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校长后我征服了宇宙》 1、请假 洛唯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 动静有点儿大，室友们不约而同地发出烦躁的噫吁声和翻身声。 还有人低声骂了句。 洛唯喘着气，呆呆地抹了把冷汗，慢慢反应过来，她今年十八岁，现在是公元2046年，她刚升入大学的第二个星期。 她尴尬地瞅了瞅睡姿憋着火气的几位室友，又慢慢躺了回去。 手机显示上午七点五分。 今天上午没有课，可以再睡一会儿。 然而洛唯没有再睡着。 她在想这个噩梦，这么多年，她反复做这个噩梦。 梦里，七岁的她因为垂涎一个银发小正太的美色，被哄骗着翻墙离开了家，和小正太手拉手去玩了。 然后被小正太手掏心脏，残忍地肢解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噩梦，她一个颜控才患上了帅哥恐惧症。 有时候她也会迷茫。 被掏心脏的痛感如此真实，真的只是一个噩梦而不是真实发生的事吗？ 可她的手轻轻放在左胸，感受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又肯定那绝对只是个噩梦。 正发着呆，手机收到讯息。 洛唯点开看。 五秒后，她捂着脸叹气。 “又去世一个……” “这下我可真是……彻底的孤家寡人了……” …… …… “洛唯，你要请假？” “是的老师。” “原因是亲戚去世，需要去筹备葬礼?” “是这样。” 洛唯绷着脸，试图让自己显得诚实可信。 然而辅导员从眼镜框上方看洛唯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请假条，又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两张同样的请假条，一一摆在桌子上。 无一例外，申请人都是洛唯，请假理由也都是“亲戚去世，需要去筹备葬礼”，只是日期分别是9月3日、9月8日和9月15日。 洛唯早在请假之前就意识到会有这一遭，毕竟谁家能两周之内死三个亲戚。 她内心沧桑点烟.jpg，表面还得解释：“老师，我没骗你，这次去世的是我一个远方表叔。” 辅导员点了点头，有些严肃地说：“洛同学，我知道你们这些女孩子娇气又爱美，害怕军训会晒黑，所以想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来请假，这我都能理解。可是，你起码也要顾及一下老师的尊严，瞎编个不一样的理由呢？” 洛唯感到心力交瘁：“我真没瞎编，第一次请假是我表姨母去世，第二次是我表姥爷去世，这一次……” 辅导员根本不信，抬手打断了洛唯的话：“好好好，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这去世的都是你的表亲，表亲而已，轮得到你，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去筹备葬礼吗？” 洛唯无奈且感慨地叹息道：“我也不想的……以前还好，现在我家族五代以内估计就剩我自己了，我不去为他们筹备葬礼，还有谁呢？” “……” “啊？？” 辅导员双眼茫然，怀疑自己听错了：“……洛同学，这种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啊。” “我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家族的人都不长命，我还想多活几年……” 洛唯又叹了口气，“我远方表叔是本市企业家单温，新闻应该已经报道他昨夜病逝的事了。” 辅导员看了洛唯半晌才稍稍合上嘴巴，开始凝眉思索。 虽然听起来离谱，但现实生活就是比小说更操.蛋啊。 她突然想起开学统计学生家庭情况时，班里有位父母双亡的学生，好像就是姓洛。 看来就是洛唯。 五代以内没剩一个亲戚，这是什么华国版被诅咒的肯尼迪家族吗？ 刚成年就彻底孤家寡人，人生余下的几十年又该怎样度过啊…… 怜悯之情汹涌澎湃，辅导员也不忍多问，抬手就给洛唯的请假条签上名字，又爽快的拿出印章一一盖上。 她把三张请假条都收进抽屉，然后站起来拍了拍洛唯的肩膀，满脸沉重地道：“别难过洛同学，一切都会好的。” 这突如其来的祝福令洛唯有些无措，诸如此类的话语，她这些年听了太多。 几乎每个人听到她家的事后，都会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可是并没有。 一切还越来越糟了。 洛唯扯了扯嘴角：“谢谢老师。” “这些年很辛苦吧。” “还……还好。” 反正她已经习惯了。 洛唯关上了门。 她从背包里面拿出鸭舌帽和口罩，戴好之后又将背包甩在肩上，向楼外都去。 现在是上午十点，然而天空阴云密布，和傍晚六点一样昏暗。 可能要下雨了。 洛唯这样想。 但是她并没有要回宿舍拿雨伞的意思。 校门口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来来往往的人无不侧目。 洛唯看到迈巴赫时下意识压了压鸭舌帽，挡住行人探究的视线，一路走到迈巴赫车前。 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墨镜的司机打开车门，请洛唯上了车。 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还准备了一本书和一杯温开水。 洛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水温正好。 “洛小姐，我们现在去单先生那里吗？” 司机叫杜韦，是两年前来到洛唯身边的。那时候，洛唯的一位远房堂叔快要死了，他不放心当时还是未成年的洛唯，就把他自己的保镖杜韦留给了洛唯。 杜韦是退伍特种兵，十项全能，如果洛唯有需要，他还可以是家政、厨师和司机。 他自然知道洛唯亲戚陆续去世的事，也见惯了洛唯给亲戚们筹备葬礼事宜。所以俩人谈起这种事，都是稀松平常的语气。 “嗯，先去单表叔那里看看……杜叔，单表叔的葬礼安排，有没有通知他的朋友？”洛唯翻开书，随口问道，“还有，单表叔的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杜韦启动车子，直奔本市一处富人聚集区。 “今天早上已经给单先生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们都发了通知，定在明天上午九点举行葬礼仪式。” “单先生的公司目前还比较稳定，他似乎预感到自己会死，所以提前把公司继任者和相关事宜都安排好了。” 洛唯点点头，不再多问。 似乎每位亲戚都能预感到自己的死期。 从小接受科学教育的洛唯曾经忍不住怀疑这世界有巫术或者魔法。 她的家族好像受到了什么诅咒。 自她记事起，就不断有亲戚去世，而去世的亲戚也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世，可每个离世的人，都不会向她解释。 洛唯十岁时，她父母去世了，她成了孤儿。 亲戚们都愿意收养她，可洛唯不想去任何一位亲戚家居住，因为她觉得自己待不了多久就会重新成为孤儿，需要新的收养者。 果然如此。 此后八年，洛唯从参加葬礼，到筹备葬礼，就连和她风马牛不相干的亲戚，竟然也除了她再无别的亲缘。 这简直耸人听闻。 有那么几回洛唯忍不住问，家族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还是这个世界真有什么神秘力量？ 亲戚们纷纷让洛唯好好学习，没事就多做点奥数题，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直到今天。 曾经叮嘱她好好学习多做奥数题的亲人们全都长埋地下了。 洛唯翻着书，准确的说，是她家族的家谱，部分人有照片和生平事迹。 家谱中洛唯五代以内的亲戚名字都被划了红线，旁边标注了“卒于xx年xx月xx日”。 这是单温留给她的，说是做个念想。 洛唯翻看的时候深深无语，单表叔估计是病糊涂了，这个家谱和催命符有什么区别，好像昭示着不久之后洛唯的名字也会被划上红线，标注“卒于xx年xx月xx日”。 给洛唯留做念想？ 划掉。 给警察留个悬念。 ——短短几年，家族五代为何频频去世直至死绝？是毒杀、谋杀还是……玄学？ 然而洛唯在翻到某一页时，眉毛微扬，惊奇地发现一个外国名字没有被划上红线。 她读道：“sinerech，女，三十七岁，婚姻状况不详，现居住于太平洋未知小岛，职业校长。” 杜韦从墨镜里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里的洛唯，问道：“洛小姐，怎么了？” 洛唯顿了顿，合上了家谱：“没什么，突然发现我还有一个亲戚还活着……” 她往后靠在车椅上，想着想着就觉得有些好笑，她也就笑了：“也不一定，就我家族这情况，今天还活着，明天就不好说了，这家谱每隔几天就得重新编重新印吧……” 车厢内一片寂静。 笑了一会儿，洛唯似乎有些疲惫，用手背盖住了双眼。 杜韦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看洛唯，以为她是想睡一会儿，就把音乐声调小了一点儿，后座的灯也给关上了。 最近忙着办葬礼，洛唯瘦了好多，黑眼圈也很重，想来夜里也没有睡好。 迈巴赫上了高架，不多时，雨滴断断续续落在车前玻璃上，杜韦打开了雨刮器。 这时，他微微停住动作，似乎听到了洛唯在说话。 “洛小姐，你说什么？” 后座的灯被打开，刹那间洛唯被一片明亮笼罩，只是她依旧保持着手背遮住双眼的动作。 “太平洋的未知小岛……”她的声音倦怠而低哑，“杜叔，太平洋有未知小岛吗？” 杜韦的眉毛轻微蹙起又立刻舒展，状似轻松地说：“应该是有的，世界有太多未知，我们人类所发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洛唯却没有回应。 她瘫在宽大的后座上，慢慢地把手从眼睛上拿下去，伸手把家谱拿了过来，翻到名字没被划红线的那一页。 “sinerech，音译是欣·厄里克。” 她摸着这几个字，在心里默读，并由衷地希望这个名字的主人还活着。 “唰——” 迈巴赫突然一个急转弯。 洛唯没系安全带，差点撞上车窗上。 “杜叔？”她喊道，“怎么了？” “小姐坐稳！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 杜韦飞快地打着方向盘，“我试试能不能甩开他们。” 洛唯赶紧系上安全带，从车外后视镜里面看到几辆黑车紧紧地跟在他们车后。 一时间，死亡的恐惧慢慢渗入心扉。 这算什么？ “终于轮到你死了”的游戏？ 她的家族终于要在今天死得一干二净了吗？ 迈巴赫的油门慢慢往下踩，以每小时150千米的速度，在高架上如游鱼一般飞掠而过。 被超车的人有的敢怒不敢言，有的探出车窗大骂。 车内的导航紧急提示：“您已超速，当前路段限速80千米每小时，您已超速，当前……” 杜韦把导航关了。 车内一片死寂，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气氛沉闷而压抑。 又是一次急转弯。 洛唯双手紧紧扣住车座，透过车窗看到原本要赶上迈巴赫的阿斯顿马丁狠狠撞向旁边的车，一时之间几辆车体连续撞击，又在几个翻滚后，于大雨中燃起熊熊大火，从高架一一落下。 “真看得起我啊，”洛唯唾了一口，咬牙道，“阿斯顿马丁，顶级奢华跑车，最便宜也要二百多万，这是谁啊，下了血本要杀我啊！” 杜韦全神贯注，精准地控制方向，绕过一辆又一辆车。 迈巴赫只是行政商务用车，论速度是比不过阿斯顿马丁这种专业跑车的。 幸好是上午十点多，不处于上下班高峰期，高架上的车流也不算特别多，杜韦的车技又非常高超，不然被几辆车赶上后左右夹击，他们两个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洛唯后背冒出冷汗。 她的脑子里各种猜测混成一团，快要爆炸了。 这群人是什么时候盯上她的？ 他们是否也用过这种手段杀害过洛家其他人？ 哪个亲戚遭遇过车祸？ “洛小姐——！！！坐稳了——！！！” 杜韦突然大喊，他已经把油门踩到底，迈巴赫时速达到了200千米。 然而紧跟他们身后阿斯顿马丁车的司机显然也是车技卓越，甚至更加不要命。 阿斯顿马丁的车头疯狂地靠向迈巴赫的车头，后座甚至架起了黑洞洞的木.仓.口。 洛唯紧急蹲下身子，可惜还是已经晚了。 她中弹了。 胸口血液迸射。 木.仓装了消.音.器，在雨声和车声的掩护下，简直毫无声息。 剧痛袭来，洛唯闭上双眼。 最后一秒，她看到的是车身翻转，玻璃碎裂，家谱飞扬在半空中，正好是最后一页： 【献给亲爱的侄女洛唯，希望她带着我们所有人的祝愿，永远健康，永远平安。 ——单温留】 哈。 洛唯艰难地想。 果然是催命符。 2、远洋电话 “姓名？” “洛唯。” “年龄？” “十八岁。” 晚上七点，第一人民医院高级vip病房，洛唯穿着病号服披着薄袄，坐着病床上，边嗦着五谷渔粉，边认真地回答警察的问话。 说起来好像天方夜谭。 胸口中.弹，车身翻倒，从高架下跌，车辆爆炸……听起来每一步都能致命，可偏偏当天晚上六点，洛唯就在第一人民医院醒来。 是的，她竟然没死。 她的主治医生戴着口罩也掩饰不了年轻英俊，很开心地祝贺洛唯，这可真是一个奇迹，从15米高的高架桥上坠落，迈巴赫的车身都四处凹陷还燃起了大火，但洛唯竟然连块皮都没有擦破。 “以后有钱我也要买辆迈巴赫，”医生开玩笑地说，“这种程度的车祸您都毫发无伤。” 可洛唯并没有死里逃生的兴奋，她捂着胸口，满脸茫然，心中惊疑不定，她明明中了子.弹，怎么可能会没事？ 并立刻怀疑这是什么濒死前的梦境，对着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超痛！ 血丝都冒出来了。 …… …… 医生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他低头在板子上写道：“病人虽然身体各项指标正常，但疑似出现了心理问题……” 洛唯坐起身，用手抵住医生的板子。 她压低眉眼，压抑着烦躁：“我没有心理问题，我真的被子.弹打中了！我要报警！” 医生却丝毫没有放松，他皱紧眉头，轻声地说：“这位小姐，华国禁止私人拥有木仓支，而且你的身上并没有伤口。” 似乎觉得这话有歧义，医生顿了顿又说：“不是我检查的，是位女护士。” 洛唯确实没有感受到伤口的疼痛。 她的脑子瞬间乱极了。 怎么可能呢？明明她中了.子弹了，血都飙了老长…… “我的衣服呢？”洛唯突然想起来，她的衣服上应该是有血迹的。 “您的衣服在被救援的过程扯破了很多，所以您现在穿着病号服……但您的衣服上面是没有血迹的，我当时就在场给您做抢救工作，我可以保证。” 洛唯微微发愣。 医生担忧地看着她，可能又在怀疑她的心理甚至精神出现了问题。 “对了，把您救出来之后，您的迈巴赫就爆炸了……” 医生刷刷在板子上写下病情观察，可惜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的时候，告诉洛唯：“您的同伴在隔壁，他伤的很重，但已经抢救回来了。” 洛唯想起了杜韦，他作为司机被高速行驶中的车直直撞过去……竟然也活下来了…… 这种想法并非是希望杜韦死，而是不可思议。 洛唯自打出生以来就没这么迷茫过。 她下床走到盥洗室，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突然扯开了领子，露出半边绵软起伏，白瓷一般，光滑细腻，没有半点伤痕。 她伸出手指，按了按，还是软的，里面似乎并没有类似子.弹的硬状物体。 这一刻，洛唯开始怀疑自己心理真的出了问题，或许是全世界无一亲友的孤独和恐惧，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幻想自己中.弹死去？ 不！ 洛唯回到病房，看到桌子上的水果刀，她拿起来，颤抖着手，对着手指轻轻划下去。 她恍然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这不是自.残是什么？！ 然而，伤口瞬间愈合了。 连一丝血也没有流出来。 洛唯瞳孔微微一缩，对着光亮仔细看了看手指。 毫无疤痕。 好像根本就没被划破。 洛唯使劲挤了挤眼睛摇了摇头，幻觉？心理疾病？还是精神出了问题？ 可是她对着胳膊又狠狠咬了一口，很痛，而且还出血了。 为什么？ 难道是手指伤口太小了才会愈合如初？ 本着控制变量法，洛唯尝试在手臂上划开一道约15厘米的伤口。 再次愈合了。 仍旧一丝血也没有流出来，且毫无痕迹。 死寂的病房里，洛唯急促而压抑地呼吸着。 她猛地把水果刀插进手臂里，使劲撬开伤口缝隙，并疯狂地往伤口里面塞东西，头发、衣角、床单一角、枕头一角，桌角…… 全部被弹出来了。 愈合阻力大到水果刀崩裂，掉在地上。 再看看手臂，依旧毫无血迹，毫无疤痕。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现实版的漫威超级英雄吗？ 洛唯慢慢软倒在地上，浑身轻微发抖，脑子里充满了混乱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念头——或许这个世界就是有种神秘而未知的力量，或许她的家族就是因为这些密不可宣的东西，才接二连三的死人…… 更有可能的是，她疯了，这一切都是幻觉。 …… 洛唯并不是一个容易消沉的人，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就像她这些年坦然接受家族的异常一样，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异常。 其实也蛮好的，如果只有洛唯的牙齿和指甲能够伤害她自己，那她确实可以带着全族人的希望，健康的活下去了。 冷静下来后，洛唯走出病房，借了一位医生的手机，给自己另一位保镖打电话。 幸好她有钱，虽然在车祸中损失了一个手机，保镖也受伤进了icu，但她不止一个手机，也不止一个保镖。 新保镖是单温留给洛唯的，叫方榆，是位女士，整天扎着高马尾，戴着墨镜，为人比较沉默冷酷，洛唯没见过她的真面目，常常担心她摘掉墨镜之后自己会认不出她。 没多久，方榆就过来敲门，她给洛唯带来了新手机和晚餐。 然后她敏感地发现洛唯苍白的脸色和胳膊上的牙印。 “洛小姐，您还好吗？” 她忍不住问。 又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废话，洛唯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在死亡即将降临的恐惧之中，何况洛唯刚刚直面了死亡。 洛唯打开了五谷渔粉的外卖盒，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有点哑：“方姐姐，我很好，才成年就继承了七个亿，还没有亲戚眼红谋害和寻机借钱，没有比我更好的了。” 方榆想了想自己月薪3万，年薪加上年终奖才四十五万，顿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同情洛唯。 “打扰了，您慢用。”方榆转身关上了门。 高架桥上发生了几辆豪车相撞导致几死几伤的重大交通事故，警方自然十分关注，听闻当事人洛唯苏醒了，就赶来上门审问。 审问洛唯的李警官态度很温和，毕竟回看高架桥上面的摄像记录，洛唯是受害者。 