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好人穿成假千金啊》 1. 超坏坏女配上线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 “有瓜?快说快说!” “听说上周六,B2班有个女生被C1班的蔡东明和李洲带去青禾会所……” “卧槽?!” “我知道你震惊,但是你先别震惊,我还听说这件事是连漪指使他们做的,有人看见连漪也在场。” “太过分了吧?学校不管吗?” “你第一天来望海上学?你以为连漪凭什么整天惹是生非、成绩倒数,还能留在A1班?” “哈——” “人家可是豪门千金。” 午休时间,望海国际中学的银杏花园里,三两成群的学生忍不住分享起这两天疯传的八卦。 与他们相隔不远的一棵巨大银杏树后有座秋千,而被他们所议论的正主,姿态惬意地坐在秋千上。 少女五官眉眼精致,浓密微卷长发披散着,衬得珍珠莹白的鹅蛋脸愈发小巧,眼皮微耷,将有着琥珀色瞳孔的眼睛半掩。 “连漪……对不起。” 秋千的对面,穿着望海学生制服的女孩惴惴不安地抬眼打量秋千上的少女。 她一脸不安神色,不时轻抠着自己的手心,说话时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真的很对不起,是我不够勇敢,不敢告诉他们真相,才会让你被他们误会成这样,但我真的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云京市阴了好一段时间的天气,难得放晴。 连漪享受着许久未有的日光,只是可惜这份安逸被喋喋不休的不安话语破坏。 她不耐地睁开眼,微圆眼眸将对方不安歉疚的表情看得清楚。 “不对,我说过了,情绪要饱满点。” 清脆甜美却不掩不耐的嗓音,成功打断女孩絮叨的自责解释。 女孩有些愕然地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微圆眼眸时,眼中流转的盛气凌人,让她下意识挪开视线。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后,轻颤着嗓音开口,“连漪,我是真的很害怕会被同学们异样看待,要是他们知道被带去青禾的人是我,我的名声就毁了。” 说到最后她红了眼,泪光盈盈地看着秋千上的少女。 “嗯——” 连漪脚尖轻点地面,微微颔首,从鼻腔里轻哼出一个满意的音。 随后语气散漫道:“所以呢?我说过了呀,这些和我都没有关系,你何必特地来找我道歉呢?” “可是……”女孩嗫嚅着,像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难以启齿。 连漪不耐地啧了声,“当时不过是因为谢泠在,而我对他很感兴趣,所以才出面,你非要找个人谢,那就去找他吧。” 她向秋千一侧的绳索靠了靠,语调懒散。 “何况你应该听说过,我也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吧?那么你现在硬要留在这里,该不会是害怕事后仍然会被他们记恨报复,希望让我继续保护你吧?” 被戳穿心事,女孩原本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 连漪微微睁眼,疑惑道:“还不走吗?” 语气散漫的话语,成功让女孩揣着满心的难过和害怕,一边抹眼泪一边转身离开。 她没注意到的是,自己擦肩而过的一棵树旁,校服外套的衣角若隐若现。 树底下,少年微碎黑发下的眉眼间神情冷然,直到秋千上少女的眉眼间浮现几分不耐,他微微闭了闭眼,才缓步走了出去。 连漪忍不住在心底呵笑一声,那棵树大归大,但要完全藏住一个人还是有些勉强。 对方的行为在她看来,无异于掩耳盗铃,但没关系,谁让他是她的任务目标呢。 连漪扬起笑容,本就偏甜美的长相被日光所笼罩,灿烂而美好,圆圆的眼瞳倒映出少年的模样。 但对方只是紧抿着嘴看向她,毫不掩饰内心的抵触,整洁白衬衫与蓝黑长裤下是略显清瘦的颀长身形,因为戒备心过于浓厚而明显绷紧。 精致的五官被冷漠神色压得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浓墨渲染般的眼瞳静静注视着连漪。 “谢同学,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将刚才发生的对话抛之脑后,连漪笑眯眯地睁大微圆的眼眸,身体微微前倾,仰起头看向他,眼神十分专注。 这样令人赏心悦目的漂亮长相,又有着过人的才智,如果不是剧情所迫,连漪还真不舍得这么逼迫一个漂亮的少年。 而眼下阳光正好,渐渐金黄的银杏叶偶尔飘落,少年穿着蓝白衬衫,身姿挺拔,已经有着近乎成熟的清隽气质。 置身于这样的画面里,不得不说,的确让人感到惊艳。 谢泠听到她带着笑意说出的这句话,垂落身侧的手下意识握了握。 前天夜晚那些充斥着讥笑与折辱的记忆画面,仿佛在眼前不断闪回。 少年嗓音清润微沉,神情漠然,“那天的事情,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我都应该谢谢你的出面解围。” 顿了顿,他的视线低垂,“但你说的金钱援助……我不可能答应。” 连漪微眯起眼眸,她扶着绳索,虽然是意料之内,但还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样啊……” “可是,发生这种闹剧,薪资这么优渥的兼职就没了,对你来说很可惜吧。” “而且我听说叔叔最近的情况不太好,医院那边又在催缴费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像是狂风暴雨朝少年扑面而来。 连漪笑容狡黠,眉眼轻弯,“为什么要说成是金钱援助呢,我的意思应该很明白了呀,你需要钱,而我刚好很有钱,同学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不是吗?” 她明显处于这场对话的主导位置。 骄傲的表情,活像是刚从池塘里捞出鱼儿的猫,优哉游哉地舔着毛,眯起眼眸欣赏鱼儿在地上的挣扎姿态。 就是不吃,就是玩儿。 谢泠清清冷冷的眉眼间,终于有了别样的情绪,甚至无法遏制的浮现对她的厌恶和抵触。 “连漪,你就这么喜欢践踏别人的自尊吗?” 听到这句再经典不过又正义十足的质问。 连漪满意地弯着嘴角,不由感慨,做恶毒女配,她真是得心应手。 从还是婴儿时睁眼,她就被一份真假千金文大纲,以及一个金手指砸得懵了好几天。 两个被调换了身份的女婴中,假千金从小到大享尽荣华富贵和娇宠。 然而这一切都在真千金被认回连家的那一刻起戛然而止。 假千金的优秀成了虚伪,就连释放的善意也都变成伪善,外界所有人对她的欣赏与赞誉渐渐转变,一次又一次破防针对真千金的阴谋败露,使得她的恶毒与真千金的优秀形成鲜明对比。 最终,假千金遭到所有人的厌弃,被连家父母失望的宣布与她断绝关系,将她逐出家门。 而连漪如果想要不被世界排斥、抹灭意识,就必须达成这一既定结局。 还在襁褓中喝着奶的连漪呛得咳了半天。 在数个保姆惊慌失措的安抚措施中,她握紧了拳,迅速制定好女配提前退休计划——1.0版本。 这项计划的核心思路,就是务必少走二十年弯路。 上幼儿园时,连漪今天抢林总老来子的奶糖,明天吃李董大孙的小蛋糕,后天领着一帮小尾巴去揍熊孩子。 整个江北区幼儿园的小朋友,十个得有八个被连漪惹哭过,剩下两个优势在跑得够快。 她江北小霸王的名号一路承袭至高中。 在隐约感觉自己把大众声望刷至下限时,大纲里男主备选之一——谢泠的出现,让她瞬间打开新思路。 “不论你拥有怎样的价值观,总之,这样无理且不道德的要求,我不可能答应。”少年压抑着情绪的声音冰冷,“如果你觉得这是一件可以拿来娱乐戏耍的事情,是你闲暇无趣时消遣的游戏。” 他的目光落在连漪似乎已神游天外的脸上,很快又移开,不愿多看一眼,“那就请你寻觅别的目标,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谢泠少有的情绪外露,但在看到连漪略带玩味的目光时,他很清楚,对于她这样的富家千金而言,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有趣的玩具。 在对方看来,他义正言辞的一番话,恐怕显得无力又可笑。 也许还有着玩具垂死挣扎带来的趣味性。 他垂下眼,将清冷眸光敛在长睫之下,自觉多说无益,便转身打算离开。 连漪被劈头盖脸地刺了一顿,仍旧笑得眉眼弯弯,不说谢泠当下的反应正是她希望看到的。 只看着他白皙皮肤因为内心翻涌的气恼而微微泛红,清清冷冷的脸庞浮现别样神色,就足以让连漪心情很好地原谅一切。 在谢泠转身离开的瞬间,她轻笑道:“那就祝谢同学不会后悔今天做的决定。” 看着那道清瘦颀长身形顿了顿,又毫不犹豫地走远,连漪忍不住在心底为自己的表现打了个满分。 大纲剧情中,谢泠坚韧、独立、聪慧。 尽管家境贫寒,但仍能保持顶尖成绩的同时,做着各种各样的兼职,为身患重病的父亲筹备医药费。 假千金利用他作秀,号召全校为其父亲捐款。 原本被或多或少仰望的校草、学霸,一瞬间被各种同情或不成熟的嘲讽的目光注视着。 谢泠只是变得比往常更沉默,直至拿到国外名校offer,在校方奖金和全额奖学金支持下读完大学。 再回国时,他已是学术界新星,以相当年轻的岁数,传奇般手握不少专利,并与显露优秀光芒的真千金相识相知。 而假千金被所有人唾弃厌恶的结局,正有他出面指控其学术造假的推力。 但谢泠也是唯一一个在假千金被逐出豪门后,给予她帮助的人。 俗话说得好,要想退休早,必须干得好。 假千金从二十岁剧情开始,到落败结局,上蹿下跳挣扎了三年。 连漪作为被迫上岗的恶毒女配,只想达到提前退休的目标,她不需要谢泠在做出正义选择之余,还会感念当初那份初衷并不单纯的恩情。 她要的,是诸如谢泠这样的男主备选们,对她彻头彻尾的厌恶。 “叮咚——” sxx:【谢谢你连同学,我已经听说他们被转学的消息了,真的万分感谢……】 “叮咚——” sxx:【刚才谢泠好像听到我们说话了,真的不需要解释吗?那个,我觉得按照谢泠的性格,这样的追求方式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瞥了眼接连发来的两条短信,连漪啧了声,靠着绳索啪嗒点击屏幕回了一条消息。 一二:【提的建议很好,奖励你和蔡东明一起转学?】 她轻哼一声,把手机往兜里一塞,一个合格的恶毒女配,就该注重每个细节,时刻不忘打消别人的脑补和感恩之心。 连漪坐在秋千上轻轻前后摆动,心情大好。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有系统,还带显示男主备选好感值的功能。 她相信,谢泠对自己的好感值已经跌破为零。 但这还远远不够,恶毒女配怎么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呢。 连漪轻哼着歌,对于这种自强不息的坚韧高岭之花,当然要靠无休止的纠缠讨好,以及高傲的施舍垂怜,才能够让他彻彻底底地讨厌记恨上呀。 任重而道远啊—— 哼着歌的曲调突然顿住,她眉心忽而微动。 尽管所处静谧的银杏花园中,但另一个空间的嘈杂与起哄声,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在远隔千里之外的宁平市,在这里,连漪有一个新的身份,新的身躯,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叫孟洱。 2. 不谈需要俯视的恋爱 教室外的走廊,宽敞而又洁净如新。 今天却乌泱泱地挤满了学生,纷纷看好戏地起哄着。 人群视线的焦点,落在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身上,白色暗横纹衬衫熨帖在他明显的肌肉轮廓上,一手撑墙,将原本打算走出教室前门的女生堵在门口。 “赵哥!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不行?” “哈哈哈哈,赵哥别怂,直接A上去!” 周围的学生们嘻嘻哈哈。 景云国际中学,就读于此的学生多数家境优渥。 相比起同样处于高中阶段的其他学校,景云更偏向于让学生们在不同方面展现自我的教学理念,使得他们大多都不具备高考临近的逼迫感和自我约束。 但很显然,这个扬起自信笑容的男生,在展现自我的这一点上过于放飞自我。 他没理会周围人的起哄声,只是伸手撩起女生耳边一缕头发,微微低头,“只是交个朋友,别那么冷淡行不行,就当给我个面子呗?” “都快期末了你才转学过来,很难融入集体啊。” “我一向助人为乐,所以孟同学,放学后我带你出去兜兜风怎么样,嗯?” 孟洱面色平静地把脸向另一侧偏了偏,发丝从他手中滑落。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男生搓了搓指腹,没抓住,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我对你很有兴趣啊。” 少年人在这个年纪,精力就旺盛得无处安放,他对这个新来的转校生算不上一见钟情,顶多是见色起意。 景云特招生不少,毕竟也要保证升学率。 但像临近高三上学期的期末才招进来的特招生,这些年独一个。 她倒是低调,转来一个星期,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要知道虽然景云被称作贵族学院,但因为校方放权于学生会,这种学生自治的制度,反而使得学生们更加遵守规矩。 如无特殊缘由,就算是他也不敢随便逃课。 男生起初对这个特招生没多大兴趣,学校里性格古怪的人多了去了,有本事又不违反原则的人根本溅不起一点水花。 但问题是,这特招生太他娘漂亮了。 午后打完篮球回来,浑身热血沸腾,心脏躁动不堪,男生刚一走进门就遇见了她。 长直黑发的少女长相冷艳,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就跟看狗似的,气质沉稳清冷,见他傻站在门口半晌不动才开口说了一句麻烦借过。 家里有钱,不愁未来的男生理所当然展开追求攻势。 可对方对他的态度从未有丝毫改变,不生气、不厌烦、更没有丝毫触动。 而且还难制造机会,常常见不到她人影。 没办法,想得抓心挠肺的男生脑袋一热,干脆在全校学生必须参加的全校大会开始之前,在教室门口堵住她。 孟洱冷眼看着男生十分自信的表情,内心十分平静。 这样心性外露的少年人在她看来,再幼稚不过,但当初因为景云校方提出的优渥条件,而答应转来这所学校时,她就做好要应对这些纷扰的准备。 “都在这聚着干嘛呢,全校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一个个的还不去大会堂?” 宽敞走廊不远处传来某位老师的声音,引得人群微微骚动。 “孟洱同学在哪儿……你们挤在这看什么?”另一位老师的声音响起。 “老师!孟洱同学在和其他同学交流感情呢!” 但还是这种算不上少见,却每次都引人注目的八卦事件更重要,三两凑堆的学生们仍旧不动弹,还有人嘻嘻哈哈地回了那老师一句。 眼见男生等待回应已经有些不耐烦,再度伸手触碰她的脸庞,顺势再开口说些什么时,孟洱忽然有了动作。 她捉住对方的手,对比之下,她的手掌纤细娇小许多。 在男生微愣过后变得有些兴奋的笑容中,孟洱微微用力,钳住了他的虎口。 “首先,我对你的长相不感兴趣。”她冷然的眼眸上下打量着男生,从他的脸,再到胸膛,随后嘴角微微弯起极浅的弧度。 男生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十分不自在,脸上笑容都变得僵硬和不自然,下意识想要伸回手。 孟洱也顺势松开了手,“其次,我对于需要时刻俯视他人的关系不感兴趣,你还不够优秀,只是躺在父母的肩上就能让你这么沾沾自喜,我想,你似乎还有些幼稚。” “最后给你一句由衷的建议,下次追求女孩子别玩这些套路,太油了。” 将愣神的男生推开,即使被周遭目光肆无忌惮注视着,少女背影依旧指挺,神色自然地穿过人群,与前来寻她的老师碰面。 对方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少女表情没什么异样,想了想,只是点头让她跟着自己走。 待她跟在老师身后走远,人群才反应过来般顿时爆发一阵哄笑。 比起郎情妾意的你追我点头,当然是这种打脸式拒绝的戏剧化结果,更让他们喜闻乐见。 对于这些家境优渥的少年人来说,男生才是他们的同类人。 而一个出身平凡的特招生,就像是一辆漂亮的跑车,或是一个限量包,是物品,也许有吸引他们的特点,但说到底还是砸砸钱,不管利诱或威逼就能到手的物品。 像是这样的冷淡拒绝,只不过增添不少趣味罢了。 “赵哥,这你能忍吗?” 不过是个转校的特招生,说破天也就是成绩出众。 他回过神,吸了口气,旋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一个星期?还是三天?等着吧,照样把她拿下。” 无所谓又自信的态度,惹得一阵嬉笑。 有些女生则是默默对视一眼,觉得那个特招生说得……太对了! 扎堆看热闹的人群很快三三两两散去,从三个楼梯口走下教学楼,他们讨论的重点也从刚才的闹剧转移到稍后的全校大会上。 “不知道这次高三的学生代表会是谁。” “楚斯钧吧,他拿了数学竞赛的金牌,又在上个月作为少年标兵被采访,这次怎么也得让他上台讲话了吧?” “我觉得是邓如月,不是我女神讲话我直接骂黑幕。” “咱们这届高三大佬太多了,听我爸说甚至还开了董事会,笑死,最后还是校长拍板决定人选的。” “那你知道是谁不?” “我知道,一定是个很牛批的人!” “阁下此言有理,就跟没说似的。” 景云尽管盛名在外,云集了各界名流富豪家的子弟,常被戏称作贵族学校,却不是外界所认为的是个纨绔放养之地。 校方坚持学生的优秀不仅体现在考试的成绩上,运动、艺术等特长同样是衡量的标准之一。 哪怕是足够自信、踊跃表现自我的学生同样优秀。 所以景云的学生不仅学习文化课,同时也接受着各种课外教育。 而这些对于特招生是来到景云才认识到的课程,在富家子弟眼中,是早已接触过了解过的爱好消遣。 或许英语成绩比不得特招生出众,但在特招生还为了一次集训的费用发愁时,他们已经坐上飞机的头等舱,飞去国外游玩,结识异国友人,未必流利却能自信地说着该国语言。 对他们而言,成绩不意味着什么,只有又优秀又会玩的人,才值得他们慕强。 景云国际中学不止一座会堂,但能被叫做大会堂的仅有一座,主体礼堂可容纳五千人,坐落在校区南侧,远离这片校区其他教学楼的学生,还需要乘坐校车才能抵达。 进入礼堂,即使平时再骄纵随意的学生也都有所收敛。 现场负责维持秩序的学生会成员,都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对他们起到约束的作用远比师长更大。 例行的师长讲话过后,就来到了学生代表发言时间。 高一、高二的学生代表先后随着主持人介绍其履历的声音走上台发表讲话。 尽管他们的长相稍显稚嫩青涩,但已经能窥见其面对数千人也毫不怯色的自信洒脱。 “接下来有请高三学生代表上台——” 主持人口齿清晰,熟练地将这位学生代表闪闪发光的成就说出。 