《对象他有九条命》 1、第 1 章 白鹄立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上十点的街上,行人渐渐减少,只留下路灯还在孤零零地照亮着路边的那一片地,在这个位于市中心平平无奇的小区里,一盏盏亮着灯的窗户也渐渐暗了下来。 在没人注意的小区花园中,忽然有一个黑色身影快速窜了过去,快得几乎叫人分不清是什么东西。 “真的很离谱——你根本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一个年轻姑娘一边停电瓶车,一边用肩膀夹着打电话,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已经安静下来的小区中,却一下子可以打破原本的安静。 “昨晚本来不应该轮到我值班,我顶了个班,就遇到这种事情!哎呀,那车祸场面……简直太惨了,我和你说,你以后开车可得小心些!” “可不是……而且我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其中还有个是孕妇,送来的时候气都没了,好在肚子里孩子还活着。” “我是护士嘛……那我们当然是能救几个救几个,怪就怪在那个孩子,救下来的时候明明各项指标挺好的,结果今天……” 姑娘捂着嘴,似乎平复了一下心绪,压低了声音道:“今天就没了!而且那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爬到外面来的,今天去巡查的时候,那孩子就摔在地上,已经凉了……而且我总觉得……” “——孩子的脸是在笑。” 白鹄立忽然就顿住了脚步。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姑娘拧紧了眉头,气愤道:“什么叫我的心理作用?!你又没看见,不安慰安慰我就算了,还说我疑神疑鬼!” 也许是因为生气,姑娘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显得有些尖锐,也有点刺耳。 说着,似乎是肩颈不舒服,又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 白鹄立回过头,定定地看向姑娘正转身上楼的背影。 然后伸手在姑娘肩膀上方快速捞了一把,像是从空气中抓走了什么东西一样。 “谁?!” 那姑娘猛然回头,满脸惊恐。 结果却对上了白鹄立那张灿烂的少年笑脸。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不过高中的模样,俏生生地冲自己笑着。眼神明亮,长相俊美,哪怕在这样黑漆漆的夜里,都显得格外光彩照人。 姑娘的动作顿时停住。 “小姐姐,刚刚你头发边上有个大扑棱蛾子,我怕吓着姐姐,替姐姐赶走了!” 一开口,脆生生的声音又清又亮,像是一下子划开了夜幕的浓重,让姑娘觉得似乎路灯都明亮了几分,自己一天的疲惫,腰酸背痛都缓解了不少。 “你……你是谁?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姑娘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姐姐,我叫白鹄立,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鹄,顶天立地的立,已经搬来这里一段时间了,可能因为我们课业忙,平时白天见不着吧!”他一笑,露出了右边一点点小虎牙,更显出一种与寂寥冬天全然不符的活力和热情。 “白鹄立……”姑娘暗自念了句,又转而开口:“那我得谢谢你,你住……” “啊,已经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家了!”白鹄立挥挥手,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小姐姐拜拜!你也早点回家哦。” “我……” “喂?喂!喂你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知道我刚刚看见什么了吗?”姑娘的声音有些飘忽。 “你又看见什么鬼故事了?”听到了回应,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带了点嫌弃。 姑娘“呜呜”了两声,高兴道:“我看见了个天使——天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小区里……什么时候搬来了这么帅的小弟弟?!我现在觉得自己值了这么久的班都不累了!果然美人是能够治愈人的,天!太帅了!还那么暖心!” “靠靠靠!有没有照片?他怎么暖你了?” “他刚刚在我身后,帮我抓走了一只飞到我头发上的飞蛾!还说,怕吓到我……太贴心了吧!” 电话里忽然沉默了下去,“……” “你怎么不说话了?” 电话中声音犹豫着响起来:“婉婉,我们现在是冬天……哪来的飞蛾啊?!” - 与此同时,城西郊区一个叫坪芠山的地方,这里是别墅区,一向以风景优美,绿化好与私密性强作为卖点。 而在某个别墅外的绿化带中,蹲守着好几个扛着相机的人,看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显然他们并不是这个别墅的业主。 时澈也是他们中的之一。 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其他几个“同行”淡定许多,周围没人理他,他也没主动说话,神情自若地掏出手机看时间。 屏幕一亮,上面显示时间已经是晚上22:00,身边蹲守着的其他人也纷纷打起哈欠,眯着眼睛开始互相轻声攀谈起来,一边交换着自己最近知晓的一些八卦和小道消息,借此赶走随着夜幕一同降临的困意。 时澈的手机息了屏,却没放下,耳边听着那些人小声聊天的声音,低头看着手机,他看着黑亮的屏幕上显示着自己的脸。 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虽然眉目疏朗清俊,但终究显得有些病气。 这是自己的脸,可是他依旧觉得有些陌生。 一个月前,他没有任何记忆地在一个房间醒来,迷迷糊糊中,似乎还看到个长相昳丽的漂亮少年,正低着头,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他又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只见到一只纯黑色的小狐狸。 他对自己一无所知,但是幸好常识还在,他用指纹解锁了自己原本的手机,摸索着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下来。 而今天,他就是在做自己失忆前的其中一份兼职——跟踪明星挖黑料的狗仔。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时澈向小区大门的方向看去。 一辆保姆车缓缓驶来,时澈明显看到附近绿化带中晃过反光的镜头,显然,除了他身边这几个“同行”,别处还藏了不少。 “来了!来了!” “他娘的守了老子一下午!呸!” 守了许久的人来了,时澈却没表现出多惊讶的样子。 保姆车在他们蹲点的别墅前停下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被扶下车,是最近名声正盛的许离,他几乎整个身体都挂在边上不高的助理身上,助理是个小姑娘,有点扶不住了,摇摇晃晃地把许离往里带。 身边的其他人都接连按着快门,估计明天热搜上又是什么“许离深夜买醉,疑似代言被抢”“许离传闻女友正面照曝光”“许离和女子深夜亲热,双双回家”……时澈举着相机,也跟着按了几下,也好给老板交差。 果然,许离立刻察觉到有人在偷拍他,他努力站直后往四周扫去,一眼就看到他隔壁别墅绿化带里藏着的镜头。许离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他几步上前,伸手就拽着长镜头,连人带相机把人拽了出来。 那被拽出来的青年陪着笑,护着自己的相机,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许离一拳头打在脸上,瞬间又跌回了绿化中。 “嘶——” 时澈明显听到身边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快门的声音。 实锤的打人,可比这种似有还无编出来的嫂子小料值钱多了! 而那边几人却越闹越大,几个守在一起的狗仔和许离打了起来,连带着许离的助理和司机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而时澈又拍了几张,也不等那边打架的结果,果断开始收拾随身携带的东西。 “切……每天都是最后一个来,第一个走,还能蹲到料可真是走运!”一个在时澈附近的年轻男人嗤笑一声。 “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另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扶了扶自己镜框,煞有介事地说道:“人家这是来挖新闻的吗?人家这是来体验生活的!” “什么意思?”年轻男人一愣。 戴眼镜中年咧嘴一笑,“你没发现他每天早上来了没多久,许大明星就出门了,而等他晚上过来没多久,许大明星就回来了吗?都跟卡了点似的来打卡,每天工作两小时,料倒是一次没少,可不比你天天在这死守着,比小区保安还勤快。” 年轻男人不可思议,“那他……” “人家那是真有门路……诶,老康,这段日子你和他位置最近,看出点什么没有?” “……” 另一个瘦高个的中年男人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过……真有门路还用得着和他们一起蹲在这里吗? 年轻男人挠了挠头,没有把心中的疑问再问出来。 而完成任务的时澈无视那些人的讨论,背了包准备离开。 这么晚了,该回去给和他相依为命的宠物小狐狸做饭了。 冬夜太冷,时澈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快步向不远处的地铁站走去。 他搓了搓手臂上被冻起来的鸡皮疙瘩,风吹在身上透着一股沁骨的寒意。 快下雪了。 时澈顶着寒风走在偏僻的别墅区,回头向刚才那一个明星的住宅看去,他想,若是普通人看到他现在看到的东西,一定会毛骨悚然的。 这个地方背靠着山,小区边上环绕着一条河,绿化又足,按理说风水极佳,可是…… 那别墅区顶上,却有一处阴沉的黑气。 盘桓不去。 - 时澈快步离开了那个别墅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地铁站,入站口的闪烁的灯牌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勉强地照出一片光亮。 他盯着面前的地铁站灯牌,上面写着的“坪芠山南站”,呲呲啦啦,像是接触不良似的开始闪烁。 他情不自禁地握紧手机,指纹识别处识别到指纹,手机屏幕瞬间亮起。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隐隐约约,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似乎能看到,那手机上的“22:22”上面多了四条竖线,远远望去,竟像是变成了“44:44”。 他看了两眼就无视地走进了地铁站,为了赶上回家的末班车。 “轰隆隆——” 就在时澈走进地铁站后,地铁站外面的灯牌一阵跳闪,上面的“平”和“艹”忽然暗了下去。 “坟山南站到了,请从列车前进方向左侧车门……” 2、第 2 章 ??? 时澈后知后觉地顿了一下进入地铁的脚步,他似乎听到报站的声音说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正想要确认。 “滴——滴——滴——” 地铁上提示关门的声音响起,头顶红灯开始闪烁,时澈加快脚步,和最后一个出地铁的人擦肩而过,赶着最后的时间走进地铁。 往常这个时候的地铁已经很空了,可是今天却不然。不仅地铁里还有许多人,而且刚刚出去的人也很多,透过地铁的窗,还能看到站台里熙熙攘攘有许多人,有的来回走着,有的正在出站。 “……” 时澈慢慢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胳膊处,刚刚这里和那位出地铁的人轻轻撞了一下,现在一股寒意沁骨而至,冷得叫人骨头里都发疼。 不太寻常。 时澈微微皱眉,沉沉目光凝视着地铁外。 “嘀——嘀——” 地铁的门终于随着最后的嘀嘀声关上,玻璃车窗正对着时澈的脸。 地铁缓缓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时澈总觉得今晚的地铁里格外暗,地铁进入隧道,车窗上清晰地印出他自己的脸。 苍白,毫无血色,带着病容。 而下一秒,时澈眼前一花,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倒在地上,几乎没办法感受到自己的左腿,剧痛的感觉到极致,就成了麻痹。 血从内而外浸透了他的衣服,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的血,他似乎全身都散了架,都在渗着血。 可他心中却充满着愤恨和激动,甚至激动到浑身都在颤抖。 他俯身在地上,沾着自己衣服上的血,在地上飞快地画着什么,一个个繁复的图案从他指下生成。 他在满是砂砾的地面上画着,指尖早已血肉模糊,就在地上的图案快要连接到一起时,一股腥臭的味道从身后扑来,甚至有黏糊糊的口水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尽管从未见过,但他就是清楚,这个怪物是要吃了他。 这是吃人的妖怪。 “……” 但时澈没有跑,他看到自己扭头在喊什么。 身后如血般的天际中,有一抹黑色的颀长身影从天空中跌落下。 时澈猛然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一瞬间几乎窒息的慌张和心悸让他清醒过来。 - “什么呀……学弟都没来,亏我还化了那么久的妆。” “噗,可就算小学弟来了,他也不会看你吧?他要看美人,自己对着镜子就是了。” “去你的,信不信老娘今晚就顺着管道爬你宿舍里,把你盆里的营养土都扬了?!” 身边一阵叽叽喳喳的交谈声打断了时澈的思绪,面前地铁的窗户中倒映的还是他的脸,根本没有什么妖怪。 他侧过头,只见车厢里满满坐着一车年轻的男男女女。 都长得格外漂亮。 漂亮的不像正常人,活像是某个影视公司在地铁里开年会似的。 时澈垂下眼,他心中还是很在意那个从空中落下的身影。 虽然没看到脸,他依然坚信那才是最好看的人。而且,应该是和自己一起对付妖兽的人。 那个梦是他从醒来后就一直反复看到的,他也问过别人,甚至问过医生,没人见过他梦里的场景,甚至医生还建议他去看看精神科。 可时澈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真的。至少,在不久之后可能就会变成真实。 比如,他去医院的时候,一晃神看到医生在数钱,下次复诊的时候就听说医生中了彩票。 又或者他出去买早餐,看到早餐店和蔼的老板娘出了车祸受重伤,他状似无意提醒让老板娘注意交通安全,果然,老板娘因为他的提醒,避开了一场重大车祸,只擦伤了腿。 后来他发烧时,老板娘还特地给他送过饭,以示感谢。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你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那个!”旁边一个女孩笑着讨饶。 “话可不能乱说,最好看那个,的确是我们的小学弟!他认第二,谁敢认第一?”在中间那个长得格外美艳的女生一甩自己的大-波浪卷发,笑了起来。 “不过海珠姐,校园十佳歌手你得第一,嗓子是真好,我甘拜下风!”一个声音磁性的男生笑着看向卷发女生。 被夸奖的女生显然很高兴,“那必须的,种族天赋!” 一众人打打闹闹,欢声笑语不断。 很热闹,但时澈总觉得还有违和的地方。 果然,下一瞬间,时澈眼中看到的景象就完全变了个样,干净明亮的地铁中,四周内壁上布满了各种铁锈,地铁窗外也不再是飞驰而过的广告,变成了咕噜咕噜冒泡的水,仿佛整节车厢都掉到了海里一样。 甚至还有粗大的藤蔓,正顺着座位往边上爬,挂着肥大深绿的叶子,摇晃着,那叶子上似乎涂了油一样,绿得发亮,绿得发黑。 那些坐着的学生大部分还是挺正常,只是有个坐在最边上的一个男生,青白着脸色,只见眼白,不见眼黑。 缓缓转过头来的时候,似乎能听到被锈蚀的发条,重新启动时的“咔咔”声。 那双纯白的眼睛,带着一动不动的诡异感觉,看向时澈。 “……” 果然是妖物,流连人间不说,还试图对生人动手。 时澈捏紧了自己口袋中的符咒,从前他不信这些,但自从他醒来,身边离奇的事情一出接着一出,由不得他不信。 时澈正打算动手,猛然看到那些形形色-色的东西中,坐着一个人。 一个真正的、普通意义上的人。 那人穿了一身米白色的羊绒大衣,那张脸,即使在一群妖物中,也丝毫不显得逊色,此时正看着手机,一脸无可奈何的微笑。 “……”时澈张张嘴,正想着该怎么开口给他提个醒,让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那人打开了手机的公放:“师兄,我今天实在有事,来不及过来了,你们吃好玩好,帐都记在我名下!” 声音又清又亮,带着满满的活力,像是山涧中流过的潺潺清泉,让人精神都为之一震,一时间四周的诡异景象,顿时烟消云散。 声音正好停了,尾音却带着一点小小的弧度,勾着人心,让人忍不住在意他,像是在不自觉地撒娇。 “你小学弟。” 那人把手机朝向海珠。 海珠又一甩大-波浪的头发,眨了眨眼,十分捧场地赞扬道:“小学弟就是大气!” 时澈咽下了想要提醒的话。 看来他们认识。 生人若是有心,总能发觉不对,这般旁若无人地和这些东西混在一起,只可能是自己选择的自欺欺人。 又或者……是他在背后控制这些妖物。 时澈眯起眼睛。 只是,最后微信里的那个清亮好听的少年声音,怎么总觉得很耳熟呢? -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此时正在这个市中心的小区中,几步绕到一处没有路灯的监控死角。 周围漆黑一片,他抬起手,手指间似乎牢牢扣着什么东西。下一瞬间,他将手中的东西重重朝地上掼去。 “哎哟……” 似乎那东西被摔疼了,凭空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叫,紧接着,这个路灯照不到的黑漆漆的地方,夜幕浓重的仿佛成了粘稠的雾气,在少年面前翻滚着。 “自己出来,没人惯着你。”白鹄立冷着脸,一改方才对着那姑娘时仰着一张笑脸,甜甜地叫姐姐的样子,连脸颊上带着的那点肉嘟嘟的感觉都不显丝毫可爱,只剩下满满的肃杀气息。 地上扭曲的黑色雾气越来越浓重,最后似乎凝成了实体一般,小小的一团,一眼看去,倒像是个婴儿大小一样。 “我不甘心,我只是不甘心……”那团黑色雾气声音低哑又阴鸷,“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快过上好日子了……” “我终于考上了大学,可就因为没有钱……好,那我去打工,可工钱呢?讨不到工钱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来害我?”黑色雾气凝成的那一团尖声叫嚷起来,“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发生这样的事啊?” 白鹄立低着头,看向那团黑色物体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忍和怜悯。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可是无论你有什么原因,你的时间线已经结束,命中三尺难求一丈,非要强求,还伤害别人,就变成你的过错了。”白鹄立平静开口。 那团黑影愤怒地喘-息。 白鹄立没有管那团黑影,继续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不是地府的那帮人,不会管你这个,可你一个怨灵,害了别人一家出车祸不说,还挂在人家护士肩颈上,跟着回家是又想做什么?” “如果不是我正好路过,明天那个用尽全力救你的护士,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那她可曾有对不起你过?” 黑影顿时语塞,“我……” “但今日我不是来听你诉说冤情的。”白鹄立正色,纤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他不同于常人的亮金色眸子,看着地上蜷缩的那团黑影,右手摊开,上面有一个画着繁复红色图案的白瓷小瓶子。 “你身上已染了人命——自己进去,还是我‘请’你进去?” 见到那个小瓶子,地上的黑影明显颤了一颤,仿佛被压制住了一样,哆哆嗦嗦道:“我、我自己进去……” 白鹄立倒也不为难,将瓶口的塞子拔掉,安安静静等着。 夜晚的寒风吹过,带起小区绿化的大树枝丫上仅存的几片树叶,发出一阵“沙拉沙拉”的响声。 风似乎也吹动了云层,厚厚的云把天空中唯一能看到的一点月色,遮了个严严实实,让这个本来就没有路灯的角落,更暗了几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那黑影直直的冲过来,眼瞧着就要撞上白鹄立的眉心! “呜——呜——” 风刮过,带走了树枝上最后几片孤孤单单的树叶,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下,就在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射中一样,顿时整个破碎开,被搅成了满天碎片,再重新散落在地上,周围也渐渐重新恢复了平静。 白鹄立依然站在那里。 他全身隐隐散发着一层金色的光,光不亮,但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却分外显眼。 那黑雾已经快要撞到他的眉心,却顿在半空中。仔细一看,那一丝金光已经把黑雾牢牢捆住。 黑影挣扎着尖叫,尖锐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一般刺耳,“放开我——你们这些讨厌的天师!” 白鹄立一把揪住黑雾的尾端,不再客气,用力将它塞进小口的白瓷瓶中,一边塞一边还在絮絮叨叨:“也实在是少见,身为怨灵看见我,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还想杀我?” 一激动,甚至还带了点口音,“朝天借胆呢?” 黑影还在奋力挣扎,“现在多管闲事,当初为什么不来救我!” 终于将一大团黑雾塞进一个小小的白瓷瓶中后,白鹄立长舒一口气,气定神闲地把最后的瓶塞塞上。 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得意的快乐,他晃了晃瓶子,“你错了,我不是天师,下辈子记得把眼睛擦亮些。” 然而下一秒,脸上的得意就被茫然所取代,他眨了眨眼,望着天上当空的月亮,忽然发出一声哀嚎。 “嗷——完了,回家晚了!” - 地铁到站,时澈顿了顿,还是在那个翻着白眼的妖物身上撒下一点符灰,虽无驱邪镇压之力,但可用于日后追踪,便出了地铁。 经过海珠一行人的时候,坐在海珠边上的年轻人忽然吸了吸鼻子,疑惑地看向时澈离开的背影。 “怎么了?”他们中唯一的正常人问道。 年轻人又吸了吸鼻子,“陆教授,我闻到刚刚那个人身上……似乎有小学弟的气息。” 陆景焕对此似乎毫不惊讶,帮他拍去了衣服上的符灰,“你看你,哪儿蹭了一身灰!” 说完,看向时澈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却随口笑答:“别管师弟的闲事……你不是他的对手。” 3、第 3 章 “咔嗒咔嗒……” 窗外发出一阵声响,已经在睡觉的女人踢了踢身边的男人,带着困意的声音含糊着问:“去看看,哪来的声音?” 男人闭着眼睛,动也没动,直接说道:“我们这里是12楼,阳台上还能有什么声音,肯定是鸟在外面扑腾……睡觉!” 很快,屋外的声音就没有了,屋里也重新恢复了安静。 而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身手矫健地爬上楼,不一会儿就落在了16楼阳台上,是一个黑色的小毛球,不过奶猫大小,拖着条长长的尾巴。 仔细一看,这是一只不常见的黑色狐狸,黑得贵气,厚实的皮毛油光水滑,几乎可以想象到美好的手感,而偏偏在眼尾处、耳朵尖和尾巴尖尖上有几撮带着点金色的毛。 更令人移不开眼的,是这只狐狸的眼睛,也是浅浅的金色,看上去活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名贵宝石,灵动又珍贵。 显得更特别了。 它活泼地蹦了两下,就手法娴熟地打开了阳台上的玻璃门,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它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在黑夜中,那亮金色的眸子仿佛会发光一样,它回过头,像是看得懂一样,定定地盯着墙边的电灯开关。 下一秒,这只像个毛绒玩具的小狐狸却熟练地抬起胖乎乎的爪子,凌空向开关一指。 “咔嚓”轻轻一声。 灯亮了。 小狐狸又轻盈地跳起落下,跳上沙发窝着,甚至还知道团起身子窝在软绵绵的抱枕上。 抱枕上踩了两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从脖子上的毛线小兜里扒拉扒拉,扒出了一个没比它小多少的手机。它抬起爪子,不偏不倚地按在手机屏幕上,紧接着,手机亮起来。 解锁了。 然后,那宝石般的浅金色眸子盯着手机,肉呼呼的小爪子“噔噔噔”戳几下——竟然打开了微信。 “叮——” 它按上了“按住说话”的按键,张嘴就是一口纯正的东北口音:“歪!师兄,我今天实在有事,来不及过来了,你们吃好玩好,帐都记在我名下!” 偏长的毛散开在米白色的沙发上,黑白对比格外醒目,甚至那条毛绒绒的长尾巴还甩了甩,轻轻扫过了随意放在沙发上的抱枕。 似乎一切理所当然到,令人浑然不觉这样的场景有多离谱。 “嗡嗡——” 手机的屏幕又亮起来。 - 时澈回到自己小区,这是个不新不旧的小区,但这里地处市中心,边上就是超市,对面还有商场,来往交通方便。 走出电梯的同时,时澈掏出钥匙,他住在8号楼的16楼。 打开门的时候,果不其然,家里的电灯已经开得明晃晃了。 那只黑色的小狐狸崽子也乖巧的蹲在门口,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巴巴地望着自己,发出呜呜咽咽的“嘤嘤”两声,好像在抱怨自己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时澈脱去外套,弯腰把小狐狸抱起来,抄在臂弯中往屋里走。 “抱歉啊,今天没注意时间,回来晚了,饿着我们小宝贝了。” - 走进屋子,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个道观。 满屋子的黄符纸随着从窗缝里溜进来的风,吹得沙啦-沙啦作响,不仅每个房间四角贴着,桌上还堆着满满一叠画好的符箓。 是时澈画的。 这也是他最得心应手的,仿佛拿起笔,动作已经刻进了他的灵魂,这些繁复诡秘的图案,他用来顺手无比,甚至在刚醒来时还要适应用手机和做饭,但这些符咒他自然而然就知道有什么作用了。 阳台的地上还有一个用朱砂画的小型阵法,用来防止心存邪念的人或者东西从阳台上进入家里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些对他梦里那个强大的妖兽有没有用。 而且……他还坚信,那抹从半空中落下,令他慌张到心悸的身影,是属于他醒来时隐约见过的少年的。 尽管他每次刻意回想时,都会记不起那少年的模样。 “呜呜……”小狐狸趴在他胸口,肉呼呼的小爪子在自己身上一按一按地踩奶,时不时就磕碰到时澈脖子里的那块金丝墨玉吊坠,似乎嫌搁到了爪子,小狐狸不踩奶了,转而用毛绒绒的小脑袋一下下的蹭自己胳膊。 一双浅金色的眸子望过来,独属于兽类的竖瞳在偏暗的光线中变得有些圆,连带小狐狸的样子都显得憨头憨脑,正冲着自己叫唤。 这是饿坏了。 时澈一笑,转身进厨房给小狐狸煎鸡胸肉。 “嗡嗡嗡”手机响起来,是时澈现在的老板,那个让他去跟拍许离新闻的杂志社老板的消息。 其实这也是令时澈觉得心中不安的地方。 家里这些符箓、随手可以画出的阵法图,也不难看出他就是个风水先生,而且技术过硬,能过得很滋润,可为什么还会接一个跟踪明星的“兼职”呢? 许离有什么特殊…… 时澈出神地想着,窝在他手臂上的小狐狸发出一阵“嘤嘤”的叫声,脑袋还抵在他胸口拱了拱,提醒着他锅里的食物,再煎就要焦了。 “别急。”时澈掌心按在小狐狸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将狐狸脑袋上的毛都揉得乱七八糟,才把锅里煎熟的鸡胸肉取出。 端着两份晚饭,时澈带着小狐狸回到客厅,小狐狸被放下后,着急地绕在时澈脚边,来回打转。 时澈好笑地把晚饭放在茶几上,顺手打开了电视。小狐狸也十分上道,跳上茶几,乖巧蹲坐在边上,淡金色的眼睛盯着时澈来回打转。 “怎么,还不吃饭?”时澈笑问。 小狐狸“呜呜”两声,抬头冲时钟那边望去。 不得不说,时澈醒来以后,最让他消除孤独感,感到牵挂的,就是这只通了人性的狐狸。 让他记得在工作之余,每天在十点准时回家,给小狐狸准备晚饭。 “抱歉啊,今天有点特殊情况,耽误了时间。” 不过今天那个明星倒是也回得晚了些,还和那些蹲守的狗仔发生了冲突,按理说也不该如此,那里不止住了他一个明星,也不是第一天有那么多人蹲着,怎么就不管不顾动起了手呢? 还有那处别墅区上方,浓得快要滴下墨水的黑色雾气。 令人不安。 “呜呜……” 那边小狐狸吃完了自己的晚饭,抬头看到时澈提着筷子,还在发呆。一下跃到时澈膝盖上,动作麻利的,顺着他的衣服往上爬,不一会儿,小小的一团毛球就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黑色毛绒带子,挂到了时澈胸口。 时澈伸手揽住拉成长条的狐狸,免得这团过于稚嫩的东西摔到地上。 一转眼就看到同样黑漆漆,但是支愣着一片温暖绒毛的柔软狐狸肚子。 毫无防备地袒露在面前。 一个月来,自己尽职尽责地照顾小狐狸,偶尔吸一下狐狸,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是都讲究顺心而为? 等狐狸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时澈一改平日在外高深莫测的模样,把脸埋在了小小狐狸的柔软肚子上,来回蹭了蹭。 也许是刚刚才吃饱,肚子还显得有些鼓鼓囊囊的,摸上去手感也是肉呼呼的。 反而把狐狸给整懵了,它瞪圆了眼睛,像是怕抓伤人,手足无措似地摊着爪子,盯着时澈。 在狐狸那张毛茸茸的圆脸上,时澈竟然看出了一丝茫然和委屈。 “……呜呜呜!” 见时澈还想蹭,它赶紧伸出爪子抵住时澈凑上来的脸,抗拒的样子就像平时刷到的短视频中,被主人强吻的猫咪。 时澈好笑地揉了两把它的背,刚要说什么,就被电视中的新闻打断了。 “生活困苦,母爱伟大!” “今日傍晚的17:23分,在本市第一人民医院中,发生了一起令人惋惜的悲剧。贾某,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年仅30多岁的他就职于本市某家大型企业,年初刚刚买了房,将自己身在老家的母亲接了过来,可是这一切的快乐,都在贾某查出罹患白血病的时候,终止了。” “入院后,贾某积极治疗,甚至卖掉了自己才买没多久的房子,母子两人再次流离失所。可是厄运却没有放过这个不幸的家庭,一次母亲为贾某来医院送饭的路上,又出了车祸。” “……而幸运女神又是眷顾他们的,就在这时,符合条件的骨髓出现了,但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 时澈的动作忽然停住,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连小狐狸都被他的动作吸引了目光,同样抬起头看向电视。 “母爱是这样有力,母爱又是这样伟大!这位年迈的母亲想起自己曾经买过一个意外保险,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活命,为了那一笔保险费,她竟然选择在医院大楼……” 电视的镜头转向众多同在医院中被采访的人,形形色-色的人,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 他们脸上或是遗憾,或是感慨,在镜头前摇着头,叹着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大姐也不自己弄弄清楚!唉……这事……唉!” “保单过期了哇!活生生一条命了,唉!” “太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可不能让她儿子知道……” “肯定承受不住的哇!” 嘈杂的议论声,夹杂着接到消息赶来的警方维持秩序的声音,通过电视传递过来。 