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辅助监督今天也想辞职》 1. 黑化实习1 人的成长总伴随着可能性的缩小——十八岁的时候,善子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梦想了。 ……毕业之后还是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吧。 “别这样说,黑沼很有做这行的天分啊。”伊地知前辈这么说过。 辅助监督,作为家人之外陪伴咒术师最长久的职业,包办了咒术界除了消灭咒灵之外的所有工作。 他们是不在故事舞台上的幕后人员。 这份工作内容包括并不限于与执法机关对接、除灵的事前调查、残秽检测与追踪、事后的场面清扫、迎(哄)接(骗)新的咒术师入行,还有就是咒术师的福利与生活辅助。 死亡以及之后的所有程序当然也在内。 而作为一份从业要求并不算高(以咒术界标准来说)的职业,辅助监督既有咒术界的高薪酬,又有一般人工作的安全性,可谓是理想职业。 不过按黑沼善子的想法——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钱少事多出差累,每天待解决事项堆得比山还高,而且咒术师各个都是打拳的大猩猩、神经病,要伺候好他们还不如去娱乐圈当仆人被PUA。而且行业相对封闭,好的职位大多靠人情或者家族介绍,上下级关系铁板一般森严,严格遵从资历>身份>实力的鄙视链划分,且资历也都是从家世开始熬起的,非家系的术师除非天赋异禀,从进入咒术界迈左腿的那一刻就输了。 什么互联网、金融企业? 咒术界的竞赛从术式觉醒开始。 ……要不毕业之后还是找个别的工作吧。 黑沼善子维持着扑克脸,今天也很好地将满肚子牢骚压制在了心里。 毕竟这才周二,已经是她这周第三次遇到这样混乱的情况。 关闭提示音的手机正在她裤兜里嗡嗡振动了好几次;屋外车里后座等着的咒术师想必正烦躁地双手抱胸,以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胳膊;而在她的正前方则是颇为冷清的丧仪。 和室里只有她、死者的妻子、死者的女儿,三名女性在场。 黑沼善子端正地跪坐在遗像前。 明明是高中生,还是该享受青春的年纪,她却已经把红豆泥斯密马赛这项社畜必备技能练习得炉火纯青了。 以至于死者女儿把供奉用的一大把纸花扇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善子动也没动,只是机械性地土下座,额头抵在榻榻米上,又一次道歉:“真的非常抱歉。” 她声音毫无波动,倒不是这歉意并非真心,只是同样的场面与对话她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再深刻的情感也到了枯竭的那一天。 而且她也早已明白。 死者的时间已经停止了,这时候更要关注活着的伙伴。 “滚出去!”穿着丧服的初中生手还在微微发颤,“不是你们说不会有问题的吗!?说爸爸的岗位并不需要对上太强的敌人,说不用担心的到底是谁!?” “绘里花——!这样做太失礼了!” 将头上、地上的纸花捡了起来,善子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将花全放在供台上。辅助监督双手合十,对着遗像深深地弯下腰——即便视线逃避,也免不了注意到遗像选的是死者的入职照,比他殉职的时候看上去年轻不少。 坂本悠真,准二级咒术师,于大半个月前诅咒师夏油杰主导的新宿百鬼夜行事件中,被咒灵攻击殉职身亡。 而现在作为他搭档的辅助监督善子拜访这里,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祭奠死者。 善子随便耙了两下长发,也懒得确认到底还有没有纸屑留在头上,那边的女初中生看上去气还没消,半个魂都没了的女主人这才面带悲切地阻止了女儿的情绪发泄。 “非常抱歉。”穿着丧服的女士带着歉意将她扶到茶座边上,“绘里花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这边,坂本女士。”她语气木然,微微阖首,“在这种时候打扰已经是失礼,不过,还是请接受我作为同事的道歉——坂本君的牺牲是全体咒术界的损失。” 她又一次弯下腰。 才怪。 那些狗O整天只盯着一级和特级,他们这些普通人在总监会眼里看起来估计就和灰尘差不多吧。 心里还在想着接下来的工作计划,脸上则是培训出来的扑克脸,辅助监督已经能够十分熟练地一心二用,善子将一张银行卡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放在桌上,推给了坂本太太。 “作为准二级咒术师,殉职的家庭补助是一百万,根据坂本君生前购买的特殊职业保险,还有约七百万的赔付金,除此之外,这里还有我司同事的私人补助。”这么说着,她又拿出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也放在了桌上。 女人没有答话,善子能听见她细微的叹息,接着坂本女士有些沉默地伸出了手接过了银行卡,而直到女人的手摸上信封的那一刻——辅助监督按住了信封的另外一头。 “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什么意思?”边上的坂本绘里花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无血无泪的咒术界走狗,“你们还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缺乏活力的美貌木雕塑——只见这位辅助监督脸上到现在都没能露出任何与死寂相异的神情,像是这份平静被固定在了她脸上,有些凌乱的及腰黑色长发像是巫女那样束在脑后,仿佛黑井一般死水无波的两颗黑眼珠嵌在猫样的眼眶里,直直地扫过两名失去了亲人的女性。 无端的,两人产生了一种几乎是被死者凝视的错觉。 但这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并非是因为善子‘活’了过来,而是某种更恐怖的东西像是黑雾一般从她们的脚底涌上,逐渐爬上了黑沼善子的上半身,她像是一个面目不清的雾中人偶,只有来源不明的声音从雾中传来,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出现了些许失真。 “啊……非常抱歉,术式发动的时候偶尔即便是看不到的人也会受到影响,这种不适晚上睡一觉就会消失,请不用惊慌。”辅助监督佝偻着腰,表情被变厚的黑色诅咒所笼罩。 两位咒术师的亲属多少被这个活人变成大黑球的场面吓住了,知道坂本工作性质的夫人有些警戒。 善子松开了按着信封的手。 “恰恰相反。”她任由被吓得不轻的坂本太太紧张地攥紧了信封,“我是为了完成约定来打扰的,坂本太太,坂本绘里香小姐,请和我定下‘束缚’。” “……束缚?”母女二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而黑沼善子点了点头:“以咒术与生命确保的绝不可违背的约定。”这么说着,她双手手掌朝上,向母女俩的方向各自伸出,“只要两位愿意保守秘密。” 那黑雾里的诱惑之音还在继续,而背景里,仿佛是神乐铃的声音响起,像是手一样的虚影出现在桌面。 “……也许,能和坂本先生再见一面也说不定?” 这样就能问问私房钱和账户密码了。 毕竟活着的人更重要嘛。 “啊,还没有重新自我介绍。”这位已经完全被黑雾一般的诅咒笼罩的辅助监督稍微弯下身,“鄙姓黑沼,是一个灵媒。” * “你竟然说服她们了?诶——看来丈夫的骨灰也不怎么值钱嘛。”禅院直哉坐在总监部配车的后座上,颇为不耐烦地用手指拍打着自己的胳膊,他看着那团提着骨灰盒,被黑雾包裹着上半身的女性。 用比较方便理解的概念来说吧。 两根签子串着的黑球怪人。 浓重的黑色诅咒像是一团雾状史莱姆随着走动飘动,包裹着头脸与大腿以上的身体。乍一眼只能看到支出来的胳膊、腿和垂到臀间的长马尾发梢。整个人看上去瘦高且贫弱,周身蔓延着不幸的气味——这就是黑沼善子的本体。 被诅咒的家伙。 “感谢你的术式吧。”禅院家的现任当主嫡子颇为刻薄地点评,“作为女人既没有样貌也没有身材就完蛋了啊。” “直哉大人说的是。”善子像是没听到他的嘲讽似的,只是打开车门,将手里拿来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副驾驶上,用安全带固定住了,这才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避重就轻地说:“稍微让家属给我脸上来几下发泄出来就行了,毕竟总监部给的预算很多。” 她表示:“不然她们孤儿寡母的,没有坂本先生的资金支持,恐怕生活很快也要难以为继了吧?” “所以说没才能的人当什么咒术师,混到四十也才准二级,还不如跟你一样当个辅助监督,倒是挺能活的。”直哉笑嘻嘻地说着风凉话,“啊啊——好歹认识几个等级高点的咒术师,知道能向谁求助,要是我到这个年龄还没有一级不如死了算了。” “大部分咒术师二级就到头了,不过直哉大人愿意经常提供帮助的话我当然……”黑球人谄媚又虚伪地搓着手。 “少顺杆爬!”未来家主呲了一声,“让本大爷在这里等你已经足够失礼,开车吧。”他用脚踢了踢驾驶座的后背,又挑三拣四地咂嘴,“这种情况居然要派我这个特一级出手……” 高中生实习的内容居然是给封建大少爷当仆人,学校这个清奇的思路我也想知道啊。 “毕竟上个月的百鬼夜行伤亡众多,部分咒术师的遗骸没能得到妥善处理,总监会认为需要一家家查看是否咒灵化也是合理的……” “别拿你糊弄笨蛋的那套对付我,那些家伙什么时候给钱大方过了?说说看吧,这次想要从死人嘴里撬出点什么情报?” “……直哉大人,我的术式严格来说更偏向于咒力信息读取与构筑,并不是和死人对话。” “闭嘴!”禅院家的大少爷没了听善子废话的打算,“我问你这个了吗?” “是。” 车内维持了大约三四分钟的寂静。 禅院直哉猛吸了一口气:“总之就是灵媒吧——所以说?我要的答案呢!?”青筋从这个染着金发的大少爷额头上冒出,即便他本人已经是咒术师中比较难搞的代表,和黑沼善子打交道让他第一次发觉说话还能这么费劲。 “啊、我以为您是要我闭嘴的意思。”监督木讷地搭腔。 我们乡下黑球都是听不懂大爷说话的。 老实说,看他要气死我真是太高兴了。 善子心里闪过这样那样的风凉话,但嘴上还是很老实地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一部分:“上头很好奇当时百鬼夜行的内情,不过坂本是在京都殉职的,估计能拿到的情报也……” “有利可图?” “毕竟我的工作只有获取情报,不过直哉大人对这些内情感兴趣的话不如去……” “闭嘴。” 于是辅助监督颇为乖顺地放下手刹。 这么做的同时,她从西装内兜里摸出之前就振动不停的手机,只见上面是好几个工作对象的邮件,首当其冲的就是某个已经快三十,发信还跟个女子高中生似的狗崽子(爱称)。 【(墨镜emoji)特级:善~子~你还在京都吧?回来的时候带【地图链接】泡芙三盒、甜甜圈各一个味道的,上次那个柠檬味的不行别买了噢~这次就先原谅你!】 他不会觉得自己很可爱吧。 …… 【猪野二级:下周二之前要用的资料,黑沼你帮我确认一下。咒力残秽情报.PNG x10】 【伏黑二级:黑沼监督,在百忙之中打扰非常抱歉,周末有事想请您帮忙,如果有时间请回复。】 【与幸吉:上次开发的系统播报误差分析.PDF】 选择性地延后了好几封工作邮件,群发了好几个【收到(ok手势)。】,善子把五条悟的信息转发给了可靠的伊地知前辈,又给某位特级出差地的几个特产店用自己的工资刷了几十单好评。 排队排到死吧你。 【RE:【与幸吉】:我在和禅院出差,今晚看完文件回去找你。】 【RE:【伏黑二级】:OK,今晚给你电话。】 排解完了压力,她脸上仍旧是那副失去了高光的表情,就连黑球都失去了诅咒的光泽。 “喂,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你又不是真来吊丧的。”可能是在这里耽误了太长的时间,直哉又踢了踢驾驶席的靠背,“嗯?怎么,真伤心了?啊,身上诅咒更浓了噢?说起来确实,那家伙的担当担当监督是不是也有你来着……喂!” 善子没搭茬,只是打火启动引擎,脚下一踩油门。 “想要撞死谁啊!”大少爷骂骂咧咧。 而辅助监督的声音则是又虚了一个八度:“因为之后预订的工作时间有点紧张,这完全是我个人的失误,真的非常抱歉……” 她勾着腰,脸上唯唯诺诺——虽然被诅咒笼罩着的家伙不管是样貌还是表情都无法被咒术师获知。 要是撞一下能把人格矫正就好了。 禅院直哉对她的怨恨一无所知,还在叽里呱啦一顿说教。 善子嗯嗯地糊弄着问答,但这一切都没在她的心湖留下痕迹。 毕竟还有一年她就可以拿到毕业文凭,从这个狗O一样的黑泥咒术界解脱出去了。 2. 黑化实习2 黑球人,四月份就是京都咒术高专四年级,位于实习期的最后一年,19岁。 作为孤儿的她带着妹妹一起生活,外出打工时被窗发掘,然后现在,她为咒术界,准确来说是咒术界京都派系劳动。 她的目标非常简单,只要熬到毕业就能拿到基础的文凭,然后…… 善子偷偷打了个呵欠。 辅助监督实今天也过着表里不一的生活。 * 半个月前。 【“乙二三番!23号!拖拖拉拉干什么呢!”】 “——黑沼,你在听我说话吗?”走在前面,年已古稀的岩寺校长拄着拐健步如飞。 “到!”善子几乎被惊得弹起来,然后她才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眼睛。 ……啊,这是早上。 “读取几个术师的死亡情报,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校长,这也纳入实习评定吗?”跟在后面的黑 沼善子更像个老年人,她拖拖拉拉地爬着楼梯,漆黑的诅咒一如既往地笼罩着辅助监督整个上半身。 神道的雪都还没被清扫,路有些难走。 老爷子看上去多少对她这副懒惰长芽的黑色土豆人面貌不太满意:“我们的工作是守护社会的正常运转,你只关心自己的实习成绩吗?态度太散漫了!”老爷子声如洪钟。 声音惊醒了群鸟。 摇滚老头还在鼓励年轻人燃烧青春,善子在黑雾的掩盖下偷偷吃了一个餐包,脑袋里运转的却和那个毫不相关。 ……大清早的,连鸟儿都没起来啊。 善子只觉后槽牙发痒。 凌晨五点半就被电话叫醒然后被校长亲自带着去山顶总监部的会面正殿——黑沼善子作为咒术界小喽啰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待遇。 用于隔绝污秽的几十重鸟居从山底一路修到了山顶,乐岩寺拄着拐杖站在本殿神道外。 倒不知道这鸟居是为神明隔绝了城市人群的污秽,还是为人群隔绝这里面总监部的污秽。 知道咒术界守旧德行的善子觉得这场面多少有些讽刺。 “不过,为什么是在早上?”黑球灵媒仍有些不解,“临时征召我恐怕是有很紧急的事件吧……不过我的能力多有不足,会不会……会不会是搞错了?”她问得有些保守,免得自己是自作多情。 “你杂念太多了,黑沼。”不知道是不是真感觉到了善子的腹诽,还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或者单纯只是被问烦了,“你还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善子,“要不是考虑到术式,你的实力连进本殿的资格都没有,先把这点记好了。” 善子没有回嘴,她低下了头:“是的,非常抱歉。” 她悄悄摸出手机,转手就怨气满满地给自己负责的咒术师送去了真挚的叫醒服务: 【TO ALL:早安!咒术师大人!希望你今天也有美好的一天!玫瑰玫瑰玫瑰】 手机振动着冒出几声受害者的反抗,也有人特别好的家伙回复了她的问候,不过没到上班的点之前 她是不会让信息变成‘已读’的。 善子收好了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老人的脚步,辅助监督回头看了一眼缀在远远的山脚下的京都府立咒术高专校区,跟着乐岩寺跨过了最后一道神门。 其实这个时候,她就应该感觉到不对劲的。 * 正殿的构造特殊,善子曾听一级咒术师说过这房间,但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黑漆漆的寺庙正殿里没有摆放任何的神佛,一处不明光源的顶光从正中心照下。 善子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在乐岩寺的指示下站在了那光下。 “这就是那个‘形代构筑’?”凭空出现的三道纸门后面出现了一把老人的声音。 “全名是黑沼善子,四月开学就是四年级了,非家系的术士。”乐岩寺的头偏了偏。 而不管是询问还是回答都没有人看善子的脸色,她这才注意到场内除了几扇纸门代表着的三方高层之外,还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陌生人。 没有咒力波动,看上去是外国人。 ……这些老头子不是瞧不起非术师吗? 一个老太婆的声音从另一道门传出:“合作的预付金由你方支付,对吧?” 那黑西装开口:“当然,首领嘱咐过我,这次的会话会由我来测谎。”说着,他举起了手中好似拍立得相机一样的设备。 失敬失敬,黑幕老年人可不分男女,居然把这茬忘了。 乡下黑球不自觉眯起了眼睛,不过时间不等人,没等她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测谎又是怎么一回事——问询就已经开始了:“那么,提问开始,名字?等级?” “乐岩寺校长……?”她看向以紧急事务把她征召来的校长,“我的工作不是读取……” “回答!”三扇纸门后,似乎是负责主会的老头呵斥她。 即便疑惑,善子也只能先端正姿态,她双手交握在身前,不妙的警报声在脑内哔嘟哔嘟地响了起来:“额……证件上面写着名字的吧?黑沼善子,评定是二级,术式是降灵术的凭依形代构筑。”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一点。 黑西装手上相机的闪光灯亮起,绿色。 老头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我们只需要直接的回答,形代构筑。”连她的名字都懒得叫。 “……我明白了。”善子颇为识时务。 按下快门,咔嚓,绿灯。 “档案上写着你是孤儿?” 骂谁呢?我把自己养得可好了。 “是的。” 我这嘴啊(扇巴掌)。 绿灯。 “有任何亲属吗?” “……这到底是什么问题?抱歉,我不是很明白……?”善子的声音有些紧张,她看向乐岩寺。 校长面无表情,双手拄着拐杖像是也在审视着她:“你回答就是了。” 善子深吸了一口气:“……没有。” 红灯。 “你在说谎啊。”抓住了她的把柄,那边的黑西装将拍立得吐出的照片甩了甩,“我的异能力能捕捉到所有言语和内心不一致的瞬间噢。” 室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也是到这个时候善子才感觉到,尽管光照在隔板上只有一个身影,三扇纸门之后注视着她的目光却不止在场的几人。而即便知道这些人无法透过‘诅咒’看到自己的表情,她仍忍不住有些狐疑了起来。 善子的头上流下一滴冷汗:“我可以解释!”黑球语气紧张,双手从黑雾中探出在身前举起,“我有个养妹,不过……很早之前已经把她交给过孤儿院了——毕竟我当时我也养不起小孩,可能——可能我的内心仍然觉得对方是我的妹妹吧。” 辅助监督的语气着急。 黑西装则是按下快门,咔嚓。 灯没有马上亮起。 是能处理的句式长度有限制?还是连撒谎的意图都能看出? 辅助监督忍不住如此思考。 而闪光灯这才姗姗来迟——绿色, 紧张的气氛好像暂时放松了一点,善子已经抓住了些许线索——这是一般测谎都有的基线问题,以无法说谎的事实来确认测谎的稳定性,可是,为什么?她自觉作为边缘人并不知道太多咒术界的密辛,那么是之后需要她施术的对象有极高的机密性? 毕竟她这黑球外型基本上就告别可信了,真挚的目光连这点诅咒都斩不破,届不到糟老头子污浊的内心。 关键在下一个问题。 “你在二年级的时候申请转科为辅助监督?对此有什么说明吗?” 啊。 善子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左手。 “因为……实力不足,应该说是认识到了极限的存在吧。”她磕磕巴巴地回答。 绿灯。 她并没有说谎,但老头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不要玩文字游戏,我们翻阅了你当时的报告,说的是术式上出了问题,是哪部分的问题?” 善子…… 在心里比划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黑球。 又比划了一下老头子的眼睛部位。 主要是这两个部分的问题。 “我以为您已经看过庵歌姬老师的报告了,我为了进一步增强术式立下了不能收回的束缚,自身遭受了诅咒。”这么说着,善子张开双手,又展示了一遍自己身上的诅咒,黑色的浓雾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被扭曲。 绿灯。 黑球人稍微放开了对于周身诅咒的控制——由束缚强制固定在她身上,属于死者的痛苦与狂化怨念直接被解放了出来,那是如山一般压过来的、临死前的恐惧与悔意,卑劣的诅咒和怨恨,无数的死者在她的耳边描述着自己的死状,怂恿、诅咒着她走向同样的末路。 ……好害怕啊。 我不想死。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陪着我一起死吧,不是约好了要一起离开吗? 咒灵好可怕…… 为什么是我? 喂,救救我啊! 死吧。 死吧死吧死吧。 至少让她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 喂、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把心脏挖掉吧?挖掉吧?挖掉吧!? …… “听着这样的助眠背景音,根本不可能有再踏上一线的勇气吧?” 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波动,黑球半佝偻着腰。 “这能力现在已经成为了代价远远大于收获的术式,每读取一个人这份诅咒都会累加一些,虽然不知道这些询问到底有什么意图……乐岩寺校长,我想几位大人应该不是征召我来看笑话的吧?”她试图从更加熟悉的校长这里博取一些同情分,后者没有给她想要的反应。 但也不是让她来读取什么死者的情报的。 ……善子猜测。 他们到底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 她的术式是降灵术的一个分支,但比起自身作为灵媒——善子能构筑出形代[1]并临时驱使其行动。 小到一个细胞、器官,大到整个身体,只要咒力供应允许,黑沼善子就能利用被读取人的身体与灵魂情报将其请出。 原理非常简单,只是以目标的灵魂信息为‘蓝图’,她的咒力为骨架,像PPAP那样组合一下构筑出来就可以。 但要达成理想的效果很难——构筑术式本就是咒力消耗非常大的术式种类,并且对于被读取的对象要求也很高。 非术师死亡目标的话,能请出嘴或是手这类能传递情报的部位已经是运气很好了。 术师目标能叫出来的体积和质量都有所提升,但…… 对活人使用作为临时治疗手段的话,术式生成的器官和肢体本身就会给非灵媒本人的对象附加毒与诅咒;对死者使用,作为情报获取手段则根本不需要构造出比嘴更复杂的部位。 而作为战力……很不幸,她能采取的战斗方式与无术式无异——近身打拳。 她也曾尝试过卡BUG对自己降灵。 ……就算在身上多长一双手或是一对眼也不会变成两面宿傩,只会因为无法平衡而翻车。 变成黑球蜘蛛人则是在速度+0的基础上,把需要救助的一般人吓晕了过去,还差点被同伴当成咒灵砍了(听说受害者现在还要定期接受心理治疗)。 “很抱歉,我实在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在哪里……” 围着她的几扇纸门先是冒出了一阵杂音,老人压低的笑声和细碎尖利的讨论声让黑沼善子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过了好长一会儿——大约是善子认为参与对她的拷问的某位老人会老死——那么长的时间。 “你的术式比你想象中要更有用一些,黑沼善子。”似乎是打算采取怀柔态度,主会的老头口风一转,“在咒术界生活很辛苦吧?” 尽是不讲理的老古董确实辛苦,但突然被这种糟老头子假惺惺地关心更辛苦吧。 这种职场PUA的起手式让黑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话赶话说到这里,她也没了在脑子里插科打诨缓解压力的余裕,不得不严肃了起来。 倒是之前的老太婆明显没了耐心:“我们的问题非常简单,你成功做到了吧?” “抱歉……?”善子表现得有些疑惑。 老人的话音里带着急切:“完整的式神体构造——你做得到吧?” “凭借我自己的实力没法构造出完整的个体。”善子摇摇头。 二级术师以上的目标才能构筑出完全体,但那所需的咒力供应根本不是她所能直接承担的,更别说供应其续航了。 绿灯。 “黑沼监督好像很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虽然算不上是在扯谎——但那是在二年级的‘事故’、在你定下束缚之前才对吧。你身上诅咒的模样,可不像是偶尔构造一些胳膊腿眼的代价啊?” 黑西装下意识扭头按下了快门。 绿灯。 没有说谎。 对方完全无视了她委婉的抗拒,单方面的审问还在继续。 “2017年12月24日,新宿百鬼夜行事件,京都河原町。准二级咒术师坂本悠真被一级咒灵袭击,当场死亡。后咒灵由京都府立咒术高专三年级东堂葵祓除。事后负责清理的窗在现场发现了第三人的咒力残秽。经分析后发现——残秽的主人是特别一级术师,加茂幸。” “事后的目击者回访也有人提到类似于‘凭空出现的增援’之类的证言。“ 善子面无表情,她双手紧握交叠在身前,视线移向了京都校校长。 后者并没有回应她的凝视,老者拄着拐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加茂幸应该在2016年就因为祓除咒灵中的意外身故了。” “而两人唯一的共同点——他们的都和同一个人共事过。”几人一番念唱作打,已经把善子逼进了死巷子,“你。” “前年也是同样的时间点,同一次任务,你参与升级测试然后术式出现问题,也是这次祓除的工作中加茂幸殉职,你申请转入辅助监,这是巧合吗?“ “完整的死者式神个体,保有了本人术式,且有自主行动能力。”夸奖的话让会议长的讲得连丝毫的赞赏都无。 “……看来是很努力地保护了同伴啊,黑沼监督。” “已经不需要再辛苦了,为我们工作吧,你很有才能。”是另外一道声音。 而乐岩寺校长则是为这场威胁划下了最后一条线:“你应该知道私自利用术师做这种实验很容易被归类为诅咒师吧?视乎你的罪孽——极端情况会被处刑啊,黑沼。” 她没做反应,但拒绝明显不在高层给出的选项里,不想听,也不应该被善子获知的情报被直接灌进了耳朵。 “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的尸体并没有被火化。” “五条悟把他的身体藏起来了。” “找到它。” 然后…… 把咒灵操术带给总监部吧。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这是集团决策——黑沼对这点不做怀疑,她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校长说不清是赞赏认可,还是威胁命令的眼神。 或这分野完全就取决于她的选择。 “你怎么想?”主会的某位高层象征性地询问了她的意见。 无声的压迫感铺满了整个房间—— 我拿命想。 自己都不敢和那个咒术界最强对上,居然让见习生去当炮灰,糟老头子算盘打得真精。 即便这么想着,她还是表现得颇为乖顺:“我知道了。” 那边厢的低声讨论已经结束,善子沉默地听着这些人的安排。 “我们会把和百鬼夜行有关的死亡名单交给你,像过去那样获取情报吧。” “不过和夏油杰下落有关的死者应当不在京都?” “……调职到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吧,转学太明显了,实习职务调整过去就可以。” “五条悟不可能亲自干这种杂事,一定会有五条家的人参与进去。” “五条?”不知道是哪个高层发出了闷笑,“尸|体总会有的……” 他们三言两语就做下了决定。 而善子决定将诅咒式佛经公放开得更久一点——能把这些家伙都超度走就再好不过了。 3. 黑化实习3 “你觉得她怎么样?”乐岩寺拄着拐,目送着逐渐远去的黑沼善子。 穿着黑西装的人也站在门口,金发外国人将拍出来的拍立得照片整理进了自己的口袋,他将照片上的手指印子擦掉:“从结果上来看,黑沼应该没有说谎……是因为看不见脸吗?她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扇纸门后面的评论:“束缚已经成立了,担心是多余的。” “她根本没有选择吧?从个人情感的角度上来说,不会因此对计划产生阻碍吗?”黑西装看上去对咒术界这种半威胁半命令的企业文化还有些不太习惯。 “不。”在阴暗处,乐岩寺的眼睛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眼窝,活像个骷髅,“黑沼对私情并不看重。” 黑西装的外国人面带疑惑:“这是基于对学生的了解?” “基于她过去的记录。”老头攥着拐杖的顶端,驼着背往回走,没多解释。 他们可不会没调查过就随便招揽实习生——入学就三次越级祓除一级咒灵,两次同伴牺牲后完成任务,黑沼作为辅助监督的风评很好,而作为主要负责二级咒术师的辅助监督,她经手的死亡率也是同水平中最低的。 她是那种会脚踏实地执行‘守护’的人。 “——因为这就是正确。”老爷子头也没回,拐杖敲在石板上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单调声音,“在寻找夏油杰的路上她就会明白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同伴,维系这份和平和天元大人。” 这家伙会选择正义的道路的。 “老爷子,对mafia说这种话总感觉像是在骂人一样,我可以拍一张吗?” “我可没说那种话。” 黑西装双手插兜:“不过她只有二级吧,能把特级叫出来吗?咒术真是不讲道理啊。” “叫不出来的,所以才要施加代价,黑沼身上恐怕已经施加了多条束缚吧。” “这么拼命啊?” “再怎么样也是咒术师啊,做这行,没有一定程度的疯狂是不行的。” 于是黑西装也没了插科打诨的功夫,只是回头看向善子离开的方向,远远看去辅助监督就像是一团黑色的黑色弹球往下蹦去。 他诶了一声:“真可惜,该早点来的,没看到脸啊。” “对了老爷子,你介意我们这边派人调查一下吗?