化学竞赛金牌、数学竞赛金牌,以第一名成绩获得进入国家集训队的资格,保送top1的强校,七月代表国家队出战国际竞赛,万国交流辩论赛少年组金奖…… 一个个成就从主持人口中说出,让原本容纳了数千人还算安静的礼堂,一时间响起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起初信誓旦旦上台的学生代表会是自己认识的某某某的那些人,这下也不顾刚才和人打赌争辩,都在狐疑地互相看来看去。 ‘谁啊’两个字在座位上不断冒出,愈发清晰。 直到台下出现一道对大多数人而言都相当陌生的纤瘦身影,在数千人注视下不疾不徐地走上台,惊诧议论的嗡嗡声瞬间扩大。 少女站在演讲台前,脸上不见丝毫激动,神情不卑不亢,她的目光像是落在台下每一个人的脸上,却又像是一种错觉。 孟洱对于这种场面已经十分熟悉了,声音平稳地开始发表讲话。 把初三毕业时被校长要求激励一下学弟学妹们的演讲稿稍微改动下,把高一时在另一所学校演讲稿里对学校表示感谢的部分改动下。 少女嗓音清脆悦耳,就像是山林间淙淙流水淌过青石,丝毫不受礼堂里躁动的氛围影响。 “……最后,我想以诗经里的一句话作为结束语。”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祝愿每位同学能够在仰望心中大山时,畅行自己的坦荡大道。” 数千个座位之中,忽然有人拿胳膊捅了捅身边的男生,压低声音道:“牛啊赵哥,怎么说,三天拿下咱们的学生代表?” 被叫赵哥的男生咬了咬牙,低骂了声,“滚。” 看着台上即便被数千双眼睛所注视,仍然神情淡定的少女,他才终于明白对方自始至终的平静的底气从何而来。 ‘不够优秀’ ‘幼稚’ ‘对需要俯视另一半的关系不感兴趣’ 脑海里女孩的声音,此刻从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重叠。 他张了张嘴,最后拍了旁边露出贱兮兮笑脸的同学一掌,无所谓道:“这种女的满脑子都是读书,呆板无趣,老子没兴趣了懂吗?” 3. 她真的好善良 迎着轰然响起的掌声走下台,孟洱察觉到自己获得的关注,心里微微有些不耐烦。 但想到这所学校校方态度良好许诺的资源,她压下这点不耐。 一个侧身,便从舞台旁的门离开礼堂,从内部通道离开,可以避免那些无意义的关注。 孟洱的每一天都很忙碌。 一个灵魂的意识在两个躯体里苏醒,起初在还是婴儿时有过不适应的混乱,但很快,她已经同一时间不同频率的喝奶。 共享视野却能够同时不同频的进行思考,做出不同的举动,说着内容不一的话。 就像打游戏双开,但可以同时操作两个号。 大号连漪被一份大纲绑定了命运,拥有注定会尽数失去的鲜花宝石。 小号孟洱则是被遗弃在一家孤儿院门前,虽然贫穷却并不孤独。 院长、院里的叔叔阿姨们,还有与她有着同样被遗弃命运的小伙伴们。 他们同情自己这个五岁了还时常会‘掉线’的小可怜,常常迁就地把唯一一台老式电视机让给她,任由她在播放着枯燥新闻的电视机前一坐就是一天。 在知晓大号注定要迎来的结局后,除了退休计划,她也为小号制定了养老保险计划——1.0版本。 上辈子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操盘手,低调得如同影子一般,毫混入每场金融战争,藏在群狼之中咬下一块又一块带血的肉。 穷困潦倒又如同烂泥的家庭,让她始终只信任自己判断的结果,以及对席卷金钱的无尽追逐。 但之后的发展,就像命运开了个失败的玩笑后又奉上赔礼。 她猝死了,却又再一次睁开眼。 好在,她很喜欢这份礼物。 她不会拒绝在重现自己前世成就的人生同时,还能够恣意享受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因此,当五岁的小连漪被猫嫌狗厌,一众小朋友眼里含泪还要被父母训斥着必须和她交好时。 小孟洱拿起志愿者们捐赠的小提琴,在后院拉响一首小夜曲,这画面与乐曲声,被记录活动的镜头恰好录下。 十二岁的连漪不在意手指沾着融化的巧克力,往抽条身形修长的世交哥哥身上又摸又捏,欣赏对方一本正经严肃表情的脸上微微泛红,被他捉住手呵斥时。 孟洱站在知名钢琴大师波特尼面前,小脸一片冷静沉着,听着老人百般感慨地对自己夸赞。 小号按照计划一步步展现自己的能力,大号也在按照计划一步步地作死惹人厌。 要确保大号在结局之后,能够避免被真千金鱼塘以及这些年对她记恨不已的人的打压和发泄,小号自然需要足够优秀。 不说来个反杀玩什么女配上位的反套路,起码得保证大号还能继续吃香的喝辣的,而不是真要流落街头捡垃圾吃。 想到大号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随便揪个人都能对她吐槽个几千上万字,孟洱心中微哂。 要不是来这么一遭,她也确实不知道自己拉仇恨的能力这么厉害。 穿过门,是大会堂内部的走廊。 行走在这里,偶尔会遇见一些学生会成员,或是学校社团的学生,他们无一例外用着探究好奇的目光,或直接或隐晦地打量她。 显然,对于这名空降的学生代表,这些内心骄傲的学生们都忍不住感到好奇甚至产生比较。 “孟同学你好,我是学生会干事,刚才你在台上的讲话很精彩。” 迎面走来一个女生,她目的明确地在孟洱面前停下,落落大方朝她笑了笑。 “会里一些成员对你很感兴趣,特地派我来邀请你过去,大家见个面认识一下。你刚转校过来,相信也需要多认识一些新朋友,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学生会? 让她想到一些没多成熟却又极具官僚主义的画面。 孟洱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带着明晃晃廉价感的地摊货手表在对方眼里一闪而过。 已经下午两点,她轻轻摇头,迎着对方微微凝滞的笑容,说出拒绝的话,“我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认识吧。” 女生轻吸口气,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笑容有些勉强道: “难得大家都比较有空,孟同学或许还不清楚,我们景云学生会和大部分学校的学生会性质有很大不同,接触交流过,相信你一定会知道这不是在浪费时间。” 如果不是这一次她横空出世,挤掉大家各自不同拥趸的那些天之骄子,他们是绝无可能对一个转校的特招生感兴趣。 尽管能成为学生代表,就证明她绝对有过人之处。 但对于会内那帮平时一直眼高于顶的人来说,女生清楚,比起寡淡无聊的友好交流认识的开局,他们会更热衷于将这份拒绝,视作她骄傲的挑衅。 未必是抱以多大恶意,至于谁是真打算试探这位特招生实力深浅,来打个前站的,也不好说。 孟洱礼貌性微微颔首,不再理会女生的欲言又止,绕过她往出口走去。 她这一天天的,是真的忙,真没故作高冷深沉。 离二十岁剧情正式开启的时间,只剩下两年。 即使前世没怎么看过小说,但孟洱也能从大号接收到的剧情大纲里,看得到那些男主备选们为讨心爱之人的侧目,能够使出多少手段。 事实上,孟洱也不止一次亲眼见证过,手握钱权的男人能在求偶本能的驱使下,做出多么疯狂的决策。 终于到了十八岁,很多搁置已久的计划,是该到了启动的时候了。 小号竭尽所能的卷,才能够让大号作死得毫无顾忌。 这所学校或许会有值得她结识的人物,但大概率不会是这些姿态不低却看着实在青涩的‘优秀学生’。 孟洱没有直接回去教室,而是往A3栋教学楼走去。 这里的第三层,整一层都是专门为学生们准备的电脑室,无论是公众还是单人电脑室,都是顶级的电脑配置,但只被允许登录网页以及社交软件。 4090的显卡最多只能被拿来玩flash小游戏,常被景云学子戏称为吕布骑狗。 宽敞且座位分布松散的电脑室里零零散散坐着不少学生,孟洱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刷过学生卡后静待电脑开机。 她拒绝刚才那个学生会女生的邀请并非推辞。 登录上S-T社交软件,右下角的时间也显示已来到两点半,多人视频的通知恰好弹出。 “嗨!Meng,你真应该来看看今天我们的表演有多么成功,又有多少掌声是属于你的!” 女人稍显张扬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一口流利的伦敦腔因为激动与兴奋的情绪,而显得高昂。 数个视频画面格子里,一个个不同肤色的人快速出现,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脸上都有着相同兴奋激动的神采,眼眸明亮,齐齐注视着这张来自遥远东方的华人少女面容。 虽然电脑室没有必须静音的要求,但在这相对安静的氛围里,孟洱微微一笑,还是轻声道:“祝贺诸位,迎来了你们的时代。” 不远处的一台电脑前,屏幕已经陷入休眠的黑暗。 它面前趴着个头发微卷翘的少年,西装外套披在身上,较高的个子有些委屈地窝在椅子与桌子之间。 似乎是被这声音吵到,动了动脑袋。 没等视频里的女人开口,其他喝得满脸通红的人,已经七嘴八舌用自己熟悉的语言叽里咕噜说起话,一时间耳机里吵闹得活像是菜市场。 孟洱只是微笑看着他们,她很清楚,对于乐团里这群郁郁不得志多年的人而言,能成功在La’s这个被誉为世界前三的音乐厅表演,是一件多么扬眉吐气的事情。 即使被音乐圈冠以‘另类的音乐怪物’之名。 等他们宣泄完自己的情绪过后,一帮人从自己的屏幕前消失,随后各自扎堆地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怪叫着碰杯饮酒。 孟洱的视线转向一角画面里始终维持欣慰微笑,看着他们嬉闹的老人脸上。 “老师。”她屏蔽掉其他视频画面的声音,说起法语。 老人的目光看向她,有更加浓厚的欣慰,亦有些微复杂的感慨,“你做好决定了吗?” 孟洱点头,“乐团如今的成就,与我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何况您也知道,我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让我无法以一颗纯粹的心面对音乐。” 老人听到这话,并不意外,只是心情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十三年前机缘巧合下看到一段华人小女孩弹奏小提琴的视频,微微模糊的画面,粗糙的音质,这乐曲声中传递出的饱满情感,让他毅然决定联系上这个小女孩。 波特尼作为世界闻名的音乐家,却被这个圈子里许多人所轻蔑地表示不屑与之为伍。 无他,只因为老人不够‘爱惜羽毛’。 他就像个不遵守规矩的糟老头子,招收的弟子既不是名流巨富之后,也不是各大学院厮杀出的天才,而是可笑的有天赋又热爱音乐的三教九流。 破坏潜规则的人应当得到教训,尽管没人敢针对波特尼本人,但他名下乐团尝尽了碰壁的滋味。 直到这个看起来十分忙碌、整日存在感极弱的小女孩,有一天忽然交上几份曲谱。 天马行空的乐器选择,契合与对决并存的风格,以及她面对数十双眼睛注视下,提出的建议—— “既然各大音乐厅都拒绝了我们,那么我们为何不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音乐厅表演呢?” “我的意思是,做一场没人做过的直播音乐会。” 资本当然不会拒绝一位世界闻名音乐家的请求,这将是多么好的噱头。 于是一场打着波特尼名号的音乐会,在诸多冷眼嘲笑中,就这么引起了轰动。 聆听高雅的音乐,需要穿上礼服,精致而优雅地走入音乐大厅吗?波特尼乐团告诉所有人,你当然也可以摇晃着红酒杯,或是打开一瓶可乐。 那些来自学院派的批判还未出口,爆火的讨论热度与轰动效应,让他们大多识趣地悄然闭嘴。 在孟洱看来,这只不过是有些人被捧得太久,所以他们忘记了,音乐会早已不是过去只有大人们才有资格倾听的奢侈娱乐活动。 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演出,不仅让波特尼乐团最终能够站上那个曾经拒绝了他们无数次的音乐厅。 也为孟洱带来一笔接近百万英镑的分成收入。 波特尼从来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但爱才心切的他不止一次劝说过,希望孟洱能够继续在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我明白了。”老人无奈,“至于你要求的推荐信,写好以后我会让人送去德里亚办公室,但我实在好奇,你为何会选择……金融?” 老人选择的词汇还是太过委婉,事实上,德里亚这个颇有名气的投资家,更多人喜欢用可耻的鬣狗来称呼他。 而乐团的成功不仅仅是短期收益,日渐爆火的名气,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带给她更多收益以及名气提升。 如果不是孟洱没有接受作为乐团代表出现,如今乐团的名气与星光,至少该有一半是属于她的,毕竟那些奇思妙想般的曲谱,都由她一人所创作。 孟洱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廉价感十足的手表,道:“老师,还记得当初您问我有什么梦想,我是如何回答的吗?”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神情微愣,随后露出缅怀笑意,想起那道小小瘦弱的身影,穿着不合身且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却神情坦然地说—— “我会竭尽全力地追逐金钱,只为每一个这样的我,能够站在像您一样的人面前,实现自己的梦想。” “……音乐,是我精神得到安宁与栖息的港湾。” 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谁会质疑一个拥有如此纯净漂亮眼眸的女孩说这话时的真挚与善良呢? 老人原本想要问她联系上德里亚后要作何打算的话,到底也没再问出口。 孟洱眸光沉静,随即与这位为自己计划打下一部分基础的老师聊起些家常,关心他最近的身体健康情况。 少女口音纯正,语速流利熟稔,在电脑室这一角落里轻盈流淌。 原本趴在电脑前睡得正沉的少年揉着惺忪睡眼直起身,散乱微卷翘的黑发下,精致帅气的五官露出怔忪神色。 直到角落里的声音随着一声轻轻的结束语戛然而止,他揉了揉一头茂密浓黑的头发,半晌才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4. 热爱学习 景云历来以财大气粗而闻名诸多初高中学子之间。 就连学生会,都坐拥一座五层小楼,每个部门都拥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以及一些校方允许的社团也驻扎在这里。 二层的第三会议室中,穿着制式校服的男男女女们随意坐在位置上。 直到被派去邀请孟洱的女生推门进来,才有人抬眼略感兴趣地投来视线,大部分人仍旧各自交谈或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情。 “邬靖靖,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啦?” “不会是你说话太冲,给人气得不肯来了吧。” 都是些或多或少有些交情的人,一开口便说起玩笑话。 邬靖靖翻个白眼,摸了个桌上的橘子边扒边说:“我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人妹子有事来不了,再说了,我要是她我也不来,咱们这邀请一听就鸿门宴级别好吧。” “早说了大家找个机会再认识呗,非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空降的学生代表诶,当然要有排面了是不是。” “邬靖靖你要不好好想想,真不是你表现得太傲了?” 最后一个说话的男生嬉皮笑脸,熟练歪头躲过邬靖靖扔过来的橘子皮。 “好了。” 坐在靠前位置的女生,西装外套扣至最上只解开一颗扣子,表情平静地开口,“我让邬靖靖去邀请,就是因为她对长得好看的人相当有耐心,你们不用质疑这一点。” “噗……” “话是这么说。”另一个男生啧了声,“我们这一届的学生代表竞争本来就激烈,她凭什么空降?那些个荣誉,也不是没人拥有吧?” “诶,你们别针对人家啊。”邬靖靖嚼着橘子,“我觉得这妹子挺有……唔,气场的,再说了被比下去的人又不是你们,就算不是她,这资格也落不到你们头上啊、” 有人笑了,“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说是针对呢。” “就是啊,咱们作为学生德智体美劳得全面发展吧,同学之间交流交流很合理吧。” “这位孟同学没空来指点我们,我们主动去请教请教,这也不行?” 有个男生忽然咧嘴笑道:“后天的拓展课,我记得是射击?” “不是吧,你这也太low了。”另一个男生严肃的表情维持不到两秒,随后翘着二郎腿道:“要有风度,在人家擅长的领域和人较量才有意思,比如说搞搞辩论赛啊——” 邬靖靖无语地看着他们,“你们真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卑鄙两个字。” “我说,既然是学生代表,就应该全方面都能让我们心服口服吧。” 这时角落里一个男生开口,“大家找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去和她请教请教呗,别闹出矛盾就行了,总不至于连请教都不行吧?” 翘着二郎腿的男生感觉到不对劲,狐疑道:“怎么都是我们男的在发言,几位女同学就没什么意见打算发表?” “呵。” “我们不像你们,把好斗惹事四个字写在脸上。” “我很喜欢她发言时的冷静表现。” “不好意思,我肤浅,我就图她长得好看。” “而且你们为什么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凭什么无缘无故能空降成学生代表?” 几个女生或轻笑或冷脸地回答他的话,只差没把他们几人那股子兴奋劲的鄙夷直说出来。 男生摸摸鼻子,嘁了声。 “谁知道你们私底下怎么编排呢,到时候要是她出丑了,最好你们不是吐槽得最凶的。” … 离开电脑室,孟洱脑袋里仿佛还盘桓着魔音灌耳。 乐团那群醉鬼们得知她将正式退出的消息后,喝得十成醉的状态毫无理智,甚至还有人想要脱下衣服在身上写满不要走的汉字,然后跑到街上裸奔的。 万幸汉字难学,这名醉鬼还没学完第一个字,就先看得昏睡过去。 临走前,孟洱编辑好邮件发给德里亚办公室的邮箱。 通过老师波特尼的推荐信,她的邮件自然会被转交给德里亚本人,或许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对方会同意她提出的要求。 毕竟,他即使不考虑与波特尼的私交,想必也会被这个乐团的商业价值所吸引。 做完这部分日程安排,孟洱依旧没有回教室,而是前往景云图书馆,取出寄放在这里的书包,找了个角落戴上耳机,拿出书包里的密卷开始刷题。 学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 连漪晃了晃脑袋,每次小号一进入专注状态时,她难免都会受到些许影响。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一个号卷就算了,怎么能影响到大号的美好时光。 