狐狸歪了歪脑袋,有些奇怪时澈为什么会那个表情,很快,随着镜头的转动,他也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一个长着人面兽身,长长的獠牙突出嘴外,浑身还布满着鳞片的怪物悬浮在那位被盖住的母亲上方,大张着嘴,似乎正在吸食着什么。 而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或是匆匆离开,或是讨论着,却无一人能看到这个悬浮着的怪物,依然淡然地做着自己的事。 这怪物似乎也注意到了镜头的存在,一双占了小半张脸的,绿油油的眼睛望过来,挑衅般地望向镜头。 ——也透过电视,看向了小狐狸和时澈。 小狐狸眼前忽然一黑。 是时澈伸手捂住了小狐狸的眼睛。 “别看。” “这些妖物害人不浅,都该死。” 头顶上方传来时澈冰冷的声音。 是梦里的那个怪物。 果然,他的“梦”都会成真。 4、第 4 章 第二天阳光洒进来的时候,小狐狸被暖洋洋的阳光烤着,闭着眼睛往暖暖的被窝里再蹭了蹭。 时澈感受到身边挠上下巴的毛绒绒,清醒过来,一低头,果然,昨天晚上关在外面的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到了床上。 自他在这里醒来,对家里这只通人性的小狐狸就从来没有办法。 一开始他还会尝试把它关在笼子里,但显然小狐狸不喜欢,被关进笼子就冲他叫,叫得嗓子都哑了,只能可怜兮兮地望他,只能放出来。 后来他又关上自己的房门,可别说关房门了,连他后来的反锁都没能阻挡小狐狸的脚步。 每天早上,小狐狸都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他的床上,甚至还特别贴心地会钻进被子里,把脑袋靠在他的胸口。 这一副依赖的模样,叫他都不忍心生气。 一打开手机,首页推送上就挂着昨天那许姓明星打人的大标题,昨晚十点多发生的事,今天早上才不过九点,都顶上热搜了。 下面各种评论密密麻麻的人在吵架,明星的粉丝和围观的路人吵得不可开交。 【无良媒体!胡说八道!】 【离离原上草是你们能招惹的?!】 【还离离原上草呢,我看你们是离离原上谱!】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不知道许离打人的事情吧?】 【辟谣呢?律师函呢?工作室不做事吗!!】 【辟谣?我看工作室有心也无力吧,视频都流出来了,粉丝还瞎了眼睛装看不见呢?】 【私生!那是私生粉!都追到家里去了!这还非要当个圣母?】 【哥哥的安全谁来保障啊!!!】 铺天盖地的评论看得时澈眼睛疼,但可以确定的是,昨天晚上那许大明星,确实是大大出了一场风头。 可令人奇怪的是,他昨夜在地铁里遇到的那些妖物,却什么报道都没有。 难道他们大张旗鼓地出来,却什么都没做? 时澈揉了把脸,起床洗漱,刷牙的时候,还想着昨夜在坪芠山别墅区顶上看到的那团黑雾,比起一个月前他刚刚去的时候,已经浓重了不少。 再加上昨晚许大明星打人的事情…… 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弄清真相了。 洗漱完,他又准备好了两份早餐,看看那只软乎乎的小狐狸,还窝在被窝里蜷成小小的一团。像是怕早晨的阳光打扰到它的睡眠,蓬松又粗长的大尾巴盖在脸上,睡得小肚子一鼓一鼓的。 时澈一笑,把早餐放进保温箱,又伸手揉了一把睡得热乎乎的小狐狸,出门了。 只是在他出门没多久,原本睡得呼呼的小狐狸,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 小狐狸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屋子里的动静,确定了家里已经没人后,才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 一双雪白的脚踩在地板上,笔直修-长的腿,再往上就是一件宽大的衣服,仔细看去,依稀是昨天晚上时澈穿的睡衣。 等起床的时候,床上睡的绒毛乱七八糟的黑色小狐狸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长相明艳的少年,正是昨晚驱鬼的白鹄立。 他抓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鬓边两缕头发还带着点没有幻化完全的金色。 “今天……今天要……嗷呜……” 白鹄立大大打了个哈欠,浅金色的眼睛在阳光里更加晶莹剔透,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水汽,显得整个人都有点懵。 “好香……” 他动动鼻子,半眯着眼睛,赤着脚,游魂似地往外走。 “不知道今天吃什么……” 时澈做饭是好吃,就是准备的太少,等终于把一晚上下来空落落的胃填了个三分饱,白鹄立才想起今天自己要做的事。 他又抓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黑亮头发,脸都委屈巴巴地鼓起来,“今天还得回趟家……把那个怨灵交给师兄,那玩意儿我可不会处理……哎呀,真麻烦,一口吃了多简单!非要管那些地府人员的唠叨……” 他到沙发边,从沙发缝隙里艰难地掏出那个毛线织的小兜,里面摆着一个白瓷瓶,还有一只手机。 “师兄,我一会要过来一趟,昨晚顺手抓了只怨灵……一会你看看,要的话拿走,不要我就吃……” 话说到一半,白狐狸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忽然一睁,精神起来。 “师兄,我还有个重要的事,等我过来详谈。” 声音一改刚才的懒散,变得严肃起来。 - 同属苏城市中心位置,黑色狐狸赶到这处老牌别墅区的时间并不算长,甚至隔壁美食一条街上的早餐香味,都还未散尽。 小狐狸灵活地跳上围墙,长长吸了几口食物的香味,打算一会儿让师兄给自己买,而后熟练地绕开正买完菜回家的左右邻居,来到门牌号为2的那幢院子前。 他仰头再确认了一遍门牌号,仗着自己身体小,直接从雕花的铁门中挤了进去。 就在他进去的瞬间,一层浅绿色的波纹凭空荡漾开来,一会儿就恢复平静,再也不可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卧-槽!” 小狐狸刚进去就被吓得后退了一步,连人声都吓出来了。 外表毫不起眼的一个中式小别墅,里面却别有洞天,溪涧声“汩汩”在耳边响起,门口两侧各有一片竹林,即使在深冬,依然层层青苍翠色,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自门口延伸,却不知道通往何处。 因为—— 白鹄立看到面前远处有一座山。 - “都说了叫你要认真听讲,课上已经教过缩地成寸咒……话说你这学期来上过几节课了?”一个男人匆匆赶来,一把将地上的白鹄立捞起来,曲指敲了敲狐狸的脑袋。 白鹄立立刻抱紧自己的头,连竖起的耳朵都耷拉下来,怂成了飞机耳,嘟囔道:“哎呀,师兄你别说我啦……” “逃课倒是第一名。”男人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令人意外的是,这男人正是昨晚时澈在地铁上遇到过,和众多妖物混在一起的唯一一个正常人,陆教授陆景焕。 “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到了?”白鹄立赶紧转移话题。 “师尊把门口的结界法阵换了,新设计的,自带门铃摄像功能。” “……师尊真有闲情逸致。”白鹄立干笑两声,又问:“这回师尊又把哪里的道场搬回家了?” “看到这些竹林了吗?”陆景焕随手指了指周围,白鹄立甚至看到了几只仙鹤在其中散步,而且隐隐约约中,竹林深处似乎还有黑白相间的熊猫身影。“是清成山。” 白鹄立:“……” 所以师尊成天就在玩奇迹家园的装扮游戏对吧?! “所以……”陆景焕渐渐皱起了眉,他一把拎起白鹄立命运的后颈皮,提到眼前,问道:“为什么你连门口的结界是什么都没发现?!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汪汪汪!” …… 等两人吵吵闹闹回去,当然主要是白鹄立在吵。正好赶上一个孩童模样的男孩要出门,他长得极好看,唇红齿白,就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一样,喜气又福气。 “师尊。” “师尊。” 两人立刻端正了姿态,连白鹄立都一抬身,站起来就地化身成一个少年,站直了,恭恭敬敬地向这个男孩行了一礼。 男孩不在意地摆摆手,晃了晃手机,道:“隔壁街的王大娘刚刚发消息,说特制的蟹粉小笼刚出炉,给我留了一客。我去吃早饭,你们忙你们的。” 匆匆赶回家的白鹄立默默看了看已经午时的太阳,应了声:“哦……” 又冲着男孩离开的背影喊了句:“师父给我带几只烤鸡!没吃饱!” 进了屋子,果然,虽然外表装饰的像个道观,在爱享受的师尊设计下,屋子里面却现代化得很。 白鹄立瞪着厨房的洗碗机,不可思议道:“师兄,你在学校可是教过清洁咒的,在家里……你用洗碗机?” “拉动经济,促进消费。” “师兄,你在课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们要融入人类社会,但是也不能忘本。法术也好,修炼也好,这才是我们的立身之本!” 陆景焕连眼睛都没睁一下,在宽大的沙发上打坐。“师父也说过,我们要吸取天地灵气,采取日月精华,不可贪图口腹之欲,人类的食物虽然味道很好,可杂质也多。” 白鹄立想了想刚刚才去吃小笼包的师尊和自己的烤鸡,懂事地不再反驳,乖乖闭上了嘴。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小狐狸,说说吧,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白鹄立立刻从随身带着的毛线小兜里掏出一个外面画满红色纹理的白瓷瓶,递给陆景焕。 “师兄,这是我昨天晚上遇到的怨灵,抓她的时候还想对我动手,你处理一下吧,沾了人命了。” 陆景焕终于有了点兴趣,“敢对你动手的怨灵确实不多见,放出来我看看。” “她可凶了……”白鹄立嘀咕着,手下却听话地将瓶塞拔开。 一团黑色雾气渐渐飘散开,张牙舞爪地就冲白鹄立而去,可很快就被飞来的一张符定在了原地。 黑影很快发现,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她机械地转头,看见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的陆景焕。 陆景焕仿佛一切了然于胸地朝她看来,只微微一点头,“我明白了,自己去报到吧。” 说着,手一挥,客厅中摆放的立式时钟上一个小门应声而开,里面却不似寻常时钟跳出一只小鸟报时,而是黑洞洞的一个口子,仿佛看不到边际,也没有底,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一样。 “我……”黑影踌躇着不敢往里进。 “干嘛?还想整什么幺蛾子?”白鹄立见状,赶紧挡在陆景焕面前。 “无妨。”陆景焕揉了把白鹄立的脑袋,向黑影道:“我都能看明白的事,十殿阎罗那里自然不可能有所疏漏,你尽管放心。” 黑影这才点点头,往时钟上黑色的洞中钻去。 见黑影如此配合,白鹄立倒是奇怪了,“昨晚我抓她,费了老鼻子劲,怎么你说两句,她就听话了?” “她留在人间,不过是因为心中不忿,想要报仇。现在我告诉她,仇在阎罗殿可报,她不就去了?” 白鹄立一愣,一脸惊讶,指着那个时钟上的小门:“这里通向地府?” 陆景焕点点头,“提高效率,简化流程。” “……” 白鹄立定了定神,疑惑道:“那为什么说她在地府就能报仇?她在人间害了人,是要被审判的,竟然不害怕?” “他害死的那户人家,开车的男人是她灾劫,换句话说,就是那男人害死她的。她命中有此一劫,那男人命中也有她一劫。” 白鹄立想到那鬼魅和自己说的,被人拖欠了工资,去要钱反而被欺辱杀害的事,沉默了下来。 “因果报应,她杀那男人,并没有什么错……只是那孕妇和胎儿……这笔账,自有地府会给她清算。” 时钟的分针和时针轻轻一声,换了个位置,下午一点整。 黑洞洞的小门里,忽然窜出一只雪白色的鸽子雕像,“咕咕,咕咕……”地叫起来。 “可她目的是要报仇,让她去和那男人当面对质,地狱路上送那男人一程,不好吗?” 报完时,小白鸽缩回钟里,小门也关上了,下面的大钟摆照常摇晃着。 “所以啊,做人做事不能只流于表面,得多思多想。”陆景焕抬手按在白鹄立脑袋上,揉了揉他的头发。 白鹄立点点头,嗓子里不自觉地发出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眼睛都舒服得忍不住眯起来。 紧接着,好像忽然反应了过来,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理不直气也壮地据理力争:“可我又不是人?!” 5、第 5 章 时澈赶到坪芠山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尽管别墅区地处僻静之地,可还是架不住为了流量来的自媒体,还有众多为了淘新闻赶来的记者,甚至还有一些粉丝,拉着横幅,一遍遍呼喊着“支持”,而另一边的自媒体则一边开着直播,一边大声说着话,别墅区的保安拦都拦不住,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这是怎么了?”时澈被眼前的乱象惊到了。 姓康的瘦高个中年男人和时澈一起蹲点了好长一段日子,加上他们这行消息向来流通得快,也不必瞒着,“还能怎么样……今天本来要出门,结果被堵路上了。” 时澈想了想那个来委托他的小杂志老板,以及从他那边拿到的时间安排表,按理说,现在许大明星应该在去参加录制一档综艺的路上了。 现在还没能出门,显然是晚了。 着急的显然不仅是许离,还有那些急于挖出料的媒体。 毕竟是本次金玫瑰奖影帝的夺冠热门,刚刚拿下了苹果奖影帝的许离显然正意气风发,却偏偏在这要命的时候爆出这样的丑闻。 醉酒回家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艺人都要应酬,可是动手打人,不正是隐隐契合了之前流传甚广的许离在片场耍大牌,甚至还殴打群众演员的传闻吗? 而且偏偏,事情还是发生在这次他们拿去参赛的影片拍摄期间。 “呵……不过是个苹果奖,他真把自己当影帝了。”老康嗤笑一声,和时澈一起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冷眼旁观那些媒体,围着别墅小区大门吵吵嚷嚷的样子。 “什么?”时澈没有听清。 喧闹声实在太大,一辆保姆车缓缓开出,正是许离的车,媒体们仿佛打了强心针,一瞬间声音更大了,你来我往地嚷着。 “也没什么。”老康摇摇头,“你怎么不去?” 时澈反问,“你不是也没去?” 两人相视一笑,时澈转过头看向许离的车,刚要说什么,一瞬间,眼前却闪过一些画面。 许离抢过保姆车的方向盘,直愣愣地冲着小区的大铁门开过来,门外的媒体和粉丝还堵在那里,根本想不到没开门里面的车也敢加速。 只一刹那,沉重的铁门就被撞倒,砸倒了聚集在门口的人,离得远一些的还好,见情况不对,赶紧四散跑了,可离得近的却被铁门压住。 更可怕的是,许离的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直接开上了地上的铁门,扬长而去,而地上原本被压在下面的人,结局可想而知。 “!!!”时澈惊得心口一堵,在突如其来的晕眩下,脱口而出一句:“小心——!” 声音很大,前面吵闹的人群都安静了一瞬。 被时澈声音提醒,众多围堵在门口的人都看到了许离的车开始加速冲向门口。 “小心!” “快!退开!退开!” “他娘的什么毛病?!” 众人四散开来,情急之下,已经没有人在意是谁喊的第一句,让他们“小心”了。 “嗡嗡嗡——嗡嗡嗡——” 时澈的手机响起来。 时澈更远离了一些那些慌乱惊恐的人群,摸出手机,正是一开始给“他”跟踪许离大明星活儿的杂志社老板。 “什么事?” 电话那头果然是杂志社老板的声音,“嘿嘿,影响太坏,许离那边果然开始压消息了!工作室那边钱已经到位,明天开始你不用跟了……毕竟许离已经丢了一个综艺和两个代言,再在年底的金玫瑰奖上出了岔子,那他们公司花了这么多钱捧他,可就亏大了……” 时澈脚步一顿,事情发展到现在,才不过一个晚上,许离已经掉了一个综艺两个代言了?综艺……是今天本来要去录的那个吗? 他回头望去,许离的车经过一阵剧烈晃动,慢慢减速,最终停在了小区大门口。 车上下来的是许离经纪人,他整了整衣服,声音平静,道:“各位媒体朋友,各位原上草粉丝,还请大家稍安勿躁,昨晚的视频另有隐情,离离绝不会动手打人,更不存在暴力殴打群众演员的事,请大家明辨是非,耐心等待,工作室稍后会针对此次事件发布申明……” 无论媒体信不信,守候许久的粉丝们信了,爆发出一阵欢呼,而时澈还愣神地看着那辆车,似乎已经透过这辆车,看到了里面的许离。 时澈看到一个盛大的晚会,许离正坐在人群中,笑得官方而僵硬,隐隐还带着一丝妆造都盖不住的疲惫。 “可是,这次金玫瑰奖的得主……” 灯火辉煌的舞台上,主持人开始宣布奖项,身后的大屏幕上几个电影片段轮番播放,最终,灯光汇聚在一个青年演员身上。 但很明显,这个演员并不是许离。 “——本来也不是他啊。” 时澈的电话中传来杂志社老板迫不及待的追问:“什么?!为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内部消息吗?” 而一直在不远处的康姓瘦高个中年男人,闻声转头,死死地盯住了还望着那辆保姆车的时澈。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白鹄立正一脸严肃地问陆景焕。 “师兄,两百年前,玄虚山上神仙府中曾脱逃过八个凶兽,而经过两百年间的多方追捕,也不过追回去了两个,是吗?” 陆景焕点点头,这些事情,但凡是个修炼之人,只要入了门,都是知晓的。 玄虚山上的神仙府可以说是天下修行之人心中的圣地,皆以能名列神仙府中仙迹碑为荣。只是神仙府难进得很,内门弟子对于普通修士而言实在太过遥远,必须天赋卓绝之人,所以能成为神仙府的外门记名修士,都已经是道上知名人士了。 而神仙府在两百年前,因为年久失修,后山一处殿宇坍塌了,于是神仙府中就着人重修再建。结果叫来的工程队不懂其中玄妙关窍,动土的时候,把观中后山的一口井边,埋在地下的石头封条挖断了。 还挖断了两根。 而不巧的是,后山井中封印的正是上古凶兽。 玄虚山乃洞天宝地,风水极好,又在其上修建了神仙府,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这才能镇压住上古凶兽不被脱逃。 而神仙府中每一位修士,都以镇压凶兽,看护封印为己任,可以说,封印有多久,神仙府就有多久。 但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渐渐人们不记得了,如今竟是因为修筑殿宇,致使封印被破坏,凶兽脱逃! 等众人赶到,甚至当时玄门第一人子和光也在府中,正巧带着自己亲传徒弟,也是最有天赋的新生力量陆景焕作客,这些大能尽力保全修补,也不过阻止了最后两只凶兽。 十只上古凶兽,竟脱逃了八只! 两百年间,神仙府以及天下玄门中人,为捕捉上古凶兽,死伤无数,连神仙府府主都因天人五衰而亡,这才将逃逸在外的凶兽再抓捕归案了两只,可剩下的六只,却怎么都无法发现其踪迹。 并且随着凶兽修行和融入人类社会,已经越来越难以发现其踪迹,就在凶兽和修士们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时。一百多年前,青丘之国狐族爆发了一次惨案,让众生对凶兽的追捕又上了一个层次。 当时,一只出逃的上古凶兽,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竟然偷袭青丘之国,生生吞噬了年迈的上一任九尾天狐。 惨案,震惊天下。 而此时身为妖族首领的“涅槃”之凤,正陪着自己道侣子和光,在神仙府中坐镇,修补剩下的封印。 即使全力赶去,也不过堪堪救下了被全族拼死保护的新生九尾狐白鹄立,虽然打伤了凶兽,却还是被吞噬九尾后实力大增的凶兽逃之夭夭。 因此,“涅槃”之凤便抱走了尚未化形的奶狐狸,收下白鹄立作为弟子,一则是为保护,二则是教他术法,有朝一日,也能让他亲手为父母报仇,以结心魔因果。 这些年间,白鹄立不断偷跑下山入世,誓要将其他凶兽捉拿归案。 “天杀的还有六个在外面胡作非为,所以你们赶紧把凶兽都找全了,也好让你们师父早日回家……”中午出门的那个男童,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靠在门口,向里面的白鹄立道。 白鹄立一阵无语,虽然当年正是“涅槃”之凤鎏云救了自己,可这些年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怼他,“……我不考清华是因为不想吗?” 鎏云听不懂,一脸困惑地看向大徒弟陆景焕:“?” 陆景焕无奈一笑,“看来人类文化交流课学得不错。” “不过这次我来找师兄,”白鹄立站直了身子,清亮的声音都带了认真,“是因为我发现了凶兽的踪迹。” 鎏云立刻变了脸色,连陆景焕都不再打坐,坐直了身子,看向白鹄立。 “按照样貌和它当时做的事,我猜测是十大上古凶兽之——妄念。” 白鹄立将昨天晚饭时看到的新闻道出,着重描述了他看到的趴在人身上,却没人发现的怪物。 “因果循环,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虽是阴差阳错,但既然是那位母亲让我们发现线索,你就去给他们送些钱吧,当着她的面,把她家里的事料理好。”鎏云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仰头冲陆景焕嘱咐道:“安顿好,叫她再无牵挂,然后带她来此地问话。” 陆景焕行礼应道:“是,师尊。” 白鹄立在旁边一脸问号,不服气地嚷起来:“为什么!人是我找到的!怎么不叫我去?” “两年前,我们原本有机会找到一个凶兽,是因为谁不配合行动,最后失去了凶兽的讯息?还有一年前,是谁拒不上报情报,最后掉入敌方陷阱,被揍得半死,还要我去捞的?”鎏云头都没回,只一叠声问道。 白鹄立被问得低下了头,连毛茸茸的耳朵都从头顶冒出来,怂巴巴地塌成了飞机耳。 偏偏鎏云还一挑眉,追问了一句,“嗯?” “……是我。” 这下,白鹄立连尾巴都挤了出来,被他自己抱在了怀里,眼眶微红,浅金色的眼睛都看着有些委屈的可怜样儿,叫人不忍心苛责。 果然,鎏云也不再责问他,踮起脚尖点了点他额头,叹了口气,背着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上楼了。 等鎏云离开,白鹄立才重新站直了刚刚因为方便鎏云身高而弯下的腰。 “有什么线索我再告诉你。”陆景焕伸手揉了把白鹄立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闻言,白鹄立连眼睛都亮了起来,高兴地一把抱住陆景焕的胳膊,快乐得尾巴都在身后摇成了螺旋桨。 “师兄天下第一!” “行了行了,如果有空,去见见你族人吧,最近他好像遇到了些麻烦。” 等白鹄立离开,陆景焕才看向还在摇摆的时钟。 “又是医院啊……” 6、第 6 章 离开前,陆景焕拍了拍白鹄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作为师弟,你可以依靠我们;但身为狐族族长,你也要担负起身上的职责。” 如果说在苏城,陆景焕口中的狐族,那只有一个人,白少游,若是各论各的辈分,他还是白鹄立的学长。 同样就读于玄虚特殊大学,只不过,白鹄立总是偷跑逃课,年年留级,而白少游早早毕业,校草的头衔,也顺理成章地从白少游身上转移到了被迫回学校的白鹄立身上。 同属于狐族,白鹄立作为天生九尾,出生就是狐族下一任的少主,白少游自然尊敬他,而白少游又是个长得漂亮脾气好的,加之狐族喜爱美人的传统,白鹄立和白少游相处得向来不错。 可白少游有麻烦,怎么会连陆景焕都知道了,他却不知道呢? 白鹄立摆弄着手机,手机上是微信的界面,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杳无讯息,看来白少游是在拍戏。 从学校毕业以后,他们这些融入人类中的妖族,会各自选择自己喜欢的行业,而白少游凭借自己出色的外表,成功打入演艺圈。 说来平时看他不声不响,不争不抢,是大家公认的暖男,甚至一个狼族学姐公开向他表白时,他连拒绝都十分温柔,传说至今还在玄虚特殊大学里面流传。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去了最复杂最名利场的娱乐圈,何况成天生活在聚光灯下,什么事情都被人盯得牢牢的,一点小错误都能放大千百倍,何况是隐瞒真实身份这种大事,可他竟然还游刃有余。 没收到回复,白鹄立便随手占了一卦,自己寻过去。 - 果然,大楼底下围着许多人,显然正在录制节目。 围观的人很多,还有许多年轻可爱的小姑娘举着手幅,上面画着白少游的头像。 “竟然有那么多人喜欢他!”白鹄立也有些吃惊。 他奋力挤进人群,被挤开的一位举着相机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叫嚷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没看见这有人吗!” “不好意思呀。”白鹄立抱歉一笑,小虎牙露出了个尖尖,声音透亮清澈,“可我要到前面去,找个人。” 说着,白鹄立指了指大楼。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眼睛一亮,立刻把相机对准了白鹄立,“诶,你也是明星?出道了吗?” 白鹄立下意识挡住了脸,他们这些生活在人类中的妖族,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尽少出现在公众视野,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跳出个脑抽的古板修士,非要来降妖除魔。或者就是单纯为了妖族的内丹,和全身上下都是宝藏的本体。 所以才说,白少游当真是个异类。 不过……白少游不会就是遇到了这类麻烦吧?! 这一愣神,那眼镜中年就给白鹄立拍了好几张照片,“你长得真不错!是哪个公司的?演员还是歌手?或者是偶像?” 问题一遛烟来了,白鹄立不想被他纠缠,赶紧往另一边挤过去,不理会身后的声音,匆匆进了大楼。 “嘿,那小朋友不错!”离人群不远处,老康笑着向身边的时澈道:“长得不错,身手也不错,不会是空降嘉宾吧?” 时澈顺着看过去,正巧看到白鹄立的侧脸,可就只是一个侧脸,都仿佛一株开在沙漠中的娇艳玫瑰,把周围都照得黯然失色。 确实漂亮。 他看到白鹄立向门口的安保人员笑了笑,说了句什么,那些将外面媒体和粉丝挡得严严实实的人,就这样让他进去了。 这模样,大约是哪个影视公司的新人吧。 只是身边怎么都没个助理? “我叫康图。” 旁边传来声音。 康图向时澈伸手,脸上带着笑,一语双关:“认识一下,咱们……也算是同行。” 时澈望着康图,从以前还盯着许离的时候,他就觉得康图有些怪,略皱了下眉,还是回答:“时澈。” 时澈又向大楼看了一眼,就在不久之前,许离雄纠纠气昂昂地进去了,像一只准备战斗的公鸡,满脸都写着找茬。 看来……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有点事,先走了。”时澈挥了挥手。 既然结束不了,还不如趁现在去趟超市,毕竟想弄清楚刚刚自己怎么会在许离身上看到那些画面还毫无头绪,可家里冰箱已经空了,晚上还要给小崽子做饭,都是迫在眉睫的。 康图看着时澈离开的背影,眼中晦暗不明,轻声嘀咕道:“奇怪……道上也没听说这号人啊。” - 白鹄立找到白少游的时候,白少游确实遇到了麻烦,或者说,不是白鹄立找到他的,而是争吵的吼声吸引了白鹄立的注意,这才见到了白少游。 白少游安静地站在人群中,周围围了许多人,无论是拍摄的工作人员,还是他经纪人给安排的助理,或者其他一起录节目的嘉宾,都挡在他面前。 这是怎么了? 白鹄立一脸懵,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面也算个学霸,无论法术还是近战都名列前茅的白少游,还会需要这些弱得不堪一击的普通人保护。 “你们这算什么?这是违约!”冲在最前面的青年大吼出声,尽管长得还可以,可是配上这么一副狰狞的表情,任他是个天仙,都好看不起来了。 “常驻嘉宾都定下了,签过合同,凭什么再换人?” 青年瞪着眼睛,又喊了一句,抬起头,赫然是许离。 “小许……”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连两鬓都带了点斑白的男人站出来,冲许离道:“事情不是这么说的,你现在来冲我们找说法,我们给不了,这事儿你得找节目组。” 白鹄立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个人不就是平时在电视剧中常常出现,扮演父亲或者皇帝角色的人吗? “我不是来找你们要说法,我只是想问问,这节目叫我是影帝,陈佩前辈自然名副其实,在场其他前辈当然也当得,只是他!”许离指向人群中间的白少游,怒道:“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顶替我来参加这个节目?” “呃……” 前面众人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娱乐圈是一个圈,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有谁会去得罪谁呢? “你给我滚出来!”许离说着,就要伸手去拽白少游。 “呯——咚!” 一块透明似玻璃的石头砸在许离胳膊上,疼得他“嗷”一声,嚎了出来。 “什么东西?!” “我都看不下去了!”一个脆亮的声音响起,带着少年人的独特活力,“大明星私底下原来是这副样子的?” 众人回过头,一个少年站在摄影棚门口,穿着一身休闲服,黑亮的头发在额前头发尖上挑染着一缕浅金色,格外显眼。 而少年的长相,却让这帮见惯了娱乐圈俊男美女的人们,都豁然耳目。 “你是……”还是陈佩第一个发问。 “我来找我哥哥的!”白鹄立甜甜一笑。 “少……少……” 白少游那句少主还没叫出来,就被白鹄立一把挽住胳膊,“少游就是我哥哥!” 陈佩看看两人,笑出了声,打趣道:“少游的弟弟青出于蓝啊。” 白少游被自家少主挽着胳膊,红着脸,艰难道:“……弟、弟弟向来都比我优秀。” “嘿!作品没什么,倒先开始耍大牌了!怎么?娱乐圈你要搞世袭制啊?”那边被砸了一下的许离先嚷道。 他捂着胳膊,但脸上表情自然,看来是虽然被砸疼了,但却没什么大事。 “不好意思,我的理想不是娱乐圈。”白鹄立冷漠一笑,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我要保家卫国的!” 白少游捂脸,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白鹄立这句保家卫国,绝对指的是他狐族少主的身份,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保家卫国。 但是在场的其他人一听,脸色果然更带了几分欣赏,尤其是年长的那几位演员。 “保家卫国?就你?”许离冷笑道:“成年了吗?口气这么大,小心闪到腰!” 白鹄立不满意道:“那你口气倒是小,不就看着我哥脾气好,欺负他?你叫别人前辈,我哥就不是你前辈?” “前辈们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影帝,白少游算从哪里冒出来的!就来抢我的资源?!” 白鹄立理直气壮,“我哥也是影帝啊!” 说着,继续补充道:“两年前就是了!” 又是一阵沉默,最终还是陈佩出来解释说:“小许啊,早在两年前……少游还在念书的时候,他的第一个电影,确实就得过苹果奖的最佳男主角……要论的话,他也算是影帝了。” “……”许离猝不及防被梗到,他有心想反驳,苹果奖不过是靠粉丝投票,哪里算什么真材实料的影帝。可转念一想,自己能参加这个综艺节目,不也是因为公司投入大量宣传资金,好不容易把自己捧上了个苹果奖“影帝”吗? 这才被塞进“我是影帝”的节目镀金。 “那他砸我呢?就这么算了?”许离指着白少游问。 白鹄立上前把他手指拍下,“搞搞清楚,砸你的是我。” 许离立刻来劲了,冷哼一声,“你知道演员的身体有多值钱吗?我这全身上下都买了保险,给不出医疗费,我一定要起-诉你!” 说到这里,周围那一群人又沉默了下来。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最近关于白少游的风言风语不少,归根结底,不过是传言白少游被人包-养的事,甚至还有人说,白少游家里困难,而演员赚得多,才入的这一行。 这话若是被白鹄立听到,定能把顶棚笑穿。 白少游为什么会选择演员这个行业,他也很困惑,可若说是为了钱,那他第一个不信,妖族从来不缺钱。何况,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离谱谣言,竟说白少游被包-养?! 配吗? 这可是灵狐! 给他们看一眼,都是撞大运,还包-养?! 白鹄立干笑两声,道:“医药费吗?刚刚都一块砸给你了。” 有助理捡来了那块掌心大的“玻璃珠”。 白鹄立一把捞过来,在手里掂了掂,递过去:“给你吧。” 许离气得脸都扭曲了,“你拿块玻璃糊弄我?!” 白鹄立诧异地向他瞧了一眼,“你不识货?我以为你好歹是演员,多少有些眼界,这是钻石!” 这下众人都笑了起来。 那么大一块玻璃说是钻石,果然是中二期的孩子。 