我总感觉不太舒服。” “请便,不过再怎么样搜查结果也只会是一样的——快点吧,这边的谈判也该开始了。” 没那么多闲话的时间,两侧的守卫将门缓缓关上,两人的声音从一开始还能冒出来些许,但很快就听不见了。 “我们的干部在这方面是很优秀的哦?噢,虽然我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比照相机精度还高啦。” * 善子下山的时候不过上午九点。 而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几乎全京都校区据点的人都知道她喜提升职不加薪的新闻了。 一月的工作没那么忙,毕竟还在新年连休,校区里几乎没有学生,但值班的职员就不一样了。 “还要交接,没有那么快的啦。”黑沼善子坐在自己的休息专座上。 同为京都总部驻地监督茂原诚喝着咖啡:“……那这样黑沼你手里那几个咒术师要分给谁啊?诶,那这边的案子该怎么分配啊,一个人手下带10个咒术师的话根本转不过来吧?” “把人在任务点放下就换下一个呗,你又不带一级。”待在办公室写报告的大前辈清源正美敲着键盘,“喂,大阪警方有疑似咒灵造成的失踪案件通报过来,窗已经赶过去了,看临时通报还没有造成伤亡,等级不大会超过2级,谁去?事前搜查班至少需要监督两名。”她举起一个平板。 “可是事后该怎么办?如果任务出问题或者是后续需要和警方交涉呢?先别说那种梦话吧。”所泽光刚从外面执勤回来,把脏兮兮的西装外套往挂衣架上一丢——没中,掉在了地上,社畜根本懒得捡起来,“我PASS,担当的咒术师刚处理完一个一级,现在还在医院处理伤口呢。” “不是还有两个二级和三个三级吗?” “出差去了,又不是谁都会瞬移。”他没好气地说,这才看到黑沼善子。 由于身上的诅咒会影响触碰到雾的人,一般来说没有人会主动靠近善子,这会儿沙发被她一球独占,所泽光只好往边上的办公桌上一坐。 他算得上是黑沼还是咒术师时候的监督,又是半个辅助监督前辈,多多少少能看出土豆人情绪不佳:“怎么,不想调职?” 不,单纯只是因为咒术总监那堆压缩毛巾给的压力发癫罢了。 遇钱膨胀的老褶子皮,用完还不能从马桶冲下去,啧。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黑沼善子只是在沙发上摊成一团史莱姆,举起一只手,嘴上毫不留情。 “跟你们共事还没有愉快到那个程度。”黑雾外两手比出了个叉,“要交接的工作好多,谁来当这个冤大头啊?” 善子说的正是自己在见习期间保持联络的东京所属的咒术师、警方联络人、窗的合作人员,还有一些可以提供情报的民俗学者、寺庙主持巫女之类的,调职之后这一大堆用不上的工作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有人在听哦,下周就给你穿小鞋。”清源正美懒洋洋地抱怨。 黑色史莱姆坚硬如铁:“说什么啊,我可是要升职了。” “——只是不当驻地办吧?时薪也没涨哦。” “噫。”黑球化了。 一方面这些都是人脉,另外一方面……也是潜在的加班魔盒,谁知道跟谁多聊两句哪里就又蹦出来个什么咒灵需要祓除。 这么想着,她马上坐直了身体,瞧着在场的几个监督——说是瞧着,其实更像是一只手如潜望镜般从黑球伸出,两指替代眼睛的作用,左右扫射。 “咒术师不要分给我,我可不想跟二年级那个问题儿童打交道。”茂原说的问题儿童正是东堂葵,茂原举起手,开始往平板里导入文件,“半小时后我要带咒术师去和静冈那边出差查看聚灵地的情况,先失陪了。”他果断拒绝。 黑沼又‘看’向清源正美。 “我只接收警方的情报线,你认识的那几个大阪的刑事还挺有意思的,那边的工作分配给我也行——” 善子来了精神:“正美姐!” “——有条件的噢。”女强人直接拒绝了诅咒史莱姆的靠近,“先别把诅咒传给我。” 能把手里的工作交接掉让她怎么做都行!黑球正想这样表表忠心。 那边非驻地的监督新田明就推门而入了。 “打扰了!”染着金发的女性监督拿着手机,看样子是跑过来的,“和歌山刚来的联络,有咒术师需要增员,需要二级或以上的咒术师,几位监督有担当的……”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值班办公室内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无声拒绝的表情,“……空闲自由咒术师的话。”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没有’。 善子则是把手脚都缩回了诅咒内。 要是咒术使用者能产生咒灵的话,辅助监的办公室搞不好真能成聚灵地。 “我就知道,新年的连休怎么会真的能连休。”所泽光作为大前辈慢悠悠地喝完了手里的咖啡, “我去联系连休中的二年级吧,加茂君应该会来的,毕竟就在京都。” 这么说着,他看向黑沼:“校内学生之后就由我们几个驻地的监督分摊吧,不过既然你要去东京,我能把那边的工作交给你吗?”他塞了份名片过来。 这么一锤定音,整个办公室就又忙碌了起来。 “饶了我吧,上头到底在想什么,近畿圈[1]这边本来就缺人了!”虽说是这么抱怨,茂原还是收拾东西准备上工,他压低了音量,“不会是又想给那个六眼找麻烦所以把你塞过去吧?” 确实如他所说,咒术界以两座咒术高专为行动总部,被严格的划分成了关东、关西两个派系。即便咒术师与辅助监督没这个意愿,在两所咒术高专学习、毕业的毕业生们所接触到的校友、同事和社会人员也会不自觉地分流到两边。 ‘我是这边的,这边是我的总部。’ 在产生这样的想法的同时,派系就诞生了。更不要说咒术界本身的权力架构就由位于京都的御三家及咒术总监构成——偏向遵循传统,玩弄权力的家伙自然而然就会聚集在关西,而向往自由生活的现代派则会倾向于管理宽松的东京。 ‘你是哪边?’茂原的眼睛无声发问。 善子打了个哈哈,没直接回答。 倒是清源正美瞪了一眼脸上写着八卦的茂原:“黑沼还没毕业呢,你在这操什么心。”又回头催促善子,“离去东京还有一周,先把工作做了吧,作为代价,最近的跑腿就你来!” 于是黑泥团也不多摸鱼,看了一眼讪笑的茂原诚,也工作去了。 * 善子特意等到深夜才拨通电话,而那边正是现在咒术三大特级之一,九十九由基。 “哈哈哈所以呢?”电话那头的九十九由基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晚上这个点声音都带着醉意, “你回了什么?直说那些糟老头子又有整五条的新花样了?” 黑沼善子左肩倚靠着墙壁,压低声音:“怎么可能?在办公室明目张胆地表态才不是‘我站这边,我站那边’这么简单的事情吧,这不就明晃晃地说‘不管我站哪边,总之另一边听好了,我是你们的敌人’吗?” 重要的不是她在哪边,而是她明确表示自己不在哪边——善子得是脑子坏得很彻底才会这么说话。 “诶——你们辅助监督的办公室文化真可怕。”九十九笑嘻嘻地抱怨了起来,她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手里拿着罐装啤酒,回归了正题,“所以?怎么突然想起用东堂的手机给我打电话了?” 善子耸耸肩:“毕竟再怎么样咒力都是负面能量,这样算很好啦,没咒术师疯。”然后她语气严肃了下来,“今天总监部叫我过去了,恐怕我的手机已经有了被监听的风险吧。” “……”唯一女性特级咒术师的话音明显一顿,“我喜欢乐观一点,不是找你跑腿吧?” “不是,把我调职到东京。” “别的呢?” “……” 然后九十九就明白了:“束缚?” 善子不自觉在电话的这头点点头,又想起对面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刚想开口,那边的九十九就已经挂掉了电话,转由LINE拨通了视频信息——那道亮橙色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即便在一天的工作中自认为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善子仍是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情。 “师匠。”黑球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摄像头那边金发棕眼的女性则是把脸凑得离屏幕很近:“唔——诅咒变深了呢,差点就看不到你的表情了噢?善子酱。” 只见在九十九由基的手机屏幕上,正在少女与女人过渡期的黑发女性半阖着同色猫眼,木木的脸上看上去多少带着些疲惫,诅咒的干扰下,手机屏幕时不时闪过卡顿的灰屏,只有咒术师看不到的姣好面容在这卡顿的间隙在屏幕上艰难闪过。 被叫了师匠的特级咒术师歪着脑袋,即便心里想着安慰,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善子的脸颊上点了点,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温情的话之后再说,诉苦也不是你的风格,是有能交流的情报?” 于是善子也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是的。”这么说着,她把手机对准了手里的拍立得照片——照片里正是今早的善子。 被黑雾笼罩着的女性只有两条长腿伸在外面,姿态——如果黑球也有姿态的话——姿态拘谨。 “这是什么?” “是异能力拍出来的测谎照片,我已经联系人帮我打听这家伙是横滨哪边的人手了。” 九十九坐在沙发上喝着啤酒,看着黑沼善子发来的信息,她眯起眼睛,酒意渐渐消失:“异能力与咒术应当是互不干扰才对。” 这本来就应当是‘真理’,自从十年前横滨的那场大爆炸之后,异能力者层出不穷地涌现,而咒术界与其接触的结果则是——租界里的住民并不产生咒灵,异能力者无法看到咒灵,而异能力与咒术也无法相互作用,二者就如同油、水一样泾渭分明。 但现在异能力的产物居然让诅咒显现了。 “你在哪里看到的这个家伙?”九十九表情严肃。 “今天早上,金发,看上去是外国人,黑色西装没有标识,很难说是异能力特务科还是哪伙mafia的人手。” “他的异能力是测谎?” 善子简单转述了她对于这个异能力的理解:“我试验了一下,应该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异能力——”长句检测的时候测试时间会被拉长,而撒谎的时候控制心跳数也会被识破,“但如果没有撒谎,只是偷换概念,只叙述真实的部分产生误导,谎言就不会被发现,这能力没法检查蒙骗意图,只能探知最直接的谎言。” 她确实把24号送到过抚养机构,但那是12岁的时候,当场就后悔了。 而名字…… ‘证件上写着黑沼善子。’也并非谎言。 善子仰着脑袋,背靠着墙壁,食堂空旷的空间里漆黑一片,黑沼凝视着这片黑暗:“超能力者和咒术师上一次这样亲密还是九年前。” 九十九似乎是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过了好长一会儿才搭腔,她语气沉重:“我刚找相识的家伙确认过了,你的猜测恐怕是真的,异能力和咒术的干扰已经出现了——有咒灵在横滨出现,半年前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次他们可以定下束缚。” “虽然很想乐观一点,但恐怕是这样没错——因为互相的背叛猜疑而失败的合作可以继续了。” “他们会继续吗?”善子忍不住问,但很快又否认了自己,“……为什么不?” 善子眯起眼睛,突然问了一句:“总监部一般是几个代表与会?” “七个,三个御三家,两个总监部,一个非家系术师代表,薨星宫也会派出代表,不过一般只是给天元大人示以尊敬的席位,一般是不会出席的。” “这样啊。”看来总监会内部也还没达成共识。 善子半眯着眼睛思索,无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拿到的拍立得照片——赫然是她被诅咒笼罩的样子。 虽然是为了确认她的脸是否被拍到而要过来的相片…… “师匠……”她难得的在话音中带上了些许忧虑,“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金发特级看上去也有些心烦意乱:“需要我做什么吗?” “帮我把2……妹妹藏起来吧,如果这事情牵扯到横滨方面的话,普通人的世界也不安全了。” 九十九皱起了眉头:“你不会想要乱来吧?” 黑沼善子耙了耙自己的头发:“我会好好履行和总监部的约定的。” 是的。 她会好好探查情报,搜集同伴,找到夏油杰的身体,并在总监部的亲眼注视下完成降灵——正如束缚要求的那样。 现在她自身的束缚只能支持一级术师的降灵,想必总监部也很清楚,只要她不想被降灵术拖垮,术式开示和束缚追加就是必然的选项。 “……所以才定的这么宽松啊。”善子这会儿才想明白,几乎是自言自语。要么因为知道太多被处理,要么是被降灵拖垮然后轻易制服,只要抓稳了头与尾,中间的过程根本不重要——那些家伙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 而如果那些阴沟里的老褶子皮想做的事情真如她猜测的那样,又一次重蹈星浆体的覆辙的话……善子长长地吸了口气。 黑球捏着自己手里的照片。 那她一定会让那些没尝过被工具反噬的老东西亲眼看到从地狱回来的最恶诅咒师。 然后…… 她没放任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里太久。 一定要整个大的。 让他们看得到得不到怎么样?啧啧啧、夏油杰,你可真是个罪恶的男人。 “……这之后我们再一次逃到那些家伙找不到的地方吧,师匠?” “他们找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啦,怎么,想跳槽?辞职?” “说得也是。”善子没有正面回复。 索性九十九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那要带葵吗?” 善子有些无奈地回忆发小的德行:“小高田在国内的话,我感觉他……不,应该是绝对不会跟着一起走吧?” 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善子看见荧幕那头金发特级露出了一个微笑。 “……善子姐?” 走廊的另外一头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师徒之间的对话。 善子扭头,是禅院真依。 4. 黑化实习4 “啧,食堂就不能修得离宿舍近一点吗……” 这会儿已经快到凌晨,真依踩着拖鞋急匆匆地往食堂赶,即便室内有暖气,一月的和式建筑仍然不是一个适合穿着T恤睡裤晃悠的好地方。 绿发咒术师对双手搓着自己的胳膊,抬头才看到食堂门口被一团黑雾堵得严严实实。 其实真依也不算是看见了黑沼善子——毕竟那团黑球在夜里几乎不可见,倒是穿着浅蓝色睡裤的两条腿像是凭空出现的幽灵似的特别显眼。 想到这里,真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起来,不是和看不到腿的幽灵完全相反了吗?” “诶!?” 那边的黑沼善子已经放下了电话:“真依把想法都说出来了噢?” 一旦熟悉了黑暗,那诅咒的轮廓就变得明显了起来,真依眯着眼睛,能看见黑云稍微晃动了一下,就像是黑沼善子也歪了歪脑袋似的:“黑沼前辈刚刚是在打电话?啊,是我打扰了吗?” “只是一些工作的事情。”黑雾给真依让出了一条路,“这么早就回宿舍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要等连休结束才回来呢,这个点还来食堂吗?” “只是给开学前的女子会买点饮料啦……我本来也不想在禅院家多呆……”这么说着的真依声音越来越小,她在贩卖机前摸出钱包,脸上扯出一个微笑,转移了话题,“对了,刚来学校就听说了,善子姐升职了?恭喜!正好霞和桃都提前返校了,善子姐要来吗?” 那边的善子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的聚会我横插一脚也不合适吧。”往外走了两步,善子又回过头来,从那团黑雾里伸出一只手,指着冰箱的方向,“反正我也要调职了,冰箱里最下层的啤酒就你们喝掉吧?” “……聚会的都是一二年级诶,不对,善子姐也没有20岁啊!” “你们过两个月就二年级了吧?实在不行就都给桃喝就行了。” 真依笑了:“前辈难道不应该是叫后辈少喝点吗?” 那边的黑球停了下来,像是思考了一下:“好前辈的话,应该是让你们远离危险才对,那我应该让你们远离咒术界吧。”这看似闲聊的内容恰恰是善子的真心话,黑雾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笑意,她转移了话题,“记得帮我把冰箱里的存货消耗完噢!喝不完的话,我就不给你发真希的动态了。” 真依恼羞成怒:“我可没有拜托过那种事!真希那种吊车尾,谁关心她啊——!?”她可没有在关心那个笨蛋姐姐! “哈哈哈知道知道,你没有在意,都是我喜欢拿这种信息来主动骚扰你。”黑雾外面的手摆了摆, “我回去休息了,你们别太晚休息噢?” “善子姐也太喜欢捉弄人了吧?”真依抱怨,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丢给了善子一个应该是在哪个餐厅前台拿来的薄荷糖。 黑雾有些意外地接过。 “回礼!之后对术式练习有疑惑的时候,我还是可以来找你对吧?毕竟带构筑属性的咒术师也没那么多……”真依撇开了脑袋,玩着自己的发梢,“……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好像有些寂寞才这么说的!” 善子声音里带着笑意:“不想练习的人在说什么呢?”亮了亮手里的薄荷糖,“安慰我就收下啦。” 真依挥了挥手。 而黑球顿了顿,她往外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又回了头。 “真依。”她叫住了后辈。 * 一周很快过去。 “正美大人,请用——这是整理的京都、大阪我相熟的刑事的联系方式,那边也打好招呼了。”善子把自己整理出来的记事本放到前辈清源正美的桌上,“大泷警部如果知道什么还没上报的疑似信息也会联络你的。” 她左右看了两眼:“所泽前辈的信息我也已经邮件发给他了……茂原监督呢?”虽然她对那个给自己挖坑的前辈无甚好感,但姑且还是问一下吧。 “你把文件放下就行了。”清源正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还在出差呢,说是树海那边的事情有了别的线索,要在本地再呆一段时间。” 这么说着,正美定定地盯着善子看了好一会儿,惹得灵媒也有些在意了起来。 “……怎么了吗?” 她的外表是一坨完美的双足直立黑色棉花糖,所以这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正美摇了摇头,托着自己的下巴:“别死了哦?”前辈有些犹豫,“我倒不担心你逃跑的能力,但还是别再一头热往里面冲了。” 记住你已经不是咒术师了——她脸上写着这样的话。 正美女士也是大前辈了,从善子入学前很久她就在京都这边工作,也曾见过她从咒术师转为辅助监督的模样。 “我是不知道上头给了你什么工作啦,不用那么听招呼也可以噢?”她摸着手里的文件假装忙碌,“虽然每届最后都会有人员流失,但我还蛮喜欢你的。”话没说完。 但两个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黑沼善子沉默了一会儿,而就在清源正美以为她是被自己戳中了痛处,打算换个温和的说法的时候—— “正美姐要和我定下束缚吗?”善子突然问。 “诶?”正美没有反应过来。 “作为‘喜欢’的交换——我也想保护正美姐。”黑球里伸出了手,那掌心里赫然是一个刚刚被划出来的伤口,“要把死前的痛苦都交给我吗?” 就在她如此说着的时候,一个模糊的手形逐渐在善子伸出的掌上生成,就在善子抓住这虚影的同时——一个女性咒术师的身影在善子的身边逐渐成型,最后由虚变实。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震惊的目光,女性式神回给了正美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身着善子同款的黑西装,颇具古典风情的黑发女性咒术师,她微圆的棕色杏眼眯成了一个柔和的弧度,除了目光有些空茫外,看上去和活人几无差别。式神对着老熟人点了点头。只不过是刚刚显现,一股子清澈的锐气就扑面而来。 “好久不见,清源监督——您就是我这次的饲主吗?” “加茂幸!”清源正美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叫破了式神的名字,毕竟她也和加茂幸合作过,正美又看向善子:“……这就是二年级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先是窗的通报出现了错误,我们的敌人成了特级咒胎。然后幸前辈为了保护我濒死。总之最后……我做了交换。”为了活下来。 “吓一跳的人是我吧,啊、不对,我已经死了。”式神笑眯眯的,即便是被剥离了生前的痛苦与怨恨,她多少仍有些抱怨,“死到临头了,同伴突然不跑了而是蹲下来缔结束缚什么的……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离谱啊。” 善子语气平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 “所以束缚是指……?” “提升术式效果的代价。”善子看向窗外——增加自身的弱点来提升术式的强度。 就像是组装电脑那样,预算是有限的,但假如你需要跑的程序大大超出了这个价位主机应有的运行能力……就只能对程序设置和性能做出牺牲。 她举起了三根手指。 一。 “我这台主机现在只能运行一种程序。”那就是只能召请和自己缔结了因缘、或是本身具有强烈诅咒的对象,“寿终正寝或者是含笑满足而去的人是不行的,啊、性格好的家伙估计也很难——抓住的死者基本上都是些性格很难搞的家伙。” 二……所有程序都需要消耗她的电量,即为她的咒力量会被式神或是召唤部位吸走补足式神本身应有的强度。 至于三嘛…… “我们所有生前的痛苦与怨恨将由善子来承担并消化,也就是说,我们实际上是被超度了,只是仍响应她的呼唤,将力量借给善子而已。”作为式神的加茂幸面带歉意地拍了拍善子的肩膀——从视觉上来看,可能更像是手伸进黑球由抽出来那样吧。 “所以正美姐不用担心,我不会冒险的。”善子看着手上的伤口,“毕竟我现在长期维持电量只有10%的状态,连用咒力强化自身都做不到。”估计来个身体比较强健的普通人都能把她撂倒吧。 不。 10%的话……差不多是还有十几分钟就要30秒关机弹窗了吧。 “所以,和我订立束缚吧。”善子看向正美,“作为借用正美姐力量的代价,我会把你的痛苦一并带走的。” 前辈没有马上同意,深思了一会儿:“那这就是你这段时间加班在做的事情……?”她打量着室内随着善子展开术式而出现的数道虚影,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有多少人知道?”女性前辈面露担心。 “只有和我建立了因缘的‘同伴’。” “所以是?” 善子敛下眼眸:“……是很多人的意思。” “不过顺便问一句,那个‘你是我的饲主’之类的台词是必须要说的吗?” “啊……不,只是幸前辈觉得好玩随便加的吧。”黑球撇清了自己对这种中二台词的贡献。 “喂!善子酱!” * “五条老师,请问,我们在这里是要等什么吗?”伏黑惠的双眼已经变成了两个等号。 “每天下午三点!”五条悟竖起了一根手指,“新干线东京车站外三十年老店的新鲜草莓奶油泡芙!”第二根手指,“一人限购一盒!”然后是第三根手指,一米九零的现役咒术最强眼睛上戴着黑色眼罩,银色的扫把头随着他哼哼哼的笑声一颤一颤。 旁边的伊地知有些畏缩:“非常抱歉,五条先生……”他拿出手帕擦着自己头上的虚汗,“但是我的工作是来这边接人,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离……” “伊地知要给我排队噢,不然就掌掴你。” “!诶!不是,可是我之前就跟五条先生你说明了情况了!?”伊地知慌张了起来。 高大的最强没有丝毫同情心(或是羞耻心):“我要动手了噢。” “非常抱歉!!可是新人的入职引导……” 倒是年龄最小的伏黑惠叹了口气,将老师拉扯大的他双手插兜,脸埋进了运动服的高领里,脸上写满了不想和这个没屁用的大人出现在同一视野里继续丢人现眼的意图:“伊地知先生把集合地改成这边吧,反正排队也要很久。” 五条悟亮出一根手指:“哼哼~然后作为见面礼,让这位新同伴也来参与团体活动怎么样?” “……替你排队吗。”作为徒弟的海胆头连捧场的力气都没有。 “十分!惠你变得聪明了呢,果然是我教得好吗……”感动的白毛母亲抹着不存在的眼泪。 伏黑惠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无言的抗拒:“……惟独不想承认这个,五条老师。” “可是以后要和我相处的吧?”可疑眼罩男笑眯眯地表示,“这点苦都吃不了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做了。” “既然对自己的性格有自觉的话就收敛点啊。” 伊地知已经发送了修改过后的集合地:“她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站。”他确认了一遍邮件里的内容。 “她?”伏黑想了想,“我排在前面,如果到时候人到了的话我和五条老师来接应吧?” 而那边的银发男已经全神贯注地打量起橱窗里的甜品了,五条悟耸着肩双手插兜,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完全不关注后面的情况了。 于是伏黑惠只能改了措辞:“还是我来接应吧,伊地知先生有照片吗?” 提及这个,一脸虚弱的辅助监督又擦了擦汗,他把平板递给了伏黑惠。 “……镜头故障?”海胆头皱起了眉头,看着上面的照片——全是雪花屏噪点,勉强能看到当事人黑色长发和人形外轮廓的入学制服照。 “说是拍得最好的一张了。” 黑发海胆头有些无奈:“那要怎么认出来?制服?” “辅助监督的制服就只是西装而已。”难度也只是从上万人中找出一个女生变成了从三千个社畜女性中找出一个女生。 “那边到底怎么说的?” “说是……看见就能认得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种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意义不明。 * 然后两人就明白了京都方这自信从何而来——在亲眼见到了黑沼善子之后。 确实是看见就能认出来。 只见在密密麻麻的出站人群中,如摩西分海——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女性,有人倒是忍不住那边偷瞄,不知道是看得见诅咒还是别的原因。 而从咒术师的视角看来。 那是一团依附在人身上的庞大诅咒,黑色的云块几乎将整个上半身淹没,只能看到胳膊肘以下的手臂、身体和随着走动而摆动的黑色发尾。 似乎是注意到了两人的视线,黑球人身体转向了甜品店的方向,原地顿了两步之后很快往这边前进了。 一滴冷汗在伏黑惠的额头划过:“……伊地知先生?”这到底是诅咒师还是咒术师?一般的辅助监督身上应该有这样规模的诅咒吗? 他第一反应是开始警戒。 而那边的黑雾已经逐渐靠近了两人,走动间隐约还能听见一道有些缥缈失真的女声从雾中传来。 善子在讲电话。 “嗯,歌姬老师,我已经到了——嗯、嗯、没问题,应该是吧。” 电话那头的庵歌姬还在有些啰嗦地嘱咐着:“怎么能在连休假期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明明四年级也是学生吧!而且那几个家伙会想你的噢。唔……那边接你的是谁?” “听说是伊地知监督。”善子把手机从耳朵上扒下来,看了一眼邮件,又把听筒放了回去。 歌姬听上去放心了不少:“伊地知啊……他很靠谱啊,等等,是他来接你吗?” 善子有些疑惑地又检查了一遍邮件:“嗯,确实是伊地知监督。” “唔……他是那个混蛋的监督啊,虽然是淡季,但现在有闲到这个程度吗?” 善子一开始没明白歌姬说的是谁,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五条悟。 啊……大概又是那些家伙安排的吧。 她忍不住在心里又祝福了一遍总监部的老年人,希望他们都能长命百岁家庭幸福。 “就是你说的那个?”她语气带着疑惑,脚步已经渐渐靠近那边黑发的瘦长黑发社畜和他旁边的海胆头高中生。 现在小孩都长得太高了,所以也可能是中学生。 没看到那个咒术界著名的白毛让善子松了口气。 “好像没来。”她向歌姬报告。 京都校的女教师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善子,你要记住——” “——歌姬又在说我的坏话吗?”一道男声从善子的右后方突然出现。 那是一个带着眼罩的白色扫把头,个子很高,他凑得很近,角度很陡,以至于善子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下巴,他手里拿着一盒泡芙,说话间还丢了个进嘴里,口齿有些不大清晰:“她说什么了?” 而黑球仰着头,先是和歌姬打了个招呼,挂断了电话。 那边瘦长的辅助监督和海胆头也跑了过来:“五条先生,请不要这样吓——” “她说您是人性美为零脑袋都被糖分腐蚀且没有正常人距离感的笨蛋。”善子语气平静地说。 “嗯——是吗?”五条悟嘴角咧起,似乎一点也不被别人的评价影响,眼罩直接勒出了他眼窝的形状,“你添油加醋了吧。” 黑球把手背在腰后,完全没有掩盖的意图:“嗯,是的。” 伏黑惠在旁边有些脱力地扯了扯嘴角——只感觉这个调职来的学姐性格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 伊地知对这个情况颇为苦手:“……那个,请问是黑沼善子见习监督是吗?” 调职过来的辅助监督这才双手在身前合拢,她绕过五条悟,一团黑球颇有职场人礼仪地鞠躬:“初次见面,伊地知监督,我是京都都立咒术高专见习驻地监督,方便的话您称呼我黑沼或者是善子都是可以的。”她又看向五条悟,“请多指教,五条特级。” 那边的伏黑有些生硬:“初次见面……我是伏黑惠。” 啊。 禅院家的那个。 善子听说过这个流落在禅院家之外的十影法家传术式施术者,她本身对禅院家就没什么好感——不如说御三家的印象分都挺低的——因而她对这个禅院家得不到的男生态度倒算得上亲近。 “请多指教,伏黑……二级?”善子回忆了一下当时看过的档案,“抱歉,我只看过和伏黑君有关的任务记录,如果有等级更新请随时纠正我。” 伏黑只觉得这监督从长相到说话模式都透着一股子异常,而五条悟没说话,笑眯眯地双手插兜,像是在思考什么。 