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爹是太子》 1. 第 1 章 木板床边上,围了四个干瘦的小孩。 从大到小,一字排开。 “二姐,你说大哥是不是没气了?”老三郭福伸长脑袋,黑漆漆的眼珠子,却盯着二姐捧着的鸡蛋羹上,嘴角吸溜一下,咽了好几下口水。 郭见春看三弟越凑越近,忙往边上躲了点,她声音很小,“你别乱说,大哥会醒过来的。” 郭福不舍地看看鸡蛋羹,再去看大哥,握紧瘦小的拳头,愤愤道,“徐家那两狗人,敢把大哥打成这样,要是大哥醒不来,我让他俩都去当太监!” 一旁的两个妹妹,纷纷握拳附和,“打死他们!” 郭见春忙用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她的提醒没什么用,弟弟妹妹们越说越气愤,郭福甚至拿起了扫把棍子。 屋里几个小孩,吵吵闹闹,让床上的郭祥不得不睁开眼睛。 其实他醒来有一会儿,只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前一秒,他还在销冠的庆功宴上,受到领导的表扬,同事的敬仰。 结果转头,靠着的栏杆断了,倒霉地从二十四楼掉了下去,离开了美丽的二十一世纪。 可见豆腐渣工程有多害人,喝酒有多误事! 他省吃俭用买的大平层,才刚装修好; 计划好的出国旅行,还有预定的海景房; 他都没来及享受,就一命呜呼,穿到了一个十三岁小孩身上。 要是穿个官二代,或者富庶人家就算了。结果爹是个穷秀才,家里只有三间破土房,爹娘造人的本事却是一顶一的厉害,除了屋子里的六个孩子,娘的肚子里还一个。 一穷二白的出身,还有一堆弟弟妹妹。 郭祥只想睡一觉,期冀着等醒来发现是梦。 奈何事与愿违,疼痛席卷全身,还有“咕咕叫”的肚子,都告诉他快点起来接受现实吧。 “你们别......别吵了。”郭祥撑着木板床坐起时,四个小孩瞬间停住,只看了他一眼,马上跑到床前。 “大哥,你吃鸡蛋羹!”刚才还一直流口水的郭福,迫切地让二姐快点喂大哥吃。 郭见春眼眶湿了,张着嘴喊了句“大哥”,手在微微颤抖。 较小的两个妹妹,也巴巴地望着郭祥,止不住地咽口水。 郭家只有三亩薄田,他们爹又不会种田,便把田地赁了出去,但每年的租金还不够一家人吃饱,更别说鸡蛋这种奢侈物,那都是要拿去换钱的。 郭祥看着瘦瘪瘪的四个弟弟妹妹,一个个面无三两肉,他好歹是个成年人心里,哪好意思吃独食。 先吃了一口,郭祥就摆手,“有点腥了,我不想吃,你们分着吃吧。” “可是......”郭见春稍大一点,看出哥哥不舍得吃,但不等她说完,三弟立马用手指沾了点到嘴里。 郭福不解,“不腥啊,是香的哩!”说着,伸手去摸大哥额头,“大哥,你是不是被打坏了嘴巴?是的话,看我不打死徐家两兄弟!” 说着,郭福又抡起袖子,高高举起拳头。 看着动不动就要打架的弟弟,人没多高,气性倒是很大,郭祥头疼地道,“没有,我就是不想吃,你们快点吃完。再不吃,真要坏了。” 时值夏季,天气炎热,虽不至于马上坏了,但放久了确实不好。 看几个小孩光咽口水,却不动,郭祥干脆接过碗,一个个喂过去。 最小的五妹只有四岁,吃到鸡蛋羹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大哥骗人,鸡蛋羹很好吃!” 郭福连连点头,说没有错,意犹未尽地拿着汤匙舔。 一眨眼的功夫,鸡蛋羹就分完了。 看着还在舔嘴唇的四个孩子,郭祥心想,真是造孽啊,古代人是一点计划生育的概念都没。穷得叮当响,却还要生那么多孩子。 他不理解。 很不理解。 这年头,吃不饱的人家是多数,原主就是因为在河里抓的鱼被抢了,才会与人争执,被打得去见了阎王。 想到这个,郭祥不由盘算起来。 郭家所处的桃花村,三面环山,平原稀少,多的是梯田与高山。 从村里到镇上,坐牛车也得花上一个时辰,更别说是走路。 离镇子那么远,不适合做吃食生意。进山打猎,倒是可以考虑,不过肯定得跟着老猎户,不然遇上熊瞎子,他的小身板可赢不了。 想着想着,郭祥就想远了。 上辈子他可是年度总销冠,每天想的是挣钱,最爱的也是挣钱。 他不敢拿刀抹了脖子,只能接受现状,想办法让自己过好点。 打定主意后,郭祥有些累了,正打算休息下,屋外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 “好一对假仁假义的夫妻,你们欠着人钱不还,反而嫌我刻薄要卖你家孩儿?” “我可是孩子亲大姨,我会害了孩子不曾?” “去王举人家当丫鬟,有什么不好?见春到了王公子房里,过个几年被收用了,便是正经的姨娘,往后有数不尽的好日子。” “不肯让见春去,跟着你们夫妇俩,难不成要一起饿死吗?” ...... 突突地连着好几句,让屋里的郭祥面色沉了下来。 这才想到,因为给他请大夫,家里花光积蓄,他娘还找娘家人接了不少钱。 骂人的是他大姨,一向泼辣。 而他娘性格软绵,他爹就......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只会唉声叹气的读书人,却又读不好书,止步于秀才后,再无功名可言。 看着抿唇低下头的二妹,乖巧得让人心疼。 郭祥扶着床沿,穿好鞋,慢慢地往外走。 屋外的杨翠娥两手叉腰,圆润的脸庞抖了抖,指着追来的妹妹和妹夫,继续骂道,“我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爹娘,不让孩子去过好日子,自个又没本事,真他娘的是个好爹好娘!” “姐,你快别说了。”杨月娥比她姐姐瘦了一半,说话声也弱弱的,“孩子爹是舍不得孩子,我也心疼孩子。我们借你的钱,不是说好了,等年底就还吗?” “我呸!” 杨翠娥肉脸一挤,“就你家这个穷酸样,年底能拿出什么钱?” “妹妹,不是姐姐说话难听,你看看你这个家,还有你家那个窝囊废。当初爹看他是个秀才,才把你嫁给他。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个秀才,种地不行,打猎也不会,这种废物能有啥用?” 杨月娥面色涨红,目光转向门口,和丈夫对视上后,丈夫立马哼哼道,“等秋收后,银子一定先还给你,但要我孩儿给人做小,绝对不行。” 郭修文坐在门槛上,侧身对着杨家姐妹,心里怕得离开,但嘴上依旧不肯松口。 六月的日头晒如烈火,杨翠娥本就一肚子气,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火气蹭蹭往上冒,瞪着郭修文,一声比一声高地嚷嚷,“舍不得孩子,那你还钱,现在就给老娘还钱!” 郭家哪里有钱还,今天给郭祥煮的鸡蛋,还是从隔壁邻居那借来的。 二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郭家一年收的田租,也不过这些。 郭修文从面颊红到脖颈,死死咬住嘴唇。 杨月娥哀求地看着她大姐,哽咽地道,“大姐,我求你了,等秋收后,我们一定把钱还给你。我虽然没去过大户人家,但村里二旺的闺女就是给人当小,结果第二年就死得不明不白。” 她声泪俱下,试图感动大姐,但大姐看都不看她,嘴里只剩下一句还钱。 就在这是,他们对面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 郭祥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他面色低沉地看着杨翠娥,“大姨,你给我三天,三天后,我亲自把钱送你家去。” “三天?” 杨翠娥拔高音量,随即是不加掩饰的嘲讽,“郭祥,你要知道,那可是二两银子?不是两个铜板!” 郭祥点头说知道。 “哈哈,你可真敢说。”杨翠娥大笑起来,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郭祥,你该不是被打傻了吧?别说三天,我给你三十天,你要能挣到二两银子,老娘就从你□□钻过去!” “你们父子俩还真是一个样,没点本事,还爱说大话!” 郭祥不想与这种人多争执,他竖起三根手指,“就三天,三天后我一定把钱送到你家。” “行,那就三天。”杨翠娥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目光最后落在她妹妹身上,“月娥,你家郭祥都这么说了,我也愿意给你们一个面子。但是三天后没送钱来,我就要把见春带走喽。” 她可是收了王家十两银子,扣掉郭家欠她的二两,还能挣个八两。这么大的好处,她可不能放过。 杨翠娥打心眼里,就不觉得郭祥能弄来这二两银子。 才十三岁的半大小子,把他卖了,也不值得这个钱。 杨月娥不善言辞,但也知道儿子没这个本事,看大姐要走,赶忙追了出去。 郭修文看着儿子,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捶着地面叹气,“大郎啊,你......你这要我们……怎么办啊?” “咳咳。” 迎风站久了,郭祥很是疲乏,轻咳几声后,深吸了一口气,“父亲别叹气了,我自有我的办法。” 2. 第 2 章 山涧处,郭祥带着二妹和三弟在挖草药。 休息了一晚,身上没那么疼一点,郭祥就在爹娘的担忧中,带着两个小孩到家附近的山林。 清早吃的野菜汤,一点油水都没,现在肚子已经饿了。 “大哥。”郭福背着背篓,跨过一道山沟,长长的眉毛皱在一起,“我们挖这些草药,真的能卖二两银子吗?” 山里也有不少人挖草药卖,但从不见人挣过大钱。 郭祥心想,肯定不可以,他们挖的又不是人参当归,值不了多少钱。 但嘴上,他还是哄着说,“草药卖不了那么多钱,但我另有法子。” 看两小孩的背篓都装满了,回家前,打算去鱼窝那看看,有没有鱼儿钻进鱼篓。 他上辈子父母缘薄,五岁的时候,父母就出了意外。跟着奶奶长大,做惯了农家的活。 上山砍柴,下河摸鱼......样样都很拿手。 就是可惜,没等他大学毕业,奶奶也过世了。 回想到过去,郭祥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而郭福却兴奋地朝他喊道,“大哥二姐,你们快来,鱼篓里真有鱼!” 八岁的小孩,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兴冲冲地拿起埋在水中的鱼篓。 郭祥走过去后,拿掉鱼篓里的水草,看到里面有五六条巴掌大的小鱼。 也行,有点荤腥,总比一直吃野菜糊糊的好。 “大哥,你真厉害,你从哪学的做鱼窝?”郭福主动背起鱼篓,“你也教教我呗。” 郭见春在一旁浅笑着,她的性格像娘,温温柔柔,没什么脾气。 郭祥笑着说好,三个人一起往山下走,却冤家路窄地遇到徐家兄弟。 山路狭窄,只能并排通过两个人。 徐彪、徐虎堵在路上,挑眉看着郭祥三兄妹。 看着对面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徐家兄弟,郭祥想到了原主。 他们一起下河捞鱼,徐家兄弟要抢原主的鱼,把原主拖到岸边打了一顿。这两兄弟,是桃花村的小霸王,一般小孩看到他们,都要绕道走。 现在堵住他们,想来又为了敲诈。 徐彪瞥了眼郭福的鱼篓,看郭福立马护住鱼篓,举起手中的木棍,“郭祥,让你弟弟把鱼交出来,别逼老子动手。” 徐虎比他哥小两岁,和郭祥一样大,但他们家田地稍多一些,也比郭祥高半个头,抡起袖子做出威吓的手势。 郭福立马护住鱼篓,捡起一块石头,心里虽然怕,但嘴很硬,“你做梦,有本事就打死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俩!” 郭见春怯怯地拉住大哥的衣袖,白皙的脖颈涨得通红,紧张到快哭了。 郭祥看了眼身边的两小孩,再去看徐彪兄弟,突然笑了下。 “徐彪,你们两也是桃花村的一霸,又要两个人一起上?也不怕人笑话?” “郭祥,你什么意思?”徐彪不解。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们两兄弟真弱,打架都不敢单挑,算什么男人?”郭祥挑起眼尾,凤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徐彪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觉得郭祥被他们打傻了,竟然敢和他们兄弟这样说话。 徐虎则是瞬间被激怒,丢下背篓往前走,“你他娘的骂谁呢?来,咱们单打,今天老子一定打得你跪地求饶!” “可以。” 郭祥要的就是单挑,郭福姐弟不会干架,他一个人打不过两个,故意激怒对方,等的就是这一刻。 放下背篓,郭祥二话不说,朝郭虎冲了过去。 徐虎还当郭祥是以前的郭祥,瘦瘦弱弱,一拳就能打倒。 他就站着等郭祥过来,打算一拳打趴郭祥。 但郭祥刚到他眼前,突然蹲下,一个扫堂腿踢中他的脚踝,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郭祥就坐到了他身上。 郭祥上辈子就常和村里小孩打架,他没了爸妈,调皮的小孩爱欺负他,他便一个个打回去。最开始总输,随着他慢慢长大,他出手又凶又狠,就打赢了所有欺负他的人。 面对徐虎,郭祥没手下留情,用了全部力气打去,就当为原主报仇了。 徐虎被打了好几拳,才反应过来疼,急忙喊他哥来帮忙。 徐彪看弟弟被按在地上打,忙跑了过去,但郭祥早有准备,朝着徐彪的大腿丢了块石头。 看徐彪摔倒,郭祥过去又是一顿胖揍。 徐家兄弟的哀嚎响遍山林,直到郭祥没了力气,他才停手。 “小小年纪不学好,今天就替你们爹娘好好教训你们。” 郭祥大口喘气,捡起徐家兄弟的背篓,看到有一只野兔,直接放进自己的背篓里,“这只野兔,就当你们抢走我鱼的补偿了。” “郭祥!”徐彪花了五天,才猎到一头野兔,大喊道,“你不要太过分,今天是你偷袭成功,不然老子打死......呜呜......” 没等徐彪说完,郭祥就抓了一把草塞进徐彪嘴里,拍着徐彪的脸,嚣张至极,“我就过分了,你能把我怎样?别说今天打了你们,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们抢人东西,不然看到一次打一次。” 顿了下,想到徐家兄弟的无赖爹娘,明知道是徐彪徐虎打伤原主,却耍赖说是原主自己摔倒,郭祥又气地踹了两脚。 从始至终,郭福和郭见春都看愣了眼。 直到大哥喊他们,郭福才小跑着过去,由衷地赞叹,“大哥,你好厉害!教我,我也要学打架!” 郭祥揉了揉弟弟头上枯黄的杂毛,凶凶地道,“小孩家家,学什么打架,等大哥挣了钱,你就读书去。” 郭福撇撇嘴,小声道,“我才不要读书呢。”刚说完,就挨了大哥一个暴栗,吐着舌头跑到二姐边上。 三兄妹一起往山下走,到家时刚到正午,三个人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但郭家一天只吃两顿,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 郭祥趁着天还早,背着草药和野兔去了镇上。 原主只去过镇子两次,但镇子不大。 郭祥很快找到药铺,货比三家后,卖了一百文钱。 颠了颠手里的钱,普通的草药确实不挣钱,好在徐家兄弟给他送来一只野兔。 他拿到酒楼后,凭着上辈子的谈价经验,缠着掌柜多给二十文钱。 草药加野兔,一共卖了两百五十文。 在他准备离开酒楼时,突然看到两个衙役进来,忙侧过身子让他们进去。 “你说咱们这小地方,能有什么乱党,还要我们挨家挨户地盘查,累得我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谁说不是,郡城的太守一个吩咐,咱们的县老爷跟得了什么一样,非要咱哥俩来这个破地方。” “罢了罢了,上面的人自有他们的意思,咱们就是两个小衙役,按着吩咐办事就好。” ...... 郭祥随便听了一耳,只记下了乱党这个词。 他仔细回想了会,只怪原主太没见识,并不懂外面的事。 如果世道不太平,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最苦了。 这会的郭祥没想太多,一心只记挂着让日子过得好一点,他拿着钱,全买了粗盐。 附近一带有盐田,小的灶户都会挑盐来镇上,卖给专门收盐的盐司。也有一些胆大的,藏在街角卖私盐。 私盐价格虽然低,但郭祥初来乍到,他还指望这些粗盐挣钱,只敢去官署的盐司买上五斤粗盐。 想要短时间挣钱,只能利用一些后人的技术了。 郭祥踏着月色,一路快步往家走。 等他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吵架。 听了一会,他绕到后院,把粗盐都藏在柴火堆里,再从前门回家。 “赔钱,你们给我给钱。” 一个男人,抓着郭福的衣领,瞪着郭修文夫妇。 他的边上,站着鼻青脸肿的徐彪徐虎兄弟,两人手里都拿着木棍,凶巴巴地看着郭家人。 郭祥一眼就认出,男人叫徐有财,是徐彪他们的爹。 这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月光微弱,郭修文嘴里念叨着“不可”,杨月娥哭求着徐有财松开郭福。 郭福自己倒是没哭,嚷嚷着让徐有财松手,不然等他长大,一定要弄死徐有财。 郭祥径直去了厨房,拿了一把柴刀出来。 月光下,柴刀的刀锋泛着银光,引来徐家父子的注意力。 “郭祥,你要干嘛?”徐有财听说是郭祥揍了两个儿子,一开始还不信,现在看到郭祥拿着刀过来,对上郭祥的目光后,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发怵。 徐虎下意识地往后退一大步,他到现在,嘴还疼得说不出话来。 “放开我三弟。”郭祥没有表情地道。 以前的原主,就是听爹娘的话,次次都忍着。但郭祥知道,对付这种泼皮无赖,只能比他们更凶悍,不然只能一辈子被人欺负。 他走到徐有财面前,看徐彪握紧拳头过来,当即举起柴刀。 “别!别这样!” 徐有财突然怕了,郭祥的眼神像被厉鬼附身,看着是真想杀了他们,“郭祥,你可不能不讲理啊,你把徐彪他们打成这样,还抢走他们猎到的野兔,这事闹到里正那里去,也是你们不占理。” 杨月娥也过来拉儿子,她问过二女儿,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小小声地到,“大郎,你快和徐彪他们道歉吧。” 不然事情闹起来,他们家又没有其他亲戚,总归要吃亏。 郭祥却没看他娘,而是定定地看着徐有财,“徐叔,你说我打的徐彪徐虎,有人看到吗?” 他也耍起无赖,“还有兔子,什么兔子?有人证物证?” “你!”徐有财噎住。 徐彪气愤接话,“明明就是你打的我们,兔子也被你抢走,你弟弟妹妹可都看到了!” “徐彪,你可比我高一个头,说我一人打了你们两个,你们觉得别人会信?”郭祥有恃无恐地道,“倒是前几日,你们打我时,有人看到。你们要找里正也行,我也想和里正爷爷说说,这些年,你们都打了我几次,抢了多少东西!” 说话时,郭祥又比了比手中的柴刀,吓得徐有财忙把徐彪拉到身后。 徐有财依旧不死心,“你少耍无赖,今天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在你家......郭祥,你不要命了!” 没等徐有财说完,郭祥举着柴刀挥了过去,惊得徐有财丢下郭福,拉着两个儿子往后跑。 “我是不要命了。” 郭祥追了过去,“如果我再让着你们,都要被你们逼死了。来啊,有本事就和我打一场!” 他一边说,一边追了出去,有几个邻居出来看热闹,也被郭祥惊住了。 但郭祥依旧在骂,“有本事别跑,徐彪你们两个,再敢欺负我家人,我一定打得你们不认识爹!” 少年人的嗓音嘹亮,回荡在半空中。 郭祥骂完后,直接回家关了门。 看热闹的几个邻居中,有人问,“郭祥是不是疯了?徐家父子就是泼皮,怎么敢这样招惹他们?” 也有人说,“你是没看到郭祥被他们打的惨样,我觉得这样才好,人要是不硬气一点,就容易被人欺负。你们看着吧,徐家欺软怕硬,最近肯定不敢找郭祥麻烦。” 另一边,郭修文夫妇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郭祥。 杨月娥拉着郭祥上下打量,看儿子没受伤,才哭着道,“大郎啊,你这样追打徐家父子,我们和他家结了仇,以后可怎么办?” 郭祥说得很平静,“娘,以前你总让我忍着,最后呢?还不是差点被打得没了命。” “你想想,就算我们赔钱了,徐家人就不会再欺负我们吗?” “不会的,只有我们自己拳头硬,他们才会怕我们。” 说完,郭祥就去柴堆,把买的粗盐拿了出来。 这一晚,杨月娥一直在叹气,翻来覆去地想,以后可怎么办。 郭祥则是忙活了大半夜,等看到锅里洁白的结晶时,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3. 第 3 章 赵家小院,杨翠娥坐在竹椅上,悠闲地扇着蒲扇。 三女儿静好端来一碗凉茶,蹲在她边上,笑眯眯地问,“娘,祥表哥真说三天内还钱?他脑子坏掉了吗?” “我也觉得。” 杨翠娥撇撇嘴角,转眼看到大儿媳才从屋里出来,凶着喊道,“懒鬼托生吗?娶你回来不是当祖宗的,大中午的睡什么觉,看什么看,拿着衣服去河边洗了。” 赵家人口也多,大儿媳巧秀上个月才进门,杨翠娥却看她哪儿都不爽。 赵静好忙喊声等等,跑回屋里抱出自己的衣裳,丢给她大嫂,“帮我的也洗了吧。” 看着十二岁的小姑子,又看到婆母瞪过来的眼神,巧秀只好一手提着一桶衣裳去河边。 “娘,我看大嫂就是骨头痒,要人骂着,才会多做事。”赵静好站在她娘身后,笑着给她娘捏肩。 杨翠娥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大哥一眼相中她,我才不愿意要一个农户家的儿媳。” 赵家的情况比郭家好一点,有五间泥瓦房,每天也是吃两顿,但可以吃顿稠的。 但日子也说不上太好过。 说完大儿媳,杨翠娥又笑眯眯地把女儿拉到身边,兴奋地笑道,“可惜你二姐出嫁了,没碰上这种好事。王家那一共给了十两银子,我留下五两给你小弟,剩下五两都给你准备嫁妆。” 女儿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要相看人家,现在存点嫁妆,以后说媒也更有底气一点。 谈到嫁妆,赵静好立马红了脸,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也有些担忧,“娘,万一祥表哥把钱借来了,怎么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翠娥信心十足,“前些日子你姨来借钱,若不是你爹那个心软的,我才不会借钱给她。