看出众人的不相信,白鹄立更郁闷了:“这是我原本带来哄少游高兴的!这下砸了你,弄脏了,这才便宜了你,你不要不识……” 白少游脸都绿了,赶紧从白鹄立手中抢过钻石,一叠声打断道:“我要我要!你给我的,我当然要!” “好吧。”白鹄立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钱,拍到许离手中,“好好去医院看看,尤其是脑子。” 说完拉着白少游就离开了,远远还传来白鹄立闹着喊饿的声音。 留在原地的众人还愣愣回不过神,瞅着许离手中白鹄立随随便便掏出的一叠钱。 虽说他们家里谁也不缺钱,可是这样随身掏出一叠…… 那少年刚刚说……带来的玻璃是钻石? 陈佩看着地上被砸出了裂隙的地砖陷入了沉思。 - 而在另一边,白鹄立满足地和白少游吃了一顿全鸡宴。 可等他们吃完饭要出去时,才发现饭馆外面、商场里面,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 7、第 7 章 “什么情况啊……” 白鹄立微微探出头,立刻被外面乌压压一大群人吓得缩了回来,他还看到那些人手中都举着大大小小的牌子,上面都挂着白少游的照片。他神秘兮兮地向白少游问:“你抢人老婆了?!” “……怎么可能。”白少游掏出手机,先看了经纪人给他发的消息,才答道:“是‘我是影帝’官宣我了。” 白鹄立不太懂这些娱乐圈的事情,“那……那为什么你粉丝会知道你在这里啊?” “……” - 两人再次从包厢门口探出身,试图从人山人海中寻找到能离开店铺的方式。 但显然,根本不可能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离开。 反而是白少游露出的半张脸,反而实锤了网上的消息,白少游确实在这个商场里吃饭。顿时,门外的呼喊声就更激动了。 而兴奋的尖叫声不仅引起了路人的好奇,也吸引了在商场中选购东西的时澈,他好奇地望过来。 正巧和白鹄立对上视线。 是不久前在影视公司大楼外遇见的少年。 现在看来还是格外漂亮,和周围格格不入,仿佛在发光一样,让人能一眼看到他,不容忽视。 简直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现在那个少年和新晋的实力演员白少游在一起……本来也是影视公司新力捧的演员吧,让白少游给人造势呢。 果然,不仅时澈注意到了白鹄立,堵在门口的粉丝们也注意到了这个格外好看的小哥哥,更有甚者都偷偷举着手机在拍照了。 “原来白少游都已经开始带后生了,没记错的话,自己都才火呢,也不容易。” 时澈随口一句,转身往商场楼下的超市去了。 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白鹄立是看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他对着自己笑了一下,连露出的小虎牙都带着点甜意。 “她们怎么会知道呢……你是临时来找我的,我们也是随便选的这家店……”白少游的声音传来,带着困惑。 “还用猜吗?你哪次出来吃饭吃的不是鸡?”白鹄立还盯着外面。 白少游试图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最近回学校了吗?海珠老念叨你,她得了十佳歌手的冠军,还遗憾你当时没去听……” “我知道,本来也要去参加的,正好遇上了事儿。” 白少游思考着:“海珠说也想往娱乐圈发展,我倒觉得这不是膨胀,以鲛人的歌喉,她绝对能在歌坛大放异彩。” “搞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想入这行,现在这样的事你还没受够吗?”白鹄立不再纠结这些,他转身若有所思地看着白少游,忽然开口:“她们都是来堵你的,如果你不在,她们自然就散了。” “?”白少游问:“你有办法了?” 白鹄立得意一笑,露出一点小小的虎牙尖尖,“我带你出去。” - 十分钟后,被提前禁止掏一叠钞票付款的白鹄立拿着白少游的手机付了钱,甚至在需要输入密码的时候,非常自然地抓起怀里奶茶色狐狸的爪子往手机上按了一下,识别指纹。 被白鹄立俊美的脸迷得神魂颠倒的收银店员根本没意识到这里的不正常,她多塞了几颗薄荷小糖果给白鹄立,一脸笑容地说着“以后多多惠顾”。 直到白鹄立挤开门外排队等着进来的众多粉丝,走远了,收银店员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异常。 “……刚刚那只狐狸哪来的?之前也没客人带着狐狸进店啊?!” - 而此时的白鹄立已经抱着白少游的原型走上了商场的扶梯,白少游把脸埋在白鹄立胸口,比起白鹄立奶猫大的小小一只,白少游就显得要大很多,不算尾巴都得有人手臂那么长,而且耳朵扑扇扑扇很宽大。 不同于白鹄立不常见的通体黑色,白少游是一身奶茶色,显得温暖又柔软。 “一会儿你带我去洗手间,把背包里的衣服给我就行了,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听到白少游的话,白鹄立没好气道:“你自己能想什么办法?刚刚不过是一些普通人,都把你吓得躲在店里不出来了。” 白少游一愣,他不知道该如何和白鹄立解释,那是担心粉丝们引起骚乱,而不是害怕呢? “哎哟!” 一人一狐正说着话,白鹄立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抬起头,正是才去超市选购完东西的时澈。 很巧。 时澈低头,这是在今天第三次遇到这个漂亮少年。 有道是有缘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这是一日三面,缘分妙不可言? “狐狸?”时澈注意到白鹄立怀里的那只奶茶色狐狸,很乖,全程不吵不闹,甚至还蜷得更紧了些。 养狐狸作为宠物的人可不多,而自己家里刚巧也有一只。 “是啊。”白鹄立大大咧咧地薅了一把白少游厚实的皮毛,笑道:“多好看!” “你这样摸他不舒服……”时澈看不过去,给白鹄立调整了一下抱白少游的姿-势,才解释道:“我家也有一只黑色小狐狸。” 黑色狐狸?! 这世界上还能有几只黑色狐狸! 白鹄立还没什么反应,那奶茶色的狐狸耳朵一动,听懂了似的抬起头,望望时澈,又看看白鹄立。 时澈竟然从一只狐狸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看来你家狐狸也想要个玩伴,”时澈十分给面子地误会了白少游的意思:“不如我们加个微信,以后也能交流狐狸心得。” 时澈总觉得白鹄立不简单,在他身上,自己总能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也许,他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比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究竟是哪里,和……自己缺失的过去。 白鹄立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恢复了原样,甚至让人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掏出手机,用被师兄罚抄符文的手速,飞快地点开微信,把自己原型黑色小狐狸的照片换掉,才打开二维码,递到时澈面前。 时澈扫码,上面跳出的头像是一个黎明天空的照片,天空是深色的蓝,衬着还未下山的月亮和明亮的启明星,远处隐隐约约有树林的模样,近处……似乎是某个古老建筑的屋檐。 高高地翘起来,最前沿还有坠着的铃铛。 似乎能听到铜铃发出的清脆铃声。 ……又是这种似曾相见的眼熟感觉。 “回头联系。”通过了申请,白鹄立轻咳一声,假装高冷,可是嘴角却忍不住地往上翘。 时澈点点头,盯着屏幕上“白鹄立”三个字看了会儿,微笑温和道:“好。” 白狐狸养了只狐狸? 有意思的人。 - 等时澈拎着大包小包在门口开锁的时候,白鹄立已经被白少游送了回来,得亏白少游将缩地成寸咒修炼得炉火纯青。直到这时候,白鹄立才知道,白少游能那么自信在娱乐圈不被人发现身份,还是因为实力使然。 难怪师兄总要自己学好法术,果然不仅没有一只鸡腿是白吃的,也没有一个法术是白学的。 时澈回家时,白鹄立已经把一切收拾妥当,连自己的毛线小兜和手机都塞进沙发缝里藏了起来。 时澈进门,把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自己的小狐狸捞进怀里,托在手心里走进去。 “今天出门,我遇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呜呜——” “你们狐狸鼻子比较灵吧?是不是也闻到了?”时澈笑着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头,“我今天在商场里遇见了一只奶茶色狐狸,长得可漂亮了。” 白鹄立艰难地在时澈手心里转了个身,用后背对着时澈,表达自己的不满。 “嘤——” 他居然说别的小狐狸漂亮! 虽然白少游身为灵狐,天赋也算是难得一见,长相在狐狸中确实好看,可自己才是天生九尾啊! 自己才是最好看的! 时澈怎么可以夸别的狐狸好看?! 时澈没在意,他伸手将小狐狸脑袋上乱糟糟的长毛理顺,继续道:“那只奶茶色狐狸一看就脾气很好……” 白鹄立气得连哼都不想哼了,伸着修剪整齐的小爪子,在时澈手臂上抓出几条白道道。 “一定是只母狐狸,你说不定会喜欢。” 白鹄立忽然愣住,“?” 时澈在说什么骚东西? 白少游在努力搞事业,想冲击影帝呢!时澈却搁这乱点什么鸳鸯谱?! “而且……”时澈伸手揉了揉手中小狐狸的脑袋,把刚刚理顺的毛又弄乱了,“奶茶色狐狸的主人……更漂亮。” “!!!” 白鹄立立刻来了精神,探着爪子去勾时澈的手。 “你也很有兴趣吧?”时澈伸手在白鹄立头顶的绵软绒毛上戳了个浅浅的凹陷。 “嗷!”白鹄立得意地叫了声。 时澈来了兴趣,“不如我来约他明天出去吃个饭,让他把狐狸带着,你们也可以培养培养感情,有个同伴一起玩,总能开心些。” “?”白鹄立瞬间愣住。 这可怎么整? 两个人两只狐狸,让他马上漂洋过海去隔壁学忍术影分身都来不及了! 可时澈已经掏出了手机,点开对话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仅限于加了好友后,时澈发过来的一个表情包。 孤零零地吊在对话框里。 “可能没看见。”时澈上下划了划对话框,“不然我试着打个电话吧。” “??”白鹄立感觉自己尾巴上的毛都快炸起来了! 打电话! 他的手机还藏在沙发缝里呢! 想到这里,他“嗖”地一下从时澈手中蹿出去。 “什么啊……”时澈无奈一笑,这只平时没事不挪窝,连走路都要自己抱着的小狐狸竟然能动作如此迅速,上蹿下跳地在屋子里到处跑。 “叮叮咚咚——” 下一秒,陌生的电话铃声响起。 在家里。 8、第 8 章 “叮叮咚咚——” 电话铃声还在响。 而在家里活泼过头到处乱窜的狐狸却最终停在了大门口,仰头看着他出门时背的包。 时澈狐疑地上前,却忽然发现,这个陌生的电话铃声,似乎是从他包里传来的。 他包里还有另一个手机? 时澈打开包,果然,里面躺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手机,说是熟悉,今天下午才见过,说是陌生,这手机正是那位抱着狐狸的少年的。 目前屏幕上还显示着他的头像,正锲而不舍地发出音乐声。 什么时候的事?! 那少年的手机,怎么会跑到他的包里? 时澈拿着手机陷入沉思。 按理说他们两个一直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而且他们加完联系方式后,没说几句话就告别了,怎么想那少年的手机都不应该在他包里出现,何况一路上他也从包里取出过东西,若是这手机在,他不可能会毫无察觉。 “不过……至少有了下次见面的正当理由。”时澈将手机小心收起。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小狐狸悄悄抹了把汗,却也不由得担忧起下次见面来。 -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时澈和站在门口柜子上的小狐狸对视一眼,都有些困惑。已经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拜访呢? 何况,从这一个月多来看,原身多半也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不然都一个月多了,也不见有人和他联系,甚至都没人发现芯子换了个人。 那现在是…… 时澈抱着怀里热乎乎软绒绒的小狐狸,从门口猫眼看出去。 外面站着一个男人,大概30多岁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但因为镜片非常厚,所以显得眼睛过分小。 还有连这样的眼镜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头发杂乱,泛着油光,面部发黄,显得既疲惫也很没有精神。 完全没见过。 时澈在脑中冥思苦想眼前这个人的身影,但很显然,在他一个多月的记忆中,丝毫没有印象。 不会是老相识吧?那就太尴尬了,可得千万注意,不能露馅。 “时大师……时大师你在吗?” 男人听到了屋里传来的脚步声,但是却没人开门,于是开口询问,声音中带着点焦虑。 知道主人姓时,又称呼他为大师,说明也知道他的工作内容,能独自找到这个地址,证明不是第一次拜访。 这门,还不得不开。 时澈打开门,那男人就匆匆冲进来,一把想抓住时澈的手,又被时澈臂弯里黑色的小狐狸吓了一跳,讪讪地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时大师,我是王力啊,三个月前,曾经来拜访过您一次,您还记得吗?” 当然不记得。 时澈带着浅浅的礼貌微笑望着男人,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一些警惕。 心中盘旋着一会儿如果王力要让自己负责要如何做。 毕竟是做法阵能把自己做死的天师,谁知道还给这个王力出过什么主意,发生了什么事,都叫人跑到自己家门口来堵了。 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不背锅,平稳解决呢…… “嗷呜!” 时澈怀里的小狐狸动了动鼻子,接着忽然抬起头,一动不动盯着对面王力看着,甚至似乎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人……虽然很淡,但是身上却沾染了很危险的气息。 而后,小狐狸甩了甩脑袋,像是闻到什么难闻的气味一样,用力挣扎着跳出时澈的怀里,“蹭蹭”几下跑到沙发上窝着。 “时大师!”王力激动地握住时澈终于空闲的手,满面高兴地说:“大师就是大师,太靠谱了!您说我会在‘等你相爱’平台找到我的正缘,我果然遇到了!!” 也许是情绪激动,也许是用的力气有些大,连时澈都感觉被他握住的手有一瞬间的刺痛。 时澈微笑着点点头,手下使了个巧劲儿不着痕迹地挣脱出来,既然不是来找他麻烦的,他就放心了不少。 “不过时大师,我虽然遇到了我这个正缘,可是还是有点小小的问题。” 王力堆着满面笑容,可是发黄憔悴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却使他的笑显得有些滑稽的怪异。 毕竟是客户,不能得罪了。 时澈认命地从门口鞋柜上取下一双拖鞋,“进来详谈吧。” - “其实说来也奇怪,本来聊的好好的,突然就不怎么说话了。” 王力坐在沙发上,对面沙发坐着时澈,而在离王力最远的沙发角落里,蹲着一只黑色的小狐狸。 王力絮絮叨叨道:“我其实还是很满意绘绘的,虽然她年纪是大了点……毕竟都28了,如果再大,就不好生育了……” “呃……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时澈微笑着开口:“请问您今年多大岁数?” “36啊!”王力理所当然地回答,仿佛时澈问了多么愚蠢的一个问题。 时澈被他的过于理所当然怼回来,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王力瞥了时澈一眼,似乎在怪他为什么要打断自己说话,继续道:“而且你看都开始相亲了,肯定是靠自己找不到对象了!能有像我这样的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也在相亲呢?为什么还要看不起别人? 时澈深吸一口气,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继续保持礼貌微笑。 而在沙发另一头的小狐狸,都忍不住抬头盯着王力看。 怎么会有这样双标的人类…… 白鹄立气愤地踩了踩脚底的沙发。 见时澈没有表示认同,王力有点不高兴,丢出了一枚重磅炸弹:“而且我有房子啊!” “……您年纪轻轻就能在苏城买上房子,确实不容易。”时澈硬是扯了扯嘴角。 有房子很了不起吗? 整个青丘之国都是我的呀! 白鹄立忍不住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翻了个白眼。 听到赞同,王力又来了劲儿:“然后我就跟她出去吃饭是吧,这第一次吃饭,我们当然要把重要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是……” “所以我就问了问她收入,您猜怎么着?”王力压低声音道。 时澈觉得自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说?” 王力气愤道:“她月收入才6000!她肯定是为了我的钱!” 时澈诧异,“按照现在来说,月薪6000已经很不错了,不低了……您的月收入是……” 王力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6200!” 时澈闭了闭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气。 而白鹄立也很同步地,再次暴躁地用力踩了踩沙发。 6200……还不够我请白少游吃顿饭…… “在饭桌上,我妈就问她打算生几个孩子……” 时澈惊讶,“第一次见面就讨论这问题是不是有点早?” “不早不早……我妈说了,最少也得生两个,一儿一女才算个好字!两个儿子也不错!反正一定得生个男孩!跟我姓!” ……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时澈再次强行把吐槽咽回去,只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要心肌梗塞了。 我家的确有王位要继承…… 也!没!这!样! “刺啦”轻轻一声,白鹄立踩沙发的时候,爪子勾出了沙发上的一条线。 他赶紧趁着没人注意,把线头藏起来,端正坐好,继续伪装乖巧。 那边时澈艰难开口:“您……这才第一次见面,您母亲就跟去了?” 王力干脆答道:“当然!这种人生大事,不得让父母来把把关?” “……是的,没错,您继续。” 时澈已经无力再想些什么了。 他之前果然放心得太早了…… 时澈一手撑着太阳穴,觉得有点头疼。 钱难赚,屎难吃。 “这绘绘吧,我觉得还不错。”王力点开手机,调出绘绘的照片给时澈看,“长得虽然一般,不过胜在懂事有礼貌。” 时澈低头一看,照片上的女孩的确不是什么大美女,但是清秀干净,笑的也挺开朗。再看看坐在对面弓着背的王力,简直高下立见。 可时澈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低头看这一眼,因为他看到,两人的聊天对话框中,有这位绘绘给王力转的300元钱。 上面还备注了“餐费aa”。 “这是……”时澈问。 “哦,这个是我的一个试探。”王力解释:“所以我说她懂事,我比较满意。她回家后,我稍微一暗示,她就把吃饭的钱转过来了,我们一顿吃了500呢!” 500的一顿饭,王力还带了父母去,从头到尾挑三拣四的,最后还要女生给他转回去300…… 合着他的相亲是赚钱呢? 时澈抹了一把脸,准备直接点:“所以你找我做什么?” “不是上次时大师就说得很准吗,我这次想让时大师给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吃完饭后,我再约绘绘,她就不怎么回我消息了,还拿乔!”王力笑着说。 居然还有脸奇怪人家为什么不回消息! “嘤嘤呜……”黑色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到时澈身边,伸出小爪子一下一下扒拉时澈的衣服。 白鹄立表示自己不喜欢这个人,可以送客了。 时澈抬头,墙上挂钟显示已经晚上21:50了。按照小狐狸正常十点吃饭,时间确实不早了。 “今天挺晚了,不如你先回去吧……改日白天我们再继续说。”时澈向王力道。 “唉!时间还早!”王力还不想走。 “我该做饭喂狐狸了。” 见没有回旋的余地,王力没办法,这才起身告辞,顺便定下了明天继续。 只是在临出门前,王力又回过头,忽然说了句,“时大师的这只狐狸宠物,可真是特别啊……” 时澈和白鹄立都是一愣,时澈正要说点什么,王力又哈哈大笑着补充道:“颜色不多见,养得也好,皮毛油光水滑的,做个围脖刚刚好!哈哈哈!” 时澈:“……” 被精神攻击到,已经瘫在时澈手心里的白鹄立:“……” 不会说话真的可以不说话的! 9、第 9 章 第二天,时澈照例先起床,他已经在厨房忙活的时候,白鹄立还睡得呼呼的,在被窝里瘫成了一张狐狸皮。 门铃响了,时澈还在忙,没听到门铃,反而是还在卧室里睡觉的白鹄立被吵醒了。 他歪歪扭扭地伸了个懒腰,下意识想化形,又被厨房里的声音惊醒,只伸着毛茸茸的小爪子给自己蹭了蹭脸。一脚深一脚浅地晃出门,呲溜一下,蹿上大门把手,用自己的身体重量将门打开。 “时大师,我来了!” 门口竟然是一早就来的王力,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现在更是增加了浓浓的黑眼圈,让人怀疑他昨晚是不是根本没睡觉。 他倒也没客气,直接了当进了屋子。 听到声音,时澈从厨房探出身来:“怎么了?” 结果猝不及防,竟然在自己家里见到了王力。 还正在和他那只小狐狸对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从小狐狸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和无措,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有些迷惘地向他看来,似乎它也知道,不该轻易把人放进家里。 尤其那人还是王力。 “过来。”时澈蹲-下下-身,向小狐狸伸出手。 “时大师就是大师啊!家里的狐狸都这么聪明有灵性,还能自己给人开门!了不得!”王力原本也因为没有人,心中奇怪,结果就看到门背后跳下一只狐狸,蹲在地上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正不知如何是好呢,时澈就出现了。 小狐狸颠儿颠儿地跑向时澈,时澈抱起狐狸,向已经进门的王力道:“今天你来得还挺早。” 王力笑道:“那可不,事情紧急啊!” 想到昨天受到的精神折磨,不仅是时澈,连白鹄立都有些不想再听地把头埋进时澈胳膊下。 “其实……”时澈想委婉地提醒一下王力,“也许绘绘女士不回复你消息,不是因为她对你欲擒故纵,而是真的两人不太适合呢?” “这怎么可能!”王力极其自信:“我这条件还不够好?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时澈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而他胳膊上趴着的小狐狸,也不由自主地一抖一抖起来,他赶紧伸手抚摸了几下。 并非如时澈想象的,小狐狸一直在家,害怕生人。 白鹄立快把肚子上的软肉笑成腹肌了,他怎么会害怕一个普通人,他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比如昨天王力说的。 也就在这里,如果在海珠学姐面前,可能海珠会抡起自己的大尾巴,把他抽进污水处理厂吧! 或者,海珠说不定会觉得,碰一下都脏了自己的手。 这人的想法,真的比“温婉”的海珠和危险的凶兽还可怕。 时澈给王力倒了杯茶,到沙发边坐了下来,“那现在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听说人有正桃花,也有烂桃花,既然她是我的正缘,我自然也是她的正缘。所以想请时大师替我帮她斩断烂桃花,也省得在外面遇到些杂七杂八的人,乱了心神……留下我这朵正桃花就行啦,安生和我过日子。” 时澈仿佛回忆起了昨晚被窒息感支配的恐惧,连胳膊都感觉到一阵刺痛,应该是小狐狸都听不下去了,爪子上指甲没收好,抓到了他。 “这正桃花的事……”时澈抬起头看向王力。 “呜……”小狐狸拱了拱他。 赶紧让他回去吧,何必为了这么一点点委托费折磨自己又折磨我,如果时澈真的缺钱,我给你搬点宝贝还不行吗? 时澈自然听不懂,揉了揉小狐狸,以示安抚。 “你不是本人,我们这行也是有规矩的,不能随便接了委托,对不在场的第三人做什么……” “不对啊,别人怎么就能了?还能给人下咒呢!” 时澈微笑不变:“所以我与他们并非一路之人。” 时澈手指一直装模作样变换着掐诀,心中反复想着应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他对这些毫不知情,拿着原主人留下的一堆笔记古籍,还没学到应该怎样推算他人命数缘分。 说着说着,时澈的声音就轻了下去。 因为他又看到了些东西,就像当初莫名其妙看到许离一样。 似乎……只要盯着一个人不动,时间长了就能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面前的委托人王力确实命中有正缘,他看见王力的婚礼现场,难得王力打扮得也十分精神,并且对面的新娘果然不是绘绘,而是另一个更有气场的女士,看上去年纪大概也是三十多的样子,十分干练。 两人正在台上,听着婚礼司仪的致辞,然后交换戒指。 而且在王力身边那对上了年纪的男女应该是他父母,看来他父母似乎非常满意这个儿媳妇,满脸都堆着笑容。 这人……居然还真有正桃花? 居然有人能忍这言论、这脾气过一辈子吗?! 时澈不可思议。 “……以后是要结婚的,还分什么你我,她不都是我的吗?”王力念叨的声音拉回了时澈的注意力,“而且早解决早安心,回头也好早点领证结婚,她年纪都一大把了,得赶紧生孩子了!” “……” 果然,再看看面前这人,感觉更不可思议了。 而怀里的小狐狸忍不住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忍再看了。 “给别人斩烂桃花真不能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最主要的是,绘绘女士并不知道你来委托此事。”时澈再次拒绝。 “不然这样吧。”时澈提议道:“既然您坚信你们是正缘,那不如我替您把您的烂桃花都斩断,不一样只剩下她一人了吗?” “这哪能一样?”王力不满道:“我身边倒是清净了,她身边可不一定!莺莺燕燕的,把人勾走了怎么办?你赶紧办了吧!” 时澈坐姿都没变,“既然你们是正缘,您又何必担心呢?” 王力拍着大腿,拿出杀手锏:“我可以加钱!” 时澈脸色不变,“规矩就是规矩。” “……”王力仔细瞅了瞅对面淡定微笑的时澈,意识到时澈并非是为了抬价,而是当真不愿意,这才安静下来。 思索过后,才道:“我这房子房贷压力比较大,以后结了婚,我的收入还房贷,她的收入补贴家用,这才好一家过日子……算了算了,斩我的烂桃花也好,以后结了婚我再把她带来时大师这!” 时澈一笑:“本人委托,自然从命。” 斩断烂桃花,不算个复杂的法术,何况这一个多月,时澈正在恶补学习,现在要他起坛作个法阵,倒也能唬人。 王力自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光站在一边,看时澈画符燃纸,把符纸和香灰燃尽的东西混合在一起,然后用朱砂在自己的胳膊和手掌上画上一些花纹,就觉得神秘又高端。 加上从前时大师的话应验过,王力就更信了,心心念念等着和人家结婚领证。 一番繁复而琐碎的操作后,时澈将最后一张符在桃木剑上燃烬,接住落下的灰,和前面那些混在一起,装在一个用金线缝了花纹的红色小袋子中,递给王力。 “随身佩戴,好自为之。” “谢谢,谢谢时大师!”王力喜笑颜开,当即一手接过福袋,一手就掏出手机,给绘绘发去一条信息:“咱们年纪也不小了,商量下结婚的事情吧。” “嗡嗡——” 时澈还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王力发出消息,然后下一秒,就跳出了一个消息,提示发送不成功,对话框前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怎么回事?!” 白鹄立蹲在放满了香炉、桃木剑和雷击木珠串的桌案上,探头看了看,接着一甩尾巴,显然毫无兴趣,转身离开了。 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根本不是良配。 果然,这不就被拉黑了。 “她把我拉黑了?!”王力的声音提升了好几个度,喊道:“斩断烂桃花不是成功了吗?” “没错,成功了。”时澈颔首。 ——所以你就是她的那个烂桃花。 “那怎么会这样!”王力显得十分气愤,抬手就拨出去一个电话:“孙绘绘,你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青年女声:“王力啊,我回家以后仔细思考过了,我觉得我们并不是很适合。相亲是奔着结婚去的,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王力的脸都有些扭曲了,怒道:“我们不是都聊到结婚生孩子了吗?” “那是你们家人自说自话聊的,我可没同意。”那边女声平静道:“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以后不要再互相打扰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王力拿着嘟嘟作响的手机,愣了一阵,转而向时澈怒道:“你是怎么回事?!” 时澈冷眼看完面前的一场闹剧,平和道:“我前面就说了,也许她并不是你的有缘人,你的缘分另在他处,如今,只不过是验证了这个说法。” 王力咬牙切齿道:“……可也是你说的!我的正缘就在‘等你相爱’平台!” “在‘等你’平台,却不是‘等你’平台的这一位女士。” 王力看着时澈气定神闲的模样,更是气愤,左右看看,伸手抓起桌案上的桃木剑,狠狠往地上掷去。 “汪!”白鹄立被下了一跳,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呲溜”一下就钻到了时澈怀里。 “别吓着小狐狸。”时澈揉了揉白鹄立的脑袋。 “我不管,这是你技术不精,我交了9999的会费才给介绍了这位优质姑娘,如果还要介绍,就得再交9999!”王力直接开始耍赖:“为了找个对象,前前后后花了得三万多,你把我对象吹了!这事儿你得负责到底!” “……” 这事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你自己选择要斩桃花的。 可是看着面前红着脸,耍赖坐在地上的王力,还有被吓得蹲在自己怀里发抖的小狐狸,时澈也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 “行吧,我会去调查。” 话一出口,便成因果。 而蜷在时澈怀里的白鹄立却兴奋得浑身发抖,双眼炯炯地盯着坐在地上的王力,仿佛看到了什么有兴趣的东西。 想起来了。 白鹄立舔了舔自己小虎牙,眯起眼睛。 这男人身上沾染到的淡淡气味……是来自凶兽独特、又令人不适的气息。 10、第 10 章 “……” 这招牌…… 实在是平时不多见,十分特别。 一大早,时澈便按照王力提供的地址,找到“等你相爱”相亲平台的线下店,据说这还是苏城最大的总店。 可是这商铺的模样……。 玻璃自动门开着,前台后面是被粉红色泡泡围起来的“等你”两个字,两个字还被大红色的爱心圈在了一起。而左手边的墙壁上,则把众多照片——有结婚照,有证件照,也有写真,同样贴成了一个巨大的爱心。唯一相似的,就是这些照片中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 连前台边上摆着的候客沙发,都是繁复又华丽的巴洛克风格,米白的沙发上还放着浅粉色的靠枕…… 最令人惊讶的是上面的招牌,一男一女两个卡通人物牵着红绳,红绳中间系的花样组成“等你”二字。 不得不说,心思花下去了,但效果却不怎么样。 让时澈在门口站了好一阵,为即将踏进去的自己做心理建设。 “原来是这里。”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声音有点耳熟,时澈转过头,一张熟悉的精致笑脸撞入眼帘,少年抬头看了看招牌,确认后笑了起来,露出一点小虎牙。 是昨天那个少年。 他怎么会来这里? “昨天说自己养狐狸的小哥哥!”少年歪着头看了看时澈,似乎回想起了他是谁,笑着向时澈打招呼。 “好巧,又遇见了。” “你要来相亲?” 两人异口同声。 “我不相亲,你是?” “是啊,真巧。”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下去,时澈先问:“我只是来调查些事情,可你……不太方便来这样的地方吧?” 