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文小团宠》 1、第 1 章 清晨,是白河村村南的玉溪河边最热闹的时候。 村里的婶娘嫂子们聚在一起,边洗衣服边闲聊家长里短。 而近日最大的新闻,莫过于钟大顺家那个双胞胎小傻孙女,在大病一场后居然会说话会喊人了。 据说这是开窍了。 乡里乡亲的少不得要关心两句。 “嫂子,老三家的小宝儿现在怎么样了?” 问话的是个圆脸中年妇人,名叫黄桂英,她男人和钟大顺是堂兄弟,关系还比较近。 她一边利落地拿着衣服在河里漂洗,一边问蹲在她旁边将衣服捶得噼里啪啦响的胡秀兰,也就是她口中老三的亲娘,小宝儿的亲奶奶。 胡秀兰应道:“好着呢,谢他桂英婶关心。” “那就好,都说龙凤呈祥是大福气,小宝儿先吃了苦,往后可都是好日子,肯定能像她哥哥一样聪明。” 双胞胎之中的哥哥是村里有名的聪明娃,胡秀兰对这个孙子可稀罕得紧,自然也是这样期盼的。 “小宝儿真会喊人了?”有平时和钟家不那么亲近的人忍不住问。 旁人好奇归好奇,大家也知道分寸的,除了个别太八卦的,没人那么不识趣,在这会子上门去凑热闹看人家是不是真的会喊人,所以亲耳听见的少,都是听说。 现在也是话赶话了才问出来。 胡秀兰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点点头,“嗯,昨日还喊了奶呢。” “难怪婶子这两日看着红光满面,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大喜事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都说着好话。 胡秀兰听着心里高兴。 她将最后一件衣服拧进盆里,和大家说一声就端着离开了河边。 到家后将衣服晾好就转身回了屋,打开柜子拿出三个鸡蛋,但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可四瞧着不吉利,于是又拿了一个,然后用篮子装着,挎在臂弯里就往村尾的三儿子家去了。 村尾最后一家破旧房屋前,胡秀兰推开摇摇欲坠的小院门走进去,她家老三正抱着小宝儿稀罕着,一声声地让人喊‘爸爸’。 小姑娘刚开始还挺热情,应了两声后就不太搭理他了,三声才应一声,可某人还在爸爸叫爸爸个没完。 “你烦不烦人,聒噪得很!”胡秀兰拍了把儿子的手,将挎着的篮子放在一边的石板上,从他怀里将小孙女抢了过来自个儿抱着。 然而刚训了别人,自己一开口也是,“小宝儿,还认得阿奶吗?叫声阿奶可好?” 说实话,钟嘉恬觉得有点烦烦的,她来了这几日,自从第一天喊了一声‘爸爸’后,就一直被人哄着喊各种称呼。 现在又来! 算了,谁叫她会喊人是件新奇又令人高兴的事呢,这又是她亲奶奶,喊就喊吧。 钟嘉恬却不知道,她这一耽搁,引得胡秀兰心里一咯噔,心道孙女不会又不好了吧? 好在,小姑娘只是慢了半拍,人是没问题的,软软地喊了声,“奶。” “诶!”胡秀兰应得很大声,下意识就想哄着再来一次,“阿奶的乖宝儿,再叫一声?” 钟嘉恬认命地继续喊,“奶。” “再叫一声?” 有点想翻白眼哦,但她还是乖乖张了嘴,声音更软糯,“奶~。” 胡秀兰终于确定了,她孙女真的好了,这个认知让她高兴地笑得见牙不见眼,一遍一遍地喊着心肝宝贝。 毫不意外的,惹来了亲儿子的吐槽,还有一点点小妒忌,“刚才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聒噪?小心宝儿烦了你。” “小兔崽子,说什么呢!”胡秀兰怒目而视。 钟老三一点也不怕,拽了句文,“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哼,别以为我听不懂!行了,趁着我在,你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衣服洗了吗?粥煮了吗?鸡喂了吗?别什么事情都指望着你媳妇,再能干那也是人!” 虽然这是亲儿子,但胡秀兰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儿媳妇嫁给老三有多赚,她这儿子除了长得好看点,那真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 这家里能过成这样,孩子能养得这么好,大功臣还是儿媳妇,所以她方才才要多拿个鸡蛋,至于最后一个,就当便宜老三了。 想到这,她又道,“小宝儿现在都好了,你们也该想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了,难道真要一辈子挤在这小破房子里吗?!” 她原意是要督促一下老三,希望他能更勤快些,谁都知道盖房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哪知钟老三听者有心,立即打蛇随棍上,“谁不想住好房子,可攒钱太难了,不过要是您老想要赞助点的话我们也是不会拒绝的,其实我和云珠早就想盖房子了,总感觉这处风水不太好,这不是钱不称手嘛,您看您能借多少?” 他可知道呢,老太太平时抠门得很,手里肯定攥着不少私房钱。 要不是胡秀兰怀里还抱着小孙女,她铁定锤人,没见过这么会爬杆子的人! 不过,她环视了一圈周围,心下狐疑,莫非真是风水不好? 想当初龙凤胎出生的时候,一个个唇红齿白的,瞧着可精灵了,说她长大后是个笨的都没人信,哪成想,和她一同出生的哥哥,会说话会走路会喊人了,小丫头却一直呆呆的,对周围的人事物基本没有反应。 说不好真是风水有问题! 那得赶紧搬走才是。 这会胡秀兰倒是比钟老三还急了,“不行,我得跟你几个兄弟说一下,帮忙凑点,刚好稻子也收了,活儿没那么重,赶紧盖好搬了!” 钟老三听了这话,笑成了花儿,连忙表忠心,“谁说您老抠门,分明大方得很,回头谁要是再敢胡咧咧,我第一个上去揍人……” “行了,还别人胡咧咧,最会造我谣的就是你,这会倒是来油嘴滑舌,我也不是白给你的,要还的!” “那是自然。”先把钱借来,还不还的,还多还少,以后再说呗! 钟嘉恬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这便宜老爸,总感觉自己读出了他的心声。 然后她的眼神就被钟老三误会了,以为她要自己抱抱,欢喜地伸手将她捞了回去,蹭着她的脸稀罕道,“宝儿最喜欢爸爸抱呢对不对?爸爸也稀罕我宝儿。” “爸,我也稀罕我妹。”一道清脆的女童声响起,门外快步跑进来一个七八岁的软萌小姑娘。 钟嘉恬见着她,之前仿佛被念咒一般围绕了好久的‘妹妹妹妹’立即又炸响了她的脑袋,下意识就往钟老三的怀里缩了缩,想把自己藏起来。 可惜,这小身子圆溜溜的,藏不住。 只得将脸埋起来,假装不在。 然而耳朵还是逃不过摧残,果然,‘妹妹’又响起了。 钟老三察觉小女儿的反应,自动理解为因为姐姐的热情,她害羞了。 钟嘉恬:就,有点无语。 “姐姐喊你呢,宝儿应一应姐姐?”钟老三谆谆诱导。 钟嘉恬无奈转身,软软喊了声,“姐姐。” “啊!我妹喊我了,我妹终于喊我了!” 钟嘉熙兴奋得又蹦又跳,又一把抱住旁边的胡秀兰的大腿,仰着脑袋高兴地问,“奶,你听见了吗?宝儿喊我姐姐了!” 又扭头问钟老三,“爸,你听见了吗?” 胡秀兰和钟老三被她感染,也笑开来,配合着应道,“听见了。” 而钟嘉恬见她这样,觉得有点可爱,也乐得逗她开心,很是上道地又喊了声,“姐姐。” 这下可把小姑娘高兴坏了,像头小火车一样轰隆隆地绕着院子跑了三圈,伴着兴奋的‘啊啊啊!’ 贺云珠浇完菜从外面回来,听见她的叫声提醒道,“小声点,别吓着妹妹,小政哥也还睡着呢。” “妈呀,我是太高兴了,刚才妹妹也喊我了!”钟嘉熙懂事地略放轻了些音量,但压不住她的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贺云珠摸摸她的脑袋笑问,“是吗?” “嗯,奶和爸都听见了。” 钟老三给她作证。 贺云珠转向胡秀兰喊了声‘妈’,笑着替女儿解释,“宝儿会喊人后,她一直在耳边叨叨呢,偏偏宝儿还病着,整日蔫蔫的,没精力理会人,可把她急得这两晚都没睡好。” 不是钟嘉恬故意不理姐姐,而是她刚发现自己成了个四岁的小豆丁,还郁闷着,精神也的确不太好,而且这具身体原先是个小傻子,喊了爸爸妈妈和奶已经很令人新奇了,一下子表现得太精明也不妥,喊人也得逐步来。 胡秀兰笑道:“别说是她,我昨晚也高兴得久久没睡着,这下好了,咱家里人都好好的。” 钟老三插话道:“熙姐,快谢谢你奶,她要拿钱给咱家盖大房子呢!” 刚才还笑着的胡秀兰,忽然脑袋一突,板着脸道,“可不是白拿的!” 钟老三:“要还的嘛,但该谢还是要谢的。” 钟嘉熙大声谢了她奶。 胡秀兰却不敢多留了,就怕老三这张嘴将借钱变成了补贴再嚷嚷出去,到时候她是借呢还是不借呢? 于是告诉儿媳妇将鸡蛋收起来,留给她和孩子们补身子,老太太连篮子都没拿就赶紧跑了。 贺云珠看着婆婆状似落荒而逃的身影,望向自家男人,“怎么回事啊?” 钟老三却抱着女儿转身进了屋,“边吃边说。” 贺云珠回屋将儿子喊醒,看着他刷牙洗脸,之后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一人一碗粥,中间一碟子咸菜。 不同的是,孩子们的粥里飘着淡黄色的鸡蛋花。 钟老三怀里依旧抱着钟嘉恬,一小勺一小勺地吹凉了往她嘴边喂,咸菜也是挑的绵软的菜叶子。 经过这几天,钟嘉恬也摸明白了一些情况,这里似乎是六七十年代的农村,至于具体是哪一年暂时未知,而这个家里是男主内女主外,负责洗衣煮饭带孩子的是她爸。 当然,她的双胞胎哥哥早就能自己穿衣吃饭了,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她爸现在主要带的是她。 起初她还不太好意思,但显然一下子会自己吃饭了也不妥,最后就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她爸的服务了。 饭桌上,贺云珠再次问起盖房子的事。 钟老三便将准备借钱盖房子的打算说了。 一家人现在住的是一个过世的族太爷留下的房子,那位太爷无儿无女,走的时候是钟老三老爸钟大顺照顾的,所以这房子就给了他,之后钟家分家,老大老二分了老屋,这里就给了钟老三住。 至于钟老四,他书读得不错,又处了个县里的对象,两口子在那姑娘的父母帮忙下都进了纺织厂,一结婚就分了房,现在是城里人了,老屋那边他就只要了个小房间,逢年过节回来才住两晚。 这处屋子在钟老三刚搬进来时就已经破败得不行了,修修补补才住了这么些年,早就开始攒钱要盖新房的,宅基地都申请好了,就在村东头那边,和现在这处离得有些远,不过倒是离自留地近了,是个好位置。 万事俱备,只差钱了。 贺云珠问,“你想好了是盖土坯房还是砖瓦房?” 钟老三:“要盖当然是盖好点的。” “那盖个三间半不得快要一千了,我们的存款才六百不到,要不再等等?” 这年头没人愿意背债的,贺云珠就有些犹豫。 钟老三却是打定了主意的,他道,“咱们自己攒钱什么时候才能动工?现在我妈这么抠门的人都松口借钱了,还不赶紧的?你是愿意住着破房子慢慢攒钱,还是愿意住着好房子慢慢还钱?” 钟嘉恬望了她爸一眼,哟嚯,没想到,她爸还有超前消费的意识呢。 真鸡贼! 不过她家竟然有近六百块的存款,这是没有想到的,不是说这个年代特别穷吗?这时候有数百块,也算是一笔巨款了吧? 那她是不是不用担心会饿肚子了?! 贺云珠觉得自家男人的话很有道理,于是瞬间就动摇了,“那还是借钱吧!” “就是嘛,放心吧,我妈既然能拿出来,肯定也不指望我们能多快还钱,也不用太有压力。” 这话多少有点不妥,借人家的钱哪能不想着尽快还。 不过自家的情况也的确快不了,贺云珠只好叮嘱他,“这些话就别在外头说了,小心妈锤你。”又转头吓唬了一下几个小的,“你们也别出去乱说,小心房子盖不成。” 熙姐忙不迭地点头,“我保证什么都不说!” 她已经七岁了,很懂事的,爸妈叮嘱过不能往外说的事她一件都没跟人说过。 嘴很严! 小政哥也一副深沉模样,特别酷地出声,“不说。” 至于钟嘉恬,她无须表态。 钟老三笑道:“我们你还不放心么,有分寸着呢,我那样说也是怕你着急还钱把自己累垮,我们都知道你能干,但是也要注意身体。” 说完又很是体贴地往媳妇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多吃点。” 钟嘉恬:就想说,咸菜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2、第 2 章 “嗝~。”大半碗粥下肚,钟嘉恬打了个嗝。 一时没注意,竟然吃撑了,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肚子。 钟老三见状赶紧放下送到她嘴边的小勺子,轻声问,“宝儿吃饱了?” 钟嘉恬点点头。 原本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谁知她爸突然就红了眼睛。 再转头看她妈,也差不多。 钟嘉恬愣了下,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她’以前是个无知无觉的,别人给就吃不给就不吃,饱和饿都不会说,实在不舒服只会哭,现在会用话表达出来了,这对于夫妻俩来说,无疑是一份大惊喜。 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伸手拍了拍她爸的手臂以示安慰,原本还想拍她妈的,但手太短,没够着。 这下好了,她爸的眼睛反而更红了,隐约还能看见泪花,然后一把将她抱得紧紧的,还用脸蹭她的脑袋,边蹭边哽咽道,“咱宝儿真的好了。” 然后她妈也加了进来,抱着她父女俩,声音也沙沙的,“嗯,好了。” 再然后姐姐也拉着哥哥跑了过来,她妈又一个用力,把一家人抱成了一团。 “……” 最中间的钟嘉恬瞬间成了夹心饼,她觉得自己被勒得要喘不上气了,但此情此景,到底没发出抗议。 一会后,贺云珠才湿着眼眶嘴角含笑地松开了众人。 小温情过后,家里的氛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吃饱的继续吃。 钟老三抓起钟嘉恬脖子上围的布巾帮她擦了擦嘴,然后把她交给已经吃完的贺云珠,自己这才吃起来。 他一点也不嫌弃地把女儿剩下的粥喝光,又迅速解决掉了自己那碗,后又添了半碗,吃完后手脚麻溜地收拾了碗筷去洗,等擦干净手回来,第一时间又将钟嘉恬接了回去,对贺云珠道,“你去上工吧,我待会去趟老屋,这事儿得快点办了。” “行,钱的事好好说,也别要太多了,不够的话,回头我回趟贺家村,找大哥再凑点。” “放心吧,我有分寸。” 贺云珠去上工后,钟老三先自个儿去了趟大队部,找支书申请开条子买砖瓦木料等盖房材料,毕竟这些东西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要排队批条子的。 从大队部回来才带着三个孩子去了老屋找他妈拿钱。 还以为要自己先开口跟两个哥哥提,没想到他妈这么给力,真自个儿就先替他说了。 “我这有两百,老大老二家也不容易,只能借一百,一共是四百,回头我打个电话跟老四说一声,再加他的一百,可够了?” “我的妈呀,你可真是我亲妈,不提什么够不够的,你们对我的真心我完全感受到了,就像是冬天屋里放了一盆炭,那个心暖呐,您放心,我肯定努力干活,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争取早日把钱还给你们!” 钟老三一脸感激地抓着他亲妈的手,眼泪说来就来,别提多真诚了。 熙姐上前一步,拉着她奶另一只手,机灵地和她爸打着配合,“奶,我以后少吃点,不会花很多钱的。” “瞎说什么,都是自家人,还能逼着你不吃饭来还钱?别赖账就行,你可不能亏了孩子!”胡秀兰说完钟老三,又转向孙女,“小孩子还是要好好吃饭才长得高。” “嗯,奶说的肯定对,我听奶的话!” 胡秀兰摸摸她的脑袋,夸道,“好孩子。” 钟老三见状,一秒恢复原样,“妈你说得对,饭还是要吃的,放心吧,我们会慢慢还的,不会亏着自己。” 胡秀兰:“……。” 她是不是又被骗了? 钟嘉恬望着这一切,简直惊呆了,忍不住就给她爸和姐竖了个大拇指。 钟老三时刻关注着小女儿呢,觉得有些新奇,忙问,“宝儿怎么了?” 钟嘉恬来不及思考就回了句,“奶,对!” 天呐,她不会也遗传到了小戏精基因吧? 熙姐忙接话,“奶,宝儿也觉得你对呢!宝儿喜欢你!” 胡秀兰原本还愣着,闻言当即老脸笑成了一朵花,伸手就将钟嘉恬抱了过去,还嘟着嘴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奶的乖宝儿,真是个聪明娃。” 以后看谁还敢背后叫她孙女小傻子! 钟嘉恬有点小洁癖,努力强忍着才没举手去擦脸。 胡秀兰一高兴,瞬间就将方才被欺骗的郁闷散得一干二净,转向钟老三时笑容也不减,“大早上的不好拿钱,不吉利,正好今日老四会回来,晚上我让他们给你送去。” “妈都开口了定然不会有差错的,等新房子盖好,我给你和爸留间大的,你们想什么时候去住就什么时候去住。” “行啦,也别哄我,你们一家几口还不够住的呢,有这心就成了。”虽知道是哄人的话,但胡秀兰听了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熙姐见状,又十分殷勤地跑到她身后,“奶,我给你捏捏肩。” 这话可把胡秀兰吓了一跳,连忙说不用,还生怕她真上手,赶紧将宝儿还给了老三,伸手去拉住了熙姐的小手。 可别看小丫头才七岁,可她像了她妈,小小年纪就一身的力气,还真怕她不知轻重把自己的肩膀给卸下来,那可真会要了老命。 “行叭,奶要捏的时候叫我。”熙姐一脸可惜样道。 胡秀兰松了口气,“行,奶要是想找人捏肩膀就喊你。” 喊是不可能喊的,一辈子都不会。 不过孙女这么孝顺,她也高兴。 然后钟嘉恬发现她奶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又柔和了几分,对自家姐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马屁拍得可真有效,想来是尽得她爸的亲传了。 结果就是,父子几个要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又给了五个鸡蛋。 钟老三难得推让,“孩子们和孩她妈一人一个就行了,您攒鸡蛋也不容易。” “四四四的多不吉利,多一个就当便宜你了。” “那不如给六个,六六大顺,更吉利,要盖房子呢,有个好意头更顺利。” 就在钟嘉恬以为她奶要锤人了,都已经开始担心自己会被殃及,毕竟她还在她爸怀里呢,然而她又一次被亮瞎了眼,她奶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然后回去又拿了一个鸡蛋出来! 五个变成了六个! 呃,她对她爸还是不够了解。 钟嘉恬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她奶,这老太太已经被她爸吃得透透的了。 —— 钟老三虽然没去上工,但家里的事情也不少,从老屋回来便开始拾掇柴火。 前阵子捡了几大捆枯死的干竹回来,就堆在院子外面,竹子有些长,需要砍段破开才好往家里放。 他带着熙姐在屋前忙活,把钟嘉恬留给了小政哥看着。 这会两个小豆丁正坐在床上发呆。 其实发呆的就钟嘉恬,她早上吃得有点饱,又被带着去老屋转了一圈,此时靠在一床叠好的棉被上全身放松地瘫着,别提有多舒服了,这一舒服就忍不住有点犯困。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小政哥突然开口了,“葛优瘫?” “!!!” 小政哥吐字清晰,钟嘉恬听得清清楚楚,正是听得清楚,才惊得她的瞌睡瞬间飞了,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小豆丁。 “你刚才是说……” 小政哥将她所有反应尽收眼底,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你没听错。” “所以你也……”钟嘉恬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小政哥点点头。 钟嘉恬望着他缓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然后心情就变得有些欢喜,没想到啊,她居然还能在这遇到同类,而且两人还成了兄妹,还是双胞胎。 “你怎么知道我是……”她谨慎地四周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穿越。” “不太确定,所以我观察了好几天。” “我露出破绽了?” “爸去大队部的时候你躺在床上念了好几个英语单词,还有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你哼了洗澡歌。” 钟家房子不大,小政哥又有心留意,自然都听见了。 “……我那是下意识的。”她穿越之前正在复习英语。 至于洗澡歌,纯粹是心血来潮。 既然都露馅了,钟嘉恬也懒得多想,反而有些兴奋,“你什么时候来的?” “四年前。” “所以你是胎穿?” 小政哥点点头。 忽然,钟嘉恬想到了一个问题,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她现在占的可是他妹妹的身体,那他会不会……。 小政哥似乎猜到她所想,“宝儿一出生就缺了一半神识,直到你来了,才算真正活过来,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原来如此。 “所以说,其实我就是宝儿,宝儿就是我?” “可以这么说。” 这样的话钟嘉恬就不担心了。 “你多少岁?我是说来之前,我十五,中考冲刺的时候,因为熬夜复习没睡好,神情恍惚,下楼梯时就摔了,之后醒来就到这了,你呢?” 小政哥:“……。” “差不多,我是高考冲刺,过马路时被电瓶车撞了。” “哦~,所以我俩是双胞胎呢,猿粪!” 他乡遇故知,两人就这样唠了起来。 钟嘉恬:“我学习成绩一般,特别不喜欢考试,因为只要成绩一出就要被骂,然而我妈还非逼着我考市重点,还说考不上就把我送去我爸那,对了,他们离婚了,当时谁都不想要我,我妈没争过我爸就被迫带着我了,我可能就是个累赘吧,她辛苦我也辛苦,现在这样大概就是天意,大家都能解脱了。” 小政哥:“我成绩倒还不错,爸妈也没有离婚,他们都是行业顶尖的人才,我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所以作为他们的儿子、弟弟,我也要一样优秀,不允许考第二名,可是他们不知道,要一直维持第一名真的很辛苦。” 