这很有可能是一场谋杀。 为了钱财。 不可思议，这位刚成年的小姑娘最近接连继承了几亿遗产，更不可思议的是，小姑娘父母双亡，也没有别的亲友。 有经验的老警察当即就拍桌，这必须是谋财害命啊，身价几个亿的孤女，谁不眼红。 可问题来了，洛唯死了，她还有哪个亲戚能继承她的遗产。 然后警察就得知洛唯五代亲戚死绝的事…… 他们深深沉默了。 洛唯边吸溜渔粉边说：“我什么都不清楚，但我那些去世的亲戚估计是清楚，他们好像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而且也很担心我会遭到什么意外。” 李警官年纪大了，眉间的沟壑尤为深刻，应该是经常皱眉导致的：“他们有没有隐隐约约透露些什么呢？” “没有，”洛唯嚼着渔粉，努力回想，“硬要说的话，他们让我多做点奥数题？……答案在奥数题里吗？” 李警官沉默了一下，突然问起：“你出车祸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位保镖，姓杜是吗？他知道什么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好吧，我也不清楚。” 洛唯仰头把汤汁都喝了，放下碗后长吐一口气。 旁边的女警察对着李警官小声说了什么，李警官点了点头。 随即对洛唯说：“洛小姐，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你先休息吧，今天晚上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多谢，麻烦你们了。” 临走时，李警官贴心地帮洛唯把渔粉外卖盒拿走扔了。 因为怕死，洛唯向来比较养生，从来不敢在晚上吃太多。 但她可能是今天没吃午饭，又经历了追杀和复活的大事，体力和情绪都消耗特别大，一大碗渔粉下去，胃部竟然毫无感觉。 实在太饿，又想到明天一大早就要起床筹办单温的葬礼，需要保证精力和体力，洛唯又点了份鱼肉蔬菜粥和牛肉小笼包。 在蔬菜粥和小笼包下肚之后，她总算有了饱腹感。 这时，方榆突然推门进来，告诉她：“洛小姐，有个远洋电话，说是您表姑妈朋友的助手。” 洛唯摊在床上，揉着肚子想，这关系可真够曲折的。 然而她莫名想到家谱上没划红线、居住在太平洋未知小岛名为欣·厄里克的女士。 “请把电话给我。”她坐起身。 心跳开始加快。 会是什么好消息吗？ 这位表姑妈终于意识到全世界她还有个亲人在华国吗？ 电话接通后。 “hello，”洛唯不自觉用起了英语，“i''''mluowei。” 电话那头是个男声，却说起了华国语言。 “洛小姐您好，我是欣·厄里克女士的朋友马尔杜克的助手亚述，不知道您是否知晓，您还有位亲人，她就是欣·厄里克。” 洛唯从善如流地转换了语言，矜持地说：“亚述你好，我在家谱上看到过欣·厄里克这个名字，她……还好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说：“不太好，准确的说，欣·厄里克女士前天刚刚去世……” “……” 多么熟悉的措辞，她在短短两个星期已经接过三起这种通知的电话。 高级vip病房分外隔音，房间内安静极了，洛唯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还有肠部古怪的蠕动声。 她握着手机，四肢僵硬，感觉从骨头缝里渗出冷意。 “去世了？”她的声音高昂得诡异变调。 “是的，但欣·厄里克记得自己还有您这位亲人在世，决定将自己的遗产全部赠予您，马尔杜克先生带着律师和保镖已经赶往华国，期待和您的见面与交接。” 长久的沉默。 “喂？……洛小姐，您还在吗？……喂？” 洛唯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根据航班，马尔杜克先生明天早上就能到达您所在的城市……” “死因是什么？”洛唯嘶哑着打断了他的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洛小姐，马尔杜克先生会告诉您的。” …… “嘟——” 电话挂了。 洛唯开始后悔接这个电话了。 明明最近接到的电话都是不幸的消息。 她却还抱着一丝侥幸，期待着会有什么幸运。 曾经她根本不信这个世界会有什么神明。 她明明祈祷过，宁愿付出所有财产换取任何一位亲人的生命。 可亲人们却一个接一个去世了…… 洛唯看着自己的手臂，陷入了沉思。 但如果不存在神明，她又为什么还活着？ 万籁俱寂。 窗外灯光点点。 窗内白炽灯管散发出冷淡的光芒，投在墙壁上的身影分外浅淡，几乎毫无印记。 3、墓地有别院 第二天天亮。 方榆开着布加迪威龙，带着洛唯前去单温的私人别墅——单温的葬礼就在这里举办。 身为魔都最富盛名的企业家之一，单温的私人别墅却并不独特也不奢侈，不过是普通的一亿豪宅，标配花园、地下室和游泳池，而且单温是不婚主义者，家里没有女主人，别墅里的摆设也都寡淡无味。 洛唯到的时候，不过上午八点，别墅里已经提前到了几位单温的好友。 方榆先下车，绕了一圈拉开了后座，请洛唯下了车，她现在时刻警惕，以防暗处的谋杀。 单温的管家也赶紧迎上来，他或许会继续担任单温这栋别墅的管家，前提是洛唯愿意住在这栋别墅。 洛唯越过挽联、越过花圈，越过长廊，一步一步走到灵堂的最前面。 单温的黑白照片被白色和黄色的菊花簇拥着。 他还那么年轻，曾有财经杂志评论，或许再给单温五年时间，他就能从全市首富变成全国首富。 可他没有五年时间了，他死了。 洛唯对着照片鞠了一躬。 随后她直起身，对着台下单温的几个好友又鞠了一躬。 “谢谢各位叔叔阿姨能在百忙之中来参加单温的葬礼，我是单温的表侄女，洛唯。” 单温遗嘱说了，不要给他守灵烧七，一天之内办完他的丧事谁也别耽误谁的时间。 所以葬礼的流程进展得非常快，就连专业的送殡团队也不免手忙脚乱，幸好洛唯对葬礼已经很熟悉了，也能搭把手，让葬礼顺利结束。 然而葬礼结束后，来了几个穿着黑风衣撑着黑伞的人。 他们拦住洛唯，表示有话要说。 方榆挡在洛唯的面前，洛唯却拍了拍方榆的肩膀，示意她让开。 此时夜幕降临，半山腰的墓地群苍凉而凄冷。 前来墓地哀悼的人员都被洛唯一一派车送回了家。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洛唯拿起一把透明布雨伞，带着方榆，随着这几个黑衣人朝着山顶的方向走去。 方榆很担心，这群黑衣人个个高大威猛，一股子黑.道气息，怎么看也不像善茬。 就这么跟着他们去荒无人烟的山顶，被嘎了也没人知道。 但领头的黑衣人说马尔杜克先生想要见一见洛唯，洛唯就点头同意了。 方榆沧桑脸：我这四十五万的年薪拿的很不容易。 因为没有树木遮挡，山顶的风很大，顶着细雨的伞有些扛不住。 洛唯身穿burberry黑色长款风衣，脚踩hermes黑色低跟皮靴，胸前还别了一朵白花，本来是很优雅很肃穆的打扮，却被风吹得发丝乱舞，很有些狼狈。 “马尔杜克先生在哪儿？”虽然洛唯因为身体异常的愈合能力并不怕死，但她还很在乎方榆这个保镖的安危。 这群人默不作声把她们带到山顶，山顶却分明没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领头的黑衣大哥开口：“洛小姐稍等，马尔杜克先生临时发现风燧先生也跟过来了，所以……” 正说着，天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一行人抬头看。 只见黯淡的天空，升腾缭绕的雨雾，一架小型直升机的探照灯斜斜照过来。 直升机越靠越近，卷起的风雨越来越大。 方榆立刻挡在洛唯面前，却再次被洛唯拉开了。 这个时候，方榆才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直升机慢慢落在洛唯不远处，黑衣人们也走了过去。 门开了，走出一位穿着银灰色西服、满头银发、高鼻阔目的中年男子，可能是大不列颠人或者在大不列颠长期居住，因为他的上嘴唇又薄又僵硬，几乎没有。 他身后紧跟着一个蓝黑西服的棕发中年男子，耸拉眼，大宽嘴，戴着无边框眼镜，应当是柏林人，看起来严谨而考究，拎着黑箱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洛唯以为这俩人就是马尔杜克先生和律师了，正想走过去说话，就见门后又走出一个高大男生。 洛唯顿住脚步。 这个男生帅得不像三次元的人，利落的黑短发，冷淡的紫瞳，鼻梁挺直，嘴唇红润，肩宽体阔，目测一米九，穿着冲锋衣和皮靴，气场强大，可谓是一出场整个山顶都静了三秒。 “……” 黑衣人们倒是非常尊重那个男生，齐齐鞠躬点头，大声道：“帝风燧先生！” 又起身对着银白头发没嘴唇的中年男子鞠了一躬：“马尔杜克先生！” “……” 洛唯恍然以为自己在看什么二次元黑.道大片。 她的沉默显然感染到了方榆。 方榆低声问：“洛小姐，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究竟什么人能姓‘帝’……”洛唯木着脸回答，“大清已经亡国三百年了。” 然而三秒后，她扭脸悄悄地问方榆：“你说，是帝王的帝吗？” “是。”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低沉有力，带着冷调的磁性。 洛唯回过脸去看，那位名为帝风燧的男生正迎着山风和细雨朝她走过来，他的背后是直升机的探照灯和几十把手电筒的光，整个被夜幕笼罩的山顶皆因他而明亮。 他紫色的眼眸隔着雨雾看过来，好像在打量洛唯，又好像没有。 他身后的人也随着他的脚步而来。 “初次见面，”帝风燧在洛唯面前站定，他摘掉手套，伸出修长白皙而骨骼分明的手，“我是帝风燧。” 洛唯：“……” 她其实不太想握手。 说来羞耻。 她有一点帅哥恐惧症。 和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接触，洛唯会非常谨慎，甚至有点害怕，往往会选择回避。 而对于帝风燧这种帅得夜空都为之闪耀的男生……洛唯没有拔腿就跑完全是对欣·厄里克表姑妈的好奇和不舍。 可惜帝风燧像是不懂什么是尴尬一样，洛唯不握住他的手，他就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动作。 马尔杜克先生就显然是个正常人，他走过来拨开帝风燧的手，开口就是流利的华国话：“哎呀，风燧你这家伙可别吓着我洛家表侄女，我们漂洋过海，又是轮船又是飞机又是高铁的……快累死了，你不是还开了半小时的直升机？还客套什么，走走走，不远处有我一处房产，我们先歇息歇息。” 说着，就招呼洛唯：“走走走，洛家表侄女，跟我走。” 洛唯没有动。 她觉得很奇怪。 “这里是松隐山庄，私人经营性公墓，漫山遍野都是墓碑，马尔杜克先生，你确定你在这里有房产吗？” 山顶刹那间一片死寂。 唯余风雨声。 方榆从腰间拽出一把软剑，警惕的看着面前几位黑衣人。 马尔杜克倒是神色如常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后递给洛唯：“说起来我倒是带了房产证明。” 洛唯看了看，盖了公章，还真是位于松隐山庄的房产。 可是更奇怪了，马尔杜克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房产证？ 这时，一束灯光穿透雨雾，打在洛唯的脸上，她不自在地抬起胳膊遮住眼。 帝风燧悄无声息的站在洛唯面前挡住了光。 他的侧脸被灯光映照得完美无瑕，“这是来接我们去别院的车，马尔杜克的别院就在不远处。” 洛唯有些不适他的靠近，往后退了两步，才说：“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带我去马尔杜克先生的别院，反而带我来这里？” 帝风燧和马尔杜克都沉默了。 这时，一直隐形人状态的棕色头发柏林人过来说：“我是欣·厄里克小姐的委托律师鲍恩，洛唯小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洛唯看着他们，那股子怪异感越发强烈了。 她后知后觉，这些外国人的华国话都说得非常流利，而且他们好像都认识她，甚至可以一眼就认出她。 在高架桥上被追杀的阴影迟迟覆盖在心头。 难道是什么阴谋吗？ 洛唯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或许是不想再继续这种充满未知恐惧的生活，她答应了去马尔杜克的别院。 上车前洛唯再次想让方榆回去，可是方榆根本不同意。 “洛小姐，”漆黑的夜里，方榆依旧戴着墨镜，“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你得活着才行。” 马尔杜克哈哈笑了两声：“你们真的不必担心，我们真的都是好人，大好人！” 洛唯和方榆的脸色更凝重了。 马尔杜克噎住，看了看始终面无表情的帝风燧，认命去前面带路了。 一行人开车，五分钟就到达了马尔杜克的别院。 洛唯没想到松隐山庄还有这种地方——坐落在山顶的仿唐制建筑，占地面积约170亩，木质房屋结构，假山流水，鹅卵石小道，佣人们穿着唐制的衣裙，梳着唐朝的发型。 恍然间以为自己穿越了。 虽然洛唯不明白马尔杜克为什么要在墓地群里面建造居住的房子，但她也随大流，换上了木屐鞋，脚步轻快地走在别院小道上。 “洛唯小姐，”鲍恩律师凑到洛唯面前，“我们去前方小亭子里边赏秋雨夜景，边谈谈遗产的事如何？” 前方有几盏红灯笼，映照着一个双层四角凉亭，在雨夜中别有韵味。 洛唯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鲍恩律师和马尔杜克先生很熟吗？我感觉你对马尔杜克先生的别院很熟悉。” 鲍恩律师笑容微微一僵，随即肯定地说：“我经常为马尔杜克先生处理一些事，是马尔杜克先生比较信赖的律师。” 洛唯点点头。 假装没看见他的额头起了一层薄汗。 4、伟大降临 鲍恩律师从他鼓鼓囊囊的黑色文件包里拿出了很多文件。 他一一为洛唯介绍。 “这是不列颠中世纪流传来下的城堡，价值两亿……这是南非钻石矿的拥有权和开采权……中东阿拉伯您也有石油分红……华国帝都二环有一条街都是您的……哦，还有北美，洛唯小姐，或许你对好莱坞有兴趣？欣·厄里克女士有一家娱乐公司，也没什么，不过是拍出全球票房第一和第二的电影罢了……” 洛唯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了。 原来文件包鼓鼓囊囊装得全是欣·厄里克的遗产。 真富有啊。 前两天洛唯拒绝了单温的遗产。因为之前两个亲戚就让她继承了七亿遗产，而单温身价百亿，洛唯不敢接受这么大额的遗产，她也不需要这么多钱，就成立了孤残儿童基金会和贫困学校建设爱心团队，将百亿遗产全部用于救助孤残儿童和建设贫困地区的学校。 她以为单温已经足够有钱了，没想到欣·厄里克女士更有钱。 等到鲍恩律师掏出一匝存款单，并告知洛唯，流动资金七十多亿时，洛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冒昧问一句，欣·厄里克的职业是校长吧？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鲍恩律师推了推自己的无边框眼镜，严肃地说：“那不是普通的学校，洛唯小姐也将继承这所学校，或许洛唯小姐您应该亲自去看看。” “校长是副业吧，她的主业是什么？” “欣·厄里克女士的主业是校长，洛唯小姐，欣·厄里克女士之所以拥有这些财富，有80％的原因是因为她是那所学校的校长。” 洛唯无法理解：“哪国的校长可以这么有钱？她比华国s市首富还有钱！” 鲍恩律师看了洛唯一会儿，又把目光放向在一旁默默品茶的马尔杜克和帝风燧。 洛唯察觉到，扭头问：“马尔杜克先生，您方便和我说说欣·厄里克的故事吗？” 马尔杜克见躲不过去，叹了口气，斟酌地说：“欣·厄里克是位严谨而负责的校长，她……很关爱学生，很……” “你知道的，我想问的不是这些。”洛唯冷声道。 马尔杜克捋了一把银白的头发，摇了摇头，说：“原谅我洛唯小姐，在你没继任校长之前，我无法给你提供欣·厄里克的任何信息，以及，如果你不愿意继任校长，你只能继承七十多亿的流动资金。” 洛唯垂眼想了一会儿：“太平洋的未知小岛，因为是校长才拥有这些财富，隐蔽的、不可为外人所知的……” 她抬眼犀利地问：“那么，这些财富，她获取的途径合法吗？” 马尔杜克大感意外，像是没料到洛唯会问这种问题：“天哪！” 他忍不住带上英伦腔：“whydoyouthinkthat?allofsinerech''''swealthislegalandcompliant！thewholeworldcanproveitforher！” 洛唯愣了愣，品味着“全世界都可以为她证明”这句话，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晦涩的、海量的信息。 帝风燧打断了马尔杜克的疯狂输出，看向洛唯：“那么，你打算继任校长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 四角凉亭明明四面透风，却偏偏压抑到难以呼吸。 方榆担忧地看着洛唯，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担忧一个马上要身价上几千亿的富婆。 “我不打算继任校长。” 洛唯鼓起勇气看向帝风燧，认真地说：“财富要和能力相匹配，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我没有驾驭千亿财富的能力。” “听说洛唯小姐的大学是211工程？”马尔杜克恢复了华国话，伸出大拇指，“很厉害嘛，我觉得洛唯小姐完全拥有驾驭千亿财富的能力。” 帝风燧倒了杯水给他，淡淡地说：“你的演技很夸张。” 马尔杜克往后捋了捋银发，哈哈笑道：“哎呀，见笑见笑。” 洛唯：“……” 已经深夜十二点了。 雨渐渐消失了。 只是山风还很大，把檐角下的灯笼吹得摇摇晃晃，灯光也随着晃荡，隐约的，雨夜中仿唐制的庭院有股阴森可怖的味道。 眼瞧着洛唯似乎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鲍恩律师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把桌子上的文件一一收起来。 马尔杜克站起身拍了拍手，依旧热情地说：“洛唯小姐，天已经很晚了，人在晚上就容易冲动，不太适合做决定，不如我们都先去睡觉？……或许您想吃点夜宵？” 洛唯撑着伞在山风中走了那么久，现在确实有些饿了，尤其她这两天的饭量特别大，特别容易饿。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可以，有什么吃的吗？” 帝风燧轻轻看了她一眼，紫眸更深邃了一些。 马尔杜克的笑容也更深了：“当然，我这里什么好吃的都有！” …… …… 奇怪极了。 明明前一刻洛唯坐在卡座里，置身于各色飞舞摇摆的灯光之中，炸裂的摇滚音乐在整个包厢不断回响。 然而下一刻她死了。 死于555摄氏度的高温，瞬间枯萎蒸发。 可是随着温度的降低，洛唯的身体又像云雾一般慢慢凝固。 下一刻，她又死了。 死于2000米每秒的风速，被风撕成颗粒。 慢慢的，颗粒一粒粒黏连，组成洛唯的身体。 下一刻，她又又死了。 死于玻璃渣一样的降雨，雨滴比子弹的杀伤力还大，穿成了渣子。 降雨结束后，渣子延展出纤细的触手，连拉带拽，形成了洛唯。 …… 如此死了不知道多少次，洛唯也分不清时间和空间，但她越来越愤怒，越来越不甘。 