然后过了一会儿:“虽然你也很有意思,不过果然……”他半弯着腰,脑袋凑了过来。 这次善子才注意到诅咒并没能靠近五条悟的身边——中间隔着微妙的一层空气。 “不合格。” “诶!?”伊地知瞪大了眼睛,“五条先生,这应该是辅助监督来负……” “诅咒的味道太重了,不可能让她污染我宝贵的学生噢~” “所以这也是乙骨前辈那种诅咒……?”伏黑皱起眉头。 “是老人的诅咒味道啦!老人。”五条笑眯眯地表示,“那种总监部训练出来的气味根本藏不住噢?我可不要那种训好的家犬污染我家的庭院啊——给老人院当护工还不够吗?” 善子没有说话,只是眯起了眼睛。 5. 黑化实习5 “看?她本人都没有意见吧?” 黑球里举出了一只手:“有的,五条特级。” “……黑沼监督那个对人称呼的方式也很奇怪啊。”伏黑惠摸上了自己的下巴,还有身上那个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以这种长腿吃豆人的形态生活真的没关系吗? 只有伊地知还苦哈哈地坚持在原来的频道,试图唤醒五条悟的‘常识’:“五条先生,调职是辅助监督这边的决定,虽然……” “我要掌掴你了,伊地知。” “噫!” 一米九的特级术师歪着脑袋低头打量着善子:“那么,任何遗言?” “有的,五条特级——太侮辱人了。” “所以就说了,五条老师……” “——我的‘主人’分明只有薪水和学分,您可以随意辱骂总监部的各位大人,请不要带上我。” 于是伏黑惠也懒得插嘴了。 五条悟一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你的态度很直率,很厉害啊?” “嗯,因为觉得这样的态度会让事情顺利一点?” “基于对我的‘理解’?诶——总监部现在连这样的家伙都能训练出来了吗?” “我应当表达过了,五条特级大人,您可以辱骂总监部,请不要带上我——少奋斗十年是捷径,但我没有少奋斗五十年一步到位进棺材发烂发臭的打算。”黑球这话说得义正严词。 ……你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偷偷骂了总监部? 伏黑惠和伊地知都忍不住看向了那团黑色棉花糖。 善子叹了口气:“是基于对您的‘分析’。”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胆量,明明弱成这样诶。”五条悟一点嘲讽的意思都没有,就只是单纯在叙述一个事实。 年轻的辅助监督将手交叠在身前,身体站得笔直,虽然弯腰也没人看得见:“察言观色和人打交道是我的工作,总要了解之后的工作环境吧?”她语气平淡,好像真就不害怕那样,“而且我以为您能看出来,我是在展示我的工作能力。” 于是这下五条悟也提起了精神:“诶——对了,你叫什么来着?黑泽?黑崎?黑球?”他之前完全没在善子身上耗费心思,这会儿倒是来了点兴趣。 “黑沼善子。”善子回答。 “那你的结论呢?‘分析’的结论?” “……毕竟五条特级的事迹在京都还是挺出名的。”善子思考了一会儿,摸着自己的下巴,“大概就是那种吧,因为自己很强壮所以不给狗牵绳的家伙。”她选了五条悟用过的狗的比喻,“也因为这样,特别喜欢养危险的大型犬种,并且是那种主张放任其本性自由成长的放养系。” 而且一看就是会强迫别人承认他的狗狗很可爱的那种类型。 ……虽然对于他本人来说确实是一点威胁都没有就是了。 黑球的不自觉地瞟向伏黑惠,对方敏锐地察觉了她的视线,辅助监督将目光移开了。 能届到我的眼神的你也了不起。 “所以你的答案是?” “为了得到接纳,我应该展示我的(攻)犬(击)牙(性)。”善子亮出了自己的一口牙,虽然没人能看见她毫无波动的表情和整齐的牙齿。 五条悟反常地沉默了下来,像是思考着什么,咒术界最强用穿着皮鞋的脚点了点地面:“啊……真是难以选择啊。”这么说着,他掀起了眼罩的一角,仿佛是嵌刻着宝石般的苍天之瞳直直地扫在了善子的脸上,他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惊讶,“哎呀……这可是没想到,因为看得到所以变得看不到吗……第一次见呢。” 他看到了全部。 就像是在一张纸上反复印刷上不同阅读方向的文字,即便最后分辨出每一层是什么字迹,纸张本身的形态也已经被完全污染了。 无数诅咒的咒力流向像是无序的耳机线一样围绕着黑沼善子又被一层薄薄的结界术限制在高四生身旁,善子作为人的本质反而被遮掩了起来,而六眼将这一切都纳入了视野。 不,应该是咒力和本质都看得到,最浅显易懂的皮囊反而变得不可见了。 “带上眼罩反而看得更清楚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啊。”五条悟有些来劲了,他拍了拍手,“就这样吧!毕竟我们东京校的规矩就是要接受入校面谈嘛,我可是有好好模仿我们校长的凶样的。” 伏黑惠完全不敢苟同:“夜蛾校长才不是你这样吧。” “咳咳!”五条悟举起了一根手指,“那么黑沼善子同学!你来东京都立咒术高专要做什么呢?或者说,作为咒术师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不打算成为咒术师,而且现在的职位是见习辅助监督。”黑球人先纠正了这处错误,“要问目的的话,学历和薪水吧。”她完全没在说谎,“毕竟我是贫困生,以前也没上过学,要是不做这个的话就是单纯的文盲了。” 伏黑惠张了张嘴。 “我还以为你能爽快的告诉我那些老橘子的阴谋呢……”根本没有努力在套话的特级抱怨道。 即便有束缚的部分不能宣之于人,善子倒是没有隐瞒的打算:“啊,是这个吗?” 诶!?这是可以说的吗? 伊地知瞪大了眼睛。 于是善子也从黑雾里举出了一根手指:“大意就是要使绊子让五条特级非常不爽,就是这样的工作。”通过刨他同级生坟头的方式。 “而且——” “嗯?” “我的学籍还在京都,只是作为辅助监督调职过来而已。” “——那种事情应该一开始就说的吧,伊地知!”特级马上开始迫害这里的最底层。 而后者只能低声抱怨:“也没有让我说完吧……” 五条想了想:“那不如直接转学过来吧,总感觉会很有趣的哦。” 善子拒绝了。 “学籍在京都的话,在见习报告里加上顶撞五条特级这样的内容应该是能加分的。”她颇为功利地表示。 被针对的扫把头嬉皮笑脸的:“诶——果然是乐岩寺老爷子在背后给学生灌输了这么阴暗的念头吗?” “可是过来不会更轻松吗?我们这里风格超自由噢?” “不。”善子根本懒得遮掩,“有直接利害关系的话就没法这样爽快地冒犯上级了。” “……确实。”就连伏黑也短暂被带跑偏了一下,清醒过来的他多少有些无言,“……” “那样就只能偷偷在心里骂了啊。”善子感叹。 你也是个问题儿童啊! “总之……欢迎来到东京。”调职接引这事最后还是回到了它本来的管理人伊地知的手里,“说起来黑沼监督的行李是寄到辅助监的宿舍了?” 善子伸手比了个OK:“请问是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呢?我对东京的体系还不太熟悉,可能这段时间要麻烦伊地知监督了。”乡下黑团子微微欠身。 而那边的五条悟已经把盒子里最后两个泡芙吃完了:“说起来你们两个不是应该各买一份泡芙吗?“他伸出双手,在空气里抓了抓。 伊地知和伏黑惠都愣住了。 两人张开了嘴:“啊。” “还有善子~”五条悟笑嘻嘻的伸出一根手指,“作为新同学的欢迎活动,来买一盒吧~” 年轻的辅助监督很爽快地就参与了劳动。 这倒是让伏黑有些惊讶:“……比看上去好相处得多啊?” 黑球人没花多久就排到了队伍的最前端,买了指定的泡芙之后,善子看向摆在橱柜边角、明显滞销的柠檬馅水果挞。 “那个也可以给我来一份吗?”她指着被贴着‘激酸!’标签的甜品。 店员脸红红的又确认了一遍:“诶?不过这是之前送来的一批没熟好的柠檬做的试作品……没关系吗?”他偷偷瞄了一眼善子,又收回了视线,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巫女束发的清丽女性低下头,摸出了钱包。 反正不是她吃。 而那边除了伊地知能力较弱,两名咒术师都把这一番念唱作打听在了耳里。 “好,那就让伊地知把那个吃掉!”五条拍了拍手。 最弱体不敢反抗,只能低声嘟囔:“不吃不就行了……” 而伏黑作为这里唯一的正常人,他只是……单纯地放弃了思考。 * “不如说买下来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理健康就得到拯救了。”‘计划’失败并没有让善子气馁,她冷淡地表示。 “我还以为京都那边会是很严肃的风格……?”伏黑惠无视了背景里正在强迫自己所属监督吃下超酸甜品的现任最强。 就连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着这出闹剧。 “没关系吗……” “好像互相认识?” “……要不要报警?” “职场霸凌?” 善子倒是对这些乱象接受度挺高:“那倒不是,毕竟都还是高中生嘛,特别是咒术师,基本上都挺乱来的。”她双手背在身后,“伏黑二级是有遇到很靠谱的京都校学生吗?还是咒术师?” 其实是想抱怨这个人为什么总要用若无其事的平静声线乱来的伏黑也被带着拐开了话题:“学生吧,好像是……唔……二年级的加茂前辈?” “……那个眯眯眼。”善子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会意地啊了一声,“伏黑二级还是不要抱太高的期待了,加茂准一级和京都校特产是一个路数的。” “特产?”那边的五条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只有伊地知被酸得脸都皱成了一个菊花。 “血统身份论和阴谋诡计之类的吧。”善子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了前辈。 五条也露出了赞同的表情:“所以啊,我才说嘛,来!跟老师拍手!” “非常抱歉五条特级,请允许我拒绝。”黑球人把手缩回了球里。 而那边的最强偏偏把速度用在了这种无聊的地方,在善子把手缩回去的时候啪的一声拍了上去。 黑雾波动了一下,又很快回归了安定的形态。 “诶,结界术学得很好啊。”五条悟搓着下巴。 伏黑惠有些惊讶:“那是结界术吗。” “一般的诅咒不会是这种样子的,一看就知道是用结界术或者是什么束缚把乱飘的诅咒约束成了这种形态。”教师直接展开了现场教学,“所以我稍微看了一眼果然是结界术!很多优秀的术师都学不会的噢。” “所以真的是诅咒啊!” 黑沼·教学用素材·黑球人·善子用湿巾把手擦干净了:“毕竟实力不济,所以多做了一点研究,啊,既然都说到这个就稍微说明一下吧。” 说是说明。 但善子也只是敷衍了一句:“最好不要把任何肢体放进这个诅咒的范围内,虽然我已经让它只跟随我一人,但碰到还是会很不舒服的。” 伏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五条悟倒是跟个高中女生一样咋呼了起来,他双手夹住自己的脸颊肉:“糟了!忘记了!附近还有一个祓除任务呢!”这么说着,他拿出了手机,“惠,时间紧迫,你赶紧去跑一趟吧!” 那边还没入学的高专生的手机传来滴滴的声音:“都说了……为什么总要把你自己的工作丢给学生!”话是这么说,但伏黑马上就行动了起来,他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狐疑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几人,特别是五条悟和善子。 “我走了。”伏黑惠那张臭脸上带着一丝不忿。 而伊地知则是和五条悟心有灵犀一般,对着这边两人鞠了一躬:“我开车送伏黑君。”也跟了上去。 目送着两人离开,善子终于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说,五条特级……我这样合格了吗?” 五条悟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并拢以脚跟着地左右颠了两下:“不是都说了吗?很难以选择啊,才因为忧太的事情给了那些老爷爷一巴掌,这个时候就从京都调过来了新人,还是这种超过辅助监督规格的家伙,不管是哪里都透着不对劲啊——但我觉得你确实很有趣……啊……该怎么选呢~”他像是个不倒翁一样左右摆动了起来,嘴里还模拟着电视节目开奖之前的音效。 但那语气说是烦恼,不如说更像是在两个甜品口味之间挑选——完全没有任何紧迫感,但要说吊儿郎当——他又把伏黑惠支开了。 到底是不想让学生被这种现实层面的肮脏故事污染,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就这里把她解决呢? 虽然没有五条特级无端杀人的先例,但可能性也并不为零。 “嗯……嗯……嗯……”五条悟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结实且高大的身体微微蜷起,是一种肌肉比脑子更用力的思考姿势,“算了,赌一把吧,我就只问一个问题。” “善子是甜口派还是咸口派?” “我不会对学生出手的。”你挚友就不一定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善子继续说:“不如说作为辅助监督——保护、辅助咒术师才是本职吧,在这点上我可以向您提出保证,立下束缚也可以,五条特级……我作为辅助监督的评价还是挺好的。”而对五条的问题,黑球思考了好一会儿。 “……这么难吗?很简单的问题吧。” “我是效率派,只要能补充能量不管吃什么都不挑的。” “诶~好无趣o3o!”一九零的二十八岁教师嘟起了嘴。 善子不为所动,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没有吐槽役效果果然差很多啊。” “同感。”五条逗哏也点了点头。 * “不过丑话要说在前面~之后如果有合适的任务就会安排你先跟着伊地知见习一次噢!” “是在和学生合作前检查一下?我知道了。”善子点了点头,想到他看不到——这么想的话有些微妙的讽刺——又比了个OK。 而五条摇了摇手指:“当然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我的学生可是很优秀的噢?”他弯下腰,“我喜欢有价值的人才,所以善子——来这边的话,给我看看你的才能吧?”他笑眯眯地说。 “总感觉我们的相处会很愉快的。” 对于这点善子倒不能完全否认:“同感。” 虽然她还是有些讨厌五条悟就是了。 6. 黑化实习6 “真希?真希?”校医硝子的手在禅院真希的脸前晃了晃,然后回头,顺着她的目光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黑球人,眼下有着泪痣的美人校医叹了口气,“又有重伤患者了?” “硝子是在工作?”那头站在医务室门口的黑球人伸手打了招呼。 “工作日呢,你不会是休假来气我的吧——要是来找我喝酒的话我可能会开心不少噢?”这么说着,硝子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学生之前的眼镜坏了,来这边做个测量。” 那头的真希有些好奇地打量善子,她表情有些讶异,把新的眼镜脱下又戴上。 黑球也看到了坐在病号椅上的绿发咒术师,她先是打量了一眼这个总活跃在自家学妹嘴里的‘吊车尾’:“两个人长得很像啊……”她话音里多少有些感叹,然后这才回答了硝子的问题。 “只是路过来打个招呼,我调过来了,不过喝酒就算了。”辅助监督亮出一只手,“戒了。” “诶?” “就半个月前的事情吧,好歹让我坚持个半年再说。” “这时候考虑身体健康也太早了吧?” “对大脑不好啊,临近毕业,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这样啊。”不追根究底就是硝子的生存哲学,她点点头,“总穿着西装,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学生了。”她半眯起眼睛,“我是听辅助监的职员说有人调来,原来是你啊。” 然后她这才回头对着还在迷茫中的一年级学生解惑:“这是京都准四年级的学姐,是监督科的学生哦。” * “黑沼善子,京都校三年级学生,二年级因为术式事故由术师科转入监督科,术式为【降灵术】,将灵魂信息其塞进构筑的式神形代……嗯,这点和夜蛾校长很像啊?都是把信息塞进载体,只是一个是咒骸一个是式神形代吧?”伊地知读着平板里的信息,有些不大明白。 五条悟则是双手抱胸,嘴上倒是模棱两可地说着:“档案是那么说的吗?” “有什么不对吗?” 扫把头微微歪着脑袋:“……资料有提过她的家庭出身吗。”特级咒术师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和现场指挥的刑事打着招呼的小黑球,“……” “不是家系,在打工的时候被窗发现的。” 五条悟指了指那个像是插着牙签的黑巧克力球的家伙:“不过那个模样,不被发现才奇怪吧?” 啊,黑球开始和现场指挥聊天了。 “说是在神奈川县的某个小镇生活,那边靠近横滨咒灵少,自然窗也很少吧。”伊地知如此猜测, “怎么了吗?” 真狡猾啊,拿到名片了?诶……交换了邮箱啊,很会打交道啊这家伙。 五条悟嘴巴抿成了一个波浪形,他拖长调子:“嗯————”像是有些头疼那样,“总之你就查查看那附近的神社什么的吧?”他耙了耙自己剃薄的后颈发,“感觉比起降灵,更像是别的东西啊。” 他没多解释,而是双手插兜,蹦跶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围观见习监督的工作去了。 * “抱歉,在把受害者带走之前可以让我检查一下吗?”善子跑到救护车边上,叫住了正打算把遇害者搬上车的急救人员,索性担当的现场指挥确实是和咒术界的知情人,虽然现场鉴识科有些诧异,申请还是很简单的通过了。 ……果然离开了熟悉的生态,一切又要重新来了。 黑沼善子想着诸如还在京都的话现场人员估计已经主动把她迎过去了之类的闲话,一边撕开了右手手心的止血贴。 五条悟倒是很闲,直接站在旁边掀开眼罩查看起她的术式。 “是血啊。” “骨架是咒力。”这么简短的回答之后,善子将左手附在了死者的腹部[1]——虽然由于受害时的冲击,那一块也变得破破烂烂了。 善子木着一张脸(虽然平时也那样),但无论看了多少次咒灵受害者的惨相,这种人类失去了生机,苍白地躺、不、摆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毕竟死掉之后就只是物品,无法执行动作了。 怎么会习惯啊。 她闭上了眼睛,摈弃杂念——随着咒力的驱动无数黑点从受害者皮肤涌出然后飘起,在善子感觉到右手手心多了什么的同时。 他的怨恨也作为24小时围绕着善子的背景音汇入了黑雾群—— ‘我是为了你努力才会疲劳驾驶的吧!’ ‘车祸之后就不把我当回事了吧?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喂!求求你……不要把我抛下!我、我还在这里啊!’ 啊,运气不错。 她眼前短暂地闪过那些代表着怨恨的回忆切片,善子忍不住低声嘟囔:“这个是看到过目标咒灵的受害者呢。” “会有差别吗?”五条悟突然出声。 ……又跑到安全距离以内了。 这就是无下限术式吗?诅咒完全没有接触到他——将一切拒绝的绝对防御。 下次要不然试试用声音造成精神污染吧? 可能是她思考的空挡拉得长了一些,五条悟又问了一遍:“诶——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问,“他死亡的诅咒到了你身上诶,是什么感觉?” “很吵。”善子简单略过对自己术式的说明,但更可能只是单纯的借机会骂人,“毕竟虽然可以看到他部分的怨恨和想法,但降灵并不带有视觉传导——有些受害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害的,那样能问出来的情报就很少了。” “这个是三楼的那个受害者吧?” 【死之前一直在看着它把我吃掉啊……啊、能说话了,诶?】 善子的手心里突然出现声音,辅助监督翻开右手心——那里长出了一张明显属于男性的嘴巴,由于缺乏负责面部表情的部位,这嘴巴的话语看上去多少有些……诡异的平静。 “因为你把诅咒抽走了?”五条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大概是那样吧——要是在慌乱中醒来的话光是安抚就会消耗掉降灵的时间吧?”善子解释。 “所以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五条悟在自己的下巴架了个V,搓了半天才发表伟论,“诶——那这不是火影里的迪O拉[2]嘛!” “那是?” “……善子真的不看漫画啊,少年JOOP的台柱诶,等等,最近动画是不是要完结了来着?” “抱歉,之前都忙着打工,对这些实在是……” 【那个——请问,把我叫出来是怎么回事呢?】当事人有些坐不住了。 和五条悟插科打诨太过于自然了,善子觉得自己的功德消失了一些。 她将自己从教师营造出来的轻松氛围里抽离了出来——五条这个家伙真的有好几幅面孔,不管是对着学生那种仿佛什么也不用烦恼的乌托邦逗哏嘴脸,还是对着成年人那副笑着阴阳怪气的最强武器蛮横作态,都…… 善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灵媒以非常端正的姿态正跪坐在地上——让其他人看见的话,绝对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吧? 然后辅助监督沉下了声音——和平时那种被诅咒扭曲过的声线有些不一样——那是一道足以刺破诅咒的清冷女声。 从很遥远的地方,像是神乐铃的铃声响了起来。 “现在开始,近本先生,你只要听着我的声音就好。”小黑球放轻了声音,“你看到夕阳了吗?”她对着右手心询问。 那应当是一片夕阳下的河滩,当仰望着那暖黄色的光源的时候,会有一种自身都要融化其中的错觉。 被那样的斜阳所吸引,以至于踏上河滩的那一刻才会发现自己竟是赤着脚。 【啊。】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安逸,【河边有一艘木船,我觉得我应该上去……我该上去吗?】 她的运气确实不错。 “……坐上那艘船吧。”灵媒语带安慰,“顺着水流而下,去到有鸟居的地方就是往生了噢?”她的声音非常冷静,叮铃、叮铃的声音有节奏地温柔响着,“路上会耗费些时间,作为旅途上的余兴,近木先生,给我们聊聊那个咒灵、啊,就是攻击你的那个怪物吧?” 善子的声音里没有催促。 当事人犹豫了:【……这样就可以了吗?】他问,【我应当有未尽的责任、不对,应当说是作为人的罪孽吧?她呢?已经逃出去了吗?】 “那已经由我支付了。”灵媒回复,叮铃——神乐铃发出了清亮的响声,“回想吧,你我应当达成了灵魂上的契约,对吧?” 一边的五条悟不甘寂寞地弯腰——也不知道这样扭曲的姿势为什么就他不会累:“你的妻子已经成功逃脱了,这点安心啦~” 善子一旦集中就不再会被干扰,所以她无视了某个过分活跃的家伙——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那种会在严肃祭祀场合问东问西的小屁孩一样,什么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台子上的祭品能吃吗,神楽舞是什么,我可以把那个道具带回家之类的咕咕叨叨没完没了地问些没营养的问题…… “总感觉你好像在骂我啊?善子?” 善子没理他。 “当那些负面情绪被剥离之后,已经能看到那份真意了吧?”灵媒的右手微微开合,“那个时候,你想说的话并不是那些吧?” 不是想要甩脱车祸的责任,而是想要从负罪感中得到宽恕,搞砸了,却不知道该怪谁,恐惧着被视为无用而抛弃——人在疗伤的时候会对自身充满了保护欲,因而很容易伤害别人。 即便姿态不太好看,但人的软弱不是她能责备的事情。 “你已经让她逃走自己殿后了。那么,在濒死时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后悔也没关系的,因为这就是人——人死后的功绩不是由内心、而是由行为来判断的。” 而且马上就看到了那艘通往彼岸的木舟——大部分咒术师可是得花上个大半年才能看到这玩意儿——也侧面表示他身上的罪孽并不多。 黑球的表情不可见,因而只能从平稳的声线中感觉到些许的温柔。 【……我真的让她幸福了吗。】 “我刚才还看见她为你流泪,从这点来说,也许是幸福过的吧。”耐心耗尽,善子话锋突转,“——好,心理治疗阶段结束,来说说那个咒灵的事吧,啊、最好快坐上那艘船,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 这么说着,善子看了一眼手机,普通人施术对象一般只能坚持个五分钟……还剩两分钟。 之后还得问另外几个受害者呢。 而随着受害者所乘的木舟终于去往彼岸,一缕黑烟飘起,从黑球的诅咒集群中缓缓消失了。 往生了啊。 太好了。 …… “啊。”黑球掐着那当事人快消失的当头突然想了起来,“顺便把私房钱的地点、账号和密码什么的也说一下吧,毕竟是真爱的话就要为她考虑的吧?” 她摸着下巴。 “而且作为代价,我可以帮你把个人上网的资料和聊天记录都删除掉,要交易吗?”黑球提出了无法拒绝的筹码。 五条倒是颇为感兴趣地凑了过来:“诶,这样的话岂不是超抢手!?” 善子没有搭茬,但是无法否认。 很多和她私下建立束缚的同事确实有这方面的请求——不、可能这才是建立束缚的主因吧——但考虑到个人隐私,她是不会公布这些人的姓名的。 7. 黑化实习7 伊地知对诅咒的抗性更低所以之前并没有靠近。 “只是这样就已经知道了咒灵的目击情报,大概的外型和强度的信息吗!”他看着手里整理出来的笔记,“诶!?连大概的攻击模式都……” 毕竟咒术界人力缺乏是常态,情报不足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能看到的人本身就少,看到的人里能够近距离观察、分析情报的人才就更稀缺。不如说大部分时候要等咒术师已经开始祓除任务了才会大概知道咒灵的具体情况。 ……所以没必要的牺牲才很多啊。 伊地知叹了口气。 “多问几个受害者大概就能推断出来了。”善子看着最后一个受害者的嘴从自己的手心消失,她拿出新的止血贴贴上,重新把手收回了背后,“不过也是考虑到大部分时候和我合作的都是二级咒术师,是以平时的程度来准备的资料。” 取决于事前调查的时间充裕程度,充裕的话她还会加上可能的诅咒来源,本地的传闻或是民俗学理论之类的吧。 那头的五条悟已经完成了进门,祓除,出门的流程。 他撤掉帐,拿过平板:“诶……是耶,吼吼、连基本的消防地形图和一些环境细节都加上了啊。”他颇感兴趣地往上刷着平板内的情报,“虽然我是用不上是了。” “所以是为了学生准备的,只是表现一下大致的基本。”黑球伸出一根手指。 而那边的五条非常感动,然后。 “但是果然要给学生用的话,首先这些就要删掉了。”他毫不留情地把平板一甩。 伊地知有些狼狈地往前伸手,没能接住,最后还是黑球弯下腰,在公费蒸发之前把平板捞了起来。 “这样死亡率会低很多。”她说。 “善子是过度保护派啊?”而教师的立场则完全不同,“我的学生很强,这样只会阻碍他们的成长啊——当然要教这些孩子怎么判断情况是我的职责就是了。” 黑球沉默了一会:“那如果他们活不到那个时候呢?在成长之前?五条特级要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因为是最强?”善子不能理解这种想法,不如说,这就是她和五条悟的最大差异吧——她没法理解这种独自一人的强者,而后者无法理解抱团的弱者。 “大部分的咒术师的极限就是二级或者是准一级。”善子想起了自己过去的工作经验,“毕竟天赋决定太多东西了,上限就在准一级的人,不会因为增加了些许磨炼就突破这个极限,而较弱的术师,明明只要再推一把,他们面临的危险就会小很多。” “因为你没法永远推一把吧,不然你担当的那些术师应该全员存活才对。”五条的口吻稍稍严肃了下来,他歪着脑袋,低头睨着黑球,像是真把她看穿了似的。 “五条特级劝退过很多学生吧?”善子没有正面接下五条悟的攻击,而是突然对一旁的伊地知发问。 突然被cue的社畜被夹在中间:“诶、啊、这个……诶!?”他有些结巴,明明善子比他小了快六七岁,这人却一点大前辈的款都摆不出来,“……是、是吧……” 五条悟的行事作风算得上出名——这也是即便东京咒高风气更为宽松,咒术界的主流仍是保守派的原因。 五条悟太难追上了——而他的强是不需要同伴的强大。 这人甚至会主动驱赶不够强的同行者。 而弱者是不会跟强者抱团的。 “每隔几年京都校都会接收一些被东京校‘退货’的学生噢?大部分转入了监督科,想来应该就是被五条特级直接指出不适合干这行,又或是没法继续面对你的脸了吧?” 对于这点伊地知倒是有话说:“可是……五条先生这也是……” 毕竟他当年也是被五条劝退才转到的辅助监。 “为了保护同伴,是的,我知道的,没有才能的人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她的发言毫不留情, “但这里面最后不听劝还是走上了咒术师之路,或者是牺牲的人也并没有减少吧……只是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而已,五条特级。” 五条悟丝毫不因为她的‘攻击’而动摇:“你是喜欢的一定要亲手守护到底的类型啊?” “因为‘守护’才不是漂亮话,而是一种行动——为了这件事情切身实地为了他人采取行动、计算得失、决定人生的偏重在哪边,只是喊着‘我下定决心’这类口号似的的守护,对我来说连擦鞋的废纸都比不上。”她讲得毫不犹豫。 所以她才不能理解五条——善意就得要付诸行动,那之后怎么教对方分析的方法都好……至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对方先活下来吧。 如果因为自己的这一点缺失…… “你真会溺爱小孩诶。”五条悟双手抱胸,往边上一歪,靠在了车子上,“呜哇,好脏,伊地知你应该洗车了!”他举起自己的一边胳膊抱怨道。 “……明明就不会沾上。”社畜嘟嘟囔囔。 “嗯?” “我知道了!工作结束就去洗车——” 一番插科打诨之下,五条也稍微正经了起来,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因为我信任我的学生。”他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我眼力很好。” 这不是空话。 “啊,我认为善子的努力是很有意义的,当然。”这位教师举起了双手,“我们各退一步吧——至少在事前,收起你那种过度保护的倾向,把一些资料用作事后战斗分析复盘,如何?不过这确实是我没想过的教学方向呢……” 善子顿了顿,还是接了话:“毕竟五条特级很强吧——很强的话,需要思考的事情就会少很多。”说到底,收集情报确定战术,乃至于事无巨细地分析所有的有利/不利因素就是弱者的生存法,“等伏黑二级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的时候,估计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了。” 