他清楚记得,高一上学期第一次月考,他考了年级第二,爸妈揪着这事训了他一晚上,因为他是年级第一入的学,而他那次只比第一名差了两分,可在他们眼里,这两分代表着失败和耻辱,还因此没收了他每天要带着听歌才能入睡的耳机。 钟嘉恬:“哈哈哈,我们的梦都不太好的样子。” 小政哥睨她一眼,“做了不好的梦你还笑得出来?” 钟嘉恬双手一摊,耸着肩道,“反正是梦嘛,现在都醒了,好的坏的都不重要啦。”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觉得解脱了还是在故作轻松强颜欢笑。 亦或者两者有之吧。 钟元政默了默后想,是啊,上辈子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可不就是大梦一场,不论好与坏都是回不去的地方了。 既来之则安之,望各自安好吧! 3、第 3 章 熙姐回来喝水,顺便往卧房屋里望了望,发现两个小豆丁好像在说悄悄话。 她悄咪咪地趴在门框边上听了一会,却因为声音太小听不清,又不敢靠近,怕打扰他们,最后只好无奈地去跑回去告诉她爸。 “爸,爸,小政哥和宝儿有了小秘密!” “什么?” “他们在说悄悄话,不让人听见。” 钟老三一听,立即好奇心起,“走,去瞧瞧。” 然而等二人再进去时,两个小的已经说完了,这会正并排躺着,闭了眼在消化剩余的负面情绪。 熙姐看着有些眼热,松松软软的棉被啊,躺上去不知道多舒服,但她已经是大孩子了要忍住,妈妈告诉她不能躺的,那样棉被会不暖和,小政哥和宝儿还小不懂,她是姐姐得做好榜样。 的确很舒服,钟嘉恬躺了小半会就已经昏昏欲睡了,而钟元政虽然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却不愿睁眼,小孩子觉多他也困了。 回来偷听的父女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豆丁,肚子渐渐开始规律地一起一伏,睡着了。 钟老三挂着老父亲的微笑看了一会,从隔壁床扯了条薄被子往他们身上盖好,用气声对熙姐道,“走,别吵着他们睡觉。” 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屋,继续去忙活。 钟老三拿着刀先将干竹砍成一段段的,然后熙姐就拿过来摆在地上,一脚踩下去,一段干竹瞬间裂成三四片不等,就这么一脚一段,倒是钟老三砍的不够她踩,无形中就被赶得手忙脚乱。 “我的好姑娘,你稍微歇一歇。” “爸,我不累,不用歇。” 她啪啪啪的,踩得可高兴了。 “爸累啊,你让爸歇一歇。” “哦。” 过了一会,熙姐没忍住又问起,“爸,你说宝儿和小政哥会有什么秘密?” 她实在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怎么这么快就有了秘密。 “爸不知道,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的,不用这么刨根问底,你也别去问宝儿,她才好呢,会吓着她的。” “爸,什么是刨根问底?” “就是别人的事情你非要一直问一直问,万一人家不想说,你这样就是不礼貌。” “那我要是问一遍宝儿就告诉我了,那是不是就可以?” “……是吧。” 一会后,她又问,“爸,你的小秘密是什么?” “都说是秘密了,怎么能告诉你。” 熙姐脚下动作顿了顿,望了她爸一眼后忽然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爸你是不是藏私房钱了?” “…………你知道私房钱是什么意思吗?” 熙姐挺着胸膛,“我当然知道,杨三伯藏了钱三伯母不知道,这就是私房钱!” 她口中的杨三伯名叫杨富贵,就住在钟家隔壁,这俩夫妻经常吵吵闹闹的,什么事都往外说,上一次杨富贵媳妇就因为发现他藏了五块钱还拿去买了烟,追着他从村尾打到了村头又回了村尾,引来了一大波人瞧热闹。 钟老三道:“爸这钱你妈是知道的,不算藏,男人在外面要是兜里没点钱会有点没面子,爸就是留着充个面子,回头还是要给家里用的。” “那还好,要是妈揍你的话,爸你可扛不住。” “瞎说,你妈不可能揍我,她可稀罕我呢。” “不做坏事当然不揍,做了坏事还是要遭殃的,到时候我可不会帮着你。” 钟老三觉得有点不对味,“怎么感觉你还有点盼着你爸被揍?” 熙姐否认,“我哪有?” “真没有?” “没有!” “行吧,爸信你了。” 父女俩忙活了好一通才收拾好,钟老三担心竹片锋利而且有碎刺容易伤着手,不让熙姐帮忙,自个儿拿了扁担用箢箕往家里挑。 进进出出了好几趟才挑完。 竹片整整齐齐的摞了大半面墙,且有一阵子烧了。 钟老三正要去看看两个小的,就看到小政哥从那屋里出来了,“宝儿还没醒?” 小政哥点点头。 钟老三进去看了一眼,熙姐也跟在身后,她望着床上的妹妹笑道,“睡得跟个小猪一样呢!” 钟老三提了提一点都没滑落的被子,回头对她说,“你睡着时也跟妹妹一样。” —— 钟嘉恬这个回笼觉睡得有些久,醒来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刚清醒些钟元政就过来了,还回头望了眼正在屋外帮忙摘菜的熙姐,见她没注意这边,小声跟钟嘉恬道,“熙姐好奇心比较重,等会肯定会来问你今天早上我们在说什么秘密,你就说你看见柜子上那个罐子后就问我是装什么的,然后我告诉你装的是黄桃罐头,你有点好奇是什么味道就缠着让我跟你说,记住别说岔了。” 钟嘉恬点点头,关于穿越的事自然不能告诉第三人,是得统一编个理由。 “不过,那罐头是什么味啊?” 她以前倒是很少吃罐头,这个年代的更没吃过,他也没跟自己说呢。 “甜甜的,很爽口,果肉很香,味道不错。” 钟嘉恬听了,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不是她馋,来了这几天,不是吃粥就是吃番薯,就着咸菜或者几乎看不见油的炒青菜拌青菜,整碗的白米饭才出现了一次,最好的菜是鸡蛋,肉的影子都没见着,水果罐头就更不用说了。 穿越前,她可是糖分忠实爱好者,心情不好时全靠甜来治愈了! 钟元政拍了拍她的肩膀,“忍忍吧,毕竟是这时候呢,我来了这么久也没吃过几次。” 钟嘉恬想起自家存款的事,好奇道,“怎么感觉我们家还挺有钱的,不是有六百块存款么,我还以为这时候的人有个一百块都是有钱人呢,这么看我们家不穷嘛。” 钟元政点点头,“我们家的确还算可以,咱们大队在公社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支书威望高凝聚力强,生产搞得好,他又是个懂得变通的,大队里搞了些副业,社员们的工分比较值钱,一个劳动日有七八毛,少点也有四五毛呢,咱妈又是个能干的,多劳多得,工分就拿得多,认真说起来和城里的工人也没差多少了,而且为了早点盖起房子,家里平时比较节俭,这才攒下了这笔钱,别的乡下可没这么好过。” 钟嘉恬听了这话,对还没见过面的支书生出了一丝佩服,这个年代能带领农民过好日子的,那真是好干部。 她又跟钟元政打听了好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知道的还挺多。 然后她也知道了自家现在所处的地方叫江临省寿云县,直属省城管辖,她不知道穿越前有没有一个县叫寿云,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叫江临的省,这是什么地方? 钟元政显然以前也疑惑过,“我觉得这里就是一个平行时空,或者说是架空,现在经历着和那边差不多的历史时期吧。” 钟嘉恬觉得有道理,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毕竟穿越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你说以后会有改革开放吧?” “我觉得会有,就像以前的王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发展趋势是挡不住的,等一条路走不通了,或者达不到预期,自然而然地就会摸索着走另外一条路,只是发生的时间会不会和我们所知道的一样就不确定了。” 其实她对六七十年代了解得很少,印象最深的就是几个大事件,然而连具体月份都不太记得,但这事钟嘉恬没说,只是脑袋点得更厉害,对小政哥的话表示强烈了的认同,还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学霸!” 话落,她往后一靠,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一副准备安心当个米虫的语气道,“那改变咱家命运的大事就交给哥哥啦,等时候一到,就是你大展拳脚的时候,你脑子好使,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这么说又好像太没有上进心了,似乎不太好,于是赶紧补充了一句,“妹妹我呢,也努力努力,考不上多好的也考个普通的吧,毕竟不能太丢人嘛,然后就好好跟着哥哥吃香喝辣啦~。” 嗯,后半句是重点。 “小政哥要去吃香喝辣?我也要去!”摘完菜的熙姐忽然跑了进来,正好听见后半句,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也是钟嘉恬展望未来时太兴奋,一时忘记是在说悄悄话,声音就提得略高,这不就被听见了。 她只好顺着熙姐的话说,“一起去。” “对,一起去,爸妈也要,咱们一家人一起去!” 小政哥:压力山大呀! 之后熙姐果然问起了钟嘉恬和小政哥的秘密,而且她还挺有心眼的,特地等小政哥不在的时候问,于是钟嘉恬就把两人商量好的说辞告诉她,熙姐并没有怀疑。 她还因为钟嘉恬不记得吃过桃子罐头的事心疼起了妹妹,吃午饭时居然还跟钟老三和贺云珠说起了这个,毫不意外的又惹得夫妻俩红了眼眶。 钟老三怀里抱着钟嘉恬,爱怜地摸着她的脑袋,当即表示,“爸明天就去供销社买罐头,买三个,你们姐弟妹一人一个!” 钟嘉恬惊喜得眼前一亮,罐头这就要吃上了吗? 熙姐和小政哥自然也是一脸期待。 这年头大人都馋一口吃的,更何况是孩子。 嗯,十几岁的孩子也是孩子嘛,而且他们现在就是四岁! “爸也吃。”钟嘉恬自觉得了便宜,当然要嘴甜些,又转向贺云珠,“妈也吃!” 熙姐也嚷嚷着,“对,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一起吃香喝辣!” 情绪大概真的容易感染,一向沉稳的小政哥也跟着喊起来。 钟老三和贺云珠又要哭了,一个个地搂过来疼惜了一番,孩子们太懂事了! 4、第 4 章 钟老三一家吃过晚饭后就去了老屋。 毕竟是借钱,总不好等着人送上门,还是得当面再提一提,顺便表示一下感谢。 进门时,钟大嫂正带着大女儿嘉茜在院里刷碗。 见他们进来,笑着打招呼,“吃过了吗?” “吃过了。”贺云珠应声。 “宝儿今日怎么样?” “挺好的,我准备明日带她去县医院再看看,应该没什么事了。”钟老三抱着钟嘉恬,抓着她的小手朝钟大嫂挥了挥,“这是大伯母,宝儿喊声大伯母?” 钟嘉恬知道,该是自己表演的时候了,一双眼盯着钟大嫂,假装仔细辨认一番,然后眨了眨眼睛,软软地喊了声,“大伯母。” 钟大嫂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昨日她也跟着婆婆上门探望过,但小丫头没喊她,大概还认生。 谁知今日就认得了。 瞧瞧这小模样,怎么就有长得这么玉雪可爱的小丫头呢,这一声大伯母叫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诶,宝儿真乖。”要不是手湿着,她就要忍不住伸手去抱一抱了。 八岁的钟嘉茜也站起身来,但不敢贸然凑上前来,怕吓着小堂妹,她三叔可宝贝宝儿了。 但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仰头问钟老三,“三叔,宝儿认得我吗?” 钟老三笑道:“你自己问宝儿。” 钟嘉茜这才上前一些,小心翼翼地勾着钟嘉恬的一只手指问,“宝儿,我是大堂姐,认不认得?” 钟嘉恬望着她一脸期待,不忍让她失望,轻轻喊了声,“姐姐。” 钟嘉茜果然一喜,然而熙姐却站出来,纠正道,“是堂姐!” 她才是姐姐! 钟嘉恬对她的心理还是挺懂的,从善如流说,“堂姐。” “对,堂姐。”熙姐赞赏道。 宝儿听她的话呢。 钟嘉恬又指着她,“熙姐。” “宝儿真聪明,我是姐姐,熙姐。” 钟嘉茜不甘落后似的,“我是茜姐。” “茜姐。” “宝儿也认得我了!”茜姐兴奋道。 钟大嫂笑了笑,“带三叔三婶进去吧。” 屋里早听见动静了,胡秀兰站在门口招呼一声,钟老三抱着钟嘉恬带着妻儿进了堂屋。 钟老头钟大哥钟二哥都在,还有下班后从县里赶回来的钟老四。 钟老四大多时候都住在县里,除了逢年过节,每个月也会定期回来看一看 落座后,钟老三打发了熙姐和小政哥去找堂兄弟姐妹们玩。 至于钟嘉恬,她坐在钟老三的腿上,光明正大准备偷听。 一会后,钟大嫂和在钟二嫂也到了。 废话不多说,直接进入主题。 先是胡秀兰掏了两百块出来,递给钟老三,“这是我和你爸的。” 然后望向其他儿子儿媳,“老三家盖房子最迫切,所以我帮着开了这个口,不拿多拿少,都是你们当哥嫂弟妇的心意,等回头你们要是攒了钱要盖房子,我和你爸也借。” 说完特地多看了二儿媳一眼。 这话就是说给二房听的。 老四县里有房不用想这个,两老跟着老大吃住,如果要盖房子自然会拿钱,用不着一个借字。 对着亲生儿子,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儿媳不同,难免会想多些,胡秀兰这话是为了安二儿媳的心,告诉她,如果二房的钱攒得差不多了,要盖房,两老一样支持。 钟二嫂听完,这个钱拿得舒服多了。 二房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屋里,随着孩子慢慢长大,自然也需要盖房,只是先前夫妻俩都没好意思开口,却不想老太太会突然帮着老三借钱。 但现在有了这话,下次轮到他们时,倒是不用想怎么开口了。 钟二嫂那边默默盘算着自家要是盖房子还差多少钱,这边钟老三已经接过了兄弟几个的钱,加上两老的,一个五百块。 钟老三收好钱,朝钟老四道,“明日我要带宝儿去县医院看看,你顺便载我们爷俩一程呗。” 钟老四还未应声,胡秀兰却急急道,“宝儿怎么了,还不舒服?” “我就是带她去复诊,免得还有其他问题,医生给个准话我和孩他妈才能真正能安心啊,不是我说妈,你怎么就不盼着宝儿好呢?” “兔崽子说什么呢,我是宝儿亲奶,怎么就不盼她好了,这不是你说要带她去医院么!” 农村人哪个会随便往医院跑,上了医院的都是大事,她这不是着急担心么。 眼看两个人又要斗上嘴,钟老头连忙出声,“既然要去就让医生好好看看,让大家也安安心,行了,回去吧,这会早晚已经开始冷了,别让孩子着了凉。” 钟老四道:“三哥你知道我走得早,六点半我去你家那边喊你。” 村里到县城骑车得一个小时呢,他八点上工,还得预留些时间以防遇到什么事弄得迟到,所以要早早出发。 “你再早点过来吧,吃个早饭再走。” 钟老四想说不用麻烦了,他在老屋吃就行,但想到他三哥难得主动邀请,不好驳了他的好意,于是就没说。 原以为忙早饭的会是嫂子,结果第二天过去的时候,竟然看到是他三哥在灶前忙活,他进去时粥刚好出锅,热气腾腾的。 钟老四一下子都看呆住了,他三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 在钟老四的印象里,钟老三一直都是懒懒散散的模样,他也不是一点不做,就是需要有个人时刻鞭策着,而且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想一想有没有好处,虽然结婚后稍微变得勤快了些,但这么早起来忙前忙后做早饭的事,他想都不敢想的。 没想到他去县城这三年多,三哥竟然变化这么大,钟老四有些欣慰。 钟老三把粥盛出来后将锅刷干净,朝弟弟道,“你先坐一坐,我炒个韭菜就能吃了。” 钟老四没动,自觉蹲在了灶前,帮忙烧火。 热锅放油,韭菜放下去,滋啦一声,瞬间香味扑鼻,钟老四下意识使劲嗅了嗅,“这味儿真香,就白粥绝了。” 他先前往锅里看了,他三哥放的油真不少,比他丈母娘炒菜还大方,估摸着是今日他在的原因。 这么一想,竟莫名有些感动,他三哥不仅变勤快了,还大方了。 炒个韭菜也就两三分钟的事,没一会就出锅了,菜上桌时,贺云珠正好抱着迷迷瞪瞪的钟嘉恬出来。 钟嘉恬原本困得要命,但闻到韭菜香,肚子咕噜一转,立时清醒了不少,到县里要颠簸一个多小时呢,在自行车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醒着就会饿肚子,还是吃饱了好。 “老四,吃呀,今日的粥可浓稠呢,我煮了不少,管饱。”钟老三招呼一声,自己率先端起碗开始嗦起来。 钟老四也不客气,夹了一筷子菜,三两下就吃完了一碗,又盛了第二碗。 韭菜特地做得咸些,一筷子能就一碗粥,这里人都这么吃。 粥还有些烫,一碗吃下去,心窝都是暖的。 “你平时在家的时候少,更是从来没来过家里吃饭,按理说我这个当三哥的该请你吃顿肉的……”吃着吃着,钟老三开始唠了起来。 钟嘉恬默默看了她爸一眼,总感觉正戏要开场了。 钟老四接话,“三哥怎么变得这么客气,这肉哪家能随便吃上,能吃饱就行了,大早上也没人吃肉,这一碗粥下去才舒坦呢。” “不过是三哥没钱罢了,有钱就请你喝肉粥,不是更舒坦?你一向懂事,既孝顺父母,又懂得体谅兄弟,我家这几个孩子看来和你这个四叔还是挺像的,做梦都吧唧嘴喊着吃肉呢,但家里若真做了点,又懂事地说要让给爸爸妈妈吃,因为爸爸妈妈要上工还要照顾他们,很辛苦,你不知道啊,我这心里是既欣慰又心疼,都怪我这个当爸的没用,让他们吃不好住不好,跟着大人一起受苦,现在盖个房子还得四处借钱,借了这么些也不知道够不够,唉~。” 说到这,钟老三转过头望向了坐在贺云珠怀里乖乖吃粥的钟嘉恬,伸出一只手摸了把她白嫩的小脸蛋,一脸慈爱中又透露出几分心疼,“我家宝儿昨晚还说,她不想去医院呢,要省钱盖房子,我说哪能啊,盖房子的钱爸再想办法,小人儿生病就得看医生,盖不成房子也要看的。” 钟老四闻言,看向钟嘉恬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怜惜,这孩子虽然呆了几年但是却真懂事,他道,“看医生还是要看的,三哥你要是钱不称手,我这里还能再拿点……” “那怎么好呢,你都给一百了,我再找别人借点就成。” “干什么去找别人,咱们是亲兄弟,不找亲兄弟找别人,让人知道了笑话!”一听钟老三要找别人,钟老四倒比他先急了。 “可你都拿一百了,再拿弟妹怕要不高兴的,再说了,我这钱恐怕没那么快能还上,万一再让大哥二哥知道了,我担心他们心里不平衡,以后也要借两百怎么办,我不是说你不能借给他们,就是担心你也有周转不过来的时候,到时拿不出来,若是因着我令兄弟几个有了龌龊倒是不美,妈知道了也要锤我的,你知道的,她脾气可不好呢。” 钟老四一想,这话也有点道理,但他摆摆手,“你不说我不说不就成了,至于玉秀,我好好跟她说一说没事的,她那个人性子是急了些,但心是好的,看她对咱爸妈就知道了。” 这个钟老三和贺云珠都承认,黄玉秀一个城里人,娇气肯定是比农村人娇气的,也不太愿意回乡下,但是对两老的确挺大方的,老四每回回来都会带东西,平时零花钱也给不少,人家可都没说什么,至少在老家人面前没表现出不情愿。 “真没事?” “没事。” “那好吧。” 那好吧,这语气像是别人要硬塞给你的一样。 母女俩默默地见证完这一场借钱大戏。 就知道,好好的她爸怎么会主动邀请她四叔来吃早饭,原来是早有预谋。 5、第 5 章 钟老三也不是一昧地占别人便宜的,他深知有来才有往的道理。 这回去县城,他收拾了六个鸡蛋,还有一些自家晒的菜干,也算一份很体面的走亲礼了。 钟老三用背带将钟嘉恬裹在胸前上了自行车后座,前头的钟老四用力一蹬就出发了。 路上遇到隔房的达叔,停车打了个招呼。 达叔还关心地问了句,“这是要带宝儿去看医生?” 钟老三应声:“嗯,虽然瞧着好了,但还是复查一下比较安心。” 达叔:“应该的,这钱不能省。” 谁知隔壁沈家那老太太出来,刚好听见二人的对话,从鼻子里哼出声来,故意用人家能听见的声音假装嘀咕,“一个傻子,还是个丫头片子,看再多医生也是浪费钱!” “哟,这一大早就在茅坑里吃饱了呢?”钟老三可不像别的男人,什么不跟娘们一般见识,他可不管这个,立时呛了回去。 钟老四和达叔刚听了沈老太的话也是皱了眉头,但钟老三话一出很快又舒展了,觉得他说得不错,老太婆嘴的确臭,宝儿一个孩子碍着她什么,要说这么难听的话,又没花她的钱! 钟老三声音倒是不大,但够损。 偏偏沈老太还真是刚从屋后的茅厕出来,这一下子就炸了,但她一时间想不到怎么回击,只能拉长脸插着腰训斥,“钟老三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呢,真是有爹生没娘养!” 这是胡搅蛮缠的老人管用的套路了,一没道理或者吵不过就摆长辈谱。 沈老太还顺带将看不惯的胡秀兰也骂了,还有些得意。 钟老三虽然日日和他妈吵嘴,但感情是好的,这老太婆先是说他女儿现在又说他爹妈,哪里能忍? 他也不是会忍的性子。 “你是狗屁的长辈,我钟家要是有你这样的长辈,祖宗十八代都要托梦训斥子孙不孝,怎么娶了这样的老虔婆进门!没有镜子也有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个什么驴样,还跑老子面前充长辈来了,除了长起来的年纪你个老货还有什么,以后别凑我跟前来,我怕自己吃不下饭!” “你!”沈老太颤抖着手指着钟老三,被这一通堵得话都说不出了,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 眼看她一口气上不来,没能回嘴,钟老三心情舒畅了,赶紧喊了声愣住的钟老四,他才没工夫和这老虔婆在这耗呢,和达叔告别一声,自行车就重新上路了。 有村里其他人听见,觉得沈老太真是想不开,竟然惹到钟老三头上,明知老三对孩子好,还当人家面说,这不是活该被撅么。 钟老三几人出了村,自然不知道那段小插曲后,隔避的达婶听见动静走过来,得知是沈老太又嘴欠,当即将人臭骂了一顿,动静闹得大了,于是就传进了胡秀兰的耳中,她鸡也不喂了,捞起门边的扫把就气势冲冲地赶了过来,和达婶一起,霹雳吧啦地将沈老太骂了个狗血喷头。 沈老太骂架也厉害,但每每遇上胡秀兰也难讨得了好,更别说旁边还有个达婶,对骂一阵后就灰溜溜地躲进了屋里。 沈家人深知她的性子,知道是她起的头,钟家又不是好惹的,便没人帮她出头,也就沈二嫂在屋里帮着不痛不痒地骂了两句表忠心,气得沈老太看谁都不顺眼,整个早上都在骂骂咧咧,直到沈老头发了火敲了烟杆她才停下。 —— 没想到现在的二八杠自行车速度还挺快,钟嘉恬被背带裹着又被她爸用手圈着,在自行车后座上站了起来,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着两边的事物快速倒退,没一会竟然有种晕晕的感觉,连忙拍了拍她爸,调整了姿势,把脸转回来正向着。 因在村里耽搁了会儿,又载着两个人,时间就花得比往常多了些,到纺织厂时已经七点五十分了,不过已经吃过早饭,钟老四倒也不急。 “三哥,中午来家里吃饭,顺便把钱拿给你。” 钟老四受胡秀兰影响,也觉得一大早拿钱不吉利,或者说一家人都受了影响,所以不是迫不得已,不会在早上给钱出去,当然,买东西不算。 “不了,我们去医院呢,就不去你家了,你吃过中饭后来电影院门口一趟吧,我在那等你就行。” 有些人对于别人上医院后上门不太喜欢,虽然钟老三自己不讲究,但他得顾忌黄家人的想法,谁知道人家介不介意这个。 老四虽然分了房,但丈母娘一家就在另一栋呢,要是介意的话,知道了恐怕不好,他可不想送了礼还看别人的脸色。 钟老四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他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都是自家人。” “看看再说吧,我知道妈肯定给你准备了不少东西,我这份就给你丈母娘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几个鸡蛋和一些自家晒的菜干。” 钟老四还以为这是三哥带着要悄摸换点什么用的,没想到是给他丈母娘的,愣了下就爽快接了,他三哥虽然懒散了些,但人情世故还是很有一套的,这样他在岳家跟前也有面子。 他掀开篮子盖看了眼,足足有六个鸡蛋,且个头都不小,这礼很不错了。 钟老四正要提着东西进厂,不料遇到自家媳妇的大嫂也推着自行车过来,她娘家是底下公社的,想来昨日是回娘家了,今儿赶回来上班。 黄大嫂是个圆脸妇人,瞧着很是和气,钟老三虽然才见过她两回,但却知道呢,面上和气内里却是个精明人,不过倒不是坏人,算是好相处的。 黄大嫂也记得钟老三,或者说是记得他上次来县里找妹夫时带的鱼干,鱼肉虽然比不上猪肉,但也是肉不是,这年头上门带肉的可都是大方人。 她率先打招呼,“钟兄弟这是来县里办事?” “孩子前阵子病了,今日来复诊。” “这是那个小的?”黄大嫂瞧了两眼问道,她知道妹夫兄弟家有个不太好的姑娘,但没见过。 这么瞧着倒是个漂亮的孩子,有些可惜。 钟老三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有心让别人都知道自家宝儿好了,忙低头哄小人儿,“宝儿,这是黄家舅母,问声舅母好?” 钟嘉恬:又要表现了。 黄大嫂听了这话没当回事,却没想到小姑娘还真软糯糯地喊人了,“黄舅母好。” 想了想,就这么一句有点单调,而且显得不够机灵,于是钟嘉恬又加了一句,“吃了吗?” 国人嘛,最喜欢问这句了。 黄大嫂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表情不妥,忙笑道,“叫宝儿?宝儿真乖,舅母吃了呢。” 心下却升起一股疑惑,想着回头问问妹夫。 钟老四适时递过钟老三准备的东西,“正好,我三哥说这是给岳父岳母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也就几个鸡蛋和一点自家晒的菜干,大嫂顺便拿回去吧。” 黄大嫂望了眼钟老三,心道果然是个大方人,竟又给了礼,菜干就不说了,鸡蛋可是稀罕物。 她笑容又深了几分,“让你破费了,中午来家吃饭?” “咱上医院呢,虽然是复诊,但也不好打扰,改日吧。”钟老三拒绝了,要吃也是去老四家吃。 黄大嫂闻言更觉得妹夫这三哥懂人情世故,又邀请他下回来,明显比刚才又多了几分真心。 钟老三这回应了。 眼瞧着快上工了,几人也不再多说,挥挥手告别。 从纺织厂离开,钟老三就带着钟嘉恬去了县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得了个准话,他家小宝儿病都好了! 至于钟嘉恬突然变得正常的事,医生问了一番后,自动得出了结论,认为是父母长辈悉心照顾和教导的结果。 本来孩子就还小,发育什么的都正常,医生觉得小朋友先前可能就是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才会显得看起来呆傻,在父母耐心的呵护和引导下未必不能康复的。 钟老三觉得这话有道理,宝儿就是感受到了他的爱才好的。 从医院出来,钟老三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宝贝,忍不住在她白嫩的脸蛋上啜了一口,“走,爸带你去买罐头!” 原本被亲了还有些嫌弃的钟嘉恬,听见这话后,小脸顿时笑成了花儿,还脱口而出,“爸爸最好!” 钟老三好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小馋猫,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嘴甜,现在一听见吃的竟会哄人了,不过你说得没错,爸就是最好的。” 到了供销社,里头买东西的人不多,钟老三直奔罐头柜台。 此时柜台前站着一对婆孙,小孙子扯着他奶的手正在磨着要买,老太太没应,见钟老三过来还往旁边让了让。 钟老三问钟嘉恬要吃什么口味的,这时候的罐头品种不多,但也有几个选择,钟嘉恬惦记着小政哥说的黄桃罐头,就要了这个,这也是现下最畅销的产品,钟老三就买了一个黄桃,另外两个则选了山楂和橘子,都试试味儿,回头再买就选最喜欢的买。 他一口气买了三个,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共花了一块五。 “宝儿还想吃什么?” 钟嘉恬摇了摇头,“下回再买。” 她不是不想吃,只是家里要盖房子了,钱还是借来的,她对自己最近两年的生活有些担忧,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肥嫩的小爪子,作为曾经的小傻子,居然还能养得这么好,足见夫妻俩的用心,那还是懂事一点吧。 在小政哥能带领大家吃香喝辣之前,该节省还是得节省一下,可持续发展才是真理。 钟老三见她这么懂事,又有点心疼,但也没非要买点什么来表示自己的父爱,应了声,“好,下回爸再带你来。” “你家姑娘真懂事。”一旁的供销员开口赞了声,一般这么点大的孩子哪懂得这些,不吵着要买就算好了,更别说大人都问了。 供销员说这话时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婆孙。 钟老三笑了笑,“她从小就乖巧。” 他说完趁机问有没有麦乳精,供销员说没有。 这也不意外,麦乳精是特供品,有钱也不好买,钟老三就是试着问一问而已。 又买了点家里要用的东西,父女俩就离开了供销社,离开前还听见被孙子缠着买罐头的老太太说,“看见刚才那个妹妹没?你要是也这么乖,回去后好好吃饭奶就给你买。” 小孙子大声应了,“嗯!” “记住今日的话,要是做不到,以后都不给你买了。” “我能!” 钟老三听后不提多得意了,他家孩子就不用这样,乖巧懂事得很。 然后钟嘉恬又被糊了一脸口水。 6、第 6 章 这会离中午还早着呢,钟老三就带着钟嘉恬在县里四处转了转,经过电影院时,就跟她说下次一家人来看一场,路过照相馆时又说找个机会照张全家福。 逛到时间差不多了,父女俩去国营饭店点了碗面,钟老三先将钟嘉恬喂饱了,剩下的自己再吃,也就垫个肚子,花了八分钱□□票。 吃完后又晃悠悠地往电影院走。 没想到还未等到钟老四,倒是先遇上了他媳妇。 “弟妹。”钟老三见对方没发现他,出声喊住了人。 黄玉秀抬头,见是三伯,快步走了过来,“三哥来县城了?怎么不去家里,启潮知道吗?” 钟老四大名钟启潮。 钟老三:“我就是搭他的车来的,带宝儿来复诊,你脸色怎么瞧着不太好,病了?” 说起这个,黄玉秀还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不是,就是刚才差点被自行车撞了,吓了一大跳。” 其实不是差点,是已经撞上了,只是没有撞个正着,擦了下腰,也没摔,不过着实是吓着了,这会心跳还有些快。 “真没事?”钟老三看她面色发白,不像没事的样子。 钟嘉恬也觉得她像有事,所以不等她爸让她喊人,她就主动开口了,“看医生。” 黄玉秀一直注意着她呢,闻言就问,“我听我大嫂说宝儿好了,你们去复诊医生可给准话了?” 她和黄大嫂在同一个车间,刚一见面黄大嫂就把这事跟她说了。 说到这钟老三就又笑开了,“嗯,医生说照顾得好,所以都好了。” “那可太好了!”黄玉秀是真心替钟老三家高兴。 忽然她脸色一僵,嘶了声,连忙伸手捂住了腹部,感觉那里有些抽疼。 “看医生!”钟嘉恬再次喊道,现在她更加确定了,四婶肯定有事儿。 只是这年头,即便是工人,手里有几个钱,也觉得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宁愿抗一抗或者自己买点药吃,黄玉秀就摇了摇头,“四婶没事,就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病了,要看医生的。”钟嘉恬最后再劝一次,要是对方还不去,她也勉强不了。 钟老三见女儿第一次这么固执,也帮着劝,“我看你脸色的确不太好,要不还是去看看吧,也好安心。” 万一真有点什么,不及时治疗拖成了大病,他借来的钱岂不是还没捂热就要还了? 黄玉秀还想说没事,然而痛感虽然没刚才那一下那么强烈了,却一直存在,再加上两人劝说也是一番好意,最后点了点头。 县城就这么大,电影院离医院也没有多远,钟老三想着先陪黄玉秀去一趟,大不了让老四等一会,反正自己也是为了他媳妇才耽误的,老四好意思嫌弃他迟到? 三人一道去了医院。 还好是来了,不然黄玉秀得悔恨终身。 她居然是怀孕了! 医生说她有流产先兆,幸亏就医及时,不然再来晚点孩子就保不住了。 黄玉秀听完后怕不已,当场就哭了,她十分庆幸自己听了劝。 “三哥,宝儿,幸好遇上了你们。”要是依着她自己,回家一躺,等老四去了上工,剩她一个人在家,出事了也没人知道。 结婚三年多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差点就因为她自己的疏忽大意没了。 幸好,幸好。 “大喜事呢,你好好躺着,我去把老四找来。”钟老三抱着钟嘉恬又去了电影院。 嗯,他是不会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钟老四已经等在电影院门口了,正在四处张望寻找父女俩的身影,两人一过来他就发现了。 “三哥,你们吃过了没,没吃去家里吃?”虽然三哥让他吃过饭再来,但他是亲弟弟,不能真让三哥来了县城还自己掏钱去外面吃。 “先别顾着吃,去医院看看你媳妇吧。” “啊?”钟老四有些懵,他今日回来自己还没见着媳妇呢,三哥先碰上了? 听说还上医院了,他脚步立马急起来。 等到了医院,听黄玉秀一说,钟老四也觉得庆幸,幸亏有他三哥啊! 因为黄玉秀情况不太好,夫妻俩决定先在医院住两天,钟老四回家给她收拾衣物,顺便向黄家父母报喜。 至于钟家,等钟老三回去自然就知道了。 很快钟老四就带着黄父黄母回来了,黄大嫂晚一点,来时手里提着个饭盒,里面装着鸡汤,是刚在国营饭店买的,家里突然接到这消息,要做也来不及。 黄母一见着女儿就红了眼眶,一可以说是死里逃生了,二是女儿结婚多年终于有了喜讯。 亲家和女婿是没当面说过难听话,但哪个家里结婚后不盼着添丁进口,玉秀虽然是工人,但没个孩子终究是有些气短的,她自己也担心女儿不能生老了没人管,这下终于放心了。 黄家其他人也围在床边问黄玉秀的情况。 钟老三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和钟老四说一声就准备回去了,也不知道这会还能不能赶上回公社的班车,赶不上就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还好钟老四没忘记借钱的事,没等钟老三提就主动将一百块塞了过来,“爸妈那里还得三哥帮我说一声,也让他们高兴高兴,过几天等我回去再亲自告诉他们。” 他一直没孩子,爸妈跟着操了不少心,只是怕黄家人心里不舒服,只敢跟他提了几回。 说起这事,钟老四又想起自己被冤枉的事了,她妈曾经还怀疑过是不是他不行,这怎么能呢,他行得很! 钟老三爽快接过钱,朝老四挥挥手,就带着钟嘉恬离开了医院。 “爸,妈,这次真的多亏了启潮他三哥和宝儿,不然女儿就要出事了。”黄玉秀提醒着两老,然而转头却看见钟老四一个人回来了,忙问,“三哥和宝儿呢?” “回去了,家里事多呢。” “怎么就回去了?你也不留一留,该请人吃顿饭的,倒是我们疏忽了!”黄母懊恼道。 “没事妈,三哥是自己人,等玉秀好点了,我再回去一趟,顺便当面跟我爸妈报个喜。” 黄母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不过对于没及时当面道谢,还是觉得自家有些失礼了,甚至还有些怨怪丈夫和儿媳,她没顾得上,这两人怎么也犯了糊涂。 由于这个原因,黄母琢磨着该好好准备一份谢礼,毕竟救了黄家的女儿和外孙。 —— 父女俩终究是没赶上班车,还是眼睁睁看着车子走远的。 县城到公社的班车一天就三班,早中晚,这会错过了,只能等傍晚,还有大半天呢,自是等不了的。 钟老三只能另外想办法,或者走路回去,但县城到公社怎么也得走一个多小时,公社到白河村也要一个多小时,光是想想就腿酸,他赶紧找了个地方坐下歇一歇。 忽然,他见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骑着自行车走过,忙起身追了两步仔细瞧瞧清楚。 还真是熟人。 呃,自己早上还骂过他妈是老虔婆。 那人正是沈老太的儿子,也是排行第三,村里人称沈老三。 沈老太是个招人厌的,但沈老三为人还行,钟老三对他是没有意见的,也不会因为才骂过人家的妈就不好意思搭顺风车,他赶紧把人喊停了,“沈老三,等等。” 追着喊了好几声,好在对方终于停下了。 沈老三疑惑地回过头,“钟三哥?真是你,我还以为自己幻听呢!” 钟老三喘着粗气问,“你这是要回村里?” “对,难得一日休息,回家看看。”沈老三也很上道地回问,“你们也回去?要不要载你们一程?” 自然是要,不然叫你干嘛? 钟老三点点头,既然要蹭车,总要有所表示,那就炫耀一下他家乖宝吧。 正要喊女儿叫人,就听见了自家小姑娘软萌萌的童声朝沈老三问好,“叔叔好。” 沈老三面露惊讶,“宝儿认得沈三叔?” 并不认得。 钟嘉恬诚实地摇了摇头,回道,“爸爸喊你了。” 钟老三原本还有些吃味,怎么不等他喊就叫人了,一见她这模样,又立马笑起来,面上开始夸,“我家宝儿聪明,听见你喊三哥,自然就知道该叫叔叔。”后面又补充了一句,“医生说了,这都是我们耐心教导的结果。” 这么一解释,沈老三就明白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和钟老三是一路人,都是爱孩子的好爸爸。 他望了眼钟老三怀里的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和他家小莓莓一样可爱,这就是浸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也得亏是长在了钟老三家,换了随便一家,就算是在他家,只怕也要被嫌弃死了,小莓莓那么聪明伶俐又漂亮的孙女他家老太太都能一口一个赔钱货,家里几个孙女就没有没被骂过的。 想到老太太,沈老三下意识就皱了眉,也有些担心家里怀孕的妻子。 钟老三顺利搭上了顺风车,一路上和沈老三唠嗑着到了村口。 下车后还在感慨,“没有车是真不方便,今日若是没遇上你,我就要走路回来了,白白浪费几个小时。” “是该买一辆,有车确实方便很多。” “可是它贵啊,这票也不好弄。” 沈老三四下看了看,忽然压低声音道,“也不一定要买新的,我这个就不是。” “不是新的?”钟老三一脸惊讶。 “旧的,重新上的漆。” “这是怎么弄的?” 钟老三打算好好问一问,迎面却遇上了几个村里人,赶紧收了声。 之前只知道沈老三买了自行车,却不知道是二手的,但刚才一上车他就发现了,所以才会出声探口风,要是价钱合适,他也准备买一辆,日后无论去县里还是公社都方便,还节省时间。 沈老三也看出他心动了,小声道,“这会不方便说,回头我上你家去,顺便我还有点事拜托一下嫂子。” 钟老三自然应了。 7、第 7 章 熙姐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她爸爸和妹妹盼回来了。 大老远见到人就跑着迎了过去,大声喊道,“爸,宝儿,你们可回来了!” “这么想我们呢?” “那是!”还感叹了句,“半天好长啊!” 她坐得小屁股都要麻了。 “我看你想的是罐头。”钟老三把手里挎的布袋递了过去,“帮爸拿着,手都勒疼了。” 这布袋子是家里做衣服剩下的一些不能用的碎布头拼接而成,难看是难看了些,不过易携带,东西也装得多。 熙姐轻松接过,悄悄扒开往里瞄了眼,如愿看到里头躺着三个罐头,嘴都要笑裂了。 “你先拿回家,爸得去趟老屋。” “怎么了?” “你四叔家要有弟弟妹妹了,爸带宝儿去给你爷奶报个喜。” “我也去!” 报喜是好事,她奶一开心肯定要分好吃的! 熙姐贼精,噔噔噔地提着布袋就往家里跑,没一会就拉着小政哥又跑了出来。 “把门关上,别遭了贼。”钟老三提醒。 熙姐回身关好门,父子几个朝老屋走去。 大人们都去上工了,剩下胡秀兰带着三个小的在家。 胡秀兰正在劈柴,看见钟老三连忙停下手中的活,伸手就将钟嘉恬接了过去,嘴里连声问,“宝儿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自然都好,医生还夸我呢,说我细心耐心用心,所以才能把咱宝儿照顾得这么好,是我的爱让宝儿康复了。” 听他这么夸自己,胡秀兰下意识就要反驳,但随即一想,他这么说也没错,别的不谈,单就照顾孩子这方面,老三做得还真是无可挑剔,也是因为他的态度,自家人才会跟着心疼小孙女。 所以难得的,钟老三得了他妈一句夸,“是做得挺好的,好了就好。” “奶,爸是来报喜的。”熙姐见她爸迟迟不说正事,终于忍不住提醒,宝儿好了的事还用多问吗?早就好了呀! “报什么喜?”胡秀兰一脸疑惑。 钟老三好笑地撸了把熙姐的脑袋,“这么沉不住气。” 然后才转向胡秀兰道,“老四媳妇怀上了,这不,我一回来就赶来告诉你一声。” 胡秀兰大喜,“当真?” “这我还能骗你不成,让你发现是假的还不得逼着我陪一个孩子给老四?” 他又将今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胡秀兰还没高兴完呢又被吓了一跳,急道,“医生说卧床休息就能保住孩子?” “那肯定的,没把握人家也不敢这么说,不过她这个工作倒是不好做了,就是不知道会找谁来顶岗。”钟老三说着朝他妈眨了眨眼。 胡秀兰不用问就知道他又想占便宜了,不过没拒绝,却直白道,“这事我应不了你,等回头跟老四说说,让他跟玉秀提一提。” “行,只要娘提了,成不成的也没关系。”这事钟老三一点都不担心。 有好处当然要想着自家人,更别说,还有他和宝儿陪着上医院这一出,四弟妹肯定会答应的。 没错,钟老三盘算着让贺云珠去顶岗,黄玉秀的工资怎么也有三十几块一个月,还有不少粮票布票什么的,即使只是顶两三个月,也是赚到,怎么也比种地轻松。 贺云珠力气是大,但在地里干活日晒雨淋的,总归是辛苦,钟老三心疼着呢。 胡秀兰又详细问了问黄玉秀的情况,钟老三把从医生那听来的复述了一遍。 “老实说,当时要不是宝儿一直喊她四婶去医院,我们都没往这上面想,可见这孩子福大命大,以后肯定也顺风顺水,妈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等过几日老四回来,你再好好问问就是。” 胡秀兰听得连连点头,幸好遇上了老三和宝儿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抱着钟嘉恬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将人揉进怀里稀罕,“咱宝儿真是个小福星呢。” “那奶,你准备怎么奖励宝儿?”熙姐一脸兴奋问。 “你这馋丫头,是你自己想要奖励吧!” “我们是来报喜的,奖励当然也有份,茜姐小乐还有小旭也要见者有份!” 大房二房几个孩子闻言,均是双眼一亮。 胡秀兰被她这话逗笑了,“好,奶请你们吃糖。” “是大白兔吗?”熙姐知道,她奶屋里有一个柜子,里头锁着的全是好吃的,她最惦记的就是大白兔奶糖,那味儿吃过一次后真是让人久久忘不了。 胡秀兰把钟嘉恬还给钟老三,转身进了屋,很快就提着一个袋子回来了,伸手进去一人给抓了一把,也不是瞎抓,每人六颗,十分讲究均匀。 不过钟嘉恬多了三个,是对她的额外奖励。 熙姐和小政哥当然不会妒忌,大房二房的三个孩子也懂事,他们能分糖本来就是意外之喜。 二房的钟嘉旭当场就拆了一颗,急急地往嘴里送,还差点把糖给弄掉了,惹得大家笑了一番,相比之下,大房的钟嘉乐就一点也不毛躁,比钟嘉旭还小一岁呢,才五岁的小娃娃,吃得那叫一个慢条斯理。 茜姐见几个弟弟妹妹都吃了,她也拿出一颗吃起来,甜得眯了眼。 想骗她奶的东西可不容易,也就三叔和熙姐才敢这么大胆,而且每每都能成功! —— 傍晚贺云珠下工回来,见几个孩子正围在饭桌边数糖。 其实就熙姐一个人在数,另外两个不用数就知道还剩多少,就是凑个热闹。 “一共多少颗?”贺云珠笑问。 熙姐已经七岁了,明年六月就要去上学,为免她去了抓瞎,钟老三已经慢慢在教她一些浅显的知识。 怎么说他也是念了初中的,教一些小学的东西绰绰有余。 熙姐:“数清楚了,一共十七颗!” 钟老三端着菜出来,决定再考考她,“奶给了宝儿九颗,你和小政哥各六颗,一共是多少颗?” 熙姐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但是好像不够用。 钟老三换了个问法,“这里一共十七颗,宝儿吃了一颗,小政哥吃了一颗,你吃了两颗,这样算算看?” “十七颗加一颗就是十八,十八又加一颗是十九,十九加我的两颗,十九二十二十一……一共是二十一颗!”熙姐大声道。 她能从一数到五十了呢,这难不倒她! “所以九颗加六颗再加六颗一共是多少颗?” “二十一!” “对了。” “对了有奖励吗?” “今晚可以吃一块罐头。” 熙姐立马欢呼雀跃起来,连忙跑进屋里把一个罐头拿了出来,就放在饭桌靠墙那边,吃饭时都看着。 钟嘉恬也有些期待。 钟老三知道孩子们嘴馋,吃完后碗筷都没收拾就喊贺云珠开了,她力气大,不用费劲。 瓶盖一打开,一股黄桃混合着糖的香味就飘出来了,连小政哥都忍不住吧唧了下嘴。 一个罐头里面没几块,五人一人分了一块后就没剩多少了,每个人都吃得很慢,细细品嚼着,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真好吃啊,等我以后赚了钱,一定要买好多好多罐头,每顿吃一罐!”