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厂卧底培训基地》
1. 第一章
“苏格兰。”
诸伏景光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代号。
他的大脑非常混沌,虽然本能地意识到是有人在对自己说话,却无法辨认这个人是谁,当然,别说辨认对方的身份了,此时的他甚至无法对自己的状态有什么清楚的认识——考虑到他在昏迷之前经历的一切,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因为经历昏迷而变得迟钝的大脑无法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诸伏景光本能地试图睁开眼,这个动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光线有点刺眼,眼前是一片纯粹的白色,他下意识地明白,那应该是天花板。
他眨了眨眼,这一切似乎不是幻觉,昏迷前发生的一切慢慢地回到他的脑海当中,景光看着纯白色的天花板,脑海中茫然地掠过一点思绪:我没有死……?
他非常确信自己开枪了,那之后的痛楚也不是假的,尽管不是没有遗憾,但他对自己做出的选择并不后悔,可是现在……
“你醒了,”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苏格兰。”
原来那不是幻觉,景光的大脑这时候才终于艰难地运作起来,这个人叫我苏格兰,他是组织的人……?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然后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猜测立刻就被证实了。
同时而来的还有惊吓,那双猫眼猛然睁大了——琴酒?!
在他并不算长的卧底生涯之中,诸伏景光还没有见过琴酒几次,而且每次见面都只能算是路过——虽然名义上来说,他应该在琴酒的管辖范围内,但是琴酒太忙了,根本没空去关注所有的下属——但琴酒实在是太显眼了,他那标志性的银色长发,和在室内都没有摘下来的礼帽,哪怕景光此时视线都还有些模糊,依然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发生了什么事?诸伏景光慌乱而茫然地想,琴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作为卧底暴露了,但是负责处刑他的人是莱伊……而且他当时应该已经自杀成功了,如果说他被什么人救下来了的话……难道琴酒是来追杀他的?
只是看面前人的表情,琴酒就能猜到苏格兰在想什么,他实在太有这方面的经验了——毕竟琴酒对卧底的痛恨在组织里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暴露了的卧底在见到他的时候很难维持冷静。
为了防止苏格兰过于紧张——他现在这个状态反抗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说不定能把他自己的伤搞得更重,琴酒只好调整自己的语气,尽量安抚对方的情绪。
“放心,你没有死,你也不会死,”他没有试图摆出笑脸,过去的经验告诉琴酒这只会适得其反,“因为组织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
苏格兰看起来更茫然却也更紧张了,琴酒打赌他想到了人体实验的方向去。
在眼前这个倒霉的后辈面前,他还是尽量保持着温和的态度:“也没有别的,组织的情况……有点特殊,你现在的状况应该算是,淘汰。”
淘汰?这个词让景光更茫然了,他曾经参与过什么竞赛吗,为什么会用到淘汰这样的字眼?这一切太过诡异,让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死前陷入了幻境。
但眼前的琴酒还是很清晰,无论如何,如果真的有什么死前幻境的话,他不可能会看到琴酒……还是这样的琴酒。
现在他意识到琴酒应该不可能是来追杀他的了,按照传闻中琴酒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和追杀对象聊这么久,不,按照琴酒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是琴酒的追杀对象,他根本就不可能醒过来。
可是他依旧没有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别费力了,”琴酒看苏格兰努力想要说话的样子,好心地说,“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你的身体状况还很不好,我今天只是来通知你,不要在养病期间胡思乱想,具体的情况等你养好伤再说。”
看到病床上的人表情渐渐趋于平静,琴酒也暗自松了口气,不管对方是否相信和接受了,但只要没有更多激烈的举动,起码说话的时候轻松很多。
“我等会儿还有个任务,我们长话短说,”他对景光说,“首先,你被组织——夏威夷卧底培训基地——淘汰了,对你培训期间表现的评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检定完成,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评价不会低于‘优秀’——鉴于你在组织期间取得了代号,这是很不错的成绩。”
“其次,由于你在脱出事件中的出色表现,你所在的机构——我记得是你日本警察那边派来的——将会授予你勋章和奖金,具体情况过段时间会有人告诉你。”
“最后,是的没错,组织是个培训基地,你经历的一切都是演习,但具体情况比较复杂,你的状态不好,我也没空,所以过段时间再见,那时候我会给你一切的解答。”
他说完这一切,垂眸看向病床上的人,诸伏景光惊讶地意识到琴酒的神情非常柔和:“虽然官方说法是淘汰,不过就我个人来说——”
“恭喜你毕业了,诸伏警官。”
“好好养伤,”他注视着面露惊讶的后辈,声音舒缓地说,“十天之后见。”
银发的男人转身离开了,而病床上的诸伏景光很快在疲惫中再次陷入昏睡。
再醒来的时候,他几乎怀疑那是一场梦。
很离奇的梦,组织是什么卧底培训基地,而琴酒竟然是告知他这一切的人,而且表现得相当温和……简直跟疯了没有两样。
虽然并没有怎么见过琴酒,但是诸伏景光对于这位上司在组织里的风评还是很了解的,琴酒冷酷,残忍,而且最为痛恨卧底和叛徒,许多这一类人都是他亲手处决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可是如果这是梦,那他做这种梦也太奇怪了。
感觉比是真的还奇怪。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诸伏景光都躺在医院的床上修养,他倒是不奇怪自己在医院里——对自己开了一枪之后如果不是在医院可能就是在火葬场了。不过离奇的是,景光的伤势比他自己以为的要轻得多,胸前的伤口证明了那一枪并没有打偏,然而他不仅没死,而且在醒来的第二天就可以勉强坐起来了,精神状态也恢复得很快。
他曾经听说过组织在某些科研方面颇有实力,但也很难想象竟能达到这样的地步,这无疑让一切看起来更加扑朔迷离。
虽然琴酒说会告知他一切,但面对这种情况景光也不可能只是躺着,在修养之余他试着寻找机会了解更多的信息,不过这地方的人看起来都很训练有素,连最年轻的小护士也会笑着说什么“我只负责照顾您的身体,如果您有什么疑惑,还请等琴酒大人解答”。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消息,比如说这里的所有人都称呼他为“苏格兰”。
所以,琴酒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来自哪里,带着什么任务,但这里的其他人不一定知道,毫无疑问他们都是组织的人,但或许是外围人员,不会接触秘密的那一种。
也许在他们眼中,自己仍然是组织的的忠实成员?
诸伏景光没有再试图通过语言得到更多的消息,他沉默地观察着,除了来往的人更加沉默之外,这里和普通的医院并没有多大区别,他躺在单人病房,从房间的陈设和大小来看,无论在哪个医院都价格不菲。
他不是药学专家,无法辨认那些被用在自己身上的药物,但从效果上来看,这些药物显然超出了一般人对现代医学的认知——当然,他竟然没有死掉这件事就已经超出一般人的认知了。
除此之外,这家医院并不像景光刚醒来的时候理所应当以为的那样位于偏僻的地界,虽然他此时的身体状况还不足以站起来走动,但当景光拜托护士打开病房的窗户之后,他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闹声,那是再明确不过的属于市区的声音,这家医院不仅不偏远,而且很可能就坐落在某个城市里——简直难以想象。
不过他能得到的消息也就到此为止了,窗外的声音虽然存在,但颇为遥远,景光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现在位于哪个国家,虽然按照他自己当初的身体状况来说应该没法离开出事的地方太远,但……琴酒毕竟提到了夏威夷。
难道组织的总部是在夏威夷吗,组织并不如他们原本猜测的那样由日本人建立,而是美国人的组织?
如果这样的话,组织在日本这样高强度的活动就有点难以解释了……
虽然没头没尾地想了很多,但总体而言诸伏景光还是把大多数的精力用来养伤了,一方面,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而另一方面,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琴酒没有必要这样骗自己——这种轻易就能被揭穿的谎言有什么意义呢,还得花大精力把他从死亡线上拖回来,所以景光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琴酒的说辞,那么其实只要等上十天,一切疑惑就都能得到解答。
而十天的等待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
琴酒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十天之后,银发男人再一次出现在病房里。
2. 第二章
诸伏景光在医院里百无聊赖地养伤的时候,琴酒,如他自己所说的,正忙着干活。
一离开医院他就直接坐车去了机场,之后几天时间跑了三个大洲,路上开了两个远程会议,最后一站是去对付某个和组织起了冲突的团伙。
组织里的大多数人都知道琴酒很忙,但真的要问的话,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究其原因,大底是因为他的工作实在有些繁杂。
组织的架构本身就很复杂,这与它的发展变化有关,最初的时候它是个卧底培训基地,核心要义是真实,教官们一边和学员们斗智斗勇,一边确保他们的安全,偶尔还会被不知情的学员们坑一下,累是累点,但也很有成就感,这项工作一直延续至今,便是组织最核心的教育部门。
后来,在各路优质学员和部分“不务正业”的教官的努力下,组织发展得越来越大,遇到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多,虽然背后有人撑腰,但组织遇到的很多事本身也不可能交给背后的人去解决,于是boss申请安设了专门应对这些事件的常驻小队,刚开始这不过是培训基地的延伸,却在之后的发展中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庞大,于是最终脱离教育部门变成了组织的暴力部门。
与此同时,伴随着组织的名声越来越大,要面对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为了保证教官和学员们的安全,一切都靠上头显然是不太方便的了,在机缘巧合地拥有了一些科研人员之后,组织开始自行研发一些设备和药物——研发部门就这样诞生了。
拥有了最好的枪和最好的盾,再加上一大堆世界各地的优质人才,组织一不小心发展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黑色团体,可它毕竟还不是个真正的黑色团体,为了保证组织不要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跑偏,监察部门很快被建立起来,并且被赋予了相当大的权力。
至于永恒的后勤部门,则是不用多说的。
如果说各种相互制约的部门算是任何一个大体量的组织机构的常态,那么,夏威夷卧底培训基地——或者我们按照习惯叫它黑衣组织,最特殊的一点是,这些部门互相之间几乎没有关联,甚至没有认知。
教育部门很多教官并不真的知道暴力部门在做什么勾当,暴力部门的不少疯子压根就不知道组织还是什么培训基地,研发部门的研究员们并不清楚自己研发的产品会到谁的手上,后勤部门的很多人根本是兼职,至于监察部门,基本上只是个传说。
而琴酒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身为监察部门的首脑,后勤部门的二把手,同时也在教育部门和暴力部门的挂着职,并且与研发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当暴力部门的下属以为他在休假的时候,琴酒其实在某个基地里审核新成员的资料;当教育部门连着半个月没收到琴酒汇报的时候,他很可能正在检查组织去年的账单;当后勤部门的老大紧急联系他去开会的时候,琴酒正在某个研究所里当材料;当研究所打不通琴酒电话的时候,他正带着人狙击胆敢对组织动手的倒霉蛋;而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哪的时候,琴酒八成正在秘密处决某位犯错的前同事。
所以琴酒很忙,而且比他在任何一个部门的同事以为的都要忙,不过说到底,并没有人强迫他做这么多事情,琴酒这样忙碌完全是因为他乐在其中,而他天生旺盛的精力也能支撑起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仅此而已。
在忙碌的生活之中只有一件事能够打乱琴酒原本的日程安排——意外淘汰的学员们。
组织学员的淘汰率并不低,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称得上意外,身为一个历史不短且不断进化的培训□□有一套相当成熟的培训流程,大多数学员直到被淘汰都不会知道自己其实是参与了一次培训,组织也不会将这件事告知他们,这些学员可能没有取得很好的成绩,但仍然能够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而意外的淘汰就是另一回事了,组织毕竟不是什么游乐园,总归不可能一切都在轨道上,过去蛮荒的时候不必多说,哪怕是在各方面措施已经极为完善的现在,也仍然会有学员意外死亡的事情发生。
而不论对方是生是死,都将由琴酒送出组织。
他收殓过许多遗体,以至于感到麻木,威士忌称琴酒为“报丧鸟”,本是带着三分怜爱,不过传到下面人耳朵里就和死神没什么两样了,琴酒倒也习惯了面对这些,说到底他并不是那个要承受伤痛的人,如果过于多愁善感,他没法在自己的岗位上生活下去。
但当然他还是更愿意见到活下来的学员。
身为组织中为数不多一直真身到处露面的高层,以及最有名的卧底仇视者,每次琴酒总能收获学员惊恐的眼神,偶尔还有激烈的对抗,当然能到这个地位的学员总体而言素质还是不错的,虽然要花费一点时间,但只要琴酒把话说明白了,他们基本上都能理解。
这也是为什么这项工作总是被交给琴酒,他在组织里的名声对他的工作是有帮助的,毕竟你不能指望满口谎言的贝尔摩德或者根本没有人知道他长啥样的朗姆来做这事,如果诸伏景光一睁眼突然看到某个老头宣称自己是朗姆大概会怀疑□□打到的是头。
但琴酒也就能保证对方相信,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件事了,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在知道真相之后反应更加激烈的人,这种时候琴酒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好在他毕竟经验丰富,不至于让学员受到什么二次伤害。
还好苏格兰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反应。
琴酒在盯梢的间隙走了会儿神——这个任务算不上困难,只不过因为涉及到杀戮,所以琴酒必须在场,不能放任基安蒂和科恩自己高兴,但任务毕竟不难,他也就有空想点别的。
苏格兰的淘汰本来不应该是意外的。
那件事情本身就有组织的手笔在其中,按照朗姆的计划,诸伏景光应该被好好地送出组织,回到他自己的生活中去,那么这就根本没有琴酒的事,可是谁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出这样激烈而又戏剧化的状况,琴酒不得不紧急放下手里的工作去进行这必不可少的流程。
好在苏格兰醒来之后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出色的,在历经一场逼真的死亡之后还保持冷静并不容易,更何况这死亡还是他自己坚定地选择的,他的出色表现让琴酒都有点对苏格兰的淘汰感到遗憾了,他本可以走得更远的。
……但也说不定这其实是更好的结果。
任务结束了,琴酒站起身,让伏特加留下来收尾,自己立刻赶赴机场。
苏格兰的事件稍微打乱了琴酒的日程,因此而被拖延的事情必须在这十天里更快地完成,然后他还得挤出一点时间再见一见诸伏景光,先前的那次见面毕竟还是有些匆忙。好在这种事情琴酒是早就习惯了的,把节奏拉得更快一点也不过就是在飞机上睡两觉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想着事情,在回日本的飞机上,琴酒久违地做了个非常短暂的梦,梦见的是一年前。
那是一次例会之后,boss让他留下来,在琴酒疑惑目光的注视下取出几分文件。
“这是近期进来的几个学员,能力都很不错,我把他们交给威士忌了,”乌丸莲耶说着,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你来选一个,跟你调一杯银色子弹。”
琴酒没有去接,神情更疑惑了。
“开个玩笑,”boss轻笑,“只是想让你找个搭档。”
琴酒皱眉:“伏特加挺好的。”
“当然,我知道你更喜欢伏特加,”boss肯定地点头,“伏特加确实很好。”
“但威士忌也很好,”他以几乎是谆谆善诱的语气说着,“你总要试着喝点别的。”
梦到这里琴酒就醒了,他很少会做梦,所以对这个难得的梦境感到有些惊讶,他还记得那件事,从boss那里接过资料之后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诸伏景光。
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温和镇定,作为警察来说倒是非常合适,不过和组织的氛围有点格格不入。
琴酒拿着资料看下去,微微挑眉:“狙击手?”
“能力很不错,”boss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过要我说,他最优秀的并不是狙击能力。”
“我们不应该收狙击手。”琴酒没有被他影响话题,很直白地说道。
“这个……”乌丸莲耶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所以我把这份资料给你了。”
“你先看下去,”他催促道,“真的都是很优秀的新人,会对你有帮助的。”
琴酒有些无奈地点头:“您看好的话,我会关注的。”
“并不是让你关注啊,”乌丸莲耶有点无奈,“这真的是我为你准备的搭档。”
“他们才刚取得代号,”琴酒耸肩,“我总得观察一阵子才能决定吧。”
“当然,”boss很爽快地说,“没有催促你的意思,这只是个建议……一年之后?”
琴酒点头:“一年之后。”
遗憾的是,在一年之后,琴酒刚做出决定的时候,就收到了苏格兰被淘汰的消息。
现在我倒是知道boss口中“最优秀的能力”是什么了。
飞机平稳地降落,琴酒起身出舱,被梦境唤起的记忆依然很清晰:这个搭档或许确实不错。
3. 第三章
诸伏景光记得琴酒曾说过会十天后再来,但他并未想到在第十天早晨刚醒来的时候便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琴酒坐在他的床边,双手抱胸,头微微低着,正合着眼沉睡,他这次没戴那像是固定装备一样的礼帽,银色的长发从脸侧垂落下来,在阳光之下显得出乎意料的柔软。
这场景是如此的平凡和生活化,以至于让人怀疑自己大梦未醒。
不过,就在景光惊讶地看向他的同时,仿佛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琴酒睁开了眼睛。
诸伏景光有一瞬间怀疑对方刚才根本没有入睡,琴酒的眼神非常清醒,好像他从刚才就一直这样严肃而锐利地注视着床上的病人一样,他看起来简直比景光这几天见到的所有医生都更像医生——准确来说是法医。
好在那眼神也只是一瞬间,琴酒大概在下一刻就意识到了眼前的人并不是需要解剖的尸体,他的眼神迅速地宁静下来,与之前的场景达成了奇异的统一。
“你醒了。”琴酒开口,语气理所应当得像自己才是先醒来的那个。
“啊,”景光笑了笑,从床上坐起来,“你来得比我以为的早。”
琴酒点头:“事情处理得比预想的快。”
然后他看向对方的眼睛:“那么,你有什么想问的?”
这样快地进入正题让景光一愣,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似乎正是琴酒的性格,因此倒也没有很惊讶,而是很快地开始思索起自己要从何问起。
要提问当然是并不难的,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且这十天来景光已经认真思考过该怎么提问,但第一个冲口而出的问题却是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所以,组织的总部在夏威夷?”
琴酒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先问这个,闻言微微挑眉,随即回答:“当然不,那地方太不方便了。”
“不过夏威夷确实是组织最初建立的地方,现在那里也有组织的训练基地,”他接着说,“至于组织的总部……非要说的话,你可以当它就在日本。”
日本吗……这个回答并没有怎么出乎意料,景光沉默了几秒,没有就此再多问,换了个新问题——也是他从一开始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如你所说,组织是个培训基地,那么,这一切都是假的吗?这个谎言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关于组织的一切,所有黑暗和深沉的东西,所有危险和牺牲的故事,都是虚构的谎言吗?这是个彻底的以训练为名的骗局吗?
琴酒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他注视着面前人带着质问的眼睛,声音很冷淡:“那么你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有这样一个为祸世界的组织会更好吗?”
“……”即便知道对方只是在偷换概念,但诸伏景光还是卡壳了一下。
看到他这样,对面的男人反而轻笑出声。
“你可真是个好孩子。”他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告诉我这个消息的老家伙也是这么问我的,而我告诉他——”
“当然,如果现在你能够脑袋开花就更好了。”
彼时的琴酒把□□顶在那家伙脑袋上说道。
琴酒当然不是真的这么想,他只是不想和对方纠缠,从一开始比起动嘴皮子他就更倾向于武力。
“你……”景光的表情完全变得无奈起来了,“难道不应该说,不管是真是假,它不存在才是更好吗?”
“虽然我并不了解内情,但哪怕真是所谓的‘培训基地’,这样庞大的组织也不可能是纯白无瑕的吧?”他补充道。
“所以说你是个好孩子,”琴酒轻叹,“你该庆幸你遇见的是我,那些老家伙最喜欢你这样的好孩子了。”
银发男人向后靠到椅背上,用温和的声音继续说道:“在‘组织作为培训基地的存在到底是否必要’这件事上,就算你能举出一千个理由,都敌不过‘它已经存在了’这个事实。”
“不过,要我说的话,”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我和你一样认为,现在的组织没有存在的必要。”
诸伏景光略带疑惑地皱起眉,而琴酒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虚空。
“你问我这一切是否都是假的,我可以告诉你,不是,并不全是,”他语气平淡地说,“一个彻底的谎言是骗不了人的,尤其骗不了你们这样的人,而如果没有真实的东西做支撑,那培训也就失去了意义。”
“培训”这个词让诸伏景光显得有些被刺痛,但他没有开口,而是沉默地听琴酒继续说下去。
“在最初,”银发男人的语气有点飘忽,“我是说,我也没有见过的那个最初,组织的理念是‘宁可牺牲也要保证真实性’,当然,那是因为在那个时候这么做是有必要的。”
“就像组织本身,在那时候也是有必要的。”
“当然,如果是在那时候,你现在不可能还活着,”他转过眼看向诸伏景光,很轻地笑了一下,说不清是安慰还是讽刺,“但现在不同,组织面对着新的环境,也拥有了新的武器——在最近的十年间,因为意外而死去的人已经几乎不存在了。”
几乎不存在,那就是仍然还有了?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抬手按在自己伤口的位置。
“不是药物……而是武器吗?”他低声喃喃。
“药物也有,但我们有太多的一线人员,很多时候药物是来不及的,”琴酒说,“所以更多的时候是武器,比如打进你身体里的那颗——银色子弹。”
组织对武器的管理非常严格,景光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方面的原因:“银色子弹?”
“最大限度的降低杀伤力并且快速释放麻醉剂,可以造成短时间的心脏停跳,但及时救护就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琴酒也看向他伤口的位置,“不过具体的恢复情况因人而异,你的运气很好,伤在如此关键的位置,还能醒得这么快,可见适应性很好。”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轻声补充了一句:“之后多休养一段时间吧,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来。”
这话来得有点突然,景光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但他还未开口,便听琴酒又说:“这种子弹的缺陷有两点,一是产量非常小,二是不能用于狙击枪。”
景光一瞬间恍然:“所以……身为狙击手的莱伊,在那个时候却没有带狙击枪吗?”
“我们不想让你死,他也不想让你死,”琴酒耸肩,“如果不是……你本来也不会知道这些。”
把苏格兰送走是计划的一环,但离开的方式完全可以选择,如果苏格兰没有那样坚决地自杀,他就不是“意外”,而是正常离开的学员之一,可以回到他身为警察的生活当中,但那把“以防万一”的枪被扣响了,所以现在琴酒坐在了他身边。
“这原本并不是针对你的事件,”琴酒说道,“把你送走是目的之一,但关键是要观察还留在组织里的那两个……所以朗姆设计了这个。”
诸伏景光苦笑:“所以zero才来得那么巧吗?”
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琴酒的神情几乎有点歉意,但很快消失了,他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你的表现很出色,尤其是在当时的情况之下。”
诸伏景光垂下眸,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提问:“那么我的暴露也是有预谋的吗?”
“那是个意外,”琴酒回答,“但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安排的。”
“意外吗……”景光轻声自语,然后叹气:“也许……并不全是意外吧?”
“他们选择了我,是不是?”他看向琴酒,露出了一丝苦笑。
银发男人的眸中隐约透出赞赏:“这不是你的问题,他们认为波本更适合留在组织里。”
从一开始,将两个关系极好的卧底同时送进组织的时候,日本官方就已经最好了准备——牺牲其中一个为另一个增添动力的准备,组织当然不鼓励这种做法,但作为培训基地,在对方一意孤行的情况下,这一切的发生无可避免。
组织也早就不是当初的组织了,面对那些所谓的“合作者”,他们很多时候只能让步。
“看样子我的选择应该让他们很满意,”诸伏景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自语一般地说道,“zero确实比我合适。”
然后他注视着面前的虚空,很久没有说话。
琴酒看了眼时间,他猜测自己现在应该安慰对方一下,但一方面这着实不是琴酒擅长的领域,另一方面时间确实有点来不及了,所以他有点生硬地打断了对方的沉思。
“抱歉,也许你还有其他的问题,但现在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组织。”琴酒这样说着,略微地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海报递了过去。
诸伏景光有些诧异地接过那张纸,画面上是……夏威夷岛和非常大的“夏威夷卧底培训组织”几个字,字是纯黑色,看起来实在……称不上美观。
“夏威夷是组织最初成立的地方,”琴酒解释了一句,“所以……海报长这样。”
景光之前的那些情绪都有点被这离谱的玩意击散了,他有些不忍直视地把海报拿远了一些,琴酒面无表情地阻止了他。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与其说是面无表情,不如说是表情僵硬。
“看反面。”琴酒说,“我不想朗读那玩意,你自己看吧。”
景光把海报翻过来,上面用同样不怎么样的黑色字体写满了内容,他看了几行,就理解了琴酒为什么会是那个表情。
那是一篇……用词很浮夸的,招聘启事。
“夏威夷卧底培训组织最初成立于夏威夷,是个小型的培训机构,提供一些训练和学习项目,之后在全体工作人员的辛勤劳作和广大社会组织的帮助之下,开展了名为“卧底实习”的培训项目,并在此后的数十年间发展成为组织的拳头产品,培育了上千名优秀的卧底人才。现在,组织已经成为了一个涵盖培训、研发、实习等多项只能的大型培训机构,拥有遍布全球的培训基地和上千名各国教官,能给学员以全面的训练,和家庭一般的温暖……”
4. 第四章
“我能不看了吗?”诸伏景光抬起头,真诚地看向琴酒。
“确实没有看的必要,”琴酒用完全理解的语气说道,“如果不是规定,我不会把这玩意带过来。”
“现在让我来告诉你点真实的,”他的语气舒缓了一些,“组织在这世上已经存在了将近百年,不管它之前是什么样的,现在都已经变得异样且难以控制,你在组织里看到过一些,但我保证那些不是全部。”
“除此之外,组织面对着巨大的矛盾,它的价值在下降,但它所拥有的东西却在增加,它庞大却腐朽,呼喊着崇高的理念却在实质上陷于泥淖,它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又不愿意消亡。”
琴酒停了一会儿,看着面前的男人,诸伏景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坐直了,银发男人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继续说下去:“现在你对组织的性质和现状已经有一定的了解,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它很危险,而且摇摇欲坠,但却拥有着难以想象的财富,因此而被许多人觊觎,不管是学员还是教官都并不真的有什么保障,所以,诸伏警官,我现在对你发出邀请——”
“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诸伏景光无奈地看向银发男人冷淡的眼睛:“你一定要这样邀请我吗?”
在这种他伤势未愈,刚刚接受了一大堆信息,而且对组织产生了巨大质疑的时候?比起看起来就很套路的招聘广告,这更不像是个认真的招揽方式。
琴酒看起来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是传统。”
组织的传统吗,未免有点太随便了吧,诸伏景光有点无语,但随即好奇起来:“所以,你也经历过这个吗?”
琴酒一愣:“我?”
“既然组织的历史那么长,你应该不可能是一开始就加入组织的,所以你也曾经是组织的学员吗?”景光说着,不由露出一点微笑,“在……呃,‘毕业’之后被告知了真相,然后选择加入组织?”
“哈,毕业,”琴酒发出了一声嗤笑,“老家伙告诉我组织真相的时候,我的枪正抵在他脑袋上呢。”
被闯进办公场所用枪口怼头的记忆可谓是终身难忘,从那之后朗姆就一心一意搞起了神秘主义,没有易容技能也不妨碍他把自己的形象捏出三份,为之后的广大卧底增添了许多事业上的绊脚石。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这还真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琴酒倒不这么觉得,他摇头道:“那时候太年轻了,做事冲动,如果是现在……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那不是更糟糕了?”景光忍不住道。
“组织的教官都有被杀死的觉悟,”琴酒却说,“每个人都必须有这种觉悟,坐办公室的也一样。”
如果自己没有这样的觉悟,那又有什么资格来审判学员的生死与胜负?
他说得理所应当,仿佛漠视生死,却不知为何让一直压在诸伏景光心上的某种情绪散去了些,他甚至有心情笑着调侃:“你可是在招我加入啊,这样的工作环境都不掩饰一下的?”
琴酒毫不在意:“你本来就知道组织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景光顿了一下,露出有些无奈的笑:“所以……我需要做什么?”
“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会告诉你更详细的内容,”琴酒说道,“也包括你想要知道的一些更深入的事情,但只能在你答应之后。”
“这倒是个强有力的加入理由了,”诸伏景光略带调侃地自语,然后他看向琴酒,笑了笑,“好吧,你本来也不觉得我会拒绝吧?”
琴酒眸中泛起一点微妙的笑意:“欢迎加入组织,Scotch。”
床上的男人眨了眨眼:“哎,我的代号还是这个吗?”
银发男人耸肩:“你可以给自己起个新的,要我把组织剩下的代号抄给你吗?”
于是诸伏景光露出微笑:“好吧,我还挺喜欢苏格兰的。”
琴酒站起身,垂下眸看向自己的新任下属:“糟糕的事情还多得是,好好休息,尽快恢复,之后还有很多的工作等着你。”
“听起来可真糟糕,”诸伏景光靠到床头,在一个上午的对话之后,面对过多的信息冲击和巨大的情绪波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他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了,但他停了一刻,仍然语气略带调侃地说道,“如果我选择不加入,是不是能有一个比较长的假期?”
“在我们下次见面之前,你都有后悔的机会,”虽然这么说,但琴酒的表情比较像“如果你反悔了我会再给你一颗子弹”,“‘诸伏景光’必须死亡一段时间,所以是的,你会有很长的假期。”
“还是不必了,”景光笑着说,“休假太久会不习惯的。”
“你还在赶时间吗?”他略带好奇地问,琴酒和他仅有的几次见面好像都是这样匆忙。
银发男人点头,语气干巴巴的:“你毕业了,所以我得去见我的新搭档。”
当一年前的琴酒翻过资料看到下一个人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因自己见到了第二个狙击手感到惊讶。
组织的狙击手很少——当然,狙击手这种生物哪里都很少,但组织确实是在刻意地减少狙击手的数量,原因也很简单:银色子弹不适用于狙击枪。
他们不是当初刚成立的时候不择手段的那个组织了,现在的组织需要面对人员损耗的问题,而狙击手太容易造成意外了,更何况优秀的狙击手本来也不太适合被拿来当做卧底。
所以组织仅有的几个狙击手几乎都不是学员,现在一次性进来两个真是相当少见的事情。
注意到琴酒的目光,boss轻微地笑了笑:“我原本不想让他进来的,但他和组织确实有点渊源,FBI实在是很‘聪明’。”
他的语气略带嘲讽。
琴酒看到了这个人的名字,他发出一声冷笑:“哼,渊源。”
“我问过务武了,”乌丸莲耶略带感慨地说,“他还挺看好这孩子的,虽然不知道他的儿子怎么会加入FBI。”
事实上那一位的原话是:“哦!秀一啊!那孩子没问题,放心用吧!”
可见父亲这种生物很多时候确实是不管孩子死活的。
这话乌丸莲耶就不打算转告琴酒了,他很怀疑对方会不会难得乐意地听一听这个的建议。
“FBI本来就毫无底线。”琴酒毫不留情地说。
“但他确实很优秀,”boss笑了笑,“你也不必有什么偏见,不管是对FBI的,还是对务武的。”
“我没有偏见,”琴酒果断地反驳,“是他们的目的性太明确了。”
组织是个卧底培训基地,这意味着,正常情况下,在组织“毕业”的学员是要投入到新的(真正的)卧底任务之中的,可作为一种特殊的兵种,狙击手几乎不会成为卧底,这也就意味着,即便他们在这里毕业了也没有意义。
会将狙击手送进组织的机构不可能是为了培训,他们必然有什么更深层的目的——比如组织本身。
对组织有想法并不奇怪,这当然也不只是这两个机构想做的事情,事实上现在的组织就是被这样窥伺着,但比起送来一些在其他能力上超规格学员,狙击手就显得有点过于急功近利——谁都知道这些人会得到琴酒的“特别关注”。
“这我明白,”boss停顿了一会儿,“你就当是我的一点私心吧,Gin。”
琴酒微微地蹙起眉。
“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尽快把他们送走,”他看着boss,“但是好吧,先生,如您所愿。”
在原本的计划中,琴酒是想先把苏格兰安排成自己的搭档,但意外来得很突然,所以现在他要见的对象非常顺滑地变成了莱伊,这倒也没有什么,他不可能把一个即将继续升职的狙击手交给别人,哪怕boss没有给过琴酒那份资料,这时候他也会盯上莱伊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意外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借口,至少现在的赤井秀一不至于对自己突然被琴酒关注感到惊讶。
虽然并没有直接管辖这些新人,但在此之前,琴酒对他们的任务就有过一定的关注,他也完全明白,boss口中他们的优秀素养并不是只有纸面的数据,不过即便如此,当他正式和苏格兰见面的时候,还是对诸伏景光的冷静和敏锐非常满意,而当他旁观莱伊训练的时候,也不出意外的——对FBI的鄙夷又上了一个台阶。
赤井秀一本人可能是因为他父亲的事对组织有些特别的想法,但FBI竟然真的做得出来就这么把人给送过来。哪怕不提组织是个培训机构的事,就算组织真的是个纯粹的黑色组织好了,哪怕在那种情况下,这种级别的狙击手不留着正面对决却送来当卧底,是生怕对方的远程战斗力不够用吗?他在组织里混个几年,给组织作出的贡献都能抵得上得到的情报了吧?美国人可真是明目张胆到了一点逻辑都不讲的地步了啊。
5. 第五章
赤井秀一收起狙击枪,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在练习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的出现,琴酒的形象在组织里实在是过于有名,因此尽管与对方并不熟悉,而且两人之间隔了一定的距离,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不过他是个足够冷静的人,虽然琴酒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但赤井秀一还是按照计划完成了自己的练习,才去观察对方。
在练习过程中他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带着审视和探究的视线,这并未影响他的发挥,或者甚至可以说是发挥得更好了,毕竟赤井秀一自己也清楚,这应该是一个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很可能是因为之前那件事而来的。
琴酒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银发男人放下手中的烟,向着莱伊的方向走过来。
“Gin,”赤井秀一像是没有发现他刚才的审视一样,神情自然地说道,“你也来练枪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琴酒,但对方的形象似乎完全没有出乎赤井的意料,琴酒就像是照着组织的标准长出来的,强悍又阴冷,就连身上的气味都是烟草和……等会,为什么会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刚才去过医院吗?赤井秀一不着痕迹地打量琴酒,没有在对方身上找到任何受伤的痕迹,不过因为此人包裹得太严实了也很难说。
“不,”与此同时,琴酒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来找你。”
“哦,有事吗?”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赤井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像任何一个被琴酒找上门的成员一样审慎地表现出一点紧张,但更多的是纯粹的坦然。
他的应对大概是成功的,琴酒严肃的神情稍微放缓了一点,银发男人点了点头:“有个任务。”
“和你一起吗?”赤井秀一让自己表现出一些激动,这很容易,因为他确实有点激动,“我以前的搭档……”
“那不重要,”琴酒打断了他,“这次任务之后,你会是我的搭档。”
“目的地在美国,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琴酒留下这一句话之后扬长而去,甚至没有说“明天早上”到底是几点,莱伊猜测自己大概是得睡在这处基地里了。
至于任务的内容更是只有简单的口述,不过以莱伊的记忆力记住倒也不难,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比起他之前做过的任务,这一个的难度可以说是上了一个台阶,但仍然在他的射程之内,如果是和琴酒一起进行的话,大概还能称得上轻松——虽然暂时他对琴酒的水平也谈不上了解。
但这个人他总是听说过的,你在组织里就很难没有听说过琴酒,琴酒有点像是组织的代言人,虽然他并不是组织老大,甚至连二把手也不是,但他的存在感可比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大强多了,他不仅是传说中不需要睡觉的机器人,还是那种弥散在组织里的高压氛围的具现化,如果组织里有小孩子大概会被家长拿来担任大灰狼的角色。
这么个家伙说自己将会是他的搭档。
赤井秀一无视了那句“任务之后”,他并不认为这个任务会有完成不了的可能,直接开始思考起琴酒找上自己的原因。
虽然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但赤井秀一相信这并不是组织注意到自己的原因,或者至少不是全部原因,尤其是……搭档这个词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前任搭档,在组织的眼中应该是死于自己手上的苏格兰。
是因为自己杀死了苏格兰,所以被组织认为是可信的了吗,但来找自己的人是琴酒,组织里公认最冷酷和多疑的琴酒……
虽说从今天这短暂的接触来说,除了琴酒这人确实很忙之外他并未能看出更多的信息(还有琴酒疑似刚去过医院,不过他暂时没有能印证这一点的其他证据),不过在面对琴酒的时候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莱伊把自己对没能救下前任搭档的遗憾收好,决定先回到眼前——继续练枪。
这次任务的目标是FBI指定的。
组织有一块业务就是这个,某些机构的指定背锅侠,琴酒经常负责这部分,主要是因为他的存在非常显眼,是个很好的甩锅对象。
倒不是说他很在意这个,既然都是工作,那就无所谓工作的性质和好坏,而且其实很多时候他甚至不需要出手,只要在指定时间到达指定地点,没多久锅就会自动飞过来,既能算作短暂的休息时间又能增添一部分自己的威慑力,不能说是很糟糕。
不过这一个还是需要组织动手,所以琴酒决定立刻带上莱伊,不管FBI是出于什么心理把这种级别的狙击手派出来当卧底的,给自己的老东家干活都是应有之意。
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考验……不过他并不觉得赤井秀一会完不成这个任务,虽然才见面没多久,琴酒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人身上有着强烈的自信和与之相匹配的实力,说起来应该会是琴酒比较喜欢的那一类搭档。
不过……熟悉的车辆停在他面前,琴酒拉开车门,对伏特加微微点头。
组织里的很多人都知道琴酒的车是保时捷365A,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他其实有很多辆一模一样的车(就像他也有很多件一模一样的黑色大衣),这些车被分散地保存在他常去的每一个国家,确保琴酒不管在世界的那个角落,都能保持自己标志性的装扮。
当然,这些车只是看起来一模一样,在防窥膜后面的车厢内部可以说是千奇百怪各有不同,譬如伏特加常开的这辆,椅背上会摆放着偶像的靠枕……当然,在所有外表一样的保时捷365A当中,内部最大的区别不是这种小装饰,甚至也不是被改装过的发动机或者内部的武器库之类的,而是,它们中有一部分只有两座,而另外一部分有四座,当天开哪辆完全取决于有没有第三个人。
这个相当明显的区别至今还没有几个人发现,大概确实要归功于一般来说如果琴酒的车上只有两个人,那么另一个人只会是伏特加。
“处理完了?”琴酒问。
“是的大哥,”伏特加对他一上来就问工作的行为适应良好,立刻回答,“基安蒂和科恩都回去休息了,武器也都收好了,现场处理完了,不会有人知道是组织出的手。”
琴酒点头,继续道:“明天你跟我开车去接莱伊。”
“啊,”伏特加一愣,“大哥你……要换搭档了啊。”
“别这副语气,”琴酒有点无奈,“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boss想让他多和人接触,这些年来也不是第一次发出这种建议了,琴酒并不会每次都听,但到底不想完全违逆boss的意思——这事伏特加也是知道的。
“这不是,不太习惯嘛,”伏特加傻笑着挠了挠头,“而且,原本大哥你不是选的苏格兰,这突然换人……”
“对了,”琴酒打断他,“我在带莱伊的时候你顺便关注一下苏格兰的恢复状况,如果有什么问题记得通知我,然后……在档案馆收拾一间房出来。”
“好的大哥,”伏特加正经地应了一声,没有对琴酒的吩咐有任何意见,只是低声抱怨,“日本人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早知道这样当初又何必送进来……”
琴酒放任了他的不满,他知道伏特加未必是真的对日本政府有什么想法——如果你对它没有期待,那当然也就不会失望,伏特加更多的只是在替琴酒生气。
琴酒自己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只不过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想,boss如此执着地想让他认识更多的人,大概就是为了类似的事情。
“明天之后你就休息一段时间吧,”他对伏特加说,“不过我想也用不了太久。”
伏特加欲言又止,作为他自己而言,他当然是不介意在休息一段时间之后继续和大哥共事的,伏特加和琴酒搭档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年,尽管常有人说他在琴酒身边像个司机和保姆而不是搭档,但伏特加本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无关于过去的一切,至少在当下他挺乐意干这些的。最初伏特加来到琴酒身边只是因为工作,但后来他是真的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朋友和大哥看待,当抱有这种想法之后,他就很能理解boss了。
伏特加不是很确定琴酒是否将自己看作朋友,但不管怎么说,哪怕算上他自己(在这么做的时候伏特加有一点心虚),琴酒也实在是没有几个朋友。琴酒并非不懂得与人相处,在工作的时候他总是一个完美的同事,通常也是一个完美的上司,但那只是工作时间,在工作之外他不愿意花费哪怕一点的时间去维系自己与任何人的关系,伏特加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已经突破琴酒的“同事”概念,还是仍然只是一个和大哥合作特别久的搭档。
在和琴酒相处的十年间伏特加见证了boss一次次地努力试图把琴酒拉出他熟悉的环境结识更多人,这些努力并不是完全没有成果,不过更多的时候只是导致琴酒干的活越来越杂以及结的仇家越来越多……所以在面对boss显而易见的又一次努力的时候,比起自己能休假多久,又或者担心大哥不习惯新搭档之类的情况,伏特加更担心的是大哥又给自己搞来一个仇家。
尤其是琴酒看起来完全就是打算继续这样我行我素,并不像要做出什么努力的样子。
“希望这个假期长一点啊,大哥。”最后伏特加这样说道。
琴酒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略带沉思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也说不定……会是个很长的假期。”
6. 第六章
莱伊在基地里等到了来接自己的车。
时间在清晨,这让他有点庆幸自己起得够早,这次的任务地点在美国,因此这辆车其实只是负责把他们送到机场,而既然要坐飞机,武器之类的当然也不需要他自己带,赤井秀一把自己的宝贝狙击枪认真地收好,留在了基地里。
来接人的是伏特加,这毫不让人意外,意外的是当他打开车后座的门时,看到琴酒正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大概吧。
“上车。”银发男人睁开眼看过来,神情冷淡。
莱伊没有多说什么,听话地上了车,坐在后座的另一边。
保时捷平稳地行驶在路上,一路上安静无声,琴酒又合上了眼,现在莱伊有点怀疑他是在补眠——早知琴酒任务很多,但在车上这点时间也不放过吗,难道自己以后也要过上类似的生活?
他不确定对方是真的困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说这是某种对自己的考验,总之应该不至于是突然就得到了这位以多疑闻名的组织高层的信任,但既然对方就这么随意地睡了,赤井秀一也就不耽误这点时间,开始打量这台传说中的保时捷。
和“琴酒在车子里装了拷问台”这类离谱传闻不一样,看得出来这辆车确实就是辆正常的车,并没有在车里加装什么武器库或者机关按钮之类的,唯一值得拿出来说道的大概是它保养得很好,可以说是过于好了,几乎像是刚从厂里出来的——这当然不可能,更大的可能性是一旦有哪里出问题就立刻换零件(这让他想起了忒修斯之船),这样想来这辆车子的花费又要上一个台阶。
莱伊扫了一眼似乎依然在沉睡的琴酒,对这位据传一件衣服能穿十年的朴素的组织高层有了些新的认识。
与此同时,琴酒确实在睡觉。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未来的搭档有什么突出的信任——要是琴酒的信任这么容易得到,他早就被正义的学员们搞死一百次了,他主要是对自己有信心,在这个熟悉的环境当中,但凡有点什么动静他都能迅速醒过来。
此外,他也确实有点缺乏睡眠。
哪怕是琴酒也不可能一直维持那么高强度的工作,如果不是之前压缩了太多时间,他起码应该在日本修整两天,而不是昨晚连夜审核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组织在日本的任务,还赶了半篇给诸伏景光申请新岗位的稿子,然后今天一大早就要往美国赶。
看到莱伊的瞬间他甚至有点理解波本对其的莫名迁怒——要是你当初再努力一点,现在大家就都不用加班了啊。
当然,严格来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本质上都是朗姆那个傻逼的问题。
跟着□□出差和当初出公务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不算□□有头等舱坐而FBI只给报销经济舱的机票钱的话。
赤井秀一心情复杂地上了飞机,琴酒从头到尾没有跟他说一个字,而且一坐下就闭上了眼,他观察了对方一会儿,银发男人似乎睡得很沉,让人怀疑这家伙昨天晚上彻夜未眠,赤井正在犹豫要不要趁对方睡觉的功夫做点什么,飞机开始在轨道上滑行,而琴酒睁开了眼睛。
他看起来毫无刚醒来的倦意,琴酒扫视四周,然后打开随身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赤井秀一:“戴上。”
赤井一头雾水的接过,发现那是一个纯黑的眼罩。
“呃……”他有点茫然,“我并不是很困……”
琴酒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跟那没有关系。”
他从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我要开始办公了。”
赤井秀一愣了愣,然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位大佬显然并不想给新人任何机会窥探自己办公中的机密,而达成这一点最简便的方法就是蒙住对方的眼睛。
怪不得这个眼罩又丑又大。卧底先生一言难尽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眼罩,犹豫了两秒钟,还是决定先不要违背未来上司的意思。
他戴上眼罩,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赤井秀一靠在飞机的椅背上,感觉到疲惫很快地涌上来,昨天刚得到自己将要升职的消息,他又是和线人联系,又是准备接下来的计划,本就睡得晚,又因为不知道今天几点出发,起得很早,现在确实是有点累了,反正想也知道琴酒不可能给自己机会偷看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不如在路上好好休息。
日本飞美国路程足有十几个小时,再怎么累也不可能都睡过去,赤井秀一醒来的时候能听到身边传来断续的敲打键盘的声音,他没有动,维持着假寐的状态,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琴酒其实和他一直以来所听说的形象……很不一样。
当然这不是说对方不强或者不够冷血残忍之类的(他现在还没有机会接触琴酒的这一面),只是,比起一个凶恶的□□,到此时为止,琴酒都表现得更像是一个……非常敬业的社畜。
会在通勤的车上补眠,边坐飞机边赶PPT,说不定还要写年中报告和年终总结那种。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琴酒就算真的要写报告显然也不会是写那一种,但还是给人一种只是在陪上司出差的荒谬错觉,以至于他刚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都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这也是试探吗?还是说琴酒确实在向他展现一些作为“搭档”的侧面?如果是后者,那这几乎有点吓人了。
毕竟大家都知道,在没有足够的地位之前知道太多是不好的,他还以为这个所谓的“搭档”只是“下属”的另一种叫法呢。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就算完全不清楚原因,也可以说是……正合他意。
莱伊伸手去摘眼罩,听到键盘声立刻停下了。
眼罩挡光效果太好,他稍微花了点时间适应光线,转头时琴酒的电脑屏幕已经是黑的。
如果是之前他可能会感慨一下此人毫不委婉的作风,但现在赤井秀一注意到琴酒在关电脑之后也没有看向他,而是几乎算是在对着黑色的电脑屏幕发呆。
“我打扰到你了吗?”他问。
琴酒看了他一眼,点头:“显然。”
“但我实在睡不下去了,”莱伊耸肩,“或许你可以休息一下?”
琴酒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样子,看起来更多的是在烦恼。
“不,”他从衣服里掏出了手机——贴着防窥膜的手机,“我的报告还没写完。”
所以真的是报告啊,莱伊看着琴酒低头开始打字,简直想对他鼓掌了,怪不得有传言说琴酒是组织研发的机器人,这素质确实不是人类能比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是个机器人那就根本不需要这些电子设备自己脑内就可以办公了吧。
飞机上的时间还是很无聊的,赤井秀一既不想在这继续给组织加班,也没法在组织大佬的身边给FBI加班(就算能他也并不会这么做就是了),于是在无聊地消磨了几个小时之后还是选择继续睡觉,而在此期间琴酒就一直对着手机在干活,等他戴上眼罩之后很快就又听到键盘的轻响。
反倒是当他再一次醒来,发现距离到达目的地已经只有几十分钟的时候,身边的人正在睡觉。
是和在车上的时候相似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仿佛毫无防备又好像下一刻就会暴起,因为几乎觉察不到的呼吸而像是一尊苍白的雕塑。
在距离前一个清晨几十个小时之后的依然幽微的晨光之中,赤井秀一脑海中闪过一句意味不明的感叹:所以,他并不是个机器人啊。
在刚得到要和琴酒搭档,且下一个任务的目的地就在美国这个消息的时候,赤井思考过要不要干脆就通知同事们布下包围圈趁此机会把琴酒逮捕。
然而事情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虽然还有一个晚上加上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但也很难整合出一个万全的计划,再加上琴酒在组织里的名声,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更何况,如果能够通过琴酒的考验,那么在之后的日子里他还会有很多机会,所以在仔细考量之后,他还是放弃了。
但在跟随琴酒找到过来接头的人时,赤井秀一突然非常后悔自己没有通知FBI包围机场。
当然,有人比他更不爽。
“搞什么啊,”波本就差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了,“这么匆忙把我叫过来,我这几天可是有事的。”
“陪贝尔摩德逛街也叫事?”琴酒冷笑,“让你来的时候不是答应得很爽快。”
“那时候我可不知道这个任务里还有这家伙在,”波本倒是也没有掩藏什么的意思,反正组织里的人都知道他和苏格兰关系好,“你最好不要让我在任务过程中见到他。”
“这不可能,”琴酒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临时有事,这个任务只有你们两个。”
这下连莱伊都想说一句“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了。
7. 第七章
冷知识:波本和莱伊原来关系其实还可以。
然而这份交情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苏格兰,他是莱伊的搭档,又和波本关系不错,这才自然地让他们联系到了一起。
因此也就不奇怪在苏格兰死后他们的关系立刻急转直下,在几秒钟之间完全决裂,波本仇恨莱伊到了boss紧急把他调出日本的地步。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波本算是冷静下来了,至少他没有在见到莱伊的第一时间冲上去打人——不排除这是因为琴酒在边上。但总之,要让波本和莱伊和谐共处合作无间地去做任务,可以说是个天方夜谭,朗姆都不会有这种幻想。
但事已至此,琴酒只好摆出一副不可违抗的样子,假装自己并不觉得这两个人打起来能造成什么损失。
“任务莱伊知道,需要的武器和支援波本负责联系,”他完全无视面前两个人难看的脸色,很快地说,“本地时间八点之前把任务计划写好,发给我审核通过之后再出发,下午三点之前完成。”
波本面无表情,试图消极对抗,莱伊忽视他那仇视的目光,有点无奈地问琴酒:“今天就要完成吗?”
“明天有明天的任务,”琴酒回答,他又看了看这两瓶威士忌,语气稍微缓和了点,“情况紧急,以后不会再让你们合作了。”
“就不能连这一次也没有吗,”波本压着嗓子,“美国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情报人员了!”
“这话你跟贝尔摩德说去吧,”琴酒冷笑,“你以为我原本联系的是谁?”
然后他转向莱伊说了句“任务完成之后我来接你”,就快步离开了。
琴酒当然不是故意要把两个有仇的人凑到一起(但他怀疑贝尔摩德是故意的),他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满不在乎,只是既然事情已经搞成这样,与其让波本离开再调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空的情报人员过来,还不如相信一下卧底们的职业素养。
……更准确地说是FBI搞事的能力,毕竟说到底这个人是他们想要解决的,只要赤井秀一把这事上报了,在有组织背锅的情况下FBI动个手可谓是轻而易举。
虽然并不担心任务,但这突然的变动还是让琴酒有点烦躁,这任务他原本确实是打算自己参与的,算是熟悉新搭档的必备流程,之所以最后搞成这样是因为在飞机上突然接到的紧急联系。
这个他必须亲自去见的联系对象其实并没有催促,但琴酒的日程排得太满,今天之后他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为了不拖出更多的事情,他只好把任务丢给新人们,自己去接头。
离开威士忌们之后琴酒迅速地来到指定地点,那里停着辆熟悉的保时捷,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坐在里面的司机显然训练有素,一句话也没有多问,直接启动了车子。
三十分钟之后,车子停在一栋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民宅前面,琴酒走到房门前,伸手推门,门上隐蔽安装的装置读取到他的掌纹,大门顺滑地打开了。
他走进屋子,顺手关上房门,这间民宅的内部看起来就和外部一样普通,装修朴素典雅,整体格调接近田园风,看起来很亲和,地上铺着棕色的地毯,客厅的一角放着把摇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摇椅上,她穿着干净的棉布衣服,面容看起来平静安宁,腿上盖着浅灰色的薄毛毯,毯子上面趴着只灰色的小猫,人和猫都在小憩。
一幅平凡且温暖的画面。
“催得这么着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吗,Whisky?”琴酒摘下帽子挂在衣架上,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摇椅旁的布艺沙发上坐下,浑身冷硬的杀手陷在柔软的布料之中,看起来格格不入,却又被他搞出种理所应当的氛围。
老太太,或者说夏威夷卧底培训基地暴力部门的首脑,代号威士忌的安珀?怀特睁开眼,望向他微笑,这位老人有双与年纪不符的,明亮的碧色眼眸,看起来充满着智慧与狡黠,光看这双眼睛,就能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位能带来腥风血雨的美人。
这位传奇人物此时却慈祥地微笑着,看起来几乎就是一个享受着炉火的乡下老妇人:“人总是需要休息的,Gin。”
“当然,你早就到了可以退休的年纪了。”琴酒冷淡地看向她,毫不客气地说。
若是组织里的其他老家伙(比如皮斯科)听到这种话可能会生气,不过威士忌心知琴酒只是在单纯地陈述事实,完全没有挑衅的意思,所以她只是眨了眨眼,略带惆怅地叹了口气,抚摸着自己膝上还在沉睡的猫咪:“你多久没休息了?”
“今早刚在飞机上睡过。”琴酒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威士忌用明亮的眸子看了他几秒钟,又叹了口气。
“算了,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你,”她摇了摇头,“说正事吧。”
老人坐直身体,抬高手臂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CIA的消息。”
“CIA?”琴酒接过文件,但没有打开,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威士忌,“你的老东家又出事了?”
组织成员们的来历非常丰富,威士忌便来自CIA,虽然在加入组织之后她和所有教官一样不再为曾经的机构服务,但过往经历和人际关系放在那里,CIA有事情的时候仍然会倾向于走她的路子。
而在组织接洽的大量繁杂的业务当中,CIA毫无疑问是其中最烦的一个,程度完全超过FBI,毕竟虽然两者都是傲慢的美国人,但后者基本上还是只在美国境内混得多,而前者可以说是在全世界到处蹦跶——水平还不怎么样。
在琴酒的任务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到世界各地去捞人,因为CIA不承认那是他们自己的特工,只能让组织作为□□势力背这个锅。
“这次不是出事,”威士忌大概也明白他的想法,略显无奈地笑了笑,“他们有点着急,想要再送几个学员进来。”
琴酒打开文件随意地翻了翻:“因为FBI?”
“我猜是的,他们是不可能接受自己被FBI压上一头的,”威士忌缓缓地抚摸着怀中的猫咪,“我唯一惊讶的是他们的反应这么快。”
这边才刚升职,那边就把资料送过来了,说不是早有准备也没有人信。
“毕竟日本也算是CIA的自留地,”琴酒冷笑,“结果却FBI截胡了,想必做了不少检讨。”
威士忌轻笑:“我想也是。”
琴酒粗略地确认了一下档案的人数,皱眉道:“我记得组织里已经有不少CIA的人了,哪怕是干部……基尔不是去年才升职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升职方式和这次如出一辙……这帮人该不会是打算故技重施却被隔壁截胡了吧。
威士忌沉默了一会儿,苦笑:“虽说我也在那里干过,但这并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琴酒倒也没有指望她来控制,他耸了耸肩,问:“所以,为什么是你来对我说这件事?”
“我不想找朗姆啊,”威士忌摊手,“我知道你也不喜欢他,但帮我传个话总是可以的吧?”
威士忌和朗姆的不合在组织里人尽皆知,但:“我是说,为什么是你?”
威士忌在组织里并不负责招学员,当然,组织基本上也不需要招收学员,他们的学员在世界各地源源不绝,想往外丢都不容易,不过总的来说,如果某个机构要走上层路线送来什么学员,一般也是通过朗姆,或者更进一步直接找boss(CIA之前一直是这么做的),而威士忌作为暴力部门的首脑,就算那是她的老东家,理论上也不应该插手这件事,更别提直接找上琴酒了。
安珀叹了口气。
“这份资料是我申请boss给我的,”她略显惆怅地说,“接下来我要拜托你的事,也大体上得到了boss的认可。”
这大概是boss对于苏格兰事件给她的补偿?琴酒这样想着,示意安珀继续。
“我希望你能帮我送几个出去。”威士忌坦率地说。
琴酒微微抬眉:“哦?”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并不是说组织有什么问题,”威士忌斟酌着措辞,“只是,就像你说的,CIA在组织的人已经够多了,而这些孩子也并不是什么当间谍的好料子,留着他们意义不大,只是,你知道的,这种事情朗姆一定不会同意的。”
“而且我也不放心朗姆,”她露出一丝冷笑,“就算抛开其他的事情不说,你看看苏格兰!我怎么可能放心交给他?”
“你可以说组织有问题,”琴酒开始慢慢地看文件,“我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威士忌笑了笑:“但如果不谈Rum,我感觉还是好的部分更多。”
琴酒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回到眼前的文件当中。
“我明白了,”他缓缓地说,“既然boss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吧,这些档案我会存好,至于你想要安排的事,如果有计划了告诉我。”
8. 第八章
威士忌看起来松了口气:“多谢。”
“只是工作而已,”琴酒不在意地说,“如果真的感谢我,就不要再和朗姆争了,你不适合当校长。”
“没想到连你都这样说,当初我距离校长的位置也不过是一步之遥而已。”威士忌揉着猫脑袋把猫揉醒了,猫咪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难道朗姆就合适了吗?他太喜欢玩弄他那些无聊的计划了,甚至有时候是毫无必要的计划。”
她冷笑道:“他本来没有必要把莱伊牵扯进去的,甚至波本也不需要,他就只是想要惹怒我。”
虽然选择放弃一个来激发另一个的是日本人,但一切本不需要采取这样的操作,朗姆的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的,但其后的目的其实并不难揣测——那几个人毕竟都是威士忌,还是非常出色的威士忌。
按照组织部门的分工来说,所有的学员都应该属于教育部门,但很容易就能想到,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事实上,因为组织发展的特殊性,学员们难以避免地会在其他部门的教官麾下活动,其中交集最多的自然就是暴力部门。
这会引发不少麻烦,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部门过多的交叉所带来的权责不清晰,因此,为了更好地确认学员们的归属,在一系列的事件之后,组织内部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某个学员被认为更多地属于暴力部门,boss就会赋予此人某种威士忌的代号。
虽然这些人的考核依然会由教育部门的朗姆进行,但他们将会更多地接受威士忌的命令,而且在最终的评判中,威士忌的评价将会在他们的评分上占据相当大的比重,为此,她会关注每一瓶威士忌的成长——不过只是暗中观察。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因为你总不能明说“威士忌和朗姆在抢人而boss在搞平衡”……之类的。
但这两个人的内斗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是让琴酒很不满。
他低下头去看文件:“朗姆做事经常不顾后果,但既然是威士忌,你总该看过他的计划书。”
威士忌的表情微妙地一顿,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勉强地开口:“……我毕竟不能直接插手他的计划,而且很多事情是难以预料的。”
“是啊,甚至连子弹都是我提议换的。”琴酒的语气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其他,“我想这一次之后,朗姆应该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威士忌叹了口气:“抱歉。”
“不是你的问题,显然。”琴酒平淡地说。
他看起来并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合上文件夹露出了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如果说一个国家的内部机构都要攀比,CIA的来了,那过段时间IRS是不是也要塞个人进来?还能顺便查组织的账……他们是不是已经在查了?”
“我们的税款没有任何漏洞。”威士忌无比真诚地说。
琴酒露出了无语的表情,在尴尬的沉默中,他身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安珀露出有些好奇的神色:“什么事情让你竟然没有关机?”
“我总不能让你的威士忌们因为你而互殴致死。”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威士忌眨了眨眼,然后露出恍然的神色:“哦,Bourbon和Rye。”
她的脸上浮现出喜爱的笑,像是老人家提起自己的后代,声音中却带着某种叹息的意味:“他们的运气不是很好。”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运气。”琴酒开始看自己收到的任务计划书,他总觉得这风格有点眼熟。
“但我本来以为会有更好一点的收尾呢,”安珀低下头去看猫,“波本是之前来的,所以你带莱伊来美国了?”
“如果不是你找我,我现在应该正在带着他做任务。”琴酒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威士忌笑了笑,开始挠猫下巴:“意外总是很突然的,我也没想到。”
她的表情看起来毫无破绽,透着一点少女似的好奇:“不过我更意外的是你竟然在这时候让他们合作。”
琴酒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了几秒,威士忌明白了:“哦,是莎朗,对吗?她还是那么喜欢刺激。”
她的神情中的喜爱在这时候真实了几分,但很快地又低下头去逗怀里的猫咪,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所以我的威士忌们怎么了?我想他们不至于真的打起来吧?”
琴酒懒得去理解老人家的情感动向,他把自己的手机转过去:“你的男孩们写的计划书。”
“我想这个计划是莱伊写的。”威士忌在看完计划书之后这样评价。
琴酒微微挑眉,有点意外:“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知道威士忌会关注“她的男孩们”,但显然她不可能看过他们写的任务计划书——因为在琴酒正式接手他们之前他们的任务根本用不上计划书。
“很像你的风格,”威士忌笑了笑,“当然,更主要的是我看过他在FBI的任务报告。”
“你还真是很关注他们。”琴酒把手机拿回来。
他也会关注自己的下属,不过顶多就是对任务记录更关注一些,偶尔做点人物分析,翻到加入组织之前的资料实在是出乎意料的重视。
不过……风格很像吗?琴酒看着这份计划书,这个任务他原本是打算自己去做的,因此拿到任务的时候很自然地构思过任务的计划,虽然没有写出来,但被安珀这么一说,他倒是确实明白那种熟悉感是哪来的了。
“比你想的更关注,”威士忌笑着说,靠回躺椅上撸猫,“他们毕竟是威士忌啊。”
虽然早就注定有一个人要提前被淘汰,但也比没有要好得多,更何况boss还把他们介绍给了琴酒,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这对安珀而言都是相当难得的好机会。
她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却很慈和:“当然,男孩们也都成长得很好,要是我年轻三十岁,一定不会放过这些好男人。”
“别装了,你对男人根本不感兴趣。”琴酒看完计划,回了个同意的邮件,然后收起手机,拿起之前放下的文件继续看。
“这不一样,”威士忌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对女人也不感兴趣,但莎朗提议的时候你不是也……”
“所以那是一场灾难,”琴酒打断了她,脸色有点黑,“大概只有她觉得有意思。”
“莎朗也没有你想得那么恶趣味,她确实很喜欢你。”威士忌耸了耸肩。
“那只能证明她更有问题。”琴酒毫不犹豫地说。
尴尬的沉默又一次笼罩了这不大的房间,威士忌低头看了一会儿猫,生硬地转换话题:“其实波本的报告我也看过……还有苏格兰的。”
虽然苏格兰是没有机会在组织里写报告了,不过波本还有很多发挥的空间。
“他们都是风格相当独特的孩子……很有个性,”威士忌评价道,“所以我敢保证这份计划波本一点也没有出力。”
“他很不喜欢莱伊。”琴酒毫不意外,他几乎能想象那个场景。
“因为苏格兰,是吗,”威士忌看起来有点惆怅,“体谅他一下,Gin,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我不认为他会因此被淘汰,莱伊也是,”琴酒看着文件漫不经心地说,“但如果真的如此,那也没什么好体谅的,这才是组织的理念。”
威士忌怀里的猫在一声“喵呜”之后跑走了,老人盯着它离开的方向:“那么苏格兰呢?他也没有什么好体谅的吗?”
她这样说着,并不指望琴酒真的发表什么意见,作为组织的核心成员,在所有的事情上,琴酒总是表现得过于冷静,即便愤怒也很流于表面,虽然在关于苏格兰威士忌的这件事上,他应该天然的有权力感到愤怒,毕竟那不仅是威士忌“喜欢的后辈”,同时也是琴酒特意关注过的狙击手。不过安珀很清楚,琴酒从来不是个会被情感所左右的人,也不可能因此就对自己敞开心扉。
琴酒停止看文件,抬起眼来看向她,神色非常坦然:“我会把苏格兰留下来,岗位的申请稿等会儿发给你,记得帮我签名。”在组织里增设一个正式的岗位可不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威士忌愣了一下:“留下来?”
组织的教官多数来自各大情报机构,比如威士忌的CIA,她是直接进入组织的,一开始就占据了比较高层的位置,但也有一些不同的情况,有一部分淘汰(或者毕业)的学员会留在组织里,以教官的身份——眼前的琴酒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
“他并不符合成为教官的条件,”威士忌思索着,她下意识地想要抚摸猫咪,但手指只是落在了柔软的毯子上面,“也不是研发人员,做后勤的话……有点屈才吧?”
“我缺一个助理。”琴酒说。
威士忌又是一愣:“监察吗?”那可不是个寻常的部门。
“只是我的助理,我在考虑把他送去档案馆。”琴酒低下头回到文件当中。
威士忌眨了眨眼,然后慢慢地露出舒缓的笑来:“原来如此……”
“不要多想,”琴酒翻过一页纸,“你不是也觉得很遗憾吗?”
9. 第九章
威士忌没有接话,略微有些出神,她确实喜欢这些优秀的新人,尤其是被划分到自己麾下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愿意为他们提供些方便(比如拜托贝尔摩德带一下波本——虽然从结果上来说这促使了前者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也就仅此而已,苏格兰的事情会是她针对朗姆的话柄,而诸伏景光将会落到哪里并不在她的关注范围之内,说到底一旦离开组织那他也就不再是她的威士忌了。
不过,如果他彻底成了琴酒的部下,那和离开组织的结果是一样的,与其继续在苏格兰身上下功夫,她不如去关注波本和莱伊。
但她确实有点好奇,琴酒到底是真的觉得苏格兰就这么离开很遗憾,还是仅仅只是恰好缺一个助理。
威士忌看着面无表情地看文件的琴酒,即便知道对方不会看自己,还是显露出好奇的神色:“所以,如果苏格兰没有出事,你会选谁当你的助理?”
“不是苏格兰,那就是波本了?”琴酒翻页的手一停,抬起头想了想,“波本也不错。”
这下安珀真的有些惊讶了:“你早就想好在他们中间选一个了?”
“他们当中总是要淘汰一个的,”琴酒回到文件中,漫不经心地说,“与其送回去,不如让我物尽其用。”
所以他确实是早有计划,但直到刚才威士忌才知道琴酒早就为这两个被不负责任的日本政府塞进组织的同期学员找好了退路,也许他仅仅只是看重人才,但是说实在的,在如今的组织里,真心想要培养人才的人并不是很多。
起码威士忌自己不是,也许朗姆那个混账反而有这想法……她很清楚的明白,这就是琴酒明明在九十九件事情上都和朗姆不对付,却从来没有真的公开和朗姆对抗的原因。
可是Gin啊,她看向依然在看文件的琴酒:朗姆已经老了,他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改变,你又是为什么要一直执着于这终究会消散的过去呢?
“Whisky,”琴酒头也不抬地说,“这是我的工作。”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段时间,这一次是好的安静,琴酒缓慢地翻阅着文件,而威士忌也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过了一会儿,她撑着躺椅的扶手,缓缓地站起身来:“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琴酒头也不抬地做了个手势,意思是“都行”,安珀毫不意外,她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招呼猫咪一起进了厨房。
威士忌是个手艺相当不错的厨师,这也许是因为上了年纪之后她有不少时间可以用来研究菜谱,也有可能只是在和朗姆较劲……不过从结果上来说,她成功地让自己更接近一位慈祥的老祖母了。
等到他们吃完午饭,安珀开始劝琴酒睡了午觉之后再走的时候,简直就和老太太劝自己那不听话的熬夜打游戏的孙子没有什么两样。
银发的杀手确实一点也没有听话的样子,但他也确实并不是威士忌的孙子,琴酒把那份已经看完的文件扔进碎纸机里,看着它被碾成碎片:“我要走了。”
“怎么,担心我的男孩们真的打起来?”威士忌调侃地说。
“是啊,”琴酒并不避讳地回答,“我得对我的新搭档负责。”
猫咪喵喵叫着蹭他的腿,银发男人低下头看了它一眼,拿起一旁挂着的帽子,转身离开了。
琴酒在距离任务地点外三个街区的地方堵到了波本。
“按照计划你不应该在这里。”他没有下车,车窗开了条缝,只露出一个枪口指向金发男人,语气波澜不兴。
“我为什么非要跟着那个愚蠢的计划走啊,”波本啧了一声,“而且我只是个接应的,他又不是出不来。”
“那就去把他带出来。”琴酒说。
“我说啊,Gin,”波本却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样盯着黑洞洞的枪口和那之后的男人,他一手撑在车门上方,甚至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你就那么喜欢那家伙吗,他刚刚杀死苏格兰你就把他带到身边了?”
波本这样说着,看起来满不在乎,但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他不确定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答复,他赌琴酒不会在这种地方开枪,不过也许对方会直接扬长而去,但不管怎么样,他必须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他可能永远都解决不了那个杀死苏格兰的男人。
□□的枪口依然对着他,但车窗终于降下来了,波本看到了琴酒冷淡的脸。
“顺序错了,”银发男人看向他,露出一个略带恶劣的笑,“是因为他杀死了苏格兰,所以我才选择了他。”
“我给过你机会,Bourbon。”他盯着面前的男人,声音仿佛淬了毒,“如果你能早一点赶到,那么现在升职的人就是你了。”
尽管努力克制,波本的表情还是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意识到自己无疑被刚见面的时候琴酒算得上平淡的态度欺骗了,这个男人显然不是那种宽宏大量的类型。
“Rye是他的搭档,你是他的朋友,你们的起点是一样的,”琴酒收起了枪,依然盯着他,语气很随意,“没能看出卧底是你们的失职,只不过Rye已经证明了自己,而你,Bourbon……”
他露出微笑,但完全没有温度:“我会继续盯着你的,不要让我失望啊。”
“现在,”琴酒的神情再度变回了一开始的冷淡,“去完成你的任务,把我的搭档带出来。”
一年前。
琴酒甚至有点惊讶第三个人竟然不是狙击手。
“……银色子弹的配方中有使用波本威士忌的吗?”他意味不明地问。
“那只是个玩笑,”boss哭笑不得地说,“难道我还要调威士忌或者利口酒过来吗?”
他微妙地停了一下:“……其实如果你能接受的话……”
“不。”琴酒果断地说。
他看完了降谷零的资料,目光落在其中的某一行字上面。
“这是我想多了,”琴酒抬眼看向boss,“还是他们确实打算做些什么?”
“没有任何人说过任何事,”乌丸莲耶叹气,“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同期进入组织只是‘巧合’。”
琴酒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可以相信这是个巧合。”
乌丸莲耶看起来有一点尴尬:“他是个很优秀的孩子,错过这种人才我会很遗憾的。”
琴酒一声不吭地看资料,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您很清楚日本政府在谋划什么,这和他们的个人素质没有任何关系。”
boss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一声:“我知道。”
“我知道这对他们不公平,但……”他的声音艰涩,“在这种时候,我没法拒绝这一点私心。”
乌丸莲耶一生都在憎恨他的祖国,但到了人生的最后关头,他反而开始怀念起那些微不足道的过去,就是这一点过去撬开了他的壳,让他开始变得软弱起来,他对此心知肚明,但仍然忍不住自欺欺人。
琴酒抬眸看他,耸了耸肩:“您当然有这个自由。”
就算组织当前的处境再怎么微妙,只要乌丸莲耶还在,他都是这艘巨舰唯一的也是完美的船长,他当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一两个船员,没有人能对他说什么,也没有必要说什么。
“但是,”琴酒又垂下眼帘去看那份档案,“您为什么要把他交给我呢?放在两个狙击手后面……您明知道我不可能选择他。”
“为什么不呢,Gin?”乌丸莲耶无奈地说,“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把每一次选择都置于工作的概念之下,除了狙击手之外组织里也有很多其他优秀的成员……我这样对你说过很多次了,是不是?”
“我并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琴酒放下手上的档案,“优秀的人才应该交给朗姆,或者哪怕威士忌,我又不负责考核。”
boss对他的回答完全不意外,老人看起来又想叹气,但最终忍住了:“所以我确实把他们交给威士忌了,不是吗?只是……好吧,起码你可以履行你的承诺,别忘了关注他们。”
“您——”琴酒皱着眉看向他,刚出口一个字便又收住,他和乌丸莲耶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看完这三份档案之后,琴酒算是明白了先生的意思,这并不是一次常规的“嘿Gin我给你找了几个新搭档好好相处不要搞死他们哦”,而是一次事故预警,先生把自己的私心造成的违规直接摊在了他面前,而琴酒是个监察者。
这其中的潜台词不言而喻,boss几乎是在直说——我确实做了些错事,现在问题已经摆在这里,时间也还充裕,你可以有针对性地处理,也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解决,但学员本人是无辜的,对他们好点。
坦白说,如果对方不是boss,琴酒一定会让人知道他在组织的名声并不都是刻意营造出来的。
但那毕竟是boss,boss看向他的眼神几乎有点可怜,当你的上司这么做的时候,无论你是不是公司的骨干,责备他都不会是个好选择。
所以最终琴酒只是低下头再次去看档案,语气干巴巴的:“我会的。”
而事到如今,琴酒也说不清现在的自己有没有做到这个承诺。
10. 第十章
虽然没有像威士忌那样连加入组织之前的档案都一并关注,但在之后的一年时间之内琴酒确实像自己承诺的那样认真观察着这三瓶威士忌,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琴酒本来就在教育部门挂名,看学员档案对他而言是轻车熟路的事情,而搭档这事也并没有那么困扰他。
说起来,学员本人当然确实是无辜的,而且很优秀,就算他们的加入都不是那么正常也不能掩盖这一点,但也正因为他们都很优秀,事情反而变得更加麻烦了。
优秀的学员是应该在组织里得到充足的实习经验的,这就是组织成立的目的,虽然拖后腿的后勤有时(经常)也是卧底们艰难生活的一环,但不应该是因为这种原因。
但作为教官,你只能影响组织内的事情,而不可能控制别人机构内部泄露情报的手。
琴酒确实做了准备,和他对威士忌透露的不一样,在一切发生之前他就意识到日本政府会选择波本而放弃苏格兰,光是看这两个人的表现就能明白,苏格兰能成为很好的教官,而波本——是真的适合在组织里往上爬。
所以那个助理的岗位从一开始就是给苏格兰设立的,他决定让苏格兰暂时成为自己的搭档,然后随便找个机会“处决”他,一切都会非常顺畅,他只是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而诸伏景光的决策又那么果断。
回想起来这确实算是他的失职,虽然琴酒从来不是以拖延症闻名的,但如果他能早点行动,或者,再退一步,如果他能在第一时间阻止朗姆那看上去很完美的淘汰计划,那么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当然,情况并没有变得无可挽回,朗姆总算没有蠢到家,而琴酒规划中的助理岗位稍微早点设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只是对这超出掌控的变动感到有点烦躁。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上位者的荒谬,这些年轻人根本不需要面对这种事情。
琴酒收敛自己已经发散开去的思维,让自己回到现实的轨道上,既然苏格兰已经离开了,那么波本现在就不再是他需要处理的对象,他只需要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的学员那样对待他,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莱伊。
麻烦的狙击手,但总之好歹没有拖后腿的上司,不管是放是留其实都还有余地,而且假如伏特加非常需要一个假期,那琴酒也很乐意满足他。
也不能说是没有好处,一个优秀的搭档至少能帮他分担一些工作,一些可以交出去的工作……伏特加的忠诚和认真都是毋庸置疑的,不过从能力的角度上来说,如果不是每一个琴酒的前搭档最后都在试图杀死他,那么他和伏特加也不会搭档这么久。
琴酒准时把车开到接应的地点,他等待了几分钟,看到自己的新任搭档走过来(完全不意外波本不在),莱伊看起来几乎和早上分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就像刚刚只是出去春游了一遭而已。
他拉开门坐进副驾驶,然后愣了一下。
“这不是同一辆车吧?”赤井秀一有些好奇地问。
琴酒启动车子:“很多人以为我只是把一辆车运到全世界。”
“我不至于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莱伊有点无奈地扶额,然后明白过来,“啊,所以那些人大概也没有我的荣幸,能在连续的两天见到你——和你的车。”
“你以后还能有很多这种‘荣幸’。”琴酒冷笑了一声。
莱伊笑了笑,看起来兴致不错:“我们接下来去哪?”
“机场,”琴酒说,“下个任务在A城。”
A城距离他们此时所在的城市几乎横跨了整个美洲大陆,坐飞机倒是应有之意,只是这任务频率也实在是太……莱伊犹豫了几秒钟,考虑到琴酒在这段时间里展现出来的尚算平和的态度,还是试探性地问:“这么着急吗?”
琴酒目视前方开车,语气像他预想的一样平静:“这就是我的日程安排。”
就是说以后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了……虽然不是没有想过,但从琴酒这里得到确切答案的时候,赤井秀一还是感到了瞬间的郁卒——他来组织卧底可不是为了给组织贡献光和热的,但跟在琴酒身边无论如何都是升职,这份郁闷也实在是没法跟任何人说。
琴酒不知是不是从他的沉默当中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波本没给你惹麻烦吧?”
“还好,”莱伊打起精神,“他影响不到我什么。”
接应他的人半途跑路确实给赤井秀一造成了一点麻烦,但这里毕竟是他老家,他对FBI的行事风格很有了解,因此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也还算顺利地脱身了出来——倒是在半道遇上波本的时候差点被对方“失手”砸到地上。
对于波本的这种举动,莱伊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不过,对赤井秀一来说,出于对苏格兰的一些想法,以及对波本的某些猜测,他倒也不打算在琴酒面前过于的贬损对方,适当地展现出一些不屑就可以了。
所以他没有提及对方因为一个卧底展现出的失职是多么的可疑,而更倾向于展示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听到他这么说,琴酒那冷淡的神情中倒是透出一丝欣赏的意味:“波本的事你不用管,这次只是个意外,以后他管不到你。”
“午饭吃了吗?”他继续说,“车里有能量棒,或者可以直接去飞机上吃晚餐。”
这几乎变得生活化的话题让莱伊一时有点发愣,就听琴酒又道:“不过还是现在吃吧,在飞机上顺便把任务报告写了。”
莱伊:?
“我以前……没有写过任务报告。”他有点艰难地说。
“那是以前,”琴酒面无表情,“以后每次任务之后都要写报告,手写和打印都可以,交给我。”
似乎感觉到了对方的无语,他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补充:“只要把任务过程如实记下来就行了,有问题的话我会教你改的。”
不,我并不是不会写啊……赤井秀一在心里满是无奈地想:为什么当了卧底还是逃不过任务报告啊!
但是表面上,他还是听话地点头:“……好。”
于是这次的飞机上,多出来了一个奋笔疾书的人。
琴酒照常在工作,偶尔看一眼身边的人,深感欣慰。他带过人并不算少,不过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其中以文盲和半文盲为主,偶尔有几个学识在平均水准之上的,也对写报告这事深恶痛绝,能逃就逃,像这样既会写又愿意写的可以说是相当少见。
带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像伏特加一样帮自己写任务报告了,也能多节约一点干活的时间。
其实琴酒本人倒是并不介意任务报告,他喜欢记录,记录也有助于分析和反思,然而他要写的报告实在太多了,有时候几个任务连轴转,到要交报告的时候几乎都忘记第一个任务的内容,并不是每两个任务之间都很贴心地有一段赶路的空闲的。
所以那些不太重要的报告他一向是交给伏特加,每次换搭档的时候最烦恼的也是这个部分。
不过看赤井秀一之前发过来的那份任务计划,就能看出此人足以帮琴酒解决这个烦恼,顺着他就想到了还躺在医院里的诸伏景光,既然都是一批进来的,那一位的文书能力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将来另一部分的报告也可以托付。
现在琴酒觉得boss的私心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莱伊在下飞机之前写完了报告。
他本来应该写得更快的,只是被琴酒像批作业一样拿红笔改了两次,这导致他最终也没能在飞机上休息一会儿。
他其实应该表现得更反感一点,虽然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组织又不是什么官方机构,莱伊也不是刚进公司的社畜,照理来说这种行为足以引发他的不满,哪怕是对着琴酒,正因为是对着琴酒。
这应该是个好机会,既能够试探琴酒的态度和底线,又不至于真的过火,当琴酒第二次拿过任务报告“批作业”的时候赤井秀一差点就要把手上的笔给摔了,但他最终并没有这么做。
倒不是因为处于公共场合——这不是他要操心的问题,琴酒才应该担心这个,而是,那种几乎是诡异的,“我在陪上司出差”的荒谬错觉,以及不应该出现在琴酒身上的社畜氛围——就连这个和社畜没啥关系的报告都加剧了这种感觉。
如果这是个试探那也太奇怪了,但如果这不是,那这背后或许还隐藏了更多的东西,而假如他拒绝了此时的命令,或许就永远没有办法深入到那个层面里去了——出于这种近乎直觉的念头,赤井秀一压住了作为莱伊的应有的举动,以算得上乖巧的态度改完了全部的报告,当琴酒收到最终成稿的时候,他本能地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欣赏变得更清晰了。
“做得不错,”琴酒语气轻松地说,比起第一次和莱伊正式见面的时候,几乎已经完全褪去了阴暗的色彩,“接下来这个任务的报告也交给你了。”
莱伊皱起眉,他不打算表现得太激烈,但总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可不是来干这个的。”
“哦,当然,”琴酒带着一点笑意说,“马上就有你想要做的事情了。”
11. 第十一章
和之前那个只有单一目标的暗杀任务不同,这个任务的目标是一个小型□□。
琴酒把资料递过去,神情放松,看得出来并不认为这个任务有什么困难的:“我们的任务是摧毁他们,今天。”
“物理意义的摧毁吗?”狙击手问了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但琴酒还是回答了他:“如果你能在一天之内用非物理的方式摧毁也行。”
莱伊轻笑一声:“还是让我们用更擅长的方式吧。”
“很高兴你没有打算挑战自己,”琴酒调出一张地图,指着其中的某个位置,“他们今天晚上会在这里集会。”
“我们要去埋伏吗?”莱伊问。
他对这个任务倒是没有多少心理负担,要对付的都是些无恶不作的恶徒,也不必有什么恻隐之心,但即便对方人数不多,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说起来还是有点冒险。
“我本来想去安放炸弹,”琴酒说着,眼神略带沉吟,“很方便,而且安全,不过……”
他看了眼狙击手,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正好我心情不好,既然你来了,不如试一试更有意思的方法。”
“选一个你觉得合适的狙击点吧,”琴酒调出附近的地形图,“最好能保证不漏掉任何一个逃出去的人。”
莱伊微微挑眉:“这可不太容易。”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能解决大部分人就行。”琴酒回答。
狙击手笑起来:“我可没有这么说。”
“不过,”他对着地图开始选择位置,一边思索一边道,“我不可能只对着地图选吧,而且你不动手吗?”
“我不负责狙击。”琴酒说道,“你选好大概的位置再去现场确认,那地方没什么人,不至于会影响什么。”
“那好,”莱伊快速地在心里圈定几个地点,一边随意地问,“所以就只有我们两个?”
“足够了,”琴酒低下头去整理武器,“只要你不失手把我杀了。”
赤井秀一一时间也分辨不清琴酒只是在开玩笑(琴酒开玩笑这件事已经有点诡异了)还是在警告些什么,他想对方应该对自己的身份没有觉察,也许只是此人那无所不在的多疑心理在作祟,但即便如此,这依然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又收紧了些。
好在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充足的信心,因此只是紧绷而并不紧张。
倒是琴酒……
既然莱伊是个远程的狙击手,那么琴酒自然就揽下了近战的活,在确认过狙击点之后他点点头戴上手套,很自然地说:“那么,我会尽量不让人从另外的出口离开的。”
过于自然了,就好像那不是一大批活人,而是一群鸭子。
莱伊在狙击点架好了枪,向着汇集了人群的建筑看过去的时候,脑海中依然残存着琴酒说这话时的表情,并不是凶恶,相反,他的神情过于放松了,和在车上问“午饭吃了吗”时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区别。
集会时间正如琴酒所言,赤井秀一看着目标鱼贯而入,分神了几秒去思考组织的情报网络,然后琴酒在他的注视下几乎是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枪战和火拼都很常见,因此当枪声响起的时候,街上仅有的人甚至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们很快地四散而去,没有人往枪声响起的地方多看一眼。
于是,只有赤井秀一一人,透过狙击镜和布满灰尘的窗户,见证了这场杀戮。
严格来说他看到的其实也不多,窗户的视线模糊,他还得分神关注出入口的状况,但那也足够了。
从实力上来说,比起这些人,琴酒的能力当然是碾压级的,赤井并不意外自己见到的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让他隐约感觉到寒意的是琴酒杀戮的状态。
机器一般的精准和稳固,以及兴味盎然的愉悦和狂热,像是不应该相交却硬是被扭曲到一起两条线,在银发男人身上被缠绕和拧紧,构筑成一幅近于非人的画面,鲜血和死亡都不是其中最摄人的部分,如果可能的话,他很想见一见琴酒此时的眼神。
足以被千百人用以认证其死亡的眼神。
一个小时之后,琴酒再次出现在莱伊面前。
赤井秀一怀疑组织选择黑色是因为这颜色沁满了血也不容易看出来,琴酒身上的血腥味都快凝成实质了,但光是用看的他和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杀手摘下一只手套,从衣兜里勾出车钥匙扔过来:“走吧。”
他的神情依然平淡,但赤井秀一能感觉到,琴酒的心情很好——这显然不是因为一个算不上困难的任务完成了。
不管心里闪过了什么样的思绪,表面上看,莱伊也一样的平静,他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地收拾好东西上车,等到启动车辆的时候才问了一句:“去哪?”
琴酒报了个地址:“修整一下,明天去下个城市。”
“真是意外,你竟然还会修整。”莱伊略带调侃地说,对又要跑一个城市的事情已经不惊讶了。
趁着对方心情好拉进关系的选择显然是正确的,琴酒完全没有觉得被冒犯的样子,他轻笑了一声,把带血的手套随手扔到司机怀里:“你要是想这样去跑下一个场子,我倒是也不介意。”
琴酒一边轻松地说着,一边把自己沾了血的长发挽起来,然后靠到椅背上——他倒是一点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洁癖。
现在莱伊非常庆幸自己很遵守规则的也穿了一身黑,他和这位大概在全世界都有换洗衣物的大哥可不一样,来这里的时候还以为就是个短期任务,身上啥也没带,衣服沾了血就完蛋了。
“那还是不必了,”他这样说着,语气很无奈,“但是老大,你起码让我知道一下接下来还有几个任务等着我吧?我至少得找个空闲时间去买点衣服。”
琴酒转过头,上下扫视了他几个来回:“我们的身材差不多。”
赤井秀一:?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安全屋里有不少我没拆过的衣服,”琴酒证实了他的猜测,“你不需要去买。”
“任务还有两天,”然后他回答了问题,“明天去B城,两个任务,后天再有一个……然后我有别的事,你可以休息一下,顺便写报告。”
莱伊严重怀疑自己升职就是为了当琴酒的报告工具人。
“所以……”他略带犹豫地问,“报告……就如实写吗?”
琴酒瞥了他一眼:“当然。”
“写你做了什么,也写你看到了什么……你确实看到了吧?我想以你的素养不会只盯着门口的。”他语气轻松。
“是,”莱伊点头,“……我会客观记叙的。”
“哦,那很好,”琴酒可能是笑了一下,“别担心,那些有朝一日都会成为我的罪证。”
他说得有点多了。
站在淋浴之下,琴酒略微有些出神地想。
这是个学员,不是知道组织底细的教官,当然更不是伏特加,这样的相处方式称不上很恰当,他应该表现得更加冷酷无情一点——虽然已经足够穷凶极恶了。
比起其他想法设法增加自己威慑力的教官(比如龙舌兰,身为一个武力值平平无奇的后勤,他健身得非常努力),琴酒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他甚至很少刻意在学员面前展示自己的残忍,这主要是因为不用刻意展示他就已经够残忍了。但凡见过他杀人的样子,没有哪个人还会怀疑他不是个杀人如麻的暴徒(他确实是),以至于教官们在和他搭档过之后无一例外的会打报告认为他应该被处决,琴酒很理解他们,甚至有点赞同,但他也并不想改。
在组织里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没有人能剥夺他这为数不多的乐趣,更何况这些本来就是组织的任务,他只不过是手段稍微激烈了一点而已。
通常而言,学员们的反应会比教官们好一点,这主要是因为预设不一样,对教官们来说,他是同事,而对学员们而言,他是罪犯。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琴酒应该更喜欢和学员搭档。
但学员也有学员的麻烦,琴酒可以在他们面前尽情的展示自己的“恶”,但必须隐藏所有的“善”,或者也不能叫善,就只是一些普通的日常,在学员面前他最好是个连饭也不用吃的杀戮机器,这样才比较符合琴酒该有的形象。
……其实他应该就是的,那样一切会轻松很多。
但总之,他和莱伊说得有点太多了,也许是因为这个搭档确实挺对他胃口的,但那毕竟是个学员,确实有不少教官会和学员们保持至少在表面上良好的关系(人性挣扎和从未有过的背叛也是卧底的一部分),但那不是琴酒的风格。
对琴酒来说,别说保持什么良好关系了,不把人踢走已经是他作为教官的敬业精神在起着充分的作用,他无意在自己忙碌的生活里加入任何一个多余的存在。
可是……他想起boss的话,想起几天后要开的会和仍然躺在医院里的新助理,又捎带着想了想实验室和赤井务武,以及赤井秀一的狙击距离。
琴酒关上水龙头。
12. 第十二章
莱伊在写报告。
他严重怀疑自己上当了,当初在FBI干活的时候他写任务报告都没有这么勤快,但也不能不写,后面还有三个呢,现在不写之后只会更麻烦。
早知道当初应该假装自己是文盲,或者起码对文字工作苦手,也许那个行动计划就是琴酒的试探,他就应该学习波本装傻的,虽然波本大概不是在装傻,而只是单纯的讨厌他。
好在报告其实不算难写,既然大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那他当然只需要如实填写,而且不论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这个任务本身其实进展得相当快速,收尾得也很利落,没有一点需要特别标注的波澜,比起他之前写过的报告,至少是完全不需要思考“锅是谁的”这种深奥的问题。
更困难的部分可能是要隐藏自己习惯的写法,虽然不知道琴酒会不会关注FBI的训练痕迹,但小心点总是不为过的。
至少这环境比在飞机上好多了,赤井秀一苦中作乐地想,而且还不需要手写,可以打字。
僵硬的,干巴巴的文字在他的手下飞快地铺陈开来,变成了一篇想必没人会想看的无聊文章,大概也不会有人想到这无聊的文字背后是堆砌的血肉。
所以,莱伊在冰冷的叙述中飘忽不定地想:琴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不应该惊讶的,凶残和冷酷差不多就是琴酒的代名词,如果在一开始任务的过程就是这样那他根本不会感觉到丝毫问题,但事实是,琴酒像个最普通的社畜一样在飞机上赶了十几个小时的工作,谈论一些关于午餐和隔壁部门同事的话题,甚至还帮下属改报告——然后又突然冲进□□集会场所化身为最残忍的杀神,在杀人的时候像是农民收割麦子一样喜悦。
如果不考虑周围的鲜血都是真的,那他在夕阳下收枪的画面其实也相当富有艺术性的美感。
谢天谢地,莱伊的精神状态相当稳固,所以他没有做出什么不应当的举动,甚至还能很稳地开车并且在这里写报告,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反应,只是他没有像大多数见到琴酒任务过程的人一样感到恐惧,他感到好奇。
显然,琴酒是个头脑正常的人类,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会选择最合适的方法去完成它,他多疑而且谨慎,这一切都很符合人们口口相传的形象,社畜一样的加班其实也没有偏离太多。
然后,这样的琴酒,却会在任务中选择那样的战斗方式,甚至把自己暴露在其实并没有完全信任的搭档的枪口之下,这可不是简单一句“对实力的自信”就能够说清的。
还有那句话……
他总不至于是在期待死亡的到来吧?考虑到此人在其他方面的谨慎,赤井秀一把这个念头扔到了脑后。
总之——他凝神检查文稿,确定自己没有一不小心把这句话打上去:琴酒不太正常。
又或者整个组织都不太正常,这很难说。
“写得很快啊,”琴酒站在莱伊身后说,身上还带着点刚从浴室出来的水汽,“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莱伊转过头去看他,认为现在也是说点什么的好时机:“真的没有别人能干这事了吗,老大?我不敢相信在组织里还要写报告。”
“你看这任务还有第三个人吗?”琴酒的意思大概是“反正我是不会写的”,“任务报告是组织对你信任的证明。”
莱伊心中一动:“这说明我得到你的信任了吗,Gin?”
“你得到了组织的信任,”琴酒对他微笑,带着一点并不很认真的杀意,“不是我的。”
“我猜也是这样,”莱伊耸肩,转过身继续写报告,“我很好奇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
他没指望得到回答,但是单调的键盘声在房间里回响了一阵之后,琴酒的声音响起:“也许……等你离开组织的时候。”
赤井秀一猛地转头,银发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在笑:“死人才能得到我的信任。”
“那我想是不会有那么一天了。”莱伊迎上琴酒的目光,并没有丝毫动摇和退缩。
“真遗憾,”琴酒说着,转身离开房间,“杀死你应该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莱伊一直注视着他,直到房门被关上,才转回去,对着电脑屏幕,半天没有再打出一个字符。
他总觉得……那并不是琴酒的本意。
第二天琴酒决定自己开车。
熬夜写报告让莱伊感觉有点头晕,但他还是没有忽视且颇为惊讶地发现保时捷车座上浸染的血迹全都消失了。
“换了一辆。”琴酒注意到他的目光,点头证实了对方的猜测。
“您可真有钱。”赤井秀一发出由衷的感叹,可能是因为熬夜工作,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该不会所有这型号的车都在您名下吧?”
“我名下没有车,”琴酒熟练地开车,“都是组织的车。”
他没有反驳“所有”,莱伊忍不住用震撼的目光看了琴酒几秒钟。
琴酒叹了口气:“不一定是所有,可能有漏网之鱼。”
但组织确实尽力收集了,毕竟他们决定把“琴酒”打造成一个符号,那就得尽量防止误伤,要是有谁开着保时捷365A在路上突然被炸死了,那可真是千古奇冤。
这种考量赤井秀一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只能把这归因于琴酒的个人趣味,并加深了“琴酒这人不太正常”的印象。
接下来两天的任务平平无奇,虽然琴酒的工作内容很杂,但既然他只有那么一个上司,而上司还通常不管他,那么总得来说他还是有自己安排任务的权力,所以他当然也可以把其他部门的任务往后稍稍,一口气解决好几个北美土地上的战斗任务。
虽然名义上这是为了让新搭档适应一下节奏,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挺享受的——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新搭档的质量很高。
任务很顺利,花费时间最多的部分不出意料的是赶路,于是两天后琴酒把某个安全屋的钥匙扔给莱伊,让他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写完那三篇任务报告,然后自己坐上了回日本的飞机。
感谢他的新搭档,这回琴酒不用在飞机上赶报告了,对于莱伊的书面工作能力他倒是并不担心——反正比组织里很多人都好了。
比起之前把人丢下的那一次,这次倒不是意外,琴酒早就定好了要去日本参与组织的例会,虽然他过去经常忙到视频参会,但这次情况特殊,他不能不到场,倒是正好给学员一点和上线联系的时机。
琴酒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便有一个人坐到了他身侧。
他下意识地扫了眼这个人——一个金发碧眼,样貌颇为英俊的男人,然后他的目光顿住,皱起眉:“你也去开会?”
“怎么又被你认出来了,”贝尔摩德用男性的嗓音开口,但语气颇为柔婉,因而显得有点诡异,“怎么我就不能去开会吗?”
琴酒看她一眼,懒得答话,不管有资格参加组织高层例会的人多么稀少,贝尔摩德当然都是其中之一,但这人都逃会十几回了,突然跑来开会,能是为了会议本身就有鬼了。
他不说话,贝尔摩德也毫不在意,兴致很好地继续道:“我听说你给自己找了个助理?”
琴酒敷衍地应了声,对方便顺畅地接了下去:“想不到你也会有这种兴致,搞得我也想给自己找个助理了。”
“女明星助理吗?”琴酒用嘲讽的语调说道。
“哎呀,那个当然是早就有的,”贝尔摩德笑道,“但我在组织里也不是不干活的嘛。”
琴酒轻嗤了一声,倒是没有继续拒绝交流,就是说出来的话仍然算不上好听:“波本不是到你手上了?”
“怎么把我说得像人贩子,”贝尔摩德轻笑,“我当然不会去截安珀的人,而且那小子也不简单,心怀仇恨的人可不好对付。”
但当然并不妨碍她用一用就是了,毕竟优秀又上进的年轻人不用也是可惜。
“说起来,他的那个朋友……我是说,你的新助理,就是你的新搭档‘杀死’的吧?”女人想到了什么,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真是混乱的人物关系。”
“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他们见面的吗,”说起这个琴酒又有点不爽了,“收着点你的恶趣味,小心翻车。”
“哎呀,这才刚搭档就让你护着他了?”贝尔摩德笑道,“看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如果我们真的是个邪恶组织他会相当棘手。”
“我们不是个邪恶组织吗?”琴酒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贝尔摩德飞快地扫视了一遍机舱内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才无奈地耸了耸肩:“那祝福你的新搭档早日把邪恶组织捣毁吧。”
之后她终于安静了,大约也是因为飞机上的人越来越多,已经不再是谈论组织的好时机,过了一会儿,顶着帅哥面孔的贝尔摩德开始搭讪空姐,而琴酒决定睡一觉,虽然他并不困。
第十三章
走出机场的时候见到的还是熟悉的保时捷,琴酒在上车见到伏特加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惊讶,虽然对方是说过要去休假,但如果没有一颗热爱工作的心,伏特加根本不可能和琴酒搭档这么多年。
伏特加倒是很惊讶:“这是……”
他看着跟在琴酒身后的金发男人,暗想莱伊也不长这样啊,而且他没想到还有人会跟来,今天这车只有两座。
“你自己找车,”琴酒面无表情地对贝尔摩德说了一句,立刻关上车门,“走。”
伏特加一头雾水,但很听话地踩下油门,保时捷扬长而去,留在原地的贝尔摩德看着绝尘而去的车背影叹了口气。
一辆车子停在她面前,驾驶座的窗子降下来,露出张年轻女人的脸:“上车吗,宝贝儿?”
“当然,”金发男人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我的荣幸。”
威士忌启动车子,调侃地问:“被甩了?”
“是啊,”贝尔摩德无辜地微笑,“收留我吧,美人。”
保时捷上,伏特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几个来回,琴酒终于无奈道:“那是贝尔摩德。”
“啊!我就说嘛!”伏特加与其说是嘴硬不如说是非常真诚地在恍然大悟,“果然是贝尔摩德啊!”
“呃……”他又犹豫道,“把贝尔摩德一个人留在机场……不要紧吗?”
“有人接她,”琴酒毫不在意地回答,转而问道,“苏格兰怎么样了?”
“他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可以比较正常的活动了,精神状况也很好,各项指标几乎都没有问题,”伏特加说完,想了想,“感觉……比一般的恢复速度更快。”
“是吗,”琴酒看起来不算很意外,神情略带思索地说道,“他的体质很契合。”
他拿出一根烟点上,思索了一会儿,出口的却是无关的话:“你打算去哪里旅行?”
“哦,初步想法第一站是南极,”伏特加很快地回答,“之后还没想好,大概会慢点走吧。”
“有计划什么时候走吗?”琴酒又问,“我记得你的任务应该都交接好了。”
“我本来也没有什么任务啊,大哥,”伏特加嘿嘿笑,看起来就很憨厚,“要是你的新搭档有什么问题,我随时可以为你服务。”
“那倒是不必,”琴酒露出一丝微笑,“至少目前来说还挺好用的。”
“不过,在你出发之前,我需要你再帮我办点事情,”他一边思考一边说,“这次会议之后我会把苏格兰接出去,在那之后,你找个机会想办法改一下苏格兰的医疗数据,就按照之前的模型,改成正常的恢复速度,真实数据发给我,可以做到吗?”
伏特加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没有问题,他并不是在研究所里疗养的,我只要改动医院的数据就行。”
“好,”琴酒点头,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语气温和地说:“玩得开心。”
组织的例行会议在最开始是一年一次,后来随着事情越来越多,变成了半年一次,而在十年前,因为组织面临太多变化,又缩短成了三个月一次。
这个会议理论上当然是很有意义的,但因为开得有点频繁,已经逐渐变成了例行公事的情况,因此时不时就有人请假,不请假的当中也有很多人只会电话或者视频参会,毕竟参会的人中有不少常年不在日本的,要三个月就飞一次日本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很麻烦的事情。
因此最近boss又在考虑回到半年一次。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次会议来的人倒是不少,几乎全员到齐,就连电话参会都没来过几次的贝尔摩德都亲身到场了,会议室里的椅子难得坐得这样满。
虽然如此,作为只有高层才能参加的会议,参会人员统共也没有超过十个,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坐在会议桌的两侧,看起来神态各异,除却都穿着黑色衣服这一点之外,和普通的公司例会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威士忌已经卸掉了易容,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朗姆,坐在她边上的贝尔摩德倒还是男性的样子,虽然是个全新的易容,但在参会的人本来就少,而且人员已经很多年没有变过了,多数人还是能通过排除法认出她来——比起贝尔摩德的新易容,这人竟然来参加会议了这一点反而更让人惊讶一些。
被威士忌盯着的朗姆看起来心情不佳,他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假装没有注意到威士忌的眼神,边上的龙舌兰则完全在状况外,左右看了看之后干脆也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对账,前面的这几位都不说话,位次再往后一些的几位高层倒是轻言细语得聊得很欢,主要是在惊讶这次部门首脑们竟然到的这么齐——往常会议经常只有朗姆一个人负责主持,而且大家已经快五年没在电视以外的地方见到过贝尔摩德了。
“这次的会议有什么特别的吗?”有人小声问身边的人。
“不知道啊,”他身边的人也很迷惑,“来的时候没听说啊。”
“我也以为只是例会呢,还想说这次要不要翘了……还好没有。”第三个人插话。
“但也还是有人翘了啊……”第二个人说道,“我已经十年没见到玛克了,他不会也死了吧?”
第一个人瞪了他一眼,后者立刻噤声了。
“这次甚至不是年终会议,”然后第一个人把话题拉回去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搞后勤的我啥也不知道啊。”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搞科研的就知道一样,我只知道玛克没死。”那位穿着白大褂的科研部门成员翻了个白眼,“对面的教育部门也许知道。”
“那我敢问吗,不敢的呀。”前一个人耸耸肩,“不如等会议开始。”
朗姆关掉笔记本电脑,清了清喉咙,窃窃私语的几个人瞬间都坐直了。
“年纪大了嗓子也不好了?”威士忌微笑着说。
朗姆瞪了她一眼,清清嗓子想要说什么,贝尔摩德在包里翻出一盒润喉糖,往对面扔过去:“对自己好点。”
“你们俩是来这里捣乱的吗?”朗姆受不了了。
“照顾老人家嘛,”贝尔摩德无辜地说,“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就在朗姆感觉自己真的要身体不好了的当口,会议室另一边的门被打开了,琴酒走了进来。
准确地说,琴酒怀里抱着一个穿西装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这个男孩子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显得非常稚嫩,他穿着整齐的黑色小西装,甚至打了领带,黑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有种装大人的可爱与荒谬感。然而,与此同时,他有一双不属于孩童的,敏锐又沧桑的蓝眼睛,哪怕被抱在怀里,他也依然挺直着脊背,被那双蓝眼睛注视着的众人在顷刻之间都安静下来了。
“boss。”朗姆对男孩点头,然后微妙地顿了顿,“……Gin。”
boss对他点了点头,而琴酒目不斜视地走到会议桌的主位边上,拉过摆在一旁的高脚儿童座椅,把男孩放在上面。
“我自己能坐,Gin。”在琴酒试图给他系上保护带的时候,男孩语气无奈地开口了。
琴酒看了他一眼,顺从地放下了保护带:“好的,先生。”
他把拎在手上的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打开摆在男孩面前,非常熟练地接好线,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乌丸莲耶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小短手打开电脑:“那么,现在开始例行会议。”
组织例会的内容颇为枯燥,因为真正需要所有人关注的大事件不可能有那么多,所以会议最主要的议程是各部门汇报本季度的各项事务——是的,黑色组织开会照样要做PPT——夹杂着后勤部门和所有部门关于经费问题的撕扯。因为都是常见的议题,大家争论得都没有什么热情,最后由boss一言而决,显得非常草台班子。
如果不是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琴酒会把这个过程睡过去,监察部门的活动从来不做公开汇报,而作为一个整个部门只有他一个人的部门首脑(是的,甚至伏特加都是暴力部门借来的),他连自己的活动经费都是在所有兄弟部门轮番报销的。
但他现在一点也不困,所以干脆在脑内安排起了之后的任务流程。
不过这次会议注定并不会让他一直置身事外,在枯燥的汇报流程终于结束之后,在boss宣布散会之前,威士忌举起手打断,然后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抚平,在坐的各位都有极高的敏感度,一瞬间就连后排困得打盹的人都精神起来了。
……虽然从表情上来看,比起关心可能存在的突发事件,他们更多地是因为有新八卦看而精神。
“先生,”威士忌没有在意那些兴致勃勃的目光,她微笑着对主座上的男孩点点头,“我希望就苏格兰威士忌一事向朗姆问责。”
第十四章
乌丸莲耶看向安珀,后者少见地没有丝毫退却,于是他叹了口气:“我以为在这件事上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Whisky。”
“我并不是对您针对事件的处理有什么意见,”威士忌微笑着说,虽然装模作样地拿出了报告,但她并没有往纸上看一眼,“然而您应该也发现了,这件事暴露出Rum完全不适合担任教育部门首脑的事实,显然,比起学员们的安危,他更在意玩弄自己的诡计。”
“教育部门有自己的行事方针,”朗姆冷笑着插话,“我们的学员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事实证明,在危机时刻他们能展现出更为优秀的素质,这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以生命为代价展现出的素质吗?我们只是一个培训基地,并不是真的□□!”威士忌目光犀利地看过去,“苏格兰没有死只是他运气好,即便如此他也经历了濒死,现在还在恢复期,而这一切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但他没有死,这就证明一切都还在计划的范围内,”相较之下,朗姆看起来冷静——又或者是冷酷得多,“在真正的任务中,可没有我们为他保驾护航。”
“这更证明了我们需要为他们保驾护航,不是吗?”威士忌反问。
“是的,但显然他现在并没有什么不妥。”朗姆毫不退让。
“然而这也不是你的功劳吧?”威士忌冷笑道,“据我所知,银色子弹并不能完全抹去□□的损伤,如果不是有人及时给了他救治,你还能冷静地说他‘没有什么不妥’吗?”
除了威士忌本人和朗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向着“给了他及时救治”的那个人身上飘过去了一瞬,琴酒正双手环抱,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桌面,好像这红木桌子上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我不会让苏格兰死掉的。”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语气非常敷衍,简直像是把“别扯上我”写在了脑门上。
威士忌有一点失望,但也没在意,她本来就没指望能靠这个把琴酒拉上船,监察者在这方面相当固执,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尽弃前嫌地去救朗姆。
“这个计划并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你认可过,当然,还有Gin,”朗姆的回答相当冷静,“我想你也不会对他的能力和立场有什么质疑。”
不,Gin并不认可,很大可能他只是没有反对成功,这一点威士忌倒是已经心知肚明了,但是她瞥了一眼琴酒,见对方像是入了定,于是也没把这话拿出来说。
“这是我的失误,”相反,她微笑着,“我对你的过度信任造成的失误,我承认,那么你能承认你的失误吗,Rum,你敢保证你的计划里没有一点私心吗?”
朗姆大概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不会将自己的私心置于组织的任务之上。”
这话多少有点暗讽的意思,威士忌恍若未觉,回应得很快,像是早就演练过的一样:“是吗?也许这一次确实如此,但这可不是你第一次出岔子了,别忘了……”
“Whisky,”乌丸莲耶开口了,他还是一副童声,听起来轻快悦耳,连脸上的笑容都有种孩童般的无辜,但就像他刚进门的时候一样,一旦他开口,刚才还在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瞬间都安静下来了,他看着威士忌,微笑着,似乎只是在陈述什么事实,“如果你想要发起针对Rum的弹劾,现在恐怕不是时候。”
安珀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色,现在她看起来又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祖母了:“我当然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希望Rum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我们的学员负责。”
“在这一点上,我想我比你尽责得多。”朗姆面无表情地说。
在威士忌再次说话之前,乌丸莲耶阻止了她,声音非常干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Whisky,但你并不适合成为校长,如果你们继续在这上面争吵,我就只能把校长的位置交给Gin了。”
与此同时琴酒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飞快地说:“您不能总是利用我偷懒,先生。”
“当然,如果您要求,我会去做的。”在一片寂静当中琴酒继续说道,他仍然盯着眼前的桌面,好像说话的不是自己,“为您服务。”
乌丸莲耶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这人不知何时已经学会了绕着弯子说话,还是该郁闷这份技巧第一个是用在自己身上,他看到莎朗在偷笑,真是易容都掩不住的快乐。
最后他叹了口气,决定假装没有听到这一切。
“总之,”男孩注视着方才争吵的下属们,“如果要翻旧账,那么我们都没有必要坐在这里,既然苏格兰已经有了很好的归宿,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他停了停,还是看向琴酒:“这一轮的学员交给你安排了,Gin,这不是在偷懒,你确实是最合适的。”
“好的,先生。”银发男人终于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开,他抬起眼,看不出是否相信了。
朗姆对此沉默以对,像是不知道这件事应该要经过自己的手一样,而琴酒继续道:“既然说到了苏格兰,那么我想知道,对于我的新助理,他应得的奖励是否安排好了?”
会议室有一瞬间的安静,然后贝尔摩德终于笑出了声。
“你可真是护短啊,Gin。”她语带调侃地说道。
“那都是他应得的,”琴酒面无表情地说,“他差点死了。”
朗姆按了按眉心:“放心,我已经和日本官方联系了,组织内部也会有表彰的。”
“我对你一向是很放心的。”琴酒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讽刺的又是谁,当然他也没有给任何人窥探的机会,说完这句话,琴酒就立刻垂下眸继续研究平滑的桌面纹路,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要关心的事情了。
“这是低耗能模式吗?”坐在后面的科研部门成员忍不住跟身边的人嘀咕,“有点像是我的扫地机器人。”
“百利。”结果这个时候上首的男孩突然叫到他的代号,男人吓了一跳,连忙坐直了:“是的!”
“把东西给我,”乌丸莲耶的语气有点无奈,这会议室实在是不算大,百利说话的声音也谈不上小,“然后散会。”
“好的,先生,”百利站起身,从自己贴身的衣物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优盘,走到boss身边,递到他手上,“博士说了,这些都还在试验阶段,您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及时沟通。”
乌丸莲耶点头,把优盘收进自己的衣服口袋,然后挥了挥手:“走吧。”
说真的,毕竟还是孩子的身体,开了这么久的会,又要面对麻烦的下属们,他的精神还撑得住,身体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了。
他这么说了,自然没有人反对,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贝尔摩德早早地拉上看不出来心情好坏的威士忌往外走,话里像是想要请她吃点什么,朗姆在离开前欲言又止地看了boss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鞠了一躬,龙舌兰是最后离开的,走前把一叠报账单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琴酒站起身,把boss从椅子上抱起来。
“报账单带上,电脑先放着吧,”乌丸莲耶有点疲惫地靠在他的怀里,“你走之前再收拾。”
“好的。”琴酒点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起那叠报账单,拉开会议室另一边的门走进了里间。
这个位于会议室内的套间是一间布置很典型的办公室,琴酒没有把boss放到办公桌后面,而是让他坐在了一旁用于会客的沙发上,然后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你是在为苏格兰生气吗?”乌丸莲耶也没再勉强自己正襟危坐,靠在沙发上,他没去看那些单据,而是看着琴酒问。
琴酒有些诧异地看过来:“当然不。”
“如果我有生气,那大概是因为您,”他理所应当地说,“但我并没有生气。”
boss认真地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叹气:“以后会议还是半年一次吧,确实没什么价值。”
琴酒大概没有搞懂话题为什么这么跳跃,但他对此倒是喜闻乐见,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乌丸莲耶也不再去纠结生气与否的问题,毕竟琴酒说话一向这么直接,比起当初直接对着朗姆说他在说谎的时候,现在也许还是情商大幅跃进的结果——起码他学会只怼自己一个人了。
他为这个想法露出了一点笑意,转而问道:“你的新搭档怎么样?”
“挺好的,”琴酒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两个都是。”
“哦?”boss有点惊讶地挑眉,“莱伊也挺好的吗?”
“我还以为您会更惊讶苏格兰。”琴酒在他对面坐下。
“你应该还记得我给你介绍他们的时候,”男孩笑了笑,“我本来就比较看好苏格兰。”
“您的看法是对的,”琴酒点头,“如果不是……我会给他安排一个更好的‘毕业典礼’。”
这话让乌丸莲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Rum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我知道,”琴酒点头,“他的目标也不是他,他是想在波本和莱伊身上找机会报复威士忌。”
苏格兰一直只是个引子,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引子突然爆炸了。
“你总是很敏锐的,”boss笑了笑,“他对自己的计划太自信了,对自己也太自信了……可对现在的组织而言这总算是好处。”
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信与自傲,很难在朗姆的岗位上坚持下来,这也是boss一直以来纵容他的原因之一。
第十五章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乌丸莲耶笑了笑:“不说这个了,我记得你想要苏格兰去档案馆?”
“是的,”琴酒点头,“会议之后我就去接他。”
“他已经恢复了?”boss有点惊讶。
“我会把数据发给您的。”琴酒毫不意外地回答。
boss点了点头,显然非常相信琴酒处理事情的水平,完全没在这件事上多说,转而略带好奇地问:“以我对他的了解来说,那个岗位只有一半适合他,你是看到了什么可能吗?”
“只是直觉,”琴酒说,“并且我对您选人的眼光很有信心,当然,如果他确实不合适,我有备选方案。”
乌丸莲耶凝视着他,然后点头:“那就让他去做吧,别忘了把情况说清楚……如果不是现在这个状态,我应该见他一面的。”
“我明白您想要告诉他什么,”琴酒一如既往地可靠地回答,“在让他开始工作之前,我会把一切说清楚的。”
“还有奖金,多发点,”boss露出微笑,随手拿起一张放在面前的账单,“组织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琴酒轻笑:“您刚才还否掉了好几个经费申请。”
“就算有再多的钱,我也不想投入在‘分歧终端机’这种东西上,”乌丸莲耶无奈道,“谁还记得我们压根就不是一个科研机构?”
“我想那东西和科研也没什么关系,”琴酒回答,“不过如果您开始投资这些产业,有些人大概会对组织放心一些。”
“那你对我可就不会放心了,是不是?”boss调侃地说。
琴酒一愣,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我唯一不放心的是您的身体状况。”
“我还以为这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部分,”乌丸莲耶笑得更狡黠了,“毕竟你自己的身体一向很好。”
乌丸莲耶能活到现在全仰仗着组织的黑科技,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他之前就突然缩小过,并且在那之后生长和衰老的速度都快得惊人,所以这一次组织高层们在见到一个小孩boss的时候并不感到惊讶,必须说许多人对此是有一些猜测的。
但乌丸莲耶现在所用的并不是他自己的身体,知道这一点的人就相当稀少了。
知道银色子弹(不是真子弹,是药)以及aptx4869的人不算少,但很少有人知道,早在十几年前,乌丸莲耶的身体就已经承受不起任何药物的刺激了,他能活到现在,靠的是另一种技术。
意识迁移。
这是一项禁忌的技术,在伦理上的阻力比返老还童更大,并且也仍有很多缺陷,比如他现在的身体生长速度是普通人的20倍,相应的,寿命最多只有五年,而且,虽然当前的意识迁移技术已经在最大限度地保护本人的意识,但事实上依然会对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根据计算,一个人至多只能经历三次意识迁移,再多就会不可避免地精神崩溃。
而目前已经是乌丸莲耶的第二次迁移。
不过,使得这项技术至今仍然只在小范围内流传,而且除了乌丸莲耶本人目前还没有第二个使用者的根本原因,是这项技术的发明者,组织的上一任也是目前的最后一任白兰地,已经死了。
在死前他只留下了三份“容器”样本,且这三份样本都只与乌丸莲耶本人,也就是这一实验的第一位实验志愿者匹配,其他人根本无法使用。
当然也不乏想要仿效这一研究的人,但白兰地不仅是个老道的天才和疯狂科学家,而且完全的谨慎过度,他的大多数实验资料都只在自己的脑子里,伴随着他的死亡永远地沉睡了,而剩下的那些部分还被销毁了大半,想要复制的可能性比aptx4869重现奇迹的可能性还要小得多。
顺便一提,干掉白兰地并且摧毁了他的大半个实验室的人就是琴酒本人。
并且,虽然按照一般人的想象,意识迁移最好的□□对象应该是自己的克隆人,再不济也应该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但白兰地研究之下发现,意识迁移对□□素质的要求很高,一般的□□根本无法承受意识迁移的强度,所以,乌丸莲耶现在所用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克隆,而是以琴酒的基因为蓝本培育出来的——为了掩盖过于显眼的银发,他每次在人前出现都会染发。
换句话说,如果单论血缘关系,他可以叫琴酒——
“爸爸。”
男孩笑得阳光灿烂,而琴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先生,”他一瞬间想起贝尔摩德的演技就是这个人教的,看来那份恶趣味也有相当一部分承袭于此,“别。”
boss笑出了声,这份愉快的气质倒是和他此时的身体年龄对上了,显得非常活泼。
“别替我担心,”他微笑着说,说出来的话语却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天真,“我现在拥有的每一刻都是从命运的手中偷来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琴酒没有接话,他确实已经过了直白地说出“您在说谎”的阶段,但也实在还没学会更委婉地表达安慰,好在面前的人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乌丸莲耶很自然地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所以,你和莱伊合作得不错?”
