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梦见冰山导演》 1、第 1 章 小包厢里喧闹不休,姜知晚姿态随意,面容精致,手里却拿着一块极大的松露蛋糕,薄唇上染着黑色的松露。 她边吃边感慨,他们唱歌真难听。 小伙伴们强烈要求k歌,但她对唱歌不感兴趣,更喜欢吃东西。 人称——碗盆。 给啥吃啥。 白城看她悠闲,凑到她身边来:“我女朋友说想去拍电影怎么办?” 姜知晚纳闷,随口说道:“那就让她去。” 戴着棒球帽的男生一团孩子气,像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有些苦恼地说:“可是她还想当女主角!” 旁边唱着歌的人也围了过来:“那就让她当呗,有什么关系?” “她都没演过戏啊!”男生嚷嚷着,“谁会让她当电影女主?” “这还不简单?”姜知晚坐在一旁鼓着脸吃东西,“我们投资不就好了?” 一旁的男生搂着白城的脖子:“对啊对啊,没演过戏怎么了?只要我们投资,她就是绝对的女主角。” 白城挠了挠头:“我也不是缺钱,就是万一没演好被骂了怎么办?” 松露蛋糕吃完了,有人给姜知晚递过来一包风琴鱿鱼。 姜知晚撕着风琴鱿鱼干的袋子,好半天没撕开,又上嘴去咬,也不知道什么包装袋,特别韧劲牢固,差点把她的牙给蹦了。 有人递过一把小剪刀:“碗盆,用剪刀,你干嘛用牙?” 姜知晚吸着气:“我以为我可以。” 她亮出自己那颗漂亮的小虎牙,示意自己牙口很好。 一群人听到网友这话,也挠挠头坐下了:“是哦,没演好会被网友骂的哦,他们骂人可凶了。” 大家团团坐,围成一圈:“怎么办?” “要不然拍一个小电影过个瘾就好了?” “可是她要排片啊,想当演员的啊。” “那.......要不然多骂骂就过去了?” “女朋友开心最重要吧?” 有人问姜知晚:“小碗,你怎么看?” 姜知晚也皱着眉,和一圈小伙伴同样的拧巴表情:“我也没对象,我怎么知道?” 随后,她又补充道:“要不然就随便拍一拍,找个不出名的新导演,然后在自家院线里排个片过个瘾,说不定就不想当演员了呢。” 小伙伴们附和道:“好主意!” “反正我们最不差的就是钱。” “城儿,我就出个钱。” “好兄弟,我们一起给你女朋友保驾护航!” “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姜知晚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那在我家院线排片?” 大家想起那位冷着脸的姜家姐姐,和自己这一群开心玩乐的富二代不同,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于是默默地拍了拍姜知晚肩膀。 白城笑嘻嘻地搂过姜知晚:“碗盆~你就偷偷地排个片嘛,我们又不是不出钱。” 白城把自己手机递过来:“碗盆你随便点,随便吃!” 他们都知道姜知晚就爱吃点东西,一张嘴从来停不下来。 她拿着白城的手机,毫不客气在几家私房菜里订了位置。 “明天去吃这家,后天吃这家......” 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城儿,我们呢?” “城儿~” 不过姜知晚并没有瞒着她姐,而是抽了个日子和她姐说了:“姐,过段时间院线半夜和凌晨的排线能不能给我?” 姜道早凤眼凌厉,看向妹妹时眼里闪过一丝温柔,也不过问,只说:“可以。” 姜知晚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姐。” 一群人得到了准确消息,手里有钱的出个百来万,手里没钱的出个几十万。 以白城的两百五十万最多,他们迅速凑齐一千万,风风火火就去找小导演投资电影了。 一千万的投资,足够拍部小成本爱情电影。 白城的女朋友这几天温柔小意,贴在他身上,一声声喊着:“城哥,你对我真好。” 白城意气风发,一张俊脸笑成不值钱的模样。 直把这群没对象的小伙伴看腻歪了,纷纷握拳揍他。 等到整班人马都弄齐,白城为给自己女朋友长面子,在电影开拍之前弄了一场宴会。 在望城最大的酒店里,露天顶层。 白家的酒店,经理在一旁问好:“小少爷,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白城装着一副正经模样,正要咳嗽两声。撞进小伙伴们揶揄的眼神里,那副表情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他连忙稳住自己。 姜知晚等人就站在旁边,表情一个赛一个的耐人寻味— 兄弟,懂你,你随意发挥! 霸总气息拿捏地妥妥的。 姜知晚举起一个大拇指,口型:nb! 他们几个嘻嘻哈哈站在角落里,给兄弟让道,让兄弟当今天晚上的主角。 调笑般看着白城跟花蝴蝶一样在宴会上转圈。 殊不知他们这群人,也是别人眼里的风景。 酒店外面有一栋透明的通天电梯,极高,很多人喜欢站在这玻璃电梯里看向外面的夜色和天空。 电梯里的人怔怔地看着这群年轻人。 旁边的女孩戳了戳她的手肘,问道:“他们是谁?” “能不能叫他们一起来玩?” 女人收回视线,嗤笑一声,掩过眼底的晦涩:“他们。” “他们清高得很。” 望城的名流分为好几个阶级,富二代的圈子也是不一样的。 姜知晚这个小圈子,就是一股清流。 他们看似最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其实最难以融入。 谁也掐不准他们的择友标准。 家里长辈总是让旁人融入他们。 他们虽然不是掌权者,也不是继承者,但都是各家的嫡系子弟。 却鲜少有人融入进去。 只能恼怒地说道:“他们就是一群傻瓜。” 可他们心底都知道,姜知晚他们不是傻瓜。 女孩有些不高兴,却还是看向姜知晚,问道:“她是谁啊?” “长得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能不能让她来玩?” 女人低低地看过去,姜知晚站在角落里,身姿挺拔,亚麻色的微卷长发披在身后。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那张精致的侧脸,耳朵上银色的耳骨夹闪着冷光。 抬眸间露出浅色瞳孔,混血感十足。 她低声道:“你也配?” 姜知晚怎么会来陪你玩? 电梯运行缓慢,姜知晚的模样逐渐模糊。 姜知晚可不知道自己在外界有这样的评价,她只是看向白城边上那个人。 乌黑的长发垂在背后,白衬衫、黑西裤。 在人群中,又像是隔开人群,独成一片天地。 白城领着女朋友,站在桌旁和她说话,女人身形纤细,腰细腿长,气质清冷。 * 顷刻间,白城领着人走过来:“导演,这是其他的投资人。” 导演抬起眼,眼皮一撩,薄薄的唇角勾起弧度:“你们好。” 眼长而薄凉,风情又冷清。 这群富二代对别人的女朋友不感兴趣,他们之前从未参与过电影的筹备。 该出钱出钱,该借车借车。 谁也不去多问什么。 亏了就是兄弟情义。 赚了就大家平分。 所以谁也不知道找的导演是谁,他们也不在意是谁。 只是乍一见,还是被导演的极冷气质冲击到。 白城对着小伙伴们介绍道:“这是新锐导演,柏颜,柏导演。” 小伙伴们极其上道,端起酒杯笑着说:“导演好导演好。” 姜知晚半晌没说话,徐立凡手肘捣鼓她:“碗盆,你怎么了?” “啊?”姜知晚回过神来,悄悄抬手揉搓几个滚烫的耳垂,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颜导演好。” 小伙伴们哈哈大笑:“是柏颜,柏导演。” 姜知晚手里的酒杯都拿不稳了,硬着头皮改词:“柏颜......柏颜导演好。” 柏颜表情不变,只是举着酒杯凑近姜知晚手里的酒杯,叮的一声清脆,透明的酒杯碰在一起。 “你好。” 她穿着简单的衬衫黑裤,白色的衬衫随意挽上一块,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上面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串着一颗黑色的珠子。 白与红与黑,显眼夺目。 姜知晚呼吸停滞,手里的酒晃荡。 琉璃色的酒渍将将稳在透明杯壁边。 “柏导演好......”姜知晚开口,嘴唇翕张。 徐立凡他们见姜知晚回过神来,又接着话:“导演,年少有为!” “这么年轻就拍电影了,厉害!” 姜知晚的思绪被打断,一时接不起来,也插不进话。 柏颜淡淡地点头:“嗯。” “谢谢。” 她似乎不太在意这群富二代说些什么,不过他们没有对电影指手画脚。 只说:“导演你随便拍,只要把我们女朋友的脸拍好看点就行!” 有人踹他:“什么叫我们的女朋友,是白城的女朋友。” “对对对。” “导演不要有压力。” ...... 柏颜:....... 她淡淡道:“好。” 毕竟都是投资人,不过这群投资人过于年轻而已。 一群人电影一窍不通,只说道:“导演,不用担心排片上映问题,我们已经解决了!” “对对对,我们小碗可是大户人家。” “你拍好以后,交给小碗就行!” 白城努嘴:“是吧,小碗。” 姜知晚声音飘忽,有些小:“啊?” 柏颜又抬眼看向这位女生,四目相对,姜知晚直勾勾地看着导演。 丁蓉蓉伸手点着姜知晚的手臂:“碗盆,你怎么了?” “没怎么?”姜知晚手心里有汗,沁在酒杯上,掩饰般把酒杯放在身侧,说道,“导演,你尽管拍就好了。” “zd院线晚七点的排线都是你的。” zd是娱乐圈的龙头,zd影院更是遍布各地,是最高端的影院。 毕竟zd的商场当年以不可抵挡之势迅速占据望城的江山,从此不可撼动。 而晚七点正是最好的观影时间,最热闹也最抢手的时间。 白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好兄弟!” “小碗,你对我可真好。” 姜知晚把白城推开,呵呵几声。 柏颜眼皮轻撩,淡声道:“多谢。”她抬起手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如天鹅一样白皙的脖颈,下颚漂亮流畅。 她的动作干净利索,喝完后把酒杯放在一旁。 姜知晚呆呆地看着柏颜嘴唇上残留的琥珀透明酒渍,薄唇染水。 轻薄冷意,白霜融雪。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角,猛地将手上的酒一口干下。 “柏导演。”她咽下喉咙里的一丝痒意,说道,“我对拍电影很感兴趣,可以常去参观吗?” 2、第 2 章 柏颜只是诧异了半秒,就淡淡颔首示意:“可以。” 投资人来看电影拍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姜知晚呆愣半分钟,又把手心的汗在白城身上擦干净,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添加页面递给对方:“柏导演,我们加个好友吧,方便联系。” 柏颜点头:“嗯。” 她接过姜知晚的白色手机,纤细的手指在页面敲下一串符号,片刻后点击添加。 她又拿出自己的黑色手机,点击同意,随即把手机还回去,嗓音清淡:“好了。” 姜知晚心跳加速,声音混着酒意般涽,接着说道:“柏导演,你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吗?” 柏颜不甚在意地点头:“是。” 姜知晚哦一声,像是随意搭话:“我的微信号和手机号不一样,我把手机号发给你吧。” 虽然不知道这位富二代想做什么,但柏颜只是开口:“嗯。” 姜知晚复制柏颜的手机号,从短信页面发出一条信息:【^_^我是姜知晚。】 柏颜的手机轻微震动一下,她说:“收到了。” 姜知晚嘴角止不住上翘,渐渐地以不可控的速度变大,露出一个张扬灿烂的笑容。 柏颜眼眸晃了一下,随即把手机收起来,侧身和旁边的副导演交流。 好半晌过去,等到柏颜说有事离开,他们才恢复喧闹的模样。 丁蓉蓉好奇地问道:“碗盆,你什么时候对电影感兴趣了?” 纤细的身影被植物挡住,姜知晚转头回应:“刚刚。” “你怎么还把手机号告诉导演了?” 姜知晚之前备受骚扰,换了联系方式,只有圈内几个小伙伴知道她的联系方式,谁也不准透露出去。 虽然他们不学无术,但还是会有好几个备用号码,只有自己人才知道私人号。 姜知晚嘴角勾出笑意:“想告诉就告诉了。” 她低头看向手机的好友页面,最上面只有一条-【我们已经是好友了,开始聊天吧。】 导演的头像是一棵柏树,孤高且直,立于山峰之上。 姜知晚顺手点击头像,导演的名字也是一个简单的“柏”字,简单清晰。 她点开导演的朋友圈。 里面只有寥寥几条,都是她拍的风景图和戏。 最上面那条就是-【接了新戏,忙。】 徐立凡身上莫名起了鸡皮疙瘩,说道:“小碗,你怎么和白城一样。” “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模样。” 姜知晚笑骂道:“你才不值钱。” 半晌后,她又摸着自己的脸,低声嘀咕:“真的不值钱吗?” 聚会散了之后,姜知晚回到别墅里面,三两步跨上楼。 厨娘阿姨在楼下喊她:“碗碗小姐,今天晚上的糖水是椰芒甘露,大小姐送来了最好的椰子和芒果,您要开一个尝尝吗?” 姜知晚匆匆道:“不了,陈姨我不吃。” 厨娘阿姨惊了,忙问:“碗碗小姐,是不舒服吗?” “在宴会上喝酒了吗?是不是胃里不舒坦?阿姨给你煮梨子水好吗?” 姜知晚几乎每天要喝甜水,从无例外。 怎么今天突然不用?还是她最喜欢的芒果。 姜知晚本想拒绝,说自己不用,但转念一想,她又靠在楼梯口说道:“陈姨,你多煮几份,我明早带走。” 陈姨点头:“好啊,碗碗小姐要煮几份?” “两份......”她一份,导演一份,接着她又改口,“等等,我问问。” “小事情。”陈姨擦了擦手,说道,“我给碗碗小姐弄个漂亮包装,你拿去分给朋友们吃。” 姜知晚抽空在群里看了眼,白城是要陪着小女朋友去拍戏的,还在群里问谁要去。 【碗盆——我。】 【生来不凡——碗盆你真要去啊?】 【碗盆——对啊,多好玩的事。】 【大榕树——那我也去。】 【碗盆——明天还有谁去,我给带糖水。】 瞬间炸出一群人来,纷纷留言——我我我。 【——我也去。】 【——有糖水,不蹭白不蹭。】 姜知晚数着人数,给陈姨报:“陈姨,要十份,谢谢。” 说罢她走进房间里,坐在椅子上转着圈,片刻后捂着脸嘻嘻笑出声来。 索性没人看见她的表情,要不然会觉得她傻了。 姜知晚小虎牙磨着下唇,冷不丁咬着自己的软肉,一个弹跳起步。 “嘶。” 她对着镜子照照,索性没有出血,她也回过神来了,整理衣服进浴室洗漱。 片刻后,她散着一头湿漉漉的浅色头发,赤脚踩在瓷砖上,扯过一旁的自动吹风筒,调整高度,便单脚屈膝,随意坐在沙发上吹头发。 浅色发丝滴着水,她用手拧了一把,没见到水就作罢。 姜知晚拿过自己的手机,在聊天页面上,踌躇了半天,神经质地去舔舐自己的虎牙。 最终点开页面,一字一字打下: 【——柏颜导演好,我是姜知晚。】 发出去后她又觉得自己傻逼,明明短信也发过这句话了。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又找补般,又发了表情: 【——^_^~】 姜知晚看着表情,突然仰头望天,手掌扣在自己脑门上,暗暗骂了句:真的傻逼。 手机振动起来,发出叮铃一声。 姜知晚迅速看向手机,只见空白的聊天页面上得到了回复。 【——嗯。】 【——我是柏颜。】 姜知晚呆愣,直到头发丝冒出燥热的气息,烫得耳朵通红,她捂着自己耳朵,单手回复: 【——柏导演还没睡吗?】 很快,对面的回复就来了。 【——就睡。】 姜知晚懊恼,自己应该问导演怎么还没睡,这样对方就能回复自己为什么没睡。 而不是这样的话题终结。 姜知晚咬着唇角,指尖在手机上点了又点,最后发过去简短的“晚安”。 又补充: 【——祝你一夜好梦哦,(*^_^*)】 柏: 【——嗯。】 姜知晚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后文。 她看着这个嗯,简直是要把屏幕看出花来。 不死心地等了十分钟,就是一个嗯,连个晚安也没有。 她胡乱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丝,直把柔软的头发弄到炸毛才罢休。 随即她指着手机,嘀嘀咕咕:“一个嗯也不错了。” “说不定柏颜导演对别人都是不回复呢?” 她又自顾自地笑起来,从沙发上径直一步跨上床,把自己摔在床上。 “现在一起睡,说不定还能赶上一起做梦呢。” * 夜幕深沉,月色朦胧间,星星都陷入熟睡。 姜知晚耳边嗡嗡作响,声音含糊不清,有人扯着她的衣袖,她挣扎着睁开眼来:“怎么这么吵?” “姐,不是说不要随便进我房间吗?” 自从她和姜道早说过之后,她姐就很少进过她房间了。 “什么房间,姜知晚同学,你在课堂上睡觉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有人憋不住笑,乐出声来,惹到全班哄堂大笑。 老师在台上望下去:“姜知晚同学,睡醒了吗?” “啊?”姜知晚都不知道自己是醒了还是没醒,她看向周围,一脸蒙逼。 这什么地方啊? 这是什么情况? 台下的同学没一个她认识的,每一张脸都露出和善的笑意。 “姜知晚,快和老师道歉啊。” 姜知晚又是长长地啊出声:“我道什么歉啊?” 老师挂着一副笑里藏刀的表情:“看来是我讲课太难听了,姜知晚同学都睡着了。” “姜知晚同学,你说是吗?” “.......” 姜知晚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她眼角正好睨见前面有个熟悉的面容。 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头发扎成马尾,青涩面容不减清冷淡漠 姜知晚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突然喊出声:“柏......柏颜导演?” 这是让她美梦成真了吗? 被喊到名字的人回过头来,薄薄的眼皮轻飘飘晃了一眼,又转过去。 同桌扯着她的衣袖,轻声道:“你叫她做什么?” 老师眼神不妙,问她:“怎么了?难不成是柏颜同学让你上课睡觉的吗?” 姜知晚摆手:“不是不是,是我睡迷糊了。” 在见到柏颜导演那一刻,姜知晚发现自己是在做梦,毫不犹豫地弯腰道歉:“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老师见她态度良好这才放过她:“好了,你坐下吧。” 姜知晚二话不说坐下,撑着侧脸往前面看去。 她坐在最里面也是最后面,但柏颜导演坐在前排靠门的位置,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导演的侧脸。 黑白的校服遮不住那截细白的脖颈。 尤其是黑色衣领,衬托出玉质般的白润。 不过大家都是短袖,只有柏颜导演还穿着秋季长袖。 她不禁思考,怎么做梦还能做成这样没出息? 连个短袖也不敢让导演穿。 她摸了摸鼻尖,充分感受到了自己的贼胆有多小。 同桌继续刚刚的话题,轻声说道:“你喊柏颜学霸做什么?” 姜知晚随口说道:“我刚刚愣神了,刚巧她在我视线里。” 同桌点头,说道:“也是,学霸这么高冷,可不会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说到这个姜知晚就来兴趣了,她问道,“柏颜为什么不会和我做朋友?” 同桌展开试卷,语气莫名:“学霸可看不起我们这些学渣。” 姜知晚也有些莫名。 同桌继续说道:“你还不快写试卷,下课就要交。” 姜知晚低头看了眼上面的题目,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根本没上过高中,一直待在国外接受别的教育。 然后捐楼弄了个大学学历,那个学历还挺漂亮的,但不堪一提,拎起来都是水。 不过这是做梦呢,谁还想去做题啊。 姜知晚放肆大胆地盯着柏颜的侧脸看。 导演年轻的时候也好好看啊,那股疏离孤傲的气质,在人群中独树一帜。 老师看了又看,忍不住发问:“姜知晚同学,你老盯着柏颜同学做什么?” 柏颜这回有反应了,侧身瞥向姜知晚。 隔着整个班级最远的距离,姜知晚对上那双清冷亭亭的眼眸。 霎时间满脸通红。 3、第 3 章 就在姜知晚脸红到要爆炸的时候,她醒来了。 像一只海豹,腰肌用力,腾地一下坐起来。 窗外蝉鸣泄露响声,吱呀吱呀叫个不停。 姜知晚低着头,散乱的发丝遮盖眼眸,半晌后,近乎哑然地捂着自己的脸,手掌心透出滚烫的热度。 不是吧? 梦里的热度还残留在脸颊。 等脸上滚烫之意消散,她才掀开被子起身,认真洗漱,对着镜子里的人仔细梳头,把一头毛躁的浅发梳直。 她是混血儿,头发天生有些自然卷,颜色又浅。 最开始和小伙伴们一起玩的时候,总是被他们追着问头发是怎么回事。 传来了自己是混血儿才好些。 她瞅着镜子里的自己,清清嗓子,小声地喊道:“柏颜,柏导演。” 这回可不要再喊错了。 再喊错的话,丢的不会是脸,而是脑子。 越喊,她的嘴角弧度越大,露出一个灿烂明亮的笑容来。 心情好到不行。 甚至想让大家一起来分享自己的快乐。 她乐颠颠地下楼,脑子里还想着柏颜导演高中的模样。 怎么在她的梦里,还自动给柏颜导演减年龄了呢? 明明是二十六七的人,在梦里才十六七岁。 青涩又漂亮。 她踩楼的时候,一脚踏空,从最后几层滑跪下来,偏偏手还抓着扶手。 她瞬间反射能力强,在踩空的时候,手部肌肉已经迅速抓住了扶手,结果造成一个上半身挂在扶手上,膝盖跪在瓷砖上的别扭模样。 陈姨被这声响给吓一跳,看到这情况后连忙跑过去:“碗碗,没事吧?” “天啦,怎么摔成这样了?” 她心疼得不行,哎哟哎哟直叫唤,也尊称也顾不上了,小心扶着姜知晚起来:“碗碗,疼不疼?” “陈姨给你吹一吹,痛痛飞飞哦。” 姜知晚红着脸:“陈姨,我不是小孩子了。” 外面的人自然也听到了,管家走进来后,眼皮直跳:“怎么回事?” 陈姨忙说:“还问怎么回事,快叫医生过来!” 姜知晚感觉自己太丢人了,直到医生过来,她都没抬起头来。 埋下头当一只鹌鹑。 姜道早接到电话后眉头紧皱:“她怎么摔的?” 陈管家小声说:“从楼梯上滚下来。” 姜道早揉了揉鼻梁,半晌开口:“把电话给她。” 姜知晚拿到电话的时候,呼吸都放轻了片刻,声音带着几分乖巧:“姐?” 姜道早问她:“怎么会摔?” 姜知晚声音很小:“想事情去了。” 姜道早沉默片刻,又说:“不应该。” 姜知晚抬眼望向楼顶,说道:“想得比较入迷......” 电话两边都安静了下来。 良久,姜道早说道:“把电话给管家。” 姜知晚双手递过电话,朝管家爷爷乖巧地笑着:“陈爷爷,电话还您。” 陈管家和蔼一笑,对着姜知晚的膝盖拍照发给大小姐,这才接过电话。 “大小姐,您说。” 姜道早说道:“把楼梯都铺上毛毯。” “好的。” 姜道早看向手机里照片,姜知晚那双白嫩的膝盖磕得很重,涂上药水之后青紫一片。 她眉心轻跳,语气冷冽:“看好她,按时涂药。” 陈管家点头:“好的。” 陆医生瞧着姜知晚的表情,觉得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腿骨:“伸直看看。” 姜知晚听从要求,伸直自己的膝盖,轻轻嘶了两声。 