能借到我们家来,便是其他地方都去过,借不到钱了。” 对自己的妹妹,杨翠娥还是很了解。她们娘家有两个兄弟,弟妹都不是好说话的,至于郭家在桃花村,又没个帮衬的叔伯,没人会借那么多钱给郭祥。 “那我就放心一些了。”赵静好吐了一口气,想到郭见春,唇角不由抿出一抹笑。 她们是表姐妹,只差了一岁,从小就被拿来比较,不论是外表,还是性格,人人都夸郭见春好。现在她倒要看看,等郭见春进了王家,给那个病痨子当丫鬟后,日子能有多好。 母女俩相视一笑,对此胸有成竹。 却不知道,郭祥正和他姨夫赵德一起往家来。 “静好,我有些困了,待会你大嫂回来,让她把晚饭做了。”杨翠娥伸个懒腰,刚转身往屋里走时,听到了她男人的说话声。 回头一看,郭祥也来了,她瞬间勾起唇角,“哟,是郭祥啊,你来求情可没用,你自己说的话,得作数才行。” 郭祥笑着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又拿出五十文钱,走到杨翠娥跟前,放在竹椅上,“大姨,我是来还钱的,还有说好的利钱。” 看着竹椅上的钱,杨翠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郭祥,你哪里来的钱?偷的抢的,我可不会要!” 若是郭祥还了银子,她怎么和王举人交代? “大姨放心,这银子是我挣来的。” 郭祥一晚没睡,拿着提炼出来的细盐到了镇子上,转手卖给一个私盐贩子,挣了个十两银子。 他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卖到盐司去,不然他没靠山,没背景,指不定被人看中本事,关起来当苦力。倒不如卖给一个不知身份的盐贩子,谁也查不到他头上。 二两银子可不是少数目,赵德也是一脸震惊,看郭祥还给了利钱,瞬间热了脸,“郭祥,你怎么还给利钱,不是说好了,年底再还钱?” 听赵德这么问,郭祥便知道,有些事,他这个大姨是瞒着大姨夫的。 “利钱是大姨与我娘说好的,该给的还是要给。”郭祥可不想欠赵家人的人情,“我爹娘也说了,二妹年纪还小,家里虽然苦,但也不会给一个病痨子当小妾。他们让我谢过大姨,早点回家。” 说着,郭祥就要走,却被赵德拉住。 赵德知道自家夫人给郭见春介绍去王家当丫鬟,但他不知道小妾的事,更不知道王家公子是个病痨子,“郭祥,你方才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郭祥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大姨夫,你竟然不知道吗?” 在镇上卖完盐后,郭祥顺便打探了一下杨翠娥说的王举人,得知王家大公子天生弱症,还喜怒无常,王家想养个八字旺的女孩在他房里,顺便伺候他。 杨翠娥那么积极地撮合这个事,想来收了王家不少好处,不过他大姨夫不知道这个事,那就有意思了。 赵德摇了摇头。 杨翠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见丈夫的目光冷冷扫来,立马打了个机灵,笑容僵硬地走向郭祥,“郭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王举人和我说得好好的,就是做个丫鬟。我也是看你们家艰难,才想着介绍一下,你可别误会了。” “那我就不懂了。”郭祥道,“外边的人都说王家公子是个病痨鬼,王举人放话要找个八字旺的姑娘给他收入房里。大姨前日到我家也是这么说,怎么今天就说误会了?” 他挠挠头,叹了口气,“罢了,不管怎么样,钱我还给你了。前两日大姨说如果我能还钱,就往我□□钻过去的事也算了,好歹是亲戚,我干不出来这种事。我爹娘还在家中等我,就不多留了。” “诶,你别走啊。” 杨翠娥想去追郭祥,却被她男人拉住手腕,心虚地道,“他爹,你拉我做什么?” “杨翠娥,你收了王家什么好处?”赵德是干惯农活的人,力气大,嗓门也大,一声怒吼让杨翠娥瞬间哭出声来。 “没……真没有。”杨翠娥可不敢让她男人知道,“我就是看郭家太难了,才想帮忙。” 赵德不信,“你且等着,若我打听到真如郭祥说的,有你好果子吃!” 赵德转身出了院子,去找相熟的人打听。 杨翠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了出来,“我这是什么命啊!” 但哭了两句,她便知道事情不好,赶忙拿了钱朝王家跑去。 另一边,郭家从早上就没看到郭祥。 杨月娥带着两个大点的孩子出门去找,到了中午还没找到人,便坐在屋檐下哭了起来。 郭修文看娘子哭了,端着水坐在一旁,“大郎不是会偷偷跑了的人,你喝一口再哭,嗓子都哑了。” “我家大郎自然不会跑了。”杨月娥少有地凶人,看着她男人递过来的水,一口气给喝完,“我就是怕这孩子,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他向来懂事,但病了一场后,胆子大了许多,这要是往深山老林里去了,那可怎么办?” 每一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日子可以苦一点,但孩子们得健康平安。 “别哭了嘛。” 郭修文挨着他娘子坐,连着叹了几声气后,小声地道,“实在不行,爹给……” 他欲言又止,看着地面紧紧皱眉。 “爹给什么?”杨月娥没听清楚。 “没……没什么。”郭修文起身拍了拍土,“我去镇上同窗那看看,能不能借点钱来。” 说完,发现娘子眼角挂着泪,俯身帮忙擦了擦,柔声道,“你别哭了,大郎肯定想法子去了,他不会有事的。” 杨月娥轻轻点头,但心里还是难受。 打算起身送相公出门,却看到大郎从门外进来,立马飞奔过去。 郭祥被他娘扑了个满怀,差点没站稳,想到娘还怀着孕,忙扶着道,“娘你小心一点。” “你个臭小子,跑哪里去了?”杨月娥一边哭,一边骂,但她声音温柔,听着也不凶,反而让郭祥心里暖暖的。 郭祥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关心过了。 郭修文也过来,上下打量完儿子,看儿子背了个布袋,不由皱眉,“大郎啊,你这是去哪了?” “去了镇上一趟。” 得知弟弟妹妹都不在家,郭祥把爹娘都拉进屋子里,看到床上熟睡的六弟,动作不由小了一点,“我提炼一些粗盐,卖给私盐贩子,挣了个十两银子。” 郭修文夫妇越听越心惊,杨月娥更是差点没喊出来,“什么细盐?你还和私盐贩子打交道了?” “娘你小声一点。” 郭祥知道爹娘怕事,这才先斩后奏,“反正我已经卖给私盐贩子,你们可得保密,不然咱家得完蛋。” 他刚吓唬一句,就看到他娘拉着爹摔坐在地上。 “大郎啊,你……你这不是把咱家往火坑里推吗?”郭修文叹道。 郭祥听着这句话怪耳熟的,回想一下,前两日,他爹也说过这话。 他把买回来的大米,还有鸡蛋和一块肉拿出来,再道,“只要你们不说,我不说,家里的弟弟妹妹都不知道,谁会知晓?” 从穿越过来起,就知道这两位不顶事,但得把他们一起拉下贼船才行,往后还有许多事,要他们帮着打掩护。 郭修文和杨月娥对视一眼,觉得儿子说得有点道理,又好像不太对,但看着地上的米和肉,都开始纠结起来。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有人敲门。 不一会儿,两个衙役推门进来,杨月娥一看到是官差,以为是来抓郭祥的,捂着嘴差点叫出来。 “有人吗?”一个衙役问。 杨月娥紧紧拉住郭祥的手,唇角发颤地道,“待会官差问你啥,你都说不知道,都是娘的注意,和你没有关系。” 郭祥却认出那两个衙役,那日在酒楼抱怨要找乱党的就是他们。 而且他办事谨慎,有信心不会被发现。 听到衙役说是来查户籍的,郭祥紧绷的心弦也松了下来,拍拍他娘的手说没事,“不是来查私盐贩子的,娘你在屋子里,我去见见他们。” 4. 第 4 章 两个衙役分别叫张猛、钱继武。 郭祥打了个照面,热情地邀他们坐下,“两位要不要喝水,我娘病了在屋里,你们有事尽管和我说。” 想到娘方才吓到的样子,郭祥干脆说她病了。 高一点的是张猛,他们看郭祥就一个半大小子,一眼望去,郭家也就三间土房,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便放下戒心,“喝水就不用了,叫上你爹娘往宗祠去,近来有乱党出没,县太爷要我们来查户籍。” 在古代,户籍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标明了来源与出身,贱籍的人不可考科举。 若是没有户籍,会被当逃民处理,很可能被卖成奴隶,或者私下处理了。 既是乱党,必定不是桃花村的人。 郭祥穿来好几日,就没在桃花村见过陌生面孔。 他叫出爹娘,带着八个月大的六弟,一起往宗祠去。 到宗祠时,有不少人也到了。 大家听说是查乱党,都有些害怕,毕竟桃花村上次的大事,还是三十年前的洪灾。 郭家八口人都站在一起,郭祥好奇要查什么乱党,听张猛问谁会写字,立马把他爹给推了出去,自个也笑呵呵地过去磨墨。 郭修文一直低着头,他一向怕事,这会拿笔的手都有些僵。 郭祥也发觉他爹写字有点不自然,但查乱党而已,怎么都和他们家没关系。 郭家就是土生土长的桃花村人,往上数五代,都在桃花村的族谱上。 除了三十年前的水灾,他爷爷带着五岁的父亲出去逃难,郭家人再没离开过桃花村。 桃花村上下近三百口人,这一弄,就到了天黑。 杨月娥夫妇先带着几个孩子回家,郭祥主动留下帮忙整理。 他心思活络,如果世道真要乱起来,他也得提前做点准备。 帮着收拾好桌面,郭祥再热情地给他们打来洗脸水,“两位官爷,你们可真辛苦,天那么热,还跑这么远。是什么样的乱党啊,你们与我说说,若我看到,也好给你们通风报信。” 张猛坐下喝了一大碗的水,今晚他们住在桃花村的宗祠,大剌剌地敞开腿坐着,“你个毛头少年,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一旁的钱继武说不一定,“我看郭祥机灵得很,比起我家那小子聪明得多。不过我们也不懂是什么样的乱党,上面人就让我们盘查有没有外边来的人,据说不是最近的事,而是十几年前的夺……” 钱继武没说完,边上的张猛就咳了一声,赶忙停住嘴,转而道,“你个小孩,别管那么多,天色不早,快些回家休息吧。” 郭祥“哦”了一声,听话地走了,还帮他们关了门。 “你也是的,和一个小孩说那么多干嘛?”张猛板着脸,不高兴钱继武说那么多。 钱继武挠挠头,他年纪比张猛小一点,平常也都听张猛的话,讪讪道,“他个小孩,十几年前的事,他都没出生呢,你别太紧张。” 张猛走到木床边上,解开外衣,“不是我谨慎,县老爷不是特意交代了么,让我们嘴严一点,若是走漏风声,让人给跑了,咱们都要掉脑袋。” “没那么严重吧?”钱继武道。 张猛深吸一口气,“谁知道呢,咱们的命算不了什么,只求他们要找的人,不在咱们的地界吧。” 天色渐晚,张猛和钱继武歇下时,郭祥也回到了家里。 锅里给他留了饭,吃的时候还是温的。 那么多日,他总算吃上一口肉了,虽然没有调味料,但已经很满足。 只是家里穷习惯了,他买的一斤肉,娘只做了三分之一,一个人也就分到薄薄的两片。 不过这也是个进步,今天能吃肉,以后努力天天吃肉! 回屋时,郭福已经睡成小猪,几个妹妹睡在对面的床上,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很快进入梦乡。 这一晚,郭祥做了个很长的梦,先梦到全家被追杀,一起掉下悬崖后,他爹又当了大官,全家一起吃香喝辣的。 在他吃着烧鸡,喝着美酒时,突然被热醒了。 睁眼一看,是郭福紧紧挨着他,一只手还塞在他嘴里。 烧鸡是梦,被追杀也是梦,有个大官爹更是梦。 看着布满蜘蛛网的房梁,郭祥长长地叹了一声气,推开郭福,起身往外走。 他刚到厨房,二妹就跟进来了。 “大哥,我来做饭。”郭见春洗了把脸,便打算洗野菜。 郭祥却把她拉到灶台前,“你生火,今天我来做饭。” 郭家的早饭都是野菜糊糊,吃了没一个时辰就开始饿,前几天是没有办法,现在买了米回来,郭祥只想吃饱一点。 郭见春看大哥勺了一大碗的米,心疼地道,“大哥,这些米够我们吃两天的了。” “没事,吃完还会有,你信大哥。”郭祥一遍淘米,一边洗野菜。郭家的小孩一个个瘦骨嶙峋,再不吃饱一点,他就长不高了。 炖了一锅的野菜稀饭,郭祥给每个人都盛了一大碗,等他娘进来时,气得想骂人,但又不舍得骂孩子,最后自己憋红了脸。 “娘,几个弟弟妹妹都太瘦了,得让大家吃饱一点才会长个。”郭祥知道娘心软,笑呵呵地把碗递过去,“再说了,你肚子里还怀着弟弟妹妹呢,也得吃饱一点。家里没米了,我再去挣就是,不用怕。” 听到郭祥还要去挣钱,杨月娥立马摇头,没等郭修文发表意见,就说了不行。 郭祥笑着说好,心里却没打算听话。他上辈子爱挣钱,是想让自己过好一点,现在是非常需要挣钱,不然这一大家子,都要营养不良了。 吃过饭后,大家又去了宗祠。 张猛两个,每家每户地盘问过去,又花了一整日的时间。 次日他们走的时候,郭祥还给他们送了几块饼,给他们路上吃。 钱继武夸了郭祥好几句,觉得郭祥这孩子真有眼色,小嘴倍甜,对郭祥很有好感,让郭祥去县城时可以找他。 当然了,他们也不会占郭祥便宜,给了郭家二十文钱,说是给郭修文帮忙登记的钱。 郭祥拿了钱,开心地回家。 和衙役打好关系更重要,衙役虽然没有官衔,但他们这种小地方,衙役很能说上话。有个什么事,往后再见面也是情分。 拿了钱回家,郭祥都给了他娘。 杨月娥看到有钱也很高兴,但还是嗔了一句,“你也是的,官爷的钱也敢要,下次可别那么贪钱了。” 郭祥还是笑着说好,他爹要去镇上交抄写的书,他打算跟着去看看。 父子俩刚出院门,就看到杨翠娥拉着赵静好跑过来。 郭祥看了他爹一眼,两人默契地堵在门口。 在杨翠娥母女到院门口时,郭修文立马撇开目光,他这个大姨子太彪悍,叫人不能不害怕。 郭祥倒是很淡定,“大姨怎么来了?” 杨翠娥大口喘着气,瞪着郭祥,仿佛要用眼神把郭祥千刀万剐。 赵静好先忍不住,急急地道,“祥表哥,我们是来见小姨和见春表妹的。” “我娘不见你们。”郭祥面无表情地道,“我妹妹也不见。” “郭祥,你懂不懂尊敬长辈?”杨翠娥那天去了王家,本想把钱还给王家,但王家不要钱,只要人。还说杨翠娥按了手印,不给人,就双倍赔钱。 王老爷是举人出身,若不是一直没等到官职替补,也是要做官老爷去的。如今在镇上的书院当夫子,附近有声望的人都很尊敬王老爷。 杨翠娥不敢惹怒王家,又舍不得二十两银子,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王家做奴仆,只好跑来郭家。 郭祥听得好笑,用手肘拱了拱他爹,才听他爹说了句“不见。” “听到了吗,我爹也说不见,大姨如果是想说王举人家的事,就请回吧,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了。”郭祥道。 “你这小子,一点是非黑白都不懂,我是你亲大姨,也是见春的亲大姨,我会害了她不曾?”杨翠娥见软的不行,就想硬闯,但郭祥堵着门不让她进去,只好大喊着她妹妹的名字。 杨月娥听她大姐又来,皱着眉出来。 “月娥,你听我和你说……” “不用了大姐。”杨月娥打断大姐的话,事关孩子,她的态度也不由自主地强硬一些,“我再说一次,见春不给人当丫鬟,也不会给人做小。” “杨月娥,你想挨揍了是吧?” 见向来好说话的妹妹不愿意,杨翠娥的火气蹭蹭往上冒,忘记这里是郭家门口,抡起袖子就想冲进院子打人。 但郭祥哪里会让杨翠娥得逞,没等他爹作出反应,用力推开杨翠娥。 杨翠娥从石阶上滚下,摔了个底朝天,哎哟地叫唤。 赵静好忙跑过去,哭着道,“娘,这可怎么办啊,见春不去王家,我就要去王家了。呜呜,我才不要伺候病痨鬼,娘你快想想办法。” 听到赵静好的话,郭祥明白怎么回事,感情舍不得自家孩子,就要祸害他妹妹。 门都没有! “爹,你去找和我相熟的张衙役他们,就说有人要强抢民女,让他们来抓人。”郭祥声音大,引得附近的人都凑过来问怎么回事。 看到邻居们围过来,郭祥立马抹了抹眼角,声情并茂地哭道,“我大姨收了王举人的好处,想抢我妹妹去王家当小妾,我家虽然穷,但也不会让妹妹给人当小,找官爷也是不得已。” 一听这话,大家纷纷指责杨翠娥。 “真是昧良心,怎么不让你女儿给人当小?也不怕断子绝孙!” “就是,见春有爹有娘,还有亲哥哥,哪里轮到你一个外人做主?” 几个婆子一人一句,越说越气愤。也有凶悍一点的男人过来赶人,“麻溜地滚蛋,这里是桃花村,还轮不到你们外村人来欺负人。” …… 见越来越多人围过来,杨翠娥也害怕了,而且郭祥什么时候认识衙役? 这可怎么办? 杨翠娥怕被打,不敢多待,只好拉着女儿狼狈地跑了。 看人走了,郭祥忙给乡亲们鞠躬行礼,“多谢叔叔伯伯、婶婶伯母帮我们家说话,我给你们跪下……” “可使不得。”一个白发苍苍的阿婆过来扶住郭祥,“大家都是一个村里住着,你爹娘最是老实,从来不与人结怨,我们不过是帮你说几句话。” “谢谢孙婆婆。”郭祥哽咽两声,用力挤出两滴眼泪,又把他大姨做的事说了一遍,把大姨描绘成恶毒人牙子,听得邻居们都表示,以后不让杨翠娥进村,免得拐走村里其他孩子。 等村民们散去,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看到娘坐在木头墩子上哭,郭祥给他爹使了个眼色,示意快过去安慰安慰。 郭修文蹲到娘子跟前,哄了几句,干脆把人抱在怀里,看得郭祥直感叹,他爹娘的感情可真好,难怪给他生了那么多弟弟妹妹。 哎,一声叹气后,看着爹娘进屋后不出来,郭祥知道今日无法去镇子了。 第二天一早,郭祥怕再有什么事,吃过早饭,就急急忙忙地拉着他爹出门。 到镇上后,郭修文要去书局送书,郭祥说想去逛逛,郭修文也没拦着他。 十几岁的男孩子嘛,总是爱玩一点。 郭祥想看看还能做什么生意。 逛了一圈,准备回去时,一个小巷里突然跑出一个人,和他撞了个满怀。 对方看清他的脸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跑。 两人一路狂奔进破庙,藏在干柴堆里。 郭祥满身是汗,大口地喘气,看着边上的私盐贩子,不由皱眉。 奇怪,他跟着跑什么? 5. 第 5 章 郭祥这下才反应过来,他又没做亏心事,干嘛和这个私盐贩子一起跑? 若是被人一起抓获,那才完蛋。 前些日子卖盐时,郭祥怕和太老沉的人做生意会被盯上,就挑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对方估摸着十七.八岁,没比他大多少。 “袁……”郭祥刚张口,就被袁百鸣捂住嘴。 过了许久,郭祥憋得脸通红,才用力推开袁百鸣,“袁哥,你怕什么呢,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还不是你给我惹的祸!” 袁百鸣幽幽地说了一句,再往墙后靠去,拿出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后,又递给郭祥,“你卖给我的细盐太好了,刚卖出去,就有人找来,非要我把方子给他。” 他脱手的对象,也不正规,所以对方只能偷偷地抓他。 郭祥听明白了,袁百鸣本事太小,不该接他的生意。 他试着问了句,“那些人把你抓走,会怎么样?” “你不懂?” 袁百鸣露出一些诧异,但看郭祥是真的疑惑,才撇撇嘴道,“关起来呗,直到我给出细盐方子,再把我丢乱葬岗埋了。我看你也是没什么靠山的,不然也不会把细盐卖给我。不过你的细盐是真好啊,比盐司里最好的盐都要好,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的盐。” 他越说越激动,看向郭祥时,仿佛忘记方才还被人追杀。 郭祥卖给袁百鸣的细盐,还是半成品,并且掺和一些粗盐的粉末,就是怕一下拿出太好的东西,会被人盯上。 但没想到,即使是半成品,也是这个时代没用的工艺。 “我和你说,咱们两个合作,你把细盐卖给我,我去找下家,咱们保管能挣个盆满钵满!”袁百鸣兴奋地描绘未来,“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底线、没良心的人,肯定不会杀人越货。” 郭祥却怀疑地道,“只是卖个几斤细盐,你就被人追杀成这样,若是你再多卖一点,你能保住命?” 之前挣钱的时候,郭祥没想那么多。 但现在跑了一次,才想到走私盐这条路不行,没有官府的庇护,他们又握着极大的利润,眼红的人便会不择手段地迫害他们。 袁百鸣被问得不笑了,掰了根木柴在地上画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他这样,郭祥也跟着叹了一句,“如果有引窝,咱们能和盐司的人接手,成为正规的盐商,那就好办了。” 但引窝这东西,想要重新办一个太难,租的话,他和袁百鸣都没那个本钱。 当盐商可以一本万利,却也需要很多本事,除了丰厚的本钱,稳定的灶户,官衙里也得有熟悉的官老爷。 而郭祥现在,一穷二白,手里也就几两银子。 但在他说完后,袁百鸣的手突然顿住。 “小哥,你的细盐,真是你自己做的吗?”袁百鸣突然问。 郭祥卖盐时,没用自己的本名,听袁百鸣问他,点了点头,“也是无意中做出来的。” “如果,我说如果我能弄到引窝,你要不要跟我合作?”袁百鸣敛去其他神色,认真地看着郭祥。 郭祥下意识地想说怎么可能,但对上袁百鸣的眼神后,突然觉得,袁百鸣可能在说真的。 “袁哥,你别和我开玩笑哦,我会当真的。” “谁和你开玩笑了?”袁百鸣丢掉手中的木棍,站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我……罢了,和你说那些也没用,你就说干不干吧?” “干,那肯定干。” 郭祥正愁没有生意可做,如果袁百鸣真能弄来引窝,不管怎么样,都能挣钱。 虽然心里很好奇袁百鸣有什么本事,但方才听到袁百鸣顿了顿,便知道袁百鸣也是个有故事的。 也对,寻常人家十几岁的少年,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出来贩卖私盐? 没有的。郭祥心想。 “行。” 袁百鸣的两只手放在郭祥的肩上,自报家门道,“我住在镇子最南边,附近有口枯井的院子里,过个三日,你就去那里找我。” 