“他的能力很强,”琴酒承认,“性格也比他父亲好点。”
“或许只是因为你是他上司,”乌丸莲耶笑着说,“我想务武的基因是相当顽固的。”
“那可真遗憾,我不可能一直当他的上司,”琴酒说道,“我想把他送走。”
boss看起来算不上惊讶,但有点好奇:“虽然FBI确实有所谋划,但是既然在你身边,想必出不了什么岔子。”
既然如此,又何必急着送走,多一个出色的下属不也挺好的?
“这不是一回事,”琴酒摇头,“那是个学员。”而不是他真正的下属。
乌丸莲耶理解地点了点头,笑道:“作为学员确实不太方便,但如果你用得顺手,其实再给你加一个助理的名额也完全可以。”毕竟监察部门根本就没有人。
他也压根没有提FBI对此会怎么想的事情。
琴酒愣了一下,似乎有所意动,但随即又摇头:“组织里不需要这种程度的狙击手,基安蒂和科恩已经够用了。”
“而且,”他继续说,“我本来就有一套计划,正好没用上。”
所谓的“计划”大约原本是给苏格兰准备的,这倒是很容易想到,话说到这里,乌丸莲耶便没有再多劝,只是低声自语:“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能力……我才不想还给FBI啊。”
身体变成了孩子之后,性格也难免向着拿到好玩的东西就不想放手的孩子方向变化了……还是说这就是boss内心的想法?仔细一想,确实在每一次他招收一些不太合适的学员时,除了那些难以拒绝的理由之外,都还会加一句“错过优秀人才我会很遗憾啊”。
“或许以后也可以让他不要回去。”这样想着的琴酒顺口安慰自家boss。
“难讲啊难讲,”乌丸莲耶慢悠悠地摇头,满脸感叹,“务武在组织这么多年,一旦机会来了,还不是要走?他们赤井家的人和组织八字不合。”
那您还把赤井秀一收进来。琴酒无语地想,确实是不合,才进来多久啊,就把朗姆的计划搞崩了——虽然主要不是因为他。
他没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随口问:“赤井务武要走?”
“不是现在,”boss回答,“他儿子不是进来了嘛,所以他想再藏一段时间。”
琴酒有点困惑地挑眉,乌丸莲耶无奈道:“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不能理解一个父亲的想法,但是反正他一点也不打算和儿子见面,不管是作为赤井务武,还是……虽然这对组织来说是好事。”
“不提这个了,”他换了个话题,“去接苏格兰之前,别忘了先去一趟研究所,你该体检了。”
琴酒愣了一下:“我记得还没有到时间?”
“稍微提前一点吧,就当是安我的心,”boss微微地合眼,“你这段时间太忙了……”
“还有,如果你没有时间的话,新学员的事情也可以交给威士忌,只是别太放心……”
“先生,”琴酒轻声打断了他越来越轻的絮叨,“您该休息了。”
“哦,是啊,”男孩打了个哈欠,“小孩子的身体真的很容易累。”
其实不一定是因为身体,琴酒想,幼童需要大量的睡眠,但在醒着的时候却足够精力旺盛,boss容易困倦,除了身体的原因,或许也和所谓的“精神损耗”有关,他毕竟已经是第二次进行意识迁移了。
但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站起身道:“那么,我就告辞了,笔记本我会放在保险箱里。”
“好的。”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犯困之后就撑不住了,男孩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他伸手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身上,然后直接倒在宽大柔软的布艺沙发上。
琴酒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他关掉房间的灯,转身回到会议室。
在把东西收拾好之后,琴酒拿出手机发信息,过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他转身关上会议室的门,将这个据传诞生了无数黑暗和罪恶,暗中操纵着世界阴暗面的地方,和它的主人一起掩在一片黑暗之中。
“在会议室里间加张床。——Gin”
“你知道那地方只够放儿童床吧?不用半年他就睡不下了。——Tequila”
“那就半年后再拆。——Gin”
“……报账的时候一定会被打回来的。——Tequila”
“不会的,记我账上。——Gin”
龙舌兰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沉默了半晌,最后非常无语地发过去一个句号。
我和他争论什么呢,自取其辱吗。他痛心疾首地想。
第十六章
在来到日本之前,琴酒本来是打算开完会就直接回去的,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把一个如此活跃的卧底扔在对方老家,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在组织里更是如此,先是伏特加汇报的的消息让他决定在会议后直接去见苏格兰,趁早把这位新助理安在岗位上,这倒没什么不好的,耗费的时间想必也不会太久,但体检就不一样了。
因为琴酒的体检显然不会是在某个医院里面排队逛一上午就能完事的,事实上他根本就不会在医院里体检。
研究所距离会议室并不远,这是组织在日本最大的研究基地,不仅占地大人员多,而且属于综合性质的场所,会安排在这个位置当然也有为组织高层的身体状况考虑的意思。
而既然是综合性质,那么也就不仅有负责给他体检的人员,正当琴酒在被抽第八管血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总的来说,在他体检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所以在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少女时,琴酒难免有一点惊讶。
“我找你有事。”雪莉仰头看着他说。
如果说组织对外行动的成员们或多或少总归见过琴酒几次的话,那么科研部门的成员们除了生物研究相关成员之外遇见琴酒的概率是很低的,雪莉作为一个刚结束学业开始干活的成员,她认识琴酒倒是不奇怪,但主动找上门来就很令人惊讶了。
大概确实有点什么重要的事情,雪莉再怎么说也是知道分寸的,琴酒倒是不介意被打扰一下,正好他也不想继续抽血了,之后还有一大堆项目等着他,今天晚上大概是走不出这个研究所的,能有点别的活动打断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会儿再继续。”琴酒和研究员说了声,示意雪莉带路,同属生物研究部门,雪莉的办公室距离琴酒体检的位置倒是不远,这也解释了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到来——研究所的闲人倒是很多。
雪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起来又有点紧张起来。
琴酒只好主动开口:“什么事?”
年仅十五岁就已经开始领导组织重要项目的少女定了定神:“是关于aptx4869的事情。”
“……好,”琴酒把一句“这为什么要找我”吞了进去,自从白兰地死掉之后研究部门群龙无首,最有威望的是个编外成员,最有潜力的就是眼前这位小朋友,既然不知为何雪莉未能参与昨天的会议,那么作为一个对组织结构了解有限的新手科研人员,她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传话者可能就是琴酒,“你应该知道我不管这个,所以说得简单点,或者直接把资料给我。”
从见面起就一直很紧张的宫野志保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笑:“当然,这本来就非常简单。”
“你应该知道,之前我们对aptx4869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她这样说着,琴酒微微点头,“那时候我们开发出了初步的解药,不过,解药只对‘返老还童’这个功能有效,还没能研究出对毒性的解法。”
“现在也还没有,”她很快地补充,“不过,我也许发现了……药物作用的规律。”
琴酒一怔:“你确定?”
aptx4869有两种效果,一是让人返老还童,二则是快速无痛致死,这两种效果的发生完全没有规律可言,而且前者的概率极大地小于后者,因此组织里一向是直接把它当做一种毒药看待的,但又因为前者的存在,它没法真的作为毒药使用,因此虽然针对a药的研究一直在进行,但在实际使用上却被束之高阁。
但如果真的能发现其中的规律,那么且不提返老还童的吸引力有多大,单是“快速无痛致死”这个效果,就已经有很大的价值了。
“能够进行的实验范围太小了,动物和人体也有很大的区别,所以我也不能完全确定,”雪莉沉稳地回答,“但确实是个非常有可能的方向。”
琴酒示意她继续,少女拿出一些文件似乎想要给他看,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了:“我简单点说吧,可以这样认为,某些人身上携带着一种基因,这种基因影响的物质会与药物中的一些物质产生反应,凡是携带这种基因的人,服下aptx4869之后就会返老还童,而对没有这种基因的人来说,它就是毒药。”
“我大概地确定了这种基因,以及辨别它的方法,但如果要进一步地确认,还需要更多的实验和资料。”雪莉这样总结道。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
“昨天没有人通知你去开会吗?”他问。
雪莉一愣,显然她根本不知道会议的存在。
“好,我明白了。”琴酒点头,意识到这大概是组织研究部门的混乱现状和一直以来boss对宫野志保模糊态度的混合结果,这是严重的失职,但是具体到这件事上,或许反而是好事。
他语气干脆,没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消息,我把boss的联系方式给你,或者你直接当面去汇报?”
“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当面汇报……”雪莉有点怔愣地说,看起来并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可以吗?”
“当然,”琴酒开始发消息,“你本来就已经进入到组织最核心的部分了,只是你的年纪还小,之前又一直在学习,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告知你,但你迟早会知道的,Sherry。”
他按下发送键,意味不明地看向雪莉:“从你得到这个代号……不,从你诞生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注定这一天了。”
不知道这话让雪莉想到了什么,她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才又抬起头:“我会好好工作的。”
然后她小心地问:“在这次汇报之后,我能见见姐姐吗?”
“你对你现在研究的东西的重要性还没有充足的认识,Sherry,”琴酒强调,“在这次汇报之后,除非你想要叛逃,否则你显然不在我的管辖权限之内,想要见谁,怎么见,都在你自己的权限之内。”
“不过,”他话锋一转,“在这次之后,也许你也不会那么想要多见她了。”
在组织众多的黑科技之中,aptx4869也仍然是相当特殊的一个,这不仅是因为它与长生有关,还因为它确实成功过,它的每一点进展都是备受瞩目的,琴酒甚至怀疑,当初boss那么果断地选择了雪莉作为研究项目的“接班人”并不是因为她的天赋,而是因为她年纪小。
年幼,就意味着组织能以“尚未长成”为借口拖延研究的开启时间,而且boss不仅没有在加强雪莉的归属感上下功夫,反而反向操作了很多年,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希望这位小小姐能自主学会消极怠工。
显然,从当下的结果来看,这种做法是失败的,雪莉的天赋完全弥补了她在年龄上的不足,而且她对组织的恐惧和厌恶好像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了一种出于压力和责任心的努力。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她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有这种决断,那么在知道真相之后,想必也会做出合适的选择。
在十多年的混乱之后,科研部门迎来的新首脑竟然真的是当初boss玩笑一般提起的孩子,不知道该说是boss的识人之明已经强到离谱,还是血缘的力量过于顽固。
琴酒看了一眼面前神情迷惑又紧张的少女,低下头去,不是很意外地看到boss的回复已经来了。
对乌丸莲耶来说,不管生理年龄如何,所谓“孩童般的睡眠”都只会是幻想。
“我知道了,”来自boss的回复非常简洁,“明天让她来见我。”
“我明天有事,”琴酒没有告知雪莉回复的内容,而是直接问她,“让贝尔摩德来接你?”
雪莉点头,但看起来对这个提议颇有些犹豫,大概她也意识到贝尔摩德对自己的那种复杂情绪了。
“或者威士忌,”琴酒换了个建议,“你可能还没有见过她,但总是要认识的。”
少女又点了点头,很难看出来她是觉得这个提议更好,还是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反对他,不过在这样的交流之后,她终于又开口了。
“我很好奇,”她的声音很轻,但总算没有了那种紧绷的感觉,“你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
之前?琴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记得自己之前和宫野志保有过什么交集。
“在美国的时候。”大概是看出来他的不解,雪莉补充道。
于是琴酒终于想起来了,他曾经去接刚回日本探亲归来的天才少女回学校——就那么一次,是刚从某个包围圈里杀出来之后临时接到的任务,因为本来应该去的那个家伙又“临时有事”,回想起来他仍然觉得boss让贝尔摩德当雪莉在美国的监护人是某种“天才之举”。
所以这就是雪莉今天一直表现得有点怕他的原因?琴酒已经不太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了,但是既然刚出过任务那么氛围大概称不上好。
“那不一样,”琴酒这样回答她,“当你作为组织外围成员的时候,和现在……如果我没有这么忙的话也可以为你解释一切,不过总之明天你就会知道了,所以下次会议见吧。”
然后他站起身,回去继续抽第九管血。
第十七章
要琴酒自己说的话,他也不是一直这么忙的。
当然,伏特加会有些不同的看法,但琴酒仍然坚持,他这段时间忙到连轴转多少还是因为突然插入的事情有点多,像是苏格兰的意外,还有这个体检。
他倒不是讨厌体检,其实琴酒每次来研究所都觉得挺亲切,但琴酒讨厌一切打乱计划的事情,而体检一般来说总得要两天,这就很打乱他的计划。
在被抽完血之后琴酒去了实验室,负责这部分项目的是玛克,死掉的白兰地的副手,在白兰地死掉之后一直负责琴酒的体检,玛克和基本上完全就是个疯狂科学家的白兰地不同,是个看起来就很苦劳的社畜,快五十的年纪,已经失去了自己大部分的头发,每次体检都会怨念地注视琴酒……的头发。
虽然是白兰地的副手,但他显然对自己的前任老板毫无怀念,如果不是琴酒当初动手的时候太过暴力,他可能会试图在边上摇旗呐喊。
白兰地死后玛克接手了他的大部分研究,和雪莉不同,他显然非常懂得boss的心思,这些年来那些研究毫无进展显然也不仅是因为当初琴酒毁资料毁得够多。
“其实我和先生说过你晚点再来也行,”玛克一边准备材料一边说话,作为组织高层,他是个死宅,也是翘会议的专家,请假次数足以与贝尔摩德相当,而且这一次同样没来,尽管他就生活在距离会议室只有十几公里的地方,“但是他觉得你这段时间工作太多了,应该真正体检一下,所以还是来一下,但我不觉得你会有什么问题,你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几乎所有人都更健康。”
所以这次还包括了真正的体检?琴酒稍微有点晃神,这对他来说倒是新奇的体验。
“我听说雪莉找你了,”玛克继续念叨,他现在的年纪,倒已经有了一些老年人常见的多话,“她为什么找你?我难道不比你显得更亲切吗?我很想和她搞好关系的,但是她太冷淡了,那孩子真的很有天赋,我想这里迟早要交给她,可惜她主攻的是药学,跟我的课题不太相关……”
“aptx4869有进展了。”琴酒说,看着玛克差点把手术刀给摔了。
“啊?”男人呆呆地看着他,“那个小姑娘才回国多久啊?”
“我不知道,但是总之,Marc,如果你对自己的课题还有兴趣,就快点干,”琴酒说道,“时间没多少了。”
玛克沉默了,他把针头扎进琴酒的手臂,看着针管里的液体慢慢进入他的身体,然后才叹了口气:“你真的很奇怪……我没见过这么热心科研的实验体,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杀死白兰地呢?”
“这两者显然毫不相干,”琴酒满不在乎地回答,“我也并不热心科研,这只是我的工作。”
“好吧,工作,”男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那我得说,我开玩笑的,我想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心力重启那个项目,而且你的工作已经够多了。”
琴酒看了他一会儿,玛克垂下眸去整理那些器具,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银发男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果你这样想的话。”
玛克笑了笑,看向一边的计时器:“显然,麻醉药对你的功效又下降了。”
“1号实验室会有新产出的,”琴酒并不在意他转移话题的行为,他放下自己卷起的袖子,毫无困倦之意地躺下,“你可以先做点别的。”
琴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显然麻醉药对他的效用还没有玛克说得那么糟糕。
“做了三个项目,”玛克坐在一边,看起来有点疲惫,“明天还有两个……其实你实在没有必要半年就来一次的。”
白兰地还活着的时候恨不得把琴酒捆在研究所里(在那家伙看来这根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来说,玛克和自己的老上司几乎是两个极端。
“体检总还是要做的,”琴酒坐起来,从边上拿起衣服披上,“你不做,就会有别人来做……我总归更相信你一点。”
这话让玛克笑起来了,连倦意看起来都消去不少:“实在是珍贵的道具——能够拥有Gin的信任,我会被很多人羡慕的。”
琴酒微微扬眉,露出了一丝略带嘲讽的表情:“怎么,你想要使用吗?”
“不,珍贵的一次性道具不应该被用在这种地方。”玛克立刻回答,“我会好好收藏的。”
琴酒低笑了一声:“明早见。”
他对研究所这里的环境是很熟悉的,甚至在这里有专门的住所,因此并不需要什么人来引路,很自然地便去入住了,这熟门熟路的样子倒真是像回家一样,玛克看着他离开,心中不由地升起了一点羡慕的情绪。
他叹了口气,回身开始收拾屋子里的器具,琴酒当然是可以睡完了就走的,但他可还要继续和一大堆数据打交道,不仅是今晚,往后半个月大概都闲不下来,乌丸莲耶对他拖延研究进度向来是睁一眼闭一眼的,甚至于公于私都有点乐见其成,但关心这份研究的可不止乌丸莲耶一个。
被玛克所羡慕的琴酒,自然的,也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悠闲。且不说对琴酒而言,在白天已经睡了几个小时的情况下,晚上再久睡实在有些多余,就单论今天的这件事——哪怕雪莉过去、现在、将来都不归他管(万一叛逃了另当别论),既然被他撞上了,那总不能置之不理,其他的事情不提,明天该安排的还是得安排,以贝尔摩德和宫野爱莲娜的微妙关系,这事确实是不能交给她做的。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因为这意料之外的行程而耽搁了的计划……
于是赤井秀一收到一封新邮件。
来自他的新上司,琴酒措辞非常冷淡地告诉他自己暂时回不来,并且给他发了之后三天的任务单子,要他在晚上十二点之前把任务计划发过去——不用怀疑,之后必然还会有任务报告要写。
刚写了两天任务报告的黑麦威士忌先生对着电脑屏幕沉默了一会儿(当然这两天他也没有光写报告,既然琴酒如此当放心地把他一个人留在美国,不做点什么实在是浪费),认真地思考起自己为什么要来组织卧底,虽然这些文字上的玩意并不能影响卧底先生摧毁组织的决心,但对他的工作热情依然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当然,作为优秀人才,莱伊先生怀疑人生的时间毕竟是很短暂的,他很快地打起精神,仔细阅读了任务内容,于是很快的,一个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从任务的内容和强度上来看,这几个任务有极大的概率原本都属于琴酒本人,那么,暂且不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牵绊住了琴酒,让他没空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更令人生疑的事情是,这些任务为什么会被交到他的手上。
他可不认为琴酒是这么轻信的人,那么是因为什么,才让对方把这些也许算不上很机密,但也绝不是不值一提的任务交给一个他明显并不信任的人?
这个疑惑莱伊在之前就有了,只是现在才有空去思考,因为琴酒的怀疑是相当直白的,但他的信任——大概是信任吧——却也相当干脆,就像这个发过来的任务单一样,没有半点遮掩的痕迹,写得清楚明白,甚至包括了一些组织的暗桩,坦白说,如果不是交来这些的是琴酒,他就要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陷阱了。
之所以不认为这可能是陷阱,也当然不是因为琴酒这人有多可靠(虽然从现有的情报上来看,他对下属确实挺可靠的),而是以琴酒的风格来说,这种做法挺没有必要的——又不是什么有后台的高层,琴酒要是想搞一个新人,当然是直接举枪动手来得干净利落,想必boss也不会追究他什么。
所以一切又回到原点,既然琴酒并没有打算干掉他,又并不信任他,那么为什么会把这些任务交给自己——总不会说组织已经缺人到这个地步了吧?
他就不担心自己在这些任务上做什么手脚?光看报告很多东西都是看不到的。
当然,莱伊确实不打算做什么手脚,既然他已经放弃了在短期内逮捕琴酒的想法,那么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潜伏起来,取得对方的信任(深浅不论),在这个时候冒这种风险是不明智的,而任务也没有到他需要做手脚的地步,但这无法解释琴酒的行为,因为琴酒显然不会也不应该是这个思考回路。
……不,赤井秀一转念想到:琴酒完全有可能是这样的思考回路。
这无关于琴酒是否知道他的身份,而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利益问题——在有把握取得一定的利益之前,不管怀着怎样的心思,所有人都会尽力表现自己的忠诚,以取得更高的地位,而对掌权者来说,这时候的下属也是最安全的,他们真正要提防的是那些已经拥有背叛筹码的人。
如果这是琴酒的想法,那么他那有些矛盾的行为就完全可以理解了,换句话说,在感觉到威胁之前,他都会保持这样的行为逻辑。
这是个值得考虑的假设,如果能够证实的话,无疑会对他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有点太遥远了,现在的问题显然是这份大概完全是按照琴酒本人的任务强度安排下来的任务单子和完全没有帮手的现实——并不是说他想要波本那样的帮手。
赤井秀一让自己之后再去思考这些,然后投入进了仿佛无穷无尽的任务计划中去。
第十八章
不管怎么说,琴酒还是非常欣赏莱伊的办事能力的。
他在早上接到了莱伊发过来的任务计划,还能赶得上在继续体检之前先给出批复,在FBI干了这些年还没染上ddl最后一秒钟踩点汇报的恶习真是非常难得,显得把他送来当卧底的高层更傻逼了。
更别说计划内容也很不错,不仅是水平,而且风格也很对他胃口,不知道是他们原本就风格相近呢,还是对方在短暂的接触中已经意识到了琴酒的喜好,不管如何,他现在非常理解boss的想法了。
给出认可的回复之后琴酒推开实验室的门,看起来一夜没睡的玛克疲惫地对他招手:“你来了。”
“我们继续吧。”他打了个哈欠。
琴酒走进房间,脱掉外套,然后整理自己的随身物品:“今天能结束?”
“上午一个下午一个,你要是赶时间的话,下午就可以走,”玛克半靠在墙上有点走神地看着琴酒像变魔术一样往外掏东西,“要是不赶就再休息一晚,我们明天可以加几个常规项目——你早上带这些不累吗。”
“习惯了,”琴酒习以为常地说,“要是有人闯进来杀你可以借你用。”
“我想我还没有这么遭人恨……”玛克很无语。
“那么要是有人来追杀我你可以用。”琴酒耸肩。
玛克:……
无语的研究员先生揉着太阳穴转移话题:“你到底有没有空?”
既然把任务扔给莱伊了,那他现在确实不怎么赶时间,琴酒点头:“那明天再走吧。”
这下玛克倒是有点惊讶:“怎么,你也会给自己休假的吗?”
琴酒有点无语:“我又不是真的机器人。”
“机器人也需要保养的,怎么比得上你,”玛克笑道,“那些说你的是机器人的太没有想象力了。”
“那你说我应该是什么?”琴酒看着玛克捣鼓那些器械。
男人笑着张口,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停住了,玛克有瞬间的晃神,像是某种启示一般,遥远的记忆在这一刻突兀地被唤醒。
【“这是我最好的作品!”老人说着,眼中闪着狂热的光,“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创造出这样的作品了,Marc!他会帮助我登上人类永恒追寻的顶峰,成为与超越一切伟人的伟人!这就是他诞生的意义!”】
玛克回过神来,发现琴酒正在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是在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沉默,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
“你当然是人了,”他注视着琴酒仿若无机质的眼睛,“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
我应该要重启那个计划。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想:就算我永远无法挽回什么,这也是值得的。
如果说刚才只是一点微妙的神情变化,那么现在,琴酒的脸上出现了非常明确的,可以被称作“无语”的情绪。
“Marc,”被许多人认为是机器人、吸血鬼或者活死人的银发杀手看着面前的科学家,“通常来说我才是那个让对话进行不下去的人。”
萦绕的回忆烟消云散,玛克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左顾右盼,故作镇定:“我说得有什么错吗……我要给你打麻药了!”
“麻药在那边。”琴酒好心地提醒他。
“我知道!”玛克嘴硬,手上的动作倒是一丝不乱,熟悉的操作让他慢慢找回了作为科研人员的冷静,然后又化为了更深的无力感,“我不想这么做,这根本不正常。”
“我还没有那么容易睡着,”琴酒平淡地说,“而且你也没有很多机会了。”
“我不会怀念这些的。”研究员说。
“我会。”实验体露出微笑。
这可能很难想象,但总的来说,琴酒是喜欢“体检”的,原因不止一个,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这是少有的完全不需要琴酒操心的任务,他只需要躺着睡上几觉,一切就都结束了,事后的结果也完全不需要关心,自有玛克这样的专业人员去纠结。
所以他还有精力继续在晚上干活,把之前记的新学员档案都给整理了一遍。
第三天琴酒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了一把常规体检的项目,玛克打着哈欠看了两行数据就开始把他往外赶:“我就说你比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健康,走吧走吧我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于是“比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健康”的琴酒在体检结束之后终于来到医院。
他推开病房的门,里面的人反应相当敏锐,诸伏景光几乎是立刻从书本中抬起头,在见到琴酒之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再来。”他合上手中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笑着说。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琴酒回答,“你的身体怎么样?”
“恢复得很好,”苏格兰果断地点头,从书桌边站起来,“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需要再住院了。”
“那好,”琴酒也很果断,“既然这样,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直接带你去工作地点,一边适应今后的工作一边修养。”
苏格兰对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振奋:“那可太好了,不瞒你说,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虽然其实并不算久——但我实在是觉得有点无聊。”
景光的恢复速度简直是超乎想象的快,刚醒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在床上躺上起码半年,后来又以为大约要几个月,然而如今一个月的时间都还没过去,诸伏景光就感觉自己几乎已经恢复到了受伤前的状态。
组织的科技实在是让人非常震撼。
但既然他连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情都经历过了,那么现在的这种治疗水准也就只是让人惊讶,而不至于有更多的想法,反倒是在医院里无事可做的生活让他有点不习惯。
“哦,”琴酒露出了一点微笑,“那很好,你马上就不会无聊了,我保证。”
振奋的苏格兰很积极地问道:“现在就走?我的新工作是什么?”他实在是有点憋得慌了。
“不着急,你先坐,”琴酒指了下书桌前的位置,然后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先确认你的就职意向。”
这有点像在应聘了,景光看着面前的男人,略带调侃地问:“组织还能选岗吗?”
“你应该知道我们并不是真的□□吧?”琴酒笑了一下,“但我们也没有那么自由。”
“我这里有两个岗位,”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你可以选一个。”
苏格兰微笑着点头,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第一个是我的助理,主要进行文书工作,”琴酒说道,“具体内容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保证非常核心,非常机密,升职空间很大,代价是工作繁忙,而且必须完全断开和过去机构的关系,在至少三年的时间里你不能离开办公场所——放心我们包吃包住,只是可能需要你自己做饭。”
“我记得你厨艺不错。”他这样提了一句。
“做饭的话……确实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苏格兰沉思着说,当然他并不是在想做饭的问题,而是所谓的“助理”工作——听起来非常有挑战性。
“第二个也是我的助理,”琴酒继续说,“主要是后勤工作,负责一部分任务协调和一部分财务报销,相对自由但外出时间和地点需要审核,相对轻松但也要应对突发状况,同样包吃住,有食堂。”
“前一个岗位的工资是后一个的两倍,而且有高额奖金,以及如果出现违规行为我会杀了你,”说起杀人的时候他身上没有一点杀气,像是在说“开除”,“最后,如果你选择前一个我们会和日本官方协调直接把你调进组织,后一个的话可以走借调流程。”
说完这一串之后琴酒停住,看向苏格兰:“大概就是这样,你选哪个?”
其实还挺明显的,核心岗位和边缘岗位,如果这是家普通公司,他大概就要怀疑前者是不是在画饼了,苏格兰想了想:“调进组织的意思是……永远不能回去吗?”
“直到组织毁灭。”琴酒很干脆地回答。
苏格兰不太意外地点点头,笑道:“如果我选第二个,你会不会失望?”
“这么自信?”琴酒轻笑,“当然,我会很失望的,我已经把岗位推荐表都给你填好了。”
“那么就让我见一见组织的核心吧,”诸伏景光微笑着说,“不会让你有机会追杀我的。”
在这之前,诸伏景光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彻底地加入组织。
这个“之前”,不只是在他刚进入组织还以为这里是个纯粹的□□的时候,还包括了他刚刚得知组织真相的时候,尽管在那时他就接受了琴酒的招揽,但那更多的只是某种初步的意向,即,他愿意继续为组织做些事情,就像过去一样。
如果是那时的他,应该会选择第二个岗位,这听起来挺不错的,在他因为“死亡”而无法正常工作的时候有个用于过渡的岗位,而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还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琴酒提出这个选项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体贴。
不过,此时,在医院度过了半个多月的时光之后,在经历了漫长的思考之后,景光——苏格兰做出了这个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是否正确的选择。
医院的生活确实非常无聊,但即便是在这样无聊的生活中,也依然能窥见属于组织的一些碎片,它远远超出一般人理解的科技力,对成员们,哪怕是外围成员们超乎寻常的掌控力,还有毋庸置疑的财力,所有一切都足以证明这是个了不起的团体。
然而,就是这样的组织,在琴酒的口中,却是那个危险而摇摇欲坠的存在,它甚至让最了解这个组织的人能如此平静而坦然地说出“毁灭”这样的词语。
诸伏景光不敢想象这样的存在一旦被摧毁会释放出多大的能量,那必然是巨大的灾难,而即便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阻止这场灾难的能力,却也完全无法置之不理。
也许这只是一厢情愿,但他愿意为此放弃过去的一切,成为组织的苏格兰,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触碰到这个千疮百孔的炸弹的核心,然后,即便不能修补它,起码也最大限度地降低它的危害。
这或许是很任性的举动吧……但这确实就是诸伏景光一开始进入组织卧底的时候想要做的事情。
第十九章
苏格兰坐上车,感到有点惊讶。
“怎么了?”琴酒启动车辆。
“我以为……伏特加会在。”景光略带犹豫地回答,伏特加和琴酒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虽然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人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被琴酒另眼相待。
“伏特加去休假了。”琴酒平静地回答。
诸伏景光显得更诧异了:“组织里……也有假期吗?”
“我给他放的。”琴酒说。
“所以伏特加也是你的……助理吗?”苏格兰好奇地问。
“不,”琴酒把车子开出车库,“他是我的搭档。”
他顿了顿,补充道:“按照组织的正式结构,你是我目前唯一的下属。”
不得不说这比之前的内容更让人震惊:“但看起来我们之前都归你管?”
“正式文件和默认安排的区别,”琴酒笑了笑,大概是觉得他的震惊很有趣,“你不是也知道的吗,理论上,组织所有的代号成员都是平级。”
苏格兰愣了两秒钟,哭笑不得地开口:“但之前我也没觉得你和伏特加是平级。”
琴酒笑了笑:“说归我管也不算错,起码我还是可以给他放假的。”
“因为你换了新搭档吗?”景光想起了之前见面的时候琴酒说过的话。
“嗯,”琴酒点头,顿了顿,吐出一个名字,“Rye。”
听到这个代号的苏格兰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甚至能猜到对方升职的原因:“那么为什么他也不在?”
“有事,”琴酒简短地回答,“留在美国了。”
所以这几天他还去出了趟差?琴酒的生活倒是不出意料的忙,景光正在想着,边上的男人再次开口:“Burbn也在美国。”
苏格兰愣了一下,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同伴,只是他比起目前还比较安全的朋友,关于组织的一切占据了他更多的心神,再加上身体状况多少还是有些问题,他一直尽力让自己不要想太多,现在提起来,那些担忧的情绪就一下都涌出来了。
“他还好吗?”他不由问。
“当然,”琴酒干脆地回答,“精力充沛活蹦乱跳,还非常生气。”
“啊……”苏格兰露出了一丝苦笑。
“现在还是在气Rye,所以你最好藏得好点,”琴酒像是没有注意到他复杂的思绪,语气轻松地说,“别让他发现了。”
诸伏景光苦笑着说:“当然……毕竟……这好像也由不得我吧。”
“哈,”琴酒笑了一声,“我还挺期待他见到你的反应……对组织,还有对日本官方的。”
苏格兰无奈地笑了笑:“我大概……要藏多久?”
“这不一定,”琴酒坦率地说,“一年之内你不能和任何人联系,之后我会找机会让你和亲人联系——你有个哥哥,对吧?”
景光点了点头:“一年啊……”
“只能是让他知道你活着的程度,组织对外保密这一块你应该是明白的,就和你之前执行卧底任务的情况一样,”得到对方的确认之后,琴酒继续说,“具体什么时候让你‘复活’……只能看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了。”
这说法其实不算意外,景光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在短时间内回到阳光下,不过这个时限未免过于模糊了。
“所以,其他‘意外死亡’的人也是这样吗?”他问道。
“不一定,只要不被还在组织里的认识的学员见到,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琴酒回答,“不过你……你很难不被认出来。”
“听起来,”苏格兰无奈地笑了笑,“我该期望组织早点毁灭。”
琴酒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组织随时在毁灭的边缘,但我猜你不会这么期望的,你不是那种能眼睁睁看着炸弹爆炸的人。”
苏格兰愣了一下,倒不是琴酒的判断有什么问题,而是琴酒这种仿佛对自己很熟悉的态度。
毕竟在一个月之前他们还非常陌生,而这个月以来,虽然有过比较深入的谈话,但也才匆忙地见过两次而已……无论如何都称不上熟悉。
但这又好像不需要惊讶,组织必然有他的资料……在短暂的怔愣之后苏格兰笑了笑:“那我岂不是还得装死很多年。”
“你早就料到了,”琴酒指出,“在我告诉你组织真相的第一天。”
他又说对了,苏格兰耸了耸肩:“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说出这个带有一点试探的语句后他看向琴酒,银发男人开着车,神态非常平静,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说道:“我并没有料到你会开枪。”
琴酒研究过诸伏景光的资料,他的档案和他的任务,他确实认为苏格兰在危机时刻有可能会做出极端的举动,但即便是琴酒也无法预知那个举动会是什么。
“我后来看过隐藏摄像头拍下的画面,”他在沉闷的氛围里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选择自杀?”
听到问题的苏格兰沉默了很久,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谈论这样话题,而且也本能地不是很想谈论,但是最终他还是回答了。
“我不能确定莱伊说的话是不是谎言,另一方面我也不知道当时出现的另一个人是谁,”虽然之前犹豫,但是在开口时候,苏格兰的声音倒是非常冷静,“我已经暴露了,在当时最重要的是保证其他人的安全,我不能活着落到组织手里,我不确定组织有没有审讯用的药物。”
“只有基础的,这不是组织研究的方向,”琴酒先是回答了他最后的问题,然后才说道,“我明白了。”
他没再开口,而苏格兰叹了口气:“说真的,摄像头?认真的?”
“朗姆是专业的,”琴酒勾了勾嘴角,语气略带讽刺,“不会因为时间紧迫就放弃现场的布置,否则我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你。”
苏格兰有点诧异地挑眉:“我还以为这件事是你安排的。”
“正常来说应该是我,但你暴露得太突然了,那时候我不在日本。”琴酒回答。
他因此甚至有点怀疑这个暴露的时间点有朗姆的手笔——当时琴酒正在欧洲办事,无论如何也没法赶回来处决卧底,于是任务顺理成章地被交给朗姆,而朗姆对于折腾威士忌的人一向是很有兴致的,不过这只是猜测,当然没有必要告诉苏格兰。
“我还没有见过朗姆,”苏格兰略带好奇地说,“听说他是组织的二把手。”
“他是教育部门的首脑,所以也可以算是二把手,”琴酒并未隐瞒,“所有学员理论上都归他管。”
“理论上?”苏格兰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组织爆炸前的必经之路,管理混乱,”琴酒笑了笑,“但你不用操心这个,你之后只归我管。”
这是早就料到的,苏格兰点点头,回到一开始的话题:“所以,朗姆安排了这一切。”
“差不多,”琴酒应道,“他是管学员的,满脑子都是考核,所以他并不打算只是把你送走,而是要设置一个对学员的考验——不是针对你,是针对那两个。”
这事琴酒之前也说过,景光并不意外,只是微微点头。
“这确实是考验一个卧底的决策力,执行力和应变能力的好机会,”琴酒继续说,“所以计划被通过了,我们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Rye是你的朋友,Burbn更不必说,面对这两个人你应该是安全的。”
所以组织想要他们把他送走,以此来进行考验——比起之前的浮光掠影,这个解释足够详尽了,苏格兰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来:“看起来我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也不算破坏,”琴酒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只要你好好休养,结果是一样的。”
对琴酒本人来说或许还更好。
“当然,”他继续说,“因为计划的偏离,原本的考验显然没能达成,Burbn在整件事当中几乎没有参与,Rye算是做了些事情,然而也很有限,不过。”
琴酒露出了一丝微笑:“你,Sctch,极强的决断力和行动力,牺牲精神,大局意识,还有保密能力,你的毕业报告是一致通过的,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毕业了,Sctch。”
毕业了,而不是淘汰,显然,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苏格兰有些不好意思,但另一方面,他又感觉到了很纯粹的愉悦,那并不是因为某个词汇的变化,而是另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不过,”琴酒继续说,“你也有你的问题,尽管这通常被看作卧底的优秀素养,而且我们会为此向你颁发勋章和奖金,尽管这话由我来说可能会让你发笑,但是Sctch,组织并不提倡——死亡永远都是最后的方案。”
在一段时间之中,车厢里保持着安静,琴酒没有继续说话,苏格兰也没有开口,只有隐约的风声在车子外面呼啸而过。
他们已经远离了市区,驶进山林之中,两旁都是茂密的林木,偶尔还能看到游荡的动物,在医院里生活了将近一个月的诸伏景光恍惚地想,这是个非常美好的春天。
第二十章
“既然我活下来了,”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苏格兰轻声开口,“那么我会像对待第二次生命一样珍惜它的。”
“不错,”琴酒非常满意地说,“好好活着,努力工作。”
惆怅的氛围烟消云散,诸伏景光哭笑不得地问:“组织是不是真的很缺人啊?”
“当然,”琴酒理所当然地回答,“虽然我们有很多卧底可以用,但是卧底不仅会干活还会搞事,每个教官都很忙。”
看得出来,琴酒尤其忙,苏格兰理解地点头:“所以,我的工作是什么?”
他们现在已经离城市越来越远了,几乎已经到了荒郊野岭,景光还挺难想象这里能有什么工作的。
“我们马上就到了。”琴酒说着,转动方向盘,车子拐过一个弯道,眼前算不上意外地出现了一栋别墅。
“这是组织存放档案的地方,”琴酒踩下刹车,“而你的工作,就是管理这些档案。”
这间位于山间的别墅显然是常有人来的,各处都很整洁,家具摆设也都处在不算新但非常干净的状态,苏格兰跟在琴酒身后,只是简单地打量了一下大厅,便直接被带进了正对着客厅的房间。
很显然这是间书房,光看那整墙的书架就能看出来,且这个书房不仅有一层,而是直通顶楼的三层书房,一眼看来,甚至可以说得上一句“壮观”,而那些样式各异,被整齐摆放着的书籍就更是叫人震撼了。
“这些都是先生的藏书,”琴酒简洁地说道,“不过这不是你要看的。”
他走到放在房间中央的书桌边,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抽屉,然后按动里面的机关,顿时书架上的机关开始运作,在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过后,那些装帧精美的书籍全部在书架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样摆满了书架的,样式非常统一的文件夹。
诸伏景光站在书房的门边,仰头看着这些单调的,没有丝毫特色的文件夹们,他的视力很好,甚至能看到最顶层的文件斑驳褪色的外壳。
“这些,”琴酒看向他,用他那仿佛没有感情一般的声音说出了那个听着似乎有点搞笑的名字,“就是夏威夷卧底培训基地成立以来,所有相关成员的档案。”
“总体而言是按照年份排的,”琴酒带着苏格兰走在书房的楼梯上,一边走一边介绍,“位置越上面的年份越靠前。”
他停下脚步,从书架里抽出一份档案递过去:“这是上任苏格兰的档案,她是苏格兰人。”
现任苏格兰打开文件夹,看着上面的文字——都是英文,这并不意外:“……你记住了所有这些档案的位置吗?”
“并不是所有,”琴酒回答,“越上面的部分我记得的越少,因为很多都不会用到了。”
也就是说,下方经常回会使用的部分,他都能记得?苏格兰仍然感到震撼。
“也不是说要记住全部,”琴酒说道,“除了特别关键的之外,有大致的印象,能随时想起来就行,这个工作最重要的不是记忆力,不然也不可能交给我。”
“但总之还是得记,是吧?”苏格兰无奈地笑了笑。
“你有三个月的实习期,”琴酒拿回那本档案放回原位,“在此期间记住最底下那层的档案就行。”
书房里的书架总共被隔出了十个部分,环绕书房而设,档案们也被分类摆放。
靠近门两边的架子上放的是教官的档案,正对着门的三个则属于那些并不担任教官的工作人员(包括了对组织真相一无所知的外围成员),这些架子左面的三个上面是学员的档案,包括了现任学员和已经毕业或者淘汰的,右边的两个则属于任务对象。
“任务对象?”对于最后这个部分苏格兰有点茫然。
“不是所有的,”琴酒解释,“这里存放着那些需要研究的任务对象资料,还有组织的长期合作者,我们毕竟不是,不应该是真的□□,筛选任务对象是保持我们基地性质的重要流程。”
这话很有道理,景光点了点头,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楼梯的尽头,也就是整个书房的最顶层,从这里看下去,有种站在由过去组成的山峦之上的恍惚感。
被放在最顶层的这些文件一看就知道已经历尽沧桑,琴酒伸手从最顶上的位置拿下来一个文件夹,交到苏格兰手上:“这是顶层的所有档案中唯一还活着的成员。”
诸伏景光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所指为何,他拿着文件还没打开,只是看着空白的封面,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追寻了很久的东西突然间没有任何理由地跳到面前,比起惊喜更多的是茫然。
“我说过了,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岗位,Sctch,”琴酒看着他,神情中带着一点笑意,“档案馆是组织最重要的核心之一,最高保密等级,走进它的人就是走进了组织的心脏,同时也理所当然要将自己埋葬在黑暗当中。”
“如果不是你‘死了’,我不会把它交给你,”银发男人语调平和地说,“现在你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苏格兰低下头,打开了这份属于组织bss的档案。
“我想,我现在对这个岗位的重要性有一点了解了,”苏格兰看着琴酒把那份档案放回原位,“但我仍然不太清楚自己具体要做些什么。”
“我是说,等我背完档案之后。”他补充。
“当然,记档案只是这份工作最基础的部分,”琴酒放好档案,开始往下走,“绝不是最重要的——否则我为什么不找记忆大师来呢?”
“坦白说,我也有点疑惑为什么不使用电子设备。”苏格兰跟在他身后。
“还以为你不会问,”琴酒露出一丝笑,“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传统,你知道的,组织成立的时候信息技术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另外一部分是安全性,无论是信息的安全性,还是保存的安全性。”
他一边走,一边从书架上看似随机地抽出文件:“bss对组织的技术能力并不是很放心,至少没有对我放心。”
这话语中的意思让苏格兰愣了一下。
“所以……”诸伏景光茫然地问,“你也对我……很放心吗?”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一层,琴酒一边继续往外抽文件,一边抬眸看了苏格兰一眼,“接下来我会告诉你具体的工作内容。”
琴酒把拿出来的档案都放在书桌上,拿起最上面的那一份打开,在上面快速地写着什么。
“首先是你应该能想到的部分,整理档案内容,”他把那份写完了的档案递给苏格兰,“你自己的档案。”
诸伏景光翻开自己的档案,上面的内容并不算多,简单的几页纸,除了基础的数据信息和大概的生活轨迹之外,还有几次组织的任务内容以及评价,这些部分是手写的,最下方是一行字:“已转业为教官,负责人Gin。”
他注意到这与上方的字迹是一样的。
“并不是每个任务都会被记录,而且多数人的评价有自己的教官负责,你只需要负责抄写,”琴酒进一步的解释道,“有变动的时候即时记录,然后每个月集中更新一次,不算麻烦。”这根本不是这个工作最麻烦的部分。
“这确实让我感到了一些安慰。”苏格兰略显无奈地笑道。
“你当然可以完成的,”琴酒理所当然地说着,示意苏格兰把自己的档案放回柜子,“放在教官的柜子最下方最右侧。”
“第二项工作是登记新人的档案,”他说着打开桌面上的电脑,插入随身的优盘调出几份文档,“这些是CIA塞进来的,我已经整理好了,所以只需要打印。”
“CIA?”景光扫过那些文字,“组织的业务……很广泛吧?”
“你看过就知道了,”琴酒按下打印键,目光落在书架之上,“很多,但最多的就是CIA,我怀疑他们把组织当自己的训练基地。”
“学员和教官的档案一般会写得比较完善,其他的就要自己整理一下,”琴酒站起身,从书桌下的柜子里拿出几个文件夹,把打印出来的档案按顺序放进去,“这些都是很机械的任务,我想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困难,当然也不是这个职位被设立的原因。”
“档案管理员真正的工作,是成为这些被你所记住的档案里的所有人生死的最后一道界限。”
琴酒拿起之前抽出来的那堆档案:“去客厅吧,那里宽敞一点,我把另一边的工作交给Rye了,所以现在我们有很多时间。”
客厅确实很宽敞,现在苏格兰才发现这里摆放着一张作为茶几来说过于高大的桌子,让这场景有一点像会议室,琴酒把档案们在桌上摊开,于是看起来更像了。
“这些是过去二十年来意外死亡的学员和教官。”琴酒笑了笑,“很高兴你没有出现在其中。”
苏格兰无奈地笑了:“我的荣幸。”
他扫视了一下这些档案,随手拿起面前的一份,琴酒的声音很快响起:“这是七年前的事情,死在北美,和组织关系不大,是在休息日去看电影,结果卷进了一场枪战。”
“虽然是个后勤,但很英勇,”他以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道,“他保护了两个孩子。”
“旁边那个就是组织的问题了,发生在十三年前,做任务的时候和队友发生冲突被打死的,当然他的队友已经被处决了,再边上的那个和你有点像,是六年前的事情,认为自己暴露了之后在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掉下楼摔死的,”琴酒慢吞吞地说着,“不过没有三年前食物中毒死掉的那个惨,后来我们要求所有卧底在进来实习之前都要对生物学有基本的了解。”
“呃,”诸伏景光的情绪不可避免地有一点变形,“听起来……不像是我们能解决的。”
“没错,这就是这份工作最重要的部分,”琴酒干脆地说,“看到所有的问题,然后找到你可以解决的。”
“这里面只有两起事件被分类为‘不应该发生的意外’。”琴酒看向苏格兰,示意他从中挑选。
第二十一章
春日的暖阳已经渐渐向西而下,只留下夕阳柔软的辉光,在位于山林间的这间别墅里,琴酒站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灯。
在明亮的灯光之下,苏格兰沉默地着文件,他的速度很快,在快速地扫过每一份档案之后,他首先拿出之前琴酒指出的死于队友的那份档案,然后在另外两份当中犹豫片刻,拿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份。
琴酒看起来很满意:“为什么没有选那个?”
被放弃的那份档案属于一位在某场战斗中当场死亡的教官,苏格兰苦笑了一下:“我想这属于‘可以接受的损耗’。”
“正是如此,”琴酒没有在意他的情绪,他将另外的八份档案放到一边,“在组织里,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绝对不要在不可避免的死亡上耗费太多的精力,现在来看你可以解决的部分,你的方案?”
“我想这只需要对所有人都有一定的了解,”苏格兰先看向前一份档案,“如果了解两位成员的性格,那么事先做出一些准备,或者简单一点,不将他们放在一个任务当中,就都能解决。”
“所以短期内我也不想把波本和莱伊放到一个任务,”琴酒轻声嘀咕,“其实有点浪费,他们——你们之前合作得不错。”
苏格兰叹了口气,感觉今天自己的苦笑有点太多了。
“不过我得说,你的解决办法太温和了,”琴酒没有在搭档的问题上继续,“这个人,”他指向那个杀人者的名字,“他在之前的任务中就表现得过于桀骜和不可控,所以如果当初是我在负责档案馆,我会提前杀死他。”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他不是学员也不是教官,这是个组织收纳的雇佣兵,档案放在‘员工’那一栏里,”他语调平平地说,“如果是前面两个首先还是考虑劝退,死亡是最后的方案。”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但和第一次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味,苏格兰心头一跳,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另一份档案上。
“至于这一个……”他稍显犹豫地说,“我想应该不止她本人,还有在这个事件里的其他人……”
“他们不应该死的,”琴酒非常干脆地肯定了他的想法,“这是失误,而且是……连环的失误。”
苏格兰显然注意到了任务执行者的名字:“朗姆……他没有受到惩罚吗?”
在这样的失误之后,依然能担任组织的二把手?
“所以我说组织很缺人,”琴酒短促地笑了一下,充满了讽刺的意味,“而且他的运气很好……恰好在这次事件中,他立下了另一个功勋。”
“再加上他的家族为组织服务了很多年,”他冷笑着说,“而且通常来说,朗姆还是有点能力的。”
诸伏景光对着档案沉默了一会儿,略显尴尬地说:“说实在的,我不太看得出来。”
琴酒也沉默了:“……我们还是说任务本身吧。”
“这个任务……”苏格兰无奈地说,“风险根本不存在于任务当中,只要执行者想得多一点……根本不会出现伤亡吧。”
“所以这也是你需要关注的,”琴酒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有些尴尬,“任务和执行者之间的匹配度,以及任务计划的合理程度。”
“这不仅关系到执行者本身,还关乎……无辜路人。”他的神情严肃起来,“抛开阿曼达不说,羽田浩司,还有至今失踪的浅香,被牵扯进来的黑田,都和任务本身完全没有关系,而这一切会发生无非是因为朗姆没能选择合适的任务方式。”
“当然,档案馆也没有做到,”琴酒顿了一下,“所以这之后由我接手了。”
然后就一直干到了今天,而且可以想见还要接着干下去,想到这里他就对自己的这位新助理充满了期待。
苏格兰轻轻合上手中的文件:“所以档案馆的工作就是……记住,分析,把关和决策,以及……记录,对吗?”
琴酒微微点头,对他的总结颇为满意:“这就是为什么档案管理员只有一个人,除去信息安全和可信度的问题,分析可以由很多人做,但决策不行,这是一项极其仰赖个人决断能力的工作,哪怕多一个人,决断的效率都会直线下降。”
“当然,这并不是你现在要操心的问题,”他微微一笑,“你只是我的助理,只需要也只能负责记录和分析的部分,在这方面,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苏格兰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琴酒,并未问出那个似乎已经不言而喻的问题:既然只能有一个人,既然自己已经来到这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也许有一天,他会接下这份看似平淡却意义重大的工作?
这似乎是不言而喻的,他还缺乏很多东西,经验,能力,还有最重要的,可信度,但他既然来到这里,如果不出意外,那么这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于是,诸伏景光出口的问题变成了——
“为什么会选择我?”
不是说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但说到底他来到组织才不过短短一年,“死”得极为仓促,在“死前”尚未能窥见组织真相的一斑,这样深重的信任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
琴酒略微沉默,然后叹息似的说:“你为此而死啊,Sctch。”
他确实早就为苏格兰安排好了退路,但也无非是普通的助理工作而已,而如果诸伏景光真的按照朗姆的计划离开,琴酒也并不会硬把人拉回来——缺人归缺人,他还没到bss那种见到一个人才就想往自己碗里划拉的地步。
但谁让诸伏景光把自己“杀死”在那次的事件当中了呢?琴酒就是在那一刻看到了某种可能,与看到莱伊那惊人的狙击能力时类似,尽管他完全不确定可能会不会变成现实,但并不介意为此做点什么。
苏格兰神情微动,正欲说点什么,琴酒再度开口:“此外,bss有一些忠告要对你说。”
“bss?”苏格兰露出了略带诧异的表情,然后迅速地端正神态,“好的。”
“倒也不用这么严肃,”琴酒笑了一下,“也许之后bss会亲自告诉你的,现在只是提前预告。”
“我想你已经完全明白档案馆的意义,来到档案馆就意味着你已经进入组织的核心,组织几乎所有的信息都将会经过你的手,你能影响组织的方方面面,”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有点像是传闻中的机器人,“但你也将是必须游离在组织之外的人。”
“记住,你不是制定任务的人,也不对任何人负责,你唯一要负责的是他们的命,所以,不管你认为任务多么荒谬,多么难以理解,都只要记录它,而不要评判,你唯一可以提出异议的时候就是你意识到有人可能遭遇意外死亡的时候。”
“更进一步地说,除了死亡之外,哪怕是残疾和心理创伤也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琴酒凝视着面前的年轻男人,眼眸平静无波,“这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苏格兰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我没有那么脆弱。”
那双冷淡的眸子当中泛起一丝清浅的笑意:“这么想的人可不是我,你遇上了bss会心软的好时候。”
“那么请转告bss吧,”苏格兰微笑着说,“我很希望有能够亲眼见到他的那天。”
“我还记得你说的是‘生死’,”苏格兰说,“所以,除了生命,还有死亡吗?”
在他的手下,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鱼正在缓慢地死去,诸伏景光其实也有点好奇这间别墅里的食物都是怎么送来的,走进厨房看到一缸活鱼的时候他着实有点惊讶。
在完成了简单的“岗前培训”之后已经到了晚餐时间,景光自告奋勇地揽下做饭的任务,让他意外的是琴酒也跟进了厨房,不过后者只是走到了一旁的酒柜边上选酒。
听到苏格兰的问话,银发男人收回看向酒柜的目光,回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应声:“哦。”
“关于这个,”他懒洋洋地说,“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们总是要杀人的。”
诸伏景光切着鱼片:“这也是‘损耗’吗?”
“这是任务,”琴酒继续在各种酒当中犹豫,“既然组织存在,总要有点价值,而现在搞培训的价值已经没法让人满意了,科研那边又总是在烧钱。”
“所以……”苏格兰思索着说,“类似于……黑手套?”
“这么理解也行,”琴酒点头,略带犹豫地抽出一瓶酒,“每个季度bss会整理这类任务,由我负责安排,我记得你也做过?”
苏格兰刀锋不停:“是的。”
那是他取得代号的任务,说实在的,当时的诸伏景光并不感到惊讶,虽然不能说是接受良好,但在行动上并没有什么犹豫,反倒是现在,在知道了这一切的当下,他有种怅然的感觉。
“别担心,安排给学员的任务对象一般都是选择过的,”琴酒拿出两瓶威士忌比对了一会儿,然后把其中一瓶放回去,“我们总得注意你这种学员的心理健康。”
“这算是作为老师的爱吗?”苏格兰笑了笑,把切好的鱼肉装盘,“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职业,我想我们的心理素质应该也不必担心。”
“这算是……”琴酒拿着两瓶酒走过来——这个厨房真的很大,“培训基地的底线吧。”
他用左手拎着两个酒瓶,右手顺便把装着生鱼片的盘子拿起来:“虽然我们基地的底线已经够低了,但总不能没有。”
诸伏景光看着他带着酒和菜盘子走向餐厅,总觉得这场景有些不真实。
第二十二章
与宽大的客厅和厨房相比,别墅的餐厅出乎意料的小——基本上只能放下一张不大的方桌和四把椅子,若是有第五个人要在此进食,恐怕就不得不贴墙站着了。
不过,考虑到这个别墅的用处,似乎也不太可能同时有五个人在这里吃饭,四把椅子都是多余,反倒是厨房的大小比较特别。
时间匆忙,苏格兰没做什么复杂的食物,但他的手艺确实不错,比威士忌还更胜一筹,让人怀疑此人是不是有什么厨师的副业。
至少是不用担心他一个人住着时的吃饭问题了,食材方面组织的后勤一向是有保障的。同样曾经独自在这里住过好几个月的琴酒心情略微有点复杂地想。
在用餐完毕之后,琴酒拿起自己刚才调好的酒递给苏格兰。
“银色子弹。”他简短地说。
苏格兰一愣:“……是我想的那样吗?”
虽然对鸡尾酒称不上特别了解,但既然成了苏格兰威士忌,他当然还是研究过这种酒的,自然,也包括相关的鸡尾酒配方,因此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反应颇为迅速——但又有点希望自己不要这么迅速。
“Gin和Sctch,”琴酒微笑,“庆祝你上岗。”
苏格兰看看酒,又看看琴酒,默默地接过酒杯。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酒,”琴酒说,“所以选了有纪念意义的。”
他看起来平静而坦然,以至于苏格兰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但组织是个拿酒做代号的组织,这种事情其实还……挺常见的。
“你知道吗,”诸伏景光轻柔而无奈地说,“你这样看起来很像是……职场性骚扰。”
琴酒愣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在所有针对我的控诉中,这可真算是……相当温和的指控。”
“说不定我真的有那个意思呢?”他玩笑般地说,“但是,你知道的,这其实是那颗子弹。”
苏格兰当然知道,如果不是那颗银色子弹,他现在不可能坐在这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倒确实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一杯酒。
诸伏景光看着杯中的液体,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怅然,然后他举起酒杯,小口地饮下杯中酒。
“我大概是没法体会喝酒乐趣的。”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要说讨厌自然也说不上,但诸伏景光对酒并没有什么研究,仅仅是作为特殊的饮料看待而已——但即便如此,这杯被称作“银色子弹”的,对他而言如此特殊的鸡尾酒,大概仍然会变成他印象深刻的存在吧。
琴酒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我在厨房里放了很多好酒。”
“那些都是你的?”苏格兰一愣。
那个酒柜实在不算小,要收集那么多酒,想必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琴酒点点头,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也喝了口,然后慢悠悠地说:“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只有我一个人享受了。”
看来和很多因为加入组织被迫与酒为伴的人不同,琴酒确实很喜欢喝酒,这听起来一点也不意外,既然此人几乎就是组织的化身,那么他当然应该与组织的形象完全契合——不过也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要和组织的形象契合,他才会变成这样。
“你的奖金,”琴酒放下酒杯,“是以抚恤金的名义交给你哥哥,还是我们为你开一个账户?”
“后者的话,我们本来就是要给你发工资的,所以这个账户很快能开,钱也马上就能到账,”他平静地陈述道,“如果是前者,大概要等一段时间,和日本那边的奖金一起发,他们应该会交给你哥哥的,但是那个效率你也知道,时间上很难说。”
“谈论自己的抚恤金,还真是新奇的体验啊,”苏格兰轻叹,“时间上倒没有什么,但是既然能让哥哥知道我没有死,那就不要用抚恤金让他伤心了吧。”
“好,”琴酒点头,“账户开好了我会通知你,至于其他的奖励……既然你选择了加入组织,那么在日本那边的升职应该是没有了,不过功劳还是可以记上,组织其实也可以给你发奖章不过那没什么用,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可以也换成奖金。”
苏格兰被这一串话搞得有点晕:“奖章?”
“优秀学员的奖章,”琴酒解释,“没用,最好拿来换钱。”
“组织还真是……很认真地在进行教学啊,”苏格兰忍不住笑了,“怎么会没用呢,奖章都是成绩的证明吧?”
“卧底要成绩证明给谁看呢?”琴酒挑眉,“你总不能拿着奖章去应聘下一家卧底。”
苏格兰哭笑不得:“我们来组织也不是为了……将来更好找工作吧?”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再说起自己来到组织的目的,那种在知道组织真相之后就一直萦绕不去的抑郁感好像已经消失了,并不是不知道欺骗仍然存在,只是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或许仍然是个谎言,但至少是个盛大的,认真的谎言,就算它不合时宜,但起码不是什么玩笑。
所以那一切牺牲和挣扎,也总算不显得那么可笑。
“你说我会发笑,Gin,”苏格兰看着琴酒,轻声说,“但我不会笑的,这一切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不是吗?如果没有求生,又何来赴死呢?”
琴酒怔了怔,似乎一时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然后他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别把这个岗位想得太好啊,Sctch。”
用餐后天色已晚,于是琴酒决定干脆在别墅里留宿,他每个月都会回这里一次,因此早有常用的卧室,倒是苏格兰第一次来自己未来的常驻地,对这里并不熟悉。
琴酒带人上了二楼,推开一扇房门:“你住这里。”
诸伏景光看着这明显被收拾过的房间愣了愣:“这里……会有人打扫吗?”
“不,”琴酒干脆地说,“地方太重要,轻易不会让人进来的,这里大概是伏特加收拾的,食材也应该是他放进来的。”
苏格兰大为震撼,在这短短的一句话之间,伏特加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进化为了家养小精灵——巨型版。
琴酒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补充道:“他平时不负责这个,是我让他收拾一下,之后来送东西的应该是龙舌兰。”
龙舌兰这人景光也是听说过的,比起琴酒,这位组织高层的存在感并不强,很多人都说不清他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地位不低,而送东西这样的小事竟然都劳动这样一位高层,可见档案馆的分量确实非同一般,不过,此时的苏格兰更在意琴酒的话语间透露出的另一件事。
“你让他收拾的?”他看向琴酒,这个人就这么确信自己会选择这个工作?
“我第二次见你的那天晚上就把岗位申请书写了,”琴酒对他微笑,“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点信心的。”
“这可让我压力很大啊……”苏格兰这样说着,神情却显得跃跃欲试,“我很期待。”
既然来了档案馆,美国那边的任务又不急,琴酒就干脆把这个月要整理上去的档案拿出来先写了,顺便也带着自己的新助理过了一遍流程,之后才离开。这个过程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没遇到什么困难,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苏格兰都是个前线人员,但是不出琴酒意料的,他的文书工作能力也相当出色,而且看得出来对此没有什么排斥。
bss的眼光总是好的,琴酒不得不承认。
同样能证明这一点的还有刚把任务报告发过来的莱伊,琴酒对他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放心的(不是指能力,是指对组织任务的上心程度),不过从威士忌发来的消息来看,赤井先生起码现在还是相当敬业的,送回FBI确实有点浪费。
那就多留一留吧,也算是弥补一下他老爹这些年来吞掉的经费,琴酒这么想着,给新搭档发消息让他回日本见面。
组织虽然成立于夏威夷,而且至今都在那里有基地,但目前来说真正的核心还是在日本,这倒不是因为bss有什么思乡情怀——乌丸莲耶对故乡根本就没有情怀——而是多方博弈的结果,换句话说,因为日本政府……嗯。
也是因此,组织在这地方虽然不能说是横行无忌,但也相当嚣张,相应的事情也就特别多,因此哪怕琴酒一年到头满世界跑,倒也有加起来起码两三个月时间会住在日本,所以少见的,他在这里有固定的住所。
当然也并不是很固定,琴酒毕竟是要经常面对危险的,组织的后勤每年都会为他换不同的住处,按照琴酒的喜好装修好,后者只需要拎包入住——不得不说,虽然组织问题很多,但是在凡是能用金钱解决的事情上,都做得非常到位。
今年又是新的一年,因此不出意外的琴酒也有了新的住处,他按照龙舌兰发来的消息找到了地方,是间不太显眼的公寓,其实不太符合琴酒的习惯,但也可以接受。
他开车进入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位停好,在下车的时候突然一愣。
琴酒并不是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人,对于组织的大部分成员,他其实只能记住档案的前几行,不过巧的是,就在昨天,为了给苏格兰讲清楚档案的填写规律,他刚拿某个对方很熟悉的档案作为例子讲解过,因此也就记住了这辆此人常用的车子。
但他应该不住在这里,琴酒回忆档案上的住址:巧合,还是说……
“Gin?”有人出声。
琴酒转身对上面露微笑的波本,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威士忌的量实在有点超标了。
第二十三章
“你来这里做什么?”波本走上前,看起来神态自若。
琴酒也很平静:“我住这里。”
安室透露出惊讶的表情,对于熟悉他的人而言,这神情多少有些做作:“是吗?没在这里见过啊。”
他一边状似随意地说着,一边内心快速地思考起来。
波本刚从美国回到日本还没有三天,这里也并不是降谷零的住所,而是组织为了任务给他安排的临时住处,因为对这地方不熟,他原本并没有在这里常住的意思。
不过,如果琴酒也在这里的话……
“我刚搬来,”琴酒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坦率,他上下打量着金发男人,似乎在思索什么,“你要出门?”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才刚搬来,”波本微笑着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有你一个人吗?”
“这不是正好吗?”琴酒冷笑了一声,同样答非所问,“别忘了你还在考察期。”
波本确实有任务要出门,于是在谜语人对话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而琴酒上到了公寓顶层。
他推开房门,粗略地扫过一遍,这间公寓的房屋面积不小,内部的构造依然很符合他自己的喜好,配合了这么多年,这方面龙舌兰倒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琴酒换了身衣服,回到书房继续办公。
事情还是很多,但好在没有急事了,接下来不必再像赶时间一样跑,琴酒粗略地做了一下规划,然后想起在楼下遇到的那位学员,于是顺手查了查这栋公寓。
倒也不算意外,公寓确实是组织的产业,琴酒查了下组织的账单,发现正好是去年年底买的,看起来是发现预算花不完紧急买楼烧预算,买下来之后就连着大肆装修,上个月刚重新开张。
这也就意味着公寓里现在没有什么人,琴酒一查入住名单,发现总共不到十个人里有一大半是组织各方面的员工,说这地方是员工宿舍也没什么问题。
他顿时开始怀疑龙舌兰把自己放在这里是想要自己看着这地方防止出事,就是不知道是为了防止有人泄露组织机密给卧底,还是防止有人把无辜的路人住客拖下水。
……更大的可能是两者兼具,所以既然已经快变成员工宿舍了又为什么要对外营业,组织又不缺这点钱,龙舌兰这人赚钱赚魔怔了吧。
既然都看到这里了,琴酒便接着往下查,已经入住的这几个组织成员成分相当丰富,波本这样的学员就不说了,暴力部门的员工也属正常,但是竟然还有搞金融的后勤,以及某个科研人员和她三岁大的小儿子……这真的是员工宿舍吧,组织的招聘启事上怎么没写还包吃住呢。
琴酒越看越无语,干脆拿起手机给龙舌兰发了个问号,没多久对方就把电话打来了。
“失策了,”对面的声音无比真诚,“本来是想对外营业的,但是人家刚加入组织没地方住啊,我一看这里不是刚好有楼空着吗,就让人住进来了,那既然都住人了,再有人有需要的时候就不好拒绝了……是是是我
知道科研部门有地方住,
??[,
住研究所也不太方便嘛,这里还可以派保姆过来照顾小孩,你知道组织对科研人员的福利一向是很好的……”
“听起来我就是那个照顾小孩的保姆。”琴酒一手按着额头说。
“哈哈哈,”龙舌兰被逗笑了,“那你确实很有照顾小孩的经验,是吧?”
琴酒嗤笑:“如果用照顾那个小孩的经验来照顾他,组织的科研人员大概明天就会叛逃了。”
龙舌兰不禁笑得更大声了:“怎么会呢哈哈哈哈……咳,”他隔空感觉到了来自琴酒的冷气,很快地收敛了一下表情,“总之就是这么回事,然后对外营业的招牌也是早就挂好的,现在撤掉实在浪费,我就保留了。”
抠门大概是搞财政的优秀素养,琴酒不打算在这方面和龙舌兰多说,他继续问:“那波本呢?他并不是没地方住吧。”
“波本是另一种情况,”龙舌兰很快地说,“他在这有个任务所以贝尔摩德让我给他安排个临时的住处,住几天就走的,我也不想安排个学员住这啊,多不方便,他还是个公安,说不定会喊人过来查……”
“贝尔摩德?”琴酒打断了他,“波本不归她管。”
“那我也不知道,”龙舌兰无辜地说,“她和威士忌关系好吧,威士忌回美国了嘛。”
如果是威士忌的意思倒是说得通,不过贝尔摩德这么乐意趟这摊浑水……算了,那女人乐得玩。
琴酒不想再在这上面思考下去,和龙舌兰道别之后挂了电话,勉强接下了这个还不算烂的摊子,反正他在日本的时间不长,住在这里的时间就更短,顺便看着点并不会影响什么。
这样决定之后琴酒就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了,毕竟只是个刚开放的公寓,虽然成分复杂了点,但距离出事还远得很,唯一需要注意的也就是……
三个小时后,听到门铃响起来的琴酒打开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唯一的意外。
抓住一切机会的敏锐和毫无畏惧的果断,还有对自己人物形象的选择和塑造,波本确实是个非常出色的卧底,如果被他找上门的不是自己,琴酒会很欣赏他的。
不过现在嘛……他真的没有兴趣替朗姆或者贝尔摩德加班。
琴酒对着拎着水果笑眯眯的波本沉默几秒钟,做出了决定。
降谷零在结束任务回住处的十几分钟之内决定了自己的目标。
琴酒的住处在组织里一直是个秘密——或者应该说,在大多数人看来,琴酒根本就没有住处,他应该是那种满世界乱飞的出差狂魔,一年四季都住在旅馆里。
当然,也有人认为琴酒在世界各地都有安全屋,这能很好地解释此人为什么如此神出鬼没,好像在任何地方都能插上一脚。
因此,当从琴酒口中得到“住在这里”的回答时,波本并不是不惊讶的,公寓楼实在是个完全不“琴酒”的住处,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既没有安全感,也很难隐藏什么,而且“大隐隐于市”的风格完
全不适合琴酒,他是个存在感过强的人,只要在一个地方住上三天,连隔壁夫人三岁的孩子都能记住那个“黑衣服的男人”
。
比较可能的情况是,像他自己一样,琴酒也是为了某个任务在这里短期居住的,这从道理上说得通,不过,能让琴酒做出这种不符合形象的行为的任务,自然也就很有追究的必要了。
降谷零并不会因为环绕在琴酒身上的众多传言而退缩,相反,因为琴酒有这样特殊的地位,他意识到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尽管贝尔摩德的地位也很不凡,但能接触到组织核心的机会,当然是越多越好。
所以他在路上顺便买了一篮子水果,然后拿捏了一下波本的性格,从管理员那里问到了对方的门牌号之后,按响了琴酒的门铃。
门很快打开了,波本熟练地露出微笑:“嗨。”
琴酒站在他面前,看起来和之前见面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脱去了从不离身的风衣和帽子,让他看起来少了一点森冷的气息。
但他的神情依然很不耐:“干什么。”
波本抬了抬拿着水果的手:“来拜访我的新邻居。”
琴酒皱起眉看向他,就在波本做好了他下一秒就把门关上的准备时,银发男人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好啊,”琴酒说着,让开了玄关的路,“进来吧。”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发展让波本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地反应过来,道了声“那就打扰了”,然后跟在琴酒身后进了房间。
接下来,安室透被按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琴酒在厨房来来回回地烧水泡茶切水果,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异次元。
琴酒的住所,起码从表面上来看,倒是很符合琴酒的形象,干净简洁,除了必要的用具之外一律没有,所有家具都是线条简洁的基础款,看得出来质量很好,颜色不是黑白就是银白的金属色,总之,东西是好的,就是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不过,当琴酒把切好的果盘放到茶几上之后,哪怕那水果盘子也是素白的基础款,但也无论如何不能说是没有人气了。
琴酒,是会把苹果切成兔子的人吗!安室透瞳孔地震,怀疑自己上当了,眼前这个琴酒可能是贝尔摩德假扮的也说不定。
他狐疑的眼神往银发男人身上扫过去,后者冷淡地抬起眼:“不吃吗?”
“啊,”安室拿起一个兔子苹果,一边咬着兔子耳朵,一边继续狐疑地盯着琴酒,“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切的时候吃过了。”琴酒平淡地说。
太诡异了,安室透的脑海里浮现出琴酒切下一块苹果的边角料放到嘴里的画面——太诡异了!他努力地驱散自己脑子里的诡异画面,一边观察琴酒一边问道:“所以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应该不是贝尔摩德,他在心里作出了判断,贝尔摩德的易容技术一流,但那只能改变外貌,很难改变身材,她和琴酒的身形差距太大了,而眼前的男人只穿着单衣,完全没有用道具改变身形的余地——除非是另一个和琴酒身材很像的男人,但那种情况就更离奇了,可能性不大。
琴酒有点疑惑地看向波本,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在这里……住着?”
安室透眨了眨眼,顿时又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就只是住着?”
“不然呢?”琴酒有点不耐地皱眉,“你拜访完了吗?”言下之意当然是“你可以走人了”。
他摆出这种粗暴的态度,波本反而感觉一切正常了,他很快地露出微笑:“感谢您的招待,那么我就告辞了。”
在起身鞠躬的同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期待您的回访。”
而琴酒轻笑了一声:“好啊。”!
第二十四章
波本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脑内复盘着这场短暂的拜访。
虽然有点被惊吓到,但降谷零愉快地认为,自己对琴酒的拜访收获不小。
最大的收获是,这里好像真的是琴酒,起码在一段时间之内的,固定住所。
暂且不说房间的布置——虽然人坐在客厅没动,但并不妨碍降谷在有限的空间里进行观察,确定这屋子完全是以长期居住的格局布置的——就说琴酒的态度,既然他接受了来自“邻居”的赠礼,和日后再见的邀约,那显然没有很快就走的意思,甚至即便是在波本展现出了明显的探究欲望之后,他都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既然如此,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毕竟琴酒无疑是组织当中的重要人物,既然找到了他相对固定的据点,那么从他身上挖掘出组织的秘密也就显得不再遥不可及——当然,琴酒既然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坦然,那很可能这里并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但降谷零并不担心,这无非是他和琴酒之间一场关于时间和缜密程度的博弈,而他很有耐心。
而除了这最关键的一点之外,同样不容忽视的,是琴酒的……状态。
波本当然没见过工作时间之外的琴酒,他也不清楚琴酒平常对同事是个什么态度(他们为数不多的见面基本上都是剑拔弩张),不过他今天见到的琴酒显然和之前大有不同,这不同显然不是因为波本自己,那么只能是源于所处的环境。
也许即便是琴酒这样的人,在日常的环境里,也不会随时保持着“我要杀了你”的状态吧?
虽然见面的时候被惊到了,但这时候一想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才怪啊!怎么琴酒其实是个日常派吗?他真的不是打算过几个月就把这栋楼给炸了吗?降谷零倒不是对黑衣组织的成员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毕竟他刚见过很会享受生活的贝尔摩德——但是琴酒……琴酒总归是,不太一样的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降谷零的思绪停顿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琴酒不一样,因为他的气质,他的工作,他在组织里的多种传言,还是那种近于符号化的存在感,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现在可不是研究琴酒存在感的时候。
但是总之,既然无意间窥探到了琴酒的另一面(存疑),那么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寻找机会也是应有之义,如果万一能找到什么琴酒的弱点,那就是赚到。
当然,降谷零的思维也没有局限在琴酒身上,在确认了琴酒会在一段时间内住在这里之后,他立刻就联想到了这间公寓的性质。
波本自己住在这里是组织的安排,而琴酒会出现很大可能也与组织有关,那么这间开业不久的公寓和组织有联系的概率顿时大大上升了。
想到这里,降谷零顿时一改自己之前任务做完就走的想法,决定之后也要找机会继续就在这里,并且马上给下属发了消息,让他查一查这家公寓的所有人。
只不过是短短的几十分钟就得到了这么多新消息,让
波本从一个月前就一直沉郁的心情都稍有缓解,他坐在电脑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告诫自己要维持冷静和耐心,毕竟……一切的代价已经足够大了。
就在波本进行着自己的布局之时,在同一间公寓里,琴酒——刚刚检查完房间确定波本没有大脑宕机给他按什么窃听器的琴酒——也做出了决定。
他决定开始摆烂。
众所周知,琴酒是组织的全职员工,他的工作时间是007,可以说每天从睁眼就开始工作一直工作到闭眼,有些时候闭眼之后还在工作,他对这种生活并没有什么怨言,甚至很享受,但这并不代表琴酒喜欢所有的工作。
如果仔细观察琴酒的任务表,和他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作出的任务选择,就会发现,琴酒其实,真的,很不喜欢当教官。
这里的教官是狭义的教官,专指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琴酒虽然也有这个部门的兼职,但基本上都是bss硬塞的,也许有人会享受那种欺骗和培育一无所知的学员的感觉,但绝不包括琴酒。
事实上,众所周知的,琴酒甚至不喜欢和人接触,就更别提花费很长时间去观察和培养某个人,甚或享受其间的爱恨了。
但教育部门是组织的核心部门,理论上一切都要为之让步,也就是说,既然波本撞到了他面前,那么理论上琴酒应该以作为教官的职业素养来面对他。
换句话说,他不仅得继续忍受来自优秀学员的试探,还得在这个过程中观察他,反向试探他,并且在方方面面演他。
有鉴于琴酒所塑造的形象,他如果要演其实也不难,既然是个多疑到神经质的人,那么他就没必要像某些人一样去演什么“逐渐信任透露情报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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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in?_[(”
苏格兰惊讶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事吗?”
“工作顺利吗?”琴酒合上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起身从书房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那盘波本根本没怎么
吃的水果。
苏格兰听起来更惊讶了:“挺好的……?我开始,呃,背档案了,还算顺利。”
坐在书房的男人犹豫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的档案,他是按照顺序看的,才刚开始看第一个架子,这工作倒是不难,但如果琴酒想要检查什么成果的话……
“那就好,”琴酒语气轻松地说,“慢慢看,别光急着背,组织有趣的故事可多了……问你个事。”
看样子不是谈工作的,苏格兰松了口气,点头应道:“什么?”
“你应该知道波本喜欢喝什么酒吧?”那头的琴酒问道。
苏格兰的脑袋上浮起一个问号:“啊?”
“我是问,波本喜欢喝什么酒。”琴酒很有耐心地重复。
苏格兰一头雾水,但还是想了想:“zer他……如果有什么喜好的话,大概是日本酒吧,你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琴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低声自语了一句“这可有点麻烦……”,然后很快地说道:“帮我个忙,苏格兰,去一下厨房。”
提到厨房,苏格兰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应了声,拿着无线固话站起身来,离开书房,在走进厨房之后很自然地走向了酒柜:“我到了。”
“酒柜第三排的第五个格子,”像是完全知道他的举动一般,琴酒开口道,“是一瓶波本威士忌,明天龙舌兰给你送日用品的时候,记得让他带给我。”
苏格兰拿起那瓶酒看了看,略带调侃地说:“我想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自己代号的酒。”
“我没收藏清酒,”琴酒显然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在组织里,一般来说,自己代号的酒是最保险的。”
“所以,你又见到zer了?”苏格兰好奇地问。
“也许是巧合,”琴酒略显无奈地说,“他现在和我住在一个公寓。”
这倒真是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诸伏景光立刻就明白了琴酒的无奈从何而来,他可太了解自己幼驯染的行事风格了,这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降谷零如果不试图挖掘什么那就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这瓶酒……”他又一次看向手中的酒。
“他送了我一篮子水果,”琴酒看着面前的果盘,“当上司的,回礼总该更有价值一点。”
苏格兰轻声失笑:“我想他不会感谢你的。”
“那可真是万幸。”琴酒也笑了。
结束和助理的通话之后,琴酒起身拿起桌上的果盘走回书房,他把果盘放在手边,重新打开电脑,然后一边吃着波本带来的水果,一边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工作。
也许这个邻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十五章
第一天一大早,琴酒去机场接到了莱伊。
所以说他最近的威士忌含量真的太高了。
虽然并没有事先通知,但在机场见到上司的莱伊看起来完全不惊讶,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又要赶场子?”
他也是被琴酒搞出了惯性思维,本能地就觉得这人不可能闲下来,既然出现必然是为了新任务,所以当看到银发男人摇头的时候,那份惊讶并不作假。
琴酒神情平淡:“组织给你安排了新的住处。”
所以他是来接人的?莱伊更惊讶了,万万没想到这位上司还有这么好心的一面,他露出了微妙的笑来:“那还真是多谢了。”
不知道组织是钱多得没地烧,还是监控欲望爆表,但凡有了代号的成员统统提供住所,而且不住不行,除了没有宿管查寝之外,简直像是死盯着学生的住宿制学校。组织安排的居所比较随机,但一般来说不会是独居,莱伊原本的室友正是苏格兰,伴随着后者的暴露那个安全屋也就废掉了,莱伊在组织基地睡了几天,之后就被琴酒拉去了美国,所以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
但这也就是发个消息就能解决的事情,竟然劳动琴酒过来接人,还是让人,呃,受宠若惊。
“不用谢。”琴酒非常坦然地回答,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好心来接下属的完美上司,然后他示意莱伊上驾驶座:“开车。”
莱伊照做了,有点迷惑地启动车辆:“不告诉我地址吗?”
琴酒没回答他,从手边的电脑包里拿出几张纸来:“关于你发回来的任务报告,我有几个问题……前面左转。”
“……好的。”莱伊开着车,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这些不能到地方再问吗?”
“不能,”琴酒说,“第一个问题,你在上午九点出发,为什么十点才到地方?我记得组织基地到任务地点只有一十分钟路程。”
“那天路上堵车了,有个连环车祸,”莱伊非常坦然地说,“你可以去查新闻。”
虽然他确实趁着车祸时间在车上开了个短会。
“你可以走过去,”琴酒毫无同情之心地说,“右转。”
“好的,”莱伊说,“下次我会把车子留在路上自己走过去的。”
“损失你自己承担,”琴酒冷笑,“下一个问题,……”
从机场出来总共四十分钟的车程,赤井秀一就经历了足足四十分钟的审问,琴酒的问题又密又细,他还得顺着转向指令开车,如果不是他确实没有在那几个任务中耍任何手段,而且本人记忆力非常出色,恐怕有一半的问题都没法正常回答。
这倒是怪不得琴酒那么放心地把这些任务交给一个新人,他恐怕对这种处理早有准备,但凡莱伊在这个过程中露出任何破绽,他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还让被审问的人开车,琴酒就这么有把握,万一他真的有什么问题,不会就此做点什么吗?
“停车。”琴酒说
。
莱伊反应很迅速,他靠边停车,看向副驾的上司,微笑道:“我通过了?”
“”
莱伊趁机观察副驾,然后明白了琴酒的信心从何而来——这辆保时捷的副驾竟然也有刹车,琴酒的车子还真是被改造得……种类齐全。
而放好报告的琴酒从电脑包的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扔到司机怀里:“下车。”
莱伊拿起钥匙看了眼,没有动:“到地方了?”
琴酒有点敷衍地指了下边上的楼房,在他的警告之下,龙舌兰到底没干出把莱伊也扔进同一个公寓的离谱事来:“206号房,明天早上基地里见。”
“能休息一天?”莱伊半是调侃半是真的惊讶,“你可真体贴。”
琴酒冷笑:“好啊,那我等下把任务发给你,你今天把计划写了。”
“可真是一点不留情啊,”莱伊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耸了耸肩,笑道,“何必发给我呢,这都到地方了,不进去坐坐?”
他完全是随口邀约,但出乎意料的,琴酒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拎起了边上的电脑包:“走。”
啊,我为什么要邀请上司来自己屋里呢?
莱伊对着电脑深沉地思索着。
他甚至都没机会去洗个澡,刚把东西放下就被琴酒压着开始写计划,说真的,这所谓的任务计划难道不是要交给他边上这位上司本人的吗,他直接口述不行吗,何必还得写下来啊?
琴酒从电脑前移开目光看过来:“写完了?”
“没,”莱伊大无畏地看向他,“我只是觉得,如果不需要存档的话,好像没有必要把任务计划都写下来。”
“你打算口述?”琴酒毫无障碍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并且露出冷笑,“除非你能记住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
“我不介意使用录音笔。”莱伊真诚地说。
“我介意。”琴酒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前,“快写,不要让我陪你加班。”
“这本来是个假期吗?”莱伊目露惊讶。
“现在不是了。”琴酒对着电脑冷笑。
好吧,赤井秀一耸了耸肩,继续打字,其实只要写习惯了,做个任务计划并不难,而且有助于分析任务内容,实在遇到问题还能借机询问上司,不考虑个人喜好的话,这应该算他赚到。
就是不知道琴酒是真的有培养他的打算,还是太需要一个好用的工具人了……
他们相对着办公,实在有点企业格子间的意味,虽然莱伊仍然不知道琴酒在处理什么,在他见到琴酒的每一个时刻对方好像都在工作,让人很怀疑他的人生是不是就只有工作。
这可不好啊,卧底先生懒洋洋地想,我以后的生活岂不也会这么无聊?
……而且他总觉得,应该也没有到那个地步吧。
琴酒在几个小时之后验收了那份任务计划,银发男人沉吟着点头,然后说道:
“可以了,
明天见。”
“现在走吗?”莱伊看着他几乎没有停顿地开始收拾东西,
“已经是午餐时间了。”
琴酒莫名地感觉这个场景有点熟悉,他顿了顿:“你会做饭?”
“这个,我可以叫外卖?”大概没想到话题跳跃得这么快,莱伊显得有点心虚。
而琴酒反而觉得世界正常了,要是又来一个做饭高手,他会怀疑组织的进入机制是否有什么变化:“不用,我走了。”
话题这么一拐,莱伊顿时也没了再多说的心思——说到底他现在是真的身心俱疲,快点送走上司好好休息才是应有之义。
但琴酒离开之后赤井秀一还是强撑着先检查了一遍整个房间,这花费了他不少时间,组织大概是真的很有钱,想想吧,每个代号成员都要安排住所,就算有不少人是合住,但也还有不少人有不止一个住处,这样一算,光是房产就是相当大的一笔资产。
莱伊倒是不意外琴酒不住在这里,赤井也不会真的以为琴酒的这个“搭档”和他之前的“搭档”是一回事,不过虽然只有一个人住,但屋子的大小和过去倒是没多少区别。
也许琴酒只是放弃了自己的那一半居住权。
房间里不出意料地放着摄像头与窃听器,赤井拆掉了大部分,留下了几个足够隐蔽的,记住位置,并且状似无意地留下记号。
然后他终于有了空闲可以洗去一路的风尘,在拿着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赤井秀一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要不把头发剪了”的念头,在这样的奔忙之下长发实在是不怎么方便,然后他又想到琴酒,对方的头发比自己还要长得多,而且完全的柔顺且健康,足以去拍洗发水广告。
于是赤井又把那个念头打消了,虽然只是单方面的胡思乱想,但如果因此剪掉长发的话,总觉得有种输了的感觉。
洗完澡之后他还是点了外卖,虽然对琴酒的话有些在意,但是说到底,即便他想要自己做饭,这里也没有食材——或许真的应该学着做点什么?他记得明美……糟糕,明美。
赤井秀一的思绪一拐,这段时间他完全没有和明美联系过,这倒也还好,在被琴酒拉去美国之前他给明美发过消息,相信对方会明白的,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问题的关键是,这不是个突发的任务,这会是今后的常态,而且是他绝不会放弃的常态。
而明美……或许已经到了是他不能将她牵扯进来的时候,或许……他应该想办法去见一见她妹妹,那位在组织里地位非凡的小小姐。
但他可没有太多时间,莱伊略显烦躁地叹了口气,不用想他都能知道琴酒一定把他的日程塞得极满,而且,虽然他并不了解对方在做什么,但从雪莉的地位来看,她的工作想必也并不清闲,要和她见面实在不算容易。
还是只能联系明美,他拿出手机,然后又收起来,决定这次应该当面说清楚。
看样子这个短暂的“假期”并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
第二十六章
琴酒回到住处的时候看到门口放着个不大的纸盒子,从包装上来看,非常像上门的炸药。
他走上前单手把纸盒拿起来,盒子侧面贴了张纸条,上面是龙舌兰龙飞凤舞的字:“别把我当快递员了!!”
琴酒毫不在意地把纸条扯下来,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匕首划开盒子,把酒从里面取出来。
快递员龙舌兰办事足够细心,这瓶波本酒被包装得很好,没有一点磕碰,琴酒把酒瓶拿到手上,满意地观察了一会儿,干脆没进屋,直接转身下楼。
波本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人。
“回礼。”琴酒把酒塞进他怀里,然后直接走了进去。
因为太过惊讶,波本没来得及拦住他,琴酒像是进自己家一样长驱直入,走到客厅的时候顿了一下:“哦,你在吃饭。”
“显然,现在是饭点,”波本跟在后面赶上他,语气略带嘲讽,“你是故意的吗?”
“我说过要来回访的,”琴酒看了他一眼,又去看桌面,“你自己做的?”
“是,”波本感觉到了轻微的头痛,“你可以选个合适的时间,而不是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上门。”这家伙是没有人类的生理需求吗,哪有人会选这种时候拜访邻居啊?而且带的礼物还是……呃,组织里送自己代号的酒应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吧?
刚被贝尔摩德科普了一大堆组织成员拿酒玩的“小游戏”的波本有点混乱。
“哦,”琴酒终于看向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不太了解这种事情。”
出于本能,波本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琴酒的态度看起来可不是很像在试探或者挑衅,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更加的……平和。
“我想你也不会了解的,”他试探性地说,“你以前没正常和人相处过吧?”
“怎么才算是正常呢?”琴酒反问,“我觉得我以前的人际交往也很正常。”
现在波本确信了,琴酒如果不是心情特别好,就是确实在用一种非同以往的态度来面对他,他不是很明白这态度是从何而来的,但现在暂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金发男人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笑容:“如果要论和死人的交往,那你确实是很有经验。”
琴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笑:“你应该不想成为我人际交往的下一个范本吧?”
“说不定我真的想呢?”被蕴含着杀意的眼神注视着,波本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要留下来吃饭吗,Gin?”
波本又盛了一碗饭出来,作为独自在家的单身男子,他有着良好的做一顿吃两顿的习惯,因此食物在分量上足以拿出来招待人,当然,作为一个没有加点特殊技能点的单身男子,他做饭的技术基本上也就是家常水准,比起上一个给琴酒做饭的威士忌来说,可以说是远远不如。
但和压根就不会做饭的那一个比起来,当然又大大超过了。
琴酒坐在餐桌边,在脑子里简短地对自己跑偏了的评价标准进行反思,最后决定
没有反思的必要,
,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酒看了看,语气略带调侃:“你该不会特地去酒吧买了瓶酒?”
他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适应了和琴酒全新的相处模式,这样强大的适应力和快速调整自己状态的能力,其实就算没有苏格兰那件事,他也完全能够在组织里站到高位的。
琴酒这样想着,自然地回答:“我三年前在美国买的。”
于是本来已经神态自若的波本又愣了一下,语气略带迟疑:“三年前?”
“刚好在波旁出差,”琴酒说,“不止买了这一瓶,我尝过,口味很好。”
“……那就多谢了。”波本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说,“其实一般来说,没有人会送这么昂贵的见面礼。”
“是吗?”琴酒不在意地说道,“对我来说也不是很贵,只是难得能去原产地,有纪念意义。”
波本更无奈了:“这样的话,就更不会在初次拜访的时候送了,不熟悉的时候,像我一样送点简单的东西更好。”
琴酒有点诧异地看向他:“你好像是真的想要教我这个。”
“毕竟你要在这里住下去,不是吗?”波本看起来很无辜,“我可不想看你拿威士忌上门吓到隔壁的夫人。”
那位“夫人”的代号是樱桃白兰地,所以他不会送威士忌给她的。琴酒默默地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我住在这里不代表要和这里的人来往,”他这样说道,“除非那个人自己撞上来。”
这指向意味明确的话语让波本露出了微笑:“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因为如果他不来,那么可以想见波本会采取其他的措施继续试探,琴酒可不想陷入和学员斗智斗勇的旋涡里,这应该是朗姆要操心的问题。
“而且,谁能保证其他人对你就没有兴趣呢?三楼的真子小姐就很热情。”波本继续说道。
那是因为你是个帅哥,而我在她眼里大概就是一叠追着她跑的报账单。琴酒也继续在心里嘀咕。
话说回来,波本还真是很有眼光,虽然这间公寓里组织成员的占比很高,但这么精准地选中其中仅有的两个代号成员还是挺不容易的,那两位看起来可并不像琴酒本人一样显眼。
“还有一楼的清水先生,”波本又说到一个名字,在这里的几天他还真没有闲着,“他看起来……就是很会惹事的类型。”
当然,他被组织收编之前一直单枪匹马卖弄情报,如果不是太不可靠,现在应该也已经拥有代号了。
琴酒开始怀疑波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若是如此,他背后的情报人员能量不小——又或者是日本政府又双叒叕在搞事。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降谷零身为情报人员的直觉在作祟。
波本并不知道眼前的人脑子里已经过了这一大篇,他举例完毕,得出结论:“总之,既然选择了住在这里……这可不是离群
索居的好选择。”
“那也没有必要,”琴酒冷淡地回答,“我不会在这里住很久,而且我明天就要出差。”
波本眼神一动,不确定琴酒是不是故意透露出自己的行程,他掩住情绪的变化,露出一丝轻笑,顺着话题说下去:“你打算通过出差逃避所有的社交吗?”
“这不是逃避,”琴酒轻嗤,“这就是我的生活。”
他没有再给波本说话的机会,目光落在对方还没放下的酒上:“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就还给我。”
“我没这个意思,”波本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加入组织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表达能力,“我是说,谢谢,以及……要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现在把它打开。”
琴酒用眼神示意他开始行动。
好吧,新情报是琴酒很喜欢喝酒,而且应该也很会喝酒——几乎是废话的情报。波本一边喝着波本一边在心里嘀咕。
很难确定琴酒到底在想什么,总之不太可能是真的心血来潮要体验普通人的生活,非要说的话,虽然这想法有自恋的嫌疑,但他特地来观察自己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
如果真是那样,降谷零确信对方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他自己也没得到,除了琴酒明天要出差——但这几乎也是一句废话,琴酒的工作强度在组织里并非多么秘密。
不过,就像他之前想过的那样,既然琴酒决定住在这里,那么机会总会出现的,降谷零并不着急。
他语气随意地开口,选的是个安全话题:“你好像对酒很有研究。”
“学过。”琴酒简短地回答。
又是个新情报,这个也许有点意义,毕竟要学相关内容总得有老师……但也说不定琴酒就只是自己摸索着玩,毕竟他,咳,组织有钱烧。
这样想着,波本露出微笑:“原来你对这方面有兴趣?”
“算不上,”琴酒慢慢地品尝着杯中的酒液,“遇见过一个品酒师。”
“哦?”波本状似无意地笑道,“那应该是位非常优秀的人才了,我能有幸见到他吗?”
琴酒扫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否觉察到了那点试探,他垂下眼帘,语气有点轻飘:“我不介意送你去见他。”
所以那个人死了,不得不说波本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那可真遗憾,”他由衷地说,探究琴酒过去的机会可不多,“我还不想这么早地离开。”
琴酒露出一丝笑,像是那个杀手在厚重的帷幕后面探出一点微妙的痕迹:“继续问下去啊,你总有机会的。”
波本状似无辜地举了举酒杯:“别这么易怒,看在好酒的份上。”
“你还站在这里,意味着我不仅不易怒,而且非常温柔,”琴酒又把杀手收回去了,语气回到漫不经心,“会有很多人羡慕你的。”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波本这么说着,却在心里暗自把警惕值又拉高了一个档次。
不错的会面。与此同时琴酒在心里想:bss的好眼光又一次得到了证实,在不打算工作的情况下和波本见面实在是不错的消遣。
那么今后可以继续,bss大概会对此喜闻乐见的。!
第二十七章
琴酒的工作真的很杂。
在搭档三个月之后,莱伊由衷地感慨。
最初和琴酒搭档的时候他像大多数人一样以为此人只负责杀戮及其相关事宜,但后来莱伊才意识到那段时间高强度的战斗也许其实是琴酒在照顾他——他毕竟是个狙击手,天然的杀戮机器。
后来琴酒大概是觉得他已经适应了,于是各种奇怪的任务都开始冒出来,如果说敲诈勒索之流只能说是缺乏技术含量,捞人救援的范围还算是没有超出预想,那么莫名其妙的护送任务和稀奇古怪的抢劫目标已经可以说是离谱,但最离谱的果然还是那堆看一眼就仿佛要被晃晕的文书。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琴酒毫不掩饰的怀疑,他并没有得到去看这些文件的资格,虽然从卧底的角度上来说这无疑是个遗憾,而且他应该不择手段地去探究这一切,但从个人的角度上,赤井秀一希望琴酒永远不要那么信任自己,光是写任务报告就已经够麻烦了。
不过,比起刚见面的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是有所提升(大概),至少现在莱伊偶尔能扫到琴酒电脑屏幕了——所以他大概能知道,琴酒所看的文件种类颇多,差不多是既有任务记录,又有人员档案,还出现过噩梦一样的账单报表,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琴酒也许既是组织的em,还是hr,甚至兼职会计……当然,不能忽视他最广为人知杀手身份。
总之,虽然才和琴酒一起工作三个月,但莱伊已经很想摇着他的领子质问他“这组织到底哪里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了,如果有一天把琴酒逮捕了他一定要让审讯员把这个问题加进去。
不过,虽然见识到了琴酒工作内容的广博,但仔细算来,其实这段时间的工作内容反而并不像他们刚见面的那段时间一样紧凑,至少是没有再出现一天连轴转两个城市这种程度的奔波了,在交通工具上干活的频率也大幅下降,仔细想来竟然比他一开始以为的工作要轻松一点,还挺感动的。
……这该不会也是琴酒的某种领导技巧吧。
莱伊把车停在路边等人,在搭档一个月之后,开车的任务被彻底交给了他,现在他对琴酒的车(们)已经变得足够了解,这些保时捷虽然被放在世界上的各个地方,但改造的风格总体来说是趋于一致的,因此在手感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这应该也是一定程度上的刻意为之。
过了没多久,莱伊看到琴酒从某个巷子里走出来,他手上拎着某个便利店的袋子,这让银发男人身上冷硬的气质消退不少,他像是早就注意到了车子的位置一样,在走出巷子之后几乎没有停顿地走过来,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开车。”琴酒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烟,取出根烟点上。
“也给我一根吧?”莱伊转过头来笑道。
琴酒扫了他一眼,沉默地敲出一根烟,和打火机一起扔过去。
不止一次被上司甩过东西的莱伊这次早有准备,他轻巧地接住两样东西,叼住烟点上,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去
基地吗?”他含着烟,启动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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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琴酒报了一个地址,“去这里。”
莱伊愣了一下:“又要出差?”这地方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可根本不在一个城市。
“送个东西过去,”琴酒说着,指了指面前的袋子,“我买了午饭。”
好吧,突发任务,完全正常,莱伊耸了耸肩,启动车子:“那么我得先去给车子加油。”
琴酒应了声,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饭团:“你想要金枪鱼还是三文鱼?”
“都行。”莱伊叹气,“这个月都已经吃了快十天饭团了。”
“那你想吃什么?”琴酒的语气比起反问更像是在真诚地疑问,“今天晚上可以去吃。”
莱伊眨了眨眼:“今天晚上?”
“送完东西之后,”琴酒很自然地说,“给你报销饭钱。”
莱伊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而且不由地认真思考起来,在他们任务期间所有的开销一向都是由琴酒包办的,既然如此食物方面当然也只有跟着上司走,而琴酒在饮食上呈现出一种非常无所谓的态度,大体上就是,今天吃什么完全取决于在饭点他们有多少时间,和当时路边有哪家店。
尽管也不是没有幸运的路边刚好是高级餐饮的情况(也不能说是幸运,因为那家怀石料理上菜很慢还很难吃,只有琴酒这种人才能一路面无表情地吃完全程),但鉴于他们一向很忙,便利店食品还是占据了菜单的主流。
并不是说莱伊不能忍受饭团,实在忙起来他也可以连着啃几天的能量棒,相比之下饭团好歹还是热的,但既然有机会吃点好的,为什么不呢?
“我记得那里有家很有名的法国料理,”他略带试探地说道,“虽然我没去吃过,但总归不会比上次那家差——起码法国人做的菜都是熟的。”
琴酒显然明白他在说什么,男人轻笑了一声:“去法国的时候没有让你吃到法餐还真是抱歉啊。”
“也不能说没有,咱们不是吃了法棍吗。”莱伊无奈道,他们刚到法国没有四个小时就返回英国去捞人,其实新鲜的法棍味道还不错,可惜后来硬成了武器——琴酒真的拿它砸了某个倒霉蛋的头。
“要是你喜欢的话,今晚可以再点。”琴酒抽完了烟,拆开一个饭团,“现在专心开车。”
“大可不必。”莱伊笑了声,也不再说话,开车驶向加油站——不考虑工作内容的话,他们的生活实在是很纯粹的社畜。
不过,如果考虑到工作内容,其实比社畜还是要有趣得多。
在这三个月期间,像这样莱伊根本不知道要送的东西是什么的护送任务一共发生过三
次,之前两次和这一次几乎如出一辙——琴酒独自下车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回来就指了个地址,他身上看起来并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来,所以要么那个要送的东西很小,足以藏在衣服里,要么就是那玩意根本没有实体。
考虑到琴酒的工作范围,这两者无疑都有可能。
莱伊不是不好奇的,但他一直把自己的好奇压得很好——在这种地方太过积极无疑会破坏当前足够和谐的局面。
不过此时此刻,当他给车子加完油把车停在路边快速地吃午餐的时候,莱伊一边吃,一边用探究的目光扫视着琴酒。
……有点像猫。琴酒下意识地想。
“东西在我身上。”完全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他像是毫不在意一样地开口说道。
“所以,那是个实体?”黑发男人咽下最后一口饭团,“这么重要吗?”
“多动点脑子,Rye,”琴酒双手环抱,靠在椅背上,“同样的任务我们做过很多遍。”
莱伊启动车子,暗自揣测这是不是进一步信任的证明:“我已经在动脑子了。”
琴酒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于是赤井秀一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开口:“三次在完全不同的国家,东西是同一个的可能性很小,发生的时间很随机,大概率不是能够预先安排的项目,能让你去送,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你从来没有避讳我们要去的地点,所以地点没那么重要,嗯,既然东西这么小,那当然可以立刻转移,或许是接收的人本身比较重要?”
琴酒沉默地听着他的分析,没有出言反驳,莱伊顿了顿,继续说道:“随机产生的重要物品,交给某个人而不是带到某个地方,应该非常好保存,完全没有损坏风险,并且是会重复发生的事件。”
“机密文档?或者某些命令?也许这个东西的实体并没有那么重要?”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琴酒,银发男人正在微笑。
“是信件。”琴酒说着,直接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造型非常古早的信封,“某些……不能通过网络传递的信件。”
并不算很出乎意料,莱伊叹了口气:“我有没有说过组织真的很传统?”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琴酒不在意地笑道,“不过信件并不仅仅是为了保密,还有……存档。”
“和那些任务报告一样吗?”说到这个莱伊感觉自己的手腕有点幻痛。
“差不多,”琴酒把信放回去,随意地说,“比那重要。”
“我很好奇,”莱伊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如果这些东西都这么重要,储存它们想必也并不容易。”
琴酒看了他一眼,在开车的人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仿佛被刺痛,过了一会儿,银发男人以一种平静而冷淡的声音告诉他:“当然,如果你死了,大概就能看到我们为此作出的努力。”
很奇怪,这话比起告诫更像是陈述。!
第二十八章
对于莱伊来说,虽然一切突发任务都很麻烦,但这一类,“送信任务”,可以算得上其中比较讨喜的类型,不仅是因为在这种时候他只需要开车就行,还因为这一类任务没有报告要写。
也可能只是琴酒自己写掉了?但总之不用他写报告的任务都是好任务。
从一个城市赶到另一个花费了他们整个下午和半个晚上,琴酒送东西的速度倒是很快,不过当他回到车上的时候,时间也已经走到了晚上九点。
“我查过了,那个餐厅要预约,”莱伊对他挥了挥手机,“要不还是在路边吃吧。”
“不,”琴酒干脆地说,“开过去。”
“我打过电话了,”莱伊对他解释,“这家店太有名了,得提前两天订位。”
“我知道,”琴酒平淡地说,“我在路上的时候就联系过了。”
莱伊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怎么,你……”
“看样子,”琴酒看向他,露出一点笑容,“你对组织的财力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你有没有想过,Gin,”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坐在了那家餐厅的包间里,在等待上菜的间隙,莱伊这样说道,“也许我不是对组织的财力没有认识,是对你愿意使用的金钱……没有认识。”
如果干出这事的是贝尔摩德,那么他不会有丝毫的惊讶,但琴酒虽然不会刻意地省钱,却也过得相当随意,总之,并不像是会加钱就为了吃个晚饭的人。
琴酒看起来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然后说:“也许我只是觉得这值得。”
莱伊微微一怔:“那么我应该感到荣幸?”
“很显然,是的。”琴酒对他微笑。
在接下来十几分钟的上菜时间里,赤井秀一都在思考这句话,他能感觉到琴酒对自己的重视,这是应该的,他相信琴酒对每个有能力的新人都会重视,但这解释不了这种……略带亲近的行事风格,不是说他觉得自己不值得,就是……来的有点太快了,他以为起码要等半年之后,或者得等哪天自己救了琴酒的命。
倒也不是说这三个月来没有类似的情景,但那比起“救命”更像是某种更为沉重的默契,或者更为冷酷的执行力,那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和琴酒变得更近,而只会遗憾这个人为什么不真的是他的队友。
他也不觉得琴酒会因此而在工作之外的部分,对自己另眼相待。
“你是第一个。”
在侍者退下之后,琴酒拿起放在一边的酒瓶,为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对面前的人举杯。
“除了伏特加之外,第一个和我搭档三个月还没离开的人。”他微笑着说。
好吧,莱伊想,现在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莱伊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也倒了杯酒,对琴酒致意之后送入口中,然后他愣了愣,看向酒瓶上的标签,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这是瓶Rye?”他语气莫名地说。
“菜单上没
有,我让他们找来的,”
“⒇_[(”
这是当然的,如果你是个足以让他们改变自己的预约的大客户,那么特地采购一瓶酒也不算是什么问题,莱伊露出了感慨的神情:“想不到你对搭档还挺好的。”
“那倒也说不上,”琴酒笑了笑,“伏特加不喜欢喝酒,所以你还是第一个。”
有了那句“第一个”,这倒不算是很出乎意料,不过伏特加的名字又一次出现还是让人感觉有点……莱伊语气微妙,像是在感慨,又带着一点困惑:“非常让人羡慕啊,伏特加。”
琴酒看向他,像是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没必要,他干了十年才得到这次假期。”
“你明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莱伊发出一声轻叹,“还是说你只是不想让我探究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觉得那会是什么关系?”琴酒看着杯中的酒,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也不会比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更特殊的。”
“这简直叫我受宠若惊了,”莱伊眨了眨眼,试图用眼神表现自己的诚意,“你刚才还说你们搭档了十年。”
“如果时间是最关键的因素,我和朗姆才会是最佳搭档,”这下琴酒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屑,“难以想象。”
琴酒很少会提起组织里的其他人,莱伊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对组织的一把手有这么纯粹的负面情感,这让他有点惊讶了。
“你和朗姆也搭档过?”他好奇地问。
“在很久以前,”琴酒说,尽管看他的年龄,到底是多久以前尚且存疑,“现在偶尔也会,有时候你没法选择。”
他看起来有点被影响心情,说完这句话之后,琴酒站起身从冰桶里拿了几块冰放进酒杯,然后把酒倒满——莱伊这时候注意到那是一瓶Gin。
“别聊这个了,”琴酒有点厌倦地说,“尝尝你说很不错的法国菜。”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啊。”莱伊耸了耸肩,但也没再继续话题。
之后他们安静地享受了一顿晚餐(从时间上来说,差不多是夜宵了),这家店虽然昂贵又难约,但总体而言还是对得起这份麻烦,哪怕是对食物没什么要求的琴酒也得说自己吃得挺愉快,也许下次组织经费花不完的时候可以让龙舌兰考虑收购这家餐厅。
吃完之后他们也没有立刻离开,琴酒决定享受好酒,而莱伊对此没什么意见。
“还以为你会更倾向于去酒吧。”他这样说道。
“没什么区别,”琴酒说,“只是酒而已。”
琴酒很赞同那位死在自己枪下的品酒师的一个理论,酒只是酒,它们是纯粹的,不必被其他一切东西侵扰,时间地点和人物都影响不了酒本身。
……当然,当你置身于组织里的时候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
“所以,这是你的习惯吗?”莱伊问,“送对方代号的酒?”
这个问题让琴酒露出了一丝带着兴味的笑容,他几乎是愉快地说:“这很方便。”
“我听说过,组织里的人会用代号的酒做一些暗示,”
“?_[(”
“那是因为我确实喜欢Gin,”很难听出来琴酒是不是在说双关语,“不过当然我也喜欢Whisky。”
那种说法实在是没有什么错的,莱伊想,用酒名做代号真是组织的神来一笔,再正常的话听起来都充满了暧昧。
莫名的,他并不想打破这种氛围,赤井秀一微笑着举起自己的酒杯:“所以,你想尝尝吗?”
琴酒意味不明地看向他:“你说哪个?”
他的神情间透出一点杀意,很难说这是破坏了暧昧的氛围,还是加剧了。
“当然是这个,”莱伊迎上他的目光微笑,透出种说不清的挑衅意味,“Rye……Whisky。”
琴酒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几乎可以说是忍俊不禁的笑容,于是那种氛围终于被冲淡了。
莱伊有点困惑地眨了眨眼,然后听到面前人微笑着举起酒杯:“我也可以让你尝尝这个——来杯银色子弹怎么样?”
“我可不可以知道,”莱伊一手托着下巴,语气轻松地问,“这我也是第一个吗?”
在他的面前,琴酒正在调酒,他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就只是很干脆地倾倒着酒液,动作精准果断——但看起来依然很赏心悦目,如果琴酒去当调酒师,应该会有很多人为了他而点酒的。
银发男人看了他一眼,轻笑:“不。”
“又是伏特加?”莱伊叹气。
“不,”琴酒笑着说,“是苏格兰。”
这个名字让莱伊僵住了,他盯着琴酒,注意到对方那玩味的笑容,才慢慢地开口:“……这么快就有新的苏格兰了吗?”
“我的新助理,”琴酒说,“比你晚上岗半个月。”
“看来我被比下去了。”莱伊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真实的妒忌。
晚半个月,这意味着对方得到代号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而这三个月他几乎都和琴酒在一起,莱伊都不用回想就能知道那个“苏格兰”是在何时与琴酒见面的。
这就意味着……那位新的苏格兰几乎是在刚上任的时候就得到了琴酒相当程度的信任。
坦白说,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很快了呢。
琴酒把调好的酒推到莱伊面前,微微扬眉:“你们性质不一样。”
“怎么说?”莱伊拿起酒杯没有喝。
“字面意思,”琴酒说,“助理和搭档——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如果没有足够的信任那么助理根本就不会成为助理,但搭档总是需要磨合的。
莱伊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好吧,确实如此。”
既然这样,他大概也不太方便再顺势问一问那位助理是什么来头了——总归大概是组织培养的人才吧,只是不知道琴酒要这个人才是用来做什么的,光是他和琴酒一起做的工作就分明已经够多了。
这样想着,赤井秀一举起酒杯,打算尝一尝来自琴酒的作品,然后就在下一秒,一声巨大的尖叫打断了他,随即响起的是再明确不过的枪声。
正在调第一杯酒的琴酒放下了手中的酒瓶,莱伊也有点遗憾地把没来得及喝的酒杯放下,他们对视了一眼,并不需要语言的交流,便默契地向外走去。!
第二十九章
这是场绑架。
为何选在餐厅实施绑架,又怎么会把这绑架闹得这么大,显然已经不得而知,莱伊只扫了两眼大厅,便告诉琴酒:“两个人,有枪,目标是个女孩。”
琴酒点头:“我们从后门出去。”
这做法完全没有出乎赤井秀一的意料,虽然他们两个当然完全有能力解决那两个绑匪,但琴酒又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是他的惯常风格。
对于这种事情,莱伊也没什么反对的道理,虽然难免担心那个女孩,但他也只能选择跟着琴酒撤离之后再想办法。
琴酒随手拉住路边一个紧张兮兮的服务员问了路,正要离开,又突然转过身看向莱伊:“把酒带上。”
这可有点出乎意料,莱伊愣了愣,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没必要吧”,但他转念想到这也许能给自己介入这场绑架的机会,于是默默地点了头。
他们回到包间,因为位置比较靠里,这屋里倒是一片安静,完全没有外面人仰马翻的样子,琴酒把那两瓶酒扔给莱伊,然后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酒杯,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把酒杯连着里面的酒液一起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非常清晰。
这是在避免留下什么痕迹吗……?赤井秀一在心里思量着,不知为何有点遗憾那杯没来得及喝的银色子弹。
但如果是为了抹去痕迹这显然是不够的,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痕迹,完全不只是酒杯的问题,而琴酒似乎也没有进一步做些什么的打算了,他摔完酒杯,便很干脆地向着外面走出去。
莱伊只好带着一肚子疑惑跟上,他们再一次来到与大厅相连的走廊,琴酒目不斜视,而莱伊再次往里扫了眼,绑匪们错过了逃离现场的最佳时机,也可能是警察到来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现在绑架俨然已经变成了胁迫,一个绑匪单手架着女孩,拿枪对着她的脑袋,另一个在和警察喊话,大概是讨要赎金之类的,大多数原本在用餐的顾客都聚在餐厅的另一角,尽量远离绑匪们的位置,喊话的那个绑匪手上的枪也对着那个方向。
虽然看起来危急,但既然警察已经到场,那么一切大概还在控制之中,赤井秀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他加快脚步赶上琴酒,轻声道:“这些人看起来可不怎么专业。”
“怎么,你要去给他们做专业培训吗?”琴酒讽刺地说,显然心情不是很好,“别把垃圾带进组织里。”
“我的眼光也没有这么差吧,”莱伊耸了耸肩,“只是觉得有点倒霉。”
琴酒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的眼光也许还可以,但是把握时机的能力确实很差。”
意思是,这家餐厅还不错,但今天来显然是时机完全错误。
“这怎么能怪我呢?”莱伊觉得自己非常冤枉,“我也不可能查到每个来这里吃饭的人有什么仇人啊。”
琴酒推开了餐厅的后门,语气很冷:“那么就是你的运气很差,你知道在组织里运气差比能力差要更糟糕
。”
这倒是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现在能站在这里多少其实也和运气有关,
想到这里莱伊实在是没忍住口出狂言:“咳,老大你有没有考虑过,也许是你……”
琴酒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莱伊微笑着和他对视,神情很无辜:“并没有质疑您的意思。”
“去把车开来。”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等待搭档去开车(或许还有顺便去解救一下小姑娘)的间隙里,琴酒站在路边点了根烟,要说他的心情很差倒也没有,在琴酒不算幸运的人生里,乱七八糟的突发事件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大问题,更别提这个事件显然很快就会被解决。
但琴酒依然讨厌一切失控的事情,哪怕只是事关两瓶他特地选的酒。
也许下次还是不要在组织的地盘以外的地方喝酒了吧。
抛开这件事不谈,今天倒是算得上一个不错的日子,琴酒并没有忽悠莱伊,他确实是伏特加之外(他选择性地忽略了朗姆)唯一一个和琴酒搭档超过三个月,还既没有调走也没有死掉又没有淘汰的人,所以琴酒还挺高兴的,他能感觉到自己将来的生活会更轻松一点。
但他并没有放弃把莱伊搞走的想法,和赤井秀一搭档得越愉快,琴酒就越坚定了把人送走的决心,这不仅是因为琴酒了解他这样的人,知道他不可能甘心久居人下,迟早会把枪怼自己头上(就像他自己对朗姆做的那样)——事实上单论这一点的话他还有点期待,甚至也不仅是因为组织其实并不需要这种人才而赤井秀一作为学员来说有点超规格,琴酒只是需要有人明确地站在组织——站在他自己的对立面。
而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赤井秀一都非常合适。
这让琴酒对那杯被摔碎的银色子弹感到更遗憾了。
琴酒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莱伊才把车开到他面前。
他坐上副驾驶,没有说话,盯着搭档看了一会儿,后者耸了耸肩,很自然地回答:“去停车场的路被堵上了,我等到事情解决才拿到车。”
顺便还帮忙解决了一部分是吧?出于对迟早要跑路的学员的宽容,琴酒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纠缠,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便把目光投向前方:“明天我有事,你把之前的报告写了。”
莱伊对此完全不感到意外,类似的事情在这三个月当中也发生了不止一次,以至于他都有点怀疑任务报告是否也是一种琴酒拖住自己让自己没有办法去探究他在做什么的手段。
“那么后天见?”他自然地问。
琴酒思考了几秒钟:“这次或许需要一点时间,你要是报告写完了就休假吧,下次见面的时间我会通知你。”
这倒是有点意外了,莱伊略带好奇地问:“怎么,很麻烦的事情吗?”
“说不上,”琴酒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只是一些预定好的事情。”
他看起来并不想多说,于是莱伊便也很体贴地没有再问,只是暗自把这又一件事情记在心上,专心地开起车来——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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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似乎在世界上的每个城市都有安全屋,至少在这三个月来,莱伊跟着琴酒跑遍了半个世界,而在所有他们落脚的地方,无论是小城镇还是大城市里,琴酒都有安全屋。
之所以不认为那是组织的基地,而是属于琴酒的房屋,主要是因为这些屋子都有着相当统一的装修(基本上就是没有装修),里面也总是会放着一些琴酒惯用的衣服和武器。
说真的,这比他遍布世界各地的保时捷还要更吓人,毕竟车跟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跟在琴酒身边,你真的能从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探见组织这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如果琴酒知道莱伊的想法,或许会感到满意,组织当然拥有很庞大的资源,但这些资源其实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房屋说到底也只是能用资金来交换的财物,无法为组织带来任何的安全保障,但如果能借此塑造出某种表象,那这份资源的付出就也是很值得的了。
并不枉费有时龙舌兰还得赶场子一样地购置房产。
当然,虽然安全屋们都按照琴酒的习惯装修,但并不代表就只有他一个人会用,只是别人用的机会更少而已。
说到底,琴酒是组织对外展现出的某种象征,为此组织向他做出的资源倾斜并不仅仅是在金钱上,当然,这份象征也不仅仅是展现给学员们的。
眼下他们来到的这个安全屋同样是那个非常简洁的样子,因为地处日本,这里被用到的次数相对不少,因此不算那么荒凉——之前的某些房屋简直就像是二十年没有住过人,在休息之前他们不得不打扫了卧室,也只来得及打扫卧室。
这一个就很正常,虽然也有点冷清,但东西都还能正常使用,屋里也还算干净,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作为一个落脚点来说可以算是非常合格的。
莱伊把两瓶酒放在桌上,询问地看向琴酒:“还喝吗?”