陆医生说道:“没有骨折,消肿涂药就好。” 姜知晚低声说:“要是这么点距离还摔骨折,那我不是白干了吗?” 陆医生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嗯。” “这么点距离还能摔成这样,也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 想女人去了。 姜知晚换了一条九分阔腿裤,这才急忙拿着冰箱里的甜水出门。 陈姨在后面喊她:“碗碗小姐,今个就在家休息吧?” 姜知晚摇头:“不行,我已经约好了。” 她开了辆低调的雷克萨斯ls,银白色的车身驶出别墅,直奔开机仪式上。 也许每一个电影开机前都有特殊的仪式。 寻求一个好的寓意。 而这场《烟花盛会》电影的开机仪式,就是烧香祈福。 姜知晚匆匆赶到时,他们已经开始了。 她就坐在车里,降下车窗,看向最前面清冷的导演。 柏颜那双纤细的手指捏着长长的三根香,香已然点燃,烟雾缭绕,遮盖导演的面容。 她好像从尘世中脱离了出去,飘飘若仙人。 姜知晚的视线追着柏颜导演,在她祈福结束,将香插入炉子中的时候,姜知晚手底兀地用力,车子发出一声长鸣。 滴— 柏颜从烟雾中挣脱,顺着声响望过来,她站在台上,睨见车里的人,虚虚地点头示意。 姜知晚却趴在车窗处,伸出手去,左右摇摆:“嗨。” 她像是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笑得春光灿烂。 柏颜停顿片刻,又点头。 姜知晚满足了,缩进车厢里面。 她的车子很好认,又按了喇叭,白城等人很快就涌向这边:“碗儿,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姜知晚摆手:“别提了。” 一世英名都要毁了。 她从车载冰箱里拿出糖水来:“来来来,各位分一分。” 丁蓉蓉拍手叫好:“好久没吃到陈姨做的糖水了~” “好怀念。” “好冰,好甜,好好吃。” “还是碗盆家里的糖水好吃,一年都能不重复花样。” 现在可是盛夏,他们几个也不知道脑子是进了什么样的海水,居然凑在这里陪白城陪他的女朋友去拍戏。 复杂到一句话都解释不清楚,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义。 闵修勾着白城的脖子:“兄弟,我们真是够义气啊。” “就是。” “三伏天隔这受罪呢。” 白城冲他们爽朗地笑:“谢谢兄弟们。” “我没齿难忘!” 说罢,他就捧着糖水乐颠颠地去找女朋友了、这副表情看得他们牙酸。 “真是没眼看。” “啧啧啧。” 姜知晚也拿了糖水下车,跟着白城一起进去。 丁蓉蓉余光瞥见,喊道:“碗盆,你去做什么?” 姜知晚脚步不停,头也没回:“我去学习。” “学习?” 丁蓉蓉等人直纳闷:“她学啥?” “这辈子还能从碗盆嘴里听到学习两个字?” “她真的要学电影吗?” 只有某个小伙伴眼里精光一闪,啧啧了几声,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啥?”一群傻脸对着他,“啥东西?” “啥醉翁?” 他嘴角一抽:“懒得和你们这群文盲说话。” “反正我们看好戏就成。” * 姜知晚捧着糖水,直奔导演那边。 今天只是开机,拍摄任务也轻。 她笑着凑过去:“导演,祝你开机大吉。”她自然地把糖水递过去,说道:“这是我从家里带来了,带多了,请你吃。” 柏颜看了眼外面那一圈投资人,伸手接了过去:“谢谢。” 姜知晚眨了眨眼睛,说道:“不用谢,我还要和导演学习呢。” “学习?”柏颜眉梢微动,“学拍电影?” “嗯嗯。”姜知晚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又指着糖水说道,“所以不用客气,快尝一尝这个味道,可好吃了。” 她家里的糖水都是陈姨的独家秘方,外面吃不到这样的滋味。 柏颜淡淡地嗯了一声,在姜知晚灼热的眼神中浅浅喝了一口,便放在了旁边:“挺好。” 姜知晚也不失望,只是朝着她笑:“那就好。” 副导演在一旁看着奇怪,他看了眼那一边的白城和缪蔓蔓,白城正哄着人:“蔓蔓你尝一尝,这是碗盆家里的糖水。” “她家的糖水可是独家秘方,外面都吃不到的。” 缪蔓蔓一听是糖水,就摆手拒绝道:“不行,诚哥,我不能吃糖,我要控糖,还要减肥,不然皮肤会变差,上镜就不好看了。” 白城傻傻地哦了一声,说道:“那我吃了。” 他拿着勺子,自己三两下吃完了,还很是开心。 副导演看了又看,总觉得有点莫名相似。 他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把这点奇怪抛之脑后。 姜知晚说她是来学习的,当真就是学习。 也不多话,就是站在柏颜的旁边看她们拍电影。 柏颜工作时十分投入又认真,气质比平时更冷,眉峰凛冽,面无表情把演员说哭。 她们这部电影本来就是小成本,又是给缪蔓蔓定制的电影剧本,剩下的演员都是从电影学院找来的。 但柏颜做了试镜,大部分演员都是她试镜之后才挑选出来的。 可能是面对人多的场景,学生还有些适应不过来,涨红着脸,柏颜摆摆手:“你再去找找感觉。” 姜知晚面不斜视,抽空间递过去一瓶水:“柏导演,要喝水吗?” 她补充道:“未开封的。” 柏颜眼神一顿,接了过去:“谢谢。” 她顺手打开喝了两口,姜知晚又把水瓶接过去:“我拿着。” 柏颜眉眼微抬,姜知晚又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柏导演,怎么了?” “没什么。”柏颜转身继续拍摄。 姜知晚心底那丝丝紧张的心虚感像夏日的气泡水,冒出一个个气泡来。 她双手捏着瓶身,拇指腹在瓶盖摩擦。 冰沁的水瓶外面冒着水珠,一点点浸湿手掌心。 等上午的拍摄结束,姜知晚笑着和导演告别:“谢谢你早上的指导。” 柏颜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知晚回到车上,一时间没有反应。 片刻后,她握紧双手,小小地耶了一声。 丁蓉蓉他们还在车上呢,顿时问她:“碗盆,你咋了?” 姜知晚机械般转过头来,一时无语。 “你们怎么还在我车上?” 丁蓉蓉说道:“这里凉快啊。” 姜知晚:md....... 她伸手盖在自己眼皮上,半晌说道:“算了。” 今天的拍摄内容很轻,丁蓉蓉她们百无聊赖在车里打牌。 看向姜知晚:“碗盆,你一早上都在看她们拍摄呢?” “不无聊吗?” 姜知晚摇头:“不无聊,很好看。” 柏颜导演垂眸的时候,眼睫又长又翘,可好看了。 侧脸优越,线条流畅。 丁蓉蓉招呼她:“来打牌。” 她们把座椅放下来,车厢不够大,都胡乱坐着。 姜知晚正要跨腿进去,感觉到膝盖的痛感,轻轻地嘶了一声。 丁蓉蓉警醒:“你咋了?又被抓去训练了吗?” 剩下等人也如临大敌:“那位回来了吗?” 他们都不敢叫名字,也不敢说出那个称谓来。 姜知晚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自己摔着了。” 小伙伴们放下心来:“还好还好。” “那就好。” 姜知晚大叫:“什么意思啊,我说我摔到膝盖了!” 丁蓉蓉等人继续打牌:“哦。” 又问她:“很严重吗?” 姜知晚摇头:“没。” 小伙伴们就没再问了:“快快快,我顺子。” “我王炸!” 姜知晚:塑料兄弟。 下午拍摄结束得很快,即使一天也没能和柏颜说上几句话,但姜知晚还是语气轻快愉悦地朝柏颜挥手告别:“柏导演,我先走了。明天见~” 柏颜点头:“嗯。” 等回到家里,陈姨看着姜知晚上药才放她上楼,又说道:“碗碗小姐,不要碰水。” 姜知晚连忙应道:“我知道啦。” * 姜知晚回到房间里,坐在桌子前面,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写下来:“柏颜导演戒备心很重,不要拿已经开封的水给她。” “柏颜导演不喜欢不认真的演员,还好我不是演员。” ...... 窸窸窣窣弄到十点多,她才上床,还不忘和柏颜道晚安: 【——柏导演,今天学到了很多,晚安。】 原以为不会收到回复了,没想到几秒后,对面回复了: 【——嗯。】 姜知晚浅浅笑出声来,倒在床上迅速睡过去。 在大片的睡梦白光中,她好像看见了面前有张一字未动的试卷。 4、第 4 章 这什么东西? 数学测试? 姜知晚抬眼看去,还是熟悉的教室里,还是熟悉的老师。 低头看,还是熟悉的数学试卷,还是半个题都看不懂。 姜知晚拿着笔,在修长的手指上转着圈。 姿态悠闲。 像是之前老师叫她的part悄悄过去,大家都沉浸在试卷之中。 姜知晚又撑着侧脸,毫不掩饰地看向柏颜导演。 隔着这么远的人群,姜知晚还能看清柏颜露出的那只耳朵,精致小巧。 白得像玉一样。 一场考试结束,姜知晚交了白卷。 同桌满眼诧异:“你就交白卷吗?” 卷子是从最后面一路传到最前面,全组的人都能看见最上面那张白卷。 姜知晚点头:“我不会,做和不做有什么区别吗?” 众人被她这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镇住,纷纷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姜知晚不甚在意地笑,她起身绕到柏颜面前去,坐在她的旁边,歪着脑袋看她:“柏颜同学,你好啊。” 柏颜默不作声看着她,眉头也没抬一下,似乎觉得这人有些莫名。 姜知晚仗着是梦里,咧着嘴笑:“我叫姜知晚。” “生姜的姜,知道的知,晚上的晚。” 柏颜沉默了会,淡漠开口:“我知道。” 姜知晚眼里骤然发亮,浅色的瞳孔清澈地映出柏颜的模样,笑着问她:“柏颜同学记得我吗?” 柏颜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指尖攥紧了笔,在白纸上落下一笔重重的痕迹。 姜知晚自顾自地说道:“柏颜同学,她们都叫你学霸,你是不是学习特别厉害。” “我就不行了,我学习特别垃圾。” “整张试卷上,没有一个我会的题目。” 柏颜由着她在这里叭叭乱讲。 柏颜的同桌回来时,正好看见姜知晚坐在这里,便说道:“姜知晚,要上课了,回自己的座位吧。” 姜知晚啊了一声,在自己身上摸了个遍,也没翻出什么东西来,只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同学,我能不能和你换个位置啊,就一节课的时间。” 同桌看了眼姜知晚的位置,有些嘲意地说道:“坐那边会影响我学习。” 姜知晚有些疑惑,微微歪着头。 这位同学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柏颜眉眼一抬,目光淡漠。 他的话含在嘴里,有些说不下去,半晌才咳出声:“好吧,我和你换。” 姜知晚这才扬眉笑开来,眼里星光灿烂。 她的梦里,不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她弯着眼睛看向柏颜:“柏颜同学,今天我和你做同桌。” 最后一节是英语课,姜知晚一边转笔一边盯着柏颜看。 她有些无所事事,想去打扰柏颜上课。 但看见柏颜那清冷的眼眸中透露出认真,她又有些不忍心打扰她的学习。 只能无聊地转着笔,手指灵活,中性笔在手指间晃出残影的花。 她像是要把柏颜的眼睫毛有多少根都数明白了。 英语老师盯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喊她:“姜知晚同学,黑板在这边,不在柏颜同学脸上。” “你用不着这样目光灼灼盯着柏颜。” 姜知晚啊了一声,她拂过自己的眼皮,低声道:“我有吗?” 目光灼灼? 这么明显? 英语老师眼里盛满怒意,点她起来:“姜知晚,你来读这段。” 姜知晚桌前连本英语书都没有,她看向老师的课件,课件上也没标出是哪一段。 正当她踌躇时,一声清浅的“第三段”传入她耳里。 姜知晚瞬间找到第三段,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脱口而出。 她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学会了用不同语言说话。 一哥们没忍住,哇哦出声。 台下纷纷议论出声。 “厉害啊。” “她说英语好好听。” “是英伦腔吗?” 姜知晚读完之后,问道:“老师,我可以坐下了吗?” 英语老师扶着眼镜,点头:“可以。” 姜知晚坐下后,就笑得两眼弯弯,对着柏颜说:“谢谢柏颜同学。” 她听出来了,那是柏颜的声音。 带着霜雪一样的冷。 柏颜眼神不变,薄唇翕张:“不用。” 姜知晚像是顺着杆往上爬,不给对方一点拒绝机会,连忙说道:“要的要的,柏颜同学,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还没等柏颜说话,英语老师扔了个粉笔头过来:“姜知晚。” 却见姜知晚伸手接住粉笔头,好好地放在桌上,和老师道歉:“老师不好意思,我不说话了。” 她轻声道:“柏颜同学也不能说话了。” 这样就不能拒绝她了。 柏颜最终只是眼帘抬了抬,眼里微光轻动。 “嗯。” 姜知晚瞪大了眼睛看过来,半晌只是抬手挠了挠自己有些发烫的侧脸。 随即往前摊开双手,把自己埋了进去,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伸手撩开落在额前的发丝,让自己更能看清柏颜的模样。 这双琉璃色瞳孔,不加掩饰地露在外面。 片刻后,视线又落在了柏颜纤细的手腕上,手腕上还串着一颗漂亮的黑色珠子。 黑色珠子卡在左手手腕中间,在腕骨旁边。 像是雪山上的黑玉。 红绳拴着一身冰霜。 下课后,姜知晚跟在柏颜身边,凑在她身边笑:“柏颜同学,说好的,我请你吃饭。” “食堂在哪呀?” 她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前面看去:“好多人往那边去,那边是食堂吗?” 柏颜淡淡道:“嗯。” 姜知晚踮起脚尖往那边看去,她只是长相如同精致猫猫,但其实身姿挺拔,手长腿长。 身上的校服松松垮垮,衣角飘飘。 有股随意之态。 旋即,她站定之后笑得灿烂:“柏颜同学,食堂不远了。” 柏颜眉眼未动,她像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开心的地方。 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知晚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露出她的小虎牙,灿烂明亮。 片刻后,她站立在柏颜的前面,停下脚步,伸手挡在柏颜的头顶之上。 柏颜眼皮轻撩:“怎么?” 姜知晚摊开手来,手心里躺着一片绿色的叶子,叶柄还落着露水,像是被风刚刚吹落。 就被姜知晚接住。 姜知晚也觉得自己有些傻,抿着嘴角,顷刻又笑出声来:“有落叶。” 她把手收回去,背在身后:“我们去吃饭吧。” “嗯。”柏颜率先抬步往前走去。 姜知晚吐出喉咙里那股滚烫的气息,叶子在手心被捏碎,又被她揣进裤子兜里。 到了食堂里面,队伍已经排了很长,姜知晚拍了拍前面的同学,问她:“同学,今天都是什么菜啊?” 那位同学也没看到在,只说:“还不晓得。” 姜知晚往前面望了一眼,对着柏颜说道:“柏颜同学,我去前面看一眼,你等我一下。” 她三两步跑到前面,把菜式都记了下来,又跑出来对着柏颜说:“柏颜同学,今天是鸡腿、排骨、蒜薹炒肉、扣肉、烤鸭、西兰花、豆芽、白豆腐,你想吃什么?” 她目光真诚,眼里带笑,像是全世界只等柏颜的回复。 柏颜顿了顿,说道:“豆腐、豆芽。” 姜知晚抿了抿嘴角:“柏颜同学不要替我省钱,吃点排骨肉菜呀。” 柏颜又顿了下,说:“好。” 姜知晚又笑起来,说道:“我喜欢吃鸡腿、吃排骨、吃扣肉。” 柏颜淡淡地:“嗯。” 等到她们打饭的时候,正巧还剩一个鸡腿,姜知晚让柏颜先打饭。 柏颜说:“鸡腿、排骨、扣肉。” 等阿姨把饭递给她后,她把饭递给姜知晚,自己又报了一份:“排骨、豆腐、豆芽。” 姜知晚看着她碗里的菜,说道:“不要烤鸭吗?” 柏颜眼睑轻抬,又开口:“再加一份烤鸭。” 姜知晚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等到刷卡付钱的时候,她僵住了。 她翻遍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一脸迷惘:“我有饭卡吗?” “我的饭卡呢?” 后面排队的同学正在等着,阿姨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让你同学代刷一下,一共25.5。” 柏颜掏出自己的饭卡,在机子上滴了一声,只见余额是145。 姜知晚愣在原地,柏颜端着饭往外边走去,停住脚步看她。 姜知晚连忙跟上去,一脸懊恼:“我为什么没有饭卡啊?” 柏颜说:“你没办。” 姜知晚微怔:“我为什么不办饭卡?” 柏颜面上没什么表情:“你一般去外面吃。” “哦哦哦。”姜知晚回过神来,这还挺符合她富二代的形象,连忙说道,“那我下次请你去外面吃。” 柏颜没有说话,只是坐下开始吃饭。 她吃饭很慢,细嚼慢咽。 一勺豆腐,一口米饭。 嫩呼呼的白豆腐在勺子上轻颤。 姜知晚咽了咽口水。 她低头看向碗里的鸡腿,问:“柏颜同学吃鸡腿吗?” 柏颜摇头。 姜知晚觉得自己也饿了,夹着自己的鸡腿开始啃。 三两下把碗里的菜都吃掉。 然后盯着柏颜吃饭。 柏颜似乎误会了什么,把自己的盘子推过来一点:“烤鸭没动过。” 姜知晚点点头,片刻后回过神来:“我不是......” 柏颜眼帘微抬。 姜知晚把烤鸭都扒拉过来,说道:“谢谢柏颜同学。” 中午时分,人潮散去,姜知晚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管跟着柏颜走。 柏颜去哪她就跟去哪里。 脚底下随意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柏颜中午不休息,只是回到教室里做题。 拿出一张物理试卷开始写。 姜知晚趴在柏颜的隔壁,看了眼试卷,长长地啊出声。 她语气轻又浅,还带着笑:“我一个题也看不懂。” 柏颜神情淡淡,似是不在意。 但姜知晚也不是要等她回复,而是自顾自地转着笔。 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就想睡下去,又强撑着睁开眼睛。 总觉得在梦里睡着了就该结束了。 直到班主任冲过来,瞅着姜知晚的模样气急:“姜知晚,你居然还交白卷!” 姜知晚有些恍惚,说道:“那我都不会,我也不能抄别人的吧。” 班主任气得脸都红了,拿出尺子就说:“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姜知晚皱着眉,“你还搞体罚学生这一套吗?” 班主任气急,顺手把尺子拍下来。 却听到一声清冷的声音:“老师。” 姜知晚正想抬手抓住尺子,听到这声便晃了神,尺子结结实实落在她胳膊上。 姜知晚一声嗷叫,腾地一下从床上起来。 忿忿道:“这什么梦啊,怎么还被打?” 5、第 5 章 半晌后,姜知晚又倒了下去,窗外白色的光漏了几分,落在她红绯的脸上。 姜知晚背手盖在自己眼帘上,仔细回忆着梦里的一切。 最后那一声,分明是柏颜同学的声音。 她在担心我。 挡不住的嘴角开始上扬,有裂到耳后根的趋势。 窗外的蝉鸣和刺眼的光,都变得悦耳醒目起来。 姜知晚停下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爬起来洗漱一番。 她认真地用了洗面奶洗脸,卷翘的睫毛沾了水,湿漉漉地搭在眼帘上。 她食指微屈,在自己的眼下扫了几下。 把眼里那些不加掩饰春意扫去。 群里小伙伴们在叫嚣着去哪玩。 疯狂地艾特姜知晚。 姜知晚随手回复: 【碗——去剧组玩。】 【大榕树——啊?还去啊?】 【生而不凡——碗盆你还没玩够啊?】 姜知晚笑了笑。 【碗——不会够。】 她赶着大清早去往剧组里,把那辆银色的雷克萨斯停在角落里。 小伙伴们对电影没什么兴趣,只有寥寥几人过来。 好奇地盯着那些摄像机和摆设。 “其实他们拍戏还挺有意思的。” 丁蓉蓉躲在一旁看新鲜的小帅哥和小美女。 “还是电影学院里面的漂亮小妹妹多啊。” 白城蹲在她旁边,盯着自己女朋友看:“还是我女朋友最好看。” “你们说是吗?” 闵修等人看了眼小伙伴里的女孩子,又看了眼姜知晚,最后看向缪蔓蔓。 很难违背自己的心,迟疑半天都说不出口来。 丁蓉蓉冷笑:“有我和安安好看吗?” 丁蓉蓉骨相绝佳,鼻子高挺精致,黑色眼珠极亮,又极其灵动。 宁安筠是典型的江南美人,一身水墨古典之美。 虽然她们常年素面朝天和小伙伴们混在一起,大家都相互见过对方最丑的样子,但她们仍然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正经的模样更是惊艳四座。 小伙伴们纷纷感慨:“还是我们蓉蓉貌美如花。” “我们村里一枝花呢!” “安安小姐魅力十足!” “江南水秀艳压群芳。” 丁蓉蓉又嗤笑:“连我们俩都比不过,还敢说最好看。” “当我们小碗不存在吗?” 她揽着宁安筠,宁安筠只是温柔地笑着。 小伙伴们齐齐点头。 白城看了眼丁蓉蓉和宁安筠,没敢说话,又看了眼坐在那边的姜知晚,更加不敢说话了。 只是低声嘀咕道:“小碗和我们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 有的人已经脱离人类了。 姜知晚盯着柏颜导演那双瓷白的手。 瓷白如玉的手指搭在冰冷黑色机器上,衬出一丝温暖的瓷白。 她看得仔细,就连手指背有浅浅的痕迹也能看出。 柏颜似乎是有些不耐她盯着瞧,视线从监视器挪开,掀起眼皮瞥着姜知晚。 姜知晚心脏失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抬眼去看他们的拍摄。 原来电影就是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拍出来的。 这部电影的剧本是柏颜导演选的。 缪蔓蔓一看里面的女主是个很有钱的小公主,只需要负责美、撒娇、花钱,很高兴就应下了。 故事发生在围绕在别墅之中。 别墅又是白城自己的。 里面大多数配饰都是真的奢侈品,还省了不少开支。 姜知晚看着监视器里面浮夸的演出,视线忍不住从里面挪到监视器前面的柏颜导演身上。 乌黑的眼睛注视着屏幕,薄唇浅淡,监视器的蓝光反射到她瓷白的脸上,显得凉薄又寡淡。 却十分专注认真。 姜知晚弯腰,凑近了些,轻声问她:“柏颜导演,她演成这样没关系吗?” 俯身时露出左耳的耳骨夹,银色的耳骨夹扣在耳郭结节的位置,透出一丝精致的不羁。 柏颜眉心轻拧,皱了又平,说道:“不重要。” “哦。”姜知晚眨眼,她搬着自己的凳子,凑近了些,学着她的样子注视着屏幕里的演员,像是闲聊般说,“好像这几个小配角演得都还挺好。” 有缪蔓蔓的演技在前,再分不清演戏功底的人,都能分别出演技这东西。 柏颜淡淡道:“嗯。” 片刻后,她又补充道:“还可以。” 姜知晚听到她多出的一句话,弯着眼睛笑:“柏导演,听你一声称赞可不容易。” 