她低下头,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在对上已经毕业,没有成长性的咒术师的时候我还是会采取我自己喜欢的策略的。” 而那边的五条悟才刚刚开始:“那当然,那些家伙随便你啦。”对于东京咒高驻地其它咒术师没什么关注的特级教师摆摆手,他看向黑球人,亮出自己的手机。 那是善子的右手在降灵时候的照片——即便在诅咒的干扰之下,善子模糊的身形和她手心里的嘴仍被拍摄得清清楚楚。 “那么~是老师和学生的对话!” 五条悟语气轻飘飘的:“你的术式到底是因为事故发展错了方向、还是你故意把它扭曲成了这样?”他把‘嘴’的照片放大,“你的术式比起降灵,其实更偏向于人体构筑对吧?而且说是咒力构筑,其实是血?”还是消耗等比例的血液来构筑实体的方式。 六眼的眼力当然很好。 “这样下去会死噢?善子酱。”五条悟说,“之前那几个家伙的怨念在往生之后就消失了,那么你身上这些诅咒——你是在维持着很大规模的构筑吗?” 那到底需要多少血呢? 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这样的疑问。 “只是死念未消而已,毕竟咒术师个个都是罪孽深重的家伙。”善子只是把双手背在身后,“所以我只是辅助监督,五条特级,我没法上前线的。” 高大的扫把头笑嘻嘻:“安心了,善子是好孩子啊。”他抹着眼罩外不存在的眼泪,活像是个在舞台下面看小孩文艺汇演的妈妈,“看到善子那么细心地安慰受害者,即便是我,内心也是充满了感动……” “……我只是说他们想听的内容把人安抚住而已。”再说在怨恨与执念都丢给她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就看到往生的渡舟也代表本人并没有什么大罪孽吧。 五条悟摊手:“‘人的功绩不是由内心,而是由行为来判断’,这话还是你说的啊。”他弯下身,“我现在相信了噢,善子说的绝对不会伤害学生的话。” “我会给你找不少麻烦的。”黑球预言。 而五条悟毫不在乎:“没关系,因为老师很强嘛——而且老师很聪明!”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探进了黑雾里,“在那之前我就会知道你的秘密~”我戳。 善子有些吃惊,但后退的速度完全比不上特级。 ——特级教师的手指直接戳上了她的脸。 “诶、居然没有脸颊肉,呜哇,果然京都的教学和生活质量都比不上东京。” 善子注意到他又用上了教师的态度,这人就连内心也很强,以至于这样细微的敌意也被他消化得一干二净,比起乐观,这应该被叫做绝对的向前看主义?完全不能想象他内心受伤时候的表情啊…… ——该不会根本不会崩溃吧,这个心理素质。 “真的很强啊,五条特级。”黑球被捏着脸有些口齿不清。 而扫把头只是理所当然地回应:“你知道就好,那我就欢迎你来到东京咯~伊地知之后会把部分工作分配给你的,善子要好好工作啊!”他右手在左手心一锤,“对了、善子你咒术理论和结界术都很好的话要不要兼职给低年级补课?感觉你很清楚弱者的学习方式……” “非常抱歉,没办法写在实习报告上面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即便是这样她也拒绝职场权力滥用,“这儿明明有个前车之鉴。”黑球指着伊地知。 “诶!?”最弱体又一次被攻击了。 五条悟不信:“不过你看不下去的话肯定会帮忙吧?” 没法否认,所以善子把自己缩进了黑球里。 * “吓死我了。”加茂幸的身影在玻璃的折射里,和善子的倒影并肩而行,“差点以为六眼能看到我呢,不过没关系吗,让他知道术式的条件之一。” 两人行色匆匆。 “根本不可能瞒过六眼吧,不如说他看不到死者的魂魄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善子小跑着往前,和过来补充贩卖机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又交换了联系方式。 拜托对方下次进货了补品运动饮料。 “诶——?”式神抱怨道,“那个很难喝吧,又要像是在京都那样给学弟学妹们搞恶作剧?” 喜欢用这种事维持自己心理健康的家伙一点愧疚感也没有:“可是对身体很好啊?再说了,这可是东京。” “敌人的阵营?” “我也不是京都派吧?”善子理所当然的说。 女性前辈加茂幸则是瘪起了嘴:“差点忘了你这家伙对所有咒术师一视同仁地带着恶意了……” “不用小恶来维持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过去那条线了啊。” “不过东京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歌姬老师和乐岩寺老爷子噢。”黑球伸出双手,比出了好耶的姿势。 ……五条悟遇见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阻止的。 即便是死了也很难理解这人的阴间回路——式神忍不住这么想着。 “不过五条悟比传闻中好相处很多啊,虽然性格还是有些讨人厌……你还是要那么做吗?”式神有些犹豫,“是个好老师的样子,这样会激怒他吧。” 而黑球站在运动场外的高台上,阳光照穿过诅咒,一道瘦长的女性影子被印在了墙上,隐约能从玻璃的反射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又不是我不想就能不做的。” “确实——不过被他知道你的术式没关系吗?” 知道了善子的术式条件的话,难道不会很容易联想到总监部的目的吗?咒灵操术才死了一个月,联想过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吧? 善子摇摇头:“幸前辈太小看信息差了——如果总监部那么需要咒灵操术,为什么又要在他活着的时候那么排斥对方?只要五条悟不知道总监部的最终目的,那么我理论上的作用就更偏向于监视东京咒术高专,给五条特级找麻烦,而不是瞄准了特定的某人。” 因为总监部没有觊觎夏油杰身体的必要性。 至少明面上没有。 “当时设有反窥探的束缚我没法进去,真相……真的有那么紧急吗?”式神起了些好奇。 ——就算给总监部那些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凑到最强面前把真相说出来吧。毕竟‘天元大人即将恶灵化,咒术界快要完蛋了’这种话,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听到啊。 善子长舒了一口气。 “会找到我这种小虾米,说白了总监会也是走投无路了吧。”在束缚的条件下什么都不能说的她只能如此暗示道。 两人的闲聊告一段落。 善子垂头看着场中正在训练的三个学生——最显眼的是熊猫,而前者正和绿发的真希在草坪上练习体术,场边浅亚麻金头发的咒言师在中场休息。 善子摸出手机,直接拍了个视频发给了京都的真依。 【黑衣人(FIB)[1]:分享视频】 LINE的另一头马上显示了已读,输入中的标识跳了好长一会儿,真依才拖拖拉拉地发来一句。 【取向狙击:谁想看那种东西啊!】 她猜对方是已经下载了视频,于是善子马上撤回了。 【取向狙击:你倒是发回来啊!】 她截图了。 不过姐妹啊…… 善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惹怒五条特级的话就要拜托你保护我了,幸前辈。” 式神抱怨道:“你这家伙别是恨死加茂家了吧?”她没有拒绝,作为前辈的加茂幸虚影在玻璃里摸上了善子的头,空茫的视线对上她的,“我不是把灵魂都交给你了吗?尽情使用吧。” 黑球蹦跶了两下,拿起平板往运动场跑去。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训练了,十分钟前总监部收到了米花町的援助请求,请一年级的三位准备好马上出动。”她看了看手中的平板。 来东京的第一个任务。 “米花町一所公寓式民房出现了爆|炸品威胁,由于住民里有孩子似乎具有咒术天赋——现场产生了诅咒,并且对疏散造成了严重的干扰。”她吆喝道,“车子已经在出发点准备好了,时间比较紧急,更多的细节会在车内跟几位通报。” 不知道24号现在怎么样了呢?九十九老师根本不是照顾小孩的料啊。 想着妹妹。 善子也开始了工作。 8. 旋涡符文1 集结的速度很快,虽然之前就听说过今年五条悟主带的班级全都是些怪才,亲眼见到之后,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身体强化的天予咒缚、咒言世家的独子、突然变异咒骸熊猫。 带着眼镜的女学生打开副驾驶门,而熊猫和那个亚麻发色的咒言师一大一小坐进了后座。 ……五条悟该不会把有意思的学生全扒拉到自己碗里去了吧?怎么全是一些给总监部找麻烦的角色。 不过今年东京咒高的水平确实是反常得高,以往好几届都出不了几个的二级术师这里一届就有三个,还有个出差中的特级…… 善子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然而她转念又想起了京都校的现一年生。 我们那边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还有高达呢。 “啊,抱歉,真希你能坐后面吗?”善子想了起来,“副驾上还有一堆调职过来的文件没来得及整理起来。”她语带歉意,用嘴型说着。 ‘抱歉。’ “啊,没事的。”真希点头,让两个男生让开了点位置,挤在了后排。 而镜子里,在副驾驶位置的加茂幸则是摇摇头,与黑沼善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需要我到时候跟着他们行动吗?] 善子本想张嘴,但想起五条悟的嘱(威)咐(胁),她只是非常细微地摇了摇头。 * 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呢? 新来的辅助监督……好像是个怪人。 这是三个坐在黑球怪人车上的学生中,现一年级一人一熊的感受。 标注着任务信息的平板从黑霧一般的棉花球里递出,被扭曲的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请系好安全带,虽然不一定有人尝试但姑且先说一声——” 黑球人说话了!是女生吗…… 鲑鱼。 啊、她放下了手刹。 ……金枪鱼! 诶?为什么要把警笛装在车顶? “因为时间紧急啊!啧,这点需要解释吗?”真希抓住了窗框上方的扶手,有些急性子地说,“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而黑沼善子的下半句话也随着她一脚踩下油门终于传了过来:“身体最好不要伸进我周围的黑雾里,会被诅咒的。啊,对了,除了真希之外,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车子急速启动,善子直接鸣响了警笛一连冲过了好几个红灯。 后座的三人差点没能坐稳,索性熊猫体积够大,完全起到了安全气囊的作用。 这位在两名学弟眼里只能用‘看不懂’形容的黑球司机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是接下来这段时间的辅助监督,黑沼善子,不用担心,周围只是术式的副作用而已,不会传染的。” 熊猫颇为健谈:“真希认识黑沼监督吗?怎么感觉你完全没有被吓到……” “海带!”作为‘听不懂’担当的咒言师以饭团语打了个招呼。 “……家入小姐有和我介绍过。”真希在一个急转弯处抓紧了扶手,“善子是四年级的学姐,你们好歹给我放尊重一点啊!” “诶?真希是这么容易攻略的角色吗?称呼好近!” “是因为真希‘看得见’我吧?”善子以全速在东京的街头狂飙,警笛很吵,所以她也不自觉提高了一点音量,“毕竟恰好她看不见我身边的诅咒呢——算得上是负负得正?而且我和真希的妹妹是直属的学姐妹关系,怎么说呢……” 辅助监督抓着方向盘猛打了一个转弯,看见后视镜里东倒西歪撞在玻璃上的咒术师们,不自觉轻快了语气。 “同为‘姐姐’的相性会好很多……的样子?” 狗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鲑鱼……” 而熊猫则是用爪子搓着下巴:“如果是女性监督的话,我还以为会来个美女……”它小声说着根本不属于熊猫的青春期烦恼。 “真抱歉呢。”善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下次投胎我会努力一点的。”这人一点忌讳也没有地讲着地狱笑话。 真希看了一眼善子,又瞪熊猫一眼。 她抓着把手。 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两个男生家入小姐的忠告好了—— ‘善子特别喜欢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捉弄人。’那位校医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不过她对学妹很好噢?所以不用担心,需要帮忙的时候找她就好了。’ * “出事的是米花町的一处高层住宅,由于爆|炸物威胁于一小时前开始了住户的疏散作业,警视厅已经派遣□□处理班出动了。不过在十……现在应该是二十分钟前,高层二十层的一处住户的幼子因为现场的恐慌情绪出现了咒力量暴走的情况。” 黑球以空着的一手指着车子前方不远处已经能看见的高楼。 “犯人宣言的犯罪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了。” “——没法张开帐吗?”熊猫问。 “在场外是没有办法了。”躲避着周围的汽车,越是靠近事发大厦,场面越是混乱,路上也有不少围观的群众,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将整栋楼包裹住的结界是完全不可行的。 “偏偏还是喜欢表演的那种犯人啊……”真希看着平板,也问,“上面还有整整三层楼的住户没法疏散,是咒灵把消防楼梯占领了?” “据说有两只三级,一只二级的咒灵在活动,等级倒是不高……但毕竟是集体恐惧一下子爆发加上现场具有咒术师才能的小孩,说是处理班都没法靠近炸|弹,情况很紧急。”善子早把简报内容背了下来,“现场通报的情况比较简短,但人群似乎都被驱赶到了顶层。” “警视厅不能用直升机之类的……” “——高层住宅为了安全把天台锁起来了。” “鲣鱼干……”狗卷棘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善子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多少能明白这其中的情绪。 车子逐渐靠近了警方的拦截线,由于爆|炸犯的犯罪通告,就连本地的媒体也赶过来了。 “……这下连外界的负面情绪也灌注进来了啊。”真希有些暴躁。 熊猫巴在前排座位的空隙中:“可是现场人这么多,要怎么行动呢?” 他话音刚落。 叮咚一声,平板上传来新邮件的提示。 真希想把平板递回去。 黑球啊了一声,拒绝了:“应该是我申请的现场的建筑设计图——虽然要求你们照顾到建筑结构安全不太现实,总之,能起到任何帮助的话就太好了。” 她摇下车窗,对着看守警戒线的警官亮出了证件,黑球将车子直接开到了大楼跟前——负责其它地点拆弹任务的分队早完成了工作,在安全范围内准备支援,不过因为突发的咒灵事故,直到现在都没办法进入大楼。 看到善子开进来的车,现场接应的警官马上应了过来——那是个中年刑事,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则是现场的处理班二队,没人说话,但看上去每个人都憋着一股气。 “一般这种和警方合作的话,只有现场担当指挥的刑事是知情人,这次是紧急情况,你们不用顾忌那么多。”作为学姐的黑球将车停了下来,“而对于行动思路——虽然最后进入现场之后要怎么行动是咒术师自己的判断,不过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姑且一听呢?” 黑球在后视镜里注视着三名咒术师。 * 考虑到安全,整栋楼早已断电,几人只得把电梯轿厢的顶部撬开——眼前即为直通楼顶的空旷电梯井。 “啧、光是上去就要花不少时间啊。”即便是以大部分咒力换取了超强的体术能力的天与咒缚也忍不住啧了一声,“几楼来着?” 熊猫勾着腰:“20.” “居民在24层?” “鲑鱼。” 明明都还是十五六岁的高一学生,三人的对话却像是经验老道的师傅,他们已经习惯了一般人或诧异或疑惑的目光,只是专注思考眼前的工作。 因为下层是办公及商业用空间,层高还比普通住宅楼更高一些,这样一换算下来。 纵向奔袭的距离是近百米,光是坐电梯都要花1分钟——这还是内部整修得比较好,除了电梯外门、几乎没有什么落脚点的空间。 要抓着绳索或者是边缘的钢柱上去多少都有点不趁手。 上去估计至少要五分钟,跑楼梯比那更慢……而犯人宣言的时间估计只剩二十分钟,那么就是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处理三只咒灵,还要疏散居民和炸|弹。 更别提因为体术差距三人会变成分散作战这一事实…… 三人活动了一下关节。 善子此时也带着交接好的第二队爆炸处理班来到了电梯厅:“如果有攀附点的话,前进的速度应该会快很多吧?”这么说着,她从口袋里丢了个东西交给了真希。 绿发戴眼镜的学妹伸手接过——是一个血袋和对讲机。 她有些好奇地回看善子。 和其他人看见的黑球棉花糖人不同,从她眼镜的空隙里,那分明是一个高挑的黑发女性。 善子的表情比起镇定,更像是木楞:“以你的臂力应该能把这个血袋砸到电梯井的顶上吧?” “大概吧,这是怎么……?” 真希眼中的女性监督微微扬起了眉毛:“那样的话……我应该能在十秒内把你们送上去。”辅助监督说,“不晕‘车’的话。” 几乎没经过什么思考。 学妹咧开了嘴:“不刺激的话,我可要退票的啊?”说着她直接掰开了血袋的密封口,把那东西直接往上一砸! 而学姐则是歪着脑袋:“这方面的自信我还是有的。” 这么说着的瞬间,术式操控范围内的血液被善子直接‘点燃’——有如泡泡一样不断增殖的血肉以四溅的血点和被砸在顶上的血包为基点生成,又根据沾染的血液多寡变成了或是手掌、或是手臂的模样,正中心被血包砸中的地方更是从最上方垂下来了——那是手掌中生成的手臂,就这样一根接着一根,连成了一股血肉之绳。 而电梯井里从下往上看,则是完全变成了四面墙壁长出了手的模样。 跟个什么魔窟似的。 [啊,又来了,善子每次都要把场面搞得跟恐怖片一样吗?这么说着我想起来上次你为了问情报专门弄出个人头吓人的事情了……]电梯井金属边里的式神低声抱怨,[看到自己杀死的对象突然睁眼,诅咒师也扛不住诶。] “……”熊猫沉默了,他小心翼翼地评价,“看上去比咒灵还恶心诶……” 真希皱眉,倒是没有被这惊悚片似的模样吓住:“不戴眼镜也看得到,是真货啊。” “是构筑噢。” 构筑和其它术式,比如领域展开时候的生成物的不同之处在于,构造的物品实际存在,且在术式解除之后也不会消失,当然,善子用咒力的话是能让它消失——其它就和真的胳膊没有任何差异。 黑球颇为恶趣味地催促,诅咒球牵起人手绳的最下端:“来——握手!”、 而上端从墙里伸出的手更是在她的操纵之下像是海藻一般游动—— “!!更恶心了!” “木鱼花!”狗卷双手举在身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于是黑球只好(颇为不情不愿)解释:“毕竟负面情绪会增加咒力,再说了这样的姿态也很方便理解和想象吧。”越是复杂的结构越需要理解其结构和本质,术式的计算量也会随之增加。 而且。 [被吓到的反应很有趣。]式神替黑心黑肝黑球人说出了她的内心话。 三个一年级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最后还是都抓上了最下面的一截手臂——善子的咒力瞬间开始作用——从最上一节开始,构筑而成的手臂直接形变收缩,一节节消失的臂膀就像弹簧一样,真如善子所说。 十秒。 一年级的三名咒术师就被带到了目标高度。 23层。 一年生因为活手微妙的触感忍不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没再浪费时间,真希掰开电梯厢外门,三人按照之前说好的策略分散而去。 * “在场只有狗卷同学是准一级,虽然以强度的顺序来处理咒灵也是可行的……”善子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姑且一问吧?狗卷准一级的咒言对非生命体能起到作用吗?” “木鱼花。”狗卷摇了摇头,但想了想,又以食指拇指比出了一个很小的手势,“……鲑鱼。” “是想让棘去处理炸弹或者是人员疏散吗?”熊猫双手抱胸。 善子比了个O的手势。 ……这三个人的交流真奇特啊,不好说谁更奇怪一点。 真希难得变成了吐槽役。 “我的意见是由狗卷准一级协助□□处理组前往20层进行拆弹和人员疏散,而真希去22/23层之间处理现场的咒灵。” 真希歪着脑袋:“我只有四级噢?” 善子倒没理会她那自嘲:“我是京都校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那边的糟老头子的脑回路我一清二楚。”肯定又是因为觉得真希不算正统咒术师卡她升级了吧,天高皇帝远的黑球人嘴上根本懒得把门,“五条特级有跟我说过真希的实力。” 她看向这个在场——或许是全日本——唯一能看到自己眼睛的人。 “我能信任你吧。”她问。 真希压着上翘的嘴角移开了视线:“啊。” “——那我呢?”熊猫根本没长那根理解女生之间的小默契的神经,咒骸指着自己。 善子语气严肃,她托付给了熊猫:“熊猫二级就发挥一下上O动物园的明星天赋吧,暴走的小咒术师就靠你安抚了。”据说对方和父母走散了,现在正在22层的某处。 熊猫愣住了:“诶!?” 而辅助监督只是亮出自己的手机,那是工作人员发来的目标情报,照片里的小学生骑在父亲的肩膀上,高高兴兴地和背景里的熊猫合照。 “……诶,熊猫,不擅长,说日语。”咒骸开始逃避现实。 真希撇着嘴嫌弃:“也只能让你努力了吧!” 狗卷完全是跟着胡闹看笑话的态度:“鲑鱼!”他语带鼓励,“大芥!” 看够了乐子,善子见好就收:“抱歉……是开玩笑的。” 虽然从一开始到结尾辅助监督的口气中情绪波动不大,但除了微妙的愉快,三名学生都非常确信自己没从这个四年级前辈口中听出任何的歉意。 但这番打岔无疑让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毕竟熊猫二级的状况也不适合在人太多的情况出场吧?消防通道的咒灵就拜托你了。” “……黑沼监督你那对人的称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熊猫吐槽道。 “不过熊猫二级的防火性好的话也可以去帮忙拆解组,也许能作为爆|炸缓冲呢。”黑球提议道。 是报复吧。 真希看穿了一切。 几人的玩笑不过是两三句话的功夫,善子停好了车:“普通的帐可能不太适用这次的工作,我到时候会想办法在19-24层建起以建筑外墙为边界的结界,如果战斗的话,希望你们尽量不要影响下面的楼层……不过也不用太收着。”她对自己的结界术还是有点自信的。 “金枪鱼?” ‘看不懂’看向了‘听不懂’:“我的意思是——稍微胡闹一点也没关系,咒术师们。” 她会把剩下的一切都替同伴处理好。 ……但也别把楼打塌就是了。 后续工作和报销金额都会很恐怖的。 * 善子站在电梯井下看着三人消失。 她回过头来,看向那边待机的□□处理班,带着黑墨镜的卷毛放下手里的电话:“已经跟那边交代好了,希望他们不会被会走路的熊猫吓到吧。”这么说完,那个有些痞气警官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真不敢相信——现代居然还有这种驱魔的工作。那几个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诶。” “是专家噢。”善子回答,“之后的对接工作就由我来进行。” 辅助监督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与丢给真希那个匹配的对讲机。 “一会儿结界立起之后和外界的通讯会完全切断,可能就只能靠对讲机沟通了。”她的建议是全员移动到19楼,距离比较近的情况下术式也会更好施展,毕竟远距离操控对咒力量和控制都有要求,“不过只有松田警官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为了确保安全,他也会跟着善子一起上去,在楼上的拆解组还是无法接近□□的情况下作为替补队员登场。 “没想到警界内部的都市传说真的出现在眼前了啊。”警官接过对讲机,“在拆东西方面我也是专家喔。”他指了指自己的警徽。 而善子点点头,只是一边建议他把墨镜戴上,又发动了术式——掉san的‘手绳’再次出现。 “会有强光?” “——在危险情况下普通人也会看到那些东西。”她说,“不过看到不是好事,被察觉到视线的话很容易被优先当成目标。” 松田耸耸肩,和善子一同抓住了‘手绳’:“所以黑沼监督的视线也是训练过的?这也是专家吗?”他问,“嘶……是不是有点冷?” 目光空茫、仿佛没有焦点的女性辅助监督发动了术式。 “不,我是避不开的。” 诅咒会看见诅咒。 9. 旋涡符文2 全国共有43个县,2府,1都,1道,每年因诅咒失踪、死亡的人数约有一万[1]。 对咒术界来说,截至目前为止,在职(存活)的辅助监督不到300人,而能够独立行动、二级以上的术师只有132人,平均一人一年需要处理近76件工作,那就是一周就要处理两件,这还只是假设大部分案件都是二级水平。 而在这一百多人中,到达一级水平的咒术师不超过40人。 更别提特级。 死了一个只剩仨,一个出差一个不干活。 只有五条悟在工作。 而这样的企业却有着近四十人规模的高层管理人员。 这些土皇帝还有私下的处刑权。 ……怎么想都觉得真是讽刺。 黑土豆每天都想对觉得这很合理的乐岩寺校长竖起大拇哥。 * “——这边的三级交给我!”真希直接抓着楼梯间的扶手,以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方式把自己往上甩去,一下子就跃了大半层,“另外一只在哪边,能感觉到吗?” 熊猫用一根手指(爪)按住了嘴巴:“感觉应该是在顶楼靠近人的地方吧?毕竟是由人催发的诅咒。”它语带抱怨,“小孩子最不可控了。” 而另一头,狗卷棘已经找到了被咒灵堵在建筑另一侧的爆破处理班一组,一部分居民也聚在这里,空气中细微的恐惧足以让咒术师感觉到了不适。 一位中长发警官叼着香烟和他打了个招呼,对这个穿着制服的高中生看上去相当惊奇:“阵平可没说过来的专家是这样的小孩子啊……?” “海带!” “嗯?”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交流失败。 于是狗卷长叹了口气,他拿出一个小喇叭:[请冷静。] 几乎是话音刚落——眼前沉闷的气息就为之一振,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保留触感的同时,让本应压着心口的那种情绪解放了出来。 几名刑警面面相觑,而警衔最高的萩原研二只是看着狗卷制服上的螺旋纹纽扣,叼着香烟的嘴微微张开:“啊,是都市传说。”他反应了过来,“入职培训原来不是骗人的啊?” 狗卷向嘴里喷润喉药:“?” “嗯?只是说这个图标是让路的意思呢,没想到真用上了。”萩原研二指了指狗卷制服上的旋涡纽扣,他笑了笑,很快又回到了工作模式。 “我是萩原研二,现场□□处理班一组的组长。”这位拆弹专家对着比自己小了不知道多少岁的‘专家’伸出了手,“虽然向未成年求助多少有点让人不好意思……”他展开手里从墙上扒下来的消防示意图,“二十层靠西侧承重主柱附近被设置了炸|弹,你能帮我们过去那边吗?我需要至少……五分钟来处理。” 他看了眼手表,然后点了点地图上可以过去的唯一通路。 “这条路上有什么东西吧?”他这么说完,又指着身后倒在地上的同僚,“虽然看不见,但果然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了?” “鲑鱼。”狗卷点了点头,他正是为此而来。 * “不过帐还没有布下吗?”熊猫一拳挥开了眼前的三级咒灵,“强度确实不高,但这个可不是那种消灭就好的家伙啊?”它看向仿佛被一缕黑烟‘栓住’的双生灵,即便几次打散这些仿佛飘起的纹身一般的咒灵,只要那条连线还在,这东西无论几次都能重新再生,“而且就算是用消耗把它们两只耗空,时间上也不允许吧?” 可供撤离的时间就十几分钟了。 真希倒是颇不耐烦:“诶——又是那种得找到恐惧源头的?我对这种不干不脆的家伙很没辙诶。” “毕竟真希你的攻击方式很直接嘛。”熊猫有些憨厚地笑了。 定好了行动思路,一人一熊却突然愣在原地。 “不过,你擅长哄小孩吗?”外表非人的家伙看向了讲话气冲冲的女同学。 * “请把那个血包递给我。” 松田阵平看着善子在原地开始鬼画符,他把对讲机直接打开频道放在了地上,又确认了一遍室内的动静,“我们就呆在这等吗?” 善子点点头:“真希他们确认了没有危险应该就能上去了,而且如果狗卷同学的工作顺利,我们根本不需要出场。”她扭头示意地上的对讲机,“对了,松田警官觉得冷的话可以离我远一点。” 毕竟大部分时候,辅助监督的工作在咒术师进入帐的那一瞬间就结束了。 ……这么一说拿10%的分成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啊。 “嗯?”松田阵平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像是搭上了某条筋一样,墨镜后的眼睛睁大,“这儿有背后灵!?”松田上下打量着这个据说是特殊应对机构的工作人员。 善子看上去完全就只是个有些瘦削的普通年轻上班族。 黑色长发被檀纸做的巫女束发扎成了个低马尾,同色的猫眼看上去像是木偶一般,松田一开始还误会善子是个盲人——也正是因此,即便后者五官称得上是十分标致,松田也只觉得她身上的那股子死气压过了其它的第一印象。 但声音倒挺活泼的。 面瘫症? “诅咒和那种东西不一样。”善子认真地回答,“诅咒基本上就是负面情绪的产物,虽然有和灵异故事相合的部分,但和那个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么说着,她指了指对讲机。 “比如说,大部分诅咒根本不会对电子产品形成干扰。”如果形成了干扰,那多半也有其它的原因,或者说诅咒的等级太高了。 “诶!?可是你的结界会屏蔽掉信号……” “不,那只是因为我对这个壁障施加了‘隔绝里面和外面,阻止战斗被外界探知’这一概念而已,你就理解成隔绝物质的防护层就行了,而电磁波信号交换也在这个‘外界探知’的范畴。” 毕竟也是物质嘛。 这么说着,善子已经在地上画好了咒符,她抬抬下巴,示意松田站得更远一点。 “所以术式和咒力基本上就像是软件程序和电量?” “……把人看做是机器吗?” “对我来说这种方式比较好理解吧!”爱好就是拆卸机械产品的家伙摸着下巴。 善子抬了抬眼,把理解了也没用这句话吞进肚子里,她转念一想,松田说得倒也没错,她双手按在画好的咒符上,直接注入了咒力:“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天暗了下来。 不,不是天暗了下来。 松田阵平将墨镜勾下了一点。 是某种半透明的、像是黑色液体一样的屏障从善子画好的咒符中漫开,这东西沿着墙壁的四角往外,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一样直接笼罩住了十九到顶楼的全部空间。 “所以黑沼小姐为什么不做咒术师呢?”松田问,“你不也有术式吗?” “电量不足啊。”她理所当然地回视,“大概就是用普通手机跑电脑游戏那样的规格吧,根本供不起电,更别说咒术师的战斗模式还是很朴素的。” 以负面情绪的咒力对抗负面情绪构成的诅咒还好说,像她和狗卷这种术式本身就对现实的实物产生干涉的,基本上都有很麻烦的副作用或者是消耗量。 比如说现在:“再来一次刚才那种规格的术式施放的话,估计我就得躺着被拉回去了。”但战斗里面这样的施术次数不过是开胃菜,更别提她根本没有余力给□□附魔。 被打中一次就是骨折。 两次就是昏迷了吧。 再加上身上带着诅咒,虽然会给触摸到的对手造成精神污染,但如果受伤,不熟悉善子的同伴根本没办法无伤靠近自己……可如果要让东堂或者是京都校那几个熟人来帮忙救治…… 善子的脑袋里闪过去年挖掘机铲起黑土豆的世界名画——辅助监督肩头一黑一白两个毛线团就‘要整活’还是‘别丢人’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我还以为是什么魔法大战之类的?”松田打断了她的走神。 “是打拳噢?不如说基本上都是靠拳头,所以用咒力强化身体很重要。”明明叫术师,却一个个都跟体术大猩猩一样,“我经常觉得自己在看动物世界或是MMA。”她举起了一根手指。 松田没搭话。 但总有种这人在暗自骂人的感觉。 * 拳术天赋一骑绝尘的天与咒缚直接撞开了防盗窗,靠眼镜观察咒力的她皱着眉头从窗户跳了进去,给熊猫打开了防盗门:“要是又跑错地方报告上面这处损毁你来认领噢。” “没问题,相信我吧真希!”已经错了一次的熊猫两条胳膊抬起比了个O,“说到底都是这种高层住宅户型奇怪还都挤在一起的错吧,明明月租和押金都贵成这样。”它抱怨到。 “这是你一个熊猫应该烦恼的问题吗?” “不过,哎呀……真的有找不到孩子就自己去避难的父母啊?感觉家庭关系不大好呢。” “……什么人都有吧,以人性来看还算不上最垃圾的那一批。” 两名咒术师略过了对于被救者的讨论,不如说关注的太多反而会惹上没必要的烦恼。 熊猫早把咒灵打散,在重新生成之前追着那黑色的雾线来找它的源头。 真希慢下了脚步,回头举起手指嘘了一声,熊猫会意地点点头,只是用口型问:“找到了?” 但真希完全看不懂熊类的口型动作,只能没有任何默契地指指黑雾最后通向的地方——公寓里的衣橱,此刻它的门虚掩着,只有咒术师能看见的残秽在把手上留下了一个小孩的手印。 找到了。 * 松田阵平有些失望:“还以为会是哈利O特或者是少年JOMP系的那种冒险类生活。” “工作在哪里都一样吧。”年纪比他小三岁的社畜摆摆手,“松田警官的生活不也没有电视剧里面那种拆弹专家那么有意思吗?” “哎呀……不如说是期待不要这么有意思比较好啊。”动辄就要穿三四十公斤装备的刑事吐槽,“不过就算是奇幻部门的主要工作内容也还是待机呢?” “大部分时间是开车和用电脑做文书工作噢,不过术师是很精彩的吧,大概,不过术师人太少了,以准二级为分野,能派得上用场的人估计百人左右吧。”如果把臭老头派高中生送死的故事叫成精彩的话——说到底到底什么专科学校的毕业率是按存活率计算的啊? 两人围坐在阵眼中,对着地上毫无动静的对讲机发呆,时间距三名咒术师上去已经过了又五分钟,除了间歇轰隆和装修似的打砸、家具被破坏的声音以外,什么别的动静都没有。 松田阵平有些焦躁了起来,这不仅仅是对于现状着急—— 辅助监督非常清楚,突然见到了自己完全不能控制的世界,怎么能不恐惧呢?即便是告诉他这些异者生活化、貌似正常的部分,这危险的一鳞半爪也足以让普通人陷入焦虑。 更何况是这种职业的——警察多半都会有事情如果自己不出手,别人就不会出手的……强迫症?让这种人对眼前的谜团视而不见简直比登天还难,更别提一般咒灵相关的事件都是明晃晃的‘这事你别管’类合作。 善子瞟了一眼。 她突然开口:“而且比起千奇百怪的术式,我认为咒术师是依赖束缚生存的。这点其实和普通人完全一样,只是形式稍有不同罢了。” 和他人的束缚。 和自己的束缚。 和天(世界)的束缚。 靠着约定与誓约获得力量,这点和普通人不是一模一样吗?遵循着名为社会的契约,以道德与法律的束缚来换取同伴的认可和权利,以互相忍耐让渡部分权力交换公共服务,获得平和、规律的生活。 “咒术界高层好像和那些大人物们也有束缚噢?”她指了指天,“不然我们也无法行动呢。” 松田阵平有些无语:“这应该不是术式开示的一部分吧?我只是答应姑且听听帮你提升术式效果而已。”真的是他应该听的内容吗,“总感觉幻灭了……警界可是流传着印有漩涡的绝密工作之类的传说诶。”又想起什么,松田若有所思。 “嗯。”善子脸上平静无波。 “你不会是想拿什么我不该知道的事情要挟我吧?”□□处理小组的队长总有着这家伙在看好戏的感觉。 善子歇了开玩笑的心思:“我只是看松田队长很紧张而已。” 而且安抚现场工作人员,压制奇怪的传闻本来也是辅助监督的工作,啧,说到底咒术师除了必须打架之外到底要做什么啊?有些人连报告都不自己写。 “嗯……作为警察被一般人安慰的感觉真奇怪啊。” “负面情绪也会助长咒灵的,而且多谢你提供的情报——放任那种都市传说传下去也很危险。” “我收回谢意。” 咔呲—— 两人都往被放在地上的对讲机看去,对讲机响了起来。 是真希的声音。 但比起告诉他们可以上去的好消息,女学生有些犹豫:“呃……松田警官是刑警对吧?”她问。 “我是爆|炸物处理班特别行动队的,怎么了?” “那个……刑事案件你们也处理吗?” “部门不一样……不,不过也能处理的。”松田话说到一半时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不是和炸弹拆解有关系的事情吧?” 对方的语气有些犹豫。 倒是熊猫凑了过来解开了两人的疑惑。 “这孩子怎么说都只愿意相信警察的话啊!”它的声音听上去就有些距离,“真希!来帮帮忙——啧,总之你们快上来吧。” * 还剩十分钟不到。 这可把松田难住了。 “……同辖区工作,性质这么恶劣的杀人抛|尸案件应该会知道的吧?”真希低声抱怨。 此刻,两名高专生、一名辅助监督、一名警察躲在拐角低声讨论,熊猫已经又一次打散了那成对的三级咒灵,三言两语之下终于搞清楚了这里的情况。 半个月前楼里因为邻里纠纷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没人愿意惹麻烦的当头,小孩作为目击者之一主动提供了口供,可惜犯人还是逃跑了。 “但偏偏那时候参与案件的巡查部长为了宣扬案件有进展还大张旗鼓的把证人的情报放出去了。”善子思考,“恐怕是把最近爆|炸犯的犯罪声明认为是回来找自己了吧?”不过估计父母的担忧,邻里之间的猜疑和埋怨才是大头吧。 不要和那种麻烦的人扯上关系,现在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家了。 谁让你强出头。 你看,果然被盯上了吧? ……之类的想法。 “死者不太受欢迎不说,这邻里关系也太险恶了吧。”房龄不小,设施老旧,这楼里几乎是个半成型的灵场,社会上的压力,生活空间互相挤压的细小埋怨,廉租公寓导致的住户成分复杂,“不过看这个情况本来就要产生咒灵了。” 只是刚好遇到人命案,又被爆|炸犯引爆了。 真希勉强整理起和小孩的对话:“听说是让人很烦恼的邻居,整天和些行事诡异的家伙来往,小孩不太明白,但一听就知道——大概就是流氓或者是高利贷混混之类的吧。” ……偏偏遇上了有才能的幼年术师啊。 那两个估计是他对黑|道分子追杀的理解吧……犹如身上的纹身一样,集体行动的咒灵。 熊猫不太理解:“说到底,只要告诉他那些家伙被抓了就行了吧?安心下来不再继续为咒灵提供能量的话……” “就是不知道才为难啊!”松田抓了抓自己的卷毛,有些自暴自弃,“米花町犯罪率是全国最高诶!这里不是犯罪现场的住房才是少数吧!” “这话不应该警官来说吧。”真希吐槽。 倒是善子解了围:“不,松田警官说的确有其事。”术师眼中的黑球怪伸出一只手,“这里平均每月都有百起命案呢[2]。” 甚至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估计哪里就发生了什么案件吧。 “诶!?”熊猫瞪大了黑色的眼珠子,“聚灵地?”这不是比树海之类的地方还离谱了吗! “不,不过上头好像对此是知情的,具体我就不清楚了。”黑球摆手,“本地的窗人员对于咒灵的诞生也有监控,虽然案件很多,但大体群体恐惧指数还在安全范围内。” “感觉不来这里都不知道啊……” “似乎是用了什么手段?” 真希皱起眉:“不过现在要怎么解决?”她指着那边已经有再生迹象的咒灵,“虽然不是很棘手,但让大量一般人目击这玩意儿的话也很容易让事态升级的……” “撒谎不就好了?”熊猫不解。 “那孩子的父母估计也尝试过吧,但是如果恐惧这么好缓解的话就不叫做恐惧了。”真希抱胸,“不过看样子家庭关系也并不太和睦,幼年术师和家里人相处不好也是常态了,很难说到底是哪种情况。” “让我来吧。”一边突然传来了声音。 狗卷棘有些沙哑的声音也跟在萩原研二身后传来:“金枪鱼!”他摆摆手。 真希和熊猫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棘已经解决了?” 咒言师无声比了个耶。 “帐……就是你们布下的结界一直没有解开,所以狗卷同学就和我一起过来找人了。” 松田歪着脑袋:“诶——那炸弹呢?” “三分钟就足够了。”萩原研二闭上一只眼睛,“这种台词我也会说噢。” 他用大拇指比了比20层承重柱的方向,“已经停止倒计时了,具体的拆解要回去看了。嗯?看来是我们这边快一点啊。”他歪着身体靠在墙上,有些得意地看着发小。 “你这家伙……”松田有些来气地咬牙。 而萩原只是颇为长袖善舞地继续损着发小:“毕竟阵平对机械拆卸以外的事情都不太关心嘛。”他看向善子,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孩子就交给我吧。” 这位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的警官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运气不错,我看过这案子的内部报道噢。” “不穿防护服的家伙居然会看场地情报……” “真的很热诶。” * “那我和棘把剩下的一般民众送下楼。”熊猫举起手,两个男生默契击掌。 被‘排挤’的女学生把咒具扛在肩膀上:“我去把那两个阴魂不散的东西彻底打扫一下。” “我这就把结界解开。”善子也松了口气,她看向萩原研二,“炸弹转移走了吗?” “这边。” 辅助监督跟着确认了一遍场内的情况,终于解开了帐。 此时距离犯人宣言的爆炸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外界通讯刚恢复,两名警察的手机就都响了起来——指挥部连连同处理班的联络直接灌爆了两人的号码。 但在叮铃铃的手机铃声中。 一个声音却特别突兀。 那是嘀的一声。 本来停止的倒计时突然亮起。 10. 旋涡符文3 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愣—— 狗卷棘的反应最快,他直接拿起喇叭:[快逃!] ——下一秒钟,所有人的身体都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往消防通道逃去。 松田阵平腿不受控制只能大喊:“这个火药量整栋楼都会被波及的,不能把它就这样放在这里——这旁边就是承重框架!只有西侧!西侧是装饰墙体不承重!” 几人都是一愣,但剩下的时间只有十秒不到了。 八。 [要我出动吗!?]耳边传来式神的声音,辅助监督却没有理会。 她摸出第二个备好的血袋:“真希!” ——后者马上就懂了辅助监督的意思,把血袋拧开往炸|弹方向一丢。 真希力气很大,血直接抛洒到了玻璃窗上,高层窗户多半是钢化玻璃,凭借血袋的塑料材质根本没法打破。 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真希反手直接又把咒具也丢了过去。 五。 刀锋还未接触到玻璃面。 善子已经直接发动了术式——为了完成精细的操作她只能侧着回头,将本就所剩无几的咒力量全部输出,顺着深红色液体泼洒的路径,手臂直接托起炸|弹往下一个方向接力。 形态各异的手顺着路线直接伸出。 萩原研二索性直接把善子扛在肩头让她可以专心注视着后方:“已经剪掉线稍微粗|暴点也没关系,找有框架的掩体躲一下——” 三。 狗卷棘喉咙早哑了,他抓住了松田的手往防火门后面一带:[再快点!] 但三秒内可以改变的事情少之又少,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远处钻出。 咔嚓—— 玻璃碎裂声从远处响起。 善子根本没有那个余力看是谁冲了过来——她死死盯着破碎玻璃上沾着的血迹,直接将手在那之上进行构筑。 血量不足。 只有手掌和手腕的一小节。 位置较靠室内的长臂直接一甩——要是撞在窗棱上也会爆|炸吧?下面加一个托?这个抛出去的角度…… 但这样的思考毫无意义,只是紧张的脑袋在激素影响下开始过度活跃而已。 “躲在我后面!”那是熊猫有些发闷的嗓音。 近两米的庞大体型直接挡在了位于撤离最后端的萩原和善子和炸弹之间。 “不行,我的视线不能被完全——”善子连声阻止。 其实那并不是对拆弹专家的呼唤,但萩原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体能过人的警官直接用力把辅助监督又往上托了托—— 而与此同时,一道只有善子听得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看着呢。] 在只有灵媒看得见的视角里,黑发的一级术师像是林间小鹿于蛛网般碎裂的玻璃碎片间跳跃,善子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睁开了她的—— 嘀嘀! 一。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机械音。 然后就是超过耳朵能接受范围的巨响从窗外传来。 冲击波,耳鸣,和头发丝被热源烤焦的味道淹没了几人—— 离得近的三人直接被爆炸的余波掀翻在地,大概是晕眩了几分钟,对讲机里传来了地面小队焦急地询问声,但因为耳鸣,善子是听不清了。 只有真希状态最好,本就体质超群的她除了头发和衣服被热浪波及到之外没受什么伤。 狗卷甩了甩自己还有些犯晕的脑袋,被松田叫住了,而后者倒在掩体后,只是疲惫地举起了拇指,安全。 受伤最重的只有善子、萩原,和压在萩原和善子身上的熊猫。 “……”喘不过气了。 黑球像是摔跤求饶那样拍地板,此刻善子双眼因高温留着眼泪,额头被热浪波及,头发烧焦了不说,脸侧还有一些烧伤; 而萩原扯出了一个有气无力的笑,估计有些脑震荡,他流着鼻|血捂着左臂,脏兮兮不知道是烧伤还是骨折。 熊猫背上全黑了,好半天没有动静。 就在众人都紧张起来的时候—— “好像真的是防火的。”趴着不动弹的咒骸突然抬头。 真希不爽地切了一声:“没事的话就不要在那里装死啊!” 她直接踢了一脚,那边根本没有人类器|官的咒骸还假模假样地叫了几声痛。 真希走到了爆炸发生的窗边——整面装饰外墙和地板都被炸穿了,能直接看到楼体侧面一道直径约五六米的大口子。 即便已经丢得够远,整整三层的外墙都还是消失不见了。 要不是框架结构,估计这侧楼都得塌陷吧。 但索性没让整体结构都完蛋。 “屠魔座不会摔碎吧?”她弯腰看着下面。 熊猫起身:“咒具没那么容易坏才对,而且爆炸威力比掉下去大多了吧。” 而善子终于能喘口气了,她配合松田把萩原扶了起来,闭着被热浪灼伤的左眼:“没事的。”黑球中伸出一只手,指着楼下破洞的方向,“‘我’抓住了。” 虽然在咒术师看来,完全就是个黑球顶住了旁边的拆弹警。 而现场留下的构筑出来的手臂森林…… 就是之后负责现场清理的一般人警官要被吓一跳了吧。 真是两边都不放过啊。 真希又把眼镜戴严实了。 而正如善子所说——那是长在裸露钢筋上的一只手,只是被爆炸波及此时多少有些……露|骨。 只见这露|骨的手此时正勉强拽着咒具柄上的细穗,勉强让这玩意儿不至于为高空抛物添砖加瓦。 力气没了,咒力也没了,室内的手看上去暂时也是没法收回来了。 善子疲惫地坐在墙角,熊猫走了过来,也学着她那样席地坐下。 “……没关系吗?”体型最大的反而是三人组中唯一的脑力派,它看着那边开始汇报、打闹的同伴,“带着那个。” 善子一开始没明白熊猫的意思,因为身体不适被拖慢的脑袋里只计算着善后的手续、报告和交接的工作量,过了一会儿。 她啊了一声:“熊猫没关系吗?” 那时候她也顾不上身上的结界稳定,熊猫为了掩护她和萩原,咒骸几乎是大半都泡进了黑球周身的诅咒里。 “……就是有点吵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熊猫撅着嘴巴,语气有些怪异。 只是觉得有点吵? 善子眨了眨眼。 “咒骸就不要装可爱了。”作为学姐的辅助监督打量着咒骸,“那时候要让你当缓冲也是开玩笑的诶。” 咒骸能感觉到那若有所思的视线从黑球里探出,照在了自己身上。 它低声抱怨:“明明是黑沼监督喜欢捉弄人吧!”缓了缓语气,又看向了那边两个巴在墙体空洞边缘往下看的同级生,“那时候只能想到这么做了啊。” 和任何责任、耍帅都没关系。 想要保护同伴的时候,身体自己就那么行动了。 “咒骸不存在肌肉反射吧?” “黑沼监督嘴巴真的很坏,当感动破坏者可是会遭天谴的。” “鲑鱼。” * “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回去吗?”黑球人脸上身上都打着绷带,看向那边三个基本上没有被爆炸波及到的高专生。 真希看了一眼黑球人胳膊上的绷带,啧了一声:“等你处理完这边的善后都不知道几点了,谁要等啊?”她撇开脸,“再说那种样子怎么还能开车啊,我们坐地铁回去就行。” 那边的熊猫似乎打算说什么,被说不出话的狗卷拉住了。 “那好吧。”辅助监督顺水推舟,“我确实在这里还有很多交接工作,回去记得注意安全哦。”黑球人摆了摆手。 真希一贯的嘴上不饶人:“善子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三个学生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在外面随便逛逛,吃完晚饭再回去,而这边善子则是直接找上了现场担当的松田一行人。 [完全没派上用场呢,我。] “如果不需要考虑到普通民众和建筑安全的话,这里的情况应该一个二级就能解决了吧。”善子维持着嘴唇不大动的姿势,头也没抬,只往救护车那边走,“真希无法用咒力保护自身可能有点困难,但熊猫二级和狗卷应该都可以简单自保。”她客观评论道。 “而且说实话我的咒力也不够让你显现的——没有人员伤亡就是好事。”幸前辈就别想太多了。 黑球的意思非常明确。 [诶——把安慰我的话说出来又怎么样啊——]活泼的前辈拖长了声音。 “绝对会得意忘形的吧。”善子像是擦拭脸上的污渍一样,对着车窗挡住了自己的嘴。 [我也有配合你诶。] “……”善子说不出反驳的话。 [而且作为前辈当然会操心了!我还期待可以和他们交上朋友的诶。]作为一级咒术师前辈的她回头看着三个学生的方向,[那几个孩子看上去是想要邀请你的样子,不追上去吗?] 善子看着车身倒影上式神脸上的担忧神情,把脸上最后一点污渍擦干净了:“喜欢、信任和尊重完全是不同的东西。” 要确定对方是否会在总监部和自己之间偏向自己才行。 但无法建立束缚的话,连基础的信任都很难建立。 和她心意相通的式神难得保持了沉默。 “我知道的。”黑球只是低声回应。 * 考虑到现场不适合让太多普通巡警知情,这里基本上只有指挥担当和□□处理小组还在,由于受到惊吓、受伤的群众也需要疏散调节,现场乱糟糟的,指挥忙得根本顾不上辅助监督。 戴墨镜的拆弹组这会儿正把同伴押送上救护车:“普通脑震荡才不会流鼻血,给我好好去检查!”他面色有些凝重,“你这个手……” “治得好的,之前比这伤势更重的时候不也过来了吗?” “——实在不行我可以申请让东京方面的专家处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刚给小术师家里递完名片,就被抓去挨了医护人员一顿检查加洗眼的辅助监走了过来。 “黑沼小姐不跟他们一起走……嘶。”那边萩原研二看见善子,脸上扬起了只对女性使用的营业式笑容,但说着说着表情就因为头痛变得龇牙咧嘴的,“我还以为你那时候闭眼应该没事的,眼睛还好吗?” 他颇为体贴地问。 因为被灼伤的不是我的视线啊。 车身上式神倒是笑嘻嘻地搭腔,哪怕除了善子之外根本没人听得到她的话:[活着的时候都没有的待遇!被池面关心!芜湖——] “……”善子没多解释,只是摇摇头,“休息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松田歪着脑袋:“听说特殊部门只需要把报告文书交给区役所?哇,真羡慕啊——”要写很多报告还要开汇报会的拆弹组组长语气酸溜溜的,“我还以为你们会像是电影里面那种,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之类的。” “其实是该跟他们三个一起走的,只是还有点事需要交代。”善子点点头,看了一眼乱糟糟的现场,“麻烦跟指挥担当说一声,如果物产业主需要给保险公司出具证明的话可以直接给这个邮件提出申请。”她递来一张背后写着邮箱地址的名片。 “灵异事件也能开证明吗?” “一般是会开燃气或者是什么公共事业造成的事故吧。” “总感觉国内燃气供应公司风评不好有一大半都是你们害的啊。” 善子无法反驳,只好转移了话题:“嗯……还有就是另外两件事。”她语气难得出现了些犹豫,“虽然我是希望你们拒绝的。” 松田多少有点喜欢唱反调:“那我感兴趣了。” 这么爱跳坑,等你老了我第一个就去骗你买保健品。 黑球腹诽。 “两位有兴趣做点兼职吗?不,应该是说参加‘同好会’?”善子问,“倒算不上进入咒术界吧,作为合作组织,我们和每个地方的咒灵知情者都会签署作为本地‘窗’的协议。” 非术师、非辅助监,在保有自己原有职业的基础上作为当地义务工参与情报收集。 或者说是成为咒术界免费劳动力。 “简单来说就是‘邻里观察小组’吧,在有咒灵的情况下,术师祓除收益的一定百分比会作为报酬。”不过与之相对的也要接受合理范围内的委派,“松田和萩原警官看不到吧?我的意见是最好别同意,之后有别的辅助监询问的话最好也……” “钱,多吗?”萩原开玩笑似的问。 善子只是继续解释:“而且你们的个人联络信息也会被留档,说实话最好不要太相信咒术师的人品,毕竟咒灵也是很危……” “钱多就行了吧。”明明两人都是单身汉,也没什么烧钱的兴趣爱好,“研二车子也需要改装了吧?”松田用肩膀撞了撞发小。 说着钱,两人脸上却写着别的内容。 善子不想形容那是什么,总觉得是会让自己心态失衡的东西。 “超痛啊!” “抱歉抱歉。” 更有常识的萩原皱起眉:“不过如果是警方内线情报,给你们没关系吗?” “和高层有共识吧?”松田想得有些理所当然。 “默认有是有的……”善子言下之意很清楚。 “诶、意思还是要我们自己为泄密负责?” 松田抱怨:“你们咒术界是不是太阴险了……” 辅助监督拒绝和那些老橘子捆绑:“我干完今年也要辞职的。”她举起一只手。 “我以为以后没准经常跟你对接。”萩原脸上露出营业笑,“黑沼小姐作为职场人很活泼啊。” 他并没有刻意表现亲近,甚至也没有五条悟那种轻浮感,但不知怎么的。 总觉得这人搞不好有当花花公子的潜质…… ——到底从哪里看出的活泼? 松田瞪着眼睛。 而善子面不改色:“可能因为我是高四生吧。” 只是大部分术师都长得高,看上去也比较成熟罢了。 “诶!???”之前一直把善子当平辈的松田和萩原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 “那……这就是告别了?”萩原坐在救护车担架上,扶着脑袋,“感觉有点悲伤?” 辅助监督摇了摇头:“要说希望再见的话也太不吉利了吧?”闲聊作罢,她终于想起了私事,辅助监督亮出了自己的手机,“能借用一下吗?手机。” 被放在西装内袋里的直板机被之前的爆炸波及,此时屏幕早已变成了一个蜘蛛网。 ……其实大部分是被熊猫压坏的。 善子想。 要不然把报销请款单寄到夜蛾校长那边?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你可以用我的手机。”那边的萩原摸出自己的手机,“是需要联系什么人吗?” “啊,不过之后可能需要删除记录,没关系吗?” “都能理解。”两位警官对视一眼,然后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我们的嘴巴可是很严实的。” 但一脸看上去就是要回去给警界都市传说添砖加瓦的样子。 “……高中生别小看警察啊。”松田找回了场子。 善子拿过手机,小跑到一边树下,接着,善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正是京都驻地的所泽光监督交给她的那张[1],只见这张白色的卡片上只有两行手写的数字和一个假名。 善子拨通了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 “嗯、嗯,是光先生介绍来的。啊,确实不是我的电话,留下记录也不好吧?”她的目光看向那边正接受简单检查和治疗的两位刑事,确定自己身边两百米内一个人都没有,善子背靠上大树,“听说您也想建立束缚?嗯、嗯,好的,嗯。” 黑球听了一会儿那头的回答,很爽快地同意了对方的要求,她正要开口。 ……感觉到了视线。 善子捂着麦克风,不自觉左右张望了一下,但这儿的各式工作人员让确认变得几乎不可能。 于是黑球人不再纠结。 “要在哪边见面?” 她问。 11. 三方竞速1 此处是横滨的一处偏僻的酒吧,尽管小巷子里杂物堆得到处都是,街灯也没亮着几盏,只有lupin的标牌还发着莹莹的亮光,好歹能让客人找见。 三名港口Mafia今天也在这和挚友相聚,虽然工作惊心动魄,但酒杯前,他们聊的事情多半没有什么价值可言。 “根据情报量和视角的不同,人们对于同一件事,同一个人的观感可能会出现巨大的差异,话是这么说——”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穿着和他发色同色的黑色大衣,他右眼被绷带缠住,下巴搭在木制的吧台上,懒散地看着刚到酒吧的好友,“但是,果然是哪里有问题吧?” 坐在椅子上的人动作丰富但语气阴沉,但要说他有多消极,聊天的内容却明快得过分,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抱有何种感情感。 “嗯?”说这话的是太宰治的朋友织田作之助,红发的杀手——说是杀手,但他也早不对人动手了,也因此只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底层活计,作为朋友的他没什么缺点,只是不会吐槽这一点助长了不少太宰乱来的气焰。 而那边黑色乱发的年轻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难道你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吗——自己认为是常识的事情,别人却毫不知情?并且二者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往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彼此的差异——对对、就像是上吊派和毒药派都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这边的优点,花了数小时不指名道姓地说着对方的坏话,叽里咕噜一通,却在最后发现了两人交谈的内容虽然非常相似,但对话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完全错误的……” 他越讲越激动,语速飞快,要是一般人早就在第一句话之后就放弃跟这这人的步调走了,可织田作之助却听下来了。 “太宰最近是看了什么漫才?”完全没有掌握任何吐槽才能的友人撑着脸,点了一杯高杯酒,“听上去就像是搞笑小品的桥段吧,因为误会相遇,鸡同鸭讲却又戏剧性地接上了话,于是误会又巧妙地被继续了下去——直到故事需要解开的时候。” 黑发青年眼镜大睁:“——诶?居然知道!?”不如说他这番唠叨本就建立在对方也许完全不听或者是根本听不进去的前提上,织田作一本正经地给了反应反而让太宰治来了劲。 “毕竟是写作手法的一种。”红发胡茬男喝了一杯酒,态度自然,“姑且了解了一下。” “要写的是搞笑类别的吗?诶……完全想象不到……” “只是看了很多书而已。”正经人打断了黑发友人支离破碎的发言,“我写的话……”他看向酒杯,“也许就是为了自己而写吧,估计和那种想要逗乐别人的东西不大一样。” 这么说着,红发举起了手里的金汤力高杯酒,圆形的冰块和杯体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当啷声。 两人没多说话,碰了一杯。 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老板!请给我一杯以洗洁精为基底的鸡尾酒![1]” “很抱歉。” “那我要拉莫斯金菲士!” “……还没进门都能听到你乱来的声音——太宰,还是别点那种让酒保手摇十几分钟的酒吧。”戴眼镜的家伙长叹了一口气,他提着公文包一路走到了最里面的座位,“织田也是,好歹偶尔吐槽一下这个缺乏常识的家伙!” “——安吾!”太宰治笑眯眯地叫了来人的名字,明明没有约好,三名友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在下班后预见了彼此,“果然,是猜到了我的心?” “我还没有那种可以读你的黑心肝的本事。” “搞不好噢?” 来人正是坂口安吾,是个将头发整整齐齐梳向脑后,戴着眼镜的□□情报科上班族。说实话,一丝不苟的他看上去不管是和太宰治还是织田作之助都有些距离,让人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在这段友情里坚持下来的。 “怎么,又在这里发工作的牢骚了?”要了一杯简单的金汤力,终于回归了正题,“多半又是什么自|杀失败的事情吧。”他推了推眼镜。 果然。 