原本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的琴酒一瞬间看起来又不爽起来了,他盯着酒瓶看了一会儿,开口道:“这里没有酒杯。”
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考虑过继续,莱伊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反应非常迅速地笑起来:“是不是有点后悔把那几个杯子摔碎了?”
琴酒短促地笑了声,像是在嘲讽:“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好杯子。”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酒也不够好。”
“我倒是觉得还不错,”莱伊微笑道,“我不常喝Rye。”
“我不会送你Sctch的,”琴酒回答,“也没有Burbn,但Whisky的种类很多,你大可以去尝试。”
黑发男人以安静而深沉的眼神注视着他,不知道是否有在思索这话语背后的含义,过了一会儿,他缓慢地笑起来:“也许我更想要喝Gin呢?”
琴酒也笑了,他看向桌上的酒瓶,舒缓地说道:“那杯银色子弹真是可惜了。”!
第三十章
琴酒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最后在午饭时间赶到档案馆。
确实有点匆忙,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处理突发事件也是琴酒生活中一个非常常见的事情,在昨天的突发任务之后,要再从容地安排自己的行程实在有点困难。
刚被琴酒送出去的那封信来自研究所,自从雪莉回来之后,aptx4869的研究进展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三个月前在得知科研的最新进展之后,bss和宫野志保进行了一次长谈,具体内容无人知晓,但总之,结果是研究所的保密措施又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否则也不至于送个通知还得劳动琴酒。
不过,要论保密等级,档案馆和研究所也算是不相伯仲。
苏格兰这天起得很早,他本就是作息非常规律的人,在医院躺过之后就更是如此,吃过早饭之后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复习档案——说是复习可能也不对,档案馆的东西太多了,这一上午顶多只能翻一翻自己认为还不太熟悉的部分。
虽然在诸伏景光想来,琴酒就算要在他“实习期”将满的时候来点什么考验,应该也不会选择抽查档案这种项目,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对方将要过来他还是有点紧张。
在过去的三个月时间里,虽然还没有完全熟悉档案馆的配置,但苏格兰已经开始参与工作,主要负责把琴酒审核过的内容誊抄到档案上,这个工作确实是毫无含金量,但也确实非常重要,坐在案桌前书写那些简洁而冰冷的文字时,他能够感觉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数据流在自己的手下交汇融合,如果在这个岗位上多做一段时间,不难想象,组织里几乎一切秘密都会在他面前敞开。
这确实是……值得琴酒声明会将他杀死的核心岗位。
也因此值得他为此放弃的一切。
琴酒到的时候苏格兰已经做好午饭,在档案馆里能够很好地体会到琴酒口中组织那出色的后勤质量,虽然住在这种偏远山区,但苏格兰依然能得到新鲜的食材,而且还可以点菜——龙舌兰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真实性格可以说是和蔼可亲。
时间分明已经入夏,但琴酒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让人看着都觉得热,他把外套脱下来的时候苏格兰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接,随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有点奇怪。
琴酒没太注意,他把帽子也摘下来挂好,转身看向苏格兰:“你看起来适应得很好。”
诸伏景光的身体显然已经完全没有问题,而他的精神也非常好,一看就知道并没有被长期的宅居生活影响——其实虽然不能出门(屋子的门窗是从外面上锁的),但房间里也不乏锻炼的场所。
“是挺好的,”诸伏景光笑了笑,“这里的环境很好。”
他这样说的时候,像是要证实什么一样,一只猫咪从苏格兰的身后探出脑袋来,它绕着琴酒走了一圈,仰头对他叫了几声,又飞快地跑走了。
琴酒往那个方向看过去:“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狗。”
“也不是说……”苏格
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它自己跑进来的,其实我没有在养它,它只是有时候会出现。”
“??[”
“不过猫还是比较少见,鸟和蛇比较多,注意点别放进书房里,”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拿东西,“环境也比较潮湿,注意防潮,需要什么工具都可以联系龙舌兰……你的银行卡。”
他拿出一张卡片递给苏格兰:“组织发的奖金已经到账了,你的抚恤金还在走流程。”
苏格兰心情复杂地伸手接过银行卡,琴酒继续从衣服口袋里掏东西:“还有这个。”
他摊开手掌,苍白的手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奖章:“你没说要怎么处理,我也不好替你决定,要是想换钱的话我可以帮你换了。”
苏格兰拿起奖章,这物件看起来还算精致,烫着金,上面没有文字,所以其实并不能看出来是个什么奖章,和景区路边摊会卖的那种小装饰品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景光把它举起来,在灯光之下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必了,我觉得拿来收藏挺好的。”
琴酒看起来并不意外,但又略显遗憾:“那笔钱并不少。”
“可我也不缺钱啊,”苏格兰看了眼另一只手上的银行卡,“而拥有这个的人大概没有几个吧?”
“基本上都死了。”琴酒干脆而冷酷地回答。
苏格兰显然已经不会为这样的话语而感到被冒犯,他轻笑道:“那你呢?我猜你也有过,你把它换钱了?”
出乎他意料的,琴酒摇了摇头:“没,朗姆不肯在文件上签名。”
当然,就算朗姆不愿意,如果bss坚持这也不是什么问题,但琴酒懒得在这种小事上纠缠,或许朗姆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偏偏在这上面耍横。
苏格兰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也许我不该置喙上级,但是……”他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朗姆看起来,实在不怎么……”
“朗姆已经是组织当前最合适的‘校长’了,”琴酒在这上面倒是非常的客观,“
最起码他是个纯粹的校长,bss精力不济,而我在忙着这个。”
他用眼神示意书房的位置。
苏格兰眨了眨眼:“所以,组织……”
“我以为你对组织缺人的现状已经有一定认识了。”琴酒轻笑。
这倒确实,在看过那么多档案之后很难不意识到这一点,但诸伏景光还是为此而发出了一声叹息。
“吃饭吧,”叹息之后他微笑着说,“我想你总不至于要在吃饭前考验我。”
“也许厨艺也是考验的一部分。”琴酒愉快地说。
如果厨艺真的是考核的一部分,那么在苏格兰这里这显然是可以拿来向上拉分的那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把此人单独留在这地方只能给猫做饭是一种浪费,假如说莱伊之前一直过的是这种日子,那么也难怪他对厨艺一无所知。
……也对,不出任务的时候他还有女朋友做饭呢,虽然现在好像分手了。
“所以我合格了?”苏格兰微笑着问。
琴酒飞快地拉回自己跑偏了的思绪,诚实地表示:“如果我真的可以给你打分,我会打优秀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看起来很开心:“那么希望接下来的考核我也能得到优秀吧。”
“其实也没什么考核,”琴酒耸了耸肩,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在你踏进这里的那一瞬间你就已经注定留在这个岗位上了,如果不是知道你做得到,我不会带你过来。”
苏格兰也站起身,虽然不是没有见过,但琴酒收拾桌子的场面对他来说还是有那么一点震撼:“我来吧?”
“没事,你可以一起,”琴酒手上的动作和他说出来的话几乎是两个世界,“我不会去考察‘你有没有把档案背下来’这种东西的,我又不是你的小学老师,但我当然还是会考验你,这决定的不是你会不会继续在这里工作,而是你的工作性质。”
“我想也是,”苏格兰开始收拾剩菜,“不过今天早上我还是准备了……嗯,小学生背诵。”
琴酒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点笑意:“那么你应该还记得三个月前的那批新人。”
“CIA的?”苏格兰反应得很快,“我记得,他们都还在外围,而且没做多少任务。”
“嗯,素质不怎么样,”琴酒坦然地说道,“所以这些人就是你的考核目标了,想点办法把他们送走。”
苏格兰一愣:“我以为这是……朗姆的工作?”
看了这么多档案,他对组织的分工还是很了解的,档案馆只负责分析记录和把关,从来不会提出方案,那应该是教育部门的事情。
“是的,”琴酒赞赏地点了点头,“但你也知道上次朗姆往外送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所以现在这暂时是我的工作了。”
好吧,原来如此,作为朗姆的“受害者”,景光也不能说自己感到很意外。
“而你,”琴酒露出一丝轻笑,继续说道,“在负责档案馆之前,你首先是我的助理。”
苏格兰抬眼看向他:“这是不是意味着,将来还会有更多部门的工作等着我?”
档案馆里没有琴酒的档案——不知道为什么苏格兰对此并不意外,但通过大量的,他人的档案,他还是能意识到,琴酒显然不止在做某一方面的工作。
这个组织的劳模不仅名不虚传,而且还大大超过。
“当然,”琴酒理所当然地回答,“如果有天监察部门需要出汇报,也得你来做PPT。”
苏格兰僵了一会儿,然后再一次地,发出了非常无奈的叹息:“起码不要让我去查账,我干不了那个。”!
第三十一章
离开厨房之后他们终于进了书房,考虑到监察部门大概很难有汇报的机会,而财务也确实不能让对此一窍不通的人来看,苏格兰的心情还算轻松,他从柜子里抽出三个月前那些新人的档案,放到桌子上,在开始翻阅之前询问地看向琴酒:“这些都要送走吗?”
“尽量,”琴酒回答,“但不强制要求。”
“好,”诸伏景光点头表示明白,“我能动用多少资源?”
“我。”琴酒说。
苏格兰茫然地看向他。
“可以把莱伊也算上,”琴酒想了想,“这事没必要避开他。”
“呃,”苏格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任何补充,只好问道,“就这样?”
“如果你实在需要更多的,”琴酒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话中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体贴地表示,“那也可以,在计划里标出来,我会审核一下。”
苏格兰再度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
看得出来他在思考,琴酒安静地注视着,没有打扰,过了一会儿,苏格兰抬起眼,略带犹豫地问:“有个问题,你以前是不是……我是说,你以前做的类似的任务,那些学员应该不是这样的新人吧?”
这问题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但实在是非常关键,琴酒露出了轻微的笑意:“我只负责那些要被送出去的代号成员。”
得到回答的诸伏景光神情变得笃定起来,他接着说:“那么我猜,你一定没有使用过……朗姆对我使用过的那种方法吧?”
“当然,”那种微妙的欣赏变得真切起来,琴酒说道,“越精细的计划越容易出意外,我想你也很明白的。”
当然,他自己就是意外的产物,苏格兰微微点头,像是明白了,但就在琴酒以为他要继续一开始的话题时,他又问了个似乎没有什么关联的问题:“所以,这些年来,那些被你‘杀死’的组织成员,其中有多少是因为……类似的事情?”
“不会有你想象得多,”琴酒收敛了一下笑意,神情平静,“组织不提倡死亡,哪怕是虚假的死亡,即便是我也会尽量避免‘杀死’任何一个学员,那些能被你们知道的死亡,基本上都是真的。”
如果说现在的苏格兰还会为组织的黑暗面而不适的话,那就太低估他了,诸伏景光轻微地叹了口气,自语一般地呢喃:“即便如此,还是……”
他出神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很快回过神来,继续道:“但这些人不一样。”
倒不是说学员有什么高下之分,但毕竟这只是些普通的外围成员,无论是从他们的能力还是资历来看,都完全没有让琴酒出手的必要,琴酒惯用的那种,“把人送走”的方式,实在是很不适合这些人。
“他们很难逃脱你的追杀,即便你给他们放水……哦,”他有点恍然,“所以你会提到莱伊。”
琴酒露出一点笑意:“我的新搭档很优秀,而且他没能救下你,说不定会很有动力。”
难得的,苏格兰因为谈及自己的死
亡而微笑,又很快地收敛起来。
“但这本不是他们应该经历的事情。”
他轻声说。
在那一瞬间,琴酒的神情看起来几乎是温柔的,他低沉而柔和地告诉面前的人:“这就是我把它作为你第一个任务的原因。”
这些年轻人,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送进组织里的,不管他们背后藏着多少博弈和斗争,身为组织的学员,他们本应该正常地工作,升职,然后淘汰或者毕业,就算真的要在此时离开,也不应该是因为琴酒。
就像苏格兰不应该“死”在自己枪下。
但组织里总是有很多不得已,琴酒看向桌上的文件,继续道:“我自己也可以去研究那些更柔和的方式,但我太忙了,确实没有时间,开枪是简单得多的方式。”
“……但是我有很多时间。”苏格兰说。
“你还有很多资料可以看。”琴酒看着他微笑。
“但资源还是那些资源,”银发男人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不是说其他人不行,我就是不想去找朗姆……资金上倒是没有问题,或者你可以试着使用威士忌,我是说全体威士忌。”
组织里的威士忌虽然不多,但也有一些,安珀常常像种果树的老农看果子一样欣赏这些后辈的工作,虽然其中大部分都结不出什么果子,有些还会被半道截胡。
也算是威士忌一员的苏格兰点了点头,神情郑重:“我会试着找出足够简单,也能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的方案,时间上有什么要求吗?”
“这个月之内给我方案,”琴酒想了想,“然后最好能在下个月之内全部完成,计划里安排好时间,如果实在排不下,可以拖几天,但不要超过十天。”
苏格兰记下他的要求,略带调侃地笑道:“我还以为背完‘课文’之后能休息一阵子。”
“我早就说过有很多任务等着你。”琴酒也笑了,“不过……”
“如果你有空闲的话,”他拿出一把钥匙,“也可以看书打发时间。”
苏格兰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了那是什么——用来打开机关抽屉的那把钥匙。
“我记得那是bss的藏书?”他回忆道。
琴酒点头:“先生收集了很久,所以你看的时候最好小心点。”
“我能想象,”苏格兰看过bss的档案——当然,是非常简略的版本,显然并没有把所有东西都写上去,“应该有不少都是绝版吧?”
琴酒点头,神情中透出一点怀念:“在成为档案馆之前,这里是bss的书房。”
“在还有空闲的时候,他会来这里看书,但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我接手组织的档案事务之后,先生把这里交给我,改建成档案馆,”他在苏格兰的注视之下陈述着,“那之后这些书就再也没有被翻阅过。”
琴酒说着,打开抽屉按动机关,书籍与档案在他们的面前完成着交换:“龙舌兰会为书籍做一些保养,但它们实在太多了,总归照顾不到所有的,而bss也很久没有再添
置新书了。”
那些历经沧桑的书籍又一次出现在眼前,苏格兰望着它们沉默了一会儿,露出微笑:“我想,也许bss是想要把这些书给你看呢。”
“我?”琴酒有点意外,“我没空。”
也许他正是希望你有空闲的那天呢?景光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他微笑着说道:“那么如果我有空闲的话,会挑几本好书看的。”
说着他换了个话题:“你接下来还有事吗?还是要在这里留宿?”
琴酒思考了一会儿:“把上个月的任务单子给我……我明天走。”
必须说,在有助理之后,琴酒的工作确实是轻松了不少——起码那些相对机械化的部分是不需要他操心了,让苏格兰做这事完全可以说是大材小用。
因此琴酒已经三个月没来过档案馆了,过去三个月所有需要调整的信息和需要记录的模块全都通过他远程传输给苏格兰,再由苏格兰记录下来,这项工作并不困难,只是有些琐碎,对不熟悉档案馆的苏格兰来说,有些时候需要花费整个晚上的时间去一项项地整理和核对,但无疑,他做得很好。
琴酒没有在记录中发现什么问题,只有一些习惯性的措辞和格式需要略加调整,他做得很快,虽说之前也有过不少隔着电波的交流,但认真来说,这还是苏格兰第一次确实地看到工作状态的琴酒。
不管在组织当中琴酒的形象如何,在档案馆里的大部分时间(也可以说是他们认识的大部分时间)琴酒都显得平静而温和,虽然他自己说自己不喜欢当教官,但在苏格兰看来,琴酒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老师,他善于引导,循序渐进,而且在教学中可以说是毫无保留,作为他的“学生”无疑是很愉快的。
但工作时不太一样。
工作中的琴酒安静而冰冷,像一道没有人气的人形AI,他不断地扫过那些资料,然后飞快地给出判断,就连字迹都像是打印体一样工整,他曾经对苏格兰“推荐”档案背后的好故事,但是当琴酒自己注视着那些“故事”的时候,却像只是凝视着纯粹的数据,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传闻中的样子了,而诸伏景光忍不住想,是不是只有做到这个地步,才能问心无愧地面对那些文字背后的代价。
“别指望问心无愧,”脱离了工作状态之后又变回好老师的琴酒这样告诉他,“你和我不一样,你不可能问心无愧的,但那也会是你的力量。”
怀抱着那样的心意走进档案馆的人,注定不可能放下自己背负起来的责任,压抑它只会导致爆发的时候更加激烈,不如接受它。
苏格兰显然听懂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么你呢?你和我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琴酒看着他,年轻男人固执地与他对视,看起来真的对此非常在意。
“我并不真的在乎,Sctch,”过了一会儿,琴酒叹息般地说,“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你是个好孩子,你在乎他们每一个人,不仅是他们的存在,还有内心,这是我让你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他抬手示意苏格兰不要说话,“而我,不管你从这里得出了什么结论,我只是在工作而已。”
“所以我不会为此而痛苦的,我也永远不可能像你一样去体会某些微妙的情绪和挣扎,我不是想说我冷血无情……”他顿了顿,“好吧,我就是冷血无情,这没法改变。”
而他面前的人沉默片刻,固执地开口:“我并不这么认为,Gin,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
琴酒露出了微笑,说真的,他看起来确实并不像自己说的那么冷血:“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第三十二章
晚餐前,琴酒从酒柜里选了两瓶酒。
他把酒放在一边,从边上的柜子里拿出纸盒子和泡沫板,非常熟练地把酒瓶装进去,苏格兰看着他的举动,好奇地问:“又是送人的?”
琴酒点头,若有所思地说:“用酒做代号还真是很方便。”
苏格兰笑道:“该不会以后每一次你都要来这里拿酒吧?”
“那倒不会,”琴酒顿了一下,“我想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我没有那么多需要照顾的……学生。”
“这么说,”景光充满兴趣地问,“你之前不会给学员送礼物吗?”
“我之前也没怎么带过学员,”琴酒承认,“不过是的,我没有送礼的习惯,你……哦,波本才是第一个。”
也是,他收到琴酒礼物的时候确实已经不是学员了,苏格兰弯了弯眼角:“zer也很惊讶吧?”
“还好,他反应很快,”琴酒顿了顿,露出一丝微笑,“你们都反应很快。”
这两瓶酒在第二天就到了莱伊的屋里。
坦白说,收到快递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过那有没有可能是炸弹之类的东西,但随后在包装上看到了打印一样的签字署名——莱伊倒是还挺有信心琴酒不会在这时候把他炸死的,毕竟他还有两篇任务报告没交呢。
他把包裹拿回屋里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包装很严实,用的是随处可见的纸箱子,上面除了那个签名之外没有任何标记,甚至没有快递单,想来也是不可能通过物流得到什么消息的了,莱伊对琴酒寄来的东西颇为好奇,明明才刚分开,而且马上又要再见,在这点时间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动用这种未知的渠道里送过来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赤井秀一拆开包装,在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然后转瞬间化为微笑。
这可真是……令人惊讶,小心地将酒瓶从包裹严实的泡沫板里取出来,莱伊感慨地想着,虽然醒来时发现那两瓶酒被带走的时候,他不是没有一点遗憾的,但也万万没想到琴酒竟然还会补上完整的……而且是看起来更加价格不菲的两瓶。
把包装放在一边,赤井秀一看着桌上的两瓶酒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突然起了兴致,转身回到厨房,不知道是否该感慨组织不愧是拿酒做代号的组织,这间他并没有怎么收拾过的屋子里不出意料的有着形状漂亮的玻璃酒杯和看着很朴素的调酒壶,之前冰上的冰块也还有剩,莱伊拿着这堆东西回到客厅,熟练地把酒瓶打开,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柠檬汁。
……而且就算有,作为一个对鸡尾酒没有多少了解的人,他也不可能调出那个味道吧?
现在他也觉得那杯碎了的银色子弹非常可惜了。
好在琴酒送的琴酒确实非常好,即便不调酒,只是纯饮也很有风味,于是莱伊决定就喝着上司送来的酒开始工作。
工作内容……当然,当然还是任务报告,甚至不只是给组织的报告。
莱伊在组织的地位空前上升之后
,FBI那边对赤井秀一的重视程度也再度提升,虽然因为工作性质特殊,他不可能经常和那边联系,但詹姆斯还是让他尽量找机会做些汇报,也算是让上级放心。
写任务报告这活,赤井在琴酒的“培养”
之下无疑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写给组织和写给FBI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总之都是那点事情,这边的截一点那边的添一点,已经快变成了机械性的工作。
不过,莱伊拿着酒杯,对着屏幕沉思:还是可以分析出一些事情的。
组织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的□□组织,而FBI想要从组织里得到的,也绝不仅仅是所谓的“罪证”
。
坦白说,赤井秀一对此是毫不惊讶的,说到底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家国情怀,来组织卧底只是因为这与父亲的失踪有关,加上点朴素的道德观念,这并不代表他对摧毁这片黑暗有多么深重的执念——非要说的话,现在比起摧毁组织他更想逮捕琴酒。
但他也难免感到好奇,好奇组织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能让自己的上级们放任这份罪恶继续肆虐,又同时压抑着不去触碰——比起前者后者显然更震撼一点。
赤井秀一开始有点理解自己一去不回的父亲,这显然是个足够危险也足够吸引人的秘密。
而赤井秀一所不知道的是,他的父亲赤井务武,此时俨然已经成为这个秘密的一部分——而且是最为关键的那一部分。
在离开档案馆之后,琴酒去了研究所。
体检的时间还没到,所以这次他不是去见玛克的,推开雪莉办公室的门之后他微微一怔,然后对里面的男人点了点头:“Ae。”
“哦,是Gin啊。”赤井务武转过头来微笑,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
“解药成功了?”琴酒打量这个男人,看惯了他作为小孩的样子,此时看起来还真有点不习惯。
对于此人的出现琴酒倒也不怎么意外,之前由他转交的那封信,其收信者正是赤井务武——这个aptx4869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产生返老还童效果的实验体,当时赤井秀一和他爹只隔了两面墙,实在是非常有戏剧性。
非要说的话,赤井务武也不能算是实验体,“受害者”可能跟恰当一点,虽然他的存在对整个药物研究都是有益的,但究其根本,务武会变成这样还是因为朗姆在羽田浩司事件中搞出的那堆事情。
搞笑的是,这甚至成为了朗姆在那样的意外之后得以暂时留任而未被清扫出局的“功劳”,而赤井务武完全非自愿地成为了组织的教官。
作为药物研究的关键人物,他的档案,和琴酒一样并未被记录在档案馆里,而是另行保管,而他本人,虽然在一切稳定下来之后联系过自己的妻子,但出于组织的保密条例无法透露更多,加上身体变小的现状,就这么在儿女眼中消失了十四年。
……然后这人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也说不定是无奈之下的乐观主义。
“志保说还在试验阶段,”赤井务武说道,“我是
觉得已经挺好了,
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
“你确实还是十四年前的样子。”琴酒一针见血地回答。
这下务武沉默了,
因为显然,这正是问题的关键,在变小的十四年间他没有长大,而在服用了解药之后,他也仍然是十四年前,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多出十四年的时光或许不是坏事,但如果今后也依然如此呢?如果这份停滞有什么后遗症呢?一切都仍然是未知数。
“可是,”在沉默之后他又笑起来,“这已经是足够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你很乐观啊,”琴酒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雪莉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在组织里十四年都没想着来见见你外甥女的茴香利口酒先生。”
“哈,”务武露出了尴尬的笑,“这不是……你知道bss之前对你的想法……”
“你是对乌丸莲耶那么言听计从的人吗,”宫野志保微笑,“真是出乎意料啊。”
赤井务武挠了挠头,眼光左右乱转,他逃避了半天,然后终于还是在外甥女冷淡目光的注视下叹息道:“我也觉得还是让你远离这些东西好一点。”
“据我所知,”宫野志保放下手中的咖啡,“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远离这些东西。”
她扫了琴酒一眼,然后还是把目光放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我不是指药,”务武无奈地说道,“我是说……关于组织的一切,我确实希望你不要有这么出色的天赋。”
就算被指定负责aptx4869也没有关系,只要这项研究继续像过去十四年那样近乎停滞,那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宫野志保,遗憾的是事与愿违,这孩子的天赋几乎让人感到恐惧。
这话让宫野志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戏谑地微笑:“那可真是抱歉我是个天才了。”
看起来她已经接受了赤井务武的解释,于是天才科学家把目光转向了屋里的另一个男人:“你并不是我以为的一号实验体。”
茴香利口酒是二号实验体,在此之前她和对方短暂地见过几次,但直到今天才得知此人竟然和自己有血缘关系——饶是宫野志保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和姐姐打了半天电话,旁敲侧击问了不少过去的事情才缓和过来。
不过,虽然对这位二号实验体了解非常有限,但是对于那位从未露过面的一号实验体她其实是有猜测的,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
“我不是,”琴酒说,“贝尔摩德不愿意来。”
果然是她,雪莉垂下眸沉默了片刻,而琴酒越过她的头顶看了眼那边的赤井务武。
虽然和宫野志保相认了,但他大概还没和她讲过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那档子事……不然雪莉不可能那么简单地消气。
“我以为她会很……期待恢复的机会。”雪莉很快抬起眼,询问地看向琴酒。
莎朗……贝尔摩德曾经在一段时间内是她在美国的监护人,年幼的时候她常常为对方那种莫名的感情而困惑,等到接手了组织的项目,才渐渐明白过来。
组织的记录中,“一号实验体”并不是简单地服用了成熟的产品,她是真正的被实验者,不管外人对她最终获得的东西有多么向往,那些实验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悔恨。
所以雪莉一直以为……她会很想见到解药诞生的机会,但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她并没有出现。
“她很期待,”琴酒说,“但她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了。”
他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文件袋递过去:“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这是她十四年来的体检记录。”
在宫野志保看文件的时候,赤井务武对琴酒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聊,后者在假装没看见和直接开口戳穿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他出门了。!
第三十三章
赤井务武关上门,转过身来,纠结了两秒钟,最后还是决定直说:“你没和她讲过秀一的事情吧?”
这档子家务事他也是在后来才知道的,而且非要说的话其实比雪莉还要晚,但他毕竟不是泡在实验室里的小姑娘,光是了解了一下事情过程就大概明白了——这事说大不大,但尴尬是很尴尬的,卧底骗人是常事,但骗到自家亲戚头上的还是比较少见。
雪莉其实本就对诸星大的目的有所怀疑,但直到他和明美分手——直到她知道了组织的真相并验证了自己的怀疑,她对他至多有些不满,但还没有太过在意,毕竟明美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个姑娘本身是很坚强的。
然而,搞出这档子事的偏偏是她大表哥……当然赤井秀一也不知道这层亲属关系,但是他赤井务武知道啊!虽说他确实是在一切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但也不得不说,如果他在一开始就上心一点,是能避免事情发生的,那么宫野明美也不必被牵扯进组织这一团乱麻当中来了。
别说雪莉了,务武本人也对此感到后悔,他倒是不后悔放养儿子,但如果他早点意识到这两个小姑娘面对的一切,就算仍然不能和她们相认,起码可以做点什么。
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只能希望这早熟的小姑娘不要太生气,为此,他还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给她引荐其他的亲人。
琴酒就知道他是来说这个的,他平淡地摇头:“我有什么必要和她聊这个?”
“毕竟秀一现在不是跟着你吗,”务武耸肩,“万一你突然想起来了……”
其实如果不是在这里见到赤井务武,他还真想不起来这档子事,琴酒无语地嗤笑了一声。
“总之,没有就好,”务武倒也不在意他的嘲笑,“我找个时间慢慢跟她讲……”
一个是研究人员一个是实验体,在这个研究的关键阶段,确实是有很多相处时间的,琴酒懒得去管这摊事,只要不影响工作都和他无关,见对方已经没有别的话,他便推开门,正在看资料的少女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看过来:“你们出去干什么?”
“其他部门的事情,”琴酒神色坦然地说——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确实都是其他部门的人,“你看完了?”
“还没有,”雪莉倒也没太怀疑,也可能是现在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她垂眸看着手上的文件,“但我已经大概明白了……她确实错过了。”
贝尔摩德是实验品而非药物的受害者,她身上的症状和aptx4869的效用也并不完全一致,虽然她和赤井务武在宏观上都表现出了不再“生长”的表象,但在微观层面上,两个人的情况完全不同。
赤井务武虽然没有再长大,但他身体的生理活动是正常的,哪怕在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体检报告也是个健康的小孩,甚至很多数据比一般的孩子还要更优秀,简直算是个小超人。
但贝尔摩德不同,任何稍有一点生物常识的人只要一看她的体检报告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那简直不像是
属于人的身体,许多器官都处在完全不正常的状态中,换句话说,赤井务武不再“生长”,但他仍然“生存”着,而贝尔摩德,她“停滞”了。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她竟然还看似正常地活着……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
她这样停滞地活了十七年,已经错过了让自己变回“正常”的最好时机,因为异变已经发生太久了,如果此时再解除那些变化,她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承受变回去的代价。
这就是……她如此憎恨的原因吗?雪莉有些出神地想。
她把文件收起来,看向琴酒:“但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她能来检查一下,你帮我转告她。”
琴酒点头算是答应,于是雪莉开始小声嘀咕着整理台面:“虽然有点麻烦,但也还能接受,本来我的计划也是以二号实验体为主的……”
她看向务武,利落地说道:“你感觉怎么样?没问题吧?没问题就先去检查一下……”说到这里,雪莉有点诧异地瞥了眼琴酒:“你还有事吗?”
让实验体来研究所,为的是进一步研究解药——虽然已经知道组织的人体实验多数出于自愿(少数是真正的的罪犯),而且有比较完善的流程,但宫野志保还是多少对此有些排斥,她尽可能让已经服过药的人来继续实验,而不是制造出新的实验体,这让人感觉自己像是在拯救。
既然当前的研究无法帮到贝尔摩德,那么就暂时在当前唯一的实验体身上继续,这对雪莉来说也不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不过,她还以为琴酒只是来替贝尔摩德送东西的……他还没离开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琴酒倒是显得有些惊讶。
“我以为bss已经告诉你了,”他说着,看了眼已经很自觉地走向检测仪器的赤井务武,“或者你自己应该也能猜到,药物的代号是‘银色子弹’,唯一的成功者是‘茴香利口酒’,这其实并不是很秘密的事情。”
雪莉怔住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像是第一次见到他。
“所以……”少女轻声自语,“你是那个并不存在的零号实验体。”
aptx4869的档案中没有零号实验体,项目中出现的第一个实验体编号就是一号,然而只要看了那些记录,就能发现这项研究里必然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他是一切的原初,不是最初的实验造物,而是实验的开端和……原材料。
“你喜欢这样称呼吗?”琴酒说,“我更建议你直接叫我的代号。”
档案馆里没有他的档案,研究所里也没有,他被隐藏在那些零碎的信息碎篇之中,不被记载来处与归途,但琴酒这个称呼已然可以代表很多东西。
雪莉按住自己的额头,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她今天接收的信息确实太多了,“零号实验体”的出现只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她还是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现在还不行,我得去……去找……”
“Mark。”琴酒提醒。
“对,我得去找他要你的资料,”宫野
志保皱着眉,“然后我才能搞清楚要做什么……”
“??[”
雪莉瞪着他,琴酒非常坦然地看回去。
“bss到底还对我隐瞒了多少事情?”少女生气地说,“这也是他‘不想要研究进展太快’的一部分吗?”
“你总会知道所有事情的,”琴酒平静地迎上她的眼睛,“研究的进度也只在你的手上。”
“咳,我觉得,”赤井务武觉得自己不能不打断一下了,“既然事情那么难办,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
“不,”宫野志保面无表情地说,“我将要废寝忘食地研究资料。”
“我可以去,”琴酒说,“……也可以留在这里。”
“不,离开,你会打扰到我,你也是,Ae,我还没有原谅你,”天才少女展现出了自己少女的一面,“先把这些东西带上,别忘了记录仪,以及如果感觉解药将要失效了立刻回来找我。”
“好的,公主。”务武露出微笑,然后把琴酒拉走了。
研究所的食堂相当不错,在组织里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甚至几乎不像是个食堂,这里的研究人员与其他一些科研机构不同,天然会受到更多的限制,所以相应的,他们也能得到更多更好的照顾——反正组织有的是钱。
而作为组织最重要的实验体之二,Gin和Ae当然也完全可以享受与他们一样的待遇。
“所以,”在等待上菜的间隙赤井务武开口,像是终于意识到还有这么个话题,“你觉得秀一怎么样?”
他得到的答案非常干脆:“青出于蓝。”
“真的吗?”务武笑道,“虽然我也能猜到他应该很出色,但坦白说应该还没到能超过我这个父亲的地步吧?”
“要如果跟你一样他已经被我送走了。”琴酒冷笑。
琴酒和利口酒,作为两个不肯好好当实验体非要满世界乱跑的关键人员,他们当然不可能成为搭档,但也确实有过短暂的合作,那种合作自然不能说有多糟糕,但要说愉快也是万万称不上的。
总之他们两个现在能如此平和地在一起吃饭,多少还是要归功于合作的次数足够少。
“那就好,”赤井务武淡定地笑道,“我很确信如果是我的话,你要走流程把我送走是不会那么容易的。”
琴酒又冷笑了一声,让正要来上菜的服务员一时间手足无措,好在务武站起来接过了餐盘,然后示意他离开。
服务员如蒙大赦,感激地对他点点头就离开了,务武把餐盘放下拿出里面的菜品,略带调侃地说道:“对年轻人友好点啊,Gin。”
“最近没遇到需要我特别友好对待的年轻人。”琴酒平静的语气之下细听仿佛还有那么一点……愉快?
赤井务武一时间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他顿了顿,略带好奇地问:“组织的新人很让你满意?”
“啊,”琴酒露出了一
丝微笑,“威士忌很好喝。”
“”
他语气不是很确定地说,“但,我以前没想过有可能会和你变成一家人。”
琴酒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那反应大概近似于拿起酒杯喝酒结果发现里面是醋,他没好气地把手上的叉子甩过去,要不是对面的人躲得够快已经扎进心脏的位置:“你怎么不以为我是在说Whisky呢?!”
“我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取向……”务武尴尬地笑了两声,对边上被吓到的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拔下嵌在椅背上的叉子坐回去,“而且我只是没想过,其实想一想的话……”
“我完全没想过要变成你的晚辈。”琴酒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并且举起刀子。
赤井务武闭上嘴,再度对周围所有人示意没事,等到琴酒开始切割牛排,才继续话题:“所以你在说谁?”
“谁也没说,”琴酒面无表情地说,“我在说威士忌本身,是种好酒。”
“啊哈,”完全知道他在胡扯,但务武也不想再揣测什么了——说真的,在组织里听到那种说法,他想多了难道不是完全正常的吗,“要我请你一杯吗?”
“不,除非你希望你儿子知道他爸请我喝了一杯。”琴酒冷酷地回答。
务武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吧,让我们不要继续酒的话题了,你认为雪莉今天能给出结果吗?”
“不知道,”琴酒完全坦然地说,倒也没有接着生气,“但我觉得雪莉自己就能想明白。”
“什么?”务武一时间没有理解。
“我说Rye,”琴酒解释,“你们很像。”
这下赤井务武听懂了,也因此感到很惊讶:“你是认真的吗,Gin?我承认我们有点像,毕竟是父子……但我认为玛丽的基因也相当稳固。”
“那么不是更容易了吗?”琴酒嗤笑道,“你以为和她长得最像的人是谁?”
这话一点不假,第一次见到雪莉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小号的妻子,很难说务武如此快速地对她坦白自己的身份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他为自己的计划感到了一点担忧,但还是没忍住开口,“不过你怎么这么了解玛丽的长相,难道你其实意图以另一种方式加入……”
他的话没有说完,锋利的刀子直接穿透了木质的椅背。
而琴酒只是凝视着他,比起之前,此时的他看起来似乎并不真的生气。
“我管理着你们的档案,”他冷淡地说,“还有,你们真的很像。”!
第三十四章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宫野志保看起来有点疲惫,但神情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会比我预计的更容易一点,但这种隐瞒对科研来说太糟糕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她指的当然不是琴酒,而是那个被隐藏的“零号实验体”,在面对那样的资料时怀疑对方的生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宫野小姐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实验体本人平静且完全无辜地看着她:“现在你知道了。”
在雪莉再度开口之前他继续说:“bss没有告诉你吗?”
从雪莉的神情来看,她在回想三个月前见到bss时的事情,这让她的表情在无奈之余透露出一丝伤感:“我们见面的时候把大多数精力都花费在了……十四年前的事情上。”
宫野志保可以接受组织的真相,尽管这对她而言非常震撼,但无疑比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好上太多,所以震撼也就随它去吧,但她不可能接受一个杀死了自己父母的地方,不管这是个真正的□□还是伪装成□□组织的卧底培训机构。
真正让雪莉决定继续为组织工作的是乌丸莲耶拿出的证据,他证明了虽然宫野夫妇确实死在组织里,但他们不是组织杀死的。
事实上,他们是组织如此关键的研究人员,组织当然不可能杀死他们,甚至还会给他们最严密的保护,而在这重重叠叠保护与□□之下,真正能杀死他们的也就只有……
“我听说这件事是你处理的,”雪莉看向琴酒,“你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这就是你支开Ae的原因?”琴酒问,他们一进门赤井务武就被打发去仪器里躺着了。
“我确实不想让他知道。”雪莉承认了,她并不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姨父有什么意见(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本能地觉得这应该是属于自己——只能由自己去探究的秘密。
“但我并没有隐瞒什么,”琴酒说,“我想bss给你看过报告,还有唯一留下来的那份监控,那就是我们所知道的全部真相——确实是你的母亲终结了这一切。”
在十四年前的那个并不特殊的日子里,宫野夫妇所在的研究所发生了爆炸与火灾,当琴酒赶去处理的时候,所有资料都已经被烧毁殆尽,研究所里几乎空无一人,他在中央监控室里找到了已经死去的宫野厚司和宫野爱莲娜,而研究所的监控记录全都被最高权限删去,只留下了唯一的,最后一段影像。
那也是乌丸莲耶给宫野志保观看的,她母亲生前最后的影像。
画面上的女人看起来非常平静,甚至有点羞涩,就像她每一次和人交流的时候一样,她坐在监控室里,面对着摄像头,语气平稳地说道:“我将会销毁研究所内关于aptx4869的所有研究资料,包括我自己和我的丈夫,但是,我希望,或许有一天,这个项目将会在正确的轨道之上重启。”
画面随即终结,她没有对这个世界留下任何告别。
“我知道,”在几个月的时间
之后,宫野志保已经能貌似冷静地谈论这一切,“我只是……不明白,我需要更多的线索,我想要原因……!”
那个母亲宁可杀死自己杀死父亲也要打断这一切的原因,如果她不知道这一点,就永远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正确的轨道”
上。
琴酒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不确定先生有没有告诉你,据研究所的其他成员说,在那件事发生的前几个月,你的父母经常发生争执。”
雪莉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她在任务报告上看到了附着的报告内容,可惜的是其他成员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争吵些什么,只知道两人应该是在研究上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正因如此我才认为她必然留下了什么。”她这样说道。
“你的母亲确实对那一次的行动早有预谋,”琴酒表示肯定,“否则她不可能找到那么多炸药,精准地放火,还支开了大部分研究所的成员。”
“但如果她有留下什么,也不可能在研究所,”他继续道,“我虽然对科研没什么了解,但非常擅长善后。”
宫野艾莲娜要是能逃过他的搜检,那光是搞科研实在是浪费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琴酒这样说,雪莉还是感到有些失望,她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就听面前的人接着说:“既然不是藏在研究所,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你有没有问过你姐姐?”
雪莉不由一愣。
这确实是她没有想过的方向……无论在知道组织的真相前后,宫野志保都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把姐姐牵扯到自己在做的事情当中去过,而且尤其是在知道真相之后。
毕竟如果组织只是个□□组织,那么宫野明美也就只是用于牵制她自己的工具,只要她保持着在组织的特殊地位,那么姐姐就不会有危险,但当发现组织是这样一个怪异而危险的存在时,宫野志保便敏锐地意识到,哪怕只是“知道”组织的真相都会带来风险。
宫野明美毕竟是宫野厚司和爱莲娜的女儿,bss这些年来一直不让她接触有关组织的事情,未尝不是一种保护,甚至于,假如宫野志保不是这样的天才,也许他的计划本身就已经成功了吧?
正是因此,雪莉更不能允许自己失败,她既然重启了这辆列车,就必须让它走上正确的道路。
而越是纠结于研究本身,她就越没有考虑过,和研究完全没有关系的宫野明美那里是否存在什么秘密。
但这是完全可能的,爱莲娜死的时候志保还是个婴儿,但明美已经十岁,也在组织里生活过几年,就算爱莲娜当时不相信任何人,也完全有可能相信自己的女儿。
可是,真的要让姐姐牵扯进来吗……宫野志保沉吟了半晌,才慢慢地点头:“我会……去问问她的。”
那就不是琴酒要考虑的问题了,他点头道:“记得保密。”
“当然,”雪莉干脆地说,“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要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aptx4869的研究说是备受瞩目也
不为过,
这就是为什么雪莉要如此急切地开展解药的研究,
又为什么要如此快速地将之展露出来,在关于a药的一切研究之中,解药的进展是最安全的,至少比她之前有了初步构想的那个,“aptx4869的应用范围”要安全得多。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有些好奇:“所以,如果你吃了这个药会变成什么样?”
琴酒一愣:“我可以试试。”
“别,”雪莉立刻否定,“等我先把正常的解药搞出来,要是你出了什么毛病……”
她转换话题:“Ae会一直留在这里,你呢?”
“不能太久,”琴酒说,“而且你也不能,三天之后要开会。”
在上一次开会的时候,乌丸莲耶曾经决定减少组织的例会,这得到了高层们的一致支持,不过很快大家发现这个决议并不能马上执行。
因为上次的会议在第一季度,现在大家不得不再开一个年中会议。
即便是刚刚才上任的研究部门挂名首脑雪莉也得在会议上做报告,宫野博士开惯了组会,但还是第一次作为企业员工发言,bss倒是很鼓励她把过去的作风带到组织里来,最好用那堆专业名词念晕所有人,不过她很担心这样自己的发言时间会过长。
因此,出于对第一次参会的尊重,雪莉空出了一天时间来修改自己的汇报内容,这就让琴酒也比自己预想的早了一天离开研究所,既然如此,他便干脆回自己的住所去修整了——虽然在之后的会议上他并不用发言,但是每次开会都睡过去显然也不是很好。
琴酒上次回来还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而且根本没留宿,光进门拿了点东西就又出发了,他的这个住所不比其他的安全屋,组织里的人不会来清理,所以再回来的时候难免有点无人的空旷感。
不,等等——
琴酒合上房门,转过身,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他并未看到什么,而完全只是感觉,一种……这里有人在的感觉。
但奇怪的是,虽然感觉有人在,但他并不觉得危险。
琴酒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然后听到卧室的方向传来脚步声,随即那扇门被拉开了。
不算很意外的,他看到银发的男孩站在门后对他微笑:“嗨,Gin。”
“我打算逃会。”乌丸莲耶说。
他坐在沙发上,腿还着不了地,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孩子。
“例会太无聊了,你不觉得吗?”他看着琴酒说,“而且我在那里也没什么意义,朗姆主持得挺好的。”
但不管怎么说您都是组织的bss吧……琴酒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是现在?”
组织的例会也不是第一天开始无聊的,怎么偏偏是现在逃会了?他打量着bss的体型在心里计算着,乌丸莲耶现在应该差不多十岁……还没到青春期吧?
“啊……因为下一次例会的时候我就差不多要二十岁了……那个时候不太好去游乐园了吧,”乌丸莲耶状似认真地说着歪理,“小时候不去一趟游乐园总觉得很可惜。”
琴酒又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乌丸想着要不要改口说“我是在开玩笑的要不咱们还是去开会吧”的时候,他生理上的父亲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你想去哪个游乐园?”!
第三十五章
刚刚通宵完成了一个任务的波本先生走在回家的路上。
嗯……那个地方大概不能称为他的“家”,那只是个临时的住所,但住着倒也已经很习惯了——虽然那位让他决定留在那里的高层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神出鬼没,几乎就没再出现过。
不过这段时间波本先生的工作还是很顺利的,他把组织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而且机缘巧合地和朗姆搭上了关系,作为卧底来说,这业绩算得上突飞猛进,另外一个角度也有突破,这栋公寓的所有人果然疑似与组织有关系,如果能从那个方面下手也能收获不小,可以说,整体上而言,这段时间是他在组织里进展最快的时间,除了太忙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除了太忙之外。
降谷零对自己的精力是有着充分的认识的,他从小就是精力特别充沛的那一类人,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在此之前他真的不认为有什么事情能把自己拖垮,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的自己确实有点超负荷,朗姆,贝尔摩德,疑似属于组织的公寓,还有他日常经营的伪装身份……虽然还没有到承受不住的地步,但也着实有些过度了。
因此,尽管在精神上认为自己还能继续分析几个小时的资料,但波本还是在理智上决定自己得回去睡一觉——好不容易有一天的空闲,也就不要去纠结是否昼夜颠倒的事情了。
然后就在此时,走进公寓楼的波本看到了琴酒。
咦他回来了吗……他的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假如在三个月前波本会立刻让自己精神起来,即便不上前去也起码要观察一下对方的行踪,但他现在太累了,而且这个随便就能失踪几个月的邻居似乎和朗姆不对付,既然他决定了优先接近朗姆,起码在一开始还是把立场站稳点。
所以在这个念头之后波本就转过脸,想要继续往前走——他甚至下意识地有点希望对方不要看到自己,免得把自己捉过去做什么任务。
然后他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波本瞬间又把脸转回来了。
一个男孩,一个银发的男孩走在琴酒身后,他甚至牵着琴酒的手——?!
“嗨G——黑泽先生!”千钧一发之际波本想起了琴酒的假名,“你出差回来了?”
安室透看起来神采奕奕,完全没有了几秒钟之前“床我需要床”的气场。
就是这个……乌丸莲耶微微偏过头去,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面露感动,这就是我想要看到的好卧底啊!
而琴酒显然没有那么触动的想法,面对对方的热情他显得非常冷淡:“嗯。”
安室透当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他完全没有在意,脸上还是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了,这次回来会多休息一段时间吗?——啊,这位是——?”
他像是刚看见那男孩一样,微微弯下腰去和他打招呼:“你好啊,小朋友。”
就知道……琴酒有点无奈地看了眼bss:“这是……”
就在他还在犹豫该怎么介绍的时候,乌丸莲
耶贴近了他,
然后小声地,
像是自认为在说悄悄话一样地说道:“父亲,这是谁呀?”
安室透:?!!
琴酒:……
“原来这是你的儿子?”安室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无视着琴酒冰冷的表情,低下头对小朋友亲切地说道:“我是你父亲的……同事,你叫我安室叔叔就行了,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那男孩儿眨了眨眼——他的眼睛倒是和琴酒完全不像,有点羞怯地笑了:“你好……安室先生。”
他抬起头去看向自己的“父亲”,似乎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这位看起来很亲切的“安室先生”如此冷淡,然后又看向一直对自己微笑的年轻男人,小声开口:“我的名字是莲,安室先生。”
“你好啊,莲。”就在波本想要继续说话的时候,琴酒终于上前一步,挡在了男孩的面前:“你今天很闲吗?”
“确实没什么事,”波本耸了耸肩,绝口不提自己本想休息的事情,“要是你很忙的话,我可以帮你照顾你儿子。”
“我可以照顾自己的,安室先生,”男孩在琴酒的身后说,“父亲今天要陪我去游乐园。”
“游乐园?”他们差不多是在对视,所以琴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波本眼中那种混杂着惊讶的讥讽,和他说出口的话大相径庭,“你可真有个好父亲啊,莲。”
没有对波本眼中的暗示做出任何回应,琴酒收回对视的目光,回过身,垂眸看向那孩子:“走吧。”
“好的,父亲。”男孩立刻露出了笑容,看着父亲的眼神里都是孺慕之色,让波本不由地感觉到了更强烈的讽刺之情。
“莲,”尽管知道这么做并不太恰当,但他还是开口了——或许是疲惫影响了他的自制力,又或许是别的什么,降谷零看着转头望向自己的这个孩子,神情温柔又亲切,“你愿意带上我一起去游乐园吗?我可以陪你玩那些你父亲不愿意去的项目。”
琴酒冰冷的目光又一次射过来了,而他不为所动地微笑着,看到男孩的眼中显出期待的光。
您在玩他吗?琴酒让bss坐在后座,在给他系安全带的时候用口型问道。
他自己撞上来的呀。乌丸莲耶也用口型回答,神情很无辜。
琴酒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回到了驾驶座上。
“麻烦你了,黑泽先生。”被玩的那个看起来心情还挺好。
琴酒看了他一眼,启动车子:“别忘了你答应他的事情。”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琴酒真的是个不错的父亲?安室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没能完全将之驱逐出脑海。
他抱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巨大毛绒熊——这个熊是在射击场地赢来的,琴酒去玩那个确实属于降维打击——站在过山车的出口处等人。该不该说那果然是琴酒的孩子呢,黑泽莲小朋友对刺激的项目非常钟爱,身高才刚刚过线的他已经是第三次坐过山车了(安室努力将刚才自己陪小朋友坐过山车时琴酒抱着巨大熊娃娃的画面逐出脑海),看
起来还是很有兴趣。
而波本确实没想到,琴酒的“陪孩子去游乐场玩”,就真的是完全的,在游乐场玩。
当然,他也没觉得琴酒会带着小孩来这里搞什么地下交易,倒不是对琴酒的道德多有信心,而是知道小孩子,尤其是那种天真的小孩子,非常容易坏事。
即便如此,在波本的想象里,琴酒也无非就是带着孩子走进游乐场然后就让小孩自己去玩,或许还会拒绝某些必须要家长陪同的项目,而不是真的如此体贴地陪在孩子身边,甚至去玩了激流勇进——他就不担心自己的枪进水吗?波本怎么想都觉得琴酒不可能没带枪,他那把□□对他而言难道不是比小孩还要亲近得多?
但显然,琴酒在陪小孩这个项目上也和他完成所有的任务时一样认真,虽然他全程没说几句话,几乎都是安室透在和小朋友聊天(遗憾的是他没能聊出什么更有价值的情报,这孩子的思维完全不受控,就只想着玩),但琴酒还是完美地扮演了钱包的角色,买东西的时候刷卡极为爽快(不知道组织给不给报销),所以现在安室透不仅怀里抱着毛绒熊仔,手上还拎着装满了玩具的袋子。
以及因为琴酒拒绝摘帽子而被套在他头上的胡萝卜发箍。
……话说回来,为什么琴酒坐过山车都不摘帽子,那玩意是嵌在他脑袋上了吗?
原本计划着在这次接触当中抓住琴酒把柄的资深卧底降谷零先生放飞了自己的思维,开始在不着调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就在波本思绪纷飞的时候,过山车上,琴酒正在打电话。
在呼啸的风声之中,他的声音并没有比平时大多少,别说周围的人不可能听见,就连对面的朗姆都要很努力才能辨认他的话。
“bss在我身边,”琴酒说道,“这里很安全。”
多罗碧加游乐园多少算是组织的产业,说“很安全”也并不为过。
朗姆抬高了声音,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你把bss带到哪里去了?!”
“是bss带我过来的,”琴酒冷静地纠正他,“我只是个司机。”
不知道朗姆听到这话的时候是个什么感想,但坐在琴酒身边的乌丸莲耶显然是笑出声了,他示意自己要说话,后者便把手机贴到男孩的耳侧。
“Rum,”年轻的组织首脑在风中笑着说,“麻烦你了——会议内容简单整理一下给我就行——现在我要享受乐园了——”
然后他偏头示意,琴酒便把电话挂了。
“朗姆不会来找您吧?”过山车快要到达终点,琴酒问道。
要是撞上了波本就不好了……虽然波本大概还没见过朗姆的真身。
“不会的,”乌丸莲耶爽朗地说,“我不是让他整理会议报告了吗?”
过山车停下了,把工作全扔给下属的男孩一边对出口处的金发男人招手,一边用天真无邪的语气说道:“我想吃冰淇淋,父亲!”!
第三十六章
所以,现在,□□杀手,日本公安,还有世界上最大的黑色组织的首脑,正围坐在甜品摊的小桌子边,吃冰淇淋。
三份冰淇淋,一杯草莓,一杯香草,还有一杯巧克力,男孩对着桌子纠结了很久,终于伸手把那个粉色的杯子拿到自己面前,然后把香草和巧克力冰淇淋分别推给琴酒和波本。
“我不需要。”琴酒说。
原本也想开口的安室透看到男孩望向父亲的祈求般的眼神,默默地舀起一勺冰淇淋——味道还行,作为游乐场里的食物来说算对得起价。
而琴酒很快在那眼神的注视下退让了,波本很好奇如果其他组织成员看到这场面会怎么想。
男孩高兴地笑起来,也舀了一大勺冰淇淋放进嘴里,一边因为太冰而呼气,一边欢快地说道:“我好久没吃冰淇淋啦。”
这话让在座的两个成年男人都愣了一下,不过他们愣的方向显然不太一样,琴酒回忆了几秒钟——对于老年人和幼儿脆弱的肠胃而言冰淇淋确实是不太合适的食物,而波本神情微动:“怎么,平时没人给你买吗?”
莲点点头,看起来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他们说这对身体不好。”
“他们?”安室透好奇地问,“你母亲呢?”
琴酒看向他,那隐约的寒意现在并不能影响波本什么,他注视着那个孩子,银发的男孩咬着冰淇淋的勺子,蓝眼睛无辜地看向他:“母亲?她死了。”
在安室透继续提问之前,琴酒开口道:“再不吃要化了。”
他瞪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波本露出微笑,没有再继续打扰那个忙着抢救冰淇淋的孩子,莲匆匆地往嘴里塞了两大口冰淇淋,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果然草莓味才是最棒的。”
他慢慢地搅拌着稍微有点融化的冰淇淋,自语一样地说着:“如果我以后开公司,一定要把公司制服设计成粉色。”
安室透完全不明白琴酒为什么会因为这句话突然僵住了——虽说男孩子喜欢粉色不算多见,但也称不上特别奇怪吧,难道琴酒是个爱组织到了儿子不喜欢黑色就会抓狂的人吗?
……嗯,虽然很怪,但如果是真的好像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这不好吗,父亲?”男孩微笑着看向他神情微妙的父亲,“我喜欢粉色,当然别的颜色也不错,但是粉色很特别啊。”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显得有些艰涩:“过于特别了。”
“是吗?”莲转过眼眸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觉得呢?”
“啊?我觉得很好啊,”安室事不关己地回答,“如果你真的开了穿粉色制服的公司,我还挺想看看的。”
男孩立刻高兴地笑起来,而琴酒看过来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像是他在把自己推下悬崖。
这孩子的母亲死了……说起来,好像也并不是很让人觉得意外。
拎着比上午时更多的东西站在海盗船边上的降谷先生感慨地想。
吃完甜品之后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所以他们干脆又买了点吃的作为午饭,然后才继续游玩,而莲依然热衷于各种惊险项目,他们手边的东西实在太多,在琴酒陪他去坐游乐设施的时候波本只能在原地等着。
现在熬夜过后还要硬来游乐园的恶果开始显现出来了,和那对父子在一起的时候他还能让自己坚持保持清醒,而当一个人站在太阳底下时,降谷零实在是没克制住自己把毛绒熊放在地上支撑自己的冲动。
希望它白色的毛不要脏得太明显。
与此同时,他的思维也开始被太阳晒得混沌起来,跑来掺和这场游乐园之行本是为了探查到琴酒更多的秘密,比如他的孩子平时都呆在什么地方之类的,但现在他却不由地开始好奇起那位已经死去的“母亲”
bss……
……
……
“”
“我没事——”安室透下意识地反驳,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微笑道,“可能,有点中暑吧。”
“那我们休息一下吧,父亲。”男孩望向琴酒,后者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把那堆玩具袋子也接过去了——这个角度来说波本是很佩服琴酒的,他不仅能在大夏天继续穿一身黑来游乐园,而且还能完全一脸严肃地拿着一堆玩具而丝毫不觉得羞耻,真不愧是组织的高层。
于是在室外晒了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又转移到了室内,虽然安室透并不觉得自己中暑,但他也得承认吹着空调确实是比站在太阳底下舒服多了,还好今天收获也不小,不然他一定会后悔自己放弃了屋里的空调跑来受罪。
\"安室先生需要吃点中暑药吗?\"男孩关切地看着他。
安室透迅速地把握住了机会,几乎是立刻回答:“要是有的话就太好了。”
于是莲又开始用祈求的眼神注视琴酒,银发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目光转向波本:“照顾好他。”
“当然,”金发男人微笑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男孩轻声嘟囔,“还有安室叔叔。”
琴酒可以说是很明显地叹了口气,目光再一次扫过这一大一小,眼中是深深的不信任,但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在安室透开口之前,男孩先出声了。
“你看起来很关心我父亲,安室先生。”他用澄澈的眸子看着面前的男人,那神情和方才分明没有多少不同,但却奇妙地仿佛褪去了全部的关心,而变成了某种敌意。
这突然的转变没有让安室透惊讶太久,他微笑起来:“你在他面前可不是这样的啊,莲。”
“那不重要,”男孩理所当然地回答,神情自然得像是生来就该如此,“父亲才不会在乎。”
这可真是被爱浇灌长大的孩子才能说出的话。再一次的,安室透感到了一点讽刺,而面前的男孩再次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啊,”他略显敷衍地笑了笑,“他是我的上司,我当然关心他。”
“关心到陪着他的儿子来游乐园?”莲露出了带着讽刺的笑,波本有点意外地发现露出这样表情的他真的很像琴酒,“你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员工,你的老板会给你加薪吗?”
“起码他会给我买中暑药。”安室透耸了耸肩。
他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踩中了正确答案,乌丸莲耶有点想笑,差点没演下去,但他很快端正态度:“那是我——哼。”
男孩嘴角一撇,看起来有点懊恼。
“所以,”安室透感到有些好笑,“你把你父亲支开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我没有——”男孩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显得不是很开心,“我警告你,不要试图通过我来接近父亲,他才不会——”
“唔,他当然不会了,”安室透微笑道,“没有人能让他放弃你的,对不对?”
男孩愣住了:“我不是说——当然了。”
他的目光垂落下去,声音变得很轻:“他当然不会……”
在莲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时候,波本非常突兀地开口:“他放弃了你母亲吗?”
“闭嘴!”男孩一瞬间抬起头,看起来非常恼火,“那不是——!”
他飞快地闭上嘴吞下了之后的话,恼恨地咬住了下唇:“你真是个非常,非常讨厌的人。”
而那个大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安室透愉快地表示:“我猜你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是吗?”男孩又忍不住抬眼看向他了,眼神很狐疑,“但看起来……”
男人略显疑惑地挑眉:“怎么了?”
“好吧,”在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好几个来回之后,男孩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点,他点着头,轻声说,“虽然你长得不错,但好像确实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降谷零:???!
第三十七章
“你儿子……很早熟。”安室透接过琴酒递过来的药,由衷地感慨道。
琴酒的表情差不多是“这不是应该的?”,他没有再坐到男孩身边,而是在莲的对面,也就是安室透边上坐下了,这个非常普通的举动让另外两个人都神情微妙地看着他。
“怎么了?”琴酒疑惑地问。
安室透瞬间收回目光,心里很诧异自己怎么反应这么大,而莲露出了无辜的微笑:“我想去玩旋转木马,父亲。”
琴酒扫了安室透一眼,后者非常自觉地抱起那个大号熊娃娃:“我感觉好多了,我们走吧。”
旋转木马,比起云霄飞车海盗船跳楼机激流勇进,当然是非常安全非常健康非常适合小朋友的项目,自然也不再需要家长陪同。
黑泽莲小朋友倒是对脆弱的安室先生的身体很不放心,看着他在路边有树荫的长椅上坐下之后,才愉快地跑向游乐设施。
琴酒站在长椅边上,一直注视着那孩子,直到他登上木马向着这边挥手才收回目光,他盯着长椅看了一会儿,就在安室透犹豫要不要给这人让出点位置的时候,琴酒走过来拿走他抱在怀里的熊,放到了长椅的另一边。
安室透看了看熊——毛绒玩具的豆豆眼无辜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琴酒——银发男人已经转过身继续看向旋转木马的方向,好像刚才动手的人不是他。
一瞬间安室透仿佛又回到了看琴酒切兔子苹果的时候,这种离谱的感觉……或许下一次哪怕琴酒穿毛绒睡衣他也不会惊讶了。
难道说这就是有孩子的男人吗,看来他得把这孩子的重要性再往上提两个等级了。
针对小朋友的游乐项目在游乐园内部的位置相对集中,在旋转木马之后,莲又很高兴地玩了旋转飞椅,自控飞车等一系列项目,等到他坐上小火车的时候,日头已经不那么热烈,于是安室透终于抱着玩具和琴酒一起站在了项目出口处。
他们的周围是一堆家长,很多在拍照,还有些在和孩子打招呼,这让不仅没有反应还面无表情的琴酒显得相当格格不入,于是当莲坐在车上过来的时候安室透忍不住自己对那孩子挥了挥手。
男孩笑着回应,大眼睛眨得飞快,然后安室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他和琴酒现在真的很像是……一对带着孩子来逛游乐园的,伴侣。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琴酒,银发男人原本正在专注地注视着那个孩子,但他的感官显然还是很敏锐的,琴酒转过头用疑问的眼神看了波本一眼。
该不会……波本有些不敢相信地想:该不会这孩子一直在玩需要监护人的项目,就是为了,避免父亲和自己这个,心怀不轨之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吧?
然后他更惊诧地发现——虽然目的完全不对,但从结果上来说,男孩的策略确实起效了,一整个上午他都没找到机会和琴酒谈谈关于这孩子的事情。
一直没得到回应的琴酒皱起眉:“怎么了?”
真是奇怪,这人明明穿得看着就
热,但人好像还是非常清爽,简直是天赋异禀。
“我在想,”波本微笑着,眼睛还追随着远去的小火车,口中轻声说道,“组织里的其他人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吗?”
“你别想用他来威胁我。”琴酒立刻回答。
他答得有点太快了,波本忍不住笑得更明显:“所以他们不知道?”
“这不重要,”琴酒的目光变得冷峻起来,在喧闹的家长群当中,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可以说是诡异,“如果你想要宣传就去说吧,反正因此而困扰的不会是我。”
这话让波本的笑容也消下去了,他皱起眉,瞥了琴酒一眼:“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琴酒冷笑,他比波本高一些,而为了不让边上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两人贴得很近,这让他看起来格外有压迫感,“秘密只有在是秘密的时候才有价值。”
“我不觉得你这么不在乎这个孩子的安危。”波本仿佛没有感觉到这近在咫尺的杀意,声音很平和,“你把他保护得很好。”
“组织里不需要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琴酒的语气平静而冰冷,“你可以成为那个让他面对一切的人。”
波本抬起眼看向他,迎着琴酒冰冷的目光,他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你会试图杀死我吗?”
琴酒也笑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在耳语:“不需要在那之后。”
火车停了下来,孩子们纷纷跑向自己的家长,只有一个孩子站在原地遥遥地望过来,澄澈的眸子里都是笑意。
“你们在吵架吗?”莲走在父亲身边,好奇地问。
“算不上,”琴酒对他说,“只是一些关于工作的讨论。”
“在休假的时候就不要谈工作了,父亲,”那孩子非常老成地叹了口气,“怪不得安室叔叔会生气。”
“他没有生气,”琴酒说道,“他在思考工作的事情。”
从各种角度上来说,都真的在思考工作的安室透不得不中止了自己的思索,一脸无奈的看过来:“对,我没有生气。”
显然莲并没有怎么相信,他盯着安室透看了一会儿,拉了拉父亲的手臂:“我们去玩摩天轮好不好?我们三个一起。”
有什么不行的呢?他们都一起吃过冰淇淋了。
于是在排了十几分钟队之后,这个有点诡异的三人组合坐进了摩天轮的座舱,琴酒带着孩子坐在一边,对面是安室透和那只已经陪伴了他们一天的熊。
“它看起来有点脏了,”男孩看着熊娃娃小声嘀咕着,“我们不应该在刚进游乐园的时候就去玩枪的,现在去的话就不用带着它跑一天了。”
安室透笑着接话:“谁让你父亲赢了这么大一个呢?”
如果只是那些小玩具的话,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是因为我喜欢,父亲才为我赢来的呀,”莲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嗯……其实不选粉色选白色也不错哦。”
波本下意识地观察琴酒的表情,比起莲说起粉
色的时候,这次他的反应显然没这么大了,或者不如说是根本没有反应。
所以问题出在粉色上?安室没有深入去想,微笑着回应道:“那你可得早点确定,万一以后还有喜欢的颜色可怎么办呢?”
“”
那孩子露出天真的笑来,“所有颜色混在一起……就会变成黑色了,对吧?”
男孩仰起头看向一旁的父亲,琴酒垂眸注视着他,唇边泛起几不可查的笑意:“当然。”
啊,结果还真是因为喜欢黑色吗,安室透感到一阵无语,深觉自己想得太多——以及琴酒竟然真的对组织如此热爱,实在有点震撼。
“啊,快要到最顶上了。”男孩的目光转向了窗外,蓝眼睛闪烁出惊奇的神色,“好棒啊,几乎都能看到整个游乐园呢!”
他雀跃地扫视着下方的世界,几乎要从座位上蹦下来,琴酒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男孩的肩膀,才让他安静下来。
男孩微笑着,轻柔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
他今天说了太多的谎话,但这是一句真实的感叹,尽管乌丸莲耶有着巨大的财富,尽管他的名下就有好几个游乐园,但今天是他第一次真的走进它们,走进那些给无数人带来欢乐的设施,走进喧闹的人群和天真的孩子,他真心地喜欢这里,这是个会让人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的地方。
乌丸莲耶注视着这个世界,感到了由衷的快乐和喜悦。
而琴酒发现对面的人在用谴责的目光注视自己。
并不是很明显,但是很明确,大概含义是“真不会带小孩”之类的……在被觉察到之后就立刻收回去了。
这可真是……很不波本的举动。
波本总是目的性很明确的,他是特别优秀的那种卧底,会把自己的人设安排得很好,每个举动都是为了更进一步的消息,这就是为什么在遇上他之后琴酒如此果断地选择了摆烂,只有bss和贝尔摩德这种人才会在面对一个天才卧底的时候更加兴致勃勃。
不过,这显然不是波本计划之内的举动,他完全不应该对同事照顾小孩的水准有兴趣,他跟来游乐园本来就完全只是为了更多的情报而已,而琴酒已经用“把bss卖了”这种方法尽可能规避掉这一点了。
所以或许那更多的是属于降谷零的部分,是一点点……没控制住而流出来的自我。
这是bss想看到的吗?琴酒看向仍然望着窗外的男孩:还是bss想给他的呢?
“如果你想的话,”他平静地说,“我们以后还可以再来。”
“真的吗?”男孩转过头看向他,眸子闪闪发亮,“我想来!”
“只要我有空。”琴酒给出了个并不算承诺的承诺。
“如果黑泽先生没空的话,我也可以带你来呀,”对面的安室透微笑起来,“只要你父亲信得过我。”
男孩子转过头,在他父亲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充满怀疑的表情,然后很快地变为灿烂的笑容:“安室先生和父亲是同事吧,应该也很忙的?”
“总比他轻松一点,是不是?”安室透微笑道。
琴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摸了摸男孩的头,非常干脆地说:“但我信不过你。”
摩天轮回到地面,像是宣告魔法时间结束,现在还是只有琴酒一个人在说真话。!
第三十八章
安室透在回程的车上睡着了。
这当然不是他愿意的,但他一宿没睡,又陪着跑了一整天,没在摩天轮里睡过去已经算是精神特别紧绷,而保时捷的环境实在安静,从游乐园到公寓的路又很畅通。
太适合睡觉了,波本努力地支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合上了眼,反正琴酒也不可能当着孩子的面把他扔下车。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降谷零已经很久没有过安稳的睡眠了,不管身边的人表现得多么平淡和日常,他都不会忘记这是个危险的杀手,也不会忘记自己身处在什么环境当中。
他可以有点喜欢这样片刻的温情,但绝不可以被迷惑,男人在浅眠之中皱着眉,像是想起了很多并不愉快的事情。
琴酒调高车内空调的温度,略微降低了一点车速,坐在后座的男孩轻声哼唱起了童谣。
车子开进停车场的时候,安室透缓缓睁开眼,他像是不太习惯一样的单手捂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拿下来,声音里透着一点疲惫:“到了啊。”
“应该不至于要我送你回去吧?”琴酒说。
波本笑了笑:“如果你想的话,那是我的荣幸。”
琴酒冷哼一声,把车停下:“下车。”
波本耸肩,在推开车门之前回身对后座的孩子笑道:“下次再来找我玩啊,莲。”
“好啊!”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孩子一下子精神起来,“安室叔叔再见!”
安室透对他摆摆手,在琴酒冷冰冰的视线之中离开了。
车门关上之后,琴酒开始把车子挪进车位,而乌丸莲耶透过车窗看着远去的男人的背影,非常不舍地叹了口气:“真不想放他走啊。”
“他不适合组织。”琴酒冷酷无情地回答。
和已经进入组织的苏格兰,以及其实放进组织里也不是不行的莱伊不同,波本是个完全不适合组织的人,虽然他其实是这三个人当中最符合组织需求的那个卧底。
“我知道,”虽然这么说着,但bss看起来更加不舍了,“他应该可以在组织多留一段时间吧?”
“他能力很好,”琴酒客观地说,“只要不再出什么意外,说不定会一直留到毕业。”
“但是先生,您真的想让他留到毕业吗?”他把车子停下,冷静地问道。
组织的卧底培训和其他部分早就已经纠缠不清了,一直继续下去的话,波本必然会看到很多他不应该知道的秘密——这当然也是各国政府孜孜不倦地往组织里派人的原因之一。
琴酒转过头和坐在后座的bss对视,男孩的脸上有种真实的沮丧,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总之,不要让他接触科研的部分就好。”
“可他想找到宫野爱莲娜。”琴酒毫不留情地说。
“爱莲娜已经死了,不是吗?”乌丸莲耶疲惫地笑了笑,“志保和明美都不是她,也都不像她,这不会影响什么的。”
“让波本好好地毕业吧,就算他不能留下来
……”他又一次望向窗外,
现在已经看不到那个背影了,
“起码这会是一次很有意义的经历。”
如果能在这最后的时刻看到一个优秀的学员毕业,他也会觉得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琴酒点了点头:“面对学员的时候您总是正确的。”
“别吹捧我,”bss失笑,“我犯过的错不比朗姆少,我经常会后悔……”
“您也大可不必妄自菲薄,”琴酒打断他,“比朗姆错得多是很难的。”
这下bss笑出声了:“好吧好吧,但我毕竟比他多活了这么多年,我犯错的机会可比他多太多了,而且其中无可挽回的部分也更多。”
“可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所以,”他说到一半,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于是话题一拐,“今晚让我在你家里休息吧?我记得你有客房的。”
即便是琴酒也万万没想到bss在来自己家的时候竟然把行李都带来了,他心情非常复杂地看着那个儿童行李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您给了龙舌兰什么好处?”
这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朗姆干的,贝尔摩德最近不在日本,恐怕也只有龙舌兰这种特别容易心软的人才会被说服。
“我让他支了一笔钱出去做投资,盈亏不记,”乌丸莲耶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睡衣,“他喜欢这个。”
琴酒一默:“……这就是您想出来的消耗资金的方法吗?”
但这么说起来,其实按照龙舌兰过往的战绩来说,这笔钱变得更多的可能性还大一点吧?
“给员工发奖金应该算是正当的支出吧?”bss露出有点狡黠的笑,“你如果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笔,这样你的日常支出就不用报销了。”
“我的钱够多了,”琴酒诚实地表示,“没有那么多花钱的地方。”
“买几个酒庄不好吗?”乌丸莲耶笑道,“想喝酒也方便一点。”
“没必要,”琴酒说,“我只有一个人,现在已经很方便了。”
“那我送你一个,”他的bss自顾自地说,“不错,正好去年的年终奖我还没有给你……”
“您给了,”琴酒指出,“那个酒吧。”
“哦,”bss想起来了,但他没在意,“那就今年的年中奖。”
琴酒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不会真的去经营。”
“职业经理人我也送你了,”bss干脆地说,“……说不定呢。”
“你不是很喜欢酒吗?”他神情怅然,这表情出现在抱着睡衣的小孩子脸上显得有些古怪,“也许有一天你会好好地享受这些酒的。”
“现在我也很享受。”琴酒平静地回答。
乌丸莲耶的睡衣是只乌鸦。
他穿着黑色的乌鸦睡衣靠在大白熊的怀里,看起来倒还挺可爱的,可惜唯一能见到这场景的人大概没什么欣赏可爱事物的心,琴酒皱了皱眉:“您不热吗?”
“啊?啊,不,”
男孩看起来已经有些困了,他又打了个哈欠,“空调很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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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男孩开口喊住了他,“再陪我聊点什么,我……感觉有点痛。”
身体生长速度过快,让乌丸莲耶在身体的儿童和青春期长期经受着类似生长痛的折磨,这感觉如蛆附骨,难以消除,只能在漫长的生活之中等待它过去。
他当然已经习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今天有了相当新奇的经验吧……总之现在他不是很想一个人忍受这一切。
琴酒愣了一下,走回到床边:“您知道我并不真的是您父亲吧?”
“当然,我父亲可没有你这么……”乌丸莲耶略带讽刺地笑了一下,“好吧,我也不是想要你讲睡前故事……如果你愿意的话讲讲任务故事也不是不行。”
琴酒拿起手机看了眼:“莱伊今天早上才把报告发给我。”而他陪bss玩了一天,边上还有个波本,一直没来得及看,“您想听吗?”
“你真的很用力在压榨他是吗?”bss笑着摇了摇头。
“我猜他是先给FBI写的报告。”琴酒耸肩,言下之意是“还有空闲,说明压榨得并不够狠”。
“不要压力这么大,”bss缓缓地摇头,听声音已经开始困了,“能跟着你三个月,并不容易,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带下属逛一逛游乐园嘛……我们今天回来太早了,都没看到烟花……”
琴酒想了想:“摩天轮的视野挺适合做任务的。”
bss更无奈了,他的身体慢慢地从白熊身上滑下去,一边说着:“我知道你乐在其中,但是……”
他半天没说出下句,琴酒差点以为对方睡着了,正想要去关灯,闭着眼的乌丸莲耶轻声问道:“今天玩得开心吗,Gin?”
银发男人停下脚步,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头:“还不错。”
回应他的是男孩轻柔的呼吸声。
第二天在琴酒出门前朗姆派人来接走了bss。
琴酒拉开门的时候看到库拉索站在门口,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练,他没说话,往边上让了让,乌丸莲耶就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走了出来。
“波本派人会追踪我们,”他神态自若地把行李箱递给库拉索,说话完全是上位者的腔调,“想办法把他甩开。”
“是,先生。”库拉索点头,作为组织里数一数二的驾驶高手,她对此很有信心。
bss显得很满意,他转向琴酒:“过段时间我让龙舌兰把东西送来。”
“……好的,先生。”琴酒意识到他指的是酒庄,有些无奈——虽然他自己也是这么使唤龙舌兰的,但后勤真是个辛苦的工作啊。
乌丸莲耶点点头,带着库拉索离开了,而琴酒关上房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库拉索的发色也是银色,她还有一只蓝眼睛,波本今天一定会见到她,呃……
琴酒站在玄关处沉思了几秒钟,然后很快做出决定:或许这也是个契机,是时候让波本的目光再一次投向朗姆了,他只需要一个有意思的邻居,而不是试图探查自己隐私的学员。
……bss让库拉索过来该不会也是故意的吧。!
第三十九章
接到下属“跟丢了”的汇报时,降谷零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虽说在他面前的时候琴酒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但单看组织里从来没有过“琴酒有孩子”的风声,就能看出他还是把这个孩子保护得很好的,既然如此自然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
降谷零镇定地对消沉的下属稍加安抚,却在挂了电话之后看着对方发过来的几张照片陷入沉思。
这是巧合吗?虽然照片比较模糊,但是看起来,这个女人的形象完全符合他昨天对那孩子母亲的假设。
然而那男孩亲口说出母亲死了这样的话,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在说谎。
或许是有另外的血缘关系?又或许……这种银发是另一种什么象征?
不管怎么说,他得先搞清楚这个女人是谁,能够被琴酒这样信任,对方的重要性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在好好地睡过一晚上之后降谷零感觉自己的脑子也清醒多了,要不是昨天不够清醒,他大概也不会做出利用这孩子威胁琴酒的假设——既然都能在知道波本住在这个公寓的情况下让那孩子来这里,就可以看出,虽然这孩子的存在大体而言应该是保密的,但也不会是什么特别彻底的秘密,而且琴酒的态度也非常明确,他显然并不打算把这个孩子变成一个温室里的花朵。
那孩子说他是第一次去游乐园,说不定其实日常一直在经受些训练之类的事情。
不过,就算无法以此钳制琴酒,也不代表他不能从中做些什么,至少他知道了琴酒有个孩子——是否亲生不论,起码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否认过,而且琴酒对那孩子的态度也可以说是很令人惊讶,不管怎么说,竟然会带孩子去游乐园就已经很不像琴酒了。
而竟然把“带孩子去游乐园”这一面展露在自己面前的琴酒……又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
送走不请自来的bss之后,琴酒没再操心之后的事情,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虽然昨天是个突发事件,但原本他昨天就是要去开会的,现在开会变成了逛游乐园,在时间消耗上倒也没有什么变化——总之都没干活。
昨天晚上他稍微花了点时间直接在手机上把莱伊发过来的报告看完,然后把需要留存的部分发给苏格兰(档案馆一十四小时待命是常态),整个过程没超过半个小时,对琴酒来说压根不算加班。
出门时琴酒没对房屋做什么保护措施,他对此是很放心的,虽然算是一个相对固定的住所,但这间屋子非常干净,哪怕公安隔天就跑过来翻查也不会有任何收获,因为琴酒早就习惯了不把工作内容带回来。
嗯,主要还是为了防备楼下的那位,虽然也可以用点更精密的手段去斗智斗勇,但那就脱离他的初衷了,假如要这么麻烦他不如直接搬家。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样做并没有影响工作,三个月来琴酒回这里的次数总共也不到五次,工作基本上都在外面搞完了,而且坦白说,偶尔放下工作休息一下还是不错的——当然昨天的那种活动还是大
可不必。
赤井秀一接到上司发来要求见面的消息时并不感到意外。
其实不跟着琴酒的话,
组织成员的生活还是挺松散的,
毕竟这是个□□组织,你也很难让一堆穷凶极恶之徒每天定点上班,所以不少人都是得过且过,还有很多人有时间去干私活。
莱伊当然也有过这样的神仙日子,但随着琴酒的出现很快消失了,这一次的“假期”竟然有整整三天时间甚至让他有点震惊,要是早知如此他应该通知詹姆斯过来碰个头的,因为琴酒的缘故他和上线已经三个月没见过面了。
所以接到琴酒消息的时候莱伊只觉得理所应当,如果再拖一天他可能就要开始研究自己是不是露出什么破绽被怀疑了。
现在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或许又是一个这位上司不能被他知道的任务,尽管对此不是不好奇的,但他暂时还没有去研究的念头。
莱伊出发得很快,但当他进入组织基地的时候,不出意料的,琴酒已经到了,银发男人颇为显眼地坐在这个伪装成酒吧的基地的卡座上,正在……看书。
之前倒是没见他还有这种闲情逸致,莱伊走过去扫了眼,发现那是本法文书,一时倒是看不出内容。
琴酒注意到他的到来,合上书放在一边,像过去每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开门见山地说:“有个任务。”
“等等,老大,”莱伊无奈地说道,“你就不能别一上来就谈工作吗,来了酒吧也不喝点?”
琴酒看他一眼,倒也没有反对,从那本书底下抽出单子:“你自己选。”
“您请客吗?”莱伊打开菜单。
“这间酒吧是我的,”琴酒说着,靠在椅背上,“挑你喜欢的就是了。”
“您可真有钱。”莱伊发出由衷的感叹,然后很快选了杯最贵的。
而琴酒又点了杯琴酒,语气凉凉的,说不出是不是在讽刺:“多为组织做贡献,你也会变得有钱的。”
“虽然组织给我发了不少枪械和资源,”莱伊耸肩,“但我还没怎么见过实打实的钱。”
“如果你那么需要,”琴酒扬眉,“我可以把你上次申请的那批资源换成钱。”
“好吧也没那么需要,”莱伊立刻回答,天知道组织哪来的这么多好东西,光是冲着那些枪他就有点希望自己卧底时间延长一些了,“所以我的申请通过了吗?”
“等会带你去领,”琴酒说完,看到对面人一瞬间发亮的眼神,露出了一点笑意,“在那之前,有个任务。”
莱伊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酒,摆出用心聆听的样子。
“内容很简单,进宴会里杀个人,”琴酒说,“我要你做这次任务的指挥。”
莱伊微微一愣:“指挥?”
“按照常理来说,也是由远程做指挥的情况更合理吧?”琴酒继续说,“而且这是个封闭的私人宴会,你没什么狙击的机会。”
“我可以试试,”莱伊略带沉吟地回答,“但……你确定你能放心吗?”
琴酒的多疑是摆在明面上的,所以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很坦然,并不担心对方会因此感觉被冒犯。
“很难说,”琴酒看起来确实是在认真地回答,“所以让我们先试试。”
这说法让莱伊更加惊讶了:“你的意思是……这不会是唯一一次?”
“我为什么要为了唯一一次冒这种风险?”琴酒反问,“我记得你的近战能力也很不错。”
但你从来没给过我近战的机会啊,莱伊心说,而且你自己狙击能力也不差,还不是从来不打狙。
“所以,”他说着,略带好奇,“这是种新的合作方式?”
琴酒点头,看起来有点出神:“我很多年没有过指挥了。”
“我猜也是,”莱伊笑道,“你并不是会服从指挥的人。”
“很显然,你是那个要配合我的人。”琴酒理所当然地说,“任务计划写完了给我过一遍。”
“太狡猾了,老大,”莱伊明白了,“你又想放松又不想失去主导权,这只会让你两个都得不到。”
琴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那就要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在仅仅三个月前琴酒让莱伊成为自己搭档的时候,他想的还只是看好这个狙击手,然后找个机会送走,而三个月的时间过去,虽然最终目的并没有改变,但当他把那杯酒递过去的时候,琴酒对莱伊的定位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昨天bss的话进一步巩固了他的这种想法。
既然他都已经对着波本那样摆烂了,那么似乎也没必要在莱伊面前继续纠结的学员的事情,反正这人迟早要走的,为什么不能在他走之前享受一下FBI送来的优质资源呢?
能跟上琴酒节奏的搭档可并不多见啊……
既然这样,只要去掉那些牵扯到保密条例的部分,其他任务内容其实完全可以交给对方,琴酒也就可以把精力更多地放在那些必须要由自己处理的任务当中了。
至少在短期之内,他应该还是不需要为自己被逮捕的可能担心的。
仔细一想……其实在很多年前的时候他还真的期待过有这样一个搭档,不过后来发现啥搭档都不如自己上,就再也没想过了。
赤井务武的问题,好好一个儿子怎么被FBI截胡了,早点把人拐来那不是很方便吗,还省了那么多互相试探的时间。
“好吧,”不知道面前的上司正在心里甩锅自己父亲,赤井秀一在为自己可以想见的忙碌未来而哀悼,因此出口的话显得有点阴阳怪气,“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尽量不把您搞死的。”
“我没那么容易死,”他的郁闷似乎让琴酒心情不错,“也不是说要把所有任务交给你……总之以后每个月初的时候我会把预计的任务单子给你。”
“什么?”莱伊一惊,完全没有得到更多信任的愉快,反而满脸警惕,“我开始怀疑你会在三个月之后就把我干掉了。”
“放心,在你想杀了我之前我不会杀了你的,”琴酒微笑着说,“并不是所有任务,只有一部分,具体的时间和内容随时可能变化。”
莱伊因这话而松了口气,当然不是因为前半句,而是后半句话——太快得到的信任显然都是有问题的,虽然现在已经够快了,但起码还能解释,琴酒并没有把自己的安危都交到他手上,而是仍然保留着最关键的权力。
但……这已经是足够了不得的信任了。
赤井秀一举起酒杯微笑道:“这意味着我正式成为你的搭档了吗?”
“如果不是被打断了,我三天前就该告诉你这些,”琴酒回答,“现在的氛围还是差了点。”
莱伊忍俊不禁:“原来你会在意这些吗?”
“优秀的人才值得特别的照顾,”琴酒垂下眸,慢条斯理地说,“只要这个人才确实属于我。”!
第四十章
“我以为,潜入之类的任务一般是需要变装的。”莱伊一边把玩着自己新得到的狙击枪,一边说。
感觉不如之前用惯的那把……他这样想着,一时有点丧失兴致,于是放下枪看向琴酒,他们在讨论任务的大致流程,而琴酒刚刚非常明确地告诉他自己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变装,虽然不能说很意外,但这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琴酒微微扬眉:“我有说过那是‘潜入’吗?”
莱伊有点惊讶,虽然更具体的任务内容他还没有看到,但光是琴酒刚才透露出的部分——进宴会里杀个人,怎么想都应该是要潜进会场里杀人吧?
琴酒当然明白他的困惑,随即便解释道:“潜入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可能变装。”
说到这里,莱伊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而琴酒露出一丝微笑,证实了他内心的猜想:“那是组织的叛徒。夺走他性命的只能是‘琴酒’,而不是别的任何人。”
果然如此,话说到这里,莱伊当然不会再有什么疑问,虽说跟在琴酒身边的时候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任务,但他还没有忘记此人最出名的就是对叛徒的痛恨——不,按照如今他对琴酒的了解来说,这人不一定真的对每个叛徒都有如此激烈的情感,但想要夺取叛徒性命的决心恐怕比被情绪支配的人更加强烈。
而一定要以“琴酒”的身份完成这件事,想必是为了更好地维持那份威慑力。
既然目标的身份已经明朗,莱伊本人的态度也就明确了,作为卧底,他不可能对组织的人有多少恻隐之心,不过,既然是组织的叛徒,那多少应该有点组织的情报……赤井秀一想了一半,看了看面前正在整理武器的琴酒,又把这个念头抛下了。
如果为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情报的叛徒破坏掉和这个掌握着大量组织情报的上司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亏本买卖。
虽说和琴酒一起工作又累又忙,但好处还是不少的,之前琴酒还对他很有防备的时候,赤井秀一光是通过他们共同完成的那些任务就推断出了不少组织的情报,而现在对方都把一部分任务交给他来安排了,能得到的消息只会更多,实在没有必要横生枝节。
琴酒的心情确实很平静,他并不像很多人以为的那样对叛徒深恶痛绝——组织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要是对每一个都咬牙切齿,琴酒早就把牙给咬碎了。
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个离开组织的人都会被称为叛徒,组织毕竟不是真的□□,进来了就不许走,除了一些掌握了太多消息不能离开的人之外,大多数组织的普通高层,虽然也不可能很容易地就走掉,但也还是有正当的退出途径的,只是比较麻烦而已。
所以会被冠以叛徒之名的成员一定不是简单地想要离开,而是切实地对组织造成了损害。
比如他将要杀死的这个,此人利用组织在世界上的独特地位走私军火,赚到了不少,他做得很小心,以至于上个月琴酒才刚在查账的时候发现破绽,现在是时候让他付
出代价了。
像之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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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点时间将组织的情报和目下的现状整合完成,然后琴酒抬眼看向搭档示意他说话。
莱伊倒也没推辞,不过看起来有点兴趣缺缺——大约是进行人事变动之后总要有一段适应期,这个任务和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做过的那些一样,着实没有什么挑战性。
“我看也不需要我指挥什么,”他拿出酒店的平面图,“总之,等下我给目标安放个追踪器,然后等他离开人群的时候通知你。”
在琴酒不愿意变装的情况下,这是最简单但是有效的手段,也可以适当地减少对旁人的影响,省得殃及无辜。
“可以。”琴酒点头,看起来对这个简陋的计划没有什么意见,这也是他们这类人的惯常做派,因为对自己的能力足够自信,所以很多事情其实不需要太过细致入微的准备。
……和带废物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如果不是琴酒太过显眼而且他完全没有让自己变得不显眼一点的意思,其实追踪器也不需要莱伊去安放,不过那样的话这个所谓的“指挥”大概也就只有盯着接收器报点这点作用了……
如果任务再难一点,或许会有更明确的分工吧?这次的这个完全没有展现出他们合作的必要性啊。
莱伊换上身低调的衣服出去收集情报,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更无聊了:“我看其实你直接闯进去把他干掉也完全可以,就是逃出来的时候麻烦点。”
他只是随口调侃,没想到琴酒竟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看过来,显出一副意动的样子:“你确定?”
“呃,对方安保并不严密,也没什么警惕之心,我想他根本没考虑到你的出现,”莱伊惊讶地看着他,“你不会是真的想要……”
没有警惕心倒是正常的,毕竟琴酒也不会通知对方自己要来杀人了,那人可能还以为自己没有暴露呢,琴酒面露沉思,让莱伊一时间更惊讶了:“这没必要吧……我觉得还是之前的计划更有把握一点。”
“现在这个就没有把握了吗?”琴酒看着他。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了?莱伊一时间有些懵,但他看对方的神色,知道琴酒已经有了明确的倾向,于是也暂且收起自己的惊讶,认真地想了想:“倒也不会……就是有些没必要,这样做的话平白多出了很多目击者,出逃路线也会更麻烦。”
“要的就是目击者,”琴酒露出略带寒意的笑,“不然怎么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
好吧,起码知道了他为什么要选择宴会的场合,莱伊自我安慰地想,但比起前一种计划,现在这种无疑会增加很多无辜的伤亡——确实琴酒不会在意这一点。
但他不能不在意,莱伊皱了皱眉:“我得重新计算一下。”
琴酒显得很大度——说真的,在上次会面之后他对莱伊的态度明显随意了很多——他甚至没有催促,就只是示意搭档去安排,自己拿出手机开始不知道看些什么——八成是其他工作。
对琴酒来
说,工作是永远存在的,区别只在于早做晚做,他安静地看着材料,心情倒是非常平静。
众目睽睽之下的杀戮必然会带来更多麻烦,这琴酒当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从私人感情上来说,他对额外的杀伤本就缺乏共情,而从组织的利益来看,这是可以接受的交换。
当然,只是伤,甚至只能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伤,这个分寸琴酒一直把握得很好,对于他来说,这也是唯一要坚守的底线。
作为监察者的底线。
监察部门的工作,大体上被分为三个部分,一是事先的调查把关,也就是目前被归于档案馆的那部分职责,二是调查可能存在的问题,这个部分不完全由他一人而决,三则是事后的弥补和追责。
弥补的部分往往牵扯甚多,大多需要上报给bss另行安排,但追责的部分就是琴酒的职责所在了,甚至可以说,这是他在组织里最重要的工作,也是唯有他能够进行的工作。
夸张点说,琴酒所做的其他一切工作都只是帮助他进行调查和追责的手段,他大部分的精力其实都在做这件事情,挖掘组织当中的问题,然后解决它。
这也是为什么琴酒会插手那么多部门的工作,而每个部门都好像对此接受良好。
一般来说会被琴酒调查的都不是学员,而是教官和员工,其中不乏在组织资历颇深的人物,这些人年轻的时候或许也有一腔热血,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难免变得贪婪懦弱,而也是这些人,往往在组织里拥有一些不小的权力。
组织可不是什么正牌的官方机构,那些地方即便有黑暗满,也起码会被一些规矩束缚,但组织明面上是个□□,完全就是黑暗本身,别说那些对组织真相不甚了解的员工了,就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教官,一旦踏过了底线,能造成的危害也是极其可怕的。
所以监察的工作在组织里极为重要,因此很容易想到的是,这么重要的部门竟然只有一个人(在苏格兰之后算是有一个半人),其实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不仅是工作强度的问题,而是如果这么重要的事情就决定于一人之手,那这个人的权力就未免太大了。
不过,组织的情况又和大多数机构不一样,首先,组织确实很缺人,尤其缺信得过的自己人,与其把不确定的人放在监察的重位上,还不如让信得过的人忙一点,其次,或者说更重要的是,在组织里,为了震慑住那些危害组织的叛徒,监察部门不能只是简单地找到证据就完事,而是要去处理——换句话说,去杀人的。
而且很多时候,是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杀人。
毕竟组织的能量太大了,内部又太混乱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普通的手段根本不可能起到震慑的作用,监察部门必须要让所有人知道,有这么一道阴影时刻悬在他们的头顶之上,不管自以为藏得多么隐蔽,都逃不过他的追索。
这当然是妄言,以组织的现状,解决所有有问题的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能震住其中的大多数,这种做法就已经算是成功。
然而,问题也正在于此。
组织毕竟不是真的□□,虽然因为本身的特殊性质,有一些“损耗”
的名额,但正如卧底的豁免权是有限的,组织的损耗额度也不可能无限,没有出问题的时候自然相安无事,但一旦这上面出了什么问题,那么那个一直以来最显眼的人,自然就……
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很大程度上,也是监察部门的巨大权柄至今仍然没有被任何人,哪怕是权欲熏心的朗姆或者威士忌觊觎的原因。
聪明人当然知道哪块山芋烫手,琴酒自然也知道,他只是不在乎。!
第四十一章
莱伊很快拿出了新的方案。
琴酒停下工作站起身,走到坐在电脑前的搭档身后,和他一起看着电脑屏幕,比起之前那个有效但过于简单的方案来说,这个方案要详细很多,应该说这才是一个正常的指挥会给出来的方案,包括了路线流程,完成方式时间和出逃方案,不过总体而言还是没有把流程卡得太死。
“我会在这里接应,”莱伊指着地图上的位置,“开远之后换车,再去安全屋。”
说到“换车”的时候,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果然看到琴酒微微皱起了眉,这个反应已经可以说是很平和了,如果让其他人看到大概会大吃一惊。
若不是知道琴酒的车到处都是,他们现在开的这一辆也不过是其中并不常用的之一,莱伊也不会提出让对方换车的方案,但饶是如此,他依然不是很有把握能让对方同意。
在搭档的注视下,琴酒倒是很快地舒缓了神色,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你知道保时捷356A现在的市场价是多少吗?那家伙的命可不值这个价。”
他微微俯下身,一手按住莱伊的肩膀,银发垂落到座椅上:“你的开车技术怎么样?”
莱伊转过脸和他对视,绿眼睛里流露出一点探究的意味,然后很快地被微笑掩盖过去:“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琴酒直起身,干脆地说,“那就让我们更快一点,前面的流程都没有问题,但是最后这部分,你把我送到门口之后直接开车到这边的窗下等我,三层楼的高度,我可以跳窗。”
莱伊微微一怔,然后点头:“也可以。”
他快速地扫过面前的资料:“那么既然如此,我们就避开有监控的路段,直接离开这座城市?”
“很好,”琴酒颇为满意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合作愉快。”
这还是琴酒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莱伊坐在车里等待,三分钟前,琴酒毫不避讳地走进了正在举办宴会的酒店,虽说名义上是指挥,但在这次的任务当中他没有什么即时指挥的必要,于是现在的工作看起来更像后勤一点。
不过,“看起来”和“实际”之间,往往有着微妙的差异,莱伊可以想见,即便是在三个月之前的自己,此时大概也是做着类似的工作,但其代表的意义绝对不可能与如今相提并论。
“合作愉快”这种话,也并不是说说而已。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已经“合作”三个月了,但在过去的数月间,这种合作基本上可以说是琴酒在单方面地提出要求,而莱伊要做的也只是想办法执行,先前琴酒也让他写过任务计划,但那更像是考验,而不是真的把一部分担子交给了自己。
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他切实地感觉到琴酒正式把自己当做搭档了,这个独断专行的男人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开始交托一部分工作,也许这还称不上足够的信任,但对卧底而言,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成就。
三个月前的赤
井秀一或许会对此很自得吧,不过在如今的他看来,这份成就实在是……还不够。
当然,无论是谁如果知道了莱伊此时的想法,都会觉得他太过贪心了,他在组织里才不过两年时间,怎么说都还是个新人,能顺利留在琴酒身边已经属于意外之喜,更遑论如今的地位,FBI那边也只有对此褒扬的份,但赤井秀一有自己的衡量体系,他不是说自己做得不够好,而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现在完全陷在了琴酒的节奏当中。
平心而论,这并不奇怪,无论是作为卧底还是组织成员,都是他对琴酒有所求而非反过来,所以赤井一开始就做好了放下主导权的准备,然而,这份放下并不是无限度的,他服从琴酒的安排应该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并在合适的时机做出反应。
也就是说,这理应是一个莱伊逐渐靠近的过程,在顺服的表象之下,应该是他在不断地试探对方的底线,把握对方的性格,并最终去达到自己的目的——鉴于他面对的是琴酒,几乎完全封闭自己的琴酒,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会是个漫长但有序的过程。
但,如果说一开始的下马威和之后逐步增加的任务项目还没有让他警觉的话,那么不久前的那杯酒算是把所有问题都端上了台面,莱伊确实完成了他的目标,但这份“完成”几乎完全是因为琴酒“让他”完成的,换句话说,不是莱伊在接近对方,而是琴酒在设下多个考验之后,认可了他作为“搭档”的资格。
虽然结果没有多大的区别,但这份过程的差异却很致命,琴酒的行动让他完全无法拒绝,这信任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了,不过最大的问题并不在此,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
莱伊接近琴酒是有原因的,但琴酒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莱伊?如果他只是需要一个搭档的话——他分明是有搭档的,所有人都知道琴酒和伏特加关系良好,而且并没有什么龃龉,伏特加也不是出事了,仅仅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对琴酒来说,一个临时的搭档值得花费这么多心思吗?他又不是没干过杀死自己搭档的事情。
所以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或许是他拥有什么自己还没注意到的被琴酒所看中的东西,又或许是……琴酒意识到了什么。
他很不愿意这么想,但这确实是完全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就算情报表明琴酒对暴露了的卧底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的耐心,但当卧底的可经不起那个万一。
他必须尽可能快地搞清楚琴酒的目的,然后做出应对,万一是最糟糕的那种情况,更是必须筹谋脱身之策。
这当然是非常急迫,急需解决,而且只有他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一旦有了结论,就必须马上做出反应,不过……
卧底先生转过头,看到一身黑衣的男人从天而降,银色长发在半空中划出旖旎的弧度,像是神话中女妖的蛇发。
不过现在,还是让他先完成这个任务吧。
保时捷在道路上疾驰。
托赖伏特加优秀的驾驶技术和对汽车的了解,琴酒的保时捷们都被好好地改造过,而且定时
保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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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莱伊的驾驶风格又疯又狂,这台只有外表是老爷车的老爷车还是经受住了考验,完美地达成了脱离的目标。
“现在去哪?”莱伊问。
“机场。”琴酒回答。
开车的人愣了一下,倒没有影响驾驶,只是声音里带上了疑惑:“哪个机场?”
“都可以,”琴酒回答,低头看着手机,“你挑个距离合适的。”
就算知道琴酒已经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但突然得到他这样的授权,莱伊还是有一点不习惯,他沉默片刻,耸了耸肩,试探地报了个机场的名字——捎带一提,他们此时在美国,所以莱伊对机场还算熟悉。
“可以,”琴酒说,莱伊瞟了他一眼,发现对方正在手机上打字,似乎并没有认真在听他说话,“去吧,注意下有没有跟踪的。”
莱伊爽快地应了声,按照过去的经验,琴酒是不会在到机场之前告诉他目的地的,不过,考虑到这几天对方态度的改变,他觉得可以得寸进尺一点:“你在看什么?”
琴酒有一会儿L没说话,从余光中莱伊看到他放下了手机,在对着窗外沉思,于是也没有再开口打扰,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之后,琴酒开口报了个地名:“先别去机场了,我带你见些人。”
莱伊挑眉:“什么人物这么特殊?”
琴酒轻笑,语气意味难明:“组织的狙击手。”
莱伊一愣,然后很快地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那我还真是……非常期待。”
说来奇怪,虽然组织里狙击手的训练场地和道具一应俱全(还特别高级),相关器械也从不吝啬,但莱伊加入组织两年多,除了同期的苏格兰,还没见过任何一个属于组织的狙击手。
也许琴酒算半个?但狙击明显不是对方的主职。
这显然不太正常,毕竟,以琴酒对他的看重来说,好的狙击手在组织的地位应该也不会太低,就算这是个比较稀有的岗位,但这么久了他都没见到过自己的同僚,也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既然琴酒选择在这个,他算是正式被认可了的时候让他和同僚见面……是不是说明,狙击手在组织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特殊一点?
虽然一时半刻他还真想不明白这份特殊从何而来,但见过之后,说不定就有答案了。
大概能猜到边上的搭档在想什么,但琴酒没有太在意,既然做出了转变的决定,那么就没有必要瞻前顾后,况且再不把这人拉过去露个面他就要被基安蒂烦死了,琴酒低下头一看手机,发现这点时间里对方又连着发来好几条消息。
——都到附近了你还不让我见他?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我才不信他有你说的那么强,该不会这人根本不存在,是你编出来的吧
——那些人其实是你干掉的?
——喂,Gin!别抢人头啊!是你说有新人我才把那几个任务让出去的!
琴酒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这姑娘继续喋喋不休之前回复她。
——两个小时后见。
然后他果断地收起手机,没有再去看对面的回复。!
第四十二章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组织的狙击手是按“个”算的,而且每个都在琴酒的严防死守之下,轻易不能出动。
在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之前,组织没有一个狙击手是学员,甚至教官也非常少——组织的狙击手基本上无一例外,都是暴力部门从外部引入的员工。
他们对组织的本质一无所知,只是单纯地在这里打工,自然的,也通常是组织不会在意的损耗,这些人的代换速度非常快,有时是在任务中损耗,也有时因为各种原因被琴酒处决。
不过,托组织不断发展的福,员工们的生存环境也在逐渐好转,加上狙击手说到底算是专业人才,近年来倒是一直没有损失,比起在组织外的日子,过得也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大概也是因此,基安蒂才会闲到来关心组织的新人——刚加入组织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个八卦的性子。
在莱伊刚成为琴酒搭档的时候她就想要见他了,一方面是对新人的好奇,另一方面琴酒也确实以“锻炼新人”为由从她那里搞走了不少任务,让基安蒂有段时间很是无聊。
但一定要说的话,琴酒这么做可不是为了那个根本就不需要锻炼的“新人”,虽然这些狙击手严格来说并不是琴酒的属下,但既然一直被他管着,那么和在他手下干活也没什么区别了,而组织里的人都知道,琴酒对自己人一向是不错的。
假如可能的话,他还是很希望组织里狙击手没有损耗的时间能更久一点。
因为类似的原因,琴酒也一直没让莱伊和基安蒂他们见面,开始的时候大家并不意外,琴酒换搭档也不是第一次了,基本上就没有超过两个月的,一个没多久就要走的人去见也没有意义,但后来莱伊存在的时间越来越长,狙击手们就难免开始好奇——尤其是基安蒂,她对莱伊在训练场里留下的记录非常不服气。
但琴酒之所以改变主意,当然不是全因为基安蒂的消息轰炸,不让暴力部门的这些家伙们见到学员是为了他们好,但如果琴酒对赤井秀一的整个安排都有所改变的话,那么见一见似乎也是有必要的,不然也很难解释同为组织成员,为什么一直拦着他们不相见。
赤井秀一这里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琴酒完全不担心他能从基安蒂那些人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因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任何关键信息——而且通常来说,暴力部门才更符合多数人对组织的想象。
基安蒂和科恩所在的基地距离琴酒此次任务的目标地确实不远,之所以他向对方承诺两个小时,是因为路上顺便去吃了午饭——没什么特殊情况的时候,他们的午饭一如既往地随便,当车子驶进这间位于镇郊的靶场时,车里还留着某方便食品的包装袋。
在日本就是饭团在美国就是炸鸡,跟着琴酒大概能吃遍全世界的便利食品,莱伊一边腹诽一边下车,然后就在把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赤井秀一的精神突然紧绷起来。
身为狙击手那强烈的直觉在疯狂地向他示警,叫嚣着有巨大的危险正在袭来,来不
及思考,
在一瞬之间他完全是本能地匍匐在地,
将自己掩藏在了保时捷的阴影之下。
下一刻子弹擦着车顶而过,嵌进他身后的土地里,计算弹道的意识已经刻在赤井秀一的本能里,他立刻意识到,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这一枪恐怕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肩膀。
还没来得及对这成功的躲避感到庆幸,赤井秀一脑子里先涌起的是无数的问题:这是个陷阱吗?他暴露了?是因为什么?接下来要怎么做?
饶是他素来冷静,面对这样突然的状况也有一瞬间的茫然,好在,就在下一秒,琴酒的声音响起了:“ti,你在干什么?”
即便看不到表情,光是声音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怒气,琴酒的声音并不大,但其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森冷气息,因为知道那份寒意并不是冲着自己,赤井秀一倒是不由地感觉松了口气。
看起来这不是琴酒安排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危机还没有解除,但知道琴酒与这一切无关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安全了。
“怎么了,Gin?”然后是一个女声,明显的来自扬声器一类的东西,面对琴酒的怒火,这个女人听起来似乎仍然不怎么在乎,这倒是让莱伊好奇起来了,“我明明跟你说过要给他一点惊喜的!你又没有反对。”
好吧,现在看来情况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莱伊站起身,顺着子弹射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很快看到那边的窗户边上架着一柄狙击枪,一个短发女人站在边上,因为离得太远,不太看得清容貌。
他又转过头,看到琴酒站在车子的另一边,手上拿着一个对讲机(这玩意哪来的?),他皱着眉,看起来依然很恼火:“但我也没有答应,你做事前就不能动点脑子吗?”
“我怎么了?”对面的女人——基安蒂,大概——听起来一点也不心虚,“这一枪就算中了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我瞄准的是肩膀,死不了人……”
“他是个狙击手!”琴酒打断了对面的话,“你想废了他吗?”
对面卡了一会儿,再出声的时候语气犹豫多了:“至多也就是休息一两个月嘛……还不是因为他抢了我那么多任务,而且他这不是没事吗,是你说他能力很强我才敢这么干的啊。”说到最后,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琴酒看起来……几乎有些无奈了,他正要开口,这时候车子对面的莱伊说话了。
“嘿,Gin,”他一手撑在车顶,越过保时捷的顶端对琴酒微笑道,“这个,让我自己解决吧?”
琴酒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对讲机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就是啊!你不要太过度保护了,Gin!我看Rye这个人很不错啊!”
那倒是真的“很不错”,琴酒在心里哼了一声,反手关掉了对讲机,看向一旁的男人:“你别把她搞死了。”
意思是除了搞死其他的都可以吗?看来琴酒是真的很生气,莱伊眨了眨眼,笑道:“当然。”
刚走进屋里,就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迎面走过来
,
他扫了眼莱伊,
然后立刻看向琴酒:“ti她……”
“你没拦住?”琴酒直接地问。
男人低下头:“抱歉……”
“算了,”琴酒看起来并不想多说,他转头对莱伊道,“这是Krn。”
科恩也看过来,微微点头:“你好。”
莱伊对他笑了笑,算是招呼,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短发女人步履匆匆地走进来,目光在屋子里扫过,一下子就盯上了莱伊:“所以你就是Rye?长得还不错啊,怪不得Gin这么照顾你,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你想要怎么样?我可以补偿你。”
怎么说得我好像看人只看脸一样?琴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直接看向身边的赤井秀一,黑发男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平静而冰冷:“ti,是吗?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来比试一下吧,至于赌注……一只手怎么样?”
基安蒂愣了一下,像是被他的干脆吓到了,不由地看向琴酒:“你从哪搞的这么个疯子?”
“我警告过你不要招惹他。”琴酒面无表情地说,看起来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这让基安蒂更惊讶了,她略带迟疑地看了莱伊一会儿,后者的神情依然是仿佛没有感情的冷笑,然后她再次转向琴酒,神情中带着少许兴奋:“你认真的?”
“看我干什么?”琴酒不耐烦地说,“要比就快去。”
“好啊!”基安蒂兴奋地说,“这可是你说的!”
她看向莱伊,招呼道:“走吧!你带枪了吗?要不要我让让你?”
“不需要,”黑发男人平静地回复道,“走吧。”
他说着就要和基安蒂一起向外走去,却在此之前前看了眼琴酒,银发男人正好也向他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莱伊意味深长地微笑,而琴酒的神情中透着审视。
“等……等等!”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边上的科恩突然出声了,他看向基安蒂,神情里满是担忧,“这个赌注……还是不要……”
基安蒂停下脚步,看起来有点惊讶:“怎么了?Krn,自从加入组织这种乐子可不容易有,还是说你也突然开始照顾新人了?”
“也许他在乎的是你。”莱伊接话,神情很是挑衅。
“什么?”果不其然,基安蒂一下就被激怒了,“你是说我一定会输吗?你也太自大了吧?”
她话还没说完,科恩在这时候走上前,以一种非常强硬的姿态拉住基安蒂的胳膊,把她往另一个方向带过去:“走。”
“等等,Krn!”基安蒂吃了一惊,跟着走了两步,又用力甩开科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子!”
“可以了,”这时候琴酒终于开口了,他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恼火,神情又成了一贯的平静和冷淡,“换个赌注,去比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莱伊,后者迎着那目光对视了一会儿,才轻嗤一声,道:“好吧,那就换成……那把枪吧。”
他指了指基安蒂手中的狙击枪,目光扫过科恩,冷笑道:“这没问题了吧?”
高大的男人沉默地后退了一步,而基安蒂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有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们都觉得我比不过这家伙?等着瞧吧!就赌这个!”
科恩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而琴酒看向莱伊:“我带你去挑把枪。”!
第四十三章
靶场的枪械库收藏非常丰富,莱伊甚至很顺利地在其中找到了自己常用型号的狙击枪,虽然不是用惯了那一把,但调试之后应该很快就能上手。
他慢慢地研究着手中的枪,一边说道:“你对他们还挺照顾的。”
虽说基安蒂的行为明显惹怒了琴酒,但在科恩也开口之后,他还是放了她一马——基安蒂本人大概不觉得,但莱伊自己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琴酒站在他身边,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她迟早会得到教训的。”
“我可以马上让她得到教训,”莱伊抬了抬手中的枪,“也不是我先开始的,是吧?”
琴酒看向他,摇了摇头:“基安蒂能力还行,而且她和科恩关系很好。”
所以如果他出手了,很有可能会面临报复,这才是琴酒刚才出声的原因吗?莱伊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然后笑道:“那你一开始不阻止我?”
“她先动手的,”琴酒冷哼,“我警告过她。”
“很大胆,”莱伊耸肩,这会儿L对于自己方才的遭遇倒是显得很平静,“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已经完了。”
“要不是你反应快,现在她已经完了。”琴酒脸色阴沉地说。
莱伊愣了一下,当他再看向琴酒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已经变得正常,就像刚才根本没有出声一样。
“是因为她冒犯了你的搭档吗?”他微笑着说。
琴酒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摇了摇头。
太多的……意料之外了。
莱伊拿着新选好的狙击枪跟着琴酒走向靶场,对即将到来的比拼没有一点紧张感,因此稍微有点走神。
基安蒂的挑衅当然是最意外的,不过那之后的一切也不算寻常,最特别的就是琴酒的态度……
赤井秀一承认,在见到基安蒂的时候他是在刻意展现自己高傲的一面,这不仅是莱伊的身份使然,还因为他想要借此试探一下琴酒。
这段时间以来,琴酒对他的态度有很明显的变化,而不管莱伊对此感到多么狐疑,说到底这种变化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不好的,既然如此,他更有必要搞清楚如今琴酒的底线所在。
正巧,能被琴酒特意带过来让他见面,这两个狙击手在组织里应该也有点地位,再加上基安蒂冲动的挑衅,这就成为了他试探的绝佳机会。
虽说如此,但他还是没想到,在自己提出那个赌约的时候琴酒竟然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比起基安蒂和科恩,琴酒可是很了解莱伊实力的(这么说有点自吹自擂的嫌疑,但赤井秀一并不觉得组织里有人能在狙击技术上超过他),难道他看不出来这样下去基安蒂肯定会被废掉?
从基安蒂对琴酒的态度来看,要么她和琴酒算是熟悉,要么她在组织的地位不低,否则也不会有这种自信,但即便如此,琴酒还是一直等到科恩出面才算松口,这其中的偏袒之意实在明显。
就只是因为基安蒂也惹恼他了吗?还是说
在琴酒看来,
——⒒⒒[,
要比组织里的一个狙击手的未来还要重要?
虽说应该是受宠若惊的,但他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呢……
果然,狙击手就是麻烦。
琴酒站在靶场边上,看着场内准备开始比试的两个人,冷静地想。
这场临时的比试内容完全是双方自己定的,基安蒂来了气,非要来个复杂的长时间项目,莱伊则是一副什么都能招架的样子,于是最终他们在室外拉开了架势,琴酒看这无法在短期内完事,便让科恩在自己去训练,自己一个人站在边上观战,名义上算是裁判,但他其实根本没上心看。
他对双方的实力都很了解,这个比试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悬念,真正让琴酒头疼的是他们之后的相处。
狙击手在组织里的地位是很特殊的,因为无可避免的杀伤性,他们只会被用来完成那些必须的杀戮,而且尽可能地与学员隔离,这不仅是为了防止他们伤害学员,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这些人的保护。
组织虽然谈不上多在意他们的生死,但到底是自己的员工,该照顾的还是会照顾,真要让组织员工被学员抓捕或者干脆搞死了,也挺尴尬的。
所以狙击手们一定程度上是和组织脱离的,他们名义上由威士忌管辖,直属领导只有琴酒,这是个微妙的,在组织内部被认可的小圈子。
既然一开始就是半脱离组织的设置,那么这些人的训练和管束也就不会像其他成员那样细致,譬如基安蒂和科恩,除了“没有琴酒的命令不允许杀人”之外,他们身上几乎没有什么约束——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更好地维持组织的外在形象。
在过去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不管这帮人野蛮生长成了什么样子,反正琴酒压得住,也不会对组织的运转造成什么影响,但赤井秀一的特殊性在于,他本人就是个狙击手,要把他和其他狙击手隔离实在是件很难说通的事情。
琴酒一开始打算拖延时间,找个机会找到把人送走完事,后来倒是改变主意了,但也没想过要让他和其他狙击手多接触,这一次也只是想要见面打个招呼就走人,他本不觉得这很困难,说到底这双方都在琴酒的控制范围内,但实在没料到才刚一见面就出问题了。
而且实在不能说他在这事上没有责任,琴酒刚翻了基安蒂之后发来的那些短信,确实在其中找到了“给他个惊喜”这样的话,要是他之前看到了,想必是会提前阻止的。
所以组织的事情确实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谁能想到琴酒仅仅只是不想看基安蒂说废话,就错过了将这件事扼杀在萌芽状态的机会。
坦白说,当基安蒂对赤井秀一开枪的时候,琴酒受到的惊吓也不小。
如果不是赤井秀一自己反应快,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这件事可不是在组织内部简单就能解决的。
因此当莱伊提出赌约的时候,琴酒是真打算就让基安蒂去践行的——他连学员没功夫教育,就更别提员工了,废了也好,废了组织也养得起,退
一步说,就算组织不养,琴酒自己也不是养不起。
但大概是他的这种态度让科恩意识到了什么,在科恩行动之后,琴酒决定还是再给基安蒂一个机会,就看莱伊的实力能不能让这姑娘清醒点了。
按照琴酒对基安蒂的了解,应该问题不大……但还是很麻烦,这件事本身没有那么难解决,问题是,在有了这种程度的接触之后,再要隔开他们就很困难了,说到底这是在琴酒的控制之外的关系网,他也不可能拦着自己的下属互相交流——没先例也就算了,但这帮狙击手既然都是小圈子里的人,当然就习惯了和同行交流,而莱伊从身份到实力都没什么不能加入的。
也不是说接触了就一定会出事,但多一些不确定因素还是很麻烦……归根结底组织就不应该收一个狙击手学员,要是没有赤井秀一,哪来这么多事情。
琴酒给自自己点了根烟,在心里没好气地想。
比试结束在夜幕之中,而结果自然也没有什么意外,莱伊面无表情地看着基安蒂,后者脸色很差,但倒也很坦荡,拿起自己的宝贝狙击枪递过去:“愿赌服输。”
黑色长发的男人接过枪,垂下眸打量着,依然没什么表情,基安蒂继续念叨:“我承认你确实很强,但这不代表我就服气了,这把枪你收好……喂!”
但凡是对枪械了解足够的人,一般都有一手不错的拆卸技术,几分钟之内把枪拆好再装起来这种手段也算是高手们常用的装逼小技巧,不过莱伊此时拆这柄枪的时候却完全不像是还要把它装回去的样子,他平静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基安蒂,狙击枪的零件一个个地被丢在地上,真要捡起来重装,恐怕和原本也不是一个样子了。
基安蒂向前迈了一步,又生生地止住了,她很久没有在人身上感受到这么可怕的气场,于是不由自主地冷静了一点,好歹是个狙击手,再怎么说也不是没有脑子,基安蒂很清楚今天的这一切大半要归罪于自己,如果此时再出头,大概就不是一场赌局能了却的了。
虽然想得明白,但她还是很难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心爱的枪被分尸的惨状,基安蒂下意识地转过头,结果正好对上了琴酒的目光。
银发男人平静而冰冷地注视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色明明和每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分别,但唯独这一次,基安蒂感觉像是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那股子抑制不住的火气一下子消失了。
琴酒就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基安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都咽下了,她没再去看面前的男人,丢下一句“我去找柄新枪”,就急匆匆地跑走了。
莱伊松开手,狙击枪落在地上碎成了一地零件。!