这两天都是看柏颜面无表情地骂演员,鲜少见她夸两句。 片刻后,姜知晚心里又冒出一点闷意,往片场看了眼,她夸的是几个年轻的小姑娘。 姜知晚咬着腮肉,转过头来,双手托在脸颊上,一副乖巧的模样。 “柏导演,中午我订了私厨过来送饭,我们一起吃吧。” 柏颜神情淡漠:“有盒饭。” 姜知晚笑着说道:“女主角是城儿的女朋友,我们怎么会让她吃盒饭。” “大家一起吃。” 柏颜眼帘轻抬,嗯了一声,让剧务取消今天的盒饭。 姜知晚顺势喊道:“剧务小哥,我们也加个好友吧。” “也许白城也要投喂自己的女朋友呢。” 场务连声应道:“好啊。” 这可是投资人啊,他们这部小成本电影的待遇算得上是极好的。 吃的用的都是这群富二代亲情赞助。 姜知晚抿着嘴角笑,她和柏颜介绍道:“这家私厨里最会做豆腐和素菜。” “今天有镶银芽、蟹黄豆腐、松茸南瓜羹、酿炙白鱼、醉虾.......” 柏颜眉眼微顿,掀起薄薄的眼皮:“银芽、豆腐?” 姜知晚怔愣了一会,才点头:“对,他们家擅长淮扬菜。” 柏颜嗯了一声,重新转过头去看监视器,眼里的冷意疏离不减半分。 姜知晚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小演员们看向桌上精致的包装,纷纷议论:“这不是淮安家的菜吗?” “他们家还能送外卖吗?” “有钱真的是能为所欲为啊。” 每一份菜式都用精致的青瓷碗装着,就连筷子都是好看的银筷,配上青色边的瓷勺,就像是在餐厅里就餐。 女生凑近缪蔓蔓,羡慕道:“你男朋友对你这真好。” “我们都是沾了缪老师的福。” 缪蔓蔓长了脸,羞赧地笑着。 回头朝着白城撒娇。 白城倒也没有细心到这种程度,只是跑过来和姜知晚道了句谢:“小碗,还是你懂细节。” 他一般都是带着女朋友出去吃,不会在意这么多。 姜知晚摆手:“又不是为了你。” 白城啊了一声。 姜知晚端着饭碗就往导演那桌走过去,柏颜导演气质极冷,寻常人都不敢往她身边凑,正好便宜了姜知晚,志高意满地坐在柏颜导演的对面。 姜知晚挂着笑:“柏导演,今天的菜好吃吗?” 柏颜淡淡嗯了一声,她手上拿着青瓷色的勺子,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屈,舀着颤颤巍巍的白玉豆腐送入嘴中,薄唇沾染一丝蟹黄的嫩。 姜知晚屏息以待,直勾勾地盯着下唇那一处透明。 又被贝齿后面的一抹红色刺激到,心跳如雷。 她像是喘不过气来般,猛地把头埋下去。 柏颜腰背挺直,肩膀纤细,吃饭时不疾不徐,细细咀嚼。 她似乎对姜知晚奇怪的反应并不在意。 姜知晚在桌子底下扣着自己的手指,手里的银筷映出眼底的灼热。 她转了转手里的筷子,银色的光反射。 她吐出嘴里那丝窜出来的火气,又抬眼望过去。 睨见柏颜唇角那一点嫩黄的蟹沫,吐出去的火气又被吞了下去。 气氛微滞。 姜知晚舔了舔嘴角,说道:“柏导演,你的嘴角沾到蟹沫了。” 柏颜视线上移,伸出舌尖在嘴角舔舐而过,简略道:“好了吗?” 姜知晚心脏好像停了半秒,近乎呆愣地说:“啊?” “蟹沫。”柏颜不欲多说,表情淡漠,“还有吗?” 姜知晚手上的银筷落在盘子上,发出叮铃清脆。 她喃喃道:“没了......” 蟹沫没了。 魂也没了。 柏颜掀起薄白的眼皮,眉梢微动:“嗯?” 姜知晚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拿起筷子又放下勺,最后伸手搭在自己的脖子后面。 只摸到满手的汗渍。 从手心到脖颈,都是湿漉漉的汗。 不知道是手心沾到脖颈上的,还是从脖颈上弄湿了手心。 她一双眼明亮,似乎能摄人。 姜知晚闭了闭眼睛,半晌才拿稳勺子继续吃饭。 碗里的菜被她混合在一起,在碗里捣碎。 生平第一次,她浑然无知地吃着饭。 吃什么都是甜的。 姜知晚视线落在对面的勺子上,自己机械地挑起豆腐送入嘴里。 滑嫩嫩的豆腐在嘴里融化。 她的思维有些跑偏,牙齿咬在自己舌尖上。 “嘶?”姜知晚捂着嘴痛呼出声。 柏颜放下勺,撩起眼皮看她:“怎么了?” 姜知晚手指没放开,感觉自己有些丢人。 片刻后,她又委屈般开口:“咬到了......” 柏颜眉头轻皱,淡淡开口:“很严重?” 姜知晚垂下眉梢,但浅色的瞳孔直视对方,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猫,语气混浊:“我不知道。” 她挪开自己的手,张开嘴说道:“柏导演帮我看看好吗?” 柏颜神情不变,只是视线落在对方的嘴里。 姜知晚压着心脏的跳动感,双手握紧,自己伸出半截舌尖,含含糊糊说道:“柏导演。” 舌尖粉嫩,在侧边有处明显的红痕。 柏颜眼神微凝,过了会,语气清冷:“没出血。” 哈着舌头的小狗立马收回舌头,手指在唇边摩擦,蔫吧地说道:“还是有点痛。” 柏颜神情淡漠:“嗯。” 姜知晚又是嘶嘶几声。 吸气吐气间,柏颜拿出自己的手机,低头在手机上点了点。 见对方都没看了,姜知晚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根,低下头囫囵几口吃下碗里的东西。 一个瓷白的小碗,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半颗米粒残渣都不剩。 浅色的卷发在脸侧轻晃。 吃完以后,气氛冷了下来。 姜知晚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往小伙伴那边走去。 小伙伴们早就看腻了,几辆车围在一起,他们就在中间玩剧本杀。 姜知晚随手打开一辆车的后视镜,对着后视镜吐舌头。 舌尖侧边就是点红印,浅浅地泛着红,像是花蕊最中心的部位。 若隐若现,马上就该好了。 闵修侧目看到她,笑出声来:“小碗,你干嘛呢?” “这么多年没看你扮可爱模样了。” 丁蓉蓉好奇地回头,看见姜知晚露出半截粉色舌尖,面容精致,眉骨优越,一双琉璃色的瞳孔,在光下外圈蓝色明显。 姜知晚是上帝的宠儿,明晃晃的偏心。 全身上下每一分都写满了无可挑剔的美貌。 此时揽镜自照,亚麻色的发丝在发光,垂在雪白的脖颈上。 她冲着小伙伴们灿烂一笑:“怎么?不准吗?” 即使是相处多年,小伙伴们各有各的英俊漂亮,也难以抵挡姜知晚的璀璨夺目。 徐立凡开口问:“小碗,你舌头怎么了?” “说话含含糊糊的。” 姜知晚几步走过来,坐在他们中间,说道:“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 徐立凡哎哟哎哟两声,说道:“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碗盆终于忍不住要把她的舌头吃下去了。” 姜知晚笑骂道:“滚你。” 一伙人憋不住笑意,笑得前俯后仰,肩膀耸动:“哈哈哈哈。” 空隙间还要问两句:“严重吗?” 得到否认回答后就作罢了。 还不忘问她:“要不要点个雪糕,冰镇一下?” “算了算了,不吃了。” 下午开机后,姜知晚又哧溜一下想占据柏颜旁边的位置。 却见椅子上放着一瓶绿色的漱口水和云南白药。 “嗯?”姜知晚拿在手上询问,“这是谁的?” 柏颜头也没抬:“你的。” 6、第 6 章 姜知晚攥紧手中瓶身,最外层的包装发出滋滋声响。 她心底像是噗噗噗绽放着烟花,一朵接着一朵。 五颜六色的。 姜知晚想让自己值钱一点,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朝柏颜笑,“谢谢柏导演。” 柏颜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知晚手指腹在瓶盖左右摩擦,有些舍不得用。 柏颜眉梢微动,问:“打不开?” “怎么可能?”姜知晚被刺激到,手腕用力,迅速打开了瓶盖。 回过神后,姜知晚低头含了口湛蓝色的漱口水。 是薄荷味的,整个口腔里都透露出一股清凉之意。 姜知晚含着水,被冷到含糊嘶声,嘴里都是咕噜的奇怪声响。 柏颜眼皮轻撩。 她比姜知晚矮一些,勾着眼尾往上看,鸦羽般的眼睫像天然眼线。 姜知晚顿住,眼里满是疑惑:“?” 柏颜转过身去,淡淡道:“去洗漱间吐了。” 姜知晚下意识点头,然后跑到洗漱间吐出嘴里的水渍,擦了擦嘴角才回去。 手里还有一小瓶云南白药粉末,她揣进口袋里,没打算用它。 柏颜随意开口:“不用?” 姜知晚心尖微跳,伸手掏出药粉来,说道:“用。” 她张开嘴巴,胡乱在自己舌侧倒了一点。 却止不住手抖,白色的药粉盖在舌头上,又被咽下去许多。 草乌的气味明显,一股苦涩的中草药味道弥漫。 姜知晚又不能吐出来,只能抿着嘴角,含在嘴里。皱着眉,有点想去洗漱间吐出来。 柏颜扯动嘴角,轻扬些许。 姜知晚一愣,脑子里炸开一朵白色烟花,咕咚一声,含在嘴里的药粉末全部吞了下去。 苦涩的、又带着残留漱口水的薄荷味。 喉管里全是难以表示的味道。 姜知晚眼睑睁大,一双猫眼像是受惊了般晃动,疾步跑去洗漱台,接了几口清水漱口。 看了看手里的薄荷味漱口水,又忍不住含了一口。 她捧着水往脸上泼,试图将脸上的红晕减下去。 太没出息了。 她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走出洗漱台,随意甩了甩手心的水渍。 姜知晚对自己的穿着向来不太在意,宽松的t恤,浅白色牛仔长裤,泅着一脸水雾出来,像是误入影棚的公主。 透明的水珠沁湿睫羽,黑色越发浓郁,偏偏瞳孔又是琥珀的浅。 她目不斜视走到柏颜身旁,自然也没有注意周围那些看直了的眼神。 见拍摄停滞下来,姜知晚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问:“怎么了?” 夏日衣料本就轻薄,衣领处湿了半块,隐隐可见底下线条流畅的肩膀,衣袖贴在薄薄的肌肉上。 年轻人身上都是热气,呼出的气息撞在冰山上。 柏颜神情淡漠:“没什么。” 她转过身后,长眸冰寒:“都愣着做什么?去拿道具,准备下一场戏。” 像是冷水入油锅,瞬时炸开来,场上的人匆忙回神,又动了起来:“道具组呢道具组呢?” “换场景了!” “演员就位!” 嘈杂声拨乱情绪。 柏颜的衬衫掖入黑裤之中,更显得腰杆纤细。 一身寒意与周围格格不入。 姜知晚看了眼小演员桌子上的试卷,喃喃道:“还要用真的试卷啊?” “嗯。”柏颜随口答,“更真实。” 女配是一心只有学习的高中生,现在面临着各种考试。 桌子上摆放着高三的物理试卷。 姜知晚随意瞄了几眼,说道:“都是数理化试卷。” “我一个也不会。” 柏颜嘴角扯动,无端想起女主角对她们这群人的描述。 ——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我可是不学无术的学渣。” 柏颜微侧目望过去,那双猫眼只是随意看着试卷,毫无羞愧之情。 姜知晚说完才发现导演在看自己,眼睑睁圆,说不出的紧张之意:“怎么了?” 柏颜扯动嘴角:“不学无术?” 姜知晚露出一个不甚在意的笑容,说道:“我在国外读的书,根本没怎么学过数理化。” “也就外语好一点。” 柏颜淡淡问:“在英国吗?” 姜知晚摇头:“不是,是个小地方。” 摇头间,细密的水珠被甩开。 姜知晚散着一头长发,弯腰洗脸时,发丝垂落。 浅色的发尾沾着水,发丝搭在肩膀之上,肩膀处露出浅浅的湿痕。 摇头时晃动发丝,水珠被甩下,顺着发尾滴落在蝴蝶一样精致的锁骨上。 潮湿又清透的年轻人毫无察觉,露出灿烂的笑容。 柏颜眼神一顿,在衣服上晃了两眼。 随着衣领上的水珠浸湿,胸前的起伏不免有些显眼起来,柏颜罕见地挑眉。 姜知晚有些疑惑:“怎么了?” 柏颜掀起眼帘,语气淡漠:“你的衣服湿了。” 姜知晚低头看去,透明的水珠十分明显,她窘迫地啊了一声,霎时间抓住自己的发尾,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发尾的水珠还在滴落,她又急忙放下自己的头发,在口袋里翻找纸巾。 “等一下,我找下纸巾。” 柏颜手指微顿,转过身去:“嗯。” 姜知晚指尖已经摸到桌上的纸巾了,有些尴尬地捏着纸巾。 白色的纸巾在手里飘着,随即被她捏成团,团在手里。 好像是她小题大做了。 柏颜眼神微凝,垂下手转身看向监视器。 片刻后,又走上前开始讲戏。 姜知晚懊恼地坐下,手里的纸团,捏了又捏。 最后又举在面前,毫无意义地吹了吹。 像是吹散蒲公英。 丁蓉蓉等人围绕过来,拍着她的肩膀:“小碗,怎么了?” “怎么看个拍电影还不开心了?” 姜知晚把纸团扔入纸篓中,说道:“没什么。” 她又问:“有带手帕吗?” 丁蓉蓉一贯不带这东西,不过她喊了声:“闵修,你是不是带手帕了?” 闵修随口道:“带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 众人齐齐嫌弃:“咦~” 姜知晚撇嘴:“你怎么把白手帕弄得和咸菜一样。” 闵修捏起手帕一角,摊开来抖了抖:“怎么了?” “手帕不就是拿来给用的吗?用多了不就变成这模样了吗?” 他嘀咕道:“又不是我哥,还要把手帕供起来。” 丁蓉蓉又看向宁安筠,宁安筠从怀里拿出一块漂亮的青色手帕,上面还绣着一个“安”字。 她递了过去:“小碗要用吗?” 姜知晚顺手接过去,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拭一番:“谢啦。” 凳子矮小,姜知晚坐在上面,长腿屈膝。 她有些无聊,眼神盯着柏颜在四处游走。 完全忘了自己膝盖还受着伤,随意撑起手肘,放在大腿,下巴搭上去,身子也往前倾。 手肘骨不小心滚到膝盖上,往上面碾压过去。 “嘶嘶嘶......”姜知晚倒吸几口凉气。 丁蓉蓉惊呼:“碗儿你咋了,伤还没好吗?” “没事吧?” 几人又展示了一波塑料兄弟姐妹情谊:“都一天了,还没好呢?” “都十二个小时了,还没好透彻呢?” “天都亮了,上帝还没给小碗施加‘健步如飞’口令呢。” 一个赛一个的恶心人,开始走向奇怪的地方:“我们可怜的小碗。” “心痛~” “心疼~” “心里难受~” 姜知晚挂着笑去推开他们:“起开,一个个恶心吧啦的。” 年轻的男男女女们笑作一团,声音爽朗好听,笑容朝气明亮。 不同的面容,却是同样的纯澈。 正在拍戏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去看他们。 他们比电影好看。 “坐在最中间的女生到底叫什么啊?” “这几天她和导演站在一块,我都不敢上前搭话。” “可是她真的好像洋娃娃。” “耳朵上的耳骨夹真的好好看,好像点缀上帝的宠儿一样。” “我更喜欢那个温柔的古典小姐姐。” “好想和他们一起玩啊......” 虽然柏颜导演好看,可气质实在是太冷了。 像是凑近就会被冻伤。 又一直在说电影的事情,被骂哭的小演员已经很丢脸了,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找姜知晚搭话。 柏颜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顺着工作人员的视线看向那团人。 又不经意间在姜知晚的膝盖上晃了两圈。 她垂下眼眸,语气有些不耐:“戏都琢磨透彻了吗?” 几个演员回过神来,面对柏颜冰寒的眼神,愣是不敢回话。 女配涨红着脸:“这就去琢磨。” 几个年轻演员相互对视几眼,都躲在一旁去对戏了。 姜知晚看见柏颜回来,愉快地朝她招手:“柏导演,又要开始拍戏了吗?” “嗯。”柏颜应了一声,把对讲机拿出,“准备。” 她神情冷漠,盯着场内的演员。 今日份的戏是女主和女配争吵,女配被女主讽刺穷、土的场景,而女配这个角色家境贫寒,但为人坦荡正直,这一场戏中需要表达出韧性和不屈。 女主缪蔓蔓倒是表现不错,但女配却一直进入不了状态,尤其是被柏颜一直盯着的状况下,演出双眼发木的尴尬情况。 柏颜按下对讲机:“你去对戏找感觉,就找到这样的感觉吗?” 缪蔓蔓自觉她演技过关,自然十分得意,绕着自己的发尾说道:“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别人还要跟着走戏找感觉呢。” 演女配的胥娉急得都要哭了。 缪蔓蔓还在说话:“要不你就回去再练练吧。” 胥娉抿直嘴角,泪水在眼眶里打圈。 柏颜收下机器,说道:“今天状态不好,收工吧。” “大家收工,休息。” 缪蔓蔓很是受用地笑了笑:“好咧,导演。” 胥娉兀地捂着眼睛,使劲揉了揉:“导演,我们再试一次吧。” 柏颜神情淡漠:“不用。” 姜知晚坐在一旁,好奇地说:“今天就不拍了吗?” “嗯。”柏颜把机器解下,“收工了。” 姜知晚说道:“说不定再对会戏,那个演员就找到状态了。” “不是说都是第一次来拍电影的学生吗?” 柏颜顿住,眼神莫名看了她一眼,也没回复。 只是收好自己的东西。 片刻后,她说道:“今天没有可以学习的东西了。” 姜知晚受了一眼,心尖轻跳。 很是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迟疑地挥了挥手:“那我明天再来?” 柏颜垂眸:“嗯。” 在白色衬衫抽身要走之前,姜知晚无端生出一丝委屈,她伸手抓住了这片衣角。 柏颜停住脚步,俯视坐在小板凳上的年轻人,薄唇轻掀:“有事?” 姜知晚眼神认真,金色的阳光困在其中,像是一盏星。 “我做错什么了吗?” 气氛微沉,柏颜偏过头去:“没。” 姜知晚歪着头,侧过去看她。 她仰着头,表情执拗,眼里星光闪烁。 柏颜手腕微动,像是想伸手去盖住什么。 最后只淡淡说道:“记得上药。” 姜知晚指尖松开那抹白色衣角,任由柔顺的白衬衫从手里抽离。 她摩擦几下指尖,只是垂着头,声音有些闷:“谢谢柏导演的关心。” 7、第 7 章 学习第二天,姜知晚抱了瓶漱口水和云南白药回家。 她走路的姿态都轻呼呼地发飘,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踩一蹦一跳,膝盖软绵无力。 陈姨瞧见她的姿势,笑了:“碗碗小姐怎么这么高兴?” 姜知晚抱着袋子,眯着眼睛笑。 姜家别墅外种着大片的龙沙宝石,粉中透白,花团锦簇,灿烂绽放。 姜知晚从长长的庭院里穿过去,风中都是成簇的花香。 浓郁地挂在她的头发丝上,躺下的时候都能闻到清甜的滋味。 * 她把手上的东西整整齐齐摆在柜子里,软乎的膝盖又落到了实处。 往后面一倒,呆愣地坐在沙发上。 死活想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仔细琢磨今天说的话。 下意识去碾磨自己的虎牙,虎牙有些尖,突出一个小小的峰度,舌尖碾过时传来钝钝的麻意。 良久,她也没想明白。 随即,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那药和漱口水拍了个照片,发给置顶的人。 【——谢谢柏导演*^_^*】 聊天页面空空如也,没有记录。 姜知晚又发了一条。 【——我把药好好收起来了^_^。】 她举着手机,呆愣愣地盯着页面看。 这滋味真是罕见。 姜知晚长这么大,第一次眼巴巴等别人回消息。 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对方回复了。 【——好好收起来?】 姜知晚眼里迸发出光彩,潜意识点头,手指点击回复。 【——是啊~都好好地放着呢。】 姜知晚在沙发上转了个圈,柏颜导演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她要好好保管起来。 片刻后,对方回复。 【——不用了?】 姜知晚嘴角噙着笑意。 【——不用啊。】 【柏——.......】 姜知晚疑惑。 【——怎么了?】 【柏——你好了?】 姜知晚动了动舌头,回复道。 【——我好了~嘻嘻*^_^*。】 良久后,柏颜发过来一个“。”结尾。 姜知晚盯着屏幕上的“。”发懵。 她又说错了什么吗? 姜知晚带着满脑袋的疑惑去洗漱,在睡觉前还忍不住想那个“。”是什么意思。 忍不住在屏幕上打字。 【——柏导演,我洗漱结束啦!明天见哦。^_^~】 【——晚安。】 不久后,对方回复。 【——。】 姜知晚得到了对方的回复,想起之前自己说晚安,对方都没回复过呢。 她又满足了,心满意足去睡觉。 不过睁眼的时候,她闻到是桂花的香味。 是各大学校最爱种植的植物。 尤其是四季桂花,每个季节都会开花。 那股霸道的香味弥漫在校园里,让每个学生的作文写满丹桂飘香。 姜知晚看着面前的班主任,一脸迷惘。 怎么这梦还没结束? 但她乐得没结束,绕过班主任往前排看去。 柏颜侧身望过来,神情是一贯的淡漠。 似乎又是在上课时间,班主任脸上怒意已消,见姜知晚目不转睛看着柏颜,好奇地问道:“柏颜和姜知晚的关系很好吗?” 随即补充道:“那柏颜多教教姜知晚。” 姜知晚欢呼出声:“好!” “谢谢老师。” 她趁热打铁道:“老师,要不然调一下座位,让我和柏颜同学做同桌吧。” 她冲着那边招手:“柏颜同学,你说是吗?” 坐在旁边的女生却大喊出声,声音尖利:“不要!” “不要柏颜过来。” 她仰头看向姜知晚,语气质疑,满脸不悦:“你干嘛?背叛我们小群体啊?” 姜知晚俯视她,猫眼里满是冷漠:“我坐哪里,轮得到你来管?” 她面容精致,寻常人只见过她两眼弯弯,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像是稚童。 乖巧又明亮。 何曾见过她睥睨俯视,冷漠凉薄的模样。 她也压根不管班上的嘈杂,抬腿就往柏颜那边走去。 看向柏颜的时候,仿佛那一瞬间透露出的高傲和优越是错觉,又变成小太阳的模样,勾着嘴角笑:“柏颜同学,我们坐一起啊。” 班上嘈杂不休,班主任想说些什么。 柏颜却也收拾东西来,从第一排走到了最后一排。 这里靠着门窗。 她放下东西,淡淡说:“坐这里吧。” 她对着班主任说:“不是第一名有权利选位置吗?” “这里不会打扰同学上课。” 姜知晚还在最后面呢,闻言连忙占据柏颜旁边的位置,得意地笑着。 她把手伸过去,摆出一个握手的姿态:“柏颜同学,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桌啦,就拜托你了。” 柏颜眼皮轻撩,看了眼姜知晚空空如也的桌面,扯动嘴角:“不用。” 姜知晚现在完全习惯了对方的冷淡,甚至从这一眼里感受出柏颜的情绪。 她哦了一声,又起身去自己的位置,把整个桌子腾空起来,目不斜视地搬到这边来。 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同桌目瞪口呆,踌躇着想说些什么,但姜知晚眼睛里全是柏颜,乐颠颠地搬过去。 桌肚里都是书,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姜知晚搬得轻松,露出半截线条流畅的小臂,因为用劲而突出一层薄薄的肌肉。 她的皮肤是很健康的白,就连血管都是蓝色的。 蓝色的血管在手背处蔓延。像是她身体里的血,也是一种蓝。 那抹蓝色,也在她的瞳孔外侧显露。 漂亮的琉璃色猫眼最外圈,就是海一样的蓝色。 柏颜视线上移,又笔直端坐。 姜知晚再次伸出手来,说道:“柏颜同学,你看我把书都搬过来了,你就教教我呗。” 她更加不依不饶,无所顾惮。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柏颜垂眸在她白嫩的手掌心睨了几眼,片刻后抬手放上去:“嗯。” 