告知自己的住所,便是把底细交给郭祥,如果郭祥去官府告发他,他就彻底完蛋。 这是合作前,体现信任的必要方式。 郭祥点头道,“我叫郭祥,家住桃花村。虽然我不懂你有什么法子,但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让我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袁百鸣笑了笑,“好,我记下了。” 看时候不早,郭祥得回去了,和袁百鸣告辞后,飞奔去镇子口。 看到他爹坐在路边,高呼了一声“爹”。 郭修文也没生气,只是等郭祥到他身边时,笑呵呵地说了句,“下次别玩那么迟,你娘会担心的。” “好的爹。”郭祥从他爹背篓里拿出一捆书,父子俩一起往家走。 他们到村子时,刚过申时。 远远的,郭祥看到娘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坐在门口,看到他们父子,立马小跑过来。 杨月娥想接过郭祥手里的书,但郭祥没同意,“行行行,娘知道你长大了。快进去吧,今天家里吃地瓜粥。” 给隔壁孙阿婆还鸡蛋时,孙阿婆送了一篮子地瓜,看着几个孩子围着地瓜流口水,杨月娥就给煮了一半。 地瓜粥香香甜甜,郭祥吃了两碗,顿时舒服多了。 吃饱喝足,爹娘回屋算抄书挣来的钱,郭祥则是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坐在院子里。 郭福话最多,一直说着不会累,“大哥,你今天没看到,徐虎看到我,本来想凶我,但我刚提到你,他就哼哼走了。” 郭见春也点头说是,她声音柔柔的,“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郭祥觉得会,但看着弟弟妹妹们,握紧了拳头,“没事,有我在呢,我能打得他们不敢来。” “大哥你最厉害了!”郭福竖起大拇指。 郭见春三姐妹也附和地点头,他们的大哥,是世上最好的大哥。 看着一大家子其乐融融,郭祥突然觉得,兄弟姐妹多也好,不像他上辈子,孤孤单单,都不知道他死了后,有没有人为他掉眼泪。 哎,在心中叹了一声后,看月亮爬了上来,带着几个孩子去洗脚睡觉。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天黑后没有娱乐生活,关了门就是睡觉,也难怪他爹娘给他整出那么多弟弟妹妹。 躺下后,郭祥很快就睡着。 但傍晚喝的粥,睡了会就想起夜。 他准备起床时,发现郭福也睁着眼,兄弟俩交换一个眼神,默契地穿了鞋。 到柴房后方便完,郭祥打着哈切,准备要回去时,突然听到一些响声,忙拉着郭福往墙后躲。 “大……” 一个哥字还没说出口,郭福的嘴就被捂住。 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树枝被折断的响声,随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哥,咱们真烧了郭家的房子,出人命怎么办?”徐虎左顾右盼,但四周黑漆漆的,只能看清房子的轮廓。 徐彪躬着身子走在前面,“你傻啊,我们就烧柴房,哪里会出人命!” 就算徐彪胆子再大,也不敢闹出人命,他没读过书,也知道杀人要偿命。烧个柴房让郭家知道他不好惹就好,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徐虎“哦”了一声,他向来都听他哥哥的。 徐彪兄弟快到郭家柴房,徐彪先停了下来,往郭家院子里瞄了一眼,发觉没有人之后,才道,“这一次,一定要给郭家人一点颜色看看。” 摸摸右脸,现在还有点疼。 “大哥说得是,我肚子上的淤青,到现在还没有好。”想到那日被郭祥按在地上打,徐虎就恨得牙痒痒,比起烧房子,他倒是更想打郭祥一顿。 徐家兄弟蹲了下来,开始准备火折子等。 而藏匿在墙后的郭祥兄弟,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郭福一开始就忍不住,想冲出去打人,但被郭祥拉住。 郭祥看到徐彪徐虎蹲下,递给弟弟一根木棍,自己也拿起一根手臂粗的,“我说一二三,咱们一起冲出去,你使劲打就是。” 郭福用力点头,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一、二……三!” 郭祥刚数完,一旁的郭福立马冲了出去,举起木棍就打。 “哎哟!” “谁他娘的打老子?” “打死你,打的就是你。”郭福使出全身力气。 郭祥也紧跟其上,月光微弱,只能看到两个人影,但他们搞了偷袭,占了先机。 徐虎被打得嗷嗷叫,动静大得郭修文夫妇都醒了。 还是徐彪机灵一点,知道事情败露,再待下去,就要被抓现行,拉着徐虎就要跑。 但郭祥哪能让徐彪徐虎跑了,他知道徐彪更有能耐,就死死抱住徐虎,只要抓到一个就好。 而徐虎显然没有他哥哥聪明,一直嚷嚷着不要打他,不仅把郭修文夫妇惹来,附近的孙家和孟家人都醒了。 大家听到动静,男人们都拿着木棍过来,问怎么回事。 徐虎被郭祥死死按住,徐彪又不能丢下弟弟,兄弟俩就被抓了个现行。 郭福看到大人们来了,立马义愤填膺地道,“我和我哥起来撒尿,就听到这两人要烧我家柴房,这种坏心眼的人,就该叫里正抓起来浸猪笼!” 几个大人一听这话,再看地上的火折子,他们都知道这兄弟俩往常跋扈,确实干得出烧人房子的事。 大家都是贫苦的农村人,能盖一间土房都很不容易,徐彪兄弟小小年纪就能干出这种恶毒的事。孙大柱提议去里正家,让里正给郭家做主。 一听要去里正家,徐虎立马哭了,“我不去,明明被打的是我们,应该郭家给我们赔钱!” 徐彪瞪了弟弟一眼,也知道去不得里正家,一改往日的嚣张,给郭家人赔笑脸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兄弟俩只是想进山打猎,今晚天色太黑,走错地方而已。” 郭祥可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村里就那么点大,外村人走错有可能,你们怎么可能走错?就算你们不承认,地上的火折子和燃油都是证据!” 说完,他给孙大柱几人行礼,“劳烦各位叔伯陪我走一趟,不然今日的祸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发生到其他人家。” 众人听郭祥这么一说,纷纷表示愿意陪着去里正家。 6. 第 6 章 一行人敲开里正的门,郭祥说明来由后,里正又让儿子去把徐有财夫妇喊来。 大晚上的,大家都很困,还要处理这种事,谁的心情都不好。 里正上了年纪,本就眠浅,之前就听说徐彪兄弟爱欺负人,但他们年纪还小,村里小孩之间打打闹闹也正常,也没闹出大事。 可这次,徐彪徐虎竟然想烧郭家的房子,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看到徐有财夫妇进来,里正没好气地道,“看看你们养的好儿子,偷鸡摸狗,还敢烧人房子,以后是不是要杀人越货了?” 徐有财听得愣住,再去看两个儿子,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正要问谁打的时,边上的林荷花哭嚎着跑过去。 “我的老天爷啊,谁他娘的那么恶毒,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已,怎么可能烧人房子。”林荷花一边哭,一边搂着徐彪徐虎,“你们这群天杀的,就知道欺负我家孩子,他们最是听话,绝对干不出混账事。到底是谁,这样污蔑他们?” “郭修文,是你吗?还是你杨月娥?” 被点到的郭修文夫妇,愣了下,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没想到林荷花还能倒打一耙。 郭祥知道爹娘不善言辞,直接和里正拱手道,“里正爷爷,您是知道我们家的,我爹娘从来不和人争论,我家弟弟妹妹也最乖巧。现在人证物证都有,徐家要耍赖是他们的事,还请里正爷爷给我们一个公正。” 顿了下,他加重一些语气,“不然的话,我们只能报官去了。” 一听郭祥要报官,林荷花就朝郭祥扑过去,抬起手就要打,但被郭祥挡住胳膊。 徐有财却是知道,报了官,他家小子可就完了,而且郭祥和前两日来的衙役混得不错。心思动了动,徐有财赶忙把他娘子拉到身后,笑呵呵地看着郭祥,“郭祥,你别动不动就说报官,咱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若是报了官,你让里正怎么办?” 村子里出了丑事,里正的面子也不好挂。 郭祥听徐有财搬出里正,也笑了下,“所以说,还是咱们村里解决了的好。这种事还是要严厉一些,不然村子里的人,以后怎么安心?” 听到严厉,林荷花不干了,“他们就是两个孩子,又不懂事,你们郭家干嘛得理不饶人?你们才是真恶毒,非要逼着两个孩子去死吗?” “够了!” 里正本就烦躁,听到林荷花的嚷嚷声,更觉得聒噪。 作为里正,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现在那么多村民都等着他下决断,如果不能公平处置,往后岂能服众? 而且郭修文是他们村里唯一的秀才,他家孙儿的启蒙读书,还得靠郭修文。孰轻孰重,里正心里自有一杆秤。 “徐彪徐虎年纪也不小了,我十五的时候,都快定亲了。”里正一声怒吼,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们起了贼心,是徐有财夫妇教子无方,今天我就替你们教育教育。大柱你们把徐彪徐虎按住,一人打二十个板子,往后再犯,直接翻倍!” “还有,不许徐彪徐虎再去郭家。” 二十个板子打下去,若是重一点,得血肉模糊,伤了筋骨。 不过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不至于打那么重,但也可以让徐彪徐虎半个月下不来床。 对此,郭祥很满意了。 毕竟住在一个村子里,徐彪徐虎还没得逞,不可能把人打残废。 既然里正下了决断,郭祥便让爹娘带着弟弟妹妹先回家,他留下数着板子。 等二十个板子打完,徐虎已经晕死过去,林荷花哭得嗓子都哑了,不停地咒骂郭祥,“你个短命鬼,心肝坏了的杂种,有本事你冲我来啊!你他娘的还笑,我打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看林荷花冲过来,郭祥也没急,淡定地站在原地,因为他知道,里正会让人拦住林荷花。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林荷花被里正叫人按住,脸贴在地砖上,连骂人都叫不出声。 看到这个场景,郭祥再次和里正道谢,才往家去。 等他到家时,弟弟妹妹已经睡着,他爹在院子里等他。 “大郎啊,你说往后……” “爹,往后我们挺直了腰板,自然没人敢欺负我们。”郭祥知道他爹要说什么,“您好歹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如果谁要读点书,或者帮忙写信,都得找您。你得有些底气,凡事你越怕,咱家越会被欺负。” “行了,您快去歇着吧,经过今晚的事,徐家会收敛一些的。” 打了个哈切,郭祥很困了,趁着天还没亮,还能去睡个回笼觉。 郭修文看着主意越来越大的儿子,突然觉得,他大儿子才是一家之主,比他有想法多了。 一晚上过去,等第二天大家都醒来,全村的人都知道徐彪徐虎干的事。 村里同龄的孩子都被徐彪徐虎欺负过,家里大人找过徐有财夫妇,但也没用,那就是一大家子的无赖。 现在徐彪徐虎被打,大家都拍手叫好。 一个早上,就有五.六户人来郭家串门,大家拿上几个地瓜,或者一篮子青菜,说是来看看郭祥兄弟有没有被吓到,但实际上都是来听热闹的。 郭修文夫妇不善言辞,郭祥一大早就进山去了,只有郭福,从早说到晚,不管是谁问起,都要从头到尾说一遍。 有了郭福的努力,事情越传越远,徐有财一家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郭祥进山看猎物去了,前几日进山采草药时,他弄了几个陷阱。 上辈子生活在农村,经常去抓雀雀,有时候还能抓到一些野兔和山鸡。 今天他运气不错,在一个山涧处的陷阱里,发现了一只山鸡,估摸着有三斤重。 山鸡还活着,郭祥用绳子绑住它的脚,放在背篓里后,再铺上一层野菜。 财不外露,吃的也是一样,低调一点更好。 哼着小调往家走去,看到家的后门,郭祥加快一些步子。 “郭……郭祥!” 灌木林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郭祥转头寻去,看到袁百鸣从灌木丛后探出脑袋。 在这里看到袁百鸣,郭祥是非常意外了。 看到袁百鸣和他招手,郭祥小跑过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 袁百鸣说话时,突然皱着眉哎哟,他撩起袖子,郭祥才看到他的胳膊青了一大片,“你是不知道,为了引窝,我差点摔死在墙头。还好我身手敏捷,不然你就只能去帮我收尸了。” 郭祥听着预感不好,皱眉问,“你该不会是偷了个引窝出来吧?” 偷来的,那可不能用。 “才不是偷,这本就是我的。” 袁百鸣拿出怀里的引窝,“你看看上面的名字,袁东来,这是我爹!” 郭祥看了眼,还真是。 “你知道袁氏盐业吧。”看郭祥露出疑惑,袁百鸣干脆坐在地上,“看你肯定不懂,袁氏盐业虽不是数一数二的盐号,却也有着三十几年的发展了。这是我爹辛苦打拼下来的产业,但谁能想到,他死了后,我这个老来子,就被叔叔们赶出袁家。” “如果不是我机灵,藏在了别人的棺木里,现在也是一缕冤魂了。” 郭祥听得惊讶,知道袁百鸣有点故事,但不知道那么具有戏剧性。 袁百鸣继续道,“他们以为我死了,我躲躲藏藏五年,知道自己年纪小,没本事和他们抗衡,就一直韬光养晦。我告诉你啊,我可是背水一战偷出引窝,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引窝被我拿走,等知道了,肯定到处找人。咱们要是干不好,我就得去见阎王。” 说着,他笑着揉揉鼻子,脸上有着少年人尚未褪去的青涩,也夹杂了更多的早熟,“不过我相信你可以,你是我见过,最淡定的小孩!” 郭祥听完袁百鸣的故事,知道他得拿出全部的本事,不然他也可能要陪着见阎王。 “我也相信我可以。”郭祥和袁百鸣笑着道,“不过我可不是小孩,咱们差不了几岁,干脆结拜为兄弟,往后我多一个哥,你多一大家子人,你不亏。” “结拜?” 袁百鸣有些意外郭祥的提议,但很快点头说好,“那就结拜,咱们现在就结拜!” 树林里,郭祥两人对着天地结拜。 他们都还预测不到,等五年、十年后,别人再听到袁氏盐业时,会有多惊叹。 而另一边,张猛和钱继武回到了县城,还带回几个没有籍贯的人。 等他们到县衙时,发觉牢房都住满了,院子里也绑了不少人。 县太爷谭睿看到他们回来,让他们快点帮忙登记,不符合年龄的,都先放出去。 这一忙活,就到了深夜。 谭睿与张猛两个关系亲近,邀他们两个一块喝酒,酒过三巡后,都有了点醉意。 钱继武好奇心比较重,问干嘛抓那么多人。 谭睿先是哼了一声,再干笑道,“你们没去过郡洲,很多事都不明白。哪里是抓什么乱党……” 说到这里,谭睿抬眉停住,过了会才叹气道,“十几年,逆王起兵造反,端慧太子死在战乱中。后来战事平息,逆王党羽全部被诛,皇子中只剩下廉亲王一个。” 这些事,钱继武和张猛都有听说过一些,毕竟那次的战事死了不少人,若不是他们这里离京都远,也会受到波及。 谭睿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他在云安县待了六年,因为前些年太过耿直,得罪了原来的太守,一直不得升迁。这两年换了新太守,学着藏起棱角并圆滑处事,过些日子便要离开云安县了。 故而现在和钱继武两人说话,生出一些不舍之情,便多说几句,“上个月,我去拜见太守大人时,得知廉亲王的独子意外离世。廉亲王没了子嗣,又突然有人提起端慧太子,说他可能没死。你们想想,这哪里是抓乱党?” 钱继武惊得张大嘴巴,“怎么可能没死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谭睿也不理解,但他能猜到上面查乱党的用意,“不管端慧太子有没有活着,廉亲王都不能让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存在。不然他眼看着要到手的皇位,就要没了。” “所以啊,这是廉亲王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能放过一个。” 屋外漆黑一片,钱继武和张猛同时噤了声,想到牢房里的那些人,尽管是闷热的夏夜,也让他们不由生出涔涔冷汗。 他们心里都明白,那些人大多是无辜的,但年龄和端慧太子差不多的,都必死无疑。 7. 第 7 章 郭祥把袁百鸣带回了家,介绍说是自己的结拜兄弟时,郭修文夫妇都愣了下,倒是郭福几个很好奇,围着袁百鸣问东问西。 郭祥没说袁百鸣干什么的,只说在镇子上认识,袁百鸣没爹没娘,家产还被两个叔叔霸占,说得他娘泪眼婆娑,当即把郭祥带回来的山鸡给宰了。 一只山鸡,郭家一大家子,还要加上袁百鸣,大家分到的肉虽不多,却也是难得的美味。 郭福把碗底都舔干净,最后一口汤都不剩。 吃饱喝足,郭祥让袁百鸣先睡一觉。 次日一大早,郭祥才笑呵呵地去找他爹,说想和袁百鸣去县城看看。 一听去的不是镇上,而是县城,郭修文就想说不行。 但没等郭修文开口,郭祥抢先道,“袁哥说去找点谋生的法子,县城离桃花村也不算太远,爹以前不就跟着爷爷去了更远的地方?” “况且我得罪了徐彪徐虎,平常他们不敢来郭家,但如果我一个人在山里落单,岂不是要被他们欺负?” 郭修文越听越有道理,没忍住地点点头。 郭祥再接再厉,“再说了,我又不读书,在家里没事干,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还不如出去看看。若是不行,我再回来,也没什么损失,你说是吧?” 在古代,读书是一件非常费钱的事。 郭家太穷,连书都买不起几本,原主只在小时候跟着郭修文读过一些书。但后来家里孩子多了,郭修文为了养家糊口,就没那么多时间教孩子读书,也没钱送孩子们去学堂。 “你……”郭修文看着儿子期待地望着自己,感叹道,“大郎,病了一场后,你好像变了许多?” 以前大儿子也能干,但话没那么多,更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我现在不好吗?”郭祥问,“以前太老实,被人一直欺负,阎王殿走一回,我觉得人就活一次,得多为自己想着一点。” “爹,您就答应我呗,我给您磕头?” “别别别。”看郭祥要跪下,郭修文赶忙拉住郭祥,“你这孩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谢谢爹,娘那里就交给你了。”郭祥兴奋地说完,转身便跑了。 郭修文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小子把难题丢给他? 想到最疼孩子的娘子,郭修文感到头疼。 事实上,他确实说得十分艰难,在他刚小声说完,就被娘子掐着胳膊,疼得他直跳脚,“疼,真的疼!我都答应大郎了嘛,就让他去看看,小孩好奇心重,知道外面不好混,就回来了。” 杨月娥活到三十岁,她都没去过元安县城,听到郭修文已经答应大儿子,哼哼地背过身去,不搭理郭修文。 他们夫妇在屋里闹变扭,郭祥则是心安理得地带着郭福和郭见春,教他们怎么注意坏人。 等郭修文夫妇从屋里出来时,杨月娥的脸上晕着浅浅的红润,瞥了孩他爹一眼,杨月娥就把郭祥和袁百鸣叫到身边。 她千叮咛万嘱咐,一遍又一遍地交代两人要注意安全,别被坏人骗了去。 听得袁百鸣心里都暖暖的,他许久没体验到被关怀的感受,等郭祥转头看他时,眼睛里都有了点泪光。 次日一早,郭祥和袁百鸣带着家里的烙饼,出发去元安县。 本来到了镇上可以坐马车去县城,但袁百鸣刚从袁家偷出引窝,怕被人盯上,还是决定带着郭祥走小路。 两人花了一天半,才进了元安县城。 袁百鸣这些年兜兜转转卖私盐,挣了有一千两银子。 郭祥听到时都震惊了,因为袁百鸣看着就是一个穷小子,裤子的补丁比他还多,谁能想到袁百鸣存了这么多钱? 都说卖盐挣钱,他是真没想到那么挣钱。 不过一千两银子,也不够他们开盐铺。 倒不是店租贵,而是卖盐麻烦,从进盐到开商铺,都要花钱打点关系。若是他们想把盐铺开得还可以,怎么说也得再多三四千两银子。 听得袁百鸣想去借利子钱,郭祥赶忙让他打住。 “这种事可不能开头,不然利滚利,我们一辈子都得陷进去。”郭祥连忙摇头。 袁百鸣发愁道,“那怎么办?” 郭祥看着荒芜的破庙,若是想不到办法,他们就要一直住在这里。 沉眸思索片刻,郭祥心中有了想法,做生意嘛,没有本钱,再去拉投资呗。 在破庙里捣鼓了大半天,郭祥弄出两斤细盐后,就和袁百鸣出去打听。 现在的元安县城,大的盐号共有三家,分别是陈、王、宋三户人家,其中陈家底蕴最深,家业也越大。宋家是从外地过来,根基尚浅,但看着很有钱,一直在扩大产业。 这三家,都是有钱有门路,郭祥没多想就放弃的。 转来转去,郭祥把目光放在城南的张氏盐号上,观察了一天,都没三个客人进门。门口的招牌被晒脱了皮,也不见得修补一二。 袁百鸣有些不确定,拉住郭祥的胳膊,“你真要选张家?” “不然呢?”郭祥分析道,“只有眼看着要破败的人才会病急乱投医,不然那些有钱的盐号,你以为他们会轻易和我们合作?” 袁百鸣觉得郭祥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是想不到,郭祥能怎么说服张家。 在去找张家之前,郭祥带着袁百鸣去了成衣店,一人买了一身新衣裳。 两人给张家递上门贴,说是从川中来的商人,想在元安县城有个落脚处,并带来一些新盐,可以给张家看看。 张氏的东家叫张承乾,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 见到张承乾的胳膊上绑着黑布,郭祥便知道张承乾还在在孝中。 张承乾长了张国字脸,袁百鸣一眼看去,就觉得张承乾满身正气。 而郭祥也有同感,但同时,他也知道张氏为何如此落败的原因。 “见过张老爷,我们兄弟从川中而来,给……” 郭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承乾打断,“你们这些商人,无非又是看中我家的商铺与盐井,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想都别想我卖了祖业。蛇鼠一窝,你们和那三家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没开口说两句话,就被劈头盖脸骂,袁百鸣当即站了起来。 还是郭祥淡定,以前当销售,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更别说张承乾这种气性比较大的年轻人,反而更好解决。 郭祥笑眯眯地道,“张老爷误会了,我们是想在元安县城里开间商铺,但不是要吞并张氏。初来乍到,自然要以和为贵。” 说话时,郭祥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细盐,这是他和袁百鸣的敲门砖,“我们啊,人生地不熟,那些大家族看不上我们这种小商贩,我们也不敢高攀他们。在县城逛了一圈,发现最为公道的便是张氏盐号,这才登门拜访。这是我们准备的一点心意,张老爷不妨先看看?” 郭祥打开布包,露出洁白的盐粒。 只一眼,张承乾就看愣住。 郭祥清楚,没有人不会心动。 毕竟他做的细盐,是这个时代没有的成品,所有人都会为之惊艳。 但在张承乾惊讶之余,他却打量起郭祥两人,警惕地问,“你们有那么好的盐,为什么不自己开商铺?难不成,没有引窝?” “非也非也。” 郭祥叹了口气,“我们兄弟俩本来带足了盘缠,但路上遇到了歹人,只能留下引窝,所剩的钱财远远不够开商铺。但我哥哥是个有气性的,不想让家里的叔叔看不起,这才想着在元安县城找个靠谱的人家合作。” 公道,靠谱,郭祥已经夸了张家两次。 但张承乾却还是眉头紧皱。 看张承乾一直不开口,郭祥也知道别人谨慎点才正常,笑着道,“我也知道张老爷是个正直的人,这会还不能信任我们。不过您也说了,元安县城的三大盐号对您家盐井虎视眈眈。若是再没有生意,怕是要支付不起灶户们的工钱了吧?” 说话时,郭祥一直在打量张承乾的神色,看张承乾的眉头越皱越紧,便知道说中了张承乾的心事。 “今儿我们先告退,若是张老爷有意合作,两日内都可以到福运客栈找我们。”顿了下,郭祥薄唇勾起,“不过两日内没等来您,我们就得上别家看看了。” 和张承乾拱手行礼,郭祥便转身给袁百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多话。 袁百鸣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到了张府外,才敢压着嗓子道,“你就不怕他不来找我们吗?” 郭祥回头看了眼张府的大门,自信地道,“你看看这里,门漆掉落,府里的下人没几个,张承乾自己穿得也很朴素。他不会拒绝的,每一个盐商,都知道我给的细盐有多大的利润。” 一个被走到绝境的人,看到希望,便会紧紧握住。张承乾不过是被打压怕了,才会有些提防他们。 回到客栈后,郭祥给爹娘写了一封信,告知在元安县城的一家盐号打工,让他们不用担心。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主意大,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主,到了古代也是一样,下意识地独自去面对风雨。 在客栈待了一日,郭祥是淡定地算账,袁百鸣则是心里七上八下,慌得来来回回地转悠。 “你就别转了。”郭祥哎了一声,“再转圈圈,我头都要晕了。” “我坐下就心慌啊。”袁百鸣深吸几口气,“张承乾也太能忍了吧,他家都那样了,竟然还忍得住?” “淡定点,没有张家,还有其他盐号嘛。”郭祥安抚地道,“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不要怕。” 拉着袁百鸣出了客栈,在买馄饨时,听到边上几个人议论张氏盐号被人砸了,说是张氏欠了灶户的钱,拖了好几个月。 听到这话,袁百鸣脸都白了,馄饨也不吃了,拉着郭祥要去找其他盐号。 不过郭祥却觉得很好,不被逼一逼,他怎么会是张承乾的救命稻草呢? 事实还真如郭祥想的一样,在他们回到客栈时,便看到在等着他们的张承乾。 8. 第 8 章 客房 张承乾看着对面比他还年轻点的兄弟俩,突然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了。 但郭祥拿出早已写好的契约书,才看一眼,张承乾就被震惊到。 郭祥笑着给张承乾倒茶,“我知道张氏欠了很多银子,若是我们达成合作,这笔钱,便由我们来还。” “你可知道,十六万八千两银子,是多少数目吗?”张承乾听郭祥面不改色地说帮忙还钱,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哪有人会这样做生意? 郭祥却淡定地点头说知道。 这个事,他和袁百鸣已经商量好,虽然袁百鸣一开始也不理解,但还是被他说服。 他们两个,没有商铺,没有盐井盐田,更没有任何靠山。即使拿引窝租给别人,也容易被人抢走。 他们必须要背靠一个当地的盐商,才能借着别人的资源,来发展袁氏的盐业。 而且,他们要用袁氏当招牌,而不是继续用张氏的名号。 这么一来,便要给足了好处,张承乾才会松口答应。 张承乾眉头紧皱,看完契约书最后,当即表示不同意,“我张家盐号绝不能断在我手里,就算变卖家产,从头开始,我也要保住家中的盐号。” “张老爷误会了。”郭祥笑着道,“我们要挂袁氏的招牌,并没有让你别挂张氏的。只是要等钱还清后,才能挂张氏招牌。” “你想想,若是张氏的钱还没还完,你挂了招牌,也还会有人闹事。等把钱还了,再开门做生意,别人也能说一句厚道。” “等张氏挂牌后,张家再从袁氏退股,我们再转合作。袁氏有的细盐,张氏也一样会有。” 说话时,郭祥一直看着张承乾的眼睛,从看到张承乾出现在客栈,郭祥就知道张承乾没有其他退路。 袁百鸣帮着道,“张老爷不必急着回复,我们兄弟俩还能等两日。你也看过了,别说元安县城,就是整个中原内陆,也没有比我们更好的盐。” 有好盐,就不怕没有销路。 而且卖盐这个事,是一本万利。每年盐总商给国库的捐银,都高达百万两,可见盐商有多挣钱。 至于张家欠的十六万八千两银子,只要盐号运营起来,并不是难事,不然郭祥也不敢承下这份债务。 张承乾面前的茶水一直没有动,他反复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决定。 他的心里,是慌张的。 可郭祥和袁百鸣却很镇定,他们的自信,让张承乾最终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的张家,得变卖所有家产,把盐井盐田都卖给别人,可能都还不起钱。 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 看到张承乾点头,袁百鸣按耐不住地松口气,郭祥却是举起茶杯,小口地喝完。 张承乾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他可以确定,郭祥两人里,是郭祥说了算。 定下合作,便立马着手准备。 袁百鸣去找人订牌匾,郭祥则是在张家的后院提炼细盐。还是和之前一样,不需要拿出最好的细盐,而是比市面上的好一些就够。 十天过后,袁氏的牌匾做好,郭祥也提炼出两千斤的盐。 销售的经验多了,郭祥知道营销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让人把盐都抬到商铺门口,叫上两个小二在门口敲锣打鼓,告知众人可以免费领盐。 第一次领盐的,会发一个小木牌,连续五天领盐后,便会在木牌上烙个印子,以后来袁氏盐号买盐,都能便宜一成。 活动一共持续十日,刚开始人不算特别多,但有人来试过,发现真的可以领到盐,一传十,十传百,到了第四日,清早刚开门时,商铺外就排起长队。 每天一杯盐,连续来十日,也能领一小袋。对于穷苦人家来说,是很好的一件事。 而且他们都发现,袁家送的盐,比市面上卖的都要好,就连陈家都比不上。 他们这里动静大,每天都在敲锣打鼓,还有许多人排队,自然引起其他盐商的注意。 一开始,他们觉得新来的袁氏是冤大头,哪有人刚开门就送东西,等没有免费的盐送后,肯定没什么人再去。 但当陈家等人看到袁氏的盐时,一个个都面色如土。 他们都是盐商,清楚眼前的盐有多好。 能把这样好的盐拿出来送人,这个袁氏到底什么来头? 在袁百鸣收到陈家的帖子时,立马找到郭祥和张承乾,问怎么办。 张承乾当即放下脸来,“不许去,如果不是陈友诚,我张家也不至于这样。陈友诚那人,最是表里不如一,明明坏事做尽,却还要装出良善模样。” 袁百鸣为难地看向郭祥。 郭祥思考片刻,算了算最近几日的进账,“过去的日子里,虽说我们都在送,却也有人上门购买。最后两日,都有几十两银子的进账。算起来,已经不错了。但想靠着商铺的收入还钱,实在难于上青天。” 既然做生意,那就要做大做强,郭祥的野心可不小,“既然陈家人要见,那就去见见,毕竟是元安一带的头号盐商,去探探口风也是好的,看看他们的态度,并不是要和他们合作。” “况且,现在元安县城的人,还不知道袁氏和张家的关系。这样也好,他们不知底细,就不敢轻易出手。” “可陈家……”张承乾咬着牙,恨不得杀了陈友诚,想说陈友诚诡计多端,怕落入陈友诚的圈套。 郭祥看张承乾顿住,看出他的顾虑,“就算我们不去,只要袁氏的生意好了,他们也会出手。元安县城有多少人,每日需要多少盐,我们都能算出来。生意被人抢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以前在卖房子时也是这样,为了一单生意,平常看着要好的同事,都会背地里抢单。更别说他们现在的生意,要挣更多的钱。 看张承乾不说话,这事就先定了。 两日后,郭祥和袁百鸣按约去了酒楼。 他们到的时候,陈家人还没来。 等了一刻钟,只有一个小厮在,袁百鸣凑到郭祥耳边,小声地问,“怎么回事,叫我们过来后,反而自己没来?” “给我们下马威呢。”郭祥撇撇嘴,余光往屏风那瞥了一眼,再起身用正常音量和陈家的小厮道,“既然陈老爷忙,我们便先回去了,改日再续。” 听郭祥说要走,袁百鸣立马跟上。 陈家的小厮叫四清,听郭祥说要走,眼中飞闪过一抹不悦,“两位,我家老爷是忙了一点,还请你们稍等片刻。” “我们也忙的。”郭祥笑容温和,丝毫没表现出不耐烦,做生意嘛,讲究一个和气生财,不到必要时刻,不轻易翻脸。 他侧身迈过门槛,见四清抬手要拦,才敛去笑容,“我说了,我们的时间也很宝贵。” “郭公子,你们就这样走了,不太好吧?陈家可是元安县城里,盐商的总号。”四清搬出陈家的名号,不过是等了一刻钟而已,眼前这两人就要走,太不给陈家面子了。 别人都得求着见陈家人,这两人太不识抬举。 袁百鸣看四周有人看过来,哼了一声,说话声大了不少,“我们已经按时赴约,是你们陈家迟来,反而怪起我们?” 看热闹的人听到是陈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他们认出四清的衣裳是陈氏盐号的,才知道是哪个陈家。 一时间,他们更好奇怎么回事。 不过,郭祥没打算和一个小厮多纠缠,看四清放下手后,就继续往外走。 等郭祥两人走后,四清瞪了眼围观的人群,转身关了门,走到屏风后,皱眉道,“大爷,袁氏那两人忒不给脸了,连陈家的脸面都不给,他们未免太心高气傲。” 陈宇捏着手中的蒲扇,他们今日,确实是想给袁氏一个下马威。毕竟袁氏从开盐号起,就没去盐司那拜访过其他盐商,更没有去过陈家。 突然冒出的一个盐号,还有着最好的盐,怎么样都让人很不爽。 不过陈宇活了三十年,打小就跟着父亲做生意,反而觉得这些更好。 他方才瞧了一眼袁氏来的两个人,都非常年轻,年轻点的好,年轻气盛,才会办错事,走错路。 陈宇满脸横肉的脸,堆起阴阴的笑意,“四清,今儿个的事,你去盐司那传一传,我就不信,被所有人排挤后,袁氏还能办下去?” 有上好的盐有什么用,他们在元安县城扎根百年,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他们啊,来日方长。 四清应了一声好,立马去了盐司。 而郭祥和袁百鸣出了客栈后,两人都饿了,闻到一家茶楼传出的饭菜特别香,刚进去坐下,就看到了两个熟人。 “钱衙役,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了你们!”郭祥高兴地过去打招呼。 钱继武一眼认出郭祥,他对郭祥印象深刻,因为郭祥是他见过最机灵的小子,“我们本就在元安县衙当差,但是你,怎么来了元安县城?” 郭祥把袁百鸣叫过来介绍道,“这是我结拜的义兄,我跟着他来元安县城做点小生意。”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们一块坐下吃点。”钱继武招呼着小二多加两幅碗筷。 袁百鸣识趣地去多点两个肉菜,并且先预付了饭钱。 9. 第 9 章 四个人都是不拘谨的人,很快就聊到一起去。 能坐在一起吃饭便是不错,郭祥没多打探其他的事,今儿个只为了增进下感情。 用过饭后,钱继武还给了郭祥地址,让他有空可以去做客,说他儿子和郭祥差不多大。 送走钱继武两人,袁百鸣才问郭祥,“我瞧着钱衙役很是喜欢你,但他家是小子和你差不多大,又不是姑娘,干嘛那么热情?” “可能就是看我机灵吧。”郭祥笑着走出茶楼,“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陈家的态度很明显,看着就不是个能容人的,日后怕是要争斗起来,能认识几个衙门的人也好。” 袁百鸣点头说是,“还是郭祥你厉害,我就没这个本事。” “袁哥有袁哥的厉害,我们都很棒。”郭祥哈哈地笑了下,二人回了盐号。 把酒楼的事和张承乾说了后,张承乾气得直哼哼,“我就说陈家没好人,他们故意晾着你们,就是想拿捏袁氏。以后得小心一点,别让陈氏的人去盐号。” 袁百鸣说明白,他说郭祥都交代过了,如果有可疑的人到盐号,都会让跑堂的盯着。 “那就好。”张承乾嘴上说着好,眉头却一直拧紧。 直觉上,他选择相信郭祥和袁百鸣,但是又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做错决定了。 不过五日后,郭祥带来了一个商队的头目,张承乾彻底被郭祥折服。 头目叫翁文堂,专门把元安的盐往外运,他之前买的都是陈氏的盐,故而看到翁文堂时,张承乾非常地震惊。 过去几日,郭祥去了各个商队,好些商队看到他的盐,都很动心。 不过呢,大多数的商队都有稳定的合作对象,他们不敢贸然出手,怕袁氏盐号撑不了太久。为了一个还没站稳脚跟的盐号,就放弃原本牢固的生意链,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 但也有商队和原本盐号就不愉快,或者更重利的人,翁文堂就是和陈氏有些不愉快。 翁家的商队在元安算不上数一数二,但也能排中间。而陈氏盐号是元安盐号里的第一,翁家一直在等陈家给货,但陈家拖延了两个月,眼看着今年第二个季度都过去了,陈家还说没货,翁文堂就遇到了郭祥。 跑商队的,没有货就等于没有生意可做,还要养着一大堆的人,翁文堂本就气性大,在郭祥第二次上门时,就答应过来看看。 这一看,发现袁氏的囤货量远超于他的需求量,而且质量比陈氏的还好,却只比陈氏贵十几文钱,当即要了两万两银子的货。 签订完契约后,郭祥和袁百鸣亲自送翁文堂出门。 郭祥笑容亲切,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翁兄放心,等你们要出发前,直接让车队来袁氏拉货,我们帮忙装上马车,省得你们再辛苦。” 翁文堂活了快三十年,打小就跟着父亲跑商,见过不少做生意的人,但像郭祥这种让人安心又舒服的,还是第一个。 看着年仅十三的郭祥,翁文堂觉得自己的选择对了,郭祥这小子,未来必定大有作为。 “好了,不用再送我。”翁文堂和郭祥他们抱拳道,“三日后,我让车马过来拉货,再交剩下的尾款。” 看着翁文堂走远,袁百鸣的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直到视线里看不到翁文堂,袁百鸣兴奋地抱住郭祥,“郭祥,你可太厉害了。如果只是商铺的售卖,挣这两万量得花好几个月,果然辛苦付出是有回报的!” 郭祥也很开心,有一就有二。 他就不信,等翁文堂的货挣了大钱后,其他商队不会动心。 他们把定金一万两都给了张承乾,郭祥道,“等尾款到了,也先给你。虽然不够你欠款的一半,但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先给灶户们分发一批工钱,才能稳住人心。” 袁氏用的粗盐,都来自张氏的盐井和盐田,如果安抚不好灶户,郭祥也就没了提炼细盐的原材料。 张承乾原本慌乱的心,看着手中的银票,感动得差点落泪,“好,我这就去钱庄兑换银子!” 有了个好的开始,盐号每日的走货量也越来越高。 两个月过去后,等盐司的那些商号发现袁氏的生意比他们还好,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入秋后,盐田的产量慢慢变少,大部分的商队,在年前只会再走一次商。 当翁文堂回来时,和翁家有些关系的,看翁家那么快就回来,立马上门去打听怎么回事。 翁文堂出门一趟,原以为这次出门,要年底才能回来,因为他这次带的货量是以前的两倍。 他知道袁氏的盐好,但不知道那么好卖。每到一个商号,刚拿出盐来,对方都会比预定的要买更多。 见到诸多来打听的人,翁文堂只告诉几个要好的,随后带着其他三个商队的人,一起到了袁氏盐号。 郭祥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提前准备好充足的货物,见到翁文堂时,立马把人请到后院喝茶。 得知郭祥货源充足,翁文堂很是高兴,立马先定了五万两银子的货物。 “不过我家商队,没有那么多现银,不知可不可以等我走商回来,再给尾款?”翁文堂的商队不算大,但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有多挣一点钱,才能扩大商队。 袁百鸣为难地看向郭祥,却见郭祥淡定地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五万两的货可不是小数目,我们是相信翁兄的,但盐号不只是我们兄弟俩的。如果翁兄能给一些信物,我们都好合作。” “这是自然。” 翁文堂没想到郭祥会同意,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结果郭祥还同意了。他也越发欣赏郭祥的本事,别的人肯定不会同意,那就会让对方有点不高兴。但郭祥同意了,还要了抵押,说明郭祥很懂做生意,也很精明。 “我们都是做生意的,是应该给郭小弟一点信物。这样吧,我先交定金,明儿个再把家中祖屋的房契送来做抵押,你看如何?” “那肯定可以的。”郭祥笑着和翁文堂喝茶。祖屋房契自然值不了两万五银子,但祖屋的性质不一样,这代表了翁家的根。只要翁文堂还想在元安县城混下去,就不会看着祖宅被人收走,这是事关脸面的事。 其他三家商队的人,看翁文堂都那么干脆,也纷纷和郭祥要货量。 只是四个商队,就要走十一万量银子的货。 郭祥送走他们时,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以前知道盐商挣钱,但没想到那么挣钱。 和袁百鸣刚对上目光,两个人都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走,咱们叫上张兄,今晚一定要大吃一顿!”袁百鸣揽住郭祥。 郭祥没有意见,“肯定是要好好庆祝一下,你可以和盐号的伙计们说一下,今年生意不错,年底给大家封包,让他们干得有劲一点。” 生意上的事,袁百鸣已经自然而然的都听郭祥,郭祥说什么,他都没有任何疑义。 两个人一起往盐号里走,刚迈过门槛,就听到身后有马车停下,好奇地回头看去,便见到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 “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人家啊,马车竟然都是鎏金的?”袁百鸣惊得张大了嘴巴。 郭祥却是猜到了来人的身份,看到一个华服公子走下来,和对方拱拱手,问礼道,“陈家大爷好。” “你见过我?”陈宇问。 “不曾。”郭祥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陈宇有些意外,再次打量起郭祥。 郭祥说因为马车,还有车夫的打扮,就知道是陈家的人。 听到郭祥的解释,陈宇微微抬眉,过去几个月里,以为袁氏受到其他盐商的排挤,不会有所作为,结果郭祥转头就找了翁文堂,抢走陈家的几个商队。 “郭小弟还真是厉害,佩服佩服。”陈宇道。 郭祥说没有,“不知陈大爷是过来买盐,还是要卖盐呢?” “都不是,只是听闻翁家商队从你这里获利不少,想来找你们聊聊。”陈宇顿了顿,狭长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精明,“不知你们懂不懂,翁文堂一直是与陈家合作的?” “啊?” 郭祥露出惊讶,“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不过是前两个月无意中结识,翁兄说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货了,我才提了下袁氏有货。真没想到他们与陈氏有合作,不过陈氏合作的商队那么多,翁兄一直没有货,才会着急。” 叹了一口气,瞧着众人还站在门口,笑呵呵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进去吧,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慢慢谈。” 陈宇看郭祥态度不错,想着郭祥应该有的心虚,但坐下后,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不管他说什么,郭祥都是打太极,要么说不懂,要么就反问他。 