第四十四章
“多亏了你对她的照顾。”莱伊用带着一点调侃的语气说道。
他倒是已经收起了那副生人勿进的气场,但站在这个颇为荒凉的靶场边上,面前又是一地的狙击枪碎片,还是有种遗世独立般的冷淡,只有眉眼间的一点笑意格外生动。
倒不是说琴酒拉了偏架,不过他愿意几次提醒基安蒂,已经可以说是种照顾了,从结果上来看,只付出了一柄枪就了结了与莱伊这样的人之间的恩怨,基安蒂说是运气很好也不为过。
“他们是我带进组织的,”琴酒只解释了这一句,便转而道,“饿了吗?去找点吃的。”
要说饿其实不算很饿,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来比试,但莱伊在入场前补充过营养,过程中也有补给品,反倒是琴酒本人,就这么在边上站了几个小时没挪地方,可能是真饿了。
要是让基安蒂知道莱伊在刚才的比试过程中还有精力去看裁判,大概也就没有什么不服的了。
话虽如此,既然琴酒开口了,莱伊也没想要拒绝,他在琴酒的带领下离开室外训练场地,走进室内,说来这个靶场确实很大,和组织的很多设施一样,显示出明显的不吝花销的气息,不过也像组织的很多设施一样,因太大而反过来显得过分空旷。
这里唯一缺的大概是人,在这里过了大半天,莱伊愣是没有在这里见到除了基安蒂和科恩之外的第三个人。
也不知道是这里确实没有人,还是刻意在躲避他们的动线。
去仓库里拿了点吃的之后,他们进到一间休息室里,这没有人的靶场果然也没有食堂,不过组织里的方便食品比起路边的炸鸡口味还是好上一点。
“所以他们算是你的下属?”莱伊并不怎么饿,随便吃了两口之后就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琴酒沉默了一下,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还真是抱歉了,”赤井秀一笑着说,“早知道是同事,我就态度好一点了。”
琴酒看过去,露出一丝冷笑:“好一点?”
“起码不当着基安蒂的面拆她的枪,”莱伊耸肩,“怎么说都是我的前辈。”
他看起来倒真是无辜极了,好像真的是个会在意前后辈关系的职场新人,琴酒的笑容变得嘲讽起来:“真是了不起的牺牲。”
“不,怎么是牺牲呢,”莱伊打蛇随棍上,笑着说道,“是我应该做的,毕竟都是你的人嘛。”
这充满了刻意的言辞让琴酒嗤笑出声,他没有再陪着搭档兜圈子,而是干脆地说道:“组织里没这规矩,今天是基安蒂的问题,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这样突然的直白倒是让莱伊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充满兴趣的笑:“所以,如果我砍了她的手,也会让你满意吗?”
“那样的话你必须要完成她和科恩的全部工作。”琴酒非常干脆地说。
莱伊眨了眨眼,一时间竟不由失笑出声:“还真是你会说的话……所以他们的关系很好?”
“在加入组织之前他们就是搭档。”虽然没有直说,但琴酒话中的意思非常明显。
基安蒂和科恩本是对雇佣兵搭档,因为一些原因和组织有了接触,当时组织正缺狙击手,琴酒看中了他们正好合适的技术水平(组织不需要太优秀的狙击手)和了无牵挂的状态,就干脆把人拉进组织里,然后一直用到现在。
虽然有不少缺点,但这两人总体而言还算听话,能力也很够用,因此琴酒对他们也还算照顾,再加上狙击手们在组织里一贯自成一派我行我素,才养成了基安蒂那种做事不动脑子的性格。
“原来如此,他们加入很久了?”在得到琴酒肯定的答复之后,莱伊笑着说,“所以她对所有新人都这样?”
“基安蒂喜欢‘评价’每一个新人的水平,”琴酒说着,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但之前她没用过这么……激烈的方式。”
“这么说我还挺特别的?”莱伊挑眉。
琴酒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不是非常确定地说:“有可能是因为……她很好奇什么样的狙击手能成为我的搭档。”
莱伊愣了一下,轻笑道:“所以是因为你吗,老大?”
“说不定,”琴酒顿了顿,“她问过我几次……关于你实力的话题。”
“你是怎么说的?”那双绿眼睛充满好奇地看过来。
琴酒轻笑了一声:“我说你比她强。”
这完全是实话,如果说一开始他能意识到这会让基安蒂升起过于强烈的竞争心的话,那么琴酒也许不会和她谈论这方面的话题,但既然说到了这里,那他的回答也不会有任何含糊的地方,毕竟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虽然,现在想来,说不定这也对今天的事情产生了一点催化作用……
莱伊有点无奈地扶额:“我还说我怎么突然这么招恨了,结果是因为你吗?”
“只能说有影响,”琴酒诚实地表示,“你招仇恨绝不是因为我。”
莱伊无语地看了他几秒钟,转而道:“既然本来就是你的下属,而且你会一直和他们联系,你还确实想要一个狙击手搭档,那么为什么没有选择他们?”
他猜测这也是基安蒂想知道的事情,不提实力,无论是从便利程度还是可信度上来说,组织现成的狙击手都比莱伊要合适得多,假如琴酒以前没有熟悉的狙击手那或许还能解释,但看起来他分明和基安蒂以及科恩非常熟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选择了一个并不可靠的新人,也难怪基安蒂会耿耿于怀了。
其实赤井秀一本人也很好奇,虽说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但其实在和琴酒搭档的这段时间里,真的要用到那么极限的狙击能力的时候实在也没几个,而且基本上也都能够用另外的一些手段弥补,并不是说这种能力就是必须的,既然这样,组织里的人无疑也是能够胜任的。
“反了,”琴酒意味深长地看过来,慢悠悠地说,“是因为你是个狙击手,所以我才有了一个狙击手搭档。”
莱伊又一次愣了,
他看了琴酒一会儿,直到后者已经吃完了晚饭开始收拾东西,才有点迟疑地出声:“这可真是……受宠若惊。”
“你要是真这么觉得就快点收拾,”琴酒扫了他一眼,“今天耽误了这么久,再不出发任务要赶不上了。”
莱伊回过神来,垂眸笑了笑,很快开始动手,这里原本也没有多少东西,倒是收拾得很快,没多久两个人就同时停手了。
“说起来……”莱伊看向琴酒,“基安蒂的枪还在训练场。”
严格来说是“基安蒂的枪械零件”,不过这时候实在没必要纠结措辞。
“她自己会收拾的,”琴酒说,“还是说你想要拿回去收藏?”
“不,我没这种癖好,”莱伊飞快地否认,然后补充,“但那毕竟是我的战利品。”
琴酒看了眼表:“那我给你五分钟去回收战利品。”
“好吧,”莱伊耸了耸肩,“还是把尸体留给它的主人吧,我也不是那么需要这种战利品。”
于是几分钟之后他们上了车,继续向着机场前进,途中莱伊发现琴酒又开始对着手机打字,于是略带调侃地说道:“怎么,基安蒂又来找你了?”
“不,”在干脆的否认之后,琴酒瞥了他一眼,然后用略带笑意的语气说道,“是苏格兰。”
那个……琴酒的助理苏格兰?莱伊压住了因这代号而涌起的情绪,很快笑道:“不会又有新的任务了吧?”
“不是,”琴酒似乎心情不错,多说了几句,“之前给他安排的任务,他给出了个不错的思路……”
苏格兰“交卷”的快速程度着实让琴酒有些惊讶,说来从他把这个“考核”告诉对方到现在只过去了短短五天时间而已,景光就已经交出了一个不错的构想,虽然还有大量的细节需要填充,具体实施过程也还有待商榷,但琴酒看得出这是个可行的方案,只要好好完善,运作起来并不困难。
而且,如果这么做的话,不仅这一次能节省不少时间,今后万一有类似的事情,也足可以借鉴。
另一边,虽然不知道琴酒说的任务是什么,但从对方的语气中,赤井秀一便感觉到了他对“苏格兰”的满意,说起来这才是他第二次从琴酒口中听到这个代号,但每次都是相当正面的说法。
或许也可以去试着查一查这个人……?不太确定地在心里想着,莱伊开口道:“是吗,看来他果然很优秀啊。”
“你也一样。”琴酒一边打字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莱伊笑出声来:“太敷衍了,Gin,你太敷衍了。”
“也许是因为我担心你也去给他一枪,”说完这句话,银发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放下手机,露出一丝似乎是感到有趣的笑,“哦,我忘了,你已经给过‘苏格兰’一枪了。”
莱伊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的竞争心还没有那么重。”
“但你那一枪可比基安蒂准多了,”琴酒轻快地表示,“所以我才会选你。”
莱伊很快地收拾好心情,笑道:“这该不会是成为你搭档的必经之路吧?”
“没有那么多卧底给你们杀,”琴酒拿出一根烟点上,“那是我的工作。”
确实,之前几个月当中他们也遇到过这种任务,虽然会让莱伊参与,但琴酒非常执着于对目标的亲手击杀,这样想来,当初苏格兰的任务会被交给自己,大概确实是因为琴酒赶不上时间。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暴露了,也会受到他那样执着地追杀吗?想起来……还真有点期待。!
第四十五章
虽说给出构想的速度很快,但苏格兰真正把计划的最终版发给琴酒的时候,已经是提出构想的大半个月之后。
在此之前他们讨论了很多版的设计,在把一部分任务的计划丢给莱伊之后琴酒多了不少时间能去操心档案馆的事情,这个计划牵扯的人不少,又是苏格兰上岗后的第一项独立工作,因此他还是很上心的。
涉及的人多,不可控因素就大,每一点细节都是为了更好地完成目标,诸伏景光任劳任怨地改了大概八九个版本,而琴酒也差不多把任务间隙的时间都耗在这上面了,搞得莱伊非常好奇。
所以这一次,当琴酒又一次在饭吃了一半的时候打开笔记本电脑看文档,并难得的在后显露出满意的神色时,他开口搭话了:“完成了?”
琴酒看了他一眼,倒也没隐瞒:“差不多,再改一点细节就行。”
“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任务?”莱伊好奇地问,“你们都来回半个月了,总不会是什么年中总结PPT吧?”
“年中总结已经过去了,”琴酒又看了他一眼,语气一本正经地说,“而且我们部门不出PPT。”
莱伊失笑:“我懂,总不能让你上台去讲自己这个季度杀了多少人,是吧?”
不过琴酒这说的……好像组织真的会开年会一样,莱伊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更让人难以接受一点,是琴酒在说冷笑话,还是组织开年会。
“我不会去记被我杀死的人,那太浪费精力了,”琴酒关掉面前的笔记本,再不擅长说谎的人只要说多了也能信手拈来,“只有活人才配被记住。”
莱伊露出不置可否的笑,拉回话题:“既然没有PPT,那是什么东西能让你改那么久?我写的任务计划你现在都是一遍过了。”
不知道琴酒有没有听出其中的微妙来,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做出决定一般地说道:“这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是场考试。”
这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组织里的词汇让莱伊一时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眨了眨眼,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考试?”
琴酒点头,神情非常笃定,好像组织就是个学校,每个月都要月考一样:“升职考试。”
说到“升职”,好像略微和赤井秀一所熟悉的组织沾上了一点边,但是考试……这么说吧,莱伊自己在取得代号之前也经历过能称得上用于考验的任务,但他可不认为那和琴酒口中的考试是一回事。
大约感受到了他的疑惑,琴酒补充道:“最近来的人太多了,集中一起处理,顺便清出去几个。”
所以说谎话说多了就会习惯,琴酒这么睁眼说瞎话硬说组织人多,莱伊竟然也没看出什么破绽,虽然他在组织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有种组织人少钱多的感觉,但说到底这是个地下组织,有很多隐藏在人群中的成员也说得过去,毕竟别的不说,组织隐匿能力还是一流的。
这个理由勉强还算说得过去,但莱伊还是很困惑:“那为什么是你?”
倒不是说琴酒现在干的活还不够杂……但不管怎么说,
在牵涉到组织人员的时候,
他做的往往都是最纯粹的工作,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要往外清人,也绝对不会搞什么,考试。
这个问题很精准,琴酒给出的答复却相当含糊:“出了点事情,总之被交给我了。”
莱伊没再去问是什么事,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完全意识到,对于那些他可以知道的事情,琴酒永远不会吝于在第一时间给出详细讲解,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琴酒没有说,那这件事就不是自己能知道的。
……甚至都没必要事后去查,因为绝不可能查得到,靠他背后那些人还不如靠自己。
“那么,清出去的意思是……杀死吗?”莱伊转而问道。
“没必要,”琴酒说,“没什么重要人物,退出就行。”
这倒是出乎意料的,不过莱伊转念一想,能让琴酒动手杀的人大小也有个代号,这些新人好像确实不够格,于是他继续问道:“所以这是个有经验的项目?”
这次琴酒倒是回答得颇为干脆:“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总体来说是全新的。”
没有再给对方发问的机会,他继续说:“这件事我不会出面,需要你来把关。”
莱伊一愣:“我?”
他还真没想到琴酒会把这种事情交给自己,虽然那只是群外围成员,但也算和组织的人员考核沾边了,要知道莱伊自己加入组织也才两年多呢。
“我会在幕后看着,”琴酒说,“你来操作。”
既然上司这么说了,那莱伊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况且想也知道,虽然说是考试,但组织的考试怎么想也不可能像学校月考一样安全无害,如果他来操作,说不定还能放点水。
也算是……弥补之前的遗憾。
“好,”他点了点头,“但我还不知道我需要做什么。”
“具体的方案等苏格兰写好之后我会交给你,”琴酒说,“两天后,不是很困难,你只要当好监考官就可以了。”
在接到琴酒给出的任务之后,苏格兰首先做的是翻找出组织过去的淘汰案例并进行筛选,然后他很快意识到这个方向并不合适,组织的淘汰案例是很多的,但其中有参考价值的就没几个。
毕竟组织是个追求真实性的组织,像这种非常计划性地,刻意地去淘汰某个人的情况本就少见,而这次要淘汰的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可借鉴的部分就更少,如果一个个地将这些新人淘汰,无疑会浪费大量的时间,而要是将他们集中到一起……出现意外事件的几率也就呈几何状上升。
在这样矛盾的纠结之中,苏格兰的翻找范围逐渐扩大,从书房底层一直上升到了顶层,当下的他并没有指望得到什么直接的指引,只是试图从各种档案里寻找灵感。
然后,从那些古老的档案中,诸伏景光看到了组织的过去。
虽然一直知道组织是个“卧底培训机构”,但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机构更像是个纯粹的
实习场所,
并没有什么“培训”的影子,
直到翻阅了过去的档案,苏格兰才明白,在一开始的时候,组织确实是那种会给特工们上课的真正的“培训机构”,他甚至在档案上看到了一些前辈的课程表。
只是在某个时刻这个机构决定开展实习业务,然后渐渐地实习部门越做越大,直到把整个机构都吞掉了。
而现在,从那被淹没了的过去里,苏格兰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案例。
结业考试。
是的,当组织还是个纯粹的培训机构的时候,像很多机构一样,它是有结业考试的,只有通过考试的人才能开始实习……这确实与如今他面对的场景有几分相似。
而且,虽然现在的组织没有考试这档子事,但某种考核还是存在的,外围成员当中甚至流传着一些“组织内部会进行大逃杀来淘汰成员”的神秘传说,要是以这种方法来进行淘汰,对组织如今的形象并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当然,考试的内容不能照搬,其目的也不完全一致,但有了这个思路之后,再去调整似乎也就容易很多了。
这个构想在得到琴酒的认可之后被直接交给bss审核,乌丸莲耶批准得很快,并且颇为欣赏地表示规划做得好点以后还能接着用(琴酒面无表情:接着用?组织哪有那么多人给您淘汰?),随后苏格兰就进入到了改稿地狱当中。
在大方向的安排上他进行得很快,场地要小且封闭,便于监控,所有道具要都在安排内,可以控制杀伤力,考试的内容要明确,减少意外情况发生。在尽量避免伤亡的情况下保证淘汰的效率和精准度,为还算优秀的学员留下机会,同时尽量维持组织的一贯风格不要露馅,而这些内容填充得越快,后期的细节部分就越麻烦。
毕竟这和普通的考试不一样,以组织的风格来说,要是不能压上性命反而奇怪,而人物一旦增加,风险就随即上升,君不见统共三个人朗姆都能把事情搞崩,现在可是有三的两倍那么多人(CIA塞了四个人,后来琴酒又往计划里加了两个人)。
而在改稿地狱当中,最关键也是最困难的步骤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场地。
要说场地,组织当然是不缺的,龙舌兰当初也很是掺和过一阵房地产,不过这个计划的要求实在太多,合适的场地还是不那么好挑,在各式各样的别墅楼房公馆城堡(的图纸)里游荡了三天,并给出了数个被否定的方案之后,苏格兰接到了来自bss的消息。
那还是他第一次直接与bss联系,来得有点猝不及防,短信没有署名,但在末尾有个乌鸦的图案,语气倒是很活泼,一点也不像是地下组织的老大。
——我想起来有个好地方可以拿来用,如果那些学员里有人成功破解了谜团,就给TA一个代号吧。
诸伏景光打开随信发来的附件,里面是数张房屋结构的扫描图,在图片的顶端标注着名称。
黄昏别馆。!
第四十六章
“还真是考试啊,”莱伊轻笑,“怎么,要写卷子吗?”
“怎么可能,”琴酒轻嗤,“考题你看了就知道,比你经历过的简单多了。”
他看起来似乎对这种“考试”颇为不屑,莱伊于是问道:“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时间来准备呢?”
倒不是瞧不起外围成员,不过琴酒可是花费了很多时间在这场“考试”上,要是仅仅只是为了一场选拔,未免显得小题大做了。
“顺便测试一下选拔成员的新方法,”琴酒回答他,“要是顺利,以后可以重复。”
“所以这算是一次实验?”莱伊明白了,头一次实验当然是要比较谨慎的,就算组织对外围成员的性命再不在意,起码还是希望能从中找到几个人才的。
琴酒点头算是认可,随即站起身,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吧,等计划出来你就明白了。”
虽然琴酒嘴上说着具体方案还没出来,但这只是因为苏格兰还得写一版与组织真相无关的特供版交给不知道真相的学员,事实上他收到的就是完成了所有改动的最终方案,而且已经得到了bss的认可,不会再有什么变动。
现在琴酒要考虑的,其实应该是如何在完成这项任务的前提下,尽可能地隐藏好bss的身份。
虽然琴酒并不清楚bss为什么要把那栋与他自己紧密相关的建筑拿出来展现在学员们的面前,但既然他没有特别的吩咐,那么乌丸莲耶作为组织bss的事情就依然还是绝密,也许可以给人一点猜测的余地,但绝不能留下什么证据。
好在,虽然黄昏别馆和乌丸莲耶的联系非常紧密,但与组织的关系却还不为人知,如果能伪造一些组织购买别馆的信息,倒也说得过去。
正忙着指挥下属改造黄昏别馆的龙舌兰接到琴酒的消息,没多久就打了个电话过来,不巧此时琴酒正和莱伊在一辆车上赶往下一个任务地点,于是果断地把电话挂了。
龙舌兰:……
好在龙舌兰也是习惯了琴酒失联的,见他还有空挂电话,便换成了短信的形式发过来。
Tei——我最近脱不开身啊,只是伪造点东西而已,你自己处理不就行了?
Gin——你看我像是很闲的样子吗?
Tei——不是吧,你都带了两个实习生了,还那么忙?
(琴酒:实习生?这是什么用词……)
Gin——总之没空,你找别人做吧
(龙舌兰:怎么搞得这活是我要干的一样)
Tei——这种大事总不能随便找人搞,要不你就让Sctch也一并包了吧
Gin——他不会
龙舌兰被这无比干脆的一句话搞得无语了片刻,他也清楚这是专业人士的工作,苏格兰不会才是正常的,只是琴酒这反应也太快了点吧,这才几个月啊就会帮下属往外推活了。
他认命地叹了
口气,接着回复:“要不去找Vermuth吧,她肯定会。”
一直秒回的琴酒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龙舌兰的手机才再次发出震动:“行,别馆改造完把图纸发给我。”
龙舌兰回复了一句“k”,便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另一边,琴酒带着有点无奈的心情开始联系贝尔摩德。
应该说,总体而言,琴酒对贝尔摩德并没有特别大的意见,虽然这女人喜欢玩神秘,性格恶趣味,还爱偷懒,但她的能力还是一流的,也没在关键时刻掉过链子,作为同事来说即便算不上一等,也还算合格。不过,因为上述原因,琴酒虽然认可贝尔摩德的能力,但却实在不怎么喜欢和她打交道。
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但原本无波无澜的过程被搞得一波三折,还是会很让人心累。
更何况,此时的贝尔摩德为了给莎朗?温亚德和克丽丝?温亚德的身份交换作铺垫,正以克丽丝的身份在好莱坞大出风头,虽说伪造信息并不困难,但要在这时候找她办事,不被她敲一笔大概很难实现。
但这也没办法,此事太过隐秘,就连很多组织的教官都不能沾手,直接找最核心的人才是最保险的——而这些人中有这技术的就更少了。
有点想念伏特加了啊……琴酒犹豫了几秒钟,想到伏特加正在高原上徒步旅行,还是放弃了把这事交给对方的想法。
之后他倒也没再犹豫,在消息里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和要求,发给贝尔摩德。
然后又一次按掉电话,搞得莱伊有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有人找你?”
“诈骗电话。”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这话莱伊当然是不信的,但他也从中听出了琴酒不想说的意思,于是笑着耸了耸肩接着开车,而琴酒很快地又收到短信。
Vermuth——不方便?
Gin——不方便
Vermuth——不方便还来找我?
Gin——这不是一回事
Vermuth——你就没考虑过,我也会不方便吗?
就是这种感觉,琴酒无语地皱眉:贝尔摩德不是不会干活,也不是不能干活,她就是非得要说点怪话,也不知道究竟从中获得了什么乐趣。
但现在是自己要找她办事,琴酒总不能像之前一样忽视对方的消息,于是在思考了几秒钟之后他回复:“如果你不方便,那我可以让直升机去把在高原徒步的伏特加接回来干活。”
消息发过去还没有三秒钟,琴酒就又按断了一个电话。
莱伊看起来更好奇了,他扫了眼琴酒的脸色,笑着问:“是女人打过来的?”
琴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于是莱伊接着道:“女朋友?”
“不。”这次琴酒干脆地否认了,脸色看起来很差,不知道是因为莱伊的猜测还是贝尔摩德发来的一长串大笑表情。
“我的天呐,Gin,”琴酒都能透过文字看到她笑得
张狂的神态,“你就是一点也不肯认输,是不是?”
“好吧,”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她回复,“为了可怜的伏特加,我会帮忙的,你欠我……不,记得告诉伏特加他欠我一次。”
不得不说琴酒并没有因为她同意帮忙而心情好点,而莱伊还在一边火上浇油:“那是前女友?你的表情就很像在大街上见到前女友。”
“我倒是记得你的前女友也是组织外围成员,”琴酒冷笑着说,“符合这次任务的要求,要不要我把她也加进来?”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明美应该很想脱离组织吧?但她和组织牵扯得太深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莱伊还是笑道:“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不会阻拦。”
“哼,”琴酒嗤笑,“别想了,你脱离组织的时候她都不会脱离的。”
“这可有点让人伤心了,”莱伊叹气,“我以为在组织里的地位已经很稳固了。”
琴酒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开快点,这个任务完成之后,我会带你先去熟悉一下场地。”
这有点像是在逃避话题,莱伊想了想,还是没有再次提起,他轻快地应了声:“地方在哪?美国吗?”
“日本。”琴酒说着,在心里简单地计算,这个任务有点麻烦,需要蹲点,大概得用上两三天时间,之后休整一下再回日本,就又是一天时间,这段时间应该足够龙舌兰把别馆改造完成了,苏格兰的特供版计划应该也不是问题。
……这次的计划和之前不同,既然拿出了黄昏别馆,还得让朗姆出几个人配合一下,组织里的合作很多时候真是无可奈何。
“这么说又得回去了。”莱伊语气里带着一点无奈,他倒不是不能坐飞机,实在是坐得太多了,尤其是在日本和美国之间往返的次数,简直到了能背下值机表的程度,甚至发生过前一天飞过来后一天就飞回去的事情,有时他都怀疑琴酒之所以这么忙,是因为把太多时间都花费在路上了。
“怎么,”琴酒可能是误会了什么,问道,“你不喜欢日本?”
“那倒没有……”莱伊耸肩,“就是,不觉得这太累了吗,美国也不是没有组织的人,何必每次都让你亲自上。”
他停了一下:“那个……基安蒂能力就还行啊,让她动手不行吗?”
“你还挺看好她,”琴酒略带嘲弄地笑道,“夸奖手下败将能显得你更出色?”
莱伊并不在意地笑道:“这是事实嘛。”
然后他沉默下来,等着琴酒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银发男人沉吟了一会儿,声音平缓地说道:“ti太冲动了,Krn虽然看起来好一点,但也只是看起来,我不放心。”
“而且,”在对方进一步提问之前,他补充道,“在我的手下都得记住一件事——只有在我下令之后才能开枪杀人。”
莱伊微微一愣,事实上这段时间里他也是这么做的,只有琴酒明确说明要夺取生命的对象他才会开枪,但这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和底线,他没想到这竟然是个规矩。
“你一直做得很好,所以我没有对你说过,”琴酒继续说,“当初驯服他们花费了我不少精力。”
“嗯……谢谢夸奖?”莱伊笑道,“我能知道原因吗?”
琴酒摇了摇头:“你就当我是个控制狂。”
因为如果这样做,那么所有一切就都是他的责任。!
第四十七章
黄昏别馆地处森林,又非常庞大,其构造幽暗而压抑,走近它的时候,会恍惚感觉自己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温妮莎摘下眼罩,一瞬间有种自己是坠入兔子洞的爱丽丝的错觉。
在被通知自己将会参与一场“考试”的时候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可不会认为组织就是要让她来写卷子的,既然选择进入组织卧底,温妮莎对自己将要遇到的一切也算是有所准备,但她还是没有想到这会来得这么快……在被蒙着眼睛带上车的时候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逃跑,但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
刚开始的时候温妮莎还在努力地记下路线,但没多久就被绕晕了,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唯一能确定的是应该没有离开日本。
现在,站在这座巨大的建筑面前,那份恐慌感又一次席卷了她,这位年轻的特工竟然一时间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你不要紧吧?”一个女声从边上传来,温妮莎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双略带担忧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人,东方人的长相,样貌平平无奇,她微笑地看着温妮莎,让年轻人的心情得到了奇异的平静。
“没事……”她轻声说,“你也是……”
“那就好,”女人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她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该进屋了,四号。”
温妮莎这才注意到,此时站在屋外的除了自己和面前的女人之外还有五个人,二男一女,样貌各异,似乎来自世界各地,所有人都穿着同款的,黑色的长袖长裤,聚在一起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集会。
所有人身上的衣服上都有一个巨大的阿拉伯数字——在来到这里之前,她被告知了自己的名字在此不能使用,在考试中,她的代号是“四”。
方才对温妮莎说话的女人衣服上是“五”,而其他人的衣服是一样写着数字,比起温妮莎和五号,这些人显然更没有说话的兴趣,在五号说完话之后,衣服上写着“一”的女人率先走向大门,她伸手一推,宅邸的大门就轻易地被打开了。
一号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之后,像是某种默契一般,大家按照自己的编号依次走进宅邸之中。
这间外表阴森的宅邸内里看起来也是一样的森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妮莎总有种这里飘着寒风的感觉,她紧跟在二号男人的身后,直到所有人都走进了大厅,他们身后的门无风自动,猛地关上了。
温妮莎前面的二号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向后看,她注意到这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长得还不错,但看起来几乎就是个大学生。
“到齐了?”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
众人在大厅中散开,温妮莎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高处的男人。
和所有的组织成员一样,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他生得很英俊,但同时也显得非常冷酷,尽管留着长发,却完全没有柔软的感觉,在这样阴冷的屋子里见到这样一个人,无疑将冷峻的氛围又
提升了一个档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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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考官,”站在楼上的男人简短地说,“你们可以叫我Rye。”
有代号的成员?温妮莎心中一惊,想不到自己参与的这个“考试”会有代号成员作为考官,按照她所知道的组织的规矩来说,她才加入组织二个月,做的都是些外围任务,应该还没有到能见到代号成员的地步,现在见到一个代号成员……怎么想也不算是好事。
自称莱伊的男人没有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在说出自己的代号之后,他很快接着说道:“这里是黄昏别馆,你们的考试场地,现在,这里的所有出入口都已经被封闭,除非考试结束,否则大门不会打开,这里没有食物,水管里也没有水,厨房里有两升的开水,这是别馆里的全部补给。”
七号男人喃喃自语:“这不就意味着……我们没多久就会饿死?”
“只要能完成考试就不会,”莱伊冷漠地说,“你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能通过考试,作为奖励,此人能够得到组织的代号。”
这个消息是之前不知道的,温妮莎一瞬间有些激动,但又很快地冷静下来——奖励如此丰厚,那么代价恐怕……
“而通过考试的条件有两个,只要完成其一即可,”莱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微笑,“第一条,活到最后,也就是说,如果七名参赛者中只剩下一个活人,那么此人就是胜利者,但前提是,你必须要亲手杀死至少一名竞争者。”
这充满了恶意的话语让温妮莎的内心微微地颤抖,但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尽管早就知道组织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但亲眼见到这种几乎是在拿生命游戏的行为,还是让她感到了由衷的愤怒和恶心。
“第一条呢?”五号开口了,她平静的嗓音让温妮莎的情绪也平复了下去,是的,现在不是被情感裹挟的时候,只有保持冷静,她才能找到逃离的机会。
“第一条路是一个谜题,”莱伊微笑着说,“最先解开谜题,并将答案输入进四楼的电脑中的人将会通过考试,而其余的人都会被组织淘汰。”
“淘汰?”温妮莎不由地冲口而出,“不是杀死?”
“看不出来,杀心很重嘛,小姑娘,”莱伊看向她,微微挑眉,“那么你可以选择第一条路,我很期待。”
“我不是……!”温妮莎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又及时收住了。
“所以,谜题是什么?”六号男人在此时开口,温妮莎松了口气,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但对方并没有关注她,只是看着上方。
“谜题的内容与这座别馆有关,”莱伊没有卖什么关子,很直接地说道,“这座黄昏别馆有一个传说,据说别馆当中藏着足以颠覆世界的巨量宝藏,你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让宝藏现世的方法。”
“当然,既然是考验,那么每个人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如果回答错误,同样会被抹杀。”
在短暂
的沉默之后,
一号女人皱着眉说:“没有任何提示吗?”
“有,
”莱伊说,看起来对他们没有直接选择第一个方案很失望,“有一个暗号。”
在对着参赛者们讲述黄昏别馆暗号的时候,赤井秀一不由地回忆起了自己两天前刚来到别馆为这场考试做准备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看起来是有点意思,”莱伊看着琴酒递给自己的写着暗号的纸张,好奇地问,“这暗号谁写的?”
“不知道。”琴酒说。
莱伊有点疑惑地看向他,银发男人看起来对这个话题很没有兴趣,但还是解释道:“乌丸莲耶搞出来的,但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本人写的。”
“乌丸莲耶……就是这栋别馆原本的主人吗?”莱伊点点头,好奇地问,“所以宝藏的传说也是真的?”
“当然。”这次琴酒回答得很干脆。
“这么说……组织已经解开暗号,得到宝藏了?”莱伊挑眉,感觉对组织巨大财富的来源稍微有了一点了解。
“组织得到了宝藏,”琴酒看向他,露出了带着一点兴味的笑,“但没有解开暗号。”
莱伊一愣。
“我们并不是靠暗号得到宝藏的,”琴酒似乎因为他的惊讶而觉得很有意思,“凡是存在的东西都有线索,这座别馆的宝藏没有它的藏匿者想的那么隐蔽。”
还真是……非常琴酒式的做法,莱伊再一次意识到琴酒和组织的一致性,他露出微笑,问道:“所以就没有人去解这个谜了?”
“反正我没兴趣,”琴酒随意地说道,“也许有人试过但是没解出来吧。”
“但是,这样的话,组织要怎么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答案呢?”莱伊好奇地问,“难道要一个个试吗?”
“那应该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吧,考官先生,”琴酒微笑道,“你不是对这种解谜游戏很擅长吗?”
“那我可得好好努力,”莱伊叹息似的说,“毕竟没有多少时间了。”
时间回到现在,在莱伊说完暗号之后,大厅中一时间陷入了沉寂,不难看出所有人都在思索着暗号的内容,不过显然,大家的能力并不一样,有些人明显想到了些思路,而另一些人则完全一头雾水。
“我有个问题,”就在这个时候,一号皱着眉说,“你们怎么能保证答案的正确性?要是我给出的是正确答案但是却被抹杀了呢?”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上方的男人身上。
但莱伊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如果你们不相信,也可以选择第一条路,没有人逼你们。”
看得出来,这个男人非常期待看到他们自相残杀,但至少此时的众人都还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解谜上——或许也与他们在来到别馆之前都已经被搜走身上的所有武器有关。
见没有人行动,莱伊露出了无聊的表情,他无趣地说道:“那么就暂且维持这份虚假的和平吧,现在你们可以自由行动,但请注意,各位的一举一动都在组织的监控之下,你们可以尽情地互相伤害,但不要妄想能逃离这里。”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开了,把考生们留在这陌生的大厅之中。!
第四十八章
虽然莱伊说了“自由行动”,但在他离开之后,众人都只是站在原地沉默着,一时间并没有人动身离开。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五号开口了:“不如……我们先找个有能坐的地方,交流一下?”
“交流什么?”三号问道,“别跟我说你们没有被警告过,在这里不能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
这确实是他们在进入考试前就得到的警告,而且大家都不怀疑组织一定监控着他们,随时能取走他们的性命。
“当然不是自己,”五号冷静地说,“我想现在各位都还没有自相残杀的意思,我们可以试着讨论一下那个暗号,如果能得出正确答案,那么不管最后的获胜者是谁,起码大家都不用死。”
这话很有道理,温妮莎第一个说道:“我赞同。”
在她之后,其余的众人思考之下也都同意了五号的说法,于是众人在别馆里探索了一会儿,他们很快发现了莱伊所说的厨房以及与之相连的餐厅。
餐厅地方很大,虽然没有任何餐具,但桌椅倒是齐全,这地方看起来简直就是为了开会而生的,众人便各自找了地方落座。
在一片安静之中,三号首先开口,他的声音轻而犹豫,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我们……先说点什么?”
提出探讨建议的五号第一个回答:“不如大家先说一说自己对这座别馆有没有什么了解吧?”
然后她自问自答地说道:“我听说过乌丸莲耶,他是个很有名的富豪,据说这座别馆是他自己建造的,不过,对于宝藏的消息,我并不太了解。”
“关于宝藏,我倒是知道一些消息,”六号接话,“据说那是几十年前乌丸莲耶还活着的时候……”
琴酒看着监控画面,在几个人都开口之后,餐厅里的氛围明显地好转了,大家仿佛忘记了还存在的另一种考试方式,开始认真地讨论起解谜的方法,这确实是只有学员们才能形成的氛围,也因此更显示出一种与组织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场景不算意外,餐厅本就是特意设计出来给学员们开会的,这个地方被着意地整修过,监控很齐全,监听效果也特别好,假如这是一场面试,现在大概就是无领导小组讨论的环节。
虽然大家都在发言,但这场“小组讨论”中他们的表现确实也有优劣,反应比较快的学员已经意识到,这次的考试虽然是危机,但同时也是机会,只要避免自相残杀的局面,并且解开谜题,就能在组织里更进一步,对于这些加入不久的学员们,这也算是不小的诱惑,因此讨论中也很有可能存在隐瞒线索的情况,虽然不会动手,但也难免一些勾心斗角。
而作为目睹着这一切的“考官”,琴酒正在发呆。
不管这些人的表现怎么样,反正大部分都是要淘汰的,而他们所讨论的内容,也就是谜题本身,一样激不起琴酒的兴趣。
他不是个热衷解谜的人,更何况这个谜题从头到尾都是乌丸莲耶的计谋,当初他以此为自
己营造出一个可怕的形象,
而现在不过是故技重施——倒是温和了很多。
现在并不是琴酒需要费心的时刻,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当然是最好的,但别馆的补给非常有限,在学员们因为饥渴而逐渐丧失战斗力的过程中,意外事件是随时可能发生的。
谁也说不好一个人面对可能的死亡会有什么反应,能在组织里混到一定地位的卧底大多很有觉悟,但眼下的这些不过是些新人而已,说不定其中有些人连岗前培训都没上完就被扔进来了,他可不是真的来看什么自相残杀的。
不过假如真的有需要他行动的时候,也起码要在几个小时之后了。
监控室的门口传来敲门声,琴酒没有出声,只是看向门口,过了一会儿,莱伊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里竟然有空调,”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帽子,“你还真是会享受啊,老大。”
“不去看着他们?”琴酒没理会他的抱怨。
“一时半会又打不起来,我在那有什么意思,”莱伊耸了耸肩,“我看他们得解谜一段时间。”
他看着监控画面,轻笑了一声:“看起来很和谐啊,这帮人都不想着简易方法的吗?”
“让他们猜一会儿吧,”琴酒冷笑,“能解出来最好,我可不想在这里空耗时间。”
莱伊笑了笑:“第一条路是战斗能力,第二条是智谋,是这个意思吗?”
淘汰和选拔同时进行,两个项目二选一,达成一项就能通过,如果不看这个过程的血腥程度,其实还算是比较合理。
不过……“如果一直没有人解谜成功,也没有人动手杀人,岂不是就没有结果了?”他好奇地问。
“那就说明这批人当中没有组织需要的,”琴酒干脆地说,“全部淘汰。”
莱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试探地问:“就……把他们困在这里?”
他拿到的计划书上的说法是,如果一直无法决定出胜利者,则由考官自行决定结束时间,不过莱伊心知自己虽然顶着考官的名,但真正负责这一切的还是琴酒。
“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琴酒冷笑,“在所有人都失去行动力之后就把他们带走,我想这帮人也没有把事情说出去的胆子。”
看样子确实如琴酒所说,他对这群人并没有很强的杀意,不得不说莱伊对此松了口气。
“还以为你要把他们饿死呢。”于是他调侃起来。
“那我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把他们杀死?”琴酒反问,“我又不缺那么几颗子弹。”
然后他平静地补充:“极端的环境也是选拔的一部分,要是连这点都克服不了,就没有必要留在组织里。”
听着更有道理了……莱伊压住自己心里的奇怪感觉,换了个话题:“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就对我解出来的答案那么有信心吗?”
虽然一号的疑惑大概更偏向于“组织会不会假装答案错误”,但莱伊自己知道,在这个环节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不过,就算他对自己再有信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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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有些……让人心情沉重。
虽说这也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事情,现在他只能希望这些人当中有个足够聪明的存在。
闻言,琴酒望向他,微微挑眉:“苏格兰也解了一个答案,你要和他对照一下吗?”
莱伊不由一愣,尽管很清楚这次的“考试”就是苏格兰设计的,但他还真没想到对方也去解了这个谜题,而且还给出了结果。
“他也来过别馆吗?”他下意识地问。
“没有,我给他拍的照片,”琴酒回答,“怎么,谜底和别馆的构造有关?”
“虽然你说自己不喜欢解谜,但明明很擅长,”莱伊轻笑,“反应未免太快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好反应的,”琴酒有点不耐烦了,他把椅子转回去对着监控画面,此时考生们已经陆续离开餐厅,开始在四处寻找线索,“你到底要不要苏格兰的答案?”
“当然,看一看也没什么不好的。”莱伊坦率地说,“不过,这只是我的一点担忧,如果我们两个都错了……”
“你知道我确实有淘汰代号成员的权限吧?”琴酒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在进入黄昏别馆的时候身上都没有除了衣物之外的任何物品,当然也没有手表,好在别馆的餐厅里就挂着一面钟,在通过各种方式确认过后,大家认为这面钟大体上是准确的。
所以,现在温妮莎可以确认,他们已经在别馆里停留了三个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大家探索了别馆当中能够到达的大多数地方,不出意料的,别馆中的很大一部分被封锁着,而他们所能到达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现在,所有人都回到了餐厅,比起三个小时之前,大家都显得有些疲惫。
温妮莎自己清楚,她并没有什么推理的天赋,所以也只能期待其他人当中有人能够有所突破。
不过,在讨论开始之前,六号站起身来。
“我发现了一个东西。”他说着拿出一把枪,出于谨慎,枪口下垂着,并没有指向任何人。
虽然六号表现得已经足够谨慎,但屋里的气氛还是一瞬间紧绷起来,必须承认,之前大家之所以如此和谐,未必没有在失去武器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把握成为站到最后的人这一原因,大家都想往上爬,但也都惜命,加上第二条路的存在,这才维持了脆弱的平衡。
但武器出现之后就不同了。
在枪械的加持下,六号拥有了压倒性的武力,在当下的局面中一下子就占据了主动,尽管他还没有表现出更危险的举动,但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里面有六发子弹,别担心,我现在不会用的,”六号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们,组织不会眼看着我们浪费时间,也许别馆里还有更多的武器。”
“聪明的想法。”莱伊这样说着,走进餐厅里,他看着六号手中的枪,微笑着说,“别馆里总共有六把枪,这只是其中之一,你的运气很好。”
“不过,很可惜,你刚才没有动手,”这位“考官”继续说道,“你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但已经错过了。”
“是吗?”六号挑眉,将手中的枪指向他,“我并不这么认为。”!
第四十九章
两手空空的考官面对着指向自己的枪械,看起来非常镇定。
“我有点欣赏你了,”他微笑着说,“希望你最后能胜利。”
与此同时,餐厅的天花板传来一阵异动,数个红点落在六号的身上。
“不过现在,我要给其他人一点机会,”莱伊接着说道,“去找剩下的武器吧。”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七号第一个冲出餐厅,随后众人纷纷离开,一号落在最后,盯着屋子里对峙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最后一个走了出去。
现在餐厅里只剩下了两个人,莱伊被枪口指着,而六号被更多的武器包围着。
“想知道我能不能在这些东西运作之前杀死你吗,考官先生?”六号盯着面前的人。
“也许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呢?”莱伊微笑道,“虽说没能抓住机会,但第一个发现了武器的存在,也是不错的成绩了。”
“那么,杀死组织的正式成员是什么样的成绩呢?”六号冷笑着说道,“我听说组织也有让杀人者继任代号的传统?”
“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这个代号,”莱伊神色自若地说,“我倒是不介意你来挑战我。”
“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吧?”六号挑眉。
“可以试试看。”考官收敛了笑容,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就在这剑拨弩张的时刻,天花板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不是让你来捣乱的,Burbn。”
六号——波本微微抬起头,举着枪的手倒是纹丝不动:“组织并不禁止决斗吧,Gin?”
在他的对面,莱伊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还是稍微有点意外,他确实看出来了这个六号不是寻常的外围成员,但还真没想到会是波本,这个看不出破绽的伪装……是贝尔摩德做的?
虽然知道不可能真的再也不和波本见面,但在这样一个场景下,还是有点出乎意料啊。
“禁止在我面前,”琴酒平静而冷淡地说,“而且你违规了。”
这人的出现他当然是知道的,贝尔摩德自己没空过来看热闹,就把波本塞进来了,琴酒毕竟欠她一次,也就不好拒绝,他虽然警告过对方不能妨碍考核的过程,但心里并不觉得波本会遵守,果然,这岂止是妨碍啊,要不是莱伊进来得快,他怕不是要带着这帮人造反了。
虽说琴酒一开始就没指望这人能安分,但不安分到这个地步,还是有点过于嚣张了。
……还是说他就这么想搞莱伊?
波本耸肩,终于放下了枪,神情随意地说:“这些人太慢了,我懒得跟他们玩游戏。”
“而且,”他看向莱伊,露出毫不掩饰的充满恶意的笑,“要是真的能杀死他不是很好吗?”
“那么可惜了,”莱伊微笑着说,“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你觉得现在的我杀不死你吗?”波本瞪着他。
“来监控室,波本。”琴酒说,“你被淘汰了。”
披着伪装的威士忌在考官先生的注视下轻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枪放到桌上,向着门外走去,就在他快要走出餐厅的时候,莱伊突然开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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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用力关上监控室的门。
屏幕之上,莱伊正在对考生们讲述“六号”的消失,看不出来这个家伙编瞎话的能力也有一手,而琴酒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像是根本没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
这个监控室非常隐蔽,大量的屏幕层叠地包围着坐在中间的男人,混乱的光影落在他身上,让那身纯黑色的衣服都像是覆上了凌乱的色泽,但这也像是某种不祥的暗示,象征着不论是怎样的色彩,最终都会归于纯粹的黑色。
波本没有做声地走上前去,在他走到琴酒身后的时候,椅子上的男人说话了:“按照‘组织的传统’,现在叫苏格兰的是不是应该是他?”
波本一顿,没好气地说:“那只不过是我还没得到代号时听到的传言。”
“很有意思,”琴酒说,“组织里似乎有很多传言。”
话题有点出乎意料,但安室透反应迅速,他低笑道:“要我说几个关于你的传言吗?”
“没有必要,我能想象,”琴酒说着,转过身正对着他,他看着波本,眸中既有一贯的凌厉,又透着几分审视,“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苏格兰的?”
琴酒问得很平静,但降谷零脑海中的警钟猛然地撞响了,他的精神一瞬间紧绷起来,面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年轻人干脆而坦率地说:“在加入组织之后。”
琴酒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怀疑,接着问道:“你们一起进行过几个任务?”
“四个,”波本说,“一个在取得代号之前,还有三个在之后。”
“其中三个都还有莱伊一起,我没记错吧?”在波本点头承认之后,琴酒轻轻点头,“作为非固定搭档来说,确实不少了。”
“但还是很难解释你这份深厚的感情,嗯?”他仍然看着波本的眼睛,在那平凡的伪装之下,这双眼睛好看得有点突兀,像是某种过于澄澈的宝石,面具之下的降谷零神情镇定,仿佛并没有隐藏任何事情。
“他救过我的命,”波本冷静地陈述着,“而且他是个很好的合作者。”
“卧底们总是这样的,”琴酒又点了点头,几乎像是非常理解的样子,“但他骗了你。”
波本沉默了一会儿:“……这不是一回事。”
“不是吗?”琴酒看着他说,“从一开始他就在欺骗你,所有的善意都不过是为了接近你制造的谎言,也许他曾经想要逮捕你,只是没有找到机会。”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波本微微皱起眉,略带焦躁地问。
“在想你会不会为了卧底叛逃,”琴酒直白地说,眼神平静而锐利,“你看起来很有这个潜质。”
“那又为什么要告诉
我?”波本追问。
“贝尔摩德说你能力不错,
让我给你解释的机会。”琴酒说完,
安静地注视着他,比起之前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他看起来平静得过分,但降谷零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比之前要更为危险。
波本很清楚自己到了关键的时刻,他的大脑飞速地运转,面上却很平静,像是根本没有思考一般地开口:“我不会离开组织的,我并不恨组织。”
然后他停了停,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将苏格兰视为朋友,这是在组织的环境之下,就算这一切源于谎言,但毕竟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我无法置之不理……所以也无法原谅将之毫不犹豫抛下的人。”
波本对上琴酒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激动:“那个家伙不是更危险吗?他和苏格兰的关系比我更亲近吧,但在之前没能觉察到对方的来历,之后却能马上动手,与其说我是因为苏格兰而憎恨他,不如说我本来就憎恨这样的人啊。”
琴酒微微地扬眉:“这可不是适合组织的想法,Burbn。”
“我明白,”意识到自己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但波本并没有放松下来,“也许你正是因此而看好他的,但我也可以有自己的看法吧,今天我有点冲动了,但我并不是想要坏组织的事。”
说是冲动也不尽然,在发现枪支的时候波本就意识到了这次的考试对考生们的恶意,他不可能放任这一切发展下去,所以只好自己做那个第一个打断一切的——刚好他还有个非常好用的理由。
这场考试的“考生”当中不乏一看就刚进组织没多久的普通人,要是能从中获利也就罢了,但在完全没有意义的情况下看着这么一群人走向自相残杀,降谷零还是做不到的。
“逻辑很通顺,”琴酒评价,“但是听起来不怎么像你。”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带孩子去游乐园的人啊。”波本立刻说道。
有一瞬间,琴酒的眼神看起来非常锐利,但下一秒他就恢复了平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你在暗示什么?”
“什么也没有,”波本移开目光,“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和你说这些的。”
他看起来太有一个神秘主义者被迫剖析心路历程之后的焦躁感了,琴酒不禁怀疑他在贝尔摩德身上都学到了什么,bss要是见到现在的波本,一定会更兴奋的。
想到bss,琴酒终于放弃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他回过身,继续看向监控。
波本感到那股如影随形的寒意终于消失了,他在心里松了口气,尽量不在语气中展现出来:“组织这么快就有了新的苏格兰?”
这件事还是让他有点惊讶的,倒不是对这个代号有什么留恋——景光就是景光,苏格兰不过是某个侧影罢了,但能为琴酒规划任务的成员地位想必不低,一个才得到代号不超过四个月的人……必然有特殊之处。
“我让他自己选代号,他选了苏格兰。”琴酒看着监控说道,声音很随意,“怎么,舍不得?”
“不,没那回事,”波本笑道,“有点好奇而已。”
甚至能自己选择代号……显得更加特殊了,对于这样一个人很难不好奇吧。
“毕竟是继承了我‘挚友’代号的人,还真想见一见啊。”他用玩味的语气说道。
他在监控里混乱声音的包围下等待着,过了一会儿,琴酒发出一声轻笑:“会有那一天的。”!
第五十章
波本跟着琴酒看了一会儿监控,在清除了“不安定因素”之后,莱伊干脆没有离开,直接在餐厅里坐下了,这让考生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紧张,但是总的来说,这场考试的发展还是在波本离开之前的架构里打转。
这倒是可以预料的,与六号的消失关系不大,这些人的素质就这样,面对困局没什么强行挣脱而出的能力,有能力的又缺乏一点决心,要是波本仍然混在里面搞事,倒是有可能掀起不小的波澜,但他现在离开了,这帮人也就又卡在考题当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考题本来也不是为了把人逼近死路里设立的,哪怕这些人当中的聪明人不多,但只要有一个人想明白了,大家就都能活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像是拿着枪试图造反这种事情,一般人也是很难做出来的。
因为干出离谱事情据说已经被处理了的六号先生打了个哈欠,波本确实是有点困了,他本来就忙,但这个任务又实在不想错过,于是又一次实打实地熬了两个大夜,而现在监控里回荡的都是那些人无聊的讨论声,他们都已经在一个点上绕了二遍了,波本原本再怎么着急,现在也被绕困了。
反正看起来这帮人是打不起来的……要不干脆在这睡一觉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过这样一次经历,对于在边上的琴酒他竟然没感觉到特别的不适,当初琴酒不能把他丢下车,现在也不可能把他扔出去,这样一想这里真是个睡觉的好环境。
就在波本目光转动,试图寻找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时,一直看着监控,好像那些车轱辘话很有意义一样的琴酒开口了:“你解出来了吗?”
波本怔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个谜题,于是不太在意地应了一声:“啊,又不是很难。”
所以他才听不下去这帮人在那打转啊,早知道不那么干脆地拿枪出来了,直接大喊“我想到了”也未必不是一种破局的方法。
……不过那样的话应该就没有机会这么平和地和琴酒共处一室了,这位杀手先生的多疑可不是说说的。
琴酒转头看向他:“你的答案?”
“怎么,我也要考核吗?”六号先生懒洋洋地笑道,“是那个钟吧?”
他看到琴酒像是感兴趣一样地抬起眉,尽管心里有些不解,但还是把自己解出的答案说了出来,听完这个解答之后,琴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转回去继续看监控。
波本不由一愣。
“不是吧?”他诧异地说,“这题不是你出的吗?”
“我对这不感兴趣。”琴酒坦然地说道。
波本更惊讶了:“所以你没有解出来吗?”
在得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对本次的“考试”也是一无所知的,但听到考试规则之后,自然理所当然地认为考题都来自琴酒,当时他还有点惊讶琴酒这么个沉默寡言的性子,竟然会出如此文艺的题目,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
“莱伊和苏格兰都解了,”琴酒说,“你们的答案一样。
”
波本眨了眨眼:“这很正常吧……正确答案当然只有一个……等会,这题到底是谁出的,你不知道答案吗?”
“你没有听莱伊说吗?这是别馆的传说。”琴酒说道,“没有人知道出题者。”
听是听了,但他哪里知道这是真是假……波本有点无语,然后很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黄昏别馆的情报:“是乌丸莲耶?”
“有可能,”琴酒说,“至少也是他研究过的。”
波本想了想:“组织很在意乌丸莲耶吗?”
“他有很多秘密,”琴酒的回复不是很直接,“在组织得到这栋别馆之后,我们开始对他产生好奇,不过看起来……这个暗号确实只是个寻找宝藏的谜题。”
那个神秘死亡的富豪吗……把这个情报记在心里,波本笑道:“帮组织找到宝藏应该也算是功劳吧?”
“组织已经找到宝藏了,”琴酒说着,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想看的话。”
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监控里一直在打转的讨论终于有了转机,一号很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讨论一下子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你想到什么了?”二号问。
“啊,”一号说,波本注意到她的脸上有种很熟悉的懒洋洋的无奈的神情,“毕竟我也不想把时间拖到大家要被饿死的时候,那就,呃,再见吧。”
“第四个。”琴酒轻声说。
波本更惊讶了:“什么?你还塞了人进来吗?”
这个所谓的考试到底塞了多少人啊!
“不是,”琴酒说,“只是这个的能力比较强。”
都搞出充满血腥的第二条路了,他当然不能指望那帮新人卧底在危机面前突然智力爆发,于是从不算太新的新人里选了两个加进来作为保险,其中五号是个学员,而一号只是个普通员工。
普通员工要在组织里晋级可没有那么容易,一号本身能力非常出色,但因为性格太过散漫,就一直在底层瞎混,也正是因为她这个性格,琴酒笃信她哪怕被扔进考场,也不会动手杀人。
不过看起来是被笨蛋们折腾得不行了,终于还是决定出头一回。
波本仔细回忆刚才的那些无聊对话,在有了方向之后,他很快发现,一号在这场混乱的讨论中确实贡献了不少有方向的发言,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被其他人无视了……
啊这……
比起波本,对于这场讨论的无聊程度,莱伊显然更有发言权。
毕竟他可是为了“维持秩序”,在餐厅里听着这帮人叨叨了快两个小时,他当然能够理解,为了不要被杀死,所有人都希望找到确认正确的答案再去回答,而且在一部分的同心协力之外,还有另一部分的他们也更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胜利的人。
但看他们这样……再给两个小时也很难得到答案啊。既然没那能力就不要学人家钩心斗角了不好吗?
但也是因为在这坐着实在
无聊,他倒是很早就意识到了一号的思路明显比其他人更清晰,当女人站起身的时候,莱伊倒不是很惊讶。
而且下意识地,他有种“终于结束了……”
的感动。
本以为这场考试会很难搞,没想到竟然结束得这么无聊……
就在这一刻,像是要回应他的想法一样,一声枪响打破了别馆中的安静。
一号像是脑袋后面有眼睛一样非常迅速地向着旁边一倒,在倒下的瞬间用手撑地,转过身来,把自己手上的枪对准了举着枪的五号。
莱伊挑眉,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比起一号,其实五号才是这场考试中更引人注目的那一个,无论是一开始的方向还是之后的讨论,在某个搞事的家伙离开之后,很显然地主导了全场的节奏,看得出来很有能力,不过他还真没想到对方的决断力也相当不错。
“抱歉,”
五号微笑着说,“我看你似乎很有信心,但我也非常想要胜利,所以你能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呢?”
“哎呀,”一号眨了眨眼,“我倒是没有那么想赢……但是你要杀了所有人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五号神情不变,“只是想请你把答案告诉我而已。”
“有趣的想法,五号小姐,”一号笑起来,“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可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但如果我坚持,我们只会两败俱伤,”五号说,“我倒是对此并不介意。”
“哇哦,”一号轻声嘀咕,“这么狠的吗?”
“毕竟不够聪明,就只能狠一点了。”五号微笑着说。
她的笑容依然温柔而和煦,但一号看着这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女人的眼睛,毫不怀疑她将方才的话语实现的决心,尽管一号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也不觉得能在一个疯子的面前讨到太多好处,要是真的打起来,就算不留下什么后遗症,起码也得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一号沉吟着,五号也很耐心地没有继续开口,她们注视着对方,一时间这座别馆仿佛只是她们两个人的战场,其余的四个人都完全地被无视了。
不过——莱伊的目光扫过桌边剩下的几个人:显然,在这种情况下也只会诧异地注视着这两人对峙,甚至没有插话的决断力的这些年轻人,确实没有被重视的资格。
如果是他自己,就算没把握住一开始的机会,现在也该插一手了,这些人总不至于真的认为那两人会打起来吧……
正如考官先生所想的,在一段沉默过后,一号耸了耸肩:“好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升职。”
她确实不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在组织里也一直只是混日子,要是在这里和一个不比自己弱多少的人大战一场,实在是不值得。
像是对一号的退让早有预料,五号的脸上依然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笑容:“那就走吧。”!
第五十一章
这个结局说意外好像也算不上也特别意外,但总之还是让这场考试显得不再那么无聊了,波本看着屏幕上的五号,在心中评估着此人的危险程度,就在此时,琴酒开口了:“把你的伪装卸了,去电脑室。”
波本微微一愣:“要做什么?”
“确认过答案无误之后,这两个人都留下来,”琴酒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露出冰冷的笑来,“拥有价值的人和废物不一样,不是那么容易脱离组织的。”
不知道组织里缺人吗,被他发现了还想跑?
波本明白了,他倒是没想到琴酒会在这时候突然反悔起来,但也额没打算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点点头开始卸易容,却在完成之后停了一会儿,然后在琴酒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了无辜的笑:“我总不能就穿着这身去吧?”
妆是卸掉了,但他的衣服上可还顶着个大大的“六”呢,总不能说是打劫了“死掉”的六号吧。
银发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在对方无辜眼神的注视下,终于站起身来。
他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风衣,动作很快地从内部卸下了几个看不出来装了什么的袋子,然后扔过去:“等下还给我。”
波本颠了颠手上的分量,笑着说:“没有再漏下什么吧?”
“兜里有三天前剩的小票,你要拿去报销吗?”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这回答让波本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无语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会存小票的人。”
“服务员硬塞的,”琴酒有点不耐烦了,“你还走不走了?”
波本耸了耸肩,看起来也不是很想继续和上司谈论报销的话题(琴酒该不会是在警告他吧,他目前还没在组织报销过几次啊),他披上衣服,皱着眉一颗一颗系上扣子,要挡住那个过分显眼的数字还真是有点麻烦,他都能想象等会有多热了。
琴酒的身材比波本稍微高大一些,好在这件衣服本就是轻便的款式,穿起来倒也没有太大的违和感,金发男人穿好衣服后稍微活动了一下,不出意料的没有感觉到什么阻力。
“多谢了。”他扬起笑脸道谢,只得到对方一个催促的眼神,波本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推开监控室的门走了出去。
琴酒站在原地,看着拉开的门自动合上,神情逐渐平静,他维持着略带思索的表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坐回椅子上,姿态悠闲地继续看着监控画面。
别馆内看起来一切正常,波本正在往四楼走,莱伊因为眼前没人搞事看起来无聊得要睡着了,琴酒抬手在操作台上拉动调节器,将外放的声音调小,然后靠回椅子上,眼睛仍然漫不经心地看着监控画面,唇边泛起一丝浅笑。
“再一次三人合作的感觉怎么样?”他问话的声音带着调侃的意味。
通讯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传来的声音略带无奈:“要是我没有变成自己的继任者就更好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现在的苏格兰都不可能离开档案馆
,但这次的任务规划算是他一手完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把计划交出去之后就置之不理,好在,档案馆不愧是组织核心的档案馆,虽然人不能出来,但屋子里的设备相当齐全,具体来说就是,档案馆的顶层就有一间监控室。
于是,隔着数千里的距离,苏格兰通过监控完整地观看了整场“考试”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但诸伏景光看得非常认真——大概是所有人当中最认真的,毕竟说到底,这其实是他的初舞台。
况且,在看到这个监控室之后,苏格兰心里也是有所觉悟的,设计任务流程并不是档案馆的工作,这一次不过是机缘巧合,但监控任务现场却是档案馆本就可能遇到的工作。就像琴酒当初在监控后面亲眼目睹了诸伏景光选择死亡的全过程一样,对于这种很容易出现意外的事件,实时监控并在意外发生时及时处理是他的责任之一。
当然也是苏格兰将来可能会接触的工作的之一。
不过,由于他不能离开工作场所的现状,目前而言,苏格兰能做的只是观看整个过程并且进行记录。
他不仅要从中找到自己规划中存在的问题,在之后进行改进,还要记住在场的每个学员的表现并且选择其中必要的部分在档案中记录,这里的“学员”
指的当然不仅是考生们,还有考官以及……并不算考生的考生。
在写出这份计划的时候,苏格兰可没想到最后的执行者会都是自己的熟人。
当然,虽然大家目的不同,了解程度也不同,但对这场比赛的态度却是一致的,真要说起来,确实可以算是他们三个人的第四次合作。
但这个合作怎么想都有点奇怪吧……
“虽然如此,但依然是一次非常好的合作,”苏格兰微笑着说,声音温柔,“我本以为你会找其他的教官来帮忙,但现在看来,似乎这种做法也很成功。”
在一个本就很容易发生意外的计划里放进对计划的根本目的并不了解的操控者,这种做法实在是非常冒险,当然结果是好的,但坦白说,这不太符合琴酒一贯的风格。
琴酒听出了苏格兰的言外之意,虽然对方看不到,但他还是因此而露出微笑:“你已经很了解档案馆的风格了。”能这么快找到问题所在。
“毕竟你那么信任我,”苏格兰轻快地说,“所以这是为什么呢,我想总不会是为了让我和同事再见面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呢?”琴酒笑着反问,随后收敛了一下神色,认真地回答,“可以解释的原因有很多,莱伊是因为组织很缺人而这里牵扯比较多,与其放别人不如找我比较熟悉的学员,波本是贝尔摩德非要搞事而反正这次考试有点缺人,不过归根结底,因为我在这里。”
在通讯的另一头,苏格兰因为这平淡的话语背后近乎狂妄的自信而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后他听到琴酒说:“你也在这里。”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在一瞬之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琴酒已经说了下去:“对于应对意外已经足够,我们不
需要更多的人了。”
苏格兰沉默的时间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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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笑容多么难以言说,但那声音确实是轻而无奈的:“你对我……我们也太有信心了。”
“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琴酒以完全是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只要你能做到一次,下一次我就会继续加码,很显然这就是我的学生们都跑了的原因。”
苏格兰轻笑出声:“很显然我跑不掉。”
“是啊,所以继续努力吧,下一次的担子会更重的。”琴酒笑着说。
“好吧,我明白了,”苏格兰这样说着,有点惊讶自己的情绪竟然又一次如此轻易地平静下来,“这也是你一直没有隐瞒我存在的原因吗?”
“你是我的助理,不可能一直藏着的,”琴酒笑了笑,“也完全没有必要藏着,当然,面对熟人的时候需要你做一点改变,但说到底你是死在他们面前的,只要你不露面,很难跨越生死的距离想到你的身份。”
“听起来像是侦探里第一章就假死的幕后黑手。”苏格兰评价道。
琴酒轻笑:“那么你觉得侦探的表现怎么样,幕后黑手先生?”
苏格兰都没问“谁是侦探”,他沉吟了几秒钟,语气轻松地说:“我早就知道zer比我更加合适。”
“特别好的卧底,”琴酒赞同地说,“很棘手。”
苏格兰笑起来,甚至显得有点自豪:“能让你这么评价,大概即便是他也会很高兴的。”
“你要是还‘活着’也会很棘手的,”琴酒说道,“不过现在感到棘手的不会是我了。”
“怎么?”苏格兰好奇道,“我还有新的任务?”
“我说过会不断加码的吧?”琴酒笑了笑,“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苏格兰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加码”会加得这么大,他自己不能离开档案馆,但要是有直属的下属在外面的话,接下来能做的事情自然就大大增加了。
“给她们找两个现在没人的代号,”琴酒接着说,“报告直接发给bss,先生会安排的。”
“好的,”惊讶过后,苏格兰沉稳地应了,随即问道,“需要她们做什么?”
“你的考核也通过了,”琴酒露出微笑,“我会交给你一些工作,此外……下一次的考试我大概不会参与了。”
这是场双重的考试,接受考核的不仅是场内的考生,还有场外的考官,现在从琴酒口中听到“通过”的话语,尽管并不意外,但苏格兰还是有种放松的感觉。
他笑着调侃道:“上次你还说组织没有那么多人能拿来淘汰。”
“也不一定是淘汰……”琴酒顿了顿,“bss的意思是,今后如果还有类似的考核任务会由你负责,每次开始之前把计划发给我审核,我要是有空的话会去现场把关,要是没空就你自己处理。”
这可真是非常大的权柄和非常大的压力,苏格兰叹了口气:“看来我必须要对这次的过程进行一个更详细的复盘。”
“好好干,”琴酒鼓励地说,“我会让莱伊也写一个复盘……嗯,可能的话让波本也写一个,你可以交叉对比着看,虽然他们大概不会写太多实话。”
“这可真是一场难得的合作了,”苏格兰笑道,“我会好好珍惜的。”
琴酒露出满意的微笑:“虽然不能露面,但你会一直出现在传言中的,做好准备了吗,苏格兰先生?”
诸伏景光轻笑:“我的荣幸。”!
第五十二章
在得到“你们两个都通过了”的消息时,五号只是扬了扬眉,没有说什么,而一号看起来很有几l分失望的意思:“啊,是说要有代号了吗。”
虽然在看监控的时候就大概知道了她是这么个性格,但真的看到时,波本还是对组织里竟然有这种人感到有些惊讶,当然,组织里也有贝尔摩德这样的摸鱼怪,但人家地位特殊,不能以常理评判,可一号确实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外围成员,就这混日子的性格怎么就进到组织里来了,这下可好,被琴酒瞧见,当然是走不了了,想继续躺平也很有难度。
不过一号显然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虽然一开始有些失望,但很快地就平静下来,镇定地问道:“那现在是要做什么?”
五号也顺势看过来,目露询问,她现在看起来又是一副温柔而内敛的样子了,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疯狂。
波本其实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琴酒刚才说得不明不白,只是一句“把人留下来”而已,至于留下来干啥是完全没讲,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很镇定,既然没讲,那就把人带过去好了,反正琴酒也没说过自己不见人。
这么想着,波本正要开口,天花板上突然响起了声音。
“你们好。”
比起两位新人,此时反而是波本更惊讶一点,这是个他完全陌生的声音,并不属于琴酒,且语气也与琴酒完全不一样,可是他刚从监控室离开不久,那里可并没有第二个人……
这个时候,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是苏格兰。”
还好两位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花板上,没有注意到波本一瞬间的情绪变化,他确实说过自己对这个新的苏格兰感到好奇,但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了接触的机会……这人该不会之前就藏在别馆里吧?
“一号维罗妮卡小姐,五号琉璃小姐,恭喜你们通过了本场考试,”苏格兰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现在,请你们和其余考生一起回到大厅,将会有人将你们送回住所,三天后,你们会得到自己的代号和新的任务。”
一号微微偏头,微笑道:“我想这是让我们离开的意思?”
五号笑着点了点头:“如您所愿,苏格兰先生。”
像是对之后可能的一切都完全不感兴趣一样,两个女人很快离开了电脑房,而波本站在原地,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看着电脑上空白的画面。
“听说你想见我。”苏格兰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我说的‘见’,可不是这种躲躲藏藏的会面。”波本露出微笑。
他在心里仔细地回忆了一遍监控室的场景,虽说地方比较昏暗,但他曾经把那地方里外都扫过一遍,假如没有什么特殊的密道,不可能有地方能藏下一个人。
但监控室本身就是个隐秘空间了,要是再搞个密道就为了藏人……这个苏格兰的地位实在是让人不能不在意啊。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苏格兰平静而冷淡地说,坦白说,现在
他听起来有点像琴酒了,“Gin让你去会议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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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苏格兰干脆地说,“但Rye在。”
金发男人叹了口气,语气很失望:“真是不幸。”
黄昏别馆是个别馆,并没有什么专门的会议室,苏格兰口中的“会议室”,指的其实就是之前被考生们临时拿来开会的餐厅。
波本到餐厅的时候莱伊已经在了,非常自在地坐在桌子的主位上,他不想坐在对方下首,于是干脆拖出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尽管在当下波本已经能做到不会一见到莱伊就想揍人,但他仍然没有和对方搭话的意思。
而莱伊同样只在波本进来的时候抬眸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他就注意到了波本拎在手上的那件黑色风衣——这人进来的时候当然是不可能穿着外套的,既然如此这件衣服的主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波本觉察到对方的目光,但只是冷淡地转过头,摆出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他当然知道莱伊在看什么,天气太热,他在确定其他人都离开过后就把外套脱了——很遗憾这件风衣里确实只有一张小票,从上面的内容只能看出三天前琴酒并不在日本,以及他除了午饭之外他还买了两包烟。
不知道琴酒抽的烟牌子算不算是有益的情报……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虽然组织显然已经对别馆做了各种称得上匪夷所思的改造,但当任务结束,置身于别馆安静的环境时,这里依然有一种古老而荒凉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别馆曾经有过的恐怖传说……而且那个传说很可能是真的。
难以理解的事实是,组织在对别馆进行各种改造的同时,却非常小心地保存了它一切旧有的风貌,几l乎像是在保存什么历史遗迹……那些旧日的陈设、摆件,已然因为缺乏保养而斑驳的墙体,还有即便曾经被处理过,但依然能看出痕迹的血迹,无一不在向人陈述着这座别馆中曾经的秘密和罪恶。
这确实有些难以理解,既然别馆已经在组织手中多年,那么即便组织真的没有解开那个谜题,想必也对别馆的传说有所了解,这种神秘的地方,就只是拿来当作一个一场针对外围成员的考试场地,未免有些过于浪费了。
还是说,组织真的很期待让黄昏别馆的惨剧在这里再次上演呢……
想到这里,波本不由地看了一眼莱伊,狙击手垂着眸,看起来百无聊赖,虽说这次的考试计划似乎确实来自那位苏格兰,但作为执行者,莱伊应该也知道不少,可是要让他去和莱伊套话……
“怎么了?”感受到来自波本的目光,莱伊抬眼看过来。
在景光死后,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算得上比较平静的交流,波本略一犹豫,还是没说出自己的疑惑,只是用抱怨的语气说:“Gin怎么还没来?”
“Gin还在处理事情,两位稍安勿躁。”莱伊还没说话,天花板上就传来苏格兰的声音。
他能听到这
边的对话倒也不算意外,
波本正想回答,
莱伊已经在他之前开口道:“你这个助理不需要帮他办事的吗?”
助理?这倒是他之前不知道的消息……波本心下一动,干脆没开口,默默听着另外两个人的对话。
“我正在做。”苏格兰平静地回答。
莱伊挑眉:“你指的该不会是……”
“看住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工作。”苏格兰干脆地说。
“他还真是不放心啊。”莱伊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波本,意思显而易见,波本毫不留情地瞪回去,到底没有说话。
“我想这就是他不放心的原因。”苏格兰说。
差不多同时的,波本和莱伊脑子里都闪过一句“他能看见”,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苏格兰此时位于监控室的概率更大了,但都是进过监控室的人,他们也都很清楚那地方藏不了人,这事怎么想都透着蹊跷。
几l乎是下意识的,屋子里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飞快地错开目光,波本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干脆抬头对着天花板问道:“这次的计划是你写的?”
“总体而言,是的,”虽然语气很冷淡,但苏格兰倒是毫无隐瞒的意思,“怎么了?”
“这么说,你也知道……这个别馆的传说吧?”波本说道,“你不好奇那个谜题背后的宝藏吗?我们可是已经把题目解开了。”
“唔,我倒是很好奇。”莱伊插话。
波本没理他,只是等着苏格兰的回答,不知是否正看着监控的苏格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想做什么?”
波本干脆站起身来,走向挂在墙上的钟:“Gin给你的任务包括阻止我吗?”
这是个非常简单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试探,波本根本不认为琴酒会让苏格兰放任自己完成这个解答过程,如果苏格兰真的在别馆里,那他即便不现身,也得像琴酒一样操纵道具来阻止自己,而如果他不在,波本同样能借助他的反应得到一些相关的消息。
刚巧莱伊看起来也没有坏事的意思,不管结果怎样他都不亏。
这一次苏格兰沉默得更久了,在波本已经开始操纵表盘的时候,天花板上才再次传来声音。
“其实我也很好奇。”这个男人用他平静无波的语气说道。
波本滑动着表针,闻言微微扬眉,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莱伊倒是笑起来:“这下大家都是共犯了。”
波本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的心思现在都在苏格兰身上,倒是暂时没空和莱伊口舌之争——反正闹到他们这个局面已经是不死不休,也完全没必要在这上面耗时间了。
倒是苏格兰的这个回应……很是出乎意料,是琴酒确实没有下令,还是这位“助理”也有自己的心思?虽说代号背后的人不同,但因为这个名字,他还是会不由地想到景光……
虽然心里活动不少,但波本手上也毫不含糊,就在他将解出的答案在表盘上完成的那一刻,挂钟突然从墙上掉了下来,波本没有伸手,就看着那个挂钟在摔在地上,又向着门口的方向滚动,他敏锐地注意到,挂钟裂开的漆面之下显露出黄金的色泽来。
挂钟没滚出去多少就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一只手把它拿了起来。
“哟,Gin,”莱伊微笑着说,“你来迟了。”!
第五十三章
很难从神情中看出琴酒的情绪,他一手拎着那面黄金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光从神态上来看,和拎着一袋子便利店商品或者毛绒玩具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波本不由地想起那个还在衣兜里的那个某24小时便利店的小票。
他敛住自己发散的思绪,笑着对银发男人招手:“看起来……这就是正确答案了?”
琴酒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平淡地点头。
“那么你打算拿这个……宝物怎么办?”波本看向那面钟,“上交给组织吗?”
“不,”琴酒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钟,“一号升职了,所以这个是你们三个的奖励,估价之后平分到账上。”
“我也有份?”说话的是天花板上的苏格兰,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刚才的冷淡,此时他的声音倒是显出了几分活泼的人气。
该说不愧是琴酒的助理吗,一听就是很熟的样子。
“是的,你们三个。”琴酒肯定地说,抬眼看向一旁的摄像头扫过,一直冷淡的神情微微地松弛下来:“做得不错。”
这神情只持续了几秒钟,像是某种幻觉,随即琴酒便把目光重新放回到面前的两个人身上,屏幕前的苏格兰愣了一下,很快地明白过来,他切断自己与别馆的通讯,然后接通了龙舌兰的通讯,将别馆所发生的事情告知对方。
而在别馆之中,对话还在继续。
“还以为会有惩罚呢,”波本微笑着说,“没想到是奖励?”
“如果你没有这么着急,会有你更想要的奖励,”琴酒这样回答他,然后目光移到莱伊身上,“现在只有他想要的了。”
不是吧,一直没说话的莱伊惊讶地看过来,从琴酒的神情中意识到对方真的是那个意思。
“虽然我是说过没拿到过组织的钱……”他在波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无奈地扶额,“但并不是非常想要的意思。”
他要这钱干什么……他又不缺钱,不说别的了,哪怕就整点好用的武器不好吗?
“很可惜,没别的了。”琴酒这么说着,转过身向外走去,“走。”
琴酒走得非常干脆,见状,另外两个人也不再纠结奖励的事情——说到底这所谓的奖励对他们而言也算不上什么,他们又不是为钱来卧底的。他们跟上琴酒的脚步,也正是在刚刚动身的时候,别馆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
大家都是在日本生活过不短时间的,此时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地震了?”,但前方的琴酒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冷淡地扔下一句:“不是。”似乎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于是跟着他的人也便信了——毕竟就算是琴酒也不至于在地震的时候还要讲究什么风度。
波本加快脚步走到琴酒身边:“苏格兰不一起走吗?”
银发男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只是伸手去拿他手上的那件风衣,波本微微扬眉,手上一松,于是衣服回到琴酒手上。
看出对方不想回答的意思,波本笑着
换了个话题:“这么热的天,
不知道你图什么。”
“我不觉得热。”琴酒虽然这么说,
但并没有把衣服穿回去,也可能是手上拿着钟不太方便,他就这么拎着衣服带着身后的两个人飞快地走出了别馆的大门,此时的时间非常应景的正是黄昏,夕阳将森林背后的天空染上一层层的红色,别馆的动静几乎让附近的土地都震动起来,林间的飞鸟纷纷离巢而去,在空中留下慌乱的影子。
一切都给人以不真实的感觉,像是走出了某种幻境,又像是进入了新的幻境,在这样的情绪的感召之下,只有琴酒依然像是对背后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一般,径直地向外走去,而他身后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过身,看向身后的别馆。
于是他们清晰地看到——
这座以黄昏命名的别馆在黄昏的光辉之下震动着,逐渐显露出金色的内核。
琴酒拉开□□副驾驶的门,把自己的衣服放进去,然后将那面钟放在上面,他关上门,走到车子的另一边,然后对站在车后的两个人说:“你们坐后座。”
现在好像不是为“这辆车哪来的”和“琴酒打算自己开车”而惊讶的时候,在过于震撼的场景面前,这些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固然大家都不是多么爱财的人,但在巨大的仿佛能颠覆人三观的财富面前有时也不是在不在乎钱的问题,更何况那场景的震撼力并不完全来自于金钱,单单只是眼前那离奇的蜕变就已经够让人惊讶了。
这可不是特效,而是实打实展现在眼前的东西,哪怕知道组织隐藏着很多秘密,可亲眼所见到底不太一样。
莱伊拉开车门,但一时没有上车,他看着琴酒低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银发男人看起来有点不耐,他看了眼那已经变成一片金色的别馆,微微皱着眉说:“路上再说。”
莱伊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上车了,另一边的波本又盯着别馆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直到琴酒看起来已经想要直接拉人,他才拉开车门坐到里面。
琴酒转身回到驾驶座上,熟练地启动车子,带着黄昏别馆最后的观众驶离这场金色的幻梦。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莱伊再度开口,打破了车子里安静的氛围:“所以,这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你不如问问Burbn,”琴酒冷笑,听起来心情不算好,“问他有没有接到我的命令。”
神情一直很阴沉的波本闻言抬起眼,平淡地表示:“我只是有点好奇。”
“当然,”琴酒嘲讽地说,“你们都是好奇心很重的家伙。”
“你并没有阻止,不是吗?”虽然话题偏了,但这也是莱伊感兴趣的内容之一,他饶有兴致地接话(并又被波本瞪了一眼),“那位苏格兰也没有。”
如果琴酒真的对此事如此反感,他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就算他自己有事,也会安排别人(比如苏格兰)把关,既然没有,就说明琴酒对此并没有很在意。
琴酒轻嗤:“我有安排并不代表我很支持。”
这话不假,
?,
但这个规划一开始就包括了“学员意外完成解谜”的预案——龙舌兰本就在附近待命,此时想必已经紧急赶往别馆了,等把人送回去琴酒也得回来干活。
所以琴酒确实可以接受这件事,但谁都不喜欢加班,他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去。
“所以这果然在你的备案当中了?”莱伊笑道,“虽说不知道谜题的答案,但却对揭开后会发生的事情有预料吗?”
这一次琴酒终于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组织用过这里的金子,”说起这个他的语气反而变得随意起来,“我大概知道它们的位置,当然能猜到一些。”
“别馆的外墙吗?”莱伊小声嘀咕,那场景实在是过于震撼了,他现在回想起来,一时间还有点记不清除了墙面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那个是确定的,”琴酒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地说道,“这个钟倒是意外,给你们当奖金足够。”
正因为知道金子的位置如此广泛,他才能料到别馆一定会有大的变动,直接带人往外走,虽然不认为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要是万一把人埋里面了,还是挺麻烦的。
波本接话:“外墙都是?”
“外部是纯金,里面当然不可能,”琴酒回答,“要全是金子这别馆早塌了。”
这事……其实大家也不是不知道,毕竟这是个相当基础的物理问题,就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之后也明白了,然而即便如此,以黄昏别馆的大小来说,这黄金的储量还是过于惊人了。
震撼之情过去之后大家的脑子也开始运作起来了,组织那种财大气粗的样子一下子有了解释,守着一栋金库,想没有钱也难啊。
其实琴酒还是往少了说的,据乌丸莲耶所言,别馆内部也有不少和这面钟一样,是由黄金制作的东西,不过显而易见,别馆的黄金并不全部属于组织,使用当然也受限。
想也知道,这样数量的黄金投入市场,整个国际金价都会迎来冲击,没人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但这种话当然不好跟学员讲,所以在持续的沉默之中,琴酒再次开口:“这些东西组织有计划处理,你们就当没见过。”
“这可很难……当作没见过啊。”莱伊苦笑道。
难得的,波本不仅没有反驳他,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想做什么?上交国家?”琴酒语带嘲讽,“且不论人家信不信,就算真信了,这些东西换个无罪释放确实足够,但杀人灭口也不是很难。”
虽然他完全是从犯罪分子的角度说的话,但车上的两个卧底也不能不承认这话的正确性,倒不是说他们觉得自己会被灭口,只是这种事情……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自己也不会信啊。
坦白说,若非有相同经历的人在身边,说方才的一切是场幻梦还要好接受一点。!
第五十四章
“既然给你们看了,就代表组织有安排。”琴酒一边开着车,一边继续说道,“金子是很有分量,但组织里还有很多钱换不来的东西。”
虽然确实有计划,但也并不是说这个后续处理就很轻松,这一切发生在大多数学员都离开了的时候已经可以说是好事,起码只要稳住这两个人就行,虽说这两个是其中特别不好处理的两个。
至少琴酒是完全不觉得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让这两位打消念头,且不说莱伊,这座别馆可是在波本的“恋人”身上站着呢,降谷零不想给它上交国家就有鬼了。
所以琴酒一直表现得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为的就是让这两位有所顾忌,在这上面苏格兰做得也不错,他人不在别馆,也无法远程操控别馆的设施,与其暴露自己的意图还不如在言语上维持住自己幕后黑手的形象,至少不至于被这两位发现。
组织办事的速度快起来是一流的,只要能拖过三五天,事情也就解决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组织和世界上很多机构都有合作,但那是高层的事,卧底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实,下面这些办事的可不知道组织的来历,而要是什么事情都要让对方的高层出面,那组织也没得混了,不如把遗留的那些产业翻一翻拿出来投诚躺平。
既然不想躺平,那在很大程度上还是要和各大机构斗智斗勇的,黄昏别馆的事情看起来大,但既然早有准备,也不算什么危机,只是很耗费后勤的精力罢了。
最好的做法自然是由琴酒本人把这俩人都盯住,等后勤部门把事情处理好,别馆的金子消失无踪,就当他们是经历了一场幻梦,然而作为后勤部门二把手,琴酒已经将近半年把自己的大半工作扔给龙舌兰,还让他替自己跑了好几次腿,这次到底是他安排的项目,再丢给龙舌兰也实在是不怎么合适。
而且他手上也暂时没有合适的任务能把这两个人都调动过去……要是加上他自己就更离谱了,什么样的任务才能一次用上他们三个啊,这次考试琴酒都只是在那看监控而已,完全的浪费劳力。
先看看能稳住多久吧……好在黄昏别馆的位置复杂,这件事又着实匪夷所思,隔空传递消息并不容易,只要不让他们和自己人碰面,应该问题不大。
车子继续在森林里飞驰,琴酒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即便两边都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林木,但他的车速还是相当稳定,而尽管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后座的两位还是为了更好地记住路程而一时沉默下来。
于是琴酒开口了:“回去写个任务报告给我。”
莱伊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要求,闻言只是看着窗外敷衍地点了下头,也不在乎琴酒有没有看到,而波本有些惊讶地问:“我也要写?”
“从考生的角度写,”琴酒回答,“我要用。”
“我可没写过那玩意……”波本小声嘀咕,显得不情不愿,琴酒只是平淡地说道:“写完了再发奖金。”
闻言,波本心思一动:“这么说…
…第三个人也要写任务报告了?”
“”
琴酒干脆地回答。
“所以他确实全程参与了?”波本追问,“在别馆里没见到他。”
之前的几次试探都失败,他并没有指望这次能得到答案,但琴酒透过后视镜看向波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说道:“他不在别馆里。”
所以是远程监控?算不上很出乎意料,只是让这个苏格兰的神秘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还以为他一定会在现场看着呢,”波本微笑道,“毕竟是他搞出来的。”
“没必要,”琴酒平淡地说,“人够用。”
要说够用当然是不够的,但苏格兰反正也不能出来,就当是在搞神秘好了,等什么时候不露面不行了,就让贝尔摩德帮忙搞个面具——想也知道她会很乐意的。
琴酒没再说话,这让后座的两个人得以继续安静地记路线,保时捷后座的玻璃上贴着膜,虽说是单向的,但不知是否故意,从里向外看的时候也并不是很清晰,只能从一片黑色当中看到模糊的景象。
现在,在将近半个小时的颠簸之后,他们眼前的道路终于有了些森林之外的景象,那座别馆自然也已经被远远地留在了身后,除却被琴酒放在副驾驶的钟表,似乎已然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们曾见过那样的奇景。
然而所有一切都有痕迹,琴酒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没能把这俩人处理好,到时候FBI和日本人说不定会在这片森林里遇见,到时候那场景大概会很有意思。
不过也只是想想,就算真要遇见也起码得等到组织把别馆处理完……说起来,把别馆拿出来当考场,该不会就是bss想要处理别馆的一个尝试吧?
总觉得先生最近有点奇怪……琴酒这么想着,转动方向盘,保时捷向着目的地一路远去。
“给你放三天假,记得写报告。”琴酒说,“还有,把银行卡号码报给我。”
莱伊闻言挑眉:“组织不会查不到我的银行卡吧?”
假期这么长其实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虽然这个任务看起来还算重要,但坦白说莱伊本人在任务中并没有动用多少精力,后半程甚至全程都是半发呆地混过去的,虽说琴酒口中的“假期”一般来说都不太可能放满吧……但三天还是有点多了。
不过也许是因为发生了黄昏别馆宝藏现世的事情,琴酒也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吧,所以莱伊没有问假期长度的问题,而是把关注点放在了金钱上。
毕竟组织对成员的控制欲也是有目共睹的,他才不相信组织没查过“诸星大”的底细。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琴酒不耐烦地说,“不想要奖金就别报。”
说着他停下车:“下车。”
莱伊一边慢吞吞地摘安全带一边说:“其实我更希望把这些奖金换成……”
“不行,”琴酒干脆地打断他,“报告明天交给我,接下来的任务单子我会发给你,假期结束之后把计划框架交给我。”
“老大,
”安全带是解下来了,
但莱伊人还在座位上不动,“你确定这真的是放假吗?”
“你不是写得很快吗?”琴酒冷哼道,“下车。”
黑发男人叹了口气,多少有点夸张,并未得到车上任何人的回应,他拉开车门下车,在要把车门关上的时候又突然停下,低头道了句:“再见。”
琴酒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车子动起来的时候莱伊甚至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他的手本能地一动,车门在惯性的作用下“啪”地关上了,赤井秀一看着保时捷飞驰而去,在原地耸了耸肩,走向自己的住所:没想到琴酒还真的会挨个送人回家……在这种地方出乎意料的体贴啊。
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比他以为的好啊……波本托着下巴意味不明地想:这才三个月,就已经这么熟了吗?
然后他又想到莱伊刚才下车的地方,这地方他不算熟悉,但是只要查一下,确认对方的住所应该不是问题……
“别惹事。”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琴酒突然说道。
“不在你面前了,也不能决斗吗?”波本偏过头,笑着说。
“那就决斗,”琴酒重复,“别惹事。”
波本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语气散漫地说:“真的要决斗的话,你也不会不插手吧?”
“如果你让我失去了一个合适的搭档,那就必须补给我一个。”琴酒冷淡地说。
波本转过脸,看向前排的琴酒看不出神色的侧脸,他缓慢而饶有兴致地笑道:“你看我怎么样?”
“我讨厌神秘主义者。”琴酒果断地回答。
“真是可惜,”神秘密主义者微笑着说,“我还以为我们合作得很愉快呢。”
这腔调实在是太像贝尔摩德了,也不知道那女人都教了他什么东西,又或者是波本自学能力太过惊人,想到以后自己要和一个男版贝尔摩德当邻居琴酒感觉心情一下子很微妙,甚至有种搬家的冲动。
……还是算了,龙舌兰已经够忙了。
在这种氛围之中他们到了地方,琴酒停车的时候波本笑着问:“所以我有几天假?”
“去问管你的人。”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你说Vermuth?”波本挑眉,“她才不会管我。”
这倒是实话,在他回到日本之后和贝尔摩德的联系已经减少很多,毕竟对方远在美国,而且似乎很忙,波本自己都没想到对方塞给自己的这个任务竟然还挺重要,似乎牵扯到了组织的资金流这种核心问题。
那女人绝不简单,还是要好好维持和她的联系,不过眼前的这位邻居先生也很重要,反正降谷零本人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贪心的。
“那和我无关,”琴酒停好车,透过后视镜看着波本,“下车。”
“好吧,”波本摆出听话的样子,摘掉安全带,“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哦。”
他不会是真的想把“波本”这个形象变成贝尔摩德翻版吧。琴酒一边看着波本离开一边深沉地想:朗姆能不能搞快点,别让这家伙再和贝尔摩德混在一起了。
朗姆能否加快撬威士忌墙角还不得而知,对琴酒来说,坏消息是,在短期内波本仍然是他的邻居,不过好消息是,作为“邻居”的波本总体来说还是正常一点。
虽然他遇到的事情并不是很正常。
琴酒刚走出电梯,都还没走到家门口,就接到了来自“安室透”的电话。
“我遇到了点麻烦,”对面的人这样说着,语气倒是非常冷静,“我屋里有具尸体。”!
第五十五章
对于一个黑色组织的成员来说,“屋里有具尸体”本身并不能算得上是什么问题,问题是,这具尸体并不是他杀死的,当然也不是他放进来的。
在波本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很显然的,房间里还没有什么尸体,但当他完成了好几个任务之后终于回到房间,打算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在出于习惯的例行检查房间的这个过程中,他不幸地在自家阳台发现了这具尸体。
这是个年轻女性,似乎是刚搬来不久的公寓住户,死于头部撞击,死亡时间大约在今天早上,几乎是下意识地检查了尸体之后降谷零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要做的不是破案。
他沉思片刻,然后拿出手机给琴酒打了个电话。
“尸体?”倒是难得能从琴酒的声音里听到这么明显的疑惑,“谁?”
“大概是我们的邻居之一,”波本冷静地,几乎有点玩笑地说,“不是你干的吧?”
琴酒冷哼一声:“你的警惕心就这点水平?”
“她在阳台,”波本无奈地说,“你知道这公寓的阳台是露天的,而且不让封窗。”
所以就算他把所有门窗都关上也拦不住有人把尸体扔自己阳台啊。
“我该怎么处理这个?”他问道,让自己像是一个没怎么处理过尸体的无辜内勤,“扔别人家阳台吗?还是组织会有什么好方法?”
电话那头传来琴酒在安静的走廊中走动的声音,比起沉稳的脚步声,琴酒的话语显得有些不耐:“这又不是组织搞出来的,你就不会报警吗?”
波本眨了眨眼,一时间不敢相信这话来自一个□□杀手口中:“报警?”
“怎么,你不知道报警电话?”琴酒讽刺地说。
波本沉默了几秒,赶在琴酒要挂电话之前开口道:“我可以报警,但是……你得帮我证明这段时间我不在家。”
仔细想想报警也不是不行,毕竟这人本就不是他杀的,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但不管怎么说,人死在他家里,他算是第一嫌疑人,要应对警察还是有点麻烦。
除非是有不在场证明,虽然就算琴酒不帮忙,波本也自信自己能脱困,但有方便的办法为什么不用呢?
“为什么?”琴酒一边说着一边进门,波本都能听到他开关门的声音。
“帮个忙不行吗?”波本说着,离开阳台走向卧室,“今天我本来就和你在一起啊。”
“今天不是还有一个吗,找他去。”琴酒相当不给情面地说道。
“谁?有吗?”波本装傻,然后很快地摆正神色,“那家伙离得未免太远了……我屋里还有点组织的资料,总不能也让他过来拿吧?”
这回轮到琴酒沉默,波本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不出意料地再次听到开门的声音:“东西多吗?”
“只是一些文档,”他露出了愉快的微笑,“不算很重要,但也得以防万一被搜到嘛。”
“等着。”琴酒留下这句话,把电话挂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安室透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他拉开门,把手上的几个文件袋递过去。
琴酒接过文件袋转身就要走,安室在身后叫住他:“哎,别忘了帮我作证啊。”
“等警察来了再说。”琴酒不耐烦地说道,但并没有拒绝,于是波本目送着他离开,然后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阳台上,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东京的警察工作能力怎样姑且不说,出警速度倒是非常一流,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在安室透报警之后没过多久,警察就到场了。
身形壮硕的警部先生先是让下属检查尸体的情况,又询问安室透发现尸体的经过,得到回答之后他沉思着点了点头,问道:“安室先生的意思是,之前三天你都不在家里?”
“是的,”安室透点头道,“我一直有事,刚刚才回来,没想到就……”
他扫一眼阳台的方向又很快地收回,像是不敢再看。
目暮点头,很体谅普通民众的想法,没有再追问安室回家之后的事情,他看了看手边的报告,又问道:“那么,安室先生,您今天早上……大约八九点的时候,在什么地方呢?”
我在别馆里和一群□□斗智斗勇呢,波本在心里嘀咕,暗道不好,虽然说好了让琴酒帮忙作证,但对方实在太不上心,他还没来得及对口供,这总不能实话实话吧。
不过这也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一顿,便果断地说道:“哦,那时候……我还在出差呢。”只能指望自己和琴酒有点默契了,毕竟他们这活也完全可以算是出差。
“出差啊……”警部又点点头,“那有没有什么证人可以证明呢?”
“当然,”安室透微笑道,“和我一起出差的上司也住在这栋公寓。”
在安室透等待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到场的过程中,警员们陆陆续续地又带来几个嫌疑人,安室透扫过一眼,这些人都是公寓的住户,其中有两位是在安室搬来之前就住在公寓里的,他见过几次,还有一位则是前不久刚住进来的,因此相对陌生。
大半夜的被叫起来,大家看起来心情都不是很好,住在安室透隔壁的星野夫人倒是还在撑着温柔的笑回答问题,另外两位已经是一边说话一边打呵欠,要不是面对着警察,大概早就甩手走人了。
警察们的态度倒是很好,但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问明基本信息之后就开始挨个询问这些人和死者的关系以及不在场证明,安室透没有事做,于是也在边上旁听,但他心里并不觉得这问话能得到什么结果。
大家虽然都是邻居,但说起来也不算很熟,因此如果自己不说,也难以证明互相之间是否有什么龃龉,这几个人会被喊过来,只是因为他们的住处和安室透的屋子离得比较近,从犯案的角度上来说可能性比较大。
但想也知道,犯人既然都有空把尸体往别人家里扔,自然也会设下诡计,光是盘问周围的居民很难得到答案,因此不出意料的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头绪。
安室透自己在
刚才警察还没到的时候检查过现场,
倒是已经有了点想法,
但他本人还是嫌疑人,加上思路还不明确,于是并没有开口。
反正这事牵扯到了他自己,他肯定是要继续关注的,要是之后警方的思路有问题,他再说点什么不迟。
比起之前下来拿资料的时候,这次琴酒的到场速度可以说是非常拖沓,直到警方已经把其他嫌疑人都问得差不多,开始要进行进一步的排查时,这人才施施然地走进来。
他竟然没有再穿着那仿佛是固定装备一样的黑色衣服,而是换了身很简单的浅色T恤,帽子自然也没戴,最离奇的是,安室透注意到这人的头发上还滴着水。
他回想起自己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当时现场声音嘈杂,但此时回想起来,好像对面是有水声……?
这家伙在回去之后还洗了个澡吗?该说他是太洁癖还是过于不在乎这事了啊。
心里这么想着,但他还是迎上去,语气略带无奈地说:“您可总算来了。”
“我在洗澡,”琴酒用算不上恼火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转向在场的警察,“这是怎么了?”
看不出来琴酒还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安室透接话道:“不是在电话里说了吗,我屋子里发现了尸体,找你来做不在场证明。”
“哦,我没听清,”琴酒用完全理所应当的口气说道,“你屋子里怎么会有尸体?”
“这我怎么知道?”安室更加无奈了,“反正现在先证明我不是犯人,余下的就等警官们查证好了。”
于是琴酒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一旁的警部身上,目暮倒是早已习惯了各式各样的证人,见他看过来,也不多话,直接问道:“今天早上八九点的时候,安室先生是和你在一起吗?”
“啊,”琴酒点头,看了眼安室透,然后补充道,“我们在出差,不在东京。”
“好的,”目暮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就大致可以排除安室先生的嫌疑了……安室先生你可以离开……啊。”他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人家家里,于是有点尴尬地停住了。
见状,安室透善解人意地笑道:“啊,警官先生你们还需要勘察现场吗?要是比较麻烦的话,我可以自己找地方睡。”
目暮感激地笑道:“抱歉安室先生,麻烦您了,虽然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毕竟是尸体的发现地,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搜证……”
“没事,”安室摆摆手,很爽快地表示,“我可以去……黑泽先生家里借宿。”
琴酒看向他,眼神很冰冷,但不知道是不是顾忌在场的警察们,就只是那么看着他,而没有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没问题吧,黑泽先生?”于是安室透得寸进尺地说。
这下,琴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当然,安室先生。”!
第五十七章
第57章
说完那句话之后,琴酒回过身去关窗,像是把某些情绪也关掉了一样,再转回来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意识到他不可能再说什么,波本没有进一步地追问,回身去厨房收拾东西。
毕竟吃的都是速食,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在这短暂的空隙里波本的脑子里还回荡着方才的对话,虽然琴酒看似透露了很多东西,但仔细想来仍然很难理出什么有用的头绪,反倒是,反倒是他的神情……
必须承认,在和琴酒的每一次相处中,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波本都把自己的警惕心拉到了最高,他相信对方就算不是完全一样,也一定维持着相当程度的警觉,这是琴酒性格里的某种必然。
在一定程度上,降谷零对这样的状况是很满意的,他需要更多的消息,但并不指望得到什么信任,同处一室而互相戒备的状态非常好,他没有想过改变它。
然而,就在方才的那个瞬间,他几乎要相信琴酒是完全……放松和真诚的。
就像是已经放下了戒备,像是袒露出真实的自己……就算只有一句话的时间这也足够危险了,毕竟那是琴酒啊,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琴酒还想要杀死他呢。
到底是什么引发了琴酒的变化,仅仅只是因为他见过那个孩子吗,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以及,无论原因如何,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是不是该借此做点什么……
波本按了按额角,感觉本就昏沉的脑子都开始发痛,现在大概并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候,也许睡一觉之后会好点,他这样想着,关掉厨房的灯回到客厅,看到琴酒正在沙发上坐着。
即便穿着居家服,琴酒看起来依然不是很像那种悠闲的居家男人,虽然眼下的他并没有在做任何事情,就只是非常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眸思考着什么事情,但看起来就像是在思考把自己杀死之后要切成几块扔到哪里去一样。
波本因为这个想法而笑出声来,这让琴酒抬起眼看向他,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波本伸手拎起自己的行李袋。
“想你要住多久,”琴酒的眼神懒洋洋的,“我还有工作。”
啊,他当然会有工作,波本完全不意外地笑道:“我还以为你在想把我砌到哪面墙里。”
听到这话,银发男人那漫不经心的神情一瞬间消散了,他露出冷笑:“你好像很期待。”
“嗯……”波本打了个哈欠,“期待倒是不至于,但如果能够马上洗个澡再躺到床上的话,我应该会很快失去意识,就算被封进水泥里也醒不来的。”
这俏皮话似乎并未让琴酒感到有趣,他用凌厉的目光打量波本,然后冷笑着说:“你在想我会不会后悔刚才说出的话?”
波本的动作一顿,倦意流水般消散,他看着琴酒微笑:“你这么认为吗?”
“因为你对此没有把握,所以才本能地觉得我会后悔,”琴酒
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地说道,“我如果后悔了当然会把你灭口的,这你猜得没错。”
那种敷衍的假笑慢慢地从波本的脸上消散了,他对上琴酒的眼睛,平静地问:“你没有后悔吗?”
“那要看你的反应,”琴酒说着,竟然先一步地移开了目光,脸上浮现出了近似于懊恼的神色,“你的反应总是很糟糕。”
“我想不到你会这么说,”心里感到了一丝诧异,波本诚实地表示,“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我当然讨厌你,”琴酒冷笑,再度看向他,“你没有任何值得我喜欢的地方。”
他停了停,补充:“能力还不错,因此更讨厌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波本脑内的警报正在疯狂示警,提示他自己正面对着一个极为危险的时刻,但这又与他在黄昏别馆的监控室里所感觉到的那种危险不同,这危险不来自于死亡的威胁,而像是什么更不可知,且更恶毒的东西。
也许他应该想办法离开,在头脑昏沉的时候面对琴酒不是什么好选择,可是显然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真的非常麻烦,Burbn,”琴酒说,听声音有点像是在抱怨,一时间波本怀疑琴酒是不是像他看起来的那么清醒——毕竟这人显然也很久没好好休息了,“你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或者信任,但当你得到了之后,你又为此感到困惑,因为你想要原因,你就非要找到一个理由,而不能接受你值得。”
也许不清醒的琴酒杀伤力反而会更大,那双眼睛仿佛要把他看透一般,在灯光下显得过于锐利,波本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琴酒继续道:“当我质疑你的时候你的反应总是很好,反倒是在我试图信任你的时候,Burbn,你总在怀疑我。”
波本哑然地站了好一会儿(至少在他的感知里是好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的大脑转速还能多么地突破极限),然后才慢慢地从喉咙里挤出字来:“如果你是这么容易信任的人,我才更应该怀疑你,不是吗?”
琴酒发出一声嗤笑。
“看啊,”他保持着那个笑容,靠到椅背上,“这就是当我开始质疑你的时候……”
“你这么喜欢玩这种游戏吗?”他略带讽刺地笑道,“还是说在你心里我是个整天盯着所有人盼着他们犯错的教导主任?哦,我是的,”他哼笑,“但我是个太忙的教导主任,我没空一直盯着某个人去研究他的问题,你明白吗?”
那双永远泛着杀意的眼睛看着波本,降谷零突然意识到那不是错觉,琴酒在此刻确实是真诚的,而且几乎是过于真诚了。
“既然你现在看起来是安全的,那么就足够了,好好干你的活,我没空找你的麻烦,”他警告性地、冷淡地说道,“以及,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而不是玩你的心理游戏。”
“你会回答吗?”波本觉得自己一定是太困了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当然仅限你能知道的部分,”琴酒轻斥道,“虽然如此,最好不要来
找我,问贝尔摩德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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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棋逢对手,”琴酒冷哼,“和她玩去吧,不要再来试探我的底线。”
“我还有一个问题,”总算是抓到了一点头绪,波本趁着自己的脑子还没有彻底断线问道,“这个承诺持续到什么时候为止?”
琴酒看着他,慢慢地露出了一点笑,像是觉得很有意思。
“我会在这里住到明年,”他像自己承诺的那样,非常坦诚地说道,“截止到我们不再是邻居的那天。”
真是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波本眨了眨眼,他还以为琴酒会说类似于“你再次犯错”之类的话呢,但是邻居……这个意思是,在这期间,他们就会像是……最普通的邻居一样吗?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琴酒已经站起身来:“行了,你不困吗?又不是说明天我就会搬家。”
他这么一说,之前被压下去的倦意确实又涌上来了,波本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不由地在心里赞同琴酒的说法,现在还是睡一觉更加重要,他总不能在这大好时刻猝死了:“你有客房的吧?如果没有我也可以在客厅打地铺。”
虽然这么说,但光看这屋子的大小就知道不会没有客房,琴酒的住处看起来比下层的住户们都大得多,要知道波本自己住的地方只有一室一厅而已。
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这公寓和组织有关的证据,一般的公寓就算结构有区别也很难有这么大的不同。
在他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琴酒默不作声地走向与客厅连接着的一扇门,他拉开房门,用眼神示意波本进去。
“哦,多谢了!”波本打起精神笑道,拎着东西走过去,“这么晚真是麻烦你,接下来我自己……”
他的话语随着走到门边看到里面的事物而戛然而止。
这是个不大且内里非常简单的房间,只有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和一个黑色的小柜子,确实是间客房的样子。
如果不是床上摆着那个巨大的毛绒熊的话。
波本看向琴酒,那双绿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动。
“这是他的住处吗?”金发男人问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答案。
“他上次来的时候睡在这里。”琴酒平淡地回答,“但不要紧,这只是个客房而已。”
波本看着他,有一瞬间琴酒感觉那个摩天轮上的瞬间似乎又要回来了,但结果并没有,男人垂下眼眸掩住了一切可能的情绪,轻笑道:“你应该给他留个住处的。”
“要我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能不能把房间借给你睡吗?”琴酒冷笑。
呃,天知道听到这个消息那孩子会想到哪去,波本一时间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了,他连忙摇头:“还是不要半夜打扰孩子了。”
“那就别废话。”琴酒说道,“你自己收拾,我要休息了。”
“啊,等等,”见琴酒要走,波本连忙喊住他,“浴室在哪?我得先洗个澡。”
琴酒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房间,便走向客房旁边的屋子,拉开门走了进去,没给自己的客人留下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第58章
琴酒回房时顺手上了锁,完全不觉得在刚谈论了一大篇和“信任”有关的话题之后立刻表现出这种不信赖有什么问题,又不是说他不锁门波本就会信。
尽管谈话的过程还算顺利,但琴酒没有对效果抱太大的希望——顶多能让波本不再为揣测琴酒的想法耗费更多无谓的精力和头脑,要是真又发生什么没有权限知道的事情,他八成还是会继续绕着圈子探查情报。
相较而言,莱伊都不需要提示就自动找到了琴酒认为最合适的相处方式,这也不仅是因为他们更熟悉一些,更多的是思维方式的区别。
或者说因为波本就是在乎很多东西。
但琴酒还是决定展开这场对话,缺乏休息的精神状态也许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是他确实感到不耐烦了,没人喜欢加班,尤其是为根本不是自己负责的工作加班,波本作为邻居很有意思,但是作为一个特别努力的学员实在很麻烦,要不是因为那通电话,现在的琴酒应该早就愉快地进入梦乡了,要知道他明天可还有工作呢。
不过,除此之外,他也不是没有那么一点希望——让这位过于优秀的学员,在某些时刻,得到一点,放松的机会。
很难说是因为什么,bss对他的特别关照,还是说可以想见的之后会一直持续的卧底活动,也许只是因为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波本都处在困得要死却还强撑的状态。
或许是因为这状态有点亲切。
……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想让波本放松,他自己直接搬家似乎是更合适的方法,那样波本就根本不会困得要死却还硬是要跑来试探琴酒的底线。
要不还是和龙舌兰商量一下……
波本听到主卧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清晰的锁门声,对此完全不意外,或者不如说比起方才和琴酒谈论的一切,再发生什么都不能算是意外了。
他无法把握琴酒说那番话的想法,但不能不赞同对方结尾的发言——现在真的不是个想太多的好时刻。
从袋子里拿出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之后,波本走进琴酒所指的浴室,这地方还略微带着一点潮气,可见琴酒之前是真的在里面洗澡。
不,他甩了甩脑袋,在心里嘲笑自己:洗澡还能是假的吗?真是卧底太久怀疑都变成习惯了。
降谷零因此而微微一怔:这好像正是琴酒所道出的问题。
这其实……很好笑,因为实际上琴酒才是那个忙着怀疑一切,永远不相信任何人的家伙,但这么个人却会因为波本的疑虑而生气,像是要把自己的信任硬塞进波本脑子里——要知道他们才见过没几面而已,这波本满腹狐疑不是应该的吗,谁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坦然啊(琴酒:不,莱伊可以)。
可是,不得不说,当琴酒真的把这份信任,虽然是很有限的信任塞过来之后,他确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降谷零打开花洒,让偏冷的水流为自己带来一点清醒
,但倦意还是不可遏制地涌上来,最终他叹了口气:算了,至少有一点琴酒说得很对,他又不会凭空消失,不管有什么要琢磨的,休息完再想也是一样的。
虽然这么告诫自己,但当洗完澡(今天的额外情报是琴酒的洗发水牌子,也许对防脱发有奇效)和毛绒熊躺在一起的时候,降谷零依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入睡。
不管琴酒是怎么想的,他能在此留宿的机会大概也只有这一次,如果不能做点什么实在是很可惜,可是话又说回来,既然琴酒如此随意地让自己留宿了,那么这里没有任何有益情报的概率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此时的降谷零像任何一个明知道自己该睡了却还在熬夜的都市男女一样,分明困得要死,却还在毫无意义地打量着这间屋子,那个柜子他方才已经看过,不出意料的空无一物,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简洁,空气里弥漫着不太新鲜的感觉,让人一下就知道平常不仅没有人住,而且也没人会进来,也许上一个躺在这里的还是那个孩子。
琴酒会收拾这里吗?在无法抵抗的困倦中降谷零略带恍惚地想:床铺得很好,被子也叠着,但说不定是那孩子自己叠的,他看起来就非常懂事的样子……
意外出现的后代,又和组织有关,难道说那孩子的出现就是组织的计划吗……可是他又是个一看就被照顾着的会喜欢游乐园和冰淇淋的孩子,即便在一些方面过于敏锐和有想象力……
还是说,那些也都是计划的一部分?琴酒又是怎么看待这个孩子的呢,一方面看得出很照顾他,却又在一些地方意外的不在乎……啊这个熊真软,那天抱着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么舒服……
在迷蒙的思绪中,降谷零枕在毛绒玩具上睡着了。
当卧底先生不太情愿地陷入梦乡的时候,在他隔壁的房间里,被他琢磨的男人不出意料的,还在加班。
正如波本所猜测的那样,这间屋子里除却琴酒本人,以及今天刚被他带进来的“波本与他的资料和奖金”
这一组合之外,确实没有任何和组织有关的事物,不把工作带回家已经变成了琴酒的一项良好习惯,但是——凡事总有例外,毕竟档案馆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
在和苏格兰一起处理完今天要添加的档案之后,琴酒靠到床上,声音变得轻松随意:“还没问过你,你觉得他们有所觉察吗?”
让苏格兰和另外两瓶威士忌说几句属于临时起意,毕竟将来他是要继续和一些人合作的,其中难免会有和诸伏景光认识的人,虽然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想到死人复生,但为防万一,他还是得学一学如何隐藏自己。
而组织里和他最熟悉的两个人就是最合适的实验品了。
声线的问题有变声器帮忙,自然不成问题(组织的变声器实在是很好用),但最容易露馅的地方也并非这类硬件问题,说话的语气,习惯的用词,甚至是处事方法和手段,在熟悉的人眼中,这一切都有可能成为唤起回忆的契机,尤其是他还顶着自己过去的代号……
诸伏景光这一次的任务中最紧张的
可能就是那短短几分钟的话语交流了。
“我想……应该还没有,
”他谨慎地回答,
在脑海中回忆着那段对话,“我在刻意地避开容易想起‘诸伏景光’的部分,虽然并不清楚能否完全达成……至少不会让人很容易地联想到我。”
“这就不错了,”琴酒点头,“你们之后完全可以避开交集,只要波本不心血来潮去查你。”
“我想他不会不查的,”苏格兰苦笑,“不过应该并不容易吧?”
“我已经让伏特加处理过医院的部分了,”琴酒说道,虽然麻烦度假期间的伏特加不太好,但他也没空去找另一个电脑高手了——倒是伏特加本人似乎还挺高兴的,他好像刚结束徒步回到平原上,“你现在是个完全的空降高层。”
苏格兰轻轻地笑了声:“我实质上好像也是空降啊。”
“当然不,”琴酒干脆地说,“想想你通过了多少场考察。”
苏格兰一顿,回想起来……好像是这样的,他确实是在一次次的考核中不断接触到更多的内容,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苏格兰几乎没有迷茫和紧张的时间,就像琴酒说的,每次他一旦完成一个目标,就会立刻有新的目标出现,不过,却似乎并不会因此而感到焦躁。
可能是因为他的引导者一直很可靠地走在前面吧。
“我有个问题,”于是这个问题似乎也很容易地就出口了,“虽然在加入组织的时候我就有过这样的准备,但是确实没有想到最后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你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吗?像是,欺骗自己很重要的人之类的。”
琴酒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摇头:“我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人……需要我去欺骗。”
苏格兰本能地觉得那个停顿意味着更多的东西,但琴酒已经继续道:“见到波本对你来说很棘手吗?”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太熟悉了,”他说,“我不知道能不能骗过他,也不知道……这份欺骗会带来什么。”
他并不是很想和琴酒说这个,因为这是件太过……脆弱的事情,他是下定了决心才来到组织里的,他当然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不仅是欺骗而已,如果必要的话,他应该能漠然地面对很多事情,可是这对诸伏景光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琴酒笑了一声:“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波本现在睡在我隔壁?”
“啊?”苏格兰实实在在地愣住了。
“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琴酒说,“所以他在我家留宿。”
“猜猜看他会怎么利用这个机会?”他轻松而愉悦地说,“猜猜看他会留在这里多久,试图发现多少东西……我的房间隔音非常好,这里也没有任何别的资料,但我确实还得和你交接很多工作。”
琴酒微笑着,语调悠闲地说:“Sctch,他对你很感兴趣,如果不尽力的话,可就不是一个谎言的问题了。”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当苏格兰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好奇的笑意:“所以他怎么会和你住在一起的?”
“有点复杂,”琴酒懒洋洋地说,“总之充满了欺骗和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第59章
第二天早上波本险些睡过了头。
他在组织里干活,生物钟当然是不能指望的,早就差不多乱套了,但靠着本身精神力的强大,大多数时候起码能够在闹钟响了之后轻松地起床,没想到这次竟然差点就把闹钟按掉再睡过去了。
好在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几秒钟之后,波本睁开眼睛,意识到了自己所在何地。
在连熬几天之后,如果说这点时间的睡眠就能让他得到充分的休息显然是假话,不过在休息过后,他还是感到自己的精神有了一定程度的恢复,至少在起身活动了一会儿之后,波本不再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昨天那样昏沉了。
而清醒过来的后果就是,昨天的一切回忆起来更像是假的了。
从……对,从突然间变成黄金的别馆开始,到突如其来的案件,还有琴酒……要不是他此时正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床上还躺着那只毛绒熊(有点对不起莲,这熊好像有点被压扁了),他会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晚上做的梦。
不过,既然这是真的……不是非常有把握地回忆着昨晚琴酒所说的话,波本在心里嘀咕: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又多了一个获得信息的渠道?
这样想着,他推开房门,然后倏然一怔。
其实并不应该太惊讶的,就只是琴酒正在客厅对面的餐厅里吃早餐而已,就算对方穿着一身睡衣,长发像是懒散似的半扎半放着,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日常画面……他是不是见过太多琴酒的“日常画面”了?
仔细想起来,好像从在这个公寓里的第一次见面时开始……不如说他见到琴酒日常的状态比工作的状态还要多得多,但是离奇的是,直到昨天晚上的对话之前他好像都没有想过这一点。
也许……“生活中的琴酒是个怎么样的人”这样的议题对于一个卧底来说实在没什么意义,除非他开始想要利用这些消息得到什么,可欺骗琴酒感情听起来就是个很困难的任务,而且和琴酒走得太近显然也不是很方便,作为一个优秀的卧底,降谷零还是想要把自己宝贵的精力更多地放在容易些的事情上。
琴酒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抬起眼,对刚起床的波本点了下头:“吃早饭吗?我做了两人份的。”
波本弯起眼露出微笑:“好啊,等我洗漱。”
算了,现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当波本洗漱完毕开始吃早饭的时候,琴酒已经吃完回屋了,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睡衣消失,恢复成一贯的装束,长发柔顺地垂下来,瞬间就从居家男子变回了□□杀手。
“我有事出去,”琴酒说,“你什么时候走?”
“我打算下去看看案子查得怎么样了,”现在的波本,起码从外表来看,倒是对和琴酒的居家生活非常适应了,“假如还没好……”
他做出思考的神色:“我能回来继续住吗?”
琴酒看着他微微皱起
眉,
那并不是非常严厉的神情,
更近似于在苦恼要怎么安置不请自来的亲戚,几秒种后,他点了下头:“行。”
说完这句话之后,在波本有点讶异的注视下,琴酒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降谷零克制着自己探究的欲望,默默地继续吃早餐,过了一会儿,琴酒走出来,随手锁上门,然后来到餐桌前放下了一枚钥匙:“拿着。”
即便已经决定要心态平和地接受这一切,波本还是在一时间愣住了:“什么?”
“房门钥匙,”琴酒说,神情理所应当,“不然你要怎么回来?”
“啊,也是。”波本这么应着,还是有一点茫然——琴酒从怀疑到信任的跳跃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没有再说什么,琴酒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波本连忙站起身来:“等下!”
银发男人回过身有点疑惑地看向他,安室透迟疑了一瞬,然后说道:“我和你一起下去吧,你顺便陪我去我屋里拿下东西?”