熙姐豪气道。 钟老三趁机诱导她,“那你要努力读书了。” “努力读书就能赚钱吗?” “当然,想去城里当工人就要读书。” 工人能赚钱,三岁小孩都知道的,熙姐大声宣布,“那我要努力读书!” 她说完还转头各拍了拍了小政哥和钟嘉恬的肩膀,继续放着她的豪言壮语,“小政哥和宝儿也要努力读书,我们以后都要当工人,赚很多很多的钱,我们要天天吃罐头!” 不,我们要当老板,当富一代,两个小的默默道,面上却附和着,“我们会的。” 钟老三和贺云珠见状很是欣慰,“记住今天说的话,都要好好努力啊,爸爸妈妈以后就跟着你们吃香喝辣了。” 熙姐挥着小拳头,“吃香喝辣!” 玩闹了一会,钟老三去刷碗,顺便把贺云珠叫了过去,然后将今日的事还有他打算让她去顶岗的事说了。 贺云珠当然是愿意的。 “可是我们就要盖房子了,还要照顾几个孩子,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没问题,孩子们乖着呢,熙姐也懂事,她很能干的,像你。”钟老三又想起自行车的事,“我准备让沈老三帮忙搞一辆旧的自行车,到时候你想家了,想回来看看也方便。” “买车?可家里的钱恐怕不够吧。” “先看看再说,太贵肯定买不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沈老三的声音,“三哥嫂子在家吗?” “在呢!”夫妻俩应声迎了出去。 沈老三手里提着个网兜,兜里是三个梨子,他递给钟老三,“给孩子们甜甜嘴儿。” 钟老三也不客气,接过后将人请进了屋。 他记得沈老三说有事要拜托自家媳妇,也就不着急说自行车的事。 沈老三也不搞那些弯弯绕绕,直接说明了来意。 他媳妇林静芳要生了,估摸就是这两三天的事,他担心自己到时不在,他媳妇说了,感觉这一胎还是个女儿,老太太知道了肯定要不高兴,指望她是指望不上的。 对于自家老太太,沈老三是不放心的,二嫂是老太太的狗腿子,就想着占便宜,也靠不住,大嫂倒是靠谱,但她要忙活家里家外,就怕到时候也顾不上,所以只好拜托贺云珠帮着看顾一二。 要说沈老三为什么拜托钟家,因为他觉得,自己和钟老三是同路人,都是爱孩子的男人,不论男女。 正好又有自行车的事,他想着自己帮了对方这个忙,看顾他媳妇的事对方也会多上心几分。 除了贺云珠,沈老三还拜托了隔壁的达婶,毕竟是近邻,有个什么动静还得他们帮着。 这事,贺云珠没多想就答应了。 沈老三道了谢,然后主动提起了自行车的事。 “不过我也得跟三哥透个底,一般没有大问题的人家也不会卖,卖了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总之这事得看运气,多久不好说。” “我理解,那就拜托你帮忙留意着了。”钟老三早有心理准备,这要是能随便搞到,谁还买新车?贵的要命! 8、第 8 章 沈老三走后,钟老三还在跟贺云珠嘀嘀咕咕。 “以前怎么没发现沈老三这么精明,谁能想到买废车,再私底下找人修呢!” 说实话,钟老三以前甚至还觉得沈老三是个蠢蛋,他家老太太是个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居然还不快快分了家,任凭老婆孩子被老太婆欺负。 沈老太平时和无冤无仇的村里人都处得不怎么样,可想而知作为婆婆是个怎样的人,而且她又极度重男轻女,随便从她家门前经过两回,就能听见她骂自家孙女或者指桑骂槐其他姑娘,什么赔钱货讨债鬼的顺口就来。 别说是被骂的人,旁人听得多了都觉得窒息,钟老三就十分不能忍,要是钟家有人这么骂他家熙姐和宝儿,他估计得提着刀上门把人收拾了。 “我倒觉得他一直挺聪明的,也就沈老太那偏心到没边的老婆子才会眼瞎看不见,当初要是供这个读书,早就是城里的正式工了,她还能跟着享福,偏偏把沈老四个好吃懒做的当个宝,宠得跟个资本少爷似的,为了供他花用,把家里人都压榨成什么样了,沈老头也是个糊涂的。” 贺云珠鲜少这么背后说人,可见对沈老太两口子和沈老四都非常看不上眼了。 她当然不是瞎说。 村里人大多一年里也去不了两次县城,去年她也就去了两次,两次都让她遇上沈老四呼朋唤友地朝国营饭店去,当时她就皱了眉,为了防止冤枉人,她还特地悄悄跟了进去,被迫点了一碗面,花了八分钱。 结果是,她没冤枉沈老四,就是他请客吃饭,被人捧得飘飘然时还约好了下一顿。 自此,贺云珠对沈老四的印象就差到了极点,她倒没四处跟人说,就是回来后告诉了钟老三和钟家其他人,免得人家说她造谣坏了沈老四的名声。 然而她能碰见这事,村里其他人也能,沈家老四大方请人吃饭的事还是被传回了村里,毕竟次数多,总有能碰上的。 好笑的是,沈老太还以此为豪,又骂别人看不惯她家老四会读书会交朋友,总之就是说她儿子在城里吃得开她骄傲。 且不说沈家其他人知道这事后是个什么心情,就说村里人,早就鄙夷得不行了,又不是地主土豪,这么花用也不知道吸了几个兄弟多少的血,就这样还护着,沈家迟早闹翻,反正他们要告诫亲朋戚友,绝对不能将女儿嫁进沈家,风气就不好! 沈老太对此嗤之以鼻,她家老四以后是城里人,农村这些丫头片子她还看不上呢。 村里人知道了也只是笑笑,别惦记就行,倒是要看看沈老四最后要娶哪个神仙城里人。 最近听说沈老四还真处了个隔壁公社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在县里找,其他人也不知道,只冷眼看着最后的结果了。 这些都不关自家事,钟老三和贺云珠也懒得过多关心。 第二天沈老三就回县里了,他是运输公司的临时工,还想着能转个正,不好请太多假,走之前还往拜托过的人家里又走了一遍。 他哪知道,当天林静芳就发动了,生了整整一天,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贺云珠想着都答应沈老三了,自己要上工没工夫整日盯着,就嘱咐熙姐多留意。 这时候熙姐的人脉就显现出来了,村里上到十岁下到三岁的小孩都叫她一声熙姐,因为她力气大,玩拔河时,三个十岁的男孩子都拔不赢她,她的性格又爽朗活泼,也不会仗着这个欺负人,大家都喜欢和她玩。 熙姐得了吩咐,转头就去找了一众小伙伴,让有空的人以沈家为中心往周围散发,边玩耍边注意动静,有事就来告诉她。 大些的要干活,五六岁这种还是有时间的,忙不迭就应了,自觉有一种被大佬看中的自豪油然而生。 钟嘉恬还悄悄和小政哥咬耳朵,“我觉得熙姐有成为大佬的潜质,要不要培养一下?” “她发光发热的时候估计正是严打时期,你确定?” “那还是算了。”小命要紧。 有熙姐的‘小弟’时刻看着,林静芳要生产的消息很快就被贺云珠知道了,当时正是午歇的时候,倒不必特地请假。 贺云珠到沈家时,作为另一个被拜托的对象达婶已经在了,她接生经验最丰富,正指挥着沈大嫂忙进忙出准备东西。 难怪沈老三不放心呢,沈老太此时被沈二嫂搀扶着,就杵在她自个屋前,近身都没近身。 贺云珠懒得理会她们,洗完手就径自进了屋,也不管沈二嫂在身后嘟囔,“这一个个的,都当咱们沈家是菜市呢。” 又暗示沈老三把外人当好人,反倒防着自家人。 沈老太拉着张脸,屋里的沈老头面色也很难看,至于沈大哥和沈二哥,生孩子这事他们帮不上忙,扛着锄头收拾自留地去了。 沈大哥走时眉头能夹死苍蝇,总觉得这个家要不太平了。 就算他一向孝顺,这回也觉得两老做得有些过分。 贺云珠进屋后什么都没问,只听达婶的吩咐,可几人忙活了大半天,孩子也只露了个头,林静芳却没力气了。 达婶帮她推肚子,但她毕竟年纪大了,陪着耗了这么久,也累得够呛,便吩咐贺云珠来。 贺云珠帮着娘家嫂子接生过,又有达婶在一旁指导,还算镇定,这样又过了许久,‘哇’的一声啼哭,孩子终于落地了。 “是个手脚齐全的小姑娘。” 林静芳拼着一口气撑着,直到听见这一句才沉沉睡去。 这晚贺云珠和达婶是在林静芳屋里凑合的,期间自家人送来了吃食,倒是沈家人,除了沈家大房两口子,其他人都没露面,这一家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没见过这样的。 第二日一早,沈老太终于露面了,但得知生的是个女儿,面上真是一点也不掩饰,张嘴就是一句,“又是个赔钱货!” 然后转头就走了。 林静芳坐在屋里,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心照顾两个女儿。 她大女儿才三岁,被昨日家里闹的阵仗吓着了,沈大嫂让她家沈兰帮忙看着,昨夜就睡在了大房屋里,今早才回来的。 贺云珠和达婶见林静芳和孩子都没什么问题,吃食又有沈大嫂送,告辞一声便准备离开。 “达婶子,钟三嫂,这次多亏你们了,我现在也不方便,回头等我家那口子回来,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达婶摆摆手,“乡里乡亲的,说什么谢不谢,若是有事让你家小阿莓去隔壁喊一声。” 林静芳应了,这个时候就不客气了。 贺云珠和达婶出了沈家,这才有机会问起昨日的事,两人站在达婶家的院子里说了好一会。 达婶去得早,又寻着机会探了沈大嫂的口风,林静芳虽然痛着,但或许心中憋闷不吐不快,也说了不少,达婶知道的自然就清楚,她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到底是没忍住,最后还是狠狠将沈老太鄙夷了一番。 “这老太婆真是我活了几十年见过的最让人恶心的极品,竟然要儿媳妇拿出陪嫁去给她儿子当彩礼,问遍整个大队整个公社都没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贺云珠也被这一出惊住了,简直不敢相信! 她回到家眉头都是皱着的,却不知,沈家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白河村。 倒不是达婶说的,昨日沈家的动静闹得不小,自然有那些好事的去打听,又有当时在周围的孩子听见的一些,还有沈二嫂不想出钱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事就捂不住了。 钟老三和孩子们一脸八卦地围上来,先是关心她有没有累着,然后就问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 “我也才听达婶说呢,你们就已经知道了?” 钟老三扶着她往凳子上坐,一语道破真相,“八卦这玩意的传播速度超乎你的想象!” 原来林静芳忽然发动是因为被人拉扯撞到了肚子,而这个人无疑就是沈老太。 事情的起因还是沈老四。 沈老四和那个家在公社的姑娘处了一段时间,双方都比较满意,主要是女方家里承诺可以给沈老四安排一个公社坐办公室的工作,沈家这边就马不停蹄开始准备彩礼了,生怕错过这村没了这店。 但是也有难处,女方家要的彩礼比较多,现钱要五百,还要一辆新的自行车,一台缝纫机,衣服棉被暖壶等也不能少。 先不说这些东西集全家之力凑不凑得齐,问题是谁愿意啊? 前头娶的几个媳妇,哪个见着有这三分之一,不,哪怕五分之一的彩礼,她们就都不吱声了! 沈老太说得好听,什么彩礼就是去女方家里走一圈,回头还是送回来沈家,况且等老四有了好工作,再帮自家哥哥们安排个位置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然而几个儿子媳妇听得只想呵呵。 什么送回沈家,是送回沈老四家吧!还安排工作呢,等老四自己先有了工作再说吧! 反正他们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一出连任劳任怨的沈大哥都有了怨言。 沈老太疼爱幼子,但还要仰仗大儿子,二儿子她一向指望不上,只能将算盘打到老三身上了。 她也知道老三不好拿捏,便盘算着趁他不在,拿捏住林静芳这个儿媳,只要她松了口,回头老三也不能说什么。 林静芳差点被她气得孩子当场出生,沈老太也是敢开口,除了盯上了沈老三的自行车,还要她陪嫁过来的缝纫机! 除此之外,每家还要出两百块! 光是两百块就没人同意了,这老太婆还揪着她一家来薅,既然这样林静芳也懒得费口水多说,丢下一句,“办不到!” 转身就准备走。 沈老太最喜欢摆婆婆谱了,当即拍桌而起,开口就骂,觉得一向软弱的三媳妇仗着肚子落了她的面子,还要上手,林静芳当然不能真任着她动手,沈大嫂沈二嫂也上前阻拦,拉扯之间林静芳就被推了一下,提前发动了。 钟老三把传言说完,再次向贺云珠确认,“真是这样?” 贺云珠点点头,“和达婶说的差不多。” 只是少了林静芳说的一段,那老太婆见她疼痛难忍,还想借此逼她就范应了彩礼的事,不然不给她接生,还好达婶及时赶到,有外人在,沈老头到底不好由着老婆子继续闹,林静芳这才被送回屋子生产。 得知还有这么一段,别说钟老三了,几个孩子都一脸鄙夷。 钟老三讥笑道:“以前还觉得沈老叔老实木讷,现在看来,比沈老太的恶心也不遑多让,要是没有他的支持,哪怕他出一句声,那老太婆敢这样?” 贺云珠深觉有理。 9、第 9 章 沈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但是由于沈老三不在,这事暂时没被掀起来,然而大家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之前最后的宁静。 支书觉得这事影响挺不好的,还把沈老头叫过去说了一顿。 “你家要准备多少彩礼大队管不着,但是差点闹出人命的事影响也太恶劣了,要不是知道老三是你家亲生的,我还以为是外头捡回来的呢,他人不在,家里不说多照顾他妻儿,还搞这么一出,回头他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沈老头挪了挪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他也有些后悔没阻拦老婆子。 闹成这样,老沈家丢大脸了。 支书主要也是个警告,毕竟是家务事,他也不好多管,将人说了一顿就放回去了。 沈老太知道这事后,还在家里骂骂咧咧的,“我亲儿子我想怎样就怎样,我生他养他还错了不成,弟弟结婚,做哥哥的就应该出钱出力!” 骂完又开始哭,“我真是个命苦的,老四好不容易找个好对象,偏偏就是有个搅家精看不得他好,这娶的是个什么丧门星啊,净生赔钱货!” 沈家其他人都懒得吱声。 沈大嫂心里冷笑,最大的搅家精就是你这老太婆! 胡秀兰刚好从沈家门前经过,听见沈老太的哭嚎,心声和沈大嫂一模一样,但她懒得理别家的闲事,此时正拎着大包小包准备进城去看老四媳妇。 不过等了两天,她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老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打算亲自去县城看看情况。 哦,顺便提一提顶岗的事。 老三这兔崽子,生怕她忘了,这两天每每见着都要暗示一番,搞得她都有点烦了。 而县城那边,钟老四和黄玉秀也说起了岗位的事。 黄玉秀需要卧床休息,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继续上班了,又不能一直请假,再说了,干嘛浪费这样的机会,暂时让给亲朋戚友还能得个感谢。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三嫂。 要不是她的岗位不太适合男人干,她就直接给三哥了。 经过这一次的事,钟老三和宝儿已经成为黄玉秀心中最感激的人第一位,有点什么都忍不住想起他们,还想着要是能生一个像宝儿这么讨喜的孩子就好了,要是跟她一样是龙凤胎的话更好! 只是黄玉秀觉得三嫂可能会放心不下家里,不一定肯进城来,毕竟也只是临时顶替。 所以这会正和钟老四商量着要不要说。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伴着她家大姐的大嗓门,“玉秀,是我,大姐!” 黄玉秀从小和这个大姐不对付,不愿应声,只让钟老四去开门,不用说,肯定是还没死心呢。 但是她已经打定主意了,无论大姐怎么说,也不可能让大姐的小姑子顶岗的,不乐意! 黄大姐昨日就来过一回,今日又来了,带的还是两扎菜干,她觉得反正小妹过得比她好,她拿好东西来难道小妹真好意思收? 刚好黄大嫂上门送鸡汤,也瞧见了,心下觉得好笑,也不怪小姑子不愿,就这诚意,比着人家钟兄弟平时送的都差远了,还想要工作呢! 她这大姑姐一向抠门,上门就会带把嘴,可连求人都这么小气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当然,她也不会多嘴,把东西送到就回去了,只是到家后还是和婆婆提了一嘴。 虽说大女儿也是亲生的,但也不妨碍黄母听了后也觉得大女儿吝啬。 黄大姐先前还找过黄母,想让黄母替她开口跟黄玉秀说,那样妹妹肯定不好拒绝自家亲妈,却不知黄大嫂把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提醒了一句,黄母也不糊涂,没答应,让她自己去说。 果不其然,黄玉秀不愿意。 这不就开始第二轮攻击了。 要是还来第三回,黄母就要出面赶人了,没得打搅人养胎。 不过黄大姐是没脸再来一回了,她还没走呢,胡秀兰就到了,她的那两扎菜干还放在桌上,被胡秀兰的大包小包一对比,顿时显得寒碜无比。 胡秀兰不止带了自己存的好东西,还有三个儿子家给的,一样样地拿出来,告诉钟老四和黄玉秀都是谁家的心意。 哪一样都比那两扎菜干好! 黄玉秀还损,她特地拿起一捆钟老三家的菜干,笑着对胡秀兰道,“妈,三哥家晒的这个菜干成色真好,和别的一对比就知道绝对是上品。” 别看都是菜干,也有分好坏的。 偏偏胡秀兰对前面的事不知情,闻言又瞄到黄大姐带的那两扎,以为她说的对比就是和这个对比,一把将那两扎菜干扒拉到一边,“你三哥别的事可能不在行,但是种菜做饭这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只要他肯做,比我做得都好呢,这菜就是他打理的,又亲自晒好,的确是好品相。” 最后无形中又狠踩了黄大姐一脚,“菜干咱不缺,别吃那些陈年的,吃新鲜的。” 黄玉秀看了她大姐一眼,笑着应声,“有新鲜的,谁还吃陈年的。” 黄大姐终于忍不住起身告辞,却没回家,转头就去了黄母处诉苦诉委屈。 然而刚诉到一半,黄玉秀又带着胡秀兰过来了,手里提着东西。 黄母原本就被她哭得有些不耐烦,见状立马撇下她招呼胡秀兰去了,两亲家聊得别提多亲热。 黄玉秀还当着众人的面问胡秀兰,“如果我让三嫂帮忙顶两三个月岗,三嫂会不会同意?” 同意,哪能不同意?! 然而面上胡秀兰一点也没急切,很是矜持道,“这个应该没问题,不过你应该也听老四说了吧,你三哥家准备盖房子了,在等批条子,如果材料准备充足就要动工了,我还是先问问吧。” “砖瓦还没买到?” “这个得排队呢,可能要一阵子。” 黄玉秀闻言看向了黄大嫂,“大嫂,你娘家姐夫是不是在砖窑厂,能帮个忙不?” 要等批条子主要是没货,要是自己有门路,自然不用等。 黄大嫂没想到小姑子会这么直白地问,不过既然都这么问了,她倒是也乐意帮这个忙,反正就是动动嘴的事,帮了小姑子,在婆婆面前还能挣个面子,钟家也会念她的好。 “行,回头我打个电话问问。” “有大嫂出马肯定没问题。” 胡秀兰也出声道谢。 黄母笑道:“亲家客气了,咱们本来就是亲戚,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除了旁边的黄大姐不太得劲,气氛十分融洽。 胡秀兰在县城待到傍晚,算着时间又带着大包小包去搭班车,这里面主要是黄母给钟老三家的谢礼。 一下车就看见三儿等在附近,身旁停着辆自行车。 “要不是替你办事,哪能想到你还能这么殷勤!” “这不是废话吗?” “你这兔崽子,说点好话会怎样,真是气死我了!”胡秀兰坐在后座,一巴掌拍在了钟老三的背上。 “哎哟我的亲妈呀,小心一会我俩一起栽田里去。” “要是栽了说明你技术太差。” “我这才学多久?人家的车也不好总借来练习,摔了可赔不起,要不你借钱我自个儿买一辆,我日练夜练保证能把技术练好,到时候你要去县城甚至省城,我都载你去,没事还能去隔壁大队兜兜风。” “借钱借钱,整天就知道借钱,借钱不用还吗?!” 你要是愿意,可以不还的,但考虑到自己现在裸露的后背,钟老三强忍下了这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欠揍话。 胡秀兰也懒得和他胡扯,真是什么都能扯到钱上,这小子就惦记着从她这抠钱! 两人转而说起了顶岗的事。 “成了,后日开始上工,能干到年前。” 也就三个月不到的事,等过完年,黄玉秀的肚子也四个多月了,正是稳固的时候,刚好能去上班。 “我就知道没有妈你搞不定的事!” “这也不是我的功劳,主要还是你和宝儿做了好事,老四媳妇和黄家也懂得知恩图报,记得跟你媳妇说,既然去了就好好干,说不定还有别的机遇呢。”刚说完自己却又改口了,“算了,你媳妇一向是个靠谱的,不说也知道该怎么做,你就跟她说,不用担心家里,有我和你几个兄弟和嫂子呢。” 钟老三还未应声,就又听她说起砖瓦的事。 黄大嫂答应帮忙后,就趁着还没到上工时间去给自家姐姐打了个电话,她姐夫是砖窑厂的领导,走点方便之门也没多难,正好厂里刚出了一批货,让钟老三明日就去付钱拉货。 这算是意外之喜,钟老三夸他妈的话更像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一路夸到了村口。 胡秀兰下车后将黄母给钟老三的东西塞了过去,“你黄家婶子给的。” 钟老三一听就知道是谢礼了,不客气地接过,刚才还满嘴好话呢,这会又开始嘴欠了,“这是全部吗?” “怎么,还怀疑我昧下了一部分不成?你这兔崽子,真是一天不气我两回就不舒坦是不是?!”胡秀兰气得要拧他。 这小子,嘴甜的时候是真甜,但嘴欠的时候也是真的让人恨不得用鞭子抽他一顿。 钟老三嘻嘻一笑,“我也不过随口一问,我去还车啦!” 赶紧推着车跑了。 胡秀兰也没去追,又骂了两句兔崽子,转头朝自个家方向走了。 自行车是借支书家的,钟老三还车的时候顺便又借了大队的牛车。 他盘算着,一辆牛车再加两辆手推车,拉过两日应该就能拉完。 吃过晚饭后,夫妻俩就分头去找人。 第二天一早,贺云珠的亲哥亲嫂还有一个堂兄弟就到了。 钟老三刚把粥出锅,就听见喊门声。 熙姐自告奋勇跑出去开门,跟着就是她响亮的嗓门,“大舅舅,大舅母,胜堂舅!” 贺云丰单手将她一提一抛,眨眼间熙姐就坐在了他的手臂上被抱了起来,顿时就高兴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别看贺云丰只是中等身材,看着也不是特别壮实,但他力气比贺云珠还要大一些,干力气活那是小菜一碟。 因为力气大又能干,兄妹俩都是大队里的名人。 后出来的小政哥和钟嘉恬,也享受了熙姐同等的待遇,不过小政哥是坐在贺云丰另一只手里,而钟嘉恬则是被舅母董姣姣拎了起来抱着。 