坐了半个时辰,什么话都没问出来,反被郭祥问了几次,为什么不给翁文堂货。 坐到最后,陈宇有些端不住,板着脸问,“这么说来,郭小弟是不打算谈谈翁文堂的事了?” “谈什么?”郭祥装作不知道,还是笑着道,“他们是自由的商队,有自己的选择嘛。” “好,我是看出你们的态度了。”陈宇冷哼一身,起身道,“也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们装糊涂,那就日后看吧。” “诶,陈大爷别误会呀。” 郭祥假假地说了一句,等陈宇走后,才坐下继续喝茶,“陈家啊,撑不住太久喽。” 太高调了,当了那么多年头号盐商,过于目中无人了。 袁百鸣听懂郭祥的话,也跟着点头说是,“确实太高调一些,他那个马车,看着就奢侈,整个元安县城也找不出第二辆出来。” “算了,先别说陈家的事。你托人找的宅院找到了,我去看了看,挺合适的,已经帮你付了钱。” 再有两个多月就到除夕,眼看着天要冷了,郭祥现在挣了钱,想着把一家人都接到县城来,所以让房牙子帮忙找找合适的宅院。 “哎呀,你别这样看我,咱们是结拜兄弟,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不过是买个宅院给你,又不是啥大事,以后我得常去蹭饭呢。”袁百鸣笑呵呵地道。 他很羡慕郭祥,家里人都记挂着郭祥,时不时就托人送点东西来。不像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也没家人记挂。 10. 第 10 章 郭祥看出袁百鸣眼中飞闪过的落寞,揽住袁百鸣道,“那我就多谢袁兄了。你说得对,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咱们干脆买一块好了。在花园里通个门,往后你去我家吃饭也方便。” 袁百鸣笑着说好,“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相识于微末,他们的感情自然比别人要更好。 郭祥去看了眼宅子,三进的宅院,比起桃花村的三间土房要宽敞不少。 花园里还有池塘和假山,县城的书院就在两条街外。 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出发回桃花村之前,郭祥把袁百鸣和张承乾叫到一起。 二楼的茶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炭火炉子上,水已经沸腾一段时间,但三人都没心思去泡茶。 “我回桃花村,来回最少得半个月。”郭祥道,“陈宇刚来过一趟,还没讨到好,马上到年底,得多关注灶户和伙计们,别让咱们的人被收买了。” “还一个,若是有人来谈合作,也先压着。并不是我信不过你们的判断,而是临近年底,正常不会有跑商的人。” 袁百鸣立马点头说明白,“带我和叔叔婶婶问个好,等他们到了元安县城,我带他们下馆子去。” 张承乾得知郭祥要回家一趟,多少有点不安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生意上的事,他很依赖郭祥的判断。 交代完两个合伙人,郭祥才雇了一辆马车,带上一叠的银票往家去。 与此同时,郭家已经收到郭祥的来信。 郭修文给家里人读完信后,郭福高兴地跳起来,“大哥真要回来啦?那可太好了,娘腌的鱼可以吃了!” “你就知道吃?”杨月娥笑着瞥了眼三儿子,知道大儿子要归家,心中期待,又有些担心。怕大儿子在外过得不好,又怕几个月不见,大儿子病了还是伤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杨月娥忍不住叹气。 郭修文懂娘子的心思,拍拍娘子的肩膀,“你别想太多,你的身子慢慢重了起来,不能太操心。大郎能回来,说明人没事,只要人平安便好。” 他们本就没指望郭祥挣什么钱,这几个月,郭祥来信都说过得还可以,但在郭修文夫妇看来,是郭祥报喜不报忧罢了。 一家人都在期待郭祥归家,院子外,却又吵了起来。 郭福听到后,当即拿着铁锹冲出去,但被追出来的二姐拉住。 院子外,杨翠娥坐在石阶上,对着郭家大门就扯开嗓子骂,“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好心好意帮你们家,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差点害了我家姑娘,还害了我自个。” 连着十日,杨翠娥天天都来。 杨翠娥没能把郭见春送去王举人家,王举人上赵家拉走赵静好。赵德知道后,只好拿出棺材本把赵静好救回来。 经此一事,赵德不愿再忍让,要休了杨翠娥。不过杨翠娥是个泼妇性格,扬言赵德休了她,就要和赵德拼命。 赵德没办法,只好请了两家的长辈,大家坐下争论好几日,赵德才与杨翠娥和离。 虽是和离,但赵家村的人都知道,赵德是想休了杨翠娥。 而且杨翠娥做的丑事,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 杨翠娥回到娘家,也不遭待见,每日天没亮就被逼着做事。 干了两天,杨翠娥受不了了,每天醒来后,就来郭家门口叫骂,要郭家给她补偿。 最开始的两日,杨月娥夫妇还会出去说几句,但他们根本骂不过杨翠娥。 最近几日,只能关着门,等杨翠娥骂累了停下。 “还说是亲姐妹,哪里有这样的亲姐妹?”杨翠娥见桃花村的人都不看热闹了,瞧见经过的人,忙嚷嚷着让他们来看看。 但没一个人停下。 院子里,郭福听得暴怒,“二姐,你拉我做什么?我实在忍不住了,她天天都来,搞得做错的是我们家。” 郭见春不敢让弟弟出去,“你才八岁,就算出去,也打不过大姨。忍忍吧,等大哥回来。” 他们大哥,肯定有办法解决。 郭福气鼓鼓地丢了铁锹,听大姨还在瞎咧咧,捂着耳朵跑回屋子里。 等过两日,郭祥回到桃花村那日,还没见到自家院子,先听到他大姨的骂声。 走近一看,确实是大姨。 杨翠娥也看到了郭祥,立马爬起身,抡起袖子就朝郭祥走去,“好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个小兔崽子,把老娘害得好惨!” 上下打量完郭祥,看郭祥穿的还是之前的破衣裳,唇角扯出一抹讥笑,“不是说跟人去县城发财了?一分钱没挣到吧?” 这时,郭福从院子里跑出来,把郭祥拉到一边,说了赵家的事。 郭家其他人,也从院子里出来。 杨月娥看到数月没见的大儿子,眼眶瞬间湿了,“大郎都瘦了。” 郭福抬头看向大哥,露出疑问的目光,大哥的脸明明圆了一点,怎就瘦了? 郭家人刚团圆,想要多说几句话,但杨翠娥不合时宜地打断他们。 “你们当我不存在呢?”杨翠娥冲着他们大吼。 郭祥敛去笑意,直直地看着杨翠娥,“大姨,你自己害人在先,被夫家厌弃,是你的报应。你要骂都随你,扯破嗓子,也没一个人觉得你是对的。” 他转身拉住弟弟妹妹们,“走,我们回家去。” “郭祥,你别把我逼急了!”杨翠娥已经无处可去,身上仅剩的银钱,还不够她撑过这个冬天,“你要是逼急了我,我就杀了你全家。” 她满身戾气,胆小的郭见春和四妹郭觅夏害怕得瑟瑟发抖。 在杨翠娥看来,郭家只要还在桃花村,她就有法子赖上他们。 郭祥却丝毫不怕,杨翠娥只是个不太聪明的泼妇,并没有什么本事,带着家人继续往家走。 关上院门后,把带回来的点心分给弟弟妹妹们,再把爹娘拉进屋子里。 财不外露,特别是在人人都没什么钱的村子里,故而郭祥坐马车到镇子上,就自己走路回来。 他怕吓到爹娘,只是拿出两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我运气好,结拜的袁哥有家传的引窝,到了元安县城后,又碰巧遇到一个好人。大家一起合伙做生意,我帮忙出点主意和提炼细盐,在县城买了一处宅子,还存了一些钱。” 杨月娥看着两张银票,还沉浸在震惊中,没听到郭祥说的买宅子。 郭修文掐指算了算,同样瞪大眼睛,“你不过离家三个月,怎么就挣了那么多钱?” “是啊,所以我说运气好。” 郭祥现在不敢说实话,不然他爹娘肯定要被吓到,觉得他是被骗了,只有先把人带到元安县城,再说实话。 “这也运气太好了吧?”郭修文不可思议地道。 郭祥努努嘴,看他娘还在看银票,又说了遍想搬家去县城的事。 “什么?去县城?”杨月娥长那么大,一次县城都没去过,“我们一大家子,去了县城,吃什么?用什么?怎么挣钱?” “光靠你爹抄书、帮人写信,可养活不了一大家子。” “您放心,我会挣钱,往后挣的钱都给您。”郭祥又指了指银票,“您看看这两张银票,还不放心吗?” 顿了顿,停下时还能听到杨翠娥轻微的叫骂声,继续分析道,“再说了,大姨那个人,不到死的那一刻,都不会放弃纠缠。她一直闹下去,哪天害了弟弟妹妹们,岂不后悔?” “还不如搬去县城,现在我能挣钱,也好让三弟和爹再去读书。” 郭祥都想好了,他认认真真挣大钱,让家里能天天大鱼大肉。 但古代嘛,家里如果有个当官的亲人,那是最好的。 他爹是因为没钱继续考,现在有钱了,那就继续读。郭福也要送去读书,几个妹妹也送女学去。 但郭祥刚说读书,郭修文立马摇头,“不读不读,我不读了。” “为何?”郭祥不解,按理来说,他爹才三十五,还是可以继续读书。 “我有自知之明,读了也是浪费精力、浪费时间。”郭修文态度坚定,“说了不读就是不读,至于郭福,他会读就让他读读先,不会读也别逼着他读。” 越听,郭祥越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本朝尚文,有点家底的,都希望儿子能读书考功名。到了他爹这里,反而成了佛系家长。 他还要再问时,他爹又道,“搬去元安县城也好,你大姨再来个一段时间,我们郭家的名声都要臭了。” 杨月娥叹了口气,闹事的是她亲姐姐,但想到大姐差点害了见春,也就心软不起来。 她也点点头,表示同意搬家。 爹娘都同意了,郭祥拿着田契去找了里正。 里正得知他家要卖田,问郭祥怎么回事,郭祥没说太多,只说大姨天天闹事,想要搬家。 里正听了后,也是叹气,“你家也是倒霉,遇上这么一个极品亲戚。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你们住在桃花村,大家知根知底,还能互相帮忙,去了别的地方,可有其他谋生出路?” 郭祥说有,里正便不再多劝,花了两日,帮着郭祥卖了三亩水田。 拿到银子后,郭祥带着一家人收拾好东西,连夜离开了桃花村。 次日杨翠娥再来时,先是在门口骂了两个时辰,等她再次去拍院门,却没看到里面有人。 用力推门进去后,她大声嚷嚷着妹妹和妹夫的名字,却发现房子里空了。 锅碗瓢盆没了,衣柜也空了,郭祥一家搬走了。 “杨月娥!” 大叫一声,杨翠娥彻底没了盼头,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而郭祥一家,已经到了县城。 郭祥雇了两辆马车,出发往元安县城。 郭福几个小的,到这会还不敢相信要搬去县城住,郭福缠着郭祥问,“大哥,咱们在县城的家到底怎么样?有桃花村的大吗?还是没有?” 郭见春几姐妹也好奇地看着郭祥,他们都没去过县城,对县城非常好奇。他们都希望县城的家能稍微大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郭祥揉了揉弟弟的头,笑着道,“等到县城,你们就知道了,比桃花村的土房子,要好很多。” 11. 第 11 章 郭家众人,在期待中到了元安县城。 他们刚进县城,郭福就推开木窗,好奇地往外看去。 “大哥,县城也太大了吧!” 郭福看得眼花缭乱,边上的两个妹妹也同样好奇,只有郭见春坐得端正一些,但也忍不住问郭祥,还要多久才到宅子。 “快了,县城没你们想的大。”郭祥看了眼街道的景色,想了想,“拐过这条街,就到了。” 马车徐徐驶过闹市,停在一座气派的府宅门口,等郭见春他们下马车时,还以为车夫找错地方。 杨月娥也过来问,“大郎,这是哪里?” “是我们以后的家。”郭祥笑着道,“袁哥说他无父无母,我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所以买下这个宅院送给我们,说以后要常来蹭饭。” 杨月娥愣愣地走上台阶,感叹道,“我的老天爷,百鸣他出手也太阔气了吧,他这是挣了多少钱?” 话音刚落,袁百鸣笑着从门后出来,给郭修文和杨月娥行礼道,“婶婶不用客气,这都是郭祥应得的。你们快进府,看看哪里不满意,我再让工匠去改。” 杨月娥连连摇头,感激地道,“都好,都很好,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住这么阔气的府宅。” 边上的郭见春姐弟也纷纷点头,郭福忍不住地先跑进去,边走边惊呼,“爹娘,你们快看,这里还有池塘,里面养着鸭子呢!还有果树和大房子!” 郭祥看着自家人都很兴奋,也满意地笑了,只有他爹,看着很淡定。 走到爹的边上,小声问了句,“爹,你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郭修文单手负背,气定神闲地转头看了眼四周,“嗯,还不错。” “爹,你这幅样子,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样,忒淡定了。”郭祥哈哈笑了下。 郭修文却是愣住,很快又道,“以前去郡州参加院试时,曾被邀请到几个同门家中做客,见过一些更气派的府宅,所以没你娘他们那么震惊。” 郭祥理解地点点头,习惯性地抬起手,本想揽住他爹的肩膀,才发觉在古代这样不太合适,“爹你放心,过个几年,我肯定让你住上更气派的府宅。” 郭修文摇头说不用,“现在这个就很好,咱们啊,不要太张扬。” 听到张扬两个字,郭祥以为是读书人的一点傲骨,在以后知道真的原委后,才明白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一大家子先到前厅,袁百鸣不仅准备了饭菜,还帮府里配了四个小厮,八个丫鬟,还有管事的一家四个。 杨月娥坐下时,看到边上的丫鬟给她盛饭夹菜,一时间适应不了,身子僵得挺直后背。 郭福几个小的,倒是没注意那么多,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当即动起筷子。 倒是郭修文有条不紊地拿起筷子,顺便看了眼边上的郭福,“你慢一点,吃要有吃相,看看你大哥,他就不像你狼吞虎咽。” 郭福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时脸颊一鼓一鼓的,“爹,你就让我今天吃个痛快,我这辈子第一次吃那么好。” 六岁的郭觅夏和四岁的郭寻秋,也吃得不抬头。 郭修文看了一眼几个孩子,只好作罢,知道娘子喜欢吃鸡肉,给她夹了个鸡腿。 一顿饭后,郭福几个小的,个个吃得肚皮滚圆,坐在椅子上休息。 袁百鸣知道他们一家有话要说,说他家就在隔壁,先告辞回家休息。 郭祥带着爹娘来到正院,正院前后共有六间房,中间的正屋比他们在桃花村的三间土房都大。 杨月娥坐下时,还仿佛置身梦中,“大郎,百鸣人也太好了,咱们以后可得好好对他。” “这是肯定要的。”郭祥笑着捧来一个木匣子,“这里的银钱还不多,只有一千两银子,不过等盐号还完张氏欠的钱,我们家就会有钱了。” “我知道爹娘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但你们可以放心,我挣的钱都合法合规,绝对放心。” 杨月娥看着银票发呆,一旁的郭修文先反应过来,“大郎啊,你们在县城开盐号,其他商号不排挤你们吗?” “自然排挤的,不过我们家的盐好,已经有自己的生意路子。”郭祥顿了顿,正色道,“不过我也要叮嘱两句,有利便有纷争,爹娘和弟弟妹妹都心思单纯,不要轻信别人的话。” 杨月娥已经激动到不知该说什么好,郭祥说什么,她都点头说好。 郭修文则是微微皱眉,过了会才道,“我看现在就很不错,你也别和那些人争得太厉害,能安稳过日子就行。” 郭祥想说,不是他说不争,陈家等商户就会放过他们,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多少有点吓人,他先点点头说好,“你们先休息,我去看看郭福他们。” 等郭祥回到正厅时,除了二妹见春,其他几个都睡着了,被抱去屋子里。 郭见春也很困,只是她年纪更大一点,所以强撑着精神等郭祥回来。 “大哥。”她糯糯地喊了一声。 郭祥听得心里暖暖的,有妹妹的感觉可真好,特别是妹妹又乖又好看。 他笑着让二妹也去休息,自己带着仆人们开始收拾带来的行囊。 从桃花村带来的很多东西,都用不上,但那会郭修文和杨月娥不懂要住大宅子,怕郭祥浪费钱,便把能拿的都拿了。 现在旧的锅碗瓢盆都不要了,衣裳那些也换新的。 这一整理,半天就过去了。 次日一早,郭祥带着弟弟妹妹们上街一趟,小孩们看什么都稀奇,而且不会觉得累。 过了个两日,郭祥便把他们送到书院去了。 去书院那天,郭福躲在床底下,但也没用,还是被郭祥揪出来。 “我不管你有没有读书天分,但你得尽力,要是夫子说你调皮捣蛋,回家就别吃饭。”郭祥凶着说完,就把郭福拉下马车,看着郭福进了书院,再去送几个妹妹。 或许是见到郭祥凶郭福,三个妹妹乖多了,到女学门口后,郭见春立马表示会看好两个妹妹。 安排好一家人后,郭祥才去盐号。 天变冷之后,又还没到囤年货时,盐号里的生意不如上个月。 不过这是预料之中的事,郭祥带着张承乾和袁百鸣算了一笔账,等过完年,就可以把张氏欠的钱还完。 听到这话,张承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父亲因为这比债被陈家气死,现在他花半年就能还完这笔钱,心中压住的大山,总算可以挪开。 他感激地看着袁百鸣和郭祥,给他们深深地鞠一躬,“多谢。” 郭祥赶忙扶住张承乾,“张兄客气了,我们三人之间,不必说这些话。等到了明年,你们张氏的铺子,又可以重新挂上牌匾了。” 他们和张氏注定要分开,但还是可以保持合作关系,以后他们买张氏的粗盐,再把细盐卖个张氏。至于元安县城的其他盐号,肯定拿不到袁氏的细盐。 “要的,如果没有你们,我绝对保不住张氏的家业。”张承乾眼眶微湿,抬手擦了擦,“让你们见笑了,我也不想哭的。” 袁百鸣安抚道,“没事,咱们哥三个,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郭祥也笑着说是,“对了袁兄,你说的那个钟庆,他这两日还和陈宇的人见面吗?” 钟庆是袁氏盐号的伙计,因为郭祥有交代过,袁百鸣和张承乾就格外关注店里的人,还真发现有人和陈宇接触。 袁百鸣气愤地道,“养不熟的白眼狼,昨日我看他出门后,在他房里搜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小子肯定拿了陈家的好处。” “要不是想着你让我们别轻举妄动,老子已经打得他满地找牙!” 说到这个,张承乾也很生气,好奇问郭祥为什么不立马处置了钟庆。 “我们现在处置一个钟庆,陈宇还会收买其他人,人都是贪心的,一百两银子不行,那就五百两,总会有人冒险。” 郭祥笑了笑,这样的事,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与其抓住一个钟庆,还不如将计就计,看看陈宇要钟庆做什么。而且钟庆能被一百两收买,我们也能花二百两让他反水。只有抓住陈家的痛脚,才能杜绝这种事。” 袁百鸣听得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能想那么多。” 张承乾也跟着称赞,“郭祥是我见过,最有生意头脑的人。” 连着被夸,郭祥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多活了一辈子,总要比别人多点经验嘛。 过了五日,当袁百鸣看到钟庆鬼鬼祟祟地进了库房,郭祥才带着人,把钟庆堵在库房里。 夜半三更,外面静得厉害。 郭祥的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因为年纪不大,他还没有钟庆高。 但他站在门口,昏黄的光线站在他的脸上,强大的压迫感压得钟庆瑟瑟发抖。 钟庆生得高瘦,看到三个掌柜的都堵在门口,他想跑也跑不掉,只能哭着跪下,“三位掌柜的,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他刚给一桶盐掺和了□□,就被抓了个现行,但此时他过于慌乱,说的话都是前后矛盾。 郭祥冷冷地笑了下,“你什么都没干,那手里捏着的是什么?” 他走到钟庆身边,寒风夹杂着他冰冷的声音,让钟庆止不住地发抖。 “原以为你能聪明点,不曾想,连库房的钥匙都要我不小心落下。”郭祥叹气道,“钟庆啊钟庆,你也太笨了一点,陈宇的一百两,花得可真亏。” 12. 第 12 章 钟庆被吓得瑟瑟发抖,他就是被陈宇说动,毕竟那是一百两银子,他可以买下好多田地。 但他现在人赃俱获,而且郭掌柜的早就知道他被陈宇收买。 眼泪瞬间哗哗往下流。 郭祥冷着脸,一旁的张承乾愤怒地道,“我看也别和他废话,直接报官。像他这种给盐下毒,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县太爷不会轻饶了他。” 袁百鸣附和说是,“对,得让他吃点教训。” “别别别。”钟庆哭着求饶,“求求你们放过我,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绝对不敢了。” “当真?” 郭祥突然蹲下。 “绝对当真。”钟庆用力点头,“郭掌柜的,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出事。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你们。” “那你先说说,陈宇要你这么做的目的?”郭祥问。 钟庆抬手擦了眼泪,抽泣道,“他要我给库房的盐下毒,明儿个找盐司的人来检查,到时候就可以封了袁氏盐号。” “还真是个歹毒的计谋。”郭祥说着,给钟庆递过去帕子,语气柔和一些,“我知道你是一时被蒙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陈宇也不会和你说清楚。