姜知晚心底烟花簇簇,琉璃色眼眸盛满灿烂笑意,迫不及待地回握住那只纤细的手。 但出乎姜知晚预料的是,手心的那只手,并不是柔若无骨,反而伤痕累累。 指间覆着茧子和伤疤。 姜知晚指腹在对方手指间摩擦,尤其是食指那道伤疤。 白天见到的时候,分明纤细白皙,手指背只有浅浅的白痕。 校服的衣袖有淡淡的磨痕,还有些起球的破旧,但很干净。 姜知晚皱眉,怎么在梦里还会自动脑洞柏颜高中时候受了苦。 两只手叠在一起。 姜知晚手指修长,分明是健康的白皙,愣是被柏颜那股雪色般的白衬托成了粉色,两人之间倒是有些些许的肤色差。 不知不觉中,她握着她的手,长达好几分钟。 她在比较,自己的骨节似乎比柏颜同学的骨节粗一些,手指也长一些。 直到柏颜平静地抽出手去,掏出自己的笔,开始记笔记。 姜知晚脸上也毫无羞愧之意,乐滋滋地看着柏颜同学写字。 黑色的中性笔,修长的手指,指尖圆润,写字时说不出去的好看。 姜知晚把这点不同之处抛之脑后。 梦里的世界总是奇怪又不受约束的。 柏颜的头发随意扎起,不听话的发丝漏了些许,乌发垂在薄白的脸侧。 本就是靠窗的位置,金色暖阳落在积雪之上,连带着影子都变得透明起来。 课代表把试卷一一发下,姜知晚接过一张干干净净的数学卷。 画着一个大大的鸭蛋。 与之对比的是她的同桌,柏颜的试卷上满是红勾。 课代表笑了一下:“柏颜,你这次考得不好啊。” “怎么才137?” 姜知晚坐在外面,近乎虔诚而郑重地捧着柏颜的试卷,闻言忍不住问课代表:“这试卷满分多少?” 课代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回答:“满分150。” 姜知晚立马说道:“那为什么说我们柏颜同学没考好,这不是差点就满分了。” 她转过来对着柏颜夸赞:“柏颜同学,你好厉害!” “你是天才吗?” “这么难的东西你居然能考这么高。” 课代表讪讪道:“平时柏颜都是考145以上的......” 姜知晚又是惊呼,她这双漂亮的猫眼像是在发光:“太厉害了吧。” 倒是柏颜拿到试卷后往后面翻了翻,有个计算的地方出错了。 很低级的错误。 她垂着眼眸,神情有些模糊,淡淡道:“只是考试而已。” 姜知晚托着侧脸看她,笑得肆意灿烂:“那也很厉害啊,我可是零分呢。” “你看,好大一个红鸭蛋。” 前排的人听到后笑出声来,怎么会有人拿自己的零分沾沾自喜。 柏颜嘴角溢出一抹笑意。 姜知晚愣在原地,嘴角还挂着笑容,眼神却发直,像个呆瓜一样。 柏颜回过神来,掀起眼皮看她:“怎么了?” 姜知晚摸着鼻尖,真诚地感慨:“柏颜同学,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柏颜神情不变,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夸赞。 姜知晚却毫不气馁,盯着对方薄薄的唇。 柏颜同学的唇形漂亮,却苍白毫无血色。 和冰雪一样冷。 姜知晚伸手按住自己的唇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发出咕咚一声。 柏颜眼帘扇动,发出一声鼻音:“嗯?” 姜知晚脑子里混乱不堪,被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神盯着,忍不住耳朵发热,脸皮发烫。 她手脚不知该怎么摆放,只能含糊说道:“没什么。” 姜知晚的黑板一直在这边,从不在讲台上。 她双手摊在课桌上,把自己埋进去,侧着脸看柏颜。 学霸同桌学得认真,眉眼清澈,鼻骨纤细,鼻头小而微微上翘,侧颜也是说不出的冷清。 她盯得太久,柏颜侧眸睨她:“你不听?” 姜知晚露出想努力的表情,片刻后又放弃,诚实道:“我听不懂。” 十分潇洒坦然,还露出小虎牙笑意盈盈,准备蒙混过关。 柏颜嗯了一声,没等姜知晚放下心来,她又问:“从哪里开始听不懂?” 姜知晚不明所以,说道:“从头开始,一个字都不懂。” 柏颜低头,从书包里翻出一张数学试卷递给她:“你做一下。” 姜知晚脑子空空,盯着手里的试卷,像是要盯出花一样。 “我做吗?”她重复道,“给我的?” 柏颜淡淡道:“嗯。” 姜知晚皱着眉,慢吞吞地说道:“我没有笔。” 柏颜从笔袋里递过一支笔,笔的颜色很好看,透明的笔筒,淡红色的笔帽。 姜知晚挣扎了片刻,伸手接过笔,对着试卷面面相觑。 柏颜唇峰微动:“不写?” 姜知晚立马复活,昂声道:“写!” 这可是柏颜给她的试卷,不就是写数学题吗? 写数学题有什么难的! 姜知晚先在试卷上笔走龙蛇,写下自己的大名:姜知晚。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写出来的。 数学这东西,不会就是不会。 姜知晚咬着笔冒,牙齿在上面碾磨。 柏颜手指兀地用力,抓紧了手上的中性笔,问她:“初中题目也不会?” 姜知晚嘴里的笔还没拿出去,半搭在下唇上,露出半截粉色的舌头,摇头道:“不会。” 又补充道:“有几个会。” 柏颜嘴角生硬:“别咬着笔。” 姜知晚连忙吐出嘴里的笔,只见红色的笔帽上印着几个牙印。 她看自己把柏颜的笔给咬坏了,连忙道歉:“抱歉抱歉。” 柏颜眉心轻蹙,片刻后,压下语气,说道:“算了。” 姜知晚对别人的情绪一贯不在意,但总能莫名的捕捉到柏颜的不高兴,连忙说:“柏颜同学,你不要生气了。” “我再给你赔支笔吧。” 柏颜嘴角轻抿:“不是笔的问题。” 姜知晚问:“那是什么问题?” 柏颜没有回答,姜知晚却一定要问个明白,她执拗地问道:“你说说嘛,柏颜同学,只有你告诉我了,我下次才不会犯。” 柏颜掀起眼皮,声音有些轻:“是......” 8、第 8 章 可惜姜知晚还没听到原因,她就醒来了。 她的生物钟很准时,早七点必醒。 姜知晚一脸懊恼地抱着脑袋,不死心,闭着眼睛想继续睡过去。 但脑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她举起手来,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自己打晕,继续昏睡过去。 理智回来后,她最终放弃了这个行为,只是那股不甘心,抓心挠肝地折磨着她。 连脑仁都突突的痛。 姜知晚下意识碾了碾虎牙,半晌啧了一声。 真烦。 但这是幸福的烦恼。 不学无术群里照例99+的消息,大家都知道姜知晚的作息时间,一到七点就开始疯狂艾特她。 【——小碗,今天早饭出来吃吗?】 【——这家新上了红醋果酱还有烤卡芒贝尔奶酪,碗碗你去不去吃?】 姜知晚看了眼白□□酪,眼睛被那红的莓果、紫的浆果、白的奶酪捕获,连忙回复。 【——去,地址发我!】 群里立马出现一个地址来,丁蓉蓉在群里大喊。 【——快来,就等你了。】 姜知晚知道这群小伙伴的本质秉性,一个劲地乐,说道。 【——现在已经从床上起来的人举个手。】 群里陷入尴尬的沉默时刻,根本没人举手。 也就姜知晚会每天雷打不动七点起床,剩下的人都是能赖就赖。 还有几个人根本没醒过来。 群里说话的人也不过是短暂地醒来了。 最开始提议的是徐立凡,他像是被擒住脖子,瞬间不说话了。 只有宁安筠温柔地开口。 【平安是福——我在呢,小碗,我陪你去吃。】 她的头像是一朵荷花,在湖中绽放,硬生生融入了中老年的生活。 丁蓉蓉看到那朵荷花,瞬间就精神了,不甘示弱,撑着一口仙气起床。 【大榕树——马上,我就来。】 ....... 这个拽着那个,那个威胁下一个,下一个又去拍另一个别墅的大门,总的也凑齐了六七个人热热闹闹拥簇着去店子里。 餐厅位置很隐私,价格极高,不接受外来客人,只接受预约和固定的客人。 其中固定的客人就是他们这群人。 经理笑着出来迎接他们,神情和煦恭敬:“姜小姐,您请往这边走。” 姜知晚像是对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微颔首示意,抬步就往里头走去。 几个年轻人挤挤挨挨跟在旁边,说道:“先上奶酪,我们小碗喜欢吃。” 经理隔着半步,既不过多谄媚,也不会显得疏忽冷淡,闻言点头:“好的。” “今早空运来的蓝鳍金枪鱼和鱼子酱,少爷小姐们要试试吗?” “好啊。” ....... * 姜知晚单手拎着勺子吃饭,只见群里白城还在问: 【——你们吃完了吗?】 【——我和蔓蔓也还没吃早餐,我带她过去哦?】 姜知晚随手回复: 【——还没吃完,你来。】 丁蓉蓉叭叭打字: 【——你来解决剩饭剩菜。】 群里哈哈大笑起来,嬉嬉闹闹成一团。 姜知晚突然想起什么来,低头问柏颜: 【——柏导演,你喜欢吃金枪鱼吗?^_^~】 【——吃到很好吃的金枪鱼,不小心点多了,柏导演也一起尝一尝呀~】 她又补充道: 【——就当是昨天送药的回礼^_^】 柏颜很快就回复: 【——还好。】 【——谢谢。】 姜知晚乐滋滋地收起手机,对着经理说:“我要打包,金枪鱼,鱼子酱,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她把照片发给柏颜看,说道: 【——朋友推荐的餐厅,很好吃也很好看~】 【——你看看这个冰酪枫糖松饼,可好吃了。】 柏颜站立在摄影机前,单手点开那张色彩分明的图片。 白色的奶酪、橙色的软乎松饼,上面撒着莓果浆果还有车厘子,淋上一层枫糖糖浆。 她淡淡回复: 【——嗯。】 缪蔓蔓过来时,姜知晚正在整理自己打包的东西,单手打包,另一只手还不忘夹着鱼片刺身在鱼子酱里晃两圈,然后塞入嘴里。 开心得不行。 缪蔓蔓轻轻柔柔地坐在位置上,朝他们问好:“你们好呀。” 嬉笑的几人和她点头示意,不太热络,也不冷漠。 白城往桌上看了眼,说道:“你们都吃什么了?什么好吃啊?” 丁蓉蓉大手一挥:“桌上的剩菜全是你的。” 白城哼唧两声。 倒是姜知晚没有抬头,垂眸看着手机,她忙着给柏颜回复消息: 【——柏导演,你喜欢枫叶糖浆,还是蜂蜜糖浆?】 缪蔓蔓咬着下唇,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姜知晚精致的侧脸,她换了一块蓝色的透明耳骨夹,扣在左耳上,如海般的湛蓝映在脸侧。 缪蔓蔓有些不甘心,又柔弱地开口:“三文鱼裹那么多鱼子酱,会不会失去原本的味道了?” 众人声音一停,气氛微滞。 缪蔓蔓话一开口就知道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 姜知晚缓缓抬头睨她,猫眼无端生出几分傲慢。 片刻后,姜知晚嘴角微翘,淡声说道:“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喜欢的才最好。” 她的话打破僵局,有几人视线微妙。 白城神经大条,只是说道:“小碗就喜欢混着吃,她口味很杂。” 他给缪蔓蔓摆上餐具,问她:“你还想吃些什么?” 缪蔓蔓顺着梯子下来,说道:“和你一样就好。” 这家餐厅根本没有菜单,桌上的东西她都不知道名字,怎么点菜? 缪蔓蔓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心,心底那股嫉妒在涌现。 * 吃完之后,姜知晚忙着去剧组探班呢。 她和小伙伴招手:“我先走一步了,你们自己去玩。” 丁蓉蓉喊她:“小碗,你还去剧组啊?” 姜知晚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对啊。”她挥了挥手:“先走一步。” 随后白城也吃完了,问缪蔓蔓:“蔓蔓,你是不是也要回剧组拍戏了?” 缪蔓蔓眨了眨眼睛,眼神清澈又无辜:“是的,诚哥会送我过去的吧。” 是啊,明明都是去剧组,为什么姜知晚直接问都不问就直接走了? 白城点头,笑得爽朗又傻气十足:“好啊。” 姜知晚东西拿得多,打电话让庭院那边开辆库里南过来换车,司机到了之后问她:“小小姐,要去什么地方?我送您。” “不用。”姜知晚说,“你把这辆开回去。” 她早上开了辆铅灰色的宾利飞驰s出门,这辆车后备箱太小,她怕东西都坏了。 司机点头应好。 他知道姜知晚小姐的习惯,姜知晚小姐喜欢开车,更喜欢开性能很好的车。 但她从来不去玩车飙车,向来很有分寸。 姜知晚打开后备箱,把手里的东西都放进去,还从餐厅里搬了一个冰柜下来,新鲜的菜式都摆在里面。 她开得很快,又很稳,直奔剧场而去。 到了地方之后,她乐颠颠把东西都搬出来,一样样摆在小桌子上,目光如炬盯着柏颜。 柏颜穿着简单的黑茶色衬衫、浅色西裤,衬衫是v领,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锁骨就像蝶翼一样纤细。 又像玉一样氤氲。 姜知晚视线勉强上移,从那块小小凹陷处挪开,笑着说:“柏导演,快来尝一尝。” 柏颜看了眼桌上的精致的食物,放下对讲机,交代了一番就坐了下来。 她问:“这都是什么?” 姜知晚就跟报菜名一样:“这是马乃司拌金枪鱼沙拉,这是玫瑰鱼子酱,这是.......” 花样极多,每一样菜式都小巧又雅致,像是橱柜里的艺术品,就该配上红酒和刀叉,出现在顶层的奢侈建筑物中。 但现在只是摆放在临时拼凑的四角桌上,而送来礼物的大猫,还懒洋洋地甩着尾巴,坐在小矮凳上灿烂地笑着。 柏颜拿起筷子,问她:“你吃饱了?” 姜知晚正想点头,却见柏颜推过来一个盘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湛蓝色的圆碟边缘,衬得指甲盖都是玉色。 她咽了嘴里的话,改口道:“还没。” 柏颜“嗯”了一声,拿起小叉子开始吃东西,偶尔弄到不知道的食物,她就停住动作,把叉子放在眼前端倪,眼底有些纯澈的疑惑,问姜知晚:“这是什么?” 姜知晚盯着她的唇,笑着说:“是鹅颈滕壶。” 柏颜吃得不多,剩下的东西都靠姜知晚解决,脸颊鼓出两块,像是小仓鼠。 柏颜眉心轻皱,问她:“还吃得下?” 姜知晚把最后一半松饼咬下去,说道:“我饭量很大的。” “而且这都是甜品,算不上什么主食。” 柏颜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怀恋之色,只不过姜知晚正低头收着餐盘,没有捕捉到。 天色大亮,剧组早已开机。 姜知晚去丢垃圾的时间,饰演女配的演员胥娉慢跑小几步,站在她身边。 胥娉脸皮有些发烫,小声说道:“你,你好......” 姜知晚有些诧异地偏头,眼里装了些疑惑,回道:“你好。” 胥娉简直不敢回望那双漂亮精致的琉璃色猫眼,她本就画着妆,抿直嘴角时很有戏里那股韧性,嘴唇轻张:“我叫胥娉。” 她声音太轻了,姜知晚没听清。 胥娉耳朵绯红,仰头看向姜知晚,终于对上那双漂亮的猫眼,心尖直跳,继续说道:“谢谢你昨天帮我说话。” 姜知晚短促地啊了一声,回忆起自己随口说的话。 她没有特意去帮这个小演员,只是看柏颜的神情不太好。 胥娉不知道内幕,她一双杏眼大而清澈,瞳孔雾蒙蒙的,有层光:“我会努力演戏的。” 姜知晚眨了眨眼睛,笑着回:“好啊。” 只要演员都认真演戏,那柏颜导演的工作就会更加顺利。 胥娉被这笑容晃了神,脸色涨红,握着拳头,良久也不敢问对方叫什么。 姜知晚见她没话了,抬步往导演那边去,便漏下了小演员眼里的羞意。 姜知晚转身时,柏颜一双清冷的眼神正看着她。 她快走几步,坐在柏颜导演旁边,笑容灿烂:“柏导演,现在拍到哪了?” 柏颜薄唇轻动:“呵。” 姜知晚抬眼,满眼疑惑:“啊?” 柏颜却不欲多说,仿佛刹那的情绪泄露只是错觉,转身拿过对讲机:“准备。” 姜知晚盯着柏颜的侧脸,那股抓心挠肝的恼意又席卷而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刚气氛不是还很好吗? 9、第 9 章 柏颜抬腿离开,三两步走到剧场中间,指导演员的站位和演法。 还有几位执行导演在对镜头。 有人喊:“导演,女主角都不在,我们演哪场啊?” 柏颜淡漠开口:“演不用女主角在场的戏。” 姜知晚心里头堵得慌,好看的唇角下压。 她非要弄个明白。 她也几步上前,贴近站在柏颜身侧,俯身问她:“柏导演,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不想别人议论两人的事,所以说话声音很轻,靠得也很近。 近到她可以闻到柏颜身上有一股烟波淼淼的雪松味道,像是清晨的冰雾里夹裹着松木。 而松木中有一股檀香。 很轻、很淡。 年轻人朝气热切,就连吐出来的呼吸都带着热度。 柏颜耳畔沾染一丝热意,半个耳朵都麻了。 她微微侧脸,避开这道呼吸。 那双困着星光的猫眼里满是认真和执着。 柏颜眼睫轻阖:“没有。” 她往前走了半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姜知晚嘴角抿直,像是小尾巴一样跟了半步上去,很是执拗地盯着柏颜。 柏颜似乎当她不存在,随手拿过一旁的道具,指导着场内的演员。 她走到楼梯边,讲解这一场的重头戏。 姜知晚气急,三两步跟上去:“柏导演......” “嘶。” 椅子被撞倒,发出咚的一声。 她只注意到柏颜的位置,没看到放置在一旁的道具椅子,膝盖径直转上椅子角,痛呼了一声,出声后连忙收住声音。 道具组惊呼:“您没事吧?” 剧组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是投资人之一,所以也不敢大意,连忙跑过来询问:“有撞伤吗?” 姜知晚摆手:“没事。” 柏颜眉头轻拢,抬腿往她这边走来,视线落在姜知晚的膝盖上,气息微沉。 “没事?” 姜知晚嘴唇嗫嚅,维持着半屈腿的动作站着。 柏颜转身往前走。 半晌她见姜知晚没动,转过头来看她:“过来。” 姜知晚回神,跟着柏颜进了休息室里面。 “柏导演,你现在要和我说话了吗?我是做错了......” 姜知晚的话还没说话,就看见柏颜从包里拿出一瓶药油来,放在自己面前:“上药。” 姜知晚被打断,笑了一下:“柏导演,你怎么还随身带这种跌倒药油啊?” 柏颜沉默片刻,说道:“剧组里总会有人受伤。” 她又去隔壁拿了个小药箱过来,一齐放在姜知晚面前。 姜知晚摆手,笑着说:“其实我没什么事啊。” 柏颜把手按在药油上面,薄白的眼皮微微往上撩开:“那我拿走?” “别啊。”姜知晚连忙抓过药油,这可是柏颜送给她的礼物,怎么有拿回去的道理? 她说道:“柏导演,我都收下了。” 柏颜没动,她的瞳孔很黑很亮,像是要看着姜知晚用。 姜知晚没办法,环视四周,径直坐在小沙发上,她挠了挠头,重复道:“其实真的不严重。” 要是撩上裤腿,感觉会很丢人。 姜知晚脸皮微红,很不好意思。 柏颜没有离开,反而拖了一条椅子,坐在她的对面,目光清冷却又不容拒绝。 姜知晚只好把裤腿缓慢地撩起来。 她对自己的穿着打扮没有什么要求,喜欢穿着舒适宽松的衣服,索性今日也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往上一折便露出笔直有力的小腿。 再往上,就是青紫一片的膝盖。 她本就是粉白的皮肤,浑然天成的娇贵。 膝盖上了药,药效挥发,整片都是红与青紫的伤痕。小腿的白衬得伤痕越发可怖刺目。 柏颜呼吸一顿,忍不住皱眉:“受伤了还往剧组跑什么?” 姜知晚伸手盖住自己的伤,解释道:“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 柏颜轻轻伸手,雪白的指尖点在她的膝盖上。 姜知晚不明就里,只怔怔地盯着那只漂亮的手。 只见柏颜在她的膝盖上按了一下,姜知晚轻轻抽气:“嘶......” 她抓住放在自己膝盖上的那双手,握在手掌心里,有些委屈地喊她:“柏导演......” 她握着对方如玉般的手,忍不住多捂了会,说道:“柏导演,你的手好冷。” 不像她,一年四季都像个小火炉,手掌心总是炙热滚烫的。 柏颜手腕用劲,抽动了片刻。 没有抽出来,她有些恼意,手掌用力,按在猫猫的膝盖上,成功看见猫眼瞪圆,受惊般震动。 姜知晚鼓着脸,委屈般看向柏颜:“痛哎。” 言语里都是浅浅的撒娇。 柏颜抿紧薄唇,那双没什么血色的唇轻动,淡淡道:“还不上药。” 姜知晚“哦”了一声,松开手里的冷玉,垂下眸乖巧地给自己抹药。 药水味刺鼻,中药味庞杂混在一起,姜知晚皱眉:“又是乌药味......” 她想起自己昨天吃下去的云南白药药粉,也是乌药的味道。 红色的药油沾在膝盖上,晕成一副凄惨模样。 柏颜眼睑轻颤,只是问她:“怎么弄的?” 姜知晚垂着头,没抬起来,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自己的膝盖,耳骨夹也盖不住泛着红的耳尖。 “摔的......” 柏颜淡声道:“摔的?” “同时摔了两个膝盖?”柏颜偏头,看向她的小腿内侧和腿骨部分,还有几处浅浅的伤痕。 姜知晚头埋得更低,轻声回复:“从楼梯上摔的。” 良久,柏颜说了句很突兀的话:“哭了?” “没哭啊。”姜知晚抬起头来,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猫,炸毛了般,“我怎么会因为这么点事就哭哭啼啼的?” 柏颜眼皮轻掀,说了句:“是吗?” 被质疑的姜知晚越发炸毛,张牙舞爪地解释:“我真的没有啊。” 但是没有人能证实不存在的事情,就像姜知晚不能即刻又摔一次证明给柏颜看。 柏颜淡漠道:“那为什么上药的时候不用力揉开?” “额......”姜知晚哑火了,维持手掌搭在膝盖上的动作,僵持了许久,她说道,“在家的时候,医生已经给上过药了。” 沙发本就比椅子矮许多,她抬起一张精致漂亮的脸,浅色发丝垂在脸侧,眼里都是控诉:“医生说一天两次就可以了。” 柏颜周身的冷意渐渐消散:“那是我强迫你又上一次药了?” 姜知晚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她补充道:“是我自愿的。” 姜知晚把药水收好,整齐摆放在旁边,抽出纸巾给自己擦拭干净。 她说:“我都乖乖上药了,柏导演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 姜知晚不懂的事情就要问个明白,不然百爪挠心,弄得她心神不宁。 柏颜沉默片刻。 有这么难解释吗?姜知晚挫败地抿直嘴角。 柏颜声音冷淡,问她:“你是喜欢女生吗?” 姜知晚一个激灵,心脏跳到天灵盖上,磕磕碰碰地说道:“算......是吧。” 她长这么大没喜欢过别人,也没有过恋爱的经历。 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女生还是男生。 但现在应该是喜欢女生的。 柏颜扫了一眼年轻人姣好的面容,继续开口道:“所以你喜欢胥娉吗?” 冷不丁听到柏颜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姜知晚那颗跳到天灵盖的心脏停在半空中,有些茫然地:“啊?” 她问道:“胥娉是谁?” 柏颜眉头轻扬,解释道:“女二号。” 姜知晚更加茫然:“女二号又是谁?” 她又不看剧本,更不懂这些专业术语和番位。 不等柏颜继续解释,姜知晚认真解释道:“我不喜欢别人。” 她那双琉璃色的瞳孔泛着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清冷面容。 柏颜掀起眼皮,姿态放松些许:“不喜欢别人,就不要让人误会。” 