她想摆脱这无限循环一样的死亡方式，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摆脱。 内心的幽暗在每一次重生后越发浓烈。 嘶哑而诡怖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仿佛近在耳边。 某一刻，洛唯发现，这声音竟是她自己发出的。 痛苦的，绝望的，怨毒的，求饶的…… 不！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绝不要这样！ 既然自己怎么都不能被杀死，那就杀死这一切！ 某一刻，宇宙某些角落里的星球，同时出现一双猩红而疯狂眼睛。 眼睛猛然睁大。 星球一一爆炸。 世界一一被杀死。 与此同时，遥远而偏远的太阳系中，有肉眼难见的光波瞬间传达到宇宙各个角落。 刹那间，亿星闪烁。 宇宙之声响起。 似乎在欢呼，或者—— 在宣告什么伟大的降临。 …… …… 洛唯睁开眼，端起眼前的牛排，抬脚走上台。 台上跟随摇滚音乐节奏疯狂甩头的吉他手，就是马尔杜克先生本人。 洛唯把牛排连带着盘子砸到马尔杜克脸上，扯断连通音响的线，然后夺过马尔杜克的吉他，曲起膝盖，把吉他狠狠折断了。 马尔杜克飙出了海豚般的惨叫声。 “这是樱花国著名国际级吉他制作家特意为我制作的吉他！价值三百万美金啊啊啊！！！” 他没有在乎自己鲜血淋漓的脸，反而跪在地上，双手颤抖，为吉他哀嚎。 洛唯把断裂的吉他扔在地上，一把拽住马尔杜克的领子，举起拳头就往他眼睛上揍—— 帝风燧一把握住了洛唯的拳头，顺势把她一整个抱进怀里。 “到底是什么？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洛唯嘶吼着，拼命挣扎，指甲在帝风燧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她面容狰狞，双眼猩红，残留着巨大的恶意。 “催眠术？还是你们给我注射了drugs？！” “我被杀死！我被不断杀死！” “混蛋！你们是什么人！”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然而帝风燧紧紧抱着洛唯不撒手，任由她又打又踹又撕又咬。 马尔杜克默默抱起他那断裂的吉他，向后缩进角落里，他精致的银白头发被牛排酱汁沾染，半边脸部被破碎的碟子划伤，显得格外狼狈可怜。 方榆倒在卡座里，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知道是没听到台上的喧哗，还是睡着或昏迷了，毕竟她戴着墨镜，谁也不知道她睁眼闭眼。 鲍恩律师也坐在卡座里，他看着台上癫狂的人，不由摇了摇头，似乎在感慨年轻人真是年轻气盛，太过幼稚。 随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口饮尽后，似乎觉得不够爽，又来了一杯。 大约一刻钟，洛唯停止了挣扎。 她的双手被帝风燧一只手握住，反剪在身后，可她喘着粗气，抬着下巴，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帝风燧。 可瞪着瞪着，洛唯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帝风燧胸前的衣服都被扯成了碎布条，凌乱地搭在鼓起的胸肌上面，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邪.恶的捆.绑.play。 而洛唯被帝风燧另一只手搂着腰，紧贴着帝风燧的腹肌，呼吸起伏之间，还依稀能感受到形状…… 约莫八块。 啊！该死！ 她明明在发怒，在生气，她被算计了，她被欺骗了！ 可是她的帅哥恐惧症又犯了！ 尤其眼前的帅哥发丝凌乱，满脸认真地看着她，还大秀性.感.身材…… 救命！ 快松开她啊！ 她要窒息了！ 5、宇宙的考验 其实不止洛唯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帝风燧也同样觉得。 尤其怀中少女愤怒的眼神忽然躲躲闪闪，桃腮慢慢涨得通红，连腰肢也软了下来…… 他稍稍沉默，克制地松开了手。 只是手心残留的温软触感，让他不自在地握了握拳。 “抱歉。” 一如既往，少女快步后退，根本不接他的话。 帝风燧心中微觉异样。 ……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马尔杜克被洛唯拽着领带拉到了卡座。 这次帝风燧没有阻止。 洛唯的情绪已经恢复稳定，不会做出故意伤害人的事。 果然，洛唯把马尔杜克的断吉他踹飞之后，非常平静地和马尔杜克讲道理。 “我给你两个选择。” 她说：“第一，我报警，第二，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不然我就雇人砸了你的别院，反正我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哪怕十个亿我也赔得起。” ……好像也不是那么讲道理。 马尔杜克眼泪汪汪地看了一眼断吉他，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帝风燧。 帝风燧：“……” 领导靠不住，马尔杜克只能自己发挥了，他干咳了一声，郑重地说：“洛唯小姐你真的很不讲道理，本来你吃着牛排，我唱着歌，我们其乐融融，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却突然端起牛排跑到台上暴打我，好……就算我唱的歌难听，玷污了您高贵的耳朵，但您也不至于暴打我之后还要报警抓我吧？” 又在顾左右而言其他。 洛唯长吐一口气，怀疑地问：“马尔杜克先生长得像不列颠人，可是你一点儿也不绅士，甚至还能舍下老脸糊弄我。” 马尔杜克的老脸扭曲了一下，彻底摆烂：“我还是那句话，洛唯小姐没有继任校长之前，我什么都不能说……实在不行你报警吧。” “我看在你是我表姑妈好朋友的份上，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洛唯翻出手机，淡淡地说，“可你愣是油盐不进啊。” 然而—— 手机没有信号。 连110也拨不出去。 …… 洛唯脸色凝重下来，她转身拍了拍方榆的肩膀，方榆没有丝毫反应。 她这才后知后觉，如果方榆是清醒的，肯定早就站起来和她一起揍死这些家伙了。 恐慌袭上心头，洛唯小声地喊：“方榆姐？方榆姐？” “她没死，她只是昏过去了，”醉醺醺的鲍恩律师打了个酒嗝，微微一笑，“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他“咚”的砸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 洛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怒火燃烧殆尽之后唯余一片冰凉，总算让她清醒几分，开始复盘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表姑妈神秘的身份和巨额的财富暂且无论真假。 凄风苦雨夜，最好的待客之道应该是带她去马尔杜克的别院等待，而不是山顶。 除非别院有什么怪异之处，需要花费时间来掩饰。 并且建在墓地群里面的别院本就十分怪异…… 牛排里又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才让她只尝了一口就陷入无限死亡的幻觉之中？ 还是在此之前她就已经中了什么催眠术，等到吃牛排的那一刻，催眠术才起了作用…… 另外，为什么这个地方没有信号？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此地偏远，且墓地群没必要有信号吗？ 最后，马尔杜克明明被她划伤了脸，伤口还很深，血至今没有止住，可马尔杜克做夸张的面部表情时，还是那么自然而然…… 就像根本没受伤—— 或者说没有痛感一样。 …… 洛唯背后的汗毛都起来了，她回忆起自己在医院里试图往伤口塞东西时的心情。 是对未知的恐惧。 还是太莽撞了，没料到有人除了能让她死，还能让她生不如死。 或者说她也有点精神不正常了，不仅轻易相信了这伙人是她表姑妈的朋友，还在半夜三更和他们在墓地群里面的别院吃牛排——多少有点不怕被暗杀被下毒了。 “或许这是个夺财害命的局？”洛唯故作镇定地笑了笑，“你们伪装成欣·厄里克的朋友，还骗我说欣·厄里克的遗产有千亿……太荒唐了我竟然还真的相信区区一个校长会有这么多钱……” “其实稍微查查就知道，我最近发了亲戚难财，继承了七个亿的遗产，可我太天真了，完全没有想过一个孤女手握如此巨额财富，会被多少人眼红嫉恨。” 包厢里蓝紫色的射光来回晃着，晃进洛唯冰冷的眼底。 “说吧，前天的车祸是不是也是你们设计的？” “你们明明拿木仓瞄准了我的心脏，却在事后听说我还活着，是不是很惊讶？” “洛唯，”帝风燧打断了她的话，“你的车祸并不关我们的事。” “哦？”洛唯立刻回过味儿来，愤怒压过恐惧，也敢和帝风燧冷声冷气了，“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害我车祸的人是谁？” 帝风燧微微蹙眉。 洛唯咬了下后槽牙，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好，又是涉嫌神秘不可说的东西是吗？……ok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身处的这个鬼房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只想知道……” 她盯着帝风燧，语气里暗藏着恐慌：“我吃的牛排里，究竟有什么？……drugs？是终身无法戒掉的那种吗？” “不是，绝对不是，”帝风燧很肯定地回答，“洛唯，我们真的是sinerech的朋友，我们对你也绝无恶意，别的我无法多说，但如果你想的话，七十亿流动资金明天就可以全部转到你的银行账户上。” 洛唯难以置信地嗤笑道：“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了，七十亿，如此大额的资金，银行允许你们几个小时之内完全转移吗？”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你想象不到的力量。” 帝风燧慢慢坐到洛唯的对面。 他披上了西装外套，只是惨烈的内衬，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遮不住他线条清晰而优美的肌肉轮廓，反而增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性.感。 他的眼神异常深邃。 “我很期待，你能接触到这些力量。” 洛唯对这些神神叨叨的装b话敬谢不敏。 “好，不是drugs，那是什么？什么东西让我产生了幻觉？” “或许那不是幻觉呢？” 不知什么时候，马尔杜克悄悄把他的吉他捡了回来，抱进了怀里。 他看着洛唯：“或许那就是真实发生的事。” 洛唯已经失去了表情。 “我吃着牛排的短短一分钟之内死了无数次，你说这是真实的事？……你是神经病吗？这么离谱的话你也说的出来？” 帝风燧倒了一杯红酒，轻轻晃着：“洛小姐是理科生，而且高考成绩不错，考上了211大学，那么你学过物理应该知道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 “不同的时空测量属性上不同，在光速不变的这一大前提下，宇宙的时间和地球上时间是不同的。”? “物理学家基普索恩也曾提出观点，时空受引力的影响，而宇宙引力波的存在，使宇宙中的时空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 洛唯心中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你究竟想说什么？” “地球的短短一分钟，在别的宇宙，或许已经是几十亿年的物种进化到灭绝的时间，也或许是一个宇宙的从诞生到爆炸的时间。” 长久的窒息和沉默。 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包厢里原本是五个人用餐，现在只剩下三个人对峙，桌子上一片狼藉，菜肴都凉透了。 洛唯觉得身心俱疲，任何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你是想说，我在一分钟前穿越无数时间和空间，到达了和地球时间不一致的宇宙，遭受到一次又一次致命的伤害，最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地球这一分钟后。” 洛唯做了最后总结。 “我觉得我这个猜测，简直比我磕.药.发.癫做恶梦还要离谱……或许我现在就是在嗑.药.发.癫做噩梦，大半夜的不去睡觉，竟然在这里和你们聊什么物理学！” “帝风燧先生，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从哪里进修的诈骗话术，一套一套的，特别真实可信，还什么宇宙的时间不同，我只是穿越了时空而不是takedru□□生了幻觉……忽悠得我特么还真的都要信了！” “这是宇宙的考验。”帝风燧一脸淡然，“你活着回来就是通过了考验。” 洛唯简直要佩服的五体投地，到了此时此刻，帝风燧还要维持神秘莫测高贵冷艳的人设。 不愧是敢炸骗七亿的团伙，成员的演技和心理素质就是反社会人格的奥斯卡影帝也比不过。 6、世界环游 晚上11点。 驻守在第一人民医院的警察们，见洛唯为其表叔筹办葬礼却迟迟不归，不由担心她遭遇了意外。 “犯罪嫌疑人见洛唯安然无恙，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伏击。”李警官皱着眉，坐在桌前翻看着昨天高架上车祸的视频。 坐在他对面的警官写着卷宗：“已经派几个警察暗中保护她了。” 这时，女警官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暗中跟随洛唯的前线警察打来电话，说洛唯一直没有离开松隐山庄，但是她的定位却在地图上消失了。” 窗外一声轰雷。 雨滴噼里啪啦击打在窗户上，力道很重，像是鼓槌咚咚落入鼓面。 李警官长吸一口气，站起身，做出决定：“马上派人搜山！” 女警察继续说：“杜韦醒了，要不要找他帮忙？洛唯不止一个保镖，他或许有办法调动其他保镖一起寻找洛唯。” 李警官点了点头。 警察齐齐出动离开医院的时候，看到医院门口站着一长排黑衣墨镜，最前方正是杜韦，他坐着轮椅，胳膊和腿都打上了石膏，显然是收到消息之后就召集了人手在这里等着警察。 十几辆黑车跟着警车齐齐闯入无尽夜色之中。 然而他们顺着洛唯的定位走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或许是下大雨的缘故，地面狼藉，看不出什么脚印或车印。 他们停在洛唯定位最后消失的地方，这里是一片荒凉的空地，草木稀疏，孤寂凄冷。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无言。 夜幕低垂，风雨咆哮，似乎在不满地驱逐来人。 …… 然而就在几米之外。 扭曲而错位的空间内。 洛唯正在和帝风燧对峙，但陷入了僵局之中。 “我要马上下山。” 洛唯打开手机，对着帝风燧和马尔杜克拍了几张照片。 “我会把你们的照片交给警察，我还会让私人侦探查出你们所有的身份，有什么话，我们法庭上再继续说吧。” 她把照片上传到网盘，确认手机没了照片还能存在，就冷着脸，准备抱起方榆离开包厢。 帝风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既然你得到了宇宙的认可，洛唯，或许我应该让你见识一下不一样的世界。” 马尔杜克却非常不赞同。 “我们来的时候答应过首领，如果洛唯小姐没有继任校长的意思，那我们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帝风燧却置之不理，只看着洛唯，轻声地说：“你想看一看吗？” 洛唯恐惧症犯了，想抽出自己的手腕：“我说帝风燧先生，你是不是骗着骗着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还带我见识见识不一样的世界……你有七个亿再带我见识吧，我告诉你，资产七个亿的世界美好的要死，是你们这种辛辛苦苦提心吊胆搞诈骗的人不会懂的美好！” 又叹息道：“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干诈骗？说实在的，就你这长相身材，要是去东京做男公关，一夜几千万也是有可能的，不比诈骗来钱轻松还愉快吗？” 马尔杜克立即状似喉咙不适一般大声咳嗽，想要缓解尴尬。 帝风燧脸黑了黑。 然而下一秒他的嘴角却扯出笑容，更是紧紧握住洛唯的手腕不放。 “洛唯，听起来你很有经验啊，”仿佛恶魔低语，帝风燧紫色的眸子闪了闪，“那我们就去东京的牛郎店看看如何？” 洛唯无语且无奈。 她带着帝风燧去牛郎店干嘛？砸场子吗？ “帝风燧先生，你能不能先放——” 洛唯顿住。 她缓缓睁大眼睛。 四周的光线突然变得明亮而柔和。 人声鼎沸，音乐轻缓。 头顶是浅金色的水晶吊灯，身下是卡其色的皮软座。 有打扮精致的男生路过，看到她后眼前一亮，然而目光转到她对面的帝风燧后，脸上出现了诸如扭曲、嫉妒和愤恨等等复杂的表情，抬脚默默离开了。 洛唯看着这瞬间转换的截然不同的房间，喃喃自语：“这里是哪儿……？” “东京歌舞伎市的牛郎店，apits。” 帝风燧凑进她，似乎是在观察她的表情：“我在这里，似乎影响到你的桃花运了，很抱歉。” 说着抱歉，可他脸上却没一丁点儿歉意。 洛唯难以置信，她缓缓站起身，向坐席外看去。 四下里，每个座位上都有一至多位或清纯或性.感的男人陪着一位看起来或洒脱或娇羞的女人…… 洛唯尝试着向外走去，帝风燧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 脚下是实地，音乐的回声随着她的步伐或大或小，其间杂夹着的暧昧调笑是那样的花样繁多……洛唯敏感地发现，有男女相拥着，在忘情地接吻。 牛郎们看到洛唯独身一人，长得漂亮且浑身都是奢侈品，果断地迎了上来。 他们将洛唯团团围住，虽然不失礼貌，但却不容反抗，把洛唯挤进一个卡座内。 洛唯的帅哥恐惧症没有犯。 可能是因为这些牛郎的姿色都不如帝风燧。 但她还是很讨厌这么多男人靠近她，尤其他们说着听不懂的东京话，还想对她动手动脚。 洛唯烦躁地站起身喊了一声：“帝风燧！” 下一秒，帝风燧就出现了。 他那碎成布条的内衬虽然还没有换去，但其冷冽如风的气质已经秒了在座所有牛郎。 “誰ですか格好がおかしいですね！”（这是谁？穿得好骚啊！） “私がこのように着るとこんなにかっこいいですか？”（我要这么穿得话也会这么帅吗？） “彼がいて、どこに女が私を好きになるの？”（有他在，哪里还会有女人看上我？） …… 洛唯听不懂这些牛郎在窃窃私语什么，把手递给帝风燧：“带我走！” 这个时候，她对东京牛郎们的厌恶战胜了对帅哥的恐惧。 帝风燧挑了挑眉，轻轻握住她的手，脚步轻快地带着她离开了牛郎店。 开门的一瞬间。 天已近黄昏。 地中海气候独有的潮湿海风气息充斥鼻尖。 火烧云将半边天空烧得通红，也把地面上意大利风情建筑染上了一层橘色。 洛唯认得这地方。 