她坐在舅母怀里时还有些懵,自己被养得好,这小圆身子可不轻呢,大舅母怎么也这么厉害?! 昨晚小政哥告诉她,说自家舅母也是个大力士的时候她还不相信,据说舅母还是几年前自愿下乡的知青,也就是说她是个城里的妹子,可城里人不应该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吗? 钟嘉恬真的被震惊到了,她家居然出现了三个大力士,还有一个养成中的熙姐,在主要靠力气吃饭的农村里,还不得羡慕死十里八村的人? “小宝儿,你妈妈说你会喊人了,喊一声舅母来听听?”董姣姣软着声音哄道。 钟嘉恬回过神来,主动搂了她的脖子,乖乖地喊人,“舅母。” 贺云丰惊喜道,“真会认人了?那宝儿猜猜我是谁?” 他伸手揽上了董姣姣的肩膀。 “大舅舅。” “这么聪明?” 钟嘉恬给他一个‘那是’的表情,又转头去喊贺云胜,坚决不落下任何一个人。 “哈哈哈,咱宝儿真好了。” “我看不止好了,还很聪明呢!” “长得就是一副聪明相。” 钟嘉恬:但愿是真的吧,这样以后读书就不用太费劲了。 10、第 10 章 几人站在门口说话,贺云珠挑着水从外面回来,贺云丰见状主动上去帮忙。 两桶水倒下去,水缸才满上来那么一点,他就有些嫌弃水桶小。 这样得跑多少趟才能灌满啊! 要是水缸能挑,他想直接用水缸。 钟老三在一旁不敢吱声,像他大舅子这样的大力士,是不会理解他这种一般人的,他用自家的水桶挑满走一趟就够呛,他居然还嫌小! 其实贺云珠也觉得小,不过现在大家用的都是这种尺寸,没有更大的了。 白河村相较别的村算好的了,有三口井,哪家去取水都不会太远,但挑水也是个力气活,尤其是爱干净用水多的人家,得分工合作,指望一个人是不成的,像贺云珠这种气力大的倒还好,就是觉得要跑来跑去麻烦,她盘算着等盖了新房子,要不要在自家院里打口井。 然而打一口井也不便宜。 真是哪哪都要钱! 贺云丰去帮忙挑水,董姣姣也没有不高兴,反而招呼其他人进屋,看见桌上用搪瓷盆盛出来的粥后说,“我们都吃过了,你们没吃就赶紧吃,一会粥该凉了。” “正好我带了新做好的酱,你们尝尝,味道还不错的。”说完将手中提着的两罐东西递给了贺云珠。 贺云胜明显已经尝过,立马附和,“何止是不错啊,我家昨日才问嫂子要了一碗,已经快没了。” 这东西,都不好说它下饭,是费饭! 董姣姣喜欢下厨,经常自己捣鼓一些吃的,尤其做酱料,很有一手,来往密切的亲朋吃过后总忍不住开口讨要,村里的知青还拿东西换呢,她靠这个换了不少自家买不到的好物。 贺云珠打开一罐闻了闻,一阵香味扑鼻,仿佛有肉香,“还放了肉?” “放了一点点,主要是豆豉和辣椒,另一瓶是香菇和辣椒。” 钟嘉恬一听双眼噌的一下就亮了,下意识去找小政哥对视,两人凑在一起悄悄嘀咕,“莫非舅母要成为这个年代的某干妈创始人?” 小政哥:“也有可能是未来味业届的大佬。” 酱油制作并不是很难,可能就是周期长一些。 这么一想,钟嘉恬就有些激动了,迫不及待地问,“舅母好厉害,你会做酱油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舅母会的话,这样以后我们就不用去供销社买了!” 她突然说出这一番话,倒是令几个大人都有些意外。 董姣姣道:“简单的酱油酿造原理我的确知道,我姥姥以前就自己制作过酱油,但我自己没有试过,不过应该不难。” “那就试一试!” 钟老三闻言,疯狂给嫂子使眼色,生怕董姣姣拒绝,他家宝儿难得提的要求呢。 董姣姣接收到信息,应了,“好,舅母回去就试。” 主要用料自家都有,用小量试验一下倒是无妨。 钟嘉恬高兴道,“到时候舅母可以做很多很多不同的酱油。” 小政哥也在一旁补充,“还有不同的酱料酱汁,炒菜的时候放一点就能很好吃的那种,就像味精一样的。” 董姣姣应声,“好,舅母回去就好好琢磨琢磨。” 钟嘉恬和小政哥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两个字:有戏! 董姣姣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刚开的那罐酱,被你一勺我一勺的,瞬间去了大半,据说已经吃过的贺云胜,又在钟家吃了三碗粥。 贺云丰和董姣姣因自家想吃就能随时吃到,只象征性吃了一小碗。 钟老三赶着时间吃好早饭就要去大队取牛车,被贺云丰喊住了,说他找人借了车,估摸一会就到。 这时候钟家父子几个也到了,还带着自家的手推车,闻言又将车送了回去。 钟二哥刚送完车从老屋过来,达婶家的启林就气喘吁吁地跑到钟家来喊钟老三,“三、三哥,村口来了一辆汽车,说是找你的。” 贺云丰笑道:“来了。” 众人还想着要忙活好几日,没想到贺云丰能借来这家伙儿,倒是省事很多,一天应该就能拉完。 “大哥,你上哪弄的这家伙?” “我去年不是帮运输公司盖房子吗,老林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之后一直都有来往,他是老司机了,借辆车干点私事还是可以的,不过得给租金。” 贺云丰悄悄和钟老三说,“老林借是一天三块,不过我说给他五块,还管两顿饭,毕竟人家是来帮忙的。” 五块绝对不算便宜,不过钟老三觉得值,有了这车能省好几个壮劳力一两天的时间呢,早不止两块钱了。 而且这也不是两块钱的事,还得有他大舅哥的面子。 一行人来到村口,汽车周围站了不少村民在看稀奇。 钟嘉恬被贺云珠抱着,也看热闹来了。 这汽车在她和小政哥看来,要是放在以前,估计已经是不被允许上路的程度了,不是说车型老,而是破旧。 但如果不旧的话,私人估计也不好借。 别人不知道这两个小豆丁还挑剔了一番,在他们眼里,这铁家伙再旧那也是了不起的物什,能用就是宝贝。 几人商量了一番,准备让钟老三留下,其余人去砖窑厂装车,反正卸车的时候不需要人力,车斗一卸就行。 主要是钟老三是这一行人中最弱的,大家都有个共识,他去了也帮不了多少,还不如留下来,等第一车东西拉回来,也要有人在这边看着。 贺家兄弟都是骑车来的,这会也要骑过去,瓦片和砖头不同,卸车也要人力,汽车回来时坐不了那么多人,自行车正好带人。 于是贺云珠骑车带董姣姣,贺云胜还是骑自个儿的车,贺云丰和钟家父子几个跟车过去。 黄大嫂姐夫和她娘家是一个公社的,砖窑厂也在这边,和南山公社紧邻,不算远,有车就更近了,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 因为事先打个招呼,付钱后就能把东西拉走。 几个人一通忙活,不用多久就装满了一车,完了运回白河村,在基地边上那么一卸,又开始跑第二趟。 装卸瓦片的时候就得小心,不然碎了一片都要心疼。 一天下来,除了砖瓦,其他用料也都摆在了基地边上,随时都能动工。 晚饭依旧是钟老三掌勺,做了四菜一汤,腊肉炒豆角,小葱炖豆腐,清炒土豆片,还有一个酱炒白菜。 汤是青菜鸡蛋汤,一个鸡蛋打散淋下就是一锅,就吃个味儿,不然没有汤水总觉得差点什么。 除了腊肉少些,其他菜的份量都很足,米饭也准备了一大盘。 这样的菜式已经算很丰盛了,个个吃得心满意足。 钟老三翻了翻日历,选好后日开始动工,众人商量好后就各回各家了。 贺云珠因明日就要去纺织厂上班,多少有些忐忑,白天忙活着时还好,晚上躺上床后就表现得有些明显了,翻了好几次身。 钟老三察觉出她的异样,小声安慰,“工作不难的,到时我们先去找亲家大嫂,她本来就和老四媳妇一个车间,到时候让她带着你先熟悉熟悉,再不济还有老四岳父岳母在旁边坐镇,没什么好担心的。” “嗯。”贺云珠应声。 然而人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妈妈,加油!”一道女童声轻轻响起。 钟嘉恬躺在夫妻俩中间,她眼睛闭着两人都以为她睡着了,谁知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差点被她吓着。 “宝儿还没睡着?是不是爸爸妈妈吵到你了?” 钟嘉恬摇摇头,“我就是白天睡多了。” “那下次白天就别睡那么久了,晚上得早睡,不然长不高哦,妈妈不在家你要听爸爸的话,不能一个人跑去外面,要做什么的话一定要告诉爸爸或者姐姐,不舒服也要说……” 贺云珠除了即将去陌生环境工作的忐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几个孩子,尤其是这个小的,其实她对于小女儿好起来的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心安,就怕自己离开一段时间后,再回来时她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 所以这会有些唠叨,希望她能听懂并记住。 钟嘉恬耐心听完,乖巧地应声,“妈妈放心,我肯定听爸爸的话,我和爸爸也会去县城看你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嗯,妈妈也听宝儿的话,等妈妈赚钱了,就给咱宝儿买好吃的。” “咱们一起吃,哥哥姐姐也要的。” 钟老三见自己没被点名,立马问,“爸爸呢?” “那还用问吗?一起吃啊!” “咱宝儿真懂事。” 贺云珠被一大一小安慰了一番,心情终于放松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支书刚起来,钟老三就上门了,还是借车。 也就是钟老三,谁敢动不动问支书借车。 “我听说你技术不太好,可给我悠着点,别栽田里去了。”别看他是支书,买辆自行车也不容易的。 钟老三闻言,支书也不喊了,一脸受到伤害的表情道,“保叔,你这样说的话我有点伤心啊,我还能把我媳妇带着往田里栽?” 白河村大部分人都姓钟,论起来都是亲戚,支书大名钟承保,和钟老头是一个辈分的,比他年轻两岁,所以钟老三套近乎时就喊叔。 “你载你媳妇?不是你媳妇载你吗?” “既然你都知道,那就更应该放心了,你可以怀疑我的技术却不能怀疑我媳妇的!” 支书噎了噎,等钟老三推着车走后,望着他的背影朝自家老婆子嘀咕,“谁家男人像他这样没皮没脸的,笑话他呢还当是夸他,这么喜滋滋的。” 老婆子姓赵,村里人都叫一声赵婶。 赵婶回道:“我觉得老三挺好的,虽然干力气活不如别的男人,但家里家外收拾得妥妥当当,几个孩子也照顾得很好,更是事事念他媳妇的好,比很多男人强多了。” “他就是会说好听话,瞧把你哄的。” “会说好话也是一种本事,我还想叫咱家小子跟他学一学呢!” 钟老三不知道自己在赵婶眼里竟然是这么个值得夸赞的好小伙,回家接上贺云珠后,哼着歌就往县城方向去了。 走之前嘱咐熙姐带好弟弟妹妹,要是超过十一点他还没回来,就带他们去爷奶家吃饭。 熙姐挺着小胸脯应了。 这边钟老三载着自家媳妇,才出村没多远夫妻俩就掉了个个儿,贺云珠力气大又喜欢骑车,钟老三乐得坐在后面歇息,然后路上早起的人们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一个身材略显娇小的年轻女人,蹬着辆二八杠自行车,载着一个男人从路上飞快掠过。 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也不知道是怀疑为什么一个大男人坐在后座让人家女同志蹬车,还是怀疑怎么一个看起来瘦瘦的女人能把车蹬得那么轻松,而且车上除了载着个人外还有大包小包不少的东西呢。 11、第 11 章 从村里到县城,骑车一般要一个小时,骑得慢些的话用时更长,然而贺云珠硬生生只用了五十分钟,还是在带着人的情况下。 钟老三都不得不佩服自家媳妇,就是屁股颠得有点麻了,伸手揉着缓了缓。 两人先去找的钟老四,由他领着再去见黄大嫂,黄大嫂再带着贺云珠去转一圈,然后工作就定下来了,马上就要开始上班。 钟老三走之前问了下黄大嫂姐夫的地址,他朝黄大嫂解释道,“大嫂好心帮忙牵线,姐夫也仗义,我也不好给姐夫添麻烦,昨日就没去找他道谢,不知今日上门方不方便,你们帮我了这么大个忙,要是不当面说一声,我这心里要总记挂着。” 要不说黄大嫂欣赏钟老三呢,看看这说话的水平,她也懂他的意思了,就是因为懂了才再次感叹钟家兄弟会做人。 一般来说,她姐夫作为厂子领导,是有一定福利的,给亲朋戚友一些便利也无可厚非,别的领导都这么做,况且那些东西也是按照定价卖出去的,并没有损失厂里的利益,但人家就是想得周到,他不去厂子里找她姐夫道谢,反而是去家里,至少面上更好看,她姐夫也不会被人说嘴。 黄大嫂给了地址,还暗暗留意了一下钟老三准备的礼,发现和给自家的一样,更是满意了几分。 她不会怀疑钟老三给黄家的东西薄了,反而觉得给自家姐夫的礼和黄家一样,这是重视她娘家亲戚,也就是重视她,这让她很受用。 钟老三记下地址提着东西上门走了一趟,有黄大嫂的关系在,对方挺热情的。 但他没有多待,意思到了就行,太热切也显得谄媚,略坐了坐又回了县里。 他先在县城逛了一圈,重点在两个地方逗留,废品站和修车铺。 事实证明,二手自行车真如沈老三所说的,可遇不可求,他把县城东西两个废品站逛了个遍,别说废弃自行车,废铁都没见着几块,最后只买了三个玻璃罐子,回去洗干净能装个酸菜咸菜什么的。 钟老三回到钟老四家时,老四正在门口做饭。 这时候的房子大多都没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浴室水房厕所都是公用,各家在自个门前的走廊边上摆一个炉子,旁边一个木架子放东西,就是厨房。 钟老三和弟弟招呼一声就进了屋,屋里黄玉秀正拉着贺云珠请教孕期的注意事项。 在黄玉秀眼里,三嫂家的三个孩子就是她会养胎养孩子的最有力证明,是权威。 “三哥回来啦!”黄玉秀见着钟老三热情地打招呼。 “嗯,宿舍批下来了吗?”钟老三应了声后问自家媳妇。 钟老四家说好听是一室一厅,其实就是一个大单间然后自个儿用木板再隔成的小两间,要不然他和黄玉秀也不能刚进厂就分到了房,这样的情况,要是三两日还能凑合,三两个月就不合适了,贺云珠干脆去申请单身宿舍。 “批下来了,吃完饭就去收拾一下。” 钟老三点点头,转头出去看老四忙活。 然而看了一会他就忍不住出声了,“老四,不是哥说你,这都结婚多少年了,怎么做顿饭都笨手笨脚的,什么时候才有得吃!” 钟老四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做得比较少,平时都是要么玉秀做,要么吃食堂。” 当然还是吃食堂多些,不仅方便,味道也比自家做的好,玉秀实在没什么下厨天赋,有时候她自己都嫌弃。 而他,结婚之前有妈和嫂子张罗,根本就没碰过几回锅铲。 钟老三以前也差不多,事实上不管农村还是城里,男人会下厨的都少。 所以那天看到自家三哥熟练地在灶间忙活时,钟老四才会那样吃惊。 钟老三手脚利索,唰唰几下就把蔬菜洗好切好了,剩下一块肉,捏着问,“切多少?” 这肉怕有半斤了,虽然是工人,也得省着吃。 但钟老四大方道,“都切了吧。” 哥嫂难得来一趟,之前又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就这么点肉,怎么好意思还留出点,况且自家媳妇也要补呢。 钟老三才不跟他客气呢,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切呗,他边切边吩咐,“去找你嫂子把家里带的酱拿出来。” 钟老四转身回屋找贺云珠,贺云珠翻出酱来,体贴地帮着拧松了瓶盖才递过去。 “嫂子带的什么酱?”黄玉秀好奇地问。 她离得近,瓶盖一打开就闻到味儿了,好像有肉味,好香! “蘑菇辣酱,我娘家嫂子自个做的,味道还不错,孩他爸让我带着吃,你们待会也试试,要是喜欢吃我给你们要一罐来。” “那怎么好意思,我拿东西换。” “好。” 贺云珠也是摸准了黄玉秀的性子才敢提这话,怎么也不能让自家嫂子吃亏不是。 过了一会,外头滋啦一声,肉下锅了。 瞬间一股味儿飘散开来,起先还只是单纯的肉味,后来又夹杂了一种说不出的醇厚香味,伴着丝丝辣椒味,很是霸道,窜到左邻右舍的鼻子里,碗中的饭顿时就不香了。 有人忍不住悄悄探头,看钟家做的什么好吃的。 家里有孩子的少不得就要闹腾一番,大中午的好几户人家在打孩子。 钟老四站在边上,看着他三哥大展身手,黄玉秀也停下话头,拉着贺云珠从屋里出来了。 “这味儿,我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三碗饭。”黄玉秀摸着肚子道。 发现怀孕后,她的胃口就急剧下降,倒是没吐,就是对什么都兴趣缺缺,没想到被三哥的厨艺勾起了馋虫。 哦,准确来说,是被他用的酱。 钟老四也为这事发愁呢,不吃饭可不行,闻言一阵惊喜,“能吃就好,我煮了很多,你放开肚皮吃,管够!” 上桌后,黄玉秀果然干了三碗饭,还是堆成山尖的那种,一碟子肉几乎被她一个人吃了一半,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是,她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又饿又吃不下的日子真不好过,难怪都说女人怀孕辛苦。 “嫂子记得帮我问亲家嫂子要酱,你问问她需要点什么,我这边有的就拿来跟她换。”刚吃饱黄玉秀就叮嘱起了这事。 这酱太合她胃口了,再配着炒肉,简直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了。 钟老四赶紧附和,“对,可以的话多要两罐。” 照自家媳妇刚才的吃法,一罐肯定不够,可以的话当然要换多些。 “行,回头我就让你三哥去问。” 钟老三应了声。 吃饱喝足后,夫妻俩扛着东西去了单身宿舍,因离钟老四的住处不远,很快就到了。 钟老三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进去,只能在楼下把东西放下。 贺云珠轻松接手,拎着两个包袱就上了楼,面不红气不喘的。 纺织厂是大厂,大部分又是女工,单身宿舍自然住了不少人,贺云珠的宿舍一共八张上下铺,其中十五个床位都睡了人,就剩下一个上铺空着。 她拎着东西进去,和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又赶紧下去找钟老三。 “怎么样,里边有不好相与的人吗?” “暂时没发现,第一照面的印象都还行。” “那就好,反正不管怎么样,咱都不用委屈自己,反正就是个临时的工作,大不了不干了,或者你悄悄透露一下咱家和黄家的关系,亲家好歹是领导,她们肯定会有所顾忌,不敢为难你的。” “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几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行,我这就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记得带上宝儿。”贺云珠最担心和记挂的就是小女儿,连忙叮嘱道。 “好,不过到时候熙姐肯定也要闹着来,姐俩都来了,小政哥也不能落下,我得想想怎么带。” “你可要小心些,实在不行不要勉强,孩子安全最重要。” “我晓得。” 夫妻俩分别后,贺云珠上楼收拾床铺。 吃过了饭,众人陆陆续续躺下准备午休,她轻手轻脚,并没有弄出什么大的声响,其余人都没有意见,就对面床上一个二十左右的四方脸姑娘,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喊了句,“吵死了,能不能等别人上工了再收拾!” 大家才躺下,哪有那么快睡着,她话一出,纷纷看了过去,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没人附和。 贺云珠悄悄留意,发现大家都习以为常,甚至还有撇嘴的,不屑的。 显然,这姑娘人缘不怎么样,她性子估计不好,大家可能怕麻烦不会当面和她吵,但是态度是轻视的。 贺云珠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这人分明是故意针对她这个新来的,不过她觉得自家男人说的是,是要做点什么让别人对她有所顾忌才行,不然以为她好欺负,回头再搞别的幺蛾子怎么办?不过故意透露和黄家的关系就算了。 她不刻意隐瞒,但也不想过分依赖这层关系,想让别人怕她其实也简单。 在宿舍内扫了一圈,刚好四方脸下铺的姑娘正在砸核桃,但因为刚才上铺那一喊,她缩了手。 钟丽丽从家里带了一小包核桃,每天中午睡前就砸两个来吃,花不了多大功夫,根本不会耽误大家午休,但她胆子有些小,被刘翠芳这么一喊,吓得不敢再砸。 贺云珠见状走了过去,伸手拿起那个被砸了两下纹丝不动的核桃,“我帮你。” 话音落,众人只听一声脆响,等她再摊开手,核桃壳已经裂成了两瓣,果仁完好地躺在中间。 贺云珠又抓起另外一颗,“这个也要开吗?” 钟丽丽已经看得目瞪口呆,闻言机械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声咔嚓。 核桃再次裂开了。 更惊呆众人的是,贺云珠把两只核桃壳攥在了手里,用力一握,狠狠揉搓了几下,随后把东西慢慢撒进了旁边钟丽丽自个儿装垃圾的袋子里,“这样省地方。” 全部人看得清清楚楚,核桃壳变成了小块小块的碎末。 嗯,果然省地方。 刚才见她走向刘翠芳那边,还以为要打起来,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上前拉架了,谁知人家只是帮钟丽丽开了个核桃。 有了这一出,众人都明白了,这人不好惹,再看刘翠芳,果然面色铁青,却再也不敢出声。 看不惯她的人都有些幸灾乐祸,碰到这么个硬茬,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软怕硬! 贺云珠此举,狠狠震慑住了一众舍友。 12、第 12 章 钟老三骑着自行车回到白河村,刚进村,就看见沈老三媳妇抱着孩子,神色焦急地由达婶陪着往外走。 达婶见着他,立马跟见到救星一样,“老三,快,送人去公社卫生院!” “这是怎么了?” “孩子发烧,都烧了一夜了。” “这么严重怎么这会才送。”钟老三连忙停下调转车头,催促道,“快上来!” 这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林静芳抱着女儿就上了后座,达婶在后头慢慢过去。 钟老三使出了全身的劲儿卖力蹬车,以最快的速度把人带到卫生院,又赶着去帮忙办好了手续,累得差点没喘过气来。 好在,经过医生一通忙活后,小沈莓正在慢慢退烧,虽然人还没有醒,但病情控制住了。 林静芳终于松了口气,全身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你刚生完孩子,地上凉,快起来。”钟老三说着伸手去扶人。 要是换了平时,他才不干这种事呢,但看着沈老三媳妇现在这模副样,到底不忍心。 “你家老三什么时候回来?” 林静芳站起身来,慢慢挪到旁边的椅子坐下,轻声回答,“他去外地出差了,估计还要半个月。” 