姜知晚捂着脑袋,皱着眉:“我没让别人误会啊。” 柏颜提示她:“洗漱台外。” 姜知晚想起来了,恍然大悟:“是她啊。” 她继续说道:“她说自己会认真演戏,我就说好啊,那你不就更轻松了。” 柏颜眉梢微动,年轻人神色认真又困惑。 姜知晚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笑得灿烂肆意,露出尖尖的虎牙,像是一个抓住破绽的小恶魔:“柏导演。” “我保证不再让别人误会。” “我还要拍戏。”柏颜薄唇翕动,“不要影响剧组演员。” 姜知晚直觉极其准,她得寸进尺道:“我只想影响剧组导演。” 柏颜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姜知晚心情起起落落,发现自己有些过界了,抿着嘴角,有些克制地笑:“我是说让导演教我拍电影。” 柏颜不置可否,只说:“要去试一试吗?” 姜知晚没跟上思绪,问她:“试一试什么?” 柏颜声音没什么起伏:“拍电影。” 姜知晚忙不迭地答应:“好啊。” 管它拍什么,拍巴掌她也得去啊。 她们出去时,女主角都还没到场,柏颜也没在意,只是把设备交给姜知晚。 设备极其重,但姜知晚似乎全然没在乎,轻轻松松就提起了镜头。 就在她学会怎么按开始的时候,缪蔓蔓姗姗来迟,白城跟在她后面,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怎么这么晚。 白城看见姜知晚,举着手打招呼,大声说道:“蔓蔓吃完东西,还要去做头发,可等死我了。” “我的鼻子都要被那股洗发水的味道弄失灵了。” 姜知晚笑他:“你是狗鼻子吧。” 白城揉了揉自己英挺的鼻尖,回怼:“小狗狗有我这么帅气的鼻梁?” 两人毫不在乎地瞎闹,而缪蔓蔓在一旁暗自咬牙,她没想到一到剧组白城就说迟到来晚了,只要他们都不开口,谁会在意主演什么时候到场? 她只能委婉道歉:“不好意思,导演我来晚了。” “不晚。”柏颜淡淡道,“正好。” 她示意缪蔓蔓进场:“第三场第一幕,开拍吧。” 缪蔓蔓说道:“导演,我还没化妆呢。” 柏颜冷漠道:“现在就可以,很符合。” 缪蔓蔓从家里出发就带着全妆,一袭漂亮的淡蓝色长裙,配上珍珠项链和lv挎包,早上又去做了个头发,和剧组要求一模一样。 缪蔓蔓笑意盈盈地进场:“好。” 剧组里也不知道是哪里借来的衣服,她才不会穿呢。 缪蔓蔓正摆好姿势,却见镜头后面是姜知晚,眼睛陡然瞪大了:“姜小姐,你来拍吗?” 白城也看见了,兴奋地笑着:“小碗,你也来当导演了吗?” 姜知晚看向柏颜,眼神示意:我来拍吗? 柏颜点头:“嗯。” 10、第 10 章 眼看着姜知晚拿起机器一阵捣鼓,缪蔓蔓脸色不太好:“姜小姐,你会拍戏吗?” 姜知晚沉思片刻,回她:“会吧?” 她已经学了三天了。 白城哈哈大笑,声音爽朗,一张俊脸笑得不成这样,毫不犹豫拆穿她:“小碗,你不会是这几天才学的吧?” 姜知晚诚实地点头:“是啊。” 她一双猫眼极亮,嘴角上翘:“我很认真的。” 白城凑过去:“让我看看,我也看看你怎么拍戏的。” “我把你录下来,发给大家看看。” 姜知晚把位置让出一半来:“我学东西很快的。” 白城煞有其事地点头:“确实,你是我们之中学东西最快的。” 他们两人在这里相谈甚欢,嬉闹不已,没发现缪蔓蔓脸色难看。 缪蔓蔓咬着下唇,这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把她当一个取笑的玩物。 吃早餐的时候对她视而不见,明明也是来片场,却没有招呼她一声。 现在想来当导演就当导演,想在剧场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会拍戏吗?! 缪蔓蔓下唇充血,垂下亮晶晶的眼皮。 居然把自己当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意。 她脸上的妆容通透,一副楚楚可怜的柔软模样,还将嘴角画成了微笑唇,可现在咬着唇角,脸色分外阴沉。 嘴角的微笑,也成了遏抑不住的讥讽。 却没人在意她。 * 姜知晚眼神明亮,像是得了奖励的小孩。 按下摄影机的伸缩架,将其调整成自己的高度。 她比柏颜高出不少,站直之后更显得背脊挺直,肩膀单薄,扛着黑色的硕大机器。 但薄薄的白t恤下,又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她浑然不在意肩膀上的重量,扭头朝柏颜笑:“柏导演,我们可以开拍了吗?” 她急切地想表现自己,又着急做好一件事。 像是做好之后,就能得到一朵奖励的小红花。 那股春山灿烂之意扑面而来。 道具组和场内的人都愣了神,暗自咋舌。 柏颜眼神微晃,拿出对讲机:“准备。” 场记进入剧场内,示意镜头,将写明了第三场第一幕的板子一拍:“action” 缪蔓蔓只能进入状态,她的面容在镜头下显得模糊,声音也模糊起来。 姜知晚睨了几眼自己的屏幕,忍不住悄悄挪动,挪到柏颜旁边来。轻声问她:“为什么我的屏幕很模糊?” 柏颜侧目看过去,抬手在她的机器后面按了几个键,姜知晚手里的镜头开始聚焦,人影也变得清晰起来。 姜知晚瞪圆了双眼,问她:“那之前那几分钟呢?” 她都已经这样拍了好几分钟了,猫眼慌张。 柏颜扯动嘴角:“不重要。”她指着那块打光板,引着姜知晚来这边:“从这边拍特写。” 姜知晚的镜头明明是正常对光,但片刻后又开始曝光,镜头里的缪蔓蔓面容苍白,五官全部模糊挪位...... 柏颜听见小声的惊呼,就知道她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她凑近来,看了眼姜知晚的录像。 姜知晚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露出一个呆萌的笑容,嫩白的唇轻轻抿着,硬挺的鼻尖皱了皱。 柏颜漂亮的手掠过她,径直按着她的镜头,淡淡道:“继续拍。” 姜知晚只好尽心尽力继续拍摄下去。 这一场全程没喊咔,柏颜毫无表情地夸了两句:“大家辛苦了。” 她就坐在机器面前,回看姜知晚拍摄的那些片段。 缪蔓蔓也想去看看回放,不知道这个富二代把自己拍成什么样了。 她还没能挤进去,白城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小碗,你这都拍的什么啊?” “我就知道你不行。” 白城帅气的眉眼神采飞扬,笑得眼泪花都要出来了:“从小到大你就不会拍照,怎么可能会拍戏啊?” 也就是他刚刚被小碗那副认真的神色唬住了。 姜知晚真的很不会拍照片,总是能在正常的地方找到奇怪的死亡角度。 所以小伙伴们从不让她帮忙拍照片。 姜知晚好看的眉眼下压,为自己据理力争:“我这拍得挺好啊。” “有模有样,有说有笑的。” “场内的东西我都拍进去了。” 她的镜头极广,道具组的工作人员看见了一定会非常感动。 每一样小东西她都拍摄到了,没有辜负一丝一毫他们的用心。 角落里的挂历、苹果上的水珠...... 白城笑得不行,抖着手把姜知晚拍的那些废料都发在群里,让大家一起评理。 他看到镜头里模糊的缪蔓蔓也不生气,缪蔓蔓在他眼里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白城指着镜头,对缪蔓蔓笑道:“你看小碗,真的对得起拍照杀手这个词。” 缪蔓蔓心里怄气,却还是露出一丝笑容走过来。 等她看见镜头里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时,终究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说道:“导演,不会真的要用这一段吧?” 白城笑着摆手:“不会的啦,就是小碗自己要玩吧。” 听到他的话,缪蔓蔓神情也没有变好,眼底的气恼更深一层。 柏颜淡漠道:“不用。” 姜知晚就蔫吧了,星盏一样的猫眼黯淡,坐在旁边没说话。 白城笑声更大了些,嘎嘎直乐,和缪蔓蔓说道:“你看,她就是拍着玩的。” 缪蔓蔓笑容勉强:“这样啊。” 她在这里认真拍戏,结果就是这几个富二代里随随便便对付着玩,就连拍戏也是随便拍。 本来就是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导演,不知名的剧情,就来那些配角都是电影学院没毕业的学生。 也不知道找几个大咖来给她做配,提高她的身价。 她怎么能不生气? 缪蔓蔓竭力勾起一抹笑容:“那就好。” 姜知晚有些歉意,说道:“不好意思,把你拍丑了。” 缪蔓蔓摆手:“没事没事,姜小姐随便拍就好了。” 心里却更加恼怒,明明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却个个都以姜知晚为首,如果白城再厉害一点,哪里轮得到姜知晚这样折辱自己? 白城哈哈直乐,姜知晚瞥了他一眼,伸手指着远处的位置:“去远一点的地方笑,不要让我听见。” 白城顺从地走远,离开姜知晚的视线之后,缪蔓蔓咬着唇和白城说道:“姜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白城不解:“怎么会这么想?” 他解释道:“小碗就是不会拍照,一直都这样的。” 只有别人拍姜知晚的份,哪里轮得到姜知晚拿起相机给别人拍照? 姜知晚不服气,她转了转身子,猫眼亮晶晶地盯着柏颜:“我拍得不好吗?” 她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瞳孔外侧的蓝色,在金色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此时一瞬不瞬地盯着柏颜。 柏颜不为所动,语气淡淡:“对焦模糊、曝光严重、运镜不稳......” 她每说一项,姜知晚的沮丧就多一分。 姜知晚垂着眉梢,怏怏不乐:“真的这么差吗?” 看白城等人走远,柏颜又冷漠道:“灵气十足。” 姜知晚瞬间抬起头来,眼睛骤亮:“真的吗?” 柏颜神情不变:“嗯。” 姜知晚笑着说:“还是你拍摄的时候好看,我喜欢看你工作的样子。” 柏颜导演拍摄时,周身气质就变了。 像是被笼罩在一股深山雾气之中,冷冽无比。 又像是冰山上那一层环绕的冰霜白雪,极透极冷。 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那双清冷的眼睛专注,瞳孔格外漆黑,像是寒潭。 姜知晚却十分喜欢。 她待在柏颜身边,就觉得舒服。 她有些感慨:“拍电影真是一件很多学问的事情啊。” 柏颜侧目看她,语气莫名:“还想学?” 姜知晚的本意并不是学电影,但这个时候倒是觉得电影还挺有意思的。 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学啊。”她笑得肆意灿烂,浅色发尾轻扬,不见一丝沮丧:“柏导演教我。” 柏颜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重复道:“教你?” 姜知晚连连点头,弯着眼睛笑:“我最是不会拍照了,更不会拍摄东西。” 她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点开相册给她看,里面很多个奇怪的丑照:“你看,我拍白城他们都是拍成这样的。” “一米五的身高、五五分的身形、五角形的脸蛋。” 柏颜似乎也觉得她拍的照片匪夷所思,眉梢轻扬了一下。 姜知晚划着照片,不巧划到一张自己的自拍照。 原本精心雕琢、毫无瑕疵的脸蛋,被她拍出了死亡的脑门和扭曲的鼻尖。 她尴尬地划开,脸皮有些发烫发热,低声说道:“这个就不看了。” 柏颜声音有些低:“为什么不看?” 姜知晚屈指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说道:“丑。” 她故作轻松地乐了乐,想把这点尴尬尽快地揭过去。 她正想解释,耳边忽然响起声音:“不丑。” 姜知晚呆愣地抬头,只见柏颜神色淡淡,只是专注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现在不仅脸皮发烫,就连耳朵也开始发热起来。 姜知晚有些傻傻地去碰自己的耳朵,碰到冰凉的耳骨夹,指尖轻颤,忍不住将自己的耳朵按下,热乎乎地盖在耳洞处。 这个动作有些莫名,也有些傻气。 柏颜掀起眼皮:“怎么了?” 姜知晚小声:“好像听错话了?” 柏颜转过头去,淡漠道:“嗯。” 姜知晚捂住耳朵,色厉内荏地说道:“这一次错了。” 11、第 11 章 姜知晚掩耳盗铃的动作傻得厉害。回过神来的时候,柏颜已经走进场内去导戏了。 身姿纤细单薄,侧颜清冷亭亭。 姜知晚心底还有些紧张,那股冒上心尖的慌乱感让人着迷又无措。 姜知晚左右观察,从一旁的道具组拿来几瓶花生奶。 插上吸管就开始喝。 有些甜的花生露味道充斥,姜知晚终于冷静下来了。 柏颜站在场景之中,手指瘦白,在剧本上点了点。 她导戏时认真,眉眼沉寂,半垂着眼帘。 姜知晚越看越入迷,嘴里的花生露喝了一瓶又一瓶。 顺手拿过道具组准备的糕点,一块接着一块吃下肚。 场务站在柏颜面前,语气有些戏笑:“导演,我们的道具都被姜小姐吃了。” 柏颜侧目望去,有只大型猫猫双颊微鼓,嘴里叼着吸管,一脸茫然。 桌上摆满了空盒的花生奶,整齐摆放在一排。 像是多米诺骨牌游戏。 柏颜淡淡道:“再买几箱。” 场务笑着说:“也不知道姜小姐胃里都装了什么,这么能吃。” 柏颜低声:“还小。” “吃长饭。” 场务愣了一下,才笑出声来。 他回头看了眼姜知晚,年轻人漂亮精致,确实年岁不大。 但导演这语气是不是怪怪的? 他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怪。 白城他们来得晚,没拍多久就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姜知晚还没想起自己的理智在哪里,直到场务把盒饭放在她面前。 算得上是比较好的盒饭了。 白城问她:“小碗,你去哪里吃饭?” 姜知晚抬头看了眼柏颜手里拎着的盒饭,咬牙道:“吃剧组的盒饭!” “感受剧组的氛围。” 白城简直要被她这个认真求知的精神整懵了,他低头看了眼盒饭,里面是玉米炒黄瓜、千页豆腐、猪耳朵,很标准的盒饭。 黄瓜炒蔫吧了,玉米也不是很新鲜的样子。更别说猪耳朵这种菜,姜知晚怕是没吃过这样重油重盐巴的食物。 白城迟疑着问她:“你真的要吃这个吗?” 姜知晚“嗯”了一声。 白城又不忍心,再问了一遍:“真的吗?” “底下都是油唉,小碗你吃得下吗?” 姜知晚面露难色,缓缓道:“没尝试过,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 但她坚定道:“你别管我了,我就在剧组吃。” 白城见状就撒手了:“行,那我和蔓蔓出去吃了~” 他扬了扬自己帅气的眉,一脸春心荡漾:“哎,蔓蔓说自己要拍戏,吃饭的时候喜欢吃些沙拉,那不就是草吗?我还得陪着她一起吃草。” 姜知晚烦他那一副不值钱的装模作样,但她也想要这样的烦恼。 她往自己额前吹了吹头发,浅色的头发在光霞下呈现金色。 浅浅的金色,又带着奶白色。 她呵了一声。 白城见好就收,摆手道:“我走了。” 姜知晚等她一走,就蔫吧了,瞅着自己面前的盒饭直愣神。 盒饭底部淌着一层油,就连打开都需要勇气。 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眼前冒出一只白皙如雪的手,将她桌上的盒饭拿开。 姜知晚顺着盒饭的运行轨迹,抬眼看去,露出愣愣的表情:“柏导演?” 柏颜把盒饭重新放回泡沫箱子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知晚举起自己的筷子,莫名无辜:“我的饭呢?” 柏颜扯动嘴角:“要吃这个?” 姜知晚思考半秒,有些小心地问她:“不吃这个,还能吃别的吗?” 柏颜俯视着她,眉梢微动:“能。” 姜知晚迅速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双手搭在桌前,两眼发光:“吃什么啊?” 柏颜神情未变,只是招呼她:“走吧。” 姜知晚立马起身,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还不忘继续发问:“就我们两个吗?” 柏颜点头:“嗯,早饭的谢礼。” 姜知晚继续说:“那明天还能还送早餐,能换午饭吗?” 柏颜眉眼清冷:“换盒饭?” 姜知晚只是灿烂地笑着,眼里泅着光,眼睫如漆黑的鸦羽般扑扇,浅浅地垂下一层阴影。 正午的阳光灼烈,就连柏颜冰霜般的面容也融化了几分。 剧组周围停着各式各样的车,最骚包的是白城开来的红色兰博基尼,但跑车已经开走了。 剩下的就是姜知晚的黑色库里南,轮廓锐利,欢庆女神熠熠闪耀。 姜知晚却看也没看一眼,环视四周,问她:“柏导演,你的车是哪辆啊?” 她睨见了柏颜手上的车钥匙,很是乖觉地等她。 柏颜眼神在那辆库里南上顿了片刻,神情淡淡地打开车钥匙,手指在钥匙上轻按。 “滴——” 姜知晚顺着声响迅速找到车,快乐地坐在副驾驶上。 她侧目去看柏颜开车,手指白皙,露出一点纤细的腕骨,好看死了。 柏颜攥紧方向盘,半晌道:“系好安全带。” “哦。”姜知晚反应过来,把安全带系好,随后姿势放松些许,往后面靠去,一点也不见外地开始调整座位。 柏颜声音有些低:“嗯?” “车内空间太小了?” 这是辆普通的宝马1系,虽然是进口版本,但远不上姜知晚寻常开的车。 姜知晚回她:“没有。” 她说道:“是我自己毛病多。” 她立马不动了,靠在后面闭目养神,只是脖颈还有些不太舒服,动了动。 柏颜手指敲击方向盘,在等红灯时开口说道:“后面有靠枕。” 姜知晚往后瞧了瞧,侧过身,长手一勾,就把后座的靠枕拿了过来,垫在自己脑后,很是舒服地喟叹一声。 不久后,柏颜驶入地下停车场里,在昏暗的地下层,她的面容被阴影遮盖,越发淡漠朦胧。 柏颜选的是一家法餐厅,静谧浪漫,布景典雅,餐厅里还放着宁和的钢琴曲。 姜知晚嘴角带着笑,这不就是约会吗!? 柏颜导演和她约会! 烛光晚餐,烂漫红酒。 四舍五入,这就是她喜欢自己。 柏颜把菜单给她:“你想吃什么?” 姜知晚嘴角挂着甜腻腻的笑意,没注意柏颜说了些什么,直把柏颜笑得眉梢微抬,发出一丝鼻音:“嗯?” 姜知晚回过神来,把那些混乱的胡思乱想甩出脑袋,唾弃自己的脑补行为,她低头看菜单,招手问服务生:“红酒炖牛肉用的是哪款红酒?” 服务生轻声回复:“syrah。” 姜知晚哦了一声,问柏颜:“柏导演,你想喝红酒,还是甜白?” 中午不宜喝白兰地,法餐喜欢用酒入菜,而且不同的菜式搭配不同的酒,尤其是开胃酒极其讲究。 像蜗牛和鱼子酱搭香槟,鹅肝搭甜白...... 柏颜眉眼稍动,问她:“有什么区别吗?” 姜知晚解释道:“口味有一点区别。” 柏颜神情淡漠,问她:“你不能接受?” 姜知晚猫眼轻闪,其实她还好,搭配什么都能吃得下,寻常搭配有寻常的口感,换一种的风格她也能享受。 隔壁桌突兀传出一道声音:“她姜知晚可是著名的猫舌头。” “金贵得很。” 姜知晚扭头看去,眉眼上扬:“解珠?” 一袭烟蓝色长裙女人举着酒杯,卷发披散,眉眼凌艳,红唇轻启:“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姜知晚表情有些淡:“我不是猫舌头。” 解珠含了口唇边的红酒,显得风情:“你在宴会上说我家的菜里洋葱放多了不想吃,放下碗筷就走,不是猫舌头是什么?” 姜知晚从记忆中翻出那次宴会,眼神平淡:“我只是不想吃你家的菜而已。” 解珠动作僵直,艳丽的眉眼下压:“我到底哪里惹到你姜小公主了?你这样讨厌我?” 姜知晚琉璃色的猫眼漂亮又冷静:“没有理由。” 少女往后一摊,说道:“我现在心情很好,不要惹我。” 她忙着和柏颜进入甜蜜的二人约会世界,不想搭理旁边的人。 解珠眼里都是不甘,晦涩难平,再也不能轻松维持那股风情:“姜知晚。” “你小时候不是还很爱和我玩吗?还喜欢叫我漂亮的珍珠姐姐。” 姜知晚语气淡然:“现在不喜欢了。” 年轻人的喜好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个甜甜地叫她漂亮珍珠的女孩,如今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她。 解珠受不了这样的冷落,软着语气:“小碗。” 姜知晚抬眼看她,认真道:“我叫姜知晚,全名全姓叫我。” 解珠红唇轻颤,难以掩盖身上的冷意和怒意,她不甘心。 可姜知晚不再搭理她,把菜单递给柏颜,笑吟吟地说:“柏导演,你挑挑喜欢的。” 她还给自己申辩:“我不挑。” 解珠丢了脸,气得全身发颤,头也不回离开餐厅,坐在对面的女人连忙快步跟上去:“解总。” 铃语追上去的时候,解珠正站在楼下抽烟,手指间架着一根细长的烟,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 解珠咬着牙,一次次低唤:“姜知晚、姜知晚......” 像是要把这个名字拆解吞入肚里。 铃语瞥见她骇人神情,心底发怵,却还是轻轻柔柔地凑上去:“解总,心里烦闷吗?” 她伸手搭在解珠的手腕边,却遭至大力挥开。 解珠冷眼看她,赝品就是赝品,连那人的半分神韵都没有。 * 姜知晚不在乎对方生不生气,她只在乎柏颜生不生气。 柏颜神情丝毫未变,像是不在意这点小插曲,只是擦肩而过时,眼角仍然看见后面追出去的那个女人。 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头发...... 柏颜垂下眼眸,前菜点了份勃艮第百里香蜗牛和甜白,辅菜土豆浓汤,羊奶酪沙拉,主食香草苹果乳鸽和烤龙虾,甜点是松露蛋糕...... 姜知晚撑着下巴在笑:“其实我不讲究的,我什么都吃。” 柏颜把菜单合上,还给侍者,眼皮轻掀:“是吗?” 姜知晚想起刚刚的事情,颇为烦躁地揉了揉发丝,浅色发丝随意凌乱,语气生硬地解释:“她做了些我不喜欢的事情。” “嗯。”柏颜神情冷淡,不甚在意,“我没说什么。” 姜知晚也不知道柏颜到底是在乎些什么,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很奇怪。 柏颜眼皮轻撩,把起泡酒递给她:“吃东西吧。” 姜知晚便放下这件事,沉浸在二人约会世界里。 姜知晚吃饭的时候很认真,漂亮的唇珠染着透明水渍,时不时轻舐而过。 时不时含着自己的下唇,露出尖尖的虎牙,很微妙,也很惹眼。 柏颜嘴里的东西嚼了又嚼,才慢慢吞下去。 姜知晚像是自己说的那样,不挑,吃得很是欢乐,吃到喜欢的东西时,一定把盘子推到柏颜那边:“柏导演,你尝一尝,这个很好吃。” 姜知晚把乳鸽的肉三两下切开,满眼笑意看向柏颜。 柏颜“嗯”了一声,伸出叉子插了块乳鸽侧胸放入嘴里,清香美味,倒是对得起它的价格。 姜知晚抿着嘴角问她:“是不是很好吃?” 柏颜语气淡漠:“还可以。” 苹果和柑橘的香味弥漫,迷迭香的气息浓郁,桌上的香槟玫瑰在散发着清香。 整个饭桌上都是繁复的味道。 姜知晚问她:“柏导演,你最喜欢吃什么菜?” 