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广场。 站在这里，能够看到佛罗伦萨的全景，包括文艺复兴初期代表建筑，世界五大教堂之一——圣母百花大教堂，以及教堂旁边表面布满繁复浮雕的乔托钟楼。 风把洛唯的发丝吹乱，也吹乱了她的心。 夕阳的热度是如此真实，海风的咸湿也是如此真实。 她的眼睛会欺骗她，她的耳朵会欺骗她，她的记忆也会欺骗她……那她现在的亲身体验还会欺骗她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她真的在地球的一分钟内，穿梭了无数宇宙，死亡了无数次，又复活无数次吗？ 宇宙的认可是什么？ 世界—— 又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帝风燧拉着洛唯迎着风跑了起来，他们的皮靴踏在石板上，踏在台阶上，又在一个转角，踏入了滚滚黄沙之中。 巍峨而神秘的埃及金字塔骤然出现在眼前。 金字塔下方的蜿蜒道路上，一长溜骆驼在风沙中载着货物悠然而过。 洛唯陷入了呆滞。 短短几十分钟，从魔都到东京，到佛罗伦萨，再到开罗。 如此绝无可能，却也真实上演了。 …… 她心中一动，想伸手接一捧黄沙，却发现帝风燧还握着她的手。 帝风燧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不可言说的力量与安全感。 可洛唯却下意识感到不舒服。 她皱着眉，挣脱开帝风燧的手。 帝风燧的紫眸却微微睁大，伸手再次去拉她，可惜没拉住。 “洛唯——！” 下一秒。 洛唯沉入了无尽的冰冷之中。 海底二百米处，人的眼睛就将看不到光，海底一千米处，已知的地球生物都将看不到光。 洛唯感觉自己到达了海底的明暗交界线。 无数色彩各异的鱼类，发出奇异的声音，从她眼前掠过。 而她身后—— 黑山般堆积起来的巨大肉块，上面长满了无数触手，触手之上又有无数双或贪婪或疯狂或愚钝的眼珠，肉块裂开了一张大嘴，如几百米宽的深渊一般，藏着巨大的恶意与恐怖。 洛唯拼命地往上游。 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和普通人类有了质的不同，但几百米深的水压，又没有任何潜水器械可以借助，逼得她不仅游不上去，还在不断下坠。 肉块兴奋地等待洛唯进入祂的嘴里。 四肢渐渐失去温度。 肺部的氧气也即将消失。 洛唯被水压往后推去。 在即将进入一片黑暗之前，她想，不管是谁，骗子，魔鬼，神明……只要能救她—— “帝风燧……” 她喃喃着，海水被呛进了肺部，引起剧烈咳嗽，脸色紧绀。 突然，一双有力的臂膀冲破水流，扛起水压，托起洛唯的双肋，冲了上去。 …… …… 黑暗褪去。 洛唯回到了马尔杜克的别院里。 她缩在卡座里，浑身湿漉漉，头发黏在脸上，颤抖着，拼命地咳嗽。 帝风燧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件冲锋衣，披在了洛唯的身上。 马尔杜克已经把他自己脸上的伤口包扎完好了，此时皱起眉头嗅了嗅，然后捂着鼻子，厌恶地说：“你们去了哪里？怎么一股子低劣腐烂恶心的味道？” 没人搭理他。 许久，洛唯停止了咳嗽，只是还在浑身发抖。 帝风燧轻叹一声，单膝跪到她面前。 “是我的疏忽，才让你直面了那个东西……” 洛唯裹紧了冲锋衣没有说话。 帝风燧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金属名片，放到洛唯面前。 “这是我的名片，我想，你或许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国外筹备你表姑妈sinerech的葬礼。” 洛唯双眼无焦距了一会儿，又干咳了两声，才把那张名片拿到眼前，上面非常简洁，只有了了两行字。 【deitytraininguniversityvice-principaldifengsui】 【神训大学副校长帝风燧】 7、休学一年 夜宵最后也没吃成。 洛唯一夜噩梦连连，天大亮才浅浅睡去。 等到中午，她从饥肠辘辘中醒来，也没和帝风燧他们再说什么，吃了饭就沉默地带着满头雾水的方榆离开了。 只是下山的时候，遇到了蹲守的警察和保镖。 他们显然很奇怪洛唯她们俩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明明搜山搜了一整夜，一个人影也没发现。 洛唯早就察觉到马尔杜克别院的奇怪之处，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说自己藏身的地方比较隐蔽，搪塞过去。 后来她找到李警官，表示自己不想再追究车祸之事。 李警官显然不理解。 “洛唯，你是不是遭到了什么威胁？” 洛唯只是沉默。 随后告诉李警官她打算去国外筹备自己表姑妈的葬礼。 李警官也没料到洛唯的亲戚又去世了一个，不由叹息世事无常，让洛唯节哀顺变。 …… 在填写休学申请书时，洛唯的心情很复杂，三天前她请假时还以为那是自己最后一次为筹备亲戚葬礼而请假了，没想到再见到辅导员，她就申请休学了。 辅导员明确地告诉她：“最短可以休学一年，最长可以休学两年，这两年学校都可以为你保留学籍，但两年后你还不回学校上学的话，学校就会取消你的学籍。” 洛唯填了休学一年。 刚开学她就接连请假，影响实在不好，也太麻烦辅导员了，不如休学好好处理这些事，调整好心情再来学校。 填完表递交完相关资料之后，辅导员抱了抱洛唯，或许是感同身受，她哭了出来。 “洛唯，人这一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还那么年轻，除了亲人，你还会拥有朋友和爱人，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你还有没见识过没有体验过呢。” 洛唯提着行李箱，最后望了一眼大学，然后毫不留恋的带着方榆，登上前往夏威夷群岛的飞机。 她知道辅导员是怕她想不开，毕竟她现在无亲无友无牵挂，很容易悲观厌世走极端，可是她觉得这个世界的美好，在十岁父母去世之后她就极难感受到了，倒是世界的恶意，她日益弥深地感受到。 按照以往，洛唯应该带着最得力的保镖杜韦一起来，但是杜韦的身体还没有痊愈，马尔杜克他们又说那个未知小岛只允许特殊的人去，方榆算是特殊的人，也正因如此，那天晚上他们才允许方榆进了马尔杜克的别院。 洛唯不明白方榆为什么是特殊的人，但她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这些乱七八糟神经兮兮的东西，恐怕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飞机抵达夏威夷群岛的瓦胡岛之后，洛唯和方榆转坐马尔杜克安排的私人游轮，准备直达太平洋的未知岛屿。 “那个岛屿在地图上没有标识，也不会有卫星发现，轮船雷达更不会探索到。” 再次见到马尔杜克，他脸上的伤口竟然都消失了。 “神训大学就在那座岛屿上，准确的说整个岛屿只有神训大学，欣·厄里克女士的葬礼也会在那里举办。” 帝风燧在华国本就有任务在身，也只是顺便见一见未来有可能成为校长的洛唯，自然没有跟马尔杜克他们一起回来。 洛唯顿时觉得自在许多。 很快，轮船迎着午后的烈阳向太平洋神秘区域进发。 方榆全程警惕，虽然她对洛唯只带一个保镖，就敢坐上陌生轮船前往太平洋深处的大胆行径颇为苦恼，但身为下属她也不会对洛唯的事发表任何见解。 这是一艘两万吨左右的中小型游轮，游轮上只有洛唯、方榆、马尔杜克和鲍恩律师四个人。 洛唯身边没有能倾诉和商量的人，其实很忐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可她认为，作为欣·厄里克最后且唯一的亲人，她理应去筹备欣·厄里克的葬礼。 可她对未知的一切，还是免不了紧张和焦虑，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待不下去，就来到甲板上散散心。 九月份的夏威夷温差很小且温度适宜，正午的时候也只有26摄氏度。 洛唯穿着波西米亚风的长裙，戴着超大宽檐遮阳帽和墨镜，趴在栏杆上，望着蔚蓝的大海，温柔而深沉的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和裙摆，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 ——如果马尔杜克不在她身边叨咕的话，那将会更美好。 “自古以来，人类对天上的星星都充满了浪漫的幻想，可其实星空是混乱和疯狂，恐怖且血腥的，它一点儿也不浪漫。 “洛唯小姐，你能中弹不死，是因为你激发了你体内的某种东西，那种东西使你摆脱了地球人类这个等级，成为了更高等级的生命体。 “而你在其他宇宙反复死亡，是你吃到了高等级生命体的血肉，被某个和你相似的存在察觉到了，祂为了测试你是否具有宇宙……不，为了测试你是否具有彻底进化成那个存在的可能性，才把你扯进其他宇宙……” 马尔杜克停了下来。 因为洛唯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地戴上了耳机。 “……洛唯小姐，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有点过分吗？” 马尔杜克眯起蓝眼睛，紧咬着后槽牙。 回应他的只有海风传来的海鸥的“欧欧”声，声音高亢尖细，好像是在嘲笑。 洛唯转身躺在沙滩椅上，她很累，暂时不想听这些加了密码的话，也不想思考，只想吹着海风，听着轻音乐，喝上一杯价值一百万的红葡萄酒。 马尔杜克不甘地叹了口气。 洛唯既然激发了体内的始源，又获得了宇宙的认可，帝风燧还向洛唯展示了空间和时间的能力，洛唯就绝不可能再回到普通的富豪生活之中了，她注定要成为神训大学的校长，带领神训大学所有学生，进化成神…… 可洛唯的态度却很暧昧，似乎是想了解世界的真相，又似乎害怕了解世界的真相…… 还是太年轻，不想承受巨大的压力和责任。 马尔杜克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质疑领导们做出的决定，洛唯年轻鲁莽且我行我素，不像是能担起重任的领导者，将整个宇宙的未来交给她，真的靠谱吗？ 路过的方榆嫌弃地看了一眼马尔杜克，把醒好的红酒倒进高脚杯中，递给了洛唯。 “马尔杜克先生要是没事干的话，就去把烧烤炉和烧烤架都搬过来吧，”方榆冷声地道，“鲍恩律师睡着了，我还要照顾小姐，不然我也不会麻烦你了。” 四目相对，电花四射。 少顷，马尔杜克认命去搬烧烤炉。 …… 船上暂且岁月静好。 而船下近千米处，幽暗的生灵似乎感受到命运的召唤。 祂兴奋地摆脱了桎梏，付出了半边血肉，向海面拼命游去。 …… 海浪拍打着船头，送来深海鱼类的鸣叫。 船侧方的海面中，冒出咕噜咕噜的气泡。 过了一会，从气泡中探出一条布满密密麻麻红眼睛的灰绿色触手，它顺着船身，悄悄勾到栏杆上，眼珠向四处看了看，就紧贴着甲板快速地向洛唯的方向滑去。 搬烧烤炉回来的马尔杜尔，正好看到那条成年男子腰身粗的触手裂开了巨口，想要把洛唯和方榆齐齐吞进去。 “fuck！” 他大喊一声，抡圆了膀子把烧烤炉砸向触手。 触手没来得及躲，被砸个正着，竟然发出婴儿一般尖利的痛嚎。 正闭眼假寐的洛唯被吓了一跳，睁开眼就看到方榆掏出了手木仓——在夏威夷买了防身用的，对着一条蟒蛇一样粗的东西疯狂开枪。 “这什么！”她大喊。 “不知道！小姐快躲开……卧槽！我密恐都要犯了！”方榆开起枪来丝毫不手软。 可触手好似铜墙铁壁一般，子.弹打上去毫无痕迹不说，还把子弹反弹到四周。 洛唯猛地蹲下，躲过了几颗子.弹，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会被子.弹打伤，没必要躲。 触手咧着大嘴，趴在甲板上一阵蠕动，又从嘴里伸出来三只触手，分别向三人袭来。 “洛唯！快跑进船舱里面去！”马尔杜克边大吼，边拎起烧烤炉疯狂砸着触手，“这东西绝对是循着你的味道追来的！” 洛唯从沙滩椅上跳下来，却并没有往船舱里面赶，反而力大无穷的举起了沙滩椅，也对着触手一顿疯狂乱砸。 马尔杜克这才想起洛唯激发了始源，已经拥有非同一般的力量。 现在需要担心的反而是依旧是普通人的保镖方榆。 “方榆小姐！你进房间去！子弹对这东西不起作用的！” 方榆自然不肯，老板在对抗敌人，保镖却跑了，职业道德在哪里？ 可这玩意儿实在恶心，犯了密恐的方榆忍不住干呕了几声，最终一把拉起洛唯往船舱里面跑。 洛唯却把方榆推进船舱，并在外面锁上了门。 “小姐！你做什么！”方榆青筋暴起，难以置信，“你快进来啊！” “我见过这东西，在海底几百米处，祂想吃了我。” 洛唯冷静地说，“你不必担心，我感觉我能对付他。” 然而话音刚落，触手就绕上了洛唯的脖子，猛地往后一拉，把洛唯扯到甲板上。 洛唯忍着恶心，一手抓住触手，一手握紧成拳头，狠狠砸向了触手的眼睛，瞬间几十只眼球炸裂，脓水溅在洛唯的衣服和皮肤上，冒出腐蚀性灼烧的烟雾。 “草！”洛唯骂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普通的子弹都对洛唯无效，但触手的粘液却能伤害洛唯。 “深潜者的仆从黑眼！”马尔杜克也握紧拳头砸向眼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他现在的等级和你现在等级差不多，所以他的血肉组织能够伤害到你！” 触手被激怒，无数双眼睛齐齐充血，裂开的大嘴又伸出了更多的触手，眨眼间就如千年老树一般枝繁叶茂，于半空中张牙舞爪，扭曲着狰狞着，发出诡异的呓语，向洛唯袭来。 他显然打算放弃攻击更高等级的马尔杜克。 “fuck！他竟然进化了一部分！”马尔杜克冲到洛唯面前，大声道，“你先闭上眼睛！” 洛唯心中疑惑，生死危机的关头，让她闭眼睛？ 马尔杜克来不及解释。 于是。 下一刻。 洛唯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再次被颠覆。 马尔杜克的西装撕裂开，肌肉汹涌地鼓起，在她面前缓缓变成了一头十米高的黑色巨牛……也不能说是牛，他虽然和牛一样，头顶两只弯角，身下四只蹄子，但他却是腾空的——背部展开一对和蝙蝠一样没毛的巨大翅膀。 “……” 8、神训大学 红色的血雾在轮船上空炸开。 好似指甲摩擦金属的牛吼声响彻天地，洛唯捂住耳朵还被吼声浸透了骨头，忍不住发起抖来。 随着吼声的节节升高，巴掌大小的风暴在灰绿色触手表皮一一诞生，风暴不断盘旋撕扯，如飞刀削面一般，把触手的血肉一块块削下来。 天空下了起眼珠血雨。 洛唯开始后悔没按照马尔杜克所说闭上眼睛了。 大型精神污染。 这简直就是洁癖者的地狱。 甲板上被溅射上一层又一层粘液和血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扭曲而绚烂的色彩。 洛唯强忍着恶心，准备快速跑到船舱门口，船体却在此时来了个大摆尾。 触手被无限切割，黑眼的本体感受到疼痛，在水面之下来回翻滚，连带着海面也跟着波涛汹涌。 “卧槽！” 洛唯简直心脏骤停。 要是摔倒，滚在这些恶心的液体上面，她恐怕会搓一天澡，然后吐个三天三夜。 “马尔杜克！”洛唯站稳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试图对庞大而肌肉蓬勃的蝙蝠飞牛怪提出建议，“或许，你考虑一下去别的地方打架？” “洛唯小姐，”蝙蝠飞牛发出怪怪异的人声，“你还没成为校长就要行使校长的职权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马尔杜克抖了抖了浑身的肌肉，仰天嘶吼一声，随即拽着触手向别的海域飞去。 海面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平静，反而越发汹涌澎湃。 黑色肉块从海面露出，并很快就露出了全部身体。 祂似乎要比得上泰山那么高大了，远远望去，2万吨的小型轮船在他面前，像蚂蚁一样，脆弱得可以轻易掀翻。 祂依旧咧着几张深渊一般的大嘴，浑身无数双眼睛都充满恶意地盯着洛唯。 “卧槽……！” 轮船又是一个倾斜几十度的颠簸。 洛唯这次没站稳，眼看就要栽倒，她甚至面部扭曲，牙关紧咬—— 却被稳稳搂住了腰。 浅金色的头发在洛唯的眼前掠过，带来馥郁的花香气。 洛唯微微一怔，抬头看。 来人有一头灿金色的长卷发，她的眸眼比她身后的蓝天大海还要湛蓝，只是两腮挂着婴儿肥，衬的小巧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看起来就是一个欧美萝莉脸的少女——忽略她背后那两对洁白如云的翅膀的话。 “近距离看，校长大人要更漂亮啊！” 不出意外是萝莉音，并且拥有一口纯正的华国普通话。 金发少女抱着洛唯的腰，从甲板上升到半空中，还不忘做着自我介绍：“我是神训大学二年级学生艾普丽，我早就见过校长大人的照片，那应该是您高考准考证件照片，远远没有您本人漂亮。” 狂躁的海水带来狂躁的海风，洛唯的长裙被吹得乱七八糟，她伸手轻轻压下去。 洛唯想说自己没打算继任校长。 她有一百亿，这一辈子什么也不干，什么贵消费什么，她也花不完。 悠闲地度过一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但她现在被艾普丽抱在半空中，稍微担心自己说不想当校长，会被翻脸不认人地丢下去…… “我是洛唯，多谢你帮我。” 最终只是客气地道了谢。 忽然，一道与樱花国二次元热血漫男主声音无异的男声出现—— “木生——” 声音震慑天地，却好像被限制在这片海域之中，时不时有回声传来。 洛唯捂住耳朵，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海天混为一色之中，一个身负六只洁白翅膀的金发少年，高高举着金色的手杖。 ——好似中世纪欧洲油画，天使在对着恶魔进行审判。 下一刻，无数的藤木从黑眼那无数只眼球中冒出——发芽，抽条，粗壮，直至参天巨木。 黑眼嘶嚎着，深渊巨口也痉挛着缩了回去，无数参天巨木将祂的身躯撕成一块一块，纷纷掉入滚滚海水之中。 不消片刻。 黑眼彻底消失在这片海域。 海面也恢复了宁静。 巨牛的身躯渐渐缩小，蝙蝠翅膀也缩回了背脊之中，马尔杜克慢慢恢复了人类的容貌。 艾普丽其中一对翅膀悄悄遮住了洛唯的双眼。 “不可以看哦，那个糟老头子一把年纪了，羞羞！” 洛唯：“……” 也并没有想要看的意思。 艾普丽甜美的萝莉音嫌恶地说：“哥哥，这艘船好脏好恶心啊，我们别要了，直接带校长回学校吧。” 原来那个三对翅膀的金发少年是艾普丽的哥哥。 洛唯再次听到热血漫少年音说：“好。” “……” 洛唯赶紧说：“等一下，船舱里面还有两个人。” 马尔杜克似乎有空间系的能力，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飞过去打开了船舱门——实在是甲板上太恶心了。 鲍恩律师和方榆在门口探头探脑。 “哦，我的上帝啊，发生了什么？”鲍恩律师看着甲板和船体发出不可思议地惊叹，“这个游轮有多贵你们知道吗？马尔杜克你为什么不能去别的地方打架？” 马尔杜克沉默了一下，回避了后一个问题：“没什么，不过是深潜者的仆从，洛唯小姐之前在海底见过它，被它留下信息盯上了。” “真有勇气啊，”鲍恩律师摇着头，啧啧叹道，“区区神塔六层生命体也敢吃神塔顶尖的生命体。” “洛小姐现在和神塔六层生命体也没什么区别……没成长起来的神子，和残缺旧神、低等级神塔生命体有什么区别？” 方榆已经震撼得丧失了表情，在一旁听着他俩的神棍发言，忍不住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们会变身？