好像还是改不了这种拐着弯试探的风格,但琴酒只是沉吟了几秒钟,便点头道:“快点。”
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安室透匆匆地吃了早饭,换好衣服,跟着琴酒出门(钥匙也妥善地收好了),他看着走在前方的,琴酒的背影,在心里嘀咕着。
是因为早上那出乎意料的居家氛围吗?好像也不尽然,非要说的话,果然还是昨天晚上的对话,那时候的直觉确实是没错的,当时就应该不顾一切地阻止琴酒说下去。
结果现在整个事情完全脱离掌控了啊……
再去分析琴酒的想法好像也没有意义了,不如想想怎么应对,还有能从中得到什么……但既然连钥匙都能给出去,他对这里有什么重要消息就更不抱希望了,而琴酒本人更是几乎不会在这里住……
“对了,”在即将走出楼道的时候琴酒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以一种非常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既然钥匙给你了,有空的时候过来帮我打扫一下。”
波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嘴角抽动:“你就不能请个保洁吗?”
“不方便,万一有什么东西我不小心给带回来了。”琴酒这么说着,像是根本不在乎他答不答应一样地转过身走出楼道,波本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都要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觉醒了什么读心技能。
回到安室透的住所,不出意料的,警察们还在屋子里,波本上前和其中一位警员聊了几句,得知昨晚几个警员忙了通宵,而目前案子还是没有头绪,倒是又列出来好几个嫌疑人。
“不过目暮警官去找他的朋友了,”这个警员充满信心地说道,“等工藤先生来了,应该就能解决这起案子了,安室先生你就放心吧!”
“工藤先生?”安室透好奇地问道,“这位先生很擅长破案吗?”
是侦探吗?他心中想着:虽说大多数侦探的工作都离不开抓猫找狗,不过能被警官特地找来的侦探,应该还是很有水准的吧?
“当然,”警员点头道,他左右看了看
,小声道,“其实,工藤先生帮我们破过好多次案子了,只是他比较低调,所以外人不太知道而已。”
安室透心中好奇,还想多问几句,琴酒有点不耐地说道:“你不是要拿东西吗?”
于是安室只好耸耸肩,问警员能否拿点东西出去,小警员面露犹豫:“这个……照理说这里是案发现场,应该不能……但是……”
他显然不是能做主的人,一边说一边焦虑地张望起来,突然眼前一亮:“啊!目暮警官回来了!安室先生,您问警官吧!”
安室透闻言便从善如流地不再为难这位可怜的警员,他向着走廊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昨天的那位警官很是显眼的身影,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大概就是警员口中的外援。
“哎呀,安室先生,”目暮走上前来,一脸的不好意思,“你这么早就来了吗,抱歉啊,案子还是没有进展……”
“没事没事,”安室连忙摆手,“我已经找到住处了,只是要带点东西过去。”
“哦,这样啊,”目暮回身看了眼工藤优作,“工藤老弟啊,你要不现在就去现场看看?”
后者此时正在和那位站在门边,一脸厌倦的黑泽先生对视,在警官的注视之下才回过神来,点头道:“好的,目暮警官,不过我想,只是带走一些日用品应该不会对案件的侦破有太大的影响,这位安室先生的住处大概率只是无辜地被选中成为抛尸场地而已。”
安室透叹了口气:“这么说我还真是倒霉啊。”
“放心,安室先生,”目暮警官连忙安慰他,“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把房子还给你的。”
“也是,”安室透打起精神来笑道,“屋子里死过人,说不定我还能和房东商量一下降点房租。”
他这样的乐观精神让警官都有些无言以对,作为外援的侦探闻言一笑,走进屋内去观察现场的痕迹,没多久便出来道:“您收拾想要的东西吧,凶手没有动到阳台以外的地方。”
尽管对一个外行指挥现场侦查感到有点疑惑,但看警官都没什么意见的样子,安室透还是没说什么。
他走进卧室去收拾东西,其实安室并没有什么要带走的,除了几件衣服,只有一点书籍而已,不过为了显得自己把琴酒拉过来有点道理,他干脆把自己的被子床单和枕头一起打包了。
“你是要住多久?”琴酒皱着眉。
“你不是不住吗?”波本无辜地说道,“我这里死人了啊,总得过了头七才放心吧?”
真是说谎不眨眼,琴酒无语地接过他手上的一个袋子:“没了吧?快点走。”
“请等一下,这位先生,”这时候刚才在阳台走来走去的那位侦探先生又走出来了,“请问您是住在几楼的住户?”
琴酒面露不悦,但还是回答了:“六楼。”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间公寓的六楼应该就只有您一位住户吧,黑泽先生?”工藤优作微笑着问道。
“是。”琴酒皱着眉,简短地回答,倒是没有因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而有任何反应。
“我有些事情想要询问您,”工藤优作面带歉意地说道,“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他四下一望:“我们可以……在屋里说。”
这意思是他要单独和琴酒问话?波本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敬佩此人的勇气还是疑惑警官的缺席。
琴酒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工藤优作微笑以对,过了一会儿,银发男人低头看了眼时间:“尽快。”
作者有话要说
琴:对不起了,龙舌兰!
第六十章
第60章
虽然说是在“屋里说”,但因为这间作为尸体第一发现地的公寓面积实在不大,除却连着阳台的卧室就只有一个客厅,自然不可能把警官们和作为主人的安室透都赶出去,让工藤优作和琴酒说话,于是声称自己并不是侦探的家先生微笑道:“正巧我也想看一看上层公寓的构造,不知道黑泽先生能否让我上门拜访?”
琴酒皱起眉,再度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波本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终于看起来不是很情愿地点头了:“好。”
他手上还拎着波本打包好的被子,就这么转身就走,工藤优作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排斥的不适,在询问安室透要不要帮忙被拒绝之后,微笑着跟在他们身后上了楼。
琴酒打开房门,把手上拎着的被子放在一边,忽视拎着大包小包进门的安室透,直接看向工藤优作:“去书房。”
家笑着点点头跟了上去,卧底先生站在门边,感到一种荒唐的无力感。
倒不是因为琴酒——他也见过不少琴酒和普通人相处的画面了,甚至也不是因为侦探的举动,而是——日本的警察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在破案的时候就只是在边上干看着?但他们确实看起来非常努力,所以说是日本的犯罪分子已经发展到警方不借助外力解决不了的地步了吗?虽然这位工藤先生似乎是比底下的警察们可靠多了。
因为这样其实没有联系的事情想起了自己正在卧底的组织,让降谷零的心情一时间更复杂了,他扫视玄关处,昨天放在这里的那面钟果然已经不见,想必是被琴酒收起来了,他之前让琴酒带上来的那些东西也不知道被对方放到了哪里,等会儿还得问一下……
在心里想着正事的同时,勤劳的卧底先生拎着东西走进客房——开始铺床。
降谷先生一边走神一边熟练地铺床的时候,琴酒带着工藤优作走进自己的书房。
“果然比下面大多了啊。”优作笑着说道。
琴酒关上书房的门,随手落锁,没有回应对方的感慨,只是回身问道:“找我有事?”
“你完全不觉得我是想要叙旧啊。”并不意外对方的话语,工藤优作一边微笑着说,一边走到书桌对面的客座上。
琴酒发出略带嘲讽的笑声:“在这时候叙旧?你还真是会挑时间。”
尽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琴酒急着要走确实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事情,工藤优作歉意地笑了笑,说道:“确实是有事,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不过既然遇见了,有件事要麻烦你。”
这倒是有点离奇,以工藤优作身份和立场,他很难有什么要拜托琴酒的事情。
此人与组织的关系,如果要用“顾问”来概括,实在不能说是恰当,因为显然工藤先生并没有给组织“顾”过什么“问”,但他确实还是顶着这个头衔,因为倒霉的工藤先生当初在夏威夷旅游的时候“一不小心”进入了组织的基地,并且知道了一些
不该知道的事情,
,
他就得像某位利口酒一样被强行征收来当教官了。
在那之后,工藤优作和组织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算是维持得不错,尽管鲜少交流,但他对组织在做的事情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也一直谨慎地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这一次琴酒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仍然是如同过去一样的擦肩而过。
是什么事能让这位高智商的顾问改变自己一贯的做法来求助组织呢,琴酒走到书桌后面坐下,不免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怎么?”
“我想要借用组织在夏威夷的基地,”虽然说着颇为离谱的话,但工藤优作的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给我儿子上一些课。”
哦,儿子,这倒是个毫不会令人惊讶的理由,不过……琴酒打量着面前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三十多岁的家,语气罕见地犹疑:“令郎现在……”
“十四岁,快十五了,”优作看起来倒是很明白他的困惑,非常体贴地解释道,“虽说年纪还小,但那孩子拥有不亚于成人的智慧,而且,或许也有我总是出入案发现场的原因,新一对于推理和破案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他略一停顿,随即苦笑道:“虽说我很为自己拥有这样优秀的儿子而骄傲,但想到他可能遇到的危险,还是会非常担忧啊。”
所以想要趁早教孩子一些必要的防身技巧吗?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到了参与组织课程的程度,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啊……
心里感到有点无语,但并不打算对别人的家庭教育说什么,琴酒沉吟着表示:“如果只是你们两个人要申请进入夏威夷基地,以您和组织的关系,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借用基地的设备教学……”
工藤优作沉稳地看着他,琴酒微微皱着眉,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抬眼认真地问:“令郎有入学的意向吗?”
家微微一愣,只听面前的男人接着说道:“虽说组织已经很多年没有开展过培训课程了,我们毕竟仍然是个独立的培训机构,而非什么俱乐部,我们的课程只会向学员开放,教学用具当然也是。”
“当然,您或许并非要对令郎进行我们所提供的,高强度的培训,”说起组织的课程,琴酒倒是少见地侃侃而谈起来,“若是如此的话,其实也不必非要借助组织,我可以为您介绍几个不错的俱乐部。”
事实上琴酒并不是很希望工藤优作真的把儿子送到组织上课,那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哪怕是组织,从小培养一位间谍的事情也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工藤优作露出沉思的神色,琴酒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男人抬起眼,镇定地说道:“确实,寻常的教学而言,并不需要组织的力量……不过我想要教给新一的也并不是寻常的知识。”
琴酒看着他,缓缓地说道:“在如今社会上,组织拥有的许多技巧毫无疑问是过时的,您要让令郎把时间耗费在这些事情上吗?”
“这可不像是你这个立场的人会说出来的话啊,”工藤优作笑道,然后在琴酒安静的注视下收
敛了神色,“尽管对组织的教学还没有充足的了解,但我相信那并不会是什么过时的东西,而且,”他露出了自豪的笑意,“新一可是非常聪明的,我想这些教学对他而言绝不会是浪费时间。”
以思忖的神情注视着工藤优作,琴酒在几十秒之后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教学活动了,假如您已经对此作出了决定……”他神色认真地说道,“我会把这件事告知bss,对于教学内容和强度,都可以再作讨论,既然您对令郎有信心,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
琴酒用强调的语气说道:“既然参与了组织的课程,那么,作为‘毕业’一环的‘实习’,是必须要参加的。”
这显然是工藤优作没有想到的事情,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一定要参与吗?”
“当然,”琴酒点头,“我们是个实践院校啊。”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您可以放心的是,实践本就是学习之后的部分,所以一定会在您认为令郎已经可以进行的时候再开始,而且他年纪小,对于实习目标,我们也可以酌情调整,但这是教学的一环,不参与是不可能的。”
“以及,安全可以保证。”最后琴酒补充。
“还真是非常严谨啊,”工藤优作沉吟地说道,“看样子是我想得不够全面了……”
琴酒沉默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工藤优作尝试地问道:“看样子我也需要更多的思考,有没有可能让我在了解具体的教学过程之后再做决定呢?”
怎么回事,总感觉真的变成教导主任了。琴酒在心里有点好笑地想着,面上倒是波澜不惊:“当然。”
“过几天会有人联系你,”他说道,“你还留着联系方式吧?”
毕竟算是组织的顾问,工藤优作和组织之间还是有交流方式的——非常简单,一个秘密邮箱而已,一般而言他们双方都不会使用,尤其是像“给儿子找培训基地”这种并不着急但又完全称不上简单的事情,就更不好通过邮件交流了。
不过在说清楚之后再用邮箱进行细节的讨论就不成问题了,优作点点头,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笑道:“麻烦你了,说实在的,要不是今天刚好见到你,我恐怕得为了这件事去一趟夏威夷。”
虽然名义上是顾问,但工藤优作和组织的联系其实相当浅,出于谨慎,这些年来他所知道的组织基地也只有夏威夷那一个而已,当然,某种程度上,也正是由于他这样的审慎,才一直和组织维持着良好的关系,也是因此,当他提出要借用组织基地的时候,琴酒不仅没有当场拒绝,反倒给出了更进一步的选项。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尽管说不清理由,但琴酒本能地觉得,bss会对这个,重启组织传统教学方式的提议,很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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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第61章
“您想好怎么和其他人解释这场对话了吗?”在谈完正事之后琴酒随意地问道。
“这个不需要担心,”工藤优作微笑道,“凶手毫无疑问在设计机关的时候借助了顶层的一些构造,你是这里唯一的住客,我来找你也是应该的。”
“哦。”琴酒对破案并没有什么兴趣,闻言只是点头,没有再追问,他略一思索,转而道:“这样说来,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你,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好奇道:“什么事?”
“如您所见,”琴酒说道,“方才和我们一起上来的那位是组织的学员。”
这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工藤优作点头表示明白。
“我想请您帮我拖住他,至少两天,”琴酒接着说,“暂时让他不要离开您的视线去和上线见面。”
像琴酒料想到的那样,工藤优作并没有问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是露出沉思的神色,缓慢地点头:“借助这个案子应该能有一个上午,之后……应该也可以试试,说起来,这间公寓也是组织的产业吗?”
“算是吧,”说到这个琴酒也有点无奈,“但是对外开放的正经产业,我想在这杀人的应该不会是组织的人。”
当然,他能说得这么干脆,主要还是因为对住在这里的组织成员都算得上了解,除去他自己和波本,以及后勤和科研人员,余下的那几个称得上“危险”的成员都不是会搞这种诡计的性格,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某个普通住户。
不过这样说起来,万一让警察调查下去,天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纰漏……
琴酒看向面前的人,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工藤优作微笑道:“放心,我会加快速度解决的,不至于搞成什么大搜查。”
他微微一顿,用有些好奇的语气说道:“比起这个,我想你和我一样并不知道我们会在这里见面,那么,原本你是打算用什么方法来阻止那位学员的呢?”
这个问题稍微有些僭越,因而他并没有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想法,只是出于好奇心问了出来,不过,坐在书桌对面的男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
“我确实做了一些准备,”他神情平淡地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住在这里,不过我也不确定他对我的兴趣是否足够大。”
大到能在希望不大的情况下在这里翻上两三天……这确实不太容易,这样想来工藤优作出现得还挺及时的。
很快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工藤优作不由地露出微笑,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趣味。
“关于这一点,我想你是不需要担心的,”他微笑着说,“对卧底来说,你这样的人,毫无疑问是如同圣堂一样的存在啊。”
看到对面的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站起来道:“好像耽搁得太久了,我们出去吧?”
走出书房,穿过走廊回到客厅之后,立刻就看到金发男人坐在沙发上,百无聊
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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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终于结束了”的表情:“谈了很多?”
“稍微聊得深入了一点,”工藤优作笑道,“黑泽先生说有事要忙,接下来我可能还要在这边观察一下,就麻烦安室先生你了。”
波本看向琴酒,后者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像是终于解放了一样,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了。
走得这么快,这个侦探该不会很难对付吧?安室透心里刚涌上这个念头,就听一旁的侦探自语一般地轻声道:“虽然可以确定和这次的案件没有关系,不过这位黑泽先生……”
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边上还有人在,他转过脸来笑道:“我们走吧,安室先生。”
Gin——有事耽搁了,我现在过来。
Tei——快来,这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快被黄金晃晕了。
即便是琴酒也得说这实在是种奢侈的抱怨,他轻笑了一声,收起手机启动车子,踏上了加班的路途。
几个小时之后,琴酒不得不承认龙舌兰的抱怨非常有道理。
夏日的阳光本就刺眼,而在遍布墙面的黄金反射之下只会加倍炫目,在距离别馆还有几百米的时候那份闪耀的画面就已经让人有点招架不住了。
琴酒从车里拿出墨镜(感谢伏特加收集墨镜的习惯)戴上,开车到别馆前面停下,他走下车,同样戴着墨镜的龙舌兰已经走了过来。
“你居然自己带了墨镜,”这个身材高大,面容凶恶,浑身肌肉,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的老好人后勤部长怨念地嘀咕着,“难道一开始就想到了吗,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我还是让人特地回去取的。”
“没有,”琴酒轻松地说道,“伏特加留下的。”
“怪不得,”龙舌兰恍然大悟,然后开始关心起他的部下——是的,虽然伏特加完全就是在琴酒手下工作,但他的工作关系其实在后勤部门,“他还在休假吗?怎么样了?”
“好像准备去攀登珠峰,”琴酒回答,“现在应该到地方了。”
龙舌兰露出了肉眼可见的羡慕之色,作为组织的后勤部长,他可以说是整个组织最忙的人之一,这样的超长假期是想都不用想的,不过他面前的人就是整个组织最忙的人没有之一,因此他的心绪又稍微平和了一点。
“走吧,”龙舌兰转过身去带路,“外墙这些虽然麻烦但也就只是机械的清点罢了,我可以处理,但是里面的……”他对着琴酒露出无奈的神色,“bss说他也记不清有多少东西了,只好麻烦你。”
要把别馆里的金子都处理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怕是龙舌兰口中的“机械清点”,因为黄金的高昂价值,一点失误都可能带来巨大的损失,而别馆内部那些未知的物件更是麻烦——虽说因为实在太多,少一两个似乎也影响不到什么,但是,即便不考虑之后对外报告时的压力,哪怕仅仅是作为组织的后勤人员,无论是琴酒还是龙舌兰都很难接受这种事情。
琴酒点头:“工具都在?”
“已经都备好了,我让他们调试过。”龙舌兰回答着,推开别馆的大门,语气中透着隐约的不解:“我不太明白,你怎么会把这个别馆暴露在学员眼中的呢?这可不像是你会犯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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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那个助理?”龙舌兰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可不觉得琴酒是个会把事情推给下属的人,“他有这样的胆量?”
“也不是苏格兰,”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别馆内部,琴酒神情复杂地看着这栋古老的建筑——其实也没有那么古老,“那个计划是得到bss许可的。”
这话语中的含义让龙舌兰愣住了。
在他惊讶目光的注视下,琴酒转过目光,语气平稳地说出自己在不久前才意识到的事实:“假如先生不希望这里被破坏,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把别馆拿出来作为考试的场合,而假如他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预料,他也不会在计划中加入‘别馆暴露之后的处理’这个部分。”
虽然对自己的推论没有任何怀疑,但琴酒仍然不太明白bss的想法,黄昏别馆当然只是一个别馆而已,在乌丸莲耶波澜壮阔的人生中是一段并不特殊的回忆,然而这也仍是他封存了多年的记忆,却在此时以一种近乎轻佻的方式被暴露与损毁。
“你是说……”龙舌兰茫然地说,“先生他……一开始就想到了要把这里……销毁吗?”
这确实是那份计划当中被bss特意调整过的部分——一旦黄昏别馆的真相暴露,就以最快的速度取走其中的黄金,而余下的部分则全部销毁,这样的计划本来也不可能出于bss之外的人。
然而琴酒也是在这一切确实地发生之后才意识到的,bss在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便做好了将之实施的准备。
唯一不同的仅仅是实施的时间罢了。
“为什么?”龙舌兰茫然地问。
“不知道。”心里有着和对方相似的茫然的琴酒面上倒是非常平静,“我们照做就是了。”
龙舌兰叹了口气:“说得也是……说不定就只是像老人家处理财产一样心血来潮而已……”就是这个财产未免有点太大量了。
“我带你去找他们……”他看向琴酒,然后一怔,“Gin?”
银发男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在和他共事的十多年里,这还是龙舌兰第一次见到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普通的怔松或者茫然,那是种仿佛一瞬间从原地抽离了一般的神情,完全不像是那个总是着眼现在的琴酒会露出的样子。
“你怎么了?”龙舌兰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打扰他,声音也不由地变得小心起来,“想到什么了?”
不知是否被他的声音所唤醒,下一刻,像是终于回到现实一样,琴酒的神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他摇了摇头,这样说道。
龙舌兰对此并不相信,好歹也共事了许久,他自然知道正常情况下琴酒想事情的样子,这人不管想什么都一副像是要杀人的架势,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他看得出琴酒不想多说,于是没有问下去,只是继续了之前的内容:“那我带你去找他们,接下来室内就麻烦你了。”
琴酒只是平静地点头,随着龙舌兰走进别馆深处。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吗……让您要开始处理……“遗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
第62章
琴酒在几个月之后终于找到和bss会面的机会。
其实如果琴酒在刚意识到bss预备着迎接死亡的时候,便不顾一切地去见bss,也并不会有什么困难,只不过,虽然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归根结底,这其实是琴酒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的事情,因此在那短暂的冲击过后,他颇为迅速地接受了这件事情,这样一来,也便没有了要特意地去见bss的必要。
当然,另一方面的原因是这段时间的琴酒还是很忙,原本照理来说,在把工作往外撒出去一部分之后,他的日程应该会轻松一点,但琴酒当初为了教导新人而把工作扔了一大半给龙舌兰,此时,这一做法的恶果毫不留情地彻底显现出来了,日常多出来的那点时间全都被投入到了后勤的这堆事情上。
所以直到几个月之后,当之前积攒的事情大体解决,又还没有到最忙碌的年终结算时间,在这时候,琴酒终于久违地给搭档放了个假,前往研究所去放松身心,并在这之后突然想起当初发现的事情,于是打了个报告,在得到bss当前居住的位置之后,就顺路上门了。
几个月没见的乌丸莲耶已经长成了少年的样子,虽说他的这具身体和琴酒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但即便不染发,见到他的人也很难轻易地联想到琴酒,这不仅是因为外貌上存在的区别,更明显的是两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少年样貌的老人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团圆融的温水,他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手上的动作飞快,神情却是安静又闲适的样子,好像那不是一整个庞大组织的无数项目,而是今天晚上的菜单和甜点。
琴酒无声地坐到他对面,过了一会儿,乌丸莲耶放下手中的工作,微笑着看向他:“最近怎么样,Gin?”
“一切顺利,”琴酒平静地回答,“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
“是吗,”bss点点头,显露出轻松的神色,他微笑着缓声说道,“和我聊聊吧,嗯……你知道前段时间你介绍的那个孩子已经入学了吗?”
“工藤优作的儿子吗?”琴酒倒确实还记得这事,主要是这样的事情着实少见,“您和他谈妥了?”
“嗯,”乌丸莲耶点点头,“大体上的教学还是由他本人进行,组织只提供道具和场地,不进行太高强度的训练,之前他儿子放暑假的时候已经练过一轮了。”
看得出来,他确实对这样的课程很有兴趣,说起来的时候脸上是兴味盎然的笑,琴酒因此而微笑道:“效果不错?”
“很有天赋的孩子,”bss笑道,“要不是太年轻了,我都想让他上全套课程……说到这个,等那孩子毕业的时候,毕业考就交给你了。”
琴酒一愣:“这是朗姆的工作。”
“但人是你招进来的啊,”bss理所应当地说,“而且,一般的考试强度可不太适合那个年纪的孩子,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
琴酒露出微妙的无奈表情,
点头道:“如您所愿。”
于是乌丸莲耶愉快地笑起来,
他高兴地说道:“别对带学生有那么强的抵触心理嘛,我看你现在带的那几个都很不错啊,比如说……”他想了想,然后问道:“Kir怎么样了?”
没有料到他第一个提起的会是基尔,琴酒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他略带思量地顿了顿,才说道:“任务都完成得很好,她似乎曾经接到打探‘考核’的任务,所以我让苏格兰去应付了。”
说起来……基尔确实也可以说在琴酒的管辖范围内,虽然不是组织权责内的直接下属,但却是名义上隶属于他团队的成员,只不过,琴酒手底下都是些笨蛋狙击手,所以他一直在尽可能地将基尔和他们隔离开来,而基尔的工作本身和其他人关联也不大,所以虽然名义上进入到琴酒的团队已经一年多了,但她确实和除了琴酒之外的人都还没见过几次。
这是位很优秀,但还不太成熟的卧底,比起她,给琴酒更深刻印象的其实是她父亲——采用那样足以让人留下心理阴影的手段来帮助孩子上位,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不过从之后的表现上来看,本堂瑛海并没有让她父亲失望。
据琴酒的了解,基尔在组织里的工作比较按部就班,唯一比较特殊的事情就是在黄昏别馆事件之后,CIA那边似乎对一下子损失了数量不少的成员感到惊讶,因此给基尔下达了调查的命令,琴酒那时候实在太忙,加上考核的事情本就是苏格兰负责的,便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了对方,从结果上来看,并未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bss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别馆的事情让你操心了。”
“还好,”琴酒摇头,“只是……对您的决定有些意外。”
在那双温和的蓝眼睛的注视下,他轻叹一般地说道:“您不打算留下它吗?”
“请放心,我不会对每一样都这样处理的,”乌丸莲耶轻笑道,“只是那个地方……太过特殊了,它不仅是我珍藏的回忆,也是我……和组织的罪孽所在,故事是虚构的,可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我不能让它留存下来。”
“我明白。”琴酒点头。
这平淡的两个词语却似乎让bss的某个部分被刺痛了,他突然前倾身体,盯着琴酒的眼睛,强调似的说道:“但我绝不会对每一样都这样处理的,即便承载着罪恶,那也确实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琴酒露出了轻柔的,几乎不会在他脸上出现的笑容,同样声音低缓地重复:“我明白。”
乌丸莲耶轻轻地叹了口气,靠回沙发背上,他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对这一点说什么,而是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发现我的打算。”
“您打算放弃第三次的迁移吗?”琴酒露出关心的神色,“还是说发生了什么问题?”
“算不上问题,”bss笑了笑,神情很随轻松,并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虽然从理论上来说,人的精神可以支撑起三次意识迁移。但是我能够
感觉到,在两次迁移之后,我的精神状态开始出现很多问题,因此也部分的影响到身体……现在我还能够克服,但是不难想象,如果再进行一次,情况一定会更加糟糕。”
bssbss
“……?[(”
乌丸莲耶垂眸叹息,随即露出轻快的笑容,“我为组织做得够多了,能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重新体验作为年轻人的美好,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好事,实在没有必要那样难看地拖延到最后一秒,趁着我还能自己做出决断,早早地完成这一切,大概是更好的结果吧。”
“就是你又要忙了,”他看向琴酒,宽慰似的笑道,“在我死去之前,更快地做好一切准备……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过让我们一起尽力而为吧。”
在开始谈论这一切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说到“死”,琴酒的神情并没有丝毫动摇,他垂下眸,郑重地应道:“是。”
“别这么严肃,”乌丸莲耶因此而露出略带无奈的笑,“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啊,刚才还没说完,Kir那边没有问题的话,Sctch想必是把任务完成得很好了?”
“是,”琴酒露出微笑,“他一直做得很好,我想……之后把档案馆交给他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在黄昏别馆的事情结束之后,除了档案馆的常规工作之外,苏格兰还接手了不少事情,在这个过程中固然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但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的纰漏,对这个助理的工作能力,琴酒无疑是很满意的。
“我看过他的报告,”bss点点头,“确实很有才能……也很适合档案馆,你的眼光很好。”
琴酒略微扬眉:“是您的眼光。”
“得了,我们不要互相吹捧了,”乌丸莲耶轻笑,“你交给他的那两个……Smirnff和Chivas也都不错,说起来,Smirnff这个名字该不会是因为Vdka吧?”
琴酒一愣,倒不是说他忘了这两个人是谁,毕竟也算是从自己眼皮底下被拎上来的,这点印象还是有的,不过他完全没插手过代号的选择,在听到bss的问话时竟一时有些茫然。
“代号是Sctch选的,”琴酒诚实地表示,“我没有关心过这个,要我去问下他吗?”
不过,只是起个代号而已,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关心的地方吧?他还给那只总是养不熟(可能也不算是在养)的猫起名叫Geneva呢,琴酒也不是很想知道这样起名的原因。
bss一下子笑了:“没有这种必要,我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既然一切顺利,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用带着一点思量的语气缓缓说道:“如果合适的话,也是时候找机会让他出来活动活动了……这个你自己把握吧。”
当初和苏格兰做出的约定是“一年之内不能离开档案馆”,但如果对方的进度足够快,这个期限稍加提前自然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对于bss的话语,琴酒只是平静地点头表示认可。
作者有话要说
Smirnff和Chivas是当初的龙套姐姐们的代号
Geneva通常指日内瓦,但在荷兰指杜松子酒!
第六十三章
第63章
“那么……”大约是因为提到了苏格兰,乌丸莲耶的思维很自然地滑向了另一位威士忌,“Burbn呢,现在怎么样?”
“他可不是我负责的,”琴酒这样说着,却还是轻笑着回答,“作为邻居还不错。”
虽然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在得到自己公寓的钥匙之后,波本不太可能抑制住一探究竟的欲望,但琴酒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根本就回不了那里几次,那地方自然也就啥都没有,倒是凭空多了一个帮忙看家的邻居。
而且,那一次的谈话大概还是有点效果的,在那几次短暂的相见中,波本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一见到他就开始大脑高速运转,而是有了点普通邻居的样子,目前而言,唯一还会让波本有多余反应的也就是……
“不过先生,”琴酒露出略显无奈的表情,“您的玩具还留在我那里呢。”
“哎呀,”黑泽莲小朋友眨了眨眼,像是突然回想起来一样,露出了无辜的表情,“好吧,我会找机会去取的。”
他们当然不是单纯地在谈论毛绒玩具,而是,不论怎么说,在学员面前以那种形式露脸之后又消失掉,总归要有个说得过去理由,而这显然不是琴酒自己能决定的。
“这样去吗?”琴酒挑眉。
倒也不是他想要质问bss,不过显然,在确立了自己的死期之后,这位殚精竭虑了一辈子的老人家开始放飞自我了,他那种偶尔的任性倒是很有现在身体年龄的特点,若非出问题之后要收拾的是自己,琴酒倒也不介意配合一下上司的心血来潮。
“我可以说我是莲的哥哥……”乌丸莲耶托着下巴嘀咕,然后在琴酒无语的注视之下笑起来,“放心,不会这么随便的,嗯,让我想想,找个好机会,会处理好的。”
一般而言,对bss的承诺琴酒不会质疑什么,不过这一次他还是忍不住怀疑地看了乌丸莲耶好一会儿,才垂下眸子应了是。
“好吧,别说这个了,”或许是不想再谈论因为自己逃会惹出来的事情,在做出承诺之后,bss飞快地转变了话题,“所以Burbn也还不错?”
琴酒因这措辞而感到了微妙的疑惑,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至少……在他把大多数精力都投入到朗姆和贝尔摩德那边之后,变得可爱多了。”
其实这段时间他和波本并没有见过几次,或者干脆点说,除却某次琴酒出差回来的时候发现波本正在带人挖他屋里的浴室地砖(“因为漏水。”因为“黑泽先生怎么也联系不上”而“你们好像很熟”被迫和施工队扯皮了半天的安室透抱着双臂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想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之外,他们仅有的几次见面都像是不同部门的社畜擦肩而过,能互相看对方一眼都算是闲得慌。
但漏水的浴室大概还是为他们的友好邻里关系发展提供了一些助力,至少现在半个公寓的人都知道安室先生有黑泽先生家里的钥匙了,他们会理所应当地在
试图进行公寓联谊的时候将“把黑泽先生也叫来吧?”的任务交给安室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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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也变得奇异起来:“你也会用‘可爱’来形容什么人啊。”
而琴酒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从外貌上来看,确实是可爱类型的吧?”
反正组织里以前没有这款的。
“啊……”bss偏过头想了想,慢慢地点头,“也是……想不到你喜欢可爱型的吗?”
琴酒茫然地看着他:“?”
“不,没什么,”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乌丸莲耶飞快地再度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刚去体检了?情况怎么样?”
琴酒显得有些狐疑,但还是体贴地没有纠缠,回答道:“一切正常,Marc又说了一回让我别去那么勤。”
“别听他的,”乌丸莲耶非常干脆地说,“他只不过想偷懒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
“但是据Marc自己说,他最近还挺忙的。”琴酒为研究员说了句好话。
bss摆了摆手:“都是他自找的,要不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你看Sherry就很勤快。”
“是吗,”琴酒冷静地表示,“她还太年轻。”
这话让乌丸莲耶笑出声来:“真难得你也会这么说啊……”
“我早就已经充分了解研究所进展太快的后果了,”琴酒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完全不想重复十四年前的事情。”
“不会的。”乌丸莲耶在第一时间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了,但在下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僵硬和严肃起来,“……至少我可以保证,在研究所里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这话语中的微妙变化让琴酒疑惑地皱起眉,而bss终于没有再一次地逃避话题,相反的,在短暂的沉思之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眼,问道:“你知道托马斯??辛德勒吗?”
琴酒的回答非常干脆:“不。”
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乌丸莲耶露出一点笑意,解释道:“是个美国人,开了一家IT公司,这家公司正在进行人工智能的研发。”
“不,我确信他已经几乎要完成这项研发了,”他改口道,“在他得到了那个孩子之后。”
“孩子?”琴酒显得更加困惑了。
“那是个天才,他叫做泽田弘树,”乌丸莲耶解释道,“在他刚崭露头角的时候我就注意过他,但是你也知道,组织并不是个适合孩子生活的地方,所以也就只是短暂的关注而已。”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现在看来可能还不如就把他带进组织里,好歹我们还会照顾小孩。”
尽管对“组织会照顾小孩”这个说法并不能够苟同,但琴酒没有打断bss
的发言,
而是安静地听着他继续说道:“所以现在,
我想让你去做一件事。”
“找到那个孩子吗?”琴酒问道。
“不是,”乌丸莲耶合了合眼,看起来有点疲惫,“我希望你……破坏掉辛德勒公司的人工智能计划,不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琴酒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问:“这是组织的任务吗?”
“不,”他面前的少年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中是深沉的歉意,“这是我……私人的委托。”
“抱歉,Gin,”他缓慢,但却毫不避讳地说道,“但这确实是……与十四年前类似的事情。”
与此同时,琴酒以他一贯的,干脆利落的语气回答:“好的,先生。”
在这间属于组织bss的,看起来毫不神秘也完全不霸气的小书房里,年少的首领露出了疲惫而饱含歉意的笑,而他面前的杀手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直到乌丸莲耶再一次率先转开目光。
“要小心点,”他说道,“虽然托马斯??辛德勒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但既然开发了人工智能,难免会有些不太好对付的东西。”
“我明白,”琴酒点头,然后说道,“您不必为此感到抱歉,先生,这本就是应当属于我的任务。”
“没有什么应不应当的,”乌丸莲耶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而且……比起任务本身,我只是不希望在和你难得的会面中只能讨论这些……烦人的话题。”
“如果您在担忧这个,”琴酒说,“那么我并不觉得它烦人,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人工智能想必也挺有趣的。”
少年轻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说这个……算了,关于辛德勒公司的资料……”
他站起身,在身后的柜子里一阵翻找,然后递给琴酒一个档案袋:“你慢慢看吧,如果需要什么更多的消息,可以去找贝尔摩德。”
他终于与琴酒对视,神色认真:“至于之后,具体在什么时候去办,选择哪种处理方式,要调哪些人过去,都由你自己安排,不用再来告诉我了。”
琴酒接过档案袋,点头表示明白,于是乌丸莲耶露出很浅的微笑,重新回到座位上:“既然是这方面的任务,要不要把伏特加召回来?他现在做什么呢?”
“前天刚去深海潜水,”琴酒回答,露出一丝微笑,“既然都到了人工智能的地步,让伏特加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我还是带莱伊去好了。”
虽然都是搞IT的,但伏特加的水平也就是应付一般的场景,既然对方是能搞出人工智能的天才,那实在没必要中断伏特加的假期。
“看起来,”bss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轻松一点的笑意,“你对这个搭档很满意啊。”
“确实,”琴酒坦率地承认了,“能力很强,而且和我配合得不错。”
比起前一点,后者确实才是琴酒看重莱伊的原因,在组织里找一个配合好的搭档并不容易,对琴酒而言尤甚,要不是他足够干脆地把任务中相当多的部
分扔给莱伊,这段时间的琴酒已经要忙死了。
……虽说这个搭档也是他变得这么忙的原因之一。
但也没必要计较太多,有付出才有收获,当初花时间培养,现在才能放手,虽然不知道能用到什么时候,但总之趁着还能用努力赚回来才是正经。
“所以为什么不让他多留一会儿呢?”乌丸莲耶笑道,“就算伏特加休假结束,你难道还控制不了两个下属?”
而这一次琴酒的回应也依然坚定:“不,不是这个问题。”
他显出有些头疼的神色:“……他和基安蒂他们越来越熟了。”
当初让他们会面的时候琴酒就知道会有问题,但也确实没想到问题如此绵延不绝,虽说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和基安蒂闹得很不愉快,但众所周知组织的狙击手是一群慕强的笨蛋,靠着强大的专业能力和——这么说有点怪但确实如此——与琴酒相似的作风,莱伊虽说还不能算是和那帮人打成一片吧,但也完全变成了熟人,也就是赤井秀一在组织里比较走冷酷风,这要是降谷零怕是已经把基安蒂妈妈的生日都问出来了。
也不是琴酒对那帮笨蛋狙击手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是总之,看着这帮人被耍得团团转,他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而且这毕竟牵扯到一些关系组织核心的事情,怎么想都很难放心。
但除了继续把任务扔给莱伊让他忙得没空社交之外,琴酒也没有什么改变这一切的好方法,或者说特别好的方法都不太适合他用,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找机会把人搞出去为上。
听他这么说,乌丸莲耶露出了理解的表情,他缓缓点头算是认可:“那么还是按照你的节奏来吧,小心别翻车啊。”
面对bss的调侃,琴酒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他站起身来:“您应该去休息了吧?我不打扰了。”
“哎?”乌丸莲耶露出了措手不及的表情,但随即确实感觉到了那种由内而外的疲惫,这让他的神色都隐约变得有些沮丧。
“好吧,”向后靠在椅背上,组织的bss与他忠诚的下属告别,“下次会议见。”
琴酒垂眸露出微笑:“再见,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
第64章
“这是什么?”莱伊问道。
琴酒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投过一个不解的眼神:“任务计划。”
“不,我是说,”莱伊盯着面前的纸张,“为什么突然给我一个这样的任务计划?”
“突发任务,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琴酒继续不解地看着他,“这又不是第一次。”
虽然总体来说他们的任务是按月来安排的,但作为组织的救火队员,临时加塞任务的情况也很常见,一个月不来个两三次都算不上正常,只是如此的话当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但是……莱伊抬眼回望过去,神情中有种明白的无奈:“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临时增加任务当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这个任务本身看起来也还算正常,虽说不知道组织为什么要针对辛德勒公司,任务中的那个孩子又是什么来头,但这类没什么头尾的任务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称不上古怪。
问题是这个任务规划本身,这份一看就知道出自琴酒之手的规划虽然一如既往地细致和周全,但却又出乎意料的……僵硬。
如果要说的话,这有点像他刚加入组织还没得到任何重视的时候得到的那种任务单子,只有“你要在什么时间地点做什么事”,没有解释说明,没有随机应变的余地,甚至没有任务结束的时间节点,换句话说这不像是一份任务计划,而更像是……单纯的命令。
“你就不能不问吗?”琴酒叹了口气,神色变得平静而冷淡,“因为这件事你没资格知道,还能有什么原因?我知道你好奇心很重,但别用在这件事上。”
“嗯……当然。”莱伊看着他,很快地露出笑容,答应得非常爽快,但对话双方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句毫无意义的承诺。
琴酒微微皱起眉,看起来有一点烦躁,他盯着莱伊的眼睛,再度强调:“听着,这是个非常严肃的警告,我并不想在这之后就去追杀你,所以你最好记在心上。”
这下黑发男人的神色终于正经了一些,他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上司兼搭档,对着他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沉默片刻,突然露出微笑:“你不想追杀我吗?”
“你要是这么渴望我现在就能满足你。”琴酒收回目光的同时已经开始掏枪。
“好的好的,”莱伊连忙阻止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明白了,我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的,不就是当工具人吗,反正不是没当过……”
琴酒大概是被他烦到了,没有再应声,垂下眸子开始检查枪械,而莱伊再度把目光放在那张写着任务计划的纸上。
“但,话又说回来……”这一次他的神情终于完全的严肃起来了,“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很难配合你吧?起码还是透露一些我能了解的部分?”
琴酒头也不抬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说……”莱伊的目光在纸张上游走,“这个叫做泽田弘树的孩子?”
“他是托马斯??辛德勒的养子,”
琴酒很快地回答,“也是辛德勒公司整个人工智能计划的总负责人。”
莱伊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又看着纸张确认了一遍这个孩子的年龄:“总负责人?”
“是的,”琴酒非常肯定地说,“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这孩子如此重要。”
“好吧……”虽然感到难以置信,但对组织的情报工作,莱伊还是有一些信任的,他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继续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个任务还是只有我们两个?”
倒不是说他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只是……且不说仍然被琴酒隐瞒的那些部分,单只论这个孩子的重要性,他敢保证就算是FBI也会想要来抢人的,不,应该说只要他把这件事上报了,上面绝对会让他冒着暴露的风险把这孩子带走,既然这么重要,哪怕需要保密,任务的参与者再多上几个也不是问题吧?
“贝尔摩德会接应,”琴酒说,“至于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真是可恶,既然他不能知道,就不要摆在面前啊,像之前一样给他放个假然后自己去办事不是很好吗,比能开发人工智能的天才少年还重要……这怎么才能让人不去好奇打探啊,完全没有更深入组织的快乐,只有抓心挠肝的纠结啊!赤井秀一在心里发出□□。
然而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变得非常了解琴酒,琴酒不是喜欢玩神秘的人,他说“不能知道”,那就是真的不能知道,想要去打探这方面的消息就必须做好真的被这人追杀的准备,倒不是说他害怕……只是这一天似乎还是晚点到来会比较好。
啊,我是不是对现在的生活过于乐在其中了呢?因为不想结束卧底生活而毫无歉疚地决定对上级隐瞒泽田弘树存在的FBI探员平静而漠然地想着:又或者,是因为完全知道终有一天会结束,所以才更加充满了兴致?
在赤井秀一这样想着的时候,他面前银发男人站起身来,那冷淡的目光转向他,然后化为一个带着杀意的笑容:“你看完了?那就出发。”
莱伊仰起头,以相似的笑容作为回应:“好啊。”
他们入侵的时间选在了夜晚,不提那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任务计划,单论这场任务当中自己要执行的部分,莱伊还是比较熟悉的,虽说在FBI的时候他通常都是冲在最前的人,但是在跟随琴酒之后,毫不意外的总是被当做半个后勤来使唤,而辛德勒公司并无愧于先进IT公司的美名,其大楼不出意料地运用了许多高科技,而这些科技的共同特点显然是——需要电。
于是莱伊在任务中的第一个行动就是给这座大楼断电,而像之前很多次一样,琴酒并不和他一起行动,两人在进入大楼之前便分道扬镳。
不过,这一次更古怪的是,虽然他们依然佩戴了通讯装置,但琴酒在一开始就把他那边的通讯关掉了——也就是说,除非之后他主动打开,否则莱伊是不可能知道对方那里发生了什么的。
竟然要保密到这个程度吗……因为辛
德勒大楼有多处供电装置,莱伊不得不一个个地方跑,他都完全不好奇组织怎么会对这里的构造如此了解了,现在赤井秀一全部的好奇心都放在了这任务到底有什么秘密上。
要不干脆就到此为止吧,他的内心蠢蠢欲动:虽说才卧底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但是他现在的成绩和得到的情报也算够本了,就这么回去都能称得上功德圆满,要是再努力一点现在通知FBI,说不定还有机会逮到琴酒,那可真是赚大了。
心里想得很好,但在行动上莱伊还是在有条不紊地破坏着供电装置,也不知道组织的黑科技是怎么回事,小小的一个装置就能完成整个破坏过程,其实他要是能把这玩意偷回去是不是也……
真是奇怪,赤井秀一在心里冷静地想:最近突然间多了很多这种离开的念头,到底是对这些秘密太过好奇,还是说我的本能在提醒我——不要留恋太久呢?
他把那个精巧的小工具收好,留下被打晕的保镖,转身离开供电间。
按照计划,在破坏了供电装置之后,莱伊应该前往地下,琴酒会把那个孩子——泽田弘树带出来,然后由他带给在外接应的人(也就是贝尔摩德),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在任务计划的最后琴酒甚至写了一句“自由行动”,对于他那样的控制狂来说倒是相当珍稀的行为。
所以莱伊才会觉得奇怪,连任务的结束时间都不让他知道,这背后的可能性光是想想就让人难以拒绝。
但既然已经决定在这件事上暂时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那么就还是不要想太多吧,因为整栋大楼断电,莱伊没有坐电梯,而是一路从楼梯向下,顺便解决掉了几个发现出事后在楼里跑来跑去的保镖,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通往地下的入口,这里的大门果然已经被打开了。
莱伊顺着通道走进去,不算意外的,这里还有电,道路两侧亮着昏暗的灯,沿路有不少保镖倒在地上,他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他们的伤势和位置,看得出来琴酒有点着急,用的都是能最快解决战斗的手法。
正当他在路上磨蹭的时候,道路的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非常匆忙,莱伊站起身,有些诧异地看着琴酒几乎算是从那边跑过来,而且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暗导致他看错,但银发男人脸上似乎浮现出了称得上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莱伊露出笑容,抬起手想要对匆匆而来的琴酒打个招呼,却被他一把拽住胳膊,直接拉出了通道。
“怎么了?”他惊讶地问道。
“那孩子不在这里,”琴酒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在躲避什么,“他完成了那个计划,已经离开这里。”
“那我们……”莱伊想要问些什么,却被琴酒打断了。
“他想要自杀,就在这栋楼里,刚离开这里不超过二十分钟,”他靠近莱伊,低沉而急促地说道,“找到他,救下他,带给贝尔摩德,之后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琴酒松开手,毫不犹豫地转身重新回到地下通道之中,在几秒钟之内他的身影就已经完全从暗淡的光线之中消失了。
莱伊下意识地向前追了两步,然后琴酒离开前留下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想要自杀。”
男人收回走向地下的脚步,向着通往楼道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章
第65章
琴酒穿过走廊,走向位于这地下建筑最核心位置的控制室,他的脚步逐渐放缓,把焦虑的情绪收起,让自己回到最冷静的状态。
事到如今,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焦虑的了。
他推开控制室的门,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托马斯??辛德勒拎起来扔到门外,然后关上门,完全不意外地看到那扇门自己上锁了。
“怎么,没有找到吗?”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在机房里响起,“我就说那孩子已经死了。”
在不久之前,琴酒来到这里的时候,完全意料之外的,没有见到本应在此工作的泽田弘树,这里只有托马斯??辛德勒,和这个……自称“诺亚方舟”的人工智能。
他轻松地把辛德勒打晕,然后从诺亚方舟口中得知,就在他来到这里的数分钟之前,泽田弘树刚完成了人工智能的制作,随后这位天才少年离开控制室——试图走向死亡。
之后琴酒去而复返,透过摄像机的镜头,新生的人工智能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在刚得知泽田弘树自杀消息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急切,但在此时却已经冷静下来:是因为一切已经不可挽回了吗?还是刚才进来的那个男人带来了什么别的消息?
因为大楼完全断电,现在诺亚方舟在大楼内的活动区域局限于地下和少部分区域,当然,作为人工智能,他能够通过电话线去到任何地方,但对于眼前人的好奇却让他停留下来。
琴酒没有回话,他扫视机房内的布置,然后上前走到唯一的椅子上坐下,他注视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而不是任何一个摄像头,神情平静而笃定地开口:“是你吧,e?”
在一阵难以言说的,微妙的沉默之后,机房里响起了大笑的声音,那不是僵硬的机械音,而是带着充分的愉悦和疯狂的……琴酒非常熟悉的苍老女声。
“你认出我来了?”那个声音一边大笑一边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认出我来的,不愧是你,果然是你——我亲爱的Queen,我们又见面了!”
与这份疯狂相比,琴酒冷静得像是一块没有感情的岩石,他面无表情地继续着自己的陈述:“你知道我今天会来带走泽田弘树,所以加速了诺亚方舟的研发,并且蛊惑他自杀……不,从一开始你就想要让他死,今天只是提前了。”
“没错,”那被称为“爱丽丝”的老人承认得非常爽快,“我在网络中游荡了十几年,才终于找到一个有能力制作出承载我意识的躯体的人物,我怎么会让他活下来呢?只要他死了,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我了。”
“你该不会正在为他愤怒吧?我的孩子。”她低沉地,愉悦地,挑衅似的说道。
“你还是和当年没有任何变化,”琴酒平静地陈述,“像是任何一个英雄电影里的嚣张反派。”
“那么你呢,Queen?”爱丽丝大笑着说,“你要再一次杀死我吗?你可不像是个英雄啊!”
e,自诩为
“爱丽丝”却被许多人称为“女巫”的疯子,
组织的前任……也可以说是最后一任白兰地,
死在琴酒手上的疯狂科学家。
她确实可以称琴酒为“孩子”,这不仅是因为她的年纪足够大,更重要的是,在加入组织之前,爱丽丝就曾经领导过一个名为“兔子洞”的疯狂研究所,而琴酒正是在其中诞生的,最珍贵的造物。
他是个意外,在最初,设立研究所的人想要的是能够批量生产的超级人类,e消耗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进行了无数次的实验,而在无数的失败之后,她得到了仅属于自己的唯一的成功。
或许也不能称为“成功”,因为他显然与她一开始的目标并不契合,他虽然有着不错的身体素质,但却未能超出人类的极限,并且作为“人”来说,他没有体会情感的能力,自然也很难变成狂热的士兵,从实验目的的角度来说他和其他的造物一样失败,然而,这个意外的产物却让爱丽丝看到了新的可能。
他的生长速度很慢,不到普通人类的四分之三,与此同时他的机体超乎寻常地稳定,哪怕在极端的环境里也能保持正常的生理状态,恢复能力比一般人更强,对病毒更是有着超乎寻常的抗性,他所缺乏的感知能力在另一方面也是精神稳定的象征,他并不是她当初想要创造的“超级人类”,而是命运赐予她的“新人类”——爱丽丝如此地确信着。
因此在所有被以童话命名的实验品中,她称他为“Queen”,那位永恒的冰雪女王,她从他身上看到了新的可能,那风暴总有一天要席卷全世界——
然而命运总是会在馈赠后带来更多的波折,后来研究所被破坏,其中的实验品也全部丢失,爱丽丝一度以为自己将要失去“回到梦境”的机会,却在加入组织之后的日子里,又一次见到了这个自己最重视的孩子。
那时他已经有了新的名字,被称为“Gin”的男人在见到她的时候显得毫不惊讶,他像是当初在“兔子洞”里的时候一样,对她露出轻微的笑:“好久不见,e。”
于是她的梦重生了。
这正是为什么档案馆里甚至有bss的资料,但却没有琴酒的,虽然他是以正常的路径加入组织的,但在见到白兰地之后,他变成了组织最大的秘密。
这是命运的馈赠,爱丽丝如此地确信,这份馈赠让她接受了自己必须遵守组织那些规矩的现实,很是收敛了一阵子,在那段时间里她和乌丸莲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那个老家伙看不惯她,但不得不忍耐她,甚至主动成为她的实验品,这让她一度以为前路一帆风顺,自己能以辉煌的成果改变世界。
直到十四年前,爱丽丝又一次触及了组织的底线,这次乌丸莲耶终于不打算忍耐她了,尽管白兰地在组织地位非凡,还有许多大人物支持她的事业,尽管她对自己的安全已经重视到了被认为是被害妄想的地步,但该死的乌丸莲耶还是找到了她的弱点。
直到今日,爱丽丝也没有搞明白乌丸莲耶到底是怎么从她眼皮底下偷走Queen的,自然也并不会知
道琴酒是怎么克服了麻醉的作用,在实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醒来的,但毫无疑问在那一刻她便没有了生路——好在作为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她总有pnb。
“你确实让我意外,Queen,”像是每一个反派一样,在确认自己必胜的情况下,爱丽丝变得话多起来,“我没想到你会出现,不过好在这次我的运气比之前好一些——虽然没有躯体,但我仍是网路里的幽灵,我看到了你,因此才能将计划提前,这次是我赢了,不是吗?”
在当初的危急关头,爱丽丝启动应急预案将自己上传到了网络当中,但信息技术并不是她的强项,她没有躯体,仅仅变成了一团虚无缥缈的数据,如果运气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数据的洪流之中。
幸运的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保持住了基本的自我,而更幸运的是,在网络中游荡多年之后,她找到了泽田弘树。
这个孩子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却并不成熟,简直是最完美的工具,她利用自己潜伏在网络中的优势,一边引导着他在人工智能上的研究,一边则调控着他所接收到的信息,让他发现养父的秘密。
琴酒的到来让爱丽丝感到意外,但并不慌张,托马斯??辛德勒的杀意只是一道保险,另一道是泽田弘树的内心,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这个天才本就有着自毁的倾向。
于是在数个小时的短暂时间当中,世界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诞生,并在同时被窃取了意识,之后,本就有自毁倾向的泽田弘树在爱丽丝的引导之下走向死路,她确实抓住了最后的时机,因为仅仅只是在十几分钟之后,琴酒便打开了机房的大门。
在琴酒面前的屏幕上,爱丽丝凝聚出形体,那并不像是她还是人类时的样子,当然也不像是任何一个人类,那看起来只是一个数据组成的人的形状,完全的空洞和虚假。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比起躯体,她的声音倒是完全的真实,全然没有方才的机械感,“不过,很高兴在重生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
琴酒看着屏幕上的人形,就像是上一次见面时那样,眉宇间泛起轻微的笑意:“如果你偷听了我们的对话,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是偶然来到这里的。”
“哦,我当然知道,”爱丽丝用有些厌倦的语气说道,“那家伙还活着,用着我留下的造物苟延残喘,不是吗?他窃取了我的研究成果,那个虚伪的家伙……他自己不敢来找我吗?”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们并不确定你在这里,”琴酒没有因为对方的恶意而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他平静地反问,“然而,先生居住的地方不乏电器,既然你一直在……那么是谁不敢呢?”
他面前的人形波动起来,爱丽丝的声音也变得恼火,以性格而言,她真的不像是刻板印象里的幕后黑手,就算活了几十年并且死了十几年,她还是像年轻时一样情绪化且易怒。
“谁说我不敢了!”她的声音从苍老一下子变得尖锐,仿佛不如此无法表现自己的愤怒,“我是不想看到他,他是个叛徒,他偷走了我最伟大的发明,背叛了我们的事业!”
对于这样的指控,琴酒的依然非常镇定:“你们从未有过共同的事业。”
“哈……”爱丽丝发出一声轻笑,那波动的人形也重新平静下来了,“你说得对,我们的来路不同,归处也不同,我们只是恰巧同行了一段时间罢了。”
“但你不同,Queen,”她的声音重新变为老者的低语,“即便你曾经杀死我,我依然期待着这一天,……你回到我身边的这一天。”
“您应该非常清楚,”相较于对方充满感情的呢喃,琴酒的声音显得过于冷静而无情,“先生没有从您那里偷走任何东西,那是我赠予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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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第66章
爱丽丝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数据的人形脸上浮现出即便如此模糊也依然肉眼可见的无奈之色,虚拟的造物看着面前的男人,语气中满是无奈:“你还说他没有偷走。”
“我不知道乌丸莲耶对你说了什么,但是Queen,我亲爱的,你并不明白自己的价值,”她向着屏幕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仅从视觉上来说),声音变得低沉而蛊惑,“你是我最好的造物,我的梦想和希望所在,你生来就是要改变世界的,想想吧,我们曾经有过多么美好的过去啊……”
说起过去,琴酒的神色变得温和了一些。
“我依然非常怀念在研究所里的生活,”他流露出一丝细微的笑,“现在也是……那是个好地方。”
他看起来是真的在怀念了,神情近乎温柔,好像冰冷的试验台和无休止的研究任务是一个孩子在幼年时期能够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一切都很好,当然,也包括您,e。”
爱丽丝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既然如此……”
“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琴酒打断了她的话语,“组织也很好。”
爱丽丝丝毫没有因为这份拒绝而恼怒,相反的,她似乎更激动了:“是啊,你当然会这样说。这确实就是你……”
“你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也对过去没有任何留恋,你是多么地完美啊……”那数据的躯体如梦幻般地浮动着,爱丽丝的声音又一次变得年轻了,“错的是我。”
琴酒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神情漠然。
“我应该更早地告诉你这些的,”爱丽丝毫不介意,她的声音无比柔软和体贴,“我应该让你明白,你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你是上天赐予人类的奇迹,而只有我能将之变为真实,你不应该在无趣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也不应该离开我,你让这个世界离天堂越来越远了……”
“但还来得及,不是吗,”那飘渺的画面终于凝实起来,爱丽丝微笑着说,“亲爱的,我并不介意你的背叛,回到我身边来吧,看看我们能一起创造出多么伟大的未来!”
伴随着她的话语,房间内部所有的摄像头都向着琴酒的方向旋转过来,透过那些“眼睛”,科学家急切地注视着自己的造物,那视线如同实质一般专注而狂热。
琴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所谓的未来要以无数人的性命为代价创造吗?”
作为杀死白兰地的执行者,琴酒对她的计划还是有所了解的,所谓的“新人类计划”背后是无数人的死亡,不过对于爱丽丝来说,那些都不过是“必要的消耗”罢了。
“那又如何?”爱丽丝毫不犹豫地回答,“人总是要死的,能够为伟大的事业死去是他们的卑微的生命的升华!这就是命运!更何况……你真的在意那些人的命吗,Queen?”
面对着爱丽丝充满蛊惑意味的逼问,琴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如果我说我是呢?”
这个平淡无奇的问句激起了虚拟生物前所未有的巨大反应。
“Lügen!”爱丽丝大声说,
听起来比方才还要愤怒,
不,或许这才是她真正愤怒的样子,那数据的人形消散了,庞大的机房到处闪烁着红光,像是要将人吞噬的不祥的魔阵,在这闪烁的光影之间爱丽丝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乌丸莲耶都对你做了什么?!他毁掉了这世界唯一的希望!那个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混球!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琴酒抬起眼,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红色的光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幽深的蓝,爱丽丝的声音也从愤怒变得轻柔起来:“而你,Queen,宝贝,你不应该被他蛊惑,我已经给了你最好的一切,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升上天堂……”蓝光环绕着屋子游走着,在琴酒身上留下迷蒙的色彩,“你还可以回头,你应该回头,没有关系,有我的帮助,你能摆脱那糟糕的一切,那些束缚你灵魂的东西……”
“e,”琴酒平静地说,“我对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不满的。”
“你在说谎!”爱丽丝大声反驳,那些散乱的光线消失了,而琴酒面前的屏幕上重新出现了数据组成的人形,“你分明体验过最好的,怎么会被那些没用的东西所诱惑,那只会影响你的精力和判断,让你变得脆弱和肮脏……”
“但是,这也没有什么问题吧?”琴酒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人类本来就是这样的。”
“人类?”爱丽丝的声音几乎有点悲伤了,“Queen,我的孩子,你自称为人类?”
“我想我还没有到脱离物种的地步,”琴酒叹了口气,“别废话了,e,你在等什么?”
人形隔着屏幕注视着他,虽然那里并没有摄像头,但它看起来仍然好像是在这样看着外界,在一阵沉默之后,爱丽丝笑了:“你还是那么敏锐。”
人形消散的瞬间,机房里又开始闪光,即便已经成为虚拟生物,爱丽丝的声音里依然掩不住得意的情绪:“我在等自己能完全操控这里的时候——那个孩子还真是了不起,还好他死了——就是现在,Queen,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不能完全控制这里,我是留不住你的。”
“我很遗憾你被乌丸莲耶污染了,不过没关系,”她轻柔而愉快地说,“我会让你恢复的,就算你不能,我自己也可以做到——只要拿回你,拿回我最伟大的造物……”
“您应该称呼我为Gin,Brandy,”琴酒没有看向四周的任何一个监控探头,他垂着眼,把玩着不知何时握在手上的□□,“以及,不知道您考虑过没有——我在等待什么。”
“什么?”闪烁的光影凝滞了一瞬,爱丽丝的声音也带上了犹豫,“你可不要虚张声势……”
“您很明白我不是那样的人,Brandy,”琴酒平静地说,“尽管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们都不确定你确实存在,但仍然为此做出了准备。”
“这是……”爱丽丝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发出轻声的呢喃。
“您不好奇为什么会是我来到这里吗?”琴酒微笑道,
“≧_[(,
见到我的时候,您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留下,为此,您将会加快侵入机房的动作,并且很可能忽略一些事情……”
他抬起眼,看向直直地指向自己的监控探头:“正如您在等待控制这里,然后杀死我一样,我也在等待你完全——将自己困在此地的瞬间。”
“Bastard!”爱丽丝大骂,但显然并不慌张,“你以为这种陷阱就能困住我吗?我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虚拟生物!Queen,Gin,你真让我失望,我是那么地渴望着与你一起创造新世界……”
“在这种时候就不要继续说谎了吧,Brandy?”琴酒的笑容变得更大了,眉目间都是讽刺,“你从来没想过要让我活着走出这里。”
爱丽丝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发出一声叹息,那声线又一次变回了琴酒最熟悉的,年老的样子。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舍不得啊……可是为了新世界,我也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她的语气无比真诚,“放心吧,Gin,即便你如此固执,也仍然是我最爱的宝物,我会好好保存你的。”
与这温柔的话语同时发生的,是这个本应只是个中央机房的地方开始有机械运作的声音响起来,枪械和各种从外观上看不出用途的武器从四面八方逐一浮现,取代了之前的摄像头,将琴酒环绕其间。
“哦?”银发男人慢慢地靠到椅背上,唇边是饶有兴趣的笑,“你打算怎么保存?像是木乃伊,还是福尔马林?”
“那些东西怎么配得上你?”大约是一切都揭开之后再也没有了缓和的余地,爱丽丝的语气也重新张扬和傲慢起来,现在她才更像是琴酒熟悉的那个白兰地,“我会给你最好的,在新世界诞生之后,你也仍会是无数人瞻仰的圣迹。”
“听起来糟透了。”琴酒说。
下一刻枪声在这封闭的房间里凌乱地响起。
“这孩子怎么了?”贝尔摩德——易容后的贝尔摩德从莱伊手上接过还在昏睡中的男孩,神情担忧地问道。
有些离奇的是,这份担忧是如此地真切,以至于她的手似乎在颤抖。
这孩子对她来说这么重要吗?在心里有些疑惑地想着,面上莱伊的神色依然平静:“我是在电梯里找到他的,断电造成的黑暗密闭空间让他有点不舒服,所以睡着了。”
虽然说得简单,但当时的情况可远不如他说得这么平淡,那个电梯卡在两层楼之间,赤井秀一差不多是把电梯拆了才把这孩子救出来的。
听到只是睡着,贝尔摩德看起来放松了一些,随即神色一冷:“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不需要我再做点什么吗?”莱伊试探地问。
“不。”那女人抱着睡梦中的孩子,一手关掉了门。
男人对着紧闭的房门耸了耸肩,单手插兜,慢悠悠地向外走去,组织的这个基地位置与他刚才完成任务的那座大楼相距不远,他一出基地,就看到了高耸的辛德勒大楼。
赤井秀一站在基地门口望着大楼思索了几秒钟,然后果断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A:关于琴酒到底是啥或者说他是怎么诞生的
Q:不知道,当初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已经死光了,玛克是进入组织后才加入的,而如果去问白兰地,当然只能得到一堆发癫的回答(belike“他当然是上天赐予的”),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他和普通人类之间确实有一条无可逾越的鸿沟(换句话说,生殖隔离),但如果你问琴酒,他的自我认知完全就是人类,确实不太正常,但不正常的人类显然也是人类!
第六十七章
第67章
枪声停下来的时候,琴酒靠在墙壁上,深而缓慢地呼吸着,尽管竭力维持着镇静,但还是表现出肉眼可见的狼狈来。
他总是穿着一身黑,一般来说很难轻易看出受伤的情况,但此时无疑是例外——无他,伤得实在太重了,就连衣服本身都已经破损严重,鲜血顺着枪口一滴滴地流下去,落在地上积蓄成小小的一滩。
还好穿了最新的防弹外衣,研究所的产品还是那么可靠,琴酒有点走神地想着:虽然好像也并没有完全防住。
当然,和琴酒本人的狼狈相对应的,他的成果也算斐然——房间里的那些武器不是被拆卸就是被毁坏,机房设施更是坑坑洼洼,好几处都成了碎片,更别说摄像头和显示屏——早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人工智能就被迫陷入“盲打”的局面,而现在爱丽丝已经完全没有以人形露面的渠道了。
不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损失,此时爱丽丝那因音响受损而变得飘渺的声音中有种梦幻的意味:“太棒了,Gin……这便是新人类的潜力啊……尽管在□□能力上没有质的突破,却能通过最恰当的运用它达到目的……果然只有精神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
琴酒一言不发,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这些呓语,而爱丽丝自顾自地继续着:“我可真不想杀死你,就算能保留你的身体,你的基因,但谁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得到一个奇迹呢?”
这下琴酒终于开口了,声音轻而低缓:“你这么有把握……能杀死我?”
“别逞强,我亲爱的,”音响嘶嘶作响,掩不住爱丽丝得意的情绪,“我承认这个陷阱很精妙,不过就算在和你的战斗中耗费了很多精力,我还是能在几分钟之后便解开它,到那时我将拥有新一轮的武器,而你……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你留在这里就是个错误的选择,”她在得意之下又开始洋洋洒洒地发表看法,“或者说,当我得到这个躯体的时候你就已经必输无疑了,即便你能破坏这里全部的设备,我也依然能逃离,谁能困得住一个虚拟生物呢?”
“是吗。”琴酒低声说着,仿佛自语。
这简短的,算不上回应的回应却让爱丽丝说得更欢了:“当然,我在网络世界里游荡了十四年,我太了解这一切了,哦,这样说来我应该谢谢乌丸莲耶,如果不是他把你送到这里,我不可能如此容易地找回你,尽管这也意味着我将要亲手毁灭你……”
“是吗,”琴酒又说,这次多了几个字,“你不能。”
“为什么呢?”爱丽丝一点也不生气,她欢快而好奇地问,“我也很想知道你还有什么手段。”
“因为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会自杀,”琴酒平静地说,“我还有一颗子弹,足以毁掉大脑。”
“你可真是任性!”这让爱丽丝听起来有些恼火,但更像是对不听话的宠物表示嗔怪,“该死的乌丸莲耶,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只是一些属于人
类的普通生活罢了,不值一提,”琴酒垂着眼,慢吞吞地说,在心里数着时间,“反正都是要死的,自然要选我自己喜欢的死法。”
也许是认为这话中有示弱的成分,方才还在生气的爱丽丝又一下子变得愉快起来:“如果你这么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的愿望,毕竟……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琴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停下了心里的倒计时。
“这不可能!”爱丽丝的声音重新响起的时候,再度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实在是有非常丰沛的情感,“没有人能限制住现在的我,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在组织工作的一大原则是,即便是你亲眼见证的死亡也可能来自伪造,”琴酒平静地说,“更何况你甚至没有亲眼见到。”
“是那个男人?”这时候爱丽丝倒是反应很快,“他救了那孩子?他是怎么做到的?你……”
“砰——”
琴酒一枪打碎了这房间里最后的发声设备。
在这最后一枪之后,他终于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枪械落在地上,让那小小的血泊向外溅开浅浅一层。
“我不知道,”在终于变得安静的房间里,琴酒对那已经无法发声的虚拟生物说道,“我只是相信他能做到。”
终于,破碎而凌乱的机房之中只剩下琴酒缓慢的呼吸声,就连吱呀作响的机械运作声音都消失了,爱丽丝大概正在竭尽全力地试图逃跑,即便现在音响还在,她可能也没有精力再说话。
银发男人像尊雕塑一样在原地安静地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艰难而缓慢地离开墙壁的支撑,他用还算完好的那只胳膊撑着墙,以差不多是一步一顿的速度慢慢地挪到机房深处。
缺血让他头脑眩晕、眼前发黑,但琴酒依然竭力维持着大脑的运作,在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机械和线条中寻找关键的节点,过了一会儿,他维持着身体的稳定,慢慢松开扶着墙的手,微微俯下身去,握住了一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线。
就在这个瞬间,众多机械发出尖叫似的轰鸣,天花板上凌乱地垂下些东西,因为上面的武器都已经被卸掉而只能可笑地凭空舞动,一个已经倒在地上的机械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混动着向琴酒,或者说是那条线的方向冲过来,而方才似乎连站都站不稳的男人也像是脑后长眼睛一样回身一脚把那玩意踢飞了。
但琴酒显然不是装的,在这毫无技术含量的一击之后他不得不松开手再次扶住墙面,让自己恢复平衡。
“何必浪费精力呢,”重新站稳之后他轻声说道,“反正总是要死的,死在我手上对你来说更合适吧?”
爱丽丝无法回答他,金属摩擦的声音叫人牙酸,像是她在咆哮。
琴酒又一次抓住了那根线。
“你很清楚,e,”他平静地说,“你并不是Alice,我当然也不是Queen。”
“梦该醒了。”
机房终于陷入彻底的寂静。
再次走进
地下走廊的时候,
赤井秀一有种奇怪的直觉。
他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但却莫名地觉得此时走廊的环境比之前见到的时候压要抑得多,虽然事实上就连倒在地上的保镖姿势都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古怪的感觉促使他加快脚步。很快地来到走廊尽头,这里躺着一个明显不是保镖的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托马斯?辛德勒本人。
这位大老板大半夜的昏迷在这里,想必也是琴酒的手笔,不过他会出现,大概就意味着这里确实非常重要了?
没有在意昏迷着的此地主人,赤井伸手试探地推了推走廊尽头的门,不出意料的,门锁着,他正在犹豫,突然听到门里传来琴酒的声音。
“用枪。”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遥远,而且出乎意料的……虚弱?莱伊挑眉,没有开口问琴酒原因,直接拿出枪,对着门锁连接的几个位置连开几枪。
门锁断裂开来,莱伊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不需要狙击手的观察力,一眼就能看出房间里经历过一场大战,原本应当很有高科技感觉的机房此时凌乱不堪,屋内一片昏暗,而琴酒站在最里面的位置,虽然不是很能看清对方的脸色,但只是这么遥遥地望过去,他此时的狼狈便显露无遗。
“你……”莱伊走进屋里,伴随着靠近,他逐渐看清了琴酒苍白的脸色和身上的伤口,“在这里爆破了?”
“别问,”琴酒说,“你带医疗包了吗?”
莱伊摇了摇头:“我哪能想到你会在这里……受伤啊。”
而且伤得这么重,光是能看到的伤口,都让人觉得他还站着是个奇迹了。
这楼里怎么也不像是有人能伤到他的样子啊。
琴酒看起来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么有烟吗?”
“这个倒是有……”莱伊停下脚步掏兜,从里面拿出一盒抽了一半的烟,“不过是我常抽的那款。”
“也行,”琴酒说,“帮我点上。”
莱伊一愣,他看向琴酒,这一次,在摆脱了方才的冲击之后,他注意到更多的细节——银发男人一手撑着墙,另一只手无力地下垂着,顺着地上的血迹,他看到那把枪,那把□□躺在不远处的一小片血泊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贝尔摩德颤抖的手。
莱伊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慢慢地走向琴酒,在这个过程中,后者一直安静地盯着他,那眼神平静而锐利,几乎叫人看不出来自一个失去支撑马上就会倒下的人。
他走到琴酒面前,此时的血腥味比在门口时更重了不止一点,有一个瞬间赤井秀一回忆起他们刚刚搭档的时候,同样一身血腥的琴酒坐在副驾驶,低下头上点燃一根烟。
他把烟递过去,琴酒咬住烟蒂,依然沉默地盯着他,分明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比任何话语都更显得沉重,莱伊想找到打火机,但发现自己只带了盒火柴,他在琴酒的注视下将火柴划亮,把那一点星火举过去,琴酒微微低下头,让烟点燃。
在呼吸间烟雾很快地充斥于他们眼前,莱伊甩手把火柴熄灭,在开口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异常干涩:“还不错吧?”
“啊。”琴酒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第68章
贝尔摩德带着应急药物冲进机房,看到琴酒正在抽烟。
环境一片凌乱,琴酒本人也是,但他这么惨白着脸站在惨淡的废墟和鲜血之间抽着烟,竟让她的情绪一瞬间稳定下来了。
“你哪来的烟?”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他,手上已经开始快速地拆着绷带。
“Rye给的。”琴酒说。
贝尔摩德动作一顿:“Rye?”
“嗯,”琴酒点头,烟灰晃动着落在地上,“我让他去给电梯恢复供电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他这种冷静的态度让贝尔摩德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她一边问,一边帮琴酒脱掉外套,然后剪开衣服包扎。
“不知道,”琴酒说,“可能只是好奇吧,不过他来之前我已经解决了。”
“所以,”即便他说得再平淡,也掩不住这事情中的离奇,女人手上动作不停,神情有点困惑,“你就问他要了根烟,然后让他去通电?他就这么去了?”
“两根烟,”琴酒纠正,“他陪我抽了一根。”
什么东西啊,那不是个卧底吗,据说目标是逮捕琴酒的?怎么就抽上了?贝尔摩德一向觉得自己脑子挺好使的,但此时却有种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感觉,一时都要怀疑失血过多的究竟是琴酒还是她自己了。
“你确定他是去供电了……”她茫然地问,“而不是去通知FBI逮捕你?”
琴酒因她包扎时触到伤口的动作而微微抽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确定。”
“如果他去找人逮捕我,我就要死了。”他这样说,贝尔摩德花了一点时间理解,才意识到这是一个解释。
“可是,”她一边尽量快速地进行包扎,一边抽出一点精力继续和琴酒说话,“就算他不想要逮捕一具尸体……又为什么没有直接带走你呢?”
如果说刚才莱伊比她早到了足足一根半烟的时间,以琴酒现在的状态,要把他带走根本没有任何阻碍,至于逮捕手续之类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虽然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琴酒大概率也就真死了。
琴酒该不会在搭档的烟里下了什么迷药吧?
“因为他不想让我死,”琴酒慢慢地说,这语速大概是因为他确实精力不济,因为光从语气上而言,他已经解释得有点不耐烦了,“或者说,不想让我不是死在他自己手里。”
贝尔摩德结束了那简单的包扎,直起身来,侧过身去扶琴酒:“你怎么又招惹了一个想杀死你的搭档。”
琴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把自己的重心慢慢从墙上挪到她肩上。
“这一个不一样,”他慢慢地说,“这一个……”
他突然合上眼,话语戛然而止,贝尔摩德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的时候琴酒已经重新睁开眼睛,看起来依然很清醒。
“走,”他低声说,“我可不想真的死在这里。”
回
到日本之后,琴酒在研究所里躺了好几天。
以他的情况,当然是根本不可能去医院的,甚至也不可能去任何一个普通的组织基地里,既然一开始就知道这任务可能存在危险,琴酒当然不会忽视后勤,直升机私人飞机都严阵以待,只不过爱丽丝在ai状态下无孔不入,出于保密的需求,很多东西只能准备得比较含糊,当开着直升飞机的龙舌兰见到差不多奄奄一息的琴酒时吓得差点把飞机开掉下来。
好在最后还是赶上了,琴酒甚至还在飞机上指挥贝尔摩德安排完之后一段时间的任务才放心地昏过去,其后的事情不必多说,玛克很是熬了几个大夜。
再加上一个借过来的雪莉(雪莉:“我学的不是医学……”
玛克:“医药不分家,我学的也不是医学啊。”
),此事的知情人也就这些了,除了莱伊之外都是组织核心中的核心,所以在知道琴酒要把莱伊带过去的时候连贝尔摩德都很惊讶。
但赤井秀一竟然真的没有在这件事上施加任何的阻挠,甚至在一切发生之后还保持着沉默,不是说组织没有试图警告他,但说真的,对这种人来说,警告显然没有什么意义。
不仅沉默,在当天的后半截他甚至根本没有出现,尽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人肯定目睹了一切,但当琴酒在天上经历生死时速的时候,莱伊只是出现在某个普通酒吧里喝了半个晚上的酒。
贝尔摩德承认她对此颇为好奇,但她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虽说对琴酒的治疗并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但既然这起事件的主战力躺了,她作为第二深入的执行者就不得不承担起应对所有后续的责任。
所以直到一周之后,这位忙碌的组织成员才来到研究所看望琴酒。
而此时的琴酒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被看望”的必要,虽然穿着病号服,但他比加班了好几天的她要精神得多,正坐在床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的打字,工作狂之状显露无遗。
“在做什么呢?”贝尔摩德把从路边随便买的花篮放到一边。
琴酒瞥了她一眼,又看回电脑:“档案馆的事。”
“你那个……助理不是干得挺好吗?”贝尔摩德挑眉,“还要你操心啊?”
“不是,”琴酒继续啪啪打字,“要年底了,我在写报告。”
好吧,贝尔摩德明白了,虽然档案馆当然不需要做ppt,但仍然有要上交给bss的报告——不过现在距离年底分明还有两个月,哪里就这么着急了。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琴酒声线淡然:“我写一份,给苏格兰当范本,具体内容由他改写,然后我再审核——很花时间。”
说到这里,也不知是写得告一段落,还是觉得不耐,琴酒停下工作,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一边:“找我有事?”
“本来是探望你,”贝尔摩德用眼神示意放在一边的花篮,露出无辜之色,“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很有必要。”
“所以?”琴酒看着她。
“和我讲讲白兰
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卖关子,女人干脆利落地说道,“她做的事,她的野心,她的死,什么都好,告诉我。”
琴酒露出一点很轻的笑意:“我以为你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
“对‘Vermuth’而言,确实已经足够清楚,”莎朗?温亚德回答,“但对我来说还不够。”
贝尔摩德是个怪物,她的怪异一半来自宫野夫妇,一半来自爱丽丝,前者凝固了她的时间,后者则彻底地改变了她的身体状况,让她完全不能再被称为“人类”,她并不完全恨宫野艾莲娜,尽管她毁灭了自己“正常化”的希望,但她至少明白对方并非刻意,可爱丽丝……白兰地不一样。
白兰地是个纯粹的疯子,她选中莎朗,因为她是为数不多“银色子弹计划”中的成功者,在当时的组织里没人能拒绝白兰地的选择,而结果是她从此成为了彻底的怪物。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向对琴酒另眼相看,与很多人想的不一样,那无关于男欢女爱(固然她曾经考虑过),这只是一种对同类,对着世界上唯一的同类本能地依赖。
她当然憎恨白兰地,在所有“兔子洞”的实验体当中,也许只有琴酒谈不上憎恨她,白兰地的“被害妄想”并不全是妄想,像她那样的人对恶意总是很敏锐的,但那些憎恨并没有杀死她,甚至不曾对她造成过一丝伤害,最终真正毁灭她的恰恰是所有人当中唯一不恨她的那个人。
两次。
十四年前第一次听到白兰地死讯的时候贝尔摩德几乎是茫然的,比不久后得知宫野爱莲娜作为的时候更迷茫,尤其在知道动手的人是琴酒的时候……也许这是白兰地自己也没有料到的结局。
但如今,当这件事第二次发生的时候,贝尔摩德倒是明白了,正是因为琴酒对白兰地没有恨意,所以他才能直到最后一刻也冷静地面对她,这就是为什么走进那个房间里的人是琴酒,而不是更精于话术的贝尔摩德,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对爱丽丝而言更特殊。
事实证明,这是完全正确的选择,即便发生了泽田弘树试图自杀的意外,琴酒还是把握住了全部的机会,贝尔摩德当然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不满,但还是有些遗憾没能见到这野心家的末路。
琴酒看向她:“没有留下影像资料?”
“早就拜托那孩子全部销毁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留着,”贝尔摩德说着,找到一把椅子,拉到琴酒的床边坐下了,“任务报告上的内容几乎都是我编的。”
银发男人看起来不是很乐意:“我可以给你写一份。”
“不,谁要再看任务报告啊,”贝尔摩德果断地拒绝,“这是你欠我的。”
“我记得我已经还了。”琴酒皱眉。
“那是上次,”贝尔摩德露出狡猾的微笑,“你知道这次我为了帮你那位搭档在FBI面前遮掩过去多费了多少心思吗?”
“都是搭档,你总不能厚此薄彼吧?”她笑眯眯地盯着琴酒。
莱伊这次的作为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卧底该做的,虽然现在FBI不会拿他怎么样,但将来就不一定了,而且也不止是FBI,组织作为培训基地,严格来说也不应该放纵这种行为。
可他毕竟是做出了实质上最有利于组织乃至于全人类的选择,某种意义上贝尔摩德也有些感谢他,既然如此,帮忙遮掩一下也就不算什么——但该拿出来讨好处的时候还是要干脆地用。
琴酒挑眉:“这是违规的。”
“拜托,你真的是这么在乎规则的人吗?”贝尔摩德露出无语的表情,“让你当监察又不是为了这个。”
“你根本就在把他当搭档用,完全没有当学员,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调侃地说道,“就算要把他搞走也不是用这种方法吧?”
琴酒发出一声低笑,少有的,完全赞同了她的看法:“你说得对。”
这下贝尔摩德反倒有些惊讶了:“你还真是有意在这么做啊。”
“否则他根本不应该加入这个任务,不是吗?”琴酒轻笑。
“如果你这么喜欢的话……”
贝尔摩德的话被琴酒打断了:“不。”
“维持现状就很好。”他不容置疑地说。
女人耸肩,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那么我的报酬?”
琴酒终于无奈地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第69章
不管怎么看,琴酒都不是个好的讲述者,他缺乏情感,平铺直叙,而且常因为“这不需要说”而随便省略内容,如果不是贝尔摩德足够了解他,会怀疑这人在消极怠工。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了,贝尔摩德沉默地听完了他全部的讲述,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声呢喃:“这算是个好结局吗?”
“对我们来说应该是吧?”琴酒漫不经心地说,复述自己差点死掉的经历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与她这位总是过分冷静的同类不同,谈到白兰地让贝尔摩德想到了太多事情,她看着面前的人,笑容看起来有些脆弱:“对我们来说,也存在好结局吗?”
琴酒平静而冷淡地回望过去:“这不是场游戏,Vermuth。”
这回答让贝尔摩德轻笑出声。
“要真是场游戏倒好了——”女人舒展身体,拾回了自己的冷静,“起码还能存档,如果失败就从头再来,总有成功的一天。”
“我并不觉得会有人以我们为主角做游戏。”琴酒这样说着,眉目间已经显出厌倦之色,看起来又想要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这可说不定啊,”贝尔摩德倒是兴致起来了,她靠近了一些,微笑道,“起码如果是你的话,就很有做galgame的价值,性向可能需要商榷就是了。”
“我认为还是fps比较合适。”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哎呀,你竟然知道吗,”贝尔摩德面露惊奇,“还以为你从不玩游戏。”
“后勤这边正在招优秀的程序员,”琴酒倒是不吝解释,“龙舌兰想要往游戏公司找。”
还真是什么话题都能被他拐到工作上去……贝尔摩德有些无奈地扶额:“好吧,工作狂先生,早日出院。”
“那得看Marc什么时候结束。”琴酒伸手去拿电脑。
本想离开的女人停下了脚步:“Marc?”
“别担心,”似乎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琴酒平静地回答,“不是重启,他说是些新东西。”
其实不用他说贝尔摩德也知道,组织不可能重启白兰地的计划,且不说bss的想法,就说当初的那些资料早已销毁殆尽,就算真有人想要重启也不可能做到,她只不过是在刚谈论过白兰地之后有些神经过敏了。
闻言,贝尔摩德的表情放松了些:“难得他这么努力。”
琴酒点头,显得不太在意:“谁知道呢,可能是bss有什么想法,Sherry那边进展也很快。”
说到雪莉,贝尔摩德的表情又变了变,不过这次她很快地调整好心情,小声嘟哝:“研究所真是个讨人厌的地方。”
琴酒从电脑前挪开目光看了她一眼:“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当然不觉得了,”贝尔摩德轻笑,“在这里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等出去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呢。”
根本就
还是在工作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打字:“记得把你写的任务报告发我一份。”
?想看易汝写的《酒厂卧底培训基地》第六十九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当然,是给FBI的报告,辛德勒大楼那么大的事情,FBI不可能不知道,而赤井秀一在他们看来怎么也算是半个当事人,就算他如今地位特殊,完全不用亲自跑去述职,一份报告总还是得写的。
事件后的第二天詹姆斯就通知了他这件事,但赤井还是拖了差不多一周,当然,他有恰当的理由,虽说顶头上司正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治疗,但在这一周的时间里莱伊仍然很忙碌。
因为不听话地跑回任务现场,莱伊不出意料地遭到了组织的审查,幸运又或者不幸的是,因为惯常负责审查的那一位现在躺下了,这次的审讯(大概)被交给了一位他并不熟悉的高层。
自称“威士忌”的老人看起来和英国乡下的老妇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在提问的时候才会有一瞬间的锋利,而在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在不断要求他复述当时的所见,简直像是要把他脑子里的画面剖出来看,赤井都有些怀疑她不是在审查,而只是单纯的在八卦。
就连八卦的表情都和聚在一起的喝茶聊天的老太太们一模一样。
两天之后,威士忌终于八卦完……不是,结束审讯,莱伊得到了自由,随即老太太宣布因为琴酒不在,他暂时由她代管,然后很利落地甩过来一沓任务资料要他整理成报告。
赤井秀一开始怀疑自己来组织卧底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听说你很擅长这个,”威士忌笑眯眯地说,“我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写报告实在太费神,就拜托你了。”
从任务资料中得知老太太上周刚带人端了一个□□基地的莱伊:……
他能说什么呢,虽然很想知道她听谁说的自己擅长这个,毕竟琴酒不像是会和老太太八卦的人,但考虑到自己大概还在审查期,莱伊还是满腔无奈地把这堆东西接下了。
之后几天他都忙着写任务报告,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威士忌大概是相当高层的负责人,她给出的任务资料涵盖范围很广,任务执行者当中有不少他之前不认识或者不太熟悉的人,整理这些任务资料对他了解组织确实是有帮助的,而且也能看得出,既然被委托了这样一堆东西,那么组织对他的信任显然不仅没有下降,还很大可能上升了。
……所以之前那个审查真的就是老太太想要聊八卦吧。
当然,从更严肃的角度上来说,不能排除这是威士忌在探听情报,毕竟这个似乎非常重要的任务执行人只有三个(算上开飞机的那位不知名人士也许是四个?),琴酒躺了,贝尔摩德虽说不知在做什么,但此人的特殊性大家也是都有所耳闻的,既然这样也就只剩下自己还算是个……“软柿子”了。
可惜的是,莱伊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然更不可能告诉别人。
给FBI的这份报告就更麻烦了,在大体完成威士忌交代的任务之后
,实在没有拖延借口的赤井秀一开始写报告,然后不出意料的卡住了,在面对组织的时候他还能知道啥说啥,但对自己真正的上级反而有很多话是没法出口的。
FBI“”
本作者易汝提醒您《酒厂卧底培训基地》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但现在不是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时候(倒不是说他真的后悔了),现在赤井秀一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素材当中无限地瞎编,好歹整出一份说得过去的报告把事情混过去。
要说很难倒也没有,毕竟在组织里混了这么久,任务报告已经写到吐,编点东西出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但瞎编也要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而莱伊所能接触到的事实无非是……
赤井秀一停下打字的手,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之前被威士忌盯着反复回忆的时候他其实没有太多的感觉,可能是毕竟有个人在面前,大多数的精力都被用在应付对方上面了,但此时,当他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那些被迫反复回忆以至于压榨出所有细节的画面开始不断地升腾起来,逼迫着他去面对某些不曾注意过的事实。
那是莱伊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琴酒,尽管他依然强硬地站立着,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摇摇欲坠,呼吸间吞吐的烟雾都像是要消散一般,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依然平静而锐利,像是依然保有着最锋利的武器。
“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莱伊这样问道。
“打了一架。”琴酒的回答诚实却让人无语,莱伊无奈地看向他:“你总不能跟我说是和门外那家伙打的吧?”
这地方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怎么能让琴酒伤成这样?
“不是,”琴酒说出这个完全没有意义的回答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不是你该知道的。”
莱伊一时间有些摸不透他是不是把一句话拆成了两截,如果这样,那琴酒的精神状况大概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差。
“好吧,”他没有再追问,“要我给你叫个救护车吗?”
琴酒很轻地笑了一下——大概吧,太轻微了,他也不能确定——然后缓缓地说:“组织会派直升机过来。”
虽然见多了组织的大手笔,但莱伊还是感觉到了一点震撼:“……这样啊,你要上楼?”
琴酒点头,依然是在任务中下达命令时的语气:“去帮我恢复电梯的供电。”
用电梯当然比这幅样子去爬楼梯方便得多,而组织的小道具还是很强力的,不过……莱伊犹豫地看向琴酒:“我把最近的那个电梯拆了,你得去二号梯。”
那个电梯距离这里可不近,以琴酒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走过去还很难说。
“Vermuth会带着医疗包过来,”琴酒的表情有些“谁让你没带”的意味,“你完成供电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这样啊。”说出了这句话的莱伊一时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也可能不是突然,只是之前一直被琴酒那过于镇定的态度压制着——其实自己正处在一个绝佳的机会上。
只要赶在贝尔摩德到来之前,他甚至不需要多做什么,就能轻松地解决掉这个组织中的大敌,尽管这和之前的计划相差甚远,但赤井秀一也从来不是什么拘泥于计划的人。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部分的他自己依然在犹豫。
“怎么了?”琴酒突然出声。
“没事。”赤井秀一下意识地回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那再给我一根烟。”琴酒说。
莱伊抬起头,发现这个摇摇欲坠的男人正平静地看着他,一只手艰难地抬起来,试图拿下口中已经燃尽的烟,但很快无力地垂下去,划过银色的,沾染着血污的长发。
“再给我一根烟,”琴酒没有再试图抬手,他看着莱伊,语气非常平静,“然后去恢复供电,Rye,否则我就要死了。”
直到此时,赤井秀一才在回忆中意识到,那不是琴酒的请求,那是一个威胁,他被自己的任务对象以其生命而威胁了。
最糟糕的是,这个威胁完全的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第70章
在加入组织之前,以及之后,赤井秀一都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原因而迫切地想要离开组织。
不是因为无法忍受这里的环境,也不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当然更不是因为任务行将完成,就只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继续留在组织里会是危险的。
因为他显然已经对某人产生了过多的兴趣,这影响了他的行为和判断,并且很可能会影响更多。
他想要杀死琴酒吗?他想,这想法不仅始终存在而且几乎让他振奋,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在那时杀死琴酒呢?不是因为“活着的琴酒”所能拥有的价值,就单纯是没法容忍在那种情况下对他下手。
那无关于道德和人权,就只是很主观的不愿意,如果不能正面地杀死他,那么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实在不是一个卧底该有的心态,就算一开始他来组织卧底时的心态就不是那么纯粹,但这也过于糟糕了。
最糟糕的是,琴酒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并不能很清楚地明白琴酒为什么能对此如此平静,但假如在莱伊自己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的时候,琴酒就已经清楚地明白这件事并且毫不犹豫地加以利用,这只能证明在他和琴酒的相处之中,又增加了更多由对方操控的部分。
而那本来就已经够多了。
赤井秀一干脆停止了徒劳地看着电脑的行为,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为自己点了一根烟,有点郁闷地发现这自己惯常抽的牌子现在也开始让他想到琴酒。
从刚认识琴酒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是个控制狂,但当时的他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赤井秀一在脱离控制这件事上有着丰富的经验,别说组织了,他真正的上级也没能把他按在轨道上过。
他没想到问题会出在琴酒不断地把权力下放,甚至几乎不会再对他下达命令的时候。
如果不是万分确定琴酒没有那样的耐心,赤井秀一就要开始怀疑这是某种情感控制了,可是大约也很难有人的情感控制是“你要杀我?那你得先救我”这种画风。
他唯一能确信的是,琴酒从一开始就对这种结局心知肚明,而且毫不在意。
于是赤井秀一又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场任务。
事实上,在当时他就知道这件事最方便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如果你不能决定事情的走向,至少可以决定结束的时机,他好歹不是彻底的组织成员,作为卧底来说这点退路总还是有的。
但他当时没有这么做,他可以举出很多理由,上面的需求,自己的目的,没有合适的时机……诸如此类的,但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逃跑。
所以他只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然后找寻其他的解决办法,比如在琴酒明显不太乐意的情况下去接触那帮狙击手们。
不能说是没有收获,很难以想象的事实是,虽然天南海北性格各异,但这些狙击手确实都是琴酒的手下
,而且也确实都遵循着琴酒“没有命令不能杀人”
的规矩,这执行力可比FBI强多了……
这很离谱,以莱伊所见的组织的现状而言,这种超强的控制力只可能来自于琴酒本人,可是在操控着这样一群人的同时琴酒在很多事情上还是非常执着地亲力亲为,简直是完美诠释着他当初那个“控制狂”
的解释,但依然很离谱,至少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他完全没必要不让莱伊接触这些人,要知道理论上来说他和这些人是一类的。
赤井秀一总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触到问题的关键,谁能想到在这时候当初的问题又一次气势汹汹地出现了,而且比之前更严重。
就是说,虽然完全发现了问题的存在,但他还是没能逃离琴酒的节奏。
很少拖延的赤井秀一先生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拖延症的痛苦。
现在几乎不是卧底的问题了,现在的问题是,在面对琴酒这样的人时,完全陷入对方的节奏是非常危险的,而很显然他现在已经走在悬崖的边缘,不管琴酒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放任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他都必须要打破它。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赤井秀一在加入组织之后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时候脱离组织,才能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
……当然,还得先把这份报告写好,不然FBI说不定会怀疑他跑路的动机,不是说他的动机不值得怀疑。
正当赤井秀一怀着满腔的郁闷抽着烟的时候,他的电脑发出声表示着收到新邮件的铃音。
他按灭烟头,走回电脑桌前,俯下身去解除屏保,然后发现那是一封发到他在组织里的邮箱的,来自琴酒的邮件。
他已经恢复了吗……?在心里下意识地想着,赤井点开了这封邮件。
琴酒的措辞非常简洁。
“这是贝尔摩德写的任务报告中关于你的部分,”他在邮件中说道,“看一遍,确认其中没有问题,然后给我回复。”
随信附着一个文档。
这次的任务报告竟然是贝尔摩德写的,看来琴酒确实伤得很重。不知道为什么,在赤井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是这个念头。
而且刚恢复就开始工作,这也太敬业了吧……
然后他才看向那个附件,开始思考贝尔摩德都会写些什么。
其实在这个任务里他并没有做太多事情,除了违背命令跑回任务现场之外……但这违背命令完全没对组织造成任何损失,应该不至于会有什么问题吧。
在打开附件之后,只看了一行莱伊就确认这果然是贝尔摩德的风格,和他所习惯的琴酒那种过分简洁的文风比起来,简直就是在谜语人。
要看这种风格的报告,组织bss也真是辛苦了……
不过随着的深入,莱伊意识到,或许贝尔摩德并不只是因为趣味才使用这种文风的,因为在这种风格之下,如果不是很努力地分析,其实很难搞清楚莱伊在这个任务中所起到的作用。
比如说,
你看不出他跑回任务现场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很难看出他对任务的态度,
贝尔摩德花了大概三千字描写莱伊是如何一点点地拆开电梯间把泽田弘树从里面带出来的,却完全没有讲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现在他倒是知道威士忌的八卦搭子到底是谁了。
当然,也是因此,赤井秀一本人也别想从任务报告里看出一丁点组织这个任务的真实目的。
该说不愧是被称作魔女的女人吗,在玩弄文字上简直是炉火纯青,赤井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然后在下一刻意识到,他的报告有着落了。
某种汹涌的情绪在一瞬间淹没了他,这情绪来得毫无道理,因为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琴酒刻意为之,只能是一个巧合,但这个巧合使得赤井秀一越发强烈地认为——他必须要尽快地找机会离开组织。
尽管在这个得到了组织进一步信任的时刻离开非常可惜,但如果不这么做,他要面临的可能就不再是什么巧合了。
把整理好的邮件发出去之后,琴酒挪开盯着电脑的目光,看向窗外。
虽然知道贝尔摩德的用意,但是看她写的报告还是像面对精神污染一样,尤其是之前几个月他收到的报告不是莱伊那样的简洁洗练就是苏格兰那样的细腻周全,此时突然遭遇这种谜语人风格的洗礼,其伤害实在不亚于被万花筒晃眼。
窗外是一片干净的走廊,亮着白色的灯,看起来有点森然,琴酒此时所在的地方严格来说应该是实验室,玛克稍加改造之后变成了他的休息间,在醒来之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
当初被带上私人飞机之后琴酒就一直昏迷,据玛克说,来到研究所之后他还昏了两天时间,不过这也就是琴酒,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才能仅仅是昏迷,要是其他人,受到这样的重创之后根本不可能留有命在。
醒来之后琴酒的恢复速度也很快,光论他自己的体感,差不多第二天就只余下轻微的虚弱感了,不过玛克还是每天会给他做一大堆检查,这人自己恐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这么积极地给琴酒做体检。
至于他完全恢复之后要继续配合的实验,琴酒并没有去关心,反正他并不是研究员只是个实验体,这种事情着实是不需要操心的。
就在琴酒看着窗外将贝尔摩德的那些污染眼睛的文字排出大脑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于是转头看过去,玛克像之前几天一样带着一盒饭菜走进来,随即另一个人也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感觉怎么样?”玛克一边问一边把手上的饭盒递给琴酒。
“只要你把这些东西都拆了我就能下床了。”身上连着一堆器械的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别着急,再观察几天嘛!”玛克笑道。
琴酒也没再多说,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走进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我找你有事。”雪莉说。
真是很熟悉的对话,琴酒略微晃神地想,还好贝尔摩德已经走了。
他微微点头,又看向玛克,露出了一丝略带调侃的笑:“看到你们两个一起出现,有种十四年前重现的感觉。”
研究员露出苦笑:“你还真是一点没有心理阴影……可别重现了。”
“那么十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与此同时雪莉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十四年前,宫野厚司和爱丽丝试图改变世界。
无数的文艺作品中的末世故事证明,当疯狂科学家想要改变世界的时候,这“改变”很有可能读作“颠覆”,而当“疯狂科学家”被乘以2的时候,其危险程度显然不仅仅是乘以2。
“他们试图创造某种‘新人类’,”玛克这样解释道,“虽然我得很抱歉的说,尽管我已经是Brandy的第一助手,但仍然并不知道她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实现它,我唯一能确信的就是这一定不会是什么很安全的做法。”
“……当然,我也不知道你父亲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补充。
“兔子先生。”琴酒说。
两位研究员都用诧异的眼神看向他。
“e喜欢用童话故事为她的计划命名,”在这样的注视之下琴酒依然很平静,“尤其是爱丽丝的故事。”
“……我知道,她称呼研究所为‘兔子洞’,”玛克有点恍惚地说,“但是……‘银色子弹’和‘兔子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计划,我甚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搅到一起的。”
“我也不知道,”琴酒说,“我只知道她确实这么称呼他,这不太正常,因为她早就在兔子洞里了。”
爱丽丝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总归是有点隐喻在里面的,如果她自己是“爱丽丝”,那么“兔子先生”应该是她的引路人,但显然,宫野厚司并不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们充其量是合作者,合作内容危险又隐秘,知道的人已经全死光了。
“我明白了。”雪莉垂下眼眸,轻声地说。
“你明白了?”玛克震惊,“怎么,是因为我没有认真童话故事吗?我不知道搞研究还有这种先决条件。”
“当然不,”少女露出略显无奈的笑,“因为在上一次……之后,我去找过我姐姐。”
她看向琴酒,后者了然地点头,玛克看起来更懵逼了。
好在雪莉并不是谜语人,她很快解释道:“当初妈妈确实给姐姐留下了一些东西,其中有一部分是仅仅作为母亲留下的纪念,但还有一些别的……故事。”
提起母亲让她看起来有点伤感,但很快恢复过来:“这个童话的寓意要反过来看,不是兔子先生把爱丽丝带入地下世界,而是兔子先生把地下世界带给爱丽丝。”
“而我父亲能带给她的,当然就是‘银色子弹’。”她确信地说道。
“我花了十四年都没有搞明白银弹到底能对她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玛克小声嘀咕。
“那是因为你并不想明白。”雪莉毫不留情地说。
玛克僵住了,随即小声念叨着“现在的小姑娘真不留情”之类的话,但并没有反驳什么。
“但这并不能解释全部,”雪莉没有再关注他,她又看向了琴酒,“如果仅仅只是如此,母亲不会在白兰地死后还要做出这么激烈的选择,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Gin,”她的眼神非
常恳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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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地摇头:“我确信已经将所有一切都写在了报告里面。”
“但我可以确信的是,”在少女失望目光的注视下,他继续说道,“不管那个目的是什么,这一切并没有在白兰地死后终结。”
白兰地有自己的目的,显然宫野厚司也有,或许宫野爱莲娜也曾参与其中,只是在这个计划的执行过程中有什么触及到了她的底线……这才让她突然反水。
琴酒不会告诉雪莉的事实是,他并不是在宫野爱莲娜的事件发生之后才赶往现场的,或者不如说正是因为早有准备,他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而当时能够命令他的当然只有bss一个人。
换句话说,琴酒很清楚,这一切背后绝对有bss的推动,乌丸莲耶或许并未直接杀死宫野夫妇,但他一定对此做了什么,才让爱莲娜最终决定留下自己的两个孩子,而把丈夫拖入地狱。
这是只有琴酒和bss本人知道的事实,而显然乌丸莲耶并不打算让雪莉知道,以琴酒对他的了解——准确来说,是对如今这个很容易心软并且非常喜欢年轻人的bss的了解,这应该并不是因为害怕引发雪莉的憎恨,而更像是……在试图保护她。
如果再结合那个逆转过来的童话,其实一切就非常明白了。
宫野厚司能带给爱丽丝的不仅是药物本身,还有实验体,最合适的实验体……一个贝尔摩德显然是不够的,而e最擅长的就是从小培育实验体。
对一位母亲来说,这确实是无法容忍的背叛。
“如果在白兰地死后宫野厚司仍然坚持要推行这个计划,那么你母亲的选择也很正常,”琴酒这样对雪莉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Brandy的计划在当时得到了不止一位‘大人物’的支持,哪怕在她死后也依然无法立刻终结,所以相对的,如果要阻止宫野厚司,最好的方法也就只剩下杀死他。”
显然,这也是雪莉早就想过的事情,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惊讶,只是略显疲惫地问道:“那么她自己呢?她又为什么要终结她自己?”
因为她也是这个实验核心的研究员,如果她活着,计划就不得不继续下去,就像如今的雪莉一样,而她还有着致命的弱点——只要那两个孩子还在控制下,宫野爱莲娜就没有办法得到自由。
在那段时间里,乌丸莲耶刚通过爱丽丝的实验暂时压制住年老带来的诸多弊病,重新振作起来整顿组织的一切,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爱莲娜说不定就能像如今的雪莉一样在他的庇护之下阳奉阴违,但在当时他等不起,爱莲娜也赌不起,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孩子放在那样危险的砝码之下。
于是她只能靠死亡终结这一切。
“她杀死了你的父亲,还有三个助理研究员,”琴酒轻声地说,“她不会允许自己活下去的。”
雪莉沉默着,但到底没有反驳什么,她虽然在组织里长大,但却一直接受着与外界相同的教育,在宫野志
保看来,
这确实是个选择的死亡的正当理由,
她只是一时间不是很能接受。
“所以,她认为的错误并不是aptx4869的诞生,”她轻声地,仿若自语地说,“而是在这之上的另外一些东西,因为这种药物……”
回想起母亲留下的话语,少女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其实应当是可以用于拯救的。”
“她的运气比我好多了。”
在送走雪莉之后玛克回到琴酒的病房,坐在床边看他吃饭:“起码她要研究的东西有个好的出发点,只是走偏了。”
而他的导师从一开始就在偏路上狂奔,就连死了之后都不消停,简直是把生命不息搞事不止刻在灵魂里。
正在吃饭的琴酒看了他一眼,显得非常平静:“你可以走自己的路。”
“哪有那么容易……”玛克叹气,“我又不是那样的天才。”
“你不是在做吗?”琴酒漫不经心地搭话。
“那不一样……”研究员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他站起身来,去看旁边机器上的数据,“你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
“这我早就说过。”琴酒有点怨念地看向他。
“今天下午我有个实验,”玛克说,“然后要观察两天,之后Sherry那里可能也需要你去一下。”
琴酒点头:“好。”
“不会耽误你的行程吗?”玛克差不多是明知故问。
“我会找别人做。”琴酒这么说着,已经把接下来压榨下属的流程都在心里打好草稿了。
研究员笑了笑:“虽说你一直是这样的……但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对研究所完全……不,你根本就很喜欢这里,真是奇怪。”
琴酒反倒显得很意外:“我为什么不能喜欢这里?”
“嗯……”玛克想了想,“你不会觉得这里像是什么……囚牢,或者恶意□□之类的吗?我记得Brandy做过不少危险的实验,我就只是看着都受不了,而且你好像……从小就在经历这些。”
“可是,Marc,”琴酒露出轻微的笑来,“我从小就没有情感,并不会因此感到害怕或者憎恨,而归根结底研究所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让我觉得很亲切。”
玛克看着他,显得有些悲伤,良久他轻轻地摇头:“又不是说你就该经历这一切。”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琴酒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但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也没什么不好的,bss花了很多时间让我能够感知到情绪与情感,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会去到很多地方,见到很多人,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去爱和恨,这都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而已,我总是要回到这里的。”
“……Gin。”玛克的声音很低,他看起来不仅悲伤,甚至有些痛苦。
“而你,Marc,我知道你一直为过去的一切愧疚,但这很没有必要,”琴酒继续说,“没有人能阻止e,你当然也一样,你不需要赎罪,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
玛克看着他,笑容中带着苦涩。
“当然,你不可能恨我,你甚至不恨她,”他轻声地说,“没有恨又谈何原谅呢?从一开始我就只是在寻求自我满足,因为Vermuth不可能原谅我,所以我开始奢求你。”
“我只读过一点圣经,”琴酒面无表情地说,“需要念忏悔词的话你得等我吃完上网查。”
“不,Gin,不,”玛克摇头,笑容温柔而苦涩,“你已经以王权赦免了我的罪,Queen,那就让我伴随着愧疚活下去吧。”!
第七十二章
好不容易把精神不太正常的科研人员赶走(在琴酒的强烈要求下,玛克到底是把那堆连着机器的线从他身上卸下来了),琴酒终于可以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去,然而他还没打出几行字,就又听到了脚步声。
他转头一望,倒并无意外之色,只是直接低眸保存文件,之后把电脑关掉了,做完这一切之后,琴酒望向拎着果篮走进来的人,语气中透着无奈:“您可以提前告知我的。”
“哎呀,我也是临时起意,”乌丸莲耶笑着说,把自己手中拎着的果篮放到贝尔摩德的花篮边上,“上一次都没有机会来看你。”
琴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一次”指的是十四年前,于是更加无奈了:“这并不是能相提并论的事情吧。”
当时的乌丸莲耶有多忙他也不是不知道,而且上次琴酒根本没有受多重的伤——毕竟还是个人类的爱丽丝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杀死她的时候都只用了一只手。
那次他也躺了会儿,但仅仅是因为麻醉药的反噬,连半天都没到就恢复了,这事乌丸莲耶不会不知道。
“差不多嘛,”银发少年走到床边,在贝尔摩德拉过来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了,“虽然知道你恢复得很好,但还是不太放心。”
“您随时可以调阅我的体检报告。”琴酒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那不一样,”乌丸莲耶笑了笑,“数据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
他似乎陷入了什么想法之中,一时间沉默下来,琴酒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终于说道:“现在您见到了。”
“是啊,”也不知道这句话又触到了什么,bss感叹似的笑起来,“要是我能早点见到……”
“先生,”琴酒更加无奈了,“我才刚刚送走一个忏悔的Marc,我是个杀手,不是神父。”
非要说的话,他自己才应该是那个受伤之后变得“脆弱”的人吧,聆听别人回忆过去是他该干的活吗?
“他向你忏悔了?”这话倒是让bss的情绪一下子好起来了,他愉悦地笑道,“我早就和他说过,沉溺于过去是没有意义的,看起来他终于听进去一点了。”
是这样吗……并没有感觉到玛克有多么摆脱过去的琴酒沉默了。
好在这时乌丸莲耶已经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了,他语气轻松地继续说道:“我也一样,得朝前看了,所以……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闻言,琴酒面露询问:“什么?”
“关于……”乌丸莲耶语气微沉,“我们要怎么处理兔子洞。”
被称作“兔子洞”的研究所,曾经是组织中最可怕和罪恶的所在,在十四年前它其实已经因为主导人的死亡和大多数资料的损毁而在物理上消失了,但这并不代表白兰地的影响不再存在。
不管其性格如何,谁也不能否认的是,白兰地确实是个天才,事实上,连乌丸莲耶也不得不承认,尽管非常厌恶兔子洞,但组织在一定程度上至今仍有一部分
是依靠她的造物撑下来的。
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是,此时在屋子里的两个人,其实都是“兔子洞”
aptx4869——
——
“‘’”
bss神情严肃地说道,“也再不可能重现,但这种事情我自己说那帮人是不会相信的,你知道,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努力‘挖掘’出的秘密。”
琴酒几乎没有思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您要利用我们的学员?”
“也不能说是我在利用吧,”bss笑了笑,“那些人如此努力地派人进来,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吗?我只是稍加引导而已。”
“如果您认为这是合适的做法,我没有理由反对,”琴酒说道,“只是……并不是每个学员都适合当这个引子的。”
那个负责“发现一切”的家伙必须足够的聪明和敏锐,且要有灵活的道德底线和极高的忠诚度(不是说对组织),当然他/她还得在组织里有一定地位和可信度,这样才能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
想到这里,琴酒的神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您……”
乌丸莲耶满脸天真地看着他,在脱离幼儿期之后再摆出这种表情其实已经完全不适合了。
“您真的只是为了这个?”琴酒充满怀疑地看着他。
“如果能顺便解决一些别的问题,岂不是一举两得?”他面前的人露出无辜的笑来。
第二天。
波本接到了消失许久的邻居发来的消息。
当然,
是通过组织的邮箱发来的,
波本并没有琴酒的私人联系方式,所以他已经在考虑下一次要不要把楼道联谊的邀请发到组织邮箱里去——阻止他的大部分原因是怕联谊发起者被琴酒迁怒。
不过现在看来发个邀请可能也影响不了什么……因为琴酒发过来的这个邮件好像和组织的正事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邮件简单得只有一行字,是个地址,附言“把熊带过去”,看着跟暗号似的。
要是让别人看到,说不定会认为组织在兼职盗猎。
……组织该不会真的有这种兼职吧?
甩掉脑子里跑偏的想法,安室透拿出那把钥匙——刚得到的时候他还保管得比较用心,现在已经和自己的钥匙串在一起随便塞了——任劳任怨地走上六楼。
倒不是对隔壁上司给的任务有多上心,实在是降谷零还记得那个有点古怪的孩子,这一趟过去如果能见到他,大概也可以解开某些困惑。
邮件上没有写时间,波本干脆也就没管,进到琴酒的屋子里拿到毛绒熊之后便直接开车出发,琴酒给出的地址距离东京有点路程,他暗自希望别耽搁太多时间,这样还能赶上第二天的任务。
……琴酒该不会是知道今天是他难得的空闲日子才来使唤他的吧?
心里这么嘀咕着,但波本也没太在意,他一路驱车前往目的地,在几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邮件中所说的位置,而开车的人一时有些茫然。
这地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小孩子会在的地方。
波本走下车,仔细地打量眼前的所在,这地方距离市区颇有一段距离,但又不是完全的野外,从外表来看有点像是废弃的公园,荒无人烟,杂草丛生,一时间波本都有些怀疑琴酒是不是把地址给错了。
但应该不太可能,也说不定这里是什么组织的秘密基地?心中对此并不是很确信,波本走到副驾驶把那只毛绒熊抱出来,然后走进“公园”当中。
他没有走得太快,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入目一片荒芜,从目之所及的痕迹来看,似乎已经多年没有人出入过了。
有种要把我灭口埋尸的氛围啊……波本一手抱着毛绒熊,慢慢地向着内部走去,心里泛着嘀咕:总不能是报复我撬了他的地砖吧,明明根本不住。
这话当然只是玩笑,但波本还是谨慎地用没有抱着熊的那只手握住了兜里的枪,不管琴酒的目的是什么,小心些总是不为过的。
在前行了大约两三分钟之后,他终于在着荒凉得甚至没有鸟雀的地方听到了一点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响动很细微,但很有规律,波本一时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于是握着枪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在穿过一丛过于茂密的林木之后,他微微一怔。!
第七十三章
出现在波本眼前是一小片空地,与四周过于“自然”的环境相比,这里应当是被人工整理过的,地面非常平整,没有任何杂草,与周围的混乱和荒凉形成鲜明的对比,因而整个场景都透着“不自然”的意味。
在这片突兀出现的空地上架着一座简易的秋千,一个孩子坐在上面。
那是个黑发的孩子,十岁左右的年纪,坐在秋千上慢慢地晃着,神情中有种少年老成的忧郁,显然,之前波本听到的声音就是秋千发出的摩擦声。
男孩听到了波本走来而发出的声音,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不是。尽管光看发色就能知道那并不是莲,但在那孩子看过来的时候波本还是下意识地想。
他的手还在枪上,脸上已经对着男孩露出笑容:“你好啊,小朋友。”
男孩看着他,一开始的时候神情有点茫然,然后他的目光落到波本怀里的那只熊身上,露出了带着些许怯意的笑。
“波本……先生?”他小声问道。
波本走上前去,再次环顾四周,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身影,于是他看向男孩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男孩点了点头,羞怯地微微笑着说:“莲……让我在这里等你。”
莲?波本有些疑惑:“你是莲的朋友吗?”
“应该……算是吧?”男孩的语气略带犹豫,“他是个好人。”
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奇怪,波本又问道:“那么,莲不在这里吗?”
“他刚才离开了,”男孩回答,“如果你要找他的话,可以在这里等一等。”
波本点头表示明白,他看出来这个男孩对自己没有什么戒心,于是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波本的?莲告诉你的吗?”
“因为,”男孩看了眼他怀里的胸,“莲说你会带着一只熊过来。”
这倒是并不奇怪……波本在心里琢磨着这个男孩的身份,他和莲一样都是属于组织的吗?比起那个孩子,他看起来内向不少,不过看得出来也是被好好照顾着的,只是……让两个孩子待在这种地方……
正当波本思索的时候,另一边的林木里传来了一阵声响,然后有个年轻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出来:“弘树,人来了没……啊。”
他看到波本,停住说了一半的话,微笑道:“您来了啊。”
波本正要开口,那个孩子已经笑道:“你回来了,莲!”
波本倏然一震,下意识地打量这个……银色头发的年轻人,他看起来十八九岁,笑得亲切而温和,一身妥帖的黑色西装,显得与周围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而且仔细看来,他的样貌确实有些眼熟。
“请不要惊讶,波本先生,”年轻人微笑着说,“我确实叫这个名字,但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莲。”
这话毫无疑问并未解答波本的疑惑,他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名而已,”年轻人笑道,“这并不奇怪吧?”
重名当然不算很稀奇的事情,
但与组织有关,
波本便下意识地觉得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在他想要进一步追问之前,男人已经继续说道:“感谢您的帮忙,您可以把这只熊给弘树吗?莲把它送给他了。”
所以这孩子叫做“弘树”……在心里记住这个名字之后,波本并未对那男孩多做纠缠,而是再次问道:“莲在哪里?”
“他不在您所能到达的任何地方,请您不要找他了,”男人平静地微笑着,“莲很高兴遇到你。”
这样的话语加剧了波本心中不祥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想要再说什么,这时候,名为“弘树”的男孩跳下秋千,拉了拉他的衣角。
“波本先生。”弘树仰头看他,眼神一直往玩具上飘。
“请您把它给弘树吧,”那自称“莲”的年轻人再次开口,“这是莲的愿望。”
波本顿了下,他弯下腰,把那毛绒熊递给男孩,然后又一次看向“莲”。
男人的目光正落在男孩身上,眼神中有种淡淡的忧郁,在这一刻波本突然意识到他像谁了——那是某个夜晚的琴酒,还有,蓝眼睛的莲。
名为弘树的男孩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娃娃跑向男人,后者从他手中接过玩具,再次看向波本。
“感谢您的体谅。”他微笑着说。
大约是因为那个错觉,降谷零感觉到一阵凉意,他维持住了面上的冷静,平静地、执着地说道:“如果真的感谢我,那就至少告诉我,我认识的莲去哪里了?”
男人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他看着波本沉默良久,才低声说:“波本先生,不要试图寻找兔子洞,那里没有爱丽丝。”
说完,他一手牵着弘树的手,一手抱着毛绒玩具,走进了林木之中。
波本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下意识地琢磨了一会儿那句话的意思,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连忙向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冲过去,然而此时,繁盛的树木间俨然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那在树丛间的交谈就像是一场……并不存在的梦境。
“您确定这样做是合适的吗?”
一天之前的研究所里,听完了bss全部的计划之后,琴酒以一种“你真的不是在玩吗”的眼神看向他。
倒不能说计划有很大的问题,就是感觉……其中的某些部分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啊。
“相信我,”乌丸莲耶以一种坚定的眼神看过去,“这是最合适的做法。”
要论对人心的把控,琴酒相信自己肯定是不如bss的,听他这么说了,尽管心里还有些疑虑,但也没有继续纠缠:“好的,先生。”
“我会在明天给波本发邮件,让他过去,”说到这里,琴酒顿了一下,“您打算带上泽田弘树吗?”