柏颜回她:“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 姜知晚又问:“一样特别喜欢的也没有吗?” 柏颜停顿片刻,说道:“猴头菇。” “猴头菇。”姜知晚终于问出了一个东西,很是好奇,“柏导演经常吃这个吗?” “没有。”柏颜否认。 姜知晚不解:“没有?喜欢但不常吃?” 柏颜“嗯”了一声。 姜知晚又问:“那有什么特别讨厌的食物吗?” 柏颜狭长的眸睁开,缓缓道:“猴头菇。” 姜知晚彻底迷糊了:“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都是一样东西?” 柏颜只是抬眼看她,眼神如波澜不惊的冰山寒潭,极深极冷。 气氛微滞,但姜知晚只是含着一个小草莓,长长地嗯了一声,突然笑意灿烂:“那我不是能带你去吃很多好吃的?” 柏颜眉梢冰霜不减,只是嘴角微动:“你带我?” 姜知晚笑容肆意,明亮又灼目:“对啊。” 柏颜淡漠道:“哦。” 她拿过一旁的手帕擦拭嘴角,动作不疾不徐,只是冷不丁开口:“小碗?” 声音平淡带着冷意,偏偏有些卷舌,像是“小碗儿”。 姜知晚愣住了,心脏猛跳,只有她亲昵的朋友会喜欢这样调侃她。 柏颜撩起薄白的眼皮:“要叫全名?” 姜知晚无意识“啊”了一声,又伸手去碰了碰自己冒着红意的耳尖。 柏颜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一齐停留在小伊甸园般绯色的精致耳朵。 蓝色的耳骨夹散着微微荧光,像是停在小伊甸园上的蓝摩尔福蝶。 姜知晚盖住自己的耳朵,试图遮盖那股子丢人的滚烫,结结巴巴地说道:“随你......都可以。” 柏颜不置可否,手指在桌面轻点,没再说话,仿佛刚刚那声小碗只是随意地叫一叫。 但眼底神色轻闪,只能睨见少女傻愣愣的红着脸模样。 * 直到回到家中,姜知晚都是那副傻不愣登的模样。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半晌后突然站起身来。 姜知晚不懂电影,有时候也不太懂柏颜的表情,她决定恶补知识。 都说搞艺术的,能从艺术作品中找到她的思想。 姜知晚垂着眸,进入观影室里,找出柏颜导演拍摄的电影。 出乎意料的是,柏颜导演以前拍的电影,从不是甜腻腻的爱情片。 12、第 12 章 柏颜的第一部电影,长达三个小时,片名是《迁徙》。 这是一部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 以候鸟临水而立,迁徙划破长空开启画卷。 讲的是几十年前饱受灾害苦难的人民,经过长途跋涉,来到另一处扎根的故事。 原本富饶的黑土地上,历经洪水、饥荒、战乱,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成千上万的人开始迁徙。 他们徒步前行,落在大地上的影子就像是天空中飞鸟的影子。 路上有人生病,有人失去信心,有人倒下再也没站起来...... 望不到尽头的迁徙队伍,也看不到前路的迁徙方向。 路上遇到了许多斑驳的枯死的老树,走不动的老人就停在树下,把最后一滴水递给年轻人,自己就植根在树下了。 “我就在这树下,哪也不走了。” “以后有机会再来接我回家。” 刚刚生下的孩子就要被交换,易子而活。 痛苦的女人悲鸣不已,又有老人颤颤巍巍站了出来:“用我的肉吧。” 无法照顾母亲的男人跪地捶胸,涕泗横流,为自己的无能呐喊。 老人面带笑意,在婴儿的脸上轻抚而过,又托起儿子的脸颊,轻声道:“孩子,以前你在我肚子里,现在我在你的肚子里。你带着一起去,也算是一起去了新地方。” ....... 最后到达终点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在这里继续扎根生长,若干年后,黑土地平复。 他们在茶馆里聊天,有人从北方过来,笑着和老板聊天:“老板,你这个口音和我老家差不多啊。” 老板一愣,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笑意:“我也是那边过来的。” 搭话人恍然:“逃难来的吧。” 老板笑了笑:“是迁徙。” ————————全剧终。 全剧沉重又弥长,平铺直叙的拍摄方式,却伴随着苦难和死亡,坚韧和希望。 姜知晚何曾见过这样的世界? 她一直等到舒缓的片尾曲结束,揭露最后的彩蛋。 彩蛋是枯死的树重新生长,迁徙的候鸟回到故乡。 还有一句题字—— “不啻微茫造炬成阳。” 姜知晚吐出一口浊气来,她全程屏息以待,不知不觉中被带入这样平铺直叙的悲苦与逢生之中。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姜知晚伸手擦拭脸上滚落的泪珠,又把电影拖到了最前面。 她这一次看得更认真,更加投入。 又看出了不少的细节和伏笔。 脚底板磨破流血的小孩,还在抱着黑色的馒头笑。 不愿放弃家人的女人,手上被麻绳嵌入深深的印记。 ...... 里面的场景全都是实景,里面没有主演,所有人都是主演。 而柏颜就是靠这部电影获得了新锐导演奖。 姜知晚翻出柏颜的获奖视频,在视频中主持人问柏颜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拍这样一部电影。 一部绝对不符合主流,也不会受到电影院欢迎的电影。 柏颜神情淡淡,不见丝毫波动:“总会有人去拍。”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说些官方话语,叙说电影的艰辛和苦难,表情清淡,像是这部电影就是一部最简单的电影。 不是她拍,也会有其他人去拍。 总有一天,会有人去拍。 聚光灯照在柏颜黑色长裙之上,冷白的肤色隐于雪玉中,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又冷又清。 场下人掌声如潮。 不知不觉中,天已大亮,还是手机里不断的艾特和振动声惊醒了她。 姜知晚拿过手机一瞧,已经是七点半了,群里的小伙伴都在问今天有什么安排,去哪吃东西。 整夜过去,她还没从那种震撼中回神。 她从视频中勉强回过神,在群里回复大家: 【——没有好的选择,我就在家吃了。】 她年轻,体力也好,不过是熬了个通宵,神情也没丝毫颓靡,只是起身随意洗漱一番,照例选了一副漂亮的银色耳骨夹给自己戴上。 楼下陈姨见她出来:“碗碗小姐,今天在家里吃早饭吗?” 姜知晚点头:“嗯,再多做一份,我带走。” 她懒得出去和小伙伴们折腾了,就在家里吃点。 陈姨擅做中式早餐,今日在市场里拿了条新鲜的虹鳟鱼,见姜知晚要在家里吃饭,开心得不行,连忙处理鱼肉,又取出黑猪肉,调馅料,擀馄饨皮,做了一顿鱼肉馄饨。 配上鸡肉吊清汤,撒入虾皮和紫菜,香味浓郁。 煮馄饨的同时,还不忘蒸上几个蟹黄灌汤包。 姜知晚正坐在餐厅里等食物呢,没想到姜道早从外面进来。女人留着利落短发,西装笔挺,眉眼深邃漆黑。 姜知晚见到她很是诧异:“姐,这个时间点怎么回家了?” 姜道早凌厉眉眼有些懒倦,她说道:“刚从外面回来。” 她拎着一盒糕点递给姜知晚:“给你带的礼物。” 姜知晚喜滋滋地接过去:“谢谢姐。” 她把糕点放在桌上,招呼道:“姐,来吃早餐,今天吃鱼肉馄饨,还有蟹黄汤包,可好吃了。” 姜道早点头应了声“好”,又说:“我先去洗漱。” 陈姨见今天两位小姐都在家里吃饭,更是高兴,又添了道柠檬百香渍甜虾,揉了几个小的粢饭团给包上,配上豆花和开胃酸菜和萝卜。 陈管家也被她叫来做事,他看向那些极其耗时间和功夫的早餐,忍不住说:“你早上就给我们做两碗面,连个虾皮都不放。” 陈姨白了他一眼:“你哪里和碗碗小姐她们比。” 陈管家笑笑,倒是他自讨没趣了。 馄饨端上来的时候,姜道早还在楼上洗漱,没下来,姜知晚便看向手机,把自己的早餐发在群里给大家看。 小伙伴们都是中国胃,纷纷刷起一片吸溜声。 【——手里的三明治就不香了。】 【——这面包怎么那么腻口啊。】 【——想吃......】 【——直接去小碗家里抢吧。】 姜知晚乐了,回道: 【——来啊,不过我姐在家。】 ...... 群里陷入静默时刻,纷纷找补道: 【——家里的面包还可以。】 【——三文鱼也挺好吃。】 【——告辞!】 姜知晚把群内消息关闭,打开置顶的对话框,点击消息: 【——柏导演,今日份的早餐,吃鱼肉馄饨可以吗?】 【——我用早晨换你的午饭。】 柏颜很快就回复了: 【——看情况。】 姜知晚瘪嘴,还要看情况。 姜道早散着半湿短发走下来时,就看见姜知晚还一口未动,坐餐桌边等着自己。 姜道早心底一软,拉开椅子入座:“怎么不先吃?” 姜知晚冲她笑:“等你啊。”她拿着勺子,吹了吹勺子里的汤汁,问她:“工作很辛苦吗?” 姜道早嘴角露出笑,说:“还好,必要的辛苦。” 她看向姜知晚,问她:“你眼底怎么回事?” 姜知晚不太在乎地说道:“熬夜了。” 姜道早也没说什么,姜知晚作息很好,但偶尔熬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都是成年人了,选择熬夜必然是因为熬夜的内容有让她能收获很多的东西。 无论是快乐还是别的东西。 她们两人之间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好不容易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再不好好说会话,姜道早又该去公司工作了。 姜道早先吃了两口酸萝卜,谁也不知道,在外面冷峻严肃的姜总裁,最爱吃的就是陈姨腌的绿皮小萝卜。 她问道:“你和解珠是怎么回事?” 姜知晚疑惑:“解珠?” “她做什么了?” 姜道早咬了口蟹黄包,把里头的汤汁吸下肚,说道:“她在查你。” 姜知晚皱着眉:“查什么了?” 姜道早把小萝卜加入包子里,说道:“你的动态,还有柏颜。” 姜知晚眉眼下压,闪过一丝不耐:“真烦。” 她感受到一股被冒犯之意,从心底涌现出来的厌烦。 姜知晚抿了抿嘴角,精致面容上都是冷意,这一瞬间和姜道早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了。 姜道早安抚道:“已经警告过了。” “放心,她再伸手过来,就不是警告那么简单的事。” 不过她又问:“柏颜是怎么回事?” 姜知晚猫眼轻眨,闪过一丝小羞赧之意:“先保密。” 姜道早诧异:“有人能拒绝你?” 姜知晚头顶蹭蹭蹭冒出一排的成就感,又想起冷淡无比的聊天页面,迅速被打落下来。 她说道:“还真有。” 姜道早嘴角溢出一抹笑意:“那你加油。” 姜知晚火速把碗里的东西吃下,拿着陈姨给她打包好的早餐:“我先出门了。” 顿了顿,她问道:“姐,要不要送你。” 姜道早施施然擦拭嘴角,颔首示意:“可以啊。” * 剧组今日拍戏很早,早上六点就已经在拍女配早起刻苦学习的戏份了。 胥娉演完之后,站在一旁时不时往外面看去。 好几个演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今天那几个人都不来了吗?” “姜小姐也不来了吗?” “其实我更喜欢里面那个戴眼镜的小哥。” 胥娉眼露失落之意,今日她发挥还不错,可惜想展示的人并不在。 ....... 柏颜坐在监视器前看着回放,手机就放在小桌子上,屏幕亮时,她伸手点开看了眼,是群里订午餐的消息。 柏颜又把手机按灭,盖住。 等到十点多,姜知晚才姗姗来迟,zd大楼离剧组有些远,而且路上还发生了些意外。 穿着白t,浅色运动裤的少女扬起笑容,语气清朗带笑:“柏导演,我来了~” 少女提着一个木制饭盒,摆在小桌子上:“不好意思,来晚了。” 柏颜从监视器前抬头,仰视姜知晚时,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眼底的青色。 姜知晚年轻,皮肤健康又嫩白,泛着粉色。 现在眼底挂着一丝黑眼圈便格外明显。 柏颜冷淡的眉眼似乎更加凉,摘下对讲机,让副导演跟上。 副导演明了:早六点剧组买了早餐不吃,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柏颜随意搭话:“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姜知晚否认,说道:“挺好的。” 她还去补了柏颜导演的电影,感觉自己和她的距离又靠近了很多。 那种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的缥缈感,像是艺术中说的,只有意会不可言传。 柏颜眉心轻拢,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气息更沉了些。 姜知晚摆着东西,然后解释道:“今天送我姐去上班,路上被人蹭到车了,所以来得晚一些。” 柏颜顺势侧眸看去,姜知晚开的是辆阿斯顿马丁,车型宽敞,线条硬朗帅气。 她眉眼一顿:“有受伤吗?” 姜知晚不甚在意地说道:“没有,就是被小车蹭了车头。” 柏颜神色平淡,问她:“挂了你的车灯,不生气?” 姜知晚疑惑:“不生气啊,小事情而已。” 她为什么要因为这一点小事生气?她把馄饨装出来,放在柏颜的面前:“司机也不是故意的,走保险就行了。” 蹭到车的那位司机,还有些惶恐,司机解释道自己车上小孩突然大哭,方向盘一转就不小心蹭到了。 姜知晚看了眼坐在儿童座椅上哇哇大哭的小孩,笑了一下:“没事,我走保险就行。” 说罢她就开车走了,片刻都没停留。 她不在乎自己的车,反而是在乎柏颜吃得好不好,她问:“好吃吗?” “今天的早餐是鱼肉馄饨、蟹黄汤包、栥饭团、配上陈姨秘制腌萝卜和柠檬甜虾。” 柏颜眼帘抬了抬,撞进年轻人琉璃色的猫眼里。 猫猫疑惑:“怎么了?” 柏颜拿起勺子,语气淡漠:“今天也是点多了,让我来解决吗?” 姜知晚摇头否认:“没有啊。” 她眼神泅着光,笑容灿烂:“就你一份。” 13、第 13 章 她像是只开屏的小孔雀,周围都散发着动人的光彩。 白城来的时候,就第一时间看见这只小孔雀,开口笑她:“小碗,你今天怎么起晚了?” 姜知晚随口道:“我没有起晚。” 白城指了指她的黑眼圈:“那你半夜不睡去哪偷猎了吗?” 姜知晚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我眼睛怎么了?” 白城说:“好大的黑眼圈呢。” 姜知晚连忙掏出手机的镜子,镜面清晰,眼底的青色明显。 她惊呼:“一个晚上没睡就会这样吗?” 白城声音拔高:“你一个晚上没睡?” 柏颜侧目望去,只见年轻人凑在手机面前,盯着屏幕惊呼:“对啊,没睡。” 白城问她:“那你干嘛去了?” 姜知晚回他:“我看电影去了,看了好几遍。” 她随即把手机收起来,不甚在乎地说道:“没事,今天晚上睡个好觉就没了。” 她三两步走近柏颜这边,搬着小板凳凑近:“柏导演,我们今天拍哪场?” 柏颜定定地看着她,薄唇轻动:“休息得很好?” 一股凉意从背脊升上来,姜知晚心底涌现出莫名的心虚之感,有些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半晌,她顶住那股冷漠淡然,小声说道:“我只是没睡,但休息得也挺好的。” 柏颜眉梢微动,从喉咙里发出两个小音符:“挺好?” 姜知晚坐立难安,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嘴角和脸侧一样的红,轻声解释:“我虽然没睡,但我的精神很充足。” 柏颜往后坐直,拿过一瓶水搭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姜知晚心底漏了半拍,差点接不上去。 柏颜淡漠问道:“早上还开车了?被刮到大灯?” 她着重读了“被”这个字眼,像是不太相信这次事故的缘由。 姜知晚猫眼亮堂,为自己反驳:“早上开车真的是对方的全责,双向直行,他突然变道过来别到我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开得也不快。” 柏颜淡淡地“嗯”了一声,神情不变,“不睡觉去做什么了?精神还很充足。” 姜知晚有些无措,伸手撩起发丝往后捋去,在头顶随意揉了两把,直把柔顺漂亮的浅发弄得凌乱毛躁起来。 精致的眉眼上露出丝丝羞赧:“去看电影了。” 这一次没等柏颜继续问,她就主动补充道,“去看你的电影了。” “《迁徙》。” 柏颜动作微顿,下颌线条绷直,又放松下来,只是淡淡道:“三个小时,你都看完了?” 姜知晚单手搭在自己的后颈处,半垂着脑袋,嘴角上翘,带着自得又有些不好意思:“嗯,看完了。” “我只看了两遍,还没太看明白呢。” 柏颜抿唇,吃下肚的腌制小萝卜泛着酸甜,又脆。 她张了张嘴,垂眸看向碗里漂浮着的虾皮和紫菜,游荡在浓郁的高汤之上。 手上的汤勺随意拨开清汤,她抬眼看姜知晚:“哪里没看明白?” 姜知晚眼里星光灿烂,浅浅地笑着:“我中文不好,不知道该怎么总结。” 盛夏的风都带着灼热,撩拨少女的发丝,本就凌乱的浅发,更加散漫着胡乱披散。 染着金色的光,印在白皙的脸侧。 柏颜指尖停顿,捏着瓷勺,半晌说道:“还要拍一拍吗?” 姜知晚有些迷糊:“啊?” 柏颜淡淡道:“电影。” 这一次柏颜教得认真,运镜中带着锐利和冷静本色,在这样毫无内涵的剧情中,她仍能发挥自己的长处。 拍人物时,什么时候该特写,什么时候虚化表达人物情绪,娓娓道来。 姜知晚看着镜头里的演员们,又从镜头中挪开,重新从现实中对比了一番。 她下意识又去看柏颜。 柏颜黑发披散,神情淡漠认真,监视器屏幕的蓝光反射在眼底,长长的睫羽垂下一层阴影。 明暗之间那股雪松的气息越发明显。 在雪松之下,却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淡染却又缠绵持久。 两人靠得很近,方寸之间,似乎姜知晚低头就能吻到她的发丝。 姜知晚好像把心也丢在这方寸之地了。 柏颜有所察觉,撩起薄白眼皮看她:“怎么了?” 姜知晚挑起一抹笑意,朝着柏颜笑:“柏导演,原来你拍电影的时候,镜头里的人物都在发光。” 在她的镜头下,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有着故事,这样的故事或浅或深。 被赋予故事感的人,在戏里讲故事。 柏颜眉眼不动,只是说道:“戏中人总有闪光点,善于发现角色赋予他们的闪光点。” 姜知晚迷迷糊糊地点头,眼里只有那张翕张的薄唇。 她连忙稳住身形,轻轻地呼吸:“我记下了。” 柏颜偏头去看监视器,拿出对讲机开始导戏。 *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两点,还是姜知晚的肚子叫了两声,两人才反应过来,柏颜停下动作,扫了眼姜知晚:“走了。” “吃午饭。” 姜知晚抬起头,重重地昂了一声,像是小尾巴一样跟上去。 白城还没来得及和姜知晚说话呢,就见姜知晚屁颠屁颠地跟上柏颜导演,进了一辆suv中。 他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小碗?” “看看我啊。” 缪蔓蔓轻声道:“姜小姐是不是有些不把你当朋友啊?” 白城重重点头:“确实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还没等缪蔓蔓勾起笑容继续说些什么,白城刷地一下掏出手机,在群里疯狂吐槽:【姜小碗!你背后还有一个我呢!】 【你有没有看到我啊!】 【你居然全然不顾我们兄弟情义!就这样一个人跑路了!】 没多久,群里姜知晚回复了。 【碗——忘了。】 群里发出齐齐的“哈哈哈哈哈哈”,听取哈声一片。 白城忿忿地打字: 【土成——可恶可恶可恶!】 【碗——咦~】 就像是刷屏一样,群里纷纷跟着发言。 【大榕树——咦咦~】 【平安是福——咦?】 【生来不凡——咦↗咦↘咦↙咦↖】 白城骂骂咧咧收起手机,眼里却没有一丝阴霾,只是和朋友的嬉闹逗趣。 姜知晚看见群里的消息,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她完全不记得白城还在剧组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着柏颜上车了。 姜知晚摸了摸鼻尖,系好安全带,有些开心地说道:“柏导演,你换车了?” 昨天还是老款的宝马1系,今天换了一辆x3,铅灰色的suv车型,姜知晚坐在副驾驶时,觉得空间都宽大了不少。 柏颜淡淡点头:“那辆车送检了。” 姜知晚哦了一声,微仰头靠在副驾驶上:“这辆车大一些,我喜欢。” 柏颜手指微顿,手机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语气听不清起伏:“嗯。”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能快点吃到的东西。” “汉堡?快餐?” “也可以啊,柏导演可以接受吗?” “为什么不能?” 柏颜开到了最近的商场里,里面有一家手工牛肉汉堡。 薯条是刚炸出来的,汉堡也是现烤的,搭配好的汉堡色彩明亮,外皮冒着热乎乎的香气,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姜知晚眼睛睁圆:“好香。” 她不太在乎形象,伸手拿过汉堡,双手用力,把厚实的汉堡压瘪一点。 柏颜看她小孩子的模样,眉梢微扬。 姜知晚举着汉堡,猫眼里闪着光,清澈动人:“汉堡太大了......” 柏颜淡淡道:“我说什么了吗?” 姜知晚舔了舔唇角,有些粗暴地把汉堡塞入嘴里。 汉堡坯软而香甜,牛肉饼鲜嫩多汁,猫猫震惊:“很好吃哎。” “望城还有我不知道的美食?” 柏颜把汉堡最外面那层标签露出来,只是家普通的网红店,说道:“你饿了而已。” 姜知晚跟她对视,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才不是。” 柏颜看过去,神情淡漠:“你嘴角还有酱。” 姜知晚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又埋头继续吃汉堡:“吃东西嘴角有残渣很正常。” 柏颜语气不变:“是吗?” 姜知晚好像从里面听出了些许的笑意,她垂下头,掩盖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实在停不下来,姜知晚抓过一旁的冰可乐,狠狠灌了一口。 冰沁的可乐入喉咙,终于浇灭了冒上头顶的热意。 吃饱喝足之后,柏颜要回剧组拍戏,姜知晚没有异议,跟着上了车。 车内环绕着檀香,让人安心。 姜知晚嗅着这股味道,意识渐渐模糊。 车辆行驶到半路,柏颜察觉车里灼热的目光消失,偏头看去。 只见少女靠在车窗边,已然睡着了。 她半垂着头,浅色发丝随意散落,卷翘的睫毛落下阴影,鼻梁高挺,唇瓣粉嫩,像是一个安静的小天使。 ——“上帝的宠儿。” 柏颜视线落在她的耳尖上,左耳正巧露出,精致的耳郭结节扣着一枚精致的蓝色耳骨夹。 柏颜微眯着眼睛,仔细看去,蓝色的耳骨夹下,有白色的月牙痕迹。 就在耳郭结节的位置。 似乎盯了太长的时间,柏颜手指微屈,随即升起了窗户遮盖外界声音,手底的方向一转,行驶到某处僻静又舒适的小路上。 