但想到小号被当众一通霸道壁咚的遭遇,连漪走在离开花园的石子路上,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说实话,长这么大,不管是大号还是小号,这种体验都很新奇。 可惜,那个男生的长相虽然帅,但在刚被谢泠这种级别的颜值对比过后,也就变得没滋没味了。 想到谢泠,连漪脚步微顿,拿出手机拨通联系人列表里一个号码。 “喂?吴叔叔,您有空吗?” “嗯嗯,学校的氛围很好呀。” “我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想麻烦你一件事,我想转去A5班。” 听着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的呼吸声,继而才响起几句委婉劝说。 连漪笑眯眯道:“A1班当然学习氛围也很好,我没有不满意,不过,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A5班,吴叔叔你觉得呢?” “明天就转过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认识新同学了。” “对了,吴叔叔,麻烦你让班主任安排我和谢泠同学当同桌可以吗?我想,坐在学霸身边,对成绩会有很大帮助吧。” 望海中学分班按照A-C、1-6为班号,1-5的序号并非排名,仅是文理科的区别。 原本待在文科班的连漪,在这高三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间点,突然决定转至理科班,接到这通电话的吴副校嘴角轻抽,还真是符合连家小公主那一贯来的任性表现。 他沉声道:“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连漪啊……” “吴叔叔你说。”连漪眉眼弯弯,嗓音那叫一个乖巧甜美。 “学校对早恋这方面,还是抓得比较严的。” 连漪圆圆的眼眸微微睁大,好笑地眨了眨,“吴叔叔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听说谢同学一直以来成绩很好,想跟他请教一下学习方法。” “你放心吧,我知道他是望海的金苗苗,绝对不会和他早恋的哦。” 原本望海虽然是所升学率远近闻名的中学,但毕竟私立,难免会有不少刺头。 但自从连漪就读以后,学校里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刺头了。 好在连漪虽然一直以来名声不好,但从不扰乱课堂纪律。 严格来说,她逃课也是常有的事,成绩嘛更是倒数,作业倒是交得一次不落。 总之,她想换班,对于成绩的影响属于是没有下降空间了,得到保证的吴副校思索片刻,便拨通号码把这件事安排下去。 挂断电话后,连漪没有收起手机,而是拨通另一个号码。 她当然不会和真千金的鱼塘谈恋爱,万一这本文的读者误会了她把男主备选之一染指了,再给个-2分,作者一气之下连夜修改大纲,把她从流落街头的结局拎出来直接写死。 这不是作大死了吗? 她给谢泠这朵高岭之花的剧本,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 《霸道千金强取豪夺不成,昔日倔强清苦少年强势逆袭归来,冷眼旁观千金落魄姿态》 “大小姐,谢庆德的主治医生告诉我,昨天他已经告知谢庆德的家属排到□□的消息,但谢庆德家属筹集不出医药费,似乎有选择放弃的意愿。” 连漪毫不意外。 原本的剧情里谢泠仍然被会所辞退,他忍下了来自c5班那几个男生的羞辱,但却态度强硬地表示要报警,最终带走那个女生,使她没有遭受侵犯。 但因此,他被以蔡东明为首的渣滓记恨,几人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后,原本是打算搅黄这次谢泠父亲能够换肾的机会。 但被假千金得知后,阻拦了他们。 已经十八岁成年的假千金,很清楚展现出自己的善心以及号召力,会对自己的名声有多大的帮助。 连漪嘴角微翘,“好,我知道了。” “你以我的名义,联系连家的私人医院,让他们和那名主治医师对接这件事,我记得医院里有位荣誉教授是他老师对吧?” “手术费用?”连漪轻笑出声,“当然不收,走我的账就行,包括他那边需要支付的费用。” 电话那头的人低声应是。 “现在就着手去办吧,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过问我的意见,治好他,就当做慈善了。” 日头渐猛,走在没有树荫遮挡的路上,连漪收起微微发烫的手机,燥热天气也无法影响她此刻的好心情。 真是期待谢同学得知这件事时,心情复杂又百般纠结的表情啊。 连漪慢悠悠上楼,晃过安静得只有老师讲课声音的一间间教室,因她身影经过而微微躁动的声响,在接连几下拍讲桌的声音后偃旗息鼓。 5. 新的傻狗已经出现 从后门走进A1班,直接在教室后排唯一的空位坐下。 班上同学们已经对此视若无睹,有的事情,发生太多次了,就很难再产生好奇情绪。 尤其是马上就要期末考,很难有闲心去关注她。 除了连漪的同桌。 染着一头红毛留狼尾的少年,不看脸活像是个杀马特,但撑着手的脸摇摇摆摆,额头耷拉着几缕散乱的发丝,衬出皮肤白皙色泽。 严格来说,这人还算是连漪的半个青梅竹马,虽然他在他家长大,她在她家长大。 少年名叫顾一屿,小时候胖乎乎跟个年糕团子似的,胆子小还爱吃,连漪每回遇到他,他不是抓着零食就是啃着甜点,吃得腮帮子一戳都是个窝。 家里做的是互联网行业,他爸是个人物,泡沫破碎时期竟抓住机遇一飞冲天。 小胖子不仅像年糕,性格也胆小软乎得跟坨煮软的年糕一样,起初还只是被其他小朋友又哄又骗,后来看他好欺负,一个个的态度和言语都越来越过分。 一边嘲笑他胖得像猪,一边又抢他的零食玩具甚至是零花钱。 连漪哪能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怎么还能有比她更拉仇恨的人存在呢? 于是她领着一帮小豆丁,把小胖子从那群熊孩子之中扯出来,再挨个收缴他们的零食玩具,至于他们的零花钱,全都拿去买当时他们看的动画片里最令人讨厌的反派模型。 还要悄悄在他们耳边说,奥特曼是假的,水冰月也是假的,巴啦啦小魔仙其实都是普通人扮的,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哆啦A梦,只是被欺负的大雄躲在被窝里做的一个梦罢了。 熊孩子们哭得稀里哗啦,把园长和老师们都给嚎得惊动出来。 小胖子就此归入连漪麾下。 倒也不是被收编,只不过是从被一群熊孩子欺负嘲笑,到要定时上交零食给连漪一个人。 幼儿园有时候会举办小朋友的跳舞表演,连漪多大脾气啊,但架不住幼儿园老师温温柔柔的哄小孩子技能。 于是让很久没吃过零食,已经有点瘦下来的单条年糕穿上小裙子,往两腮扑个红团印,眉间点个红痣,随便跟着练习几场就代替自己上台表演。 可惜啊,当初听话得不行的胖团,自打上了小学就渐渐长高抽条儿,脾气也跟着见长。 尤其为自己当初被连漪大魔王当小弟驱使的黑历史耿耿于怀。 再一个他爹的钱挣疯了,当初顶多是个新贵,等少年上了初中,就称得上是互联网巨头。 直到初二那年,这家伙表白失败被连漪撞见,打那以后算是彻底撕破脸。 毕竟连漪不占理都理直气壮,何况是抓住他把柄,当然逮着笑了好几天。 尤其是过了几天这事还不知怎的,传得人尽皆知。 连漪从不屑造谣传别人私事,但架不住青春期少年固执一根筋的想法。 无所谓,她也挺喜欢这么黑的一口大锅。 顾一屿在连漪坐下时,身子往旁边一歪,活像是她身上带了什么病毒似的。 这傻缺。 连漪对这种幼稚行径,作出简短评价。 事实上,顾一屿在大纲里,也是男主备选之一,只不过竞争力不算太大。 虽然暴躁小狗吃香,但他太过傲娇,像个移动的火药库,一开始对真千金态度又差说话又夹枪带棒各种鄙夷。 后来真香了吧,也别扭得不行,还有个初中时的白月光回归戏码,小狗股跌得那叫一个惨。 连漪之所以一直没打算刷他的‘厌恶值’就是这个原因。 光是对他露出个讥笑表情,就能扎得他炸毛。 做了半年同桌,连漪已经听过不知多少次来自顾一屿的冷哼,还有他从不正眼看自己的嫌弃姿态。 “连漪,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让我知道你欺负许清瑶。” 今天倒是破天荒,和她明显拉开一大段距离的少年忽然阴测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威胁意味浓厚的警告。 连漪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崭新的课本。 听到这话,她好笑地偏过脸看去,顾一屿倒是也盯着她,从散乱垂落在额头的红发间隙中,稍显锐利的眼睛随着微皱的眼皮,透着十分认真的意味。 闲来无事,逗逗傻狗也挺有意思。 连漪弯了弯嘴角,“怎么,喜欢的人受伤,你心疼?” “我喜不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顾一屿眉头紧皱,咬牙低声道:“总之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欺负许清瑶,你怎么做的,我就让你全都体验一遍。” 果然和她有关,否则她怎么会知道许清瑶受了伤? 想到许清瑶在他面前不小心露出手臂青紫痕迹时的惊慌模样,顾一屿心里就一阵烦躁。 他知道许清瑶的父母是在连漪家做着佣人的工作,想到连漪过去的辉煌功绩,便直接质问对方身上的伤是不是连漪造成的。 许清瑶矢口否认,但要哭不哭的表情和害怕的眼神,已经告诉顾一屿答案。 他知道连漪这个人的性格,心情好了作弄人找乐子,心情不好了,只会做得更过分。 想到这,顾一屿语气变得不耐烦,“你觉得这件事被连叔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连漪笑容微淡,她看着少年,长着这样漂亮的皮囊,却有着一颗愚蠢耿直的大脑。 “顾一屿,你几岁了?还玩这种告家长的把戏,需要我帮你打电话吗。” “不过。”她又笑了,“你的品味倒是一直没变,初中喜欢的女孩类型,上了高中喜欢的还是这种类型。” 被提及这件事,顾一屿猛地直起身,脸色微微发红,表情看着有些凶,目光紧盯连漪。 “我说过不准再提这件事!”他带着情绪的声音略有些大。 讲台上的老师咳了一声,敲敲桌子。 “注意下课堂纪律哈,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学习,都专心点!离高考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们还分心?这么关键的时候……” 老师一念叨起来就忍不住的长篇大论声中,夹杂着顾一屿咬牙低声说的话。 “难道你不清楚,如果这件事爆出去,连氏长女欺凌佣人之女,会对你家公司股价造成多大影响吗?”他顿了顿,“而且许清瑶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针对她。” 连漪轻笑道:“顾一屿,你说话不要这么天真好吗,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就算了,劝你别在别的人面前表现出对许清瑶的关注。” 打从初中起就长了反骨的少年听到这话,反而冷静下来。 他眉眼生得凌厉,黑白分明的眼瞳盯着人时极具压迫感,可惜连漪向来能看透事物表面直达本质。 顾一屿道:“我要是非要这么做呢。” “噢。”连漪语气不在乎地道:“那我就只能看好戏咯,你猜猜顾伯伯会不会乐于看到你和佣人的女儿走得太近。” 顾一屿最反感的就是连漪这种态度,对一切都持以种嘲笑的态度,漫不经心拨弄戏耍两下,就看着别人因为她而陷入困境。 他顿了顿,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眯起眼往后微仰了仰头。 “连漪,你该不会是因为——” “嫉妒许清瑶长得比你好看,在学校里比你更受欢迎,所以才这么针对欺负她吧?” 顾一屿眉宇微扬,“你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变化,用这种幼稚的手段吸引别人的追捧和关注。”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看穿了连漪这些年的内心真实想法。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别再欺负许清瑶了,我是认真的。”说完便扭过头,一头红毛璀璨燃烧着般对着她。 连漪对此,只能发表几点意见,“……” 但好在顾一屿够蠢,听风就是雨,省了她不少麻烦。 所以连漪对待他,向来是很有耐心的。 毕竟这是在剧情大纲里,少数不受假千金伪善面具所影响,对她从来不假辞色的嗅觉灵敏的暴躁小狗一个。 下课铃声很快响起,这也是下午的最后一堂课。 班上大多数学生都火速冲往食堂,晚点还有自习课,这会儿走慢了,饭都吃不上几口。 都是高三人,除了C班那些个吊车尾的,A班与B班的学生基本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对外界信息只能说是很忙,没什么空关注。 因此一个长相清纯柔弱的女生走进来时,教室里已经空荡荡的没剩几个人,那几个埋头刷题的学生也根本分出一点注意力的打算。 “许清瑶?” 像是和连漪比赛谁先起身走出教室而一直双手搭在脑后的顾一屿表情古怪。 他有些不自在地直起身,随后又不知怎的,故作放松地往后靠。 刚才和连漪争执的主角出现,尤其是想起连漪说他喜欢许清瑶,一想到这个,少年内心满心的不自在,可又不想在连漪面前表现出来。 她要是察觉到了,一定会肆无忌惮嘲笑他。 顾一屿抬了抬下巴,微微挑眉,正要开口叫出许清瑶的名字,就看见她朝自己柔柔一笑,随后走到连漪课桌边上,蹲下身为她收拾桌洞里的课本。 连漪自打开学就没把课本带回家过,也没打开过几回,只是明天就要挪地方了,这些课本虽然不看,但还是得带走。 她抵着地面借力往后带着椅子退了些空间出来。 就这么低头看着女孩仔仔细细一本一本地将课本拿出,拍拍部分沾上的灰尘,然后依大小薄厚放进书包里。 “连漪,你什么意思?”顾一屿腾地站起来。 他当然把这解读为是连漪在挑衅自己,回应刚才他的警告。 你让我别欺负她? 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她当下人对待,欺负给你看。 连漪抬眼看他,自然是要看着他的,如果不是顶着这么一张帅气张扬的脸,她多半是会因为顾一屿那张嘴而失去耐心。 “顾少爷,你上课睡傻了不成?我让她收拾东西,然后拎包,为我做事,有什么问题吗。” 连漪挑了挑眉,“不是吧,这就受不了了?” 许清瑶对两人之间弥漫的火药味以及对话视若无睹,纤柔手指将最后一本习题册放入书包,嗓音轻细道:“连漪小姐,东西收拾好了。” “嗯。”连漪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顾一屿眉头皱紧,索性叫住许清瑶,“你为什么要这样……听她的话?” 实在是连漪对待她的态度过于散漫,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好像把许清瑶视作奴仆一般。 他理解不了许清瑶为什么要这样,她学习成绩很好,在学校里人缘也不错,至少顾一屿对她的印象就很好。 就算她父母在连家工作,可这是什么时代了,不至于还有什么主子仆人那一套。 思来想去,似乎就只剩下连漪威胁逼迫她这么做。 这种事情连漪不是做不出来。 许清瑶清润的眼眸仿佛盈盈含水,她对顾一屿笑了笑,只是这柔弱干净的笑容在他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带着勉强隐忍的意味。 “如果你真的被她要挟了。”顾一屿皱眉看了眼走到教室门边的连漪,“我可以帮你,包括你父母的工作,你这样只会耽误自己。” 许清瑶像是有些慌乱地往后退了步,连忙摇摇头,随后低下脸轻声道:“顾同学请你不要这样说,连漪小姐是很好的人,我是自愿做这些事情的。” 这一系列的动作,以及语气流露出的脆弱,让顾一屿根本不信她是真心说出这话的。 顾一屿皱眉道,“你说是自愿的,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只会让连漪的名声变得更差,被别人看到了,他们会怎么想?” 许清瑶错愕抬起脸,愣愣地看着他。 顾一屿顿了顿,微微偏过脸,语气有些僵硬,“我是说,你这种解释根本站不住脚,我比你更了解连漪是什么样的人。” “总之,当初你帮过我的忙,我也应该报答你,至少不会对连漪欺负你的行为坐视不理。” “……谢谢。”许清瑶还是摇摇头,弱弱道:“连漪小姐真的没有欺负我,是你误会了。” 顾一屿被她这固执的态度噎得无语,烦躁地抓抓头发,红毛越发缭乱,“行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之后你总会看到我的态度。” “嗯……我先走了。” 许清瑶不适应看着别人的脸说话,言行举止总有些自卑怯弱,低下脸从课桌另一边绕着往外走,匆匆追上已经走远的连漪。 6. 强 制 爱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走廊,此时一些火速干完饭的学生慢悠悠走回来。 他们看到走在前边的连漪时,几乎本能地就往旁边挪了挪,哪怕根本碰不上半点。 倒是见着连漪身后的许清瑶,脸上顿时浮现些许同情。 一个是神态盛气凌人,走路带风地在前边,一个身形纤瘦垂着脸,像是个小跟班似的快步跟在后头。 他们等路过连漪后走了一段距离,才连忙和身边的同学啧声吐槽起来。 望海虽然是私立学校,但有着十分严格的教学制度,至多只偶尔听到一些来自c班吊车尾那些人违反校规被处置的消息。 但像这种明目张胆带着霸凌意味的画面,他们只能在连漪身上看见。 偏偏校方在这种时候就跟瞎了眼似的,愣是当做看不到。 许清瑶人缘确实不错,她学习成绩好,为人又很亲和,总是细声细语的像是从来不会生气,不管谁来问问题,都会耐心解答。 就算是拒绝别人的表白,都会诚恳对对方说一声谢谢你的喜欢。 可惜,没人有勇气为了维护她而对上连漪。 只不过以前连漪顶多是驱使她做些事情,但最近不知怎的,似乎还传出了许清瑶被连漪在校外找人殴打的消息。 这件事真假不知,但的确有人看见许清瑶手臂上青紫一片的伤痕,据说腰上都有,甚至往背蔓延。 怪吓人的。 A5班在隔壁的一栋教学楼,走出楼道,连漪被太阳晒得眯了眯眼,没转头看身后的人,直接开口道:“今天就不用帮我写作业了。” “是……” 身后传来女孩语气怯弱的轻柔嗓音。 半晌,她又仿佛暗含期待与激动地说道:“连漪小姐,明天你就要和我做同桌了吗?” “嗯?” 连漪看了她一眼,目露疑惑。 女孩因为体质弱而有些苍白的肤色,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因为面上隐约的激动神采,而晕染上一抹红意。 “您不是转来A5班了吗?”许清瑶道:“这样,就可以同桌了。” 连漪摇摇头,失笑道:“要是想和你当同桌,早就可以转过去了,明天我会和谢泠做同桌。” “啊……” 女孩抿了抿嘴,抱着书包快步跟上她,有些失望地耷下眼。 “对了,连漪小姐,顾一屿会不会有些察觉到……”她想起刚才红发少年下意识说出的那句话。 尽管听着语气不好,过于别扭。 但女孩心思十分敏感,她怎么会发现不了,顾一屿至少在说那句话时,考虑的根本不是要劝说自己不要再承受连漪的‘欺辱’。 