碰瓷子弹失败的家伙听到这个就露出了那副想发牢骚的脸。 太宰明朗地散发着怨念:“是在讨论世界的问题!” “……应该是遇到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对手了吧。”织田作拆台,尽管他本人可能完全没有这种意图。 “吼吼,请继续翻译。” “居然连低端打手都没突破——龙头争斗才结束多久?两年不到?我的情报就这么难获取了吗!?” “真的有人敢对干部出手吗?” “有那个勇气却完全没有那份准备啊,以为对方够格,结果哭着跑了吧。”安吾下了总结陈词。 而太宰则是撑着脸:“我倒希望他们努力一点——所以这到底是谁的问题?”年轻人斩钉截铁地说,“果然是世界吧。” 安吾不置可否,喝了杯酒,他是不多管闲事的类型。 而当不了吐槽役的红发青年从不对太宰治的奇怪言论指手画脚,似乎对他而言事情永远只有最本质的含义。 有时候太宰治觉得这就是织田作让人羡慕的地方。 想要活得简单,所以变成了简单的人。 简单的人如是说:“太宰很聪明,可能对你来说世界的确是不同的吧。” “不,我倒是认为,最大的问题在于你太喜欢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讲话方式包装真正重要的内容了,太宰。”安吾倒抱持有不同的意见。 然而他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并不带指责,反而透着股熟络。 三人碰了一杯,最后还是决定用安全一点的话题打发今晚,那边对上班提不太起精神的太宰治终于从原地玩吧台椅的桌宠形态变回了人类,兴致勃勃地说着今天又如何在 “来,锵锵——请看。”太宰治像是玩扑克一样空手变出了一张拍立得照片,“真正的灵异写真!” 他将照片推给坐在旁边的坂口安吾。 “……先说好,在这里看到的绝对不会变成我的工作内容。”后者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提前声明。 而织田作之助则说:“情报搜索类的任务,我应该帮不上忙。” “只是因为很有趣所以想跟你们分享而已。”在横滨颇具威名的大坏蛋撑着自己的脸,语气逐渐从亢奋变为低落。 “确实,感觉很普通,也没有死亡风险吧。” 而太宰的声音温和而又阴郁:“我觉得有这个搜查的时间还不去找找没有痛苦的自|杀方式呢……” “不过这种工作不至于让干部出手吧?” “情报部拜托的,再说我也没打算好好干。” “……丢给属下了啊。” “下属就是做这种工作的吧?” 安吾喝了口酒:“可以理解。” 太宰逐渐化在了吧台上。 两名好友也懒得把他扒下来,只是各自举杯碰了碰他的脑袋。 “摸鱼万岁?” “万岁。” * 越详尽复杂的计划代就代表着越多的纰漏。 所以善子的辞职计划非常简单。 正如‘如何把大象放进冰箱’那样—— 她的辞职计划也只有三步。 判明敌我。 收集筹码。 完(递)成(交)工(辞)作(呈)。 左眼上贴着敷料,脸上带着烧伤的辅助监督打开了车尾箱。 她瞧了一眼车尾箱里堆着的杂物,只见空间不大的车位里满满塞着工具箱、急救用品、一套替换的西装、两个公文箱、车载冰箱、裹|尸|袋和一些别的杂物。 整理完美的车尾箱一看就让人心情愉快。 善子轻松地舒了口气。 加茂幸的身影映在黑色的亮漆上,倒影里的她靠着车身,双手抱胸,也低头看着车尾箱的方向,问:[不换衣服吗?] 式神歪了歪脑袋,示意车尾箱里已经准备好的一次性电话,无logo连帽衫和运动鞋。 而善子则是把这些本来准备好的东西叠好放进了收纳袋里,她拿出一个公文箱,低着脑袋:“约好见面的地方正好在区役所附近,可以先去把伊地知监督嘱咐的文件交了。” [诶?不应该偷偷……] “想要不被人拆穿,就尽量不要说谎。”善子打开公文箱,脱下西装外套——把身上别着的□□连同枪套都脱了下来一股脑塞进了车尾箱,又把没用完的两个血袋塞回了车载冰箱,和剩余的存货放在一起。 善子又穿上了备用的西装。 大脑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事实上人大部分的记忆都不是储存调取的文件,而是自己根据长期记忆推理出来的结果。 ‘星期三的早餐吃的是出差酒店楼下便利店买的面包。’ 但实际上你能记起来的只有面包的味道、有家酒店不提供早餐,和星期三出过差这三个事实——就像是三维坐标轴一样在脑袋里组合成了真相。 但谎言就不一样了。 越是编造,就越需要专门背诵,而在每一次的回忆读取中大脑都有可能推理出错误的答案,从而得出与一开始的谎言越来越相悖的台词。 所以。 [手机坏了无法联络是偶发事件,去区役所是日程中的工作——车内的防盗GPS也和预定的行程没有任何差别。]式神摸着下巴。 善子将车尾箱门扣上:“最难抓到的就是即兴犯罪。”她点了点头,“而且幸前辈不会觉得很有趣吗?” [嗯?] “就像束缚一样——以暴露弱点和真实换取更强的术式效果,谎言也是一样,踩在用真相构成的钢丝上——” 遵循着束缚的取舍逻辑来生活果然让人身心愉悦。 “而且……” 这样的话还可以计算在实习期的工时里面。 黑色蒲公英身上飘出了像是气泡泡一样的小诅咒,又被主球伸出的小触手抓了回来。 [不带枪吗?]熟悉善子德行的式神打断了后辈逐渐走偏的精神,[是不是不要维持那么大规模的降灵比较好?]式神的脸上带着担忧,只是看着亮漆里的一团黑球,[你看上去……] “我的状态很好喔。”那种因诅咒从牙槽深处爬到天灵感的烦躁感和身体被压迫导致的呼吸困难的确让善子有些焦虑,但她仍是摇了摇头,“这次只是前期会议,真正的束缚估计不会马上建立……而且幸前辈会保护我的吧?”她看向倒影里的式神。 [别撒娇,好歹对活人多敞开心扉吧。] 辅助监督身边的空气说。 * 约好的地点离米花町有些距离,善子直接把车开到了那附近的区役所,工作日来这里办事的上班族很多,乍一眼看上去,大厅里全是和善子差不多的黑西装。 她穿过人群,去拿了个号——黑球诅咒还在忠心地执行它的本职工作——吵死善子、驱逐旁人。 这一正一负倒让黑球人不太讨厌人挤人了。 她注意到一个似乎能看到诅咒的上班族在看着自己——这也是诅咒外型的便利之处——但想了想还是没往那边递去招揽的名片。 善子靠着名称找到了地址,才发现那是一处营业中的二手书店,安静得过分的室内大家都只注意着自己眼前的书籍,根本没人注意、更遑论关心善子的到来了。 这也代表没有咒术界的人在附近。 辅助监督绕过坐在地上读书的大学生,绕过收银台,来到了书店后方的仓库。 她还没敲。 门自己开了。 “和所泽先生说的一样啊。”那里面站着的是个独眼的中年人,只见这人半张脸爬满了被火舌舔过的疤痕,身穿完全不符合场合的棕色西装。他双手背在身后,在中年人的身后并不是书,而是满墙的监控录像,但内容却并不止有这书店,更多的是没见过的地方和不认识的人,“追随着监控异常就能看到你的身影。” 这也是不利条件之一,唉,不过看在增强术式的份上…… ……等等。 左眼被包扎起来,脸上涂着烧伤药膏的年轻人,看着面前另一个因脸上烧伤而失去一只眼的中年人。 右眼看着左眼。 烧伤对上烧伤。 西装女高生对上西装中年人。 人设冲撞的人面部系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收回了胡思乱想,黑球稍稍勾着背,考虑到对方与众不同的打招呼方式。 善子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新手社畜颇有礼貌的端正鞠躬,按照正常人该有的礼仪,递上了一张名片。 “我还以为您会约在更有‘隐秘’风格的地方呢——黑田管理官。”她直接叫出了对方的职位,“鄙姓黑沼,我想您已经听过了,现在的名字是善子,目前我还在东京某所宗教学校任职,也兼职灵媒,虽然不太吉利,还请多多支持我们的企业活动。” “我的姓氏是黑田,黑田兵卫,想必你之后就会知道,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一侧眼镜是墨镜的中年人说,他盯着善子。 对这点黑球只能点点头:“那么,要现在就立下束缚吗?”毕竟是中途翘班来见面,善子也不想在在自己的工作记录里留下太可疑的空窗期,“虽然以手机坏了断开联络确实可行,但失踪太久我也不好交代了。” 她一手摸着脖子:“而且在区役所领的排队号一个小时后就要过期了。”说到这里,善子语气中的忧心忡忡才显得真实了一点。 和行动自由的咒术师不同,辅助监督是有明确的上下班时间的,早上会有定时的晨会分配工作,每天晚上也会有固定打卡下班的时间,而且由于工作包含了大量的文书处理,互相之间的联系协作也非常频繁。 有序的工蚁不过如此。 不仅如此,作为公司公共资源的汽车含有防盗的GPS装置,不过考虑到人手不足的现状和那些老年人的口味,姑且认为没有录音、录像的设施吧。 咒高里连监控都没多少个呢,安保工作主要依赖负责巡逻、看守的忌库当番和天元的结界。 而和一般人社会有关系的监控调取、交通管制或者是户籍信息调取基本上都要依赖警界的合作。 明明都2018年了,居然还有用弓的家伙。 90后辅助监督腹诽道。 对面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微微闪烁,透出加茂幸的影子,式神的手在倒影中握着善子的——辅助监督赤着手,没把止血贴贴上。 “来核对一遍之前说好的条件吧。”黑田说,“所泽先生有跟我们大致说过你的情况。” 善子点点头。 “我的束缚核心非常简单,以死后灵魂的供我驱使为代价,我会为活着的同伴提供便利——当然,完成同伴的遗愿也在我的义务范围。”她眨眨眼,“但只有一点——没有被怨恨是不行的,我的力量只通向被怨恨者的地狱。”辅助监督立起左手的食指,“在这个核心的基础上想要追加什么额外规则都可以,只要天平能够拨平。” 是的,只要天平能够拨平。 咒术束缚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东西——正如善子和总监部立下的束缚一般,要想束缚成立,摆在天平两侧的筹码就必须大致等价,不能要求做不到的事情。 就像和总监部的束缚那样。 要召请超规格的特级,善子就必须要付出超乎寻常的代价,以这为天平一端的话,总监部就要在另一端放上对等的筹码,也因此,除了最基础的保密之外,能提出的要求也少得过分。 这无疑给了善子很大的操作空间。 善子放上了筹码——冒着被五条悟盯上的风险找到夏油杰的尸体,将夏油杰召唤于世。 而总监部也只能追加代价——在可允许范围内告知她行动的目的,提供足够的便利,以及抽调咒高内部资料、人源情报的权限。 然而这还不够。 想要她对知情的内容完全保密已经是不可能,这不仅仅是考虑到行动本身就需要对特定信息做出搜寻,也是因为对信息做出限定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交流的本质是非常暧昧的。 细到什么程度的信息在保密范畴内?怎样界定泄密与否?搜索的时候与无关人士交流算是泄密吗?是主观意识到的诉说?还是说就连外界推理到都算在内? 这是个太大太泛的概念,要将其放在天平上只会把一切都压垮。 而总监部也不愿意付出更多的代价。 最后就成了这样。 无法透露、暗示、引导别人将天元与夏油杰两个概念联系到一起,与此相对的,为了确保善子的人身安全,彰显她的‘重要性’——在找到夏油杰的尸体并将其所在地通报之后,将由总监部获取其尸身,并在全体总监部的‘亲眼’目视下完成术式开示和召唤。 “那么,黑田警官。”善子微微歪着脑袋,空洞的目光直接对上了独眼中年人,“从窃取情报到复活死者——您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而您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 那灵媒的口气与梦呓无异。 只见她黑色的长发被檀纸扎成了巫女样式,但不知道是疏于打理还是来时形色匆忙,这会儿看上去多少有些凌乱。此刻年轻女性正睁着右边空洞的猫眼——配合她颇为清丽的五官,只看脑袋的话,简直像是个摆在神社里的形代人偶。 这非人感让经验丰富的公|安也感觉到了些许不适。 ——是恐怖谷效应? 中年警官问自己,但很快这第一反应提供的答案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因为刚这么说完,黑沼就敛下了眼睛,这会儿她看上去又像是个疲惫的会社职员了。 独眼警官清了清嗓:“那么提供死者,你能做到吗?” “提供……死者?”善子重复了一遍。 毕竟大部分是需要保密的内容,黑田兵卫并没有说得很详细:“公|安有几个新人需要伪造地下的身份,但缺乏取信于人的手段。” “找个监狱塞进去不就行了?不需要顶替死人的身份吧,而且警界在户籍所运作一个身份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灵媒摇了摇头,“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点怪异……您应当听所泽监督说过,和我签下契约是怎么一回事吧?” “死后供你驱使。” “这只是简化的说法——之前也和您说过,我的束缚只能选取被怨恨的对象,黑田警官认为这是什么原因呢?”她盯着自己的手心,而黑田兵卫这才注意到善子的右手心有一处没有愈合的伤口,“您认为……死后会遇到什么呢?” 灵媒的声音飘忽了起来。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公|安管理官却感觉到一阵凉意正从自己的脚底往上爬。 “和大部分传说非常类似,死者将看到永恒黄昏下的三途川。”不管是从传统还是民俗学意义上,跨过河流都是有着特殊含义的行为,“洗清罪孽的亡者将乘上木舟,将纠缠着过去的怨恨与绝望都抛在脑后,跨过那一座鸟居,去往彼世。”[1]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见到那渡舟的。 “身负罪孽的人会陷入永无停歇的噩梦,可能是他们生前的不幸,也许是当时做出的错误抉择,又或者是自身罪孽的惩罚,这痛苦在彼世的时间概念中不过是转瞬,对本人来说却是一生——而在三途川边上,这样的亡者数不胜数,他们将徘徊在河岸上一直遭受这样的折磨。” 直到从罪孽中蜕变,他们才将恢复理智,从噩梦的折磨中醒来,去往彼世。 黑田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知道了她的无表情下那微妙的同情:“和你订立束缚的人只能是身负怨恨的人,在于你将替他们承担这噩梦。” 善子点点头:“确切来说,是由我来承担噩梦,帮助他们在那河滩上维持清醒……而作为代价,在那渡舟来之前,他们的灵魂将为我驱使。”说到了自己熟悉的部分,灵媒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遗忘这份痛苦,特别是在清醒状态下。” “我需要确认。”善子又问了一遍,“要和我订立束缚的到底是您还是别人,而这个对象……”灵媒的语气活像是个梦游者。 他将被怨恨至此吗? “顺便一提,‘为了好的目的做的坏事’可抵不了罪孽。”灵媒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他的功绩将只看行为,与意图无关。” 而黑田这才明白这个辅助监督身上的怪异感来自何处。 只见灵媒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掌心的伤口,手虚虚握着——她的身侧空出了一个位置,恰好够一人通过。 ……她的目光,到底在看哪里? 12. 三方竞速2 一些基础的信息交换作罢,两人终于把各自想要加进束缚的内容都摆上了台面。 黑田兵卫坐在了一边。 而他对面的黑沼善子则是将自己右边的椅子拉开了之后,才又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我需要黑沼小姐伪造几具被他们亲手‘杀|死’的尸体。”黑田推去两份档案,那是两名去年[1]的警校毕业生,刚刚接受完公|安的训练,善子打量照片——其中一个是个顶着金发和灰紫色眼睛,肤色较深的混血儿;而另一个看上去则是土生土长的本国人,黑发之下是泛着灰蓝色的猫眼,“束缚的目标则是这两人。” “……投名状?” “他们两人需要潜入某个犯罪组织。” “我以为你们会用现成的未结案件。” “在体系里越是用心编造,会牵扯进来的人以及破绽就会越多。” “对手是帮|派组织?” “比那可能要更恶劣点。” 细节明显不会让善子知晓,辅助监督也没有多问的意思,她看向中年警官:“那么黑田警官也需要和我建立基本的保密束缚,没关系吗?” “我一开始就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中年人双手抱胸语气沉稳,连丝毫犹豫都没有。 辅助监督点了点头:“不过……”她看着档案上的名字,“降谷警官和诸伏警官……”她眨了眨眼,手指敲敲桌面,似乎是思考了一阵。 然后,坐在对面的辅助监督才慢吞吞地开了口:“只需要身|体就行吗?” 对咒术缺乏想象的普通人托了托自己的眼镜,说的话却比他满是伤疤的脸温柔许多:“总比实际上去犯罪好多了。” 对此辅助监督倒是没否认,她似乎思考了一阵子——虽然脸上的波动并不大,然后,善子伸出了一根手指。 比起用天马行空来形容,她提出的意见应该更接近与惊悚。 “那么……在目标面前‘杀死’对方会不会更有可信度呢?”她的眼睛对上了中年警官,没等对方回答,形代人偶的行动力强得过分,“大家应该也愿意帮忙的。” 她这么开口,却明显不是对黑田兵卫说话。 “……大家?” 他不太明白善子的意思,中年警官略有些迟钝地重复了一遍:“你是说——让他们对活人动手吗?” “当然是构造出来的式神——活着的契约者是不会让你们下手的啦。”辅助监督摆摆手。 黑田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但是他们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活、不、生存着的吧?这应该算是杀|人?” “消失的只是构成物,又不会真的被杀|死。” “普通人是不会把、不,黑沼小姐,我觉得你没有理解——不提式神的感受——对一个长得和活人一样、会动会跳的生物采取过度的暴力并不是普通人的本能,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卧底警察也不会习惯这种事的。” “……我的部下还不是那种会对这样的场面无动于衷的人。” 消灭罪犯、伪造尸体和制造一具作用只有被杀的克隆人从本质上来说是完全不同的三件事——更别说要让两名警察亲自经历让其由生到死这一过程。 而眼前的这个家伙——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所以这样不是很方便吗?而且可控。” 陡然察觉二者价值观决定性差异的警官不自觉眯起了眼睛,他告诉自己坐在对面的人并不是敌人却仍免不了提高了警惕,中年人抿起了嘴,脸上已经下意识显露出了不悦,还没来得及拒绝。 那边的咒术师已经开口了。 “稍等一下噢,我问一下大家的意见。”善子语气轻快,咒力已经逐渐显现,辅助监督的声音逐渐被淹没在了黑雾里,变得失真了起来,“不如说这样——不仅仅是投名状,在潜入过程中,如果有需要他们两人处理的情况,也由我来伪造受害者,如何?” 唯一的代价只有一个——两名卧底需要自己动手。 这是个很有诱惑力的选项。 可能是因为失真,辅助监督的声音变得——从黑田的角度来说——有些邪恶。 “我还没说会同意这种事。”独眼龙刑警下意识地皱起眉。 而那边的黑沼却完全没有理会他的纠结。 “黑田警官还是不要把世俗界的生死观放在式神身上比较好。”看不见脸,黑田兵卫只能从她语气的起伏判断这个咒术师的想法,而此刻,她的想法听上去和她之前木楞的表情一样冰冷,“且不说成为卧底之后需要做的事情有哪些——我总感觉黑田管理官虽然客观上知道束缚是怎么运行的,却并没有真正的理解。” “这并不是杀人噢?” 坐在对面的黑雾里伸出了两手,只见带着伤口的手心上逐渐显现了一只女人的手——这式神的形态并没有完整显现,只能看出半透明的手臂轮廓和紧握着善子的手。 “提供不会动的身体,和让活着的式神作为‘道具’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黑田只能看到黑雾紧紧回握着式神的手,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复数个视线,中年警察没有说话。 而灵媒还在继续:“因为大家都是抱着献出一切的意志留在我身边的。” “……被你驱使。”黑田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善子之前所说的话,这次他明白了这四个字的重量。 那边黑色棉花糖里伸出来,空余的左手点了点桌面:“是的,为了我的愿望而行动,不论我需要他们做什么。所以,黑田先生是怎么想的呢?只要跨过这一线——” 她的声音听上去几乎是带上恶意了。 “你是在诱导我,让下属、而且还是警察、亲手杀人——是吧?” “对象并不是人。” “如果它看上去像人,有人的意志,受到伤害的时候会发出人的痛呼,需要以人的方式杀死——那么,对于动手的人来说就没有任何区别。”中年警察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杀人。” “但是,当卧底的话,总会有这一关的吧?” “被迫做这种事,和仅仅为了自身便利而选择主动这么做是两码事——不如说正是因为处在这种模糊的边界上,才更应该慎重选择。” “我还以为黑田警官会是‘必要之恶’、‘为了正义的目标’那派的。” “我是警察。” 两人几乎是把同样的对话重复了一遍,但本质却完全不同。 黑田的确犹豫了。 但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抱歉,如果是这样的话恕我拒绝,和你合作确实能降低一定的危险系数,但我没有必要——” 他的话没有说完。 [我同意他加入。]一个声音从室内传出,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身着夏季和服,双手插在兜里。 然后是一个穿着咒术高专校服的女式神出现:[死板的样子有点恶心诶,不过我们还没有警察同伴吧?] [……根本没有术式,光靠身上的怨恨真的能撑下去吗?别一下子就被超度了。]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抱怨道,[不过要是能认真工作的话……我投同意票。] [我一开始就说了吧。]说这话的是一名坐在善子右侧座位的女式神,她抓着善子的手举起,[同意。] 室内变得热闹起来——黑田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据点能这么拥挤——之前维持着隐形状态的式神们扎着堆逐渐在室内被构造了出来,大约二三十人直接把会议室占得满满当当,那人群里男女老少都有,从制服到病服一应俱全。 一个面相有些疲惫的中年社畜拨开人群——黑田发现自己认得这张脸,那就是一开始和自己接洽,并向自己介绍黑沼善子的所泽光。 ……他出现在这里只能代表一件事。 “……你也是死者吗?” “啊,差点忘了,光前辈突然在上班的地方失踪没关系吗?”黑球人早没了之前那种阴沉、蛊惑的语气,语调一下子又变得轻快起来。 [毕竟大家也想看看他到底够不够格吧。]年长的那个辅助监督摘下了眼镜,睁开眯眯眼,他有些空茫的眼睛对上了黑田兵卫的,[抱歉,黑田长官,好像吓到你了?] 黑田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迟钝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一次‘测试’的程度。 “抱歉。”黑球深刻反省,这家伙双手高举出黑雾范围合十,“毕竟是要承担对方的罪孽,如果来的人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意过线的家伙我可受不了。” “看到这种人的‘死’精神会崩溃的。”黑色蒲公英语气轻飘飘的,实在很难想象她到底是认真的这么说还是随口一提。 而她旁边的女式神则是点点头:[毕竟想要逃避死后的痛苦,或者认为这是某种形态上的永生的家伙意外的多。] “而且这些家伙最喜欢讲那种大义不大义的事情了。”黑田感觉辅助监督这句话的真心含量比别的高了一大截。 中年警官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长叹了一口气。 “……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吗。” 经验丰富的警察被年轻人唬得团团转算什么事啊? “毕竟看不到脸嘛,而且对咒术的信息差也是一个大问题。”某个黑棉花对自己的优势看上去非常了解,“而且,我也是有心算无心吧。” 不如说看到脸也不知道知道在想什么吧。 中年警官难得吐槽了一句。 “那么,我猜我是过关了?”脸十足凶恶,脾气却不坏的警官没好气地说。 而因为术式的高强度发动已经结束,黑球人身上的雾气又渐渐散去了。 “黑田管理官要生气给我两下也可以的。”眼部和脸上的伤口都还没有愈合的年轻女性对自己的耐打程度非常自信。 “我还没有那么幼稚。”中年警官双手抱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束缚修正。 “那么我只会和黑田先生建立束缚,并为两名卧底警官提供伪造的受害者尸|体。” 毕竟只要不牵引灵魂就行了。 “作为契约者我会无条件为黑田警官提供我的术式——而作为代价,黑田先生的死后灵魂将会和我一齐作为匪压制诅咒,并以此提供咒力。而降谷警官和诸伏警官方面只需要各给我一份他们的私人物品就可以。” 善子的手指点了点桌面。 “虽然这么说不大吉利。”黑田双手抱胸,“如果……死后情报就拜托你了。” 善子点了点头:“我会找到他们的。” 黑田点了点头:“那么,你这边的条件呢?还没有摆平吧。”他微微低头瞧着对面的,“我的灵魂可没有值钱到那个程度。” 话都说到了这里,黑棉花点点头,直接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提箱里拿出了一个近百页厚的活页文件册。 “……”虽然料想到她是有备而来,但黑田兵卫多少还是被善子拿出来的文件给镇住了。 一眼就能扫见这印着时间轴的文件被人用黑色签字笔添上了密密麻麻的标注。 黑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下面写的什么,善子的手掌就盖了上去,挡住了大半文字。 “啊,请放心,这并不是条款。”灵媒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我的要求只有三个,而且我想……应该不难做到。” “嗯。” 第一。 黑田兵卫将在黑沼善子从京都咒术高专毕业后提供东京警校的录取推荐。 中年警官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茫:“?” “怎么了吗?”黑球人语气平和,神态正经,但就是这样才更让人觉得…… 她是不是有点…… 黑田想了半天具体的用词。 ……疯? * 和中年警官灰暗的视角不同。 身负着大量同伴噩梦的黑球人眼里折射出的是全然不同的现实。 差点以为自己和中老年人要产生代沟了,果然是总监部的问题吧。 从来没往‘自己好像也不是个正常人’这方面思考过的辅助监督深感庆幸。 那边的中年警官皱着眉头,把眼镜摘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黑沼小姐打算成为……警察?” “……算不上是打算成为警察吧。”善子歪着脑袋,“应该是我能接触到、且能走的后路只有这一条。”她态度自然地说,“在高专之前我没有接受过任何正常途径的基础教育,所以,如果要刷学历的话,果然应该要去上大学吧。” “那去上大学不就好了?” “就是考不上才需要推荐嘛。” “可是以高专的学历也可以考取一般学校的吧?” “我只学习了术式相关的必要知识,说实话,要参加考试的话——英文、和生物学无关的部分化学、还有天文物理这类的估计都是全灭吧。” “文组呢?” “除了民俗学和古典文学之外,近现代文学这方面大概是零,地理方面……我会一些军用的地理情报分析。” 很难将‘你和警校决定性的差异可能不仅仅是文化,更是价值观取向这类更本质的问题’这句话说出口的黑田兵卫转移了话题。 “……但是黑沼小姐在咒术界的已经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了吧?” 辅助监督双手抱胸,微微歪着脑袋:“不错吗……?” 且不提那些不方便告诉别人的原因。 善子举起一根手指,“我不知道黑田先生有没有仔细打听过咒术界的内部……姑且以管理条例来称呼吧。” 黑田面露好奇。 “大概是去年夏天吧,有一个15岁刚入学的一年生,因为被霸凌导致凭依的咒灵暴走,致使5人重伤,3人轻伤,请问,总监部给出的管理决定是?” “……重伤吗?” “不过以咒术界的治疗手段来说,没死就是轻伤吧,我看那几个家伙现在还活蹦乱跳呢。” “那……三年左右?”警官以一般人的常识回答,“过失伤人的话,最多七年左右吧。” 善子双手比叉。 “是死|刑噢。”说着她又举了个例子,“还有另外一起,也是去年的事件——主动脱离咒术界的术师在登山途中遭遇山洪,于是破例使用了咒术,造成了咒术情报的泄露。请问,总监部给出的管理决定是?” “……警告?” “不,由于他使用咒术的目标并非咒术界判断为威胁的咒灵、咒物或诅咒师,所以这违背了咒术界的保密原则——也因为该术师的术式是非常宝贵的咒具维护,总监部只施行了最轻的几条惩罚。” 善子竖起了三根手指:“警告、拘禁、没收财产。” “等等、财产也可以没收吗?” “文书上是这么说的噢,不过他本人现在回到京都咒高工作就是了——万幸没有被判定为诅咒师啊。” “……这只是单纯的借机生事。”独眼龙警官想也不想地说,“根本没掩饰啊,这些人。” 辅助监督点头:“是吧——而且前年也有类似的情况,三级术师追讨工伤扶助金未果,就遇到任务事前情报通报失误殉职了。又因为当事人和亲族较为疏远,最后抚恤金的发放登记是以‘联系不到亲族’做结的。” 这么说着,辅助监督又举了好几个例子—— “……你打算辞职是对的。”黑田沉默了半晌。 “是吧。”黑球人这么说。 * “那第二点呢?” “请把这份文件寄给这个地址。” 善子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夹——这其实是通过窗的内部情况得知的五条悟从12月24日到12月底的所有工作、残秽目击记录和五条家的外出动向记录,善子已经将60%的地点排除,但仍有35处地点需要排查。 但要善子自己去一一查看始终有些不大保险。 ……只能拜托师匠了。 “因为是很危险的内容,所以黑田警官绝对不能看。”善子又强调了一遍,“而且对方寄回来的回执也请维持密封状态交还给我。” 