路两旁是高耸的红花楹树,叶尖尖上垂着红色,花团锦簇。 满园满树满热切。 车辆停在树下阴凉处,茂密的枝叶垂下一树阴影,盖住了光线,车内更加静谧昏暗。 柏颜在群里让副导演进行拍摄,随即将座椅下调,偏眸看向姜知晚乖巧的睡颜。 满园无声,她不知不觉也闭目睡了过去。 * 姜知晚睁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她应该是在柏颜导演的车里,怎么出现在昏暗的小巷子里面? 姜知晚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黑白色校服,运动鞋。 她轻轻地嘿了一声,明白了自己这是在做梦。 既然是在做梦,那柏颜同学肯定也在这附近。 姜知晚顺着巷子往里面走去,高喊着:“柏颜同学,柏颜同学,你在哪里呀?” 附近的房子矮小破旧,房子里的灯也昏暗无比,周遭只能听见落在黑暗下的脚步声。 姜知晚却毫不畏惧。 她一想到自己又能看见柏颜同学青涩的高中时期,就忍不住开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姜知晚有些累了,她靠在墙根处休息,还不忘喊着:“柏颜同学,你在哪呀?” “我好累哦。” 巷子里发出轻巧吱呀的脚步声响,姜知晚抬眼望去,柏颜同学从阴暗处出来,错愕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姜知晚扬起笑容,挥手道:“柏颜同学。” 身后混乱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柏颜上前两步,用力抓住姜知晚的手,带着她往巷子深处跑。 14、第 14 章 姜知晚顺着力度往前跑去,还不忘在间隙中问:“柏颜同学,怎么啦?” 柏颜冷静道:“先走。” 背后传来阵阵尖利的叫喊声:“小兔崽子!” “你往哪里跑?” “柏颜!” 气急败坏的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棍棒挥动的破风之声。 钢筋敲在水泥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心悸之声。 数不清的怪物在身后叫嚣。 姜知晚往后看,只能看见浑浊的黑暗和模糊的黑色影子。 像是阴暗中的爬行动物。 柏颜拽着她左右穿梭,穿过长长的街道,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绕了几个圈。 身后没了声响,只有她们两人在夜色下狂奔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一道略急促,一道平稳。 相互交融传递。 良久,她们终于停了下来。 柏颜靠在墙边闭目调整呼吸,神情疲倦,鼻尖淌着汗。 她像是已经跑了很长时间。 姜知晚看向她们相握的双手,少女的手掌心有些许茧子,印在她的手腕上,有些疼,又有些温暖。 姜知晚没有看多久,因为柏颜靠在墙边,身形纤细瘦弱,看起来很不好。 雪白的脸侧滴着汗渍,乌黑发丝沾在脸侧,显得狼狈。 她抬手撩开少女额前一缕缕的湿发,少女那双漆黑如星的眼眸睁开。 姜知晚冲她笑了笑,甩了甩衣袖,用自己的校服给她擦汗。 “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柏颜唇色也白,没什么血色,在月色下轻动:“你怎么在这里?” 姜知晚弯着眼睛笑:“我来找你啊。” 她说得坦荡又直白,她来梦里就是为了来找柏颜。 柏颜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像是染着月色的湿,蒙着月纱,眉间紧皱:“你怎么才来?” 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一瞬间脆弱得像是破碎的冰面。 犹如海棠醉日,梳云掠月。 她似乎在埋怨,为什么来得这样晚。 姜知晚怔然,手指停在半空,校服从指尖滑落,露出嫩白的手指。 她禁不住轻抚颤抖又沁湿的鸦羽尾,喉咙里哽塞滚动,只是温声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目光坚定清亮,温柔又有力量。 指腹碰到眼尾,传来灼热的温度,像是红炉融雪。 柏颜回过神来,身子站直,转过身去。 她的手指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腕。 手腕上的握力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姜知晚凑上前去,发丝落在柏颜的耳侧,亚麻色和乌黑交融倾覆。 少女像是被这丝痒意搔到,小巧的耳朵尖轻颤。 姜知晚嘴角带着笑,轻声问她:“我们去哪啊?” 戛玉敲冰般,柏颜手指兀地用力攥紧,牵着她往黑暗中走去。 月光清冷,盈盈落在脚尖。 姜知晚亦步亦趋跟着她走,只是指尖湿漉漉的感觉不曾作假。 她也不在意去要去哪,亦步亦趋跟着柏颜。 她们进了一栋破旧的老房子里,楼梯间没有灯,只能靠外面的月色照明。 柏颜似乎已经习惯了,轻车熟路扶着墙,淡淡道:“你弯腰。” “好。”姜知晚抬手往上面摸了摸,摸到楼梯和一手的灰。 楼梯太矮了,如果不弯腰会撞上。 柏颜带着她进入负一层,在进去之前,还有一道铁门,柏颜掏出钥匙开门,拖动铁门。 铁门破旧又沉重,发出沉闷的声响,吵醒了寂静的深夜。 楼上有位老太太开灯,朝楼下看:“柏颜,是你回来了吗?” 柏颜仰头应了声,“抱歉,吵醒你了。” 老太太语气温和,从房间里取出一盏手电筒给她照光:“没事,回来了就好。” 暖黄色的手灯照亮楼梯间,老太太眼神不是很好,只看见有两个人,便问道:“这是柏颜的同学吗?” 姜知晚顺着光往上看去,灿烂地笑着:“奶奶好,我叫姜知晚。” 老太太乐呵地笑着:“小同学好,快进去休息吧,很晚了。” 姜知晚笑意盈盈地应着:“好咧,奶奶你也快进去休息哦。” 老太太说:“奶奶老了,觉也少了,不碍事。” 等到柏颜开了门,才仰头说:“奶奶,我进屋里。” 老太太才关闭手电筒进了屋子里。 柏颜掏出钥匙开门:“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一间很小的杂物间,一张小床就占据了一半的空间,还收拾出桌子和洗漱的地方。 姜知晚身姿挺拔,进入里面后,原本不大的空间越发褊狭狭小。 柏颜神色恢复成冷淡模样,漠然道:“姜知晚,我的房间只有这么大,你要是觉得不习惯.......” 就怎么样呢? 如果不习惯的话,姜知晚还能去哪? 回到城堡里吗? 柏颜见年轻人半晌没动弹,眉峰轻拢,嘴角抿直,又喊了声:“姜知晚,你怎么想的?” 只见对方缓慢地回过身来,露出一个堪称刺眼的笑容:“柏颜同学。” “你叫我名字,可真好听啊。” 姜知晚骨头都酥酥的,有些麻意,她露出自己的虎牙,说:“柏颜同学,你再叫我两声好吗?” 柏颜回望她,眉梢微动,又淡淡地坐在桌子前,解开凌乱的马尾:“不叫。” 猫猫震惊,猫眼里都是不解和疑惑,三两步走到桌子旁边去问她:“为什么不叫呀?” “柏颜同学,我都叫你了。” 柏颜掀起眼帘看她:“你叫我了。” 姜知晚点头:“嗯。” 柏颜淡漠道:“那我就一定要叫你吗?” 姜知晚和她对视,满眼委屈和控诉。 柏颜偏过头去,嘴角却溢出一抹笑意。 少女期的柏颜不减清丽,眉眼倏忽间柔和,冰霜染暖,落下半堂春色。 姜知晚看愣了,傻傻地坐在旁边,半晌才开口问她:“柏颜同学,奶奶是谁呀?” 柏颜淡淡道:“是房东奶奶。” “哦。”姜知晚环顾四周,问她,“柏颜同学,你怎么住在这里呀?” 柏颜头也没抬,擦拭脸上的灰烬和汗,问她:“你觉得我应该住哪?” 姜知晚想了想,在自己的梦里,柏颜同学当然是要住在最好的地方啊。 她笑着说道:“住大别墅里,别墅一定要很大,很漂亮,还要有庭院。” 镜子里的少女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眼神清亮又带着细碎的光。 “庭院?”柏颜看向镜子,说道,“还要在院子里种花是吗?” 姜知晚点头:“对啊,要种很多很多的花,篱笆上种满爬藤科蔷薇,粉的龙沙宝石,白的重瓣白木香,绿色的绿萼梅花......” 柏颜接下她的话:“最好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走到哪都有花的香味。” 姜知晚弯着猫眼笑:“对。” 真不愧是自己的梦,在梦里她们两人还这样的心有灵犀。 柏颜定定看向镜子里的两人:“我这里可没有花。” 姜知晚还是在笑,嘴角上扬:“没关系,这里有柏颜同学啊。” 柏颜手指微顿,指尖在桌子上轻敲。 良久,她神情不变,轻声问:“是我想让你这样说,还是你自己想这样说的?” 大型猫猫歪头,像是很不解,认真解释:“是我自己这样想的啊。” “我这样想,所以这样说。” 她说得极其坦然,入梦不就是为了来见柏颜吗? 有没有鲜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柏颜同学在这里。 * 柏颜垂眸,白皙手指扯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朵纸做的玫瑰:“我只有这个。” 红色的纸张做的玫瑰,简单又纯澈。 她举着红色的纸玫瑰,语气平淡:“你要吗?” 姜知晚心底暖洋洋的,又跳动得厉害。 即使知道这是梦,还是被这股心动的声音吵到。 她露出一个又呆又傻的笑容:“我要啊。” 柏颜嘴角微扬,眉眼似乎带着笑。 窗外天光乍亮,雄鸡长鸣。 * 姜知晚醒来时,嘴角还带着笑意。 车外落日余晖,橙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一角。 蝉鸣嘶鸣叫个不停,风把蝉鸣声吹得格外绵长。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好像还留有玫瑰花的香味。 柏颜似乎也刚醒来,眼底惺忪蒙眬。 姜知晚觉得有趣,歪着脑袋瞧她罕见的迷糊表情。 顷刻,柏颜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眉心。 姜知晚问她:“柏导演,我们不去拍戏吗?” 柏颜回她:“拍完了。” 姜知晚疑惑:“拍完了?” 柏颜侧眸:“等你去拍,天都黑了。” 姜知晚视线越过她,落在外面的夕阳上,小声道:“还没有天黑......” 在她说完的那一刹那,晚霞遮盖,拉下落日序幕。 柏颜眉梢微挑,有些鼻音:“嗯?” 姜知晚眨眼,露出一个笑,猫眼微弯,乖巧可爱。 柏颜掀了下眼皮,似乎是笑了。 姜知晚确实咽了咽口水,咕咚一声,很是明显。 柏颜俯身靠近,雾一样清冷的雪松气息靠近,越来越明显。 在封闭的空间里,姜知晚似乎都能看清柏颜颈侧的肌肤线条,一点点鼓动着。 漂亮的睫毛,垂眸时簇簇轻眨。 姜知晚只能呆愣愣地坐在副驾驶,眼看着柏颜逼近自己,优越的五官在自己眼前放大。 她紧张地攥紧安全带,心头震荡不已,呼吸都小心起来。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 只见柏颜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越过她,打开了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 咔嗒一声,姜知晚回神了,正襟危坐。 柏颜从里面拿出一瓶花生奶递过去:“渴了?” 姜知晚眨了眨眼睛,盯着花生奶,有些难以表示的......失落。 柏颜不咸不淡地看着她:“不喝?” 姜知晚立马说:“喝!” 她伸手拿过花生奶,二话不说打开瓶盖,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半瓶。喝得满口腔里都是清甜的花生奶味。 姜知晚喝得太急,有些残留的奶白色的液体挂在嘴边,但本人却毫无察觉,闭上眼睛醒神。 柏颜敲了敲方向盘,眉间轻拢,声音有些哑:“吃东西会漏?” 姜知晚还没反应过来,柏颜伸手打开她面前的遮阳板化妆镜,清澈的镜子映照出一只馋嘴花猫。 热气蔓延,姜知晚耳朵都红了,皮肤薄就是麻烦,一点点红都会很明显,脖颈脸侧连成片。 姜知晚条件反射用手腕朝自己嘴边抹去。 随意擦完之后,她才想起身上有手帕,连忙在口袋里翻找,翻出宁安筠给她的那块白色手帕。 柏颜视线落在她的手腕处,手帕角落绣下了一个绿色“安”字,放进口袋的手指顿住,没再动弹。 姜知晚拿着白色的手帕盖在污渍处,擦拭一番,随即把手帕仔细收起来。 半晌无话,姜知晚问她:“柏导演,我们接下来去哪?” 柏颜语气恢复一贯的淡漠:“去吃饭,然后回去拍戏。” 姜知晚诧异:“拍戏?” “晚上还要拍戏吗?” 柏颜撩起眼皮看她:“那电影里的晚上什么时候拍?” 姜知晚从漆黑眼眸中,看到了一个傻傻的自己。 “也是哦......” 15、第 15 章 姜知晚平时下午看完就走了,从来没想过晚上还要拍摄这种事情。 但她这一次也没看到晚上的拍戏,她接到了姜道早的电话:“姐,怎么了?” 姜道早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恶:“小碗,姜玉山回来了。” 姜知晚皱眉:“他回来做什么?”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冷意。 姜道早合上笔尖,在办公桌上轻点,嗤笑了一声:“还带着姜星和姜玥。” 姜星和姜玥是一对双胞胎,姜玉山的私生子,比姜道早小几岁,却比姜知晚大两岁。 姜知晚眉眼下压,整个人气息沉得厉害。 姜道早语气凉薄,却还是细心问她:“小碗要回来吗?不想见他的话,要晚一点回家。” “为什么不见?”姜知晚嘴角抿直,“我倒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姜道早应了声“好”,又问她:“你在哪,我派车去接你。” 姜知晚报了自己的位置,挂了电话后,眼底一片未散去的冷意。 她总是眉眼带笑,让人时常忽略了她身上的矜贵和骨子里的高傲,此时猫眼沉静,下颌绷直,倒是有了几分骇人的攻击性。 像是沉睡着的雪豹,突然睁开了眼睛。 让人恍惚,猫科动物也是有分类的。 “柏导演,抱歉,我要先回去了。” 柏颜看了眼周围的昏暗,问她:“你要下车?” “嗯。”姜知晚解开安全带,露出一双深邃精致的眉眼,“有人来接。” 柏颜手指按在车锁上,顿了顿才按下去,解开车门,往后靠了靠:“好。” 下车前,姜知晚顿了一下,转过头来,还冷着的脸露出笑容:“明天早上我再去看你。” “拍电影。” 柏颜眉眼松动,没什么表情:“嗯。” 凤凰木下路灯昏暗,姜知晚就站在路灯之下,身形单薄,站姿笔挺,淡黄色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 没多久,从小路那边开进一辆银黑色的迈巴赫,奢华的镶边在暗夜里流动。 司机下车给她开门,而姜知晚似乎对这样的状态早已司空见惯,理所当然地颔首进车,模糊透露一丝随意的恣意矜贵。 不过顷刻后,姜知晚想起了什么,单手搭在车门上,看向旁边未启动的车辆,冲着驾驶座的柏颜扬眉一笑:“明天见。” 等姜知晚离开,柏颜才闭眼,仰头靠在座椅之上,神情有些倦淡。 柏颜手指还搭在方向盘上,却没了什么力气,只是无意识敲了敲。 半晌,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淡色手帕,指间灵巧,折叠变幻,很快,手上出现一朵玫瑰花。 柏颜看了又看,把玫瑰花小心放在中间的盒子里,这才驶车离开。 * 姜道早放下电话,却不甚在意家里的那几个人,她继续处理了不少公事,直到姜知晚打电话说自己上车了,她才从公司离开。 她回到别墅时,姜知晚还没到。陈姨和陈管家都站在庭院里,尤其是陈姨,像是庭院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般,浇水都浇得仔细小心起来。 陈管家率先看见姜道早,连忙上前喊她:“大小姐回来了。” 女人一袭黑色西装,西装里是浅灰色的衬衫,长腿笔直,跨过大片的蔷薇花,缓步走近。 陈姨直起身子来:“大小姐。” 姜道早应了一声,问道:“怎么都站在外面?” 陈管家只是温和地笑着,倒是陈姨露出一副小孩子气的模样,板着脸:“我可不喜欢屋里那几个人。” “我只是小枣和碗碗的厨娘。” 姜道早眼底露出几丝温柔:“外面风大,一起进去吧。” 陈姨笑着应:“好好好,大小姐才下班,肯定饿了,我给炖了一天的肘子和排骨.......” “院子里的玫瑰都开了,前几天摘了些做了玫瑰酱,小小姐就爱吃这个,甜滋滋的,又有花香。” 屋子里,姜玉山几人正相谈甚欢,桌前只是些寻常水果。 姜道早进去后,气氛明显僵住了。 姜玉山坐在主位,姜星和姜玥坐在他的右手边,左手边是他的情人。 这男人,年纪大了,就仿佛忘记了年轻时候做的事情,被甜言蜜语哄了几句,就开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记得自己是一家之主,是姜道早的父亲,还以为自己有行使父权的能力。 姜道早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根本没上主桌去。 陈姨笑了笑,从厨房里拿出新鲜的水果和精致的糕点摆上,荷花酥薄如蝉翼,含苞待放,白桃玫瑰芡实糕粉中带白,小巧精致。 她又冲了杯冰糖百香花果梨茶:“大小姐,喝口梨茶,润喉舒心。” 姜道早点了点头:“嗯。” 姜玉山神情陡然下沉,喊她:“你这是什么态度?刚进屋不知道喊人吗?” 姜玉山年轻时候也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此时消瘦不少,颧骨突出,眼神也不复当年的清澈明亮。 姜道早诧异:“喊人,喊谁?” 姜玉山指着旁边的人:“这是你秦姨,这是姜星和姜玥。” 秦丹雪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朝她轻柔地笑着:“是道早吧。” “这是小星和小玥。”她朝着两个年轻人示意,“快叫姐姐。” 姜星和姜玥继承了两人的好相貌,姜星俊秀,姜玥温柔。 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姜道早已经制止:“不必了。” “担不起。” 被打断之后,姜玉山脸色不好看,闭了闭眼睛,不愿和这位长女争执,只说:“你有什么担不起的?” 姜道早双腿交叠,背部后靠,冷漠恣意:“是她们担不起。” 姜玉山双目瞪圆,秦丹雪打着圆场:“玉山,孩子还接受不了。” “她还是孩子吗?都三十多的人了。” 秦丹雪柔柔地给他顺着气:“你们父女多年未见,要好好说话,你说什么胡话呢。” 她又安抚那对双胞胎:“别怕,姐姐只是看着不近人情而已。” “待会你们还能见到妹妹,她像个洋娃娃一样好看。” 姜道早发出一声嗤笑,她短发凌厉,一双凤眼微眯,嘲讽般轻扬薄唇,像是在看什么闹剧。 “我可不是看着不近人情。” 她是真的不近人情。 姜玉山抑不住火气,拍着桌子喊:“姜道早,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姜道早眉峰一挑,似乎很诧异:“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 就在气氛降到冰点的时候,姜知晚推门而入,陈管家弯腰:“小小姐回来了。” 姜知晚径直走入客厅,看向主桌上的几个人,皱眉冷目。 姜玉山看到她时,神情恍惚,陷入怀念之色。 秦丹雪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姜知晚了,睨着少女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容,咬着唇。 姜知晚最像她母亲,那头亚麻色浅发像,那双灵动的猫眼像,即使穿着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也掩盖不住那如出一辙的骨子透露出的高贵。 姜知晚身姿挺拔,眉眼疑惑:“你们怎么坐在这里?” 姜玉山想对她说些什么,秦丹雪招呼一双儿女:“这是知晚妹妹。” 姜星和姜玥从前见过这姐妹俩,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只能在宴会一角,远远地看着她们衣着华丽的模样。 姜知晚眉峰紧拢,散着冰霜凉意。 她和姜道早四目对视,齐齐发出嘲讽的嗤笑声。 姜知晚招手:“把人赶出去。” 陈管家笑着弯腰:“是。” 别墅外进来六个护卫,三男三女,各个身形高大,衣侧带棍,极其听话,上前钳住三人。 姜玉山神色大变:“姜知晚!你敢?!” 姜知晚猫眼清亮:“我为什么不敢?” 场面混乱起来,秦丹雪再不能维持面上的温柔笑意,大喊:“你们要做什么?” “玉山,快救救我们。” 姜星姜玥齐喊:“爸妈。” 可姜玉山同样的狼狈。 护卫径直扭住姜玉山的双臂,从餐桌上拎起来。 “啊!”姜玉山受痛大喊,冲着姜知晚气急败坏,“姜知晚,你怎么敢用护卫压你的父亲?” 原本妆发齐整的几人,面带微笑和审视,现在狼狈不堪,被反掐住双手,分外窘迫。 姜知晚精致脸上都是漠然:“你不过是提供精子的工具。” 她抬眼:“在索阿菲宫,只有女王。” 姜玉山转向姜道早:“道早,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吗?” “你可还在姜家集团。” 姜道早嘴角勾起笑意,凉薄冷艳:“或许您忘了,现在是姜道早的姜家,不是姜家的姜道早。” 西装笔挺的女人起身,一脚踹在姜玉山的腹部,力度极大,直把姜玉山这个伪君子踹得涕泗横流,口涎直流,软着膝盖倒地不起。 姜玉山嘶吼出声:“你们?” 说话时伴随着疼痛和血腥味,就连腹部也像是被腰带的硕大logo嵌入血肉,撕裂皮肤。 姜知晚俯身看他:“我们?” “我们怎么了?” 姜玉山突然想起来,这不是他可以随便掌控的人。 她们早就长大了,不再是几岁时能随意打骂丢弃的小孩。 姜道早走近,问她:“小碗,解气了吗?” 姜知晚冷眼:“还是有些烦躁。”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识趣一点?自己滚得远远的? 姜道早语气随意:“手脚伸得太长了,就打断了吧。” 护卫没动,只是手指越发用力。 姜知晚嗯了一声:“捂着嘴。” 护卫温声问:“是全部砍掉吗?”他中文不是很好,分不清打断和砍断的分别。 姜玉山在地板上疯狂挣扎,似乎不敢相信。 “姜知晚,我是你爸爸啊。” 姜知晚冷眼看他,薄唇轻扬:“索阿菲法律中,害死女王是要偿命的,你侥幸活了下来,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的不痛快呢?” 随即,她站直身子,俯视地板上的男人:“打断右手右脚。” 压住姜玉山的护卫一听姜知晚点头,二话不说捂住姜玉山的嘴,腿脚用力,拧断一只手,又踩断一只脚。 