天上飞着的那两个是天使吗？……刚才那个多眼睛触手怪不会是什么核泄漏导致的变异体吧？……什么神塔？什么旧神？什么神子？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没关系，”鲍恩得体地推了推眼镜，“方小姐很快就可以知道这一切。” “……” 洛唯忍不住皱眉，冷声地道：“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不要把方榆扯进来。” 艾普丽收回遮住洛唯眼睛的翅膀，赞叹道：“我远远就看到校长大人……您穿上鞋有一米七八那么高吧，刚才您甩着长裙，胳膊白皙瘦弱，却举起硕大的沙滩椅，把那个触手砸得扭曲颤抖，趴在甲板上起不来……真是超级帅气！您看起来矜贵优雅，内里却很叛逆不羁，感觉是个御姐女王脾气呢。” 洛唯耳尖微红，可疑的沉默了一下。 被人当面夸赞，她心中略感羞耻。 “我们绝对不会伤害连神塔六层都不是的生命体。”六翼少年飞到艾普丽身边。 他的眼睛比艾普丽更蓝一些，像是静默的深海，此时好奇地看着洛唯，友好地笑了笑：“校长您好，我是二年级学生艾瑞克，初次见面，希望没有给您留下不好的印象。” 洛唯的帅哥恐惧症就像雷达，总能准确探索到帅哥，并作出回应。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你好，我是洛唯，但是我还不打算当校长……” “没关系，”迎着海风和午后的阳光，艾瑞克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命运告诉我，您一定会成为神训大学的校长。” “……” 洛唯对这群唯爱神神叨叨的家伙真的容忍太多。 “随便你们怎么想……” 反正她现在被艾普丽抱在怀里，脚下就是太平洋中心海域，也不好和他俩争执。 马尔杜克活动了一下肩膀，他背后蝙蝠一样的翅膀再次展开。 “鲍恩，既然一切都已经暴露在洛唯小姐面前了，我们就没必要像人类一样坐着轮船到神训大学了，现在就出发吧……方榆小姐就交给你了！” 说完，马尔杜克的翅膀鼓起，直冲天际，用时不足几秒，消失不见了。 鲍恩本来还在心疼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轮船，听到马尔杜克的话，立马对着天空怒喊：“老小子，我就知道你会跑！你跑了有什么用，轮船清洗费还是得你出！” 方榆：“……” 然而他变脸很快，扭头就恢复了阳光和煦，非常绅士地对方榆说：“方榆小姐，或许你愿意坐在我的背上。” 方榆：“……？” 下一秒，鲍恩身体力行地解释了自己的话。 他一跃入了海水之中，不多时，轮船下方就浮现了一只巨大的乌龟，它的背甲长约一百米宽约六十七米，十分壮观。 龟壳架着轮船，冲破滔滔海浪，飞速往前驶去。 洛唯在空中看着这一切，不由鼓掌赞叹：“你们的形态还真是千姿百态，只是怎么都和动物相关？我还以为自己在看动物世界变异版。” 艾普丽的笑点很低，被这句话逗笑，笑得浑身发抖，把洛唯震得一摆一摆的，犹如大风天的海带。 洛唯：“……” 这滑稽的场面让艾瑞克忍俊不禁，干咳了两声，才重拾端庄稳重的人设，高声说：“艾普丽，抱紧校长，我们要回学校了。” 艾普丽只好收回了笑声，严肃脸：“好的，哥哥！” 兄妹俩做事还是很靠谱的，照顾到洛唯的感受，一路低空飞行，但速度依旧很快，洛唯只觉得眼前一花再花，就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她依稀能感觉到，他们好像越过了什么无形的阻隔，进入一个特殊的空间。 耳边的风声小了下来，洛唯慢慢睁开了眼睛。 从空中远远望去，无边无际的海水中，一座大约10万公顷的小岛孤零零屹立着。 岛上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被精心设计过，即使杂揉了各个文明的风格，但整体造型非常和谐，具有奇特美感。 有斋浦尔风之宫殿风格的建筑，砂石镂空，并用几百扇窗户构成，折射阳光后，整体恍若巨型钻石一般闪闪发光，梦幻非常。 也有类美索不达米亚风格建筑，贯穿其中的大道全是由十米宽的大理石铺砌，门窗由铜水浇筑而成，墙壁却是玫瑰色的，隐约氤氲着香气。 亦有呈几何形态的古埃及风格建筑，神秘的空间排列，压抑的光影，却有一种理性的稳定。 更有洛唯熟悉的古华国风格木构架建筑，在蜿蜒起伏的山岭之间，用木柱木梁构成房屋的框架，屋檐纵横交错，逐层向外挑出，有序而克制。 除此之外，也有后现代科技风格建筑，不知运用什么技术，一整个浮在空中的30层银色金属曲折大楼，类欧几里德空间设计，透露着冷硬科幻的迷人色彩。 …… 洛唯意识到这就是神训大学。 它看起来充满了历史的厚重和科技的神秘，无比地吸引人。 9、环行蛇锁 洛唯对神训大学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壕无人性”和“超级广阔”。 她所有的资产加在一起恐怕也不足以建造这所学校（当前身价七亿，欣·厄里克的遗产还没有走继承手续）。 全世界占地面积最大的大学是樱花国的北海道大学，约6.6万公顷，而神训大学占地面积约10万公顷，相当于樱花国约1/380的国土面积。 要不是神训大学存在于未知的空间，肯定会闻名于全世界。 艾普丽把洛唯轻轻放到地面上，她合起翅膀，恢复了正常人类的身躯，看起来比洛唯矮了十厘米。 艾瑞克却没有收拢翅膀：“艾普丽，你先带着校长在学校四处逛逛，我还要继续巡逻。” 又对洛唯笑了笑：“校长大人，希望您一路旅行愉快。” 洛唯道声“多谢”，目送艾瑞克远去。 果然，他的身影在撞入某处之后，瞬间消失了。 ——神训大学恐怕处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 “方才我和哥哥在学校附近的海域巡查，突然发现校长大人所在的那片海域有着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就赶了过去，”艾普丽甜甜一笑，上前搂住洛唯的胳膊，“还好，我和哥哥到的很及时。” 洛唯坦然让艾普丽搂着她，她蛮喜欢漂亮女孩子的靠近，尤其艾普丽还香香软软的。 只是她回忆起海上的风波，好奇地问：“黑眼还活着吗？” 第一次遇见黑眼时她溺水了，帝风燧来不及对黑眼做什么，需要先救她。 而第二次遇见黑眼时，艾瑞克似乎彻底撕碎了黑眼。 但在这个诡异的世界，谁知道黑眼被撕碎还能不能活。 “不好说哦。”果然，艾普丽给出了不确定的答案，“黑眼是深潜者养的仆从，只要深潜者不死，他就可以无限复活黑眼。” 洛唯脸色凝重起来，这也就意味着，黑眼可能会再次出现并袭击她。 “黑眼为什么想吃我？” “马尔杜克和鲍恩没对您解释吗？校长大人是非同一般的存在……更多的我这个二年级学生就不方便解释了。” 洛唯也没有为难艾普丽，只点点头，淡淡地问：“那么，深潜者是什么？我该怎样才能杀死他？” 艾普丽脚步忽的顿住，转头愣愣地看着洛唯。 日光熹微，寥寥落在这位黑眼睛黑头发的高个少女身上，显然暖不化少女浑身结起的薄冰。 该说不愧是神塔塔尖的那种顶级生命体吗？哪怕还有没接触多少真实的世界，就已经下意识想要杀死阻碍她的一切了。 洛唯察觉到艾普丽的打量，黑曜石般的眼睛看过来，不解地说：“怎么了？” “没什么。” 艾普丽勉强笑了笑，垂下眼扯开话题：“学校里面有南瓜马车，或许校长大人想试试坐一下吗？” “……不会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吧？” “应该是，设计南瓜马车的是某个一年级的学生，她比较喜欢童话。” 艾普丽停在原地，用她的低跟玛丽珍皮鞋跺了跺大理石地面。 “才一年级，设计的马车就被学校采用并制造出来了，很优秀啊。” “那倒不是，”艾普丽耸耸肩：“神训大学和普通人类大学不同，一般是差生留守学校，负责学校的建设。” 洛唯微微迷茫。 听艾普丽的意思，神训大学优秀的学生会离开学校去外面历练？类似艾瑞克这样，巡逻保卫学校外面的海域吗？ 这时，空中传来几声马啸。 洛唯抬头看，三匹矫健的白马甩着潇洒的马尾，踏着云雾，拉着一辆金银色南瓜造型的车厢，直直朝着她俩奔来，并准确停到了她们面前。 真比童话还罗曼蒂克。 艾普丽先登上了马车，又把手伸向洛唯，让洛唯借力也上了马车。 “深潜者处于神塔五层，和我的等级一样，但是祂恐怕要进化到神塔四层了，当前的实力要远超于我。”艾普丽眼睛流露出担忧之色，“校长大人，深潜者的仆从既然在您身上留下了信息，恐怕深潜者也会找到您……”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张开五指，认真地数着：“副校长不在，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也不在，学生处主任、教研室主任、科系主任和班主任也全不在……这群家伙是怎么回事啊？校长都到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洛唯：“……” 感觉，听起来，也不像是，很欢迎她这个校长到来的样子…… 艾普丽挠了挠额角，似乎在艰难的回想，究竟哪位领导还在学校，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说，“啊，马尔杜克和鲍恩是一年级辅导员来着，校长大人，辅导员是在的！” “……” 这两个辅导员不在也罢…… 洛唯无奈地说：“不必了艾普丽，我都说了我没打算继任校长，神训大学的任何领导我都没必要了解……你现在能带我去看看欣·厄里克的遗体吗？等鲍恩把方榆带过来，我就可以开始进行欣·厄里克表姑妈的葬礼了。” 艾普丽叹息道：“我是担心深潜者会过来……好吧，或许是我多虑了，这里毕竟是神训大学，遍地旧神，深潜者估计没有胆子过来……那么校长大人，我们一起去看看欣·厄里克校长。” “多谢你。” “校长大人太客气啦~” …… 沉默的间隙，洛唯透过车窗，发现大学内部的道路交叉极少，异常宽广，但却没有一个人影。 马车四下里非常安静，好像没有任何生命存在，静到洛唯怀疑自己来到午夜的太平间。 ——或许这就是神训大学的独特之处吧，毕竟学生都不是普通人类…… 洛唯不适地摸了摸冰凉的脖颈。 南瓜马车跃过了蜿蜒起伏的山脉，到达了古华国风格的某处建筑群，停在了一座“目”字形的四合院里面。 艾普丽把洛唯拉下马车后，南瓜马车就冒出阵阵白雾，于原地消失了。 洛唯仔细感受了一下，明明白雾就在眼前诞生和消失，可竟然没有产生一丝丝风。 艾普丽娴熟地扯开四合院后进私室门上的锁，推开了门，走了进去，随后还充满歉意地对洛唯说：“现在是上课时间，也就我这个本来应该在校外巡逻的学生能接待一下您了，招待不周，还请校长大人多多见谅。” 洛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然而就当她准备走进私室的时候，脑中好似警铃大作，心脏被狠狠捏了一下，她不由顿住了脚步。 艾普丽站在门里面，她的头发依旧璀璨夺目，可她身后浓稠的黑暗却掩盖住她湛蓝的眼睛，朦胧看去，她的双眼好似黑洞，透不进一丝光。 “怎么了？”艾普丽歪了歪头，声音依旧是萝莉的天真无邪，“校长大人你不进来吗？欣·厄里克的遗体就在里面。” 洛唯食指狠狠扣了下大拇指，逼自己镇定下来，她轻声问道：“艾普丽，现在是什么时间？” 艾普丽低头去看手腕上的表。 “啪——” 私室的门被洛唯关上，并飞速在外面锁上了。 门内瞬间传来“哐当”“哐当”的砸门声。 “校长大人！你为什么要把我锁在里面？！” 洛唯置若罔闻，却心跳飞快，浑身冒出一层细汗。 她低头看了看私室门上的锁，银灰色的椭圆环形，上面的浮雕是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 这种锁她见过，准确的说她见到的是环行蛇的波纹——帝风燧带着她从魔都穿梭到东京，再从东京穿梭到佛罗伦萨……穿梭空间时，跃过的“旋涡门”上面就有这种环行蛇的波纹。 她当时没在意，但是最后一次穿梭是在开罗金字塔下，她甩开了帝风燧的手，撞开了帝风燧身边某间空间漩涡门，坠入了深海，碰到了海底黑眼，并从那里逃里出来——她做了一夜的噩梦，每个噩梦都是她撞开了环行蛇波纹的漩涡门，坠入深海，被巨口吞噬…… 如今在现实世界里看到了环行蛇波纹具象化的实物锁，洛唯脑中才对那天的经历更加清晰起来。 她突然联想到北欧神话里的尘世之蟒耶梦加得，一条能环绕人世的巨大海蛇，被主神奥丁忌惮扔进了无底深海，而他的身躯在深海之中全部伸展后，正好可以在深海的另一端碰到自己的尾巴。 根据马尔杜尔一行人的话分析得出，他们将这些形态非人的、拥有奇异能力的生命体称为神塔生命体，并根据某些特征将这些生命体分为神塔几层生命体，神塔层数越高等级越低，例如，神塔六层生命体黑眼，被神塔五层生命体艾瑞克轻易撕碎。 那么，如果耶梦加得真实存在的话，又该是神塔几层生命体？ 回到现在，门里的这个东西是神塔几层生命体呢？ 祂什么时候取代了艾普丽？又为什么要引诱洛唯走进环形蛇锁的门后面？祂想带她穿梭到哪里呢？ 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又真的是神训大学吗？ 不会是什么神塔生命体变幻出来的假象，只为引诱她吧? 洛唯很是苦恼，她不想接任校长的主要原因，除了不想给自己富裕无忧的生活找麻烦，就是她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早晚有一天会被拉进精神病院。 门内的东西见怎样敲门呐喊都得不到半分回应后，开始撞门了。 洛唯压低了眉眼，凝视着木门上的点点凸起。 “校长大人~开门啊~”门内的声音全然变了声调，苍老嘶哑却有女性的魅惑，“欣·厄里克的遗体就在里面~你不是想见她吗~你开门就能见到她了~” 洛唯一声不吭。 她现在不确定自己是该离开这里，还是继续该待在这里——环形蛇象征着一切的轮回、循环和周而复始。 怎样才能确保她走出这个四合院，是出现在四合院外面而不是私室门里面呢？ 但洛唯知道。 面对引诱，最好的回应，就是不回应。 死也不能开口！ 10、徒手拧怪物 华国长白山火山内部。 地底发出噪音，地表温度持续升高，喷气孔轻微震感，火山脉动加强……显然，这座长期休眠的火山竟然有要喷发的迹象了。 而在火山深处，糊状的岩浆之中，一个上半身肌肉起伏，浑身热气蒸腾的男子，手握一柄三米长刀，飞速斩向岩浆里的长尾怪物。 长刀或许是用什么特殊金属合成的，丝毫不惧温度高达1000度的岩浆，手起刀落，就死了几只长尾怪物。 一只长尾怪物被长刀从岩浆中挑了出来，它四肢臃肿，肢节好似蒲扇，身长大约五米，表皮是斑驳的灰褐色甲片，没有眼睛，却有和鳄鱼相似的吻部，张开嘴可以看到鲨鱼一般尖利的牙齿，毋庸置疑，它拥有惊人的咬合力，搞不好还能咬死鲸鱼。 男人显然极富杀怪经验，在岩浆上如蜻蜓点水一般，轻松写意，长刀劈向长尾怪物的头颅，如刀切豆腐。 他的背肌线条优美匀称，恍若古希腊人体雕塑。 只是挥刀没多久，他似乎是厌烦了，把长刀插进岩浆之中，双手微微抬起。 古老而玄奥的语言在地底响起。 “亗——鈥——” 刹那间，岩浆温度再度升高，越过1200度临界点，直达1700度，而在岩浆里翻滚的长尾怪物，无一例外，全部随着岩浆燃烧殆尽，渣也没剩。 就在此时，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意外，微微侧过头，露出半张英俊立体的脸——原来是帝风燧。 他眉头蹙起，低语道：“真是大胆啊，竟敢支配吾的钥匙。” 随即拔出长刀，转眼间身影消失在火山深处。 …… 远在太平洋未知岛屿的神训大学。 后现代科技建筑物内，挂着联络室牌子的门前，艾普丽正焦急地来回走动。 “完蛋了完蛋了，哥哥刚离开，校长大人刚走两步就在我的面前消失了呜呜呜呜，副校长回来后我死定了呜呜呜呜！” 艾普丽抓了抓她浓密的金发，暴躁地跺了跺脚：“该死啊！究竟是谁把校长带走了！这绝对是空间系的能力，‘红雾神塔’那一派的吗？” 洛唯消失之后，艾普丽就赶到联络室，紧急联系了帝风燧，能从‘红雾神塔’生命体手中抢到人的，也只能是同为‘红雾神塔’生命体的帝风燧。 “如果副校长大人可以随时联系上就好了，唉……校长大人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艾普丽蹲在地上，眼泪汪汪，自责极了。 “二年级学生艾普丽！” 低沉有力，带着冷调磁性的声音在艾普丽耳边响起。 条件反射般，艾普丽站起身，立正回道：“到！” “马上封锁神训大学！” 帝风燧没有露面，他的声音通过空间隧道传到艾普丽的坐标。 “是！坚决执行帝风燧副校长的指令！” 声音消失了。 艾普丽重燃自信，雄赳赳气昂昂，鼓动背后两双翅膀，迅速飞到美索不达米亚风格建筑群里面。 不多时，整个神训大学响起了ai女声的警告。 【警报！红雾来袭，全校封锁！】 【警告！红雾来袭，全校封锁！】 【海底通道已关闭！】 【海面通道已关闭！】 【伊文温馨提醒，请各位同学待在原地，不要随意出动！请各位同学待在原地，不要随意出动！】 然而伊文的提醒也只是提醒。 原本死寂的校园，骤然如冷水滴入热油之中，四处迸射。 破败的草丛突然缩成人的形状，高大的假山也长出了双腿，湖水里冒出鱼头人身的怪物，就连天上的白云也突然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红雾？这个宇宙最强的红雾应该是副校长吧？” 他们叽里呱啦地说着。 “副校长叛变了？他袭击学校干嘛？我们加在一起也只有被吊打的份好吗？” “蠢货！肯定是别的红雾！” “哪位红雾这么勇？副校长罩着的地盘也敢偷袭？” …… “我刚刚看艾普丽带了一个人类进来，然后那个人类突然消失了？搞不好是被红雾捉走了。” “无语，红雾捉人类干嘛？这违反了神塔规则！” “等等！我们的新校长好像还是人类来着……” 死一般的寂静。 校内某处落叶大道忽然疯狂飘下落叶，每片叶子都在叹息。 “红雾勇士！一路好走！” “黄泉路奈何桥！下辈子做个普通人类吧！” …… 洛唯没有傻傻地站在原地。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四合院里面有一个锄头，估计是用来松弛四合院里面的花圃的，她走过去拿在手里。 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被撞凸起的地方，如薄膜一般，即将到达张力的顶点，越发薄透了，甚至隐约可以看到薄膜里面一张张狰狞的黑色的脸，非人似妖。 洛唯毫不犹豫地用牙齿撕咬开胳膊的皮肉，随着血液的流出，门内的撞击也越发重了起来。 她把咬下来的血肉均匀地涂抹在整个锄头上，静静地等着破门。 门内那东西已经迫不及待了。 没等几下心跳，门就被破开了。 从门内探出几十个巴掌大的头颅——其实更像树皮颜色的骷髅，没有头发，没有眼珠，没有舌头，只有鼻孔和尖利的牙齿。 洛唯虽然被黑眼那丑陋可怖又荒诞不羁的长相锻炼了心脏，但看到这幅同样长相恐怖怪诞的东西，还是会感到窒息。 她握紧了锄头，一时不知道该挥向哪个头颅。 怪物还在门内露出了原形。 祂的身躯好似3d电影里的恐龙，前爪短小，后肢粗壮，只是脖子分成几十股，连着几十个头颅。 “……” 洛唯怀疑神塔生命体的形态特征是随心所欲，想长什么样就长什么样的。 怎么电影里面的东西还能变成现实？ “校长大人~”怪物还没放弃引诱，“您怎么不进来啊~” 洛唯冷着脸：“这位小姐，我性取向为男，或许你换个温柔茶系的男声诱惑我，我会上当。” 怪物顿了顿。 紧接着还真不可思议地换了声音：“校长大人，你要进来吗？我保证，一定会让你满意的哦，啵啵~” 一股骚0味。 