沈老三是运输公司的临时工,但他有志向,一直为转正努力,公司也有意多培养几个司机,所以他抓紧机会报了名学车,这次出差是要紧关头,等回来说不定就能转成正式工了。 钟老三闻言不再多问。 又过了一会,达婶也到了,一见面就问孩子的情况,得知病情稳住了,也放下心来。 “今日多谢婶子和钟三哥了,等我家青石回来,一定让他亲自登门道谢。”林静芳一脸感激道。 达婶摆摆手,“乡里乡亲的说什么谢,孩子没事就好,多久能出院呐,医生说了没?” “医生说最好留下观察一晚,明儿再回家,我家小姑娘恐怕还要拜托婶子帮忙照看。” 沈家小女儿现在正在达婶家,由她二姑娘春晓帮忙看着,看样子今晚也要留在钟家过夜了。 “放心吧,你只管安心照顾大的。” 坐月子什么的,这时候的乡下女人,生完后能休息两三天就算好的了,如果没有大问题,有的人生完第二天就要下地干活,不干重活也要干些轻省的。 林静芳又哽咽着道了谢。 丈夫不在,她没人可依靠,幸亏有钟家这样的好邻居。 达婶毕竟还有自家的事要忙活,不便久留,又陪着说了会话就坐上钟老三的自行车回村了。 至于小沈姑娘的口粮问题,倒也不必担心,同村相熟的人家就有好几个正在哺乳期的媳妇,去讨要一些就是了,都是乡亲,没人会拒绝的。 达婶坐在后座,才上路就拉着钟老三吐槽起了老沈家。 “你说说,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太婆,就算再疼孙子,那孙女也是她沈家的后,怎么能这样不把人当人,生病发烧就得上医院,不然铁定得烧出个好歹来!隔壁村赵家小子就是小时候发烧没去看所以烧坏了脑子。” “不帮把手就算了,人家自己要去还要拦着,真是作孽!” “以前瞧着沈老头就是沉闷了些,但还是明事理的,现在是越发的老糊涂了,刘长脸这老太婆作妖他就在一旁看着也不说一句,等着吧,回头他家老三回来,肯定得大闹一场。” 达婶实在有些气愤,提起沈老太都用上了外号。 沈老太本身面型偏长,又时常拉着张脸,故而得了这个名字。 “所以说,女人远嫁要谨慎,这离得远了,在夫家受了委屈都没人知道。” 林静芳娘家在寿云县北边的益怀县,坐汽车需要差不多两个小时,比去市里还要稍远一些,的确属于远嫁。 而且她娘家没有亲兄长,只有几个姐妹,沈老太就是摸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欺负人。 钟老三原先都没出声,听到这儿才搭话,“说的是,以后我家熙姐和宝儿可不能离我太远,最好就住在隔壁!” 达婶噗嗤一笑,“隔壁?同村的基本都和咱们同宗呢,这样的话就只能在不同姓的那些人家里挑了。” 钟老三将不同姓的人家快速在脑里过了一遍,一脸的嫌弃。 “谁说就一定要同村的才能住隔壁,就不能是女婿搬来我们村?” “怎么,你还打算让姑娘招赘?说什么胡话呢,你家里可是有儿子的!” “也没说女婿和岳父住隔壁就是招赘,没准我们家那天就进城了呢,找个城里的女婿,再一起做邻居也不是不可能!” “你想得倒是美。” 不过达婶脑海里闪现出老三家两个姑娘的模样,说不准以后还真有大出息呢,他家老四不就进了城么? 钟老三道:“想都不敢往美了想,做还敢做?” 然而这会儿真让他进城他还要犹豫呢,村里人不懂,总觉得城里人吃商品粮,日子肯定好,可去过了才知道,很多人并没有过得多好,在城里生活样样东西都要花钱,可能也就吃个七八分饱,而且住房条件实在算不得好,一家人不也住得挤挤巴巴的,楼房还吵闹,做个饭炒了什么菜别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样的日子他真没多稀罕。 自家就要盖大房子了,村里的日子又不差,可比在城里舒服。 不过等到熙姐结婚,至少得十年以后了,那时候会是个什么形势,谁说的准呢,或许就不一样了。 实在不行,招赘也是个办法。 总之,他可不舍得孩子们离得太远,如果要跑,也得一家人一起。 达婶莫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笑道,“那婶子就等着你进城的一天了,到时候咱也沾沾光。” “婶子,你这个想法可不对。” “怎么,担心婶子占你的便宜?” “婶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可真是伤心,我想说的是,与其想着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不过你想靠自己是不能了,毕竟一大把年纪了……” “臭小子,说谁一大把年纪呢!”钟老三话没说完,就遭到了达婶的怒目而视,后背又挨了一掌。 “哎哟,我的婶子,你怎么也跟我妈似的,不往田里栽一回你们还不甘心了还是怎么的,悠着点啊,咱自己摔了不要紧,可千万不能把支书的车子给摔了!” 达婶闻言缩了手,“这不是你说话不好听么,我这才四十出头呢,怎么就一大把年纪了。” “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了,你是四十一枝花,风华正茂呢。” 年龄果然是女人的大忌,她自己可以说,别人却不能提。 呵,女人! 达婶满意了,又把话头转回来,“接着往下说。” “我想说的是,你可以好好督促春晓和启林,让他们努力读书,读得好了,将来还怕没出息?你就等着跟进城享福吧!” “可大家都说读书没有用,也不是人人都有你家老四那么好运的,俞家的老大不就是高中毕业,可还是照样回来种地,你不知道,多少人笑话俞家两口子呢,说他们白折腾浪费钱。” “婶子,平时看你也挺聪明的呀,怎么到了这也会犯糊涂了,这读书和不读书能一样?我跟你说,他们那都是妒忌,两个人去厂里考试招工,一个没读书或者读书少的,一个是读书多的,你觉得人家会要哪个?现在没机会不代表以后没机会,一直没机会,有句话你估计没听过,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现在不准备,有机会也不给你呀,你好好想想城里人有几个不读书的?” “我知道,我家春晓也读了书呀。”她现在纠结的是,该不该继续读下去,毕竟家里不富裕。 丈夫腿脚有疾,干不了太重的活,全家主要靠她挣工分,要是光过日子也没问题,两个小的一个十三一个十一,能帮衬不少了,已经出嫁的大女儿偶尔也有补贴,但都去读书的话,还是得勒紧裤腰带。 “一个小学毕业能顶什么用,要是成绩还行,又供得上,还是读吧,省得将来后悔。”钟老三劝道。 “她成绩不错的,上学期考了全校第二呢。”虽然只是大队小学的排名,但不妨碍达婶感到自豪。 “启林呢?” “……第六。” 钟老三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也不是个顾忌这顾忌那的人,闻言就直言道,“婶子,这春晓成绩比启林好,你可不能为了儿子就让女儿辍学啊,那你不是和沈老太一样了?” 达婶可能不觉得自己重男轻女,但某些思想还是深入骨髓,她自己没法察觉,然而潜意识里就会做出某些选择,就比如读书这件事上,启林是儿子,将来是给夫妻俩养老的人,艰难的情况下下意识就会将资源往他身上倾斜。 达婶一听,钟老三居然把自己和讨厌的沈老太放在一起,立马反驳,“我们不一样,我也疼我们春晓的!” “那就对了,不过我也知道你家有困难,供两个孩子读书的确不轻松。” “知道就好。”达婶话音一转,开玩笑般道,”老三啊,要不你借婶子一点?” “我哪有钱,我家盖房子还要借钱呢。”问他借钱,开什么玩笑,钟老三立马拒绝,不过他为达婶另指了一个方向,“实在不行你可以找支书啊,春晓成绩既然不错,大队还能不帮忙?” 达婶眼前一亮,“对啊!” 虽然她没打算立即去借,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也是个退路不是,这么一想她就不纠结了,心里对二女儿还有些愧疚。 “老三,你脑子果然好使。” 钟老三不要脸地应声,“那是,我脑子一向转得快。” 可不是么,能经常想到不同借口和花样不上工的人,脑子能不好使吗? 13、第 13 章 两人唠了一路,经过沈家院前时,正好遇上要去上工的沈家人。 沈老太依旧骂骂咧咧。 见到达婶时,还故意提高了声调,骂得也无非是什么‘赔钱货上什么医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类的话。 达婶这会都懒得理睬,撇着嘴角一脸不屑,看都没看沈老太,从后座下来和钟老三告别一声,转身就进了自家院子。 沈大嫂倒是想喊住人问问小侄女的情况,然而碍于婆婆在,忍住了。 她心里虽然早烦透了沈老太,但也不想和她正面冲突,她要是出声,一准儿要被迁怒,那么难听的话不落在自己身上还能当她放屁,若骂的是自己,面子上也觉得难看。 钟老三就当没看见这一家子,放下达婶就蹬着自行车回了家。 几个小的却不在。 于是又转去老屋。 还没见着人先听见了熙姐的大嗓门。 他拨了两下车铃,果然没一会,熙姐就冲了出来,“爸,你回来啦!” 钟老三将车停好,随手从一边裤兜里掏出一把水果糖,“拿去和弟弟妹妹分着吃吧。” 孩子们欢呼一声,纷纷围作一团,你一颗我一颗分了。 胡秀兰听见动静出来,忙问,“工作都定下了?” “早上就开始上班了。” “那就好。” 又问起黄玉秀的情况。 钟老三回答能吃能睡,好得很。 “妈,你怎么不问问我吃了没?” “你还能饿着自己?”胡秀兰一脸‘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道。 钟老三却摸着自个的肚子,有些委屈地说,“妈你这么说还真是让人伤心呐,吃那么一点,来回跑了好几趟,早饿了。” “不就一来一回,什么好几趟,你还上哪了?可别借了车就到处去嘚瑟瞎逛,不小心弄坏了人家的车子要赔的,这可是支书家的车!” “上哪?做好人好事去了呗。” “你还会做好人好事?”胡秀兰毫不掩饰脸上的怀疑。 “那是,我可是个好人。”钟老三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地夸起了自己。 胡秀兰抬手就去拍他,“少贫嘴,怎么回事?” “沈老三家的小草莓烧了一夜,他媳妇急得不行,我在村口遇着了,和达婶一块陪着去了趟卫生院。” 胡秀兰一听,急问,“孩子没事吧?” “情况稳住了,明天出院。” “要住院呐,那孩子可遭罪了。”这令她又想起了前阵子自家宝儿,也是发烧住院,折腾了好几天呢,还好后来没事。 一会后她才反应过来,“怎么是达婶陪着,沈家人没去?” 然而不用钟老三回答,自己稍一想就随即皱了眉,若是沈家人陪着,还用得上达婶这个外人操心? 胡秀兰摇着头叹了声,越发看不上沈家人。 别人家也不是没有重男轻女的,可遇着大事,也做不出置之不理,怎么说也是亲人,就这么让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去奔波! 钟嘉恬在一旁,把她爸和奶的话从头听到尾,对小草莓表示很同情,然后扭头和小政哥小声道,“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小草莓这么可爱的名字。” 她的小名叫宝儿,也可爱,但也没有那么稀奇,村里什么大宝小宝宝的,肯定不少。 “她叫沈莓。”小政哥答道。 小草莓这个名字是自家老爸擅自帮人家起的,人家自己还不知道呢。 沈莓?钟嘉恬念了两遍,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不待她细想,钟老三喊她了,只能抛开这茬,然后很快就忘了。 “宝儿,爸去一趟你姑父家,待会再回来接你和哥哥姐姐,你们还在奶这玩一会好不好?” 熙姐和小政哥不用特别交代,但钟老三怕小女儿一会又见不着他会哭,毕竟宝儿最依赖他。 然而小女儿点了点头,很是爽快地朝他挥手,“去吧去吧。” 钟老三见状又不得劲了,宝儿怎么不黏人了?他伸手撸了把她的脑袋依依不舍地出了院子。 胡秀兰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就离开一会至于嘛,人都跨上车了还要追着撵,“快走快走,别碍我眼。” 可钟老□□倒不动了,这时候不回两句嘴都不是他,他坐在车上笑着逗他妈,“妈,你跟我说实话,我不是你亲生的吧?” 胡秀兰立马赌气回了句,“对,你就是废品站捡来的。” “那你知道我亲生爸妈是谁不?有没有钱?” “臭小子,就想着钱了是不是,不是亲生的我早扔了!”胡秀兰怒道。 “所以是亲生的啊?”语气竟有点失望。 毫不意外,引来了胡秀兰一阵笑骂。 眼见他妈气急败坏捞起了门边的扫帚,钟老三这才吹着口哨蹬着自行车走了。 对于她爸和她奶的相爱相杀,钟嘉恬看了这几天,已经习惯良好,就,还怪欢乐的。 —— 钟老三口中孩子们的姑父是达婶大女儿春月的男人,大名许卫民,是村里的木匠,谁家想打点东西基本都找他。 许卫民平时有活,除了农忙时,一般很少下地,钟老三来时,他正在家里刨木头。 “忙着呢?”见院门没关,钟老三劲自走了进来。 许卫民刨得认真,忽然听见声响还吓了一跳,见是堂舅哥,立时现出一脸憨厚的笑容来,“三哥,你怎么来了?” 转头又大声招呼屋里的儿子,“大宝,你三舅来了,快出来。” 没多一会,里头就跑出来一个和钟嘉恬兄妹差不多大,生得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冲着钟老三就大声喊人,“三舅!” 钟老三挺喜欢这个堂外甥的,每回看见他都忍不住心里嘀咕,也不知道春月夫妻俩这一对憨憨到底是怎么生出来这么个机灵的小子。 大概是负负得正吧。 他伸手往兜里抓了几颗糖,递了过去,“拿着吃吧,我找你爸说点事。” 许大宝欢喜地接过,仰着脑袋问,“小政哥他们在家么,我去找他们玩儿。” “在你伯奶家呢。” 许家离钟家老屋不远,大宝闻言撒起脚丫子就往外跑,人跑远了院子里还飘着他的声音,“爸,我去玩会。” 许卫民也不管他,扭头问钟老三,“三哥找我什么事啊?” “帮我做个东西。” “没问题啊。” 钟老三想做一个木椅子,可以架在自行车杠上的那种,到时候再用绳子结实绑一圈,绝对妥妥的,小孩子坐在上头更稳当。 他做这个主要是为了方便到时候带几个孩子去见自家媳妇。 许卫民了解他的想法后,爽快应了。 “快点给我做好行不?” “没问题,最迟三天。” “行,三天后我过来取。” 事情说完,钟老三也没有多留,去了支书家还车。 钟家老屋这边,许大宝跑着进了院子,钟嘉恬才要转动脑子回忆一下这是谁,就听见她姐喊了声,“大宝!” ……刚还想这村里会有多少人叫宝的呢,这就来了一个。 许大宝和大家打完招呼,然后捏了颗糖来到钟嘉恬跟前,递过去给她,“小宝,给你糖吃。” 钟嘉恬:“……。” 她叫宝儿,不叫小宝,这个是有区别的! 好在,不等她出声,熙姐就替她反驳了,“都跟你说了,妹妹叫宝儿,不叫小宝。” “不都是宝吗?”他叫大宝,妹妹比他小,那就是小宝,没错呀! 钟嘉恬:没错,我爸我妈还有哥哥姐姐都宠着我呢,可不就是个宝,但是可以不叫小宝吗? 熙姐知道得多些,解释道,“小宝是你家以后的弟弟妹妹的名字,我妹妹叫宝儿,字儿是不一样的。” “这样啊!” 许大宝倒是知道,他妈一直想再生一个弟弟妹妹,所以他小名叫大宝,只是他等了好久了,弟弟妹妹一直没来,宝儿表妹是她家里最小的,也是宝,他以为也是小宝呢。 “熙姐,你都识字啦,好厉害!”小小年纪的大宝娴熟地拍起了马屁。 熙姐立马骄傲地挺了挺胸脯,“那是,我明年就要上学了,我爸爸有先教我,我很聪明的。” 这一波自夸,引来了一众人的附和,“对,熙姐很聪明。” 钟嘉恬则和小政哥嘀咕,“熙姐肯定是亲生的。” 尽得老爸的真传呐。 钟老三还了车,顺便把裤兜里最后几颗糖散了出去,支书家的几个小孙子孙女吃着糖,甜得见牙不见眼,只盼着三叔下次还来借车。 支书要是知道自家孙子孙女的想法,恐怕会忍不住想做一顿藤条炖肉。 钟老三返回老屋接孩子。 他抱着钟嘉恬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熙姐和小政哥,以及一串准备转移玩耍阵地的小尾巴。 下午就在热热闹闹中过去了。 到了晚上,只剩一家四口时,父子几个都有些不得劲,贺云珠从来没离开过家,冷不丁少了她,顿时觉得冷清了许多。 同时还伴着一些不方便,比如钟嘉恬洗澡的事。 她芯儿里可不是真正的四岁小女孩,不能让钟老三代劳,只能让熙姐顶上。 然而熙姐毕竟只有七岁,还把握不好力度,她力气又大,钟嘉恬差点被她刷掉一层皮,吓得赶紧说要自己来。 这下好了,熙姐一听,兴奋得拔腿就跑了出去,边跑边朝钟老三他们大声喊着,“宝儿会自己洗澡啦!” 钟嘉恬:“……。” 她也是被逼的。 四岁就会洗澡的孩子恐怕不多,她觉得正常情况下,自己应该不在此列。 钟老三闻言一脸惊喜,“真的?” 熙姐用力地点头,“嗯。” “好好好,不过宝儿还小,你还得在旁边看着,洗好了就赶紧帮她擦身穿衣服,别着凉了。” 熙姐大声应了,拍着胸口保证,“包在我身上!” 转身又飞快跑了回去,她还结合自己的经验,传授了一番洗澡‘秘诀’给妹妹。 外头的钟老三忍不住眼眶又湿润了,他家宝儿虽然前头几年不太好,但是一好就这么聪明好学,真好啊! 感慨完,他伸手摸了摸小政哥的脑袋,叮嘱道,“以后你和姐姐要多带妹妹玩耍和学东西,要让她保持住学习的状态和热情。” 这样就不用担心她再变成以前那样了。 小政哥仰着脑袋,露出一口小白牙,爽快应了,“好。” 表情带了一丝狡黠。 钟嘉恬自然不知道,她梦想着的什么都不用干,只管跟在未来大佬身后吃香喝辣的米虫生活就在这一刻离她远去了。 一家人洗漱好后早早就上了床,也不分开睡了,钟老三睡在最外头,三个孩子依次排在里面,正好睡得下,因为有了宝儿‘会洗澡了’这段插曲,大家的情绪倒没先前那么低落了,说了会话就陆续进入了梦乡。 14、第 14 章 九月廿七,大吉,宜动土。 贺云丰夫妻和贺云胜又是一大早就到了,这回连带着家里两个小的也来了,另外还有三人,都是上回跟着贺云丰去给运输公司盖房子的泥瓦匠。 再加上钟家父子几个,一共十人,除了钟老三,全是壮劳力。 村里其他人也有来帮忙的,反正现在地里重活儿不多,来帮忙还管饭。 这么多人,在物料齐备的情况下,就几间砖瓦房,都要不了一个月。 大人们在基地这边忙活,那边屋里几个小孩子也相处融洽。 钟嘉恬发现舅舅家的真真表姐就是个小话痨,自从进屋,她那小嘴巴就没有停过,吱吱喳喳的,像只小鸟儿。 不过她声音好听,讲话也有趣,并不会令人觉得厌烦。 而且她喜欢唱歌,时不时就哼两句,虽然经常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却意外的好听。 这要是从小培养起来,说不定就能成为一代歌后,就是现在条件太有限了,实施起来恐怕有点难。 在家里玩够了,熙姐提议去给大人帮忙,其实就是想去凑热闹,理由她都想好了,“宝儿是不是想爸爸了?姐姐带你去找爸爸。” 工具人钟嘉恬:“……。” 算了,去看看热闹也不错。 几个小孩呼啦呼啦地就朝基地那边跑。 熙姐跑在最前头,真真紧随其后,后面是三只小的,迈着小短腿,追得有些辛苦。 小政哥追着跑了几步,看实在追不上了,索性慢慢走着,钟嘉恬也不是个爱运动的,而且在她来之前,这具身体基本没怎么走过路,去哪都有钟老三抱着,这才跑了几步就喘上了,实在有心无力。 “你得锻炼了。”小政哥瞟了她一眼道。 “我觉得也是。”至于什么时候开始,改天再说吧。 剩下个小峻哥,见兄妹俩都不跑了,他也懒得跑,从边上拉起钟嘉恬的手朝两人道,“小政哥,我和你还有宝儿慢慢走。” 其实他比双胞胎大两个月,可别人都喊小政哥,听得多了他也就跟着喊顺了嘴。 —— “爸呀,我们来帮忙!” 钟老三挥着锄头哼哧哼哧地挖基地,挖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全身酸软,干力气活可真累呀! 可毕竟是自家盖房子,一点不上手似乎不太好看,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一锄头正要下去,熙姐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钟老三扭头看去,就见两个大的炮弹一样往这边冲过来,却不见三个小的跟在后头。 他立马扔了锄头迎过去,“弟弟妹妹们呢?你们怎么就自己跑过来了?” “他们……咦?人呢?”熙姐回过头去,空无一人,嘟囔了句,“他们好慢哦!” 不等钟老三出声,她一个掉头,又朝来路噔噔噔地跑了回去,带起一阵风。 真真连忙跟上,又是一阵风。 就你们这速度,小的跟得上才有鬼呢。 钟老三往基地上忙活的一众人看了眼,提步跟了上去,轻飘飘留下一句,“我看看我家宝儿去。” 村里人都知道他宝贝孩子,这会倒没人觉得他想偷懒,反正他在这儿也干不出多少活儿来。 钟老三循着回家方向一路走,没走多远就碰上了熙姐带着三个小的折返,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怎么午饭了,干脆也不回去了,转了方向往自留地去。 摘菜回家做饭。 十好几人的饭呢,做起来也够呛,早点开始才更妥当。 钟老三抱起钟嘉恬,准备带着几个小的绕小道过去。 路上经过大队一片玉米地,看见几个妇女正在收最后一茬秋玉米,钟大嫂和钟二嫂就在其中。 正准备上前打个招呼呢,却不想先听了一出挑拨离间。 “听说你们家三弟妹去县里顶了四弟妹的岗?” “嫂子消息挺灵通啊。”钟大嫂敷衍应了句。 “昨个儿钟老三一大早就载着他媳妇大包小包地从大家门前经过,谁想不瞧见都难。” 言下之意,十分招摇得意。 钟大嫂听出她的意思了,没再接话。 张翠菊却不在意,继续开玩笑地的问道,“不是我要挑拨啊,就是好奇问一声,都是老钟家的媳妇,怎么就便宜老三媳妇了,你俩没意见啊?” 怎么可能没意见,谁不想有份好工作多赚钱,哪怕两三个月,那也是钱,她才不信钟家这两个没想法。 张翠菊以己度人,认定钟家两位嫂子不像表面这么无所谓。 她也说不清自己有什么目的,大概就是见不得别人家平平静静过日子,而自家吵吵闹闹个没完吧。 “你们别多想啊,我就是好奇提一句,想着她家不是盖房子么,按理说会很忙的呀,怎么不把机会让给嫂子?” “这么好奇,怎么不当面来问我呀,问我大嫂二嫂她们也不知道啊!”钟老三的声音突然从旁边飘过来,把附近几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不跟女人一般见识’,钟老三就没有这种认识,只要犯到他跟前,管他是男是女,沈老太还算长一辈呢,不照样被怼得无话可说。 张翠菊是万万没想到钟老三会出现在这里,还把她挑拨的话听了个全,敢背后挑拨不代表脸皮厚,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想解释两句挪了挪嘴却硬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人是非被抓了个正着,旁边人都替她尴尬。 钟大嫂和钟二嫂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心里更加怨怪上了张翠菊,她们心里是没有想法的,然而被张翠菊这么一说,只怕不少人要误会,就怕老三也这么想,回头要是再被婆婆误会,那就更糟了。 