“放心,只是带他出去玩玩,”乌丸莲耶轻松地笑道,“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参与到这件事当中了……虽然不能让他知道全部,但是哪个孩子不喜欢当英雄呢?”
要不是这孩子及时
出手,以组织的技术水准还真解决不了爱丽丝,而在知道爱丽丝为了杀死他如此煞费苦心之后,乌丸莲耶当然要把那孩子从抑郁中解救出来,至于是否需要他继续做点什么,那都是之后的事情。
让他明白自己拯救了世界只是其中一步,他还要给弘树玩具、游戏,以及更多,组织不是个适合孩子生活的地方,但是都这样了,那就管他的。
清晰地感觉到bss那种“我要死了我不在乎”
“?[(”
“会好的,”乌丸莲耶笃定地说,“不仅是那孩子。”
他的目光落到琴酒放在手边的那个笔记本电脑上,语气变得温和:“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段时间你不如就好好休息一下。”
琴酒对此显然有自己的看法:“我已经休息得很彻底了,而且也并没有做什么困难的工作。”
“话不是这么说的……”bss无奈地摇头,“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学学我。”
“您?”琴酒哭笑不得,“先生,谁才是那个逼着自己一直燃烧的人?”
乌丸莲耶沉默,然后苦笑:“好吧,看来我开了个坏头。”
“那么至少学我多找几个可靠的帮手,”他站起身来,拍拍琴酒的肩,这种做法落在他现在的外貌的上难免有些奇怪,不过行事双方看起来都适应良好,“但不要学我……要照顾好他们。”
琴酒叹气:“……我不是神父。”
乌丸莲耶摇头,眉目温柔:“我不是在忏悔,只是在道歉。”
琴酒很想说一句“没有必要”,但是在bss的注视下,他最终只是轻轻点头:“……好的。”
于是这次“住院”期间琴酒真的放下了大部分的工作——没有全部,因为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任务单子;久违地睡了几个完整的晚上——不算很完整,因为不用睡多久他就精力充沛了;并且连着几天没有再写一个字——这个是真的,他克制住了,一旦想写就马上开始看贝尔摩德写的报告,效果拔群。
虽然很不习惯,但琴酒也得承认暂时从工作中脱离出来是有好处的,至少在这么几天的时间之后他确实觉得——很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研究所投入工作当中去了。
原本琴酒一向是对研究所的生活适应良好的,但现在他实在觉得有些无聊了,尤其是在玛克那边的工作结束转移到雪莉这里之后,因为并不需要他作为实验体而只要提供一些样本,琴酒一天大概只有一个小时是需要出面的,其余的时间就完全是无所事事。
他已经看完了三本书,现在甚至能心平气和地和赤井务武聊上一个小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因为熟练掌握了对方丰富的人际关系,可以多角度发出嘲讽而完全不用担心被嘲讽回来,实验室里长大的孤儿无所畏惧。
“别再折磨我的实验体了,”雪莉面无表情地说,“心情也有可能影响药物效果,万一出问题了你负责吗?”
“我并不觉得我的心情有受到什么影响啊。”务武在琴酒之前开口道。
雪莉瞪了他一眼,压根没有理会,直接对琴酒说道:“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了。”
“结束了?”琴酒站起身。
“不完全,但总之差不多了,”雪莉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反正没你的事了……”
她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风从眼前划过,然后琴酒就从房间里消失了。
“哎呀,”赤井务武笑着说,“看来是给他憋坏了啊。”
他收获了自家外甥女一个“被迫和你待在一起确实是会这样”的眼神。!
第七十四章
进入秋天,气候开始逐渐转凉,位于山里的档案馆更是早就感觉到了这股凉意,诸伏景光早上起来的时候甚至有种入冬的错觉。
他走到窗前向外看去,曾经郁郁葱葱的林木此时都开始发黄落叶,瞧着便有种萧瑟的感觉,拉开窗户便是一阵凉风吹进来,于是他思量着到了该加衣服时候。
档案馆的所有窗户都做了封窗处理,在一开始的时候会让苏格兰有种自己是只被豢养的猫的错觉——后来证明真正的猫咪反而并不会被这玩意挡住道路。
现在倒是没有这种错觉了,现在苏格兰觉得自己是某些故事里直到最后一集才会突然冒出来给主角一枪的幕后黑手,但也不一定,这段时间在幕后做了太多事情,以至于他怀疑要是自己再出外勤大概会忘记怎么开枪。
档案馆地下室真的有靶场,但那里还不足以练习狙击。
洗漱完之后苏格兰给自己做了早饭,走进一旁的单间,把一些猫粮倒在墙边放着的一只碗里,那只被他起名为Geneva的猫依然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样子,但前段时间景光发现它怀孕了——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这是只母猫,而且天知道在这种地方到底是哪来能让它怀孕的第二只猫。
怀孕后Geneva来屋里的次数大幅上涨了,皮毛也逐渐变得油光水滑,看起来丰腴很多,景光由此养成了固定时间地点投喂的习惯,他还没想过要是它生产了该怎么办,不知道琴酒有没有兴趣养猫……
想到琴酒,苏格兰的心中不由地涌起了一点复杂的情绪。
在大概半个月之前他突然接到来自琴酒的消息,让他暂时停止每日固定的汇报,自行处理档案馆的工作并留档,之后的一段时间之内,交给苏格兰的任务变成了由bss直接下发——要是放在一年前这可真是了不得的成就,但现在的诸伏景光实在高兴不起来。
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琴酒这种人放下如此重要的工作,就算对外界一无所知,光是猜测他也能想到一二,或者说,正因为对外界一无所知,才放纵出了更多可怕的幻想。
最糟糕的是,尽管不能说和外界全无联系,但他不能打探任何消息,因为琴酒没有告知,就意味着他不能知道。
那段时间里苏格兰依然冷静地工作着,就连和他联系最多的那两位成员也不曾看出什么破绽来——在几个月的合作之后他已经和两位女士相处得很好——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不曾失眠的夜晚他都梦见了什么。
这也许是某种心理问题,毕竟在大半年的时间里苏格兰能见到的人就只有琴酒和龙舌兰,而真正和他接触的则只有琴酒,对方还是他的上司和引路人,这无疑会让他产生某种依赖情绪,任何习惯被打破之后都会有类似的感觉,但即便如此,那些过于真实的梦境依然不是档案馆里的心理学书籍能够安慰的。
直到一周之前,在早晨按时走进书房开始工作的时候,苏格兰看到自己的邮箱有一封新邮件。
琴酒的措辞依然像他
一贯的那样简单,他完全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失踪,也没有说明会在何时归来,他就像从来没有断联过那样平静地让苏格兰把这一周的存档发过去,然后告诉他准备写年终报告。
尽管是这样简单的消息,诸伏景光还是在一瞬间如释重负,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琴酒已经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依然像过去一样稳定,或许是因为这消息让他紧绷的精神突然松懈了,在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苏格兰已经下意识地按下了电话上的快捷拨号键。
档案馆电话上的快捷拨号连的是琴酒的号码——依据对方的叮嘱,应该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使用,平常他只需要接听。
生活在档案馆的几个月间,景光一次也没有拨打过这个电话,尽管在之前的几天里每次看到电话他都会下意识地盯着那个按键,但他还是没有按下去,可是在此刻,他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又或者只是大脑在仓促间做出了最想做的事情。
在意识到的瞬间景光便要按下挂断键,但在那之前,电话接通了。
“Sctch?”
琴酒的声音响起来,语气透着疑惑。
“没……没事,”
苏格兰连忙说道,感觉非常尴尬,“抱歉,我只是不小心按错了键。”
“哦,”琴酒似乎并没有因为他这愚蠢的作为而生气,他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你看到我发的邮件了?”
“是的,”苏格兰倒是不惊讶琴酒的敏锐,他冷静下来说起邮件中的内容,“我等会就把存档发给你,还有那个总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不着急,”琴酒温和地说,声音带着笑意,“bss说你这段时间做得很好,我只是以防万一,至于总结,我会先写一个初稿,你等我写完了再改吧。”
“好的,”苏格兰镇定地回答,这工作的话题谈完,他停了停,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小心地问,“你……之前是……”
“有个任务,”琴酒平淡地说,“还没结束,这几天档案馆的工作还是由你负责,不需要向我汇报。”
“啊,”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感到有点怅然,“很耗时间?”
“有点麻烦,”琴酒不置可否地说,“而且你现在已经完全上手了,自己做也没有问题吧?我又不会一直带着你。”
这确实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但在这个时刻被如此突然的提起,却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苏格兰没有说话,于是听筒两端陷入了沉默。
这份安静似乎让琴酒有些困惑,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怎么,还有问题?”
“不,”诸伏景光轻轻地叹了口气,“没什么,下次见面的时候一起喝一杯吧。”
“哦,好啊,”琴酒听起来兴趣盎然,“我会挑一瓶好酒。”
那之后已经又过去了一周,两天前琴酒再次让苏格兰将近期的存档发过去,但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没有更多的联系,因为知道琴酒一切都好,他确实没有再像之前那么焦虑,但那种异样的感觉依然在诸
伏景光的内心中涌动。
是的,就像琴酒所说的,他其实已经把档案馆的工作完成得很好,目前来说,即便琴酒还是会审查,但已经几乎不再提出问题,苏格兰自己也很少再有举棋不定需要咨询对方的时候,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需要琴酒在身边了。
当然,改变一个习惯还需要二十一天,在习惯了某人之后,突然断开的时候不适应也是很正常的,但在之前那段时间的焦虑过后,苏格兰一时间很难欺骗自己这只是因为不适应。
但如果不止如此,又是因为什么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不敢去深入地思考这件事。
诸伏景光只能期待着,从各种角度期待着琴酒口中的那个会面时间快点到来,也许在见到他之后,一切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苏格兰平复心情吃完了自己的早餐,他收拾好厨房,回到放猫粮的地方,发现碗还是满的,Geneva还没来,于是又轻手轻脚地离开,就在他倒退着走回大厅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了:“你在做什么?”
苏格兰猛地回头,琴酒站在客厅的门边看着他,他还是穿着那身黑色风衣,没有戴帽子,长发柔顺地散着,神情也是一贯的平淡,看起来和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有丝毫不同——其实原本他们也只是一个月才会见一次的,硬要说起来,这次的会面还稍微提前了一些。
但仍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景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语,直到琴酒面露疑惑地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有点慌乱地回答:“啊,是Gen……我是说,我给猫放了猫粮,想看她吃了没。”
琴酒了然地点头,走过来越过他的肩头往屋里看:“你还真是在养它啊。”
在他靠过来的时候,景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往边上退了一步,然后才回答:“我倒是想养……既然有缘,就多照顾一点嘛。”
琴酒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举动,闻言只是淡淡点头:“随你,别让它进到书房就行。”
“我看它根本不会进的,”苏格兰哭笑不得地回答,“它都是吃完了就走。”
“那就好,”琴酒对猫并不在意,他转向苏格兰,语气轻松地问道,“工作还算顺利?”
“倒是没有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苏格兰这样说着,却觉得情绪更微妙了,他一时间不想继续讨论工作,于是转移话题道,“对了,说好要喝一杯的,虽然现在还早,不过可以先选酒?我去做点吃的。”
琴酒一愣,这下终于露出了略带疑惑的表情,苏格兰尽量让自己保持无辜的神色和他对视,过了一会儿,琴酒轻轻摇头。
“先不说那个,”他仍然盯着诸伏景光,神情却变得舒缓起来,“你想出去走走吗?”
“什么?”景光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离开这里,出去走走,你在这里困得太久了,”琴酒说,语气几乎是不容置疑的,“我和你一起。”
这突然的提议让苏格兰有些茫然:“去哪?”
琴酒眼带笑意:“长野。”!
第七十五章
清晨,彻夜难眠的诸伏高明打电话给警局请假,和他那脾气暴躁的竹马互相嘲讽一通,倒是觉得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但这没能抚平他心中的焦躁,就在昨天晚上,诸伏高明突然收到一封来自未知邮箱的邮件,发件人告诉他今天他的弟弟诸伏景光会回来看他,要求他在家里等待,不能告知任何人。
平心而论,这邮件内容非常有诈骗嫌疑,只比“我是诸葛亮,打钱”可信那么一点,但即便如此,高明还是无法忽视它的存在,一晚上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可以说已经把每个字都背下来了。
两年多以前,当他的弟弟诸伏景光从警察学校毕业不久之后,便与所有亲友都失去了联系,作为哥哥的高明只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已经辞去警察工作”的消息。
虽然这么说,但出于对弟弟的了解,高明并不认为景光是会这么轻易放弃这份职责的人,他当然对此感到担忧,却也只能把这份情绪放在心里。
之后两年他再也没有收到关于弟弟的消息,甚至就连他当初那个很好的朋友都一起消失了,有些时候高明也会有些不能言说的想象,只是他很清楚那并没有什么意义,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
现在他就等到了这封突如其来的邮件。
高明并不是搞技术的,他当然看不出邮件来自哪里,但他又暂时不想把这很可疑的邮件交给搞技术的同事,因为这邮件的内容同样让他心存疑虑。
发件者知道景光,这不算什么,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并非什么秘密,但对方如何确信这样的一封邮件就能让他照做呢?如果这是一封诈骗邮件,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一般而言,诈骗邮件会努力地编造一些更易取信于人的内容,比如附上景光的留言或者某些证明,而且大部分会提出一些条件,比如前往某处或者提供某些东西,因为诈骗者是有所求的,在投入成本之后,钱、物、人,总有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但这封邮件的发出者却表现出一种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就像是——仅仅只是在通知,或者命令。
这反倒使得邮件的可信度增加了,也是因此,虽然仍然难以确信,但最终高明还是决定听从邮件的安排在今天留在家中,就算这是恶作剧或者某种恶意的行为,在一切未知的时候,顺着对方的安排走下去,才有可能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但他还是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邮件并未说谎,今天他那阔别两年的弟弟确实会出现在这里。
门铃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响起来。
正在看书平复心情的高明猛地一惊,起身走到门前,他没有直接打开门,而是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留着银色长发的男人,从造型上来说颇为吓人,高明尚未来得及对此感到疑惑,就见那个男人向边上走了一步,露出了他身后的人。
诸伏景光同样穿着一身黑色——这让高明对他的工作性质有点迷糊,看起来比之前成熟了不少,
他看了眼走到一边的男人,
“⑧_[(,
”他轻声说,“我回来了。”
在走进久违的家之前,诸伏景光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琴酒:“你要……”
对方果断地摇头,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不打扰你们叙旧。”
“别聊太久,晚餐前结束,”他就站在门口看着景光说道,“我去车上等你,记住监控的位置,回来的时候不要留下影像,能说的不能说的你自己清楚。”
然后他看向一脸“我弟弟到底干啥去了”的诸伏高明:“具体内容还是让令弟和您解释吧,我告辞了,诸伏先生。”
说完这些琴酒转身就走,景光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关上自家的房门。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自家哥哥充满好奇的眼睛。
“所以,你在为一个……伪装成地下组织的培训机构工作?”高明端着茶杯,颇有兴致地看着景光。
他并不怀疑弟弟的说法,一方面是出于信任,另一方面自然也是没有在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某些离谱的表述反倒让事情听起来更可靠了些:“这么说,刚才那位就是你的上司?”
倒确实是能发出那种邮件的人……
景光点了点头,微笑道:“虽然看起来……但是Gin是个非常好的上司。”
高明放下茶杯,也露出了微笑:“你看起来很喜欢他。”
琴酒坐在车里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在研究所里荒废了太久时间,虽说已经尽可能地把能扔出去的工作扔出去,但他还是积攒了大量需要处理的事务,再加上临近年末,本就是后勤部门最忙碌的时候,这一堆事情下来,就连琴酒都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带苏格兰回家一趟,这不仅是因为当初就和先生说好要给他一定的自由,还因为在之前刚结束观察期时和苏格兰的那通电话。
琴酒并不是一个对情绪很敏感的人,很多时候他甚至有点过于迟钝,但感知能力不足不代表他的分析能力不行,苏格兰会在看到邮件之后突然给他打电话本来就很离奇了,电话内容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琴酒不太明白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照理来说档案馆里也很难发生什么会影响人情绪的事情,但既然觉察到了,那么为了下属的心理健康,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带他出来走一走。
而既然都出来走了,那么干脆就和亲人见个面,毕竟以苏格兰目前的工作性质,即便之后完全自由了,他和亲人见面的机会也不会很多。
于是琴酒提前给诸伏高明发了消息,作为诸伏景光的哥哥,这位警官的资料组织也是调查过的,不得不说他是个非常令人安心的家属,以至于琴酒能颇有信心地随便发邮件而不担心会出事——至多也就是对方没有相信,绝不会有什么多余的麻烦。
在见到苏格兰之后琴酒认为自己的做法非常正确,显然诸伏景光在这段时间里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以至于在见到他之后都无法保持平
静,
尽管依然不是很明白,
但是琴酒相信在这次之后对方会调整好情绪的。
这么说起来,一直把人关在一个地方,也确实不是什么恰当的做法,不能因为对方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就觉得理所应当啊……
因为自己的精神过于稳固所以常常会忽视其他人心理需求的男人在心里反省了一下,然后决定有机会的时候让贝尔摩德给苏格兰做套好用的易容,这样对方就能够比较自由地在组织里行动了,即便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在档案馆里,但至少能多和不同的人见一见。
琴酒拉开日程表把这事记上,然后再次检查了一遍最近要做的事情,才继续投入到工作之中。
下午三点刚过,苏格兰便回到了保时捷上。
“不多聊一会儿?”琴酒虽然这么说着,但已经很快地启动了车子。
诸伏景光微微摇头,神情轻松:“该说的已经都说过了,而且还一起吃过饭……已经足够了。”
“放心,”他看向琴酒,露出略带调侃的笑,“不能透露的内容我一点都没说。”
琴酒点头,坦然道:“我很放心。”
这回答让苏格兰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温柔了:“谢谢。”
“我没做什么值得你道谢的事情。”琴酒说。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带苏格兰出来不过是应当的事情,非要说的话,没有尽早地注意到对方的情绪问题,其实是他的失误。
但诸伏景光摇头道:“已经足够多了。”
不论是当初把他送到医院,还是之后的引导和帮助,以及此时此刻,这个如此及时的“探亲”,在琴酒看来或许都是工作中理当做到的事情,但对于接受的人来说,却足以值得感谢。
尽管不能将自己的工作完全地告知兄长,但景光还是尽可能地对哥哥表述了自己所面对的问题,而在听完他的叙述之后,高明在认真的思考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不清楚你遭遇了什么,但无论是环境还是人,都是当下境遇的一部分,”他沉稳的兄长这样说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然已经发生,那么与其纠结原因,不如看待结果。”
“你如何看待现在的自己呢?”
望着兄长微笑的眼睛,诸伏景光意识到自己找到了答案。
像过去每一次一样,琴酒没有在对话中多做纠缠,他开着车,随意地说:“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回去吧。”苏格兰微笑着说。
“再想出来可不那么容易,”琴酒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这么急着回去?”
“啊,因为……”诸伏景光的笑容更深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喝一杯了。”!
第七十六章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酒。”
琴酒站在酒柜前,随意地说道。
“酒本身并不重要,”苏格兰正在切菜,闻言微笑道,“重要的是一起喝酒的人。”
真要说起来,其实他们也就喝过那一回而已,有这么印象深刻吗?琴酒有些困惑地回眸看了眼对方系着围裙的背影,再转回酒柜:“那么,你想喝什么?”
“可以自己选吗?”苏格兰听起来很惊喜,“但我对鸡尾酒的了解很有限,还是你来挑选一个合适的吧。”
“合适的?”琴酒微微扬眉,“我不知道对你来说什么才是合适的。”
“你这么想吗,”苏格兰笑着说,“但我觉得你总能给我最合适的。”
琴酒再一次地回过身去看他,诸伏景光依然在忙忙碌碌地做饭,看起来是很上心地想要做一桌大餐。
“那就喝我想喝的吧,”琴酒转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干式金酒,然后看着苏格兰的背影说,“我记得这里有汤力水。”
“好啊,”诸伏景光回身对他微笑,“下一次,我会记得研究鸡尾酒的种类的。”
晚餐很丰盛,丰盛到琴酒怀疑苏格兰知道了自己受伤的消息在做营养餐(应该不至于,给病人喝酒不像是诸伏景光能做出来的事),这一趟出门的效果好得有点惊人,看样子之前是真的憋狠了。
刚在研究所躺了快半个月的琴酒深感理解,但比起他,苏格兰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这样的生活,结束晚餐之后琴酒带着苏格兰开始复盘前段时间的工作,一边复盘一边给报告打草稿,在临近年末的时候突然被迫休假真的会产生很多的连带麻烦。
“我知道我不该问,”在工作告一段落之后苏格兰说道,“但……之前那个任务,很麻烦吗?”
琴酒从一大堆文件中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向他:“不麻烦,有点复杂。”
“是吗,”苏格兰低声说,“也许这是个我不能知道的任务,不过……”
他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下去了:“如果之后再有这种……复杂的任务,我是说,我能知道的那种,我有没有可能……和你一起?”
琴酒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他凝视着面前的男人,神情严肃:“这不是你的工作,Sctch。”
苏格兰看起来并不意外,他有些艰难地笑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
当然,从接手档案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往后的生活一定会是以内勤为主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会觉得……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做远程后勤,”琴酒低下头继续看文件,“但这种机会很少见,假如你很想出外勤,我建议你还是试着和你的下属搭档,还有,保护好自己。”
苏格兰感觉到心情在一瞬间欢悦起来,尽管在心里嘲笑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所以说,琴酒确实总能给出最合适的。
“今晚住在这里吗?”他笑着问。
闻言琴酒侧过头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不,看完这个我就要走了,还有事要处理。”
莱伊进屋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对劲。
大概在威士忌眼中琴酒的下属就该和琴酒一样劳模,这段时间他忙得不行,在美国时忙着写报告,好不容易回到日本,他的临时上司还能不断地远程发任务过来,也不知道分明身在美国的威士忌怎么会对日本的情势如此了解。
啊……仔细一想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但是总之,上司的倒下并未能让莱伊的生活变得轻松一点,而且没了琴酒在身边之后,他不得不忍受一些猪队友的存在,无论是对莱伊还是赤井秀一来说这都是久违的体验,实在是非常考验他的意志力。
因此,除了刚回到日本的时候回来收拾了几分钟,这还是莱伊第一次回自己的这个住所,他刚在某处盯了三天,平均睡不到三个小时,还有基安蒂在耳边叨叨诸如“琴酒哪去了他该不会在偷偷休假吧”
之类的废话,被这样折磨了三天之后得到的结果是情况变化、任务取消,现在可以说是身心的双重疲惫,就等着倒在床上一睡不醒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
这,或许与警惕心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便你不是个在地下组织卧底的特工,如果在半夜回家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卧室的灯没关,也会感觉不对劲的,尤其是在你很清楚自己上次回来的时候完全记得关灯的情况下。
该不会是小偷吧……莱伊稍微有点茫然,并不是说他对日本的治安如此信任以至于不认为会有小偷,只是小偷偷到黑衣组织的成员头上,这个成员还刚好是个卧底这种事情……略微有些离奇,赤井秀一对组织的安全防护和他自己的警惕心还是有那么一点信心的,要是有小偷能进到他家里偷东西,那高低是个传奇窃贼。
所以……莱伊掏出枪,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卧室,那扇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光,他凑上去,看见了“传奇窃贼”熟悉的背影。
他可怜的卧室被翻得一团糟,所有抽屉都被打开,柜子也都开着,可以想见里面都被翻过,就连床垫都被掀开了,那个银发的家伙正坐在床架子边上拆他的床头柜。
这不理智——但确实在那一瞬间莱伊被怒火充斥了头脑,任何刚结束漫长工作只想着睡觉的社畜都没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一个被拆掉的床,就算拆掉这个床的是你的上司,但你可是救过他的命——他根本是下意识地一脚把房门踢开了,琴酒听到响动转过头来,神情中竟然没有一丁点被抓包的心虚。
“你回来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我的枪呢?”
枪?莱伊混杂着疲惫和愤怒的脑子甚至一时间没能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他听到自己发出低哑的怒声:“你在干什么?!”
“找我的枪,”琴酒依然非常平静,“你把它放哪了?”
终于,莱伊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确实,落在辛德勒大楼里的那把伯莱\塔是被他捡回来了,但是天地良心,那枪都已经被琴酒扔下了
,
这难道不算是无主之物吗?只是捡回来了一把无主的手\\枪需要让他经历这样的惨剧吗?
“即使是我,
”他感到自己的头在突突的痛,“也不会把枪藏在床垫里。”
“哦,”琴酒看了眼被卸掉的床垫,“抱歉,因为我会这么做。”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表情毫无歉意,敷衍地道歉之后琴酒立刻问道:“所以你会放在哪?”
F**k,赤井秀一在内心发出一声咒骂,大概是眼前这个混账实在太混账了,这时候他冷静了一些,莱伊咬着牙,冷笑着说:“你猜?”
好吧,大概仍然不是很冷静。
琴酒皱起眉,看起来有一点困惑——当然不是在困惑枪到底在哪里,他盯着莱伊看了一会儿,然后不是很确定地说:“你……把我的枪随身携带了?”
“那是你的枪吗?”莱伊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只是看到一把枪掉在地上,谁知道那是谁的枪?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吗?不管怎样这都不是你半夜闯空门的理由。”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变得和缓了,这绝不是因为不够愤怒,实在是他迫切地需要休息,而和琴酒扯皮起不到任何休息的效果。
银发男人又一次扫视被自己翻得一团乱的房间,从他冷淡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他的目光转到莱伊脸上,像是坏掉的ai一样完全重复地问:“所以我的枪呢?”
妈呀琴酒该不会真的是个机器人吧,现在机器人的制作工艺已经如此惊人了吗,赤井秀一近乎绝望地想着,他实在没力气生气了,在瞪了琴酒几秒钟之后,莱伊从自己的衣服内侧拿出了那把伯莱\塔。
——从控制室里捡走它之后他研究过很多次,这确实是把很普通的、制式的伯莱\塔,有一些长期使用留下的痕迹,但没有受到过任何改装,说真的琴酒完全可以从组织的武器库里再拿到很多把,所以他完全没想过对方还会回来取,更别提这种方式。
看到枪,琴酒终于从那可怜的床架子上站起来了,他向着莱伊伸出手,理所当然地说道:“给我。”
而莱伊的回答是把枪口对准了他。
他没打算在这时候开枪,这是当然的,这把枪没有装消音\器,屋子的隔音不怎么样,深夜开枪无异于让自己陷入麻烦,但他实在是没法忍了,刚才没在第一时间举枪都只能说是之前当好下属的时候养成了习惯,但又不是说他就欠琴酒的!
不管开不开枪,他总得做点什么,否则今晚大概就别想睡了,半夜都能气醒尖叫“我为什么不动手”。
出乎莱伊意料的是,琴酒并未因这举动而生气,他看着那指向自己的枪口,甚至露出了一点微笑——这下他终于不像是坏掉的机器人了:“你想杀了我吗?”
在这个猝不及防的夜晚中,唯独这句话,让莱伊快要爆炸的脑子一瞬间冷静下来了。
他没有放下枪,甚至走近了,琴酒也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直到枪口抵在琴酒的胸口上,莱伊才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是的。”
琴酒眼中的笑变得更清晰了,他低声地,絮语般地说:“那么,你应该在我下令之后才能开枪。”!
第七十七章
琴酒抬手握住枪管,轻轻地将枪口挪开,莱伊顺势松开手,让这把枪回到自己的主人手上,他的神情还有些怔松,直到琴酒开始低头检查枪,才恍然一般地回过神来瞪他。
“这是一回事吗?!”一定是精神太差才会被他忽悠过去,赤井秀一单手按着太阳穴恼火地瞪着琴酒,在被打岔过后那股无名怒火倒是散去不少,但并不代表他能平心静气地面对此人干出来的这档子事。
“我会收拾的,”琴酒正在仔细地观察他的枪,那眼神让莱伊怀疑他是在看自己的情人,“你今晚可以睡我房间。”
“什……啊。”话说到一半,莱伊想起来这房子里确实还有一个卧室,属于从不会来住的这个家伙,那间屋子的门一直锁着,他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地方了。
“但我今天也要在这里睡,”盯着枪看个没完的男人分出一点心思来,“我记得这里的床很大。”
“我需要彻底的休息。”莱伊面无表情、咬牙切齿地说。
他不是没有和琴酒睡一起过,你不能保证每次任务的地点都有良好的休息条件,但无论如何,这不是那种临时的休息点,这是,某种意义上的,他自己的住所,他根本不打算在这里还要和上司挤一张床——那绝对会影响睡眠的。
“哦。”琴酒终于收起了他的枪,他的神情变得很轻松,甚至愉快,莱伊不敢想那把枪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你睡吧,我睡这里。”
莱伊震惊地扫视整个屋子。
“我睡过更糟糕的地方,”琴酒毫不在意地说,“而且之前休息够久了,我不像你那么需要睡眠。”
“你倒是还知道我需要睡眠,”莱伊小声嘀咕,不再对睡觉的位置发表什么看法,但他着实没忍住吐槽的欲望,“这把枪对你来说到底是有多重要啊?”
琴酒抬眼看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除非我要死了,否则不会丢下我的武器。”
“事实上,”他坦率地继续说道,“那天我也没有丢下它,贝尔摩德没过多久就去帮我取回了,只是没有想到你去得更快。”
这把枪,实质上,正如赤井秀一所认知的那样,只是把量产的,没有经过任何改动的普通枪械,它确实伴随琴酒走过了不少任务,但想也知道,以琴酒的工作强度,这不可能是他拥有的第一把枪,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它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对琴酒而言,武器的重要性并不会因为可替代而下降,就像即便已经包圆了全世界的保时捷356A他还是会珍惜每一辆车一样,每一把握在手上的枪对他而言都是特殊的,当然,如果必要的话,他并非不能忍受它的损毁或者丢失,但——它分明还在啊。
就像琴酒自己说的,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他确实没有精力再让贝尔摩德去帮自己捡枪,但是通过直升飞机到达机场换上私人班机之后,琴酒就让她回程去处理后续顺便帮忙拿枪了……而在贝尔摩德告诉他那把枪不在现场的时候,他就立刻意识到这枪到了赤井秀一手上。
应该说琴酒还是很有耐心的,
虽然失去自己的武器让他不是很习惯,
但看在bss藏在果篮里的新枪的份上(先生的花样确实很新),他还是认真地配合研究所完成了全部的工作,解决完下属的心理问题,然后才来取自己丢失的武器。
当然……取的过程稍微急躁了一点。
“那可真是抱歉啊,”莱伊咬牙切齿地说,“你其实可以告诉我的。”
“我有点着急,”琴酒耸肩,理所应当一般地说道,“而且你不是在出任务吗?按照计划今天回不来。”
莱伊很无语地意识到确实如此——要不是任务临时取消他起码还得在那里盯上两天,所以琴酒的计划是来这里把枪拿走,然后把整个屋子的东西都换一遍?这简单粗暴的手段让他想到那个被炸成碎片的别馆。
“我是不是得感谢你没有去任务现场找我?”他小声嘀咕。
“不,我得感谢你,”琴酒微笑道,“你把它照顾得很好。”
拿回这把枪的时候琴酒很高兴,并不只是因为失而复得,还有一部分在于它被妥善地保管了,莱伊检查过它,但并未对它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伤,甚至还保养得很好,这确实值得高兴。
不是说如果枪出问题了会怎么样……毕竟对方也有充足的理由不好好对待它,哪怕是交给FBI研究也是正常的,琴酒确实做好了失去它,或者看到一把损坏的枪的准备,但正因如此,在看到它被如此用心地保存时他才会感到惊喜。
所以是因为这个?想到琴酒在今天突兀的态度变化,莱伊都要同情自己了,要是知道琴酒这么看重这把枪,他可能就不会……啊,他大概还是会把它捡回来的,谁让他的好奇心就是这么重呢。
“如果我把你的枪丢了……”他忍不住问,“你该不会要杀了我吧?”
琴酒怔了怔,似乎很惊讶他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当然不会。”
然后他认真地想了想:“大概会让你赔一把新的。”
莱伊的嘴角抽了抽:“你缺那点钱吗?”
“不是钱的问题,”琴酒一边说着,一边绕过他向外走去,“一把枪而已,只是让你付出一点可以承受的代价。”
所以说,莱伊转过身看着这家伙的背影,感到更无语了:他大半夜的来拆我屋子并不是因为那把枪重要到了非它不可的地步,仅仅只是因为——他觉得拆我屋子是为了找到枪而可以承受的代价?
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然后他一怔。
好像,也许大概……其实他们确实已经很熟了。
搭档带来的日渐熟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当琴酒选择让莱伊介入那场一看就很机密的任务(尽管只限于表层),当莱伊真的参与进去并且做出了某些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举动,当这件事切实发生的时候,不管其原因和目的是什么,他们都已经必然要面对一种全新的关系。
所以琴酒不会联系莱伊询问自己枪支的位置,而会在半夜跑来翻他的
房间,哪怕是在组织里,哪怕是上下级,这也是种非常冒犯的举动——或者说正因为在组织里这举动才更加危险,因为莱伊真的很可能和他打起来。
而琴酒,虽然一般来说并不在意什么礼节,但总归是了解这些的,哪怕在他们搭档的最初他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
于是在冷静的情绪重新回到大脑中之后赤井秀一认识到,就像那句“我要死了”
不是求助一样,这也不是威胁,而是……试探。
因为,冒犯,在一定程度上,其实也意味着亲近。
而且,就像是他的威胁成功了一样,毫无疑问的,琴酒的试探一样成功,因为在看到琴酒的时候,莱伊的怒火更多地是源于“没地方睡觉”
的恼怒,而非“这人入侵我的地盘”的愤慨,甚至于要不是琴酒表现得如此讨人厌,他都不会举枪。
“Gin。”
莱伊喊住了正在向外走的琴酒,后者回过身来,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我很好奇,”此时此刻,他们的位置与之前完全相反,莱伊靠在了自己倒霉的床架子边上,眉目间是慵懒的笑意,“你就不怕我真的开枪吗?”
“你会吗?”琴酒反问。
“这可说不准,”莱伊耸肩,“杀死你是件相当诱人的事情。”
“如果你真的会,我早就已经死了,”琴酒丝毫不为所动,“你是个完美主义者,Rye,你没法忍受这样杀死我的。”
果然,这家伙完全说中了,赤井秀一暗暗咬牙,这可比之前的一切都更让他感到挫败。
“别担心,”琴酒继续说,“我不会因此对你怎么样的,你并不是第一个想要杀死我的搭档。”
“你这么招人恨吗?”莱伊挑眉。
“或许吧,但你想杀死我也不是因为恨,”琴酒说,“总有很多原因的,不过,”他露出一点笑意,“我确实比较喜欢你的原因。”
“说得好像你非常了解我的想法。”莱伊双手环抱,下意识地表现出了防御的姿态。
“如果连人们为什么想要杀死我都看不出来,那我早就死了,”琴酒的语气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以及,你是我的搭档,我了解你是应该的。”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开这间屋子:“那个房间有指纹锁,我去帮你开门。”
莱伊站在灯光下看着他走进一片漆黑当中,意识到这个场景是如此地眼熟——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看着琴酒走向死地,外面只是个安全无害的客厅。
我不能再被自己的欲望所迷惑了。赤井秀一冷静地想:显然,琴酒太善于面对杀意了,如果我还是局限于夺取他的性命,最终只能继续陷在他的步调当中,但我也不可能放弃胜过他。
所以我必须活着逮捕他……尽管这很可能比杀死他更加困难。!
第七十八章
属于琴酒的这个房间常年关着,不透气也不见光,因此乍一打开便有种令人不适的气味,不过比起那个被琴酒拆了的房间当然还是好多了,至少床垫还好好地在床上放着。
莱伊想着早点休息为上,这时候也不想计较更多,便没有多说什么。
原本因为太累,他感觉自己躺上床就能睡着,但被琴酒这么一折腾,倒是有了洗漱的力气,他从被翻得一团乱的衣柜里找出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睡衣(惊喜:衣服都还完整,看来琴酒也知道这种单衣藏不了东西),决定用舒适的热水澡平复一番自己的心情。
等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还好琴酒没有把他的浴室也拆了),莱伊看到琴酒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笔记本电脑的光幽幽地打在他脸上,看起来很是吓人。
完全没被吓到的莱伊走到一边打开吊灯:“你是吸血鬼吗?组织又不是交不起这点电费。”
琴酒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眼看向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灯光之下,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苍白了,莱伊默了一瞬:“你的伤……”
“已经完全恢复了。”琴酒毫不犹豫地说。
倒不是不相信琴酒,但莱伊确实是见过他当时的惨状的,那时的琴酒说是快死了都不为过,虽然组织的医疗设备应当很先进,但现在才过去了半个月……怎么想都还是有些让人惊讶。
不过,能把他的屋子掀了,要是没有完全恢复还真不太可能……
想到自己那倒霉的卧室,莱伊刚转好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糟糕了,他皱起眉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的房间?”
卧室里没有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在这一点上他应该庆幸,毕竟位于组织的地盘,尽管之前从未有人上门过,赤井秀一还是非常谨慎的,这份谨慎现在得到了回报——至少琴酒现在只是拆了他的屋子而没有试图把他自己也给拆了。
但那不代表他就没有损失了,毕竟也算是比较经常的住所,衣服和日用品之类的他当然都会放着,还有一些组织发的武器——想也知道琴酒不可能好好对待它们,刚才气头上的时候他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损失了多少。
“你要回收吗?”琴酒暂时停止工作,靠到沙发上,仰起脸看过来,神情间完全没有愧疚,“如果你有想要保留的东西,可以现在取出来,至于剩下的……你想要一样的新品,还是钱?”
还真是忘记了,此人一向财大气粗,怪不得敢随便拆东西……这一天也算是生够了气,莱伊没有在赔偿上继续纠缠:“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收拾干净就行……给我留几件衣服。”
否则之后几天都没得换洗了。
“那么我会让人来处理,”琴酒说,“我把那间房的指纹锁关了,你要是想的话可以继续住。”
好吧,被他这么一说搞得半夜拆家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了,莱伊心中无语,但精力上实在不能支撑他再和琴酒废话
了,于是只是点点头便走向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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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有些惊讶,并不是惊讶自己睡得久——也没有很久,昨天那一通折腾他躺下的时候已经快要三点了——毕竟昨晚他确实是太累了,而且之前纠结的事情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这个决心是在目标的“帮助”下才做出的,但怎么说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平稳地睡到了这个时候而没有被琴酒喊起来。
他可不会觉得这是琴酒突然变得和蔼可亲了,昨晚的事情证明,对琴酒而言,亲密度的增加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心怀疑虑的莱伊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到琴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姿势和昨天晚上他进屋睡觉的时候一模一样,叫人怀疑这人是不是一个晚上没动弹过。
正在打字的琴酒听到了动静,在百忙之中抽空瞥莱伊一眼,又回去看电脑屏幕:“早饭在桌上,你收拾完我们就出发。”
莱伊一时不知道该先吐槽“早饭”还是这人一夜没睡的架势,最后只是默默地进了浴室洗漱,等到他洗漱完毕回到自己屋里拿衣服的时候,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这屋子起码从表面上看,已经恢复到了没有遭过贼的样子。
组织的后勤……还是那么可靠啊……怀着莫名的感叹,莱伊换好衣服,走进餐厅,发现桌上确实摆着一份早餐,也不知道是琴酒做的还是那位不知名的后勤服务如此到位。
他快速地填饱了肚子,把餐具收拾好之后回到客厅,不出意料的,琴酒还坐在那里打字,不知道是在写什么东西,竟然让他花了这么长时间。
“你昨晚睡了吗?”莱伊坐到他对面问道。
“睡过了,”琴酒又一次越过电脑屏幕看他,手上甚至没停,“你收拾好了?”
“啊,随时可以出发——但我们是要去做什么?”莱伊摸了摸下巴。
琴酒飞快地又打了一串字,然后终于关上了电脑:“先去处理前段时间遗留的问题——威士忌给你的任务,记得报告也发我一份。”
莱伊微微挑眉,并未有什么异议——毕竟他其实是琴酒的下属,之前那完全算是借调,但他还是有些好奇地问:“你和那位的关系不好?”
“并不是,”琴酒答得很爽快,“只是看看你这段时间的工作。”
好家伙,琴酒的控制欲开始正式延伸到下属身上了是吗,这也是亲密度上升之后的待遇吗,总觉得有点佩服伏特加……莱伊心里犯嘀咕,面上倒是笑起来了:“怎么,要为了被她压榨的你的下属讨债吗?”
琴酒哼笑一声,将笔记本电脑装到包里,站起身来:“很遗憾,要论压榨下属,Whisky和我比起来还差得远。”
显然,琴酒一点也没有说谎。
他大约是急着弥补自己养伤期间落下的工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工作强度比之前更胜一筹,毫无疑问在压榨下属这方面也更加疯狂了,这不仅局限在莱伊身上,基安蒂已经不止一次私下嘀咕“琴酒是不是疯了”,要知道这姑娘原本可是个三天没开枪就会手痒的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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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并没有受虐癖,眼下的这种任务强度还是太过了,不过抛开这非常时刻的特例而言,你的上司和你一起加班的感觉总是不太一样,而且作为搭档来说,琴酒无疑能甩其他人好几条街。
而琴酒最伟大(是的,他没忍住用这个词来形容琴酒了)的一点是,他真的,很擅长应付猪队友。
其实一直以来琴酒和莱伊的任务都是两人为多,这与他们的工作内容有关,所以要不是前段时间的事情,赤井秀一都快忘记和猪队友一起工作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了,但现在大约是因为赶时间(其实莱伊也不知道为什么赶时间,组织总不会也有年终考核吧),他开始在任务中加入大量的其他成员,这自然也使得猪队友的数量空前增加了。
但并未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因为琴酒就是能奇迹般地把所有条件整合起来,心平气和地面对一切意外事件并且最快地给出解决方法,他的情绪总是惊人地稳定(指永远在事后才发飙),而且出乎意料的,对所有人都很有耐心(任务中限定)。
很难说是因为猪队友太多他才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还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才被安排了更多的废物下属……
但总之,在琴酒强力的整合和压迫之下,各种任务的完成速度都堪称奇迹,而作为他目前最为倚重的搭档,莱伊自然承担了最多的任务内容,忙得头晕脑胀,以至于都没空思考他自己的计划,FBI那边一度怀疑他失联了。
于是,在被狠狠地压榨了一个多月之后,莱伊终于再次拿枪把琴酒怼到了墙角,这次是他自己的枪。
“你也许是神仙,不用睡觉也不需要休息,喝露水就能活,”他抓狂地说,“但我显然是个人类,需要睡眠,需要休息时间,即使是你也没有权利让我累死。”
琴酒看着他,从胸腔里发出愉悦的笑声:“很多人说你是组织继我之后造的第二个仿生人。”
莱伊一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收起手上的枪:“就算是仿生人也得充电吧?”
“好吧,”琴酒看起来还是很愉快,他微笑着说,“下个任务结束之后,给你放三天假,不需要写报告的那种。”
莱伊完全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琴酒:“下个任务是什么?”
“普通的狙击任务,”琴酒非常真诚地说,“杀完就结束,之后随你去哪。”
“……好。”反正也没得选,莱伊咬牙应了,决定靠对假期的期待熬过这个任务。
……确实得靠对假期的期待。在发现这个任务正是当初威士忌给的那个断掉的狙击任务的后续时,莱伊咬牙切齿地想。!
第七十九章
在两个月的疯狂工作之后,琴酒总算是把该清的任务都在年前清完了。
他给被折磨得不轻的下属们都放了假,之后久违地把工作带回公寓里,准备开始写自己的年终总结。
虽然并非所有人都会认真写,但组织里确实是要交年终总结的,严格来说,琴酒上交的应该是监察部门的总结,在他的所有职位当中,只有档案馆和监察是一把手,而档案馆的总结已经被交给了苏格兰,所以只剩下监察的部分。
但琴酒并不只是普通的组织员工,他还是组织的……重要财产,他的行动本应被严格记录,现在只是交一交任务报告加上年终总结已经是bss努力的结果了。
琴酒自己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任务报告确实有些浪费时间,但年终总结能帮助他查漏补缺,不失为一种提升自己的手段,所以每年他都会认真地对待。
况且今年真的有很多需要总结的部分……
在十四年前的巨变之后,这算是琴酒遇到的变化最多的一年,而和十四年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变化不是大爆炸式的,而是在生活中逐渐侵染,以难以捉摸的姿态一点点发生的,以至于回首的时候很难说一切的开端在哪里。
也许……是苏格兰的自杀吧。
琴酒靠在椅背上,在脑海中慢慢地回顾这一年发生的一切,比起往年没有什么变化的任务和工作,今年的体验其实比他自己想象的更有趣一点。
确实,先生总是对的,他保持着倚靠着的姿势伸手打开文档,慢慢地在上面敲出几l个字来,然后想了想,又打开之前已经整理好的任务报告。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
琴酒的动作一顿,略微有些诧异地看向外面——这还挺少见的,毕竟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几l个会按门铃,而如果是不认识他的人……总不会是有人过来推销吧?
他看了眼自己尚未开始的报告,随手保存之后关掉电脑,起身向着门口走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声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还挺有礼貌的,就是不多。
琴酒站在客厅里,看着波本打开房门,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对方显得有点尴尬,但很快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既然你在家,为什么不开门?”
“我还以为你不是来找我的。”琴酒也很理所应当。
“不是找你我按什么门铃……”波本说到一半,意识到这与自己拿钥匙开门的行为前后矛盾,于是立刻补充道,“虽然是想找你,但看你不在,我就想着顺便收拾一下。”
这话他说起来是毫不心虚的,虽说琴酒随便压榨隔壁部门下属的行为令人不齿,但秉持着有机会就不能放过的原则,安室先生确实会定期上门,当然收拾屋子什么的轮不到他,就算真有什么事要做,降谷先生也是有下属的人。
不过反正琴酒也不知道这个,再怎么说他也是代黑泽先生装修过浴室的人……定期过来看看完全理所应当。
果然,琴酒并未多说什么,他微微扬起眉,直接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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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不会就让我在门口站着说话吧?”他微笑道。
琴酒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怎么,要我给你泡茶吗?”
“第一次来的时候你甚至还会切水果。”虽然这么说着,但波本显然并不在意,他回身关好房门,走进屋子,很熟练地走向沙发坐下了,而琴酒哼了一声:“第一次来的时候你还记得带礼物。”
“你要是喜欢,我下次也可以带。”波本调侃地说道。
琴酒不置可否,也在沙发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波本:“现在可以说了?”
闻言,波本的神情变得正经起来,这回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上次你说有问题就直接问你,这话还算数吗?”
“我还没有搬家。”琴酒坦然地说。
“好,”波本点头,看起来变得更严肃了,“那么,你知道兔子洞吗?”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了琴酒的意料,他微微地皱起了眉,一时没有回答,不过,对波本而言,这显然已经算是一种答案了。
“你果然知道,”他的神情并没有松懈,“这不会是属于我完全不能知道的那部分吧?”
虽然这么问,但波本其实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不过,在从那位少年的“莲”那里得到谶言般的话语之后,降谷零用各种手段调查了很久,但始终没有什么太有用的结果,于是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走通的路径,试一试也不亏。
就算得不到其他消息,试探一下琴酒的态度也不错。
琴酒的神情……并不能看出什么,他保持着思索的神色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的?”
他没有一口回绝,倒是出乎了波本的意料,金发男人略一犹豫,便决定实话实说:“之前你让我去送玩具的时候……我见到了‘莲’。”
虽然不知道琴酒和那两个“莲”之间的关系,但从他对那个孩子的态度来看,琴酒不会对他们抱有什么恶意,那么即便说出来,或许他也只会以为是对方说漏嘴了而已……不至于有什么不可挽回的问题。
果然,琴酒闻言只是眉头愈发紧锁,却没有再说什么,波本这时候当然也很有耐心,一点没有催促,反正只要对方多说一个字都是他赚到。
过了一会儿,琴酒说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
听到这个回答的波本完全不意外。
“但我已经知道了,”他平静地说,“当然,知道得不多,可我没法回到一无所知的状态。”
琴酒盯着他,神情看起来有一点苦恼,波本接着说:“除非你确定要是我继续查下去你会杀死我,不然我可停不下
来。”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挑衅,不过波本很确定,既然琴酒没有在一开始就举枪,那么对方是不会因此对自己起杀意的。
“Burbn,”
琴酒确实没有动手,他甚至看起来并不生气,他盯着波本,意味深长地说,“如果你继续查下去,要杀死你的人可不会是我。”
必须得说,琴酒确实没想到波本会在这时候找上门来,当初先生给他看那个计划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得研究一些时日……看起来谜语人这种生物之间果然是有共鸣的。
并不是说他对这没有准备,毕竟计划是他和bss一起做的,而既然他当初对波本说过那样的话,那么在这种时候对方会上门来找他显然很正常,琴酒一向知道这人胆子很大。
不过,胆子大和行动力强在组织里可不见得都是好事,君不见当初某胆子贼大、行动力过强的MI6被困在组织里十四年,至今都还没解脱。bss的计划当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就是卡时间,卡在最合适的时间把消息放出去,才能保证组织与外界的微妙平衡,顺便也能保证波本本人的安全,而要是波本太过积极,只会让事情变得更棘手。
不过,琴酒也很清楚,波本不是会因为他一句话就退缩的性格,正如波本自己所说的,他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
降谷零微微皱起眉,琴酒的话语让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可能,虽然并没有一个能完全解答他心中的疑问,但有一点倒是很明确的——如果组织要对他动手,最合适的行动人员当然是琴酒,所以琴酒这话意味着……“危险”来自于其他地方。
当然,也可能只是指与琴酒不和的其他组织成员……但这似乎并不值得琴酒特意警告。
虽然心中闪过了很多念头,但话说到这个地步,波本怎么也不可能放弃,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玩笑似的笑起来:“那就更不值得在意了。”
琴酒显然并未被他这敷衍的话语说服,他盯着波本的眼睛,冷笑道:“那么,原因呢?”
“不要再用你的好奇心来敷衍我,”他看起来并不激动,语气间也没有什么杀意,但显得非常锐利,“你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既然就连面对生死都不愿意放弃,你一定认为这背后有更大的价值,但你甚至不知道更多的线索……所以是什么让你非要这么做不可?”
波本与他对视,眉宇间透着沉吟,但并非寻找理由,更像是在犹豫是否要直言相告,过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语气低沉地说:“那个孩子。”
琴酒的眼神微动,但仍然沉默着。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又经历了什么,”波本平静而坦然地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我并非对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同情心,但至少此时……我确实想知道这一切。”
“同情啊……”琴酒轻声地,意味不明地说,他竟然未曾因这过于柔软的情感而嘲笑波本,这有点出乎波本的意料,但又仿佛……没有那么出乎意料。
“你并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Burbn,”琴酒平静地说,“如果只是如此,并不足以让你知道更多。”
“那你呢,Gin?”面对这再一次的否定,波本的身体微微前倾,显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态度来,“你知道这一切,或者至少其中一些吧?如果这背后有什么危险,你岂不是也面对着?”
琴酒并没有否认,而是说道:“但这与你无关。”
“不,Gin,”波本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了,这就不可能与我无关。”
琴酒安静地看着他,他一向是情绪很外露的,但在这一刻波本却意外地看不懂琴酒眼中的情绪,银发男人用这样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知道了多少?”!
第八十章
波本,或者说降谷零,当然是有一些调查成果的。
在那场离奇的会面之后,他立刻动用了自己的各种手段,从多个方向进行调查,其中最快传来消息的是关于那个名为“弘树”的孩子——泽田弘树的新闻在之前一段时间都颇有影响力,要不是当时的场景过于奇异,其实降谷零本人应该也能想起来。
这位天才少年被商业巨头托马斯?辛德勒收养之后曾经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但就在不久之前,辛德勒公司的地下室发生了一场火灾,据悉,当时正在火灾现场的辛德勒本人和泽田弘树都死在那场事故当中。
在确认了自己见到的就是泽田弘树本人之后,波本很顺利地得出了结论——托马斯?辛德勒应当是死在组织手中,而泽田弘树并没有死,他被带进了组织里。
至于组织的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但显然,把这个天才少年带进组织,不可能就是为了让他玩毛绒玩具的。
这条线索暂时停在这里,而对于少年“莲”的那句谜语,在多日的研究之后,也总算有了一点收获。
从某些机密的资料当中,降谷零找到了最符合“兔子洞”一词的地方——在几十年前的某国,曾经有过一个名为“兔子洞”的研究所,其主事者似乎正是被称□□丽丝。
随后他调查得知,那个地方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毁灭了,其中研究的内容全都被销毁,名为“爱丽丝”的科学家更是不知所踪,自然也无法看出它与组织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
当然,尽管已经毁灭,兔子洞还是留下了一些零星的资料,但糟糕的是,会给研究所起这种名字的负责人精神果然也不怎么正常,那些碎片里全是些童话中的代号,在其他资料一概丢失的现在,根本没法看出其内涵。
而且,即便那个研究所真的与组织有关,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毁灭的研究所又为何会在如今被提起?考虑到莲与弘树的年龄,他们根本不可能在几十年前就牵扯进去。
比较容易想到的猜测是,也许那个研究所覆灭之后其中的资料被组织所掌握,但这就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那就是他不知道“兔子洞”到底在研究什么。
组织存在一些地下的研究,这是并不意外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搞清楚这研究到底是什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在波本而言,这才是他要探究的关键。
比起多少还有点收获的前两条线索,对于“莲”的探查可以说是完全陷入了困局。
原本降谷零以为,好歹是个活生生的孩子,还曾经被琴酒带在身边,应该多少在组织里会有些传言,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组织里不仅完全没有那个孩子的消息,那个少年的“莲”也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
要不是对自己的记忆能力非常有信心,他就要以为游乐场和公园的那两场会面都是错觉了。
所以,波本之前对琴酒说的话并非谎言,尽管不是全部原因,尽管这么坦率地说出来有一点试探的意思,但他本心里也确实想要搞
明白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降谷零并非是个同情心很强的人,可那毕竟是个孩子,是他见过的,在组织里长大的孩子。
整合全部的线索,再加上琴酒和两个“莲”
的关系,其实不难想到“兔子洞”
的实验会和某些人体实验有关,组织里倒是一直流传着琴酒是仿生人之类的传言,但波本好歹和琴酒共事过,对此人的人类身份还是确信的,更像是仿生人的反倒是那两个孩子……
但无论如何,这一切必定与琴酒有关,这也是为什么,在发现无法从组织内部的其他途径得到任何更多的消息之后,波本会选择来询问琴酒,他并不觉得琴酒会告知自己什么消息,但只要对方和他对话,总会有信息流露出来的。
不过,这次的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确实,他和琴酒的关系好了很多,但波本很清楚这种“好”其实完全无关于实质,就只是因为双方都意识到维持一个差不多的关系对大家都好,这样的良好关系非常肤浅,至少完全没有到让琴酒愿意和他讲述组织机密的程度。
但现在的琴酒……他看起来只是在犹豫要说出来多少。
这家伙还让他不要去想原因,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他要是不去想,还要不要在组织里混了。波本有些烦躁地想,现在的他有些理解琴酒之前见到自己时的那种心情了。
但波本毕竟足够冷静,就算不能确定琴酒松口的原因,他起码知道,要是错过这次,他之后几乎不可能再有同样的好机会了,所以这次波本完全没有把时间放在疑惑上,他飞快地思考并选择了最合适在这时说出来的内容,认真地回答了琴酒的问题:“我了解的不多。”
“我查到了一个叫做‘兔子洞’的研究所,但据说它早就完全毁灭了,”他非常真诚地说,“而且我完全没有查到莲和它的关系。”
琴酒微微地点头,显然并不感到意外:“你不至于因此就来找我。”
波本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剩下的部分……就只是我的猜测了,这个研究所不可能绵延至今,但我想组织应该继承了它的一部分,并且……莲是不是也与之有关?”
琴酒很轻地笑了一下:“推理能力不错。”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但在得到证实的瞬间,波本还是有种落定的感觉,并因此感到了微妙的紧张。
“所以,”他问,“你和莲到底是什么关系?”
琴酒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一次,他露出了那种认真的思考之色,似乎是在思量该从何说起,波本再度耐心地等待了好一会儿,银发男人终于微微皱着眉,像是不情愿一般地开口了。
“我确实知道一些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他的声音低沉而和缓,“但是,Burbn,你是个情报人员,你很清楚,这玩意不是免费的。”
完全没有想到话题突然往这个方向拐弯,波本不由地一愣:“我还以为之前那些已经是考验了呢。”
“那是考验,”琴酒点头,“所以现在我可以回
答你的一个问题——前提是我知道,至于其他的,你得给我报酬。”
“什么报酬?”
波本立刻问道,“我想这不算是‘一个问题’吧?”
“我不会和你玩这种文字游戏的,”琴酒不屑地说道,“至于报酬,我还没想好,所以现在你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
波本……波本按了按太阳穴,压住了自己骂人的冲动。
他曾经以为贝尔摩德那样的谜语人就已经够麻烦了(并不妨碍他自己也走这种路线),现在看来琴酒这样坦然的类型也不遑多让,而且在让人无语方面更胜一筹。
他这不就是并不打算说更多吗?!
“也就是说,我得找到一个你知道,并且愿意告诉我的问题,”他面无表情地说,“并且不能保证你会说实话?”
“我会说实话,”琴酒说,“不然还有什么意义?”
“即便那个问题关于你自己?”波本追问。
“不管是关于谁的,只要是我能告诉你的部分,就一定是,起码在我看来的真实。”琴酒向他承诺。
在这句话之后,他一时沉默了,在当下面对面的情形之下,波本能清晰地看到,琴酒的眼中再度浮现出之前那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他盯着波本看了一会儿,然后,那眼中万年不变的寒冰像是终于融化了。
“我不是想要和你玩神秘,Burbn,”琴酒的声音低沉平缓,语气已经脱出了“警告”的范畴,而更像是在劝说,“关于‘兔子洞’,有很多人在研究它,打探它,试图找到它,但是,就像看见兔子的爱丽丝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兔子。”
波本的目光微微发怔,此时的琴酒看起来非常的……不像是琴酒,他的神情几乎让降谷零想起自己的前辈,以至于比公园中的经历更像是幻觉。
琴酒微微地一顿,然后平静地继续道:“我所跟随的不一定就是正确的那只,当然,你所找到的也不一定,但是如果你过于依赖我得到的消息,那只会让你陷入别人的梦境。”
波本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琴酒几乎能看到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的样子,不由地在心中对这位后辈说了声抱歉——作为一个不是很擅长谜语人的杀手,为了能拖时间,他确实只能出此下策了。
琴酒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等到波本回神,立刻说道:“不要打探更多的,提问吧。”
波本张了张嘴,又闭上,看得出他现在心里压了很多疑问,但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这位卧底还是以超乎寻常的冷静,选择了一个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问题。
“那么,”他说,“我想知道任何一个……‘兔子洞’中的项目,不局限于目的、成果、参与者,只要是你认为可以说的部分。”
他的问题很宽松,这当然是为了避免琴酒拒绝回答,波本并不指望自己能一下子得到太多消息,他有的是机会慢慢查……其实今天他得到的信息已经够多了,多得他今晚可能会睡不着觉。
事实上若非不想错过机会,他都有点想要立刻告辞回去整理思绪了。
对于这个问题,琴酒略一沉吟,然后说道:“爱丽丝……她的真名是Elise。”
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把主导者的名字说出来,波本微微一怔。
但琴酒并没有说完:“这并不是她最后的名字,在组织里,我们称她为Brandy。”
所以,波本怔怔地想:这就是莲为什么说……“兔子洞里没有爱丽丝”吗?
“行了,”琴酒站起身来,眉宇间都是不耐,“去发挥你自己的能力调查吧,别再来烦我了,当初我可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些事情。”
波本回过神来,尽管过多的信息让他也很像快点离开,但此时还是笑道:“如果不是足够机密的事情,我又怎么会麻烦你呢?”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搞情报的,”琴酒把他往外赶,“快走,我还有事要做。”
“下次见,”波本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会记得给你带礼物的。”
琴酒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第八十一章
在重新开始写总结之前,琴酒就波本上门的事联系了bss。
“我记得他这段时间的任务做得也不错,”少年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果然是个人才啊。”
“有没有可能让这个人才别对这件事那么上心?”琴酒无奈地说,“您当初果然就只是为了解决自己的身份问题吧?”
“这个嘛……”乌丸莲耶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他不会纠结我的问题了,你比我值得研究多了。”
这是我想的吗?琴酒又开始思考起自己搬家的时间了。
“放心,接下来交给我……嗯,交给莎朗吧,”bss熟练无比地甩锅,“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怎么,谜语人对冲吗,琴酒感觉在bss的乐子行为折磨之下自己迟早会丧失对其的尊敬,他叹了口气,转换话题:“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挺好,”乌丸莲耶爽朗地说,“不愧是人类精力最旺盛的年龄段啊,要不是怕出问题,我都想匿名出几个任务。”
琴酒没有说话,他怕自己不小心口吐狂言。
而bss像是能看到他的表情一样,语气非常愉快:“你最近情感越来越丰富了,是不是?我就说多和人接触是有效果的。”
“是啊,就像脱敏疗法,只要不疯,总是有用的,”琴酒轻哼,“您对这也太执着了。”他自己完全没觉得情感淡薄有什么不好的。
“这个嘛……”bss小声说,“毕竟……”
说了这么两个词他就停下了,琴酒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话说一半的风格,完全不受到影响的,平静地接话:“没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乌丸莲耶又以那种完全少年人的语气小声嘀咕了一些什么,然后恢复成了过去的沉稳腔调:“前段时间你辛苦了。”
“还好,”琴酒说,“只是多花了点时间。”
“就算是你,也还是要好好休息啊,”bss叮嘱道,“总结也没必要着急,反正都得我先看。”
琴酒应了声,但想也知道他并未上心。
bss没有进一步劝说,他结束了这场并不长的通话:“年终会议见。”
组织的年终会议,一般而言,会被放在来年的一月份,这是为了能完整地总结前一年,不过作为一个性质很模糊的组织,它的所有会议时间其实都很模糊,所以这一次,当bss提出把会议提前到今年十二月份时,也并没有什么人表示反对。
威士忌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屋里还没有几个人,朗姆摆弄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后排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聊天,而琴酒在睡觉。
琴酒的位置就在主位旁,因此非常显眼,他就那么安静地垂着头睡觉,呼吸轻微,像是一尊并不太鲜活的雕像,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外照进来,让他银色的长发像是镶了一圈金边。
威士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朗姆对面坐下,那老家伙抬眼看向她,安珀对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朗
姆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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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会议的成员们陆陆续续地到场,毫不意外的是这一次贝尔摩德和玛克又都没参加会议,而龙舌兰又只能远程参会,后排也缺了好几个人,之前那一次会议的盛况果然是无法重现的。
大家都很安静,就连聊天的人也像是在用气声说话,威士忌很好奇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琴酒在睡觉——其实照她看来,要是琴酒真处于警惕状态,朗姆插电线的声音都能把他惊醒。
但是直到bss走出来宣布会议开始,琴酒才睁开眼,拿过一边的电脑开始播放PPT。
这个世界上很少存在不无聊的会议,组织显然也不能免俗,威士忌默默地羡慕琴酒,对方每次都能在报告开始之前精准醒来切换PPT,然后在报告开始后秒睡,这等功力她研究多年也未能习得,只能忍受无尽的废话——说起来,当初明知是无用功还是要弹劾朗姆,多少也有给自己找点乐子的意思。
但说到底就算可以她也不能这么做,毕竟和琴酒不同,威士忌还是需要在会议上收集一些信息的,尽管那些有用的东西可能只有几句话,藏在几千字的长篇大论之中,还需要事后分析好几天,但怎么说也是有用的消息。
可能这就是会议如此无聊却仍然经久不衰的原因吧。
安珀起身致意,然后开始对暴力部门这一年的工作进行总结——感谢莱伊,在做PPT的过程中他整理的任务报告帮了大忙,不愧是被琴酒调教过的人。
虽然自己对会议的冗长颇多怨言,但在轮到威士忌的时候,她的汇报时长可以说是只长不短,其中还夹杂了不少对朗姆的指控,搞得她对面的朗姆脸色越发阴沉。
与威士忌相比,朗姆倒是一直聚精会神的样子,有时候安珀也会佩服这老家伙旺盛的权欲,不是说她没有……但她也有些别的爱好,会做些与权力无关仅仅满足自己的事情,但朗姆好像能把权力当饭吃,也不知道这等精力和琴酒的万事不管那个更可怕。
安珀结束自己的报告,bss微笑着对她点头,然后简短地总结陈词。
……好吧,最可怕的在那呢。
威士忌在心里微微叹气。
她和乌丸莲耶共事的时间越久,就越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恐怖,尽管最近这段时间这位年轻的bss也许受到身体状况的影响,开始变得活泼起来,但没人会因此而小瞧他,也是因此,只要乌丸莲耶还活着,组织里就不可能有什么真正会影响根基的事情发生。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可能一直活着……
朗姆站起身,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的威士忌收敛精神,开始聚精会神地听他的汇报,随时准备挑刺,不知道朗姆的总结是谁写的,一向很滴水不漏,就算是她也得认真应对才能找出问题。
不管怎么说,朗姆和威士忌的嘴仗也算是会议中为数不多的乐子了。
看着自己的两个下属唇枪舌剑,乌丸莲耶一点也没有打断的意思。
他看
了眼身边睡觉的琴酒,以对方的身体素质,就算熬上几个大夜也不会有黑眼圈,所以就连他也不知道琴酒到底是真的困了,还是仅仅只是懒得理会这场会议。
回想起来,琴酒也不是第一次把会议睡过去了,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人会不满,但到了现在,大家几乎都习以为常了,这大概也是种天赋吧。
其实,如果能让琴酒好好休息,把会议时间再延长点也不是不行……
心里转着很可怕的念头,乌丸莲耶收回目光,朗姆终于在威士忌的挑刺中完成了汇报,但他并没有结束发言,而是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琴酒。
“还有一件事情,”朗姆说,“就在几天前,我刚接到的消息。”
像是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琴酒睁开眼,平静地看过来。
“FBI那边传过来的,”朗姆继续说道,看着琴酒的眼神意味深长,“他们计划在两天后的那场任务中逮捕你。”
从表情上,很难看出琴酒在想什么,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个人是琴酒,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是单纯的刚睡醒,没有在听人说话,不过,朗姆不至于对琴酒有这种错觉,他注视着那双平静的眼睛,说完了最后的内容:“当然,是Rye提议的——应该说完全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琴酒没有说话,会议室里也没有人说话,在一片安静之中,包括bss在内,所有人都在看琴酒的脸色——众所周知,琴酒对他的这位搭档相当好,尽管大家都知道不能要求学员们投桃报李(要是真的如此反而会让人失望),但还是有很多人好奇琴酒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胆敢这么做——想要杀琴酒的人倒是不少,敢于挑战活捉这样的高难度,赤井秀一还是头一个,实在是非常让人钦佩。
威士忌不禁为贝尔摩德的缺席感到遗憾,要是她的这位老朋友在的话,场面一定会更加有趣的。
在一段时间的安静之后,琴酒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很轻地笑出了声。
“原来想要假期是因为这个吗……”他轻声嘀咕,因为屋里太过安静,这话清晰极了,连声音里的笑意都清清楚楚。
朗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琴酒已经在那之前看向他。
“所以,”他的神情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什么?”朗姆实打实地一愣,“这可是针对你的……”
“不能利用组织的情报干涉学员的行动,除非危及生命,”琴酒面无表情地,极为严肃地打断了他,“这应该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没有告诉我这些,我应该在当天去赴约的。”
然后就能有一场足够刺激的战斗,朗姆这混账。
“这还不算是危及你的生命?”朗姆都要震惊了,“他想要埋伏你!”
“逮捕我,不是杀死我,”琴酒冷静地说,“他不会杀死我的,我这么有价值。”
“也许他不想,但谁能保证在那个环境下所有人都保持理智?”朗姆有点抓狂,“我们也不可能去动FBI的枪械!”
“既然他不想,那么就没有人能杀死我,”琴酒有点不耐烦了,“你只是不想看一瓶威士忌立功罢了,别说得你好像多么在乎我的生命,我打赌你比赤井秀一更想要我死。”
朗姆卡壳了,他很多年没有被琴酒这么怼过了,此时不由地回想起了当初被此人堵在办公室的惨状,一时竟无语凝噎。
“但组织不能失去你,Gin,”这时候bss开口了,语气很温和,还有点愉快,“我可不想把你送给FBI。”
琴酒看向bss,要威士忌说的话,她几乎能感觉到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失望。
看起来,朗姆试图向琴酒示好的做法完全地适得其反了,她心情愉快地想,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不够了解这位曾经的搭档——又或许正是因为太久没有在一线上合作,让他忘记了琴酒疯狂的一面?
琴酒安静地,一点表情都没有地盯着乌丸莲耶看了十几秒,主位上的男人终于无奈地扶了扶额。
“Rum的做法确实不是很恰当,”他看着琴酒,诚恳地说,“但他也有一定的道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对我们来说,你的安危比学员的成绩更加重要。”
琴酒又一次沉默了十几秒,然后他转向朗姆,面无表情地说:“那么,我要给他一场毕业考试。”!
第八十二章
不管有多么好的理由,朗姆的作为都还是让琴酒很不爽——这种不爽当然并不是很有道理,因为不管怎么说,bss的说法确实是对的,要控制这样一场大规模的火拼,即使对组织来说也很有难度,最合适的解决办法当然是让它干脆不要发生。
但,在清楚这一切的理智之外,琴酒依然情绪不佳,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是,这并不只是因为这种做法违背了组织的原则,琴酒并非一个死守原则的老古板,另一个无可忽视的原因是——他真的很想和赤井秀一打一架。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琴酒是作为士兵被创造的,他的血液里天生就带着对战斗的渴望,而一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那当然是更好的目标。
可以说早在决定把他送走的时候琴酒就在期待着,并且随着他们日渐熟悉,这份期待也日渐增加,在琴酒看来这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然后就tm突然没了。
琴酒认为自己的反应可以说是相当克制。
但这份克制并非是出于对朗姆的尊重,当然,他对朗姆并没有尊重可言,这只是因为,在得知注定的对决没了的同时,琴酒也得到了另一个信息——他那位并不像是专业卧底的,也几乎没有被琴酒当作学员对待的搭档,终于在这最后的时刻展现出了足以从组织毕业的专业素养。
他挑选了最合适的时间,在琴酒和自己关系的顶峰,以及年前的这个假期之后,精神理当最放松的时候;做出了最恰当的选择,逮捕而非盲目的追求击杀,因为若是后者一定会被琴酒觉察到;并且完成了周密的计划,在短促的时间和并不充裕的人手之内做到了最好。
如果没有朗姆,琴酒猜测莱伊会成功的,就算无法逮捕琴酒,也会让他相当的狼狈,而如果他真的逮捕了琴酒(这并非不可能)——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壮举。
琴酒确实为此感到愉快。
但莱伊辉煌的毕业典礼因为朗姆的介入而只好告吹,也许会以某些相当无聊的方式结束,琴酒倒不认为组织的毕业证(其实没有这种东西)有多重的分量,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心平气和地看着一个本应成为经典案例的事件消失。
只是既然bss开口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那这个决定确实已经无法改变,就像如果你不小心知道了生日惊喜的内容,那么就很难装出惊讶的样子。
但这一切并不是不可弥补的,就算惊喜已经不可能是惊喜,但礼物依然还是可以存在,琴酒认为他完全可以让它换一种情况发生。
因此,当朗姆在应对FBI的陷阱时,琴酒并未关注那边的一切,他写好了计划书,在得到bss的认可之后去了趟研究所,通知在爬长城的伏特加准备销假,在完成这些准备之后,他回到档案馆。
琴酒这一次并不是单独来的,苏格兰打开门见到贝尔摩德的时候显得颇为惊讶。
他与这位在组织里地位非凡的女人实在不算是很熟悉,在面对她似乎很熟稔的招呼时
,
只好露出礼貌的微笑,
然后询问地看向琴酒。
“让她给你做个易容,”琴酒说,“以后出门的时候可以用。”
这下苏格兰明白了,他看向贝尔摩德露出诚恳的笑:“麻烦了。”
贝尔摩德笑眯眯地摆手:“哪里,Gin让我帮忙我肯定帮的嘛。”
“而且,”她打量着苏格兰,“给你做易容应该挺有意思的。”
琴酒扫了她一眼,没有揭穿这人只是想看乐子的事实,在bss的授意之下再度接触波本之后,贝尔摩德显然对他这位幼驯染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加上苏格兰现在是琴酒的助理,对她而言根本是乐趣加倍。
要不是组织里没有别人会易容,琴酒还真不想把她给带过来。
走进屋子的贝尔摩德打量一会儿这间别墅,很快失了兴致,她转而观察正在厨房忙活的苏格兰,又看向面前的琴酒,突然笑道:“仔细一想,还真是多亏当初把档案馆搬过来了呀。”
琴酒并不想给她什么回应,奈何此人自说自话的能力也是一流的:“不然,那可就是货真价实的‘金屋’了~”
琴酒嘴角一抽,苏格兰正好端着茶走过来,闻言好奇道:“什么金屋?”
这位优秀学员大约并不像他哥哥那么了解中国典故,琴酒在贝尔摩德开口前说道:“档案馆原本的位置在黄昏别馆里面。”
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苏格兰也是很熟悉黄昏别馆的,闻言他点点头,有些意外:“原来还有这层渊源吗。”
“现在都没咯,”贝尔摩德笑道,“来,让我研究一下给你做个什么样的脸,你有什么要求吗?”
“这个,”苏格兰一时不太确定,“其实只要不容易被认出来就行了吧……”
贝尔摩德托着下巴摇了摇头:“不要跟Gin一样没有追求嘛,你这可不是短期的易容,这张脸说不定要用几年呢。”
苏格兰看起来更苦恼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的琴酒,后者一顿,然后说道:“是不是有猫在叫?”
“猫?”贝尔摩德一怔。
“呃,可能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格兰显得更尴尬了,他站起身,快步走向留着猫食的那个房间,拉开门,然后肉眼可见地愣住了。
房间里是一大三小四只猫,大猫非常眼熟,正是他一直在喂养(大概)的Geneva,而那三只一看就刚出生不久的小猫……
它是怎么把它们运进来的?明明早上的时候这里还什么都没有!
Geneva原本正在舔小猫的毛发,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喵呜”。
诸伏景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刚生产不久的母猫走向他,在他的脚边蹭了蹭,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真的是猫啊,”贝尔摩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在这里养猫?看起来挺不错的。”
“不,”景光看着自己的脚踝——这是初次见面之后,Geneva唯一一次亲近他,“并不能算是我养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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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吧,”苏格兰露出无奈的笑,“大概是觉得我人不错。”
“等养大了,要是你顾不过来,可以送我一只,”贝尔摩德蹲在地上逗猫,看起来兴致勃勃,“我早就羡慕安珀了。”
“它该不会以后一直往这里送小猫吧。”比起事不关己的那位,琴酒的担忧显得非常现实。
猫可是种很能生的动物,要是一直繁衍下去,档案馆迟早变成猫馆。
“这个……”苏格兰面露无奈,“我也没法把它抓起来绝育……”
哪怕是还不知道它性别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考虑过这事,但Geneva实在是太警惕了,最后只好放弃,要是搞得它再也不来,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琴酒看了他一会儿:“那就把公的绝育了。”
反正这地方这么偏僻,也不可能有几只公猫。
听到这话的贝尔摩德不由地笑出声来:“好主意啊,Gin,真不愧是你。”
琴酒看向她:“你想要猫就现在领走,别浪费苏格兰的时间。”
景光想说养两只猫还是三只其实差别也不会很大,但想想还是没有张口,贝尔摩德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我还是先给你易容吧,猫的事等走的时候再说不迟。”
作为一个优秀的易容大师,贝尔摩德的手艺当然是没得说,在认真起来之后,她很快根据苏格兰原本的样貌和他倾向的风格确定了要做的样貌,然后打开带来的工具箱工作起来,因为要做的是能重复使用的脸,所以耗费的时间比平时更长一些,琴酒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回书房去工作了。
前段时间的努力很有成效,现在的工作并不多,他处理得还算快,当琴酒走出来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已经不再是苏格兰那熟悉的脸。
诸伏景光的这张新脸看起来比他本人更年长一些,留着半长的,微卷的金发,在侧边用发带扎起来,他那双显眼的蓝眼睛被覆上了棕色的美瞳,眼型也做了调整,上挑的眼尾下压,再加上一些其他方面的变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偏向成熟慵懒,总之,光看外表是完全想不到苏格兰身上去的。
“怎么样?”贝尔摩德愉快地说,“我可是很满意的。”
琴酒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你喜欢这种风格吗?”
“你不喜欢吗?”贝尔摩德反问。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因为贝尔摩德先一步开口,又闭上了,只是露出无辜的笑。
这下倒是显出那张皮之下苏格兰的灵魂来,琴酒看着他,微微点头:“可以接受。”
“我可是花费了很多精力,”贝尔摩德嗔怪似的说道,“你也太敷衍了吧?”
琴酒一点没有在意,直接问苏格兰:“学会了吗?”
“理论已经清楚了,”苏格兰点头,在易容的过程中,贝尔摩德已经告诉他之后的使用技巧和一些注意事项,“只是还没有实际操作过。”
“那就现在试试,正好她在这里,”琴酒示意贝尔摩德,随后对苏格兰说,“我之后有任务要给你。”
苏格兰有些惊讶:“现在吗?”
“过几天,”琴酒微笑道,“去见我的搭档。”!
第八十三章
在第十次安慰了自责的卡迈尔之后,赤井秀一决定去吸烟室抽一支烟。
他是个非常会调整情绪的人,尽管逮捕行动失败之后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沮丧,但几l天过去,赤井秀一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虽然这是最好的机会,但并不会是唯一的,比起纠结失败他更喜欢为将来的成功做准备。
当然,这次的失败并不是没有蹊跷的地方,最奇怪的就是那位“朗姆”……作为一个和琴酒关系并不怎么样的高层,突然插手到琴酒的任务中,怎么想都不太正常,这段时间以来他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幻想琴酒会为此有多么愤怒,他可一点也不觉得琴酒会因此感谢朗姆。
不过如果要思考这个问题,那就不得不面对一些组织之外的假设了,在回到美国之前,赤井暂时不想在这上面深入下去。
距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足够他抽完烟之后再逛一会儿L,虽然并不怪罪卡迈尔,但他也实在不是很想再听对方的忏悔了,也许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L反而会更好。
他慢悠悠地走在机场里,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间如此悠闲,实在是久违的感受,要知道上个月的这个时候他差不多只能在飞机上睡觉。
漫步间他看到几l间卖纪念品的店里挂上了红绿相间的花环,于是意识到了圣诞节的到来,这是自己和家人分别的又一个圣诞节,赤井秀一从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时他还是放任自己惆怅了一秒钟。
这可真是个相当令人不快的圣诞节。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一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赤井回身望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并无被抓包的慌乱,甚至非常友好地笑了笑。
心中对这人的来历感到疑惑,赤井秀一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那男人向自己走过来。
在两人之间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男人停下了,他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赤井秀一的瞳孔一瞬间紧缩,他不可能听错这个声音,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声音的主人曾经和他朝夕相处,并且最终死在他的面前——那是一年前死去的,苏格兰的声音!
“是我,Sctch,”有着苏格兰嗓音的男人说道,“你或许有很多疑问,要去聊聊吗?”
不仅是声音,就连语气都完全就是苏格兰……在瞬间的震惊过后,赤井秀一很快地冷静下来,模仿人的嗓音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组织里就有个精通此事贝尔摩德,但不管对方是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心中思绪流转不定,但表面上,赤井只是露出笑容:“好啊。”
“苏格兰”带着赤井走了几l分钟,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间vip休息室,机场的这种休息室一般私密性都不错,当然价格也不菲,反正FBI走公账的时候是没有这等待遇的,赤井上次进vip休息室的时候还是……
“苏格兰”打开休息室的门,银发男人坐在沙发上,夹着烟的手向他微微
抬起:“呦,Rye。”
“放心,这并不是场公开的会面,”琴酒拿起桌上的烟盒弹出一根烟递过来,“要吗?当我还你的。”
赤井秀一沉默了几l秒钟,还是接过了:“你胆子还真大。”
“不如你,”琴酒轻笑,“不是每个人在背叛了我之后都敢于接我的烟。”
赤井把烟点燃,神色莫名:“你不是会用这种手段的人。”
“说不定我会为你破例呢?”琴酒笑得更愉快了。
“现在应当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吧,Gin?”这个时候,方才一进屋就在一旁小心地卸易容的苏格兰走了过来,眉眼间透着无奈。
赤井秀一刚见到他的脸就愣住了。
虽然在和琴酒说话,但这人的举动他也一直注意着,他确实是正在卸易容,而非改扮,并且在一层那样的易容之后再藏一层易容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
“初次见面,我是诸伏景光,”死而复生的友人对他伸出手,“很高兴还能以这样的面目……和你见面。”
“所以这一切都是……一场卧底培训?”
在十几l分钟来自苏格兰的讲解之后,赤井秀一神情有些呆滞地按着额头,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
“我刚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和你一样,”诸伏景光苦笑着说,“我想这也是为什么Gin会让我过来,亲眼所见总是更有说服力的。”
“我考虑过你父亲,”从方才就一直沉默的琴酒突然插话,“但实验正在关键阶段,他没法出门。”
赤井呆呆地看着他(他这种表情真是非常少见),看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先问父亲的事情还是所谓的实验。
琴酒看向一旁的苏格兰,后者无奈地笑了笑:“消化一下就好了,Rye的接受能力比我强多了。”
被夸奖的那位从手掌后面闷闷地吐出一句“过奖”,看起来倒也没有真的和外界断联。
苏格兰的笑更加无奈了,他想了想,站起身来:“我去外面走走。”
琴酒没有反对,只是说:“记得易容。”
于是诸伏景光又花了几l分钟时间把刚刚卸下的脸装回去,然后离开了这间屋子。
“我不明白,”几l分钟之后,赤井秀一叹了口气,“这有什么意义?”
“组织有很多秘密,”琴酒说,“至少对一些人来说是有意义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微笑着问:“理清楚了?”
“大概吧,”赤井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看起来又想叹气了,“我其实……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这一切比我以为的更加离奇。”
“现在想来……”他有些出神地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一开始就不可能进入组织。”
像赤井秀一这样的狙击手是不应该被培养成间谍的,不是说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和能力,只是,如果真的要毁灭组织的话,他作为狙击手能发挥出的力量比当间谍要大得多。
他自己当然有自己的目的,
但对于FBI来说,
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无非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毁灭组织。
想到这里,赤井秀一神色一凛:“所以,我父亲他……”
“这有点复杂,”琴酒想了想,“总之,他在十四年前卷进了组织的实验当中,也是因此才会和你们断掉联系,不过其实十年前他就和你母亲重新联系上了。”
很早就离开家,但并不是和母亲完全没有联系的秀一先生沉默了一会儿L,然后无奈地笑了:“好吧,我想这是她对我的报复。”
琴酒无意掺和赤井家的家务事,他敷衍地点头,说道:“更具体的以后你自己去问赤井务武吧,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赤井秀一想了想,在纷至沓来的各种疑问之间,他几l乎没有思考地说道:“那么你是怎么来到组织的?”
琴酒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如果不能说,就当我没问。”这时候的赤井秀一倒是出乎意料的体贴。
琴酒摇头:“不是什么秘密。”
“按照组织的档案来说,我和你父亲来自同一个地方。”他这样回答。
赤井一愣:“MI6?”
琴酒点头:“怎么,很惊讶?”
“感觉……”赤井秀一想了想,“你不是很像英国人。”
“哦?”琴酒露出一丝笑,“你觉得我像是哪里人?”
赤井看着他沉默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总觉得在今天这个日子说出来……你会很想要干掉我。”
琴酒盯着他,然后那笑容慢慢变大,最后甚至笑出了声。
“天呐,你,”他一边笑一边说,“你不想要被我追杀吗?”
“我没有自虐的癖好,”赤井秀一试图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后来实在绷不住了,也笑起来,“好吧,我很想和你打一架,但我猜,既然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一切,那我大概没有这个荣幸了?”
毕竟,按照苏格兰的科普,对于组织来说,现在的他并不属于需要被告知的对象,那么琴酒特意前来,大概也只会是因为不想要无谓的战斗?
“不,Rye,你误会了,”笑意依然停在琴酒脸上,但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明亮又锐利,“我告诉你这一切,正是为了让这场战斗变得足够公平。”
赤井秀一有些疑惑,但琴酒没有进一步解释,他想了想,说道:“让我们从头说起。”
“现在你知道组织的真相了,”琴酒的语气变得平和,“那么你应该也能想到,FBI的计划究竟是为什么失败的。”
“啊,”赤井有些无奈,“或许是我……太着急了。”
“不,当然不,”琴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做得很好,特别好,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真的让我很……惊喜,这应当是场辉煌的胜利,你本来应该就此毕业的。”
赤井微微一怔,他还没来及说什么,琴酒已经继续道:“但朗姆毁了这一切,他太过保守了,不能容许意外的发生,毫无疑问,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所以……你才会来吗?”赤井秀一低声说。
并不是为了避免之后的冲突,而是为了告诉他……他并没有输,这是他的胜利。
在这一瞬间——毫无疑问,是因为长久以来的执念突然间通过目标之口得到承认,赤井秀一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也许就算是原本的计划成功,他真的逮捕了琴酒也不会这么激动,因为那只能算是一时的成功,而这才是真正的、被认可的胜利。
还真是有点像是被教官打了高分啊。在心里这样调侃地想着,但那份纯粹的喜悦依然没有丝毫消散。
在他的面前,琴酒微笑着说:“不止如此,我还要给你一场真正公平的毕业考试。”!
第八十四章
琴酒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玩意,随手向着对方扔过去,赤井秀一下意识地一手接住,低头看了眼,面露疑惑:“这是……?”
那是个只有指节大小的微缩□□模型,以他的眼力,当然能一眼就看出其仿造的正是是琴酒惯用的伯莱\塔,看起来倒确实是很精致,不过赤井一时不明白琴酒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一个东西。
总不会是什么毕业纪念品吧?
“跟踪定位器,”面对赤井疑惑的目光,琴酒缓缓地露出充满杀意的笑,“内置的电池效用是一个月,也就是说,你会被我追杀一个月。”
他就这样微笑着看向面前人的眼睛,满意地看到其中燃烧起的兴奋之色:“如果你能逃脱,那么在那之后——你就毕业了。”
在组织的会议之上,当得知琴酒想要一场耗时一个月的毕业考试之后,除了他本人,几乎所有人都表示反对,朗姆认为这是巨大的资源浪费,龙舌兰想到接下来的工作量就要发疯,差点想打飞的来阻止,研究部门并不希望他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出去跑,还有一些人觉得这对学员来说实在称不上是什么“补偿”。
威士忌倒是持中立意见,但纯粹是因为她不想和朗姆站一边,不过,即便如此,这项提议还是被通过了,因为bss微笑着说:“好啊,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所以说组织真的非常一言堂。
而现在,当这场毕业考真正的主角明白一切的缘由之后,他并未像任何人担忧的那样疑惑或者恼怒,在一切其他的情绪之前,赤井秀一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只有一个月?”
“即使对我而言,一个月也够久了,”对他的回答并不算意外,琴酒微笑着向后靠在椅背上,用极为欣赏的眼光注视着他,“而对你来说,要是能在我的追杀下坚持一个月,那也足以被整个组织铭记。”
赤井秀一摸了摸下巴:“那么,要是我失败了呢?”
“假死,我可以再有一个新助理。”琴酒立刻说道。
赤井轻笑出声:“所以,‘苏格兰’就是这么来的?”
“对,”琴酒点头,“我原本并不想让你加入组织,但谁让朗姆硬要插手,惹出这些事都是他的错。”
“听起来我好像应该感谢他。”赤井秀一笑着说。
“怎么,比起逮捕我更想要被我追杀?”琴酒哼笑。
“啊……”狙击手陷入了明显的两难,他为难得太过明显以至于琴酒面露无语:“这并不真的是个选择题。”
赤井秀一只是微笑:“那么,如果你失败了呢?”
有一瞬间,他以为琴酒望过来的眼神中是杀意,不过转眼间他就意识到,那其实是强烈的兴奋,饶是露出这种眼神,琴酒的语气依然极为冷静:“那就成为组织的教官吧。”
赤井微微一怔。
“这是你……成为教官的路吗?”他用带着恍然的语气说道。
“有点像,”琴酒很轻地笑了声,“不过比起我
,你要走这条路可不容易。”
因为显然,拦在莱伊面前的人比他当年的面对的可强多了——琴酒完全客观地想。
“好像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结局啊?”赤井挑眉。
“对你来说,走进组织里不会是什么好结局,”琴酒冷笑,“继续当你的特工才是。”
这可说不定啊……赤井秀一看着面前的人想:不过如果加入组织,大概就没有和琴酒对决的机会了?那也确实是很遗憾。
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赤井秀一他收敛神色,略带感慨地说:“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你说这是为了公平了。”
如果以对决的角度看待,那么从刚认识的时候起,他们的处境就并非完全公平,因为显然琴酒知道的更多,不过,考虑到他们在某种意义上的互相欺骗,以及琴酒被限制的也更多,这勉强还是能沾上公正的边。
但在赤井秀一暴露后,平衡被打破了,一方的欺骗停止,但另一方还在继续,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琴酒像组织正常情况下的设计那样来追杀他,这场战斗也只会变成无聊的戏剧。
所以琴酒非告诉莱伊真相不可,因为双方互相欺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有变得心照不宣,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
琴酒平静笃定地陈述着:“按照组织的‘设定’,现在我应该正在被审核,不过毫无疑问,这只会让我更加……愤怒。”
他在档案馆住了几天,表面上在接受审查,其实正在努力赶工,毕竟接下来一个月时间很多工作都得暂停了,就算完全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想法,但琴酒在面对龙舌兰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心虚。
当然,反过来也可以把这理解为……养精蓄锐。
“不要因为组织的真相就掉以轻心,Rye,”琴酒笑着,平静,却杀气腾腾地说,“一旦战斗开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保存你的性命是后勤的事情,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杀死胆敢背叛我的人。”
“当然,当然,”在他的面前,莱伊看起来比他还要兴奋,“我也想过很多次,该如何杀死你。”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的转开目光,避免气氛太过升腾——毕竟这里可不是什么打架的好地方。
几秒钟之后,琴酒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盒子,又一次扔过去。
这次赤井秀一早有准备,在接住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只是询问地看过来。
“银色子弹。”琴酒简短地说。
赤井眨了眨眼:“我记得苏格兰说它……不能用于狙击枪?”
对于自己的“死而复生”苏格兰当然着重解释了,因此对这种名称很特别的子弹,莱伊也算是印象深刻。
“就知道你一定是想着狙死我,”琴酒小声嘀咕,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清醒点,你是被追杀的人,要设伏并不容易,不如玩近距离对决。”
“变成你的强项了啊。”赤井笑眯眯地说。
琴酒冷笑:“研究所一直在努力
研制能用在狙击上的子弹,你会有机会的。”
“好吧,”赤井秀一收起那盒子弹,“起码你还是给了我一些反制措施。”
事实上,银色子弹并不能免疫全部的创伤,尤其对琴酒来说,他是这种产品的原材料之一,如果银弹真的“杀死”了他,他得花比常人更多的时间来回复,不过此时此刻,这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完全没有在乎这一点的意思。
……大约方才的冷静效果并不算好。
几秒钟后,琴酒收敛神色,认真道:“最后,记住一件事。”
狙击手抬眼看过来,这一次他的神情已经完全地平静了,银发男人的眸中闪过一抹满意,他启示性地说道:“记得我一开始说的吗?”
赤井几乎没有花时间回忆:“……这不是场公开的会面?”
“是的,”琴酒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这么说的意思是——你背后的人也对此一无所知。”
事实上,除了琴酒本人和苏格兰之外,知道这次见面的就只有bss而已,对于组织的其他人来说,赤井秀一仍然是不知道组织真相的普通学员,他只是会得到一场格外漫长的追杀。
此时,这位“一无所知的普通学员”神情一瞬间严肃起来,他很快地说道:“所有都是?”
“是的,包括这个,”琴酒看向赤井秀一手上的追踪器,“所以才做成了这个形状,保管好它。”
赤井看了眼那个小玩意,露出一点微笑:“所以,这是私人的行为?”
“组织能给出的只是一场毕业考核,”琴酒也笑了,“但我需要它足够公平……和有趣。”
为此甚至不惜告知组织的真相,和给出这种东西……赤井秀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是这样?”若只是如此,不见得非要瞒着所有人吧?
“或许将来会有用的,”琴酒的笑容很平稳,“不过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什么非你不可的事情存在,只不过……保持无知对你来说是很有利的,你家里陷在组织里的人已经够多了。”
注意到对方有些疑惑的眼神,琴酒才恍然道:“哦,你还不知道宫野家的事情。”
赤井秀一:?宫野家?明美吗??
从琴酒那里得到非常简短的说明之后,赤井秀一陷入了沉默。
“雪莉很生气,”琴酒继续说,“倒不是在气你骗了她姐姐,毕竟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她气的是你是赤井秀一。”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赤井务武在那里,是个天然的泄愤渠道,按照她上一次生气的情况来看,大概过段时间就能好了。
赤井秀一单手扶额,神情变得有些尴尬:“明美……”
琴酒干脆地回答:“宫野明美对一切一无所知。”无论是组织的表象还是组织的内里。
赤井看上去更尴尬了。
“好吧,”过了一会儿,他苦笑道,“我会记得向她道歉的。”
除了和赤井务武互相嘲讽的时候,琴酒其实并不在意赤井家的这些事,
对此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很快地拉回话题:“总之注意点,
别表现得太激动,你毕竟是个狙击手,要是太积极,说不定他们会告诉你真相。”
“还真是非常大的挑战啊。”赤井秀一的心理素质也是一流,很快就从尴尬中挣脱出来,调侃道。
“只是针对我的话,问题不大,”琴酒意味不明地笑道,再次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对他示意,“下次见。”
下次见面的时候,气氛可不会这么温和了。
赤井秀一拿起烟,没有点上,对他回以微笑:“下次见。”
离开休息室的赤井一眼便见到了坐在对面咖啡厅里的苏格兰——虽然知道了对方的名字,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以这个代号称呼他。
他走过去,披着假面的男人抬起眼对他微笑:“聊完了?”
赤井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感觉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最后只是说出一句:“看到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那双完全陌生的眸子中闪烁着他熟悉的,温柔的辉光:“我还没有向你道谢。”
赤井摇头:“我并没有能……”
诸伏景光站起身,将手中的另一杯咖啡推向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直到最后一刻都在试图救我。”
在那看似绝境的情境中,有不止一个人在试图拯救他,不管成功与否,对诸伏景光而言,都是赋予他新生命的力量。
“还会有机会再见的。”微笑着和赤井秀一道别之后,诸伏景光走进休息室中,前者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端起咖啡,将温暖的液体送进口中。
他抬起眼,看到咖啡厅的墙壁上挂着槲寄生的花环。
这真是个令人愉快的圣诞节。!
第八十五章
赤井秀一回到登机口时,乘客已经陆续登机(离开组织之后再也没有头等舱的待遇了,还是有些令人遗憾的),詹姆斯和卡迈尔大约已经登机了,只有朱蒂还在队伍后面站着,时不时四处张望,在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秀!你去哪里了?”
赤井举起手中的咖啡示意:“随便逛了逛。”
他跟上队伍,语气轻松地说:“我不会迟到的,Judie。”
“我知道。”朱蒂笑了笑,然后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怎么了?”赤井问道。
“你看起来……”朱蒂犹豫了一下,“心情很好。”
之前的郁结仿佛一扫而空,当然,这几天赤井都掩饰得不错,但她毕竟那么关注他,还是能感觉到对方那种隐藏在深处的低沉情绪,不像是现在……他看着几乎要飞起来了。
赤井秀一一愣,有些意外的样子,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遇到些开心的事情。”
朱蒂面露好奇,还想要问些什么,但这时已经轮到她检票,于是她转过身去,没再说什么,等到两人都走上登机桥的时候,她才放缓脚步,走到赤井身侧,想要继续方才的话题,对方却突然微微俯下身,看向她……脖颈的位置。
朱蒂吓了一跳:“秀?”
“啊,抱歉,”赤井秀一歉意地微笑,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我刚才突然想到……”
他说着又看向女人脖子上的项链:“你以前很少戴项链。”
朱蒂一怔,伸手摸了摸那根银链——作为特工,她其实很少戴饰品,这次也是因为没有任务在身,才翻出了之前不知何时买的项链,没想到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毕竟不怎么方便,其实也就只有空闲的时候才会戴。”
赤井点了点头,并未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确实不怎么方便……”
这下朱蒂感觉到不对劲了,女特工收起心中的情绪,疑惑地打量这个出去一趟之后仿佛魂都不在的男人:“项链怎么了吗?”
“没什么。”虽然这么说着,但赤井秀一明显还在思考,朱蒂叹了口气,率先走进机舱。
在飞机上坐下之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无奈地说:“如果是有什么想要随身携带又害怕损坏的饰品,直接缝在衣服里会是更好的选择。”
赤井秀一抬眼惊讶地看向她,下意识地说了句“不……”,又突然停住,过了一会儿,他再次露出了歉意的微笑——这一次倒是真实多了:“谢谢你,Judie。”
“没事。”朱蒂摆了摆手,在心里为自己的恋情哀悼: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这么轻易地扯动赤井秀一的情绪,还让他患得患失起来,自己倒是真输得不冤。
“在外面等了很久?”琴酒对进门的苏格兰挑眉。
“没有,”诸伏景光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购物袋,“我去机场的商店逛了一会儿。
”
上一次琴酒和他说起的时候,
?,
但这次出来,他确实感觉到长期的封闭生活对自己的精神造成了一些影响——至少以前他并不会这么热衷购物的。
但现在他不可思议地从中获得了些乐趣,并不在于得到的东西——大多数他需要的东西龙舌兰都能送到,而是这个与人交流谈论的过程。
商场的业务员们大约也会对这位英俊又和气还很有钱的先生印象深刻的。
琴酒倒是显得并不意外,他甚至提议道:“还想逛吗?”
“倒也没有那么……”苏格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只是看着人群就很愉快了。”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人是群居生物的事实,尽管独自一人在别墅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回到人群中之后,却有种由衷的快乐,看来以后有机会的话,也确实应当多出来走走。
“那好,”琴酒点头,看了眼时间,“我们等一会儿再走。”
“好,”景光应了,有些好奇地问,“是这就回去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任务?”
“不是告诉你了吗?”琴酒露出笑容,略带调侃地说,“去见我的搭档。”
与赤井秀一的会见是个秘密,琴酒来机场真正公开的行程,是来接他久违的搭档。
快一年没见,伏特加竟然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当然,他瘦了些,也黑了些,但在那一身黑的装束和室内也戴墨镜的习惯面前,这些变化并未能造成太大的影响,至少,就连没见过他几次的苏格兰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了。
“大哥!”在见到琴酒瞬间,伏特加就一边挥手一边跑过来,他身后还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但竟然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看起来很有种“巨熊冲撞”的震撼感。
琴酒倒是没有被震撼到,他温和而平静地注视着伏特加由远到近地跑过来的身影,而伏特加也果然在距离只余一米多的时候停下了,他有力地控制住往前飞的行李箱,又声音激动地喊了一声:“好久不见,大哥!”
琴酒点头:“好久不见。”
然后他没有给激动的伏特加再说什么的机会,先一步带着他以及苏格兰来到了位于接机厅这边的又一间vip室。
直到在屋里坐下,伏特加都仍然非常激动,虽说假期生活很愉快,但这可是他认识琴酒以来和对方分别最久的一次,许多关于琴酒的事情他甚至只能从组织发的情报和基安蒂的胡言乱语里知道,这对伏特加来说着实是非常地难以接受。
所以当琴酒通知他假期结束之后,伏特加立刻就归心似箭地收拾东西买了机票,只是,当再见到大哥的时候,他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琴酒大哥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变化,还是那么的沉稳可靠安静冷漠,让伏特加怀疑bss之前说的“他变活泼了很多”是不是在忽悠自己,虽说bss也没必要忽悠他……但变得活泼的其实是那位先生本人吧?
好在,只是纠结了几秒钟,伏特加很快地找到了话题——
他看向一旁的男人:“大哥,
这是……”
“苏格兰。”琴酒说。
伏特加愣了一下,
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个男人,才疑惑地问道:“组织换了个苏格兰?”
很好,出去大半年智商一点没有变化,琴酒有些无奈地想着,而苏格兰已经微笑着伸出手:“我是你认识那个苏格兰,初次见面,前辈。”
伏特加疑惑地和对方握了握手,才突然反应过来:“啊,是……贝尔摩德?”
“我让贝尔摩德给他易容的,毕竟他已经死了,”为了避免他再想到“这是贝尔摩德假扮的”这样的方向上去,琴酒干脆地说道,“如果以后再露面,也会是这个样子。”
这意思就是让伏特加记住这张脸,别再搞错了,这方面伏特加的理解能力倒是没问题,他点点头,并未在这个自己的未来同事身上投注多少注意力,很快又看向琴酒:“那么大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我听说莱伊那小子跑了?大哥你要去追杀他吗?”
他这副样子琴酒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琴酒镇定地说道:“会的,但不是现在。”
说着,他示意一旁的苏格兰:“先去吃晚饭,然后你带苏格兰回档案馆,到地方之后马上来接我——新住所地址会发给你。”
啊,大哥都有新住所了……伏特加毫无道理地悲伤了一秒钟,然后积极点头:“好的大哥!”
“今晚就出发吗?”苏格兰问道。
“嗯,”琴酒点头,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要是需要我会联系你的。”
于是面具下的男人很快露出温柔的笑:“好。”
伏特加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大哥,这次你打算带谁去?我听说莱伊那小子能力不错,基安蒂很想加入……”
“让她别丢脸了,”琴酒冷哼,但听得出并不生气,“能力再强也有万一,别想。”
他说得简略,但伏特加不止经历过一次,而苏格兰情报足够脑子也好使,都明白琴酒的意思。
如果组织真是个黑色组织,那带上基安蒂倒也没什么,对付不了赤井秀一对付下FBI其他人也不错,但以组织的真相而言,一个一无所知的狙击手掺和进来变数可就太大了。
干脆就让她继续以为自己被嫌弃好了。
伏特加也只是因为听闻莱伊的能力而随口一提,闻言并不感到意外,继续问道:“那么,除了……”他看了眼一旁的苏格兰,“还有别人吗?”
“当然,”琴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我相信他会很有兴趣的。”
当天晚上,差不多在伏特加开车把苏格兰送到档案馆的同一时间,琴酒踢开了公寓四楼的某扇房门。
他和里面正在收拾晚饭的,一脸震惊的波本对视,然后缓缓露出充满杀气的微笑。
“追杀赤井秀一,去吗?”!
第八十六章
对于此次“追杀小队”的人员安排,除了琴酒之外的两个人都很惊讶。
波本的惊讶比较纯粹,一方面,他没想到伏特加这么突然地回来了,另一方面,虽说不能算很了解伏特加,但他也知道对方并不算是什么火拼的好手,假如琴酒要追杀莱伊,多带几个战斗员才比较正常。
但他很快为此找到了理由,毕竟刚被一个搭档背叛,琴酒自然会倾向于更可靠的人,至于他自己……波本倒也很清楚,自己只是因为一直以来对莱伊的的憎恨,而被琴酒拉来在关键时刻充作炮灰的人选。
不过,说到那份仇恨……在知道莱伊真实身份的时候,波本自认为惊讶程度不会输给琴酒,他无法理解,如果莱伊是个好人,苏格兰为什么还是会死,于是那段时间他反复回忆一年前的一切,感觉这比纯粹的恨还要更加折磨人——可以说,当琴酒踢开他的房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降谷零是松了口气的。
不管是杀戮死亡还是真相与别的什么,总之他到底不需要继续被困在未知的过去了。
而相对的,伏特加的惊讶就颇有组织的风范——波本毕竟是个学员,让他参与到一场“毕业考试”当中,难免会有点令人担心。
“我会控制的,”对此,琴酒只是淡淡地说,“感觉追杀赤井秀一不带上他有点浪费。”
好家伙,大哥竟然也会凭“感觉”办事了!伏特加暗中惊叹:bss竟然没忽悠我!
琴酒只扫过去一眼,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为了避免伏特加继续瞎想,他开始说正事:“你负责接收追踪器信号和技术上的事情,其余的不用操心。”
“好的大哥!”伏特加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不然也无法和琴酒共事这么多年,在得到吩咐之后他果然就没有疑问了,虽然休了很长的假期,但伏特加的工作能力并没有下降,甚至于大约是因为休得太久,工作热情还有所上升,这让琴酒感到很满意。
“追杀”这样的任务,琴酒做过不止一次,有时真有时假,对于他而言,这类任务最大的困难其实是找到那个任务目标,而在这次的任务中这一困难已经被轻易地跨越了。
于是此时,一切更像是场激烈又纯粹的博弈,以双方的性命作为赌注,标的却只是一场赌局的胜利。
在一切知情人的眼中,这场追杀足够惊心动魄,以至于甚至有人怀疑“毕业考试”只是借口,莱伊当初在组织里的时候一定是哪里得罪了琴酒,琴酒就是想要借这机会赶尽杀绝。
他那无往不利的追踪装置已经让许多人心怀疑虑,就连一些高层都开始怀疑组织是不是发明出了什么新型的高科技产品,乌丸莲耶仗着自己“换身体之后精力不济”跑去研究所里,一边躲懒一边对着人狂催,最后被人骂着“你以为我是哆啦A梦吗!”赶出来了。
于是最后组织给出的官方回答是:“一定是因为琴酒对莱伊太熟了,直觉懂吗?直觉!”
这话也就能忽悠一下早已脱离实际的高层,底下一线干活的伙
计们完全不这么觉得,他们并不知道组织的真相,但很了解追踪的难度,在琴酒第三次莫名其妙地杀上门来之后,FBI内部就开始进行排查了,从追踪器查到内部可能存在的叛徒,除却被追杀的赤井秀一本人,所有人都被排过一遍,别说,还真找出不少别家的卧底,可惜并没有来自黑衣组织的。
来自黑衣组织的最大卧底赤井先生神态自若毫不心虚,反正他对FBI也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在得知组织真相之后简直是一秒转换立场,都不带犹豫的。
自然也没有人怀疑他,毕竟,不说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在这数次针锋相对的对决当中,赤井秀一表现出来的针对组织的决心也相当的明确。
若非他足够强大和警惕,随便换任何一个人,大概都已经倒在琴酒枪下了,更别说还借助被追踪的现实设下陷阱对琴酒进行围剿,在这样的事实面前,琴酒会对他如此执着似乎也变成了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有个顶级杀手一直跟在身后想要杀死你都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赤井秀一虽然能顶得住,但也不可能毫无损伤,这样的生活压力确实非常大——但也更刺激了。
“秀一,你还好吗?”
——
“……?_[(”
“等等,秀一,”詹姆斯无奈地说,“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先养伤吧,我想即便是Gin,在经历了两天前的那场战斗之后,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来追杀你了。”
这场意料之中的,来自黑衣组织的报复确实来得极为狂暴,但从头到尾几乎就只有琴酒一个人出面,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于他们来说不能不说是好事,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就算是那个让赤井非常重视的琴酒也一样。
“我不这么认为,James,”赤井摇头,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Gin确实受了不轻的伤,但这还不足以让他放弃。”
因为还有三天,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去了。
“他一定还在谋划着什么,”赤井秀一笃定地说,“要是我们不早做准备,情况可不会像两天前那么好了。”
詹姆斯叹了口气:“他到底是怎么这么精准地找到你的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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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贴身收着的某个东西仿佛在发烫,但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心虚的情绪:“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詹姆斯犹豫了一下:“秀一,其实你也可以……”
“不,”这次赤井没等他说完就干脆地拒绝了,“我已经逃跑过一次了,这次我绝对不会再逃避。”
“不需要太多人,詹姆斯,”他面容平静,语速却比平常更快,“我已经选好了位置,迎接我的这位……宿敌。”
“不,秀一,这不行!”在听完赤井秀一的计划之后,詹姆斯第一时间表示反对,“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我知道,”赤井秀一点头,神情平静,“但我们总是要冒一些风险的,如果不能把这个威胁解除掉,就只能等琴酒自己在哪一天放弃,这怎么可能?”
他的话完全戳中了詹姆斯的心结,老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纠结起来,众所周知,没有千日防贼的,要是琴酒的执念真的有那么重,一直追着不放,难道他们还能一直维持这样高强度的防范吗?这实在太耗费人手和精力了,没有什么人能受得起。
“至少可以不要那么冒险……”詹姆斯犹豫地说。
“那么结果和两天前不会有什么区别,”赤井回答,目光灼灼地看过来,“风险和收获永远是相对的,James,这一点你也很清楚。”
詹姆斯再度沉默,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所欣赏的后辈,在他的眼神中只看到一往无前的坚定和熊熊燃烧的战意,最终老人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非要如此……至少做出万全的准备。”
赤井秀一微微摇头:“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詹姆斯,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耗费的时间越久琴酒越可能起疑,更何况还有波本,他的情报工作一向很出色。”
“看样子你早就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詹姆斯苦笑道。
这一次,赤井秀一微微地点头,他的声音中有种释然般的坦率:“我有私心的,詹姆斯,我从一开始就在期待这一天,这只是个最合适的机会,我总是要和琴酒有这样一场对决的。”
詹姆斯苦笑着摇头:“这可不是你擅长的领域啊,你毕竟是个狙击手。”
“不能指望一切都恰到好处,不是吗?”赤井对他微笑,笑容里是强烈的自信。
不出他意料的,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詹姆斯又一次妥协了,归根结底,他其实对自己手下的王牌特工也有着相当程度的信任,而且赤井秀一提出的计划并不是没有可行性。
他只在一个细节上有些疑惑。
“为什么是十二点?”老人问道。
赤井秀一的表情中看不出丝毫存在私心的迹象:“从时机上来说,夜晚是最合适的,至于十二点……只是比较好记而已。”!
第八十七章
几乎同一时间,在距离FBI们的临时据点大约只有十几公里的某一处组织的隐秘基地(aka被琴酒临时拿来用的龙舌兰大采购时买的房产)里,那位据说在“疯狂追杀叛徒”的银发杀手正在……编辫子。
波本以称得上茫然的眼神,看着琴酒慢条斯理地把柔顺的长发分成三股,然后相当……熟练地从脑后的位置慢慢交叉着编下来,他非常耐心,手也很稳,保证没有一根头发不在该在的位置,到了收尾处,他随手拿起一根细绳,绕上几圈打了个死结。
假如波本对编头发这一行当有研究的话,他会说这是个相当完美的……辫子,琴酒的发质本就很好,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显然也是一流的,虽然这里掌控的是头发。
不过,这并不能减轻这一场景的诡异之处,确实,波本已经见过非常多琴酒奇怪的样子了,每一个拿出来都足以让组织里的很多人大呼“不可能”,但琴酒还是能给他更多的,“惊喜”。
甚至在这次的行动中,眼前的场景并非最令波本疑虑的部分。
波本和琴酒一起出任务的次数很少,只有某次的偶然相遇和之后的黄昏别馆,而在那两次任务当中琴酒都没有真的出手,所以波本对琴酒的了解更多地其实来自于作为邻居的黑泽先生,这就让他对琴酒的认知相当割裂。
一方面是组织里层出不穷的传言和某些事实,另一方面则是他冷淡而古怪的邻居。,不管怎么告诫自己,波本还是很难将这两个形象融合起来,总体而言,他差不多是在将其当作是两个人在看待。
直到这一次的任务,两个生活在平行世界的存在突然合二为一了。
必须承认大多数组织里的传言都有迹可循,琴酒确实又强又疯还是个控制狂,波本很怀疑他能一直找到赤井秀一是因为当初在人身上植入了追踪器,而另一方面,任务中的琴酒依然古怪,尤其是,这大概是会让很多人惊讶的事情,在这场追杀中,琴酒其实表现得相当……克制。
波本是负责情报的人,自然也会关注每一次的战斗结果,据他所知,在这将近一个月的追杀之旅中,琴酒其实并没有真的杀死任何一个人,当然,伤残不在少数,但真正的死亡却从未出现,这男人分明像是冷酷的死神,却好像只在乎一个人的性命。
“我又不是杀人魔,”当波本将这问题说出来的时候,琴酒显得很随意,“我的目标只有赤井秀一,为什么要在无关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如果不是他们拦着我,我根本不会动手。”
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琴酒以杀人为乐,他也当然没有必要杀死自己见到的每一个人,这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但,不知道为什么,波本总是觉得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回忆起之前自己与琴酒的关于“兔子洞”的对话,以及在这次的追杀中,即便表现得如此愤怒,但琴酒还是没有动用更多组织的力量,尽管自己也觉得荒谬,但波本还是没能克制住某个荒唐的想法,时不时地从自己心里跳出来一下。
当然,
即便他自己都觉得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所以波本不仅没有尝试过去证实,反而一直在努力证伪,这就表现在,每当这种想法涌上来,他就变得更有攻击性了。
“我还以为你在养伤,”此时,波本看着琴酒,“这是在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琴酒随意地扫了他一眼,“绑头发。”
“怎么,你要去参加宴会吗?”波本冷笑,“打扮漂亮的辛德瑞拉?”
调查太多童话故事确实让他的思维更活跃(?)了。
琴酒又一次看过来,这次他也露出了冰冷的笑:“我并不介意用你的血祭开宴。”
“得了吧,”波本不屑地说道,“你现在的状态能打过我?”
两天前琴酒受的伤可并不轻,到如今当然也不可能完全好转。
“你想试试吗?”琴酒毫不相让地说道。
波本还真有些跃跃欲试,受伤的琴酒可不是谁都能遇到的,就算一直在做后勤,但他对自己的战斗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伏特加带着买来的饭推开了房门:“大哥,吃饭了!……咦?”
他也看到了琴酒的新造型,不由一怔:“大哥你……是要去出任务吗?”
他能反应得如此之快,显见不是第一次经历,被这样一提醒,波本也在这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琴酒把头发绑起来,是因为长发在肉搏中是个非常明显的弱点。
因此,他不由地产生了一个念头:分明才受了伤,却还是要动手,到底是琴酒对叛徒的仇恨已经湮灭了他的理智,还是莱伊其实还做了什么更可恨的事情?
这仇怎么看着比他还要大多了……
“不是现在,”琴酒平静地说,“我会准备好再去……赴宴的。”
“赴宴?”没有听到前文的伏特加一脸茫然。
波本勾了勾唇角,显得有些敷衍:“你要准备什么?水晶鞋吗?”
“武器会在明天送来,”组织的后勤总是这么的让人嫉妒,琴酒看向波本,眸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寒意,他语带笑意,“我需要一份邀请函,小鸟。”
伏特加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左右看看之后默不作声地开始拆盒饭(倒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里搞到盒饭的),在他悄无声息地把盒饭放到琴酒面前的时候波本“哼”了一声:“那家伙像缩头乌龟一样,才不会给你办什么宴会。”
“不会的,小鸟,”大概是觉得这个称呼很有意思,琴酒无视波本并不好看的脸色又说了一遍,他微笑着,慢悠悠地说,“你不觉得我们已经耗费太长时间了吗?他们只会更加着急。”
“着急杀死你,还是逮捕你?”波本讽刺地说,假装没看到伏特加默不作声地把另一份盒饭放到自己面前,“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自投罗网。”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邀请函,”琴酒耸肩,拆开一次性筷子,“我不介意埋伏和危险,这很正常,是为了参加宴会值得付出的代价。”
波本沉默了几秒
钟,
“?,
但我不觉得他们会在这几天动手。”
“那就拭目以待吧,”琴酒轻笑,没有在这上面继续纠缠,他转向已经完全没在听的伏特加,“Vdka。”
“在!”伏特加立刻放下筷子。
琴酒对他那有些过度反应的举动习以为常,平静地说道:“毫无疑问,FBI会继续设下陷阱,毕竟他们不可能一直等着我去暗杀他们最有前途的探员,但另一方面,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会放弃现在这个铁桶一样的防御,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
伏特加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才点头道:“我明白了,大哥!”
“嗯,”琴酒点头,“等他们的陷阱完成之后,你负责解决到附近的监控。”
“好的大哥!”伏特加继续应道。
波本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这也是他所没有想过的一种琴酒在任务中的表现。
大概是受到那位连名字都是秘密的bss的影响,组织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谜语人,给个任务能绕上七八个弯,但琴酒并非如此,不仅不谜语,他甚至会像这样给下属详细讲解任务目的,然后再布置任务,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伏特加的特殊待遇,但也足够不一般了。
就连在和波本自己的交流中,琴酒也很少会隐瞒什么,一般而言更加谜语都是他本人,而琴酒虽然对此很不感冒,但还是会偶尔参与其中,就像今天的辛德瑞拉与小鸟……说起来他为什么得是小鸟啊!仙女教母不行吗……呸,怎么就被绕进去了!