洛唯脸黑了黑，忍受不了一般，挥着锄头就冲上去。 “草你大爷，合着你是搞错了我的性别啊！你瞎啊！” 沾染了洛唯鲜血的锄头果然能够伤害到怪物的头颅。 洛唯把一颗头颅砍下来之后，又骂：“窝趣，没有一颗头有眼睛，原来你是真瞎啊！” 怪物似乎是受到什么限制，虽然头颅可以探出门外，但身体无法从门内走出来， 它只能气急败坏：“该死！该死！多新鲜的神子血肉，就这样被浪费了啊啊啊！去死！去死！” 几十颗头颅疯狂地冲上去撕咬洛唯，洛唯把锄头都甩出火星子了，还是免不了被头颅撕咬破了衣裳。 长裙肩带断了，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几个头颅兴奋地咬在洛唯的肩膀上，扯下一块块皮肉。 血液迸溅。 一时之间，白与黑与红，混乱而糜丽。 洛唯被咬住了头发，来不及还手，只能怒骂：“卧槽！你属狗的呀！” “啊~啊~啊~好精纯的始源~不愧是神子~啊~啊~啊~我要进化了~我要进化了~” 怪物发出愉悦的骚0声。 “……” 要不是怪物的观感实在太恶心，洛唯也想张嘴咬死这些头颅。 锄头再次挥起，却是砸向门内的怪物身体。 痛感传递到脖子和头颅，脖子来回扭曲缠绕，头颅也在空中互撞。 洛唯趁机从地上一手拿一个头颅，玩流星锤似的，用怪物的头砸怪物的头。 可惜怪物撕咬下她的血肉之后，并没有恋战的意思。 “哈哈哈哈多谢校长大人款待哦~我要先去进化啦~” 痛感退去，几十个头颅齐齐发出或男或女的声音，眼看着就要缩进门内。 洛唯不干了。 她发狠拽住几个头颅，像系鞋带一样把头颅系在一起。 “咬伤我就想跑？” 洛唯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特别勇，特别无畏，先是赤手空拳砸黑眼，再是指示蝙蝠飞牛状态下的马尔杜克，现在还敢拽着这只多头恐龙，不让祂离开。 可能是她现在了无牵挂了吧，之前看亲戚们接二连三的死去，她还担惊受怕，觉得自己还那么年轻，还没享受过什么豪车豪宅美酒美男，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 可她现在不这样想。 身患帅哥恐惧症，这辈子是没可能交个英俊帅气的男友了，而这个混乱无序丑陋爬行的b世界，死就死了吧，活着只会被辣眼睛。 “妈的，我今天必须把你的头颅都给拧下来！” 洛唯一边把怪物掉落的头塞进完好头颅的嘴巴里——防止它们咬到她，一边把怪物的头颅三三两两都给系紧了，然后两手握住脖子使劲一拧。 皮肉剥离，骨骼断裂。 头颅纷纷落地。 再一拧。 又是一波头颅落地。 怪物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疯狂扭动着脖子想要缩回门内。 洛唯怎么可能松手，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大力过，简直越拧越兴奋，好像高中时她给娇气的同桌妹子拧瓶盖子一样，拧下盖（头）子（颅）的那一刻，享受着妹子崇拜的眼神，简直自信心爆棚。 …… 帝风燧推开四合院的门就看到这一幕。 他深深沉默了三秒。 因为看不出洛唯和怪物，哪个更像怪物。 11、似乎别无选择 洛唯拧怪物脑袋的事业中道崩阻。 帝风燧脱下身上的黑色毛呢风衣，走过去披在洛唯的肩上。 猝不及防感受到温暖，洛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道响指声。 下一秒，怪物身前的门被关上，齐齐夹断了所有头颅。 只是从门上破损的洞中，依稀能看到怪物部分躯体。 帝风燧微垂眸眼，双手轻抬。 门内的怪物躯体好像遭到了高温焚烧，如坚冰化水，寸寸流淌消失。 凄厉而痛楚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四合院。 没几秒，尖叫声也彻底消失了。 …… 如此惨状，让洛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怪物脑袋，裹紧了风衣。 她原来还觉得自己拧怪物脑袋挺残忍的，不像个单纯善良的富家小姐，没想到帝风燧出手更残忍。 果然她说自己不想当校长是正确的，副校长这么杀伐果断，她这个正校长的面子往哪儿搁？ 然而她鼓了鼓腮帮子，还是没忍住，试探着问道：“帝风燧，你的能力好多啊，你还能控制温度？” 帝风燧轻轻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洛唯小姐不是不想当校长吗？那就没必要知道这些。” 洛唯：“……” 莫名不爽。 “我带你离开这里，”帝风燧朝她伸出手，“这次你可千万要抓紧我，要是再掉入我身边的空间旋涡，我还没有及时定位到你的位置……呵。” 这声“呵”显然极具威力，让洛唯克服了恐惧，主动握住了帝风燧的手。 只是心中越发不爽。 似有风吹过。 眼前的景物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洛唯仔细观察，四合院还是那个四合院，只是私室的门完好无损，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平行时空？”洛唯眯起眼睛，“那个多头恐龙怪是什么来历？” 帝风燧还是那句话：“洛唯小姐既然不想当校长，那就没必要知道这些。” 洛唯心中的不爽到达了顶峰。 她举起俩人相握的手，凶巴巴地问：“现在可以松开了吗？” 帝风燧沉默着，率先松开了手。 洛唯深吸一口气，当着帝风燧的面，把相握过的手掌按在风衣上，使劲地蹭。 “……” 帝风燧对洛唯幼稚的发泄举动不以为意，毕竟洛唯身上的风衣都是他的，味道恐怕比手掌沾染的更重。 他环顾四周，声音带着冷意：“这里就是欣·厄里克的宿舍，看来……” 看来这个红雾生命体对神训大学很熟悉——祂所在的组织应该有神训大学的叛徒…… 洛唯挑高眉，四合院当宿舍……不愧是身价千亿的表姑妈——洛唯已经彻底相信表姑妈身价千亿，也稍微相信自己的确在其他宇宙死去活来了无数次。 只是—— “神训大学校长的宿舍，是可以被随意知道的吗？按照你们这个行业的危险程度来看，校长岂不是天天都会遭到刺杀？” 洛唯看着帝风燧冷淡的脸，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不当校长没必要知道这些，可是你们想让我当校长，也得让我知道一下校长的职责和风险吧？” 帝风燧丝毫不为所动，他走过去打开了西厢客房，示意洛唯和他进去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帝风燧不知道从哪个空间搞来了一壶温茶，倒了一杯递给洛唯。 和怪物缠斗那么久，洛唯也确实口干舌燥，仰头就喝尽了温茶，自己又倒了一杯。 帝风燧看着洛唯毫不设防的样子，莫名心中一动，可嘴上还很强硬。 “洛唯，你只有两种选择，一是不当神训大学的校长，做一辈子的普通人类，二是当神训大学的校长，至于当校长之后你需要做什么，那是你当校长之后就会知道的事，我无需多做解释。” 洛唯微微眯起眼，放下杯子，对帝风燧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点气。 片刻后，她突然说：“不对啊，帝风燧，你第一次见我时你不是这态度啊，你当时特别主动。” 她双手搭在桌子上，身体前倾靠近帝风燧，盯着帝风燧的紫眸，轻笑道：“我其实有点怀疑……你之前在暗暗地勾引我。” 这等普信发言，并没有让帝风燧脸上生出任何波澜。 他甚至爽快地承认了：“对，我那时候确实是在暗暗地勾引你。” 洛唯：“……？？？” 她惊呆了！ 怎么会有男人这么坦荡这么理所当然地承认这种事啊？！ 不对！ 帝风燧是不是人类都很难说。 “你，你，你们神塔生命体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洛唯默默的坐了回去，明明是她挑起的话头，她却开始纯情羞涩，脸都红了。 “那时候我希望你能继任神训大学的校长，当然，我现在依旧这样希望。但是你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没有任何牵挂，最重要的是，你还很有钱，基本上没什么能威胁你和诱惑你……我仔细研究了人类的需求，发现像你这样的年轻女孩，或许渴望拥有一个英俊体贴的男友，而且爱情确实能够威胁和诱惑到人类，所以我特意调整了工作时间，开直升机出场。” 洛唯想起初次见面，她对帝风燧的第一印象是逼王，原来没有感觉错，帝风燧那时候确实在装逼。 “但是效果很差，”帝风燧面容严肃地分析着，“我主动要和你握手，你表现出来的是厌恶，之后我尝试像求偶期的普通人类一样，带你去你想去的东京牛郎店，还有著名旅游胜地佛罗伦萨和开罗，但你的心跳告诉我，你确实震撼，但没有心动，只有对我的反感。” 帝风燧蹙起眉头：“我那时甚至怀疑你是同性恋，所以才会对我不感兴趣甚至讨厌我，但是刚才我在定位你坐标的时候听到你的声音，你说你性取向为男……那这就只能证明我的勾引效果非常差。” “我并没有想去东京牛郎店谢谢……为什么你会得出我是同性恋的结论啊？不喜欢你就是同性恋吗？……算了，这不重要，”洛唯一言难尽地捂脸道，“我们要不然换个话题聊吧。” “我现在不想勾引你的原因，也很简单。” 帝风燧却不依不饶，他探过身，一向冷淡的紫眸突然闪烁起细碎狡黠的光，嘴角微微勾起：“因为我发现，现在不是神训大学需要你，而是洛唯你，现在很需要神训大学的帮助。” ？？？ ——窝趣！ 洛唯后知后觉，已经脱离普通人类范畴的自己，似乎是什么香饽饽，两次围追堵截她的怪物，都很馋她的血肉，都很想吃了她——好像是为了什么……进化？ 如果不继任校长的话，下次再被围追堵截时，谁又会来拯救她呢？ …… 这个神塔生命体真的很无耻啊！ 发现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之后，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呢！ 但也真的特别坦荡…… 洛维的拳头硬了硬了！ “帝风燧。” “我在。” 帝风燧好整以暇地看着洛唯。 洛唯绽放出标准八颗牙齿的笑容，阴森森地说：“正校长的职权要比副校长的职权大吧？” “那当然。” “很好。” 好的很！ 有朝一日她改变主意继任校长，第一件事就是撤销帝风燧的职位和所有职权！ 她公报私仇报定了！ …… 洛唯正在心里扎帝风燧的小人，鲍恩就带着方榆赶过来了。 方榆走进西厢房看到洛唯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原因无它，洛唯的手臂和肩膀上各有一大片血迹，靠近看，伤口处的皮肉都翻开了，异常狰狞。 “怎么受伤了？” 方榆瞪向帝风燧，语气不善，“帝风燧先生，我们来你们这里做客，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帝风燧品着茶，淡淡地说：“与我们无关，要怪就怪洛唯小姐太吸引怪物了吧。” 洛唯：“……” 可恶！ 这家伙连装都不装了呢。 洛唯在心里暗示自己，冷静冷静，千万不要上这家伙的当，这绝逼是激将法。 方榆似乎也是想起海上多眼怪的事，轻吐出一口气，不理解这个世界怎么突然荒诞得如脱缰的野马…… “小姐，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洛唯把方瑜拉过来让她坐下，笑着说：“不急不急，一路赶过来你也渴了吧，先喝杯水。” 方榆不理解：“这怎么能不急？等会儿要是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洛唯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不是她不想治伤，而是她现在并非人类，恐怕人类的伤药对她也不起作用了。 帝风燧看了一眼杵着不说话的鲍恩。 鲍恩一脸抗拒，最终还是认命地走上前去。 “普通的方法恐怕治不好洛唯小姐身上的伤，我的能力是治愈，让我试试看吧。” 鲍恩叹了口气，随后张开五指，精纯的绿色波纹从他掌心蔓延到洛唯身上。 不消片刻，洛唯身上的伤口就完全恢复了。 只是鲍恩不知为何，似乎苍老了许多，棕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变得半白半棕。 洛唯惊恐地说：“不会给我治伤的代价是你的寿命吧？” 鲍恩连忙摆手：“那倒不是。” 洛唯不太信，实在是鲍恩衰老得很明显，现在连背都有点驼了。 “鲍恩现在是神塔五层生命体，“帝风燧解释道，“他的能量很单一，既用来维持人形，也用来掌控元素之力。他现在之所以衰老，是因为掌控元素消耗了维持人形的能量。” “哦？”洛唯勾着唇，阴阳怪气地说，“帝风燧先生这是做什么啊？不是说我不继任校长的话，什么也不能告诉我吗？” 帝风燧：“……” 12、是勾引也是欺骗 洛唯并不想和帝风燧吵架，噎他一句后就觉得很没有意思，后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沾满鲜血的手。 阴暗晦涩的想法在她脑海里过了一圈。 她突然问：“我还能做回普通人类吗？” 又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笑出声来。 “真有意思，”洛唯轻叹一声，对着方榆耸耸肩，“我遇到车祸，中了子.弹，但我活下来了。” “可我的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片静默中，洛唯眼神下移，看向帝风燧，喃喃道：“从医院醒来后，我每时每刻都在怀疑我是否真的活着，眼前的世界又是否真的真实……突然我刀枪不入子.弹不惧，突然有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只要继任校长，就能继承千亿遗产，突然……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如果时间没有出错，从医院醒来到现在，不过四天时间，还包括从魔都直航到夏威夷的9小时路程……可这四天的经历要是写成小说，在某江上都能写10章共3万字了，普通人一辈子也没这么精彩过！” 帝风燧双手交叉置于下巴的前方，胳膊肘抵放在桌面上，神情凝重，静静地听着洛唯的话。 显然他意识到，洛唯这番剖析，将决定了整个神训大学，不，是全人类，乃至整个宇宙的命运。 “我不理解，你们更是什么也不说，松隐山庄那一晚，帝风燧你说你带我见识一下不一样的世界，结果呢？你确实没有引起我对你的兴趣，但你却成功引起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兴趣……你真的很可恶，我原本是有机会继续我普通人的生活的是吗？” 帝风燧依旧坦荡：“是，也不是，我承认我带着目的接近你，故意让你感受到世界的异常，你不是一直好奇牛排里有什么吗？牛排里有我的血，吃了我的血肉，你在那一瞬间被宇宙感受到，从而进化了……洛唯，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你能继续当普通人，当世界末日降临时……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吗？” 洛唯觉得很可笑：“为什么不能？我有一百亿！我可以操控金融杠杆钱生钱，我能去非洲买块带港口的地，用钱成立一个国家！全世界谁都会饿死，但绝对不会饿死资本家！” “更何况，”洛唯冷漠地说，“末日就末日，没有办法独善其身，那死就死喽，如你所说，我了无牵挂。” 帝风燧咬了一下后槽牙，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一个领导者必须要有强烈的责任感，而责任感来自于领导者对这个世界的怜悯与眷恋，可洛唯或许是没有的。 “无论如何，”帝风燧也后靠在椅子上，摆出谈判的姿势，“你现在都没有办法再回到以前了。” “这都要拜你所赐啊，”洛唯比帝风燧更咬牙切齿，“连自己的血肉都能狠心割下来……帝风燧，你根本不是为了勾引我才特意调整了工作时间的吧？你亲自出马是为了引我入圈套，逼我不得不继任校长的吧？” 方榆已经呆滞，此时非常茫然地插嘴：“什么？谁？谁勾引谁？！” 鲍恩如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一样，撕心裂肺地咳嗽着。 洛唯握紧拳头，压低眉眼：“我现在有理由怀疑，黑眼那次和多头怪这次，你应该可以立刻赶到，可为了让我担忧恐惧，从而向神训大学求助，你故意到最后才出现。” 帝风燧微感错愕，信任如山体滑坡的后果很严重，洛唯竟然开始怀疑他救人的速度。 “我当时是算计了你，可是洛唯，全宇宙没有哪个生命体比我更希望你能平安的活着……” 帝风燧闭了闭眼，意识到自己稍微有些激动。事实上，他自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一次性说那么多话。 “如果你还没有想好是否继任校长，”帝风燧站起身，似乎是不想再待下去了，“那就先举办厄里克校长的葬礼吧。” 鲍恩在洛唯和帝风燧之间来回打量，眼神充满担忧。 正副校长关系糟糕，倒霉的只能是留守学校的底层辅导员，比如他。 帝风燧推开门后原地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个空间。 洛唯垂头沉默着。 昏暗的日光照进屋内，光影浮动，人影稀薄，阴郁横生。 …… 教研室主任从类似风之宫殿的建筑群里走出来，他穿着绛红色金纹的袈裟，典型的印度人长相，大眼高鼻与厚唇，却特别慈眉善目。 他上来就对洛唯打了个佛号“阿弥陀佛”，解释自己正在地底钻研佛经，突然收到副校长的传话，说厄里克校长的表侄女来了，让他负责接待，领到厄里克校长的葬礼所在地。 洛唯心知帝风燧恐怕是生气了，现在在故意躲她，但她觉得帝风燧活该。 “贫僧法号释智，施主就是神训大学未来的校长洛唯吧？请随我来。” “失……智？” “释迦牟尼的‘释’，智慧的智，贫僧想要拥有和佛祖一样智慧，所以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法号。” 洛唯恍然。 不过，她有些好奇神训大学的教研主任为什么会是个和尚。 但她想起帝风燧那句“洛唯小姐既然不想当校长，那就没必要知道这些”，就把好奇心压了回去。 方榆紧跟在她身后，看着洛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地劝说：“小姐，等处理好欣·厄里克女士的葬礼，我们立马离开这里。” 这些天她陪着洛唯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显然不想让洛唯再继续经受这一切。 不冲着45万的年薪，也要冲着单温多年资助她这个孤儿的恩情，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洛唯处于危险之中。 释智大师在前方走着，仿佛没听见方榆的话，脚步不紧不慢。 洛唯却没有立刻回答，时至今日，她已经确认自己无法再像个普通人类那样生活了。 二选其一，剩下的选择就是继任校长。 …… 这样也好。 洛唯心静了下来，莫名有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 迷雾会被散去，真相终将大白。 只是这一次—— 她要掌握主动权。 13、离开神训大学 银色金属外壳大楼。 一楼大厅，窗几明净，地板锃亮，充满了未来科技的神圣感。 洛唯站在大厅正中央，绷着脸，望着眼前停放着的空荡荡的水晶棺材，沉默不语。 