白鹄立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我不方便来?” “你不是准备出道吗?和白少游造势……明星恋爱结婚会损失一大部分流量吧,何况你还这么年轻。”时澈解释。 何况你这长相,还需要相亲吗? “哈哈哈,你看到了呀?”白鹄立挠挠头,皱了皱鼻子,笑道:“你瞧见我微信名字没?那就是我本名,我姓白,白少游是我同族——的堂哥,我只是找他吃饭,不是要进娱乐圈。” 说到微信,时澈想起了正事,“说来不知怎么回事,你的手机落在了我包里,我正苦恼该怎么还给你呢!” “所以这才是有缘!”白鹄立笑着接过手机,检查都没检查一下,就特别放心地放进兜里,“进去看看?” “好。”时澈微笑点头。 只是走进去后开始填自己的个人信息时,才忽然意识到,白鹄立还是没说自己怎么会来这里。 “两位是朋友吗?长得都很帅啊!”红娘坐在两人面前,拿着两人填报的表格看个人信息和要求。 “是啊。”白鹄立甜甜一笑,露出一点点小虎牙,像是带了点撒娇的语气,说:“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样长得漂亮的,不漂亮可不行,你要给我好好把关哦!” 一番话,把红娘逗得咯咯直笑,“弟弟,你可真会开玩笑,嘴这么甜,怎么没在学校找女朋友呢……” “你才21呀,这么小年纪就着急相亲了吗?”红娘看过白鹄立的信息,惊讶道:“你们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学校里享受甜甜的校园恋爱吧?” 他都21了? 旁边时澈略带诧异地看了眼白鹄立,他以为按照白鹄立这少年模样,撑死不过是个高中生,刚成年,所以在门外遇见的时候很意外。 白鹄立注意到时澈的眼神,侧过脸,冲他笑了笑。 时澈一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白鹄立对他这种总是眯着眼睛甜甜的笑,似乎在哪里见过。 像个小钩子似的,挠在他心里。 白鹄立向红娘道:“姐姐,我们学校里没人想谈恋爱……大家类型不一样。” 大家种族都不一样。 “懂!都是学霸,无心恋爱。”红娘显然想岔了,又指着学校空白的一栏,问:“是苏城大学吗。” 玄虚特殊大学,就怕你没听过。 白鹄立含糊道:“……差不多吧。” 红娘感慨道:“苏城大学可是我们这最好的大学了,全国都排得上号呢。” 白鹄立歪着脑袋,转移话题:“时澈哥哥长得这么好看,也需要来相亲吗?追你的女孩子不得从城里排到城外呀?” 从白鹄立的漂亮长相挣脱出来的红娘又看向时澈,果然,也是个极帅气的青年,而且不同于白鹄立的精致甜美。时澈是带着内敛的温和平静,就像是温泉水,平静安宁,又让人温暖。 而且年纪才不过27岁! 倒是奇怪了,平时遇到过来相亲的多是困难户。 总有几个致命弱点,要么是身高,要么是长相,或者就是家里有拖累,经济条件不太好,可是面前这两个青年…… 红娘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甚至两人都写了自己已经有房,对期待的对象都没有任何经济方面的要求! 这种天花板,还能轮得到便宜她? 红娘狐疑地再往下看,果然,白鹄立那张在对另一半的期待一栏上写着:“漂亮,要倾国倾城的漂亮,至少不能比本人丑。”而另一张时澈的则洋洋洒洒写着:“可爱阳光,性格活泼,喜欢小动物,有爱心,聪明有天赋,强大有担当,情商高,长相甜美,身材要好……最后,胆子大。” 甚至写不下,还到了框外。 “……”红娘扶额。 她为什么这么天真,来相亲的,怎么可能什么短板都没有! - “白先生。”红娘端正坐姿,拿出自己工作的专业态度,问:“不知道您对自己的长相怎么看,但显然,如果按照您的择偶标准,恐怕把娱乐圈那些大明星拉过来,都没几个能入您的眼了。” “不要,他们年纪有点大了……”白鹄立拒绝的很干脆,但是拒绝的方向却很奇葩。 红娘勉强笑着,“我想,哪怕是现在正当红的白少游,恐怕也与您难分伯仲。” “不行!少游哪行啊!”白鹄立拒绝得更坚决了。 红娘赶紧解释:“是……那是男的,我就打个比方……” “他是我同族堂哥!” “……那难怪了,你们家族出美人啊!”红娘马上把话掉了个个儿。 “我白家的自然都好看!”白鹄立得瑟起来。 时澈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他身后似乎有尾巴摇起来了。 那得意的劲儿。 时澈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看着白鹄立,心中尽是一片柔软,带着不自知的纵容。 虽然白少游是他同族,可白鹄立从来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他一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盯着红娘,问:“姐姐你说,我好看,还是白少游好看?” 红娘:“……” 这也要比的吗?! 你们不是亲戚吗?! 这该怎么回答,一边是自己喜欢的本命,一边是确实不逊色的尊贵客户,尽管从理智上讲两人好看得不相上下,但是从情感上说…… 红娘表示打工人好难:“呃……” “你最好看。”时澈接口道,语气真诚,目光温柔。 说得跟真的一样。 红娘在心中鼓掌,这才叫专业素养! 白鹄立浑然不觉这是哄他,冲时澈一竖大拇指,“有眼光!” 找不到对象果然都是有理由的! 红娘捂脸,一位男士,虽然确实十分出众,竟然能对自己的样貌自恋到这程度。娱乐圈没有他,是娱乐圈的损失! “那这位时先生。”红娘转移目标:“我看您对自己未来另一半的要求很明确,而且也是大多数男士的择偶标准……” 虽然你比正常大多数男士的标准要多很多! “不过,这最后一条胆子大是指什么方面呢?” “因为我的职业是天师,平时工作生活中难免遇到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所以……”时澈温和一笑,表情真诚,和他说的话全然不符:“如果胆子不够大,我觉得恐怕没办法和我长久下去。” 红娘:“……” 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我都听到了什么! 如果我做错了,法律会惩罚我,而不是让这两个客户来折磨我! 红娘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时先生真爱开玩笑。” 红娘话音未落,白鹄立却来了精神,激动地问时澈:“你是天师?!那是不是会很多神神秘秘的技能?你会抓鬼吗?会召唤吗?会画符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活力,热情又专注地盯着时澈,似乎对这些常人避之不及的东西,不仅不惧怕,甚至还非常感兴趣。 “是会遇到一些……不过……” 时澈没说完,白鹄立又高兴地开口:“你真厉害!其实我也很喜欢这些,平时都会和朋友一起去恐怖屋和密室逃脱的,你下次带上我吧好不好?” 时澈试图拒绝:“这不是闹着玩,会有危险……” 白鹄立眨眨眼睛,立刻诚意满满地保证:“我不会拖后腿的,主要是想见识见识!” 时澈对着白鹄立表情真挚,明艳漂亮的脸,一秒败下阵来:“……好吧,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一旁的红娘看得目瞪口呆:“……” 我看也不用相亲了!你们两个非常般配! 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11、第 11 章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红娘笑着开口打断他们,不然下一秒白鹄立真要和时澈“牵手成功”离开了。 “两位先生,很高兴你们在我们‘等你相爱’平台相遇并成为朋友,可见我们平台确实能带来缘分,但是我相信每一个选择来这里的人,都更希望能找到自己的真爱。”红娘笑着说:“现在我已经明白两位先生的择偶标准了,不如一起来看一看我们的有缘人套餐。” 红娘笑着摊开桌上的一个红色文件夹,指着上面的一行行字,说:“两位先生请看,这是我们不同的有缘人套餐,如果选择9999的‘天长地久’套餐,我们将会为你介绍一个与您要求高度吻合的优秀会员;如果选择52100元的‘唯有爱你’套餐,我们将会为你在一年内,介绍六个与您要求高度吻合的优秀会员,提高成功率。” 红娘带着一脸公式化的微笑,一拍面前52100的“唯有爱你”四个字,道:“一般而言,选择这个套餐的,不到第六个都能成功牵手!” 白鹄立眨眨眼:“所以其实你们自己对9999的套餐也没信心是吗?” “……”红娘一噎,“这怎么可能?我们这里也有很多人是第一次见面就互相有好感的,也许平时在生活中没有机会遇到,但是感谢我们平台给了一个相识的机会!” 白鹄立笑得更人畜无害了,“你们既然自信不到六个就能介绍成功,为什么还推荐唯有爱你套餐呢?是为了多赚钱吗?” 红娘的笑容快维持不下去了,“没有这回事……” “那你们这里最漂亮的会员能给我看看照片吗?”白鹄立笑得眉眼弯弯,像是很感兴趣一样:“我怕你们满足不了我的要求。” 白鹄立没那么多人类的讲究,他作为学校里逃课最多的,对人类的规矩毫无概念,只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 红娘自认也遇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客户,但像这样不客气的,还是第一次见:“这……客户的照片也属于他们的隐私,不好随随便便给人看的。” “不给别人看,怎么互相了解?没机会互相了解,还怎么寻找自己的幸福?”白鹄立皱眉:“你们真的要为客户寻找幸福吗?” 红娘一时无言,而旁边的时澈则看着当真一脸困惑的白鹄立,憋笑憋的有点肚子酸。 “白先生,不然您看看这个套餐?” 红娘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她转移话题将手中文件夹又翻过两页,推到白鹄立面前,说:“您看这边有一个相亲课程,从恋爱中的关系,恋爱中的话术和恋爱心理学,到仪态动作,专业老师讲授,手把手教会恋爱,送您进入婚姻的幸福殿堂!只要88888,一个月的课程中您看到许多同学,大家都是未婚,而且经济实力都差不多,您还可以直接看见本人,一举多得!” 说完,红娘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才继续道:“要知道,现在照片可以p,连视频都可以p,看什么都不如您亲自去过目来得准确。” 《只要》。 时澈虽然才来没多久,也知道八万多是绝不是个轻松的数字。 刚要说话。 白鹄立忽然转头,向时澈问道:“她是不是在内涵我不会说话?觉得我如果不经过培训就找不到对象了?” 时澈忍笑,看着红娘再次黑了一个度的脸,终于大发慈悲地解围:“不会的,你非常可爱。” “哼哼……”白鹄立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正要转过头,眼睛的余光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孙绘绘? “等你相爱”相亲平台线下店空间很大,但是除了前台,其他地方都隔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屋子,用玻璃珠串成的门帘若有似无地挡着。 一个小隔间里摆着面对面的两个红色沙发,中间有个白色桌子,上面摆了一只瘦高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支深红色的玫瑰。 每个隔间都如此,包括白鹄立和时澈他们的。 隔间里都装着或是暖粉色、或是橘红色的灯光,从不知何处幽幽照着,渲染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意味。有些隔间只有男女双方坐着在聊天,也有些隔间,还有红娘在其中帮着活跃气氛。 此时,对面隔间的玻璃珠门帘被撩开,透明的玻璃珠反射着屋里橘色的灯光,显得格外晶莹。 “那下次再联系哈,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一位穿着小西装工作服的红娘向离开的男士说着,笑容满面。 而那个曾从王力手机上见过照片的孙绘绘站在门帘后面,看着她那边的红娘和离开的男士的背影,表情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失望,似乎更多的是一种茫然。 “叮铃当啷……” 玻璃珠又是一阵响声,对面的红娘去而复返,对孙绘绘快速道:“快点收拾一下,十分钟后还有一位先生!” 白鹄立微微皱眉,这似乎不像是对客户说话的口吻。 也许是白鹄立看外面的时间太久了,时澈跟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一看,也移不开目光了。 果然,对面那位红娘又道:“接下来这位先生名额快结束了,你千万记得,一定要让他续费!知道吗!” 孙绘绘面无表情地随意“嗯”了一声,摸出自己包里的口红,连镜子都不需要照,就准确无误地给自己补口红。 果然没过多久,又一位穿着正式的男士走进了对面隔间,和孙绘绘聊起来,孙绘绘也一改之前冷淡随意的模样,笑得格外开心。 “……?” 白鹄立忽然转过头,冲时澈困惑道:“她不是真心喜欢这些人,也打心底里觉得很烦躁,为什么还要见他们?” 时澈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个王力认为非常满意的人,是相亲平台安排的人,并不是真心想要找对象的。也许是为了自己平台的名声,也许是为了会员续费的业绩,这才弄了这么一出。 只是在这里的客户,多半都是忐忑地等待,又或者羞涩地带着期待,并没有像他们这样冷眼旁观的,才无人发现如此简单的真相。 正如此时坐在孙绘绘面前的男士,乐开了花似的,笑声不断,显然也对孙绘绘很满意。 白鹄立也看出了门道,“她……是根据对面人的喜好,在演一个他们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吧?” 时澈点点头,“所以每个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很满意,也会认可‘等你’平台的匹配实力。” 两人说完,回过头才发现,坐在对面的红娘已经笑得尴尬又勉强,十分难堪了。 -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王力的正缘也许确实在“等你相爱”平台,但这一次,显然是他被套路了。 时澈把实情告诉王力,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 时澈看向边上,白鹄立正认真地阅读面前的文件夹,里面有各种恋爱课程价位。 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时澈总忍不住多关注几分,就像最开始,哪怕在人群中,时澈依然能第一时间注意到白鹄立的存在。 而白鹄立低着头,一瞬间,眸子从深棕色变成了异于常人的亮金色。 他浅浅地吸了几口气。 果然,王力身上沉重暴戾的气息,就是在这里沾染到的。 可是这里的气息,也不直接,显然是什么人在另一个地方带过来的。如果不是他对这种带着血腥味的沉重邪气刻骨铭心,换个人,说不定根本发现不了。 错不了,凶兽就隐藏在其中。 白鹄立抬头,仿佛刚刚噎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不是他,乖巧问:“姐姐,你们平台这么大,肯定不会就这里一个地方吧?我可听说,你们还有其他更大的线下平台呢!” 时澈愣住,川剧变脸大师都没他变得快! 红娘也一愣,下意识答道:“不会,我们这里已经是苏城总部了,如果你说更大的地方,是不是有人参加过我们线下课,应该是指我们学校吧?” “你们学校里是教这些课吗?”白鹄立指了指文件夹上的内容,得到肯定后,白鹄立明朗一笑:“姐姐,那我还是报名吧!” 红娘万万没想到,他们都看到暗箱操作了,竟然还会有这样柳暗花明的转机。 原本她咬牙切齿地怨愤对面隔间那同事,为了自己客户续费,搅黄了她眼前两单生意。 结果这少年明明什么都看到了,也猜到了事情的发生,却还是选了最贵的这个套餐。 为什么? 时澈也颇为不解,如果他没理解错,这个相亲平台分明就是雇佣了员工,在糊弄客户。他还没向王力解释,把人从坑里救出来,这白鹄立明明看到前面有个坑,竟还往下跳?! “姐姐,听说你们学校很特别,我想去看看。” “那我也一起吧。”时澈话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原本没必要趟这次浑水。 但是看到旁边这个眯着眼睛的少年,仿佛有什么主意得逞,洋洋得意的模样,忽然觉得,似乎跟着一起去看看,也挺有意思的。 这回,轮到红娘懵了。 她也不是傻子,分明能感觉到面前两人即便是报名,也别有用心,是一想到业绩压力,一咬牙一狠心,还是点了点头。 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挚,“你们随我来交费。” 横竖平台也不是她开的,何况有些事情确实做得不地道,她看不过眼很久了,如果真有什么事……那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刷完卡,红娘将两张至尊vip会员卡交到两人手中,带着参考的笑容,一路送他们出去。 “为您两位预约去学校的车在明天上午十点,还请注意时间,不要迟到。” 12、第 12 章 第二天上午,白鹄立9:56才卡点赶到,可到这里一看,只有来来往往的人在进出大楼,均是行色匆匆。 根本没见到时澈,也没看到所谓的车。 还没到时间,他们该不会已经走了吧? 白鹄立茫然四顾,试图寻找时澈的踪影,结果远远看到一只青鸟拍着翅膀飞过来,跌跌撞撞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从师尊那里来的,说不定还偷喝了师尊每年冬天必酿的桂花酒。 青鸟见到白鹄立,俯冲下来,停在白鹄立抬起的手指上,叽叽啾啾叫了一阵。 白鹄立点点头,轻声回道:“知道了,青鸟姐姐,劳你告诉师尊,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看来师尊就算久不出门,对外面的事情也了若指掌,包括他又寻得了新的凶兽线索。 时澈注意到白鹄立的时候,少年站在冬日上午的一片暖阳中,仿佛整个人身上都泛着金光,一只格外漂亮的青蓝色小鸟停在他的手指上,也不怕人,冲着他叫唤。 显然,白鹄立没发现他,而时澈也不忍心打破这份安宁。 “滴滴滴——” 一阵汽车鸣笛声响起,在白鹄立指尖的青鸟被吓了一跳,“噗嗤”一下蹿上了天,只留下一串啾啾声。 白鹄立回神,看到街边停着一辆黑色汽车,车门开着,里面坐着时澈,而时澈正看着自己。 ……他还没看够自己吗! 说来白鹄立就生气,要不是时澈因为要出远门,一会儿担心自己吃喝,一会儿担心自己乱跑出家门,就是不放心,非把自己寄养到宠物店里,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晚才找到机会跑出来! 时澈见白鹄立终于注意到他,温和一笑,指了指刚刚好显示10:00的手机,“来得很准时。” 白鹄立:“……” 果然,师尊说的没错!人类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汽车在高架上疾驰而去,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时澈和白鹄立两人。 时澈忍不住看向白鹄立空空如也的双手,“你……什么都不带?” 白鹄立懒得看他昨晚收拾了半天的背包,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闭目问道:“还要带什么?” “需要什么东西,在那边买就是了,我们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逃难。”白鹄立晃了晃手机,“再不行,还有外卖功能。” 师尊师兄给的钱都花不完。 说完,甚至语气中带了点老年人的腔调,“年轻人,要学会享受生活。” 果然是被家里娇宠的少爷心性。 时澈暗自想着。 “那年轻人你可想错咯!”司机乐呵呵地接话:“那地方偏得很,没有外卖的!” 说着,司机还摆了摆手,道:“那地方没有通车,所以还要专门接送!” 白鹄立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等你相爱”,在苏城最繁华的地区,最贵的大楼里有好几层的大平台,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原以为是像学校春游似的,有个旅游大巴车,拉着一车人去。 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停在路边的这辆小轿车。 可是,怎么去学校的只有自己和时澈两人呢?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担忧,司机大哥笑着说:“不过再偏也不会多离谱,毕竟就在咱们苏城,只是出行不太方便罢了,不然你们记一下我的手机号,有需要的时候叫我就行了!” 说完,还哈哈笑着续道:“就怕到时候你们不想出去了,很多人进了他们这个学校,都喜欢得不想出来呢!” 白鹄立和时澈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警惕之意。 如果真的有效,也该在培训中找到真爱后喜结良缘组建家庭;如果没有效果,只是唬人,那现在人也不傻,不可能这么高昂的“学费”,没用还一次次的交下去。 所以,有异常。 而且…… 白鹄立眯眼看向反光镜。 前反光镜里,正笑呵呵说着话的司机眉眼处都萦绕着一股黑气,只是黑气中透着莹莹绿意。 司机大哥眉目舒阔,脸上常带笑意,也许是心态好,所以在一片死寂中,依然生机未断。 - 时间过了不久,也不过午饭时分,他们就到了“等你相爱”平台开设的恋爱培训学校。 按照方向推测,他们现在大约在苏城的北城。 下了车,白鹄立和时澈站在大门口,大门是带着花纹的铁门,旁边是白底黑字的“等你培训中心”几个大字,门口收拾得很干净,看着也很新。里面有几栋房子,比他们想象的要小,但是在苏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又着实能说一句不错了。 “就是这里了!你们有需要可以打我电话,如果有什么要买的,你们也能告诉我,我给你们带过来……我大概一个礼拜会过来一次。”司机大哥笑呵呵地说。 白鹄立盯着面前的情景,他知道,从他眼中看到的,和这位司机大哥见到的,全然不是同一种景象。 在他看来,这铁门锈迹斑斑,都锈蚀得快掉下来了。旁边的牌匾自然也歪歪斜斜,欲坠不坠。 里面的房子都快看不清了,浓重的黑雾笼罩了一切,三米外就人畜不分,但其中却隐隐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强烈情绪。 白鹄立冷着脸,神色严肃。 时澈自然也看到了,但他偏过头,盯着白鹄立。 面前的少年对里面露出这样一副表情,是不是意味着……他也看到了? 司机大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意识到了些问题,犹豫着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大哥,我忽然想起我什么行李都没带,看这地方也不像有什么便利店的样子,还得麻烦你来的时候给我捎些生活用品,我把钱先给你。”白鹄立一回头,脸上的表情立刻换个样,笑嘻嘻地说。 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钱,塞到司机手中。 而在时澈眼中,这叠钱却发着淡淡的金光,甚至在司机接过这叠钱的时候,他周身围绕的那些黑气都像被阳光照耀的霜雪,渐渐消融褪去了。 司机愣愣地点点头,总觉得他们这副表情不是因为这件事,但是天性不爱多想的他还是答应道:“哦……哦,好说,你这么信任哥,哥明儿就给你带来!” - “进去吧。” 司机大哥离开后,白鹄立掏出红娘昨天交给他的卡,在门口的读卡器上刷了一下,组成了繁复图案的大铁门缓缓开启。 走进去的时候,时澈看到白鹄立伸手在铁门上推了一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锈蚀铁门,一下子好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劈开,从中间断裂开来,门上的花纹都不成型了。 原本汇聚在门上令人不舒服的诡异力量,也随之消失。 是一个阵法。 但是被白鹄立破解了。 时澈的眼神变了变,果然,这少年来这里的目的,恐怕没这么简单。 而且,他们才走进去,手机的信号就肉眼可见地从满格,渐渐减少,直到信号完全消失。 两人还没往里面走多少,一个戴着眼镜,神色严厉的女人匆匆走出来,看上去30多岁,她身边还跟着个年纪较轻,衣着时髦的女士。 看着有点眼熟啊…… 时澈一愣。 这个走在前面的女人,似乎正是他在王力身上看到的,和王力步入婚姻殿堂的人。 原来王力说,“时大师”说他正缘就在“等你相爱”平台,指的就是这里。只是不知道以王力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位女士。 “你们两位就是总部平台发来资料,新加入的会员吧?”女人略带了点微笑,道:“我是恋爱学校的校长,叫陈园,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陈校长,未来一个月的学习时间,你们会在这里度过。” 说完,她开始介绍那位打扮时髦的女士:“这是你们的礼仪仪态老师,马老师。” 陈园领两人走向一栋小楼,“我们这里是自由组合住宿的,一般来说,一个房间可以住两人,不过……” “我们两个住一间就可以!”白鹄立抢先道。 时澈又看向他。 时澈也这么想,毕竟他们两个都抱着其他目的过来,也都看到学校中的不正常之处,还是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更好。 但是陈园却诧异地瞧向他们:“我是想说,我们这里的学员一般会选择一个人一间,不过如果遇到心仪之人,也会住到一起。” 时澈:“……” 这学校课程一个月,进展倒是挺快。 白鹄立:“……没关系,我们现在还没有遇到心仪之人,一起也有个照应。” 陈园一言难尽地点点头:“你们愿意就好。” 说话间,几人上了三楼,许是在午饭时间,这处当做宿舍的楼里,并没有遇见人。 陈园指着靠近走廊尽头门对门的房间,道:“昨天接到消息就给你们收拾出来了,先住这里,如果以后有需要再换,开门的话用你们的会员卡就行。” 说话之间,原本洒进走廊里的阳光忽然变得微弱起来,明明正值中午,却昏暗得像太阳要落山了似的。 而干净整洁的走廊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变了个样,米白的地砖不见踪影,裸-露的水泥地上到处都是垃圾,仿佛是那些未竣工的烂尾楼。 最诡异的,还是在天花板上慢慢向他们爬过来的头发。 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又浓又密,交织在天花板上,还往下垂着,像要挤压掉所有空间,慢慢向他们伸过来。 而那两个女人,已经浑身都被黑色的头发缠绕,每一个关节处都卷着长发,像是被人拉动操作的提线木偶一般,动作越发僵硬。 “好的,谢谢漂亮小姐姐。” 白鹄立对面前的异象视而不见,直接把卡按在门把手上开门。 令人意外的是,那些原本延伸过来,缠绕在门框上的黑色头发,在白鹄立接触到的一瞬间,轰然炸开。 像是接触到了火焰,头发一下子被燃烧卷曲,原本爬过来的头发也像遇到什么惧怕的东西,纷纷退缩而去,甚至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吱呀——” 门开了。 正对着门口放了一张深红色的两人座沙发,而垂直沙发,摆了一张棕红色长桌。 一眼看去,不像是个房间,倒像是—— 某种什么怪物正张大了嘴巴,吐着舌头,等着鲜活的人自动走进它的口中。 予以喂养。 13、第 13 章 白鹄立眨眨眼睛,“校长姐姐,你们这屋内装修……还挺别致。” “大家都是统一的,每间屋子都相同。”陈园僵硬着身子回答,声音好似透过远方传来,飘忽而悠远:“这都是我们学校聘请专门的设计师所设计,不可乱动。” 说着,陈园还微微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容:“别看家具摆放的样子有些奇怪,这可都是给你们招桃花的!” “是嘛……”白鹄立撇撇嘴。 别以为他不知道,招桃花的法阵,哪里是这样的! 还带着森森鬼气。 那些被烧灼过的黑色头发,在不远处蠢蠢欲动,重新整修过后,忽然转身,重整旗鼓地从身后猛地扑向白鹄立。 “小心!”时澈眼看着纠集在一起的头发,狠狠刺向白鹄立,根本来不及细想,就闪身到白鹄立身边去挡。 只是他刚抬手,就隐约看到白鹄立身后出现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迎向那些向他而来的黑色头发。只是一击,就把头发都打散了。 这下,那些头发终于老实了,如同刚开始一样,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什么时候退得干干净净。 守护灵吗? 还是家仙? 时澈一愣,看向白鹄立。 白鹄立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指着屋里的桌子,嘟囔道:“你们这么摆着,叫我们用桌子多不方便!我长这么好看,不用招桃花都桃花不断!” “而且这么摆着,晚上要是没开灯,不得绊死人!” “你桃花那么多还需要来这?”被质疑了专业能力,陈园有些不高兴地摆摆手,不容拒绝道:“你们赶紧收拾一下东西,下午的课程从两点开始。” 说完便离开了。 “哦。”白鹄立当先进了门,看到时澈还站在门口,又探出身冲时澈道:“澈哥,来收拾东西!” 时澈还因为刚刚的情形愣在门口,此时才回神一般。 他看到,就在白鹄立抬起手的一瞬间,似乎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在白鹄立头顶动了动,可等他再定睛看去,却什么都没有了。 看来他这个舍友身上,也有不同寻常的秘密。 - 门口就看到客厅里装修诡异,到了屋子里,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更甚了。 猩红色的沙发,猩红色的窗帘,连厨房的橱柜、房间的衣柜都是猩红色的,甚至连卫生间的洗漱台盆、浴缸,都是猩红色的。 谁家桃花阵用这种不吉利的颜色啊!被师兄看到是要被竹简敲脑袋的吧! 白鹄立心中呐喊。 如果浴缸里放一池水,不仔细分辨的话,还以为是一池血呢。 “活像凶杀案现场……”白鹄立轻声吐槽,“他们在这样的地方真的能睡着觉吗?” 但令人意外的是,马桶却是白色的,与一室猩红格格不入。 “这倒是个意外。”白鹄立嘀咕着,顺手按下冲水键。 “哗啦啦——”一阵水声冲下。 但很快,两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马桶里的水一直没有停过,任水箱再大,这水也不该流这么久吧? 而且……因为马桶是白色的,所以冲出来的水逐渐变了颜色,从淡淡的红色,到现在的深红,活像是在流出来粘稠的血液一般。 白鹄立抿唇,“……可真是齐活了。” 话音未落,没人碰过的洗手池水龙头和浴缸水龙头也“刷啦”一下,开始放水。深红色的液体逐渐漫出来,淌得满地都是,浴缸里也有个圆圆的黑色物体慢慢冒出来。 “这东西可真是——”白鹄立不耐烦,抡起拖把就把这冒出来的东西打了下去。 可话说了一半,猛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个时澈,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手一松,拖把掉到地上。白鹄立调转话头,“可真是吓人啊!” 说着,抬起头,清澈的眼睛就看向时澈。 时澈:“……” 你刚刚的表现和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他,其实普通人,是不应该能够看见这些的。 - “这些摆设……招的是阴桃花。”时澈开口,将跃跃欲试的白鹄立从洗手间里牵出来,道:“这地方确实不干净,你……” 想到白鹄立身边那不知名的守护灵,能将那些头发一击击溃,时澈把那句跟在我身边更安全咽了回去。 “虽然此时它并无害人之心,但是这些东西竟然变得如此胆大,太不寻常了,你还是要小心。” “阴桃花?”白鹄立挑眉。 “就是被一些阴物纠缠上,俗称怨灵或者鬼魅。”以为白鹄立不了解这个,时澈解释道:“明明已经不是一路人,依然留恋人间,就拉着自己看上的活人一起沉迷,一般会在梦中相会,你若是在梦中见到了,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能答应。应了就是定下誓言,他们会一直纠缠,直到人……真正过去陪他们。” “你觉得,这里有鬼?”白鹄立直直看向时澈,语气有点奇怪,眼神却透亮。 时澈瞧着白鹄立虽然已经21岁,却依然带着少年感的脸,以为他害怕了,心中不由得柔软下来,到底还是年轻。 没注意到白鹄立奇怪的语气,时澈想着他身上的守护灵或者家仙,虽然多半是同道中人,但毕竟还年少,师长或者家族或许没和他提及,不由放缓了声音,温声道:“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白鹄立一愣,低头笑了一下,扬起脸又是一张可爱的笑脸,道:“好啊,那就拜托澈哥啦!” “澈哥”两字一出,时澈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连声音都格外熟悉。 