等事成之后,陈宇肯定不会留下你这个祸患。” 看钟庆身子颤颤发抖,郭祥安慰地拍拍钟庆的肩膀,“没事,还好我们发现及时,不过呢……你还是要按照和陈宇说好的,给他传个消息,你看怎么样?” 钟庆看看郭祥,又去看袁百鸣和张承乾两个人,怯怯地问,“如果我按你们说的做,就能放过我吗?” “当然。” 郭祥语气真诚,“我这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绝对会放你离开袁氏。” 钟庆迟疑片刻,但他也知道,现在没有其他选择,按着郭祥说的,给藏匿在袁氏盐号附近的探子传了个信号,表示得手了。 这一晚,袁百鸣和张承乾都没睡着。 只有郭祥一觉睡到大天亮。 三人在袁氏盐号见面时,袁百鸣看着郭祥惊叹道,“也就只有你能睡着。” “不睡也一样,盐司的人总归要来的。” 郭祥把家里带来的包子分给他们,“你们肯定还没吃,这是我娘做的肉包子,可香了。” 张承乾没有胃口,袁百鸣咽下口水,拿了一个吃了起来。 一个肉包子下肚,还没等袁百鸣喝口水,盐司的人面色不善地来了。 来的叫吴云坤,张承乾以前就和他打过交道,这人是陈家养的人。 “哟,张老板也在?”吴云坤阴阳怪气地瞥了张承乾一眼,绿豆大的眼睛再看向袁百鸣,“你就是袁氏的老板吧,有人告密,说你们的盐里掺和了害人的东西,我们现在要查一查。” 铺面里还有一个顾客,听到这话,瞬间被吓道,愣愣地问吴云坤怎么回事。 吴云坤笑了笑,“待会大家就知道了。” 袁百鸣涨红了脸,虽然早有准备,但现在还是很气愤,“谁他娘的烂嘴巴告密?我们的盐卖得好好的,怎么就害人了?” “袁掌柜的,还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们也是秉公行事。”吴云坤眯起眼睛,半威胁地道,“如果你不配合,我现在就可以按住你的人,扣下你的引窝。” 看袁百鸣握紧拳头,郭祥上前一步,和吴云坤拱手行礼,脸上是当销售多年,很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吴大人误会了,我这个哥哥就是脾气大一点,但他是很愿意配合您的。您要怎么搜查都可以,我们清者自清。” 顿了下,加重些语气,“不过呢,如果我们清清白白,还请吴大人告知谁告密,如果是不小心得罪了谁,也好趁早把这个怨给解决了。你说是吧?” 吴云坤哼了一声,高傲地昂着头,“你这话还好听一些,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来人啊,先去袁氏的库房搜查。” 话音刚落,吴云坤带来的那些人,一起冲向袁氏的库房。 而这时,钱继武带着衙门里的几个衙役过来,瞧见吴云坤也在,感叹一声好巧,“吴大人这是?” “我来搜查。”吴云坤打量一眼钱继武几个,眉头轻拧,“你们怎么来了,也是收到举报?” 钱继武摇头说不是,“就是经过这里,想来买点盐,举报?有什么举报?” 没等吴云坤开口,郭祥先道,“吴大人收到告密,说我们盐号的盐吃坏了人,故而过来搜查。吴大人也是为了我们好,给我们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不过钱大哥,既然你们碰巧来了,就一起看看吧,不把这个事情弄清楚,往后我们就做不了生意了。” 他朝钱继武看了一眼,钱继武立马点头说好,“确实,如果真有问题,你们也该被罚。” 郭祥点头说是,跟着去了库房。 今早天没亮,他就去了钱家一趟,道明来意后,求钱继武帮忙来镇场。 虽说库房里的盐都是好的,但吴云坤毕竟是个小小的官,如果吴云坤想要抓人审问,或者干点其他的事,郭祥也拦不住。故而去找了钱继武。 这会一群人到了库房,盐司的人自有他们检验的流程。 吴云坤两手负背地站在门口,陈家和他说了,已经得手了,等袁氏盐号关门后,就会给他送去五千两银子。 这些年,他得了陈家不少好处,再过两年,盐司的总管大人就要告老回乡,到时候他用这些钱打点下,往后元安一带的盐商都得听他的。 吴云坤是越想越高兴,他刚过不惑之年,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 郭祥看到吴云坤笑了,也跟着笑了下,看似随意地问,“吴大人好似心情很好?” “嗯?” 吴云坤不明所以,转头看向郭祥,不知为何,郭祥明明就是个少年人,但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看成,比袁百鸣和张承乾还要周到圆滑。 “就是随口一问,没有特别的意思。” 郭祥也学着吴云坤的样子,两手负背,望着库房里的人进进出出,“如果没查出事,告密的人是不是就居心叵测,大人也该查查他们?” “不可能没事。”吴云坤想都没想就道,但说完后,发现郭祥立马转头看过来,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又想不到理由辩解,干脆往前走两步,催着下属道,“你们怎么回事,都半个时辰过去,还没弄完吗?” 一个矮胖的男人走到吴云坤边上,面露难色,“大人,没找到。” “怎么可能没有?”吴云坤咬牙说话时,回头看了眼,发现郭祥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寒颤,忙转过头吩咐,“再找仔细一点,从里到外,每一个角落都不能错过!” 事实上,该处理干净的,郭祥他们早就处理好了。 库房里有钱继武几个,就算盐司的人想动手脚,他们也不敢。 两个时辰过去,吴云坤还是找到陈宇说的坏盐。 他只能黑着脸走人。 郭祥哪能就此放过,追着跟了出去,“大人等等我,既然我家盐号干干净净,什么事都没有,也该让我去盐司那和总管大人说一声,有人心怀鬼胎,想要陷害我们呢,还害得大人白白跑一趟,多辛苦。” “你!”吴云坤看着郭祥,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憋着怒火道,“这就不必了,总管大人忙着,既然没有事,就不要去打扰他。” “要的要的,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些盐商,都得靠他赏脸给饭吃。”郭祥笑着让人牵来马车,似乎没看出吴云坤的不愿意,上了马车后,还催吴云坤快一点。 吴云坤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但郭祥已经放下木窗,明显是不打算罢休。 回到盐司时,吴云坤已经深呼吸过几次,本想拉着郭祥好好说说话,但郭祥刚下马车,就飞快地走了进去。 郭祥见过余总管几次,要说盐司里的人有多干净,那也不见得。但也不是人人都见钱眼开。 虽然和余总管不熟,但余总管再有两年就要到任期,不管他之前如何,这两年里肯定不想下面的人出事。 而郭祥今天运气不错,刚进盐司,就遇到了余总管。 余进看到郭祥,还在回忆郭祥是谁,就听郭祥飞快地说了吴云坤带人去查袁氏盐号的事。 等吴云坤进来,郭祥已经说完大部分。 “余总管,我们袁氏盐号遭此污蔑,实在是心中难受。希望能请您告知,是谁与我家结怨,我也好和他道个歉,把事情给解决了,大家才能和气生财。”郭祥一副不想惹事的模样。 余进听了有些意外,别人被告密,都是要报复回去。可郭祥说的,却是把两家的怨气化解了。再想到袁氏是新到元安县城的盐号,倒也可以理解一些,他也不想看到盐商们争得太厉害,不然事情闹大了,郡州那问罪下来,他也头疼。 看向吴云坤时,余进心中有数,但还是板着脸让吴云坤告知是谁告密。 吴云坤只能僵着脸道,“是……是陈家的一个管事。” 他不敢说是陈宇,只能说是一个管事,这样陈家也可以推卸责任。 听到是陈家,余进并没有意外,他手下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得过陈家好处。只要不给他惹是生非,这些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 既然郭祥要化干戈为玉帛,那就让郭祥去找陈家,毕竟袁氏一个新起来的盐号,也不敢和陈家作对。 只是余进不知道,郭祥不过是见人说人话罢了,这口气是咽不下去的。 从盐司离开后,郭祥立马给元安县城的各大盐号下帖子,说请大家来作陪,他和袁百鸣要亲自给陈家道歉。 陈宇因为吴云坤没办成事,还在气愤,就收到了郭祥的帖子。原以为郭祥是怕了,这才送帖子服软,心里顿觉舒爽。 赴宴那日,他又特意迟到半个时辰,既然是郭祥要道歉,他总得端着架子才好。 不曾想,陈宇刚推门进雅间,就听到郭祥在长吁短叹地说吴云坤去搜查那日的事。 “我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让陈大爷举报到盐司去。”郭祥一边说,一边哽咽地擦擦眼角,“吴大人说是陈家时,我还不信,毕竟陈家是元安县城的头号盐商啊,不至于做这种小人之事,你们说是吧?” 来的十几个盐商,都在看郭祥,他们在元安县城多年,见过各种争斗手段。以前也知道陈家有些猖狂,不容许其他家越过陈家去,但他们都是敢怒不敢言,一直都憋着。现在听郭祥说到小人之事,一个个的面上都很有趣。 郭祥继续道,“我想着,肯定是有什么事让陈大爷误会了,这才请大家过来做个见证,总不好往后再劳烦盐司的大人们去搜查,那多伤大家的感情。咦……陈大爷,你来了啊!” 他欢喜地走到陈宇身边,假装看不出陈宇气红了的脸,热情地拉着陈宇往主位坐去,“陈大爷,你可算是来了,今儿个,我可是诚心诚意地给你道歉。烦请你说说,我们袁氏哪里没做好,往后一定改,可别再去叨唠吴大人了,你说是吧?” 陈宇捏着酒杯,手背暴起的青筋表明他气到了极点。他这会说不好,就代表他小肚鸡肠,还和吴云坤有勾结。 但是说好,就认下告密的是他,那他便是郭祥口中的小人。 不管怎么回答,都会把陈家的脸面丢光,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13. 第 13 章 袁百鸣在一旁憋着笑,实在有些忍不住,起身去拿酒。 以前就知道郭祥嘴皮子了得,方才听了后,更加赞叹,不愧是郭祥,还好是他的结拜兄弟。 而郭祥看陈宇不说话,主动拿起酒杯,邀陈宇喝酒,“来来来,我们喝酒先,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也罢,只要我们冰释前嫌,往后和气生财就行。” 不管陈宇做什么反应,郭祥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被陷害一次,总是要陈家付出一点代价。 袁氏还没站稳脚跟,盐司里没有自己的人,要撼动陈家的位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今日让陈家丢了脸面,用不了几日,整个元安的百姓都会知道,陈家为了打压新盐号,干着小人之事。 名声不好听了,以后陈家再有什么事被揭发,大家也就不觉得奇怪。 而陈宇只能吞下这口气,在场的人,都是元安县城里有头有脸的盐商,他不可能翻桌离开,只能一直说是误会,肯定是哪个下人胡乱举报。 郭祥哪里肯让陈宇说清楚,每次陈宇提到不是他让人举报,郭祥就打断道,“哎呀,不用说这些啦,一个下人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你放心,我和我兄弟都是肚量大的人,不会再计较以前的事,只要陈家大爷你不生气就好。” 酒过三巡,陈宇硬是没把这个事推出去。 郭祥反而因为这场宴席,和几个盐商拉拢了关系,说好改日再去采访。 宴席散场,郭祥和袁百鸣亲自送陈宇出酒楼。 没有其他人在,陈宇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一句客套话都没说。 袁百鸣乐得哈哈直笑,看着郭祥直夸,“还是你厉害,陈宇是一句话都没讨到好。今晚好几次,我都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不给陈家一点颜色看看,他们真以为咱们是棉花,可以随意揉捏。”郭祥吃得很饱,舒服地摸摸肚子,“经此一事,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 袁百鸣点头说是,又问起钟庆,听郭祥说放钟庆走了,不由大惊,“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你怎么可以让他离开?他也就是嘴上说怕,现在肯定心里笑话我们。” “不放了他,我们自个动手处理吗?”郭祥不愿脏了自己的手,他是现代人思维,做不到随意地喊打喊杀,“但你放心,陈宇在我们这里吃了个大亏,他会处理钟庆的。” 袁百鸣这才反应过来,“是啊,陈宇肚量那么小,他所有的谋划,都坏在钟庆那,他绝对不会放过钟庆。” 郭祥笑着说是,他好奇陈家会怎么处理钟庆,是把人打一顿?还是直接灭口? 如果是灭口,那陈家肯定没少干这种事,郭祥也就能再抓到陈家的把柄了。 另一边,陈宇回到陈家后,当即叫来管事的,问钟庆有没有抓到。 管事的说抓到了,“这小子跑到他亲戚家,找到的时候,身上还有二百两银子,显然是拿了咱们的银子,却反水了。” 陈宇恨得牙痒痒,跟着管事的到暗房。 暗房里没有窗,只有一盏昏暗的烛台。 陈宇到暗房时,嗅到一股难闻的尿骚味,捏着鼻子,让人把钟庆从暗房中拉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鞭,对着钟庆狠狠地打了一顿。 钟庆的嘴被堵住,疼得他头皮发麻,几次都要晕死过去,却被冷水泼醒。 “好啊你,厉害,你真是厉害。”陈宇生得胖,挥了几次长鞭,便开始大喘气,“敢吃我们陈家的黑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钟庆拼命地摇头,但他嘴被堵上,只能呜呜地在地上挪动。 但不管钟庆看着多可怜,陈宇想到今日被郭祥气到胸痛,又抽了钟庆两鞭子。 这时来了个小厮,让陈宇去正院找老爷一趟。 陈宇才看向四清,“找个地方,把他埋了,给他留一根竹子透气,过个一天你再回来。” 人被埋在地上,可以呼吸,却不能动,也不能发出求救,会在绝望中走向死亡,可见陈宇有多恨钟庆。 去正院前,陈宇洗了个手。 等他走进书房,见他父亲面色铁青,就知道今晚的事父亲知道了。 “父……父亲。”陈宇刚开口,就被父亲丢过来的书砸中脑袋。 陈友诚和陈宇一样,体型偏胖,眼睛被脸上的肉挤成一条缝,他拍着桌子道,“我让你解决了袁氏,你就这样解决?” “吴云坤也是个废物,这些年给了他多少钱,却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陈宇向来有些怵他这个父亲,他是长子,从小就知道要继承陈家,所以处处争强。 连着几次在郭祥手中吃亏,确实让他很不爽,“父亲放心,下一次,我绝对让袁氏永远消失。” 陈友诚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袁氏的盐更好,你去想个法子,看看袁氏怎么制盐的。能拿到制盐的方子才最重要,别的,都可以往后挪挪。” 叹了口气,陈友诚语重心长地道,“大郎啊,父亲年纪大了,以后陈家都得靠你,你可别再让我失望。” 陈宇后背微湿,他知道父亲的意思,家中兄弟可不止他一个。 如果他担不起陈家的重任,父亲也可以培养其他而已。 从书房出来时,陈宇想到郭祥和袁百鸣,不由捏紧了拳头。 陈家气氛低沉,郭家却是很热闹。 郭祥刚回家,就发现弟弟郭福被罚跪在屋外。 “大哥,你快救救我。”郭福仿佛看到救星,立马大声求救。 郭祥看了眼三弟,问怎么回事,郭福又低下头吞吞吐吐,只好进屋去问爹娘。 刚进屋,郭祥就看到爹抚着胸口喘气,问,“爹,三弟怎么了?我看他脸上青了好几块,都是被你打的?” “我……我是那种人吗?”郭修文更郁闷了,胸口堵得厉害,指向二女儿,让她来说。 郭见春站了出来,看看父亲,再看向门外跪着的三弟,皱眉道,“今日书院的夫子带着三弟回来,说三弟趁着夫子去茅房时,把夫子关在茅房里,还往里面丢老鼠,害得夫子掉茅坑里去。” “三……三弟脸上的伤,是被夫子打的。” 郭祥眉头紧拧,“三弟虽然调皮一点,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好端端地,怎么会找夫子麻烦?” 郭修文摇头说不知道,“一开始我也好声好气问,但这小子就是不说,你娘被气得躺下了。你去问问他,到底为了啥?现在夫子可是放了话,以后我们郭家的人,一概不收!” 郭祥走下石阶,蹲下看了看郭福脸上的伤,又帮郭福卷起袖子,看到好几处淤青,顿时放下脸来,“是夫子打了你,你才记恨他?” “不……不是。”郭福有点心虚地低下头。 “那是为何?”郭祥头疼地看着弟弟,“你要是不说,我就再送你去上学,要是说了,如果是夫子有错在先,我就帮你找回公道。” “不要,我才不要去上学。”郭福到底年纪小,再嘴硬,也忍不住眼泪,一抽一抽地道,“我……我被几个同窗抢了纸笔,就去找了夫子,夫子却说我们家是小地方来的……土货,不过是点纸笔就要找他。” “那天下午,夫子就把我调到最后一排。我气不过,自己去找了那几个人算账,泼了他们一身的污泥。夫子说我是天生的贱种,害人的胚子,要我叫爹娘去书院给人道歉。” “我就想着,凭什么啊?” “他们欺负我,夫子要骂我。我报复回去,夫子也要骂我。” 郭福想着,反正夫子都要找爹娘告状,干脆狠一点,一次被打个够,让夫子尝尝粪坑的味道。 郭祥再次看了一次郭福身上的伤,把郭福拉了起来,得知欺负郭福的几个人是陈家的孩子,便知道夫子为何这般偏袒他们了。 不过郭福的报复心,也确实有点重,小小年纪,气性忒大。 但说句心里话,这事放郭祥自己头上,怕是也会这么干。 只是他要教育孩子,一时间就有点犯难,想了想才道“你被同窗欺负,夫子又不管你,这种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和家里人说。你才八岁,要是没办成,反而害了你自己,你知道后果多严重吗?还有,爹娘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干嘛非要和他们犟嘴?快些进去给他们道歉,至于夫子那里,我会去找他。” 郭福也知道自己有做错事,老老实实进屋道歉。 郭修文得知郭福身上还有伤,气得瞪眼,“过分,真的太过分了,明明是陈家小孩不对,这种夫子,不配为人师!” 郭祥深有同感,第二日他就带着郭福去书院附近等着,看到郭福同窗,就把人叫到跟前聊了聊,得知书院里有一半的孩子都被陈家孩子欺负过。 郭祥带着郭福,去找了书院的院长。 他刚见到人,就撩起郭福的衣服,给院长看完郭福的伤,就直接道,“我知道你们书院得了陈家不少好处,但王夫子此番,也做得太过一些。郭福害他掉进粪坑,也是他偏袒坏孩子在先,但这事郭福也不应该,他可以给王夫子道歉。只是王夫子把郭福打成这样,需要书院给个交代,这样的夫子,配当人师吗?” “这……” 赵院长没想到郭福被打了那么多,书院里不好传出这样的事,不然整个书院的名声就臭了,强装镇定地道,“王夫子确实冲动了点,但你家郭福实在不懂尊师重道,王夫子也是情急之下……” “到了这会,你还要郭福先有错?”郭祥打断了赵院长的话,放下脸来,“罢了,你这个书院,我们不读也罢,我也不用你敷衍的道歉。” 拉着郭福,郭祥头也不回地离开。 把郭福送回家后,郭祥立马找几个说书的,给足了银钱,让他们编几个书院的故事出来。 随后他又去找了房牙子,利落地买下一处宅院。他爹学问就不错,正好最近没事做,郭祥干脆在古代发展下教育行业好了。 什么钱都是挣,要是书院办好了,以后从书院走出去的学子,不得给他几分面子么! 14. 第 14 章 郭祥买完宅院,才和他父亲说。 郭修文听到时,直接愣住。 “让我开书院?”他连连摇头,“我不行,我不可以,我没那个本事。” 怕郭祥不信,郭修文再一次地自我否定道,“我真没有那个本事,大郎啊,你信爹的,爹可以当夫子,但当不了管事的。” 郭祥没想到,他爹的态度会那么坚决。 迟疑地又问了一句,“真不行吗?” “不行,你爹我啊,就没那个本事。”郭修文很有自知之明地道,半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没办法,亲爹不行,郭祥就要发愁书院的院长了。 还好张承乾给他提一个醒,以前赵院长那有个叫何奉行的夫子,他学问很好,但不愿意和王夫子等人同流合污,被排挤走,眼下回乡下去了。 郭祥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立马带着郭福,还有一些拜师礼,去找了何奉行。 何奉行年过五十,没教书的这几年,开始修身养性。 得知郭祥是带着弟弟来拜师的,当即表示拒绝。 郭祥也不气馁,看了眼何家破旧的砖房,又撩起郭福的衣裳,虽然淤青变小了,但还有一些印子。 他道明来意,真诚地道,“我家确实从小地方来,但我也知道读书的重要。我弟弟经此一遭,绝对不能把他送去御海书院了,而我爹又是个只会读书,脾气还好,根本做不了管事的。实不相瞒,我是想请何夫子帮我管理书院。” 看何奉行皱眉,郭祥叹气道,“我也知道何夫子为何离开御海书院,过去那么多年,您一直修身养性,但我看着您的那堆木柴,怕是两年也烧不完。” 能劈那么多木材,说明何奉行还咽不下那口气,需要有地方发泄。 何奉行听得一愣,但想了想,还是想拒绝。 不过郭祥发觉何奉行的意思,再次道,“我可以保证,书院成立后,除了原则上的事,我可以放手给您管。” “您想想,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那口气吗?” “如果御海书院继续办下去,那些寻常人家的孩子,就要一直受到陈家和王夫子的欺压,您忍心看着那么多的孩子被霸凌吗?” 说话时,郭祥用脚碰了碰弟弟。 郭福立马会意地低下头,委屈哒哒地拉了拉他大哥的衣袖,“大哥,不如算了吧,我不读了。” “怎么可以不读书!” 何奉行立马皱眉,他这一辈子把读书当做最重要的事,后来到御海书院当夫子,因为不肯答应陈家给的好处,就被王夫子带着人排挤。 这口气,他确实一直咽不下去。 “小小年纪,又不是家里供不起你,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机会,你更应该好好珍惜!” 听此,郭祥知道有机会了,叹气道,“可元安县城只有御海书院啊。” “以后就不是了。”