就算如此,波本还是清楚地意识到,在任务中有一个这样的上司是很让人愉快的,有时甚至能让人忘记,他们当下是在进行一场在地下世界掀起腥风血雨的追杀,于是每当这时波本的心情就变得更加复杂。
很难想象之前那些被琴酒追杀的人如果知道这样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赤井秀一大概心情不错吧,想到那家伙波本倒是一点也不复杂了,虽说几乎没有碰面,但这段时间里他对这个前同事的了解加深不少,一个会选择和琴酒对着发疯,不顾自己同事死活的家伙,又怎么会在乎一个根本不算同事的,别家卧底的性命呢?倒也难怪他和琴酒能搭档这么久,都是些眼里只有自己的家伙。
但琴酒……波本抬眼看了下正在吃饭的琴酒,在得到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之后,又很快地挪开了,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小声嘟囔:但琴酒确实没有杀死一个人啊。
md,波本在心里暗骂:别对琴酒底线那么低,他只不过是没有杀人,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的特工还有那么多……这根本就是双重标准。
“哦,”琴酒在这时候突然开口,“他动身了。”
此情此景之下,这个“他”是谁不做他想,波本都不知道是该吐槽琴酒这在吃饭时看目标位置下饭的举动,还是惊讶赤井秀一这疯子竟然真的在自己也受伤不轻的情况下就要开始行动。
“明天再去调查吧,”琴酒看了波本一眼,倒是没有因为自己的推测成真而有什么得色,“至少那时候应该确定地方了。”
“这次不在路上袭击了?”波本一出口又是讽刺的语调。
“宴会嘛,”琴酒这次倒是没有生气,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来,“主角应该最后出场。”!
第八十八章
“没有几个人,在可以探查的范围内,也没有什么炸弹或者陷阱,”波本说,声线略带轻佻,“毫无疑问这是在等你,辛德瑞拉。”
“辛苦你了,小鸟。”琴酒懒洋洋地说。
“我还挺好奇他们打算怎么对付你的,”波本现在已经不会因为这称呼而不满,他轻笑道,“总不会是打算让赤井秀一和你一对一吧?”
FBI所选择的这个位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不是什么特工组织的前基地那种一看就不对劲的地方,而只是一座相当普通的建筑,除了位置偏僻点,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
而且他们也没有在这里搞什么土木工程,也许埋了几个炸弹吧,但大概也不会有人指望以此对琴酒造成多大的损害。
“嗯……说不定呢,”琴酒看着那张波本很随意地手绘出来的建筑图,语气散漫地回答,“他早就想要和我打一架了。”
波本发出一声轻嗤,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两个前搭档的事情,虽然在行事上极为凶残,但这段时间琴酒提起赤井秀一的时候倒是非常平静,与他的作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波本总觉得说不定他在此之前就有所预料。
而根据牛顿第三定律,要是琴酒如此了解莱伊,那么莱伊对琴酒的认知也不会很浅,至少他应该很清楚琴酒的的战斗力和匪夷所思的伤势恢复速度,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把希望寄托在一对一上,赤井秀一也没法逃过这持续一个月的追杀。
不过,想也知道,不管这陷阱再怎么明目张胆,只要目标在那里,琴酒都不会放弃。
“也许他更想要狙击我,”琴酒继续说,几乎像是听到了波本的腹诽,“但他没有机会。”
因为被追踪地过于严密,赤井秀一不可能发挥出他最擅长的部分,对于琴酒来说,这当然是好事。
“是啊,”波本终于接话,“所以一定有别的什么。”
琴酒看向他,浮现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听起来你很担心我。”
“毕竟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也不好交差。”波本神色不变,语气很随意。
一直没插上话的伏特加终于找到机会,怒视着波本就要说些什么,琴酒看了他一眼,伏特加又一次闭嘴了。
“那么,”银发男人语气轻快地说,“你要加油,小鸟,我的命交给你了。”
波本被打发出去探查更多的情报,这间小小的安全屋里只剩下了琴酒和伏特加,戴着墨镜的大个子终于开口了:“大哥,你刚刚为什么……”
琴酒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闻言笑了笑:“你不好出面,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还是波本更合适一些。”
“大哥,我也可以的!”伏特加显得有些着急。
“不是说你做不到,Vdka,”琴酒语气温和地说,“但你有自己的任务,而且放心吧,就算波本很想要解决我,也绝不会希望我死在……FBI的手里。”
对于波本的来历,伏特加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听琴酒
这么说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
他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道:“这是最后的一场考核了吧,大哥?”
“是啊,”琴酒看着那个波本绘制的简易建筑图,眼中是奇异的神采,“Rye选了个好地方。”
波本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能得到的情报他其实已经挖掘得差不多,再深入下去可就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所以他仅仅只是对这个光明正大的陷阱周边的布置再研究一番,确保记住了一切路线,便又回来了。
“万一你翻车了至少我能把你的尸体拉出来。”他毫不留情地说。
“保护好你自己吧。”琴酒冷笑,“我想FBI不会介意另一个战利品。”
“在你面前我大概还不够分量,”波本针锋相对地说道,“更何况你才是那个明知道是陷阱还非要往下跳的人。”
“你简直像是个不会正常表示关心的……”琴酒看向伏特加,后者会意的表示:“傲娇?”
“啊,是这个,”琴酒轻笑,“据说是已经退环境的属性。”
“谁TM……”波本额上青筋跳动,他一点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让人误会的地方,和所谓的口是心非更是两回事——毕竟不管琴酒还是赤井秀一,哪一个死了对他来说都算好事。
其实一般来说在和琴酒的嘴仗中波本是胜利居多,一般都是对方先不耐烦地转移话题,但当对方掌握了曲解意思这一经典技巧,阴阳怪气就很不够用了,波本脑子里闪过几种话术,最终还是压下怒火,转移话题:“都是我在干活,你不准备点什么吗?”
“我?”琴酒挑眉,“武器已经送来了,我也都检查过……哦,对。”
结果这一次武器仍然是在他不在场的时候出现的,波本眸中闪过一瞬的思虑,他不会因为琴酒这段时间的表面亲近就觉得自己已经取得他的信任,显然很多东西对方还不认为他有资格知道——比如这无处不在的后勤。
不过此时,琴酒倒是表现得相当随意,他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开始……绑头发。
这次他没有绑上次那个比较简单的蝎子辫,而是把头发束好,然后尽量地盘起来,因为太长,总有一部分会垂下来,伏特加数次欲言又止,最后琴酒放弃了,任凭这一点多余的头发像马尾一样留着。
“不如之前的。”波本说。
琴酒没有说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容易散掉吧?动作太激烈的话,”波本神态自若地说,“那不就失去绑起来的意义了?”
琴酒想了想,点头表示认可,他抬手操作了一会儿,最后扯掉,长发倏忽地垂落下来,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变形。
组织要是去卖护发素说不定会很有前途。波本没来由地想。
琴酒又开始编他的辫子,这次非常熟练,太奇怪了,这个人在去追杀叛徒时的准备竟然不是护理武器而是编辫子(当然,这是因为武器都已经备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对比一下这两种场景,有好像确实是眼前这种更加危险。
因为你知道眼前这个漫不经心一样地打理头发的人是个从不大意的顶级杀手,当他都开始把心思放到头发的这点小事上,就意味着其他一切都已经到了完美无缺的地步。
“那么,”波本看着这沉默地磨砺自己的刀剑,“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跳舞?”
琴酒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根钢丝,顺着编在发尾,然后顺势绕了几圈,他抬起眼看向波本,目光凉凉的,唇边倒是泛着一点笑意。
“舞会当然是在傍晚,”他平缓无波地说,“你想要什么武器?”
显然,伏特加不会参与这次的行动,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这位后勤人员只负责前期准备和后期支援,以他的块头和架势来说这挺出乎意料的,不过波本也不打算在这上面提出什么异议——他自己也更愿意参与外勤一点,就算不能自己动手,看看也挺好。
“如果只是要在外围警戒的话,”他很确信琴酒会这么安排,“那么给我一辆车更合适点——我不是说南瓜马车。”
琴酒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好。”
当天傍晚,一辆白色的马自达出现在这间屋子的门口,波本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还以为琴酒绑架了自己的爱车。
他还没说什么,琴酒已经非常自然地走过去坐在副驾驶上,于是安室透沉默几秒钟,坐上了驾驶座。
“……组织有配车的传统吗?”他启动车子,感觉到熟悉的动力,忍不住问。
琴酒正在玩他的枪——不是保养也不是检查,就是单纯在玩,闻言摇头:“算你的工资。”
波本:“……”
“这不公平!这又不是我……这是我提出的,但我的本意只是一辆普通的车。”他无语地说。
琴酒看了他一眼,波本这时候能感觉到一点不对劲,尽管前段时间的琴酒也非常认真地在进行自己的追杀大业,但在面对同事的时候,他的态度还是比较和缓的,就连两人斗嘴的时候其实也没有真的生气。
但此时琴酒的眼中没有一点感情,像是纯粹的玉,要是波本第一次见到的是现在的他,大概不会对那个“仿生人”的传闻有什么疑惑的。
好在,他的语气倒没有像眼神一样,还有点鲜活的人气:“你打算开一辆普通的车逃跑?”
“我对自己的车技还是很有信心的,”波本压住心中的异样感觉,自然地回话,“况且也不见得就要逃跑吧?”
这话说出来波本自己都不信,毕竟不管FBI到底准备了什么,琴酒和赤井秀一到底谁赢了,起码他自己肯定是要跑路的,唯一的区别就是追杀的人多少而已。
这种情况下,有个好的交通工具确实是会方便一些。
但是,琴酒是对隔壁部门的同事也这么好心的人设吗……
某个离谱的猜想又一次份上心头,波本瞥了眼琴酒,发现对方已经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他安静地闭着眼,像是在沉睡。
但波本完全不觉得琴酒是在睡觉,倒是感觉到了一点利刃出窍前的寒意。
更诡异了,这个刀子一样锐利的琴酒,和那个还能想着给下属提供趁手交通工具方便跑路的琴酒,他们竟然完全就是一个人。
心里犯着嘀咕,波本开车的速度倒是并未减缓,他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停下,琴酒便在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玉石深处燃起冰冷的火焰,银发男人露出很轻的笑容,在下车之前没有看他一眼。!
第八十九章
在为这场“决战”准备的场地之中,赤井秀一正在……发呆。
说发呆当然并不确切,准确来说,他只是站在这栋建筑的中央,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并且很长时间没有移动而已。
虽然时间紧迫,但FBI还是对这里进行了一些必要的安排,他们拆了不少东西,堆了些障碍物,放置了几个炸弹和道具,还把所有的窗户都封死了,因此,当赤井秀一走进来的时候,这里已然是一片废墟的样子,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散碎的灰尘,和他上次透过狙击镜看到的样子相差甚远。
上一次——当然就是他和琴酒真正的初次任务,那时这里还是个很适合集会的地方。
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月,虽然据说那场屠杀发生的第二天这里就被清理过了,但空气中仿佛仍然残留着琴酒留下的血腥味,就连地面上都沁着不祥的暗红色,如果有迷信的人进来,大概能感觉到冤魂在其中飘荡。
他上一个见到的如此诡异的地方大概还是……啊,是黄昏别馆。
看起来正在发呆的赤井秀一轻轻地笑出了声,心说组织真的创造了很多的都市传说。
大概也不仅仅是都市传说,就像这里的鲜血并非虚妄一样,黄昏别馆背后应当也有什么故事,随着别馆的消失而彻底消散。
这不奇怪,即便已经知道组织的真相,赤井秀一仍不认为它是纯白无辜的,毫无疑问,琴酒并不曾在这上面隐瞒过他,在和琴酒搭档的第一天,那个男人就已经把组织最黑暗的部分之一展现在他面前了。
或许黄昏别馆也是其中之一,或许还有更多掩藏在“培训”之下的罪恶,不过,当他在心中回顾这一切的时候,赤井秀一并未因此感到什么良心上的挣扎——笑死,如果真的要挣扎,早在他加入FBI的时候就该已经挣扎过了。
所以,与之相反的,现在的赤井秀一感觉到的是一种,相当纯粹的——兴奋。
他没有对詹姆斯说谎,他确实一直在期待这一天,从第一次在狙击镜里见到琴酒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场对决的,尽管这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但毫无疑问,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于可能比他一开始设想的还要更好了。
因为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很难得到和琴酒一对一的机会。
要在达成自己的目的同时不能让人起疑,确实不算容易,他都有点好奇组织是如何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一直成功完成“卧底培训”的,如果一切尘埃落定,他一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假如琴酒真的是个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疯子,而他又不知道组织的真相,那么要杀死对方的构想反而更容易完成一些,冒点风险,搞上些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就行了,但即便以上假设都成立,赤井秀一也不会这么做,他可以对詹姆斯说上一千个活着逮捕琴酒的理由,不过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想要这么做。
倒是在知道组织的真相之后,他反而得到了许可,虽然不能使用自己最擅长的狙击,但琴
酒把银色子弹交给他,就使得他有了“夺取对方性命”但“并不是杀死”的机会,不过这念头只在他刚拿到子弹的那一两天闪现过,之后就被赤井放弃了。
且不说这并不容易,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因为被许可了就去做?他又不是拿到糖就非吃不可的孩子。
所以最终,赤井秀一只是站在这里,等待着,他非常确信琴酒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大概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一个陷阱,但他更愿意称之为一场邀约。
现在,轮到他来为这场“卧底毕业考试”选择舞台了。
舞台外围的那些东西拦不住琴酒,他的同事们当然更不能,要不是知道了组织的真相,赤井秀一甚至不会让自己的同事们出现在这里。
不过那不重要,这些安排不过是用来说服上级的工具,甚至之后的安排也一样,所有一切都是为了现在的这个机会。
很快,他将要直面那个纯粹的,冷静而狂热的,非人般的琴酒了,他将要直视那双眼睛,见证其中全部的力量与毁灭。
如果不努力地想些别的,他真的会因此而兴奋到战栗。
一声巨响在不远处响起,随即是接连不断的爆破声和零星的枪声,频道里不断传来询问、讨论、求助和指挥的声音,赤井秀一沉默地听了一会儿,拿下自己的耳麦关机,站直身体,开始深呼吸。
他之前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这点上来说有些吃亏,因为琴酒的恢复能力他是见识过的,不过再怎么说外面那些东西也该起一点作用,这样的话他们应该还能算是公平对决。
几分钟之后,琴酒从一扇本来应当已经被封死的窗户冲进来,碎玻璃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像是在昏暗的环境里下了场小雨。
他几乎没有落地就向着赤井冲过来,一点没有受到光线变化的影响,好在赤井秀一也没有,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掏枪,冷兵器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赤井秀一露出笑容,而琴酒面无表情,两双相似的绿眼睛直直地对视,像是玉石相撞。
在这一下接触之后,两个人立刻分开,琴酒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几乎没有办法从他的反应中看出眼前就是他追杀了整整一个月的叛徒。
“好久不见,Gin。”赤井秀一微笑着说,“新造型不错。”
对琴酒来说,这大概确实算得上“新造型”,虽然说到底不过是换了个发型,但也着实不同于往常。
知道对手和自己一样郑重其事,实在是让人……热血沸腾。
“我倒是一直看着你啊,Rye。”琴酒完全没有回应那后半截话,他露出森冷的笑,比这屋子里所有可能存在的冤魂都更像鬼魂。
“感觉到了,”赤井笑着说,“我受宠若惊。”
“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觉悟,”琴酒收起手中的刀刃,拿出那把从赤井秀一手上取回的伯莱\塔,“希望能一直保持。”
赤井秀一也拿出枪,他叹了口气:“早知道不还给你了。”
琴酒举
起枪:“被它杀死难道不是一种荣幸吗?”
手\枪无疑是近身战斗中的王者,王就王在它又快又准,随便中一枪就能废掉大半战斗力,如果在擅长的人手中,哪怕只有一颗子弹,也能达成碾压的效果。
所以,当两个擅长枪械的人消耗了一整个弹夹的子弹还没能分出胜负,就只能证明他们的战斗能力过于接近,又或者,对对方过于了解。
赤井秀一很想问琴酒一句,他是不是看过自己的资料,毕竟在他们共事的这段时间里,莱伊基本上是没有近战机会的。想到此时的环境,他到底没有问出来,转而笑道:“我好像是没有那个荣幸了。”
在敌人面前换弹夹也是个很考验人的技能,所以从一开始赤井就只带了一弹夹的子弹,他猜琴酒也一样。
琴酒看着他,那双锐利的眸子当中没有丝毫情感,他一言不发地收起手中的枪,然后偏过头,缓缓地笑起来。
不像很多人以为的那样,琴酒并非一个面瘫角色,他的表情虽然称不上丰富,但也着实不少,作为他的搭档,赤井秀一其实见过他很多笑的样子,不仅是嘲讽或者冷笑,甚至包括比较愉快的或者温和的笑。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琴酒笑得这么……开朗。
应该是开朗吧,赤井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那种纯粹的,像是看到喜欢的玩具一样的表情,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从那个琴酒脸上看到。
“忘记告诉你了,我很高兴,Rye,”琴酒微笑着说,“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下一刻,他抽刀如利刃一般袭来。
事后回想起来,赤井秀一甚至说不出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因为所有一切都太快了,在感官上甚至快过飞驰的子弹,当你直面杀戮机器的时候才能意识到他的恐怖之处,这种恐怖有时候并不来源于战斗力本身。
血液像是虚假的血浆一样流淌和飞溅着,落在那早就曾被血液覆盖过的地面上,不管受了多少伤,琴酒都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一样,继续着自己的进攻,每一次都依然精准而果决,他能够想象琴酒之前的对手是如何在这样的对决中倒下的,当你的对手像是完全不知疲倦又没有弱点,单是心理上的压力就足以把人压垮。
好在他面前的是赤井秀一,赤井秀一只是更兴奋了。
他伤得比琴酒更重,几乎能轻易地感觉到自己体力的流逝,然而他依然强硬地对上那杀手每一次的进攻,那双眸子即使在黑暗里也依然熠熠生辉。
在这一刻,他甚至没有思考组织和关于死亡的承诺,在不断迫近的危险和如刀锋一般凛冽的对手面前,赤井秀一唯一想到的是要战胜他,以力量以智慧以生命,在这一刻他的思维空前地燃烧着,如果赤井秀一冷静下来,大概就连他自己都会惊讶自己有这样的一面。
武器被打掉在地上,琴酒抓住赤井秀一因伤处而导致的破绽,抓住他的肩膀把人摔在地上,然后直接用身体的力量压上来,在阴暗的环境里那双眼睛当中仿佛燃着幽幽的鬼火,赤井秀一喘着气,鼻腔中都是浓郁的血腥味,这一刻他毫不怀疑对方会取了自己的性命。
奇怪的是,他好像也没有觉得很遗憾。
琴酒抬起没有压着他的右手,从衣服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剑,这看起来有一些像是去掉了剑柄的西洋剑,他扬起手,那剑刃反射出寒月一般的银光。
就在这一刻,像是——像是所有故事里在最后一刻才会姗姗来迟的警察,警报声突然间响彻夜空,炽热的灯光照进这个昏暗的空间里,有一瞬间赤井秀一错觉这真的是场舞台剧。
他甚至没有听清外面的詹姆斯在喊什么,尽管这一开始就是他自己安排的戏码,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视野里好像只有琴酒那双冰冷的,燃烧着的眼睛。
足以被千百人用以认证其死亡的眼神。
琴酒的动作甚至未曾因这巨大的变故而有丝毫变形,剑刃落下来的瞬间赤井秀一没有闭眼,不完全是因为他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力气,他睁大眼睛,躺在地上无比清晰地看到这剑向着自己的肩头刺下去——然后擦着左肩的位置直直地插进地里。
琴酒俯下身,他的长发在方才的战斗中散开了,现在垂落到地上,在灯光下打出一道道的阴影,如同银色的囚牢。
在近乎麻木的疼痛和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之间,赤井秀一听到有人微笑着,在自己耳边低语。
“你毕业了,Rye。”!
第九十章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辛德瑞拉将要离开为他举办的宴会。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诸伏景光正在一边啃三明治一边看报告。
通常而言,虽然只有一个人住,但苏格兰还是会给自己准备比较正式的午餐,毕竟本来就很累了,又没有同伴在身边,美食也算是生活情趣的一种。
不过最近情况有所不同,因为琴酒跑去搞追杀,整个档案馆的活几乎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这就导致很多时候诸伏景光抽不出时间去满足自己的胃,比较简易的三明治因此成为了他的最佳选择。
不过,除此之外,景光的生活倒是一如往常,他偶尔会好奇琴酒当下的行踪,因为是半公开的行程,几乎不用苏格兰开口提问,Smirnff小姐就会很有兴致地全说了。
所以他大致了解组织内部是怎么看待这场行动的,除却“琴酒疯了”的共识之外,更多人是在好奇Gin和Rye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要不是知道真相,苏格兰自己大概也会很好奇的。
从小姐们的八卦可得,琴酒的行动一切顺利,苏格兰不好猜测这场“毕业考”结果如何,但他确实已经期待起结束的那一天了。
所以,在听到铃声响起的时候,诸伏景光在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
“喂,这里是档案馆。”他怀着隐秘的期待开口。
“哦,Sctch!”一个稍微有点陌生的声音传来,“我是伏特加。”
景光一愣:“伏特加?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和伏特加算不上熟悉,但对方的声音还是不会认错的,此时非常容易地就能联想起琴酒正在做的事情,因此而在一瞬间认真起来了。
“是这样的,”伏特加一点没有要和他寒暄的意思,非常直接地说道,“我需要你指挥波本去接大哥然后选择一个最优路线离开。”
尽管这任务来得相当突兀,苏格兰倒是很镇定,他点头应道:“好的,需要我怎么做?”
“我会给你传一个实时地图,还有大哥写好的计划,”伏特加回答,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许的急切,“你只要找到路然后联系波本就行,我得破解监控,没时间研究这个。”
“好的,”苏格兰又应了一遍,他看到自己的电脑桌面上已经自动跳出来一个界面,上面是个近似于寻路软件的电子地图——不排除就是某个寻路软件的界面,“我马上联系波本。”
“拜托了。”伏特加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掉了。
苏格兰对着地图观察了几秒钟,确定上面标注了波本的位置和琴酒当前的位置,道路上的车流量和警方设卡也在逐步地补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拿出变声器确定自己戴好了,一边尝试发声,一边拨通了波本的号码。
此时,波本正在兜风。
在上司和人打生打死的时候兜风当然并不是什么好行为,但一来琴酒实际上并不是他的上司,二来对方也没给他什么别的任务,于是波本就开着车绕圈,行为和
兜风并无多大的区别。
在他兜风的这段时间里,这块原本看上去一切正常的街区上,那些原本隐藏着的布置也显露出来,尽管并不明显,但以波本的眼力还是能看出来那种暗潮涌动的感觉。
照理说……这时候他应该提醒琴酒,但且不说从一开始琴酒就没有带通讯器,就算他真的跑去提醒对方,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回应吧?
波本回忆着琴酒的眼神,那个家伙分明是……在明知对面是陷阱的情况下跳进去的。
以前倒是没有发现,琴酒疯起来也够彻底的。
为了避免被FBI发现,波本把自己兜圈子的范围又扩大了一点,从职业道德和个人的倾向而言,如果琴酒真的倒在了这个陷阱里,他好像还是应该尝试着去救一下,但不管怎么说,要是把自己搭上的话还是大可不必。
他又慢悠悠地绕了一段时间,然后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
波本没有觉得很惊讶,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接起电话,还没有开口,对面的人就出声了:“Burbn。”
“Sctch”
“是我,”对面的男人说道,“接下来你归我指挥。”
波本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这是Gin的意思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苏格兰冷淡地说,“现在你要去接他。”
“能理解,”波本轻飘飘地回答,“但你也得理解我,现在那地方可不好去啊。”
“所以你需要我,”苏格兰说,“我会指挥你。”
波本眨了眨眼,然后笑了:“车载导航?”
这一次,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然后波本听到苏格兰轻声说:“为您服务。”
白色的马自达在道路上飞驰,波本已经将通讯切换成蓝牙,这时候一点不用担心自己会有什么操作上的困难,事实上因为这辆车的装配太符合他自己的习惯,他真的要开始怀疑琴酒绑架了自己的车。
只是车吗?降谷零扪心自问,这种诡异的熟悉感仅仅只是因为车吗?
他绝不能说苏格兰有什么问题,对方就只是在每个路口出声让他换道或者拐弯而已,就算他说话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就算他像是能看到自己的操作,就算……这一定只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代号,要是现在说话的人是伏特加就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波本心情不是很好,于是车子冲得更快了,当回到方才的街区时,他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这附近已经被封路,能看到有警察在里面走来走去,这样的架势,很难想象其实他们要抓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你有把握冲进去吗?”苏格兰问。
“只是进去或许可以,”波本回答他,“但要再出来就不容易了。”
“没事,”苏格兰说,“有我在。”
波本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微笑——又或者冷笑,他克制住了,因此而没有
出声,只是猛地又加了一脚油门。
“你知道他在哪,”
刺耳的警报声中苏格兰的声音平稳无波地传来,“直冲过去,我说停就停,记得开门锁。”
波本仍然没有回话,他已经看到那栋自己不止一次打量过的建筑,此时灯火通明到了宛如白昼的地步,如果琴酒真的如某些传言里那样是吸血鬼的话,大概已经灰飞烟灭了。
马自达像是不要命一样顶着警告和子弹直冲而去,一时间波本也忘记了乱七八糟的一切,甚至懒得想自己为什么要来救琴酒,他确实很久没有这样疯狂地开车了,不管目的地是哪里,冲刺的过程永远那么令人愉快。
“停!”苏格兰大声命令,波本猛地一踩刹车,就在车子止不住地向前滑行的同一时间,有个人从二楼一处破碎的窗户里翻出来。
在过于明亮的灯光之下,他看起来依然像是一道阴沉的影子,就连下落的姿态都有些轻飘飘的,琴酒攀住车顶,根本没有去开那已经打开锁的车门,直接撞碎后门上的玻璃冲进了车里。
“我记得有人说这车是我的工资。”波本嘴角抽动。
“给你报销修理费。”琴酒平静地说,声音里没有一点波澜。
波本透过后视镜看他,只瞥到一点被血污的浸染的银发,然后苏格兰一句“右拐”让他不得不把精力投入到眼前的道路上。
回程显然比来的时候困难得多,现在想来,他之前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最后,说不定是因为琴酒的保时捷深入人心,于是FBI根本没有在意别的车……想到这里波本感到一阵牙酸,就算一般而言根本不会来美国,他也完全不希望自己的爱车在FBI那里挂上号。
琴酒在后座不知道折腾什么,一直传来响动,波本看了几眼,但没有灯光的后排过于黑暗,并不能看清楚——直到琴酒回身开始射击。
好家伙,他都不知道这车里还装着武器库呢,波本一脸镇定地开车,直到琴酒往外扔了个手榴弹,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在我的工资里放了多少东西?”
“算你运费,”琴酒一边射击一边冷淡地说,“连修理费一起打给你。”
“直走,”苏格兰在耳机里说,“你应该庆幸自己回来了,Burbn,不然这车子现在已经没了。”
“没人跟你说不要在别人开车的时候威胁他吗?”波本冷笑着说。
苏格兰轻笑:“这不是威胁,我在夸奖你。”
我刚才到底哪来的错觉?波本疑惑地想:果然还是因为组织重复使用代号吧?
他们已经甩掉了大多数的追兵,因此现在司机和他的车载导航都变得轻松了些,琴酒再度往外扔了个手榴弹,也坐回车里面。
他又在黑暗里不知道做些什么,波本终于找到了提问的机会:“舞会的结果怎么样,辛德瑞拉?”
“没死,”琴酒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感,“时间一到我就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波本也没有觉得很意外,他调侃道:“没有落下什么水晶鞋?”
“你并没有给我那种东西吧,小鸟。”琴酒懒洋洋地说。
“那么,”一边在苏格兰的指挥下灵活地拐弯,波本一边说道,“你还要继续吗?我可是不想再耗下去了。”
虽然热闹很好看,但看到现在也差不多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不,到此为止,”黑暗当中,琴酒似乎露出了笑容,“我尽兴了。”!
第九十一章
回日本之后,琴酒照常去了研究所。
有过之前的那次惊险经历,他这次的伤势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除了赤井务武跑来“欣赏”他儿子的战果之外,没什么人再跑来探病,琴酒度过了一个相当平静的“假期”。
嗯,实在不能说是假期,一个月几乎没有干活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之外,琴酒几乎完全投入到了工作当中,以至于玛克都看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身体很好,”研究员无奈地说,“但你是否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过于不在意了?”
琴酒没有抬眼,语气平淡地说道:“在住在这里的前提下,我看不出有什么注意的必要。”
“也不能因为医生在就死命作吧,”玛克叹气,“这么相信我,怎么没见你听过医嘱呢?”
“你是医生吗?”琴酒头也不抬地回话。
“我大学确实是读的医科啊!”只不过一毕业就被忽悠进了童话故事里,从此倒了大霉,玛克想着就悲从中来。
忙于工作的琴酒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人情绪的变化,但他的沉浸状态还是很快地被打破了——琴酒拿起震动的手机,在看到来电的时候,非常少见地停了半秒钟,然后才下定决心一般地接通了。
在组织里,能让琴酒有这等近似于“心虚”反应的人显然不多,玛克好奇地盯着他,直到琴酒吐出第一个词,便明白过来了。
“Tei。”银发男人的声音倒是仍然平稳无波,并不能听出什么情绪来。
“Gin,”有些出乎琴酒意料的,龙舌兰听起来倒是没有很生气,反而带着急切,“你有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吗?”
也许是因为时间紧迫,他一时间没空斥责琴酒因为要追杀学员,在最忙的时候抛下后勤部门整整一个月的事情,倒是让后者不是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听到龙舌兰的话,琴酒立刻就明白过来——虽然组织上一年的年终会议早就结束,但财务报告还是像往常一样,要在一月底一月初才会上交,而龙舌兰此时找上自己,显然是因为组织的预算又花不光了。
这让他有些疑惑:“我记得组织今年的预算一直卡得不错?”
既有自家的产出,还有各大机构的“学费”,组织在金钱上一向是不缺的,但不缺不代表不要,该拿的经费还是得拿全。而经费这种东西,除了给上面画饼之外,还讲究一个“每年都不够”,才好越捞越多,因此后勤部门每年都有一项“花钱”的任务。
自然,这钱不能乱花,名目还是得正,所以除却每年随便就能烧掉大笔资金的研究部门之外,其他部门每年都得努力地寻找花钱的点——不过,预算这玩意毕竟也是有限的,后勤这边也会控制花钱基线,卡在一个恰当的位置上。
这当然不是每年都能完美达成的,所以年底突击花钱这种事情,琴酒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一说这话龙舌兰顿时来气了,“
要不是你跑了一个月害我忙得要死,我怎么会忘记把那些股票卖出去,现在都tm涨疯了!”
琴酒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是吗。”
“是啊!”龙舌兰火气上来,一时都忘记了自己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我原本是想上个月卖掉的,但是给忙忘记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翻了一倍……要不是我卖得快,现在都要翻两倍了!”
就算对股市没有太深入的了解,琴酒也觉得对方的发言实在过于招仇恨,他无奈地转移话题:“是bss给你的那笔钱?”
“是啊,”龙舌兰沮丧地说,“我本来想着,今年股市不好,投进去能亏一点是一点,也算是消耗资金了……”
那你还真是和bss想到一起去了啊,琴酒无奈地想。
“多了很多?”他问道。
“不止有这个,”龙舌兰咬着牙说,“还有黄昏别馆,黄金变成现金之后也有一部分入账,好家伙这是不是也和你有关?你一定得给我拿出点章程来!”
琴酒很想说在这上面他只不过是bss的工具人,但考虑到龙舌兰已经快疯了,还是体贴地没有出口,而是问道:“大概多少钱?”
“我尽力消耗了,还做了些长线规划,但愿能忽悠过去……”龙舌兰疲惫地说,“但是不管怎么样,在这几天内,我们必须花掉至少四个亿美金,我不想再去买房子了。”
因为在组织里,房子这种东西永远能以“安全屋”和“基地”的名义上报,多年以来,每当钱花不出去的时候,龙舌兰就会干脆地开始买房子,那些屋子有些在之后的工作中真的变成了安全屋和基地,也有些就一直闲置着,一直以来,因为琴酒经常会用到这些房子,龙舌兰其实还挺感谢他的。
毕竟要是闲置的房子太多,这借口也就不好用了。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掩盖这些房子的数量已经远远超出正常情况下组织需求的事实,而且龙舌兰完全有理由相信,再这么买下去,后勤部门的有几个员工就要变成地产大亨了。
琴酒明白他的想法,他思考了一会儿,把手机拿远一些,看向面前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玛克:“你有烧钱的地方吗?”
玛克之前把他们的对话听了大概,这时候并不惊讶,但只能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能花的已经全花掉了,连没必要花的地方也都花了,研究所可是组织花钱最多的地方啊。”
对于这个回答琴酒并不感到意外,他重新把听筒拿近,向对面的龙舌兰说:“那么买点武器吧。”
显然,龙舌兰早就想过这方面的事情,闻言他立刻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但组织的武器份额有限啊,要是不加节制地花,明天FBI就上门了。”
对组织来说,武器当然也是烧钱的好手,但和房子这种安全无害的东西不同,组织虽然有不小的武器份额,但还是受到很大的限制,以至于有时候明明有钱也有渠道,还是得去黑市购买,对烧预算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没事,”
琴酒既然提议了,自然也是心里有数的,对于龙舌兰的烦恼,他回答道,“武器是会损坏的,不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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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组织有武装直升机的份额,”琴酒坦然地说道,“从下订单到交付拖上几年不成问题,你今年把钱花了,这几年我给你搞没几个。”
龙舌兰震撼,龙舌兰沉默,龙舌兰难以置信:“等会,这个……这是你说要搞没就能搞没的吗?你要拿组织的直升机去干什么啊!”
“你操心这个干什么,”琴酒毫不在意地说,“放心不会去撞大楼的。”
龙舌兰:……你这样我更不放心了啊!
“这个月你是打通了什么经脉吗……”组织的后勤首脑小声地嘀咕着,声音里全是震撼,“我以为只有bss能搞出这种事情来呢……”
“别操心那么多了,Tei,”琴酒轻笑着说,“你就说这有没有用吧。”
“确实不能说没用……”龙舌兰无奈地说,“好吧,我去试试,这下这钱倒是花得很容易了……”
“要是再有多的,”琴酒补充道,“也可以试试潜水艇,没有武装潜水艇份额的话普通的也行,就说……要开展水下业务。”
“咱们水下有什么业务啊?”龙舌兰一问出口,还没等琴酒回答,就自问自答,“也是,管它什么业务呢,能花出去就行……”
“你可以说是为了培训,”琴酒说,“夏威夷那里不是有在参加培训的新人吗?”
龙舌兰想了想:“你说那个……小朋友?也不是不行……”
毕竟花钱多年,龙舌兰也不是会纠结“培训高中生开潜艇”是否有什么问题的人,话能说过去就行,要是真的死抠每一笔资金的流向,贝尔摩德那么多年的“置装费”都得要回来。
“好吧,”解决了最急迫的问题,龙舌兰的心情明显好多了,语气中都带上了笑意,“你看看想要什么型号的直升机,确定了发给我,今天就发啊!”
琴酒也很干脆:“好。”
“那就这样,”龙舌兰愉快地说,像是终于想起来寒暄的话题,“对了,你恢复得怎么样了?那些文件也不用太着急,反正不可能赶得上了。”
“我没事,”琴酒说,“该我处理的份我会解决的。”
这个漫长的电话终于结束了,玛克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琴酒:“你到底打算怎么……搞掉组织的直升机啊……”
琴酒被这么一打岔,一时间倒也回不到投入地工作状态了,他一边给龙舌兰写邮件,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也许是掉水里吧,反正能搞坏掉就行。”
玛克又是阵一言难尽的沉默:“你该不会又要像上次那样回来吧,清醒点啊Gin,你并不真的是个机器人啊。”
琴酒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至于,Marc,一点直升机事故没法把我怎么样的。”
“好吧,我只是觉得……”玛克叹了口气,“你这不是什么好的倾向。”
琴酒写完了邮件发送出去,抬眼看向他,露出一点轻微的笑来:“别想太多,再这样下去我会觉得你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什么心理医生?”伏特加一边走进来一边说,“Marc心理有问题?”
“没那回事,”玛克叹气,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我去干活了。”
伏特加疑惑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对玛克的记忆还停留在万年摸鱼小能手上,因此显得很惊奇,不过也就惊奇了几秒钟,他便转向琴酒:“大哥,你找我有事?”
“嗯,”琴酒点头,略一停顿,“去见bss。”!
第九十二章
“玩得开心吗?”乌丸莲耶微笑着问。
“嗯,很尽兴。”琴酒点头,脸上并无特别的情绪,但乌丸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放松。
“那就好,”bss点头,“接下来……事情可不少。”
“你呢,Vdka?”他转向一边的伏特加。
伏特加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睛——对于常年戴墨镜的他来说,这是个非常少见的画面:“我,我吗?我很好!呃,谢谢bss关心!”
乌丸莲耶微微一顿,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我突然变得很可怕了吗?”
“他摘了墨镜不太习惯。”琴酒习以为常地说。
伏特加此人,不仅人高马大却是个后勤,而且还有轻微的社恐,他总是戴着墨镜并不是想要显得凶狠,单纯就是不敢和人对视。
“这样吗,”bss显得有些诧异,他并不是一次见到伏特加,以前还真没感觉到,不过回想一下,之前几次短暂的会面对方似乎确实都戴着墨镜,“有点出乎意料啊。”
伏特加很不好意思:“放心吧,bss,我视力很好,不会耽误工作的!”
这倒是能想到的,要是视力不够好,琴酒也不可能放心让他戴着墨镜开车,乌丸莲耶扶了扶额:“没事。”
“我没想到这个,早知道就不让你摘墨镜了。”摘不摘的效果也没有太大区别,哪怕没有墨镜,伏特加看起来还是挺凶的,bss又打量了他一会儿,发现这个大汉眼神闪躲,非常紧张的样子,不由地更无奈了。
“他对谁都这样吗?”他看向琴酒。
“主要因为是您,”琴酒解释,“您是上司。”
虽然有点社恐,但总体而言伏特加在交流上还是正常的,大约只是因为面对bss,才会反应那么激烈。
“好吧,”乌丸莲耶忍不住又扶额,“如果是面对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孩子?琴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点头道:“Vdka挺喜欢孩子的。”
“哦,那就好,”bss松了口气,对伏特加说道,“我的失误,别紧张,其实只是我给你们找了个技术上的老师,想让你先见见他。”
伏特加一头雾水,琴酒倒是反应很快:“泽田弘树?”
“嗯,”bss点头,“我让他去上学了,但他的天赋不做这些也可惜,要是现有的人才能学会,我就不用再拉别人进组织办事了。”
组织传承太久,在很多东西上超越时代,但也有一些部分很赶不上时代,若非对信息技术毫无信心,也不至于至今所有档案都还全是纸质的。
乌丸莲耶并不指望让年仅八岁的小朋友来撑起组织一片天,泽田弘树本人还是好好上学玩耍来得好,但课余时间教教组织里这群人也不是不行,至于能学会多少就看造化了。
“每周一次,一次两个小时,有空就来,”他把这课程安排得相当宽松,“今天你就先见一见他吧,……记
得不要吓到人家。”
伏特加连连点头,看得乌丸莲耶感觉是自己比较吓人。
送走社恐技术人员之后,bss看向琴酒。
银发男人也正在看向他,那神情安静平和,叫他有点恍惚。
乌丸莲耶叹了口气,靠到椅背上,他正想说些什么,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一怔——这个电话响起来的次数可不多——然后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人的声音之后,bss显得越发诧异了:“Pisc?”
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的表情由诧异变得平静,最后微微点头:“上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挂掉电话之后,bss看向琴酒:“Pisc临时找我有事,Gin,你要不要先去那边休息一下?”
他示意放在一旁的沙发。
琴酒没有对这突然的变动表示任何疑惑,他点头,直接起身走了过去。
于是,当枡山宪三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合眼小憩的琴酒。
他显然没料到自己来得这么不巧,一时有些尴尬,但乌丸莲耶已经从书桌后面站起身来,微笑道:“Pisc,来坐,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皮斯科赶忙走到他对面,歉意地说:“抱歉,先生,不知道您在忙。”
“哦,也没有很忙,见见老朋友的时间总是有的,”乌丸莲耶示意他坐下,然后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会被这亲切的态度迷惑,那么皮斯科也就白在组织里干了几十年,他笑得依然很小心:“是这样的,先生,最近,波本一直在查我的事情……”
“波本?”bss一愣,然后略一思索,试探地说,“是因为……那栋公寓吗?”
“是的,先生,”皮斯科满脸无奈,“就是……Gin和Burbn现在住的那栋公寓,它在我的名下。”
“怎么,”乌丸莲耶笑道,“你该不会连一个学员都应付不了了吧?”
“这个,”皮斯科显得有些尴尬,“要是早二十年,我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但您也知道,我快要七十岁了,精力已经大不如前……”
“Pisc,”bss温和地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很清楚,你不可能离开组织的。”
这话似乎让之前的温情脉脉都瞬间消失了,枡山宪三的表情僵了一瞬,然后他再度苦涩地笑起来:“我明白的,先生,我明白的,我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才来找您……”
在乌丸莲耶那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的注视下,老人垂下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希望您能允许Irish离开组织。”
他似乎是不敢去看对面人的神色,就这么低着眉眼一口气地说了下去:“Irish不了解组织的真相,这些年里我也没有让他经手过机密项目,他虽然对组织有一点了解,但并不会影响什么,我会警告他什么都不要说出去的,先生。”
乌丸莲耶沉默了很久。
皮斯科一动不动
地坐着,
手攥着座椅的边沿,
汗津津地泛着白。
就在他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bss叹了口气。
“你问过Irish自己的想法吗,Pisc?”他的声音依然温和,“他恐怕不会很愿意离开。”
“我知道,”皮斯科略微放松了些,他像是早有准备,立刻说道,“但那孩子只是太想要在取得成绩了。”
下意识地,他向着琴酒的方向转了下头,又立刻转回来:“我当初太过看重这些,才会让他这样,我会劝他……”
“Irish已经三十四岁了,”bss又是一声叹息,看起来有点无奈,“你刚捡到他的时候好像还是昨天,是不是?”
皮斯科终于抬起眼看向他,眼神中都是祈求:“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先生,我保证不会让他对组织造成什么影响的,请您看在这些年来的份上……”
乌丸莲耶看着他,良久,他轻声问道:“那么原因呢,Pisc?你就这么想要你的养子离开这艘破船吗?”
皮斯科像是被刺到一样瑟缩了一下,但随即,他努力地坐直了:“‘无论组织变成什么样,我们都将会和它一起走到最后’,我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我绝不会忘记的……”
“但Irish,他并不知道这一切,”老人艰难但却坚定地说,“我看着他长大,先生,我没有您那么伟大,我不能看着他困在这里。”
这一次,换成乌丸莲耶被刺痛了。
这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移开目光,几乎是刻意地没有往沙发的方向看过去,他的声音很轻,以至于对面的枡山宪三都没有听清:“我难道就想……”
下一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乌丸莲耶转回目光,他的眼神变得极为锐利,让皮斯科一瞬间想起数十年前,自己刚加入组织不久时见到的bss。
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眼神,他竟然有种安定的感觉。
“那么,”乌丸莲耶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语气冰冷,“你愿意为他而死吗?”
皮斯科猛地一惊:“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地重复:“我说,你愿意为他而死吗,宪三?”
枡山宪三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首领,那双眸子仿佛要刺穿他全部的伪装和软弱,几秒钟之后,这个已经在后勤岗位上工作了十几年的老人轻声地问:“……如果我死了,Irish就能离开吗?”
乌丸莲耶严肃地点头:“我保证。”
皮斯科又一次垂下眼,郑重其事地说:“那么,拜托您了,先生。”
“本来想让你去休个假的,看起来又有新的事情了。”
皮斯科离开之后,乌丸莲耶微笑着对面前的空气说道。
“您确实越来越容易心软了,”琴酒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您并不想要杀死他吧?”
bss无奈地笑了笑:“有时候也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银弹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
但是皮斯科不死,爱尔兰是不可能甘愿离开组织的,而他又不可能把皮斯科活着放走,和爱尔兰不一样,皮斯科是组织的元老,他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就算乌丸莲耶自己放心,别人也不可能放心的。
只能看皮斯科自己的运气如何了,他和苏格兰不一样,不能借用组织的资源救治,若是真的死去也并不意外。
“Pisc和Rum,和Whisky不一样,”他感叹似的说道,“我是看着他的心气一点点消失的,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还能再见一次他不顾一切的样子。”
“他一向很关照Irish。”琴酒坐回座位上,垂眸看了眼皮质椅子边缘的压痕。
“在组织里还挺少见的,是不是?”乌丸莲耶轻笑,“所以我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就是又要麻烦你了。”
琴酒摇了摇头,大约是“并不麻烦”的意思,然后他沉吟道:“您打算把爱尔兰送到哪里?”
“波本不是在查皮斯科吗?”bss笑道,“就交给他好了。”!
第九十三章
“波本?”琴酒想了想,点头算是认可,“他擅长抓住机会。”
能从公寓一路查到皮斯科身上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还让对方感到相当棘手,以至于有了退让的心思,不管这些年皮斯科变得多么软弱,他这次前来又有多少是以此作为契机替爱尔兰铺路,起码能够确认波本是给他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不过……
“交给日本那边,不会出事吗?”他问道。
bss轻轻摇头:“Pisc大概确实早就想过这样的事情,Irish对组织的了解有限,出不了太大的事情……当然还是要你多操心。”
琴酒点头表示明白,于是bss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他打开桌下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一份文件递给琴酒。
“看看这个,”他略带遗憾地说,“原本想让你去度假的地方。”
琴酒接过扫了一眼,微微挑眉:“人鱼岛?”
“据说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人鱼传说,”乌丸莲耶这么说着,但看起来并不在意,“虽然大概率只是噱头,但以防万一,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
“原本想让你带着Sherry去的,小姑娘在实验室里困久了不好,”他两手交叉撑着下巴,思忖着说,“但是没有人在边上的话,让Sherry自己去实在不太安全……”
“让Sctch去吧。”琴酒说。
bss微微一愣:“哦?”
“Sctch也在档案馆困了很久,”琴酒平静地说,“我看他很需要出去散心,正好贝尔摩德已经给他做了面具。”
“这倒是个好主意……”乌丸莲耶思考着点头,“那就安排给他吧,正好波本也在调查他,离开一下也好。”
琴酒:“……波本到底在调查多少东西?”
“啊,不是还有兔子洞吗?”bss笑道,“多给他找点事做,省得在那上面进展太快了。”
“……干脆下次赤井秀一也让他去对付得了。”琴酒嘀咕。
“怎么,你舍得?”乌丸莲耶轻笑。
这不是一个事情吧……琴酒无奈地想,神情倒是并无波动:“怪不得您当初那么看好他。”这行动力和精力确实一流,不是说和宫野家很熟吗,怎么就让日本公安捡去了,组织这些年到底错过了多少人才。
“但你当初说的也对,他不适合组织,”bss叹息道,“若非如此,我倒是很想让他继任Rum。”
“Rum要是知道您的想法,恐怕就不会对Burbn这么好了。”琴酒低笑道。
“好?”乌丸莲耶嗤笑,“对Rum来说这确实是够好的了。”
毕竟朗姆这人年轻的时候就讲究亲力亲为,要不是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再加上当初琴酒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也不会开始将一些事务下放,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波本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不过,”琴酒继续说,“我还以为您更看好他在Verm
uth那边的工作。”
b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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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可不能指望他们做什么正经工作,”bss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说,“帮助龙舌兰消耗点资金倒是不错。”
琴酒对此了解不多,闻言还有点意外:“感觉波本受她影响很深。”完全向着谜语人的方向走过去了。
“大概正是因为不用工作吧。”乌丸莲耶耸肩,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看起来也并不生气——贝尔摩德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到处晃荡,而波本,他已经为组织贡献太多力量了。
“莎朗能带着他放松一下也好,”他小声嘀咕,“年轻的时候仗着身体好不加保养,只会像我一样在年纪大了以后报应到身体上。”
琴酒感觉他意有所指,但决定假装没听见。
见他不接话,乌丸莲耶倒也没有继续装样,直接道:“这次的事情,虽然是突发事件,但也不必着急,慢慢来就行了……反正本来是给你安排的假期,没有什么别的工作。”
琴酒很惊讶:“没有?”那他之前落下的那堆工作要给谁办?空气吗?
“那些事情慢慢做就是了,”bss毫不在意地说,像是那个给人布置一大堆任务的人不是他自己,“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龙舌兰会疯掉的。”琴酒无奈道。
也不能因为人家好欺负就对着他一个人折磨吧,后勤部门都忙成那样了。
“唔,”乌丸莲耶有些心虚地顿了顿,大概也想起了自己折腾后勤的日日夜夜,“那就先处理那边的事情……我也会参与的。”
琴酒微微一愣。
“别这样看我,”bss笑道,“我只是有点精力不济,看看报表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而且我也好久没有处理这些实务了,也算是回忆过去。”他相当松散地说道。
其实比起他说自己年老的时候,反倒是这样的时刻更令人清楚地感觉到眼前是个老人家,与之类似的,就是先前与Pisc对话的时候。
尽管说的是将来之事,但那些过往却会像杯中满溢的水一样掩不住地泻出来,叫人窥见数十年前故事的一角。
琴酒的神色柔和下来,他以略带好奇的语调,向bss问道:“Pisc所说的……是誓言吗?”
“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组织那个部分吗?”乌丸莲耶知道他一定听到了自己和皮斯科的对话,闻言倒也不觉得奇怪,而是自嘲地笑了,“算是吧,毕竟我从一开始就……对组织未来的方向很不放心。”
这个差不多是以一己之力维系住了组织的方向的男人叹着气说:“所以才要把大家都绑在一条船上,哪怕是一起沉底,也比爆炸好得多——我那个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他一手创造了这个在谎言和废墟中树立起的组织,以绝对强硬的铁腕和严酷的规则管理着它,他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但岁月和寿命终究还
是会改变一个人。
“我想也是,”琴酒稳定地微笑,像是没有注意到bss的纠结,“他很怕您。”
“哈,”乌丸莲耶也笑了,“应该的,不让人害怕还当什么反派,要不怎么说我现在心软了呢。”
“我不认为您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的,”琴酒平和地说,“况且您也做到了,Pisc不会感激您的。”
没有人会,其他人大概只会觉得能果断舍弃旧识的bss更可怕了。
乌丸莲耶很轻地笑了声:“也只有你会这么说。”
一般而言,在上位者面前显示自己对其的了解是那个危险的举动,面对乌丸莲耶这样的地下组织首脑的时候尤甚,他是个用神秘掩盖自己的男人,被看透几乎就是要了他的命。
但琴酒不会考虑这些,从一开始就不会,到现在依然,面对他的时候琴酒总是很坦率的,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坦率。
“有时候我会想,”乌丸莲耶慢吞吞地说,“我给你做了太多错误示范。”
越到后来他越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合适的引导者,想想吧,他把自己的生活都过得一团糟,名声丧尽,众叛亲离,实在是个太糟糕的榜样,要是作为反面教材倒是很有价值。
“没有人能做得比您更好,”琴酒回答,“我不可能变成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也不可能有比现在更合适的路,您的顾虑相当的没有道理。”
“此外,”他叹气,“先生,我刚从研究所出来,我强烈建议组织安排一个固定的心理医生。”
乌丸莲耶露出略带无奈的笑:“得了,我怕心理医生先崩溃。”
“这就是我变成神父的原因吗?因为我精神比较稳固?”琴酒无奈道,“也许当初我应该去学心理学。”
bss又笑了笑:“原谅Marc吧,他够倒霉了,至于我,我只是个快死掉的老人,会忍不住开始回忆往昔,并且后悔。”
他顶着这副身体说这话真是完全没有说服力,但那种沧桑的眼神又确实是老年人所特有的,作为一个从来没老过的人,琴酒只能对此表示沉默,而乌丸莲耶话锋一转:“但是,再怎么后悔,总是比没有机会后悔要好得多,更何况我很快就要解脱了。”
话说到这里,bss露出调皮的笑,不再继续那让人有些惆怅的话题,他看了眼时间,微微叹气:“本来想和你聊聊你的事,结果Pisc一来,变成在聊我了……Vdka的课程快要结束了。”
琴酒笑了笑:“您随时可以找我。”
这话并没有什么虚假的,不过即便是如今已经相当任性的bss也干不出随便把人找来就为了聊天的事情,乌丸莲耶微笑道:“别的先不说,有件事情得通知你,接下来几年里,我打算让你更多地在亚洲活动。”
琴酒有些惊讶,bss很快解释道:“稍微划分一下活动范围,美洲那边交给Whisky,欧洲给Rum,省得他俩又搞出什么事情……既然这样亚洲就只能交给你了。”
琴酒明白了,说到底谁让他好用呢,这对组织来说最关键的,那双方都会争抢的位置当然是给他最方便,虽然曾经在这方面怼过bss,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如果对方真的需要,他当然会一丝不苟地去完成它。
“辛苦你了,”bss微笑道,终于又恢复成一贯的样子,“今后的课程不必让伏特加过来,今天见过面之后,远程教学就可以,你也要注意休息。”
琴酒看向门口的方向,听脚步声他就知道伏特加已经回来了:“我会的,先生。”!
第九十四章
尽管已经从bss那里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个孩子,但在看到那个还不满十岁的男孩子的时候,伏特加还是感到大为震撼。
他进屋的时候,男孩正坐在桌前敲打着电脑,看起来并不是在工作,因为他脸上有着很轻松的笑意。
“嗨,”伏特加有点纠结地打招呼,“额,老师好?”
“哦,你是伏特加吧!”泽田弘树倒是神态很轻松,也真有点老师的架势,“稍等一下哦!”
若是有之前见过泽田弘树的人在这里,就能感觉到这孩子看起来比之前活泼了不少,在见到伏特加这样一个彪形大汉的时候,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害怕的神色——很大可能是因为之前很长时间,他都在和龙舌兰相处。
组织的后勤人员确实是相当忙碌的。
伏特加自然也不会因为小老师一时抽不开身有什么意见,他四下一望,在一旁坐下,然后盯着地面开始发呆,因为实在不是很习惯失去墨镜的视野,室内明亮的灯光都令他有些不适。
下次还是和这位小老师商量一下,让自己戴着墨镜来上课吧。这位社恐惆怅地想:他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在课上睡觉的。
这边泽田弘树招呼完伏特加之后,便给对面的人发消息:“先不聊了,我得去上课了。”
“今天不是休息日吗?”对方有些惊讶,“你要补课?”
“不是,”男孩笑着打字,“去给别人上课。”
因为知道他的能力,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对方倒是不惊讶了:“是谁有这个荣幸?”
“先生找了几个人来,”弘树回答,“不过今天只有一个,你认识伏特加吗?”
“伏特加?”对面显然是有一定了解的,“那么琴酒也在吗?”
“他没过来,”这话提醒了弘树,“我也挺想见见他的,等下课了去见一面。”
他正要告别,突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这回,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必了,想说的话,我会当面和他说的。”
不管多么早熟,泽田弘树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当然看不出这句话背后的情绪,见对方这么说了,便愉快地告别:“那么好好养伤,有机会再见!”
得到回应之后,他结束通讯,看向面前的男人:“让我们开始吧,伏特加先生。”
“下次见,小天才。”
赤井秀一回复完消息,放下手机,靠到床头。
他伤得不轻,在床上实打实地躺了几天,才将将能起身,医生倒是很乐观,告诉他只要修养得当,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当然,医生不会知道他听到这消息时的复杂情绪。
琴酒还真是个特别好的教官,这话要是放在一个月前,他自己都是不会信的。
在医院休养几天之后,赤井秀一接到了来自泽田弘树的联络——这位天才真是相当可怕,在发现电脑被入侵的时候他可是着实吃
了一惊的。
幸好对方一上来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时告知他自己正在组织的庇护下生活的事实——对于这一点,其实即便那孩子不说,赤井自己也能猜到,他原本就明白,组织不会对择天弘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现在更是相当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虽说那时候他完全没有料想到今日的情况。
那之后弘树便时不时地会来找他聊几句,因为当初被莱伊所救,泽田弘树对他相当亲近,于是赤井也就从他口中知道了不少组织的事情,显然,那位他至今都还不知道名字的bss对这孩子相当照顾。
在弘树本人,这只是些寻常的聊天,不过赤井秀一能感觉到他背后的人(也就是组织bss)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了让这位小天才放松心情,大约还有向他本人展现一些东西的意思。
毕竟莱伊离开组织的时候实在是太匆忙了,虽然在苏格兰和琴酒的讲解下,大致上对组织的性质有一些了解,但很多东西还是一知半解,在合作上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过,那位bss大概也是玩神秘上瘾了,这种情况下一般来说自己出面才是正常的吧。
虽然这么想着,但赤井秀一和被他救出来的男孩聊得还是挺开心的,这也让他无聊的养伤生活多了些乐趣——毕竟在毕业考上伤成这样,这种事情他实在是不可能去和家人说,虽然他父母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从泽田弘树那里听到与琴酒有关的消息,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仔细一想,这竟然是那场战斗之后他第一次提起这个名字。
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有不少同事来看望,但无一例外的,都对当时的事情缄口不言,赤井秀一理解他们的沮丧,也完全不想把自己根本就是很愉快的事实展现出来——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做法,但对同事们还是有一点歉意,虽然如果没有他本人这些同事也不可能搞定琴酒。
此时这个名字再度出现,赤井秀一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和过去一样心潮澎湃,完全没有任何尘埃落定的感觉。
琴酒想必是已经恢复了,毕竟他自己都修养得差不多,而对方的恢复能力一向出色,让伏特加过来上课……他自己不会又要去哪里干活了吧?想起之前的生活,赤井秀一升起了一种如同从学校毕业一般的庆幸。
不,确实是毕业了啊。
他还记得那场充满了血腥味的毕业仪式,西洋剑的剑刃似乎还抵在左肩的位置,来自教官的宣告在一瞬间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而琴酒的神情专注地像是一个亲吻。
这个比喻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赤井秀一就知道有什么问题出现了。
偏偏在那之后便是长期的分别,和琴酒共事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为敌的日子又还没开始,短时间内他甚至别想听到对方太多的消息。
不过,这也没什么。
赤井秀一拎起挂在脖子上的长链子,黑色的吊坠在他眼前晃荡着,而注视着它的那双绿眼睛带着笑意,宛如注视着猎物的猎手。
与此同时,正在被惦记的琴酒见到了泽田弘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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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郑重地向琴酒道谢:“您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吗?当初多谢您了。”
作为一个工作目标几乎都死光了的杀手,琴酒难得会收到这种郑重其事的感谢,对此感到相当陌生,顿了几秒才说道:“已经恢复了……你的救援非常及时。”
当初要不是泽田弘树的反应够快,琴酒说不定就真的被爱丽丝困死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其实他才是被拯救了的那一个。
“但要不是我……”男孩话说了一半,想到什么,又收了回去,转而露出笑容,“总之,很高兴能见到您!”
琴酒忍不住在心里把“找个心理医生”这件事再度翻出来考虑了一会儿,那边bss已经微笑着把小朋友招呼过去了——他刚见到泽田弘树的时候,□□年龄还处于很适合跟小朋友交朋友的时候,而儿童又是最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对于自己的朋友长得贼快这件事,泽田弘树根本一点都没觉得有问题。
他们聊得很开心,于是琴酒回眸示意伏特加,带着人离开了。
“有空的时候,”一离开bss的办公室,琴酒就说道,“找一找有没有可信的心理医生,最好是没有背景,但是性格足够坚韧的类型。”
伏特加完全不明白大哥怎么说起这个,但他一向听话,虽然不解,还是很积极地应了:“好的大哥!”
“嗯,”琴酒点头,“不用太着急,看缘分。”
虽然已经想了很多次,但琴酒自己也清楚这个岗位不好找人,若非如此,在组织如此需要心理医生的情况下,bss又怎么会一直没有在这上面筹谋过。
既要有良好的专业素养,还必须身家清白,心智坚强,最重要的是能认可组织的存在方式,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黑暗面并为之保密……也许找个真正的神父还更容易些。
但涉及到宗教,就更不能带进组织里来了,毕竟组织本就在做着一些比起科学更接近神学的项目,若是引入了宗教,哪怕是相对普遍的正教,除了让组织的混乱程度再添一层之外,实在起不到多少正面作用。
心里想着这些闲事,琴酒随手从兜里拿出一副墨镜回手递给伏特加,后者大喜过望,连忙戴上,就连脚步声都仿佛轻快了许多。
——其实伏特加的社恐倒未必真有那么严重,只是常年戴着墨镜,一时摘下去实在是不习惯,反倒把一分问题加成了五分。
“谢谢大哥!”伏特加喜滋滋地说道。
琴酒点头,并不在意:“本就是你留在车里的。”
这些年伏特加留在车里的墨镜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闻言并不意外,只是嘿嘿笑:“以后我会记得随身也多带一副的。”
琴酒看了眼伏特加,感觉自从销假之后,自己的这位搭档对工作的热情着实上升不少——或许bss说得对,他也该试试看劳逸结合?
不过想到堆在各个部门的那些工作,他又很快地把这个想法打消了。!
第九十五章
“课程如何?”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琴酒随口问道。
“嗯,”总算能戴上墨镜,伏特加整个人都放松了,“天才这种生物真是让人惊叹啊,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能想象那些东西……竟然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做出来的。”
以泽田弘树的年纪,真要他来上课还是为难小朋友了,但人家的能力和眼光在那里,光是把做的东西摆出来就足以碾压一般的程序员,这种级别的超级天才竟然差点死掉,要靠一个半官方的地下组织来救,实在是让人对世界的未来感到担忧。
“bss又是怎么想的呢,大哥?”伏特加好奇道,“那孩子不可能一直在组织里生活吧?”
虽说人是组织救下来的,但这事并不是非常保密,还是有一些人知道的,唯一庆幸的是,在没有和泽田弘树本人接触的情况下,大多数人对这个孩子拥有的力量了解并不深,若非如此,这孩子也不可能继续安安稳稳地在组织的庇护下,过着大体而言非常普通的小学生活。
但组织上一个从儿童(幼儿)开始培养的成员还是宫野志保,此人身份多有特殊,不能以常理评估,而正常情况下,除却那些有血缘关系的特殊情况,组织在吸收的内部人员时候,年龄甚至都不会低于三十。
从这个角度而言,现年二十六岁的苏格兰都属于是例外情况,若非他的“死亡”源自于组织的工作失误,加上琴酒难得要求给部门加人、这又是个后勤岗位,诸伏景光也不可能如此简单地留下来。
但落到泽田弘树,情况就大不一致了,这孩子的年龄实在太小,就算他自己想要留下来,组织也不能收,现在只不过是一时没有去处,暂时收留一下而已。
不过,在见识了天才的能力之后,又有哪个首领能够放手呢?
“他父亲还活着,”琴酒说道,“bss在评估对方的能力和性格,如果可以接受,或许会接触一下。”
对于这类人事上的事情,琴酒一向不太关心,bss也只是因为谈到泽田弘树而随口一提,至于这“评估”是如何评的,“接触”又要怎么接触,就不是琴酒会在意的了——总归情况顺利的话,最后都会变成档案馆里的一纸档案。
琴酒都不了解的事情,伏特加自然更加不清楚,不过他好歹是经历过宫野家事情的人,对比着一想也便明白了,若是泽田弘树的父亲加入组织,那么作为他的孩子,弘树自然也就能继续留在组织里,这样简单的谋划对bss来说大概也就是随手为之而已。
想通这一点之后,伏特加便立刻放下了心——他本就不是多思多虑的性格,要不是看这位小老师年纪实在太小,根本就考虑不到对方的去处。
在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停车场中,于是伏特加便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我们现在去哪,大哥?”
“去清几个任务,”琴酒正在用手机发送消息,通知苏格兰出去度假,闻言停下动作想了想,“之后有事要办。”
虽然bss
说让他放松,但琴酒猜对方也并没有指望过自己会听话,之前落下的任务太多,一时半会肯定是处理不完的,不过能做几个是几个,正好之前一个多月他都没做什么正经任务,现在突击一番,也算是恢复一下手感。
通讯对面收到消息的苏格兰非常惊讶:“现在吗?”
“明天出发,”
琴酒回复,“会有人来接你。”
“那么档案馆怎么办?”苏格兰问道。
“你没有来之前怎么处理,现在就怎么处理。”琴酒回答,档案馆没人的时间可比有人的时候长多了。
“但是……”苏格兰看起来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才发来新消息,“馆里现在还住着……”
琴酒这才想起那两只猫的存在。
贝尔摩德带走了一只幼猫,另外两只就被苏格兰养在档案馆里了,琴酒之后再没有去过,因此不太清楚猫现在怎么样——看样子是活得不错。
他下意识地就要联系龙舌兰,但想到之前给对方添的麻烦,顿了顿,还是转向伏特加:“记得明天之后去档案馆喂猫。”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伏特加:??
伏特加对于自己不能一直跟在大哥身边,必须去给小猫喂奶的事情很不满,但好在这事持续不了多久,所以他还是不太情愿地答应了,而琴酒一边投入到新的任务当中,一边也没有忘记bss之前吩咐的事情。
在苏格兰启程前往人鱼岛的当天,波本接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任务。
在意识到自己所住的公寓和组织有关的时候,降谷零就曾经让人顺着这条线索调查过,当时便有收获,只不过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暂时把事情搁置下来,后来在跟着琴酒追杀赤井秀一的那段时间里,因为上司独断专行,不少时候他无事可做,一时比较清闲,倒是把这事重新翻出来研究了一番。
这栋公寓的所有人名为枡山宪三,主要经营的是一家汽车公司,但作为财经界的大人物,对房产也有所涉猎,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投资个一两栋公寓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再深入调查下去,问题就出现了——枡山宪三名下的房产不少,大多可以看作“富豪私产”,不算特别,但其余的房产中,却有不止一处疑似与组织有牵连。
这种牵连非常小,差不多只是“似乎有黑衣人出没”的程度,要是一般的情况下,并不会引起官方的注意,但当降谷零已经对此人产生怀疑之后,再看这些数据,观感就大不一样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让自己的下属继续对此人展开深入的调查,并且已经有了一些成果,发现枡山宪三的资产中有不少来路和去向不明的部分,只是暂时还没有更明确的结果。
波本进入组织以来,收获是不少的,但始终未能得到实质性的成果,所以虽然枡山宪三此人不见得有特别高的地位,但他还是对这件事颇为重视,在让下属探查之余,自己也在组织内部打探,并且很快就发现组织中的某个人物和此人的形象有着高度重合。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波本接到了来自琴酒的消息。
“你在调查Pisc?”
在追杀赤井秀一的事件结束后,波本终于拥有了琴酒的联系方式——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第一次从这个号码收到的消息会是这个。
在心中浮起了万分警惕的同时,波本敷衍地回答:“只是有点好奇。”
这算是作为情报员的万能回答,琴酒也不可能因为他好奇查个人就把他怎么样,正当波本谨慎地思考着琴酒所为何事的时候,下一刻,琴酒回过来的消息让他瞳孔地震。
“他被日本公安盯上,已经没用了,解决掉他。”
琴酒的措辞一如既往地简洁,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带给波本的震撼却是全方位的。
且不说公安深入调查枡山宪三不过是这个月的事情,组织怎么会如此快地有了反应,也不论这种一旦“没用”就立刻舍弃的严酷态度,就说波本这样一个刚加入没多久的情报人员,怎么会接到暗杀组织老员工(这一点在枡山宪三的年龄上有所体现)的任务——此事就已经到了让人不能不多想的地步了。
这个任务的出现实在是过于奇怪,以至于波本一时间忽略了“为什么又是琴酒来给我发任务”的问题。
他来不及多想,飞快地回复:“我才刚听说这个人,根本不认识他!”一句话连推脱带开脱,可以说很有水准。
结果琴酒的回复完全不按常理:“你不是在调查他吗?”
反正人不在面前,波本一边打字一边咬牙切齿:“你对我的工作能力未免太有信心了。”
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回,直到两个小时之后琴酒才发来回复:“你先调查着。”
之后对面再也没有反应,波本一个电话打过去,不出意料的已经关机了,他默然几秒,那股子无名之火降了下去,情绪中的紧绷之意却是不减。
如果只是因为发现自己在调查皮斯科就把任务扔过来,那琴酒也未免过于随意,他得仔细考虑自己被怀疑的可能,以及背后存在内鬼的可能……如此一来,之后的行动必须慎之又慎。
不过,组织的任务是从来不会管你愿不愿意做的,如果波本一意拖延,后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就算心里犹疑,在行动上,波本还是很积极地为自己的任务做起了准备,开始更努力地探查皮斯科的情报。
作为一个社会名流,枡山宪三的资料可以说到处都是,但作为一个组织成员,皮斯科却是极为低调——这当然可以理解,以他的身份,要是被发现是黑色组织的成员,下场绝对好不了,现在的情况正是佐证。
不过,皮斯科本人相当神秘,但组织里倒是还有一个和他关联密切的人物,那便是据说是皮斯科养子的爱尔兰。
对于此人,波本也不能说熟悉,爱尔兰这样在组织里长大的成员,和他这样后加入的成员之间的关系本就不算和谐,对方的工作范围也相对集中,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流的机会,不过比起不见人影的皮斯科,爱尔兰还算是个能见到的人物,波本既然有合适的理由,当然不会错过。
他很快就找到了和对方的共同语言。
准确来说,他甚至都还没开始找。
“Burbn?和Gin一起出任务不容易吧?”身高快两米的壮汉一掌拍在波本肩上,“我就知道除了伏特加之外,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能忍受他的人!”
波本对琴酒在组织里的人缘再度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
第九十六章
“Irish?我们不熟。”琴酒点了根烟,然后示意波本,后者摇头拒绝了。
在波本接到那个诡异任务的三天后,琴酒终于有空了,约他在基地见面,在此之前波本已经在这个基地里混了三天,不知是否巧合,琴酒一来,这往日里热闹的地界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银发男人看起来对此早已习惯,他叼着烟,随手把头发束起来,从酒柜里挑了两瓶酒,相当自在地调制起来,波本对鸡尾酒兴趣平平,不过调酒的人称得上赏心悦目,他也就存了几分欣赏的心思——话说回来,琴酒在这方面好像真的非常熟练。
波本坐在吧台边看了一会儿,见琴酒一直不说话,便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不熟?”他对琴酒的回答并不相信,“他对你的那个反应,可算不上不熟啊。”
琴酒搅拌着杯子里的冰块,语气很随意:“以前搭档过……大概两个月?”
怪不得爱尔兰说起和琴酒搭档的时候一股子怨气,波本对此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更好奇琴酒当初做了什么事,以他本人和琴酒共事的经验来说,虽然此人并不算是什么好搭档,但也不至于能在两个月间积攒出这么深重的怨念吧。
“你怎么他了?”对着爱尔兰不好问,但琴酒就在眼前,波本没打算掩藏自己的这点好奇心。
“没怎么,”琴酒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啊……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波本暗想,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事情在对方眼中只是不值一提的过去,以爱尔兰的性格而言,这算是相当值得记恨的事情了。
“你不会就只调查了这个吧?”琴酒抬眼看过来。
“当然不,”虽然这确实是他最关心的部分,“不过你那里难道没有Pisc的资料吗?总比我这几天时间里调查出来的详细吧?”
“Pisc不足为虑,”琴酒不太在意地说,“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他的语气散漫,但看着波本的神色却有种别样的意味,让波本心中许久没有反应的警报又开始嗡嗡作响。
“当然,”他迎上琴酒的目光,微笑道,“你未免低估了我的能力。”
琴酒倒是没有反驳什么,他点一点头:“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他毫无危险性可言,唯一要顾虑的是公众人物的身份。”
“但爱尔兰不一样。”他拿下烟头按灭,用眼神示意波本。
波本微微皱眉:“你认为爱尔兰会……阻拦这个任务。”
这么一想确实很有可能,毕竟无论哪里的消息都说爱尔兰和皮斯科情同父子,没有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干掉,即便要干掉他的是一直效忠的组织。
“所以……”波本感觉自己有些明白琴酒的意思了,“你要我帮你阻止爱尔兰?”
“什么,当然不,”琴酒发出一声嗤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阻止他,但他不可能阻止得了我。”
“那是……”波本露出疑
惑的表情,琴酒有些飘忽地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不再会像之前一样,见到他就自动进入演戏状态了,实在是很让人松了口气。
他将手中已经搅拌完毕的酒推到波本面前,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波本用水割的喝法不多,给你选了苏格兰威士忌。”
波本露出了相当坦率的一言难尽的表情,琴酒微笑,拿出新的冰块,一边凿冰一边说道:“我需要你盯着Irish,确认他对组织的态度。”
正在喝酒的波本有些庆幸酒杯掩住了自己的微表情,他镇定地放下酒杯,才问道:“如果他态度有变……”
“这还需要我指导你吗?”琴酒冷笑,“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波本看着他拿冰锥一点点地凿出圆球的形状,语气有些飘忽:“你就这么相信我的判断?”
“当然要留下充足的证据再行动,”琴酒毫不客气地说,“不然我会解决你。”
他把冰球投入酒杯,然后慢慢地往里加入水和酒,这分明是调酒时的寻常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波本却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隐喻。
“这是什么?”他问道。
他的本意是想询问酒的品种,但琴酒告诉他的是鸡尾酒的名称:“悬浮威士忌。”
利用酒和水之间的密度差,威士忌会悬浮在水上,两者并不相融,反倒泾渭分明。
琴酒拉过一边的高脚凳坐下了,就算是在调酒的时候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酒保,拿着冰锥凿冰能凿出刺人天灵盖的气场,反倒是结束调酒坐下之后,有点像是个寻常的来享受酒精的客人。
波本一时间不想去理会脑海里的千头万绪,他看着那杯色泽漂亮的酒,语气有些飘忽:“这里明明是组织的地盘,为什么你来了之后连酒保都不在了?”
人缘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
正在品酒的琴酒闻言看向他,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这里不是组织的地盘,是我的地盘。”
他迎着波本略带怔松的表情,说完了之后的内容:“因为我要找你,所以这间酒吧今天不营业。”
波本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地收紧了,琴酒恍若未见,他喝了一大口酒,看着那冰球在杯中转圈:“我还有事,要我送你回去吗?”
“你……”波本话说了一半,微微摇头,“我自己回去。”
“那么记得锁门。”琴酒最后喝了一口,将还未完全化掉的冰球连同杯子里还留存的一点液体一起倒进一旁的玻璃器皿,看着冰球叮当作响地滚下去,然后拎着手中的酒杯离开了。
波本望着他的背影,然后目光回转,落到那个艺术造型的器皿上,透明的冰球已经不再旋转,靠在玻璃壁上,正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慢慢地化开。
离开酒吧之后琴酒前往档案馆。
伏特加开车送他过去,路上稍微有些抱怨:“喂猫的话,我去就可以了,大哥你完全没必要跑这一趟的。”
琴酒摇头:“很久没回去,顺便
见一下苏格兰。”
“他已经回来了?”
伏特加有点惊讶,“不是说去度假吗?”
“雪莉说有事要做,就回来了。”琴酒回答。
其实他有些怀疑根本原因是她和苏格兰不算熟悉,见面多少有些尴尬,虽说这次宫野明美也去了,但雪莉大概并不希望姐姐和组织的人接触太多。
不过,反过来想,如果去的是琴酒自己,场面只会更加尴尬,而且那样的话宫野明美就不可能参与了,去的是苏格兰,或许还能算是场愉快的旅行。
到档案馆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苏格兰笑眯眯地招待了他们——用“招待”这个词好像多少有些奇怪,但在伏特加看来,做好了一桌子菜,等待他们上门的苏格兰看起来真的很有此间主人的风范。
这样想有点古怪,不过他的手艺确实很好。
“喜欢的话,可以常来啊。”像每一位热爱做饭的厨师一样,面对伏特加的赞美,苏格兰愉快地说。
“常来不了,最近很忙。”没等伏特加开口,琴酒便说道。
诸伏景光露出关切的神色:“需要我帮忙吗?”
“你管好档案馆就行。”琴酒露出一丝微笑,“假期怎么样?”
“挺好的,”苏格兰顿了一下,有些困惑地问,“不过,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和……那两位小姐一起去,度假的?”
“雪莉是很重要的科研人员,必须要有信得过的成员跟随,”琴酒淡淡地说,“你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所以,这既是信任,又是关怀,诸伏景光再一次地意识到,自己会对琴酒产生特殊情感真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看样子我的任务完成得不错。”他微笑道。
虽然不怎么熟,但他和那两位小姐的相处倒也顺利,而且岛上风景秀丽,很适合放松身心,他还顺便阻止了一起纵火案……虽然只有三天的假期,但还是很充实的。
“当然,”琴酒笑了笑,态度温和,命令得也很干脆,“记得把任务报告写了。”
苏格兰轻笑,对此完全不在意:“好的。”
得到承诺的琴酒点了点头——他对苏格兰总是很放心的,便说起了另一件事:“最近小心点,波本在调查你。”
“啊……”苏格兰看起来并不意外,“之前通讯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所怀疑了。”
这就是所谓幼驯染的默契吗,作为一个童年熟人不是忘了就是死了的人,琴酒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人是怎么从如此公式化的交流中感觉到问题的,他只是叮嘱诸伏景光:“你多注意,要是让他发现了……很不好解释。”
这一点苏格兰自然是明白的,他认真地点头,然后笑道:“不过之后我们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相处吧?”
“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结果意外情况可谓是接踵而至,现在可真是熟得不行。
啊这……苏格兰哭笑不得:“好的,我明白了。”
“放心,不会持续太久的,”琴酒说道,“不管他再怎么怀疑,你只要坚持不承认……撑过几年时间就行。”
苏格兰愣了一下:“几年时间?”
“不长吧?”琴酒挑眉。
“不,我不是觉得……”苏格兰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也没有把之后的话说出来。
他还记得当初琴酒说过的,自己恢复身份的时机,然而现在似乎并不是询问的好机会。
几秒钟后,苏格兰直接站起身来:“之前整理档案的时候我有几个地方不太确定,能帮我看看吗?”
琴酒见状,也未在之前的话题上继续纠缠,他点点头,然后首先看向伏特加。
一直在安静地吃饭后甜点的伏特加反应非常迅速:“好的大哥,我会收拾的!”
琴酒有些无奈:“我是想说,在客厅等我。”
苏格兰看起来对自己一直忽视了伏特加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伏特加倒没有觉得怎么样,憨笑着应了,虽说知道档案馆的位置,但和龙舌兰一样,伏特加也只是知道位置,不会参与到档案管理当中——这让他一度对得到这个工作的苏格兰非常好奇。
当然,大哥的眼光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之前在美国的时候也配合得很好……
不过,说不定也和他很会做饭,能在深山里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有关。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伏特加心情愉快地想。!
第九十七章
波本坐在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慢慢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苏格兰威士忌口感浓郁,度数也不低,好在波本酒量不错,喝了一半也没有酒醉的感觉,反倒是在酒精的助力下思路更加清晰了。
之前琴酒啥也不说就让他自行调查的原因已然明了,既然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掺和皮斯科的事情,只是想要他观察爱尔兰,那么这几天自己的行动也算是正合他意……就是这个下任务的风格,和他面对伏特加的时候也太大相径庭了吧?
当然,不是说波本想要伏特加那种待遇……不,如果说能得到伏特加那种程度的信任,就算是被当成傻子……还是别了。
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有些发散,波本摇了摇头,把思路拉回这次的任务上。
毫无疑问,组织,或者琴酒,一定是再度对自己产生怀疑了,否则这类任务是不可能被交给他的,等这件事完结之后,他得去好好调查泄密的原因,降谷零没有忘记当初诸伏景光是怎么暴露的……不过那毕竟是之后的事情,现在要做的是重新取得信任,而机会当然就在眼前。
只要在这次的任务中表现得足够出色,那么一切对他的怀疑自然就会解开,但是,波本依然有所疑虑——他是否要因为这样不算明确的怀疑,错过发展一个优质线人的机会呢?
不用想也知道,一旦皮斯科死了,爱尔兰对组织的归属感一定会大为下降,如果在这个时候有所作为,未必不能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但反过来想,这也很有可能是组织对他产生怀疑之后设下的陷阱,饶是波本这样性格果决的人,这时也难免有些举棋不定。
空无一人的酒吧当中,坐在吧台边上的男人面前摆放着已经喝干的酒杯,而他的目光虚虚地落在不远处,注视着逐渐融化的冰块,眉目间都是沉吟。
当琴酒留下来的那个冰球完全化掉的时候,波本放下酒杯,做出了决定——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尝试策反爱尔兰。
下定决心之后,波本起身收拾东西,他把两瓶酒放回酒柜,将自己的酒杯和琴酒用过的那堆工具都放进水槽,然后拿起那个之前放着冰球的玻璃器皿(这个东西的造型有点像碗,但又很扭曲,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这玩意出乎意料的重,波本端在手上犹豫几秒,又放回去了。
他倒不是嫌重,而是想到不知道这玩意是干啥的,说不定根本就不用洗……也有可能只是被琴酒当成了垃圾桶。
说到底,琴酒会选择把自己用过的杯子带走,几乎是太过明确的在表达怀疑,比起他那莫名其妙的信任,琴酒的怀疑总是坦率而直白的,对卧底来说这是好事,但波本还是觉得有些心累。
好像从最初认识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断地在怀疑和初步的信任之间徘徊,像是一根管子加水一根管子漏水的魔鬼水池,但这种水池只会在数学题上出现,而琴酒实际上根本没有必要给予波本任何信任。
没错,这就是一直以来
困扰他的问题关键了……降谷零按住太阳穴,
感觉到轻微的头痛——他开始怀疑苏格兰威士忌是不是后劲超强:到底是什么原因,
让琴酒一直以来都对他保持了超出常理的高期待,在每次信赖值清零之后又仍然会给予一点机会?
这是个完全没有头绪的事情,因为波本自己也才刚意识到这一点,毕竟一直以来琴酒对他的态度都称不上很好——当然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自己,这让他忽略了表象之下潜藏的东西。
波本闭上眼,回忆着自己和琴酒的相处,在也许是酒精造成的轻微眩晕之中,从初见,到游乐园,再到借宿和得到钥匙之后的数次会面……安室透猛地睁大了眼睛。
等会……他们的这个相处流程……为什么这么像是……在交往啊?!
不不不,他猛烈摇头,试图把这个疯狂的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我只不过是想要更多的情报,这些都是机缘巧合而已,琴酒也……只是刚好……md琴酒哪里就缺一个给他看房子的人了!
不对劲,这酒到底是什么牌子的,以后不能喝了,波本手忙脚乱地把水槽里的东西捞出来,庆幸自己没有砸了什么,他拿出毛巾擦干上面的水渍,借着这样的动作平复自己的思绪。
怀疑琴酒对自己有什么感情无疑是胡思乱想,理智地说,这一切当然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琴酒认为波本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要么,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宽容的上司。
波本自己也说不清这两者哪一个更吓人一些。
他将洗好的东西一一归位,双手撑在吧台上,再次闭上眼,这一次,降谷零努力地清空头脑,抑制住了自己在关于琴酒的事上继续思考下去的欲望。
他仍然有一大堆困惑的事情,并且不认为思考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但这一次他真的理解当初琴酒说的话了,试图找到琴酒的行为动因实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想到也许琴酒真的是为了他好,波本感觉头更痛了。
他在琴酒身上投入了过多的精力,就算一开始这是为了更多的情报,但事到如今,已经很难用这个理由继续说服自己——明明还有更多有价值,而且很可能也更容易发掘的事情在等待他去探查,但他还在纠结这个明显不想靠近他的男人。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完全没有必要对某个组织成员有什么好奇心,他们都只是任务的一部分而已,可是现在的他竟然甚至开始想要知道琴酒的来历和过去,最糟糕的是波本甚至不是很能说清楚自己为什么对琴酒如此纠结,明明单纯从神秘感的角度上来说,贝尔摩德才是真正的谜语人。
或许当初发现琴酒是自己邻居的时候就不应该凑上去,若非如此,他们应该只是相看两厌的同事而已。
严格来说好像现在也是……?
可是,波本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关于魔鬼水池的比喻:可是,就算水位一直没有变化,但水的流动终究是会留下痕迹的,就像忒修斯之船,如果不断地流动,迟早所有的水都会变成新的,而且……
他望着玻璃碗当中没
有被倒掉的那些水,或者至少表面上是水的液体——如果加进来的不是水,而是酒呢?
又或者其实是反过来?
说好的别想呢。波本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不得不承认威士忌是无辜的,自己的现状无关于酒精,他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出了酒吧,关门落锁,试图不去思考琴酒怎么会有一间酒吧,又为什么要约自己在这里见面……这种想想就很麻烦的问题。
好在接下来几天他又忙起来了,除去新落到自己头上的这个任务,波本还有一大堆事情要操心,也就暂时放下了对某人的纠结,他自己当然清楚这无异于自欺欺人,但随便吧,也许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说不定。
新被琴酒扔过来的这个任务一时间没有什么进展,琴酒虽然嘴上说着皮斯科不算什么,但在实际操作上还是颇为谨慎,对方毕竟是公众人物,突然死掉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动手只是一颗子弹的事,选择合适的时机却还是很重要的,因此之后几天琴酒都没有给出什么指示。
于是波本干脆光明正大地跑去和爱尔兰交际了,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他本就长袖善舞,再加上和爱尔兰颇有共同语言(感谢琴酒),没多久就混成了表面朋友,也是因此,他在第一时间见证了爱尔兰得知皮斯科死讯时的反应。
事后回想起来,这可能是琴酒刻意安排的,毕竟对方本就是让他来观察爱尔兰的,他都已经做好了如果爱尔兰表现出对组织的憎恨,就帮忙遮掩的准备,但最终事情完全出乎了波本的意料。
在问清了事情经过之后,这个大汉一拳砸坏了酒吧的台面,咬牙切齿地发出一声低吼:“Gin!!”
bss……
“?”
波本谨慎地说,“他对组织是什么想法还不好说,但反正是很想要干掉你的样子。”
他还没有放弃策反爱尔兰的事情,因此用词比较谨慎,不出意料的,琴酒对自己被人仇恨一事毫不在意,只留给他一句:“继续观察。”
继续观察的成果是,琴酒不愧是仇恨吸引大师,爱尔兰似乎完全把心思都投在了要怎么搞倒他上面,为此对组织的任务还更积极了一些。
波本不想勉强自己去理解这人的脑回路了,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策反爱尔兰的计划是不是不太靠谱,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再试试。
爱尔兰毕竟是在组织里长大的,也许正是因此才完全没有想过叛逃的事情,不过组织已经杀死了他的养父,这份裂痕也是客观存在的,要是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之后恐怕很难再找到这样与组织关系密切却又有仇在身的成员了。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波本还是不想放过他。
但是,要怎么才能把这份仇恨从琴酒身上拉回组织上,或者,起码来说,把组织也加进爱尔兰的仇恨列表里呢?
真是完全想不到琴酒会以这种奇怪的方式给自己的计划造成阻碍,这就是组织的守护神吗,真是令人感动啊。波本面无表情地想。!
第九十八章
几天后,波本联系琴酒,表示爱尔兰的仇恨值依然稳固,于是得到了对方“结束观察”的许可,他爬了两层楼,和这位似乎比之前更忙了的首席杀手会面,做了个简短的汇报。
没啥好说的,爱尔兰兢兢业业,令人感动,唯一可虑的大约也就是——
“你就这么放任他继续恨你?”波本顺势问道。
琴酒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他不是第一个。”
嗯,可以想象,波本毫不意外:“但你也觉得他能力不错吧?万一让你翻船了?”
“怎么,”琴酒说着,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你很想让我解决掉他?”
“没那回事,”波本神情自然地说,“我只是在关心你。”
琴酒看起来被恶心到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既然你这么有空……”
他拿起手机操作,没一会儿,波本的手机界面上浮现出收到新邮件的消息。
“这个任务交给你了,我不想去掺和贝尔摩德的事情。”琴酒说道。
波本打开邮件匆匆扫过,饶有兴致地笑起来:“你是不想掺和贝尔摩德,还是不想跟爱尔兰见面?”
“有什么区别?”琴酒冷笑。
波本耸肩,对自己得到的这个任务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嘛,反正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我去办就是了。”
真是巧了,他刚想要查内鬼,就出现了记载着组织卧底名册的闪存卡……巧合多得让人不怀疑都不行啊。
这样想着的波本下意识地看向琴酒,便发现对方也在注视着自己。
“小心点,”银发男人的眼神晦涩难明,“要是你出了纰漏,可没有豁免权。”
琴酒该不会是在提醒我吧?
波本回到自己的住处,回想起来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看到这一次行动的主力是爱尔兰时,他就意识到这很有可能也是组织的一次试探,既然这样,他会参与进来,就证明组织不止是在试探爱尔兰,他自己也有份。
——倒是并不意外,毕竟琴酒之前就在怀疑他了。
而这就显得那句话更加奇怪。
如果说这话的是贝尔摩德,波本马上就能确定对方是在卖人情,然而琴酒……他很怀疑琴酒知不知道“人情”的份量。
虽然事实上,就算他不说波本也知道这事不简单,但既然他说出口了,那么万一波本真的有问题,琴酒自己也……嗯?
波本想起了刚从琴酒手中逃脱的某人。
好像……哪怕搭档出问题了,琴酒本人其实也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说是接受审查,但从他之后还能活蹦乱跳怒火冲天地去追杀人来看,这种“审查”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当时波本还感叹了一番琴酒在组织里的地位,所以说,以对方的身份,不管要关照谁大概都不需要考虑太多,更何况只是一句话的提醒。
反倒是他自己,又一次被对方轻易地牵动了情绪。
波本苦笑了一下,已经不想纠结自己对琴酒过分关注的问题,他又不是搞心理学的,就算真的是,要分析自己的心路历程也并不容易,眼下比这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在把思考重点放回到这次任务当中之后,波本的思维一下子变得顺畅起来。
既然已经对这次任务的性质有所了解,那么应对方式也很明确,不管里面的内容是真是假,他都不能直接把这个闪存卡的消息传回去——一旦被组织发现消息走漏,在这个任务的知情人当中,他自己的嫌疑绝对是最大的,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册暴露自己的身份并不值得。
反倒是……既然组织对爱尔兰也并不信任,那么他完全可以在这次任务中做些什么加深那道裂痕,顺利的话直接把爱尔兰策反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任务不成功,或者起码部分不成功的基础上,而这个任务……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些警察同行,再联想组织这次派出的贝尔摩德和爱尔兰,降谷零对这次的任务产生了深深地忧虑之情。
他自己在这场任务中只是辅助角色,难以起到什么作用(倒是难怪琴酒不想参与),既然不能明着行动,那么只好从别的方面入手,降谷零思考片刻,顺着上次的事件想到了那个解决事件的人,于是心中一动:如果能让对方也参与进来,或许事情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
考虑到对方与警局的密切关系,这似乎并不困难,波本的心情好了一点,于是开始专心琢磨起策反爱尔兰的事情。
其实想要把一个人搞出组织并不困难,看皮斯科的事情就知道了,一旦丧失价值,或者给组织带来什么风险,组织舍弃某个人是根本不会犹豫的,落到爱尔兰身上也一样,他不是琴酒那样的专职杀手,也不像贝尔摩德那样身份特殊,如果爱尔兰的身份暴露,他必然会像皮斯科一样被抛弃。
但问题是,这份暴露不能来自于波本自己,因为他已经被怀疑了,而单纯从公安所拥有的情报来说,随着枡山宪三的死这条线索其实已经断掉了。
也许这次的任务是个机会?波本又看了一遍邮件中的任务单,如果能把爱尔兰逼到绝路,那么他自然就会反水了……
送走波本之后,琴酒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在心里对自己叹气:他真是半点不喜欢这种需要长期谋划的任务,感谢bss没有让他管教育部门,以及……波本好像真的很适合接班朗姆。
可降谷零不适合组织,就算其他的所有条件都完美,最关键的那一项不适合就还是不适合,朗姆的问题再多,他起码是个对任何国家都没有归属感的流浪者。
即便如此,琴酒还是理解了bss对波本的诸多优待,他一向知道先生喜欢这一类的人,这份喜好倒是一直没有变过——非常反直觉的是,与琴酒本人相似的类型并非乌丸莲耶所欣赏的,在bss那里“Gin”是个完全的特例。
不过,琴酒也得承认,在一次次莫名其妙(和不那么莫名其妙)的相处之后,他也多少从中得到了一些乐趣。
这不太寻常,琴酒和bss的审美相差甚远,这从每一次bss给他递学生和搭档最后都会被琴酒处成仇人就可见一斑,当然上一年被塞过来的三瓶威士忌已经创纪录了,但苏格兰在刚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从学员到同事的变化,而莱伊在他身边的那段时间琴酒也根本没把他当学员用,更别提现在,这样算来,特殊的只有波本而已。
波本,当然,毫无疑问的,是个很优秀的学员,但绝对不是琴酒会想要带的类型,他一度以为自己被激发了一些类似于贝尔摩德的恶趣味,但很快发现并非如此,他并无兴趣去观察其他掩藏在黑色躯壳之下的红色灵魂,但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
说不定只是因为他总是出现,而且每次都会带来一些全新的麻烦。
得出了这个会让大多数人惊呼“你是个m吗?”
的结论之后,琴酒的目光落到放在一边的,被波本作为“礼物”
带过来的蛋糕盒子上,轻飘飘的粉色蝴蝶结看起来和这个极简风格的屋子格格不入。
他走过去把盒子打开,入目是一块不大的,粉色的蛋糕,上面摆着一个小小的白巧克力熊摆件。
琴酒盯着那蛋糕看了一会儿,这次真实地叹气出声了。
确实,完全可以看出那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或许也是他自己的问题,当初就不应该图省事对波本表现得太随意……现在看来,只能按照bss的想法,给他一个“真相”了。
这样想着,琴酒把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到桌上,拍了张照片发给bss,然后从厨房拿把出未开刃的甜点刀,切下蛋糕的一角放在盘子里,把剩下的部分放进冰箱,这之后再看手机的时候,他收获了乌丸莲耶发来的一长串“哈哈哈哈哈”。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这个事不关己的家伙愉快地说。
“建议之后给他一件粉色制服,”琴酒回复,“这样他大概就想明白了。”
bss又发过来一串笑声,然后才说道:“别担心,我感觉他对你的兴趣比对我大多了。”
我是在担心这个吗?琴酒无语地想。
“这次的事情让我也参与吧,”接下来,bss说起了正事,“算是最后帮一把Pisc。”
对于bss又想要掺和组织任务的事琴酒现在是一点也不意外了,他只是有些同情龙舌兰和朗姆(主要是龙舌兰),但这份同情着实没有什么力量,他事不关己地回复:“这次您又打算怎么对波本解释?”
“不解释了吧?”乌丸莲耶回答,“我会让莎朗给我套个面具的。”
要是您以前也记得套面具,能省下多少事啊……琴酒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非常冷静地回复对方:“明白。”
“您看了龙舌兰的汇报吧?”下一条信息里他这样写道,“直升机的部分也麻烦您了。”
“没问题,”bss非常活泼地说,“我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第九十九章
东京塔上,伴随着琴酒的命令,基安蒂一枪射穿了爱尔兰的胸膛。
琴酒看着爱尔兰倒下去,并不在意接下来bss会怎么忽悠这位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很幸运的员工,他对着东京塔的方向,看似观察,其实只是在思索,几秒钟之后,琴酒说:“我们扫射东京塔吧。”
这句话说得太过平和,甚至还有些“建议”的意味,导致直升机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琴酒像是没看到,他微笑道:“没听到吗?”
那个笑容大概是很可怕,因为下一秒另外三个人就都非常积极地开始干活了,科恩甚至没抱怨一句自己没逮到开枪机会的事情。
琴酒要扫射当然不是对东京塔有什么意见——对bss也没有。
只是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接下来破坏直升机的部分就很没有逻辑,不是说组织办事非常需要逻辑,但好歹波本还在看着呢,骗经费也不能骗得太明目张胆。
反正琴酒确信塔上的人出不了什么事情,要论驾驶技术,伏特加无疑是专业的,驾驶武装直升机的技术也一样。
况且,他很怀疑bss把最终地点放在这里,就是想让他对东京塔做点什么……毕竟那位先生才是真的对这有意见的人。
这么想来也怪不得他会想参与这个任务,既能达成目标又能发泄情绪,对他而言应该很有乐趣。
对波本来说可能就不太一样了。
琴酒安静地看着子弹对着眼前的地标倾泻而下,他不知道波本此时是什么想法,但想必不会太好,希望这能挽回一点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
效果很难说,但琴酒确实认为应该把自己在波本心中的形象往回拉一点,如果杀死组织成员还不够,那就加上牵连无辜市民,反正bss这个身份今后再也不会出现了,要是让波本认为这也是他杀死的那就很完美。
他已经和一个学员在相处中莫名其妙地越线了(虽然那一个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学员),绝对不能再多出来一个,更何况不管怎么想,波本都绝对不可能被拉进组织里。
所以还是应该调整一下相处模式,虽然已经晚了,但试试也未尝不可。
心里掠过一大堆想法,并未妨碍琴酒对当下处境的观察,当直升机围着东京塔扫射几圈之后,他便暗自提高了警惕——琴酒自己也不知道这次对抗直升机的道具是什么,虽然前几天去联系研究所的正是他自己。
几天前,在结束和bss的通讯之后,琴酒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打通了研究所的电话。
简短地招呼后他无比镇定地问道:“您可以制造一个便携的,能对付武装直升机的道具吗?”
“对付直升机?便携?”电话对面的人听起来很抓狂,“你们真的把我当哆啦A梦了吗?”
“不需要完全破坏,”琴酒冷静地说,“只要能表现出破坏的状况就行,比如短暂的动力失效之类的……”
“那也够离谱了!”
琴酒能听到对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声音,“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发明家,做点小东西是可以的,但是什么不限范围追踪装置,什么便携式对直升机道具,实在是太为难人了吧……”
“?[(”
琴酒依然很镇定,他非常清楚,抱怨归抱怨,对面这位天才发明家的实力根本就不止于此,“组织这些年也都仰赖您的付出,我想,只要把您之前的研究成果进行一些改动,是可以得出合适的成果的。”
“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别的辅助工具。”他补充道。
组织能提供的辅助工具,当然就是货真价实的武器或者炸药之流了,发明家沉默了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道:“我试试吧……但是要使用这种道具,对操作者也是有一定要求的。”
“放心,”琴酒微笑道,“组织里不会缺乏这种人才的。”
“好吧,下次再有这种麻烦的事情,记得提前点讲啊!”对面的人不满地说道。
“我会尽量。”琴酒承诺。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非常有力的承诺,但久经沧桑的发明家还是被安抚了,他在应承之后兴致勃勃地说道:“对了,你之前一直让我做的那个,适用于狙击枪的银弹,我做出实验款了。”
琴酒眉心一动:“成功了?”
“还没有试过,不好说,”对方说道,“杀伤力是肯定够的,但是疗愈能力就还……总之还需要实验,而且,如果要用的话,一定要是体魄健康的成年人,其实之前的版本也是,我早就和你们说过的,之前那个老人不就……”
“抱歉,”琴酒打断了他变得低沉的话语,“这不是您发明的过错,Pisc很清楚自己的结局。”
发明家再度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所以我才不想要就加入你们这个破组织啊。”
琴酒并未因对方对组织的贬低而生气,相反,他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个破组织让您操心了,博士。”
虽然一直没有正式加入组织,但这位编外研究员——阿笠博士在组织里有着相当高的威望,在雪莉横空出世前甚至有不少人希望他能继任研究部门的首脑,这当然不是因为资历,而是他确实有着相当突出的能力。
为组织作出了巨大贡献的“银色子弹”便出自他之手,即便不提其余那些大大小小的发明,这一项便足以使他成为继白兰地之后对组织贡献最大的研究员,要不是aptx4869备受瞩目,雪莉接手研究部门说不定都会受到一些阻力。
不过,这位出色的发明家和组织的理念相当不合,这让他始终拒绝正式加入组织,但另一方面,他也没有拒绝过组织的订单。
银色子弹的威力是早就明了的,如今研发出适用于狙击枪的版本之后,使用范围进一步扩大,对琴酒来说当然是大大的好事,起码他终于不用总是担心基安蒂和科恩又上头开火了——当然,爱尔兰作为小白鼠也算是为组织作出了最后一点贡献。
与经过长期研究终于诞生的新版本银弹不同,另一个道
具则充分地体现了组织头号发明家那丰富的发明储备——就算接到任务之后抱怨连天,
但阿笠博士还是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
拿出了可靠(存疑)的道具,倒也难怪bss一直拿他当哆啦A梦。
总之,在直升机发出凄惨的轰鸣之后,琴酒一边冷静地让人准备跳伞,一边默默地把这个好消息发送给龙舌兰。
Gin——完成一架。
Tei——不要说得好像是你造了一架飞机
Tei——加油,继续努力,我已经下好订单了。
在飞行大师伏特加的操作之下,这场报废直升机的行动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们很顺利地在飞机彻底完蛋之前脱离,完美达成了“在废掉飞机的同时保证人身安全”的小目标。
除了基安蒂在之后半个月每天都在念叨“那是什么玩意?!”之外,并未留下任何后遗症。
这档子突发事件结束之后,琴酒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之中,之前清过一波外勤任务,因此现在他有更多时间处理后勤部门多出来的那堆事,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之下,他本以为自己能专心其中,在把财务报告交上去之前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但毫无疑问,他低估了自己吸引麻烦的能力。
以及,波本永远不会如他所愿。
波本好像已经习惯了随便闯进他房里,如果说琴酒因此而后悔,那是夸张了一点,但在给书房上锁的时候,他确实开始思考起找个合适的机会拔枪的事情,就对方这态度,好像完全没有受到之前事件的影响啊。
并不是说琴酒对此感到很意外。
“给,”这个自来熟的家伙递过来一个饭盒,“我自己做的三明治。”
琴酒一默:“你在里面下毒了?”
“要是想下毒我上次就下了。”波本轻笑,“不要告诉我你没吃啊。”
不仅吃了,而且还吃完了。琴酒深感自己已经走错太多步,干脆闭嘴。
他不说话,一点也不影响对方,波本很自然地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了,仰着头看他:“我有事要问你。”
“等着。”琴酒拿着波本带来的饭盒走进厨房,在把东西放进冰箱的时候有点茫然地想:我到底是怎么和一个压根不归我管的学员相处成这样的……
他短暂地回忆过去,不得不承认这不能全怪波本,虽然一开始是对方主动,但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很大一部分是自己推动的,初衷只是图个方便快捷,果然一切赠予都标好了价格。
回忆起自己挽回形象的计划,琴酒在心里挣扎了几秒钟,然后飞快地选择放弃:好吧,如果爱尔兰的事情都没能让这家伙退缩,那么现在举枪只会被看出更多破绽,也许从一开始,他没有在发现波本的第一时间搬家,就注定了事情会变成这样。
或许是组织里无处不在的突发事件锻炼了他的精神,琴酒接受事实的速度很快,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拉不回去了,那就不拉了吧,反正这人也是bss塞过来的,相处不说愉快与否吧,至少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应付不来,只要能保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的。
此时的琴酒忽视了一件事——波本永远不会如他所愿。!
第一百章
琴酒把东西收好之后回到客厅,将两杯热水放到茶几上——在不工作的时候,即便是组织劳模也不会半夜喝茶。
波本撑着下巴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正在发呆,于是琴酒开口道:“你有什么事?”
沙发上的人好像真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猛地一震,他看向琴酒,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你没换锁?”
波本这次半夜上门,一开始想说的当然不是这个,然而方才在按了门铃之后突发奇想一试,竟然就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门锁,发现这间屋子像之前一样对他毫不设防,这对波本而言无疑是很震撼的。
毕竟,他可是刚从被怀疑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琴酒一顿:“我为什么要换锁?”
要不是波本提出来,他还真没有想过门锁的事情——调整相处方式和遵守承诺对琴酒而言是完全两个思考回路上的事情,波本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这好像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信号。
波本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琴酒没法解释,于是只是走到他对面坐下了,那双紫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让琴酒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摆出了冷淡的脸。
“你不会是想要问这个吧?”他微微皱眉。
“当然不,”波本笑了笑,并不是他一贯的,带着几分调侃的笑,他的神情算得上认真,隐约带着几分回忆的意味,“Irish说……”
“Irish?”琴酒打断他的话,“他都已经死了。”
“但这不代表他活着的时候说的话不存在了。”波本耸肩。
显然,爱尔兰还没死,而且已经落在公安手里,现在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可以被波本说成“活着时说出的话”。
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反对把他交给波本呢?琴酒无奈地想,哦,又是因为我觉得这比较方便,好用就一直用果然是很糟糕的惯性思维。
“他说了什么?”他问。
“他说,”波本盯着琴酒,“你和我一样,也是半途才加入组织的。”
琴酒面色如常:“这很奇怪吗?”
波本缓缓摇头:“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琴酒看了他一会儿,靠到沙发上,懒洋洋地说:“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
“我深入调查了那位Elise小姐,”波本接着说,“我是说,她的身份,来历,还有……她的兔子洞是如何崩塌的。”
琴酒几乎已经想到对方要说什么,他不知道是否该庆幸,bss的看法完全没错,工藤优作也不愧是乌丸莲耶的心友,波本真的跑去研究琴酒自己了,他又一次避免了波本过早地探知到兔子洞的真相,虽然并不是他主动的。
这样想着的琴酒沉默地注视着波本,神情中看不出丝毫的波动。
“我没有查清楚白兰地是什么时候加入组织的,不过爱尔兰告诉我,你加入组织的时间,是在那之后的第四年,”从波本的语气同样听不出任何倾向,他像是在任务中汇报情报一样
,平稳而冷静地叙述着,“又过了三年,白兰地在组织里重建实验室。”
说到这里,金发男人的唇边泛起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很轻的笑:“我没有查错吧,Gin?”
“希望你在任务中也能做得这样好。”琴酒略带嘲讽地说。
波本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好像真的为此有些得意,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你并不是科研组的人,但却对白兰地和她的实验室如此了解,当我向你提问的时候,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我会问出你解答不了的问题。”
“这倒并非如此,”琴酒说,“只是反正我可以拒绝回答。”
波本耸肩,脸上笑容不变,看起来对这个说法并不怎么信服,但他也没有出言反驳,而是说道:“当然,这证明不了什么,也并不能说你就一定跟那地方有什么关联,虽然爱丽丝小姐研究的正是与人体有关的部分,你又刚好有一个……或者两个,跟你特别像的,后代?”
“想不到你对我的人际关系这么感兴趣。”琴酒依然靠在沙发上,但他的神色已经渐渐地冷下去了,波本许久没见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此时竟然还有点兴奋。
抛开这诡异的情绪不说,到这个程度他还没有赶自己出去,波本觉得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能达到了,他微笑道:“当然,这其实不重要,不管白兰地曾经做过什么,反正她现在已经死了,就算你曾经是人体实验中的一员,但很显然现在的你已经逃离——我是不是不应该用这个词?”
“你在试图激怒我吗?”琴酒冷笑。
“我当然不会认为你是对过去那么在意的人,”波本神色不变,“不过,你没有反驳,是不是就证明我猜得没错?”
琴酒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没有经历过人体实验和你有什么关系?”
“别这么冷淡嘛,Gin,”波本微笑道,“我还以为经过那一个月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好了。”
“假如你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琴酒冷笑着回答,“说不定我们的关系确实会变好。”
“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无聊的事情。”波本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你看,Gin,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兔子洞是如何崩塌的,同时我也确信你曾经——或者说一直与那个研究所关系密切,那么——”
在琴酒一瞬间充溢起杀意的目光的注视下,波本说完了这段话:“那四年时间你在哪里呢,Gin?”
兔子洞是被人为歼灭的,因此,很自然的,其中大多数的人,包括实验体和研究员,只要没死,就会进入那个毁灭了它的国家,那个——如今已然坍塌的国家。
在查到这一切的时候,波本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事实上降谷零对那个国家谈不上了解,他的恍然大悟也并非因为对任何一种意识形态的认知,他唯一能意识到的是,琴酒来自阳光下,并且已经永远没有了归处。
这就已经足够了,并不需要更多的东西,假如这一切是真的,那么琴酒身
上那些矛盾的部分,他难以理解的动摇,还有偶然出现的温情,甚至于霜雪一般的作风,就都有了解释。
那是个被斩断一切退路的人,他当然足够疯狂,也完全没有必要顾虑未来,而如果一个这样的人还会停下来注视某人的愿望,只能意味着许多东西还未曾真正消散。
而要证实这一点也很简单,他只需要说出那个简单的事实,一个他之前并未意识到,也完全没有考虑过可能存在的事实——
“毕竟是那个……我不指望这能威胁到你,”
波本微微地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只是,Gin,有多少人知道你并不是组织忠诚的信徒?”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波本非常警惕,如果对方悍然动手他也不会感到意外,但尽管那杀意已经浓得要凝成实质,琴酒却依然沉默着。
不能排除错觉,但波本总觉得琴酒大概是在……激烈地思考着该用什么不杀掉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
“这一切,”几分钟之后,琴酒开口了,声音冰冷,“你藏了多久?”
“能有多久,”波本耸肩,摆出轻松的样子,“你也知道我才认识爱尔兰没几天,然后我就来找你了。”
他会这么说当然是为了让琴酒知道,自己并未把这个猜测说出去,不过事实上,波本也确实是在和爱尔兰聊天的时候,从对方口中知道了琴酒加入组织的时间。
他一开始甚至没多想,直到前几天重新整理自己得到的那一大堆情报,波本才意识到琴酒来到组织的时间在兔子洞毁灭之后,而他取得代号的时间恰恰是那个研究所重生前不久。
那之后的推论就非常简单了,当结论摆在眼前的时候,波本几乎震惊于自己之前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
这个猜测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下属,只是既然一切都只是推论,那么也不能把这可能错误的论证留给别人。
如果说因为莲的存在,波本对琴酒“实验体”的身份基本上有八分确信的话,那么“琴酒其实曾经是卧底”这个推论,他就差不多只有三分把握了,这就是他来找琴酒的原因——他真的很想要确定这一点,或者说,他很希望这是真的。
现在的波本暂时没有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期望,他的推测基本上可以说已经得到了琴酒的确认——在这一点上,琴酒如他自己所说,其实是相当坦率的,他从来不会像贝尔摩德一样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他总是在暴露之后干脆地选择灭口。
这当然正是波本警惕的原因,就算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多方面的信心),但也不会想要在卧底过程中因为这种原因折戟,不过琴酒到底没有动手,他看着波本,神情非常微妙。
那个表情就像是,他又想要把波本掐死,但是又有点舍不得,这让他整个人的姿态都显出微妙的紧绷,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波本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变大了,很显然,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从一开始,”琴酒慢慢地坐直了,“我就不应该让你进来。”
“事到如今再说这个已经晚了,不是吗?”波本笑着说。
“我还是可以杀死你的。”琴酒说,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既然一开始你没有杀死我,现在应该也不会,”波本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紧绷,“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炫耀,你很清楚,这对你构不成威胁。”
琴酒缓慢地摇头,不知道在否定什么。
“你的情报能力很强,推理能力也不错,”他说,语气有点微妙,“所以我把这个情报赠送给你,事实上,Burbn,我没有信仰。”
虽然一开始没想到对方能查到这个地步,但话既然都说到这里,琴酒对波本的结论也不太意外了,实际上对方当然不可能得出其他的结论,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
唯一偏离了真相的只有一点——无关于所谓的退路,组织本就是他唯一的归宿。
爱丽丝从来不在意毁灭了她实验室的人,她唯一憎恨的只有乌丸莲耶,因为他真的偷走了她最珍贵的造物,并且毁了他。
反过来说,过去对琴酒而言毫无意义,一切本就是在他踏入组织的那一刻才开始脱轨的。
或者应该说——才走上正轨。!
第一百零一章
波本眸中闪过一瞬的思虑——显然,经过长期的培养,此人终于学会了在大多数的时候不对琴酒的言论进行质疑,不管那个言论听起来多么的像谎言。
其实波本会这么说,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想和琴酒讨论信仰的话题,那严格意义上只是个比喻,然而琴酒的回复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并不认为琴酒听不懂自己的话,那么这个回答的意思是……琴酒,组织代言人,其实并不认可组织的理念吗?
这实在是个很可怕的假设,比波本能想到的所有假设都更吓人,是就算他录音了也没人信是琴酒说的程度。
不过,不管这个假设多么难以理解,现在都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因为琴酒的话还没有说完。
“尽管如此,”琴酒没有理会波本内心的波动,继续说,“凭你现在所掌握的消息,我还是应该杀了你。”
波本对着他露出了贝尔摩德式的笑容。
“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是因为我也很好奇,”琴酒不为所动,语气平稳地说道,“你为什么会去调查这个?”
“这是需要疑惑的事情吗?”面对琴酒的问题,波本笑道,“没有人会不对你感兴趣吧,Gin?我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琴酒看起来像是听到了特别荒谬的笑话:“你倒是把这话对组织里的其他人说说看?”
“嗯……他们好像确实有点怕你,”波本想了想,“但这并不冲突,不是吗?我敢打赌,如果别人有机会的话,也会想要知道你是从哪来的。”
“没有人会想要自己往深渊里跳,除非他认为那里面有足以抵消风险的宝藏。”琴酒冷笑,“你不是个仅仅满足自己好奇心就足够的人,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可能因此而给你任何东西。”
波本的目光偏移了一下,这是今天的对话中他第一次表现出退让。
“你甚至还要告诉我这一切,”现在步步紧逼的人变成了琴酒,“什么时候你变成了知道了八卦就一定要说出来的人?”
“也许我只是想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波本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
“那现在你知道了,”琴酒立刻说道,“你还得到了一个被我追杀的机会,看不出你这么羡慕Rye。”
波本眉头一跳,看起来对这种说法非常不能接受,他扯了扯嘴角:“别拿那混账和我相提并论,Gin,你早就知道,我是不会背叛组织的。”
“现在我们谈论的可不是组织的事,”琴酒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我们谈论的是——你在挑衅我,Burbn。”
这话令波本陷入沉默——因意外而沉默。
在今天之前,尽管对琴酒的来历有一些猜测,但波本还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将会在组织之外的角度上和他谈论任何事情。
对大多数人来说,琴酒看起来完全就是组织的化身,他好像就应该是长在组织里的,即便其实并非如此,他也应该在加入组织之后毫无阻
碍地融入其中,然后成为组织活招牌之类的——不是说现在就不是。
?本作者易汝提醒您最全的《酒厂卧底培训基地》尽在[],域名[(
对波本来说,这一印象倒没有这么牢固,毕竟琴酒勉强算是他的邻居,就算他和对方见面的时候基本上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但至少琴酒还会陪着孩子去游乐园……虽然那孩子也是组织里的。
因此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听到琴酒无比坦然地说出与组织无关的话语——当然,实质上这确实是无关的,因为不管琴酒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反正都不妨碍他为组织办事,也许那种过去反而还能让组织更放心一点,但,无论如何,对于任何一个从组织里认识琴酒的人来说,这都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更难想象的部分是琴酒毫无障碍地承认了,甚至都不是在特意强调,就好像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波本而言,这感觉并不亚于烦人邻居和神经病上司突然合二为一的时候。
“我还以为,”波本按了按眉心,“你不是那种会介意别人挖掘自己过去的人。”
要知道他之所以能联想到这么多事情,一大原因就是琴酒还真没怎么藏着掖着,从见到莲的那一刻开始,到之后的诸多事情,要不是琴酒自己,有些事情波本是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
“当然,”琴酒果然回答,“但这并不包括上门挑衅的部分。”
也就是说如果我自己默默地查下去他根本就不会管吗?波本有点汗颜,他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解释道:“这不是个挑衅。”
“那是什么?”琴酒挑眉。
“我说了,”波本无奈地说,“只是想要确认。”
“好,”不知道琴酒有没有相信这个解释,但即便有,对波本的现状也没有任何帮助,银发男人换了个坐姿,让自己更他靠近一些,语气微妙地说,“那么,现在问题变成了,你为什么非要确认它不可?”