释智大师一只手并拢举于胸前，面容平和却语气坚定：“是的，厄里克校长没有遗体。” …… 洛唯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欺骗！！ 她火急火燎，又是飞机又是轮船，还两次遇到生命危险，结果欣·厄里克女士的遗体都不存在！！ 帝风燧那家伙情真意切地邀请她筹备葬礼，原来都是在忽悠她啊？！ 洛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下来：“那么，欣·厄里克女士为什么会没有遗体？” 释智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摇摇头说：“厄里克校长死在虫洞之中，遗体被外星系的神塔生命体带走了……” 洛唯茫然：“怎么还有虫洞和外星系？你们不是神啊怪啊什么的魔幻吗，怎么会牵扯到科幻？” 释智大师哈哈笑了两声，随即严肃地说：“阿弥陀佛，洛施主，不要说这种冷笑话。你既然生在华国，怎么不相信科学不相信唯物主义，反而相信匪夷所思的封建迷信呢？” 洛唯一整个呆滞了，这些话出自华国任何人口中，她都毫不意外，唯独出现在这个印度长相的佛陀口中，违和感简直爆表。 ——你一个满嘴阿弥陀佛的，劝我要相信科学和唯物主义？ “释智大师，我觉得你才是在说冷笑话，我一路上经历的这些事，有哪一件能用科学来解释？” 洛唯嗤笑道：“算了，我真的很讨厌卖关子，你们没有办法告知我一切，也别像挤牙膏一样的一点一点说出来。” 释智大师轻轻叹了口气：“佛曰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 洛唯已经在心里翻白眼了，她招呼方榆，商量如何举办衣冠冢这种葬礼。 流程还是按照以往的来，只是没有遗体可以删减一些没必要的环节，报丧奔丧和出殡下葬，最后全校师生默哀就可以了。 可关键问题在于，欣·厄里克都衣冠冢要安葬在哪里。 释智大师给出了答案：“阿弥陀佛，厄里克校长曾说过，不要为她举办葬礼，她希望她永远活在每位神训大学学生的心里。” ？？？ ！！！ 正热火朝天讨论中的洛唯和方榆，瞬间呆傻住了。 ——葬礼流程都快要讨论完毕了，却突然说不需要办葬礼？？？ 早干嘛去了？！ “不对不对不对！”洛唯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满脸惊疑不定，“你们副校长的口风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就是让我来给欣·厄里克女士筹办葬礼的，可你现在告诉我欣·厄里克女士的遗志是她死后不想办葬礼？！” 释智大师肯定地点点头：“不会有错的，贫僧超度过神训大学的每一任校长，也记得每一位校长的遗志。” 洛唯陷入深深的失语之中。 超度过每一任？ 那释智大师今年多大岁数？ …… 方榆没反应过来异常，压着火气说：“初次见面时，释智大师说的可是带我们来欣·厄里克女士的葬礼所在地。” 释智大师摇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言，按照原本的计划，这里确实是厄里克校长的葬礼所在地，但是计划有变，厄里克校长临终遗言不希望我们为她举办葬礼，那这里就只能是厄里克校长安葬之处了。” “什么意思？……原本的计划？……是在欣·厄里克女士生前就做了她的死亡计划吗？” 洛唯震惊地低声骂了句脏话，随后无法理解般抓了抓前额长发，烦躁地说：“你们究竟是什么恐怖的存在？这里又是什么恐怖的地方？……我现在特别后悔来这一趟，我为此还休了一年学……我感觉自己像个傻逼一样，被你们玩的团团转！！” 方榆扶住洛唯，轻声安慰着：“没关系的小姐，我们现在就回去，你要是不开心，我们从夏威夷转机到马尔代夫玩几天？” “……” 释智大师在一旁弱小而又无助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洛唯满心怒火，被气得浑身颤抖，她攥紧拳头，沉默许久，忽而冷笑道：“真没意思，也真没劲……方榆姐，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方榆立马回答：“好的小姐！我们先去四合院取行李箱，鲍恩还在那里探索袭击你的怪物来历，正好让他送我们出去。” 洛唯闭上眼，点了点头。 俩人都没再理释智大师，释智大师也没敢再说话。 只是等洛唯和方榆都离开后，释智大师淡然的从袈裟里掏出手机，对着屏幕里正襟危坐的帝风燧叹息道：“小风啊，你这事儿做的可真不仁义，让贫僧当恶人给洛施主解释这些，改日洛施主继任校长，肯定没贫僧的好果子吃。” 屏幕那头的帝风燧微皱眉头，没有回话。 释智大师以为帝风燧没什么指示了，就道了句“阿弥陀佛”，准备挂掉视频通话。 却听帝风燧忽然说：“跟上去看看，洛唯是真的要离开吗？” 释智大师无语：“小风你是没看见，洛施主气得脸都红了。之前黎明组织的首领就提出警告，千万别逼洛施主，可你还敢骗她……她现在对你的观感恐怕是负分，连带着对神训大学的印象也不好，不可能再回来了……” “小风，你就放弃吧。历任校长全部战死，他们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只求换取后代能平凡但健康无忧的长大，我们难道不该满足他们的遗志吗？……人类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知道……”帝风燧垂着眼，似乎在看桌面，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可洛唯是历代以来最纯粹的神子，她比历任校长都更有潜力……我知道你们战到此时此刻都已经精疲力尽，且心软放纵，打算就这么成全了历任校长的心愿，但是……敌军已经逼到眼前，我们从来、别无选择。” 视频通话挂断了。 释智大师默默把手机收进袈裟里，他看着属于欣·厄里克的空荡荡的水晶棺材，面色复杂。 其实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 就一步。 就能打开机关。 洛唯也就能看到，这处占地约三千平方米的大厅，挤挤挨挨的，全都是和欣·厄里克一样的水晶棺材，棺材上贴着的名字，也全都是洛唯家谱里的人名…… …… …… 天已近黄昏，血色残阳横亘神训大学上空，白云也被染得鲜血淋漓，校内越发死寂。 洛唯冷着脸坐上了南瓜马车。 是的，那个怪物除了在最后关头暴露了，一路上都伪装得天衣无缝。洛唯根据回忆试了一下，发现神训大学确实有南瓜马车的存在。 她不理解怪物为什么在平行时空里也那么小心谨慎，只能归咎于平行时空也存在让怪物忌惮的存在…… 洛唯成功驾驶着南瓜马车，带着方榆来到了四合院。 不过一小时不见，鲍恩的棕头发已经全白了，他伛偻着腰，拿着放大镜，在私室门前来回看。 洛唯不知道鲍恩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毕竟她和怪物的打斗发生在平行时空……但或许鲍恩有什么特异能力，能在当前时空探查到平行时空发生的事？ 方榆找到了行李箱后，对着鲍恩欲言又止，她显然是觉得鲍恩老得不成样子了，喊这样一位“命不久矣”的老者带她们出去，疑似虐待老年人，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然而鲍恩看到她们的动作就明白了，当即放下放大镜，表示愿意带她们出去。 只是车行到校门口时，鲍恩还是忍不住问洛唯：“洛小姐，您真的都考虑好了吗？您现在离开神训大学会很危险，您也发现了吧，刚开始追杀您的是神塔六层黑眼，紧接着是神塔五层……后面还会有神塔四层，甚至神塔三层的生命体来找您……” 洛唯抬手制止了他的话：“鲍恩先生，我们华国有句话，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是我被神塔生命体杀死了，那也是我的命运，我要坦然接受。” 见洛唯不为所动，鲍恩也不好再说什么。 作为辅导员，他自然希望洛唯能够留下来，从而带领学校走向光辉的未来。 可作为历任校长的拥趸，他向来遵纪守规，前任校长的指令他也绝对执行，绝不越界。 鲍恩推了推眼镜，轻叹一声，用他的辅导员职权，令伊文打开海面通道。 没隔几秒，空中传来ai温和的声音。 【伊文提醒您，已打开海面通道，时间为15分钟，请您尽快通过！】 无形的阻碍被打开了缝隙。 冰冷而咸腥的海风冲进来，打在洛唯的脸上，吹起她的长发。 她能感觉到那个名叫伊文ai似乎在注视着她。 ——或许是在判断她是否是外来危险份子吧。 洛唯想。 鲍恩坠入海中变成了巨龟，把清洗干净的游轮移了过来。 “我把您送到距离夏威夷群岛50公里处的海域再变回人类躯体，那个距离应当不会被人发现怪异之处，不过我想问一句，您的保镖方榆她会开游轮吗？” 方榆肯定地点点头，洛唯的保镖个个十项全能，开个游轮自然也不在话下。 鲍恩放下心来，把游轮移到校门口断崖处，正好游轮甲板比崖面高出几十厘米。 洛唯的弹跳力已经超过方榆，这次是她拉着方榆上了游轮。 就在两人收拾整齐，游轮也即将起航的时候，洛唯似有所感。 她回头不经意地望去，然后微微一愣。 帝风燧只身出现在断崖。 他身上的白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起，黑发也凌乱缠绕在额间脸颊，整个人沉默得好似他背后巍峨的神训大学。 他们隔着游轮栏杆相望。 只是不过两秒，洛唯就平静地收回视线，拉着方榆准备进船舱。 “洛唯，”帝风燧站在断崖处，握住游轮栏杆，声音低哑，“我们可以谈谈。” 洛唯似乎没听见，脚步不停。 海风很大，帝风燧握住栏杆的手用力到苍白，他的紫眸黯然，嘴唇干燥。 强烈的挫败和即将惨败的未来，使他心里涌出了很多阴暗的想法。 不能让洛唯离开…… 不能！ 或许应该把洛唯绑起来，关在他的卧室，只要每天把他的血肉喂给洛唯，刺激洛唯进化就好了。 可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洛唯会恨他，如果有外星系的生命体趁机而入，洛唯肯定会倒戈祂们，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天灾…… 要是洛唯喜欢他就好了，她会因为喜欢他，听他的话，留恋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吗？ 书上说，人类女孩一旦沉浸爱情，就会丧失理智，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洛唯爱上他的话，也会这样吗？ …… “你在想什么？” 上方传来清脆而冷静的女声。 帝风燧紫眸微怔，抬头就看到洛唯戴着嫩黄俏皮的遮阳帽，穿着白色吊带裙，蹲在他面前的甲板上。 她的眼神很平静，像是没经历过任何阴霾。 帝风燧不觉地握紧了栏杆，脸颊微热，难得有点羞愧。 可他不想放过这最后的机会。 “我在想，”他的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卑微，“你要怎样才愿意留下来？” 海风似乎更大了。 帝风燧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被海风泯灭。 因为洛唯还没有回应他。 身为这个宇宙最强的红雾神塔生命体，掌握着这个宇宙所有的时间和空间。 帝风燧从未觉得这几秒钟，是那么的漫长。 “想要我留下来，很简单嘛。” 洛唯终于开口了。 帝风燧心中燃起希望，他看着洛唯凑近自己。 她的脸庞白皙无瑕，带着清浅的香气，海风把他们的头发吹得纠缠在一起。 洛唯眼中带着恶趣味，或者说，不明显的恶意。 “帝风燧，你求我啊。” 14、你要做我的宠物吗 有那么几秒，天和海之间只有海浪和海风的声音。 鼓噪，带着潮湿的暧昧。 几缕发丝张扬到帝风燧面前，他鬼使神差地抬手轻轻握住。 洛唯又凑近了点，满脸疑惑：“你在说什么？” 她好像看到他的嘴唇轻微翕动。 “风太大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帝风燧抬起脸，风吹开额发，他那双平日里神秘而高贵的紫眼睛，此刻竟然暗藏感伤。 “求你。” 他的语气有着微弱的卑微。 “求你不要离开。” “留下来吧，洛唯。” “我骗了你，你就不想报复我吗？” “留下来，你想怎样报复我，我都可以……” 天已经暗下来了。 缺失光线，洛唯的神情模糊不清，可她突然笑了。 “报复？也在你算计的一环吗？” 帝风燧抿唇，声音艰涩：“不是。” “我姑且信了。” 洛唯点点头，轻叹道：“可是本小姐向来宽容善良，根本就不想报复任何人。” 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眉梢眼角都是无辜：“帝风燧先生，我想了想，你求人的态度还是不够真诚，我们终究是没有做同事的缘分啊。” 有海鸥掠过，发出“欧欧”的声音。 船开了。 鲍恩小心地划出去一百米，帝风燧不得不松开栏杆。 他目送洛唯远去。 而洛唯也站在甲板上，似乎在眺目远望他。 只是没多久，她就转身进了船舱。 …… 等到月亮都爬上来了，帝风燧还站在断崖处一动不动。 伊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风先生，您为什么不去追洛小姐呢？根据分析，情侣吵架，男方先低头认错，和好的概率高达70％。” 帝风燧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工智能解释他和洛唯并非情侣关系，想了想，说：“她觉得我的态度不真诚，我要怎样才能让她感受到真诚呢？” “风先生，根据搜索，送人类女生鲜花、钻石、包包和香水，都能够让她们感受到真诚。” “洛唯这次回去就能继承厄里克校长的七十亿遗产，她不缺这些东西，也不需要我去送她这些东西。” 夜晚的海风彻骨寒凉。 伊文好久才回道：“抱歉风先生，没有搜索到怎样才能让资产百亿的人类女生感受到真诚。” “……谢谢，但不必再搜索了。” “好的，风先生。” …… 到达夏威夷已经是深夜。 拜别了把游轮拖走的鲍恩，洛唯带着方榆订了一间总统套房。 酒足饭饱后，洛唯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关上灯，打开投影仪准备看部电影。 等看了一会儿电影，她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方榆姐？” “小姐，怎么了？ 方榆戴着墨镜坐在洛唯身旁，正在吃水果捞……真不知道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她是怎样做到把每颗水果都准确送入嘴中的。 “鲍恩临走前是不是说，明天我的各个账户上就会被转入共70亿资金？” “是的，他确实这么说。” 洛唯沉默地继续看了会儿电影，还是打开了灯，把投影仪关上了。 “换衣服。” 她跑向卧室，“我都是百亿富婆了，深更半夜却在和女保镖一起看电影，传出去会被富豪们耻笑的！” 方榆不明所以：“小姐，你要去哪儿？” 洛唯换上黑色超短裤，黑色吊带背心，戴上夸张的银链条，还有缓冲性比较好的球鞋。 “当然是去海边蹦迪！” 洛唯一边给自己的眼皮涂上人鱼姬色的眼影，一边快速说：“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海边见识见识夏威夷风情，我高考旅行就两个月，只在华国转了转……方榆姐快换衣服！” 方榆被洛唯这突如其来的兴趣带动了情绪，欣然去换了衣服。 可是她换的长袖长裤被洛唯嫌弃了。 “去换个清凉点的，你裹得也太严实了，蹦迪会很热！” 洛唯想了想，从自己那堆衣服里挑出来一套递给方榆。 方榆拿到手一看，脸庞瞬间涨得通红。 洛唯恨铁不成钢：“你今年才二十四，天天穿得像三十四，好不容易来国外一趟，外国人很open的，你放心大胆的秀！” 方榆习惯了洛唯偶尔的毒舌，只是洛唯这副姐姐派头，让她略感别扭。 别扭地穿上衣服，别扭地开口：“小姐，单先生头七还没过，我们就去蹦迪，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洛唯边涂口红，边说：“何止啊，我这两个星期可是有不少亲人去世，我要是都为他们守孝，根本孝不过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说，不要为他们守孝，我能健康快乐的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孝顺。” 洛唯稍微沉默，又扬起笑脸，对着镜子里那个明艳张扬的女孩，坚定地说： “本小姐这辈子一定会豪车美酒，佳人相伴，潇洒快活到八十岁！” 方榆不赞同：“何止八十岁，起码要一百岁！” 洛唯摸着下巴，故作沉思：“也对，我这么有钱，各种高科技手段用上怎么也能活个100岁。” 俩人相视哈哈一笑。 …… withoutakey酒吧是瓦胡岛最负盛名的酒吧之一。 洛唯和方榆到的时候，酒吧前面的兰花池上搭建了小型的海滩舞台，火.辣.性.感的夏威夷小姐正在舞台上纵情舞蹈，台下的客人也跟着夏威夷音乐节奏甩头扭胯。 洛唯跟着人群吹了几声口哨，拉着方榆就冲了进去。 本地客人不多，倒是有不少白皮金发的帅哥美女，以及遍及世界各地的华国人…… 洛唯感到一丝高兴，帝风燧提高了她对帅哥认知的阈值。 她现在可以毫无芥蒂的和一些帅男孩贴身热舞。 有个华国女孩还走过来，请她喝wak酒吧的招牌迈泰鸡尾酒。 洛唯来者不拒。 她今天就要跳到累倒，喝到醉倒，彻底发泄情绪。 方榆在一旁站着，整个人都很拘谨，而她戴着墨镜的高冷脸，也没招来什么人的靠近。 不过，她也没兴趣和谁交流，她只想保护洛唯的安全。 洛唯的状态看起来很好，流利的英文交流着，时不时大笑，还能上台即兴来一段freestyle，引来一片喝彩。 可方榆皱紧了眉，双手抱于胸前，指尖不自觉的敲着手臂。 不正常。 小姐哪里不正常呢？ 有点太过太夸张了……小姐平日里虽然算不上苦大仇深，但家族缘故，她绝对算得上冷静克制。 可今天…… 她仿佛是故意要做全场最high的玫瑰…… 很故意。 方榆缓缓吐气，不太确定洛唯是不是被接二连三的事刺激得性情大变了…… 忽然，她微微一怔。 人群中出现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帝风燧。 他怎么来了？ 他来多久了？ 方榆想跟上去制止帝风燧接近洛唯，可她想起鲍恩那番话，就犹豫了一下。 等她明悟还是得尊重洛唯的想法，抬头却发现，帝风燧和洛唯都消失了。 方榆吓出冷汗，连忙冲到人群里面四处看。 在扒拉几个人看清人脸又连说几声“sorry”之后，酒保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条。 方榆打开看，上面是洛唯的笔迹。 【我有大仇要报，方榆姐先回去睡觉吧，晚安！≧▽≦ ——洛唯留】 方榆捏着纸条，许久，深沉地叹了口气。 孩子真难带啊，想一出是一出…… …… …… 安静的房间，昏暗的灯光。 房间里，灯光下，两个看似平静的人。 洛唯满身酒气，双眼迷蒙，坐在玄关的穿鞋凳上。 帝风燧俯身，试图把洛唯抱到床上，让她休息。 洛唯却怎么也不让碰。 又是抓又是踹。 帝风燧不得不握住洛唯的手腕，轻声说：“洛唯，你喝醉了。” 安静数秒。 洛唯眯起眼睛，似乎在打量来人，又恍然一般，邪里邪气地笑着说：“呦，这不是那什么什么副校长吗？你怎么过来了？” 帝风燧看着她不说话。 “我喝着酒唱着歌跳着舞，正开心着呢……”洛唯翻个白眼，撇撇嘴，嫌弃道，“你来干嘛？