何奉行道。 “好嘞,夫子是读书人,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哦。”郭祥牵着弟弟站起来,“郭福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给夫子行礼!” “哦。”郭福规规矩矩地给何奉行行礼,今日来的目的就达成了。 本朝尚文,有点家底的人,都会送孩子去读书。 如果家中能有个稍微厉害一点的,日后金榜题名,都是能写进族谱的荣耀。 郭祥也希望家里能出个读书人,对他日后行商,也能有更多的好处。 和何奉行说好后,郭祥回到元安县城,便让人着手准备书院要的东西。 年底给商队的货都已经送出去,盐号那里没什么需要郭祥的,他便时常去书院监工。 转眼间到了十二月中旬,郭祥迎来了她的七妹,他爹给取名为郭遇冬 这一下子,春夏秋冬都凑齐了。 小婴儿刚出生两天,粉粉嫩嫩的,郭祥都不敢抱,生怕弄疼了她。 还是二妹妹有经验,帮着忙上忙下。 郭祥呢,看着一家子的弟弟妹妹,虽说家里有钱了,再多孩子也能养得起。但古代医疗技术太差,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 但作为儿子,又不好直接和爹娘说,你们这样不行,不能再生了,毕竟古代讲究多子多福。 他只好给看诊的大夫塞了点银子,让他和爹娘说,他娘生了太多孩子,身子有着虚,以后最好别生了。 郭祥当场就抽泣两声,把他爹拉到屋外,小小声地道,“爹,我我知道您和我娘感情好,但大夫也说了,再生孩子,娘可能会有事。咱家兄弟姊妹够多了,也不缺续香火的人。您说是不?” 郭修文听了也害怕,他娘子温柔善良,对他最是体贴,可不能有什么事。 “对,不能再生了。”郭修文坚定地道,“你娘辛苦那么多年,得好好享福才行。” 见爹是个听劝的,郭祥满意地点点头。只要不想生,古代也有古代的避孕方法,如果还能意外怀孕,那只能说是天意。 临近除夕,书院那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何奉行来看过一次,又添了一些东西,就等着明年开学招生。 盐号那里,在大年二十六也关了门,郭祥提前和袁百鸣打过招呼,让袁百鸣这些日子都上他家吃饭。 袁百鸣也没和郭祥客气,帮着采买年货,又带着郭福几个去买了新衣裳。 郭祥穿过来的第一个年,也是他过得最热闹的年。 上辈子家里只有爷爷奶奶,老人家不善言辞,从早到晚地干活,除夕时也就多说两句,让他新年也要好好读书。 想到他们,郭祥的眼眶又有些湿了,他想他们了。 “大哥,你怎么流眼泪了?”郭福最快发现大哥哭了,赶忙跑过来问。 郭祥笑着说没事,“就是想到以前的苦日子,觉得苦尽甘来不容易,往后要好好珍惜。来来来,我们大家一起喝一杯。” 一大家子,欢欢喜喜地过了个年。 新的一年,袁百鸣就二十岁了,有媒婆上门给他说亲,但被袁百鸣给拒绝了。 他说想再过一两年,等盐号的生意再稳定一点,反正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也习惯了。 郭祥没有意见,只是笑着说,如果袁百鸣有心上人了,他去帮着提亲。 至于他自己,过完年才十四,离说亲还早着呢。 元宵过后,奉行书院开始招生。 何奉行还拉来御海书院的另一个夫子,一些不行商的人家,不怕得罪何家,纷纷来奉行书院读书。 郭祥算了算,新的一年,御海书院少了有三成的学生,这个开局,他很满意了。 不过郭祥开心了,有人就难受了。 赵御海怎么也想不到,没了郭福一个学生,郭祥竟然自己办了个书院,还抢走他书院的夫子和学生。 以往御海书院在元安县城一家独大,所以他才敢胆子大点,对陈家那几个调皮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附近的奉行书院刚开始,就拉走他三成的生源,这让赵御海坐不住了。 赵御海找到王夫子,他有些小聪明,没直接说心里不爽,只问怎么办,如果奉行书院办起来了,往后他们可就要喝西北风。 王夫子一听是旧人何奉行办的,觉得并不难,“何奉行那个人最是迂腐刻板,学问虽好,但脾气怪差的。您就等着看吧,总有法子让他的书院开不下去。” “那你多费点心。”赵御海道。 王夫子自己没办法,但他知道陈家看郭祥不爽许久,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正好跟着去陈家的几个孩子去了陈家。 他是夫子,陈家自然把他奉为座上宾。 陈宇听说郭祥还开始了书院,很是诧异,“他倒是什么钱都要挣,一点也不挑。” “是啊,御海书院在元安县城那么多年,从没和人结怨,学生们都只有夸的。突然出个奉行书院,急得我们院长焦头烂额,我和他都两天没怎么吃饭了。”王夫子年近五十,因吃住不错,面色红润有光泽,一点也不像饿了两天的人。 陈宇知道王夫子的意思,他们行商的人家,最期待的就是家中子弟里能出一个读书人,他才会把家中孩子都送去读书。 他自己的儿子和侄儿等,都在御海书院读书,如果御海书院撑不住,孩子们就没地方读书,到时候奉行书院肯定不收陈家孩子。 “郭祥这人,最是奸诈,我知道夫子是一片苦心,容我想想办法。”陈宇皱眉道。 王夫子要的就是陈宇这句话,“有劳你了,我们书院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来找你。对了,大哥儿书读得不错,我们院长说了,可以让他去试试乡试。如果能一次考中,那日后大有前程,不行也没事,下次一定会中,这次就当积累经验。” 王夫子口中的大哥儿是陈宇的长子,不过才十岁,陈宇听到儿子有这个天分,非常地高兴,看了四清一眼,四清立马拿出一个丰厚的钱袋。 “还请夫子对我儿多多费心,若他是个成器的,他日必有重谢!” 王夫子颠了颠钱袋,最后装着无奈收下,“教书育人,本就是我的职责,大爷严重了。” 接过钱袋时,他颠了颠,比以往的都要重一些,心里很是满意。 不过陈家大哥儿的功课可没他说的那么好,只是中等偏下,乡试肯定中不了。他会那么说,只是想陈宇开心多给好处,毕竟商人最多的就是钱,能多捞点是一点。 等王夫子走后,陈宇才放下脸来,沉声道,“你去查查,都是哪些人去了奉行书院读书。一个个的倒是胆子大,也不怕得罪陈家。” 过去几个月,陈宇忙着年底算账,还有陈家的各种事,没空去想袁氏的事。现在空闲了一点,得开始和郭祥算账了。 因为那次赴宴,陈宇去郡州给那的盐司送礼,还被人笑话几次。 这口气,他绝对咽不下去。 这边陈宇想着如何对付郭祥和袁氏盐号,那边郭祥通过钱继武,算着日子,在元安以北的镇子里,蹲到了郡州盐司的总管孟瑾。 15. 第 15 章 茶摊支在镇子的入口,郭祥和袁百鸣坐在临街的位置。 春日微风习习,很舒服地拂过面颊,郭祥却是满脸愁容。 他捏着茶盏,余光瞥着隔壁桌的孟瑾几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袁兄,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袁百鸣也是万分惆怅,孟瑾一行都是布衣打扮,他们这会说什么,都不会太刻意,“谁知道呢,吴大人收了陈家那么多钱,咱们啊,斗不过陈家的。陈家大爷不是还说了么,就算闹到郡州去,他们在郡州的盐司里也是有人的。” 两人一起叹气,纷纷摇头,动作过于默契,也就引来隔壁桌的注意。 郭祥收回目光,轻摇茶盏,“陈家自个供不上商队的货,也不让我们去供货,上回还举报我们库房有坏盐,真是小人卑鄙。可这样的事,又有吴大人压着,我们也就只能自认倒霉。” 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孟瑾是从京都来的官,于风评上一直还不错,至少在表面上是个想要立下功绩的。他说这些,只是先试探一下,如果孟瑾来搭话,再说后续。但孟瑾若是和吴云坤是一类人,他也有另一手准备。 好在郭祥刚说完,边上的孟瑾就问了句,“你们说的吴大人,是吴云坤大人吗?” 见孟瑾问话,郭祥赶忙装做不懂的样子,“没有没有,我们就是随便说说。” 说完,郭祥看了袁百鸣一眼,两人瞥过头去,看向街道。 镇子上的人不多,一刻钟里,也就过去几个人。 郭祥的耐心很好,孟瑾不主动坦白身份,他也不会再多说其他,不然就显得太刻意了。 坐了两刻钟,茶壶里的茶已经喝完了。 郭祥放下几文钱,和袁百鸣起身准备离开时,孟瑾终于忍不住叫住他们。 “两位方才说的,能不能和我们细说一下,我们是郡州盐司里的人,如果……”孟瑾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发现郭祥眼里出现警惕,这么一看,心中越发肯定吴云坤欺压太过。 他已年过三十,这次外放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多立功绩,回到京都后,怕难有作为。故而听到袁百鸣两人的对话,他觉得机会来了。 顿了顿,孟瑾拿出自己的官牌,“两位大可以放心,我们此番私下巡查,就是为了能抓出那些贪腐的官.员。” “当真?”郭祥半信半疑地看着孟瑾。 孟瑾很真诚地点头说是,“两位不如坐下,我们慢慢说。” 郭祥和袁百鸣交换了一个眼神,和孟瑾一起坐下。 两人把举报,还有吴云坤的一些私产,都和孟瑾说了。 “虽然吴大人把那些产业,都放在他堂弟的名下,但我们元安县的人都知道,那就是一个幌子。”郭祥说着哼了哼,“吴大人连个总管都不是,谁信他能有那么多的田产和铺面。反正我是不信。” 点到为止就好,剩下的,得让孟瑾自己去查, 郭祥还要在元安县卖盐,日后说不定会卖到郡州去,指不定要和孟瑾继续打交道。他今日是来套路孟瑾,却也不能过于明显,不然孟瑾回过神时,他们袁氏也要被查。 孟瑾听得直皱眉,“你们可有什么证据?” 郭祥讪讪道,“大人说笑了,我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盐商,哪能有吴大人犯事的证据。但举报那事千真万确,是吴大人亲口承认的,余大人也听到了。” 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小心翼翼地问,“大人,天色不早了,我们哥俩还得继续赶路,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孟瑾说目前没有,又问了句,“你们是袁氏盐号的人?” 袁百鸣点头说是。 孟瑾的目光移向袁百鸣,他总觉得袁百鸣有点熟悉,“那郡州的袁家,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个事,郭祥能猜到,但他不好回答,沉默地看向桌上的茶盏。 袁百鸣不想多说这个,他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和叔叔们抗衡,装出没听懂的样子。 “没什么事,我就是觉得袁掌柜的有点像以前见过的一个盐商。”孟瑾想了想,看袁百鸣的样子,和禹州的袁家应该没什么关系,“那个盐商曾救过我的命,只是后来,他出了点事。罢了,不说这个,今日多谢你们告知元安县城的事,我会派人去查的。” 郭祥和像孟瑾道谢,两人出了茶楼,往元安县去。 回去的路上,郭祥看袁百鸣一直沉默,问了句,“孟大人说的禹州袁家,是不是你家?” “有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姓袁的盐商,并不止一家。”袁百鸣的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他现在已经没了家。 郭祥拍拍袁百鸣的肩膀,表示安慰,“我听孟瑾说,那个盐商还救过他,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如果是袁百鸣的父亲,那有这份恩情在,他们往后会方便更多。 不是也没关系,他也可以靠自己的本事。 袁百鸣摇头说不懂,他是父亲的老来子,父亲年轻时打拼的事,偶尔也会挑一些和他说,但不会涉及太多。 马车徐徐往元安县城去。 次日正午才回到袁氏盐号,在野外住了一晚上,郭祥和袁百鸣都没睡好。 他们打算来袁氏看一眼,就回去休息。 但他们刚进门,就听张承乾说,之前和他们说好的商队,有一半都不要他们的货了。 袁百鸣瞬间皱眉,“他们可是交了定金的,若是不要货,我们可不退!” “他们给的定金是小事,主要是,我们弄了那么多的货,一时半会卖不出去,可怎么办?”张承乾本来打算卖了这批货,再重开张氏盐号。 但货物卖不掉,袁氏也就没有分红给他。 郭祥比较淡定一点,“有没有去查过,怎么回事?” 张承乾说查了,“他们都不肯说为什么,但元安县城就那么点大,虽然没查出具体的细节,但这事是陈家做的。” “他娘的狗陈宇,半点好事都不做,费那么大力气排挤我们,他就不怕亏死吗?”袁百鸣气愤地捶桌子。 桌面上的茶盏翻了一下,茶水四溅出来。 郭祥让他们心平气和一点,给他们重新倒上茶水,“生意场上,明争暗斗是很正常的事。如果能把袁氏逼得关门,他们现在付出的都值得。” 袁百鸣坐在郭祥对面,一口喝完茶,看着郭祥道,“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不论什么时候,都那么淡定。” 张承乾也附和说是,“确实,郭祥才十四岁,比我们这些过了二十的还要淡定自若。郭祥,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我料到陈宇会出手,但不懂具体什么事。”郭祥道,“不过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些事。我们势头猛,又让陈家丢了面子,陈家对我们是恨之入骨,绝对会想办法对付我们。” “他拉拢那些商队,八成会帮商队付定金,并且承诺一些好处,或者威胁他们。” “等着吧,我看那个孟瑾有点本事,等他给我们一个好消息。” 就是知道陈家过完年会有所动作,郭祥才想方设法接触孟瑾。 在古代,再多的钱都比不上权势重要。不论郭祥再有生意头脑,只要吴云坤这种人还在元安县城,他就不可能扩大生意。 郭祥的思路很清楚,想要有更好的前景之前,一定要先解决了吴云坤这个拦路虎。 拉下吴云坤的同时,也可能拉下陈家,就算不行,也会给陈家重创。 听郭祥提到孟瑾,袁百鸣才高兴一点,“是啊,孟大人说了会调查吴云坤,咱们就等着,吴云坤总会有倒霉那天。” 张承乾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焦虑,“可我们剩下的那些货,该怎么办?” 郭祥想了想,“好货不愁卖,只要能把那些盐运出去,总能找到合适的买家。反水的那些商队,我们放出话去,不会再和他们合作。” “至于剩下的货,我们自己组建两个商队,这样就不用全靠别人来走货。” “组建商队?”袁百鸣没做过这个,有些担心做不好。 郭祥看向张承乾,“我听人说过,张家最早就是走商发家的,你父亲在的时候,张家也有商队。也是因为走商的船翻了,才会让你们张家开始走下坡路。” 他和张承乾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揭你的伤疤,只是觉得,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如果张家愿意重新组织商队,袁氏可以给你们出本金。” 重提旧事,张承乾又想到了陈家,如果不是陈家买通他家的小厮,也不会让船漏水沉了。 但要重新组建商队,张承乾又有点害怕,失败过一次,总是会怕再失败。 郭祥看出张承乾的顾虑,起身走到张承乾边上,“我一直觉得张兄是个很有气性的人,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口气么。张家沉寂那么久,如果能把商队做起来,并不会比制盐差。” 说现实一点,即使重开张氏盐号,但提炼细盐的技术掌握在郭祥和袁百鸣的手中,张氏得一直依靠袁氏。虽说也会还不错,但很难做大做强。日子久了,到了下一代,还可能会有怨气。 倒不如让张家去发展商队,这么一来,大家成了必不可少的合作伙伴,关系也会更稳固。 张承乾心动了,他沉思片刻,觉得男儿就是要有点血性,反正张家的债务已经还清,再没有后顾之忧。 “好,我这就去找父亲的老管事,他是以前商队的负责人。”张承乾来了劲头,说干就干,“你们且等着,我一定给你们带来好消息。” 郭祥送张承乾到门口,看着张承乾走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和袁百鸣说一起回家。 往后的半个多月,张承乾没怎么来盐号,袁百鸣偶尔会去张家问问情况。 郭祥倒是放开手让张承乾去干,没给张承乾多少束缚,因为他知道,如果张承乾有解决不了的事,也会主动找他询问。 眼看着到了三月,袁氏这里滞留的货物越来越多,陈宇知道后,心情很是不错。 他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在袁氏门口蹲到了郭祥和袁百鸣。 郭祥刚下马车,就看到陈宇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差点晃瞎了眼。 袁百鸣没好气地道,“招摇得像只骚鸡,真搞不懂他的审美。” 这句话,刚好被下马车的陈宇听到。 陈宇立马敛去笑容,冷哼一声,“袁掌柜的,你没有见识就不要乱说,免得被人笑话。我马车里可是镶了九九八十一颗手指大的珍珠,还有黄金掐丝等……诶,你们听我说啊,怎么如此无礼?” 郭祥已经上了台阶,俯视着陈宇,“陈家大爷,我们最近忙着呢,没空听你吹嘘你的马车有多豪华。” “我知道你们忙,这不是过来给你们排忧解难了。”陈宇嘿嘿笑道,走上石阶后,发现几个月过去,郭祥突然比他高一点了,顿时有些不爽,“听说袁氏的库房快要堆积不下去,我有个好办法,不知两位掌柜的要不要听听?” 郭祥:“不听。” 陈宇:“?”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还是听听吧。”陈宇拦住郭祥两人,“你们看啊,只要你们把制盐的工艺卖给我们陈家,你们库房的那些盐,我们陈家全买了。” “当然了,如果你们愿意卖了袁氏盐号,我也愿意给个高价。” 袁百鸣想都没想,就凶着说不卖,“你死了这个心思,就是死,我也不会卖给你。” “哼,你们真不卖?”陈宇看袁百鸣点头,不由冷笑,“我可是把好话先说了,你们没了销路,积压那么多的货物,最多再撑三个月。到时候你们破产关门,成了过街老鼠后,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郭祥半眯起眼睛,“陈家大爷说笑了,我们正正经经做生意,总有法子度过难关。但是你们陈家,真要成了过街老鼠,我一定给你们送几个臭鸡蛋。” 说完,郭祥当即转身进了盐号,让跑堂的拦下陈宇,放话道,“以后凡事陈家的人,一律不许进袁氏盐号!” 16. 第 16 章 “不进就不进,真当自己是根葱啊。”陈宇甩甩衣袖,对着袁氏的大门呸了一声。 但他没想到,郭祥胆子大,让人接了一盆污水泼向他。 尽管边上的四清帮他挡去大半,但还是溅了一些到陈宇的身上。 他扯着嗓子叫骂,“一群破皮,没什么真本事,倒是嘴硬。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陈宇的几嗓子,吸引了不少的围观百姓。 他本就是元安县城的名人,百姓们大多都认识他。 四清瞧着百姓们议论纷纷,忙给主子使了个眼色。 陈宇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里的珍珠玛瑙,越发觉得郭祥他们不懂得欣赏。 他这些宝贝,随便一个,都够寻常人家几年的嚼用。 回到陈家后,得知父亲已经回来,陈宇去了正院。 陈友诚正坐着看账册,听见门响,连头都没抬,“大郎,你今日去袁氏,如何了?” “应该十拿九稳。”陈宇道,“本来儿子想花点小钱,把袁氏给打法了。但郭祥和袁百鸣沉不住气,瞧着啊,应该是火上眉头了。” 听到这话,陈友诚才抬头看了陈宇,“你为了拉拢那些商队,咱们陈家已经贴进去三万两银子,接下来还有更多的银子。不过,花了那么多钱,能拉下袁家也是不错。” 赞许地看了眼大儿子,陈友诚放下手中的账册,“我看过去年的账册,从袁氏盐号开业后,咱们陈家的利润减半,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肯定不会。”陈宇保证道,“父亲放心,袁氏这次,肯定撑不住。”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陈友诚顿了顿,眸光划过一抹杀意,“不过呢,暂草要除根,可别心慈手软。” 他们陈家,于元安县城立足多年。 过去数年,也有不少强劲的对家,不过每一个,陈友诚都给干干净净地解决了。 现在陈友诚要培养大儿子接任陈家,有些事,他得提点着。 陈宇了然,“儿子知道的,只等袁氏关门,袁百鸣等人绝对活不了。” 他早就对袁百鸣和郭祥动了杀心,好几次,恨不得亲手斩杀郭祥。 郭祥那人,实在是讨人厌。 另一边,郭祥也和袁百鸣说到了陈宇。 “陈宇那个人,着实是叫人讨厌。”郭祥哼了哼,“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讨人厌,每天出门都用着花里胡哨的马车,都不知道别人笑他俗气。” 袁百鸣附和地说是,“谁说不是呢,陈宇就是个厚颜无耻的人。他啊,八成等着袁氏倒闭了,再来收拾我们。真是做他的春秋大梦!” 说着,袁百鸣哼了好几声,随即笑了起来,“还好郭祥你早有准备,不然咱们真要被他给算计了去。” 郭祥浅笑着喝茶,“等着吧。” 又过了两日,又有一个商队来和袁百鸣请辞,袁百鸣也没多挽留,只是再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那人满脸的为难,说他也是没办法,“袁掌柜的,真不是我们背信弃义,实在是陈家威逼太过,若是不答应,我们全家老小,都要完蛋。还请您谅解一二。” 袁百鸣自然很气,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商队来退货,确实可恨。虽说他懂商队的难处,但心里的这口气,一时半会也咽不下去。 