虽然她现在仍认为五条悟应该不会对普通人出手,但很难说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似乎很热衷于玩教师游戏,但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对善子来说仍旧是一个谜团。 要说了解的话。 可能只有一点。 目前五条悟的最大弱点——就是他还没有抛弃自己作为人的身份这一点。 但这样的认知又会带来另一个问题。 对于这种喜怒难测的家伙来说,到底什么契机会让他抛弃这一点呢? 所以。 “绝对不能看噢?”善子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 这位木偶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条包好的发带。 她把它也放在了文件夹上,一并推向了黑田兵卫。 “……?”这是得和善子一样疯,才会觉得这是给自己的发带的中年人的第一反应。 “这是最后一个代价,把这个一起寄过去。” “需要回执吗?” “不,应该不会有的。”辅助监督摇了摇头。 * “……我姑且可以理解你对于束缚对象的筛选。”黑田收走文件,他有些犹疑地叫住了善子,“但……这条约过于偏向我了吧?需要我做的只有这些吗?” 而那边已经准备出门的辅助监督回头,她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嗯……”她思考了一阵,“虽然黑田先生你可能不太会相信……大概是因为我也赞同黑田先生的理念吧。” 黑田看上去确实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我做不到,所以很喜欢这样的想法,所以——我想看着你成功?大概是这样。” 因为正确就是绕没有必要的远路,做必要以外的事情,受无意义的约束。 正确是没有捷径的最高难度。 所以。 即便咒术师的世界存在着一套完全不同的规则,能做到的事情和面临的抉择完全不一样,所以,偶尔遇到死守着底线的家伙,她就会想拉一把。 “虽然有人管这种叫做愚蠢的正义。”善子低头思索了一下,“不过我觉得这种符合束缚逻辑的选择,某种程度上来说……” 以增加难度换取的正义。 难道不是最强(棒)的吗? * 一周后。 五条悟坐在新干线的座位上,半瘫在座位上,膝盖都快顶到前面的座椅背——他打开了自己手里的伴手礼礼盒,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各式甜品这类高热量的东西:“有结果了?” “……只能说是有点头绪吧。”辅助官推了推眼镜。 13. 三方竞速3 一周后。 五条悟坐在新干线的座位上,半瘫在座位上,膝盖都快顶到前面的座椅背——他打开了自己手里的伴手礼礼盒,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各式甜品这类高热量的东西:“有结果了?” 话是这么问,但某位特级的话音里一点吃惊的意思也没有。 “只是有些线索。”伊地知托了托眼镜,“毕竟这中间的关联系也可能是我们的牵强附会……。” “那是我来判断的事情吧。”特级一如既往地不讲道理,他伸出了手。 被哏了一下的辅助监督缩了缩脖子,他坐在五条悟斜对角的座位,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了五条悟。 “嗯……我拜托相熟的宗教团体做了一番调查,虽然详细的资料难以获得,但位于静冈、神奈川县交界处确实有着也许和目标相关的传说——‘象征死亡的山的巫女’,当地人是这么说的,也有叫‘巫女社的水笼’。” “我在听。”五条丢了一个团子进嘴。 “‘有去无回的山’‘有着看透内心的力量,只要被看见过,就可以将死时的悔恨与痛苦交托给她们,得到清净的离去’……静冈附近的村间传说也大概如此。” 特级将墨镜拉到鼻尖卡住,盯着手里的文件:“一般这种传说都有些模棱两可,但听起来大概就是抚慰死者、超度、占卜这之类神道教的工作吧,听起来和其它的宗教团体没什么差别?” “倒也不全是那样。”伊地知摇摇头,“……据说希冀死亡的人会来到这里,寻找愿意一同入山的巫女[1],但也有些村子传说——受到巫女‘协助’的亡魂也将受到驱使,在山里徘徊……之类的。” “协助自|杀?” “……不好说,毕竟也有‘只需要凭借失踪者的私人物品就能找到思念之人’这类的说辞。” “那传说里有说到某个特定的巫女或者是特别鲜明的角色吗?对,就像是那种宗教个人崇拜之类的——比如相信某某人就能很简单的成佛之类的话?说起来这些人真轻松啊……” 五条悟听着听着思绪就发散了出去,又开始抱怨那些装神弄鬼的冒牌宗教人士了。 “就因为这些家伙诞生了多少土产神和奇怪的都市传说啊——而且编得越离奇越吊诡信的人越多,这种奇怪的想象力怎么就不能用在最近的漫画更新上?啊,这么一说最近JOMP系也……” 伊地知好说歹说把话题拉了回来:“不,好像只要是那边的巫女都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我打听到的说法并没有强调过任何的个人形象,多半是巫女这一泛称呼。” “……”五条悟撇着嘴,歪着脑袋用力思考了起来,“联结与束缚吗……听起来倒有些像那么回事了,估计是通过契约制造灵魂上的联系之类的手法吧。” 这么说着,他从伊地知的便当盒里拿了一块炸物。 “诶!?那是我留到最后吃……”辅助监督敢怒不敢言。 然后五条悟像是施舍一般,把自己不想吃的口味也夹到了伊地知的饭盒里:“好——这样交易就完成了,我把伊地知吃不下的东西接收了过来并给与了信物,这之后伊地知就是我的奴隶了!” “……怎么想都不是这么回事吧,而且不会串味吗。” 五条悟的选择性耳聋又发作了:“嗯?” “不,我什么都没说。”偏偏伊地知的选择只有配合一项,“……我一开始就是奴隶吧。”他小声抱怨。 “既然不是某人独有的特征,一般巫女神社也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组织——果然,是秘传术式吧。”五条悟稍微正经了起来,“感觉除了‘看见’这一点让人存疑,但大部分都只是束缚的应用而已。” 五条悟说的是大家族或者是类似使刀剑的咒术流派多年研究而传下来的后天习得术式,多半不需要自己有什么先天资质也能使用——东京校一位老师用的新阴流就是这类习得术式中的一种。 通过交换产生灵魂上的连接,将自身苦痛的记忆和怨念交付这些事情说起来复杂,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咒力束缚就能做到的交易——重要的是‘看见’。 没有血缘联系的巫女都能做到的话,那应该不是遗传的家传术式,而是一种可学习的技术。 “当地人确实有人把这称为‘看取’或是‘影见’——不过咒术界并没有对此做出记载,曾有过的调查报告也说那并不能完全算是咒术,更像是灵力、或者是异能力之类和咒术并不相容的东西——也有说这是生死之间才能觉醒的才能。” “嗯,毕竟非咒力也有类似的应用吧,人和人的誓约本来就是世界构成的一部分。” 五条悟嚼着大福,说不好是在品尝味道还是在思考:“嗯……那么,‘看取’是才能,灵魂上的连接与驱使是可习得的技术,那么,生得术式应该是血液构造?” 他自言自语。 “加茂?不——赤血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的术式应用……是用血液为献祭的束缚?那就是单纯的构造?不——人体构成很复杂的话……” 最强思索了片刻,夹起一块豆糕。 “诶,是这个味道啊……” “……术式条件从个人物品延伸到必须接触本人,是用‘和目标本人的关系’或者是‘增加入手难度’‘灵魂的残秽强度’的束缚来提升连接的强度吗?不、哪一个可能都没什么差别……” “啊、串味了,伊地知——你这个炸物好难吃!” “……我不是说过吗。” “嗯?” “什么都没有!” 五条悟跳跃性的思绪又回到了正轨:“啧,一年级的那几个要是能有这么好学就好了,掺杂这么多咒术应用,那中间分明还混着什么东西……” 最强看上去有些来劲,比起烦恼,更像是在玩什么解谜小游戏一样,他的脚轻快地在地板上一点一点。 “是很优秀的意思?”伊地知小心地插话。 教师拿起辅助监督买的饮料清口:“是不做术师有点可惜的程度噢——本身的能力不好说,但是对利用束缚提升咒力和术式强度、结界术还有术式开发的想象能力都很强,脑子应该不错。”这点就超过了不少术师了。 伊地知张了张嘴,看着转眼就消失了大半的茶饮料——明明就给他买了蜜瓜苏打…… “你选的这个牌子也太苦了吧。”五条悟话题转得就像是他的脸色一样,扫把头竖起了一根手指,“不过入山说的是?” 那你别喝啊! 辅助监督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考虑到是在公共场合,伊地知说得多少有些避讳:“那附近大概一百多公里内就是青森树海,而且附近的几座山也是很出名的……嗯,圣地。” 教师若有所思:“对赴死地的共同想象?” 辅助监督点头:“通过对传说的排查,能确认大概的出处是在静冈县的某处废弃的旅游景点。”这么说着,他从文件里抽出了一张扫描件,“不过现在已经是咒术界监管下的聚灵地,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了。” 扫描的对象是一张名为《日上山参拜地图》的老旧旅游地图,看上面标注的年份也是十五年前的老物件了。扫描的原件像是被水泡过,大半画面早已经发黄,精细的插画都有些褪色,印着的字也十分模糊——但两人都被画面正中心的某处设施吸引住了注意力。 只见老旧的路线图上,大约是山腰位置上画着一座神社模样的建筑,而旁边白色的方框内只写着一行简单的描述。 “……形代神社。”五条悟像是把这几个字在舌尖把玩了一会儿才吐出,“这地方现在是咒高监管下?有更详细的情报吗?” “诶?……嗯。”伊地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事实上……说是聚灵地……” 辅助监督将最后的调查结果告诉了五条悟。 大约是十一年前的某个夜晚,日上山就因为突发的山洪灾害覆灭了。 “考虑到附近的传说,在总监部的记录里,当时的咒高也有提供援救协助——不过最后的结果是无人生还。” “包括救援人员在内?” “不,记录上确实有4名辅助监督,1名二级,1名一级术师的伤亡,但当时参与救援的人员损失总体来说不算大。” “只是没能救出来任何当地人?”墨镜阻挡了五条悟的表情,很难说他到底是什么个想法,“不过,‘当时’……?”他察觉了过来。 “……”伊地知抿了抿嘴,“救援当晚的结果——形代神社所有巫女、神官死亡,在将当地居民,包括当地温泉旅馆的经营人员都转移出去之后日上山已经没有任何人居住了,所以咒术界只是把它作为祓除结束的废村放置了。” “但是?” “……我拜托了当地窗帮我打听了一下那些幸存者的下落。” “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伊地知推了推眼镜,“那些被转移安置的本地居民似乎在之后又陆陆续续地返回了日上山,同时,部分参与救援的术师和辅助监督也有自|杀身亡的案例,加上术师本身死亡率就很高……总之,最后结果就是那样。” 日上山最后还是作为聚灵地被封存了起来,不过从那之后那附近就没有再发生过任何超自然的现象了,但考虑到安全,咒术界也没有派更多的人手来处理这个地方。 “所以,只是产生了理论上的联系,实际上可能只是碰巧?”五条悟总结道。 辅助监督点了点头。 “不过十一年前?我可没听过有这相关的任务,既然是死亡率这么高的事件,那多少也应该过一遍我的耳朵的。”最强面露不快,“果然又是那些老爷爷干的好事?”他像是泄愤一样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大福,“诶!?这个好吃。” 五条悟对着甜品礼盒的封面确认这个口味的名字。 对于这点,伊地知倒是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那个……”他面上露出了犹豫,似乎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我认为可能……嗯……也不一定是总监部的问题?” 作为同时段也在东京咒高上学,并且是五条悟隔辈·26岁·学弟的辅助监督露出了有些尴尬的面容。 娃娃脸·28岁·学长将头扭了过来。 “日上山的覆灭大约是07年秋天10月发生的事情。”辅助监督以推眼镜掩盖着自己紧张的表情。 同年九月,夏油杰杀死自己的双亲并叛逃。 五条悟啊了一声。 他转移了话题:“不过,我记得没错的话,咒灵和诅咒是无法拍摄出来的,对吧?” 五条悟拿出手机。 ——但善子的照片却总是有强烈的信号干扰,和遇到咒灵或是诅咒的情况都不一样。 “果然是两种不同的力量混合在一起?”伊地知摸着下巴,菜被挑走大半,饮料也没得喝了,他只能像是团饭团那样把便当盒里剩下的东西吃进去。 五条悟的脸皱成一团:“怎么可能。”他双手抱胸,一条腿屈起平着搭在另一条上,往外伸的腿挤得伊地知只能缩在座位的一角,“你认为一个质子会受到两套截然不同的物理法则的影响吗?” “质……?嗯?什么?”物理贫弱的眼镜仔有些尴尬。 “简单来说,一个鱼缸能够既有海水,又有淡水吗?伊地知。”教师病犯了的某人举起一根手指。 辅助监督还没回答:“诶……我想的话……” “对!当然不能!鱼会死的啊,多少也有点常识吧——” “……”唯独不想被你说没常识,屈辱感逐渐爬上了伊地知的心头。 而那边的五条悟则是歪着脑袋,对伊地知的不满不知道是没有察觉,还是察觉了也不在意:“人的咒力从腹部开始,术式则在脑袋里面,这样的力量在身体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而人的身体也像结界那样,将‘他人’与‘自我’完美地隔开——这也是为什么不同的能力往往无法互相干涉——再加其它的东西只会让身体支撑不下去吧。” 他思考了一会儿。 没有结果。 五条悟有些感叹:“一个谜团的答案居然是另一个谜团……不过最近也没空往那边跑啊。”这么说着,他拿出了手机,打开工作邮箱,“善子是回京都例行汇报去了是吧?” 银发屑人确认了一下。 “诶?”以为自己多少要挨个掌掴的辅助监督愣了愣,他翻开自己的工作手账,“额……让我确认一下,啊,确实,这周的值班安排里面确实是这么说的——大约是为期两天的汇报和工作交接日程。” 五条悟比了个OK,一手飞快地在手机上输入了什么。 【善~子~你还在京都吧?回来的时候带【地图链接】泡芙三盒、甜甜圈各一个味道的,上次那个柠檬味的不行别买了噢~这次就先原谅你!】 不过事后,伊地知确实被加班地狱袭击了,并且又一次成为了某些人缓解心理压力的受害者。 14. 京都咒高1 而五条悟和伊地知出差的同时——善子也确实回到了京都咒术高专经历着别的事情。 ——她在受气。 真是一件顺心事都没有。 好像成年之后,生活就从探索世界变成了解决问题。 今天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明天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有的问题一天没法解决,有的问题需要好几年,十几年,几十年。 然后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或许问题还没解决人就没了也说不定。 不过,总而言之——善子想说的只有一句话。 问题少的时候我会觉得有点幸福。 但有些狗O就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上班如上刑。 如果我有什么罪过——请让法律来惩罚我。 善子站在京都校的校长办公室里,又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双倍的痛苦。 可能这句话对于禅院直哉也是同样——但善子只会为这种事情高兴。 需要做工作汇报的辅助监督已经在室内等了一个小时,她站在窗边,只能看着禅院直哉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 这位有钱染发品位极差的大少爷丝毫没有自己既不是咒术高层、也不是咒高干部的自觉,他一手搭着靠背,跷着个二郎腿,直把辅助监督和接替善子成为校长助理的三轮霞当成家具。 噢。 可能不是家具。 只见直哉的目光扫过蓝发少女刚开始有些起伏的身体,在一年生送来茶点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她的臀部:“一年生?”他问。 那边的三轮霞明显被这种路数的对话卡住了,她身体僵硬了起来。 而正是这种时候,一只手从黑棉花中伸出,直接把热茶倒在了他□□上:“啊,不好意思!因为三轮三级挡住了……我本来想帮忙的。” 黑球的慌乱多少有些流程化。 只见笨手笨脚的辅助监督精神上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拿起个脏抹布就往霸道大少爷身上糊弄,后者直接移动上半身避开了,但他白色的衣领还是被擦出了一条黑印子。 “啊——抱歉!”黑球两手伸在诅咒外,手里还拿着脏抹布像是慌乱了那样继续往衣领糊去,“直哉大人,要不然我在给您来点水?”她踢了踢边上的三轮霞的鞋子,“啊,那个,清水在……” 学妹会意地说着拿水跑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今天已经发生了不下三次——禅院直哉遇上辅助监督总能把自己气个半死,骂她吧,黑球毫无反应;要是嘲讽她实力只配嫁人,善子又会凑上来感谢禅院少爷热心保媒;要她帮忙,总是能弄巧成拙,偏偏她还总往自己身上凑。 直哉气得大吼:“喂!晦气女!” “啊,是的,我在——没想到直哉大人还记得我!我还以为只是两次任务直哉大人——” “你故意的吧,又给我来这套。” “……这哪里敢。”黑球畏畏缩缩,但转手就又给这位禅院家的下任当主上了一杯超烫热茶。 被烫到舌头的直哉把茶杯放下了:“听说你升职了?” ……居然因为自尊心忍住了。 黑球嘴上敷衍:“没想到直哉大人还关心我这种小人物……” 她话根本没说完,那边的直哉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大少爷的语气坚决,但手指却有些犹豫,他直接指着黑球的……额……正面。 “畏畏缩缩的样子真恶心,最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这晦气家伙终于被踢出去了,真可惜。”特别一级咒术师咧着嘴笑,“怎么,想去舔五条悟的鞋子了?” ……他鞋子我不知道,但你的嘴估计比鞋底还脏。 不对。 有无下限的话,搞不好五条悟的鞋底是干净的,只有禅院大少爷的嘴脏。 黑球人在自己的心里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直哉大人真是说笑,我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她的吹捧毫无灵魂,但索性直哉也根本不在乎这个。 他理所当然地以踩在善子头上的态度点点头:“唔,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位置呢。” “所以我不是在这里站岗吗。嗯?难道是我站错了……啊,不好意思,我这就回到门边。”黑球一如既往地选择性地理解直哉的话,“我还以为和三轮三级这样对称站位看上去会气派一点……”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回到了之前三轮站岗的位置。 “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啧!我的意思是你别痴心妄……”开始解释自己言下之意的大少爷说到一半又索然无味的闭上了嘴,“喂,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自觉被肖想的大少爷哼了一声。 “……啊?” 辅助监督又听不懂直哉的话了。 大少爷气得够呛,于是辅助监督又得到了宝贵的十分钟安宁。 而当京都总部理论上拥有最高职权的臭老头在外面散步归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震耳欲聋的沉默。 乐岩寺拄着拐杖。 那边的霸道少爷还在被自己气得冷笑,而黑棉花则是站在她之前惯常站岗的位置,手里还拿着一张脏抹布。 黑姑娘·保洁小妹·笨手笨脚·善子已经决定要把这张抹布装裱起来。 咒术界小喽啰率先对着乐岩寺校长行礼:“前段时间因为调职疏于问候,实在是非常抱歉。”她这会儿说话倒是机灵了一些。 气声直接从直哉的鼻子里蹦了出来。 他哼了一声。 “老头,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禅院嫡子的出场费可不便宜。” “两位都到了。”50岁之后就会得上这种说没用的总结陈词的病的老头点点头,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黑沼的汇报就在之后吧。”他直接就把等了一个小时的善子的等待时长又延后了一些,他示意黑棉花先避开。 于是黑球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顺便一提这是新的——她还是把报销单报给了夜蛾正道,她只能说……长得跟个□□一样的东京校长的表情让五条悟笑了半个小时。 但这是题|外|话。 善子只知道这汇报会无论如何都会被延长到下班的时间点之后了。 * “这两天的工作将由你和禅院直哉一起完成,对这点你没有意见吧。”乐岩寺话是这么说,但明显没有询问的含义在内。 黑球比了个O,她完全陷入了对对对、好好好、嗯嗯、好的OK的模式,老头子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但大意也就是让她继续搜查夏油杰尸体的下落的同时注意监视东京方面五条悟的状态。 他的语调骤然升高。 这是个问句。 于是辅助监督终于集中了精神。 “——那么,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善子点点头,将文件袋里的文件拿了出来——这和她交给黑田兵卫的那份非常相似,只是上面没有善子自己记下的分析标注,她将文件推给了京都校校长:“还有50处残秽和行动痕迹没有排查,但很快就能得出结果。” 她直接甩出结论。 黑球深谙工作能力可以有,但不能太强的社畜原则,她习惯性的少报了一些进度。 “根据五条悟的行动轨迹来说,他最有可能处理夏油杰尸体的时段应该是杀死夏油杰的当天到大晦日这段时间,我查询了那前后的东京校遗体储存记录,夏油杰的尸体是27日离开的东京校,所以这个时间可以进一步缩小到27-31日,而且看五条家今年年节的礼庆和参拜记录,五条悟他……” 黑球清了清嗓子,一副有重大发现的模样。 长眉老爷子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而善子则是伸出了一根手指:“他应该没有把夏油杰埋在五条家的祖坟里。” ——毕竟看记录他家今年节礼好像还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拐杖被握住那块发出了一声裂开的脆响。 黑球对别人破防这种事情一贯是选择性的耳聋目盲,她语气轻快:“……我已经亲自排除了一半可能性比较高的地点……” 夏油杰父母的墓地排除,五条悟好像也没有白目到那个程度,或者说是感性到那个程度。 夏油生前故乡的十几处墓地也排除,首先是县要求必须火化和家庭墓地集中这两条本地管理规定就让可能性下降了很多。 实在是很难想象咒术界最强会偷偷摸摸违反《殡葬事业管理法》,或者是把周围的坟买下来就为了给夏油杰一个挚友的长方小盒挪位置的黑球面无表情的噗呲笑了。 “所以,目标就大致被缩小到两个范围——五条家的势力范围内,并且有复数五条悟咒力残秽留存的地点。” 黑棉花点了点桌面上的文件。 而乐岩寺点点头,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所以是京都附近吗。” “东京咒高的几家协助企业据地也有可能。” 而提到东京咒高,这个老头又想起了一件事:“不过你去东京,应该接触过夜蛾正道的那个突然变异咒骸了?” 他看向黑球人。 “对那个熊猫,你有什么了解吗?” 善子若有所思,但黑球却是伸出手摇了摇:“目前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制作手法,需要我在这方面……” 年纪大了真敢想。 黑球小声嘀咕。 办公桌那头的乐岩寺点点头:“这方面也要你多上心了。” 但打定主意写不进实习报告的事情绝对不干的黑球只是机械性的应和了几句,两人的题|外|话这才作罢。 “我打算这两天就专心搜索京都周边的可能地点,情报方面——我知道有几个之前以京都为主要行动基底的术师和窗人员——但考虑到束缚可能没法从这些人嘴里得出情报。” 黑球人将手背在身后。 “不过死者方面——我知道有几个在百鬼夜行殉职的术师应该也可能知道部分情报……” “就以发放抚恤金的名义行动吧。”乐岩寺当机立断,老爷子又用拐杖点了点地板,沉吟了一会儿,“那几个京都的术师和窗人员,我是说活着的那几个,你明天早上把搜查的整理报告和这些人的名单都交一份过来。” 某位上司在当天晚上八点布置了明天早上九点就要看到的材料。 “天元大人的情况……?” “现在还在休眠中,想必薨星宫结界的性质很快就会出现变化了吧——最多拖到年底。“乐岩寺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黑球:“黑沼,我想你应该明白。” “这都是必要的付出。”善子从善如流地说。 倒是在心里啐了两口。 * 而此时此刻。 京都咒术高专宿舍楼下。 梳着菊花丸子头的肌肉男正站在门口左右踱步,时不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他重复的动作已经在草坪上踩出了一个光秃秃的土圈。 ——高大的高专生脸上是一道有些年头的疤痕,东堂葵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表情看上去倒算不上凶恶。 反而有点……温和? “他听说黑沼前辈回来就开始在楼下等了。”说这话的是三轮霞。 西宫桃喝着手里的运动饮料,望着窗外东堂葵的身影:“诶?不是说善子直接调职——” 和善子定期保持联络(主要是后者用真希视频逗她)的真依摆摆手:“没有啦,宿舍还是保留的,歌姬老师说善子姐学籍还在这边,实习结束毕业也是在京都校。”她坐在食堂的椅子上,根本懒得扭头看外面的情况,“还在转?” “嗯……”三轮霞有些犹豫地点点头,“三个小时了。” 她和善子还隔了一届,两人除了作为贫穷一系偶尔交流打折信息之外来往并不多。 今天才被学姐抬了一手的蓝发少女有些好奇,她看向那边两位对这种事情好像完全不关心的两个男生和西宫桃——特别是和东堂葵同届的加茂宪纪和西宫桃。 “不过桃酱还有加茂前辈应该和黑沼前辈相处得挺久的吧,你们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吗?” 这么说着,就连对这事兴趣缺缺的真依都抬起了头:“他们两个是入学的时候认识的吧?毕竟黑沼前辈那一届就只有她不是吗?” “……不太清楚。”加茂宪纪摇摇头,这位梳着奇怪的古典发型加眯眯眼的现二年生耸了耸肩,“我刚入学的时候黑沼前辈还是咒术师呢,我只知道她和东堂两个经常一起讨论术式延展方向的事情吧。” 他摸着下巴:“后来好像是什么意外事故,黑沼前辈转到辅助科之后我们的交流就很少了。” “他不可能知道的啦。”倒是女巫模样的西宫桃摊手,“善子很讨厌加茂同学诶。” “!?诶?” “……据说是压力源全都汇集在他身上了。” “那完全只是迁怒。”被讨厌的当事人义正严词地说,“黑沼前辈对我使用弓这一点似乎特别不满。” “但你的弓对术式方面没有任何帮助吧,我倒是觉得善子说得不错。”西宫桃对这点倒是站在前辈那边。 同样是现代火器派的真依也点点头:“不管以初速度还是伤害来说都是□□更好吧?还能补正近战的不足,而且拉弓要两手也太影响动作了吧。” 不仅如此,子弹都打不进去的目标本来箭头也肯定打不进去吧。 更别说子弹命中时在目标体内产生的空腔效应…… “你们就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吗!”发型诡异的男学生反抗,“符合身份的‘仪式’可是会因为束缚带来术式加成的。” 他的同年生西宫桃倒是不大相信的模样:“诶——”魔女拖长了音,“真的吗?赤血从概念上和弓箭这种形式也扯不上关系吧。”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而周围的几个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胡扯的吧。 传统派的加茂宪纪被女生围攻,说不出话——不如说他也清楚,如果要摆出御三家就是要遵循传统这套理论估计只会被进一步嘲笑——这位加茂家的下任家主转移了话题:“不过这和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无关。” 而回归正题,倒是西宫桃提供了一些‘有效’信息。 “不过东堂同学……我也不擅长和他相处,不如说全校能和他对上电波的应该就只有善子了……那两个人倒是挺能在奇怪的方面来劲的。”她越说声音越小,“这么说起来东堂刚入学的时候就跟善子走得很近。” “啊。”加茂宪纪也想了起来,“我还看过东堂给黑沼前辈带自家的小菜还是什么便当之类的东西……” “我还看过东堂帮黑沼压腿。” “诶……!?仰卧起坐那个!?” “嗯。” “那个诅咒,没关系吗?” “东堂好像不大在意的样子……” 在场的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三轮霞扫了一眼场内脸上挂着正不敢置信的几人:“难道……”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蹦出了一个十分符合高中男女,却十足远离真相的猜测。 “该不会京都校要出一对校园情侣吧……?”西宫桃的声音轻轻地,“善子……和东堂?” 刚从待机状态中清醒过来,在场人中和善子关系最为熟络的与·机械丸·幸吉好巧不巧只赶上了这句。 他又宕机了回去。 而东堂对着手机露出了痴笑。 那屏幕上赫然是和善子的聊天窗:【西斯塔(sister):买到了。小高田限量专辑照片.JPG,小卡照片.JPG】 15. 京都咒高2 不想还好。 一旦起了这头就是越看越有。 几个京都咒高的学生来了劲,趴在食堂的窗台上瞧着外面树下的东堂葵,只见一米九几的高大男生看着手机激动了起来,一拳打上了旁边的树。 “——这不是超爱吗。” 三轮霞激动地跺脚:“呀啊——”她压低了自己喉咙里的尖叫,“嗯?机械丸你不来看吗?”她回头。 而那边机械丸的眼珠子转了转,只是非常迟钝地说:“不……我、我就不用了。”这声音听上去倒是前所未有的僵硬。 “机械丸你听上去好像机器人啊。”真依颇为脱线地评论。 “……”和她玩得不错的两位女生跳过了这个话题。 加茂宪纪也摸到了窗边——这位是每次都最先嚷嚷着不想参与这些没用的事情,但是在半推半就掺和进来之后反而闹最起劲的典型,一米七几的男生摸着窗台,过长的袖口都拖到了地板上也不自知。 “但这也不一定是双箭头吧?”这位御三家嫡子抛出了一个颇具讨论价值的问题。 几个高专学生都沉默了下来。 三轮霞最先清醒过来:“……确实。” “而且谁都好,虽然善子姐也是那种脱线的样子——为什么是东堂啊。”真依点破了最要命的一个现实,“当然我也不是说东堂不好,啧,不行,我根本就说不出夸他的话……哪怕是加茂君也好啊!” “为什么要看我!”加茂宪纪脸上出现了抗拒的表情,“虽然我本来就没这个意思,但还是请你收回这个‘哪怕’!禅院同学。” “不过黑沼前辈讨厌加茂前辈吧。” “……要说讨厌的话,应该是我对东堂的那种心态吧。” “——那不就是讨厌吗!?” 机械丸欲言又止:“可是这也只是我们的误……”他的话直接被淹没在了讨论里。 这边吵吵嚷嚷的内容且不提。 反倒是西宫桃来了劲:“——可是,这样的话,善子不就肯定会留在京都这边了吗!茂原监督人超级差劲诶!” ——抛开事实不谈的话。 确实如此。 五人凑成了一个圆阵——包括了被拉来凑数的机械丸,哪怕一开始只是半开玩笑半误会,这会儿一群DK和JK倒是开始寻找这栽赃陷害中的真实性了。 “说实话——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吧?”真依摸着下巴,“你看,善子姐的那套习惯性称呼。” “这么说起来,确实……” 三轮霞本就和善子没有那么熟悉,一脸茫然:“嗯?” “霞,你还记得善子姐是怎么叫你的吗?” “三轮三级?” “——这就是问题啊!” 圆阵中的双冲天炮发型的魔女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凑够了五个,她坐在了主位上,指着自己:“西宫准二级。” “加茂准一级。”加茂宪纪举起手。 然后西宫桃的手指指向了真依:“——真依,不,算了、你有妹属性是个例外。” 然后她跳过了准备开口的机械丸。 “这么说起来确实……”三轮霞摸着下巴,“黑沼前辈好像固定会以姓氏加职位,或者是姓氏加等级来称呼别人,只是偶尔会有比较亲近的会变换称呼。” 之前只感觉这样很方便,她都没有仔细思考过这背后的原因。 “好像并不是亲近不亲近的吧……”西宫桃摇摇头,“我和善子认识两年了,她亲近谁不亲近谁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西宫准二级’。” “不过真依不是以真依来称呼的吗?” “——那多半是妹属性的优待吧。”真依本人评论。 “诶?” “善子那家伙不太说自己的事情,不过很早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嘴有个妹妹……虽然现在已经很久没提起了。”西宫桃对那个倒是有点印象。 几人略过了这点,又把话头扯了回来。 三轮霞有些茫然:“所以?” “你好像确实没怎么见过他们两个人呆在一起。”真依托着脸,“善子姐是直呼东堂的名字噢?” 既不是加上了君或者是桑的敬称,也不是姓氏加等级。 没人想说出那个名字。 所以最后是加茂宪纪在同级生的视线压力下站了出来:“A-O-I,葵,是只叫名字的称呼。” 蓝发的女生张大了嘴:“这不就……!” 另外两个女生沉痛点头。 而机械丸已经放弃开口了,他进入了省电模式。 “所以才是那样啊!”三轮霞终于将一切都串了起来,像是一道冷光从她脑袋后面的背景里穿过,“我一直感觉就算身上有诅咒,黑沼前辈平时离人也太远了吧,你看……” 她掰起了手指。 吃饭的时候一定会把旁边的位置占住,不和别人坐一桌,副驾驶也从不让人坐。 “我还是她调职之后才第一次坐了副驾驶席!” “但是东堂是例外,我看到她和东堂面对面坐在一起过!”顶着绿色短发的不具名女学生提供线报,“副驾驶也是!” 而西宫桃则是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大概是去年的某个时段……”她语气半带着犹疑,“他们两个人好像用的同一个牌子的衣物柔顺剂。” 洗发水的味道也一模一样。 “虽然没办法太靠近善子,但是我确实闻到过!” 破案了。 坐成一圈的五人逐渐坐直了身体,一种虚脱似的感觉从他们的脚爬上了天灵盖。 “……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哭的。” “我希望孩子长得像善子姐一点,至少可以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几人露出了仿佛是古早少女漫画凡O赛玫瑰画风一样的表情——这到底是多么感人至深的…… 位置面对窗外的三轮霞突然起身,她指着窗外,低声吆喝:“黑沼前辈!” 善子来了,只见黑夜中飘忽着的一朵黑云提着个袋子从山下走来,一只手举起和东堂葵挥了挥。 来了! ——黑棉花和肌肉男的绝美爱情(*猜测)! 几个低年生又趴到了窗边。 “机械丸!你有窃听器吗!”三轮霞伸手。 而死机中的机器人直接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现场,连喜欢女生的话也不听了。 * 而这边则是进行着和高中生想象完全不同的故事。 就算事前心急如焚,等善子来的时候,东堂葵还是酷酷地(*自认为)双手插兜,一边肩膀倚靠在庭院中心的大树上。 被同一个翘班特级教出来的学生终于又见了面。 他对着黑雾一般的师姐抬了抬下巴:“哟,你来了,我的西斯塔(sister)。”梳着菊花似的丸子头的大高个神情真挚,“都带来了吧?” 黑棉花也酷酷地伸手比了个O:“货已经准备好了。” 要不是黑球外型墨镜毫无意义(别人也看不到),善子一定会戴上黑超。 辅助监督也压低声音,两姐弟在黑夜中低调地碰拳,然后善子将手里的精美纸袋提起,递向了东堂葵:“都在这里,不拉杂(brother)。”她语气柔和了下来,“你……好好看看吧。” 我可以是用了十足十的心意。 黑棉花自得的想。 而那边的肌肉男早从口袋里摸出了免洗洗手液,他仔细将手清理干净了,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直接唰的一声打开了纸袋。 只见下一刻泪水直接从硬汉的眼里流了出来。 东堂葵仰头,比起把眼泪逼回去,这更像是一种避免将眼泪滴在纸袋上的反应:“——姐妹!” 只见被打开的纸袋里正是小高田专辑和TO签名小卡——上面还写着[TO 东堂,祝身体健康,小高田with LOVE],不仅如此,牛皮纸袋的剩余空间和专辑背景还被善子用玫瑰、满天星和拉菲草塞得满满当当,比起伴手礼,这玩意儿更像是女友(指小高田)带来的信物。 “花了不少钱买来的小高田专辑,可算找到机会让我拿过来带给你了。”毕竟工作很忙,她也是今天在车站看到情人节后的打折玫瑰才突然想到可以拿来充充门面。 远处不知道哪边好像传来了低声尖叫。 [我去看看情况。]式神加茂幸交待了一句就走开了。 而东堂葵的耳朵里只剩下这么几个字。 “……小高田……让我……带给你……” 硬汉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他仰望着天空中最亮的金星,无数和小高田交往的画面闪过眼前:“她还好吗?”他问,“自己忙成这样还要关心我么……” 黑棉球一般不太深究东堂葵脑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就是她多年和东堂和平相处留下来的生存智慧,年长的那个只是伸手比了个O:“上次有在新宿看到她在路演,似乎很精神的样子。” 善解人意的男友点点头:“谢谢你,姐妹。” 说着他就要接过纸袋。 而善子把他的手挡了下来。 “有件事想找你帮忙,葵。”她问,“……我能把你拖下水吗?” 大高个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你在开玩笑吗?西斯塔!” “我很强。”东堂葵说,这位IQ自称高达53W的天才毫无犹豫,“而且我以后还会变得更强——”这么说着的师弟已经伸出了手,“还记得当时的约定吧,变强、直到成为特级。” “……然后要找到不用对任何人弯腰,堂堂正正的活法。”黑棉球也伸出了自己的拳头。 她的手往下一锤,被东堂葵接住了。 “不完全燃烧的青春会变成一生的遗憾吧。”东堂煞有介事地说着他那套理论。 而黑球点了点头:“啊。” 要是在死者的怨念里全是对高中时期什么都没做到的悔意,那她可受不了啊。 * [这么说名单里不止有你自己的目标。]加茂幸坐在书桌旁,看着黑棉球在宿舍里里里外外地打扫着卫生。 而善子最后将脏掉的外套丢在行李箱里,毕竟要在这里洗衣服的话估计也干不了,索性带回东京。 黑棉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们进来过了。] 她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指了指床底:[床底的灰尘没了,估计是为了掩盖搬运过东西吧。] 目前还没看到监视和窃听设备,虽然善子猜测那些老人家估计也玩不转这些东西——更别说还有善子的被动式信号干扰。 [有东西丢了吗?] 她摆弄着手机:[没有,我本来也不是在宿舍里摆紧要东西的类型。] 善子这么‘说’着,把电脑拿了出来,她一边加班一边把聊天工具切换了过去:[我的目标只有两个。]她打开空白文档,将两个名字加了上去,然后,在这些名字的间隙里,善子又加上了六七个别的名字,[而三个是完全和这件事无关的家伙,还有四个是订立下契约的同伴和伪装生存状态的式神。] [……你想让总监部动手?] [不一定。]这几个字在荧幕上出现,然后又被删除,接着是下一行,[所以我才拜托了东堂和幸吉。] 然后她把这句也删除了。 总监部不动手是最好,但即便动手——东堂和机械丸应该可以巧合地把不在目标范围里无辜受害的家伙救下来,与此同时她的同伴和式神则是可以作为干扰项避免总监部察觉她的目标。 [可是,也可以不加这几个和这件事无关紧要的家伙吧?]幸这么问着,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黑球的意思,[禅院、加茂……你想拖他们下水?] [只要他们不和总监部站在一起就对我有利。]辅助监督颇为‘老实’地回答,[毕竟连这里都彻底搜查过了。]黑球敲打着键盘。 [我还以为总监部应该很信任你?]加茂幸有些不解。 而黑棉花面不改色:[和信任一点关系也没有,不如说,不信任任何人才是我们这类人的本质。] 她颇有些自嘲。 身负束缚的辅助监督无法将实情托出,她只能委婉地说:[幸前辈认为,那些老爷爷是什么类型的人呢?他们会坐视一个小喽啰获得权力吗?] 荧幕上式神的面孔已经下意识替她回答了问题。 不会。 我想他们可能宁愿谁都没法得到,也好过拱手让给别人——总监部那些快入土的家伙本来就是这样,看别人得到比自己失去还难受。 而夏油杰。 黑球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这个游离在咒术界之外,已经死去的特级诅咒师此刻已经反而变成了咒术界的权力中心——在天元陷入沉睡即将咒灵化的现在,可以说谁拥有了可以操控咒灵的手段,谁就控制住了天元——也就是咒术最高决策层明面上七分之一的权力。 毕竟是天元结界将全世界咒力集中于此,也是天元确保了咒术界的存续。 而没有了天元的结界,咒术界的稀缺性就消失了——咒力是一种特殊力量不假,但如果咒力总量又重新分摊回全世界,国内咒灵减少的话,即便在一两代人身上看不出什么,长久看下来,普通人世界也会渐渐和咒术界脱钩。 权势、力量、金钱。 这些东西迟早会离这些老爷爷而去。 再加上现在横滨的异能力者也在虎视眈眈…… 所以现在态势非常明朗:[最看重金钱和权势的家伙居然会把这么大一块馅饼丢给小喽啰,只能有一个原因。] 要么总的利益已经完全地盖过了这点损失,或者是总的风险完全值得这些支出。 但不管是哪点。 总监部都没得选,很明显的一件事就是他们除了找上善子之外别无选择。 [在那些人的世界观里,应该不存在能拒绝这种大饼的人吧?] [所以那不是为了查看你是否背叛。]加茂幸已经回过劲来,[……他们是为了知道你的弱点。] 弱点…… 她真的有。 黑球转移了话题:[……幸吉现在还没回我信息。]她看了看手机,[睡了?] [对了,之前幸前辈在那边探查到了什么动静来着……?] 对于这点。 式神神情有些游离。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概。]她想了想,又问,[你觉得禅院直哉和东堂……算了,当我没问。] 黑棉花满头问号。 而也是因为加茂幸的这番发言,决定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黑棉花都将和同学活在完全错位的对话里。 虽然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 “善子……?”真依看着学姐递来的玫瑰,“……这是?” 黑球摆摆手:“啊,每个人都有的,反正……也没用了。”毕竟包装专辑也就需要那么多,以折扣价买回来的鲜花也没法再栽回地里去,善子声音里有些烦恼,“你能把剩下的交给别的几个吗?我还得给几个办公室送花。” 加班过度的黑棉花走路轻飘飘的,听上去完全没有平时的活力,善子摆了摆手飘走了,只留下一脸震惊的学妹。 这只有本人不知情的罗曼史很快传遍了校内,从‘肌肉男不解风情致黑棉球暗自神伤’演变到‘悲报:恋爱脑黑球学姐诅咒入脑,她超爱!’也只花了两个小时不到。 而在东堂本人完全错频的:“啊?只是买多了吧,你看,我的在这里。”并展示只有小高田不在的玫瑰手提袋之后——第三版‘他也超爱!’火热出炉。 这捏造的旋风在下午终于刮到了教职工办公室,校长室,然后是总监部——作为善子‘弱点’的东堂葵堂堂出道,而不管是出于掌握灵媒弱点,或者是对这两位当事人(主要是东堂葵)的忌惮,又或者是出于对他们私下恋爱的尊重,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两人面前提起这些传言。 “嗯,伏黑二级,是我。”黑棉花糖无视了旁边同僚或八卦或诡异的眼神,她看着伏黑惠之前发来的情报,“你发来的情报是名古屋那边的事件?啊……五条特级让你别管?嗯、嗯、我知道了。” 善子眯起眼睛看着伏黑标注的目标地密密麻麻的五条咒力残秽痕迹。 那头的伏黑惠又说了什么。 “嗯,当然了——我不会告诉五条特级。” 那得去看看了。 “那周末见?”黑棉花在自己的行程手账里把工作重新规划了一遍。 16. 套壳录像1 后悔了。 被骗了。 晚节不保了。 “居然还得做这种事……”高四学姐长叹了口气,“伏黑一级也可以找东京校的前辈帮忙的吧,我记得三年级的秤不是对这方面很熟悉吗?”她站在约定好的车站口,看着伏黑惠,开始自暴自弃。 ……完全就是在攻击秤前辈吧。 但某个海胆头想到话题中那个三年级前辈的德行,又没法再说什么了。 对她提出请托的高专生预备役有些不大好意思:“秤前辈停学之后根本联系不上,而且秤前辈并没有对这方面熟悉……吧。” “五条特级?” “绝对会被记下来成为笑柄的。” “也是。毕竟也是他要你离这件事远点。”黑棉球叹了口气,不过她还没有死心,“就没有其它的前辈……” “禅院学姐他们都还没成年,抱歉,黑沼监督。” “那我的名誉就没关系吗!”黑棉球眼中的高光(虽然从未有过)逐渐消失,她手里拿着伏黑惠递给自己的纸条,“全市的音像店都要去一趟吗?” 海胆头高一预备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沉默了,他扭开了脑袋。 而善子则是默默在心里更新了对于伏黑惠的评价,把他从宝贵且珍稀的第一档‘难得靠谱的咒术师’移到了‘有点大病’的第二档。 但说好要做的事情也不能不做,辅助监督叹了口气:“那么,我确认一下,伏黑二级。”善子清了清嗓,“是需要我跑完全市所有的音像店,去限|制|级区域帮你租借一张被诅咒的碟片,是吧?” “……嗯,毕竟是顶着别的影片的壳子被掉包的。”二级咒术师犹犹豫豫,“抱歉,黑沼前辈。” 她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的意思,毕竟在咒术师眼中的她只是一颗可行走的黑色雾状土豆人,而普通人…… 我已经放弃做人了,伏黑二级。 “而这张被套壳的录像带的名字,我确认一遍——” 那边的伏黑惠已经慌张了起来,他下意识伸手想要阻止,但善子已经把那个名字念了出来。 她超大声地在车站前说出了某部谜片的名字。 * 伏黑惠捂着脸远远地缀在善子三米远的地方。 黑煤球的脸虽然可以被普通人看到,但看不到自己的家伙早就抛弃了作为人的基础羞耻心,学姐大摇大摆的站在柜台边上,没有任何不适。 “抱歉……本店没有这个名字的影片。”店里的打工人员从电脑里抬起了头,他看向辅助监督,尽量没有露出八卦的表情,“客人要不要考虑一下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我们之后进货单里有类似口味的片子也可以通过邮件通知您。” 店员推销着自己店内的订阅服务。 那头耳聪目明的年轻咒术师的脸已经开始抽搐了,他又站远了一些,状似在挑选子供向动画光碟,耳朵却竖了起来。 ……脸皮也太薄了些。 作为学姐的辅助监督面上倒是丝毫动摇的神色都无——虽然她的脸有没有表情这个功能目前也仍是一个谜——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可没有这种要素复杂的口味——这玩意儿要是放到奇怪的网站上,光是打tag就得用上两个小时吧。 是葵知道了这种小电影的名字都会哭着把发行商暴揍一顿的程度。 连休息日也穿着西装的黑球和店员交换了一个鞠躬,她转身,毫无必要地对伏黑招了招手:“伏黑君,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哦!”被诅咒阻隔的声音总是在这种没必要的时候反而格外清亮。 ……救命! 还没正式从初中毕业的二级术师恨不得一个加速从店里扭头消失——然而等善子来到停车场的时候,还是看到了等在租来的车旁的伏黑惠。 与不良少年似的神态和单薄的少年身体相反,伏黑惠不过刚满十五岁,却已经算半个资深咒术师了。 ——当然,这里面一半要归功于咒术总监部那漏洞百出的管理系统和咒术师的致死率。 而黑色海胆头的年轻人看上去稚嫩,行动却十分熟练。 善子摸出车钥匙:“我还以为伏黑二级要打退堂鼓了,现在交给五条特级还来得及噢。” “想要让我退出的明明是黑沼监督吧。”伏黑板着脸,乖觉地坐进了后座。 而作为学姐的黑球只是比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倒不是说让你退出……该怎么说呢。” 她在后视镜里看见伏黑惠疑惑的表情,辅助监督启动了汽车,只是非常诚实地反问。 “可是,你不好奇吗?五条特级在音像店里到处打听谜片的模样,一定会很有趣的吧。” “……只有黑沼前辈这种类型会觉得有趣!”伏黑惠闭上了眼睛,“而且,这样的话,会遭殃的绝对只有伊地知监督。”他双手抱胸,回答地斩钉截铁。 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画面,不如说要是真的看到了这种场面的话…… 分明会被报复的。 绝对会被那个无良教师恶整。 “噢,就像我这样被迫害?(笑)” “……抱歉。” “哎呀,我又没有要欺负你,伏黑二级。” 伏黑扭头:“……分明就是在找茬吧。” “可是,这次行动也没有薪水。” “我可以按照出任务的分成给。” “这可是特级出勤的任务诶,会很贵的,没关系吗。” 伏黑惠咬咬牙:“……我给。” “那,实习报告的推荐评语?” “……”伏黑说不出话了。 “而且。”黑球指向方向盘,“车——我租的。”她又颇为夸张地指向黑球本球,“脸——我丢的。” “所以就要以我取乐吗?” “嗯,对哦。” 被迫害的海胆头已经放弃说话了,只是看向窗外。 但他一贯的臭脸上此时分明刻着这么一行字——这之后绝对要让玉犬追着你跑两圈,不,五圈。 总归不是被揍。 辅助监督满意了。 于是黑球看着后视镜里面独自生气的学弟,好心地解释道。 “毕竟来之前我可不知道是这么棘手的事情啊。” * ‘这是我朋友的朋友听说过的事情……’,都听说过这样起头的故事吧?[1] 而这次的额外劳动就是以此开头。 [这是我朋友的朋友听说过的事情,就是说呀,如果租借的影碟太多的话,不是会很容易发生那种事情吗?] [嗯?] [就是把影碟装错壳子的事情。] [啊,确实。可是这样还回去的影碟不就被打乱了吗?毕竟还回去的也不是一开始借走的那张——而且一般店员不都会检查吗,肯定会被说吧。] [——哎呀,彩香你到底要不要听!] [好啦,所以呢?]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市里好像流传着一批被还错的影碟,似乎是某个被神隐的宅邸录像被塞进了租借的壳子里。] [诶——我对这种鬼屋冒险类的怪谈不感兴趣啦,再说了现在除了电影发烧友,也没人会经常租借碟片吧。多半和贞子那种恐怖都市传说一样,看了就得传出去,不然就怎么怎么样的之类的老套故事。] [才不是呢,恰恰相反噢,我听说那个宅邸里可以找到……] * “彩香的台词也太无情绪了吧,完全是棒读噢,伏黑二级。”应该更稳重的那个学姐第一反应是评论学弟的模仿秀。 “……我的本职又不是声优。”而这是因为有求于人,反驳也毫无力道的学弟。 一天前,周五的晚上,很快就要到善子轮休的周末。 此刻,刚刚结束了例行的祓除工作的善子正伏黑惠两人站在距离高专有些距离的便利店里,站在微波炉前,一人等待着便当加热好,一人啃着炒面面包。 伏黑的便当还没转好,善子已经消灭了半个面包,她喝了两口饮料。 这才进入了正题——都市传说。 据说在名古屋的影像店里,流传着一小批次奇怪的影碟。碟片最开始的发行商已经不可考,看上去可能更偏向于私人录制的DV视频拷贝,而流通到市面上的原因也是众说纷纭,目前最多人认可的说法就是如此——有人在归还影像店的碟片的时候,将这碟片放进了本该归还的影片包装里。 “所以?听上去很像是逐渐没落的实体音像店搞得营销企划嘛,有猎奇心的人应该会去音像店凑热闹吧。”黑棉球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大半个面包,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这就是你想要我帮忙的事情吗?伏黑二级。” 因为没说死要不要帮忙,只是听听看的程度,善子手里并没有任何文件或者是档案。 “所以,又是那种三人成虎闹出来的咒灵?”她提出了一个猜测。 伏黑摇了摇头:“只是这样的程度不至于派遣五条老师出手。” “那就是真货咯?入口藏在录像带里的鬼宅?” “五条老师的工作安排是下周。”海胆头点了点头,“所以……这周末我打算去爱知县对这个事件进行一番事前搜查。” 听到这里,善子也明白了伏黑惠的意思,他打算抢在五条之前搞清楚这个都市传说的实情。 但辅助监督一点也不理解。 “可是这是五条特级的工作吧,既没有薪水、也没法写在实习报告上、还要占用宝贵的休息时间,而且被抓到倒霉的肯定是我。”黑棉球摊了摊手,她又啃了一口炒面面包,“而且,我记得你说这案件目前牵扯到的受害者数量是……?” 伏黑勾着背,将热好的便当放在站立位的桌上,他把筷子掰开,戳着米饭,但一口没吃。 “十人,其中五人失踪。” “——那就至少是一级术师的工作范畴了啊。”经验丰富的辅助监督懒懒地表示,“还是把工作交回给五条特级来解决,如何?” 毕竟五条悟点名不让伏黑惠牵扯进这件事的话,本身也代表这件事的麻烦程度吧,要么就是超过了二级的处理水平—— 她把包装纸丢进了垃圾桶里,学姐瞧着伏黑惠俊秀的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这种情况应该是另一种情况。 善子的一番表态完全没有动摇伏黑惠的决心:“……要怎么做黑沼前辈才能帮我呢?” 这下黑球也来劲了,本来就是为了掩盖自己行动而掺和进来的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五条特级不想你参与进来,好像不止是难度的原因吧?”黑球猜测道,“不如这样吧。” 黑球亮出了一根手指:“你把对这个案件如此执着的原因告诉我。” “你就会答应吗?” “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去吧。” 伏黑惠一点犹豫也没有:“是的。” “那我无论如何都得跟着你去。”好歹也有一些辅助监督的职业道德的前辈轻轻叹了口气,“怎么样都不能坐视未成年术师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吧。” 再说她本来就打算走这么一趟——最强挚友的坟头巡礼。 学弟抬眼,他看向旁边的黑棉球:“那……” “但这不是答应。”善子将手挡在了伏黑的面前比了个叉,“碍事和帮忙是完全不同的跟随状态。”她竖起了两根手指,然后手势又变成了指着伏黑惠的脸,“而这完全取决于你的回答。” “偏偏这种时候有了常识吗?” “我姑且也有在领工资,收了钱就得办事啊。”黑球看向十影法,“那么,你的答案呢?” 这条件没有任何公平性,不管怎么样在知道这件事之后都得走一趟了。 但伏黑惠犹豫了一会儿,他最后还是有点磕磕巴巴地开了口。 “受害者的十人中,有五人是失踪状态,而剩下五人并没有死亡。” 善子注意到经验恐怕比不少现役毕业还要资深的年轻术师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他们陷入了昏迷,医疗判断是失去意识的植物人状态,但……” “咒术界的判断并不是那样,是吧。” “说是灵魂没在里面。” 黑球把最后一点炒面面包塞进嘴里:“诶——”本就被诅咒干扰的声音这会儿变得鼓鼓囊囊的,“可是这和你本人没有什么关系吧?” “津美纪也是同样的状态。” “津美纪?” “……我的姐姐。”海胆头颇为不情不愿地说。 ——果然。 “你认为那些昏迷者的灵魂很有可能就在那处鬼宅里?” 说到这里,伏黑惠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犹豫:“目前只能这么判断了吧。” 但这下不解的人变成了善子:“可是,交给五条特级不就可以了吗?”毕竟他肯定能完美解决这次的任务,而且以伏黑和五条的关系,“想让他告诉你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看伊地知的任务报告就行了,我不认为五条特级是那么神秘主义的类型……?” “因为津美纪的昏迷很可能和这个诅咒没有关系。” 黑球歪着脑袋。 而那边的中学生则是解释道。 津美纪的昏迷是这都市传说流传起来之前的事情。 黑棉花摸着自己的下巴,虽然以外形来看就是两手消失在了诅咒里:“所以你认为,以咒术应用的角度来说,二者抽离灵魂的方式可能存在一些共性,可供逆向追述……是这个意思吧?” 理论知识很好的学姐在脑内搜寻着自己看过的典籍:“不过咒灵的咒力运行方式和人的差别很大,光是术式反转可能完全不够吧。” “是的,五条老师也是这样的说法。”伏黑惠并不否认善子的看法,眼前的便当已经被他戳出了一个坑,但就是一口也没吃,”但我认为这至少是个方向。“ 这下倒让善子不好说什么了。 “而且,如果是五条老师出手的话……” 确实。 “五条特级出手的话,恐怕在那个咒灵刚出手的时候就被消灭了吧,那家伙的祓除手段基本上只有三步呢。” 下车,祓除,上车。 就算是有领域,也得有那个命展开才行。 黑球犹豫了一会儿。 而且看五条悟的意思,肯定是打算让伏黑惠放弃这条路线吧——而且如果那个六眼也是这种判断的话…… 她瞧向那边兀自烦恼的伏黑惠。 ——说白了就是不亲眼看一次就不会死心的意思吧。 “先说好,如果太麻烦的话我会向五条特级汇报,叫停这次私下调查,没问题吧?”辅助监督确认了一遍。 而伏黑惠只是点了点头:“没问题,毕竟除了黑沼前辈,其他人应该直接就会向五条老师汇报吧。” “看来你有我搞不好是五条敌人的自觉啊?” “黑沼前辈不是坏人,只要知道这点就行了吧。”伏黑惠没好气地说,“而且,知道这些情报但是不会告诉五条老师的人也只有前辈了。”他扭头看向窗外,“而且比起说前辈是五条老师的敌人……不如说整个咒术界到底有多少人不是他的敌人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话题中那个男人在咒术界的受欢迎度。 “嗯……说得也是呢。”善子点点头。 “不过,五条特级不让你牵扯到这件事的话,本身也代表这件事很麻烦吧,别的不说,麻烦肯定超过了二级应该处理的水平。” “首先。”伏黑惠举起一根手指,“我要做的只是外围搜查,现在已知的情报只说要看了那个碟片才会被牵引到那处鬼宅吧。”他话是这么说。 “第二。” “别的不好说——但是二级术师里可是有过这样的传言的。”伏黑惠歪过脑袋,“京都的黑沼善子,名字并不怎么出名,所以我当时才不知道……” 他瞧着坐在对面的黑棉花,而对面的学姐这会儿正扒拉着手里的炒面面包,看上去只吃了三分之二不到就饱了。 “诅咒监督。”海胆头叫着善子的花名,“据说黑沼前辈的工作能力很强,对吧?” 说是很强其实不大准确,毕竟大部分辅助监督都不具备战斗能力,善子在二级术师中出名的是她的情报搜集、策略和战斗规划,作为前二级术师确实有不错的战斗力,但善子基本上不上前线。 ‘自从她成为辅助监督之后,据说只要跟她合作的单人任务目前还没有术师死亡的情况。’ ——这在高死亡率的咒术界可是很罕有的。 “黑沼前辈不会让我死的吧?” “——在挑衅我啊?”黑棉球看着伏黑惠的表情,“了解了。”她伸出的手比出了狐狸手势,上下摆动‘点了点头’。 ……但看他的脸,怎么也不像是停留在外围搜查就能收手的表情。 而且被这么说果然很不爽啊。 想到这里。 前辈、辅助监督为一体的家伙无声地叹了口气,反正脸早就被诅咒遮住了。 “那么,好的。”黑球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请让我辅助你吧,伏黑二级。” 收了钱,好歹还是做点辅助监督的事。 “但碟片……说起来这年头连诅咒都上4K了啊?” “只是封面吧……再说这真的是重点吗。”学弟有些无力地吐槽到。 重点一贯错误的学姐可没在意他的想法,黑棉球摸着下巴:“不过,名古屋好歹也是三大都市圈之一,碟片市场可是很大的诶——你有别的内部情报吗?” 对此伏黑惠倒是早有准备,他点了点头:“我有五条老师的情报文件备份。” “……偷拿的?没被抓住吧?” “用手机偷拍的。”初中还没毕业的家伙离中二毕业看上去还有一段时间,伏黑惠双手抱胸,“最近一处昏迷者家里还有被调换的碟片壳,应该可以作为线索。” 不过,虽然是这么做了,十种影法术使用者讲着讲着却有些犹豫起来。 但黑棉球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没能及时察觉到——而也正因如此。 她计划中的坟头巡礼变成了谜片巡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