似乎在以前,也有人这么叫过他。 被白鹄立看着,时澈掩饰地转头,就看到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快两点了。 时澈轻咳一声,道:“我们该出去了,刚才陈校长说,下午的课两点开始。” - 等两人吃过午饭到的时候,课程已经开始了,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拿着话筒,在台上声嘶力竭。 “相亲,都到了相亲这一步,喜欢重不重要,重要!但是你们能只靠喜欢吃饭吗?!” “相亲,最重要的是合适,是促成婚姻,是能够长久的过下去,不是坚持自己的标准不放松,我不是要你们差不多行了,我们平台是为了每个人的幸福考虑!” “但不要觉得你在挑别人,别人也在挑你!如果喜欢不够,那怎么办,如果是你怎么办,对啊!条件来凑!无论是经济条件,还是外貌条件,能打动人的,才是最有用的!” “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白鹄立摇头,忽然脚步一停,被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扑得退了一步。 “怎么了?”跟在白鹄立身后的时澈问。 “眉目皆暗,生机已断。”白鹄立低声道,眼睛盯着前方激动嘶吼的中年男人。 时澈顺着一看,果然,这个男人脸上灰沉沉的,虽然在台上嗓门挺大,但双目无神,甚至眼下还带着浓重的黑色,鼻子略塌,嘴唇都是白里透灰。 已然是一片死气的模样。 也许是他们两个在门口站的时间太久,终于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中年男人大声责问:“我是你们李老师,你们就是新来的?!怎么第一节课就迟到!” “不行,救不回来了……”白鹄立叹了口气。 随着李老师话音落下,教室里一片安静,也衬得白鹄立的声音清晰可闻。 李老师皱着眉,脸色越发阴沉,“什么意思?” 他把手中的白板笔往讲台上一扔,气道:“你在诅咒谁呢!” “我说你快死了呀。”白鹄立一脸认真。 时澈甚至来不及阻止,看来白鹄立真的不常与外人接触,不然怎么都该知道,有些话即使是实话,也不能当面说。 “胡说八道!简直胡说八道!”李老师显然十分生气,直冲着白鹄立他们过来。 可是走起路来却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跌跌撞撞,歪歪扭扭,非常不自然。 但更不自然的,还是那些在教室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对这样的场景奇怪。 白鹄立首先发现异常,仔细一看,那李老师竟然是踮着脚在走路,都到这份上,看来和那些东西的纠葛实在太深了。 白鹄立当即转身就走,人要自寻死路,就是神仙也无能为力。 而且这个教室里的气味令人不适,带着怨念的腥臭味魂魄,和着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阴风,仿佛终于寻到了梦想中的大餐,正别有用心地嗅着香味,虎视眈眈地盯着白鹄立。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空旷的教室里坐着的,不仅仅是那些付费了的人,还有许多脸色惨白、状若无骨般,依靠着那些人的…… 怨灵。 不属于这个世界后,还用欲-望纠缠着别人,不愿意放手,多半还有其他原因。 因为怨念过深,执着过甚,错过了去地府和转世的机会。而犯了错后更加不敢前往地府,想要再次获得这样的时机,唯有再次刻意创造,俗称…… ——找替身。 并且怨灵还会将自己为恶做下的事情,推到那些替身身上,让他们替怨灵背负自己的因果,而怨灵则早早夺走他们死后投胎的机会,再世为人。 那些替身总会明白过来,等他们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们更多时候会选择成为新的怨灵,寻找新的替身。 一代一代,怨怨相替。 这处教室里,就有许多怨灵。 扒着自己选定的替身。 白鹄立皱着眉退后几步。 “什么态度——!”随着李老师的声音,教室里传来一阵桌椅被拉开的声音,几个脚步声追着向他们过来,但没几步路就停-下了。 时澈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下意识挡在那些人前面,但是他很清楚,那些人追着白鹄立而来的眼神,让他非常不舒服。 就像本属于自己的珍宝,被别人觊觎一般。 14、第 14 章 “真漂亮,我看上他了。” 一个女声凭空出现,忽远忽近地绕着李老师,此时的李老师也不像教室里那样猖狂,反而整个人都缩在一旁,讨好道:“我明天一定带他过来,把他献给您!” “嘻嘻,用不着你,我今晚就要去找他!”女声明明笑得欢畅,声音却忽高忽低,蓦地令人后背发凉。 “刘卿卿,你别做梦了,没看到发娘都被打伤了,你还当人家是好惹的!”另一个沉稳一些的女声道。 刘卿卿嘻嘻笑道:“那不是他身边跟着个讨人厌的天师吗?等我把那天师赶跑,他就是我一个人的。” “一个人?!”一个男声夸张地笑道:“刘卿卿你可看看自己的长相吧!别光盯着漂亮的,你配得上人家吗?” 刘卿卿当即啐了一口,怒道:“我呸!!老娘怎么样要你七嘴八舌啰里叭嗦?!陈家豪你怎么来这的还要我来提醒?你是怎么被你那个奇丑无比的前女友连哄带骗?最后把命都丢了,才替她留在这儿的!” 陈家豪:“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 “你们先别吵……我总觉得他们两个非同一般,恐怕天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个沉稳的女声道。 刘卿卿却完全不当回事儿,道:“柳姐,我都听淼淼说了,她之前就呆在他们那间房的厕所里,那个漂亮小哥哥还害怕呢!你放心,我看问题不大。” 说着,刘卿卿制止了柳姐说话,继续道:“而且我看过他们的档案,那个天师破要求一堆,但是那漂亮小哥哥只有一条!” 刘卿卿露出一抹微妙的笑容,“他只要长得好看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陈家豪爆发出一阵笑声,乐道:“长得好看,就你?” 刘卿卿顿时脸色就沉了下去,刚要说自己在别人梦中也能变化容貌。 陈家豪又笑起来,得意洋洋道:“不和你多说了,我的时间到了,今天过后,我就要去投胎了!” 说完,陈家豪还特地向刘卿卿说:“也不知道你还要等多久,眼光别那么高,不过就是找个替身,把人哄高兴了,能心甘情愿来替你就行。” 言语之中,竟也流露了几分规劝的意思。 说完,还揉了揉刘卿卿的头发,刘卿卿也一改和他打闹的模样,沉默了会儿,道:“行了,你一切顺利。” 陈家豪离开后,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柳姐开口:“陈家豪说的也是实话,刘卿卿,你在这里也留很长时间了,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过去很多,你也要为自己打算,不要沉迷于过去虚幻的感情了。” 刘卿卿脸上闪过一抹怀念,又夹杂着愤恨,她终于点了点头。 - 苏城冬天日头短,夜幕降临得很快。 白鹄立和时澈随便吃了点就回到自己房间,因为食堂的饭食不好吃,且白鹄立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些怪味,甚至都没吃多少,平时一顿能吃五只鸡的他,现在还觉得自己的肚子里空荡荡的。 只是平时住在市中心,要外出吃点什么也很方便,甚至还能溜达到师父和师兄那里,师父和师兄这百年来可从来没有短过自己的任何花费用度,也惯得白鹄立生活上半点马虎不得。 可是在这个偏僻地方,连外卖都定位不到,更别说出去买好吃的了。 白鹄立气鼓鼓地钻进房间洗漱,顺便把躲在厕所里装神弄鬼的水鬼淼淼拉出来,揍了一通,再用一张符把她面对着窗外定在窗口看风景。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白鹄立心情好了些,才懒洋洋地开口,“不该看的别看,不该你动的人也别动。” “一会儿时澈进来,你最好消失得干干净净,眼睛也别到处瞟,现在我看你魂魄不带煞气,也不过做了些吓唬人的事儿,并没沾染到人命,就先放过你一回。但如果叫我知道你再来一出中午的戏码,麻烦到了时澈,就别怪我亲自送你下去。” 白鹄立刚洗漱完,还泛着点红晕的脸格外漂亮,可是水鬼淼淼完全没有欣赏的意思。 白鹄立冷下脸来令身为水鬼的淼淼都感觉一阵寒意,这不仅是在实力上全面被压制,更仿佛看到一座高入云霄的山,望不到头一般的强大,把她压得喘不上气来。 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明明白天的时候白鹄立眨着眼睛无辜地说害怕,需要天师安慰,现在这是怎么了?!换了个人吗?! 她转动自己仅能移动的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窗玻璃上倒映出来的白鹄立身影。 还是好看的少年,带着满满的活力,带着让他们这些躲藏在黑暗中的阴霾之物忍不住靠近的生命力,甚至哪怕被他教训了一顿,但是这短短时间的相处,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变得更轻盈舒服了。 可是气场和给人的感觉,却已经截然不同。 她要告诉刘卿卿! - 等白鹄立让淼淼离开后,淼淼就迫不及待去寻找刘卿卿,可却从柳姐那里得知,刘卿卿早已离开了。 另一边时澈本想先去洗漱间,把里面装神弄鬼的东西清理干净,结果被白鹄立抢了先,他还在外面担心白鹄立被吓到,结果没多久就看到白鹄立没事人一样走出来了,连带着心情都似乎好了不少。 里面那东西离开了吗? 等他进去一看,果然,除了刚刚洗完澡的热气和湿气,里面干干净净,从各种意义上的。 真的离开了?那些东西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吧?何况从下午的课程看来,这不仅仅是招阴桃花,更是为了给那些阴桃花找替身。 那闷闷沉沉一屋子的人,多半都半身入土了。 时澈在困惑中洗漱完,又回房间给白鹄立找了一些零食,晚上就看他吃的不多,怕是要饿。 也不知道是哪家大少爷这么娇贵,一顿饭不好吃,尝几口就不乐意动筷子了。 也亏得自己收拾的东西多。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家里的那只小狐狸,也是一样爱吃好吃的,他吃什么它就得吃什么,养得娇惯又张扬,还总喜欢晃着他圆鼓鼓的身子在家里跳来跳去巡视领地,活像是把自己当成了这片土地的王一样。 时澈拿着零食去敲白鹄立门,白鹄立却一改今天总和他粘在一起的样子,连门都没开,直接说了句自己已经休息了,还让他也早点休息。 也许是还没恢复吧,时澈把零食放在门口的小柜子上,提醒他饿了自己拿,这才离开。 而此时在房间的白鹄立正在修无视神功。 他洗澡回来,看到房间里多了个女人。 再具体一点,是飘在半空中的女人。 但他却完全目不斜视地走来走去,甚至还穿过这女人半透明的身体,看着女人越发着急的模样,心中暗自发笑。 很显然,这是刘卿卿,她在等白鹄立睡着以后入他的梦,可是白鹄立在房间里也不知道瞎忙活些什么,就是不休息。 等隔壁时澈的灯熄灭后,白鹄立终于躺到了床上,已经等得无聊到开始打瞌睡的刘卿卿精神一震,集中精神,准备入梦。 可是…… 刘卿卿忽然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了。 她着急又生气,白鹄立屋里的灯却忽然暗了,忽而,她感受到一个淡漠却不可忽视的眼神看向自己,她僵硬地抬头。 竟然是白鹄立直直地盯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难道是她一气之下动到了光线,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 刘卿卿心中一紧。 “原本想做个幻术,让你以为自己得逞了,但是想想,自己被人在梦里意-淫总觉得不太舒服,所以还是挑明了。”白鹄立灿然一笑,声音清亮:“小姐姐,你长得不好看,我实在不喜欢你这样的,别白费功夫了。” 刘卿卿:“……” “现在我要去找我喜欢的人了,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你可不许和我抢哦。”白鹄立继续道,说起自己喜欢的人,声音中都带了点不自觉的柔软笑意。 心有所属的人是不会被阴桃花吸引的,爱得越深,越能保持清醒。 难怪根本诱惑不到他! 但是都有喜欢的人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刘卿卿很想吼出来,但是她发现,自己不仅动不了,连声音都不能发出来,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鹄立离开房间,不知去了哪里。 而白鹄立刚关上房门,就在一片漆黑的客厅中化为小狐狸的形态,纵身一跃,就轻车熟路地开了时澈的房门。 看到熟睡的时澈,也许是在赶走那些诡异头发和一开始进浴室的时候,时澈就暴露了自己能看到和了解这些,他身边倒是干干净净,显然这些怨灵也聪明得很,没有想不开的,要来找天师当替身。 毕竟一个不当心,不是找替身,而是自己被收走的命运。 若是遇到的不是正统天师,而是个邪巫,保不齐还会被拉去当牛做马成为驱使鬼,那才是生生世世永远不得翻身。 不过我才不怕! 白鹄立跳上-床,在时澈胸口的被子边刨出一个小坑,安安静静地窝在里面。 时澈可是我养的人类! - 白鹄立刚睡下没多久,另一边的得到了淼淼消息的柳姐找了过来,因为不敢直接闯入白鹄立的屋子,反而退而求其次到没有动手收拾他们的时澈这里来一探究竟。 柳姐和淼淼一进房间,屋子里的温度顿时下降了好几度,连呼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寒意。 时澈自然也感受到了,但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却首先看到一个熟悉的小小黑影从打开的窗口蹿出去。 像极了自己家的那只小狐狸,做错事后怕被自己抓住,专喜欢逃到阳台上躲起来,背影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小狐狸已经被自己寄养在宠物店了,说来也有些不习惯,一天没见,也不知道小狐狸怎么样,吃不吃得惯宠物店的食物,倒有些想它了。 不过…… 时澈忽然打了个哆嗦。 自己睡前没关窗吗,屋里……是哪来的阴寒之气? 15、第 15 章 白鹄立从窗口落下的时候,陈家豪正俯身在楼下一位女子身上,微微张口,吸取着女子的阳寿。 白鹄立也没想到,他解决了在自己屋子等着的刘卿卿,只是普普通通找时澈睡觉,还能遇到这种事情。 时澈身上暖和啊,他虽然有软乎乎的毛毛,但是能在冬天贴着时澈的胸口取暖,谁还想自己在被窝里团成一个毛球球呢? 可就在他把那两个来找麻烦的怨灵顺着窗户丢出去的时候,时澈竟然醒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白鹄立果断顺势从窗口一跃而出。 结果,就看到陈家豪正在引楼下女子离魂。 而且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吸取活人的阳寿,不仅可以增强自己的魂魄凝结程度,更可以增长修为,等活人阳寿被吸尽,自然魂魄离体,成了他们的替身。 只是这种方法过于阴损,也容易招来天师或者和各界相通的神仙府的注意,加之这已经属于邪道功法,哪怕成功了,到地府转世投胎的时候,也多半会被发现,所以除非即将魂飞魄散,很少有怨灵愿意这样做。 他们找替身,只为转世,所以一般只在幻术中杀人,或者把人骗得心甘情愿为他们而死。虽然有些浪费,但只要目的能够达成,怨灵往往不会计较那么多。 但眼前这些怨灵不同。 这个陈家豪生食生人阳寿,当真不怕被发现吗,那性质罪行全然不同,可是会引来追杀的。 还有那两个跑到天师房中找麻烦的怨灵,看着能力不强,胆子倒是不小。他们怨灵之间不可能全然不知道彼此做的事,那其他怨灵都能干净吗? 又或者…… 白鹄立抬头看看比起别处更显得黑上几分的天空。 是因为他们身在此处,所以有恃无恐吗? 哪怕他生活在苏城许久,若非亲自踏足此处,也不知道苏城这个角落里,还隐藏着这么多怨灵和冲天的阴气。 甚至阴气太重,掩盖了这里的活人气息。 而且,他总觉得怨灵汲取生人阳寿另有目的,否则拿了自己享用不了的东西,若是带去地府,反而罪加一等,还会暴露自己这次投胎转世的机会也是抢了别人的。既然做到这一步,没道理会这么蠢。 “啧。” 白鹄立在半空中一个翻身。 便宜他了!真是杀鸡用牛刀! 白鹄立手头实在没有灵器,拔下自己身上一根绒毛,向陈家豪射过去。 他身为九尾天狐,全身上下都是物华天宝。 接好了。 这可是来自青丘狐王的赏赐! 纯黑色的柔软绒毛此刻像针一样,细看去,周围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在坚硬的玻璃窗上只留下一个圆圆的小孔,便刺向陈家豪。 “啊!!” 陈嘉豪发出一声惨叫,原本就只是半透明的灵体,像被子-弹打中,一下子被冲散,仅剩一团黑色雾气扭曲起来。 渐渐淡化下去,变得虚无缥缈。 而那睡梦中被吸食了阳寿的女人,脸色也从带着死气的惨白,逐渐变得红润起来。在陈家豪的身体散开后,可以看到原本他所在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圆球,发出银白色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亮。 那银白色的圆球慢慢接近躺在床上的女子,而越接近,那女子的脸色便好上几分,眼看着圆球就要进入女子的胸口,两者要重新融为一体。 “何人坏我好事!”天空中传来一声怒喝,像闷雷一样,滚滚而来,震得人耳朵疼。 紧接着,一只不知从何处伸来的爪子,上面还布满着细密的深青色鳞片,一把握住快要融进女子身体的银白色圆球,生生将代表阳寿的圆球拽离。 “嘶……” 微弱的金光闪过,那声音抽了口冷气,像是爪子被什么东西扎到一样,动作微微一顿,随之腾起一阵黑雾,将银白色圆球团团包裹住,“九尾天狐?” 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接着又否定道:“不……不可能!” 沉闷的声音呵呵笑了两声,向躺着脸色惨白的女子道:“可惜了,救得了你一时,也保不住你一世,就算你家与狐族有渊源,这阳寿,我也收下了。” 那圆球还是被抓走了,而白鹄立也落在了窗外的一棵树上,他蹲在树枝上,只有小小一团,仰头看天。 覆盖着鳞片的爪子自天上而来,随着他的离开,原本浓重的仿佛要滴下墨水的天幕,也稍稍减淡几分。 而那躺在床上的女子——现在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为女子了,被吸取了阳寿,又沦为替身,如今躺在床上的,不过是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连头发都已经花白。 “咔哒”一声轻响,窗户上自那个小小的圆洞处,延伸出几道裂纹,渐渐蜿蜒开,像蜘蛛网一样,不一会儿就布满了整块玻璃。 “咣当——”,玻璃碎了。 而那花白了头发的女子,也终于停止了呼吸。 - 白鹄立眯起眼睛,这就是凶兽妄念,它又出现了。果然,他一开始在“等你相爱”平台感受到的气息没错,他们和凶兽有联系。 他来这里后见到了阴桃花和这么多怨灵,一度以为是此处阴气过甚,加上他执念深重,判断错误,没想到竟是真的。 许多年不曾有过线索,最近凶兽倒是嚣张得很。 白鹄立眯起眼睛,几步跃上树枝尖,终于透过黑雾照进来的淡淡月光撒到他身上,依稀似乎能看见月光都汇集在他周身,凝结出一个个洁白的小点,慢慢渗进他小小的圆滚滚身体里。 也不清楚这些怨灵,还有“等你”的工作人员知不知道,和他们做交易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白鹄立,你还好吗?”楼上隐隐约约传来时澈的声音。 “遭了!”白鹄立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忘了时澈还在隔壁房间了!!” - 等白鹄立飞檐走壁钻进屋子里时,不由庆幸自己没有睡觉锁窗户的习惯,这才有翻窗入户的机会。 他就地化人,随手抓了两把头发,装出一副困倦的样子,打开门,“澈哥,怎么了?” 看得出来时澈也是才起床,睡衣衣领敞开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还有一块墨玉坠子悬在锁骨处,一眼看去,上面还带着几缕隐隐的金色。 时澈已经在外面敲了会儿门了,正担心白鹄立想自行开门,白鹄立就好好地出现在面前了。 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头发也睡得乱七八糟,连眼尾都带了刚刚睡醒的红晕。可哪怕这幅样子,依然是极好看的,大概是连造物主都格外偏爱的孩子,在创造他的时候都比别人要更用心几分。 “……”时澈虽然来这里不久,但因为工作原因,成天跟在明星后面,也算是见过不少俊男美女,这会儿也愣了一下,才道:“刚刚睡醒似乎听到一声惨叫,又听到了似乎有人打架的声音,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你。” 白鹄立笑道:“不是吧,澈哥,我这房间就在你隔壁,要真有什么,你该听得更真切。何况我还是一个人住,哪来的打架声音呢!” 时澈点头,他也心知声音来处不是白鹄立的房间,但还是不放心,先来这里查看。 不过…… 听着白鹄立笑着称呼自己澈哥,那股奇怪的熟悉感又涌上来,似乎差了点什么。 “我也没比你大多少,不然你就叫我名字吧。” “叫名字也不太好,不然……”白鹄立忽然凑上前,亲亲热热地贴着时澈,抬眼望着他,轻声道:“阿澈。” “……白、白……”时澈忽然卡壳。 白鹄立倒是不介意,“你叫我小狐狸呗。” “噗。”时澈笑出了声,顿时想到了家里那只圆滚滚吃得多,还长不大的黑小狐,“这可不成啊。” ……哼。 你明明在家都是这么叫我的! 大猪蹄子! 白鹄立脸色沉下几分,只是长得太明艳,连生气都是可爱的。 时澈哪里知道白鹄立这些心理活动,只以为白鹄立发音不准,说的不是“狐狸”是“鹄立”,还温声解释道:“因为我家里也养了只小狐狸,黑色的,长得很可爱,我平时就这么叫它。若是再这么叫你,多少有些不礼貌了。” 时澈说自己长得可爱呢! 白鹄立隐藏起来的尾巴又悄悄竖了起来,面上却丝毫不露,得意道:“能有多可爱!” 看你怎么夸我! 时澈当然没介意,当即打开手机翻出他偷偷拍的小狐狸照片给白鹄立看。 毕竟还打算要白鹄立的那只奶茶色狐狸,给他家狐狸当个伴呢。 - 这边两人温情脉脉,方才被丢出窗口的柳姐终于发现隔壁房间的刘卿卿,当即大怒。 “你可真能耐!能被一个普通人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柳姐恨铁不成钢。 刘卿卿跟在后面偷偷回嘴,“淼淼还不是一样……再说那是普通人吗!” 柳姐闻言也皱起眉,道:“只怕也是个天师,你再挑一个吧,别盯着他了。” 正说着话,忽而一声充满恐惧的惨叫响彻小楼,柳姐动作一顿,看向刘卿卿。 刘卿卿也神情严肃起来,“是陈家豪的声音。” 她们自是知道陈家豪盯上的人,立刻转身去那位女士的房间,可还不等她们赶到,天空中就伸下一只巨爪。 然后,她们就彻底失去了陈家豪和那位女士的所有气息和联系。 - 连白鹄立都不知道,原来时澈拍了自己这么多照片。 有抱着球啃的,有喝水把自己跌进盆里,浑身湿漉漉的,还有自己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镜头卖萌的。 这么一看…… 果然自己就是最可爱的狐狸! 不过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白鹄立兴致勃勃翻看时澈手机里的照片,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随口问道:“你来找我是什么事来着?” 时澈:“……” 似乎是来确认白鹄立没事,然后去查看传出惨叫的地方。 16、第 16 章 “是谁做的……”柳姐脸色格外难看。 她是他们这群怨灵的领头人,也是她选择了这个地方,选择了“等你相爱”平台。一开始确实不错,他们一行原本有近百人,如今在半年多的时间内,慢慢只剩下了十数人。 甚至这么大规模的寻找替身,也没有在苏城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都多亏了前来找她的一个男人教的阵法。 这个阵法不仅可以保护他们不被人发现,而且还能让那些替身也消失在他们面前,无法前来寻仇。 而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将那些替身未尽的阳寿收集起来,交给那个男人。 柳姐当然知道那个男人绝非善类,或者说利用生人阳寿修行,只会是邪道之人,柳姐也在男人身上感到了危险。 但是他们做的事情同样摆不上台面,找替身,夺取他人投胎转世的机会,也亏得现在地府还分辨不出,否则,他们也要被当做邪道,一同丢进十八层地狱偿还罪孽的。 既然都不是好东西,谁也别笑话谁,大家一起各取所需,也不算辜负。 可今天这算什么?! 陈家豪魂飞魄散不复存在,这寻好的替身女子也没了气息,徒留一身被吸干了寿数的空壳。 所以是那个男人违背了他们的约定,把陈家豪和那些未尽阳寿一起吞吃了吗?! “真是岂有此理!”刘卿卿怒不可遏:“说来也是他找上我们的,现在竟然做这种事!毁去约定,这是天道不容!” 淼淼在后面小声哔哔:“我们早就为天道所不容了……” 柳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感受残留下的灵力,道:“这里有三股灵力,来自不同的势力,一个是陈家豪,一个应该是那个神秘男人,带着阴寒的血腥气……还有一个……” 柳姐拧起眉,“似乎是正统驱邪之力。” “是那个天师多管闲事?”刘卿卿怒道。 柳姐摇摇头,“应该不是,出事的时候他分明还在房间里睡觉,毕竟是人,哪可能转眼就到了这里。” 不过…… 柳姐心中也有疑惑。 那个天师来的时候,身边似乎并未带了只黑色灵狐吧? 无论如何,这天师不简单。 刘卿卿没进过时澈的房间,也没想那么多,“不管了!这个麻烦必须解决掉!” 说着,就往李老师的宿舍而去。 - 被陈家豪一声惨叫吵醒的学员并非只有白鹄立和时澈,他们到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有好几个人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正在互相询问消息。 “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见白鹄立两人出来,走廊上的人们分分转头,向他们问道。 而肉眼可见的,那些走廊上的男男女女都不太正常。 若是好的,不过是精神气差一些,眼下一片乌黑,好像已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一样。若是差的,那就很可怕了,像是从电影的丧尸片里抠下来的,如同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在走廊里晃荡,就是说话,也有气无力。 而他们两个出来,那些好的不好的,竟整整齐齐回过头,向他们看过来。 “……阿澈,我觉得气氛不太对。”白鹄立扯了扯时澈的衣服,小声道。 时澈刚想回答。 “啊——!!!” 又一声惨叫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这回大家都听清了来源,纷纷向楼下跑去。 叫声传来的方向是楼下走廊的尽头,同样暗红色的大门开着,好几人围在门口,循着人群间隙,还能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 “怎么了怎么了?”白鹄立挤进人群。 面前正是他想到的一幕。 已经毫无生气的老人躺在床上,整个人就像被放掉了气的气球,干瘦而诡异,活像是全身的生气都被汲取殆尽,只留下了骷髅一般的躯体。 周围围着的人们脸上惊疑不定,窃窃私语。 “怎么会这样?” “住在这里的不是丽丽吗?这老人是谁啊?” “我刚刚好像听见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话说回来,丽丽呢?” “不会这床上的就是……” 讨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瘫坐在地上的年轻女人这才惊魂未定地开口,“……这就是丽丽。” “什么?!” “这就是丽丽!我认得她脖子右后方有一块红色胎记!”年轻女人带着哭腔道。 “那……那她这是……”周围人的声音愈发惊恐起来。 “是阴桃花。”人群中传来一个干净的少年声音,正是白鹄立。 围观的众人看向他,眼神皆是惶恐。 “你们在这里找的相亲对象呢?”白鹄立向周围人问道。 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比起教室里已然少了许多,对于白鹄立忽然的问题,大家面面相觑,如梦初醒一般,忽然愣住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互相道:“你对象呢?” “对啊,我对象不是一直跟在我身……” 更有几人冲进了自己房间,翻找一番以后,才垂头丧气地出来,“怎么房间里也不在!” 白鹄立看着他们着急的模样,又微笑地问了一句:“你们真的有对象吗?” 这话一出,有人果然生气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可也有人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一个青年推了推自己眼镜,在又厚又沉的镜片后面,显得眼睛格外小,“我刚刚回房间的时候……确实没看到我对象。” “赵浩,你在胡说什么!” “别自欺欺人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吧!”一个懒洋洋的女声传来。 斜对门的房间里走出了个高挑的女生,大-波浪卷,长得也不赖,她高傲地巡视一圈人群,看向白鹄立,道:“是你看出的问题吧?” 说完,一推自己身后的房门,道:“你们看看这房间,能是情侣一起住的样子吗?” 只见她的房间,里面乱七八糟地对着一些奢牌衣服,床边的桌子上横七竖八地摆着一堆大牌化妆品,床尾的地上是一双毛绒拖鞋,很有生活的气息。 但是,只有一个人生活的气息。 完全不像有另一个人一起生活的样子,看不出一点痕迹。 “你是新来的?”高挑的女生向白鹄立伸手,问:“我叫徐敏,认识一下。” 说着,挑眉端详了白鹄立一会儿,忽然惊讶道:“小哥哥长得很不错啊!” 身为狐狸中的九尾天狐,白鹄立自小知道自己长相优秀,但时间久了也不当回事了,加上他身边的不是妖怪就是修行之人,哪个长相都不会差。所以只微微一笑,碰了碰徐敏的手,回道:“今天刚来的,白鹄立,这是我……朋友时澈。” “白……狐狸?很特别。”徐敏对这个名字有些意外,眼神在白鹄立和时澈身上转了个圈,闪过一丝了然,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你是看出什么来了?” 白鹄立转身面对众人,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冲回房间,见到自己房间内,也只有一人生活的痕迹,全然没有他们记忆中那个美好对象的丝毫痕迹,脸上已经十分惊恐了。更有甚者,连房间都不敢进去了,站在人群中,浑身瑟瑟发抖。 “相信你们自己心中已然定论,你们的对象根本不是人。”白鹄立坦然道:“没有人能和别人一起生活时完全不留下任何踪迹,加上屋内这些诡异的摆设,还有你们自己的身体,难道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吗?” 话音刚落,围着的男男女女脸上都带了点担忧,显然,白鹄立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也许他们不是没有怀疑或者疑惑过,只是把这一切当成了自己的多心。 白鹄立说:“屋里的陈设,尤其是客厅中的沙发和茶几,是给我们招桃花的。这些话校长应该和我们每个人都说过吧?” 徐敏点点头,“没错,这摆放的看着实在别扭,我来时也问过陈校长,她说是好东西,能给我们招桃花,让我们更容易找到满意之人。” 白鹄立嗤笑一声,道:“陈校长说得也没错,这些摆设的确可以给人招桃花,只不过招的不是正桃花,而是阴桃花。” 不等那些人问什么是阴桃花,白鹄立继续道:“这能让你们更容易感应到那些横死怨灵的存在,而他们也能借机从你们身上得到转世投胎的机会。” “你说的……是她总说让我去找她,陪她?”赵浩推了推眼镜,眯起眼睛问。 白鹄立点点头,“没错。” 赵浩又问:“如果答应了她们会怎样?” 白鹄立笑了笑没说话,时澈在他身边,言简意赅,“会死。” 这话一出,那些还怀抱着幻想的人们脸色更白了几分,甚至有人直接哭出了声,哭喊着:“怎么办!怎么办?!我已经答应了!” “天,我也答应了!” “别担心。”白鹄立笑嘻嘻地补充:“他们把人带走一般都是在幻觉或者梦境中,不会痛苦的。” 