钟二嫂都有些急了,连忙朝钟老三解释,“老三,你可别误会,大嫂和我绝对没有旁的想法,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三弟妹这工作是她应得的。” 钟大嫂也点头附和,“老三,旁人怎么想我们管不着,咱自家人知自家事,只有盼着彼此好的。” 钟老三对自家嫂子的人品还是相信的,退一步说,她们有想法也没用,反正他媳妇已经上班了,就算她们找两老闹,他爸妈也没得糊涂,而且老四媳妇也不会乐意的。 他笑道:“我就是去自留地摘点菜,见嫂子们在这边上工过来打声招呼,顺便告诉你们一声,中午到家里吃饭,把几个小的都带上。” 钟大嫂钟二嫂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行,待会下工我们就过去。” 钟老三也不多留,一行人悄悄地来又轻轻地走了,留下张翠菊一地的尴尬与窘迫。 还有钟二嫂的一顿骂。 差点搅了她家几房人的和睦,骂一顿都算便宜了她张翠菊! 钟二嫂平时是有点小算盘,但是非观上还是拎得清的,要说她刚开始听说四弟妹要找人顶岗时心里没点想法那是骗人,然而在得知老三和宝儿救了四弟妹后,她就歇了念头了。 还有一点,也足够令她不再有想法,这回老三家盖房子,钟二哥几个大工去帮忙不止管饭,还有工钱拿,一天五毛钱! 五毛钱是不多,然而村里人盖房子,大家去帮忙的,管个饭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有钱拿,那真是不敢想。 当然,钟家人都推拒过,都是一家人,拿钱总觉得不好意思,但钟老三这次却很坚决,难得大方了一会,不过他也说得明明白白,他干不好力气活,以后兄弟们盖房子他就不帮忙了,这回拿钱纯粹当请家里人干活。 即便是这样,钟家父子几个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有了这件事,钟老三在钟二嫂心里的形象瞬间拔高了许多。 这边钟老三抱着钟嘉恬,带着几个小的摘了菜往家里去,钟嘉恬一路上都不知道看了她爸多少回了,钟老三察觉后笑问,“宝儿是不是觉得爸爸特别好看?” 不是,我只是在琢磨你主动邀请大伯母二伯母来家里吃饭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然而面上还是要嘴甜一点的,“爸爸好看。” 她也不是昧着良心说的话,她爸的确好看,要不是长成这样,怎么能被她妈看上呢。 嗯,她妈是个颜控。 钟老三听了这话可得意了,一点也不自谦,“爸爸知道,爸爸好看,所以生得宝儿也好看,我们都好看。” 熙姐最爱凑热闹,立即凑上来,“爸,我也好看!” 钟老三一向是个高明的端水大师,撸了把熙姐的头,“嗯,你像妈妈,也好看。” 熙姐是他的亲传弟子,是个小端水大师,还是个拍马屁高手,马上指着小政哥道,“小政哥和宝儿是双胞胎,也像爸,所以也好看!” “对,我们都好看。” “姑父,我们也好看!”小峻哥也不甘落后。 钟老三却逗起他来,“你像你爸,稍微差点。” “啊?” “真真像妈妈,也好看。” 小峻哥忧伤了,所以就他难看啊?他觉得自己不难看啊? 大家见他这样哈哈笑起来。 小峻哥反应过来,“姑父骗我的对不对,我也好看的对不对?” 钟嘉恬唯恐自家爸爸给人家小正太留下童年阴影,应声道,“对,小峻哥好看的。” 真真点了点自家弟弟的脑袋,“这么容易被骗,傻不傻?” 熙姐附和,“真傻,别人说你不好看就不好看吗?” 小峻哥挠挠头,“不过我觉得我爸好像是差一点。” 众人:“……” 小峻哥,你这样会被打的造吗? 15、第 15 章 很快钟嘉恬就知道她爸主动邀请大伯母和二伯母来家吃饭所作为何了。 来帮忙做饭的。 还是带了口粮的那种。 妯娌俩认为,毕竟还有几个孩子,虽然吃得不多,但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至亲也没有占人便宜的道理,做饭对她们来说就是搭把手的事情,没多少活,自己白吃一顿都不好意思,更别说拖家带口。 儿媳妇带着孩子都过来了,老屋就剩胡秀兰自己,她懒得开火,干脆也跟着一道。 胡秀兰过来当然也不会空着手。 所以算下来,钟老三不仅不用出多少粮食,还得了几个帮手。 虽然早知道她爸有所盘算,但是钟嘉恬还是得说一句,她爸真可谓机关算尽呐 房子那边有亲爸亲哥和亲舅子看着,做饭有亲妈亲嫂子们忙活,钟老三要去县城看媳妇就方便多了。 不过短短三天,他感觉过了有三个月,从来没和媳妇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可把他想坏了。 许卫民椅子一做好,他就迫不及待又找支书借了车,把椅子结实地绑在自行车杠上,又扎了块板子加长了车后座,让熙姐和小政哥能坐得宽敞些,就带着姐弟几个直奔县城。 钟嘉恬坐在前头,双手抓着护栏边儿,忽略掉屁股下面的颠簸感,迎着十月的秋风,感觉给辆宝马都不想换,可太爽了。 熙姐和小政哥在后面也很兴奋,父子几个说说笑笑了一路。 就要见到妈妈啦!就要去县城啦! 到了纺织厂,工人们还没下班,钟老三在门卫处登记完,给了老大爷两根鲜玉米。 这东西农村比县城更易得,能卖个好没什么舍不得的,以后找人打听点事儿也方便,别看人家只是个看门的,厂里什么人都要从这里进出,知道的事儿才多呢。 和老大爷唠了一会,一家人才往职工楼去。 黄玉秀在家里安胎,家里自然是有人的,敲一下门就开了。 “三哥!”黄玉秀见着人一脸喜色,再一看他身后跟的几个小尾巴,更是笑眯了眼,连忙将人迎进了屋。 “四婶!” “四婶。” “四婶。” 姐弟妹三个按照从大到小,依次喊人。 “诶诶诶!”连应三声后,黄玉秀没忍住,伸手在几人脸上一人摸了一把,转向钟老三时满脸羡慕,“三哥三嫂真会养孩子,看看这一个个养得多好。” 她也不是没见过乡下的孩子,就连城里的,也少不了邋里邋遢,自家这几个虽然衣着不见多好,却是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关键是还长得好看,谁瞧了不稀罕?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忙问,“三哥,你们啥时候回去啊?” “和你三嫂吃过饭后吧。” “那我能不能拜托你们一件事啊?” “说说看。” 黄玉秀是个率直的,也不藏着掖着,干脆道,“我想请熙姐几个照几张相片。” “嗯?” “我听说孕妇多看漂亮的孩子,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变漂亮,我身边就数三哥三嫂家的孩子长得最好了,我请他们照相,照个七八张都没问题,然后你们一人匀我一张行不行?” 还能这样?然而不管信不信,这样的好事钟老三有理由不答应吗? 没有。 所以他答应了。 “什么时候过去?” “吃过饭吧,正好你们也可以照张全家福。”黄玉秀道。 这个提议可以说很体贴了。 几个孩子听说要照相,都有些兴奋,尤其是熙姐。 她道:“我上次照相还是小时候呢。” 黄玉秀听了这话觉得好笑,“你现在也还是小时候啊。” “才不是,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我长大啦!” “哦?那你现在几岁啦?” “七岁!明年就要去上学了!” “是嘛,那上学之后可要努力学习,你考试要是能得第一名,四婶给你买好吃的。” “嗬!”熙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握紧了拳头,感觉全身充满了赶紧,她用力点头保证,“我会的!” 果然,有奖励就有动力。 钟老三这边已经把带来的东西都翻了出来,除了父子几个的口粮,主要是鲜玉米和辣酱。 鲜玉米是最后一茬了,每家每户分到的不多,他把家里的带了一半过来,也就十来根,准备给黄家六根,正好他家六个人,一人一根。 剩下的自家一家五口,再加上老四两口子,也就得了一人一根,再多也没有了。 不过稀少才显得稀罕。 这回他问大舅嫂子要了三罐酱,也准备给老四和黄家一人一罐,剩下的一罐和一些别的东西都是给自家媳妇带的。 黄玉秀看见那三个罐子,双眼顿时一亮,然而没一会又暗淡了下去,话语中透着委屈,“可惜医生说孕妇最好少吃辛辣的食物,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却只能干看着。” 那可真是惨。 钟嘉恬以前不怎么能吃辣,然而来了这里后,竟然能吃了!甚至都没觉得多辣,吃得很是过瘾,也不知道是这具身体的味觉问题还是这边的辣椒不够辣,反正家里的菜几乎每顿都有辣,一家人吃得可欢乐了。 更重要的是,吃完还不会有任何不良反应! 这可把她高兴坏了,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会要是不准她吃,感觉菜的味道已经失了大半,所以她对四婶表示了同情。 钟嘉恬伸手拍了拍四婶的肩膀,以示安慰,“暂时忍一忍,等弟弟妹妹出来就好了。” 黄玉秀见她这小大人的模样,就觉得好感动,孕妇情绪本就多变,竟一下子红了眼眶,仔细看还有眼泪在里头打转,表情是一脸的忍辱负重,“嗯,为了孩子,婶婶能忍!” 钟老三实在不想打扰她,可是就一瓶辣酱,至于这样嘛? “你想吃辣的我也不敢给你带,给你家这罐是不辣的,你大可以放心吃。” 贺云珠生了两胎三个孩子,他自然知道孕妇不能多吃辣,所以特地问董姣姣要了罐不辣的。 黄玉秀闻言一秒收回了泪,惊喜道,“真的?我尝尝!” 桌子靠墙放着,餐具就放在上面,伸手就能够到,然而罐子盖拧得太近,她使了两下劲硬是纹丝不动。 “我来!” 熙姐自告奋勇,手掌还没有罐子盖大,然后也不见她多用力,盖子就‘嚓’的一下开了。 黄玉秀多少有些震惊,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熙姐,你厉害!” 熙姐这会倒是矜持,摆摆手道,“也没有啦,四婶快尝尝,我大舅母做酱才厉害呢,城里下乡的知青都找她换的,都不够分。” 呃,熙姐除了学会了赞美手法,现在好像又学会了夸张手法。 黄玉秀一听,这是不够分的酱,那味道定然差不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随后一脸虔诚地用勺子挑了点试了试。 虽然没放辣椒,但味道果然不差,和辣酱的香又有点不同。 她又竖起了大拇指,“亲家嫂子这手艺,真是这个!” “要是没点手艺,人家城里来的知青怎么会抢着用好东西换?”钟老三鸡贼地顺着熙姐的话道。 “那是,对了,亲家嫂子可说了想换什么?” “换东西就算了,你买布方便的话帮着买几尺布吧,咱们给钱。我家大舅嫂子说了,她也不占便宜,一罐酱花钱买也用不了多少钱,这回的就送给你和亲家先尝一尝,回头你们吃过后要是还想要就按照素的两毛,放肉的五毛来换,你别觉得贵,这里头功夫可不少呢,而且用料很足,分量也多,最重要的是味道是真的好,你吃过的知道三哥这话不假。” 黄玉秀表示认同,“那行,我回头问问我哥。” 黄大哥就在后勤管仓库呢,职工买布也有内部价,一些有瑕疵的就更便宜了,对她来说就是张个口的事。 没一会,钟老四回来了,见到三哥和侄子侄女们也很高兴,“三哥,三嫂知道你们来不?” “还不知道呢,你去帮我喊一声,我们带了口粮,这一顿也得借你家炉子用一用。” “三哥你们来就来,怎么还带口粮,这点东西我家还是有的。” 黄玉秀也表态,“就是,你们也不常来,该是我们招待才是。” 三哥不仅带了口粮,还得他张罗做饭,夫妻俩都有些不好意思。 钟老三摆摆手,“怎么,不占你们便宜还不高兴了怎么的,赶紧的帮我去喊人,别回头你嫂子都吃饱了。” 要是就自个或者就几个孩子他就懒得客气了,可这回是全家人都要吃,倒不好在这上头被人说嘴,老四家这左邻右舍不知多少人看着呢。 钟老四见状也不好多说,赶紧去叫人,顺便把给黄家的东西也带走了。 贺云珠正在食堂排队,差一个人就到她了,忽然听见后头有人喊自己,一问得知是老三和孩子来看她了,立时拔腿就往外走。 三天了,不止钟老三和孩子想她,她也想他们。 “妈——” 熙姐一声‘妈妈’还没喊完,姐弟妹几个就被贺云珠往怀里一圈,用力地抱住了。 时隔数日,钟嘉恬再一次感受到了‘窒息’的爱。 “咳咳。”钟老三在边上咳嗽提醒,他也在呢。 贺云珠这才松开孩子们,犹豫了一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也抱了抱自家男人。 钟老三终于满意了。 这一顿饭依旧是钟老三掌勺,对左右的人家来说又是一次折磨。 隔壁的嫂子忍不住在家里嘟囔,“这做的是啥啊,咋能怎么香呢!” 也亏得孩子们不在家,不然她家也得打孩子。 黄玉秀手拿鲜玉米啃着,一个劲地说真甜,一根吃完还意犹未尽,最后只好又狂吃三碗饭来解馋。 她边吃边道:“三哥,就冲你这手艺,我都想你日日来了。” “想得美,你当我是煮饭婆子呢!” “可真的太好吃了!” 钟老三打量她一眼,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比前几日圆了一圈?” 话落就被贺云珠用手肘撞了撞,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这么问呢! “不是,你们可能日日见所以不觉得,我就不同了,弟妹这脸的确是圆了一圈,这才几天啊!” 黄玉秀打了个饱嗝,呆呆地摸了把自己的脸,“当真?” 钟老四怕自家媳妇不高兴,连忙表示,“孕妇圆润一点也正常,没事,我不嫌弃。” “这不是嫌不嫌弃的问题!”钟老三白了他一眼,“虽说孕妇要补,但要有个节制,万一孩子太大不好生的,到时候你能替她生还是怎么的?” 夫妻俩一听,纷纷转向有经验的贺云珠。 贺云珠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黄玉秀吓了一跳,“那怎么办?” 她最近每顿都吃三大碗,的确好多。 贺云珠看她这样,怕她吓着自己,忙出声,“不用紧张,现在孩子还小呢,从现在开始注意点就没事了,老三跟你说也不是为了吓你,你可别自己吓着自己。” “就是,我看你俩回头还是仔细再问问医生吧,一些注意事项问清楚些。” 钟老四两人哪有不听的,忙点头应了。 16、第 16 章 吃过饭,一家人稍微拾掇一番后钟老三就带着妻儿去了照相馆,黄玉秀掏的钱,还嘱咐多拍几张。 钟老三自然无有不应。 三个孩子每人一张单人照,一张三人照,夫妻俩则只照了一张双人照,最后一张全家福。 一共六张,孩子们的多洗一份,钱在黄玉秀处出,至于夫妻俩的,两人也没占便宜,自己掏了。 相片几天后才能拿,到时候由贺云珠来取。 仿佛一转眼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媳妇,你什么时候休息,我来接你?” “本来是今天休的,但我刚来就没安排,等到下回要六天之后。” “行,到时候我来接你。” 贺云珠点点头,最后嘱咐一番孩子们,这才依依不舍地上工去了。 受离别情绪影响,父子几个心情低落了一会,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熙姐说要唱歌,扯着嗓子就开始嚎,把人笑得肚子疼,钟老三一时没注意,险些从路上的石头碾过,连忙摆动车头避开,又差点往边上的沟渠冲去,吓得大家哇哇叫。 “爸,难怪奶说你技术不行呢,你得多练练了,我这颗小心脏哟。”熙姐作势捂住了心口。 “你个小坏蛋,还好意思说,是谁在搞怪?” “我没有搞怪,我是在唱歌!” “你问问宝儿和小政哥,你那是唱歌吗?” 两个小的一听,头摇得跟破浪鼓似的。 钟老三:“你看!” 熙姐嘻嘻一笑,“我这是刚学啦,以后就好了。” 恐怕是好不了的。 “姐姐,我看你还是放弃吧,要不换个别的喜欢的?”钟嘉恬真诚建议道。 她姐声音条件还算好,但可惜似乎是个音痴,明明是首朗朗上口的歌,真的不难,真真教了三天,所有人包括她都学会了,可熙姐硬是没一个音在调上的。 嗯,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她有自己的一套调子。 反正她是唱得过瘾了,可苦了听的人,这大概就是唱歌要命的人吧。 小政哥忙点头附和。 “别的喜欢的,我还喜欢什么?”熙姐歪着脑袋思考起来。 “要不你学功夫吧?”小政哥也忍不住提建议。 熙姐这一身力气,可以说是很好的先天条件了,学好了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别人,有了技巧,出手就能控制好分寸。 钟嘉恬表示认同,钟老三也觉得很好,女孩子就要懂得保护自己才不会吃亏。 “宝儿,你以后也跟着姐姐锻炼身体好不好?” “……。”可以说不好吗? 熙姐闻言立马就兴奋了,“爸,我以后带着妹妹,不过我们要怎么做啊?” 这还真是个问题,没人教啊。 钟老三想了想道,“那就先从每天跑步开始吧,把身体锻炼好了以后有机会再学。” “好的!” 熙姐应得爽快,她一点都不怕跑步,然而钟嘉恬怕啊,穿越前跑个八百米就能要了她的老命。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好,只好硬着头皮应声,“好的。” 到家后的第二天,一大早熙姐就兴致盎然地把熟睡中的兄妹俩摇醒了,“起床跑步啦!” 钟嘉恬被迫从美梦中醒来,起床气让她有点想发脾气,然而撞上熙姐软萌的脸,叫她怎么跟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计较呢? 只能顶着惺忪的睡眼地坐起身来,伸手揉了揉眼睛,发现旁边的小政哥反应和她一模一样。 两人相对而坐发了会呆。 爸爸不在,熙姐又去洗漱了,钟嘉恬只好自己下床,但因为腿太短,动作又不如小政哥灵活,滑下来时差点摔了个屁股蹲。 折腾了一番,人倒是清醒了许多,准备去找老爸帮忙洗漱。 熙姐洗好回来,发现人下地了,“咦,怎么自己下来了?” 这话问的当然是钟嘉恬。 钟嘉恬哪好意思说自己误会她跑了,以往一醒就被抱着去洗漱,还以为从今天开始要自力更生呢,只好懂事道,“我已经长大了。” 话一出,熙姐果然很惊喜,带着去到钟老三跟前又是一顿嚷嚷。 钟老三自然也高兴,给两人准备好牙刷和热水,从头教了一遍怎么刷牙,又让小政哥在一旁示范,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钟嘉恬还能怎么样,只能面无表情地照着做呗。 这模样落在钟老三和熙姐眼里就是,宝儿学得可认真啦,果然是个好学的孩子。 “……。” 第一日出操,钟老三亲自领着,往打谷场去绕了一圈。 其实根本没怎么跑,一半时间是在走,却还是把钟嘉恬累得气喘吁吁。 这具身体确实缺乏锻炼啊! 钟老三见小女儿这样,好几次想伸手去抱,但硬是忍住了,他要为长远计,可不能害了孩子。 只能在一旁不断鼓励。 于是钟嘉恬听了一路她爸和她姐的双重奏花式吹捧,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吹得有点轻飘飘了。 回家后,钟嘉恬迫不及待往床上扑去,整个人瘫在上面,一副咸鱼样。 小政哥稍微好些,但也歇上了,毕竟还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 两人望着精力旺盛的熙姐都有些羡慕。 歇了一会,小政哥用脚碰了碰钟嘉恬,“来互相踩个腿?” 不然明天就要悲剧了。 钟嘉恬点点头,“你先帮我。” 小政哥:“我先说的。” “我是妹妹。” “我们一样大。” 两人就是不肯动。 钟嘉恬望着头上的蚊帐顶,忽然一拍脑袋,“是不是傻,不是有个现成的人吗?” 熙姐刚好喂完鸡回来,她连忙撒娇喊了声,“姐姐~。” “宝儿怎么了?” “我能请你帮个忙吗?”忽悠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你姐姐啊,当然能。” “脚脚酸,姐姐帮我按一按好不好~”羞涩。 “没问题啊!”熙姐嗖的一下就蹿上了床,抓起妹妹的小脚,撸起她的裤腿,一双手灵活地开始抓抓捏捏。 “嗷——”就是力气大了些。 钟嘉恬顿时一阵后悔,她怎么忘了她姐是个大力士。 这也太酸爽了。 原本她还想忍忍的,低头一看,小腿上多了几个指印,再想想明天还要,不得已出声打扰,“姐姐轻些。” “啊,捏疼了?那我轻些。” 这下又轻过了头,没有效果。 “稍微重些。” “这样?” “稍微轻些。” 来来回回调整了好几遍,可算是力度适中了。 钟嘉恬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差点睡着,她才‘体贴’地叫了停。 这边一完事,那边小政哥就把自己的脚丫递到了熙姐面前,“姐姐,我也要。” 熙姐从不厚此薄彼,爽快地也替他捏起来,小政哥从头到尾舒舒服服享受了一番。 钟嘉恬见他这模样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怪刚才不出声呢,感情是让她当了小白鼠,真狡诈! 一会后,钟老三过来喊姐弟几个去吃早饭,小政哥依依不舍地收起了脚丫。 吃过早饭,钟老三收拾好桌子,嘱咐熙姐看好弟弟妹妹和家里就去了工地那边。 钟嘉恬还在琢磨着要干点什么解闷,忽然就被熙姐抓了手,小政哥也是一样,两人一脸懵地被拉着跑回了卧房。 “嘿!”熙姐一个个将人抱上了床,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姐啊,刚吃饱最好不要躺着。”钟嘉恬以为她要睡回笼觉,于是提醒道。 然而熙姐往后一靠,道:“你们别躺,我稍微躺一下没事。” 紧接着她就撸起了自己的裤腿,两条腿往兄妹俩跟前一横,“来吧,给我也捏捏。” 钟嘉恬:“……。” 小政哥:“……。” 果然,想要占便宜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是不答应的话貌似有以大欺小以小卖乖的嫌疑,两人只好认命地开始帮她捏腿。 哼哧哼哧。 “宝儿用力一点。” “哦。” “小政哥往左捏捏。” “哦。” “宝儿,往上。” “……。” 钟嘉恬觉得自己亏了,当时应该让熙姐捏一边小政哥捏一边的,瞧熙姐现在这舒服样,打定主意明天就让他俩一起服务。 巧了,小政哥也有同样的想法。 熙姐尤嫌不够,美滋滋道,“真舒服呀,要是再有一串葡萄就好了。” 最好面前再放一部电影对不对? 真真带着小峻哥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熙姐一副大爷样躺着,由两个小弟殷勤捏腿,顿时一脸的羡慕。 她倒是知道不好轻易上别人家的床,姑姑家的也不能,所以只是凑到床边问他们在干啥。 熙姐就把今天开始晨练的事说了,他们是在轮流按腿。 真真闻言当即就歇了心思,还要按回去的呀,那算了,她才不要按小峻哥的小臭脚丫呢! 熙姐一边享受一边和大家商量着待会去哪儿玩。 