连漪无所谓地嘴角微翘,“他察觉到?就他那个脑子和性格,算了吧。” “再说了。”她笑容一敛,语气随之微冷。 “他又能察觉到什么呢?” “是我对你的态度不够轻蔑,还是你身上真的没有出现淤青伤痕?” 许清瑶抿了抿嘴,把怀里的书包抱得更紧,“嗯,我知道的。” 听到这显得十分可怜的声音,连漪满意地微微颔首,“去把书包放好,我在车上等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迟了就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吧。” 要说这些年计划有没有出现偏差,许清瑶就算得上是其中一个变数。 不然她的退休计划也不会是现在的4.0版本。 连漪几乎没进过学校的厕所,初三那年有一天,她想整蛊别人反而弄得自己一手墨水,只能满心烦躁地去厕所先洗个手。 却正好撞见一场霸凌事件。 那个时候的许清瑶远比现在看起来还要可怜瘦弱,巴掌大的小脸被水打湿,头发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一群女生相当社会地把她围在中间推搡,还有人拿着手机嘻嘻哈哈地对准她。 后来嘛。 连漪发觉在学校里,自己身后总是多了条小尾巴。 即使她在不耐烦地表示自己做的事情,和那群施暴者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对象换成了她们而已。 穿着大一码校服的许清瑶依然只巴巴地眨着眼睛看她,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 被头一回这么纠缠,冷脸还是讽刺都愣是赶不走,连漪也是没了办法。 索性恶毒女配身边有个被一直欺压的小跟班,勉强算得上是标配,连漪干脆修改退休计划加上了培养小跟班的新安排。 许清瑶倒是对得起她付出的这点心血。 当年那个总是有些灰扑扑习惯缩在角落的女孩,如今绽放出属于她的光彩。 当然,少不了被自己这种恶毒女配针对欺负,这样才能更显出许清瑶需要被呵护的姿态。 上周遇见会所那件事,连漪第二天就安排许清瑶上健身课以及拳击课。 她还有用得着许清瑶的地方,自然不能让其真的是朵不堪折的小白花。 坐在车上,连漪揉揉眉心,别看她一天只要吃喝玩乐,不像小号那么操劳。 可实际上呢? 也辛苦得很。 她看着车窗外的校门,此时暮色渐暗,路灯逐一亮起,零散的学生或是教职人员出入校门。 许清瑶急促地从学校里往外跑来,由远至近,因为赶着五分钟内的时间,让她没注意到校门一侧匆匆往外走的身影。 “嘶——” 她连忙道歉,对方个子很高,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健硕有力,撞上去她和对方都往后退了几步,还好都没摔倒。 “抱歉抱歉,对不起同学……” “没事,我也没注意看。”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似乎也赶时间要离开。 但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往外走的许清瑶比他更先走出校门,只是在看到对方模样时眼神微顿了顿。 随后在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时,连忙小跑到车门前,来不及喘匀气便拉开车门,微微弯腰细声想要解释。 “别说废话,上车。”连漪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那个视线似乎也投来此处的少年脸上。 朦朦胧胧间,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许清瑶点点头,将车门关上后又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贴着车座靠背喘匀了气,悄悄看向窗外。 刚才她也注意到了连漪正在看着车外此时已渐行渐远的那个人。 是连漪说的,她的新同桌——谢泠。 许清瑶搭在真皮座椅上修剪圆润的指甲轻抠出一道道凹痕。 那样孱弱的人……凭什么? - 谢泠匆匆赶到医院病房时,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要推开房门的手随着听到里面传来的话语声而顿住。 “老谢,别管这是不是真的,咱们家……又还有什么钱值得被骗呢?” “难道你等得起吗,几十万的手术费啊——” 躺在病床上唇色发白的中年男人,头发已然花白,声音虚弱,“现在这世道,谁知道骗子会怎么骗人,就算我真的死了,你和谢泠娘俩还能好好活着。” “我不敢赌啊,这天底下,哪有平白无故掉馅饼的事?” 坐在病床前的女人眼角与眉间皱纹明显,她抹了把眼泪,抬手想打说这些丧气话的男人,但落到他插着针头已经皮包骨的手腕上,动作变得轻柔。 “别说这些胡话,等儿子来了,让他也拿拿主意。” “他聪明,总比我们两个懂得多,待会儿你不准说这些话了,这孩子性格犟,要是因为你不肯治,保不齐要为了钱放弃读书。” 男人叹息一声,缓缓点头,倍感疲累地合上眼。 半晌,他才自责地沉沉说了一句。 “……是我拖累你了,还有孩子。” 谢泠抵在门的修长手指慢慢蜷缩,轻轻任由门自动关拢。 放学后他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是妈妈打电话托老师转告他,父亲排到了□□,这件事,谢母原本不打算告诉他。 但医生下午找到了她,说出近期与一所医院有交流学习的安排,如果患者这边同意的话,他可以安排这场手术作为交流的示范之一。 自然,费用方面就由他们承担。 天大的好消息砸得谢母差点晕过去,难以冷静地当场就要答应,但医生还是坚持让她告知患者以及家属,再来签署各项协议。 毕竟,还是要征求一些患者本人与直系亲属的意愿,才好展开后续事宜。 谢泠的父母学历不高,两人经过惊喜冲击过后冷静下来,便开始害怕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陷阱。 他们不怕自己会受到什么影响,却唯独担心即将迎来高考的儿子会被牵连。 少年人在蓝白衬衫下的身躯此刻竟显得愈发单薄,灯光自上打落在他脸庞,本就清冷的模样阴影错落。 谢泠敲响了医生办公室的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谢父的主治医生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深刻。 以前是因为的确很少能见到长相这么标志的,眼下嘛,他收起心里头那些胡乱的猜测,轻咳一声站起身来。 “小谢是吧,你妈妈那边应该有和你说这个事,需不需要我这边再给你仔细讲一遍?” 谢泠点点头,坐在医生给他拉过来的椅子上,“谢谢赵医生,麻烦您了。” “嗯……是这样的……” 赵医生打开抽屉,取出文件夹,把一份份白纸黑字的文件摆在谢泠面前,将这次交流合作的医院名字告诉他。 虽然是一家私人医院,但在屏泽市来说也是很有名望,有关两家医院合作交流的相关协议上,都盖有双方的公章。 他简单将这次交流合作的宗旨以及原因说给谢泠听。 谢泠一边翻看每一页上的文字,心渐渐放了下来。 难怪父母会担心这里边会有陷阱,院方给出的条件对于患者来说,简直仁慈得不能再仁慈,不仅免费手术和负责□□费用。 就连术后的养护、住院费用等等,都逐一列了出来,标明由院方负责。 赵医生说到最后也露出轻松笑容,“如果你们签署协议,这场手术将会由我的老师主刀,他可是在这个领域里相当有名的,你可以上网了解下。” 谢泠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签署这份协议,真的不需要我们这边再做什么吗?” “嗯……” 赵医生沉吟一下,刚抬起目光就对上少年清凌凌的平静双眼,眼神中仿佛洞悉一切的情绪让他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噎在喉间。 “咳。”他尽量保持表情自然,又拿出一份协议,以及一个写着串手机号码的纸张。 “我以私人的身份这么跟你说吧,这份协议确实没问题,你签署以后,主刀医生会是我的老师,各项费用也都不用你们出。” 赵医生正了正神色,声音放轻,将写着手机号码的纸张往谢泠面前推了推。 “但是在签署协议前,你需要打一通电话给这个号码。” 谢泠的目光落在纸上,有些念头在脑海里逐渐变得清晰,尽管让他感到无比荒唐。 “好的,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视线依旧微微垂落在纸上。 “不好意思,那我先出去考虑一下。” 赵医生能理解少年此刻内心的情绪,他自个儿也在心底啧啧称奇,要不说有钱人大多心理变态呢?冲这么个年纪的孩子下手……唉。 可谁又能扛得住这种阳谋损招? 走出办公室,谢泠的步伐越来越快,蓝白衬衫被风带得贴紧身躯,沿着胸膛往下,弧度明显,渐渐露出细腰的线条。 他拿出高二住校时,谢母花了两百多给他买的山寨机,一按一顿,最后迅速按完号码。 等待电话接通的这段时间,对少年来说,几乎是漫长的。 隐约的嘈杂声远去,只剩下草丛偶尔突现的虫鸣。 嘟—— “喂?你好。”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谢泠瞳孔微缩。 7. 枯燥无味的一天 “哈哈哈。” 很快,有些熟悉的笑声清脆响起,由远至近地从听筒传出,送入谢泠耳中。 “有被吓一跳吗?谢同学。” 窝在种满了玫瑰的花园里,连漪蹭了蹭柔软的鹅绒枕,愉悦道:“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说上话了啊。” “……连漪。” 谢泠只叫出她的名字,旋即闭了闭眼。 父亲病弱的脸,母亲苍老的脸,记不清几个日夜里听到压抑的低泣和擤鼻子声响,父亲还健康时发了工资,都会买上母亲和他爱吃的菜回来钻进厨房,等着他放学才从厨房探头出来,咧嘴笑着说赶紧洗手,叫你妈吃饭了。 一幕幕在眼前黑暗的瞬间闪过。 谢泠低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同学。”连漪叹了口气,“你是聪明人,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你会打这个电话,相信已经猜到了吧,那现在又何必明知故问,是还在坚持着自己的自尊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边就先挂电话了。” “……” “我答应你。” 修长的手指稍显瘦削,紧捏着手机,显然它的主人的内心并不如说出口的这句话听起来那么平静。 “嗯?” 连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退休计划里给这一part设定的场景。 她张嘴衔住许清瑶剥了皮递到嘴边的葡萄,没注意对方手指碰到她嘴唇后,脸悄然泛红的变化。 轻抿开汁水四溢的葡萄果肉,连漪笑笑道:“谢同学你答应了什么?” 谢泠神情冷漠,眼底不见丝毫情绪,照在此处的灯光映入他眼底,被墨般浓黑的瞳孔吸入不复。 昏黄灯光下,好看的薄唇如连漪所愿地张合。 “如果我拒绝,两家的合作交流就会作废,对吗?” 给了希望,却又让人绝望,这样的打击对于他父母而言,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他们已经在苦难中挣扎向上攀爬太久了。 几乎是在看到那个手机号码的一瞬间,谢泠就猜到了这块馅饼的来由,更想到连漪这么做的谋划。 连漪眨眨眼,当然否认,“谢同学,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我们之间,不该有这些成见的。” 她没有撒谎,连家的私人医院一直有这类交流合作的项目,只不过是加上个名额罢了。 但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相信连漪做了这么多,还真的‘不求回报’。 谢泠轻呼出一口气,他冷静下来,清楚废话多说无益。 “我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呵呵。” 连漪轻笑出声,十足十的有着反派得逞后那股子洋洋得意的意味。 “我很期待接下来,我们的相处时光。” “噢对了。” 连漪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躺椅扶手,眉眼弯弯道:“稍后会有人送些东西过去,他会告诉你哪些是可以留给伯父伯母的。” “以后你的午餐和晚餐,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和我一起吃吧。” “至于他们送去的东西,你按照说明看着吃吧。” 隔着手机听筒,连漪清脆的嗓音有些模糊,像是从老式唱片机里流淌而出的甜软歌声,不尖锐刺耳,几乎让谢泠恍惚间有种错觉。 仿佛自己陷入了早恋,而女友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述说着关心。 “……总是为了省钱,只吃一个素菜配饭,这怎么能行呢?你太瘦了。” “好好养养吧,我喜欢有点肌肉的,记得要运动。” “期待看见你的腹肌。” 直到挂断电话,谢泠都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机会,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少女清脆甜美的嗓音,说出的话却一字一句地冲击着他的思维。 或者更应该说,对方那种高高在上、拿捏戏耍的姿态,清晰地刺在他的心头。 站在绿化带边的少年微垂着脸,额前黑发随之垂落,投下的阴影敛去他大半神色。 只有握紧在身侧的手,才能窥见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 “连漪小姐——” 主动挂掉电话,留给谢泠平复心情的时间,连漪默默在心里夸自己真是个好人的同时,就听到耳边传来许清瑶略带哭腔的叫声。 “干嘛?” 连漪搓搓手臂,嘶了声。 她又没骗许清瑶感情……不对,她和许清瑶哪来的感情。 “你怎么了?”扭过脸看去,见女孩双眼含泪地看着自己,连漪语气还是微微软了下来,“好好的怎么要哭不哭的呢。” 许清瑶低声道:“您怎么能这样做呢?要是被连总和连夫人知道了,或者是这件事传出去,对您的名声……我的意思是……” 在连漪渐渐微眯的目光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想到许清瑶不清楚自己的退休计划,更不知道自己制定的这份计划多么完美周详,虽然都是奔着自毁名声去的,连漪对她就抱以一丝宽容。 “你不懂。” 连漪将鹅绒枕抱在胸前,感受着那份柔软,语气随之变得沉重。 这份沉重很快感染了许清瑶,她迷茫地眨眨眼。 “我爸妈很有钱,这事你也知道。” 许清瑶点点头,但还是没明白这跟连漪非要……包养谢泠有什么关系。 她公平地反感每一个出现在连漪身边并且吸引连漪注意力的人。 更何况是这种被发现了,一定会让连漪受到很大负面影响的情况。 这些年来,许清瑶不止一次听到外界各种声音,关于连漪的吐槽和□□。 很多人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各种说着连漪的不好,如果不是被连漪再三严令禁止她有任何洗白解释,许清瑶每一次都要悄然捏紧拳头,才能忍住不把巴掌甩到那些人脸上的冲动。 他们自以为是的同仇敌忾,都只是庸俗和无知的体现。 许清瑶一方面既为这种只有自己知道小姐的好而感到兴奋与幸福,一方面又倍感煎熬,难以理解为什么小姐就是不解释。 ‘她明明就那么好——’ 连漪眼都不眨地接着忽悠,“要想继承这么庞大的家业,不仅仅是要面对外界的风险,把握住机遇。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一个能够心无旁骛把舵的环境。” “你知道有多少人嘲笑我父母只有一个女儿,连家偌大家产未来都会成为嫁妆,改做他姓吗?” 原本这的确是假千金一直努力维持完美豪门千金形象的原因,她试图通过各种努力来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接手家里的公司。 连漪对此的态度是,无所谓。 许清瑶表情变得若有所思,逐渐严肃起来。 “如果我不现在就多做准备,那么未来,我要面对的是一整个难以把控的集团。” 连漪揉揉眉心,顺带掩饰下想要弯起的嘴角,“我必须提早培养属于自己的嫡系,谢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像这样的人,我或许不止需要一个。” 许清瑶有些明悟地点点头,但又疑惑道:“可是,您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你不懂。” 连漪语气沉重,“要想规训出能够信任的自己人,自然是要赋予其一些特殊的身份,一点点磨平他在我面前的傲骨,有这样的把柄握在手中,难道还需要担心未来不能对他加以利用吗?” 这样的言论对于十八岁的许清瑶而言,过于具有冲击力。 她起初有些震惊,但没过一会儿,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连漪原本就只是打算糊弄她几句,许清瑶不过是当初她随手刷个负声望时掉的累赘,后来倒算是有点用处,有她在,自己这人缘声望的不刷也持续地掉。 就是时不时总有点叛逆,老想着给她来个洗白。 “自个儿找地方去玩吧,别烦我。” 连漪摆摆手,“对了,今晚让管家安排吃火锅,辣锅。” 唉,一天从早到晚,正经事没做几件,又要吃好吃的了。 吃完就只能做做spa、搞个肌肤护理,再开着跑车出去转悠两圈,刷便宜爹妈的卡随便瞎买点东西维持下富家女人设,最后才能睡觉。 真是枯燥无味又毫无建树的一天啊。 … 从破旧单间的小床上睁眼,咖啡色玻璃窗外还黑沉沉的一片。 孟洱起身到房间内唯一一张桌子上拿起睡前摘下的卡通手表,凌晨六点,是她多年习惯的起床时间。 洗漱过后,将锅里昨晚就煮好的杂粮粥盛出吃完。 戴上几十块买的耳机,播放着乐团特别录制的曲子,在狭小房间里做了会儿热身动作,便推开门下楼,往学校的方向慢跑。 今天景云的课程,只有下午的马术课让她稍微有些兴趣。 她仗着年龄的优势,将前世没有时间能够接触体验的事物,大多都学习体验了个遍。 有的时候,一些技能未必需要精通,但多点了解,难说哪一天就能够派上用场。 遗憾的是在乐团成名之前,孟洱只能通过学校奖励的奖金、比赛的奖金,以及借用福利院大人身份证接的一些翻译单子等挣钱。 偶尔也会去这座城市热闹的几个广场拉小提琴,凭借年龄小和弹奏得好听的双重优势,一晚下来能挣不少。 但这些在孟洱密集到令人发指的学习课程消耗下,几乎是刚到账的第二天就能花光。 谁又能想得到这个慢跑在人行道上看起来青春冷艳的少女,一拳下去能把个80KG重量的成年男性打倒在地,让其失去行动力呢? 如果不是孟洱对练出一身壮硕的肌肉不感兴趣,她有自信这个目标重量还能再提升两位数。 