这话还不如不说。 “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怒吼出声。 这话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原本挤在走廊里的男女像是被惊醒一般,争先恐后地往楼下跑去。 而走廊和楼梯间的灯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恐惧,刺啦刺啦地闪烁起来,把奔跑的人们影子拉长,像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投在墙壁上。 “哒哒哒”人们在楼梯上奔跑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是—— “我们不是在二楼吗?为什么还没到楼底?” “对啊,呼呼呼,我们走了很久了……呼呼,到一楼了吗?” 丝毫不见楼道出口,只有黑洞洞的楼梯像长着巨口的怪物,挡在他们面前。 17、第 17 章 一个声音颤颤巍巍,似乎还咽了咽口水,“这、这有问题吧?” “……呼……肯、肯定有问题。” 经过一阵狂奔,即使在这样的冬天,脸上也带了点热汗,哪怕他们是听到惨叫从房间里临时出来的,穿得单薄,在说话都能腾起热气的温度中,也完全感觉不到寒冷。 只是,越来越大的恐慌笼罩着他们,他们往下跑了很远,甚至连脚都感觉有些酸软,按照常理来说,就是有十层楼都该跑完了。 可是一转头,竟然还能看到白鹄立和时澈站在走廊中看着他们。 一开始看到白鹄立的脸,那些人还惊为天人,到现在再看到他们,只觉得越发诡异和害怕。 活像是来向他们索命的阎王,在不停提醒他们,他们已经答应了怨灵的契约,命不久矣。 “回来了,我们又回来了是不是?!” 终于有人支撑不住这种恐惧,崩溃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健壮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道:“我们要死在这里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我只是想找个对象,我才二十多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他们收我们钱了!不是应该平台负责吗?!平台的负责人在哪里?!” 崩溃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意识到再在这条没有尽头的楼道中乱窜,没有任何作用,都就地坐了下来,只是个个萎靡不堪,低低的哭泣声不知是谁传出的。 “那个狐狸精。”徐敏背靠着墙,忽然开口。 “什么?”白鹄立一愣,下意识思考为什么一个普通人会知道自己是狐狸精。 “哎,你名字太难记了,而且你长得也够妖孽,配得上一句狐狸精了。”徐敏以为白鹄立不高兴,解释了句,“你能让我们看出问题所在,是不是也能破局?” 徐敏抬抬下巴,道:“毕竟现在这么转下去毫无意义,不过是白费力气,真把人吓破了胆,后面还是给我们添麻烦。” 白鹄立一时竟不知道徐敏这是夸他还是损他,据他对人类的了解,似乎在人类社会中,“狐狸精”算不上什么好词。想到这,他不禁向身边时澈看去。 时澈倒觉得,徐敏或许只是一时情急,当真忘了白鹄立的名字。 只是他看着还带了点婴儿肥的少年,满眼信任地看向自己,小声安抚道:“她是夸你长得好看。” “那是当然!”白鹄立眼睛明亮,笑了起来。 时澈怎么会骗自己?徐敏就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白鹄立得意。 “若是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吧。”赵浩摘下眼镜擦了擦,神情却全然不像周围的那些人,依然还能保持淡定,“我们现在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些怨灵能骗过我们这么多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我们为了安全,更应该团结起来。” 赵浩的话音刚落,那些沮丧的人打起了些精神,纷纷转向白鹄立。 “对啊,如果你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吧!” “这时候还藏着掖着呢,可真是自私!” “不是吧,你早就看出来有问题,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啊?” “……” 白鹄立张了张嘴,把本来打算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他一抱手臂,往时澈身上一靠,道:“所以呢?我今天才来的,来了才发现的。怎么?全世界围着你转?你怎么不怨我没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来告诉你人会死呢?” 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个别叫嚣的人也偃旗息鼓,低着头呐呐地不说话。 赵浩看着周围安静下来的人,厚厚的眼镜片遮住了他眼中一丝愤恨的神情。 最后还是徐敏开了口,这个对人向来傲慢的大小姐难得也能缓声说话,向白鹄立道:“这里实在吓人,男狐狸精,如果你有办法,还请帮帮忙吧。” “办法是有,也确实不难,只是即使我们能出这座小楼,恐怕也回不了家,一样空欢喜一场。”白鹄立道:“怨灵把你们搜罗起来,是为了能从你们身上换到转世投胎的机会,他们既然和你们定下契约,还没成功哪能放你们简简单单回去。” 徐敏思考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出了小楼,也还会遇到别的危险?” 白鹄立点头,“没错。” 时澈轻轻把白鹄立身后皱起来的衣服拉好,低声问道:“你知道得还挺多,如果破除阵法,有把握吗?” “当然——”白鹄立猛然想起身边这人是谁,话到了嘴边还转了个弯,“还得要阿澈来帮忙,我这说的不都是阿澈告诉我的吗?” “是吗……” 自己说了阴桃花和怨灵,可没说破阵的事情。 时澈拍了拍白鹄立的胳膊,又没忍住揉了一把他软乎乎的头发,这少年倒还有两幅面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得出来他在努力藏拙,不过总是不经意间就流露出自己的能力,也不知是哪个天师世家出来试炼的后人,“那去试试。” 再说了,虽然自己现在也是半吊子,但这个法阵…… 时澈看向走廊的天花板某处。 这个法阵他有自信,即使白鹄立出什么状况,他也能应付。 “既然是阵法,肯定需要布阵,布阵有些通过图案,有些会通过在各个方位摆放东西作为媒介,比如,每个房间里的摆设,就组成了招阴桃花的阵法,能让那些怨灵在你们身上汲取能量。”白鹄立解释着,在走廊中来回踱步。 随着他说的话,有几个印堂发黑的男女不由得低声吐槽了几句,“难怪最近格外容易疲惫,甚至走路都喘气,还累,真没想到……” 白鹄立忽然回头,“你们觉得累是因为他们平时都挂在你们身上呢,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能不累吗?” 那几人顿时面露菜色,更觉得心里发毛,背后发凉了。 “而所有阵法,只需要找到阵眼,破坏阵眼即能破阵。房间里那个阴桃花阵的阵眼,在客厅的沙发和桌子上,只要把桌子换个方向,正常横放在沙发面前,自然就破阵了。”白鹄立朗声道:“至于这里……” 他忽然一跃而起,手掌竟然直接撑住了天花板,在天花板上快速划了一道。原本就单薄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劲瘦腰肢。 时澈忽然回神,视线转向别处。 就算人家真好看,他也不该盯着一个少年看成这样,何况还是个男大学生。 白鹄立似乎感受到了时澈的视线,转头对时澈笑了笑,在这个昏暗又压抑的小楼中,显得格外活力和明艳。 还是个清纯男大学生。 而且,白鹄立刚刚手指划过的地方,正是他也注意到的阵眼,是纠缠在整座大楼中那些不明长发汇聚在一起的地方。等这些缠绕着整座小楼的头发断开,小楼里的人自然就能出去了。 “这是……”横七竖八瘫坐在楼梯口和走廊边的人们,吃惊地从头顶和身上拿起一缕缕黑色的长发。 那些原本普通人看不到的长发,现在纷纷显现出来,被截断的部分,则纷纷扬扬散落到人们的身上。 这时,他们才惊讶地发现,在这座小楼的天花板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密密麻麻缠绕着许多不知通向何处的头发。 “这是头发吗?” “哪来……这么多头发?” 人们的声音中带了惊慌和恐惧。 白鹄立手里也抓了一把头发,丢到走廊当中,“这些就是你们出不去的原因,他们把阵法设在头顶,没人会走天花板,自然也没人能发现。” “那现在我们能出去了?”赵浩开口。 “你们只是能出这个小楼。”白鹄立皱眉,总觉得赵浩在刻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我刚刚就说了,即使能出小楼,你们也出不了这个学……” 白鹄立话音未落,那些听闻能出去的人就争先恐后地往楼下跑去,生怕慢一步出口又会消失一般。 甚至没人关心一下落在最后面,替他们解开了阵法的白鹄立,以及跟在白鹄立身边的时澈。 唯有徐敏都走到了楼梯拐弯处,看到白鹄立还在原地站着,回头问了句:“你们不走?” 白鹄立已经往走廊尽头走去,显然是打算先去看看那个莫名变成老人的女士,时澈向徐敏微笑道:“不急。” “我们看到门了!门真开了!哈哈哈哈!”楼下传来那些抢先下楼人的笑声。 徐敏犹豫了一下,最后向白鹄立看了一眼,还是不想和他们去看别人尸体,何况他们才来,毕竟不如那些人相处了一段时日,即使关系一般,好歹也算了解。权衡之后,还是追上前面的人群,跟着他们出去了。 - “如果这原本不是个老人,那就是被人取走了所有阳寿,这才会看起来像寿终正寝了一般。”时澈也不知道为什么了解这些,但是看到面前躺着已经完全没有气息的老妇人,好像自己就该知道,脱口而出。 但这里是相亲平台的学校,这样一位看上去八十多的老妇人躺在这里,怎么想都不正常。 白鹄立正在屋里查看,“如你所说。” 时澈看着老人皱眉,“只是我有些奇怪,既然她生机全无,而小楼又只进不出,她的魂魄和寿数去哪里了呢?” 白鹄立难得脸上毫无笑意,“这也是我回来查看的原因。” 时澈看着白鹄立神情严肃的模样,忽然道:“没想到你对这些也了解颇深,倒是我今天班门弄斧了。” “哪有!”白鹄立还在查看房间,闻言条件反射似的反驳,“阿澈最厉害了!” “大门……大门呢——” “为什么又回来了!!!” 时澈正要说什么,窗外忽然传来几声堪称凄厉的惊呼。 18、第 18 章 “大门……大门消失了!” “我们要不分头去找找……只是现在天这么黑,外面连个灯都没有……” “你敢?我可不敢自己行动。” 外面的讨论逐渐大声起来,算算时间,之前跑出去的那些人,也该发现自己出不去,转而回来了。 白鹄立闻言起身,“阿澈,下去看看?” 等他们到楼下,看到一群灰头土脸的人,沮丧地席地而坐,都没什么精神。哪怕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冬的深夜外出晃了一圈,冷得连手都发红,也没人在乎。 低低的哭泣声,充斥在小楼进门的大厅中。 “哭哭哭,就知道哭,有什么好哭的。” 白鹄立刚刚走下楼,就看到徐敏翘着二郎腿坐在矮桌上,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一个蹲在门口哭的女生抬头,冲徐敏吼道:“你倒是胆子大,你怎么不出去找出口?!” “那你哭就有用啦?”徐敏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与其在那没用的哭,不如来一起想想办法。” “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地方也不大,我们明明都走过了,也找过了,可是连大门的影子都没发现……”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人满脸绝望,“我们被困在这了。” 听到他的话,大厅中本就压抑的气氛更绝望了,那个之前就哭过的健壮男人,更是满脸崩溃:“我们会死在这儿的,对不对?我们会死的!” “闭嘴!”赵浩忽然大吼出声,向徐敏道:“要不你上去看看,那两个懂些奇门秘术的还在不在?” 徐敏挑眉,一脸凭什么是我去的表情。 “这不是刚才你们说过话,比起我们总是相熟一些吗?”赵浩说得冠冕堂皇:“何况我们现在没办法出去,你也想回家吧!” 怎么忽然就成了自己的责任了。 徐敏翻了个白眼,她向来看不惯赵浩有什么都喜欢出风头,总爱以众人领导者的姿态说话,只是现在自己也迫切想回家,懒得和他计较,就要转身上楼去找白鹄立。 “嘿,狐狸精,你下来了。”徐敏笑着招呼。 “你们回来了。”白鹄立不知什么时候和时澈出现在上方楼梯拐弯处,也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 赵浩皱眉,回来了,他厌恶白鹄立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们会不顺利?” “对啊。”白鹄立一脸无辜,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时澈,“我都和他们说过了,他们出了小楼也出不去学校,他们不信我就罢了,怎么还一遍遍来问我呢?” 赵浩才不管白鹄立说什么,现在情况不明,丽丽就死在他们面前,还死得如此诡异凄惨。而且若是白鹄立说的是真的,他们的对手甚至不是人。 既然如此,那只有把活命的机会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他定要成为这些人中的带领者,这样才能抢夺先机。若是这种时候还把生存的希望寄挂在别人身上,才是真的愚不可及。 何况,现在看来,白鹄立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了。人哪有不趋利避害的,只要让白鹄立出去打头阵,他们暂时就是安全的。 赵浩念头转了两圈,“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大家都是被困在这里的人,你知道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分享!难不成你就想看到我们空手而归?” 时澈原本站在白鹄立右后方,稍稍弯腰凑到白鹄立身边,声音不高不低,只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他不是真心问你,也不是不信你,而是想让你背锅。” 人是他领出去的,现在却话里话外说白鹄立的不是。 时澈眼神冰冷,瞥向赵浩。 赵浩不自禁打了个抖。 白鹄立完全没察觉到两人的博弈,满脸茫然道:“背锅?我要对他们负什么责?” 赵浩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时澈,专心对付白鹄立。不过是个年轻的学生仔,就算比别人多懂些,到底还是天真,“白鹄立,难道你还想看到有人像丽丽一样才高兴?我们这里这么多条人命,你要袖手旁观?” “哦!我明白了!”白鹄立一脸恍然大悟,“你没能带人走出去,却想叫我来背锅,我在书上看过!你现在叫道德绑架!” 过来相亲的,在场哪个不是社会上的老油条,哪有像白鹄立这样把心照不宣的事情,直接捅破了说。 现在恐惧快压垮他们了,他们急需寻找一个宣泄口。 就连赵浩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 “你们别说了……”徐敏眼见两方快吵起来了,赶紧打圆场。 坐在大厅中的其他人,或是面露绝望,或是站队。人人都在惊惧之下,听到赵浩的话,不免对明明知道真相,却什么都不和他们说的白鹄立心中有了几分怨恨。 “不然这样,狐狸精,我给你钱,你可不可以出去找找出口?”徐敏直接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项链,递到白鹄立面前,“现在身上没带多少,就项链值点钱,链子是白金,坠子是钻石,算是给你的定金,等出去了,要多少你直接开口,不用客气。” 白鹄立接过项链,随意扫了一眼,就顺手塞到时澈手中,道:“出去了多给你家小狐狸买些好吃的,还有它的窝,我觉得不够软,要用蚕丝垫。” 时澈:“……” 不是,都没见过我家小狐狸,怎么知道它不喜欢?就凭那两张照片? 还不等时澈回神,白鹄立独自一人,推门进入了外面的茫茫暗夜。 而站在门口的赵浩,却一脸阴郁把眼神从白鹄立身上,慢慢转到了时澈的身上,再定在了时澈手上。 同个班中有个这么阔气的大小姐,他竟然不知道。 而时澈也追着白鹄立出了小楼。 - 屋外的情况比白狐狸想的要更严重一些,那个吸取别人阳寿的怨灵先受了自己一击,又被凶兽之爪抓散,还被抢走了替身,抽走了最后凝结他魂魄的生人阳寿。 恐怕此时那个怨灵已经魂飞魄散了。 既然此地不止他一个怨灵,那其他怨灵肯定会知晓此事,恐怕正在愤怒,有人竟然在他们的地界上,反杀了怨灵吧! 难怪现在外面的阴寒之气如此强盛。 白鹄立抚摸了一把路边绿化里种的一棵含笑花树,在苏城,原本应该四季常青的花树如今不仅叶子枯黄,甚至奄奄一息了。可被白鹄立轻轻抚过后,深冬时节,枯黄的枝头竟然冒出了几颗嫩绿的小芽。 “小……小狐狸!”身后传来时澈的声音。 白鹄立回头,等时澈走近。 时澈原本追着白鹄立出来,全神贯注在白鹄立身上,还未曾觉得,现在看着周围,脚步逐渐变慢,“这和我们白天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样。” “嗯。”可能暴露太多,白鹄立也不再装得天真无知,一边缓步往前走,一边指着曲曲折折的小路尽头,“那儿原本就是大门。” 时澈跟着并肩前行,眺目远望,只见一片漆黑,“看不出通往哪里,但那里没有大门。” 白鹄立啧了一声,垂下眼睑,“大意了。” 看着面前少年懊恼的模样,即使时澈自己也没想到办法,也忍不住心中一软,低头笑了一下,“因为你只破坏了大铁门上的阵法,却没想到整个学校都是阵法,对吗?” “你发现了?”白鹄立惊讶抬头,眨了眨眼睛,又道:“也是,阿澈向来很有天赋,学什么都很快。” 时澈听着白鹄立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话,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听这话,你似乎很了解我,和我认识很久了。” 白鹄立脸色微变,视线乱飘,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你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吗?” 时澈刚刚注意力全在白鹄立身上,哪有想这些,只是一抬头,忽然发现路边的一株含笑花树比起周围其他植物似乎显得格外精神,连叶子都绿上几分,靠近他们一侧的树枝上,还冒着几颗新芽。 “这……”时澈心中猛然一空,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我们刚刚出来的地方。”白鹄立盯着那已变成红色的新芽,道:“我们又回来了。” 鬼打墙? 时澈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更靠近了白鹄立一些,即使心知肚明白鹄立不需要他的保护,他依然站到了最能顾全白鹄立的位置上,“这一路完全没有感受到阵眼的存在。” “回去吧。”白鹄立拉了拉时澈,眼中是了然,“要破这个阵,靠现在的我们是不行的。” - 他们推开小楼大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就是椅子腿,破碎的啤酒瓶等物。显然,等在小楼中的众人,精神状态已经到了极限。 “你们这是哪来的?”白鹄立哭笑不得地把捅到他眼前的椅子腿推开,“对方是怨灵,没有形体,找你们多半也是通过幻觉和梦境,你们准备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至少是个心理安慰。”在最前面的徐敏丢下手中的椅子,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你们破阵了吗?” 时澈让白鹄立先进去,转身把门又关好,“没有。” 徐敏有些失望,但赵浩却从人群最后面走过来,一脸不屑:“还以为你们有两下子,没想到拿了钱还办不好事。” “虽然没破阵,但原因我已经知道得八-九不离十,看你们怎么选择了。”白鹄立得意一笑,瞥了眼赵浩,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个男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对他抱有敌意。 时澈还跟着补了一刀:“何况,若我没记错,雇佣我们的,是徐敏女士吧?” 白鹄立道:“从小了看,这座小楼有一个阵法困住我们,放大来看,整个‘等你相爱’平台的学校本身就是一个阵法,同样让我们找不到出路。” “可无论什么阵法,只要找到阵眼,要破就不难。” 不等白鹄立说完,有人着急问道:“那阵眼在哪里?” 白鹄立指了指众人,“就在这里。” 19、第 19 章 有人催促着:“那你知道了倒是赶紧破阵啊!” “破阵的关键不在我。”白鹄立抬眼扫视众人,眼神平静:“是你们。” 徐敏愣愣地重复:“是……我们?”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衬着白鹄立的话,蓦得叫人打了个寒颤,心下漏了一拍。 有人试探着开口:“……什么意思?” 白鹄立道:“想离开这里有两种办法,第一,既是怨灵把我们圈在这里,那只要消灭掉所有怨灵,自然能出去。” “你说得轻巧!”不等白鹄立说完,赵浩便怒道:“我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人!看不见摸不着的,他们要做什么,我们根本无力反抗,更别说把他们杀掉了!” 白鹄立没理会赵浩的愤怒,偏过头,“所以还有第二个办法,怨灵把大家困在这里,无非就是想寻到替身,自己去投胎转世,那只要让那些怨灵都得偿所愿,他们都离开了,阵法自然而然就破解了。” “什么意思?”围着的众人心中不由升起了恐慌。 白鹄立这是什么意思,只有他们死了,才能出去吗? 他们可不想死! 而且这新来的两人显然本就相识,他们对这些事情多有了解,若是仗着他们不明白,用他们的命填给怨灵,换取自己出去,又该如何是好? 而这样想的,显然不在少数。 “你很了解怨灵?”众人惊慌之际,赵浩忽然开口,向白鹄立问道。 了解? 白鹄立下意识觉得赵浩的话有些古怪。 怨灵本就是人类最容易遇到的阴物,自从他师尊以涅槃之凤的身份一统妖族,除非是凶兽这类修邪之物会铤而走险,多数妖物都与人类并无相通,多专注自身修炼,甚至还有些妖还悄悄融入人类中,过得风生水起。 可妖族不去找人类的麻烦,人类却开始自作孽。 随着生活压力变大,人类矛盾频出,怨灵这种原本鲜少出现的东西,也变得越来越多。而且怨灵本就托生于人类,根本不可能除尽。 真要论了解,催生出怨灵的人类,不才是最了解他们自己的吗? 赵浩在这时候问起,难道不是有意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说不了解,那赵浩定会趁机站出来。若说了解,往后无论出什么事,不都得赖上他? 何况……根据他方才在外面发现的,只怕事情还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白鹄立眯起眼睛,向赵浩看去。 果然,和其他人眉眼中萦绕着黑气不同,赵浩的黑气虽然浓重,但黑气中却有一枚雷光破开,可就是这枚救命的雷光上,还缠绕着血色。 “了解说不上,怨灵不过是最常见的,他们因为生前有未尽之事,才久久逗留人间,错过了转世的机会。但凡了解一些玄门之事,都会知道。”时澈开口,有意无意地挡在白鹄立和赵浩之间。 白鹄立还在疑惑,事情分明是怨灵找替身,怎么还会和赵浩有联系,那边时澈就开了口。 也许因为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赵浩的声音也略显嘶哑,“那是你们了解这些,我们来这里不过是相亲找对象,谁知道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呢?” 像被赵浩的话提醒,有几人带着哭腔,全然丢了平时西装革履的体面模样。 “对啊,你们了解,所以不害怕,既然那些东西常见,你们就去把他们都收了啊!” “我们不像你们有这些本事,我们只想活着,只想平平安安出去!” “你怎么不把那些东西解决了再回来啊?” 说着,甚至还上手推搡起来。 听着那些人理直气壮的话,白鹄立一把扯开他们伸向时澈的手,气笑了,“和怨灵签订契约的可不是我,不都是你们自己心甘情愿的?” 不等那些人反驳,白鹄立又道:“何况,怨灵都是以你们心中所思所想,塑造的完美形象。你们有所贪图迫不及待地答应怨灵,也不想想,真这么完美的人,你们能配得上?” 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张了张嘴,满脸不服气,显然觉得自己好得很,谁都配得上。 白鹄立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却没替他们粉饰太平的意思,“如果你们真这么优秀,还需要来这里?” 这下可得罪了大部分人,坐不住了纷纷说道:“你不也来了这里?” 白鹄立:“我不一样,我是发现了异常,才过来的!” 赵浩闻言精神了些,“我就说吧,你们不可能对现在的情况毫无准备!你刚收人家钱了,要让我们出去的,大家皆是见证!” “可我学艺不精,这才和你们被关在一起。”白鹄立一摊手,笑得没心没肺,“眼下这种情况,除非怨灵放我们走。可我们一旦离开,他们在这里做的事情也会随之暴露,引来正道除魔去祟……所以你们觉得,他们可能放我们走?” - 另一边,失去了陈家豪的气息,在学校中的其余怨灵都聚集了起来。 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现在陈家豪喜事变悲剧,他们也是心有戚戚。 “陈家豪的事情确定了吗?” 柳姐点头,“我们当时就在附近,亲眼所见。” 有人问:“可是……那一位不是说我们在这里会很安全吗?是因为那个混进来的天师?” “不是,”柳姐摇了摇头,“那位天师当时还在房间里,我们看到的是一只异兽的爪子把陈家豪……” 柳姐皱眉缓了缓神,才继续道:“陈家豪确实已经出事,不过我很在意的是,那个异兽爪子并不是针对陈家豪,他当时……是冲着陈家豪收集的生人阳寿去的。” 此话一出,怨灵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怨灵问:“你怀疑……当时教给你这个阵法的男人就是异兽所化?” “这已经很明显了。”柳姐道:“当时他只要我们给他用不上的生人阳寿作为交换,他保证我们的安全。可是现在却当着我们的面,杀了陈家豪。” “柳姐……”在人群中的淼淼小声开口,迟疑道:“其实我们也从不知道那些已经转世的怨灵,如今怎么样了……毕竟为了避免替身来找麻烦,这个阵法是会把除我们以外的怨灵排除在外的。我们既没见过已经离开的同伴,也无法确认那些替身是不是真的……” 淼淼说的也是柳姐担心的,她怀疑异兽从来不是真的帮她们,那些说转世投胎的怨灵,也未必真的转世去了,有可能落了个陈家豪一样的下场。 而淼淼一开始,就不赞成柳姐和那个神秘男人合作,只是大家都愿意,少数服从多数罢了。 现在想来,淼淼说的可能性就够叫人恐慌了。 若那些转世的怨灵都被异兽吞食了,若他们本身也是异兽圈定的食物之一呢? 他们一开始,可并不知道那个神秘的男人,竟然是妖族啊! 有人悄悄提议:“不然……我们也离开这里吧?” 趁着现在还是晚上,他们足以在这里离开后,重新找到躲藏的地方,甚至有些还能躲在早已和他们结定契约的替身家里。 柳姐望了望天色,“也好。” 可是,事情却不是他们想的这么简单,明明是他们自己布置的阵法,可他们在学校中盘桓,却同样找不到出口,甚至反复回到原点。 柳姐的脸色越发冷冽,是她以金钱利诱“等你相爱”合作,也是她带领大家来了这里,若是最后当真出事,她该如何自处,还如何面对同伴们! 想到这里,她凝起仅有的力量,用力撞上园中绿化,阵法布置有她一份,虽然她不明白异兽在哪里骗了她,但在绿化中,她很清楚有一个重要的东西。 阵法环环相扣,一步破即全盘皆错,只要她毁去埋在绿化丛中的东西,定能找到破绽! “呯——”一阵黑色雾气腾起,即使在黑夜中也十分明显,像实体一般,冲柳姐反弹而来,柳姐被它直接撞得形神消散! 等再凝聚起来,柳姐模样淡了几分,拧着眉,声音都带着疼痛的颤抖,虚弱道:“我也打不开出去的通道,异兽绝对不安好心,我们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刘卿卿扶着柳姐,道:“柳姐,你现在灵体不稳,要不要……” 柳姐站起的动作一顿。 他们都知道,生人阳寿可凝聚魂魄。 她也知道,刘卿卿和她想到了同样的地方,如今他们要破除阵法,还要防止异兽对他们下手,也只有对学校里那些人类先下手为强了。 柳姐借助刘卿卿站起,道:“去找校长和李老师。” 刘卿卿点点头,却悄悄落在最后,趁众人不注意,转身离开。 - 怨灵已经将矛头对准了人类,而人类却还在起内讧。 确定了白鹄立没办法带他们离开,而他们要离开,还得让怨灵先得以投胎转世。那些人就换了个模样,推搡着要把白鹄立和时澈赶出小楼,还嚷嚷着是白鹄立他们的到来才带来了不幸。 吵吵闹闹之中,不过就是不堪宣之于口的阴暗想法。 若一定要有人被怨灵抓走作为替身,那只要不是我,谁都可以!可是周围的同学个个相处的时间不短,也没办法真撕破脸皮,何况其中还有些家中非富即贵,那白鹄立和时澈两个新来的,不就成了第一个牺牲品吗? 何况他们还懂这些,若怨灵找上他们,那是他们命不好,可如果他们把怨灵解决了,不是皆大欢喜? 众人心中自我安慰着,原本就浅薄的负罪感渐渐消失,只惊疑不定地聚在大厅里,谁也不敢单独离开,去房里休息。 唯有徐敏不赞同他们的做法,想开了门让白鹄立进来,却反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你别说了!如果你真觉得不合适,你大可以出去陪他们,何必指责我们,难道你就不怕死?”一个青年男人理直气壮道。 赵浩望了徐敏一眼,才笑着打圆场,“是的,大家都少说两句吧,咱们今晚就在这里先将就下,等天亮再说,不都说鬼怕阳光么。” 若是他们顺利出去,他定能在徐敏面前刷个好感,虽然不知她是哪家的,但家里绝对有底蕴。 赵浩还美滋滋想着,却没注意面前原本喋喋不休的青年男人脖子上忽然多出了一圈红色。 下一秒,他的脸就扭曲了起来,脸色也泛起青白。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被推出小楼还没离开的白鹄立闻声一脚踹开门。 边上的打算敲门的时澈默默收回了手。 而他们,只来得及看到大厅中匪夷所思的一幕。 20、第 20 章 白鹄立踹开门,只来得及看到有什么东西飞起来,伴随着尖锐的叫声,“啪”地掉在面前的地上。 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脑袋,滚到自己脚边的时候,脸上还凝固着惊惧的狰狞表情。 不远处一个失去了头颅的身体正缓缓歪倒,人们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白鹄立这边,等被那具身体碰到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尖叫着让开。 但最诡异的,是那具身体竟然出奇的干净。按说一个正常人,若是被割了喉,他周围哪个人还能幸免,早就被血喷得满身满脸了,可是他的身边却干干净净,不仅是身边,连他自己的身上都很干净,脖子那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没有一滴血流出。 白鹄立逆着人群上前,只见切口很整齐,连身体上穿着的衣服都丝毫未乱,显然是一击毙命。 但令人惊讶的是,虽然滚到一旁的头颅是个年轻男人,可这具身体……皮肤松弛且皱巴巴的,虽然衣服穿的还算潮流,但光看身体表面,很难不认为这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 又或者说,就像是被脱水过,体内的血液都早一步被吸干了,这才留下了这具“干净”的尸体。 时澈站在一边,“又是?” 白鹄立接口:“和丽丽一样,阳寿被取走了。” 时澈沉吟:“我们就在门口,没有任何东西出入。” “小楼的封印阵法已经被破,何况那阵法本来也不拦怨灵……”白鹄立道。 时澈却轻声接道:“你觉得……当真是怨灵?” 怨灵除了替身的命,不拿生人分毫,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了。 白鹄立的脸色更难看了些许,看来时澈已经猜到了不少。他却是亲眼所见,此处的强大阵法,恐怕还和凶兽有脱不了的关系。 而陈家豪收集的那些生人阳寿,也同样进了凶兽的肚子里。 最要命的是,白鹄立自认,除却他们师门,不会再有其他人了解凶兽之事,可是时澈…… 白鹄立仔仔细细端详了时澈的神情,时澈眸色深沉,只专注地看着面前异常的头颅和身体。 并无其他异常。 他是怎么发现的呢? 白鹄立略显担忧地想着。 这第二次,凶兽并未出现,可人却离奇死亡,只怕是他们最不想出现的事,已经发生了。 