平时她经常跟着大孩子们上山,不是捡点柴火就是摘点野果挖点野菜什么的,现在要看着弟弟妹妹,倒是不好上山了,既然刚才说到葡萄了,她提议先去奶家看葡萄,然后再去捞鱼。 老屋后院栽了两棵葡萄,虽然果子有点酸,但也是水果不是,一串串又生得青翠欲滴,孩子们都稀罕,每回结了果,隔两天就要去瞅一瞅的。 至于捞鱼,那就是小孩子们最爱的活动之一。 几人呼啦一声朝老屋涌去,胡秀兰正好在家,见孩子们眼馋,干脆摘了一串给众人分了,反正再等也不会变甜。 加上茜姐三个,每人手里都分了几颗,不提果子好不好吃,大家却是真高兴,一人拿了一颗开始试探着吃了起来,哪怕酸得身体都抖了抖,还是一脸满足。 钟嘉恬第一回吃,不知道到底有多酸,还当他们那一抖是享受呢,于是在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将一整颗全塞进了嘴里,再用力一咬,差点没被酸得背过气去。 这也太酸了吧! 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连忙跑着去找她奶要水漱口,还塞了颗糖,这也好一会才缓过来。 而手里的葡萄早被她塞给了熙姐。 小政哥在一旁放了记马后炮,“都提醒你了还吃。” “你可以再提醒得漫不经心一点。”也怪她自己不够谨慎。 再看熙姐等人,时不时地咬一口,钟嘉恬光是看着就牙齿泛酸,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从老屋回来,熙姐在院子里翻出来个半旧的箢箕,新的她可不敢胡乱祸祸,拎上就带着弟弟妹妹去了地边上的沟渠捞鱼。 箢箕上安着用竹片做的长手提,大人们用来挑东西用的,高度和孩子们身高差不多,根本不用下水就能捞,而这时候不用灌溉,沟渠的水也浅,望一眼就能看清底下有没有鱼,但几个孩子还是玩得乐此不彼,偶尔捞上来几只小鱼小虾都能兴奋一阵。 熙姐倒是想去深水的地方,或者去河边,但是带着弟弟妹妹,她还是知道分寸的,不然回头被爸知道,谁知道会不会来一顿藤条炖肉。 这样玩了大半天,一行人才打道回家。 接下来好几日,每天都是这样的快乐日子,不同的是,捞鱼的地点有时在村南,有时在村北,不然就是后山的溪涧,总之有水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天堂。 至于大鱼,暂时还没有影子。 钟嘉恬跟着玩得不亦乐乎,一段时间下来,早上跑步也养成了习惯,这感觉倒是不赖。 17、第 17 章 转眼过了六日,明天贺云珠就要回来了。 不对,是今晚。 钟老三已经跟姐弟几个说了,傍晚贺云珠会坐车回公社,然后他去接。 整一天父子几个明显情绪高涨,钟老三还去屠宰组割了斤肉回来。 而姐弟三个又拎着箢箕出门了,兴冲冲的势要捞一条鱼回来加餐。 这几日见孩子们捞鱼的兴致高昂,贺云丰还特地从他们大队淘汰下来的渔网上挑了几块还能用的地方,拼拼凑凑做了四个小抄网。 加上熙姐手中的箢箕,他们一共有五件工具,正好一人一件,能捞到鱼的几率大大增加了。 不过昨天下了一场好久的大雨,今天也淅淅沥沥下下停停,基地那边都没开工,所以真真和小峻哥没来。 这次就姐弟三个行动。 “昨天下雨了,我有预感,我们今日肯定能捞到鱼!加油!”钟嘉恬把自己新得的抄网朝天举起,大声地喊了一句。 “加油!冲啊!”熙姐和小政哥也挥舞着手中的工具附和,一时间称得上群情激昂,主要是熙姐的嗓门够大够亮,一个顶三。 “奇怪,我怎么感觉自己做小孩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甚至经常会控制不住自己,会不会显得很幼稚啊?”钟嘉恬小声和小政哥嘀咕。 小政哥将手里举得高高的抄网往下收了收,“不会,这都是正常的,你只是记忆说起来有十五岁,但是你的身体确确实实只有四岁,人的身体是会控制意识的,自然就会影响到你的思维和心理,再说了,十五岁也不成熟啊,而且除了我,也没人知道你有别的记忆,不幼稚才是问题。” “有道理!”但钟嘉恬望了他一眼后又道,“可是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稳重?不对,你刚才也跟着喊了,不过你平时确实有些内敛,反正我们都成小孩子了,就别压抑自己了吧,放轻松点。” 说完还伸手拍了拍小政哥的肩膀。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就顺其自然做一个真真正正快乐无忧的小孩子。 小政哥舒出一口气,真被她说对了,其实他平时的确会有意压抑性子,现在既然有伴了,不妨放开一些。 两人顾着说悄悄话,一不留神熙姐都走远了,还回头招呼他们快点,兄妹俩赶紧提步追了上去。 姐弟几个路过沈家门前时,忽然有人喊了声,“熙姐!” 三人往声音处望去,只见一个小姑娘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趴在院门边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看着熙姐。 “小草莓,你喊我?”熙姐上前了半步问道。 原来这就是沈家那颗小草莓啊,钟嘉恬还是第一次见呢,才三岁多的小姑娘,比她还小一点。 小草莓?沈莓听得一愣,她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名字? 不对,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沈莓望着几人问道:“你们是要去水边吗?” “对啊,我们准备去捞鱼。” “可是昨天下雨了,河里的水好深,我妈妈说水边很危险的,不要去水边。” “没事,我们不去河里,水深的地方也不去的,谢谢你啊小草莓。” 沈莓还想劝说,但是熙姐已经准备走了,而且她都说了不去水深的地方,自己要是再阻拦,恐怕会让人很奇怪。 看着一群人渐渐走远,她叹了口气。 林静芳出来,正好看见她这模样,以为她想跟着去玩,“莓莓要不要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沈莓摇了摇头,她不放心熙姐,但是同样也不放心妹妹。 林静芳却认定她是口是心非,软声道,“如果你不放心妹妹,可以就玩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莓莓似乎很紧张小女儿,还嘱咐她要寸步不离看着,女儿精神这么紧张,林静芳有些担心。 可能还是她生产那天的阵仗把人吓着了,之前发烧也是这个原因,一想到这,林静芳简直恨死了沈老太。 沈莓闻言纠结了一会,最后决定跟上去看着。 但走前不忘叮嘱,“那妈妈照顾好妹妹,一定不要让她离开你,我玩一会就回来。” 林静芳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吧。” 熙姐几个一路上吱吱喳喳的,隔老远就能听到动静,沈莓顺着声音跟上去,没多久就追上了。 就是腿太短,追得有点累。 “咦,小草莓你也来了?”熙姐一回头,发现后面多了个小尾巴。 沈莓抿了抿唇,“我来看你们捞鱼。” 钟嘉恬却觉得她有点奇怪,刚才就特地喊住他们提醒别去水边,现在还跟上来了,她试探着问,“你不会是来监督我们,看我们有没有去水深的地方的吧?” 她说话时一直留意着对方的神色,果然,小草莓神色一愣。 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沈莓?钟嘉恬默念着她的名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而沈莓微微一愣后,很快恢复了正常,大大咧咧的熙姐甚至根本没发现她短暂的异样,小政哥也是听钟嘉恬这么问有所察觉才会留意到,悄悄和钟嘉恬对视了一眼。 既然说穿了,反倒好劝,沈莓干脆直言,“对,我妈妈说小孩子不可以冒险,水是很危险的东西,大人都怕的,你们不要下水!” 熙姐见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笑道:“哈哈哈,你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啦,放心吧,我们都是听话的孩子,肯定不会做危险的事情。” “嗯,一定要记得,去水边要两个人一起,总之不要自己去。” “我们知道啦,谢谢你啊!” 沈莓点点头,也不知道熙姐是不是真的记住了,所以她做了个决定,准备以后每日一提醒。 她默默往小政哥方向望了眼,上辈子他帮助过自己,钟三叔一家也是好人,她既然重生回来了,不仅要阻止自己一家的悲剧,还要阻止熙姐的悲剧。 最后视线落在了宝儿身上,上辈子这个时候,宝儿好像已经早夭了,然而现在她不仅没事,连病都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总归是好事,或许这就是她能扭转悲剧的好兆头呢。 接下来,熙姐的确没有往深水的地方去,沈莓终于放下心来。 由于挂心家里的妹妹,她和三人告别一声,先回家去了。 等人走后,钟嘉恬才找着机会和小政哥嘀咕,“我总感觉她有点怪怪的。” 小政哥附和,“我也觉得。” 两人有一种心有灵犀的直觉。 钟嘉恬:“她似乎特别担心我们会涉水。” 小政哥:“准确来说好像是担心熙姐。” 钟嘉恬大胆猜测,“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政哥:“也有可能是预知到了什么。” 忽然,两人同时想起了一件事,沈莓前阵子刚好发烧住院了! 而钟嘉恬也是发烧后穿越过来的! 钟嘉恬的声音几乎是飘着的,“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重生?” 说出这两个字时,心脏狠狠颤了一下,就跟当初和小政哥对上号时差不多。 小政哥抿着唇没有应声,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他认同这个猜测。 他俩都穿越了,再来一个重生的好像也没那么不可思议。 沈莓是重生回来的,所以知道以后发生的事,说得通。 “那熙姐……” 两人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幸好,沈莓不是他们的敌人,相反,她有心帮人。 既然有了怀疑,就应该安全为上,看来不能继续捞鱼了,而且还要让熙姐学会游泳才好。 不仅熙姐要学,他们也要,最好家里人都学。 两人打定主意立刻叫熙姐回家,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前头她激动的大叫声。 “鱼,我捞到鱼了!” “好大的鱼!” “啊啊啊!” 二人快步跑过去,就见熙姐手里提着箢箕,上头一条大草鱼,正在拼命挣扎,眼看就要蹦跶出去了,熙姐赶紧蹲下去用手把它摁住。 得亏她手劲大,鱼始终没能逃出她的五指山。 “宝儿说中了,真的有鱼!我们先把鱼送回家吧,没有水它会死掉的。” 死了肉就不新鲜了,吃鱼最好现杀。 倒不用钟嘉恬和小政哥想借口劝了,熙姐一手抱着鱼一手拎着箢箕,飞快地朝家里跑,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她的飞毛腿已现雏形。 钟嘉恬和小政哥在后头追得直喘气,等他们到家,熙姐已经找了个盆把鱼放进去了,就是盆有点小,鱼都游不开,只能原地吐泡泡摇尾巴。 三人蹲在旁边盯着人家看,吱吱喳喳地讨论着。 钟嘉恬感叹了句,“这鱼好大啊,够吃好几顿了。” 她来了之后,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肉呢,还是鲜活的。 “它从哪里跑来的,会不会还有啊?”熙姐蠢蠢欲动道。 “有咱们也抢不过那些大人了。” 熙姐刚才抱着鱼一路跑回来,不少人都看见了呢,这会肯定已经抄了家伙去捞了。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熙姐的运气。 这条鱼估计也就是昨日下大雨时从别的队里某个鱼塘跑过来的,这样的漏网之鱼能有几条,遇上一条的人已经是天选之子了。 而且有了沈莓的提醒,钟嘉恬和小政哥肯定不能再让熙姐去水边涉险,等学了游泳之后再说吧。 没一会,钟老三听见风声回来了,一进门就问,“听说你们捞到大鱼了?” “在这呢。” “是熙姐捞到的。” “爸看看。” 钟老三往盆里一瞅,好家伙,竟是条大草鱼,粗略估计得有七八斤了,他家熙姐这是什么运气,难怪一路回来,那些人跟他说话时都是一脸的羡慕嫉妒呢。 “爸去换个大桶,先养一天,明天杀!” 今天已经买肉了,鱼明天吃正好。 “噢!吃鱼喽!”熙姐兴奋喊起来,又问,“爸,准备怎么吃啊?” 钟老三还没想好呢,钟嘉恬就举手嚷道,“做酸菜鱼!” 父女俩一愣,这是个什么吃法? 钟嘉恬察觉情况不对,扭头就见小政哥悄悄朝自己使眼色,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莫非这里没这个吃法? 18、第 18 章 “什么酸菜鱼,宝儿告诉爸,你想怎么吃爸就怎么做。”钟老三生怕女儿误会自己不想做给她吃,很快调整好表情,笑眯眯问道。 熙姐则更多的是好奇,“酸菜鱼好吃吗?我们都还没吃过呢。” 钟嘉恬尴尬笑了笑,脑子快速转动,很快就胡诌了一段话,“我就是觉得,鱼那么好吃,酸菜也好吃,一起做菜的话肯定也好吃,喜欢吃辣的可以多放辣椒!” “行,只要宝儿喜欢,爸明日就试试,反正家里有酸菜。” “嗯!” 事后钟嘉恬忍不住和小政哥感慨,“别人穿越日天日地,我竟然连道酸菜鱼的做法都不敢大胆说出来,有点受伤。” “人家那是苏爽文女主的剧本,一切为剧情服务,自然不用考虑别的因素,你这穿的多半是现实文学,怎么能一样。” “苏爽文女主?”钟嘉恬念着这几个字,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不过酸菜鱼的确好久没吃了,我也有点想念,明天就假装‘发明’出来吧。” 钟嘉恬点点头,“你到时候也多出出‘主意’,毕竟你一向聪明,”说完叹了声“唉,这年头,想吃顿肉好难喔!” 肚子里没点油水,人都要萎了。 她想吃薯条,想吃油炸~。 鱼毕竟明天才吃,到时候再想也不迟,现在要张罗的是晚上这顿,钟老三决定了,包饺子。 其实白河村人平时很少吃饺子,或者说几乎不吃,肉饺子就更少了,钟老三也是之前在县里的国营饭店吃过一回,觉得味道不错,而且做起来也不复杂,这才偶尔做一顿。 媳妇离家多日,怎能不吃上一顿好的。 于是一家人一致决定,晚上就吃猪肉白菜饺子。 钟老三剁好馅料,又勺出一碗白面放着,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吩咐熙姐去自留地拔点葱回来,自己则去支书家借车到公社接人。 他还特地嘱咐熙姐,菜要拿回家洗别去河边,昨日那场雨不小,河水满上来不少,河边又湿滑,一不留神容易摔跤,危险。 熙姐一向听话,忙点头应了。 钟老三前脚出门,后脚她就去了自留地,爸说路滑也不肯让弟弟妹妹跟着了。 “我很快回来,你们在家等我哟。”说完一溜烟出了院子。 钟嘉恬和小政哥在家里等着,可是没多久,钟嘉恬的右眼皮忽然跳得厉害,不知为什么,她就想起了一句话,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心脏猛地突了一下。 她不是个迷信的人,但冥冥之中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预警,下意识就想到了熙姐。 她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小政哥。 小政哥听完也一脸凝重之色,两人决定立即去自留地看看。 然而当他们赶到自留地,却不见熙姐踪影,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对,熙姐根本没来过。” “啊?” 小政哥指了指地上被雨水冲刷得平整的垄沟。 昨天那场雨把之前的痕迹都冲干净了,而下雨之后,钟家人还没有来摘过菜,如果熙姐来过,必定会留下脚印。 熙姐没来,那她现在在哪里? 就在这时,南面的河边传来一阵扑通声,伴随着小女孩的尖叫。 是熙姐! 熙姐落水了! 两人拔腿就往声音来处跑,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等跑近了还能看到熙姐在水中挣扎。 兄妹俩大惊,钟嘉恬甚至不受控制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呼救。 一连串的动静很快惊来了在附近干活的人,第一个到的是钟家的堂亲黄桂英,“出什么事了?” 两人忙指着熙姐沉下的位置道,“熙姐掉河里了!” “妈呀!” 黄桂英大叫一声,来不及多问,当即纵身跳了进去,她小时候学过凫水,倒是不怕。 后面赶来的是两个大汉,也跟着跳了进去,三人合力找了一会,很快就把熙姐捞上了岸。 但人已经昏迷了。 这时候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大队的赤脚大夫,他连忙上前去将熙姐呛进去的水按压了出来,然而熙姐磕到了脑袋,依旧没有醒过来。 不过呼吸回来了,众人也算松了一口气。 钟嘉恬和小政哥却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有人快步去钟家喊人,很快胡秀兰和钟老头来了,见到孙女的惨状,又是一阵惊怕,谢过众人后,钟老头赶紧去大队借了牛车,夫妻俩把双胞胎也带上,急急将熙姐送往公社卫生院。 牛车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回村的钟老三和贺云珠,二人得知熙姐落水,吓得三魂七魄都差点没了,回过神来后,钟老三急忙抱起熙姐,由贺云珠蹬车,带着孩子飞快地往卫生院赶。 自行车到底比牛车快一些,胡秀兰和钟老头就带着兄妹俩跟在后头。 他们赶到时,医生已经给熙姐看过了,除了呛水还有轻微的脑震荡,而且要注意会不会发烧,所以最好住院观察。 好歹生命没有危险,一家人稍安心了些。 忙乱过后,几个大人才有心思问怎么回事,然而钟嘉恬和小政哥也没有目睹全程,只能将自己所知所想说了。 他们说得条理清晰,倒是听得明白。 “老三都嘱咐她不要去河边了,这丫头一向听话,怎么这回就调皮了呢!”胡秀兰表面责怪,但更多是心疼,害怕。 “妈,你都说熙姐一向听话了,她既然答应了我,肯定就不会再去河边的,除非是遇着了什么事。”钟老三道。 钟嘉恬认同她爸的话,“姐姐是去拔葱的,但是她还没到自留地,如果说她是去洗葱的,那她都没拔,又拿什么去洗呢?” “你怎么知道她没去自留地?”胡秀兰疑惑道。 其他人也看向钟嘉恬,倒是忘了她怎么说出来这么一番有理有据的话。 小政哥连忙补充道:“因为自留地没有熙姐的脚印,所以她没有去过,而且地里的葱也没有被拔过的痕迹。” 葱要是被拔走,地里是看得出来的。 几个大人一听,脸上均是一脸凝重。 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然而熙姐一个小孩子,和人无冤无仇,难道还有人要害她吗? 钟嘉恬心里有同样的疑问,她趁着大人们说话时,悄悄把小政哥拉到墙角小声问,“会不会真的是意外?” 小政哥却不认为是意外,“不知道你留意到没,在黄叔奶来之前,熙姐落水的地方边上,那些草像是刚被人踩过,正在抬头。” 钟嘉恬惊愕地望着他,“你是说,很有可能是有人推的熙姐,而那人在听见我们的喊声后匆匆逃离了现场?” 小政哥点点头。 钟嘉恬又升起了个大胆的念头,“沈莓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小政哥稍一沉吟后摇了摇头,“她可能也以为是意外。” 所以只是提醒熙姐不要去水边,而不是提防某个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方便透露,毕竟无缘无故跑别人跟前让人堤防谁谁,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看来只能等熙姐醒来了,希望她知道是谁害的她。” 晚些时候,钟大哥钟大嫂还有钟二哥都来了,钟二嫂要留在家里看着几个孩子,只能托了钟二哥问候,众人得知情况没有太糟糕,好歹安心了些,眼瞧着天要黑了,这么多人也不便多留,几人稍说了会话就带着两老回去了。 胡秀兰本来是想把双胞胎一起带回去的,但是钟嘉恬和小政哥不想回去,只好作罢。 原本一家人这时候应该在家里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如今却只能在医院凑合。 更令人揪心的是,熙姐晚上果然烧了起来,大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才终于渐渐稳定下来,夫妻俩紧绷的神经得以松了松。 而白河村沈家,沈莓听说熙姐溺水的消息后,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明明已经提醒过了,白天也还好好的,为什么熙姐还是溺水了? 上辈子熙姐溺水后还磕了脑袋,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再后来还发起高烧,烧了一天一夜,然后就…… 沈莓甚至不敢想到那个字。 所以这一世她还是逃不过吗? 不知不觉间,泪水模糊了沈莓的双眼,眼前的一切什么都看不清了,她感觉浑身无力,还有一种隐隐的绝望,为什么还会这样?! 如果熙姐的命运没法改变,那妹妹呢?妈妈呢?她和爸爸呢,又会如何? 沈莓有点崩溃。 不对,过了一会她又冷静了下来,随即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既然有幸重来一回,那就是上天都在给她机会,她不是再来体验一遍悲剧的。 沈莓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思绪,熙姐的事她不能左右,而且那是意外,或许不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是妹妹,她是老太婆蓄意谋害的,她一定能救回来。 上辈子就是熙姐溺水后第二日老太婆就出手了,只要她一直盯着,老太婆就不能得逞。 她不会让这个恶魔得逞的! 不仅不能让对方得逞,她还要借机将人狠狠地打下去。 晚上睡觉时,沈莓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把知道的信息在脑海过了无数遍,最后制定了一个计划,这件事光靠她一个小孩子是解决不了的,她还需要帮手,和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