清脆的骨头断裂之声传来。 姜玉山被剧痛席卷,双目瞪圆,几乎要掉出眼眶。 又因为被捂着嘴,喉咙里的痛苦嘶鸣无法吐出,最后竟是全身冒着冷汗,疼晕过去了。 秦丹雪三人早就吓得腿软了,脸色惨白。 她们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姜玉山!!? 她们怎么敢的啊! 姜星姜玥从小就崇拜的男人,现在像一只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蜷缩着晕了过去,爬都爬不起来。 姜星姜玥刚大学毕业,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颠覆了他们对世界和父权的认知。 公主一样的人物,成了恶魔。 姜道早和姜知晚姐妹都身形高挑,姜道早短发凌厉,面容冷艳。姜知晚长发微卷,轮廓精致。 但她们沉着脸时,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一样的俯视蝼蚁般漠然,睥睨间流露惊人的压迫感和威胁感。 真不愧是姐妹俩。 姜知晚笑了笑,吩咐道:“丢出去。” “方圆百里不准出现他们的身影。” “别弄脏了我的庭院。” 轮廓英气的护卫长应声:“是。” 他们拖行粗暴,可不讲究些什么,姜玉山等人双腿在地面上摩擦。 在被拖拽期间,姜玉山活生生被疼醒了,双腿绵软无法使劲,上好的皮鞋已然磨烂,露出脚趾被拖拽在石子路上碾磨。 他抽着气,咬牙道:“我一定会告诉老爷子的。” 陈管家面带微笑:“姜先生,姜老爷子也不止您一个儿子。” 姜玉山面如纸色,抖着唇,嗫嚅不已。 庭院很大,很漂亮。 秦丹雪进来时摇曳生姿,出去时却像路边的野狗一样,被丢在外面。 虽然这俩姐妹没有对她们做什么,可是秦丹雪有一种大势已去的荒凉感。 她看了眼旁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她抓了几十年的男人吗? * 等几个人讨人厌的人被丢出去后,陈姨叉着腰,朝那几个小护卫招手:“快拿水枪过来,冲一冲地面上的血迹。” “还得消消毒,庭院里也要冲一冲。” 姜知晚摊在沙发上,贴着姜道早的手臂坐:“姐,你为什么放他们进来啊?” 姜道早揉了揉她的发丝:“不给点实打实的教训,姜玉山总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姜知晚撇嘴:“我的桌子,我的别墅,我的庭院,都有讨厌的味道了。” 年轻人的喜好是轰轰烈烈的,厌恶也是明晃晃地摆在眼前。 姜道早深表歉意:“姐姐给你换新的,上上下下都换一遍。” 姜知晚笑得灿烂:“好吧,原谅你了。” 16、第 16 章 姜知晚处理完事情之后,换上一身利落装备,关在房间里打拳。 她和姜玉山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或者说是极少。 对他更没有什么父女之间的情谊。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父亲不过是一串符号。 这串符号可以是姜玉山,也可以是李玉山、陈玉山...... 不过可惜的是,她的母亲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手底的沙包被猛烈锤击,发出嘭嘭嘭的沉闷声响。 额前的汗滴了又落,划过眼帘,从鼻梁处滴落。 姜知晚出了一身汗,这才走出房间,牙齿咬着手套,随意扯了下来,解开丢在纸篓中,会有人来收拾东西。 洗去一身汗渍,姜知晚瘫坐在房间的地毯上,任由自动吹发机给自己烘干头发。 吹发机喷出细密的玫瑰精油,香气弥漫。 姜知晚吃了口新鲜的玫瑰花糕,单手掏出手机解锁,翻出柏颜的聊天对话框。 对话在早上戛然而止,留下大片的空白。 姜知晚看了眼手里的玫瑰花糕,又咬了一口。 好像又没那么甜了? 群里照例是99+的刷屏消息,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今天丁蓉蓉又被宁安筠抓过去练针灸了,浑身上下都是麻的,一身酸痛腿软手软脚软从宁安筠的小院子里爬出来,像是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闵修又被他哥给训了,本来想培养一个优雅贵公子,取名修身养性的修,没想到是个修狗的修,天天撒欢乱跑。 白城又在炫耀女朋友,说自己要准备七夕的礼物,被群内的单身狗狗群殴...... 姜知晚摇头,人类的悲欢竟不相同。 有人在私聊她: 【——小碗,你家庭院面前丢出来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有事吗?】 【——有事叫我们放狗。】 姜知晚笑了笑,一一回复他们。 【——不用担心,都打断手脚丢出去了。】 嘶,收到信息倒吸一口冷气,又把冷气吐出来: 【——不是直接砍断手脚?】 姜知晚把嘴里的糕点吞下去,回她: 【——那多凶残啊。】 【——要做文明守纪的社会公民。】 对面回她:【.......】 姜知晚嘴角笑意不减,把对话框关闭,又去看自己和柏颜导演的对话框,无意识点到柏颜的头像,正想划开时,瞥见中间那一栏有新的朋友圈消息提醒。 姜知晚点了进去,只见里面是一杯咖啡的图片,上面还有漂亮的拉花,配字“提神”。 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姜知晚点开咖啡的,放大看了看,没看出是什么咖啡。 这是哪家的咖啡? 她回到聊天的页面里,忍不住踌躇打字,最后发出去一句: 【——柏导演,你这是哪家的咖啡呀,看起来好好喝的样子。】 没多久,柏颜回复了: 【——自己做的。】 姜知晚心底冒出一点小烟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开始乐: 【——柏导演,你做的咖啡比店里的还好看。】 柏颜: 【——一般。】 姜知晚不服: 【——怎么就一般了?绝对比我喝过的所以咖啡都要好喝。】 柏颜: 【——你喝过?】 姜知晚嘴角上翘,捂着心脏露出自己的打算: 【——柏导演明天带来,我给你品尝就知道了。】 柏颜: 【——?】 姜知晚睨见这句问号,倒在沙发上笑,她也没想着让柏颜导演真给她做咖啡,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隔着网络有些放纵自己了。 或许是下午的梦太好了,又或许是晚上的运动过后,荷尔蒙和激素还没能降下来。 她真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柏颜回复了: 【——行。】 姜知晚一个弹跳起身,眼睛放大,死死地盯住屏幕上的这个字。 这不就是爱心早餐吗? 爱心早餐...... 亲手做的。 为什么这一次能得到对方的回复?姜知晚神经质舔舐自己的虎牙,来不及细想,快速回复柏颜: 【——好啊好啊(^_^)~】 没过一会儿,姜知晚反手问白城: 【——城儿,你对象亲手给你做过早餐吗?】 白城很快回复: 【——没啊,蔓蔓又不会做饭。】 哦~这谈恋爱都没有的东西,她姜知晚马上就要有了。 姜知晚发出一句短促又得意的嘲讽: 【——呵。】 白城: 【——???】 【——小碗,你啥意思啊?】 【——???】 姜知晚冷酷: 【——嘻嘻(#^_^#)】 她关闭白城的聊天框,看着柏颜那个字,眼里都是亮闪闪的小金光。 姜知晚的情绪难以平复,光脚踩在地毯上发疯,蹦蹦跳跳半天才坐下,强制自己稳重起来,手底下却在疯狂打字。 最后删删减减变成了: 【——谢谢柏导演!我很期待^_^。】 柏颜看向那个笑脸符号,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点在笑脸的符号上。 轻飘飘的,仿佛蜻蜓点水而过。 姜知晚好像总是在笑,嘴角上翘,眉眼上扬,浑身都暖洋洋的。 一双漂亮的猫眼总是跟随着她,漂亮的琉璃色瞳孔,精致中又带着自己的小骄傲。 像只漂亮的波斯猫。 柏颜放下手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神情淡漠又有些模糊。 手机还在疯狂地震动,但不是特殊的铃声,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只是半阖着眼眸养神。 直到手机对面的人再也等不了了,打了电话过来。 舒缓的钢琴曲响起,柏颜这才从那种朦胧中回过神来,接过电话,虚虚地放在耳旁。 “师姐,你怎么去接了一部这样的戏?” 柏颜淡淡道:“有问题吗?” 对面的女人声音轻灵又带着真切的着急:“师姐,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啊,老师要进雪山里拍一部真实故事改编的登山纪录片,还在问你怎么不来呢。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老师要把这个片子放在国际展去比赛,就算不冲着比赛,这可是老师啊,导演界的泰斗人物。” 柏颜表情丝毫不变,只是说:“那很好。” 杨灵阳急了:“师姐!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放弃了?” 柏颜:“嗯。” 杨灵阳听到那声“嗯”,整个人都木在原地,恨不得冲进电话那头,对着自己师姐摇晃肩膀,到底是怎么了。 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杨灵阳急了,柏颜可是她崇拜的师姐,也是憧憬的人物,为什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师姐,是老师让我来找你的。” “师姐,导演不是你的梦想吗?你可是坚持了这么久的梦想,这可是去世界级别的舞台......” “不是。”柏颜淡漠地打断她。 杨灵阳怔然,少女拿着手机,眼睛睁大,她看不到柏颜的表情,无法猜测柏颜师姐的情绪。 虽然她和柏颜师姐面对面聊天,也不一定能知道些什么。 她好像没听清师姐说的是什么,又呆呆地问了一句:“师姐,你刚刚在说什么?” 柏颜背脊微曲,处于一种放松状态,语气没什么起伏:“导演不是我的梦想。” 杨灵阳不懂,这怎么可能呢? 师姐刚入大学的时候,就凭借一部社团拍摄的《城市深处》短篇小剧场荣获校园一等奖。 《迁徙》更是她的毕业作品,为了这部毕业作品,柏颜带着剧组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可谓是万里征途,一路上风霜雨雪,就为了拍摄一部《迁徙》。 《迁徙》出品后,荣获新人导演奖。 此后她的镜头里,艺术表达和思想表达到了一种浓郁的,沉寂的,爆发式的宣泄。 导演不是她的梦想,那为什么对拍摄如此热爱? 在她的镜头下,每个演员都得到了逢春般的焕发。 但她现在却去接了一部商业片,还是一群富二代玩乐般投资的小成本爱情片,就为了捧红自己的女朋友。 这怎么可以? 柏颜怎么能背叛自己的理想? 杨灵阳声音沙哑:“师姐,你是缺钱了吗?” 柏颜眼睑半阖,暗夜里那辆迈巴赫流动行驶,她说:“可能吧。” 杨灵阳立马说道:“师姐,这部戏的虽然没有给副导演什么工资,但只要去拍了,立马就会有很多的投资人来投资你的新电影。” 柏颜淡漠道:“不用了。” “我已经有投资人了。” 杨灵阳心头里有气,握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中,留下点点红痕,她软着声音说:“师姐,难道你不想和我,和我们一起拍戏吗?” 她想起刚入校时见到柏颜的时候,那个时候柏颜被誉为学校的女神,更是导演系的神人。 大三的时候,柏颜正在完成自己的论文和作业,需要几名小演员来帮忙。 正巧她赶上了。 她就陷入了柏颜的镜头之中。 她不是陷入柏颜的容貌,而是她的镜头。 镜头前面的柏颜清冷淡漠,满眼里都是凉薄,但开启镜头之后,镜头之后,她眼底的深沉几乎让人沦陷。 像一望无际的冰川海底,露出海面的只是冰川的一个小角,在海域之下,无可言表那块冰山的浩瀚世界。 那是导演和演员才明白的情感,也是艺术的献身。 柏颜声线一贯的清冷:“还好。”她指尖把玩着一朵纸做的玫瑰,红得漂亮,边角折叠干净又整齐。 平稳的声音传出,杨灵阳这才抽出回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师姐这是在回复她之前的话。心里更是堵着一口气,她可是新晋小花啊,现在这个咖位,多少人开始捧着她走。 柏颜淡漠道:“还有事吗?” 杨灵阳还想说些什么,但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柏颜把手机从耳旁挪开,直接道:“挂了。” 说罢她就打开聊天页面,是新的消息。 【——柏导演~你想咖啡配青酱意面还是三明治呢?】 【——或者两个都可以啊!再加一份烤甜蓝龙虾和班尼迪克蛋好吗?】 【——甜点吃冰淇淋松饼可以吗?】 【——水果牛油奶昔呢?】 【——^_^~】 手机在不停地响动,柏颜手指轻点,回她: 【——都可以。】 对面很快又回复: 【——好!^_^】 【——我们明天见啦。】 【——晚安^_^】 柏颜想了想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还需要给老师处理一个电影短片剪辑,但还是回她。 【——嗯。】 17、第 17 章 姜知晚一夜无梦好眠,醒来后有些沮丧,手背搭在眼皮上。 晚上怎么就没有梦见柏颜导演呢? 心里怅然若失。 明明也没有做几次梦,就已经习惯了这件事。 好像白天的光影延续到了夜晚。 连成了线。 这条线牵着某种跳动的脉搏。 她动,她也动。 如果能每天都梦见她就好了。 姜知晚停止那些胡乱的想法,从床榻起来,光脚踩着地毯去浴室里洗漱。 衣帽间很大,但姜知晚向来只穿最下方一排最简便的衣服。 她的首饰也很多,使用频率最高的是耳骨夹,满柜子里都是各式各样的耳骨夹。 她姐还送过整钻打磨的耳骨夹,还有镶嵌百来颗钻石的耳骨夹,极显奢华富贵。 修长的手指随意拿了只纯黑色的耳骨夹,扣在白皙精致的耳朵上,低调内敛的和田墨玉耳骨夹。 姜知晚收拾整齐下楼时,姜道早已经坐在楼下看报纸了。 沙发换了新的蓝色,餐桌也换了相应的藏蓝色,就连桌布和椅子都换了一套。 姜道早双腿交叠,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姿态随意且矜贵。 她抬起眼来,勾了勾嘴角:“小碗儿醒了?” 姜知晚有些惊喜:“姐,你还没去上班呢?” 姜道早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还没到上班的时间。” 虽然公司规定了早九晚六的上班时间,但姜道早时常很忙,不会在家里陪着她。 姜知晚几步跳下楼梯,快步走到姜道早身边,贴着她坐下,眉眼愉悦。 姜道早把手上的报纸收好,放在一旁,揽着姜知晚的肩膀,仔细问她:“昨天的玫瑰花糕好吃吗?” 姜知晚点头:“很好吃。” 她舔了舔唇瓣,说道:“甜甜的。” 姜道早笑了笑:“那就好,陈姨清早摘的花瓣,还做了些玫瑰果酱。” 姜知晚弯着眉梢笑,纯澈明亮。 陈姨见两姐妹在家里吃早餐也开心,用新鲜的玫瑰果酱做了三明治和甜品,淋在冰淇淋上,红色和白色点缀。 姜知晚提了一个很大的盒子装早餐,给柏颜导演带过去。 姜道早挑眉,眼底闪过趣味:“小碗儿,我送你去剧组吧。” 姜知晚没多想,点头应道:“好啊。” 车库里头摆满了车,司机开了辆卡宴,他知道小小姐喜欢宽敞线条的车,大小姐也会以小小姐的意愿为先。 * 剧组里嘈杂不休,那辆卡宴低调驶入别墅后面,姜知晚从小冰箱里拿出自己的东西。 姜道早虚虚地看向那边,镜头后那位导演穿着简单,但气质出尘,清冷淡漠,很是显目,她扬了扬下巴:“那就是柏颜吗?” 姜知晚看向那边,嘴角上扬:“是啊,是柏颜导演。” 柏颜似乎有所察觉,摘下耳机往这边看。黑色耳机挂在脖颈之上,侧脸更显得消瘦白皙。 姜知晚举起手臂,灿烂地笑着。 柏颜颔首点头,在姜知晚转身的瞬间,看见了车里的人。 她眼皮轻撩,和车里的人对望。 姜道早并未下车,坐在左边的位置,只露出锋利的下颌轮廓,眼眸被掩盖在阴影之中,眸色极深。 姜道早挑眉,有些戏谑般地朝姜知晚招手,让她俯下身来。 姜知晚虽然疑惑,但还是乖巧地弯腰:“怎么了?” 姜道早伸手在小碗儿的耳朵上点了一下:“今天的耳骨夹挺好看,下次姐姐再送几个玉质的。” 姜知晚摸了摸耳朵,笑得开心:“好啊。” 姜道早的视线越过小碗儿,直视站姿笔挺的女人,眼底闪过笑意,随即收回手:“好了,我去公司了,再见。” 姜知晚和姐姐挥手告别,这才拎着餐盒去柏颜那边,把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琳琅满目摆了一桌,每一样都精致无比。 姜知晚就坐在小椅子上,弯着眼睛笑:“柏导演,我来换咖啡了。” 柏颜垂眸看她,少女眉眼带笑,面容精致,尤其是耳旁的饰品,添了几分独特的矜贵。 此刻却像是孩童般,双手搭在桌前,亮晶晶地盯着她。 期待一杯咖啡。 姜知晚仰着头,浅色的瞳孔里闪着光。 半晌没听见导演说话,猫眼里蔓延着疑惑不解,呆呆地看向她:“导演,你不会忘记了吧?” 姜知晚嘴角抿直,低声重复:“咖啡。” 言语里都是些细密的委屈,本人却毫无察觉,垂下眼睑,眉尾的喜悦消散。 柏颜一顿,浅白的薄唇轻启:“带了。” “咖啡在车载小冰箱里。” 姜知晚瞬间开心起来,睁开猫眼,直勾勾地盯着柏颜,心底止不住地欢呼。 柏颜将对讲机放在桌上,长腿轻抬,转身去停车场。 远远就听见了发动机的声响。 车从来都没关过,独自响了三个小时。 咖啡装在黑色马克杯中,奶油云顶,杯身冰沁,拿出来后,杯壁冒出水珠。 片刻后,脚步声渐近。 “咖啡。”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内,姜知晚抬眸看去,一只清瘦白皙的手臂正在眼前。 手腕处的黑色珠子醒目。 漂亮的手指微屈,勾着在杯壁手处。 指尖落着冰沁的水珠,寒气浸湿,指甲盖都冒着白和粉。 葱白般的手指越发如玉般好看。 有点欲。 冰咖啡的气息淡,冒着寒气,还泛着一丝朗姆酒的醉意。 就像柏颜那样。 面前的咖啡落在桌前,杯壁的冰珠滚在桌面上,湿了一块。 姜知晚指腹按在杯壁,轻轻地搭着。 嘴角的笑意却越勾越大。 她坐在小椅子上,猫眼微勾:“柏导演亲自做的咖啡?” 柏颜淡淡道:“嗯。” 姜知晚舔了舔唇:“肯定很甜。” 柏颜神情不变:“咖啡都是苦的。” “不会。”姜知晚低头含了一口冰咖啡,绵密的咖啡和奶泡在舌尖融化。 姜知晚抬眼笑着:“就是甜的。” 苦的咖啡回甘成另一种的甜味,在味蕾里来回地荡着。 柏颜坐在对面,拿过小巧的银勺,舀了勺冰淇淋放入嘴中,冰淇淋和玫瑰果酱化开,也是甜的。 他们正准备吃东西的时候,主演缪蔓蔓才姗姗来迟,白城跟在后面打哈欠,惊呼:“小碗,你怎么跟点卯似的,比我们还早呢?” 姜知晚说:“我起得早。” 缪蔓蔓轻声细语地和他们打招呼:“姜小姐好,导演好。” 姜知晚颔首示意。 白城三两步跑过来,懒洋洋地靠在她身上,跟个没骨头的人一样,语调里有气无力:“你怎么每天都能七点起来。” 他眼底泛着一层青,姜知晚皱眉:“你昨晚怎么了?” 白城瘪着嘴:“蔓蔓要和朋友们去酒吧喝酒,我陪着一起去了。” “那酒也不是很好喝。” 姜知晚伸手推开他:“不要用这种看似抱怨的语气,实则暗秀的语调和我说话。” 白城笑嘻嘻地,冲着她撒欢:“小碗儿~” 他们是好友,性格烂漫纯澈,不太在意这些。 在外也是打打闹闹,此时姜知晚一巴掌呼在白城脸上,用力推开他:“傻狗,离我远点,身上的傻气会传染到我身上。” 白城鼓着脸乱动:“小碗儿,我要被你弄毁容了!” 修长白净的手指搭在一张俊脸上,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关系很好。 柏颜眼神微顿,落在姜知晚的手上。 她开口喊道:“女主角先去化妆换衣服。” 缪蔓蔓笑着应她:“好的导演,我马上就去。” 她朝白城挥手:“城哥,我先去工作了。” 白城自然起身,俊脸上都是笑容:“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嗷。” 缪蔓蔓收获这样一个满心满眼的富二代男朋友,自然是被剧组的人羡慕死了。 怎么就这么好运。 男朋友又帅又有钱,关键是对缪蔓蔓还舍得花钱。 而且还都是大钱。 说投资就投资,说送车就送车。 缪蔓蔓在一众羡慕声中去了休息室里化妆,单独休息室里却有好几个化妆师。 她们围在缪蔓蔓身边笑着说:“缪蔓蔓姐的男朋友可真好。” “就是就是,没见过这么真心,还舍得花钱的富家公子哥。” 谁家的公子哥会这么用心啊,天天来剧组跟班。 不喝大酒不抽烟,也没听说白城有什么黄、赌、毒的习惯,又没个别的小蜜或者是情人,大家都看得出来,白城这是真心把人当女朋友的,不是随便对待小情人。 缪蔓蔓嘴角挑起一抹笑,眼底却晦涩不明。 白城这么傻,又蠢,还有姜知晚。 她在众人面前明确喊出姜小姐这么生疏的称呼,她也没有表示,没有拉近关系。 这不就是没有认可她进入圈子吗? * 姜知晚在家里吃过早饭了,却还是被柏颜的吃相吸引,也忍不住拿起了叉子,给柏颜递过去一块帝王鲑。 柏颜顺着银叉往前睨见姜知晚骨节上的红印,嘴角扯动:“手怎么了?” 姜知晚没反应过来,自己把手凑近了瞧,发现骨节微红,应该是昨晚打拳时留下的印记。 她不甚在意地说道:“应该是打拳的时候留下的。” “打拳?”柏颜眉梢微动,清冷的眸子盯着她,“你去打拳了?” 姜知晚握拳屈起手肘,手臂处鼓起一块漂亮的肌肉,线条流畅,手臂有力,她有些得意:“对啊,我很厉害的。” 柏颜撩起眼皮,语气有些冷:“所以经常去打拳?” 姜知晚还没弄明白,自己握拳随意挥了挥:“还好,不经常去打拳。” 白城坐在旁边愣愣地看着她们,感觉自己半晌插不进去话来,现在终于找到机会,连忙说道:“对对对,我们小碗儿可厉害了,一打五没什么问题。” 柏颜狭长的眸转向白城,淡漠凉薄:“所以你们经常去打拳喝酒吗?” 盛夏的气温极高,剧组中吵闹不堪,即使周围放着制冷器和空调,周围的温度还是降不下来。 但柏颜身边就像是有天然制冷机一般,此时周遭气息更冷了些。 白城莫名觉得自己要被冻出鸡皮疙瘩了,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肘,有些讷讷:“没吧?” “也不是很经常。” 柏颜手上的银勺在碗里转圈,轻轻晃动,偶尔碰壁时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她突然说道:“你们和人打拳,会下注吗?” “有机会,也让我去参观一下。” 姜知晚一愣,对上那双有些孤傲沉静的眼神,张口解释:“这个,我只是在家里打沙包.......” 柏颜手底一顿,手底的浓汤在碗内摇荡,语气听不出起伏:“打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