景云校区坐落在离市区不算偏远的地段,大多数学生并未选择住校,门口停着多辆豪车,来了去去了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豪车俱乐部聚会现场。 孟洱跑到校门时,额边微微有些湿意,她很快调整好呼吸,不疾不徐往学校内走去。 普通课程她不打算上,今天还要使用电脑室的电脑查看德里亚办公室是否有答复。 还有很多资讯需要多加关注和了解,她要从这些海量的时事新闻中,嗅到猎物的动向,才能够最大把握地将其抓取。 孟洱自打能走时,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福利院那台比她还大几岁的电视里的新闻频道。 后来能够接触电脑,对于这个世界的经济规则、以及金融行业各种信息的接收就更便捷了。 十八岁,意味着孟洱能够以自己的身份开户。 她要做很多事,自然就需要不少的钱。 第一桶金,孟洱打算在股市里获取。 如果能潜藏在暗流之中揽钱当然再好不过,但就像大号对许清瑶所说的那些话是一个道理,孟洱眼下没有足以信任的人。 所以她需要一个为自己在将来分担不少关注的人。 今天孟洱走在学校里,不再像前几天那样‘透明’,比起之前偶尔才会有些搭讪,这种时刻浮现的目光焦点与被讨论的感觉,她都全然无视。 不时会有些露出自信笑容的男生走上前来,景云学生们对这个昨天在全校大会上发言的学生代表印象深刻。 无论是她闪闪发光到刺眼的履历,还是过于出众的外貌,都让他们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大多数人还持以观望姿态,或是希望保留些矜持,起码别显得那么猴急。 但也有人乐得做那个先伸手去摘玫瑰的第一个。 “嗨,孟洱?你昨天的……” 又是一个西装外套没好好穿在身上的男生,随意地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左胸前挂着校牌,随他快步跟上孟洱后又倒着边走边开口说话的动作一晃一摆。 孟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这种姿色,不足以让她停下脚步。 何况小号的养老保险计划3.0版本中,也没有为发展校园恋情腾出空间。 她是一个很有操守的人,当然不会做出早恋这么不符合学生身份的事情。 于是被无视的男生脸上笑容尴尬凝固,维持着他那副表情愣愣回头,只能看见孟洱越走越远的背影。 半晌,周围默默关注着这一幕的学生们接连噗嗤乐出声。 他们可太爱看乐子了。 电脑室里空无一人,孟洱依旧选择角落里的位置。 坐下开机后,登录邮箱,果不其然已经收到来自德里亚办公室的回复邮件。 对方表示,德里亚先生对她的提议很感兴趣,并且德里亚先生在收到好友波特尼的推荐信后,同样很想与她会面,想了解乐团迸发无限生机背后的故事。 当然,德里亚先生十分友善地表示,不需要她支付费用以此来购买与他共进午/晚宴的机会。 能够与如此聪明的女士交谈,这已经足够让德里亚获得报酬。 孟洱眸光冷静地看着满屏委婉表达赞赏的甜言蜜语,丝毫不为所动。 她很清楚,德里亚感兴趣的不过是乐团如今名气所能够带来的价值,一个被称作鬣狗的投资家,总会有着比旁人更为敏锐的嗅觉。 现如今乐团几乎成了现象级的热点,对方必然会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尝试从中分到足够分量的蛋糕。 孟洱垂眸不假思索地敲击起键盘。 她拒绝了对方的拒绝,免费的往往才是最贵的,只不过孟洱同样用大量言辞恳切的辞藻包裹着自己的目的。 她希望能以十万英镑的价格,购买与德里亚吃上一顿饭的机会,这只是作为一个对金融行业很感兴趣的新人,‘态度诚恳’抛出的敲门砖。 邮件中,她表示自己坚信能够从德里亚先生这里学到投资之道。 将一个充满盲目自信又有意掩藏的莽撞形象,在这些夸赞的辞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孟洱点下发送后,便分屏操作,半边画面浏览着她所关注的时事新闻,半边画面是各类不断变化着的红绿数字、符号以及线条所构成。 电脑室里不时会走进来一些个学生。 直到临近十一点,门外走进来一个黑发微卷翘的少年。 他没穿景云的制式校服,只套了件墨绿色短T,穿着黑色长裤,慢悠悠晃进电脑室,却引起原本都各自对着屏幕敲键盘的那些学生的注意。 见少年进来,他们除了行注目礼,有人还会低声喊一句—— “徐神。” 被叫徐神的少年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好在五官精致,骨相极佳,让他这副模样不显得虚浮无力,反而看起来有点乖。 但对于一声声问候,他毫无回应的意思,原本打算随便找个电脑开机坐下。 但黑发下半眯好像睁不开的眼睛视线里,出现一个只露出上半张脸与发顶的画面。 他抓抓头发,想了想,拿起放在桌上的学生卡,往那个方向走去。 随便找了台电脑前的位置坐下,然后刷卡、开机。 8. 平亿近人的好同学 孟洱一向是专注做某件事时,就不会把注意力分给外界的性格。 但来自右侧的目光过于强烈,或许视线的主人自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不会轻易被发现。 至少像现在,孟洱眸光微冷地直直看过去,对方依然一脸平静地看似盯着电脑,但瞳孔偏移了几次,无一例外是望向她,又迅速回正。 “你好,有事吗?”她放轻声音,至少在这大家默认保持安静的地方,没必要影响到他人。 徐峄桐点击鼠标的力度,头一回出现偏差,连击了两下。 他飞速眨了眨眼,随后视线微垂,没有回答孟洱的话,只是双手在键盘上快速地接连敲击了一会儿。 孟洱原本没得到答复,便将目光收回,继续自己还未做完的事情。 但在分屏的电脑界面上忽然弹出一个对话框。 【你好:)】 “……” 孟洱轻扯嘴角,抬眼看了看隔了几着位置的少年,对方这时候干脆往后靠在椅子上,只露出发量浓厚的头顶。 【?】 不理解对方要做什么前,索性静观其变。 显然她的一个问号,让少年感到十分纠结,孟洱听到那边轻敲键盘的声音短暂地响了起来,又顿住,随后删除键的声音接连响起。 就这么重复了几个来回,终于一行字在对话框里浮现。 【昨天,我听到了你说的法语。】 【很标准。】 孟洱略一歪头,于是将对话框拖拽到角落里,继续看自己还未看完的内容,关注那些时刻变化的数据。 她看的内容是个会上网的人都能搜到,即使对方看起来有着黑客技术,也无所谓他能看出什么东西。 不远处坐在电脑前的少年原本还惺忪的睡眼,在漫长等待中渐渐有了精神,只不过漂亮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浓浓疑惑。 他只是给孟洱使用的电脑发送了这个对话框,并没有完全获取对方电脑的使用权限。 但等了好久,徐峄桐只听到鼠标滚轮滑动的声音,以及不时出现的键盘敲击声,嗯……声音停下后,他依然没有收到来自对方的消息。 【我有学习法语的需求。】 【你能不能教我?】 【我可以支付酬劳,你定价。】 少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敲动键盘发出几条消息。 孟洱再一次被打断思路,差点被这种行为气笑,心里浮现还是得买一台自己的电脑的想法同时,神情平静地敲键盘回复对方。 【我没有教学经验。】 【况且,能够打动我的酬劳,足够让你聘请更为专业的语言老师。】 【这位同学,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种骚扰吗?】 孟洱不耐地在心底轻啧一声,准备关了电脑去趟游泳馆,游个二十分钟再去食堂吃饭。 等完成今日的学习安排后,额外增加的行程是去买台电脑。 她知道景云不少学生在优渥家境支持下,很多常人上了大学才能够接触的专业知识,他们只需要表现出兴趣,或是家里需要,就会早早接触并学习。 景云之所以斥资砸钱弄了这么一层电脑室,正是因为有部分学生的计算机技能十分出众。 不少有关黑客大战的轶闻,都会有景云学生的身影。 孟洱没想到的是,会有人无聊到玩这种把戏。 但下一秒,对话框里出现一张截图。 是银行卡余额。 开头数字是2,小数点前有八位数。 【我有钱。】 【只需要学到能够基本书写和听懂对方说些什么的程度就可以了。】 【谢谢。】 真是平亿近人的好孩子啊,孟洱眼眸微眯,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稍微思考了一下。 【热爱学习,不必谈钱。】 【酬劳可以以别的方式替代,但在这之前,你介意让我先验资吗。】 两千多万很多,但在孟洱经历过几次收割动辄百亿为单位的金融战争后,她内心并不会因此而掀起波澜。 只是,这笔钱对她眼下却有着不小的助力。 不过是把老本行的工作捡起来再做,有这笔资金的注入,尽管在大鳄面前依旧是小虾米。 但比起她那购买了昂贵一顿饭后只剩下几十万英镑的资金而言,也是比较壮硕的一只虾米了。 前提是,对方的存款真实有效。 【不介意。】 孟洱关了电脑,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 电脑室里的男男女女都沉浸在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里,谁也没抬头。 少年坐在椅子上,起先的眼神略有些迷茫,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有些犹豫地坐了会儿,像是陷入发呆的状态里。 最终还是关了电脑站起来,椅子被向后推动,在安静得只有键盘与鼠标敲击声响的电脑室里有些突兀。 直到这道高挑的身影从走道经过,才引起他们的注意。 “嗯?” “徐神怎么早退了。” “卧槽我还说待会儿让他帮我看看这行代码呢!” “别看了,找个前辈写的复制进去运行就完事了。” “6” … 徐峄桐到了走廊时,没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摸了摸裤兜,才想起自己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怔愣间,他抿了抿嘴,还是选择迈步往楼梯口走去。 如果到了大楼门口也看不到人,徐峄桐打算先回去,等下次见到她时再确认。 她刚才说那些话的意思,应该是已经答应自己了吧? 徐峄桐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走到楼梯口时,向下的阶梯处,木质扶手边,少女低头正看着手上的手机,直到听见脚步声才抬眼望过来。 徐峄桐被她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眸注视着时,心跳得有些快,下意识伸手搭着扶手,没有开口说话。 孟洱按熄显示着学校论坛的手机,通过搜索功能,她大致对眼前的少年有些了解。 徐峄桐,今年是高三生,父亲是正德集团总经理。 这个做着实业的集团公司是家族企业,体系庞大,有着数十年的历史,市值近千亿。 尽管市值只是市值,也足以说明眼前少年的家境,放在景云这种二代云集的学校里,是可以横着走的背景。 不过徐峄桐被讨论最多的还是他的计算机天赋,以及高度社恐的表现。 孟洱对此并不在意,天才这种生物,怪癖多了去了,一个计算机天赋极佳的天才,仅仅是社恐,也值得讨论? 这难道不是标配吗。 “你好,徐同学,接下来可能需要麻烦你和我去一趟银行,确认了你的资金真实有效后,我们再来商议关于教学以及酬劳的事宜。” “如何?” 孟洱很有职业素养,当她将徐峄桐视作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客户后,即使这位客户能够提供的资金,在前世的她眼里连门槛都够不上。 但她依然会展现出自己的专业态度。 比如说,客户是社恐,那么自己就要把握好社交的边界,但时刻掌握着对话的主导权。 徐峄桐松了口气,他从小就有个对于家里人而言是十分严重的问题。 这孩子看着漂漂亮亮,又聪明得很,对数字计算十分敏锐,但他不开口说话啊! 无论什么办法,都改善不了这种情况,直到徐峄桐长大些接触了计算机后,他与外界的交流才逐渐变多了起来。 就这样,徐峄桐走下阶梯,与孟洱一前一后离开电脑室所在的楼宇。 孟洱原本有意放慢脚步等他,但自己慢一点,身后高挑的个子就更慢一点,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前一后的一定距离。 她没有转过头对徐峄桐发出询问,只是恢复正常的行走速度。 但两人在校园里即使是以这样看似陌生的距离走着,落在旁人眼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声声倒吸凉气。 学校论坛上飞速出现相关帖子,各种的有图有真相,满屏的问号和震惊。 这个对他们来说相当陌生的学生代表,确实今天不少人对她都很好奇,但后边跟着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徐峄桐难道不是那帮计算机玩得特溜的家伙们的吉祥物吗? 不是社恐吗? 果然只要长得好看,就算是社恐也没关系对吗? 学生会一间会议室里,正在开着有关期末考试结束后要举办的晚会相关安排事宜,忽然从角落里冒出一声卧槽。 正表情严肃分配任务的女生扶了扶眼镜,忽然微微一笑,温柔道:“来,何干事一定有非常有建设性意见要提,麻烦你上来说。” “……不是,我是看到徐峄桐,咱们技术部部长啊!从不见人的徐部长啊!” 男生悲愤地举起手机,“他投敌了!” - 在景云校门打车,实在是件很碰运气的事情。 等了十多分钟都没能看见一辆出租车经过,孟洱神情平静地转过身,“徐同学,你有车吗?” “……” 他点点头,柔软蓬松的头发跟着晃了个很轻的弧度。 “在学校?” 摇头。 孟洱顿了顿,“坐公交车可以吗,这里离起始站很近,基本没什么人,如果人多的时候你介意,我们可以下车再坐出租车。” 徐峄桐思考了一下她的提议,犹豫着点了点头。 把视线落在他挺拔鼻梁上的孟洱得到答复,挪开目光时不经意间看到日光穿过他发丝间隙,最终落在他的眼睛上。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他有着色泽很漂亮的墨绿瞳孔。 混血? 好奇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孟洱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管他是什么,总之是自己那平亿近人的客户—— 待定版。 9. 人傻钱多·验验货 公交车上没什么人,空着不少座位。 徐峄桐对这种交通工具有些陌生,跟在孟洱身后上车,她停他也停,静静看着她的举动,一板一眼跟在后边的动作竟显得莫名有些局促。 孟洱走到车厢后面位置找个地方坐下,徐峄桐犹豫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了她后面的一排座椅。 身下一直传来公交车行驶时的振动,徐峄桐感觉周围空气也有些闷沉。 “你怎么会想到要找我学法语?” 他目光正落在前排少女靠近车窗的侧脸上,似乎这样转移了点注意力,不适的感觉有所缓解。 听到这话时,徐峄桐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他有些纠结地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开口回答。 忽然,从前排座椅伸过来一只拿着手机的手,朝他晃了晃。 “为了方便我们沟通,加个好友吧?” 徐峄桐松了口气,他垂下眼拿出手机对准二维码,随着‘嘀’的一声,添加好友的界面出现,指腹轻触屏幕点下加为好友。 在系统自动显示的对话下方,来自徐峄桐的消息很快出现。 【因为你很平静。】 孟洱看到这句话,眼神没有变化。 她虽然对此无法产生共鸣,但也能够理解,看在两千多万投资的份上。 夏日早上的阳光刺眼,落在街道两旁的绿化树上,几乎能穿透层层绿叶。 公交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随着行驶前进经过一个个站点,慢慢的车上人越来越多。 即使没有人坐在自己身边,徐峄桐依然感到十分的不适应。 他看着前排座位微微张了张嘴,就连孟洱身边都坐着一个脚边放了好几袋菜的阿姨。 有些委屈得无处安放的长腿试图动一动,却在逼仄有限的座椅之间得不到伸展。 透过车窗玻璃隐约能够看见的倒影,孟洱知道后面少年此刻的局促不安。 她就这么神情冷静地看着,像是忘了一开始和对方说‘如果车上人太多,他们可以换乘出租车’的话。 直到公交车再一次停下,扶着腰的孕妇慢慢往这边走来。 徐峄桐即使再没经验,也知道她没道理不在车上目前这唯一的空位坐下。 蓬松柔软的黑发下,有着墨绿瞳孔的眼睛轻眨几下,稍微的睫毛扇动幅度无措。 忽然,前方的座位上,披散着长直黑发的少女站起来,小声与她旁边的阿姨说了几句。 随后那阿姨侧身让开位置,她走出座位,阿姨拎着菜挪到她原来的位置坐下。 孟洱过去将那位孕妇扶到阿姨身旁落座,微笑回应了对方感激的话语,神态自然地坐在徐峄桐身旁的位置。 “……” 在徐峄桐的记忆里,他几乎没有与人有过这么近的距离,近到自己可以很快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与车厢密闭空间里,冷气与各种味道交织而成的闷沉截然不同。 就像冬日早晨弥漫着清泠雾气的花园,是有些冷却又让人感到放松的淡淡草木气味。 或许是因为她才能够避免和陌生人坐在一起的情况发生,紧绷的心弦随之放松。 徐峄桐垂下眼,她没有说话,自己应该也不需要对此有什么表示…… 接下来几分钟的行驶路程,孟洱丝毫没有与身边‘客户’进一步交谈的打算,即便有时候公车转弯或急刹,她也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与对方有任何的接触。 如果没有一个良好的信任基础,即使能够展现出自己的专业,也未必可以说服对方。 孟洱对于利用少年心理而进行的一点小设计,内心毫无愧疚的想法。 拉投资嘛,多做准备应该的。 到了国家银行分行。 踏进银行大门,伴随着冷气袭来的,是经理认清徐峄桐长相后那努力克制仍旧无比灿烂的笑脸。 孟洱偏过脸看向徐峄桐,开门见山道:“方便在他们这里的会客室,顺便谈谈酬劳的事吗?” 验资当然还是要验的。 看过经理眼神好奇递来的流水打印,孟洱确认无误过后,便抬起脸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经理。 对方立马心领神会,微笑表示有任何需要可以按铃通知,随后转身离开这间会客室。 孟洱看向坐在对面微微垂着脸,视线落在桌面上的徐峄桐,蓬松柔软的黑发搭在他额前,稍微遮掩着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到莫名的乖巧。 “有关于你需要的法语教学,对于课程的安排我稍后会做一份详细的计划出来,然后发给你。”孟洱道:“上课地点就定在学校里那家咖啡厅吧,有包间,能够保证隐私。” “如果你看过课程安排没有意见,我们就按照上面定的时间开始上课。” 徐峄桐对此没有异议,比起家里找的法语老师那种失去边界的热情,孟洱有条理的安排也让他感到轻松。 “至于酬劳——” 孟洱开门见山,“我想要你卡里的这两千多万。” 徐峄桐微微抬眼,倒不是因为孟洱所开价格夸张到离谱,而是好奇她还未说完的话。 看清对方眼底的疑惑,孟洱对此事能够谈成的概率判断提升几个点位。 “比起酬劳,我更愿意称之为,一场双赢的合作。” 孟洱把握着这场只有她一人开口的对话的节奏,将她近期对于股票市场的观察和分析结果大致说明。 她的目光落在徐峄桐高挺鼻梁上,既尊重对方又不会产生直视冒犯感,落落大方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如果你愿意投资,我相信结果不会让你失望。” 孟洱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弧度,“当然,我也不会让这些事情影响我们的课程。” 徐峄桐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经从看着桌面,到看着说话的她。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想法—— 她的眼睛好明亮,像是会发光。 孟洱端起水杯低下眼喝了一口,以此将决定权交给他,让徐峄桐有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这点自信与从容,她还是有的。 当然,最主要还是看在徐峄桐浑身上下透露出的‘人傻、钱多、速来’的单纯气质上。 何况自己又没有什么坏心思,这笔钱相比起她过手过的资金,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但曾经毕竟是曾经,刚刚所说的共赢没有掺半点水分。 她只收取一点点辛苦费,真的不多。 还要给人上课呢。 徐峄桐对于股票没有太多了解,他从未参与过家里企业的经营,每年卡里都会进账大笔资金,来自于各种持有股份的利润,他自己对此没有关注的兴趣。 给孟洱看余额的这张卡,是他习惯带着的一张,里面多是这些年的奖金,以及一些软件被购买的打款。 他大致能够理解孟洱所说的风险概率、回报率,但更为专业的一些词汇和概念,几乎是没听懂的。 最容易理解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徐峄桐倒是听得很明白。 ‘她要这张卡里的钱买股票。’ 投资这件事情对徐峄桐来说不算新奇冒险,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拒绝,如果要说原因,大概是因为孟洱给他的感觉很好。 轻松、不被冒犯。 但,徐峄桐白皙脸庞露出犹豫神色,他其实还有几张卡—— 孟洱放下水杯,玻璃与玻璃相碰发出很轻又无法忽略的声响,打断对方的思路,她眼底原本趋于往常平静冷淡的神采恢复自信,注视着对方。 “你决定好了吗?” 徐峄桐眼神微怔,旋即点点头,修长手指搭在银行卡上,将它往孟洱的面前推去。 大概,她只需要这么多吧。 不适应别人主动热情的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可能会冒犯到对方的话。 孟洱表情并未因他这个举动而产生变化,她也没接过这张卡,徐峄桐可以直接将两千多万就这么给她,但该走的流程不能忽略。 或许徐峄桐对钱毫无概念,这不太可能,但不管他是过于单纯还是别有所图。 孟洱不会因此而忽视他身后的徐家。 两千多万数额一笔钱的动向,徐家不可能对此没有关注。 流程搞好,大家都放心。 按下呼叫铃,孟洱委托银行经理过来处理转账事宜,并借用会客室里的电脑将合同制定好打印出来。 银行经理一边忙着处理各种事项,一边神情古怪地不时看眼静静坐在那儿没什么表情的徐峄桐。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在这工作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这两个刚成年的小孩直接就经手千万级别交易的事,还真是很有冲击力。 说是富家大少花重金博取美人欢心吧,又不像。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的冷淡,之间的氛围说是陌生人都不过分,除了女孩偶尔低声询问和确认的声音,简直安静得不像话,他都快感到尴尬了。 处理了这笔大额转账手续的银行经理表面笑容得体,内心默默垂泪。 他的业绩啊—— 孟洱确认好资金到账,对徐峄桐微微颔首道:“接下来关于这笔资金的动向,我会实时转达,至于课程的时间安排,稍后会发给你。” “唔……需要我送你回学校吗?” 徐峄桐摇摇头,他不是很想再体验一次坐公交车,被迫接触一个又一个陌生人还无法隔绝的经历。 “好的,我们下次上课的时候再见。” 孟洱朝他点了点头,拿起一式两份合同中属于自己的那份,从容走出会客室。 留下徐峄桐被她突然就这么抛弃在原地,只茫然地眨了眨眼。 两千多万到手,尽管只是暂时拥有支配权,但对孟洱来说,她并不忧心这笔钱在自己手中会起不到接近百分百乃至更高的回报率。 走得这么干净利落倒不是把这位慷慨的徐同学用完就丢。 能拉到这笔投资是意外收获,但孟洱不会因此而影响自己其他的日常行程,她所规划的行程除非遇到不可抗力因素,否则都将严格执行。 钱到手,后续一部分操作就需要由大号代为处理。 毕竟身为富家千金的大号,在出国游玩这件事情上不仅有着丰富的经验,更有连家管家能够为其办妥一切章程。 赶回学校路上,准备体验下午马术课的孟洱忽然想到她有意把控节奏打断徐峄桐思考时,对方那略有犹豫的表情。 她看着公交车窗外飞速闪过的街道景象,弯起嘴角笑了笑。 两千多万的投资,他倒是有这个魄力,最终还是爽快答应了,到底是心性单纯—— 这么大笔钱说给就给,的确再单纯不过了。 三岁小孩都没这么好糊弄。 孟洱闭上眼,脸上慢慢地没了表情。 将这些年以及近段时间搜集到的所有信息,在脑海里不断进行分析筛选,她要在这海量的内容当中,剥离出对自己准确有效的信息。 - “连漪小姐~” 特地采了一大捧连漪最喜欢的玫瑰花,仔细去掉茎上的刺。 许清瑶红着脸捧花一路小跑到露台,就看见连漪负手站在露台眺望着远方,脸上还露出让她看不懂的奇怪笑容。 甚至她轻轻叫了几声也没能得到连漪的理会,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扯出长长的波浪起伏。 连漪瞥了许清瑶一眼,正高兴着呢,她又来扫兴。 “又把我花园的花摘了?未经允许摘花,罚款哈,扣工资。”她冷酷无情地背着手往房间里走。 许清瑶巴巴地跟上,一瘪嘴整张脸看起来就楚楚可怜得很,“可是这花是我种的呀。” “这宅子上上下下什么都是我的。”连漪睨她一眼,将霸道千金蛮横不讲理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没管你要种花使用土地租赁的钱就不错了。” “扣工资。” 没得谈,她主打就是一个恶毒冷血。 许清瑶哦了一声,表情闷闷地把花插好,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连漪小姐,你刚才在笑什么呀?” 一般连漪都是睡到大中午才收拾收拾去学校,但也得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通常是不去的,心情不好才会去学校找找乐子。 看别人不快乐了,往往连漪本人是非常欢乐的。 但今天,竟然十一点出头这么早,连漪就起来了,还心情很好的样子。 许清瑶联想到昨晚那通电话,摆动着花枝的手不自觉的力气重了些,花茎被折出断痕,盛放的花朵无力地往下掉了掉。 连漪半躺在沙发上,脚搭着茶几,一副看起来就很有钱但素质没跟上、全靠漂亮外表保住气质的模样。 “刚知道个事。” “有一人傻钱多的富二代,一点心机防备都没有就给人投资。” 连漪哼哼笑了声,小号有素养,关她大号什么事。 许清瑶暗暗松了口气,但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这要是真的,您可千万别和他有太多接触。” “这还用你说。”连漪懒洋洋地指使道:“去把我校服烫好拿过来,换好衣服该去上学了。” 她跟一社恐有什么好接触的。 许清瑶点点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您可千万别学他呀。” “知道了,你好烦——” 看着连漪那双微圆眼眸猫似的瞪着自己,许清瑶微微红了脸,但还是打定主意要多注意下小姐身边会不会出现这个人。 她笑别人人傻钱多,可自己不也总嘴硬心软地花钱做好事,最后那些人还不知道感念她的恩情吗? 许清瑶默默叹了口气,背负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看穿小姐善良柔软内心的甜蜜负担,压不住嘴角上扬弧度,往衣帽间走去。 连漪窝在沙发里,想了想,决定骚扰一下谢泠。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后,去体育器材室等我。” “?” “……” 大概是午休时间,谢泠回复短信的速度挺快。 从他两个标点符号的回应来看,显然已经反应过来这条短信是谁发的。 谢泠收到短信时,正在水池边清洗饭盒。 学校食堂的饭菜便宜,所以他每天中午都会多打两份饭菜带来医院。 命令口吻的短信让谢泠有种熟悉感,果不其然,但做好心理准备的他抿了抿好看的薄唇,擦干滴水的手,垂眸回复对方。 “你要干什么?” “验验货。” 谢泠素来淡漠得没什么情绪的眼眸中,难以克制地浮现些许恼怒。 10. 午后体育器材室的小故事 体育器材室。 从窗户照进来的光线,让飞舞的粉尘变得清晰可见。 各种球类以及器具整齐摆放在靠墙架子上,几张桌椅被随意搁置在器材室中间空地。 临近期末考,无论哪个年纪的体育课,都因为体育老师十分默契的人不舒服而变成了其他课,以至于已经有两个星期没人出入这里。 谢泠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听着不远处操场隐约传来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感到恍惚。 被连漪随意态度对待的感觉,就像自己不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个任由她摆弄的提线木偶。 一直以来坚信能够通过努力改变命运,让家人过上无忧生活的想法,此刻像是有些幼稚又可笑。 前天还在义正言辞回绝连漪的他,此刻明明知道要面对什么,却也坐在了这里。 像是披着红盖头的新嫁娘,忐忑不安地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这样是不对的。 不论是谢泠一直以来的三观,还是他的骄傲和自尊,都不允许他接受这种事情。 即便是正常的恋爱,他也从未有过想法。 一部分原因是谢泠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晰的规划,比起情爱,他更迫切地需要改变自己的人生,更多的原因是他清楚地知道—— 自己在这个年纪,既没有多余的心神精力给予另一半精神需求,又在金钱上有太多无能为力。 而他冷静到无比克制的人生规划,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打破。 门外忽然响起女孩低得模糊的声音。 他听不清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出她在和人说话。 谢泠抿了抿嘴,想到医院里的父母,他们得知手术已经定好时间后如释重负泛红的眼与笑脸。 他舒展不自觉握紧轻颤的拳头,修长手指泛白,有些瘦削的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 “书包给我,你先回教室。”连漪朝许清瑶伸手。 抱着书包活脱脱小跟班形象的许清瑶咬了咬下唇,盈盈双眸看着她,“连漪小姐,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这里是在学校,而且……” 为什么要奖励他? 凭什么! 谢泠可以,她…… 许清瑶都快哭出来了,以往连漪不在乎名声,但至多不过是横行霸道、蛮横无理,反正在她眼里,连漪是骄傲的,那些人不懂也不理解,是他们愚蠢。 但现在看着连漪对强取民男这个事感兴趣起来,许清瑶知道自己阻拦不了,可她就是不想看着连漪犯错。 连漪啧了声,最近许清瑶的表现越来越古怪。 她倒是早看出来许清瑶敏感自卑的表面下,未必真的就那么纯洁无瑕。 不过只要一个人能无时无刻地扮演好而不露馅,就当是真的又如何? 她甚至很期待许清瑶这朵小白花在未来的某天背刺自己,这也正是连漪把许清瑶留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这朵小白花近来越发唠叨磨叽。 “你什么身份,我什么地位,用得着你来管教我?”她目露不耐,随后又上下打量着双眸隐隐含泪的许清瑶。 “该不会,你其实暗恋着谢泠吧?” 许清瑶听到她说的话一瞬间大脑都要宕机了,小脸煞白,像是被羞辱了一样压抑着细细嗓音道:“连漪小姐,您怎么可以这样说。” “哈。” 连漪当然知道谢泠和许清瑶不会有什么暧昧。 这小白花成天跟着自己后头转悠,哪来的时间和真千金的鱼塘玩暧昧。 “放心吧。” 她敷衍道:“我就是想整一下谢泠,当然不会真看上他,谁让他整天孤高自傲的样子,被我救了还叽叽歪歪说些自以为是的大道理。” “只是玩玩而已,不会真把他怎么样的。” 许清瑶长睫挂着晶莹泪珠,小心翼翼看着她,“真的吗?” “当然——”连漪小脸一板,“好了好了,你烦不烦,要是这么在意他,不如你跟着进去看着?” 她愿意对我解释这么多。 想到这,许清瑶快压不住上翘的嘴角,连忙摇摇头轻声道:“我相信连漪小姐你有分寸的,那我先回教室了。” 说完将书包递给她,转身步伐轻快地走远。 连漪看着她的背影,微眯着眼露出坏坏的微笑,伸出手搭在体育器材室的门把手上,向下扭动。 推开门,一眼就能看见身形单薄却高挑颀长的少年端坐在椅子上。 他还是穿着望海的制式校服,白金色西装外套只解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里面的衬衫扣子系到最顶,领带一丝不苟地打着,让脖颈下方的锁骨被完全包裹在衣物之中。 少年眉眼清隽淡漠,看似冷静得毫无表情,但随着她进来后而不住轻颤的睫毛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怎么,谢同学难道没有学过接人待物的基本礼仪。” 连漪恶劣的心思简直不能再明显,“看到同学,不应该友好礼貌地打招呼吗?” “……” “连漪。” 谢泠清清冷冷的嗓音微沉,和他这个人一样,好听却冷淡。 他顿了顿,“下午好。” 连漪不在乎他这种抗拒抵触的态度,自顾自拎着书包走过去,随手拖过一张课桌,铁质的椅脚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响声。 课桌停在谢泠面前,就像是为他单独设了一间教室,而他也只是正常地坐在自己的课桌前一般。 只不过,随着少女一手撑着桌面往后轻轻靠坐上去。 她没开口说话,抬起脚,厚底德比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踩在谢泠坐着的椅子。 谢泠愕然抬起脸,下意识分开双腿,细腰与挺直的背脊被迫向后紧贴着椅背,坐姿骤然变化,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撑住椅子保持平衡。 他那副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冷脸终于有了变化。 连漪居高临下地笑眯眯欣赏着,眼见他几近苍白的白皙肤色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泛红。 尽管知道对方这样的变化,更多是来自于恼怒和气愤。 但—— 真的很好看。 连漪盯着他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面干净纯粹得只有她的倒影,满意地笑了笑。 “我不喜欢别人说话的时候不看着我,这样显得很不尊重人,喏,谢同学现在不就看得很认真吗?” 在谢泠这十八年的人生当中,尽管他内敛自制,但不可否认的是,优秀的光芒始终让他在同类人之中尤为出众。 即便是学校里一些不爱读书的混混人物,对他再怎么不屑,也不会去欺负招惹这么个老师和校领导心里的眼珠子。 他从未有过这样被逼到墙角的经历。 “连漪……”谢泠冷静的声音甚至隐约有些颤抖。 “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 欣赏完对方被折辱般露出的脆弱挣扎神态,连漪原本微微前倾的身子直起,她挑了挑眉,讥讽道:“谢泠,要不要我再提醒一下,你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抬起手,欣赏自己腕上的宝石手镯。 镶嵌着三颗彩色名贵宝石和彩钻作配的手镯,随着转动的动作在阳光底下映射出绚烂光彩。 这些漂亮的光刺得谢泠感到微疼。 也让他瞬间变得冷静,很快明白了连漪的言外之意。 谢泠在心底自嘲一笑。 从昨晚拨出那通电话时,他不就已经明白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何况是应了连漪的要求来到这里。 恐怕在对方眼里,他的这副表现,只是在故作清高,试图保留最后那点可笑的自尊。 但连漪从来不是什么得理饶人的性格,看着谢泠下颌微微紧绷,紧抿的薄唇终于要张开说些什么,她弯唇笑道:“这么没有觉悟。” “是不是我对你太仁慈了,才会让你觉得我是很好说话的人。” 她伸手过去,挑起谢泠的下巴,逼着他与自己对视。 “我很喜欢你这种清高自傲的样子,但我不喜欢你一直是这个样子,要有趣些,不然……谢同学,你也不想自己这个模样被同学们知道吧?” 谢泠好看的薄唇瞬间紧抿。 他偏过脸,躲过挑起自己下巴的指尖,低声道:“你什么意思。” 连漪有些讶然,“心知肚明的东西就别问了,你知道我让你来这里的目的吧。” “就别浪费时间了。” 他很清楚,再清楚不过。 但到了这一刻,谢泠才终于知道自己仍然无法做到保持冷静。 墙上挂钟时针一点一点转动,连漪仿佛欣赏着猎物在临死前那一刻挣扎的景象,大发慈悲地旁观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也不做任何动作。 只是维持着两个人之间这种看似亲密却又冰冷沉默的姿势。 额前黑发柔顺耷下,没能遮住少年好看的眉眼,他眼睫微颤,慢慢抬起伸至脖颈间的指尖亦是如此。 领带被拉扯松开,垮垮地垂落胸前。 第一颗纽扣很快就被解开,锁骨若隐若现,喉结不时幅度微小地上下滑动。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 此刻体育器材室里,仿佛只剩下时针转动以及他过于明显的呼吸声,面前伴随少女馥郁花香而来的呼吸极浅,只送出微微气流。 谢泠缓缓开口,声音微哑。 “连漪,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抬起头,正如一开始义正言辞拒绝连漪时的那样认真,只是那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眸还不像现在这般,仿佛蒙上淡淡的一层灰。 “不论我们的身份,还是这段关系,都是错误的,所以,你还要坚持这么做吗。” 连漪笑了,她不仅没想到谢泠能这么干脆地解扣子,更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能做到劝说她回头是岸。 所以她不仅笑,还笑了出声。 “呵。” 这声轻笑传入谢泠耳中,他错开视线,偏过脸,继续未完成的动作。 西装外套的纽扣被一颗颗解开。 勾勒出稍宽的肩背与细腰线条的衬衫露了出来。 当他要解开第三颗纽扣而袒露胸膛的瞬间,身前忽然传来不掩笑意还故作惊讶的疑惑声音。 “哎呀,谢同学。” “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猛然抬起眼。 视线里,少女微圆眼眸笑得弯弯,红润嘴唇勾起嘴角,微卷长发披散在她脸颊两侧,甜美精致的脸上露出恶劣笑容。 还有演技很差的惊讶表情。 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张试卷,朝看过来的谢泠甩了甩。 “快高考了,我也该给个面子好好学习一下,所以打算考较下谢同学是不是真的这么聪明,好让你教教我学习。”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连漪笑眯眯地看着少年这一刻,终于再不能维持他那高冷的表情。 11. 邀请 回到A5班,许清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神不时看向教室门外。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终于又可以和连漪做同学,哪怕只有半个学期,她握着笔在草稿本上无意识地轻划。 但只要想起连漪说的会和谢泠成为同桌,她那看起来纤瘦无力的手指捏住笔杆,笔尖刺入纸面,留下深深的墨点凹坑。 “许清瑶!有人找~” 从教室外走进来一个同学,他脸上浮现奇怪的笑容,朝不明所以看过来的她挤眉弄眼。 许清瑶心里烦躁,但面上还是维持着温柔的淡淡笑意,对他点点头,“好的,谢谢。” 走出教室,那头极引人注目的红毛映入眼帘。 少年懒散地靠着墙,长腿交叠,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廊人来人往,即使他染了这顶红毛已经有段时间,但路过的学生仍然感到新奇,经过时忍不住小声议论。 许清瑶轻吸了口气,想到谢泠烦,看到顾一屿更烦。 可谨记着连漪对她的要求,只能保持耐心地走到他身边,轻声疑惑道:“顾一屿,你找我吗?” “……唔?嗯。” 顾一屿迅速站直了身,看向她时,脸上的不耐烦收敛不少,语气也不像平日里总拽拽的带着刺。 “连漪今天又不打算来上学吗,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我找她有事。” 许清瑶愣了愣,“连漪小姐来学校了,不过在忙一些事情,你有很要紧的事情要找她吗,或者是可以先告诉我,我代为传达。” 顾一屿皱眉道:“算了,她既然有来学校,待会儿上课见到了我再告诉她就行。” “但是……” 许清瑶神色微讶,“你不知道连漪小姐已经转班这件事吗?她今天就会转来A5班这边上课。” “什么?”顾一屿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嗓音微沉,“她这么做,是不是因为我昨天说的话。” “怎么会。”许清瑶想不到他会是这么个脑回路,几乎绷不住嘴角轻抽的反应,她解释道:“连漪小姐只是想着快要高考了,所以打算努力一把……” 顾一屿当然是不信的,“如果连漪会有这种想法,她就不会现在这个样子。” 何况连漪一身反骨,从小到大越是怕她做什么事情,往往她就会做给你看,他被荼毒过不知多少次。 就只有许清瑶这样善良单纯的女孩,才会觉得连漪不会把自己的人生当成儿戏。 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时,走廊远处走来两道人影。 走廊上并不只有这两个人,只是他们的长相气质都过于出众,极为显眼。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这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个是望海学子只敢在私下偷偷八卦的连漪,另一个是他们都仰望习惯的谢泠。 这两人平日河水不犯井水,所有人既没见过他们有任何接触,更不认为他们会有什么接触的可能。 这会儿却是连漪嘴角含笑地走在前边,手指勾着书包一甩一甩。 始终跟在她身后一定距离的谢泠,一如既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不全是,至少他黑发间隐约可见的耳廓就泛着可疑红晕。 走廊莫名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默默注视着两人走到A5班门外。 许清瑶回过神,第一个开口打破平静。 她微笑着迎上去,细声道:“连漪,顾同学来找你,说是有事情要和你说,我帮你拿书包吧……” 她伸手过去。 连漪勾起书包避开了她伸来的手,金属链条随着惯性在空中甩起,啪地恰好打在许清瑶手腕上。 她身形纤瘦,哪哪儿都瘦,手腕白皙单薄的皮肉很快浮现一道红痕,金属链条更像是甩在她手骨似的发出不小声响。 至少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楚。 连漪怔了怔,她倒也不是故意要拿许清瑶来立自己恶毒女配的人设,纯粹是因为刚才在体育器材室里,最后她还是强迫谢泠解下领带给了自己。 这会儿正放在包里呢,要是让许清瑶拿了,待会儿肯定又要帮她打开书包整理。 谁知道见了领带,许清瑶又要怎么垂泪,索性自己拿着吧。 见她捂着手轻抿嘴不说话的样子,连漪大脑飞速运转,立马心领神会地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抱一丝啊,高定的包,怕你赔不起。” 果不其然,就在许清瑶愕然睁圆了眼的同时,红毛就率先炸毛了。 “连——漪——” 他走上前,倒是克制温和地将许清瑶扯到自己身后,低头看着连漪,“随便欺辱别人,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连漪啧了声,不耐地瞥他一眼,“我的教养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许清瑶说你找我有事?赶紧放,马上就要上课了,别打扰我学习。” “……”她身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的谢泠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顾一屿还想为许清瑶出头,却被身后的女孩扯了扯衣袖,他眉头紧锁地偏过脸看向许清瑶,就看见她神情慌乱地朝自己不住摇头。 “顾同学请你不要为难连漪,我没事的。” “红成这样叫没事?” “拜托了……而且连漪也说了抱歉的话,你还要她怎么样。”许清瑶只想赶快结束这莫名其妙的争执。 每一次都是这样,明明连漪就没做什么,却总有人跳出来一通谴责。 好心也就算了,可每次不管她怎么解释,那些人都一副明白了解的样子,最后根本就不相信她,只愿意相信自己自以为是的判断。 连漪好笑地看着他们,但还是得不耐烦地又啧了一声。 “顾一屿,你要实在喜欢英雄救美,不如直接联系我的管家开个价格,把许清瑶和她爸妈请去你们顾家好了。” 这话说出来,就连连漪身后的谢泠也皱紧了眉头。 他看着连漪背影的目光愈发冷淡。 顾一屿眼神锐利,但衣袖又被轻扯,他感受得到许清瑶此刻的无奈和无助。 他顿了顿,只能语气生硬道:“今晚七点半,连叔叔和吴阿姨回国了,我爸妈约了她们在望江楼吃饭,让我来邀请你过去。” “就这事?” 现在才知道自己爸妈回国消息的连漪笑笑道:“行,我知道了。” 她没理会身前身后的三人,径直往教室里走去。 顾一屿看了眼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从听到她转班消息时就下意识想问的话,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至于谢泠,他从头到尾没有分出一丝注意力,转身看向还在捂着手轻轻皱眉的许清瑶,他沉声道:“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有没有药。” 许清瑶愣住,还没等她开口拒绝,就已经被红发少年拉住手臂带走。 谢泠垂下眼,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的他内心毫无波澜,比起这场小小的风波,显然连漪如今和他同班的现实更让人不得不在意。 走进教室,果不其然就看见连漪无视了一众偷偷打量的好奇目光,正坐在他的座位旁,靠着椅背自得其乐地转着笔。 那支笔是他的。 谢泠抿着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这个时候再去问对方为什么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得到新鲜玩具的孩子,总是会抓在手里一次又一次地玩弄。 “今晚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和我一起去望江楼吃饭。” 他刚坐下,身边就传来连漪清脆带笑的声音。 视线往旁看去,她微微一笑,“你会有时间的,对吧。” 谢泠嗓音清冷,“望江楼……是你父母和顾一屿父母约的饭局。” “所以呢?”连漪反问道。 “这种场合,我不适合出现。” 谢泠知道她会生气,但还是坚持想要拒绝。 很显然,他低估了连漪离经叛道的程度,更不清楚她从小到大是怎么稳稳坐实江北小霸王这一名头的。 连漪打开书包,挑起少年前不久还挂在脖颈处的领带,在谢泠面前展示般勾了勾。 “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在我面前没有说不的资格,怎么办呢,谢泠,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谢泠神色冰冷,他知道此刻班里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与她的身上。 他们或许没注意到他脖颈间消失的领带,但仅是在连漪不会从包里拿出它的前提。 他不怀疑连漪敢不敢这么做,她没什么不敢的。 谢泠感到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底线总是会随着第一次让步而一度再降的不是吗? “好,我会跟你一起去。” 至于自己会在这顿晚宴上受到什么羞辱与嘲笑,谢泠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像古井般幽沉。 如果是连漪希望看到的,那就满足她。 直到富家小姐终于对这场游戏失去兴趣,随手将玩腻的玩具丢弃。 … “啊——我还挺期待骑马的,怎么临时换成射击课程了啊?” “你要是想骑马,周末可以去我家的马场玩啊。” 更衣室里闹哄哄一片,但却能清楚看见泾渭分明的画面。 特招生们沉默地换着射击服,脸上并没有太多期待。 景云并不强制要求学生们参加课外活动,但如果想要拿到某些奖学金,课外积分是有一定要求的。 最容易上手的一些课外课程抢不到名额,像射击、击剑和马术一类课程,对他们来说是没办法的选择。 而其他学生早已换好衣服,同好友聚在一起聊天。 “而且我听说啊,今天之所以会临时换成射击课——”说话的短发女生瞥了眼角落。 那里坐着个低头在手里本子上写写画画的女生,是今天最有话题度却表现低调的学生代表。 她小声说道:“据说是学生会里一些人,特地换的。” “咦?” 这略带火药味的暗示话语,明显让众人兴奋起来。 也有人不屑地嗤笑了声,“他们真够无聊的,又不是所有人都玩过枪或者弓箭,在这上面给她下马威,赢了也不出彩啊。” 这么一说,原本还挺热情高涨期待看好戏的众人十分认同。 “对啊,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要是这样,那我只能说这帮人才是小丑。” “要我说人家能当上学生代表,就已经说明她多优秀了吧,待会儿要是他们真敢搞事,我必为漂亮妹妹发声!” “其实也难说,学生会那帮人一直都挺傲的,不至于做这么没风度的事情。” 短发女生看她们议论半天,最后神秘一笑,“是的,他们确实想到个玩法,我觉得不算过分,就看这位学生代表敢不敢接招了。” 这话一出,顿时听得周围女生们好奇不已。 但无论她们怎么询问,短发女生始终闭紧嘴不肯泄露半点。 独特的铃声响起,走廊两侧一间间更衣室涌出换好射击服的学生们,走出大楼乘坐早已等候在外的校车,朝射击馆驶去。 孟洱收起本子,刚才德里亚办公室再一次发来邮件。 对方同意了她以十万英镑的价格,买下德里亚的一顿午饭。 这种操作对于孟洱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但在德里亚看来,简直是个无比巧妙的点子,这对于他提升自己名望是有着极大帮助。 即使再多人清楚和名人吃饭需要付出代价,但这毕竟是一种大家都秘而不宣的潜规则。 可现在,他作为第一人,打破这种潜规则。 再将那十万英镑追加些金额作慈善用途,德里亚已经能够预想到这样的噱头,将会让自己的名声再上一个台阶。 即便是被不少韭菜们恨之入骨有着鬣狗之名的他,也需要在公众面前有一个平易近人又有趣的形象。 果然是能够让一个将死未死的乐团一手盘活的神奇东方人,德里亚甚至忍不住想要劝说这个神秘的东方人加入自己的团队。 至于对方会在这顿饭上说些什么。 或许是拿出一份看起来很有前景的计划让他投资? 还是直接向他请教看好哪支股票? 德里亚对此,并不关心。 孟洱上了车随便找个空位坐下,对方会答应赴宴在她预料之中,而她也并不打算亲自就餐赴宴。 割韭菜嘛,安排个人过去就好了。 相信被割的德里亚先生能够理解,至于他会不会在这之后气得暴跳如雷,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 “你好……孟洱?” 身边坐下一个人时,孟洱没有过多注意,直到车子驶动,忽然一道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 孟洱看了过去,对方下意识躲闪她的眼神,但又很快抬起眼。 “我刚刚在更衣室听到……可能会有人想针对你,射击课上,但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总之,你小心一点。” 她藏在厚厚刘海下、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慌乱地眨了眨,最后还是顶不住被孟洱直接看着时对视的压力,视线一低,闭上嘴不说话了。 “这样啊——” 孟洱微微一愣,表情平静,“我知道了,谢谢。” 女生脸微红,抿了抿嘴。 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不用谢的。” 12. 不是人 射击馆坐落在景云第三校区,相对来说较为偏僻。 主体建筑呈椭圆状,占地面积不小,拥有多个室内训练室,主馆左侧是露天靶场,右侧则是半开放式的建筑物,用作真人射击竞技对抗。 今天参加射击课程的学生一共三百来人,按照六人一组进行随机分配。 学生们领取好专用训练枪械后,便开始听教练走流程地说起各类安全注意事项。 孟洱神色淡淡,拿着对她而言和儿童玩具没什么不同的□□,垂眸站在那儿,习惯性忽略掉周围若有似无的各种打量。 她这一世还是头回摸枪,虽然是为了确保安全性各种阉割的产物。 而前世孟洱参加过几次打猎,因为要和客户以及合作伙伴联络感情的缘故,使得她不可避免地接触这项在所谓上流社会中颇为风靡的娱乐活动。 那时候握在手里的枪械,不论杀伤力还是质感,都远胜此刻手里这把。 她向来不需要靠外在的刺激,来获得精神上的愉悦。 每每在最后的合照环节里,相比起其他人笑容满面高举着猎物头颅时,她的脚边往往是堆着几只兔子。 导致孟洱一直被戏称为兔子杀手。 而现在,兔子杀手在一堆高中生的包围下,甚至是唯一一个还没过初级考核的人,肉眼可见的‘不合群’。 她的表现,在这空旷的露天靶场里并不算独特。 不少特招生握着枪默默站在原地,既不打算装弹体验射击打靶,也没有去向教练请教的意思。 看起来像是单纯过来混个课外学时,只不过他们未必是不感兴趣,但看着场地里其他人大多熟练随意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打消了内心的好奇与跃跃欲试。 孟洱想了想,转身走进主馆,找了个有位置的室内训练室。 想要被允许实战打靶,需要通过初级考核以及签署一些责任协议,按照她的习惯,来都来了,就顺手拿个考核通过吧。 她走没多久,主馆外没几个学生的空地来了一行人。 这些人神态不一,却都轻松随意,穿着的射击服与其他学生也明显有着差距。 其中一人随手招了招,就有个个子不高的男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站在他们面前小声像是汇报。 “刚进去?啧……” 平头男生肤色微黑,眉毛一拧,“不是说让你们找个借口把她叫住吗,现在怎么搞?” 他扭头看了眼同伴们。 “知道她去了哪个训练室吗,让那个教练随便教教就给她过了不就行了。”黄衣女生略显不耐,顿了顿,“再次提醒,我觉得你们这么做真的很幼稚。” 平头男生乐了,“幼稚什么啊,平白无故空降成学生代表,你无所谓自己随便被人代表了,我有所谓好吧。”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一旁挽着袖子的女生道:“确实,头一回发生这种学生代表不是出自咱们学生会的情况,我们总不能一点反应没有吧?” 他们是学生会成员,在外人眼中他们当然是一个团体。 但几人都心知肚明,对方和自己一样,不过是为所拥趸的身后那位打个头阵,试试这位学生代表的深浅。 如果她连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就像平头男生所说的,又有什么资格代表高三级的所有学生。 景云里的风云人物不少,多得是在不同领域被同龄人仰望的佼佼者。 平时大家争来争去的,也都是老对手了。 这下突然冒出个新面孔,直接将他们都比了下去,据说一点背景没有。 真要讲气度不予理睬,这不叫风度,而是软弱的默认。 倒也不是刻意专门的针锋相对,他们不屑这么做,只是矜持地淡淡表态,要是名副其实,那就‘收编’她吧。 正当平头男生掏出手机打电话时,忽然被身边人推了推手。 “诶,她出来了!” “哈?” 这才不到十分钟吧?平头男生和其他人视线齐刷刷看向走出主馆大门的孟洱。 随后聚焦在她手里的那张纸上面。 这……就过了? 初级考核确实是不难,回答几个基础的问题,射击测试成绩及格就能过。 但这十分钟不到……? 平头男生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自信笑道:“估计是有基础吧,这也不奇怪,近几年业余爱好者不少,射击馆都开了好几家。” 