看着商队的老板,袁百鸣犹豫了几次,都没能开口说没事。 倒是郭祥过来说了句没事,“做生意嘛,总是各有难处。今个儿王老板来退货,必定是遇到了更大的难处,我们不会怪你,因为你们肯定是遇到了难处。” “只是呢,我们也得把话说明白了,此次往后,我们两家就合作不了了。” 王老板见郭祥一句指责都没,还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脸颊滚烫。 但他想了好几日,实在是不敢得罪陈家,“哎,规矩我懂,多谢郭掌柜的谅解,我先告辞了。不过你们,还是得多注意陈家。” 郭祥道了句谢,送王掌柜到了门口。 他正准备回去时,看到了布衣打扮的孟瑾,刚张口,就看到孟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郭祥立马会意,笑着说了句客官里面请。 郭祥带着孟瑾上了二楼,等关了门,才开口道,“孟大人怎么来了元安县?” 孟瑾眉头紧皱,这段日子,他调查到的事,都让他很头疼。本想着直接动了吴云坤,但发现,元安县城的盐司里,有八成的人都和吴云坤一样,不仅逢年过节收着盐商的好处,寻常还收其他孝敬。 而且吴云坤等人,和禹州的盐司,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时间,孟瑾还不敢轻举妄动,便先来找了郭祥。 “袁掌柜的呢?”孟瑾看袁百鸣不在,觉得不好和郭祥说这些,毕竟郭祥年纪太小,做不了袁氏的主。 “我义兄今儿个没来盐号,孟大人是觉得我年纪小,不好做袁氏的主吧?”郭祥看出孟瑾的意思,给孟瑾倒了杯茶,“还请孟大人放心,袁氏的产业,我也有一部分,就算我无法做决定,也可以代为转达。” “大人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孟瑾犹豫片刻,知道时间紧迫,便问,“你与我说说,最近这些日子,陈家,还有元安盐司的事吧。” 郭祥一一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最后点到了陈家最近抢走袁氏商队的事,“光是一个陈家,可能无法让那么多商队都违约,只有盐司那一起施压,商队的老板们,才会如此担忧。” 窗下的街道人来人往,郭祥说完后,默默地喝了口茶。 “元安盐司?” 孟瑾眸光渐紧,“我知道了,还请郭掌柜的不要与人谈起我,日后若是有事,我会再来找你。” 两次见面后,孟瑾对郭祥印象深刻,小小年纪,却老沉稳重,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比起他见过的其他盐商,都要周到。 孟瑾心里,越发高看郭祥,想着假以时日,郭祥必定会大有作为。 郭祥送孟瑾下楼,笑着送完孟瑾,才转身回了盐号。 往后几日,来袁氏买盐的人越来越少,袁百鸣派人打听后,才知道陈家把盐佳往下压了三成。 眼看着客人越来越少,郭祥干脆歇业几日。 看到袁氏歇业,陈宇和吴云坤最是高兴。 吴云坤到了陈家,和陈宇举杯共饮,“这一次,袁氏是真的穷途末路了,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陈宇笑着举杯,“我已经派人去准备了,袁氏现在还能撑着,是因为他们的库房还有盐。如果我们一把火烧了袁氏的库房,没了销路,又没有存货,郭祥和袁百鸣是必死无疑。”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对自己的计策很满意。 陈宇放下酒杯后,身后的四清捧来一个匣子,打开后,是五锭金元宝。 “这段日子,辛苦吴大人替我忙碌了,这些金子不多,是给您补身体的。”陈宇把匣子往前推了推,见吴云坤的眼睛亮了起来,就知道吴云坤很满意他给的好处,“等余大人告老还乡后,元安盐司总管的位置,必定是您的。到时候,还请您多多照顾我们陈家的生意。” “你这也太客气了。”吴云坤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次,陈宇的确实大方,大方到吴云坤非常开心。 “你放心,只要我能登上总管的位置,必定让陈家更上一步。”吴云坤盖上匣子,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点好处,哪就客气了,往后啊,还有天大的好处等着咱们呢。”陈宇继续给吴云坤倒酒。 这一日,吴云坤在陈家喝到半醉,一直到夜深了,才回去。 不过吴云坤的马车,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吴云坤喝得迷迷糊糊,马车突然停下,差点害他摔了出去。 车夫说马车陷入泥坑,怕是一时半会离开不了。 吴云坤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扶着木栏下了马车。 夜风一吹,倒是清醒一些。 只是他刚站稳,身后突然窜出几个人,一人打晕了吴云坤,还有两人控制了车夫。 他们带走了吴云坤。 等吴云坤再醒来时,头晕脑胀,咧咧地骂人,“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对我,你们一个个都……” “都什么?” 孟瑾踱步进来,“都不要命了是吗?” “孟……孟大人?”吴云坤瞬间清醒,“您怎么在这里?” “我也不愿意出现在这里,但我听说,吴大人收了不少盐商的好处。” 孟瑾说话时,边上的人拿出陈宇给吴云坤的匣子,里面的金元宝格外耀眼,“这金元宝可真不小,吴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不是,不是这样的,孟大人你听我解释。”吴云坤慌了,他没想到孟瑾会突然出现,还把他带到这个不懂是哪的院子。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孟瑾的态度,心虚得厉害。 “好,我也正想听听,吴大人过去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孟瑾做到身后的椅子上,浓眉一直皱着,“我劝吴大人老实交代,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一清二楚。如果你不说实话,少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听到皮肉之苦,吴云坤心头猛跳。 他颤颤地问,“孟大人,您是禹州盐司的大忙人,肯定知道,有些事,我们这些小喽喽,也是下听上命。” 吴云坤的意思是,他在上面有人,希望孟瑾能有所忌惮。 但孟瑾都把吴云坤抓了,就没打算放走吴云坤,本就心中憋着火气,听吴云坤还要暗示他,更加恼火。 “来人啊,既然吴大人不肯说,先塞住嘴,打二十个板子吧。”孟瑾不留情面地道。 吴云坤听到要打板子,瞬间急了。 但已经来不及。 没过多久,二十个板子打完,吴云坤疼得死去活来。 他现在知道,孟瑾是下了狠心的,就没打算放过他,一颗心跌落谷底,暗叹自己太倒霉。 17. 第 17 章 吴云坤失踪后的第二天傍晚,吴家人找到了余进,又找到了陈宇。 陈宇倒是不着急,“昨日他在我这里喝醉了,想来是去哪个院子睡了。” 吴云坤有养外室,吴夫人也是知道的,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不知道吴云坤的外室住在哪里。 吴家小厮听了陈宇的话,回去给夫人传话。 这时的陈宇,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吴云坤肯定躺在温柔乡里。 又过了一日,吴云坤不仅没回吴家,也没去盐司上值,吴家人才彻底慌了起来,甚至去报了官。 而陈宇,也开始坐立不安。 不仅仅是吴云坤失踪的事,还有他派出去烧毁袁氏库房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另一边,郭祥和袁百鸣也报了官,他们的库房,被点燃了一个角落,但发现及时,并没有多少损失。 不过那些人,准备了好几桶火油,可见目的险恶。 当钱继武带人到的时候,那些人还嘴硬不肯说,不过被带到衙门里,每人打了几十个板子,就没有嘴硬的。 上一次吴云坤带着人上门搜查,即使抓到钟庆,有了人证物证,郭祥也没报官。因为他知道,吴云坤是陈家的靠山,陈家还勾结了其他的人,很难动陈家的根本。 但这次不一样,禹州来的孟瑾,官比余进还要大,更别说是吴云坤。 郭祥他们到官衙没过多久,陈宇也被压着过来。 陈宇看到郭祥,又瞥到地上的那些人,心中暗道不好,被按着跪下时,整个人都跟着发抖。 “县……县太爷,草民……”由于太慌张,陈宇都说不出话来。 郭祥倒是比较淡定,他和袁百鸣跪在一旁,“县太爷,如今人证物证都在,陈家大爷也被带来了。我就想知道,烧袁氏库房这么狠毒的事,到底是陈家大爷一个人的主意,还是陈家老爷的想法?” 是拉下陈宇一个,还是整个陈家,就看陈宇会怎么招供了。 “郭祥!” 陈宇听郭祥要县太爷审他,当即怒吼,“你别太猖狂,就这些小喽喽,你以为真的……” “够了!”谭睿大声打断陈宇的话,“这里是官衙,不是你陈家,由不得你在这里作威作福。” 在他说话时,孟瑾带着五花大绑的吴云坤出来。 看到鼻青脸肿的吴云坤,陈宇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吴云坤跪在地上,虚弱地道,“参见县太爷,我认,我都认。是陈宇给了我一匣子金元宝,也是他一直给我好处,还有……” “吴云坤你疯了吗?”陈宇撞了过去,把吴云坤撞倒在地,两个人都被绑着,不然陈宇都想掐死吴云坤,让吴云坤不能再说话。 不过很快就有衙役按住陈宇,而吴云坤是继续招供。 人证,物证,各方面的证据都有了,陈宇感觉天塌了下来。 他拼命地摇头,肥胖的脸仿佛要被甩掉两斤肉,“你们不能抓我,不是这样的,这些事,我不认。” 陈宇绝不认罪,他们陈家百年基业,不仅称霸元安县城,在禹州也有自己的人脉。 他觉得,只要他不承认,父亲一定会救他。 但让陈宇想不到的是,他父亲很快到了县衙。 “逆子!”一声怒吼,陈友诚扶着房梁大口喘气,“你这般害人,有愧于我陈家脸面,要我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陈宇呆住,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父亲授意。 可是现在,父亲却骂他是逆子。 只是一瞬间,陈宇就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是要弃车保帅,放弃他了。 绝望,崩溃,还有铺天盖地的恐惧,一股脑地袭来。 陈宇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看陈宇晕倒,袁百鸣比较激动,“谭大人,陈家并未分家,虽是陈宇在主事,但大事也都要过问陈友诚。若说陈友诚对陈宇的所作所为不知情,也太不能让人信服了。” 他说完后,众人都朝着陈友诚看去。 陈友诚哎哟跪下,先是给谭睿磕头,再泪眼婆娑地道,“我知道你们不信,但老夫年岁大了,很多事都有心而无力。陈家有百年基业,我的几个儿子也是各司其职,若是大人不信,可以去查。” “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们陈家知道陈宇如此心狠手辣,叫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陈友诚的一番誓言,让好些人都有些惊叹。 郭祥却冷哼一声,“若是发誓有用,那这世上,还要律法何用?” 他微微偏头,清澈的眼睛看穿一切,“陈老爷,你说你不知晓陈宇做的事,这样的话,你觉得谁会信?你是去庄子里颐养天年了,还是常年不在陈家?” 都没有。 陈友诚一直待在陈家,不时还会出门和一些盐商小聚。 陈友诚多看了郭祥几眼,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就屡次让他们陈家遭难,实在可恶。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舍弃大儿子,才能保全陈家其他人。 陈友诚再次给谭睿磕头,“还请大人明察,我们陈家历经百年,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坏心。如今是我教子无方,甘愿受罚,但我陈家其他人是无辜的。” 谭睿眉头紧皱,他也不信陈友诚的话。 他在元安县城好几年,陈宇也上门过几次,不过他记着恩师的教导,不可与心思歹毒的人共事。 也不是说他自己就干干净净,只是他有自己的底线,陈家这样的人家,他是挨都不挨的。 只是现在,谭睿在思考,要如何戳破陈友诚的谎言。 而这时,郭祥再次开口,逻辑清晰地道,“先不说陈宇的所作所为,陈老爷知不知道。但陈老爷不是说了么,最近这些年,陈家是陈宇在主事。既然如此,陈家所得的收入,还有家产那些,想来都是违法违规挣来。谭大人,您该去查一查陈家账册,该充公的,都得充公才是。” 郭祥的一番话,是把陈友诚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就算陈家不会抄家灭族,但没了家底,也就没了东山再起的希望。 陈友诚的一颗心坠入谷底,他还要再说话,谭睿却没了耐心,和孟瑾商量后,由孟瑾带人去陈家查账。 至于陈宇和陈家其他人,都暂时关押在天牢,等事情查完后,再做判决。 郭祥从县衙出来时,听袁百鸣嘴里哼着歌,笑着道,“袁兄心情很不错啊。” “那是当然,这一次连禹州的人都惊动了,陈家是彻底凉了。”袁百鸣笑眯了眼,揽住郭祥的肩膀,“走,咱们去张家报喜,得好好庆祝一番。” 张承乾今日出城去了,故而没来县衙,不然最高兴的应该是张承乾。 这边郭祥和袁百鸣刚走,县衙附近的一辆马车悄悄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马车里坐了一对父子,两人眉头紧皱,和袁百鸣有几分相像。 “爹,您看清楚了吧,虽然隔了那么多年,但我肯定不会认错。真没想到,袁百鸣那小子能那么命大。”袁百鹤懊恼地垂着膝盖。 过年时,袁家回乡祭祖,才发现藏在老宅的引窝不见了。袁百鹤带着人四处寻找,无意中遇到了袁百鸣。跟了袁百鸣几日,发现袁百鸣不仅开了盐号,日子还过得不错。他便猜测,是袁百鸣偷了他们的引窝。 袁东望方才看清楚了,确实是他的侄儿袁百鸣。 当年他和三弟毒死大哥,把袁百鸣赶出袁家后,又派人追杀袁百鸣。他是真没想到,袁百鸣还能活着。 “爹,您说现在怎么办?”袁百鹤动了杀心。 没有引窝,他们袁家的生意,便不好做了。 马车驶进一条偏僻的小巷,袁东望先下了马车,他眉眼偏长,很难叫人看清神情。 他走进院子后,才沉声道,“这个事,得从长计议。如今我们袁家的生意,在禹州不是数一数二,却也能排得上号。所有人都知道,袁家是有引窝的。但我们现在拿不出来,今年的生意就无法往下做,去租引窝,其他人便会质疑袁家以前的引窝怎么了。” 他们还不能报官,因为引窝写的是袁百鸣父亲的名字。 如今袁百鸣已过弱冠,官府也不会让袁东望这个叔叔,暂为管理。 杀兄夺产,还对兄长的独子赶尽杀绝。 这样的秘密,是袁东望要用性命去守着的事。 他绝不容许,袁百鸣回来抢走他现有的一切,那都是他应得的。 18. 第 18 章 郭祥和袁百鸣去张家传了好消息,张家摆了饭,等张承乾回来时,先是愣住好一会儿,最后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有啥好哭的。”袁百鸣拉着张承乾就座,“咱们啊,是要苦尽甘来了,再哭可就要笑话你了啊。” “你……你要笑就笑。” 张承乾也不怕丢人,从父亲过世后,张家就靠他一力支撑,眼看着就要完蛋,还好峰回路转来了希望。 他拿起酒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再举着酒杯和郭祥与袁百鸣道,“我张承乾能有今日,全都仰仗两位兄弟的帮忙。往后有我张承乾一口吃的,就绝不会看你们受苦。来,干杯!” 郭祥笑着举起酒杯,他喝的是茶,但也喝出豪迈。 今日的事,确实值得庆祝。 三个人喝到了半夜,都在张家歇下。 而陈家这事,谭睿和孟瑾都希望借此机会能升一升,必定是要好好盘查一番。 陈家在元安县城立足百余年,光是查账就花了整整五日。 期间,郭祥也去采访过孟瑾。 不过孟瑾忙得焦头烂额,没空与郭祥多说话,就说陈友诚是个老狐狸,明明也管了陈家那么多年,但和陈友诚有关的账目,全都干干净净。反而是陈宇和陈友诚父亲的账册,都有着很大的问题。 听到这话,郭祥很快明白了。 难怪陈友诚明明身体不错,却早早让陈宇接手陈家的事,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拿陈宇出来当扛事的。 只能说,陈友诚够心狠手辣。 持续半个月的调查后,谭睿不仅扒出陈家账册作假、送礼给官员,还有陈宇杀人的案子。 本来陈宇要就地斩首,但陈宇还涉及给禹州官员送钱的案子,便由孟瑾押送陈家的一干人等去禹州,由禹州太守来结案。 而陈家的资产,全部充公。 陈宇和陈友诚谋划了大半辈子,临到了,全都变成一场泡沫。 谭睿和张承乾说得是,陈宇必定要死,还有陈宇手下的那些人也难逃一死。至于陈家其他人,可能会判流放。 听说陈友诚可能不会死的时候,张承乾当即皱了眉。 不过郭祥说,活着未必比死了好,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看着对头日子越来越好,他们却要流放吃苦,心里是最难受的。 听完郭祥说的,张承乾的心里才舒服一点。 没了陈家,袁氏盐号的生意势不可挡。 之前出走的商队都回来寻求合作,但郭祥早就放了话出去,不会再与他们合作。而且张家的商队已经组建完毕,可以开始走商了。 张承乾问,“那些商队在元安县城扎根已久,会不会太得罪人?” “我们把生意做大了,势必会得罪一些人。”郭祥道,“那些商队,可以为了利益出卖我们一次,如果我们不杀鸡儆猴,以后就不会有人重视我们。虽说他们是被陈家威逼利诱,但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他们都没想过找我们解决,说明他们心中也不信任我们。”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心里都有疙瘩了,就不好再用,免得我们心里一直记挂着。” 他拍拍张承乾的肩膀,宽慰道,“张兄不必想那么多,咱们只有把生意做好了,别人才会对我们恭恭敬敬,不然都是白瞎。” “好,我都听你的。”张承乾点点头。 张家商队第一次走商,张承乾亲自带队出发。 走之前,又找了郭祥一趟,让郭祥帮他照看下家里,禹州那有什么消息,让郭祥给他送信。 郭祥和袁百鸣送张承乾出城。 看着张承乾的车队走远,两个人才转身往城里去。 不过郭祥有着口渴,在城门处的茶摊要了碗凉茶。 他刚喝一口,就看到树林兄有个鬼鬼祟祟的人,瞧着还挺眼熟。 和袁百鸣使了个眼色,郭祥和袁百鸣放下茶碗,两人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到了一个盐村。 跟着那人兜兜转转,最后看他进了一个院子,两个人才停下。 袁百鸣皱眉道,“刚才那个,不是陈家管家的小儿子吗?” “对啊。”郭祥也认出来了,“他不应该,也被押送去禹州,怎么在这里?”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 看着天色不早,都没轻举妄动,等天黑了后,才靠近院子。 袁百鸣熟练地翻上墙,再拉郭祥爬上去。 他们刚想跳下去,就听到几声犬吠,赶忙又爬了出去。 “小黑你叫什么叫,又没有人!” 墙里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紧接着又是一个妇人的声音,“你嚷嚷什么,不怕被人听到吗?” “这里有什么人能听到?”男人很不耐烦,好像还喝了酒,“你是不知道,我今日去县城里把东西拿回来,一路上心都快飞出来。现在东西都拿到了,老爷也不用担……呜呜。” 妇人急切地道,“你瞎说什么啊,还不快点跟我进屋!” 墙后面的郭祥和袁百鸣,正好听到这个话。 东西? 什么东西? 微弱的月光下,郭祥和袁百鸣慢慢地瞪大眼睛,郭祥忙让袁百鸣进城去找钱继武,他在这里守着。 等袁百鸣离开后,郭祥也慢慢想通怎么回事,瞬间恍然大悟。 陈友诚这人,确实奸诈,竟然留了那么多后手。 只要藏起一些银钱,就算是流放,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过这个机会,要灭在郭祥和袁百鸣的手中了。 一整个晚上,郭祥都不敢闭眼。 他一直盯着小院,直到第二天钱继武带着人来。 钱继武二话不说,带着人闯进院子里,但没看到有人。 “我守了一晚上,并没看到有人离开。”郭祥想到以前看的电视剧,“钱大哥,我们找一找,这个院子肯定有密道。” 如果是其他人,钱继武已经要发火了,跑了那么远,结果还没看到人。 但这事是郭祥办的,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就相信郭祥,让人仔细搜索。 最后,还真的在衣柜里找到一个密道。 他们沿着密道往下走,不仅抓到了准备逃跑的陈家小厮,还有一屋子的金银财宝。 火把举起来的瞬间,差点亮瞎郭祥的眼睛。 而陈家小厮的怀里,正揣着鼓鼓的银票。看到郭祥他们进来,脸都白了。 拿住陈家最后的退路,郭祥心里爽快,和袁百鸣都很想快点把这个消息告诉张承乾。 钱继武看着一箱又一箱的赃银被搬出来,对着郭祥和袁百鸣就是夸,“你们啊,不错,很不错!哈哈!” 有了这份功劳,钱继武自己也会得到不少嘉奖,他越发觉得郭祥是个妙人,以后会大有前途。 郭祥浅笑着说没什么,一旁的袁百鸣倒是笑呵呵地道,“还是郭祥眼睛利,我都没看到。” 钱继武拍拍郭祥的肩膀,“好样的,你们以后好好干。现在陈家没了,以后元安县城总要推个头号盐商出来,到时候去禹州的就是你们。” 提到禹州,郭祥倒是没什么反应,袁百鸣眼中的笑意瞬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