真扫兴。” 帝风燧一把抱起她。 “卧槽！放开你爸爸我！”洛唯像条鱼一样来回扑腾，“姓帝的，你听到没有！” 帝风燧充耳不闻，几个大跨步走进卧室，把洛唯放在床上，严严实实塞进被子里。 “姓帝的，你有病啊！”洛唯挣扎累了，忍不住骂，“你把我带到这儿，却什么话都不说，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绑架我吗？” 帝风燧却忽然说：“我不姓帝，我姓风，风姓是华国最古老的姓氏。” “所以呢？”洛唯两腮晕红，也不知道是酒气熏的还是气的，“你想说什么？你姓风，你是疯子吗？” 帝风燧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要喝点解酒汤吗？” 洛唯眯着眼，嗤笑道：“你们神训大学都什么毛病？你究竟想干什么，能不能干脆的说出来？” 空气安静了片刻。 帝风燧喉结上下滚动：“洛唯，我想知道你需要什么？” 月光照进窗内，洒在洛唯脸上。 她的睫毛修长如蝶翼，头发浓密而乌亮，整个人骤然生出别样的魅惑。 “我什么都不需要……硬要说的话，我没有亲人，恐怕需要养条狗来聊以慰藉。” 她笑起来，眼神带着戏谑：“帝风燧，你要做我的宠物狗吗？” 15、违规就要受惩罚 方榆将要离开酒吧的时候，职业的敏感让她迅速下蹲。 一颗子.弹擦过她的头皮，打入酒吧的墙壁上。 方榆警惕地掏出木仓，望向子.弹打来的方向，却惊愕的发现，不止一把木仓对准她。 是夏威夷的治安差，还是这些人要杀的就是她？ 下一秒，她就明白了。 十几把木仓连续射击，枪口对准的都是她。 方榆几个翻滚，躲入吧台，子.弹打碎了吧台上面的酒瓶和酒杯，玻璃炸开，碎片四溅，酒液流了一地。 酒水澄澈，清晰的倒映出方榆身后举着棒球棍的男人。 方榆猛一低头，躲过了袭击。 可她身边的酒吧柜却被棒球棍砸穿了。 碎片飞溅到她的脸上，血迫不及待地流出来。 方榆对着身后连开几木仓，准确打中了男人的胳膊和腿。 可男人像是不知道痛一样，拔出棒球棍，又甩向方榆的头颅。 方榆趁机飞踢一脚，力道之大使男人的下巴当场脱臼。 她心知身单力薄，此地不宜久留，毫不耽搁，冒着木仓林弹雨就冲出酒吧。 然而等她冲出酒吧才发现，外面都是黑洞洞的木仓口。 街上的行人，像是设定好程序机器人一样，齐齐扭头，目光阴森地看向方榆。 方榆额角划过一滴冷汗。 不知道是夏威夷晚间的气温低，还是她穿的太清凉，方榆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颤抖。 毫无疑问，又是类似海上多眼怪的诡异之事。 她握紧了手中的木仓，此刻竟有些庆幸洛唯被帝风燧带走了。 而当木仓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方榆摘掉了她的墨镜。 刹那间。 整个街道的人类都陷入了僵硬呆滞，好似石刻的雕像，一动也不能动。 …… …… 一片死寂中。 洛唯默默缩进了被子。 说骚话的时候贼有勇气，说完就羞耻涌上心头，恨不得干掉几秒之前的自己。 她刚刚在干吗？邀请帝风燧玩什么s.m吗？ 救命！ 明明是要羞辱帝风燧的，可帝风燧听完脸色不变，根本没有被羞辱的样子，反而让她尴尬的手脚蜷缩。 “可以。” 洛唯一愣，看向帝风燧。 他起身，双手撑在洛唯脸两侧，低声重复了一遍。 “我可以做你的宠物狗。” 洛唯整个震惊呆住。 帝风燧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么，我从现在起该叫你什么？……主人？你喜欢这个称呼吗？” 洛唯把下半张脸缩进被子里，以掩饰自己大张的嘴巴。 “我很高兴你还有需要的东西，我一直很担心你无欲无求。” 帝风燧轻笑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 洛唯深感窒息。 她不会遇上什么表面正经，内里变态的家伙吧？ “等等……” 她艰难地拉开被子，露出下半张脸喘了口气。 “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更是不可能和你回神训大学的！” 帝风燧看出了她的色厉内荏。 到了此时此刻，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洛唯肯定是要继任校长的，只是她不甘心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了校长。 尤其帝风燧又是骗她又是害她被追杀，不报复回来，反而如了他的意去继任校长，那才是憋屈死。 然而她的报复，帝风燧求之不得。 他最怕洛唯因为厌恶他，从而一意孤行的待在人类世界。她根本不知道她会遭遇什么，也根本不知道会给人类世界带来什么灾难。 “主人不必原谅我，”帝风燧轻轻勾唇，“尽管恨我。” 洛唯被这股变态味儿冲得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骂道：“疯子！” 帝风燧欣然接受，还把洛唯的被子掖了掖，贴心地说：“晚安，主人，祝您一夜好眠。” 洛唯眼神已经能够杀人。 帝风燧视若无睹，离开时把洛唯房间的门轻轻关上。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出现在夏威夷瓦胡岛的大街上。 四面全是流着涎水，双目发怔，行动迟缓的人类，听见关门的动静，齐齐扭头看过来。 帝风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特殊材料制成的黑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好。 那些看向他的人类，齐齐张嘴说话：“风先生，好久不见啊。” 帝风燧却没有寒暄的意思，冷淡地说：“地球神塔规则第一条，任何神塔生命体都不能干涉人类的生活，也不能无故伤害人类。黑暗神塔三层生命体思线，你违规了。” 街道上的人脸纷纷咧开诡异的笑容，人声合着人声：“风先生，你忘记了吗？我是地球叛徒，地球神塔规则无法限制我。” 帝风燧攥了攥拳头，随即朝着前方挥出一拳，好似打中了什么东西，瞬间整片街道被无形的狂风波及，人群东倒西歪，景观树疯狂后仰。 有无数丝帛被彻底撕裂。 少顷，街道上的人类似乎都恢复了神智，满脸茫然的互相打量着，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聚集在一起。 帝风燧凭空一抓，好像拽住了什么东西，并把那东西拉进了二维空间之中。 在由长度和宽度组成的平面空间里，思线的本体暴露出来，远看是一团黑色的线，但近看就能发现，每一丝线都是细长的触手。 “帝风燧！你虚报了！你绝对不止神塔三层！你究竟神塔几层？！” 思线在二维空间里来回打转，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祂的无数细丝触手如黑发入水一样，鼓起又落下，轻盈却有力道。 “你只要还在地球一天，就要受到地球神塔规则一天管制，”帝风燧淡淡看了思线一眼，关闭了二维空间，“作为惩罚，你就待在里面好好反省吧。” “帝风燧！你敢！我是星落神子的使者，你放……” 思线的声音泯灭于空间旋涡之中。 帝风燧转身回到总统套房。 他满脸冷漠地把手套摘下来，放入衣服口袋里。 其间动作轻微，显然不想打扰套间里正在安睡的洛唯。 可就在此时。 洛唯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光线透过门缝漏出来。 帝风燧动作微顿，回过头去看，洛唯背着光，正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他脸上不自觉冒出轻松笑意，坦然走过去。 “怎么还没睡？” 可随着越走越近，帝风燧不由慢下脚步，他觉得洛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洛唯却忽然笑了笑，眉眼在昏暗光线下意外的温柔。 帝风燧心中一松，向她快步走去。 “洛——” 话没说完，他瞳孔微缩。 洛唯握着一柄匕首样式的厨房刀，插入了他的胸膛。 16、大逃杀（一） 时间逆转到两分钟前。 思线的声音泯灭于空间旋涡之中。 帝风燧转身回到总统套房。 洛唯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光线透过门缝漏出来，有人背着光，倚在门框上看着帝风燧。 帝风燧也沉默地看着那人。 他胸前的伤口已经消失了，但浑身的气势陡然发生了质的改变。 变得冷冽如刀，杀气沸腾。 他压低眉眼，厉声道：“瑶池五残？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长着洛唯的脸，穿着洛唯的衣服，见身份暴露，表情瞬间从温和变得妖媚。 她抬手向上抛出一柄匕首式的厨房刀，又轻松接过，眼神慵懒地看了看刀尖上的血迹，语气黏腻地说：“看来我刚才刺中了风燧大人啊。” “真没想到，那个无情血洗整个伽马星系的旧神杀胚，也会有这么不设防的时候，”瑶池五残掩唇轻笑道，“我之前通过时空之镜，看到您和……我这张脸的女孩，真是细声慢语十分暧昧啊，我还蛮好奇的，您这种残缺之神，也会有人类的感情吗？” 帝风燧脸色冷似冰川，抬手就在瑶池五残身后划出一道空间裂缝，缝隙之间暗藏了山呼海啸般的吸力。 瑶池五残没料到他一言不合就出杀招，脸色微变，快速闪身远离了裂缝。 她的脸慢慢融化，恢复了自己本身的模样——毛躁的黑长直，青黑的眼圈，两颗尖利的牙露出嘴唇长到下巴，身后甩着一条毛如黑针的豹子尾巴。 可惜她躲过空间裂缝的强大吸力，却没能躲过厨房刀——被帝风燧调换了空间位置，她闪躲时胸膛径直撞上了刀。 “真是凶残。”瑶池五残一咬牙拔出了胸前的刀，血溅了一地。 她食指勾起刀尖一点血迹，放入嘴中品尝，“您对那个叫洛唯的神子也这样吗？” 帝风燧没搭理她，扭头看到洛唯房间里面床被凌乱成一团，显然没有人躺着。 “别担心嘛风燧大人，”瑶池五残把玩着匕首，媚眼如丝，“我其实也是为您好，您不是一直想让洛唯神子继任校长吗？不让她知道一些实情，她怎么可能会放弃安逸的生活，选择和死神赛跑呢？” 帝风燧皱起眉，甩手一道空气利刃，削掉瑶池五残半边身体。 血液迸溅。 瑶池五残整个身体裂开两半，声带撕裂，她的声音扭曲起来，哈哈笑着，慢慢的竟然分裂成两个瑶池五残。 “您竟然慌了，您慌了，原来您也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帝风燧又甩出一道空气利刃，将瑶池五残劈成四瓣，冷声道：“念在你曾为地球作出的贡献，我不杀你，但是，你若是再敢插手神训大学的任何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转身跳入空间缝隙之中，毫不理会身后四团互相撕咬的血肉。 洛唯食用过他的血肉，所以他能勉强定位洛唯的坐标。 世界浓缩在他眼中，又根据他的坐标在某一点缓缓放大。 地球经纬线在他眼前展开，他的指尖在上面轻轻滑动，落在瓦胡岛某处高楼，然后伸手探入其中。 下一秒，他的身影出现在这座高楼的天台上。 他也如愿看到了洛唯。 嗯…… 那个趴在几十米大蜘蛛身上，张嘴咬蜘蛛腿的家伙—— 是洛唯？ …… …… 时间回到几十分钟前。 那时帝风燧刚刚关上洛唯房间的门，洛唯就一个弹跳起身，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发现门外没有动静，就拧开门走了出去。 她本来是打算去厨房找点趁手的家伙，比如榴莲壳，狼牙棒（？），然后等帝风燧睡着，就拿着家伙悄摸溜进去暴打他一顿。 原谅她遵纪守法十八年，在力量悬殊，法律也无法制裁对方的情况下，只能想出这种办法，暂时出一口气。 她已经计划好了，帝风燧又不是人类，肯定皮糙肉厚，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抡棍子砸椅子，最好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眼泪汪汪，只能咬着被子，缩在墙角，哭喊着主人我再也不敢骗你了求你饶了我吧呜呜呜呜呜呜。 洛唯越想越兴奋，尤其在冰箱里发现了榴莲时，简直忍不住嘿嘿嘿笑了三声。 然而她的笑容在听到手机响，接通视频电话后，缓缓消失。 视频那端是摘掉墨镜的方榆，双手拿枪，对着人群扫射的场景。 洛唯第一次看到方榆的双眼，她可以很肯定的说，这绝不是人类的双眼。 棕绿色的竖瞳，像是蛇类，有着顶级捕猎者的残忍和冷漠。 洛唯有些不解。 她的第一反应是，方榆被鬼上身了？ 第二反应是，这个世界没有鬼，但有神塔生命体，那么方榆——究竟是人类，还是神塔生命体？ 洛唯眯起眼睛，忽然想起，方榆既然在疯狂杀戮，那拿方榆手机给她打视频电话的又是谁？ 这时，对方切了一下前置镜头。 对方视频换成了一个蓝发蓝眼睛的小帅哥，脸小眼睛大，看起来不足十六岁。 “hello～校长大人，初次见面，我是三年级学生阿达德。” 他的语调很活泼，表情也很丰富，“同时我也是最受欢迎的学生会副主席……咳咳，我刚回学校就听伊文说，您离开学校了，我想这怎么可以呢？我可不要做没校长的野学生，所以我就来追您了，或许您听副校长口中听说过，我的能力是风暴……” 洛唯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帝风燧从来没提起过你。” 视频那头的阿达德卡住了，洛唯挑了挑眉，还以为是网络不好，举着手机来回换了换地方。 没想到阿达德发出惨叫：“这怎么可能！我可是三个年级全员投票选出来的学生会副主席啊！副校长怎么可能提也不提我！！！” 洛唯无语极了，她默默把音量调小了，但也知道这个音量应该可以把帝风燧吵醒。 今晚的偷袭恐怕要失败了。 她单手劈开榴莲，面无表情地把榴莲果肉塞进嘴里，把果肉想象成帝风燧，使劲儿嚼了嚼。 等视频对面的蓝发男孩发完疯，看着正常了一些，她长呼一口气，把音量调了回去。 “校长大人，我方才失态了，”阿达德捂着脸，依稀能看到他的耳朵红了，“实在是，副校长太可恶了啊啊啊！！！” 这句话洛唯深表赞同。 她把果肉咽下去，开始向看似单纯的阿达德探听消息。 “你现在在哪？你刚才让我看的那个拿着双枪射击的女生是我的保镖，她的眼睛怎么了？” 阿达德顺手捋了捋刘海，听闻此话，疑惑地朝前看了看：“双枪射击的女生？啊，她是古希腊旧神梅杜莎，不过是残缺版啦，竟然是您的保镖吗？也对，校长们向来担心您的安危，会派旧神保护您也是应该的。” “……” 洛唯稍稍沉默，没来得及消化这段话，赶紧问：“校长……们？神训大学有很多个校长吗？他们为什么不放心我的安危？我一个学生能有什么危险？为什么要派什么旧神来保护我？……不对，我的保镖就是一个普通人啊，她无比渴望我能多给她发点年薪，我也确实有这个打算。” 阿达德双眼迷茫，挠了挠脑壳：“神训大学每任只有一个正校长……他们当然会担心您的安危，因为他们都是不婚主义者，整个家族下一代只有您自己了，您要是也死了，家族算是彻底灭亡了。” 洛唯恍然，她想起她最近送葬的这些亲人，无论多大岁数，确实都没有伴侣和儿女。 她喃喃道：“你的意思是，每任校长都是我的亲人吗？” “不仅如此，”阿达德像个漏勺，张嘴就来，“您的父母也曾轮流担任过校长，他们俩在八年前死于宇宙星战，化为宇宙尘埃了，唉。” “……” 有那么几秒，洛唯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浑身僵硬，犹如坠入冰窖。 “你在开玩笑吧，”她语调不自觉地高昂，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冷，“我爸妈都是地质专家，常年在外出差，他们是在亚马逊雨林断了联系，发现时……” 洛唯眉眼怔忪。 其实她没见过父母的遗体。 那时她才十岁，父母出差两个月了，有三天没和她打电话了，她也联系不上他们，正躲进被子里小声哭着，一直帮父母照顾她的杜表姨，就带着几个人来到她的家里。 洛唯现在也想不清那几个人长什么样子了，但他们说的话洛唯这辈子都不会忘。 “洛胜先生和明憬小姐在亚马逊雨林失联三天才被发现……他们的尸体被啃食得不成样子，已经火化了，洛唯小姐，您节哀顺变。” 然后他们放下了两个骨灰盒，向洛唯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洛唯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一天。 那一天，她把眼泪都哭干了。 现在却告诉她。 父母的死因有问题。 他们死于宇宙之中。 两个地质专家，死于宇宙？！ 就连地质专家的身份也是假的吧，他们明明也是神训大学的校长。 那还有哪些亲戚的身份是虚假的，或者是多重的呢？ 最近才去世的单表叔呢？ 他病逝在医院，洛唯也没见过他的遗体，葬在松隐山庄的是他的骨灰盒。 又是骨灰盒…… 骨灰盒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骨灰？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又什么才是假的？ 所有人，费尽全力不让她知道这一切，让她一直活在巨大的谎言之中。 可他们没有想过谎言会被戳破的一天吗？ 等到真相大白，她该如何面对？ …… 隔着美颜后的视频，阿达德也能发现洛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试探着问：“校长大人，你怎么了？” 洛唯喉咙堵塞，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宇宙星战？什么宇宙星战？” 阿达德眨眨眼，回想着说：“地球有宇宙最初的始源，外星系生命体很眼馋，于是他们就展开了侵略……那次星战虽然洛胜校长和明憬校长都死了，但是我们成功封锁了空中通道，外星系生命体的侵略只能从地面展开了，是一场很伟大的战役呢……额，校长大人，你是哭了吗？” “……” 洛唯抹了把脸，低哑着嗓子笑道：“哪有，我根本……我……我有八年没哭了，我根本不会哭了，我不会……” 她捂住屏幕镜头，蜷起双腿，把脸埋进膝盖。 榴莲的香甜残留在嘴里，却变得苦涩。 许久。 洛唯重新拿起手机。 视频通话没有被关闭，屏幕那头的阿达德凑近镜头，好奇地瞪着眼睛，似乎在看洛唯去哪儿了。 “阿达德。” “我在！” “如果我要继任校长的话，该找谁说这件事呢？” “容我数数，黎明组织的首领，副校长，教研室主任，学生处主任，他们四个您和哪个说都行……校长大人，您的意思是您要继任校长吗？” 洛唯轻笑：“你不是都在喊我校长大人了吗？” “哈哈，对哦！” 一片黑暗中，洛唯看着视频那头阿达德纯真的笑容，心中却忍不住带些恶意猜测，或许阿达德是故意说出她父母死亡的真相，好让她再也无法抗拒继任神训大学校长之位。 她由衷地感受到孤独。 周围的一切都在推着她往前走，推着她走入那片未知的旋涡，而她也对未知充满了好奇，似乎一切都早已注定，注定她无法抗拒这被规划好的命运。 当她以为真相到此为止的时候，更多的真相摆在她面前，告诉她，不止如此，还有更多更多的她未知的真相。 她的心里生出一丝憎恨。 可憎恨之余，又有想知道真相，想掌控一切的不甘。 既然如何，她何不假意顺从？ …… 洛唯心脏狂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肯定地说：“对，我要成为校长。” “我要成为神训大学的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