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奔着试探孟洱心性和能力来的,她能给他们省事,这不是更好。 孟洱走出主馆时,也注意到了那伙人,主要他们的眼神和表情根本藏不住事。 果不其然,这群人呼啦啦地移动过来,为首的平头男生眼底浓厚的打量神色实在明显,一开口语气有些居高临下。 “你就是孟洱?” “不是。” 孟洱随口回答了一句,便从他们身边走过,面对一众视线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噗……”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了出声,平头男生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很不好看。 他感到尴尬,于是抬高声音有些烦躁地叫住孟洱,“全校大会谁没见过你这位学生代表发表演讲,你不是孟洱谁是?” 孟洱脚步一顿,转过身,淡淡地啊了一声,“原来你已经认识我了啊。” 这下又是几声忍不住的憋笑闷闷响起。 她看着平头男生逐渐恼怒的表情变化,心下只觉好笑。 这群小孩的心机手段是有的,只不过在她看来,还太稚嫩青涩了些。 毕竟在她混迹的圈子里,虚与委蛇和心思深沉是每个人的基本修养,只要有利可图,多得是血海深仇的两个人也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以至于他们稚嫩的这些手段,在孟洱看来也算是一种回忆当年纯真的乐趣。 “既然认识。”孟洱神色平静,“不如一起去靶场练练?听说景云还有学生是专业的射击运动员,拿过奖,我很想见识一下。” “噢,这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 很怪。 这个剧情的展开相当不对劲,怎么就变成是她主动发出邀请。 平头男生甚至下意识扭过头去看自己几个同伴,结果也对上一张张略有些发懵的脸。 憋了半天,他只能憋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 随后就看见孟洱视线往他手上瞥了一下,剩下的话自然就都堵在喉间没再继续说下去。 长时间握枪的位置不可避免会长茧,她观察到了这一点。 意识到这场对话已经失去主导权不说,而且还在往某种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平头男生暗暗吸了口气,“好啊!” 他身后几人交换视线,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就这么被对方牵着走,也真是没谁了。 他们默默在心底对孟洱进行着评估,任由平头男生愣头青一个打着头阵。 孟洱微微颔首,转身便往靶场走去,一行人愣了愣,很快就浩浩荡荡地跟在她身后移动起来。 露天靶场里枪响声不时响起,很少能从一个个声调没有起伏的系统播报声里听到亮眼的评分,大多成绩都中规中矩。 孟洱及她身后一行人这个阵容入场,瞬间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这个画面显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剑拔弩张,虽然说这群人甚至不全是学生会干事,大部分还都只是成员。 但也都有着相较一般人很优秀的地方。 眼下却莫名老实乖巧地跟在孟洱身后,直到她停在一处没人的射击点位上,这群人随之接连停下脚步。 看得其他学生们一头雾水,说好的有戏看呢? 就这? 孟洱戴上护目镜,低头装弹、上膛,抬起持枪的手,瞄准。 平头男生原本被全程牵着走而有点不爽的表情微微一变。 他看得出来,孟洱的姿势其实算不上标准,但这个动作的娴熟轻松,绝不是一个业余人士能够拥有的。 “我听说景云的学生都挺争强好胜,入乡随俗嘛。” 孟洱没有扣下扳机,她感受着露天靶场的风向变化,淡声道:“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向同学你请教一下射击技巧。” 平头男生顿了顿,忽略掉心底那份怪异,正要点头应好。 孟洱已经果断连续扣动扳机,控制着微震的手臂,在接连几声巨响过后,摘下降噪耳机转身看向平头男生。 “壹拾贰号,十环、十环、十环……您的评分为:十分。” “多谢指点。” 孟洱脸上表情淡淡,像是只看着他,平静得微冷的眸光又像是略过了他身后的几人。 “啊,刚才几位同学好像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她虽然是问话的语气,却不像是等待回答的样子,垂下眼打量握在手里的枪,果然是儿童玩具,后坐力几乎和没有一样。 平头男生和身后几人沉默不语。 倒不是他们不想说话,只是眼前的孟洱在刚才那一瞬间,竟然莫名让他们有种自家长辈站在面前的感觉。 那副不怒自威的表情,活像是下一秒就要说出停掉他们信用卡这种十分恐怖且有效的话一样。 “没、没事了。” 平头男生额角甚至隐约可见汗水沁出的湿意反光。 他们来得突然,走得更是突然。 这让一群还等着看好戏的人无比茫然,全程愣是看不见半点火花,孟洱对准靶子开枪的时候除外。 - 学生会成员一行人走出露天靶场时。 有人忽然叫了声平头男生的名字,说道:“那个成绩,你也能打出来吧?而且打移动靶不是你的特长吗,就算固定靶你们不相上下,可以比这个啊!” 总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输了气势,真的让人很不爽。 平头男生擦了把汗,少有的没了那股子傲气。 他压低声音道:“你们不懂。” “……?” 什么玩意儿就他们不懂了。 平头男生呼了口气,表情严肃道:“我去年暑假和国外的叔叔去非洲草原打过猎,这事你们都知道吧?” 谁不知道呢,这小子那段时间朋友圈天天刷屏,开学回来也没少提。 他闷声道:“就刚才她打枪的气势,跟当时我们队伍里一个很厉害的人一模一样,你们可能听着觉得很虚无缥缈,但我只能说,有这种气势的枪手……” “少说猎过不下一只手的猛兽。” “让我和这种人比,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想起这货当时发的一个朋友圈里,特地提到那个厉害的人,还发了他家挂了不少大家认知中凶猛野兽头颅标本的照片。 几人跟着一起沉默了。 “但……不是说她家境很普通吗?是为了钱才来景云的,这……” 平头男生呵呵一声,“我敢拿我去年暑假打的那个鹿头和你们打赌,她要是没我说的那么厉害,我把鹿头标本送给你们。” “……” 可信度瞬间拉满。 平头男生摇摇头,叹道:“果然啊,能当咱们高三级学生代表的,那都不是人。” 13. 买衣服(入V通知) 打发了那几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小孩,孟洱垂下眼,正准备将儿童玩具交还给教练,这时候旁边响起一道犹犹豫豫的声音。 “孟洱……” 是那个刘海又厚又长的女生,她舔了舔嘴唇,长着几点雀斑的脸颊泛红,眼镜底下的目光总下意识躲闪。 “你有空吗?我、我想问一些问题,就是要怎么才能尽量打准一点?” 孟洱眸光淡淡地看着她,目光往那些个正在指导学生的教练处瞥了瞥,意思不言而明。 女生神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无措,解释道:“我那一组的教练在指导别人,但快要进行这节课的评分考核了,上节课我缺勤,要是这次拿不到评分拿不到及格,就……” 她的手紧张地在裤腿上擦了擦,最后却又语速急促地在孟洱回答前飞快说道:“对不起,打扰了!” 这一项课外是根据课时和评分考核进行综合评定的,像他们这些特招生,基本都是靠混课时拿一个及格分,能满足奖学金关于课外这项的最低要求就行。 教练们倒不是看菜下碟,但总会本能地偏心更有天赋或是更热情的学生,常常都会指导他们到结尾的评分考核。 女生不敢开口打断,也挤不进去。 她转身想要小跑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却听到身后传来孟洱的声音。 “不一定能达到你预期的目标,不过,我尽量。” 女生欣喜地轻声惊呼,连忙转身走到孟洱身边,一个劲地小声道谢,末了她有点害羞地说道:“我叫李思芸,是十三班的。” 孟洱朝靶子的方向抬起下颌点了点,“先打两枪我看看。” 李思芸取出训练枪,装弹上膛的动作不算生疏,只是抬手以及瞄准时,姿势明显有着很大问题,孟洱说两枪,她也就实实在在地对准靶心扣动两下扳机。 第一次扣下扳机前,她明显的过于紧张,手臂微微晃动。 在这之后,受到后坐力影响的手臂又下意识轻抬,却毫无意识地继续开枪。 孟洱很快得出结论,她迎着女孩有些羞赧尴尬看来的目光,询问道:“直接说可能不够清楚,介意我会和你有些肢体接触吗?” 李思芸愣了愣,旋即脸颊爆红,脑袋都快摇出残影,“不介意的。” “好。” 话音刚落,李思芸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淡淡清冷干净的气味随着它主人的体温靠近自己后背,她大脑有一刹那的空白。 “认真记住。” “以你的身高,大概保持这个点位进行瞄准。”冷静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射击时不用紧张,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你只需要瞄准目标,然后扣下扳机,在这个时候不需要胡思乱想影响你的判断。” 李思芸晕晕乎乎地点点头。 “记住,在进行一次射击过后,不用急着进行下一次射击,先调整回原来的状态。” 孟洱淡声道:“你可以给自己找点参照物,比如手臂、持枪高度,与自己身上什么位置持平,调整好再扣动扳机。” 她虚虚环抱着李思芸,手搭上对方持枪的手,调整好位置好,辅助李思芸扣动扳机。 “……八环,你再自己练习一下吧。” 说罢,孟洱往后退了一步,但李思芸站在那儿有点像是发愣的模样,她疑惑略挑了挑眉,“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她说的这些甚至算不上多有用的技巧,但速成。 孟洱觉得李思芸更多是受到心态影响,毕竟就这种要求不高的考核评定条件,闭着眼睛随便打打也能及格。 李思芸回过神,头摇得脑后马尾乱甩,“懂了懂了,谢谢你孟洱!” 她只是……只是觉得孟洱同学好有安全感。 “待会儿下课了,我可以请你吃小蛋糕吗?”李思芸拿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声若细蚊道。 “下次吧,我还有事。” 孟洱微微颔首,至于稍后的评分考核,她也没兴趣参加。 堂堂兔子杀手,真没必要欺负一群小孩。 将训练枪上交归还到教练手里,签过名,孟洱临走前发觉刚刚那个女生还在不时看向自己,于是朝她点了点头,即使距离不近,但还是开口说了声加油。 对方显然从口型看懂她说了什么,圆润的小脸立马扬起大大的笑容,用了点点头,脸蛋红彤彤的,像个苹果。 孟洱慢悠悠往外走,边走边编辑好回复德里亚办公室的邮件。 德里亚十分大方地表示这次就餐的时间和地点由她决定,孟洱也不客气,将时间定在周六,而地点,则选定在国内。 并为这个地点的选择,隐晦地说明了为什么。 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外界关注,这么做将会从您上飞机的那一刻起就引起各方注意,相比起这顿午餐结束后才被世人所知。 倒不如让它从一开始就备受关注。 孟洱收起手机,脑海里已经浮现不久之后会出现的各种震惊部格式标题。 究竟是《史上最贵的一顿饭,它究竟创造了多少价值》,还是《德里亚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竟让她一夜晋升亿万富翁》? 愿上帝保佑之后的德里亚不被如何维持出口成金的人设所困扰。 她眸光淡然地看着景云著名的绿化风景,步伐从容。 万事俱备,也该让大号启程来禾城一趟了。 … 放学铃声响起的瞬间,直到老师拖完堂施施然抱着教案离开,A5班几乎所有学生都诡异地没有动作。 不论收拾东西还是一本正经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书本,一个个的注意力全放在前排那两个背影上。 “这些题就不能留到晚上回去了再做,非要现在做完?” 连漪和谢泠当了一个下午的同桌,才知道原来每个学霸都不好当。 他一张卷子做完,马上就能抽出张新的卷子,解完一道题,停着思考会儿,拿出草稿纸又唰唰唰地写起不同的解题思路。 谢泠眼眸一点偏移都没有,直视着自己面前的题目,没有理会连漪。 直到她一手托腮,最后索性趴在桌上,手掌越过两张桌子的中间缝隙,搭在他桌上,散落下发丝的脸也强势闯入他视线。 “好无聊啊谢泠,别刷题了,你答应过晚上要和我去吃饭的。” 谢泠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不受影响,但不知不觉间侵袭了周遭空间的馥郁花香,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谢泠。 “七点半,从望海坐车去望江楼只用二十分钟,现在是六点。”谢泠皱眉道:“我是答应了你,但在这之前,你能不能不要影响我?” 他晚上还要去医院看护父亲,换母亲回家休息,如果现在不把这些卷子做完,就只能熬夜。 连漪不在乎他的冷脸,笑眯眯道:“难道你就打算穿着这身校服去吃饭?走啦,我带你去买身新衣服。” “放心,是我让你和我一起去吃饭的,所以这些花费理应我出。” 谢泠抿了抿嘴,但在目光触及连漪脸上的笑意时,要开口说出的话顿住,最后开始收拾起书包。 “真乖。”连漪直起身,朝隔了两个过道正一直盯着这边的许清瑶招招手。 谢泠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清亮眼眸微敛,短暂的相处,已经让他清楚连漪的性格。 自己的拒绝,只会让她的心思变得更加顽劣。 索性不再浪费时间,去做无意义的挣扎。 连漪双手背在身后心情不错地哼着歌,不在意路过人惊诧目光一路往校门走。 她身后一左一右地跟着两个沉默的人。 “我靠,这什么鬼?谢泠?连漪?” “不是吧,难道他俩在一起了?” “不信。” 一路上总会有这种自以为隐秘的震惊低呼,清晰钻入谢泠的耳中。 他面无表情地承受着那些惊疑好奇的注视,内心一片冷然,从他无法拒绝连漪给予的帮助开始,这一切,都是他该承受的。 车子平稳滑至商圈的路边停下,路上困得打盹的连漪揉揉眼,对司机摆摆手,“待会儿不用过来接我。” “是,小姐。” “走吧,买衣服去咯。”连漪打起精神,朝身后两个一路沉默得不行的家伙招手。 许清瑶配合地扬起温柔笑脸,趁机小步走近。 两人走在前头,身后是不远不近跟着的谢泠。 少年的西装外套留在了学校,只穿着没有打领带的衬衫与长裤,黑发下面无表情的脸庞俊美,却有着与前面两人格格不入的冷淡气场。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谢泠以为连漪会带自己见识某些电视剧里才有的富家千金排场不同。 她带着自己和许清瑶,去了一家不少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出入的服装店。 这里的衣服风格大多简洁清爽,连漪目的明确,进去后很快便挑了一套衣服拍在谢泠胸前。 “喏,换上试试看,将就着穿一会儿吧,回家再换洗。” 连漪笑道:“这家店衣服品质不错,很有设计感,最重要的是没有太多品牌溢价,所以你不用有什么负担。” 预想中的戏耍炫耀让他难堪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谢泠下意识拿稳身前即将滑落的衣服,眉眼微垂,随后点点头拿着它们往试衣间走去。 “连漪——” 在外不被允许加上小姐后缀,许清瑶拉长了的尾音听起来竟有些委屈。 她看向一脸笑容的连漪,嘴已经无意识地瘪了瘪。 “怎么?” 连漪双手抱在胸前,随口应了句,注意力都在试衣间里的谢泠上。 她还挺期待平时总是穿着校服的谢泠,换上自己挑的那套衣服的效果,唯一遗憾的是谢泠没什么肌肉,啧,还得让他再练练。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程度最佳,颜值有保障的前提下,腹肌就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退休计划是退休计划,为自己谋福利,这也没什么错。 许清瑶有点急,但还是压低声音道:“您不是说玩玩而已吗?” 这又是给他买衣服又是要带着去家宴的,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两个人之间的进展就这么神速了。 连漪笑容微敛,睨了眼许清瑶,半晌后才洋洋得意地笑了笑,“你不懂。” “嗯?”许清瑶微微一愣,隐约觉得这个句式有点耳熟。 “给他一点甜头,等放松警惕的时候再让他感受下残酷的现实。”连漪笑容自信,“不这样做,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段?” 许清瑶轻吸一口气,她摸了摸手臂,忍不住弱弱道:“连漪小姐,我们……还只是高中……” 这么玩,真的不会出事吗? 她倒是不在乎谢泠怎么样,而是担心连漪万一玩脱了,对声誉会有影响。 连漪叹口气,孩子胆子还是小啊,完全不是朵合格的黑心小白花,不过要是够聪明,也不会信自己这些糊弄小孩的鬼话。 她拍拍许清瑶的肩膀,“你知道这商圈姓什么吧?” “知、知道。”许清瑶愣愣道:“是连氏集团名下的产业之一。” 连漪嗯了声,“但现在,它归我堂哥管理。” “……” 于是许清瑶的表情从迷茫再到若有所用,最后化作顿悟的清明。 果然…… 果然连漪不是那些人以为的骄纵无知,许清瑶内心无比振奋,她克制着捏紧拳头,脸色也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 “不管您想要做什么!” 许清瑶语气隐隐兴奋,表情严肃道:“我一定会努力跟上您的脚步!” 谢泠的确有些可取之处,但她也不差,相信只要自己努力,连漪也一定会看到她的价值。 “嗯,看来你明白了。” “那么今晚要发生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太惊讶,能让我看到你处事不惊的应变能力。” 今晚要发生的事? 许清瑶有一瞬间的疑惑,但还是在‘领导给你画了一个大饼’的buff加持下,认真地点点头。 看到她的反应,连漪满意地笑了笑。 今晚,是连家与顾家打算敲定两家儿女联姻的好日子。 正因为这件事情,让假千金以未婚妻的身份,给真千金使了不少绊子。 甚至让真千金险些陷入小三风波当中,当然最后还是以假千金被退婚的结局收场。 试衣间的门推开。 黑发少年从门后走了出来,这套衣服风格简约,黑白色调却不显得沉闷,修身版型与他颀长身形相得益彰。 就连谢泠眉眼间的清隽疏冷,也被这年轻朝气的风格柔和了不少。 就像是等候在宿舍楼下的男友,微碎黑发乖巧蓬松的少年干净又帅气 连漪毫不吝啬自己欣赏的目光。 这就是自己为今晚这场晚宴准备的惊喜啊,真的—— 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