怨灵也开始以生人修炼了。 虽然并不知晓他们如此做的原因,但定不会是什么好预兆。 这意味着那些怨灵已经放弃了最后转世的可能,而他们这些被困在这里的人类,将会彻底沦为怨灵进化成凶灵的“养料”。 - 去找校长和李老师的路上,柳姐感受着自己灵体的涣散,不觉心中一片凉意。 是她将这些聚在一起的怨灵带来这里,承诺他们都能得到转世为人的机会,可是现在入场容易离场难,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能肯定的是,她攻击了自己埋下阵法的地方,最后攻击却落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个异兽的阵法是以他们本身为引,将这些人类“食物”困在里面,但他们也同样被关在局里,如果一旦被暴力破阵,他们这些怨灵会首当其冲承受攻击,随着阵法湮灭。 这是逼得他们定要守好阵法,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他们为异兽战到最后了。难怪异兽无所顾忌,毫不掩饰地在她面前杀了陈家豪。 如今唯一的希望…… 就是异兽不曾骗他们,如果真的找到了替身,他们就能出去,能去地府转世投胎,重新开始。 他们没有筹码,只能选择相信。 走到校长室的时候,陈园校长还没休息,她一直知道这里有些特别的东西,却了解得并不真切。 所以在柳姐他们忽然出现在屋子里时,她几乎惊叫出声。 叫声引来了隔壁屋子的李老师,李老师比陈园淡定多了,他甚至还有空抹了把自己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乐呵呵地到柳姐跟前,笑道:“你们就是给这些单身学员找对象的神明吧?你们好啊。” 神明? 他们听到过各种各样的话,有恐惧的,也有嫌恶的,还有人说他们是鬼,可是像现在这样,叫他们神明的,倒是头一回。 柳姐现下-体力不支,能维持自己魂魄凝结已经竭尽全力,她并不废话,直接拿出一小瓶鲜红色的液体,递到陈园面前,道:“明天你将这瓶东西倒在他们的饭食中,务必保证是他们每人都能吃到的菜中,越快越好。” 陈园看着那瓶东西,却不敢贸然接下,迟疑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不知最近学校里发生的怪事……您知道吗?” 虽然都是睡梦中猝死的,但是学员那些诡异的模样……学校中出了人命案子,她作为校长,有推脱不掉的责任。 柳姐神色变了几分,她眯起眼,“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做到,不要多问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陈园还来不及说什么,边上看着两人的李老师一把将那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玻璃瓶拿走,笑得一脸谄媚,道:“保证做好,不知神明是不是……” 虽然柳姐不喜欢这样的人,他们会把所有事情都明码标价,也没什么道德底线,但是不得不说,和这样的人谈起事情来,总是更直接轻松。 “你想要什么?” “好说,好说。”李老师握紧了手中的那个小瓶子,道:“您看,谁工作不是为了钱,我给您办好事,您给我足够的回报就成。我想,凡俗的钱对您这样的神明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 “好。”柳姐点点头。 陈园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作主张的李老师,就要抢过那个小瓶子,连忙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啊!”李老师理直气壮:“开始也说屋子里装修怪异,结果不还是一个个都找到对象了!” “没错,有些事情本就没必要问得这么清楚,这次做完,你们也好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了。”柳姐笑道:“出来挺久了吧。” 说到回家,陈园眼神闪了闪,不再追问。而李老师则看着“叮”得响了一声的手机,上面提示入账的三十万元乐得笑开了花,一路将柳姐送到楼下。 柳姐才离开,就遇到正赶过来的刘卿卿,刘卿卿手里捏着一团泛着红白色光的东西,递到柳姐面前。 柳姐没有接,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东西,“卿卿,你拿了生人的寿数,我吃了生人的寿数,往后我们就不能再投胎转世了,去了地府,会被识破判下十八层地狱的。” 这时,身边的其他怨灵才知道,刘卿卿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什么。 刘卿卿执着地将东西递到柳姐面前,“以后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可是如果你不吃,说不准现在就魂飞魄散了。” 旁边的淼淼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这才知道刚刚被反噬的攻击,对柳姐来说意味着什么,急得快哭出来了。 “别担心,我还要送你们都去转世呢。”柳姐拿起刘卿卿手中的光球,笑道:“这个阵,是我带你们进来的,我也会带你们出去。” - 另一边的小楼中,人们惊慌的劲儿已经过去,多是一脸麻木地靠在一起,神色中难掩绝望之色。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喃喃声,回荡在安静的大厅中。 大厅的另一边,放着已经死去的青年,只是勉强将头和身体放在一处,也没接连起来。 哪怕在这个有暖气的小楼中,凌晨的风似乎都冷得透骨,徐敏一个哆嗦忽然惊醒,一睁眼就看到白鹄立和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帅哥还在翻看那具诡异的身体,动作习以为常、脸色平静到让她连着又打了个寒颤。 看着年纪不大,而且长得这么好,怎么对这些东西能这么平淡。 徐敏悄悄侧过身,想换个方向继续补觉,至少鬼都是怕光的,等到天亮,他们再出去找回去的方法。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也别私下说,大家都有知晓真相的权利吧。”赵浩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 徐敏转头,果然是赵浩,赵浩正盯着前方低声说话的两人。 白鹄立皱眉,虽然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这些人,只是告不告诉他们区别都不大,普通人怎么都不可能和怨灵缠斗,何况加上恐惧心理,不添乱就不错了。 他刚要拒绝,时澈却拉住了他的手,开口:“本来也没什么,只是阴桃花召来的怨灵开始动手杀人,就危险了,原本怨灵只会哄骗得人心甘情愿自己走入死地,成为他们的替身,要破解也不难,只要不答应就行了。但是现在他们主动下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声音温和,和平时说话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那……我们都会死吗?”有人颤着声音,恐惧道。 “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出去的方法。”时澈声音还是温和又淡定,带着点莫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外面既然是阵法,就肯定能找到破阵的途径,等天亮之后,我们就行动起来。” “……像这种能困住我和阿澈的阵法,肯定是有多个阵眼来分担,只有将所有阵眼都破除,才能顺利破阵,按照我刚才在外所见,这个围困住我们的阵法,在各自方位,得有四个阵眼。”白鹄立垂着眼睛,在时澈身后闷闷开口。 如果是四个阵眼,那按照方位来说,多半都定在东南西北四处。他们刚才进来时,这四个方位上,都是什么呢? 白鹄立正思索着。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靠坐在门口,原本为了方便逃生的几个男人一下子吓得跳了起来,满脸恐慌无助地向白鹄立和时澈看过来。 白鹄立刚要上前,时澈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小心地打开门。 21、第 21 章 天不知不觉中已经亮了,门外李老师脸色难看,看着屋里大厅中乱七八糟的模样,声音尖锐冲着最前面的白鹄立和时澈吼:“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话问得好,前一个枉死的人尸体还摆在大厅里,竟然有脸问这种话。 白鹄立没说话,原本萦绕在李老师眉心的黑气更浓郁了,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 不知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已然断绝了所有生机。 而死人,是不值得他浪费眼神的。 一个原本站在门口,满脸惊恐的高大男人,见到门外的是李老师后,仿佛川剧变脸似的变了个表情,满脸怒容地揪起李老师的衣领,把他一路拖进了屋子。 被人按在已经了无生气的无头尸体旁边,李老师还在骂骂咧咧,等看清了面前的东西是什么,比刚刚更尖锐百倍的声音一下子冲破了天花板,“这是什么东西——!!” “我们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把我们带来这里,收了我们那么多钱,宣传上是怎么说的,是高质量伴侣,是手到擒来的恋爱技巧,现在怎么,是让我们玩命?!”高大男人愤怒质问。 其他学员见到是李老师,不再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能杀人于无形的东西,也胆子大了些许,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 李老师原本仗着自己是老师,那些人要找个满意的对象还要靠自己,连那些年入百万的企业高管都对自己客客气气,颇是耀武扬威了一阵。现在被人按在一个无头尸体边上,近得脸都能感受到尸体冰凉的温度,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那些人说什么他也听不见,只会“啊啊啊”的乱叫乱喊,手脚胡乱扑腾着。 “放开——放开!滚开!!”不知是不是恐惧带来的力量,李老师竟然挣脱开来,把面前堵着的人推倒在地,跌跌撞撞地跑出小楼。 “天亮了,我们也该去寻找阵眼了。”白鹄立没理会面前的闹剧,看看从大门口投射进来的明亮阳光,径自起身。 “我们……我们出去真的不要紧吗?”有个瘦弱的女生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身上围着一条毛毯,带着哭腔问。 “当然要紧啊,阳光是对怨灵会造成一定影响,但是当怨灵染了人命就成了凶灵,凶灵可是很疯的,他们连自己都没有未来了,哪还会在乎区区阳光。”白鹄立莫名其妙地向她看了一眼,似乎在奇怪为什么那个女生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女生脸色泛白,刚想拒绝出门,白鹄立又道:“可是你留在这里更没用,一会儿我们都出去了,这屋里还遮光,别说凶灵了,连怨灵都第一个找你下手。” “……” 女生立刻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还哆哆嗦嗦地把毯子披在身上,又打着抖跟在他们身边。 听到白鹄立的话,众人也不敢继续呆在小楼中,纷纷鱼贯而出,仿佛外面的阳光变成了能救命的稻草,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要站在阳光最好、没遮挡的地方,生怕有一点遮挡,阴影中就藏了索命的怨灵一样。 “趁着白天,我们先分头去寻一下阵眼。”时澈给剩下的人简单分了组,道:“我和小……我和鹄立才来不清楚,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学校里东南西北的四个方位,分别都是什么?” “东边是食堂……”那个还在哆嗦的女生开口,小声道:“之前我们每天早上都是从小楼出去,就往食堂走了,正好迎着太阳,我记得很清楚。” 时澈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不远处食堂方向传来一阵惊恐的惨叫声。 不好,恐怕已经出事了! 白鹄立和时澈对视一眼,当先跑向食堂。 - 食堂里人不少,可以看到校长陈园,还有一些其他老师都在,只是他们都围作一团,似乎中间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白鹄立拨开人群,只见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李老师,现在倒在地上,口鼻皆是血迹,脸色发黑,头发已经变成花白。 很显然,和小楼里的两个同样,已经彻底没救了。 只是…… 白鹄立环视一圈,围在这里的多半都是“老师”,眼熟的有陈校长,还有教礼仪的马老师,他一直以为这些人和怨灵达成了某种共识,可是现在,李老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 还是这种和学员相同的死法。 白鹄立神色微动,他看到虽然众人脸上都是惊恐,但是陈校长还带着几分慌张和无措,她小心地往人堆中挤,看样子是想退出去。 他刚要开口,一边时澈已经扣住了陈校长的肩。 时澈本就生得高,把人按住肩膀扣下的时候,低头看向陈校长的眼神,冷淡又漠然,几乎和看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你!你干什么……”陈校长抬头的时候原本满脸怒容,看到时澈的神情,冲出口的怒意生生拐了个弯,后半句话一下子没了气势。 “陈校长,别着急走啊。”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白鹄立也检查完了李老师的情况,站到陈园面前,道:“看来陈校长是对李老师的情况有所了解啊,这才着急忙慌地要离开?” 陈园被说中了心思,眼神游离,根本不敢和白鹄立对视,磕磕绊绊地开口狡辩:“你……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怎么知道李老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也很吃惊……” “是啊,李老师会变成现在这样您不清楚,等您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这样,恐怕就清楚了。”白鹄立眯起眼睛,冲陈园笑了下,露出一点点小虎牙。 迎着阳光,明明可以说毫不相关,时澈恍惚中依然觉得白鹄立笑得有些像自己家那只小狐狸,一样的狡黠又可爱。 “我……我……”陈园抖着声音,满脸恐慌,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 几乎就差明确告诉所有人,她知道李老师是怎么回事了。 时澈垂着眼睛看向陈园,忽然开口,“陈校长,就看李老师现在的情况,如果你不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难保下一个不会是你。” “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就能保证我的安全吗?”陈园几乎绝望地哭了起来,一点看不出初见时那种风风火火的气场,“我可从没害过你们啊——!” 接着,陈园断断续续地讲述了昨晚的事,包括柳姐要她给学员们下药,还要保证下在每个人都会吃的地方,最后那瓶药却被李老师拿走了。 “你说,李老师还收了他们的钱?”白鹄立眨眨眼睛,忽然问。 “对啊……”陈园迟疑道:“如果不是为了钱,谁愿意长住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和一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打交道……每次做点什么事情,或者他们成了一对,都会给我们发个大红包。” “那你知道,他们所谓的成了一对,是指什么事么?”白鹄立神情严肃了些许,问。 陈园脸上一片茫然,“就是成了一对啊,我看他们不太像人,也问过,他们保证了,绝对是你情我愿的事,毕竟都是想找对象……我们也是做好事。” 白鹄立几乎被气笑了,连连点头,“没错,的确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陈校长,他们所谓的成一对,是指把这里的学员诱骗杀死,然后夺走那个学员转世投胎的机会,让这个学员成为下一个怨灵。”时澈沉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做好事?你就没发现自己的学员少了,或者发现哪个学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周围跟过来的学员听到这里,也是一脸愤慨,倘若不是白鹄立和时澈阴差阳错地出现,现在要死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再说说李老师。”白鹄立撇撇嘴,轻轻踢了踢脚边没了气息的李老师,接过时澈的话说:“他答应了为他们办事,也收了他们的钱,这就是结了约定,对于这些东西来说,约定是极重要的事情。就像是他们‘你情我愿’的找替身,同样只要梦境中答应了,就和他们缔结了约定,他们就能正大光明地找替身索命。” “如今李老师答应了他们的事情,收下酬劳后却没能做到,他们自然可以向李老师索要赔偿。只怕是李老师贪财,一毛不拔,加之怨灵已经开始以生人修炼,李老师就拿自己的命,换了怨灵给他的钱。” 说着,白鹄立向陈园凑近了一些,轻声问道:“不知道李老师这条命……值多少钱呢?” “三、三十万……”陈园脸上也一点点爬上了惊慌。 白鹄立很满意陈园现在的表情,带了点笑意的声音在陈园耳边响起,“那现在你能坦诚地聊一聊了吗?” - 李老师的计划也并不复杂,因为那瓶药有颜色,他就粗暴地将药倒进了餐厅里无限续杯的豆浆中。 “他还是个人么!”徐敏打开大桶豆浆,腾起一股热气,因为豆浆过多,呈现一种淡淡的微黄,散发着新鲜豆浆的清香味,根本看不出加过料的样子。 “豆浆大家都别喝了。”白鹄立看着豆浆开口,只是话音未落,连徐敏都像被提醒了一样,把盖子往边上一放,离豆浆远远的,似乎这一桶平时深受欢迎的豆浆,成了穿肠的毒药。 白鹄立摇摇头,随手拿过一个小勺子,在大桶中舀起一勺,凑近闻了闻,“倒也不是见血封喉的毒,只是能让人出现幻觉,更容易被他们蛊……” 说着,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接着,白鹄立取过一边挂在墙上,用来中午打汤的大勺子,在豆浆桶中打捞着什么。 “发现了什么?”时澈第一个意识到。 “嘘——”白鹄立冲时澈神秘一笑,又全神贯注地低头捞着,清澈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我发现了第一个阵眼哦。” 22、第 22 章 此话一出,原本在周围寻找任何不正常、不应该出现在食堂中的异常物品的学员都聚集了过来。 找到了阵眼! 这就意味着他们离回家的路又近了一步。 然后,众人眼睁睁看着白鹄立从豆浆桶中,捞起一截用稻草包裹的小块长条物品,因为被泡在豆浆中的时间太久,稻草已经破破烂烂,稀碎地挂在长条物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似乎带着点深褐色。 “这东西不会一直都泡在豆浆里吧?”徐敏顿觉有些不适,嫌弃地问。 “恐怕是的。”白鹄立无情地打碎了徐敏的期待,“既然一早就定下阵法,肯定在你们来之前,东西就已经准备好了。” 手中还拨弄着,将稻草扒拉开。 “这稻草是什么颜色啊?不会在豆浆里泡发霉了吧,吃了不会有毒吧?”赵浩皱着眉,也在一旁。 “不是发霉了。”白鹄立两根手指提溜着那些稻草,像是拿着什么脏东西,丢在桌子上,“浸了血,才会是这种颜色。” 围着的人顿时往后连退几步,生怕被这些掉在桌上的染血稻草碰到,给自己添了什么危险。 “里面包的是什么。”唯有时澈没有退开,反而站在白鹄立身边,侧身问道。 白鹄立将手中的大汤勺递出来一些,里面竟是一截白生生的骨头,已经将碎未碎,恐怕这才用稻草把它捆扎起来,沉在豆浆里。 而且,按照这截骨头的形状,很难不令人想到人的手指。 “呕……”第一个忍不住的竟然是教礼仪的马老师,反而是那些学员,一晚上的刺-激,让他们一直绷紧的神经,恐怕都绷断了,现在反而麻木起来。 “要怎么破阵?是毁掉这节骨头吗?”赵浩第一个开口问,人却远远站在人群之后,甚至不敢靠近,“你快把它解决掉啊!” 白鹄立没说话,只是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赵浩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简单,找补道:“那用火烧,不是都能烧成骨灰吗?” 说完,还向身边问着谁有打火机。 “凡火没用,何况你说的这种要近千度的高温,靠你这打火机恐怕做不成。”时澈打断他,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符纸,递给白鹄立,“这是三昧真火。” “啊?”白鹄立压根儿没在乎赵浩,他一愣转头,看向还举在手中的大汤勺,勺子里竟已经燃烧了起来。 一时间,白鹄立脸上的神情竟然有几分无措,好像没接时澈的符咒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时澈在白鹄立还略显少年的稚嫩脸上,看到了几分委屈巴巴。 真可爱。 “看来道行挺高,已经能自行引火了。”时澈动作自然地收起符咒,夸赞了句,还轻揉了揉白鹄立的脑袋。 他这半吊子入门还能进展这么快,一直觉得自己天赋异禀。 可随随便便遇到一个漂亮少年,竟然有这等能力…… 藏龙卧虎。 不过明知这里有危险,依然偏向虎山行,怎么会是简单角色。 没多久,被不知名异火烧灼的那截指骨已然变成了灰烬,只是众人不知道的是,此时躲藏起来,刚刚用生人阳寿稳固下来魂魄的柳姐,还来不及欣喜收到的第二份,来自李老师的“礼物”,就哀嚎着握紧了她的左手食指。 不知来处的疼痛席卷了她全身,她只觉得仿佛有火在灼烧她的身体,自从变成了怨灵以后,多少年过去了,她都没有感觉到任何温度的存在,可是今天…… 她定定地看着自己重新灵魂涣散开来的手掌,甚至这种烧灼感还在往手腕、手臂上爬,心中满是不详预感。 “柳姐……你?”刘卿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一脸震惊地看着柳姐涣散开的手。 “他们在破阵,而且……已经成功了一部分。”柳姐仍然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 而在坪芠山附近的别墅区,身为大明星的许离在抽烟时,忽然烫伤了自己的手指。 最离谱的是,他的烟烧到了自己的食指,居然会没有丝毫感觉,直到皮肤都烧伤,才忽然意识到,甩开了打火机。 可手指已经严重烧伤了。 许离沉着脸,握着受伤的手,“天狐之火……” 这件事自然在许离录制另一个节目的时候,又不经意地被拍到,很快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引起一种粉丝心疼。甚至许离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下了咒的传言,也悄然流传开来。 - 徐敏看着白鹄立干脆利落地解决,却还是对刚刚看到的东西心有余悸,咽了口口水平复心绪,才道:“挺好的挺好的……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咱们尽快出去,破一个阵眼我给你追加两百万!” “我看这阵也不难破,你别是在坑人家徐敏的钱吧?!” 众人因为那截骨头自燃,好奇白鹄立是怎么做到的,正窃窃私语,还是赵浩第一个跳出来,质问了起来,像给徐敏打抱不平。 “你在胡说什么啊!”徐敏尽管没像其他人那样跑去吐,脸色还是有些难看,此时皱着眉,为白鹄立辩解道:“白小哥能这么快找到第一个阵眼,破阵不是好事?你别没事找事好吧?这时候说这些动摇民心,你安的什么心!你要不服,你们谁能破阵带我们出去,我一样可以给钱!” 赵浩这会儿又完全不怕了,从人群中挤过来,像完全听不懂徐敏的意思,继续理直气壮道:“我这是为你好!别被人坑了钱都不知道!” “……”徐敏来这个地方也有个把月了,赵浩虽然在班里高调,但是从前连话都没和她说过几句。 看得出来,赵浩很有自己的想法和未来规划,而且那时候,他应该和怨灵给他创造的幻想完美女友打得火热。甚至不止一次,她还听到赵浩和别人聊起,说像自己这样穿着随便,性格强势的女生,根本不招男生喜欢。 怎么就一个晚上的事,他忽然就对自己热情起来了呢,怎么想都觉得不同寻常。 “或许有一种可能性,我不需要你这种好。”徐敏道:“我也不缺这些钱,能早点离开这鬼地方对谁都好,我花钱拜托白小哥带我们出去,你这样跟着等出去的人,就不要多说什么了吧。” 这话像是伤到了赵浩的自尊心,他眼睛都瞪大了,“你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不过是在豆浆里捞几下,就要两百万?!” 徐敏随意撇撇嘴,“有本事你也去捞,再多钱也没命值钱。” 赵浩气愤道:“这摆明了就在骗钱!你这种没脑子乱花钱的女人还有谁肯要……” “赵浩。”白鹄立忽然开口,打断了赵浩愤慨的话。 转过脸看去,虽然赵浩的话完全不给任何面子,但白鹄立似乎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只是平静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赵浩的声音忽然停住,他直觉,白鹄立这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说完,白鹄立忽然绽出一个笑容,小小的虎牙露出一个尖尖,漂亮的脸让赵浩都愣了一下,“可惜,你不是君子。” 赵浩不出所料地跳起来,叫嚷道:“你小子什么意思——” 白鹄立眨眨眼睛,模样乖巧,说出的话却和精致的外表截然相反,“那你是什么立场去管徐敏小姐姐怎么花钱呢?哇,不会吧,难道你已经把自己摆在小姐姐男朋友的位置了吗?连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开始觉得小姐姐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对吧?” 白鹄立一段狠辣的输出,让被说懵了的赵浩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 白鹄立往前一步,赵浩就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一步。 “真是叫人意外,人类中竟然会有你这样的雄……男性,简直是丢了广大男性同胞的脸。”见着赵浩的怂样,白鹄立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赵浩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再被白鹄立说下去,别说自己往后和徐敏的关系了,光现在他的脸都快丢尽了! 赵浩恼羞成怒,“我现在可是上市公司管理!月入好几万!是你这种小白脸能比的?!我能贪徐敏这些钱吗!徐敏自己不会管,不就得我这样的替她来管?” 徐敏:“……” 尽管他竭力想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只是涨红的脸早暴露了一切。 赵浩还准备说什么,白鹄立已经不想再听了,直接下了结论,“你简直普通又自信,无耻又悲哀。” 再配上白鹄立因为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下来怜悯又鄙夷的眼神,赵浩张了张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旁边的徐敏见状,更是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赵浩,原本她就觉得两人八字不合,现在得知了赵浩的真实意图,更是不想再有什么接触。 可在白鹄立转身离开的时候,赵浩又在后面死死地盯着白鹄立的背影,眼神怨毒。 只是,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时澈,却一直默默关注着赵浩的神情变化,直到赵浩眼神中充满着怨恨,而印堂发黑愈加明显。时澈才转开视线,轻轻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跟上白鹄立的身影。 “不过就是个靠脸招摇撞骗的东西,长这幅模样,一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我呸!”赵浩落在最后,愤愤吐了口痰,阴测测的眼神又看向徐敏,轻声嘀咕,“在我面前搔首弄姿,结果遇事一句话都不帮我说,装什么假正经,难不成还真看上白鹄立那个小白脸了?” - 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在学员中造成什么影响,毕竟来“等你相爱”平台的,年纪都不小了,对自己想要什么很清楚。 在他们看来,赵浩是贪财了些,但贪财却不是他最大的缺点,他错就错在不够高明。 在得知了自己心中的完美女友是怨灵幻象,没人还会沉溺其中,但是赵浩这样直接一刻不停转移目标,却实在着急了些。 也难看了些。 更何况,徐敏花钱让那两个天师给他们找出去的路,本就是他们占了便宜,偏偏赵浩还自以为是把徐敏的钱都当做自己的,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看。他们还没感情呢,能不引起别人的反感么? 多数学员心中都看着赵浩出丑而暗自窃喜,又为自己没在班里注意到徐敏这个白富美,而懊恼失了先机,纷纷有意无意地在徐敏面前展示自己,加足了马力寻找其他的“阵眼”。 何况白鹄立都说了,困住他们的阵法关键,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 徐敏没注意在她面前来回晃的男学员,她低头搜寻着,但实在不知道其他的所谓阵眼是什么东西,只能看面前有什么东西最不应该出现在当场。 “哎——!” 忽然,身后不知是谁用力撞了她一下,她往前扑去,手在地上一撑,立刻被不知什么东西划了一个大口子。 但令她不可思议的是,手掌上伤口的血,却不像是淌出来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出来的,以一种不自然的样子快速流出,滴落在绿化草丛里。 “白小哥,快来!这里不对劲!” 23、第 23 章 白鹄立和时澈原本在背阴的北边寻找,那处被教学大楼遮挡,阳光照不过来,只有大片阴影,被吓破了胆的众人自然没人愿意过去。 徐敏的惊呼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阵混乱,伴随着更多人的呼喊。 “那边似乎有情况。”白鹄立回头。 时澈起身,“我去看看。” 尽管在进来的时候就从开车的司机、铁门上的异常,还有摆放诡异的家具处明白,这里定有不寻常的事情,但是依然没能料到,竟然会如此离谱。 无论是白鹄立对这些事情熟悉的模样,还是消逝的三条人命,困住他们的奇异阵法,每一件事,都是发生之前时澈完全没预料到的。 但终究,还是这些妖邪之物不安分在应该呆的地方,妄图肖想人间。 果然,这些妖邪之物都该消失。 但最令他觉得奇怪的,还是自己对这些事情竟然毫不惊讶,仿佛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又或者,是冥冥之中指引他过来这里。 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时澈却总是做一个梦。 一个自己反复被杀,还在努力保护着什么人,用尽毕生本领,依然无法脱逃的梦。 真实的让他心悸。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对那些非人类的妖物和怨魂,他都带着最深刻的厌恶。 那种厌恶强烈到,还未碰面,他就已经知道,他们之间只能留存下一个。 他也猜想过原因,也许是他醒来以后就总是接触一些灵异神怪的东西,也许和这身体的原主人死去的原因有关,也许和他失去的记忆有联系,又或者,就像他能看到别人的未来一样。 这是他的未来。 他选择相信这份直觉。 而整个“学校”,能让他感觉安心和信任的,竟只有同样才认识没多久的白鹄立一人。 时澈起身,准备前去查看徐敏的情况。 “一起去。”白鹄立忽然拉住他的胳膊,精致的脸上是与堪称甜美的长相全然不同的严肃,“这里很危险。” 就是知道危险,才不想要你过去。 时澈看着他,心想。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好歹还有你这个靠谱的能拉我一把,真靠这些学员,他们现在只怕已经在怨灵的替身鱼池中徜徉了。 “白小哥,你快过来看看!”徐敏已经等不了了,声音中带上了恐惧,似乎还在发抖。 - 另一边,学校中阳光最少、坐落在北方的教学大楼中。 柳姐握着自己的手臂,原本还只是手指处传来灼烧的刺痛,现在却慢慢蔓延开,连手掌都已经涣散,而这一切还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甚至还在向手臂进发。尽管柳姐已经使用了李老师的寿数,却依然于事无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淼淼站在一旁,已经急得快哭了。 刘卿卿一脸阴沉,“柳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柳姐开口,刘卿卿又道:“我们从被渣男欺骗死去就认识了,你对我而言,就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你还有什么需要瞒我的吗?” 柳姐神色微动,长长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还在逐渐消散开的手臂,沉声道:“我们有危险。” “这是自然。”刘卿卿脸色未变,道:“连你这个参与布阵的人都伤成这样,我们想出去,根本不可能平平安安。” 柳姐摇摇头,“这个阵法,是以我们自己为引,将我们和那些人困在里面,现在那些人类中不知为何出了个天师,正在破阵。” 淼淼小声问:“那……那不是挺好?我们也要出去,如果他们真的能破了阵,我们就一起出去!” “问题就在这里。”柳姐道:“阵法既以我们为引,若是被人类破了阵……” “我们会魂飞魄散。”刘卿卿接道。 说着,她看向柳姐,眼神中带着沉郁之色,轻声问道:“对吗?” 柳姐点点头,一时间,她竟觉得刘卿卿平时就爱用的姨妈红口红色号,似乎颜色更深了几分,隐隐似乎带了点黑色意味。 是什么原因,不过一晚上,刘卿卿仿佛换了个人。 但很快,柳姐就调整过来,“别担心,既然那妖族要的是生人的阳寿,只要这个阵法中没有活人,没了他想要的东西,阵法自然就消失了,我们也能出去了……我们只要阻止那些人破阵就行了。” “我们还得要那些人类都死在破阵之前。”刘卿卿凉凉地加上一句。 “卿卿,你手上不能再沾染更多因果了。”柳姐听出了刘卿卿的意思,皱眉道。 “有什么区别吗?”刘卿卿问:“一个是人命,两个也是人命,横竖我都不会再去地府转世,又何必纠结这些。何况有阵法把我们困在这里,如今这里就是斗兽场,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我们可以不用出手。”柳姐道:“他们中虽然有天师,但破阵不易,危险重重,我们都破不了的阵,那些人类当然同样如此。” “而且他们若是因为破阵伤了我们……”刘卿卿顿了顿,道:“他们自己做的孽,自然是他们来还。人心易变,等多死几个,他们自己就分崩离析了。” 柳姐点头继续道:“本就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现在被强行聚集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出去才临时合作,哪有什么信任可言,他们一旦遇到事,都会希望死的是别人,只要不是自己,谁都可以。” 他们会互相猜忌,互相埋怨。 甚至—— 自相残杀。 - 而现在,柳姐所说的情况已经在学员中上演了。 那个在小楼中就胆子很小,一直打哆嗦的瘦弱女生倒在地上,身上还披着她一路带出来的那条毯子,已经没了气息。 而周围却一片死寂。 明明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安静的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在这样一片沉默中,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嘈杂,仿佛连呼吸都是多余的。 衬着上午明媚的阳光,女生被毯子盖住的身体显得更瘦小,几乎没了起伏。和之前那几人不同,之前几人都是明显可以看到被吸取的寿数,起皱的皮肤、花白的头发,能看到他们被偷走的岁月。 可这个女生却不一样,她虽同样看不出原本的长相,只能看到干巴巴的身体,皮肤绷紧地贴在骨架上,手臂上有个被划开的大口子,伤口处翻开,只能看到泛白的肉,血液都被抽得干干净净。 她更像是,经过精心制作的干尸。 - 就在十分钟之前,徐敏叫白鹄立和时澈过来,一向慵懒而冷静的她难得有些惊慌失措。正专心找线索的她,不知被谁撞到,快摔倒的时候手掌撑在地上,却被划开了个口子。 明明不深的一个小口子,血却流个不停,或者说,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出来似的,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快速淌出。而血液都渗进了泥土中,仿佛土下有什么东西在汲取她的性命。 他们在找的阵眼本就是不自然之物,徐敏不仅没害怕,反而更激动了,动手挖起了泥土。 绿化中的泥很松软,显然本就被什么挖动过,这下徐敏更肯定了,南方的这个阵眼,竟然还是被自己找到的! 徐敏摸了摸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 短短一个上午就能有如此收获,说不定他们今天就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毕竟他们经历了豆浆桶里的骨头,谁还能有胆子吃这里的东西呢?现在他们都是饿着肚子的。 果然没多久,就根据自己渗血的伤口挖到了一块木头。 木头是纯黑色,像包了浆似的,油光水亮,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徐敏自认力气不小,可小小一块巴掌大的木头,她竟然有些拿不动。 “你……你的伤口怎么还在流血……”胆小的瘦弱女生小声提醒,“要不要去拿个绷带处理一下。” 徐敏翻了翻自己手腕,不过是一点小伤,她正要拒绝,众人却看到了邪乎的一幕。 她伤口处流出的血,像一条红色的蠕虫,从她手掌下方爬到那块黑色木头上。而那块黑色的木头,则如同黑洞一般,将她的血吸收得荡然无存,留不下一点痕迹。 若非阵阵晕眩和手里越来越沉的重量,徐敏几乎要以为那抹红色不过是用红笔在自己手上画出来的。 “这块木头,是在吃你的血吗?!” 不知是谁第一个惊呼出声。 徐敏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手上的伤口明明不大也不深,却一直血流不止,恐怕也和她找到的这块木头有关。 可就在她想将这块木头甩下,木头却纹丝不动,像被胶水粘在她手上一样,根本丢不下来。 甚至那原本浅浅的伤口也变得越来越深,口子也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划开整个手掌了! 怎么会这样! 周围围着的人见状也恐慌起来,你推我搡地要远离徐敏。 “你们躲开!躲开!别挡着我!” 那个胆小的女生被吓破了胆,竟然摸出一把菜刀闭着眼睛挥舞起来,许是刚才在食堂找寻的线索的时候收起来的。 但是这样一片混乱中,刀剑无眼,很快她的刀口就划伤了身边的其他人,可只要出现一点伤口,徐敏手中的那块木头就像是海绵一样,都会无休止地吸取。 一条条红色的“线”,牵连着伤口和黑色的木头。 “你别再乱砍了!” “太危险了!” 众人想要阻止,有去制止的,也有上前夺刀的。 声音离胆小的女生越来越远,她充耳不闻,只机械而用力地挥舞着,连自己身上也被划伤了好几道,细细的红线连接着她和黑色木头。 “啊——!” 一声尖叫,一片混乱中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但那把刀,却插-进了胆小女生的胸口。 原本细细的“线”也变得又粗又红,甩都甩不掉的黑色木头自动从徐敏手中脱落,正好掉在了胆小女生身上的伤口处。没多一会儿,胆小女生就成了如同木乃伊一般的,一具干尸。 而那块黑色木头,像吸饱了养分,变得更黑更亮了。 “白鹄立!” 一片沉默中,身后传来赵浩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嘲讽,“她是你害死的!” 24、第 24 章 “怎么会这样……”徐敏第一个回过神来,转头向赵浩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才刚刚赶过来,离倒地女生还有段距离的白鹄立,又看看笑得诡异的赵浩,皱眉道:“白小哥才过来,还离得这么远,他手臂两米都够不到刀子吧?”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赵浩阴阳怪气,大声向众人问:“你们还没发现吗?这个所谓阵眼,每出现一个,就会死一个人!第一次是李老师,第二次是这女人,第三次是谁?” 赵浩问:“白鹄立,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呢?还是说,你就是打着让我们去当炮灰的算盘,好给你铺平出去的路!” “确实,这几天发生太多事了。” “每破一个阵,确实就死了一个人啊!宿舍小楼里不就是丽丽……” “……这也太吓人了!” 这话一出,还在吵吵嚷嚷的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许多人都低头思索,继而窃窃私语,看来多半相信了赵浩的话。 “咔哒”,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白鹄立原本正要查看女生的情况,被赵浩这么意有所指地嘲讽一通,哪里能忍得下来,“虽然我理解你现在的胆怯,但是话可不能乱说。” 他向来无理都要争三分,现在理直气壮,哪里还能饶人。 少年还带点肉肉的脸颊严肃起来还挺能唬人的,原本话还未说先带三分笑的唇,也不见了笑意,冷冷地绷着,桃花眼都带上几分倒春寒。 “李老师会死在食堂,完全是他咎由自取,贪财不说,还强求自己命数之外的东西,又存了害人之心,天命不佑,能怪得了谁。”白鹄立冷声道:“至于另外几人,哪个不是被怨灵所害,你也能强扣到我头上来?” 白鹄立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看向赵浩,露出的一点小虎牙也带着冷冷的光。 赵浩只觉得自己心中一慌,似乎有凶猛的野兽盯上了自己,仿佛回到昨晚直面怨灵时的错觉。 白鹄立嗤笑道:“怎么,断了你的豪门美梦,这就记恨上我了?” 另一边时澈视线追随着白鹄立,也看向赵浩,声音平缓:“丽丽他们在小楼中完全是被怨灵所害,远早于破阵之前。” “何况小楼中的那个阵法,不过就是让你们在楼梯上鬼打墙,一直转悠也找不到出路罢了,难不成你还能笨到明知有异常还一直走下去,把自己累死不成?”白鹄立瞥了赵浩一眼,学着赵浩刚才阴阳怪气的语气,“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这么蠢吧?” 众人若有所思地看向赵浩,白鹄立说得也有道理,赵浩出身不好,一心想通过婚姻跨越阶级,之前和怨灵化作的完美女友谈婚论嫁,还大肆宣扬,现在因为徐敏财大气粗,转眼就盯上了之前一直看不上的她。 确实可能如白鹄立所说,是因为他屡次在徐敏面前表现,但都被白鹄立拆台,恼羞成怒才诬陷吧? “你!”赵浩愤怒之下,连危险的感觉都消失了,“你不过是仗着我们都不了解这些罢了,还不是什么都由你们说了算!是不是我胡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众人又看向白鹄立,赵浩说得也有道理,他们对这些完全不了解,如果白鹄立有心害他们,或者用他们去试阵法,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时,大家都只是站在周围,沉默不语,两不相帮了。 白鹄立撇撇嘴,一眼看到落在胆小女生身上、根本没人敢触碰的黑色木头,转身过去。 而时澈却依然定定地盯着赵浩,以一种专注到近乎诡异的神情。 经过前几次的经验,时澈很清楚自己长时间盯着一个人,总能看到一些和这人相关的事情。 依照往常的经验,应该是此人未来的事。 可这次,眼前却出现了另类的一幕。 赵浩死了。 画面里,赵浩捧着一个人头骨骷髅,但不一样的是,这个骷髅顶上有三个洞,呈“品”字型排列,说得诡异一些,倒像是可以用手指插-进去拿起。 而赵浩正面目狰狞地咳嗽着,接连吐出几个血泡,剧痛和惶恐让他忍不住发出惨叫。紧接着,鼻子里,耳朵中,连眼眶里都流出发黑的血色。 “怎么了?” 身边传来白鹄立的声音,时澈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站在赵浩跟前,两人离得极近,赵浩正以一种惊恐的眼神望着自己。 时澈忽然觉得自己一阵心悸,似乎被人用力捶了胸口,闷闷的不适,他不自觉伸手按在心口。 “你把他都看得心里发毛了!”白鹄立在旁边笑道,“你刚刚对赵浩说‘骷髅出现,你会死’,你看这怂的,都不敢说话了!” 也许是刚刚看到的场面太血腥,才会让人难受吧。 白鹄立清亮的声音仿佛阳光撒进了黑夜,把这一通沉闷的气氛驱散开去。 刚刚众人在这里围作一团,人挤着人,影子叠着影子,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等白鹄立走进来捡起地上那块杀人的黑色木头,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散开后好似天都亮堂了几分。 不得不说,不管众人真心还是假意,无论信不信白鹄立,他们还得靠他才可能出去。 至少只有他敢徒手抓这块刚刚杀过人的黑色木头。 “这东西……”时澈也注意到了白鹄立手中的木头,皱眉道:“血腥气很重。” “是啊,刚刚才吃了一个人。”白鹄立不以为然,轻松颠了颠木头,让徐敏瞪大了眼睛,别人不知道,但徐敏很清楚这块木头到底有多重。 白鹄立一笑,小小的虎牙露出一个尖,道:“你们看,这是阴沉木。” “阴沉木?就是那个遇水沉底的木头?”人群中有人惊呼。 “你知道那是什么?”也有人发问。 前面那人回答:“我家是做木材家具生意的,阴沉木还是很值钱的料子,挺贵的,可是阴沉木不会吸血啊!” 白鹄立闻言点头,“没错,普通阴沉木当然不会,可这是从千年旱魃棺椁上取下的,是枕在旱魃脑后的那块料子,当然和普通的不一样。” 白鹄立拿着那块黑色木头,解释道:“旱魃火属,掌管炎旱之力,所现之处,无不大旱,赤地千里。而这千年阴沉木,是难得柔和的阴寒之物,以阴沉木的棺椁困住旱魃,倒是心思灵巧,不知是哪位大师的杰作。” 顿了顿,白鹄立又忍不住补充道:“就是太浪费了!” “那……白小哥,我们是不是要把这块木头也一起烧了?”徐敏在边上问。 “这当然不行!”白鹄立一把将黑色木头藏进自己怀里,道:“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阴沉木被旱魃影响,从镇压阴寒成了邪性嗜血之物,可不得好好研究一番!” 白鹄立一边将阴沉木收起来,嘀咕道:“这说不定就是我的毕业课题了!” 徐敏没听清,只诧异问道:“那这阵要怎么破?” 白鹄立比她更诧异,“只要让作为阵眼的东西远离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就已经让阵法产生变化,又何必一定要毁掉?” 说完,白鹄立反应过来,是他在食堂烧了那截指骨,才让他们产生了破阵必要毁去的错觉。便解释道:“那截骨头不一般,我们既不知道它是来自何人,也不知道身体的原主人是否同意被人这样利用,况且还放在那里,早晚会影响到不明真相的路人,还不如毁去干净。” “那这块会吸血的木头,你又怎么能保证它一定不会伤害到我们?我们可否亲眼看到它杀过一个人了!”赵浩恢复过来,又第一个开始叫嚣。 “自然是因为我会带着。”白鹄立笑道:“不然你拿去?” 在这里耽误了太久,傍晚的阳光斜照过来,却分毫不能给人温暖的意味,反而橙红色的光好似刚才被木头吸干的血,洒遍了整个学校。 白鹄立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笑得眉眼弯弯,将阴沉木递出来,赵浩呆呆地看着,愣是不敢接。 长相漂亮到精致的白鹄立,此刻在赵浩眼中,就像那沉下的夕阳,虽然美丽,但带着渐渐逼近的危险气息。 “你明明有办法对付这块木头,一开始却没有过来,让那女人被木头吸干了血……不会是你故意的吧?因为徐敏给了你钱,所以你就只保护徐敏,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磕磕绊绊的,赵浩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如他这样靠自己一步步爬上社会中产的人,多少都有一些趋利避害的能力,他当然知道,白鹄立看着年纪不大,但绝不是好惹的。 甚至,可能根本不是他能惹的人。 但是他太恨了,他在这里经营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找一个最适合自己、能带领自己跨越阶级的老婆。可不仅原本只是怨灵的幻境,现在所有的风头都被一个少年抢走了,新目标徐敏也对自己完全没有兴趣,甚至在众人眼中,他现在也和小丑差不多吧? 长得好,有能力,看着衣饰也不是个缺钱的。他明明已经有很多了,为什么还要和自己来抢这点东西呢? 难道不是白鹄立非要来挡自己的路吗?还做出一副救世主的做派,平白衬得他更不堪。 这样的愤怒让赵浩忽视了所有直觉,硬是要将白鹄立踩下去。 “难道,不算是你害死了她?” - 一片沉默中,徐敏打破了沉寂,她揉了揉自己肚子,转移话题道:“一整天什么都没吃,不仅运动量大,还要担惊受怕,你们不饿吗?” 其他人立刻找到了台阶一般,纷纷道:“可不是,肚子叫很久了!” “可是吃什么呢?现在食堂你们还敢去吗?” “天也快黑了,校长应该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吧……” “你还敢信校长?” “嗯……不敢。” 还是徐敏一拍脑袋,道:“我记得那边有个便利店,还没拆封的东西……应该没有安全问题吧?” 说着,看向白鹄立。 白鹄立点点头,其实哪怕李老师“下毒”,也不过是加重他们对怨灵的感知,就算真吃了也不会有大事。 众人欢呼着冲进便利店买东西,各自抱着选购的东西去收银台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原本收银店员不见了,她站的位置后面有个橱柜而里面摆着一个和便利店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个头骨骷髅。 大家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悄声问着对方这东西是不是一直在这里。 人群中脸色最差的,莫过于被预言“骷髅出现,你会死”的赵浩,而时澈也一脸震惊看着那个头骨。 白鹄立悄悄靠近时澈,轻笑道:“阿澈你看,第三个阵眼。” 25、第 25 章 这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便利店的东西。 骷髅和一个正常成年人头骨差不多大,连颜色都不是石膏的纯白色,而是带着点淡淡的微黄。 显然,这是真正的头骨,并非做出来的模型。 诡异的是,在最坚硬的天灵盖上,还有三个排列成“品”字型的孔,约莫成人食指大小。而透过品字形的孔,还能看到脑袋里面交错纠结的“线”,密密麻麻,塞满了整个头骨。 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则只有两个黑洞,仿佛能吸入人们的灵魂,空荡荡地看向众人。 那是什么东西?! 周围窃窃私语,有人甚至手抖到连食物都拿不稳,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叫出声,那些学员争先恐后地往便利店门口逃去,你推我搡,活像落后一步,就会被摆在橱窗里的骷髅杀死。明明只有几十人的学员,生生被哭喊和惊叫声闹得仿佛有成千上万的人发生了踩踏事件。 前面有人摔到了,后面的人都顾不得把人扶起来,只想着自己往外冲,根本不在乎脚下踩的是地面,还是前面摔倒的人。 “之前也没见他们这么害怕呀?”白鹄立不理解地看着门口人挤人的样子。 因为拿的东西多,落在最后的赵浩也拼命往前挤,既舍不得丢下手中的物品,又嫌前面的人挡着自己的路,连眼镜都挤歪了,还是不管不顾只奋力往前推着,几乎整个人都扑到了前面人的背上。 “你们这样很危险!”白鹄立上前,想要拦住陷入疯狂的人群,但是根本没人听他的话,每个人都希望能更远离一些那个催命的骷髅,每个人都在祈祷,只求下一个丧命的不是自己。 反而乱冲乱撞的快把白鹄立撞倒了。 就在白鹄立快站不稳的时候,两边胳膊都被人扶住了,一边是原本站在人群外的时澈,现在也冲了进来,稳稳拉住了白鹄立。另一边是人群中的徐敏,令人意外的是,徐敏即使穿了双高跟鞋,身处这样的人群乱流中,依然如履平地,灵活地穿梭在人群。 两人一起拉着白鹄立平安出了人群。 但那些还在往外挤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门口的哭喊声中忽然夹杂了几声惨叫,但很快惨叫声就消失了,快被挤塌了的门终于让所有人都出去了,而地面上,却留着一个已经被踩踏得面目全非的“东西”。 在门口前面的空地上,还能看到另外半截,许是逃出去的想法太迫切,另外的半截飞出去了很远,哪怕下半身已经被人潮挤在地上,上半身依然维持着飞奔的动作,冲到了前面。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承认错误,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们只想出门,离开这个作为阵眼的便利店,哪里会注意到,在他们推搡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我说过吧!每发现一个阵眼,一定会有人死的!”赵浩第一个恐惧地叫起来,“姓白的根本不告诉我们这些,就是为了让我们给他铺路!” “……”白鹄立一阵无语,若非在等你相爱平台的线下店感受到了凶兽的气味,他根本不会来这里,更别提遇到这些人,蹚这次的浑水了。 他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凶兽,可是凶兽只在这里出现了一次,甚至只露个爪子。现在看来这个学校不过是凶兽豢养自己食物的饲料厂,在他需要的时候,过来收割一些生人阳寿罢了。 反倒是他,把自己困在这里浪费时间。恐怕现在师兄又要因为自己玩消失,把平时分都扣光要他留级了。 真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白鹄立不高兴道:“我不是为你们而来,有没有你们,我都能破阵。来这里之前,我就知道有异常了。” 时澈清楚他过来另有目的,只是不知道原因。不然也不会明明看到了相亲平台的暗箱操作,还交钱进来,而且按照白鹄立的长相…… 当真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了,恐怕从小到大都不会缺少喜欢他的人。 只是看到他真这么尽心竭力地破阵,还不止一次帮了徐敏…… 时澈瞥了眼徐敏还扶着白鹄立胳膊的手,“难不成你还真为了相亲?” 听到时澈这句话,白鹄立先一愣,看向时澈的眼神有些无可奈何的无辜,急忙解释道:“我相什么亲,你还不知道我吗。” 声音中甚至急出了点东北口音。 但话语中却透着不知来处的亲近。 “嗯。”时澈点点头,“白小哥很优秀,要求自然要高一些。” “不是——我……” 白鹄立话还没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出便利店,去查看那倒在地上的上半截身体。 “你看出什么不对劲没有。”白鹄立问。 时澈脸色也变了,“他们中没人有工具和力量能做到。” 白鹄立蹲-下下-身,伸手划过死去学员上半身平滑的切口,整个人像是被极锋利的刀,仅仅一刀就将人劈开两截。而能做到这样的,在这些学员当中,没有人。 白鹄立回头,看向那些在不远处站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学员们。 时澈道:“而且……哪怕真的有人能做到,也没办法藏下那么长和锋利的刀刃。” “可以用线。”白鹄立沉默了会儿,忽然开口:“我们又一次发现了阵眼,在学校里守着的,无论是怨灵,还是……都不会希望我们离开,他们会阻止。” “怨灵?”时澈疑惑:“怨灵可以诱惑替身,也能吸取生人阳寿,但是这么血腥的杀人方式……怨灵有这个力量吗?” 时澈只当没有听到白鹄立没说完的话。 但是,那个“还是……”,时澈眼神微暗。 这里除了怨灵,还有别的、白鹄立知道,他却不知道的东西存在。 尽管他的感觉告诉他,白鹄立是值得信任的。 “那么混乱的环境之下,根本不需要力量。”白鹄立继续道:“他们都在往外挤,后面的人甚至还在用力推,他完全是自己撞到了怨灵的‘线’上,以至于丧命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出了事。” 白鹄立皱起眉:“可怨灵为什么……” 时澈一怔。 对啊,怨灵若是沾染人命,哪怕找到替身,到地府中依然会在阎罗殿被审判出来,他们会被押送进地狱,根本无法转世投胎。 既然他们的目的是转世,那为什么现在会这样疯狂地杀害在学校中的这些学员呢? 以这种方式横死,那些学员根本无法成为他们的替身。不仅仅是他们花的时间浪费了,还凭白断了自己后路,怨灵不会这么傻。 所以是怨灵中出了什么事,让他们如此铤而走险。 又或者是阵法有什么问题,让怨灵们以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阻止他们破阵? 还是说,怨灵有这样的异常,是因为白鹄立没有说完的那个“还是……”? 时澈虽然对白鹄立有没来由的信任,但想到躲在暗处的敌人,白鹄立没说完的那句“还是”,以及躲在人群后,满脸惊慌看向这边的赵浩。 时澈定了定神,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望向白鹄立,看着他。 不对! 每次只要凝神盯着一个人看,必定能看到一些和此人相关的事情,可是在白鹄立身上却不同一般。 时澈只能看到一片仿佛弥漫了雾气的白茫茫,隐隐约约仿佛有声音传来,但如同话筒上蒙了东西,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什么都听不清。 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 时澈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想再看看清楚,却一阵晕眩袭来,几乎眼前一黑。 “怎么了?”白鹄立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时澈道:“没事。” 白鹄立皱起了眉,盯着时澈略显灰白的脸色,还有毫无血色的唇,回想了下:“是低血糖吗?今天你都没吃东西。” 时澈本还在疑惑没能看清白鹄立的未来,反而自己身体不适,这已经像他看到的异术古籍中所写的反噬了,正在惊疑之际,倒有了个合理解释。 自从昨天晚饭后,他还没再吃过东西。 “他们害怕也就算了,你担心什么。”白鹄立叹了口气,拉着时澈进了便利店,塞给他了几个面包和薯片,还贴心地帮他拆开包装。 少年精致的脸上满是担忧,却因为显得太年轻,活像个数落家长的孩子一样,带着点可爱。 “白小哥。”徐敏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他们身边,轻轻扯了扯白鹄立的衣服,道:“你看外面,天黑了。” 那些学员也进退两难,不敢再进便利店,又不敢在外面乱走,只能可怜巴巴地缩在便利店透光的窗户边。 一天一夜下来,血淋淋的例子在他们面前展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他们原本的生活完全不同。 而现在,天已经黑了。 天黑则意味着,怨灵们惧怕的阳光消失,他们能自由活动了。 属于怨灵们的狂欢时刻,即将到来。 徐敏小心提醒:“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是该离开了,不过不是回去宿舍,我们该去那里。”白鹄立点点头,指着座落在北方的那座“教学楼”。 漆黑一片,没有一点生气的教学楼。 - “那东西,你还不赶紧把它拿走?”赵浩的声音响起。 白鹄立转身,看到还在收银台后面的橱窗中摆着的头骨骷髅。 赵浩催促道:“不是你说的吗?破阵至少要把它拿离原来的地方。” 见白鹄立完全无视他,赵浩又烦躁道:“和你说话呢,聋了?” 白鹄立正忙着看时澈的状况,见他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才有闲心回答赵浩,“你要真这么着急,你可以去拿走。” 只是也没给赵浩一点眼神,甚至还忙里抽空替时澈撕开一盒酸奶盖。 这下赵浩不干了,语气嘲讽道:“怎么,总是我出来替大家说话,戳穿了你想将我们当炮灰的意图,终于想来干掉我了?!” “你脸色怎么还这么难看啊……”白鹄立拧着眉,看着时澈吃完了一个面包。 时澈轻笑,接过白鹄立的酸奶,眼神示意白鹄立看周围,“许是事情发生得太多了,又一天没吃过东西,大家脸色都不太好。” 果然,哪怕如徐敏脸上带着妆,都能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眼中掩饰不了的疲惫。 还有可能是学校中怨灵太多。 毕竟人鬼殊途,生人和怨灵混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身体也有很大影响,何况时澈还是天生的三阴之体,对阴气和妖邪之物的气息更加敏感。 况且这里还和凶兽有关,如果现在的他们和凶兽正面对上,那才是危险了。 白鹄立脸色微变,下定决心。 抬手向摆着骷髅的橱柜挥去,橱柜连玻璃门都没开,凭空竟腾起一阵火焰。最奇怪的是,明明是木制的柜子,火焰却只烧在放着骷髅的那一格,丝毫没有影响到周围。 只听得几声轻微的“咔哒咔哒”,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火焰中也冒出一个零星的火星子,原本呈圆形的火忽然塌了下去,火势也慢慢消泯,只余一点灰白色的灰烬,堆在橱柜的格子中。 再一次见到白鹄立堪称神奇的能力,周围学员也陷入沉默,哪怕如赵浩,也只是脸上带着愤怒,不敢开口了。 “去北边的教学楼吧。”白鹄立道:“还剩最后一个北方的阵眼了,我们早结束早回家。” 殊不知,此时在教学楼最顶层的一个漆黑的窗户里,有一双眼睛正定定看着他们。 然后轻轻了眨了一下。 - 赵浩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自从时澈在他面前说出“骷髅出现,你会死”,他就无时无刻不活在恐惧中,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这种恐惧在便利店里发现骷髅的时候到达顶峰。他在人群中推搡着,尖叫着,生怕自己慢了一步,骷髅就盯上了自己。 可是千万种可能性中,唯一没想过的就是,事情竟然会这么轻松地被白鹄立化解。 但如果说白鹄立救了他的命,他却是万万不认的。若非是他自己机智,一直盯着他们,说不定白鹄立就会把他和其他死去的人一样,作为探路的垫脚石。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白鹄立……可根本没把他们这些人当回事。 哪怕徐敏,都根本入不了他的眼,那个男狐狸精一直看着的,只有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男人。 只是不知道那个叫时澈的,是不是也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赵浩落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并肩走向教学楼的背影,脸色愈发阴沉。 - 而走在最前面的白鹄立,感受着左右两边不可忽视的视线,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徐敏脸色难看,如果不是涂着口红,恐怕连唇色都会是苍白的,“我只是想,今天一天我们都在学校各处寻找线索,几乎除了北方的教学楼都翻找过了,没有……没有发现过……” “对啊,怨灵很可能都躲在教学楼里呢。”白鹄立肯定她的猜想。 徐敏瞪大了眼睛:“那我们——” “可是最后一个阵眼很可能也在这里,我们总是要过来的。” 徐敏不再说话,可脸色却更难看了,连从便利店拿到食物都没心思吃了。 “那你呢?”白鹄立笑着转向时澈,打趣道:“也怕我们死在这里?” 时澈从便利店的时候,就一直盯着自己看。 “不会。”时澈听到白鹄立那句“死”字,心中莫名一沉,斩钉截铁道:“不要胡说。” 刚刚他又集中精神看了一次,可是还是一片白雾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清。 白鹄立一愣,冲他讨好地笑了笑,拉着时澈的胳膊晃了晃,“当然不会,我可厉害着呢!” 时澈低头,盯着白鹄立扒着他胳膊的手,“嗯,你是特别的。” 心头的那抹不安却还是萦绕不去。 因为……我看不到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