波本再一次移开目光——这正是他方才犹豫的原因,因为琴酒当然会这么问,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理由。
降谷零是个很少会后悔的人,但此刻他确实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后悔找琴酒确认这件事,而是他应该在做好万全的准备,或者起码给自己编好理由之后再来——他怎么就非得要选择在琴酒的压迫之下现编呢,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要剖析内心的话,波本倒是可以很容易地确认,自己是真的对这件事非常的好奇,他就是想知道琴酒的来历,这种探究欲望显然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可他不能这么跟琴酒说——“我单纯就是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很假,考虑到波本自己在琴酒这的信誉值,那就显得更假了,琴酒或许不会真的开始追杀他,但一定不会愉快地接受。
要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把大好现状搞僵,那可真是亏大了。
于是波本开始快速地头脑风暴——在进入组织之后,尤其是认识琴酒之后,这样的事情
他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到底要是什么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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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了解他的过往以至于愿意冒未知的风险,并且不满足于猜测而渴望真实的成果……在组织里混久了,波本编瞎话时确实头脑非常灵活,不过当想到那个不容置疑的答案时,就连他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琴酒盯着波本,完全能感觉到对方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他倒是没有打断的意思,但仍然有点失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波本在他面前现编理由了,不过唯独这一次,琴酒更希望他能坦率一点。
因为和之前许多次的试探不同,这一次琴酒完全没有伪装,他是真的很好奇波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像波本自己说的,探究琴酒的过去并无什么实质上的利益,那些事情或许很出乎意料,但并非什么能用来威胁或是交换的消息——琴酒的一切可能存在的退路都早就已经消失殆尽,无论他曾经到过哪里,都只会是组织的琴酒。
所以,以降谷零的理智和头脑,不会意识不到,把这一切摊开在琴酒面前并不是什么恰当的选择,如果他认为那些过去在琴酒身上还留有什么痕迹,那么也应该用在更关键的时刻,而不是这样一个普通的,除了被追杀的可能什么也得不到的夜晚。
即便如此他还是来了,对琴酒来说,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他猜到波本可能会去查自己,但没想到在波本手头上的那么多需要去查的线索中,这会是首先被关注的,更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告诉自己这件事。
一般而言,琴酒并不关心组织之外的事情,包括他自己,但或许bss的脱敏疗法真的有用,现在他开始觉得这种毫无意义的拉扯也有点意思了。
不过……看波本这样子,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真相大概是不太可能,虽然有点遗憾,但琴酒已经在考虑,要是对方说出什么离谱的理由,干脆就把人赶出去得了。
然后他就看到波本眨了眨眼,露出下定决心似的表情,然后以非常坚定的目光看了过来。
没来由的,琴酒感觉他好像……冲破了什么阻碍。
“我……一直对你很好奇,”波本说,他看起来非常真诚,但考虑到降谷零说谎的时候一向真诚,很难说这是不是另一个谎言,“当然,一开始只是因为你刚好把秘密放到了我面前,但是后来……我们的相处越来越多,我的注意力也从你的秘密转移到了你本身。”
琴酒微微地皱起眉,本能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我承认你说得没错,我对你过度关注了,”波本微笑起来,语气平和,“我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你知道的,我们都太忙了,很多事情来不及思考。”
“所以现在你想明白了?”琴酒挑眉。
“这很难说,”波本微笑着说,“也说不定这只是我的错觉,就像所谓的人生三大错觉。”
虽然并没有听过那个所谓的“三大错觉”,但这时候琴酒突然意识到波本要说什么了,一瞬间他几乎有点想笑——气笑的。
好啊,
真不愧是你,
降谷零,没白在贝尔摩德手底下混啊。
但他面前的人神情真挚,几乎敛去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当然,我也很清楚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或许称不上讨厌,就只是根本不想和我相处,虽然我完全找不到原因,毕竟我们之前相处得还挺愉快的。”
这倒完全是实话,波本自己也没料到会把这话说出来,他只是想多填充一点理由,让自己的发言不要显得太过突兀,可是说到这里好像一下子顺畅起来了,以至于接下来的部分听起来更加真情实感:“这不太公平,不是吗?我总是被你牵着走,但你不在乎我,就像你不在乎这个住处一样,你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方便,就像你给我这把钥匙,只是因为这里毫无价值……”
“你是我养在这里的猫吗?”琴酒不得不打断对方的话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关注你的必要。”
“当然,”波本点头,对此毫不意外,他又笑了起来,眸中闪烁着光辉,“你原本当然是没有这种必要的——但是现在呢?”
琴酒皱眉,在感觉麻烦的同时,之前那种怒意却在消散,他对上波本志在必得的眼睛,听对方继续说道:“我不是非要激怒你不可的,但你在乎的东西太少了,而我又不可能背叛组织,还好,莲的存在提醒了我,就算你不在乎全世界,总不能忽视你自己。”
“一开始我也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波本耸肩,整个人放松下来,“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管你打算追杀我,还是别的……现在你不可能忽视我了,Gin。”
“你……”琴酒才吐出一个字,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了。
“我的运气一向不算好,”波本微笑着说,“总是要很努力才能得到别人轻易得到的东西,但是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以及,”他目光灼灼,神情比起告白更像是在宣战,“我不确定这是什么感情,但你如果要把它当做告白,我也不介意。”!
第一百零二章
就算已经想到了对方会从这个角度上发挥,当波本真的把话说出来的时候,琴酒还是哑然了很久。
他倒不是完全无话可说——毕竟波本话都说到这里了,他就算现在拔枪把人赶出去,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但琴酒确实有点混乱,主要混乱在波本的发言太真实了,以至于他竟然一时间摸不清真假。
心理学书籍迫在眉睫。
但未来的心理学救不了现在的琴酒,好在波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其实也不太重要,迎着对方那双微笑的,甚至有点得意的眼睛,琴酒冷淡地说道:“收起你那些胡言乱语,Burbn。”
波本看起来似乎更得意了:“胡言乱语?没有这回事,Gin,我很真诚,你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他一手撑着茶几,探过身来,几乎到了和琴酒贴着脸的位置:“我很乐意哦~”
下一刻波本猛地向后仰,堪堪躲过琴酒的肘击,后者看起来比之前更像是被挑衅了,他在一击不中的情况下换了只手捞住波本的衣领,金发男人一个踉跄,差点把茶几踢翻,两杯水瞬间全部倒翻,玻璃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屋里的两个人都恍若未闻,波本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轻飘飘地说:“别这么生气嘛。”
“你知道吗,”琴酒冷笑,垂眸看着波本,“Vermuth之所以每次都这么玩,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能脱身,她可从来不会招惹不能惹的人。”
“你真的打算证明吗?我倒是不介意。”他手上用力,把对方往自己面前又拉进了一点,在这样的距离之下,琴酒能看到波本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下一刻,那双眼睛里再度盛满了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很乐意的呢?”
琴酒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松开手,波本一手撑着茶几,直起身体,一边整理凌乱的领口,一边看着琴酒。
他倒不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反应激烈,在想出那个理由的瞬间波本就知道这是很冒险的行为,但把一切的缘由推到无法被证实的感情之上,总比让琴酒怀疑他别有用心要来得好,只要自己不松口,谁也无法笃定这一切的真假。
——只是他也没想到琴酒会真的要他“证实”什么。
毕竟以琴酒的性格来说,被赶出去或者干脆打起来的可能性还大一点,其实波本选择这么说也未尝没有要恶心对方一下的想法。
没想到……
琴酒盯着他,那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但波本仍错觉其中燃烧着什么,他实在不确定那究竟是怒火……还是别的什么。
“你和男人做过吗?”银发男人突然问。
这个指向明确的问题让波本几乎一僵,但他到底还是足够冷静的,虽然内心混乱,表面上仍然保持了冷静——如果忽略那半天没理好的衣领,金发男人露出无辜的笑:“没有。”
琴酒微微偏头,神情介于“果然”和“tmd”之间,他冷笑道:“那你打算
怎么证明?”
“你有经验吗?”波本眨着眼睛说,
“我可以学。”
其实也……不是不行,
在进来当卧底之前降谷零就知道这种事情的存在,他确实没有想过要走这条路,但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就是完全没有猜到对象——得承认搞成这样更多是他自己的责任,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反正琴酒这人看起来没什么特殊嗜好,就是不知道技术怎么样……
就在波本不知道怎么的已经快要说服自己的时候,琴酒发出了一声嗤笑。
“得了,”他说,“这里没有道具,我也并没有和每个声称向我告白的人□□的习惯。”
“不是声称啊,”波本有点意外,反应倒还是很快,不过看他现在才意识到要从茶几上下来,大约也是刚松了口气,“我都说了……”
“不管到底真相是什么,”琴酒打断了对方的话,“既然让你有这样的决心……就当我信了吧。”
波本心中一跳:“本来就是真的。”
琴酒摆了摆手,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和他继续争论:“那你去自学吧。”
波本:……
我是怎么卧底卧到这个地步的……
降谷零一时有点恍惚,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还在玩着已经皱巴巴的衣领,他回忆过去,从一年前刚见到琴酒的时候一直想到刚才,感觉自己才是那个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
在他的对面,琴酒也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波本已经回顾完自己谜一样的卧底生涯,他才开口说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在乎?”
尚在恍惚中的波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以茫然的眼神看过来。
“如果我真的不在乎你,你现在已经死了,Burbn,”琴酒声音平稳地说,“甚至不用到现在,我能回想起好几个想要杀死你的瞬间,你真的很擅长这个。”
这下波本终于回过神来了,他轻轻摇头,然后缓缓说道:“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Gin,如果我不是组织的波本,你还会在意我吗?那不是我想要的。”
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他的反应还是很快——也说不清其中是不是有几分真心。
琴酒又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是真的羡慕Rye?”
“怎么又……!”波本有点来气,他瞪着琴酒,对方看起来一片平静,几秒钟后,他偏过头,有些丧气地说,“对,我羡慕他,因为你在追杀他的时候显然并不是完全为了组织考虑。”
琴酒和莱伊之间必然存在某种默契,未知的、方向不明的默契——这点波本在那一个月当中就有所觉察,他一直没告知任何人,只是因为不知道能对谁说(每当此时他就会很想念苏格兰,这很糟糕),现在突然被翻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会在意这个多少有些奇怪。
琴酒看着他,神情晦涩难明,波本这时已经有种破罐破摔的感觉了,他转过脸,无比坦然地与之对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酸。
可能真的有点,
毕竟大家是同时进来卧底的,
?[(,
自己还在这折腾,都折腾出对□□大佬告白、还差点搞到床上的操作了,感觉未来一片混乱,不知道还能发展出什么奇异事件来。
只能说,至少这次过后琴酒大概不会再因为他调查自己的事情而起疑了,可能这是唯一的好处吧。
“反正,”波本缓声说,“你又一次知道你想知道的了,我好像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成功隐瞒过什么。”
在别馆的时候也是……他有点出神地想,如果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那个秘密依然存在,他自己都要觉得这话是真的了。
这话让琴酒冷笑一声:“你本来就不应该隐瞒什么。”
“我也是有隐私的啊。”波本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知道要糟。
果然,琴酒给气笑了:“隐私?”
擅自跑去挖掘别人过去的人跟他说隐私?
“没办法啊,”波本目光游移,继续破罐破摔,“你太滴水不漏了,我们一起出任务的机会也少,我只能从过去入手。”
言下之意像是“当初你要是找我搭档就没这事了”,不动声色地就又往赤井秀一头上扣了一口锅。
琴酒再度冷笑,看起来完全不信,他非常冷淡地说:“比起搞这些,不如多干点活,别整天和贝尔摩德乱逛。”
“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当你的好下属,”波本耸肩,“而且贝尔摩德找我,我难道还能不去吗?我还想跟她学点技术呢。”这当然指的是易容术,可惜贝尔摩德一直没有松口。
“就跟她学了这种东西。”琴酒冷笑。
“我们没有讨论过这个,”波本为自己和另一个隔壁上司的纯洁同事情辩解,“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说到这里又有点出神,搞不明白十几分钟之前的自己为什么觉得对琴酒告白会是个好主意,当然这也是种卧底技巧,但用到琴酒身上多少有些诡异。
而且如果只是单纯的技巧,可能反倒好得多……至少他应该不会在琴酒面前这么明显地发呆,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面对琴酒的时候波本感觉自己已经放空了——毕竟琴酒这都还没有把他赶出去,那么再放飞一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考虑到琴酒的性格,要是当初他就能这么放空,说不定事情反倒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这种事情永远不是事前能知道的,哪怕是现在,要不是发现事情已经彻底收不住了,他也不可能就此躺平。
毕竟之前他在琴酒底线上蹦迪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收获。
这样想来,其实正如琴酒自己所说,他对波本还挺……宽容的。
这完全没有道理的,莫名其妙的宽容已经让波本困惑很久了,但现在他一点也不想思考这件事,毕竟,要是他再思考下去,可能不仅会得出自己真的对琴酒有好感的结论,还会把人生三大错觉之首再掏出来体会一遍。
如果能像琴酒问自己一样,把这件事的原因坦率地问出来就好了,但波本有种直觉,就算自己问了,琴酒也不会回答的。
关于水管和池子的比喻再度浮现出来,让他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要知道,不管是他自己还是琴酒,都不是什么蓄水池,对奔涌的河流而言,几根管子是毫无意义的。!
第一百零三章
琴酒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看向明显在走神的波本。
“所以,”他说,“你是打算回去休息,还是在这里耗到天亮?”
他的话让走神中的波本回过神来,深感今天自己状态太差,在心里做出了和琴酒完全相反的忏悔:我真的应该好好谋划之后再来的。
今天这一出实在是……太失策了。
好在波本的反应速度还在,一边在心中反省,一边已经微笑道:“深夜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相当明显的告辞话语,琴酒往沙发上一靠,看起来并没有起身送人的意思。
波本站起身,但没有立刻离开,他顿了顿,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啊?”琴酒仰起脸看他,神情有点不耐烦,“我为什么要走?”
“不,我是说,”波本解释,“你什么时候搬家?”
现在他可以很光明正大地问这种问题了,可能也算是“把话说开”的一点好处吧。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L:“我现在没有这个计划。”
这并非谎言,也不是心血来潮,虽然想着搬家想了很久,但之前实在太对不起龙舌兰,现在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住处,琴酒也不想麻烦对方,就打算暂时把搬家的事情搁置。
至于今后……很不好说,其实他觉得波本今天的表演实在非常出色,以至于比起麻烦更多的是欣赏,好像也没有那么急着要离开了。
波本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更加不想见到我。”
琴酒摇头,又点头,眼中带上了笑意:“我在等着你的学习成果。”
波本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僵了一瞬,又很快地放松下来,笑道:“我的学习能力很强的。”
“我相信。”琴酒点头。
波本万万没想到自己从琴酒那里得到的第一个明确的“相信”是来自这里,表情都有点收不住,他一时不能确认琴酒这么说是真的在“期待”,还是仅仅在耍他玩,但话是自己说出来的,肯定也不能收回,于是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在其他地方倒是可以放飞了,但是多了个奇怪的设定,这也不知道是赚是亏。
这个话题一完波本是完全不想再拖了,转身就往外走,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失眠的未来。
琴酒靠在沙发上看着波本匆匆离去的背影,硬是从中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于是彻底确认了对方的告白只是胡扯,为了卧底能有这种觉悟,倒不愧是bss看好的人。
他又坐了一会儿L,大体上是在走神,没有思考什么事情,没料到今天事情发展的当然不止波本,琴酒才是那个真的被震撼到的人,选择在组织里走捷径卧底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琴酒身上,且真的付诸实施——当然,也许波本的本意并不是所谓的hrap,但其结果倒是没有多大差别。
而琴酒仔细一想,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
么反感。
不同于一些教官的想象,
其实一直以来,
琴酒还是能客观看待这种技巧的——作为卧底技能的一部分,而且还是相当正统的一部分,这些技巧他自己都学习过,虽然只是理论,并没有什么实践机会。
所以对这技巧本身琴酒并不反感,他也能接受它的存在,就只是并不希望有人运用到自己身上——很显然,在琴酒为组织工作的十几年间,并没有哪个学员有这种勇气。
波本也算是创记录了,这事要是传出去,琴酒都能想到贝尔摩德乐开花的脸。
不过……非要说的话,还挺有意思的。
琴酒当然没兴趣占学员的便宜,但他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学员就有什么特别对待,所以面对波本的时候他给出的基本上都是真实的反应……至于波本之后会怎么应对,他确实有点期待。
好像被激发出了一些了不得的兴趣啊,琴酒点起一根烟,饶有兴致地想。
被这件意外之事耗掉了半个晚上,加上心情波澜起伏(虽然外表不太看得出来,但琴酒确实有被波本惊到),琴酒难得的不想继续工作,甚至想要和人分享一下这份震撼。
他一边抽烟一边在脑海里寻找分享的对象,半分钟后,琴酒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Gin——你竹马是gay吗?
他没有等很久,苏格兰的警惕心总是让他满意的。
Sctch——??
Sctch——zer?
这反应让琴酒不由一笑,他肯定地回复:是他。
苏格兰那边沉默半晌。
Sctch——我……不确定,发生什么事了吗?
Gin——他对我告白了
Gin——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但也可以算
诸伏景光:???
苏格兰终于忍不住了,他不顾自己刚醒,给琴酒打来了电话。
“你说真的?”电话刚一接通琴酒就听到对面传来震惊的声音。
“当然,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他笑着说,震惊被传递出去让琴酒心情愉悦,“想听录音吗?”
琴酒在自己房间里装了窃听器,所以他确实拥有这段对话的录音,不过需要一点时间导出。
“应该……不……”苏格兰声音颤抖,在过度震惊下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zer……他……”
琴酒感觉他的反应有点过度,疑惑之下,倒也不再玩笑,转而道:“怎么,你进来之前没做过培训?我还以为这是通用课程。”
诸伏景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随着琴酒的话语缓慢地平息,他终于意识到所谓的“告白”并非那回事:“我……我和zer不是一个机构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自己苦笑,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可不是刚醒能够解释的。
而琴酒相当体贴地没有追问,他顺着话题笑道:“原来如此,听起来你相当不专业。”
“我
想,大概也没人指望我专业吧,”苏格兰终于平静下来,略带调侃地说,“但我也没想到zer能这么……专业。”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恍惚,诸伏景光自认为很了解降谷零,对方虽然很敬业,但似乎并不是会走这种路子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隔着电话,琴酒并不知道对面人的想法,他轻笑道:“你的专业度可是得到组织认可的。”
苏格兰回过神来,也笑了:“也是你的认可吗?”
“我说过,你从未让我失望过,”琴酒回答,“不过说不定将来也会有这方面的任务,不要留下短板。”
“哈?”苏格兰感觉今天的自己一惊一乍的——但这好像也怪不得他。
“这种任务……”他艰难地说,“应该不至于落到我头上吧?”
“这可不好说,”琴酒微笑着,漫不经心地说,“波本来组织的时候也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吧?”
好吧,真是个强有力的论据……苏格兰按了按太阳穴:“这要怎么……你要培训我吗?”
那样的话他大概会有所期待。
“这种培训,当然是贝尔摩德,”琴酒理所应当地说,“不过你的话只看理论大概也足够了。”
苏格兰对他的回答不算意外,因而也称不上失望,他微笑道:“怎么?”
“有魅力的人不需要刻意为之——我的老师说的,不知道他看到现在的我是什么感想。”琴酒说。
这算是……被称赞了?景光有点愣神,几秒钟之后吐出一个词:“老师?”
“是加入组织前的老师,”琴酒随意地解释,“我们那时候还有全套卧底培训。”
尽管早就知道琴酒是后加入组织的,但听他提起“之前”的事,苏格兰还是觉得很新鲜:“这么说,你的老师很看好你。”
“确实。”琴酒笑了笑。
他自认为并不是最好的间谍,甚至可能都不是个好间谍,但老师认为他有独到的优势,足以胜任这个任务,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对的。
尽管已经背弃了这个任务十几年,就连下任务的人都已经不再存在,但任务目标却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我从未听过你之前的事情。”大约是感觉到琴酒心情不错,苏格兰难得说起这像是禁忌的内容——组织的档案馆里连bss都有,但却唯独没有琴酒,他的特殊之处可见一斑,不过苏格兰有把握就算琴酒不想告诉自己,至少也不会因此生气。
“没有什么好说的,”琴酒淡淡地说,“我不太会讲故事,如果你想知道的话,等一切结束,可以去问波本。”
苏格兰一怔:“Zer?”
“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查清楚了吧……”琴酒不是很确定,“说不定你可以在档案馆加上一份档案。”
“等等,Gin,”苏格兰皱起眉,“档案馆……”
“我们过段时间做个交接?”琴酒打断他的话,“以后按照组织的习惯每季度汇报一次就行。”
苏格兰微微沉默:“你有什么别的计划吗,Gin?”
“不,只是……我太忙了,”琴酒说着又想起还堆在电脑里的一大堆工作,顿时不想聊天了,“你应该也感觉到了,组织近段时间的事情越来越多。”
作为档案馆的管理员,这点敏感度苏格兰还是有的,他能感觉到自己比平时更加忙碌了,而如果说需要上报到档案馆的任务都有明显的增加,那么对整个组织而言,情况只会更加明显。
“……我明白了。”苏格兰到底没有再多问,他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帮琴酒分担一些工作,现在看来最好的做法就是管好这个档案馆。
顿了顿,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你……要保重啊。”
“我会的。”琴酒说完,挂了电话。
诸伏景光怔怔地看着手机散发出的微光——在上次外出的时候他得到了一支新手机,专门用来和组织里的人联系,不过目前还只有琴酒打过这个电话——良久叹了口气。
看样子今天又要多出一个失眠的人。!
第一百零四章
成功导致两瓶威士忌失眠之后,琴酒自己倒是睡了个好觉——不是他不想工作,实在是之后还有好几个连环任务,要是不事先休息好,即便是琴酒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工作强度。
他会越来越忙这件事可以说是早有预兆的。
虽然组织的高层们划分活动范围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但bss既然这么说了,很多事情就得准备起来,琴酒要接手的还是包括了组织总部所在地的亚洲,事务当然更多。
此外,这种所谓的划分只是一种内部的说法而已,并不是组织官方的架构,也就是说琴酒本身监察的工作同样不会消失,再加上还没搞完的后勤工作……这也是bss之前想要给琴酒放假的原因,毕竟他可以预料的要忙疯了,实在很需要事先休息。
可惜被突发事件给打断了,然后突发事件又引发了另一个突发事件,平白给琴酒的工作强度再度增加了一丝重量。
他在这时候把档案馆的工作完全交给苏格兰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如果不是bss突然改变规划决定去死,琴酒怎么也还能再带诸伏景光一两年。
好在苏格兰能力足够,人品也有保证,现在的琴酒很庆幸自己把他留下来了。
不过,忙归忙,琴酒还是很理解bss的,距离乌丸莲耶换上这具身体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他的肉身刚长到二十多岁,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如果不能把大部分事情在这段时间里安排好,等到身体年龄上了五十,他本身精神力就不足,加上各方面机能下降,要处理遗留的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虽然bss的肉身理论上能支持五年,但能用来为组织铺路的时间其实也就那么两年而已,而很多事情又不可能交给别人——连贝尔摩德都跑来日本了,单是皮斯科或者爱尔兰可动用不到她,这女人现在正焦头烂额地整理组织的情报网,大概也是因此才让波本闲下来了。
朗姆真是不顶用啊。
在辛勤的工作中,只有辱骂朗姆还能让琴酒感觉到一丝放松了。
接下来几个月时间里琴酒都忙得不可开交,伏特加都时不时在疲劳驾驶的边缘反复横跳,以琴酒的身体素质都有点撑不住,自然也没有精力再去关注学员们的事情,也是因此,直到苏格兰联系上他,琴酒才知道——“波本又在查你?”
波本并不是第一次在查苏格兰,之前黄昏别馆会面之后他就查过一轮了,当时没有结果,之后又查过几次,可以说是相当执着,只是苏格兰这整个人的存在都属于相当高层的秘密,因此他一直没有什么收获。
不过,这次波本找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切入点。
他联系上宫野明美了。
琴酒本来困得昏昏欲睡,当从苏格兰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突然笑出了声。
“了不起,”他不知道在说谁,“有勇气。”
宫野明美是见过苏格兰的,虽然当时的诸伏景光戴了面具,也变声了,但在并不熟悉的人,还是两位
女士的面前,他没有特意地伪装性格,这就已经是个切实存在的漏洞了。
诸伏景光轻叹一声:“到底还是我不够谨慎。”
这事怪不得别人,毕竟作为一个已死之人,他在外出现的时候本应足够谨慎的,即便是在“度假”
也不应该留下这种破绽。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也还……”琴酒集中精神,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个念头,“没事,就算他有所猜测也没法证实,就当没这事吧。”
事情已经这样了,苏格兰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无奈地笑了笑:“好……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跟你报备一下。”
他一顿,转而问道:“你最近……还好吗?”
档案馆被彻底转交之后,琴酒便停止了和苏格兰的日常联络,虽然偶尔还会有邮件往来,但几乎都是公事,诸伏景光很清楚这才是正常同事之间的关系,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此……很不习惯。
“除了很忙之外毫无变化,”琴酒对他的态度倒是没有什么改变,依然很随和,“现在我觉得波本搞出来的事都变得很有趣了。”
单单是忙碌对琴酒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当下的这份工作不仅是忙,还非常无聊,无聊到琴酒都有点理解朗姆了——日日面对这些玩意,在有机会的时候是会忍不住想要搞事的。
与之相比,会主动搞事的波本简直有点可爱。
不过因为太忙,琴酒这几个月都没见过波本,在苏格兰打电话过来之前,他还不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如此的进展。
不只是苏格兰,接触了宫野明美之后离宫野志保也不远了,而雪莉身上可是连着组织的关键实验……不过aptx4869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现在雪莉有很多时间处理她和姐姐的事情,应该不至于会出什么问题。
“还要忙很久吗?”苏格兰隐约带着担忧的声音打断了琴酒已经飞到天边的思绪——人在疲倦的时候果然是会思维奔逸的,难怪当初波本能想出告白那种把戏。
“至少还要几个月,”那些事情可不是很快就能解决的,“怎么,你找我有事?档案馆有问题吗?”
“那倒没有,”苏格兰连忙说,“就是……很久没见……有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手扶额,对自己的语言能力感到了一点绝望。
好在琴酒精力不济,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话语中的纠结,径直道:“哦,马上要年中会议了,我会回去一趟。”
档案馆还是很重要的,再怎么信任苏格兰,还是不如自己亲自查验一遍……琴酒这么想着,又看了眼面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改口:“还是你过来吧。”
去一趟档案馆又要花费几个小时在路上,琴酒实在是耗不起。
苏格兰一怔:“我……到你家吗?”
很难说这用了一年多的住处算不算得上是“家”,但琴酒懒得计较用词,干脆道:“嗯,我把住址发给你,记得易容,这几天波本不在,应该问题不大。”
他这样明确地指示了,苏格兰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好的,时间呢?”
琴酒目光涣散地看着屏幕想了一会儿:“明天……上午九点,我会让伏特加去接你。”
“好,”苏格兰又应了声,然后有些犹豫地说道,“虽说不清楚你在忙什么……但是保重身体啊,Gin。”
知道对方已经从声音里听出了自己不再状态,琴酒无奈地笑了笑:“我会的,明天见。”
挂掉电话之后,他看着那些在自己眼中已经快要变成乱码的文字,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这一觉琴酒睡得还不错,他本就是随时都可以睡着,而且只需要短时睡眠就能恢复精力的人,否则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完整地休息过半个晚上之后,他已经不再有那种昏沉的感觉。
不过,当他听到门铃声,打开房门的时候,有一瞬间,作为一个根本没做过几次梦的人,琴酒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某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长相的男人对他挥手:“嗨,Gin,好久不见。”
下一秒,赤井秀一感觉胳膊一疼,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进屋里,琴酒“啪”地关上房门,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演练过上百遍。
“你来干什么?”他皱着眉问。
“这么久没见,就这么不欢迎我吗?”赤井秀一很没有眼色的,笑眯眯地说。
“你不该在这里。”琴酒完全不想理他,虽然他是觉得最近太无聊了,但完全没有想要面对这么刺激的事情。
别说这里了,赤井秀一都压根不该在日本,虽说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半年,但这点时间还不足以让此人的英勇事迹在组织里消散,要是有人知道他出现……琴酒想着就一阵头疼。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啊,”赤井一边说一边摘下墨镜、口罩、帽子——他的渔夫帽底下竟然还有一层帽子,让人怀疑此人是不是成心想中暑,“有些事情想问你,你又不来美国,那我只好过来了。”
琴酒嘴角抽搐,有种想打人的感觉——他面对赤井秀一的时候如此有战斗欲,说不定正是因为此人太欠揍:“什么事情还得找我?你不是和组织有联系吗?”
赤井秀一和组织的联系是具有唯一性的,他确实没法拜托别人上门,但这并不代表就非得找琴酒不可,莱伊在组织里认识的可也不止他一个啊。
“我总不好和小朋友说这个……”赤井秀一把外套也脱了,现如今刚入夏,倒也不能说非常热,但太阳已经很有威力,加上裹得这么严实,还是出了一身的汗——不敢想象琴酒是怎么在大夏天还穿一身黑的,真是非人也,“要是贝尔摩德还在美国,可能我会联系她,但是既然你们都在日本……来都来了,是吧?”
他又摘了层帽子,把汗津津的刘海捋上去,在心里嘀咕着还是应该把头发剪了,都这样了何必再较劲。
琴酒叹了口气,按下空调开关:“到底什么事?快点说完。”
他完全想不出能有什么事值得赤井秀一大老远地跑过来,经过了之前的事情之后,他要说服上司让他回到日本应该并不容易。
“威士忌,”赤井秀一终于有精力打量这个屋子,他一边看着屋内的陈设一边毫不绕弯子的说道,“我想知道些关于她的事情。”!
第一百零五章
“Whisky加入组织已经有几十年了,”赤井秀一靠在沙发上,听琴酒以平静的声音说道,“不是作为学员,她一开始就是以教官的身份加入的。”
组织很少自主培育人才,除却少部分由学员转职之外,大部分教官都直接来源于各种外部机构,有官方机构,也有某些地下组织,当然,总体而言以前者为多。
教官们的来源如此广泛,也是组织内部矛盾频发的原因之一,但组织规矩如此,也只能在招人的时候谨慎一点,减少问题发生的几率。
威士忌自然也是经历过一番考核的,具体过程琴酒也不清楚,毕竟那都是他加入组织之前发生的事了,但她之后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至少意味着,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在行动上很符合组织的需求。
“她是组织暴力部门的首脑,简单来说,就是负责战斗和武力,还有一部分涉及到战斗的对外关系。”琴酒简单地介绍道。
“哦?我还以为你才是呢。”赤井秀一笑道。
这确实符合大多数人对琴酒的印象。
“我只负责你们这些狙击手,”琴酒澄清,“我没那么有空。”
现有的事已经够他忙的了。
赤井秀一看起来很愉快,他笑着问道:“这么说,组织那些……地下业务也和她有关了?”
“很大一部分,”琴酒点头,“怎么?”
“难怪……”赤井无奈道,“和她交手了几次。”
他回到FBI之后,本来打算短期内不再负责和组织相关的事情,对同事们的解释是需要休息一阵子(他们大概是觉得之前琴酒带来的打击太大,倒是没有怀疑的),真正的原因则是要利用这段时间增加对组织的了解,确定之后的应对方式,本来一切顺利,谁知道他查一个军火走私的事情,查着查着就查到组织头上了。
组织有官方渠道,这走私走的到底是不是私还两说,但赤井秀一也不可能因此就有什么特殊对待,所以他和威士忌很是你来我往了一阵子。
莱伊还在组织里的时候,威士忌其实是个相当低调的人,至少他还是底层成员的时候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代号,而唯一一次与之相见,也就是审问的时候,他也没能感觉到对方有什么特别的——八卦老太太的氛围太重了。
这段时间的事情倒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些组织高层的能力,牵扯到这些事情,他当然不好通过泽田弘树去了解,贝尔摩德又不在,加上一点私心——便汇聚成了这次会面。
“哦,”琴酒看起来并不意外,“很正常,她今后都会很活跃的。”
毕竟要接手那么多事情,也不可能继续躺着撸猫了。
“怎么?”赤井秀一目露好奇,“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组织的内部变动,”琴酒简短地说,“之后贝尔摩德也会回去的。”
赤井看起来有点惆怅,不知道是不是在哀叹自己的工作难度,不过这情绪只是一瞬间,他很快打起精
神,继续问道:“所以,在加入组织之前,威士忌是哪里的人?”
“??[”
“不只是我,”赤井秀一坦率地说,“我的上司也觉得,她有点……CIA的风格。”
琴酒轻笑:“猜对了。”
“Whisky是自愿脱离CIA加入组织的,”他进一步解释,“没有什么龃龉,她也没有刻意地隐藏,如果你去查,大概能查到‘闹翻出走’的版本。”
那都是琴酒加入组织之前的事情了,但他好歹是档案馆的管理员,这些情报还是很清楚的。
“那么,”赤井秀一立刻道,“她现在和CIA还有联系吗?”
“不排除私下有点往来,”琴酒说道,组织严格意义上当然不允许教官和其他机构有联系,但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多数时候琴酒也不会追究太多,“你觉得她有问题?”
以安珀的聪明,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玩火,但也正因为在这种时候,很多事情并不能以常理推断,琴酒只能希望这不会是新的突发事件。
“可能到不了那么严肃的程度,”赤井秀一略带思索地说道,“但也不像是仅仅在‘私下’的程度,我其实有点怀疑是CIA在借组织的力对付FBI。”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很通顺了……对于这些机构,琴酒了解有限,但对威士忌,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和朗姆不同,威士忌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能够为一个目标隐忍几十年,自然不会等不了短短几年,所以她不可能在bss状态还很好的时候顶风作案,但这并不妨碍安珀为之后做好准备。
而这,并非不能接受的事情。
琴酒点头:“把相关的消息整理出来交给我,其他的……就按照正常流程。”
正常流程……就是当做不知道组织的真相咯?赤井秀一心中明了,微笑道:“关于这个,我写了报告,你要看吗?那得给我个联系方式。”
他离开组织之后,莱伊的一切都被销毁了,当然也包括组织内部的邮箱,而琴酒的联系方式总是在换——若非如此,他想要联系琴酒也没必要自己亲自上门。
琴酒轻笑:“怎么,现在倒是喜欢上写报告了?”
“习惯了。”赤井无奈地说道,被琴酒压榨久了之后他完全习惯了对方的风格,在发现威士忌的事情之后,下意识地就开始写报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本能地就觉得要汇报给琴酒。
“以后让泽田弘树把你的邮箱恢复了,”琴酒说,“用莱伊的邮箱发给我。”
涉及机密信息,还是现在有天才加持的保密系统比较让人放心。
“没有别的事了?”琴酒又问,这件事确实很重要,但还应该不至于让对方跑这一趟吧?
“哦,本来还想再问问她是个怎样的人,”赤井耸肩,“她之前太不活跃了,FBI对她了解有限,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不过既然要按照正常流程,那就算了。”
琴酒微微挑
眉,
?[(,
虽说知道组织真相的人一直存在,但还是第一次有人想利用组织的情报反向应付组织,莱伊还挺能想的。
不过以前也没有什么一线人员知道真相的先例,毕竟如果都是这样,变成双方互演,组织的工作根本做不下去。
琴酒不可能和莱伊说太具体的情报,但他并不介意聊两句:“Whisky做了很久的幕后,但这并不是因为她喜欢。”
在加入组织之前,安珀是个一线人员,但在进入组织之后她便一直往幕后的方向发展,这当然是因为组织的高层中幕后的占比要更高,地位也更稳固。
她是个目标非常明确,也一向很有耐心的人,以至于bss有时说起都感到有些无奈。
“她如果对组织更有点归属感就好了,”那位先生叹着气说,“……算了,是我太贪心,这几十年对组织来说属于白赚。”
在并不符合组织理念的情况下做到暴力部门的首领,光是这一点,就能看出威士忌的能力了。
“几十年来,她强迫自己当一个温和、谨慎、谋定后动的策略者,但这并非她的本性,”琴酒继续说道,“如果是对FBI的话,说不定Whisky会有些出乎意料的行动。”
毕竟就算出了问题还有CIA兜底呢,那边可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放弃安珀这样好的棋子。
“看样子接下来有点麻烦啊。”赤井秀一这样说着,神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兴趣盎然——可见休息什么的都是借口,他根本很期待和组织的交锋。
琴酒低笑:“Whisky大概也很高兴,她挺喜欢你的。”
“是吗?”赤井秀一有点意外。
“你是个威士忌啊,”琴酒说,“虽然现在不是了。”
想想有点无语,一次性加进来三瓶威士忌,然后差不多都被琴酒搞走了,威士忌现在还没和他翻脸只能说是对朗姆的仇恨过重。
哦对,严格来说爱尔兰也是威士忌……这么看下来简直有bss在打压威士忌的感觉了,要是对方因此而与老东家联系似乎也不太奇怪。
——当然,这只是调侃,威士忌的多数手下都在北美,日本的这些威士忌对她而言也只是闲子而已,要是能借此和琴酒交好,她会很乐意的。
赤井秀一倒是不知道还有这种讲究,闻言很感兴趣:“怎么,组织还会按照代号划分位置吗?”
这样一想,虽然金酒的种类也不少,但是在组织里好像非常少见啊……
“并不,”琴酒摇头,“只有Whisky。”
他看起来并不打算进一步解释,于是赤井秀一也没有多问,反正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问一句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倒是琴酒继续道:“其余的……你没必要知道,这些足够你们应对了。”
“足够了,”赤井秀一露出微笑,到底还是把话说出来了,“比起这些消息……其实我只是想来见你一面。”
他本以为自己能接受等待一段时间再会面的现实,但思来想去,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和琴酒的分别如此匆忙——主要是那场“毕业考试”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之后的部分都像是不存在于记忆中一样。
更何况他之后就和琴酒完全断联了,虽然这同样是早有预料的事,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想要有个通讯方式,哪怕对方不回应也行。
于是在意识到威士忌的问题之后,他便决定以此为契机回一趟日本,这当然不容易,事实上赤井秀一根本就没有和上司说这事,他是在假期自己一个人跑过来的,完全的冒险之举。
但他自认为这很值得。!
第 106 章 第一百零六
琴酒一怔。
他本不是个对此敏感的人,但在经历过波本的洗礼之后,思维多少活跃了一些,这时便感觉到对方的话语中似乎别有深意,他皱着眉狐疑地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人,然后问道:“见我干什么?”
“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赤井秀一半点不心虚地说,“之前你伤得那么重,总要关心一下。”
“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琴酒有些无语,“你自己不也恢复得很好?”
恢复得很好……单从生理上来说确实如此,赤井秀一都有些惊讶自己恢复得那么快,或许人的心理真的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
不过,那段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绝不仅仅是某些无法消去的伤疤,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赤井秀一觉得自己大概是不可能“恢复”了。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内心所想,只是对琴酒微笑道:“多亏你手下留情,教官。”
这是琴酒第一次听他这么称呼自己,感觉还有点新奇,好像这个从一开始就桀骜不驯的家伙真的成了自己的学生,难以避免的,琴酒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如果你这次被发现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但就算被你‘杀死’,也只是转业吧?”赤井秀一摸了摸下巴,“其实我觉得那也不错……”
“我会把你交给你父亲。”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我会尽力不被发现的。”赤井秀一立刻回答。
琴酒笑了声,虽然对方是个不速之客,但在这时候见到赤井秀一,倒也是不错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一次也就够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补充道:“另外,以后要是再有什么事就发邮件,别再上门了。”
虽然发了琴酒也不一定有空回,但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惊吓了——这帮威士忌真是一个比一个能作,相比之下苏格兰简直就是天使。
赤井秀一对这叮嘱毫不意外,他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门铃突然响起。
“你有客人?”赤井有些惊讶。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琴酒的住处,但他毕竟和琴酒共事过很久,对此人的习惯也有一定的了解,琴酒几乎不会把工作带到自己的住所,因此可以想见一般而言并不会有组织成员上门,而如果是其他客人……那就更离奇了。
“应该是苏格兰,”琴酒站起身,看了赤井一眼,“以防万一,带着你的东西进屋去。”
他随手指了下旁边的客房,就去开门了,并没有解释什么的意思。
“苏格兰”这个意外的名字让赤井秀一有些惊讶,但见琴酒果断的样子,他决定还是先照对方的意思去做,好在虽然之前脱下了一堆东西,但都放在一起,再加上方才对话的这段时间里琴酒完全没有招待他的意思,所以也不必拿什么多余的物品。
于是赤井秀一趁着琴酒去开门的间隙把东西收拾好,闪身进了房间,他放下东西,只犹豫了几秒钟,便相当没有心理负
担地贴到了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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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先是琴酒领人进来,然后是简短的对话(半听半猜,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听声音,应该确实是苏格兰——一开始是变声器,之后恢复了本音。
所以,这位琴酒的现任下属,确实是会来他的住处的?尽管知道大概率来只是汇报工作,身为琴酒的前任下属,莱伊还是觉得自己亏了。
就说怎么刚才他开门这么快……
客厅和大门之间有一个很小的玄关,并不能直接从门口看到内部,因而琴酒开门的时候并未太紧张,而事实证明他把赤井秀一赶走的这份谨慎也有些多余,因为门外站着的确实是苏格兰,变声器加持之下的嗓音低沉温和:“Gin。”
“进来吧。”琴酒点头放人进来,小作打量,诸伏景光在办事上向来是让人放心的,他不仅做了全套易容,在此基础上还裹得非常严实,简直和方才的赤井秀一一个行头,要是有人在今天关注琴酒的住处,大概会觉得他是什么地下组织的头目——哦他真的是,那没事了。
琴酒带着苏格兰进屋,随口问:“路上顺利吗?”
诸伏景光先是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伏特加的技术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我们好像被跟踪了一小段路,没多久就甩开了。”
琴酒微微皱眉:“在哪里?”
“刚进城的时候,”苏格兰回答,“但我不能确定跟踪的人是谁。”
他们来的时候开的是琴酒的保时捷,而这辆车无论是在黑白哪道都足够显眼,倒是很难判断对方的来路。
琴酒点头:“我之后会去问伏特加的……你先把这些东西给卸了。”
苏格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随身带着的包放到一旁,摘下口罩:“毕竟是要来见你,我有点担心……易容也可以卸吗?”
这天气戴着头套多少还是有些闷,虽然不是不能忍,但现在这里只有琴酒,苏格兰还是比较想以自己真实的样貌面对他。
“随你,”琴酒对此并不在意,“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上就行。”
其实以他包裹的严实程度,就算没有易容也很难认出来是谁,不过谨慎是好事,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苏格兰点头应了声,开始卸头套,易容这事毕竟涉及到之后的工作,他练习得还算勤快,加上贝尔摩德的远程指导,现在已经颇为熟练——虽说因为这东西的特殊性,一个头套还是用不了几次,但起码不必总是麻烦贝尔摩德。
等到将一身的装备都卸掉之后,诸伏景光长出了一口气——能忍是一回事,但如果能舒服点,谁愿意折腾自己呢?
“每当这种时候,”他略带调侃地说,“我就会很佩服你。”
琴酒在外的时候,一年四季都是那一套衣服,除了厚薄不同
外毫无变化,
“”
“”
,
琴酒正要说什么,屋里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诸伏景光目光本能转向房门,又很快地意识到这声音其实来自边上的一扇门。
赤井秀一把门拉开一点,探出头来:“既然是苏格兰,那我应该不用藏着吧?”
琴酒按了下眉心:“你不是都出来了?”
其实严格来说,苏格兰与这方面的事务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反正琴酒已经带他俩见过一次了,再多来一次也就这样吧,不能算是什么麻烦。
虽然如此,现在的场景还是有一点尴尬。
这尴尬不完全来自于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的两个人,如果追根溯源,可能要落到龙舌兰身上,但本质上还是琴酒的问题。
琴酒并不是个极简主义者,他不排斥任何有益的工具,但对他而言摆在客厅的家具实在都没什么用,龙舌兰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琴酒的客厅很好地展现极简主义的风范,只有一个没摆任何东西的小茶几,和两个斜对着摆放的沙发——显然,并不是那种舒适的长沙发,而是仅供一人使用的,比椅子大不了多少的硬质单人沙发。
于是,当客厅里的人达到惊人的三个之后,这个宽阔的客厅突然就没有地方坐了。
尴尬地面面相觑了几秒钟之后,琴酒转身走向厨房:“我去倒水。”
被留下的两个人沉默地对视几秒,都没有趁此机会坐下的意思,诸伏景光微笑着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赤井秀一,既然琴酒一开始没有让他露面,那么或许这次会面本就是秘密,苏格兰倒是无意窥探上司的隐秘计划,不过,能让莱伊特地从美国跑过来,应当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吧。
“我也没想到,”赤井秀一点头,“怪不得Gin看到我那么惊讶,原来他在等你。”
如果琴酒在这里的话,就会告诉这家伙,这根本不是有没有在等人的问题。
这么说,莱伊不是琴酒叫回来的?苏格兰有些意外,但并不强烈,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前搭档是擅自行动的惯犯。
他笑着说道:“有些工作上的事情,等处理完了,我们还能叙旧。”
“你们不能。”琴酒说。
他只拿了两杯水出来,没有放在茶几上,先给苏格兰递了一杯,然后转向赤井秀一把水塞到他手里:“喝完就走。”
“什么?”赤井秀一惊讶地说,“我以为你会慷慨地为我提供住处。”
“你还打算住?”琴酒冷笑,“要我在你床底装炸弹吗?”
“我感觉刚才那间屋子就不错,”赤井秀一完全没在意,“那是客房吧?要是你想装炸弹的话我也不介意。”
“不可能,”琴酒懒得和他扯皮,“事都说完了,你没必要留下。”
“可我买的是明天的机票。”赤井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下。
“改签成今天的。”琴酒毫不犹豫地说。
争取失败,赤井秀一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查机票:“连着飞两个长途……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以前没见你抱怨过,”琴酒冷哼,“出去的时候小心点,我总觉得……”
琴酒家的门铃今天第三次响起。!
第一百零七章
波本推开门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凉风拂面,把身上的燥热都吹去不少。
他是匆忙赶来的,按照原本的日程,这几天他应该都在外地做任务,但就在昨天,一些突发事件导致任务中断,于是波本决定返回。
他刚到地方,就接到下属的消息,说是在路上偶遇了琴酒的保时捷。
琴酒一年到头就开这一辆车,被认出来也不奇怪,波本一开始并没有没当回事,毕竟琴酒本人都在他楼上住了一年多,只是看到辆车子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不可能让下属去追车送死。
不过很快,他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情报——车上的人似乎并不是琴酒。
当然,司机是伏特加,这不奇怪,但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位……他的下属只看到一个包得非常严实的人影,不过单纯推论也知道,琴酒不可能在自己的车上这么折腾自己,所以那确实很有可能是一个未知的组织成员。
考虑到那是琴酒的车,大约也是个很重要的成员。
几乎没有怎么思考,波本便联想到了自己之前正在调查的“苏格兰”。
他已经对这人心怀疑虑很久了,近期得到新情报之后更是达到高峰,并不仅仅是宫野明美描述当中的某中既视感,还有此人显然受到琴酒相当程度的信任,对于一个似乎加入组织并没有多久的人来说,这是很特别的。
虽然至今还不清楚苏格兰的核心工作到底是什么(从情报来看,他出外勤的频率非常低,连指挥也没有几次),但这并不妨碍波本把苏格兰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而所有情报都表明,这个至今仍非常神秘,甚至连他的下属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的苏格兰,和琴酒的关系应该相当……不说紧密吧,起码也是熟悉的。
所以如果琴酒在让伏特加去接他,不能算是奇怪,而以苏格兰这样过分谨慎的性格,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也不奇怪。
因此,虽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波本还是急匆匆地赶过来了,一回来他就招呼也没打地直冲琴酒的住处,反正他和琴酒的关系已经不能更奇怪了,就算无功而返也不会怎么样。
敷衍地按过门铃之后波本掏钥匙开门,大门一打开,就看到琴酒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神色如常,偏过头向屋里扫了一眼,角度不太好,但应该是没有第二个人在。
这让波本有些惊讶,从接到情报到现在只过去了半个小时不到,他甚至在车库见到了停着的保时捷356A,这一切都证明了那位成员很大可能还在公寓楼里……
难不成这次运气还不错?
“你怎么来了?”在波本开口之前,琴酒先发制人。
他有点,或者也可以说是非常无语,自己这个住处一年到头有人的时候加起来都没有两个月,怎么今天如此热闹,波本不是应该在几百公里之外出差吗,朗姆又出什么问题了?
心里继续辱骂朗姆,表面上,琴酒双手环抱,面无表情,显得非常冷淡——他也不想每次见波本的时候
都搞得这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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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根本没法摆出什么好脸色来。
“刚出差回来,”波本微笑道,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狐疑,“顺便过来看看。”
他试图观察琴酒的脸色,当然是一无所获,说来,虽然住处很近,但波本已经几个月没见过琴酒了,双方都太忙,琴酒那边先不提,波本正在花大量的精力应对朗姆,他的这位上司最近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这就导致安室透不得不多花费点心思应付,确实是如他自己所料的一时顾不上其他了。
而据情报(他现在不是很信任来自上面的情报,但也只能将就着用),琴酒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变得更加神出鬼没,这趋势看下来,波本有种组织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让他对这次琴酒和神秘组织成员的会面更好奇了,说不定也和组织的现状有关呢。
琴酒注意到波本审视的目光,基本上已经确认对方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看样子苏格兰的直觉很正确,刚才可能就不应该让他把易容卸了……但如果这么后悔下去,最终只会回归到“为何没有早点搬家”。
这些念头在琴酒心里闪过,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现在屋里藏着不能让波本见到的人,还是两个,但他似乎也没有很紧张——可能在上次的告白事件之后,不仅是波本,连琴酒都有了一点破罐破摔的倾向。
反正他已经忙成这样了,再多点事情又能怎么样呢,哈哈。
这么想着,琴酒非常敷衍地说道:“那你看过了。”
“我没想到你在,”像往常一样,波本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敷衍,自顾自地走进屋,微笑道,“既然你在,那总该打个招呼。”
他飞快地扫视屋内,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但开门时的凉风就是最大的问题了,琴酒怎么想也不是会在这个天气开空调的人。
琴酒也看了眼客厅,那两个人倒是配合默契,该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虽然屋里的气温没法处理,但就算是波本也不好以此就说些什么(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那你招呼过了。”
“这么不欢迎吗?”波本走向沙发,熟门熟路地坐下了,“虽然这次我确实没有带什么礼物……”
“要不聊聊Rum最近的事情?”他语气非常轻松地说。
“那家伙能有什么事。”见波本就是不走,琴酒也没什么意外的,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也坐到沙发上,懒洋洋地说道。
“他好像很着急……虽然他一直都这么急性子,”波本微笑,“你最近是不是也很忙?”
琴酒敷衍地说:“我一直很忙。”
“好吧,那我直接问了,”谈过这么多次,波本早就学会了和琴酒交流的方式,“组织是不是在经历什么变动?”
虽说是在接到消息之后匆忙赶来的,但在路上的时候波本已经想好了上门的借口——也不完全是借口,他确实挺想知道这件事的,只不过如果不是今天的情况,他大概率不会来问琴酒。
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发生的事已
经够诡异了,降谷零回去之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之前几个月不见,也难说没有在刻意逃避的成分。
琴酒沉默了几秒钟:“是。”
波本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后文,于是意识到琴酒并不打算多说,他想了想,猜测道:“不是什么好的变动?”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好坏,”琴酒倒是没有继续闭口不谈,但也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解答,“对我来说就称不上坏。”
“那对Rum来说就称不上好了?”波本举一反三。
他很清楚朗姆和琴酒的关系一向不算好,既然是对琴酒来说好的事情,那大概率对朗姆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怪不得那老家伙最近那么急躁。
“谁知道呢,”琴酒露出一丝带着嘲讽的笑,“你应该比我清楚。”
波本似乎并不觉得被嘲讽了,神色依然愉快:“我明白了。”
他眨了眨眼:“那么,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琴酒和波本各怀鬼胎地聊着的同时,一门之隔的客房里,刚才见面之后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的苏格兰和莱伊也在小声交流。
方才有人按门铃的时候,琴酒都没怎么反应就立刻表示来的必是波本,然后把他们往里赶,赤井秀一一天跑了两次,已经称得上熟练,还记得帮苏格兰把卸下来的头套拿进来。
“真是很精巧啊。”他拿在手上看了看,然后递还给苏格兰。
因为之前就试过这里的隔音,赤井只是压低了声音,并不担心这点响动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诸伏景光接过那个因为匆忙拿进来而变得有些皱的头套,小心地抚平:“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懂它的原理。”
这些易容道具都是贝尔摩德准备的,他只是会用,要是出点什么状况那就糟了。
好在现在看起来还没有什么问题,景光一边检查一边说:“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机场,之后的事情苏格兰虽未亲历,但也是知道的,他很清楚现在并不是赤井秀一出现的好时候。
“有点事情需要向Gin确认,”赤井秀一简单地说,微笑道,“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从琴酒的反应不难看出,他和苏格兰的这次会面是在计划内的,尽管不知道苏格兰在组织里的工作,但不难看出琴酒对此的重视,而波本,当然还有他自己,则属于完全的意外产物。
这不苏格兰刚一来他自己就被往外赶了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重视归重视,现在他们俩都得躲在这里等琴酒把外面那位应付过去。
谁让只有波本还是学员呢?
苏格兰微微摇头,看起来有些无奈:“应该是我打扰了你们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赤井秀一会出现在这里,但看之前那个状态,他也大概能想象自己进屋之前的场景——今天这里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赤井秀一笑道:“怎么会?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唯一的问题是,波本会出现也是巧合吗?”他这么说着,走到门边侧耳细听,外面传来断续的说话声,似乎只是些普通的情报交流。
他们都没想到波本会出现,而且还是直接拿着钥匙出现,景光倒是听琴酒提过几次,知道波本住得很近,但也没想到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而赤井秀一就更是一无所知了,当初琴酒为了防止他们打起来,一直尽力不让波本和莱伊有机会遇见(当然,不是很成功)。
诸伏景光心中犹疑,不知道是否要阻止赤井秀一继续听下去——虽然在琴酒动身追杀他的时候,苏格兰就知道莱伊不是普通的肄业学员,今天他出现在这里更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但谁知道外面的两个人接下来会说到什么,会不会涉及到组织的机密……
其实他自己也有点好奇。
苏格兰叹了口气,决定先回答对方的问题:“说不定……他是发现我了。”
赤井秀一用询问的眼神看过去,诸伏景光无奈地说道:“你知道的,伏特加的车子很显眼。”
他看到站在门边的男人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做出一个“静音”的手势,几秒钟后,赤井秀一稍微拉开了一点自己和门的距离,小声说道:“你……要不要也来听一下?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第一百零八章
“问你?”琴酒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屑,虽然没说出口,但内涵大约是“你能告诉我什么有用的”。
“不管怎么说,Rum那边的事情我总是知道的比你多一点?”波本倒是并不在意他的这种态度,“既然组织现在多事之秋,多了解一点对手的消息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Rum和我不是对手,”琴酒说,“就算是,你不是他的手下吗?”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怀疑,似乎更像是不在意,那背后的强烈自信感不用出口便能感觉到。
“别这么说嘛,Gin,”波本叹了口气,语气真诚又……暧昧,“你知道我的心一直与你同在。”
这回他倒是成功恶心到琴酒了,银发男人甚至下意识地向后仰去:“你什么毛病?”
“你不会忘记了吧?”波本无辜地笑道,“要我再说一遍吗?我很乐意哦。”
琴酒冷笑:“如果这几个月你就学到了这种东西,那么我建议你快点滚。”
这到底是波本还是贝尔摩德啊,照理说贝尔摩德这段时间应该也很忙……那女人该不会忙里偷闲也想要看戏吧?
琴酒感觉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贝尔摩德当然乐得看戏,至于波本,当然也乐得恶心他……还真让他给学到了。
现在客房内的场景颇有些诡异。
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两人一左一右靠在客房的门上,小心起见,两人都没有出声,完全在用眼神和口型交流。
哇,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胆子可真大。赤井秀一饶有兴致地眨眼。
大概吧……诸伏景光满脸无奈:我们真的要继续偷听吗?
你不是说波本可能发现你了吗?赤井秀一看起来相当正经:我们关注着,万一他想做什么,可以早做准备啊。
诸伏景光总觉得他只是想偷听而已。
虽然琴酒和他说过这件事,但亲耳听到zer说起……“情话”,诸伏景光还是有种诡异的感觉。
尤其是想到波本很可能是在知道这里还有别人的情况下,故意这么说的……总觉得这位幼驯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长了很多啊。
再加上面前这个兴致勃勃偷听的人,苏格兰深感自己果然不是当间谍的料。
心里纠结着,诸伏景光虽然没有离开门边,但也不是很想听下去了,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头套,感觉非常棘手:坏倒是大概没坏,但如果要现在用,恐怕得花一点时间,他对自己的技术并不是很有信心。
这屋子自然是有锁的,但屋里这么安静,他们进屋的时候没来得及上锁,现在便没了机会,要是波本突然放弃试探直接冲过来开个门,而他又没来得及把头套戴上,那就只好当场复活了。
赤井秀一拍了下他的肩,用口型说:你要戴这个吗?
诸伏景光想了想,还是点头:实在不行,我就易容出去。
波本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见到他在车上而来的,琴酒在外面也不是毫无破绽,降
谷零不可能对此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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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出面的也只有“苏格兰”了,虽然近距离和zer接触感觉很危险……但也只好这样了。
赤井安抚似的笑了笑,示意道:那我继续监听了。
景光无声地叹气,转过身,靠着墙开始努力,感觉这一屋子只有自己在干正事。
此时,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波本也不能确定那个疑似来和琴酒见面的组织成员是谁,现在又是否还在屋里,但他的心态很好,虽然在赌,但赌得很轻松。
如果对方已经离开了,那么只能说自己运气不好,但假如对方还在,只是藏起来了……要知道,琴酒这个人一向是很坦然的,就连他的“儿子”都没有在波本面前隐藏过,如果真的有哪个组织成员需要他的完全保密,不管是不是苏格兰,都必然是一条大鱼。
这值得他冒上一点风险。
有之前多次进来的经验,波本对这屋子的构造不可谓不了解,他很清楚哪些地方是可以藏人的,琴酒的客厅家徒四壁啥也藏不了,如果那人还在,那大概率就在客房或者书房里——毕竟琴酒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别人进自己的卧室,基于同样的道理,客房的可能性大于书房。
所以如果他不顾后果一些,进来就去开客房门的效果应该是最直接的,不过波本毕竟还没有和琴酒撕破脸的打算,可能的话,他还是想要用迂回一点的方式,最起码,要先合理地提出自己的疑惑,然后再采取行动。
所以在话题向着这个危险的方向发展过来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逃避的意思,还往前推了很大一截——以波本对琴酒的了解,如果这里真的有第二个人,对方应该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波本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暧昧了。
“那么,你想要我证明吗?”他俯过身,这姿态与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几乎一模一样,“我自认为已经学得很好了。”
“是吗?”琴酒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八风不动。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波本微笑着说,“你想要去你的卧室,客房,还是……就在这里?”
琴酒咬牙:“Burbn。”
波本看起来相当无辜:“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啊,说起来,还是我比较吃亏吧?”
“还是说……你现在不愿意了?”他暧昧地笑道,“才过去半年而已,不至于这么快就对我失去兴趣吧?”
这么说着的波本心情倒是很平静,他确实是在赌这里还有别人,就算隔音再好,琴酒也不可能在屋里有别人的情况下干这事,不过假如现在真的没有别人在……那也无所谓。
毕竟过去了半年,如果说当初的告白完全是自己也没料到的疯狂之举,现在的波本倒是已经完成了心理建设,他甚至真的去看了一些相关资料……别说,抱着学习的心去看的时候,他竟然完全不觉得羞耻。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真的发展下去,也说不上亏不亏的,所谓抓不到琴酒的把柄就自己制造一个,
这么想着确实能说服自己。
当然,如果这里真的还有人在,又是另一回事了,但琴酒总不会有这种特殊癖好吧?
此时琴酒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对降谷零来说,这个场景被赤井秀一看到,或者被诸伏景光看到,哪个比较社死?
大概难分伯仲吧,谁能想到在组织卧底还有这样的风险。
他略微地俯视着那双距离自己很近的紫眸,半年不见,波本的演技又有提升,此时已全然没了动摇,只余下清浅的笑意,若是不明真相,一定会被这样的眼神蛊惑。
琴酒迎着他的目光沉默片刻,然后抬手,轻轻地覆上波本的双眼。
金发男人下意识向后一退,又生生止住,他开口,声音里满是困惑:“Gin?”
“上次是因为你查了我的过去,”
琴酒平静地说,“这次又是什么?”
波本似乎有点想挣脱,但琴酒按住了他的肩膀,于是他停住,小声说:“就不能是我想吗?”
“你不了解你自己,”琴酒也放低声音,“Burbn,你是个商人,或者赌徒,你从来不做只有付出没有收获的事。”
“那会不会是我想感谢你呢?”波本无辜地说,“你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琴酒嗤笑:“你信吗?”
“但是我……”波本似乎有些苦恼,他抬手想要拉开琴酒的手,但是失败了,于是微微地扬起脸,琴酒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睫在自己掌心划过,“我是真心的啊。”
琴酒似乎又发出了一声轻笑,但没有说话,在这过于安静的环境中,某个东西落地的声音显得非常清晰。
波本再度后仰——这一次的轻易成功证实了方才他和琴酒都并未认真,在脱离琴酒的掌控后眨了眨眼,这下看起来倒是真心的困惑了:“什么声音?”
苏格兰的脸色不是很好。
其实他的脸色怎么样,现在并不是很能看出来,头套挡住了他的脸,并且虽然这一易容技术非常的不科学,但在它尚未完全起效的时候,也并不能达成与使用者面部表情完全同步的效果。
但某些情绪确实也并不需要通过神色来传达。
诸伏景光易容的时候非常小心,但他没料到出问题的不是头套,而是那个变声器——当然,比起特别精密的头套,变声器虽然效果拔群,但用起来要方便很多,也不怎么需要保养,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完全忽视它的存在,所以当连接这个小机器的绑带突然断裂的时候,苏格兰几乎僵住了。
变声器落在地上的声音说不上很响,但却非常清脆,尤其是在安静的室内,接连几声脆响对景光来说简直和钟声一样清晰。
他飞快地把这小玩意捡起来,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赤井秀一。
苏格兰本人并没有在听外面的声音,虽然觉得已经完蛋了,但他还是怀抱着一点微小的希望——比如外面的两位没有听见什么的。
然后他发现说要监听的那个人此刻却并未看向自己,赤井秀一半垂着眼眸,神情若有所思,似乎根本未曾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就在苏格兰想要打断对方思考的时候,赤井秀一像是惊醒一般地抬起眼,他对诸伏景光露出一个微笑——不知为何,苏格兰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年多以前,莱伊握住他的枪时露出的笑。
赤井秀一对诸伏景光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然后握住门把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还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第一百零九章
“哟,”赤井秀一笑着说,“好久不见,波本。”
从客房中出来的时候,赤井秀一并未见到什么奇怪的场景,波本在正对着他的位置站着,而琴酒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看起来一切如常。
这很正常,毕竟他是等了几十秒才出门的,哪怕之前有什么,也足够恢复正常了。
苏格兰忙着处理易容的时候,赤井秀一倒是打着“监听”的名号把外面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也多亏了房子隔音好,屋子里没什么声音。
起初他觉得很有意思,尽管不像苏格兰一样知道大多数事情,但莱伊好歹也是当过卧底的人,大概能猜到一点波本这么做的原因,作为一个运用过这方面技巧的美国人,赤井秀一对自己的日本同行致以崇高的敬意——毕竟那可是琴酒。
他并没有打断的意思,如果不是看苏格兰干活得认真,赤井秀一还会拉上对方一起来听,这样他再次被琴酒和波本一起追杀的时候,就有能跟上自己节奏的同伴了。
这充满了兴味的愉快情绪一直持续到琴酒开口,赤井秀一并不想承认,但在那个瞬间他的情绪诡异地落下去了,他一开始就没有把波本的话当真,这八成是个试探,毕竟现在可是大白天,波本也并不是那种性格,那么琴酒呢?琴酒知道这一切,他知道波本的试探也知道屋里有人,甚至赤井猜他也知道自己在偷听——所以琴酒在想什么?
他几乎要陷在这种思绪里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应该感谢倒霉的苏格兰,要不是他发出声音,这间屋子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因为在走神,赤井秀一甚至没听清响声之后琴酒和波本又说了什么,但一旦清醒过来,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时间去判断,他就立刻就意识到,在已经暴露的情况下,由自己露面比尚未完成易容的苏格兰合适得多,或许他也不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在琴酒家里,但至少不必面对死而复生的问题。
大家都为波本的工作顺利进展操碎了心。
于是此时,赤井秀一微笑着面对着眼前这个比之前更加混乱的场景,还有空在心里感叹一番“现在所有人都被所有人打扰过了”。
不知道被打扰了二次的琴酒是个什么心情,他背对着赤井秀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头也不回,赤井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过他面前的波本神情已经相当丰富,从震惊到茫然到思索再到愤怒,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完美地展现出了整个情绪变化的过程,看得出来,这并不完全是演技。
想来波本的想象力再怎么丰富,也不可能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赤井秀一的。
但波本也不愧是波本,在这短暂的情绪变化之后,他立刻做出了反应——动作迅速地直接拔枪指向对面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赤井秀一举起双手,试探似的说道,“如果我说我是来给他的床底安装炸弹的,你信吗?”
“琴酒又不可能去睡客房!”波本冲口而出,然后对视中的两个人都是一
怔。
气氛变得更微妙了。
“把枪放下,
Burbn。”十几秒的僵持之后,
琴酒说。
从波本的角度,能看到他的表情——没有表情,但并不是琴酒一贯的那种冰冷的面无表情,而是一种微妙的,空白的神情。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波本就想到这人八成是知道一切的,顿时更气了,于是换个人又问一遍:“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能是来安装炸弹的。”琴酒以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波本要被这两个神经病气死了:“你看我像是会信的人吗?”
很难说他的愤怒到底来自哪里,是被打断的对话,还是这个打断对话的人,又或者是——为什么只有我每次都在很认真地编理由?
琴酒的目光飘忽了一下,然后重新变得坚定:“你先把枪放下。”
“我要先得到理由,”波本的声音冷静下来,但说出的话并不怎么冷静,“或者我直接开枪。”
“虽然这里的隔音很好,但我想还没有那么好。”举着双手的赤井秀一说,“不然你也不能发现我。”
“你闭嘴!”波本一下又火气上涌了。
琴酒叹了口气,他从沙发底下摸出一把枪(波本很惊讶自己来了这里那么多次都没有发现那里有枪),并不算很认真地举起来,指向波本:“我说,你先把枪放下。”
波本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他实在太震惊和愤怒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赤井秀一也一样惊讶,他咬着牙瞪了琴酒一会儿,对方的神情平淡得像是根本没有举枪,数十秒诡异的僵持之后,波本慢慢地放下枪:“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琴酒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见波本收了枪,他也把枪收回怀里,赤井秀一放下手,往前走了两步,琴酒没有回头地说:“你别动。”
赤井停下了,继续和满脸不忿的波本对视——其实他也很好奇琴酒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如果要他自己来的话……
“你必须保证自己能对此保密,”琴酒没再管身后那个的心理活动,他看向面前的人,“对所有人,包括朗姆和贝尔摩德。”
这句话的含义其实是“包括你所有的上级”,希望降谷零能理解。
意识到这确实是某个机密,波本稍微从被欺骗的愤怒中恢复了一些,他微微点头:“当然。”
“你答应得太草率了,Burbn,”琴酒看起来又想叹气了,“拿出你刚才的谨慎和思虑来,想清楚全部的可能和后果,然后再回答我。”
“怎么?”波本嘲讽地说,看得出那些怒火并未消失,“我难道还有不答应的选择吗?拒绝然后被你干掉?”
“我不会因自己的失误惩罚别人,”琴酒平静地说,“你不用担心这个。”
大概是没有想到琴酒会如此坦率地承认这是自己的失误(还是那句话,当初见到他儿子的时候琴酒都没这样过),波本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不是赤井秀一还在对面杵着,他或许会追问
更多,但此时他就只是沉默着,看着琴酒。
银发男人靠在沙发上,目光平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非要说的话,他看起来有一点厌倦,像是厌烦了这无可避免的对话。
在那双无比镇定的眸子注视下,波本的心绪也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思忖片刻,然后笑起来:“好,这会是个秘密——当然前提是你的理由能说服我。”
得到承诺的琴酒看起来心情并没有变好,他点点头,没有回头地向后指了一下。
“这个人,”琴酒看着波本,面无表情地说,“是个卧底。”
“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啊?”波本眨了眨眼。
赤井秀一很努力地绷住,没有露出和对面的人一样惊讶的表情。
诸伏景光靠在墙上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在心底发出忏悔的声音。
“对,他是个卧底,”琴酒肯定地说,“苦肉计知道吗?你见证的。”
尽管看不到琴酒的脸,但赤井秀一光是看着对面波本的神情从惊讶到狐疑,逐渐变得有几分相信,便能想到银发男人的神情一定是极为平静和笃定的,他不由地在心中感慨:琴酒这个教官当得也是够认真的,真真假假让人防不胜防啊。
其实如果非要较真,说赤井秀一真的是组织派到FBI的卧底也未尝不可,虽然他这个所谓的“卧底”其实并不会与FBI对抗,但他确实和组织有联系,并且瞒着上级这种联系,将来还很有可能会传递点消息什么的……
不过,琴酒的意思显然不是这样,如果顺着琴酒的话语理解,得到的结论应该是——赤井秀一从一开始就是组织的卧底。
而这,虽然有点怪,但毫无疑问也是说得通,甚至更有说服力的。
譬如为什么他进来组织没多久就得到了琴酒信任,为什么他会突兀地暴露,为什么琴酒追杀他那么久却在最后的时刻放过了他……
假如这人一开始就是组织派出去的,那么所有问题,甚至是他与琴酒之间不寻常的默契,就都迎刃而解了。
当然,琴酒一直以来的形象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说得这么肯定,就算一开始心存疑虑,也会忍不住思考,而这个说法是如此地合情合理,以至于越思考越像真的。
所以不难看出,尽管波本还心存疑虑,却也已经有二分相信。
“如果是这样……”心中动摇的波本疑惑道,“他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如果这说法是真的,那么现在可不是赤井秀一出现的好时机,毕竟要是被人发现,他八成就暴露了——正如此时此刻。
虽然这是个意外吧,但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啊。
“我不知道,”琴酒的脸色变得很黑,“你问他。”
波本看向莱伊,后者微微扬眉,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
“这个嘛……”他笑着说,“当然是因为我想Gin了啊。”!
第一百一十章
波本下意识地看向琴酒,发现对方脸上又变回了那种空白式的面无表情,似乎对莱伊的发言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也可能是丧失了理会的兴致。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就又开口了。
“这不公平,”赤井秀一这样说着,大步向前走去,“为什么他能一直看着你的脸,而我就只能看后脑勺?我以为我们是同一地位的。”
他走到屋里仅剩的那个空着的沙发前面,转过身,看向琴酒:“或者我地位比较高。”
“哈?”如果是别人,波本大概率不会和对方计较——计较这种事情实在掉价——但这是莱伊,众所周知波本怼莱伊不需要理由,“擅自行动导致自己暴露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比?”
“你的意思是,你会把这一切说出去吗?”莱伊转过头对他挑衅地笑。
“我当然不会,”波本有些咬牙切齿,反应很快,“但你这样招摇,谁知道有没有撞上别人?”
实际上波本当然知道这人在路上并不像此时一样招摇,甚至可以说是过度谨慎,但这完全不妨碍他的言语反击,反正对方也不知道他知道什么。
“比起你,我想Gin更相信我的专业素养。”莱伊说着,看了眼一直沉默着的琴酒,后者依然面无表情,看起来对他们的争论毫无兴趣——不过那个表情也有点像是要从两个人中挑一个干掉。
“如果你有专业素养,我根本不可能在这里见到你。”波本冷笑,对在琴酒面前吵架毫无心理负担,毕竟更奇怪的事他都干过。
草,说起更奇怪的事……想到刚才莱伊很可能就在屋里偷听,很了解这间屋子隔音效果的波本脸色变得更差了。
这个时候,琴酒突然站起身来。
他的举动毫无预兆,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在面前任何一个人身上,总之,完全没法通过观察看出琴酒在想什么,对一般人来说这个场景无疑是有点吓人的。
不过好在此时面对着琴酒的两个人都不是会被吓到的类型,不如说,看到琴酒终于有反应了,他们反而不同程度地松了口气——吵归吵,要是再说下去,其实波本和莱伊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说啥,总不能又打起来吧(嗯?哪来的又?)。
毕竟这次会面是完全意料之外的,大家其实都有点尴尬。
被两个人注视着的琴酒沉默片刻,往前走了几步,让出自己身后的位置。
“坐。”他说。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琴酒看着波本,波本有些茫然地回视着他,而一旁的莱伊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琴酒接下来的话语进一步增加了这一既视感:“我去给你们倒水。”
他从两个人中间穿过去,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赤井秀一不禁有点疑惑,是刚才的琴酒就在生气呢,还是现在的琴酒也在感到尴尬?
还是说,“倒水”只是一种,在客厅里有三个人的情况下就会被自动激发的程序?
事实上,琴酒并没有生气,也算不上很尴尬。
他走得虽快,但心中更多的还是无奈的情绪。
既是“这里的座位总是缺一个”的无奈,也是“我就不应该随便对未来有什么期待”的无奈。
以自己的运气,之前竟然胆敢觉得最近无聊,这下可好,怕不是几个月的“趣味”都集中爆发出来了。
假如今天上门的威士忌只有一个,或者哪怕两个,琴酒都会挺欢迎的,他确实干活干得头晕脑胀,需要点调剂了——但调剂不应该是深水炸弹,虽然做炸弹的那个还没炸。
啊,也不一定,刚才那声音应该不是赤井秀一搞出来的,不过苏格兰一向谨慎,这应该不是故意的。
琴酒当然明白,在确实出了意外的情况下,眼下的场景并不是最糟糕的,现在这样总比波本真的跑去开客房的门来得好,但他还是有种怨念的感觉。
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刚才真的有种干脆不要管这事,看他俩能吵到什么时候的摆烂心理,但转念一想不快点把这事处理了,自己今天的工作就别想开始,于是只好做点什么。
琴酒发完短信,站在酒柜前,放任自己放空了几秒钟清空头脑,然后伸手从中拿出一瓶酒来。
平复思绪之后,他心情舒展了些,虽然意外多了点,但今天毕竟没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赤井秀一出现在这里的事勉强算是忽悠过去了,不管波本信不信,他都不可能得到什么别的答案,也许有点后遗症,但不会很大,毕竟是隔了一个太平洋的事。
真要说起来,其实琴酒对今天这一系列突发状况中学员们的表现还挺满意的,不是说每个人都做出了最优解,但应对突发事件的时候本来就不应该强求最优解,而从随机应变的角度来看,威士忌们的应对能力都相当出色。
就是这个应变出来的角度……琴酒嘴角抽了抽,打开柜子找酒杯,如果他手边没有那么一大堆工作的话,说不定会花点时间关心一下学员和下属的心理健康,甚至陪着演几个来回,分析一下前因后果,但现在他只想假装听不懂这两个人吵架的言外之意,快点把今天这堆莫名其妙的事情解决掉。
反正放一放也出不了什么事,就算真有,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忙到一定程度,连琴酒都能被逼出拖延症来。
总之,先把外面那两个人送走……厨房与客厅之间没有那么好的隔音,琴酒听着隔壁的对话,感觉自己再不出去,就该有什么完蛋了。
在琴酒离开之后,客厅里的两个人实际上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尽管琴酒让他们“坐”,但波本和莱伊谁都没有真的坐下,在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之后,双方都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波本不想说话,他自己也说不好今天这一趟来得值不值,虽然确实获得了新情报(不能完全信,但可信度也有个七成),但这个新情报除了让他搞死莱伊的决心得到巩固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作用,毕竟他又不是FBI的人。
也不知
道他和琴酒的对话被听去了多少……说起来,琴酒明明知道这里有人,为什么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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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一顿:“当然。”
他其实很明白,自己能拥有琴酒住处的钥匙,在旁人看起来应该是相当高级的信任了,要不是琴酒一直表现得飘忽不定,波本自己也不至于总是心存疑虑。
不过这并不妨碍波本以此展现自己的地位——说不清是组织里的地位还是别的什么,想到这里波本心念一转:莱伊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酸呢?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回想起来,莱伊从刚才开始就表现出了很强的攻击性,波本还以为是因为一上来就被自己拿枪指着,但是仔细一想……这人的攻击性好像都集中在……与琴酒有关的事情上?
不会吧……波本忍不住瞥了眼对方的脸色,结果正对上莱伊打量的目光。
“不过,即使这样,你们也还没有一起睡过,”赤井秀一这样说,显然是已经把之前的对话都听完整了,不过他话语中微妙的意味太过明确,以至于波本一时间忘记了尴尬,“那这方面是我赢了。”
这下“瞥”变成了“瞪”,猜想刚一产生就被证实,波本一时间竟有种哑口无言之感。
——原来这家伙说“想琴酒了”是真的?
我的卧底生涯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啊!?
苏格兰又一次默默地捂住了脸。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除了后悔,他心里的迷茫并不比外面的幼驯染少多少。
诸伏景光一开始其实并不想要偷听外面的对话,出于谨慎的考虑,他监听了一会儿,在确定琴酒已经给赤井秀一的出现找到理由之后,便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在客房里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来。
这回他加倍小心了,连拿进来的玻璃杯都收到柜子最里面,那些装备也都放到门外看不到的死角,为了不发出声音,花了挺长时间,随后苏格兰在床边的视线死角坐了一会儿,没多久,他的目光便开始向房门的方向扫过去。
景光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照理来说,只要自己这里不再发生什么意外,波本总不至于还要冲进来,但这种一无所知等待的感觉确实不是很好。
刚才变声器落地的时候他太着急,头套被拉扯了一下,虽然没有完全坏掉,但如果近距离观察绝对会发现问题,加上变声器这一摔说不定也有问题,现在的苏格兰是绝对不能在波本面前出现的。
为了以防万一,要不还是听一下吧……尽管自己也知道这更像是借口,但诸伏景光还是说服了自己。
然后他就后悔了。
苏格兰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他总共就听到了三句话,然后就发现自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buff,每次一偷听就必会听到和琴酒有关的……某方面话题。
问题是,波本这么搞也许是某种卧底技巧,赤井秀一你不是都跑了吗,你来凑什么热闹啊?
最糟糕的是,他根本没法分辨莱伊说的是真是假,照理来说这太离谱了不像真的,但当自己心里有事的时候人就是会患得患失,更何况他也知道莱伊一向和琴酒很熟悉。
诸伏景光有点怀疑人生,果断地忘记了自己一开始“只听一下”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赤井秀一迎着波本的瞪视露出微笑,他当然很清楚自己这样说话的后果,不过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反正波本也不可能去问琴酒他们是不是真的睡过。
(当然,他没想到苏格兰也在听,毕竟对方并不像是会偷听的人。)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虽然一开始是琴酒把编理由的任务扔给他的,但作为“卧底”过来对接的理由千千万,私人情感绝不是其中最合理的那个,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无理取闹的情人就更加离谱了。
但是……他必须承认,就算很清楚演的成分占了大半,然而在知道琴酒和波本的相处方式之后,他还是有种微妙的……危机感。
这很难说,其实谁都知道琴酒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念头,真要让他有什么想法,起码得等到组织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另一方面,琴酒对波本的这些把戏显然也并不反感,甚至挺乐意配合,可能正因为知道其中的虚假,才能很轻松地对待。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赤井秀一是深知“假戏真做”这一词语的威力的。
所以那句话就脱口而出了——当然,那是事实,后面的部分才说得上是戏剧,确实挺有意思的,赤井秀一加入组织之后演戏的机会并不多,现在算是一次性都补上了。
这可能并不是个好选择,因为戏剧会损害真诚的力量,赤井秀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从中得到什么,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这出戏应该参加。
还能降低一点波本的社死程度,自己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好人啊!
“怎么不坐?”琴酒说。
这声音打断了波本的震惊,也让莱伊结束了思索,他们同时转过头,看到琴酒就站在身后的位置,不知道站了多久。
银发男人的神情很镇定,从表情上来看,大概并未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但考虑到琴酒一向这么镇定,而且今天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这也很难确定。
琴酒单手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三个玻璃杯,另一只手上拎着瓶酒,造型颇有酒吧侍者的风范,可惜眼神完全能把顾客吓跑,他扫视面前的人,再次说道:“坐啊,不要站着说话。”
好吧,这确实有点吓人,好像要坐的不是什么普通沙发而是电椅,赤井秀一笑了笑,想到琴酒可能听到了自己刚才的发言,多少还是有点尴尬:“这不是在等你回来吗。”
“我不坐,”琴酒说,“哪有让客人站着的道理。”
莱伊眨了眨眼:“客人?”
“不然呢?”琴酒看向他。
有莱伊在那顶着,波本对这头衔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意识到琴酒并不是在客气而是在命令之后,他快步走到对面的沙发边上坐下了——正好远离那个散发着醋味的家伙。
原本只是来碰个运气,谁能想到碰出个情敌来,也许是时候去庙里拜一下了……降谷零的思维有点发散,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其实对方并不真的是自己的情敌。
“真是无情。”在波本走神的时候,莱伊叹了
口气,也坐下了。
“无情?”琴酒冷笑,他把托盘连着酒杯一起放到茶几上,动作稳定得像个真正的酒保,“我看是你感情太丰富了。”
“啊,这不是我的错吧,”赤井秀一无辜地说,“毕竟……对我做出那种事情,让我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是你啊。”
他到底还是考虑到了对面无辜的波本先生的承受力,没有说什么更进一步的骚话,但波本先生看起来已经很想把他砍死了。
琴酒当初怎么就没把这家伙搞死呢?
琴酒冷冷地看了一眼莱伊,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开口训斥,赤井秀一自己也不清楚这是默许了他施加误导,还是因为琴酒其实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
他看着琴酒俯下身倒酒,盯着那垂下的长发恍惚了一瞬,然后偏过头看向波本。
就在这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方才还是七情上脸的波本已经冷静,或者至少表面冷静下来,他对上莱伊的目光,很难得地没有像见到脏东西一样转开脸,而是露出了略带挑衅的笑。
“从美国回来一趟不容易吧。”他微笑着说。
“还好,”莱伊耸肩,“挺值的。”
“我也觉得,”波本说道,“毕竟你不像我,就住在楼下。”
莱伊神情一顿,尽管赤井秀一心里清楚这只是场戏,而且他应该对波本的配合感到高兴,但波本此言一出,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真心的意外和……羡慕。
他甚至和琴酒当过室友,但还真没当过邻居,还是能任意出入的邻居。
更别提现在已经隔了半个地球。
要是当初没有做出逮捕琴酒的决定……可是要是没有那个决定,也就没有那场震撼心灵的宴会了。
莱伊的神情就这么凝固了几秒钟,波本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是说真的?
降谷零并不是个轻信的人,更何况是面对赤井秀一,他当然会怀疑对方的话语,但,琴酒没有反驳,再加上莱伊这个反应……他好像真的给自己搞出了个情敌啊。
琴酒直起身,将酒瓶也放到茶几上,发出一声很轻的脆响。
陷在各自思绪中的两人同时惊醒,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那个酒瓶上。
那是一瓶白兰地,早已被拆封,此时已经空了,再一看都还不满一半的三个杯子,不难看出这瓶酒是琴酒自己喝过的。
如果联想到琴酒杀死了白兰地的传言,他选取的这瓶酒或许别有意味——但也可能他只是随手拿了一瓶。
“喝吧,喝完就走。”琴酒的语气很平静,但这话说得很有“喝完就送你们上路”的意味,就算知道这不太可能,还是让人感觉后背发凉。
“我可是那么远地跑来找你啊,Gin。”莱伊叹了口气。
“是啊,越过半个地球过来给我添麻烦,Rye,”琴酒冷笑,“收收你那多余的感情吧,我可不想再追杀你一次。”
再次听到琴酒说出这个代号,莱伊伸向酒杯的手一顿,几秒钟之后,才
重新探过去:“我够小心了……谁能想到会有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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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心绪的变化,莱伊的语气也随之改变了,原本上扬的语调平和下来,他低眉品尝起杯中酒,在旁人看起来,颇有几分沮丧的意味。
波本眨了眨眼:我该不会……真的打断了什么吧?
毕竟莱伊可以说是千里迢迢地跑来,假如目标没有达成,琴酒还表现得这么冷淡,当然会沮丧……但我怎么能想到事情是这样啊!不对按照现在的状态我是不是应该高兴来着……也不对啊按照现在的状态其实我也被打断了而且这人很可能是故意的,那我好像应该生气……
波本越想越晕,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天知道半年前他还只是个正常的卧底,顶多有点心理问题,怎么现在就要面对这种事情了?
“你不喝吗?”琴酒的声音打断了波本奔腾的思维,他回过神来,发现对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被这么盯着,真的能好好品酒吗……波本有些无奈地端起酒杯,努力挥散自己脑海中混乱的思绪,问道:“怎么突然请喝酒?”
该不会是打算喝酒营造气氛……但是这有一个站着怎么也不可能有气氛啊?
“送客酒,”琴酒偏了偏头,“我还有事,所以你们快点喝完。”
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跑偏太多(之前的学习材料有可能造成了一些不良影响),波本喝了一口酒平复思绪,琴酒在边上杵着,这酒喝得可以说是饮不知味,但整理思路的目标还是达成了,放下酒杯之后,波本恢复了那种愉快的笑。
“别这么冷淡嘛,Gin,”他笑着说,“虽然刚才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我的提议依然有效。”
“我没心情,”琴酒果断地说,神情俨然是没有波澜的,“现在没心情了。”
波本没料到琴酒会说得这么直白,不由一愣,莱伊倒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也站起身来。
“好吧,”他说,语气还算轻快,“就当我是白跑一趟了。”
他这么说着,一只手搭上琴酒的肩,轻松地说:“下次该你来美国了吧?”
琴酒注视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片刻之后,平静地回答:“等我忙完。”
“好。”莱伊看起来很高兴,他走向客房,非常自然地拉开门,像是没有看见就站在门边的,神情复杂的苏格兰,径直走到波本看不到的死角拿起一堆东西,在走出来的时候再一次带上门。
在苏格兰的注视下关上门的莱伊转过身,很自然地看向琴酒,虽说已经空出了一个座位,但银发男人依然站着,似乎关注着他的方向,又似乎没有。
赤井秀一突然心中一动。
“喂,Gin,”他笑着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我也是真心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波本下意识地想要观察琴酒的表情,但对方正望着门口的方向,只能看到冷硬的侧脸线条。
莱伊走得爽快,大约是直接去楼下找伏特加了,降谷零对自己的下属追踪伏特加本就不抱希望,因此倒也没有觉得很遗憾。
倒是对方走之前的那句话……
波本自己知道自己,他对琴酒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特别,但也就仅此而已,所谓的“真心”不过是逢场作戏,但赤井秀一……总觉得之后再遇上的话会很麻烦。
倒是琴酒,明明看起来完全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但他又答应了要去美国……
“你当真了?”琴酒问道。
波本有些诧异地仰起脸,正对上琴酒的视线,银发男人微微扬眉,神情微带笑意。
“言语诡诈方面,他并不输给你,”琴酒说,“没必要当真。”
波本眨了眨眼:“可是……”
“别再跟我说什么真不真心了,”琴酒打断他,“喝完然后走吧。”
他看起来并不怎么恼火,但依然有些厌倦,显然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丧失了交流的耐心,即便如此,琴酒从头到尾都没有像组织里的有些人以为的那样拔枪把人赶走,这又是一个让波本觉得传言不可尽信的时刻。
不过,他这样在边上盯着,还是让波本这酒喝得不怎么是滋味。
“你能坐下吗?”被人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的感觉很奇怪。
琴酒垂眸看了他一会儿,走到边上坐下了。
然后波本意识到问题并不出在“居高临下”上,虽然琴酒并没有什么情绪,但被他这么一声不吭地看着,想要正常喝酒还是需要一点心理素质的。
波本的心理素质倒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刚才发生的那堆事情让他在面对琴酒的时候尴尬程度也远超常人,他其实应该和莱伊一样快点喝完就走的,但又觉得这么走掉有点亏,虽然怎么也亏不过大老远跑来啥也没干成的那位吧……凭什么要和赤井秀一比啊?!
琴酒有点不解地看到波本的眼神凶狠了一瞬,然后金发男人放下酒杯看过来,眼神锐利。
“Gin,”他说,“你比较喜欢哪个?”
琴酒有点懵,他倒不是听不懂这个问题,就是不知道降谷零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开始在乎这个,他还记得自己是在演戏吗?
其实刚才赤井秀一突然告白的时候他也有点……猝不及防,但琴酒已经决定先不管这些,真真假假都以后再说,所以果断决定抛之脑后,并且试图让波本也别管——结果这人给它又拉回来了。
波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大有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琴酒当然可以随便给一个答案,反正对方也不会知道真假,但他沉默片刻,还是叹了口气:“你没必要知道,Burbn。”
“因为这个答案会让我失望吗?”波本的神情反倒柔和下来,甚至露出一点微笑,“我不会失望的,Gin。”
琴酒微
微摇头:“因为这没有意义。”
“”
“因为,”琴酒迎着他的目光说道,“你们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他说得很坦率,让人一听就知道没有什么怀疑的余地,波本因这样的回答而怔了怔,随后,他轻轻地笑起来。
“啊……”波本低下头将最后那一点酒喝尽了,眉目间都染上愉悦的笑意,“还真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他抬起眼,再度与琴酒对视:“我明白了。”
琴酒:?你明白了什么?
他本能地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波本已经起身微笑道:“那我也告辞了。”
比起那点疑惑,当然还是把这家伙送走更重要,于是琴酒没再追究对方的想法,也站起身:“我送你。”
波本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不满道:“不用这么紧张吧?我不会去追他的,都跑那么久了。”
琴酒一怔,才意识到对方是以为自己担心他再去找莱伊的麻烦,不由一哂:“你对他倒是很有信心。”
见他这个反应,波本也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毕竟……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好心送我。”
当然也没几步路,但之前他来找琴酒的时候似乎不是被赶走就是自己逃跑,还是头一次在要离开的时候氛围这么和谐。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琴酒上前两步,抬手把那个坏事的空调关了,“走。”
说是“送”,其实也不过是走到门口,对面就是楼道,波本心情不错地对琴酒挥了挥手,转身下楼,琴酒关上房门,相当真切地感觉松了口气。
所谓“心累”大概就是如此吧,明明也没干什么事,但是感觉比杀一打人都累。
他转过身,看到苏格兰站在客房的门前,向这边看过来。
诸伏景光没有再恢复易容,依然是原本的样貌,他为了能更好地保持□□刮了胡子,看起来比初见的时候还要年轻一些,眉目间依然泛着习惯性的笑意,只是双眸看起来有些怔松。
琴酒非常理解,苏格兰的心累程度不会亚于他自己,他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坐下说?”
诸伏景光像是突然惊醒,对着他弯下眼:“好。”
琴酒拿起那个未曾动过的酒杯,递给苏格兰。
诸伏景光怔了一下,才伸手接过:“这是……给我的?”
“当然,”琴酒轻松地说,“剩得不多了,将就一下。”
苏格兰笑了笑,小小地抿了一口,双手将杯子捧在手里。
他看起来依然不是很在状态,琴酒便不打算立刻开始工作,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先说点什么,琴酒想了想,有点无奈地说道:“伏特加去送Rye了,今天恐怕都不方便回来,你在这住一晚。”
毕竟戏要做全套,就算可能根本
没人看也不能放松,之前在厨房里的时候琴酒给伏特加发了消息,虽然时间有限只能简短地说,但在“听话”方面他还是很信任伏特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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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再度以有点诧异的眼神看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好。”
琴酒对他的迟钝反应并不很在意,看了眼时间继续说:“中午和晚上都随便吃点吧,我这没什么好东西。”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倒是吃饭的时候了,想到一上午的时间都被这些事情填满,琴酒难得的有些郁闷。
他看向苏格兰,对方怔怔地眨了眨眼,点头道:“嗯。”
这下琴酒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他能理解苏格兰一时的不在状态,作为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在遇到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难免会有点受刺激,但琴酒对诸伏景光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有数的,作为一个能坦然地面对“死而复生”这样事情的卧底,就算他刚才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发言,也不至于会反应这么大吧?
这样想着,他还是安抚性地说道:“刚才的事……不要放在心上,工作风格不同而已,以后你就习惯了。”
这倒是肺腑之言,学员们其实大多属于组织里还比较正常的部分,真正的神经病还得看教官,这也是为什么只是砍人比较干脆的琴酒一向对自己的正常程度感觉良好。
苏格兰像是理解了,对着他微笑:“嗯,我明白的。”
“那好,”琴酒没想太多,“时间不早了,先吃了午饭再开始工作吧。”
“你要去厨房看看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虽然都是速食,但可以挑一下口味。”
“我……”苏格兰双手握着酒杯,仰起头看向琴酒,神情中都是犹豫,“算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去个厨房都能让他这么纠结,但或许苏格兰可能只是还需要一点安静的时间,琴酒没多问,点头道:“那我给你挑一个。”
苏格兰很配合地点了点头:“好的。”
于是琴酒走向厨房,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便又传来了苏格兰的声音:“……Gin。”
他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嗯?”
诸伏景光将还未喝完的酒杯放到茶几上,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向前走两步,但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深深地看向他。
那眼神让琴酒本能地感觉有点不对劲,他几乎想要在对方开口之前打断,却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抱歉,Gin,”诸伏景光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像是无奈的叹息,又像轻柔的絮语,“这或许有点突然,但……我等不了一个更好的时机了,也不想去分析别人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今天必须告诉你。”
琴酒甚至没有觉得很意外,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麻木了,还是那个眼神本就不做他想。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说点什么,不管苏格兰是因为什么而说出口,但这与之前的一切都不同,这是个没有退路的……
诸伏景光望着他微笑:“是的,我没有任何伪装的理由,这也不是个玩笑,我确实是真心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确实是个太过匆忙的告白。
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诸伏景光顺其自然地幻想过告白的场景,但也只是随便想想,并没有真的准备这么做,他清楚地知道琴酒是个怎样的人,最外围的成员也知道组织的头号杀手冰冷无情,而作为他的下属,苏格兰明白琴酒并不冰冷,但确实无意于一切情感。
他当然不在乎这个,这只意味着他需要更多的时间,而景光完全不介意继续以下属的身份和琴酒相处,琴酒待下属向来很好,而他有很多时间。
他以为自己有很多时间。
第一桩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半年前,琴酒突然决定对档案馆放手,他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决定做的利落,行动也很快,在交接之后,原本定期的联系便断开了,苏格兰偶尔汇报些事情,琴酒倒是也大多会回,但总是以邮件为主,别说会面,就连电话都少有。
自然的,他知道琴酒很忙,这是应当的事情,但依然会有隐约的失落感,与之前突然失去消息的那次不同,他不再慌张,只是有些惆怅,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仍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机会。
再便是今天了。
时隔半年之后再见面,景光当然是很高兴的,甚至接连不断的意外都没有抹去这份愉快的心情,他早就知道zer的作为,因此也称不上惊讶,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却又下意识地没有深入去想。
但是Rye。
赤井秀一的行为根本不需要深入思考,也可能他就没打算藏,比起内敛的苏格兰,莱伊向来是这样锋芒毕露的,在这种时候也一样,诸伏景光不是没想过别的可能,毕竟莱伊这人有时候也挺乐子人的……但赤井秀一进屋拿东西的时候,他挂在脖子上的长链子从衣领中滑了出来,而诸伏景光的视力一向很好。
于是他突然明白了莱伊为何会出现,赤井秀一确实是这样喜欢挑战的性格。
这是第二桩意外之事。
但他说出这一切并不是因为赤井秀一,或者说不单纯是,在变成情敌之前,他们首先是相当不错的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并不会改变这一点,景光也不会突然间产生什么很强的竞争心,但他这位行动力超强情敌确实给他提了个醒——他已经没有很多时间了。
琴酒是那种不会回头的人,在将档案馆交到苏格兰手上之后,他已经完成了对诸伏景光的教导,于是他们的关系也就回到最普通的上下级,或许如今还有一些特殊,但终究会逐渐消散的。
他不是那个可以慢慢等待事情发生变化的人了,就算说出这一切并不能让关系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起码要让琴酒知道——他起码应该让琴酒把自己放到另一个位置上去。
诸伏景光确信,自己绝不会为此后悔。
琴酒沉默良久。
他沉默着,却也目光锐利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时候完全褪去了之前那种带着隐约倦意的温和态度,而苏格兰没有退缩,也没有再开口,同样安静地回望过去,眉目间是平静温和
的笑。
于是琴酒很轻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今天一天叹的气比过去一年都多。
“这可不是个好时机。”
“?_[(”
诸伏景光笑着说,“但不会有更好的时机了。”
“我不明白,”琴酒摇头,完全是在真心的困惑,他走到沙发边上,弯腰将两个空杯子和空了的酒杯放上托盘,再单手把托盘拿起来,“你们怎么就非得在这个时候给我找麻烦。”
“这不会是个麻烦的,Gin,”苏格兰拿起自己的那个杯子,将最后那点酒饮尽,放上托盘,“因为这并不是在渴求回应,也不是试图做些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Sctch,”琴酒偏过头看向他,目光里满是无奈,“你在组织里工作,你怎么能不明白呢?‘知道’就是最麻烦的事情。”
也许贝尔摩德其实是个预言家。
琴酒将便当放进微波炉,恍惚地想。
或者这个世界被蹩脚的galgame占领了。
……到底什么人会拿他当galgame主角啊,嫌这游戏难度还不够大吗?
在半年前,波本突兀地闯进他的房子时,琴酒还没料到自己将会在半年后接连经受数次类似的事件。
现在想来那就像是一个预演,当初他没能干脆利落地解决,现在遭遇这些大概是迟来的报应。
当初没解决的后果就是现在想处理也完不成了。
如果按照琴酒一贯以来处理事情的风格,太多的犹豫和纠结并无必要,甚至也没有必要纠结于真假,确认然后斩断便足够了,他对自己看好的成员的心理素质一向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对琴酒来说,“确认”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琴酒生命的前几十年都仿佛与外界隔着膜,在来到组织之后,才逐渐开始融入这个世界,而学会区分对“某个人”情感还是近几年的事情,现在就上到这强度实在是强人所难。
换句话说,琴酒根本就对所谓的爱一无所知,他当然也不可能对自己(和其他任何人)的情感做出准确的判断,对控制狂来说这简直是惊天惨案。
所以他才很不符合形象的不愿意思考这事,只要不知道,就当不存在,忙成这样没多久就该忘了。
但逃避是没有好结果的,琴酒难得拖延一回,半个小时都没过就给续上了。
当然,苏格兰是个温柔的人,他并不想要得到什么,也不急于任何回应,可知道与否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状态,所有事情都一样,既然知道了,就会去考虑它,这绝不是对方退让就能改变的。
但即便想要解决,在自己都还没有清晰认知的情况下,不管怎么做都很没有把握,对琴酒看来这无疑是相当陌生的体验。
或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琴酒拿出热好的便当,换上另一份,微微愣神。
不应该什么呢?不应该住在这?但就算没有今天这堆事,也只不过是把一切事情推迟了吧。那么不应该认识这些
人?坦白说,比起烦人的部分,还是好的部分更多。
好吧,大概是不应该随便在心里立fg,以后工作再无聊也千万不要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比起趣味性果然还是平静的生活更珍贵一点。
至于现在的事……顺其自然吧。
平复了心情的琴酒拿着热好的饭回到餐厅,苏格兰这时候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冲动之下做了什么,看起来有点僵硬,不过见到琴酒出来之后,他还是很自然地站起来接过便当:“多谢了。”
琴酒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思忖片刻之后说道:“那件事我会考虑的。”
诸伏景光睁大眼震惊地看过来,那神色简直不像是个刚刚做出告白的人——也许在告白的时候他根本没期望得到任何的,哪怕是这种形式的回应。
“不是那个意思,”琴酒有点无奈地按着太阳穴,“我是说,这件事……有点太突然了,我没法立刻给出答复,而且最近太忙了……但我会考虑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关于所有的这一切,今天发生的以及今后可能发生的,我会放在一起考虑,然后处理它们——当然,是在忙完这一阵之后,我确实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希望不会花费太久,在此之前,就先保持现状……这可以吗?”说到后来他有点迟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处理问题的好方式。
但苏格兰却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我们让你操了很多心,是吗?”
很少看到琴酒这么苦恼的样子,在景光的印象里,他几乎总是游刃有余的,即便偶有问题,也总会很快解决,偏偏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得如此苦恼,却又如此真诚。
谁都知道琴酒根本没想过感情的事情,但当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想要把事情敷衍过去,即便是面对如此不擅长的事情还是要努力解决的样子可以说是很……可爱。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完蛋了。
“既然你知道——”琴酒无奈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算了,都是我的问题。”
“这么说也有道理,”苏格兰轻笑着说,“如果你不是这么有魅力,当然就不必面对这些事情了。”
琴酒的神情顿了一下:“你……是这种风格吗?”
“哈哈,”苏格兰笑得更愉快了,“我以为你喜欢呢。”
“得了吧,”琴酒叹气,“还不如当个吓人的恶棍呢。”
“不过,这也是事实吧,”诸伏景光微笑道,“因为,就算你对此感到如此烦恼,却仍然不会迁怒也不会匆忙地做出结论,你会认真思考这件事,以及所有这一切,哪怕你并不擅长这部分,而且我很确信你会尽力把一切都安排到最好……Gin,可能你没有想过,但这显得我眼光更好了。”
琴酒看着他,眼神中透着困惑,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眸,用叉子卷起盘里的意面:“你对我太有信心了,Sctch。”
连他自己都不敢说能把一切安排好,毕竟这是件过于复杂的事情,而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Gin。”诸伏景光温柔地说。
在琴酒看来,有些事情与要求的高低并无太大关系,关键在于必要与否。
因此,他既能在遭遇了一连串离谱事件之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非常正经地和刚刚对自己告白的下属一起整理资料,也会在终于完成工作之后,再度打扰可怜的龙舌兰。
“Gin?”不出意料的,即便现在已是深夜,但龙舌兰也还没睡,他的声音里完全没有倦意,“又怎么了?”
他有段时间没接到琴酒的电话,合作还是不少,但基本都是线上沟通,这次半夜接到电话让龙舌兰颇为意外。
“麻烦你,Tei,”琴酒的语气很平稳,“找人把我客厅的沙发全撤了。”
龙舌兰一头雾水,完全没想到琴酒大半夜的是要说这个,他正要说什么,就听对面的人接着说道:“茶几也撤了。”
就算琴酒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他那坚决的语气还是让人有点不寒而栗,与话语的内容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柜子也撤了。”
“总之,客厅里所有的东西都撤了,以后安排住处的时候也不要有。”他不给龙舌兰任何说话的机会,果断地挂了电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次的年中会议琴酒又全程睡过去了。
说“又”,可能不足以概括全部,虽然琴酒经常在这些会议上睡觉,但过去他还肩负着切换PPT的任务,所以一般而言中途还是会醒上几次,但这次乌丸莲耶自己接管了PPT,而琴酒肆无忌惮地睡满了全程。
组织的年中会议时间一向比较飘忽,这次因为大家都实在很忙,从六月底直接推到了七月底,但大家依然很忙,最终也没几个人到场。
所以并没有人责备琴酒,毕竟他都在百忙之中到场了,已经属于非常敬业。
这样一来,琴酒倒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都走光了,只剩下bss还在整理文件。
“不多睡一会儿?”乌丸莲耶温和地问。
又是半年不见,他已经长成了三十余岁的青年,分明是和琴酒相似的年纪和眉眼,但两人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即便站在一起,也无法一眼看出相似之处。
琴酒摇头:“已经够了。”
一场会几个小时,够他一整天的睡眠时间。
“我很想让你对自己好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说,”乌丸莲耶把理好的文件放进包里,和琴酒一起走进里间,“又是一个我对你的坏影响。”
他们在沙发上相对着坐下,bss以轻松的语气问道:“听说你让Tei把客厅清空了?”
琴酒神色一僵:“是。”
乌丸莲耶没有追问,只是用完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琴酒默然片刻,无奈道:“我只是觉得那些东西没有必要。”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bss笑了笑,“我只是有些好奇。”
琴酒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其实我也有点好奇,当初您将那三份资料交给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会变成这样?”
他不想多说,尽可能简单地完成了叙述——当然,以他的叙述风格,本来也不可能多么复杂,在这简略的叙述过程中,乌丸莲耶的神情从好奇渐渐变为讶异,最后定格在了钦佩上。
“你已经完全超越我了啊,Gin。”他感慨地说。
琴酒:?
面对琴酒茫然的眼神,乌丸莲耶并未解释,只是说道:“我承认,这几个人确实是精挑细选过的,我认为会跟你比较处得来的类型。”
琴酒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额角:“先生……”
“但我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bss连忙继续道,“你知道,其实每次我给你找的搭档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我只是想让你认识更多的人罢了。”
显然他现在这么说已经太迟了,琴酒看过来的眼神满是怀疑。
“我又不是什么预言家,”乌丸莲耶为自己辩解,“要是我能料到这一切,早就会提醒你了嘛。”
琴酒沉默片刻:“我并没有把这一切推给您的意思,先生。”
“但我很愿意帮助你!”乌丸莲耶积极地说,
“我知道你没有多少这方面的经验……”
“不必了,
先生,
”琴酒打断他的话,看起来更无奈了,“您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
bss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么忙,才更应该找点乐子嘛……”
“首先,我不认为这是乐子,”琴酒回答,“其次,别太期待乐子,会变成Rum。”
乌丸莲耶差点被空气呛到:“Rum又怎么了?”
怎么感觉琴酒这个成长速度他都要跟不上了呢……
“没怎么,只是他迟早会把自己变成乐子,”琴酒耸肩,“至于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虽然不一定能处理好,但我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随意的表情终于散去了,乌丸莲耶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如果按照他的真实年龄,应该是“慈祥的笑”):“所以我说……你已经完全超越我了啊。”
琴酒显然还是没懂他在说什么,bss也不打算解释,他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操心这些了,接下来的工作会比较枯燥,你得做好准备。”
琴酒叹了口气,心知肚明地点头:“我明白。”
其实现在的工作已经够无聊了,但bss会这么说,自然就意味着更多交易、谈判、会议的部分,这完全不是琴酒喜欢的领域,也实在称不上擅长,但他必须得参加,哪怕是在会议上睡觉也得参加。
乌丸莲耶露出安抚的神色:“不会太久了,我想……也就一年的时间。”
琴酒的神色严肃起来:“您的状况……”
显然,这部分工作的持续时间并不取决于工作难度,而完全关乎bss的状态。
“并没有什么问题,”乌丸莲耶说道,“我只是想要尽量在最好的时候解决。”
琴酒认真地注视着他,在得到非常肯定的眼神后,点头道:“好的。”
“别为我担心了,结果都是已经注定的,”bss轻松地说,“倒是你,别忘记去一趟研究所——我知道你很忙,但这次的体检是不能错过的,而且Sherry那边也有事情。”
琴酒的话被他堵了回去,于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你的报告我都看过了,”乌丸莲耶继续说,“做得很好,只是,还是那句话,要注意休息。”
“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我会的。”琴酒承诺。
“那么,就到这里吧……哦对了,Gin,”乌丸莲耶正欲结束谈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望向琴酒的眼睛,微笑着说,“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什么人,记得带来见我。”
这一次,琴酒没有困惑也没有无奈,他很平静地点头:“好的,先生。”
离开会议室之后琴酒没有直接去体检,毕竟作为很忙的组织高层之一,他也是推迟了好几个工作的时间来开会(睡觉)的,会开完了当然得先把这些事给解决。
所以直到三天后的傍晚琴酒才来到研究所,半年没见,玛克看起来好像拥有了bss同款成
长速度,原本除了秃顶之外他整个人还算精神,挡住头发的话说是四十出头也有人信,现在一眼望去简直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十岁,而且本就不多的头发似乎已经全都离他而去了。
“你这是……”看他这样,琴酒也难免有些惊讶。
“忙啊,”玛克一副累瘫的样子,黑眼圈快要占据半张脸,“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我还想说今天晚上早点睡呢。”
“我可以明早再来。”琴酒非常体贴地说,在心里很快地列出了数个可以在今晚做的事情。
玛克一顿,看起来有点心动,但很快他还是摇头道:“算了,今天晚上努力解决,明天再睡吧,不然我心里总是惦记着,睡不好。”
其实累成这个样子是很难睡不好的,但玛克这样说了,琴酒便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要操心的不是他。
体检流程对琴酒来说一向是比较轻松的,他在前几天疯狂工作,也难说没有知道今天可以好好休息的原因,果然,半个夜晚过去,工作积攒的那点疲惫已经消失无踪,琴酒整个人神清气爽。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玛克,他看起来简直要变成幽灵,琴酒难得有机会对别人说:“你要不去休息一下?”
“不,快点搞完,我再去睡,”玛克闭了闭眼,强撑着说,“不然我可能会睡上一整天。”
“这没有那么着急吧,”琴酒有点不解,“我又没什么问题。”
玛克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坚定地摇头:“没事,我可以的。”
他走到柜子边上,拿出一叠文件,递给琴酒:“你先看着,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好。”
琴酒有些疑惑,作为一个资深实验体,他和研究员之间一向很有默契,琴酒从来不会纠结自己身上进行的实验内容和目的,毕竟太多了也纠结不过来。
相应的,研究员们也不会试图对他解释实验内容,尤其是玛克这样的资深成员,他们都明白琴酒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就算解释了对方也很可能不听。
所以玛克的反常就很离奇……琴酒翻开文件看了一会儿,神情微变:“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研究这个?”
他心中恍然,很奇怪的并没有特别意外的感觉。
“是啊,”玛克在调试机器,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琴酒过来,“bss的要求,不过也需要你配合,没问题吧?”
琴酒沉默着走到他身边,眼睛盯着仪器的玛克一直没有听到回应,于是疑惑地问了声:“Gin?”
琴酒垂下眸:“当然。”
他与眼睛都快睁不开的研究员对视,神情中有隐约的叹息:“谢谢,Mark。”
玛克挠了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被困意席卷的大脑让他没法思考太多:“哪里,这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而且主要是bss……”
“Mark,”琴酒打断他,“快点开始吧,你很需要休息。”
这一回又是半个晚上,琴酒醒来的时候研究员先生距离猝死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他还想说些什么,琴酒已经道:“你去休息吧,我自己会离开的。”
强撑着的玛克有点恍惚地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好。”
琴酒看向一旁的文件:“这个我也带走了。”
“嗯,本来就是给你的,”玛克毫无意见,“我会全力以赴地完成他……”
他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琴酒叹了口气,轻柔地让研究员进入睡眠。
他把人放到一旁的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文件翻阅起来。
总觉得更麻烦了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在人体实验部门得到的消息让琴酒直到走进药物研究部门都还沉浸在思索当中。
虽然知道得很突然,但仔细一想,其实一切早有预兆,先生坚持让他过来研究所的原因也很清楚了……琴酒没有花更多时间在惊讶上,而是开始思考起自己与组织的未来。
一秒得出结论:本就繁忙的工作雪上加霜。
不过本来就够忙了,所以再怎么往上加也就那么回事,心情竟然还挺轻松的。
当然,比琴酒心情更轻松的还大有人在。
“呦,Gin!”茴香利口酒先生愉快地对他打招呼。
琴酒看了他一眼,迅速移开目光,看向雪莉:“找我有事?”
赤井务武无辜地眨了眨眼,也看向雪莉:“我怎么觉得他反应更大了——明明这半年我们甚至没见过面?”
雪莉没有理会他,对琴酒说道:“aptx4869的研发已经告一段落,先生让我给你一些样本。”
琴酒微微皱眉:“给我?”
他不觉得自己会有用到这个样本的时候,毕竟如果他自己要用的话,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雪莉点头:“包括药物本身和解药,解药目前有几个不同阶段的,还有一份组织内部成员的基因检测清单,我之后会把电子版传给你,连同使用说明一起。”
她这样一说,琴酒倒是有点理解bss的意思了,于是点头道:“好。”
“所以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隐身术吗?”赤井务武自言自语地说。
“你明明已经恢复了,”雪莉的功力到底还是不如琴酒,她转向这个男人无奈地说,“为什么还在这里?”
就算雪莉再怎么拖,她的科研实力在那里,aptx4869的相关研究还是在稳步推进,现在解药已经彻底研发成功,只是暂时仍然是个秘密。
而赤井务武本就是因为药物才被迫留在组织里的,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他知道了组织太多的事情,现在想走也麻烦,但现在起码可以不用被局限在这样狭小的范围内,结果这人还是整天在研究所里晃。
务武笑道:“我在等Gin嘛。”
琴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务武:?
“到底怎么……是秀一做了什么吗?”他反应非常迅速地问。
琴酒偏过头,沉默片刻,看向雪莉:“他不放心你。”
这转移话题的做法僵硬得宛如硬掰铁丝,好在琴酒劲够大,愣是掰过去了——雪莉一瞬间恍然大悟,而务武里的注意力也立刻被转移了。
“你别就这么说出来啊……”他非常无奈。
赤井务武留在研究所的原因当然只会是雪莉,那怎么说也是他外甥女,而比起明美,雪莉的工作要危险得多,但他并没有想过让这姑娘知道这件事——小姑娘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我看不出什么隐瞒的必要。”琴酒毫不在意地说。
在
他看来雪莉的承受能力相当不错,根本不会因此怎么样。
“但……”
“我想也是。”
赤井务武还想说什么,被宫野志保打断了,女孩子露出一丝微小的笑:“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告诉我。”
她收获了数秒钟诧异的眼神,这让雪莉心情不错,她转向琴酒:“还有一件事……我也想要拜托你。”
少女的神情中透着纠结:“aptx4869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了,所以我想问Vermuth……愿不愿意过来,我可以试着……让她恢复。”
琴酒微微一怔:“她不一定愿意。”
“我明白,”雪莉点头,“我只是想试试。”
“好,”于是琴酒爽快地点头,“我会帮你问她的。”
女孩露出笑容:“谢谢。”
“所以秀一到底做了什么?”从药物研究部门出来之后时间还是清晨,琴酒和赤井务武在食堂面对面地吃早餐,这位大赤井先生显然很懂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怪不得他好奇,虽说琴酒对他的态度一向好不到哪去,但毕竟还从来没有过这么明显的反应,务武当然很好奇儿子是怎么在短短半年间达成自己十几年都没达成的成就。
“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回去了啊,”琴酒没有说话,他便自己小声嘀咕着,“总不至于还能隔空找你的麻烦,难道又是什么谣言?这也不是秀一自己能搞出来的啊。”
“谣言?”琴酒一顿。
“啊,你不知道吗?”务武笑道,“你追杀秀一那件事,很多人觉得他不是叛逃那么简单,毕竟之前的叛徒也没让你这么生气。”
琴酒皱起眉,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自己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组织里竟然有人这么闲,八成是基安蒂又手痒了。
赤井务武并没有什么在当事人面前八卦的自觉,他笑得很爽朗:“一开始的时候各种说法还挺多的,不过后来ti拍着胸脯保证你绝对有对Rye另眼相待,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我们确实有机会成为一家人……”
务武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因为琴酒放下了手中的餐具,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这确实比他把餐刀当飞刀玩的时候还要吓人一点。
也不是说赤井务武这就怂了,但其他人又不是他自己,毕竟还是要保护一下八卦小伙伴们的人身安全。
见对方不说话了,琴酒这才开口:“你也参与了?”
“呃,我主要是在听。”赤井务武有点尴尬地回答,但自己也不太明白这种尴尬从何而来,他又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八卦了,甚至自己也经常是八卦故事的当事人,那时候他都没有尴尬过。
琴酒点头,显然毫不意外。
“我这边缺个负责人,”他说,看起来理所应当,“你知道的,有些事情伏特加不太擅长。”
务武:“等等?”
“既然你不打算离开,那么正好,”琴酒无视他的发言,继续说道,“至于Sherry这边大可不
必担心,
研发告一段落,
她出不了事。”
“话虽如此……”赤井务武试图插话。
“Ae,”琴酒打断他,“你也是组织的一份子,我认为组织现在需要你的力量。”
务武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神情正经多了:“我确实感觉组织近来情况不对……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哪个地步?”琴酒反而笑起来,“说不定我只是在挟私报复。”
“好吧,”赤井务武叹了口气,默认了接下来的工作,既然已经承担后果,他追问的时候就更没有心理负担,“我还是很好奇秀一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次,琴酒相当认真地思考了很长时间,看得务武还以为长子扛炸药包炸了组织基地。
“关于一家人的问题,”最后琴酒开口说道,语气是完全的严肃,“我认为长期一起生活是不可能的,至多能接受短期的会面,对你们家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赤井务武:“啊??”
伏特加在研究所边上接到自家大哥的时候,边上附赠了一个精神恍惚的茴香利口酒。
“找他做点事情,”琴酒对满脸疑惑的小弟解释,“别担心,他只是受了一点刺激。”
“能别用这么轻微的词汇吗?”务武从后座扒住他的座椅,“是非常强烈、惊悚的刺激。”
“我还以为你早就想到过,”琴酒没有转头地说道,“甚至是在我刚认识Rye的时候。”
“那是两回事!”赤井务武非常无奈,“谁会觉得自己的玩笑都能成真啊?”
“也不一定会成真,”琴酒真诚地回答,“我还在考虑。”
“考虑?”或许这对于务武的刺激要更大一点,“你……所以秀一他……”
“他回去了,”琴酒说,“别担心,我没把他怎么样,没空。”
赤井务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琴酒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查看雪莉发过来的资料,一段时间之后,务武才再次开口,一出口就是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说起来,Gin,你现在到底是几岁啊?”
琴酒是在实验室里长大的实验体,诞生的日期本就模糊,他的生长速度又比常人慢得多,具体的年龄实在无法从外表上看出来,务武只知道他是十几年前加入组织的,而那时候琴酒就是二十余岁的样貌。
当然,在组织里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赤井务武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因此早就习惯,在过去十几年间从未追究过,但现在的情况……好像不追究一下不行啊!
琴酒有些无语:“我不记得了。”
虽然不能说很意外,但对方的接受速度还是有点惊人,真不愧是赤井秀一的爹,这两父子简直如出一辙。
“这怎么能不记得呢?”务武很震惊,“你该不会年纪比我还大吧?”
“说不定是呢,”琴酒呵呵,并不想理会他,“我把任务发给你了,你先熟悉一下。”
“别太关心这个了,”他的声音变得冷肃,“接下来我们都会很忙,你很快就没空思考这些东西了。”
再怎么忙也很难忘记这个吧……务武扶额,但他也明白琴酒的意思,正事当前,以琴酒的性格是不可能去考虑其他的,既然这样,似乎是不用太过着急。
那他跟我说什么……哦是我自己问的,那没事了。
琴酒没再理会后座上那位老父亲(外表和他儿子差不多大)内心的千转百回,转向伏特加道:“到地方之后你多绕几圈,记得不要让人跟踪了。”
“好的大哥!”伏特加虽然听完了全程,但并未听懂大哥和新(旧)搭档在打什么哑谜,这时候也只是很积极地应着。
果然还是伏特加比较省心。
琴酒收起电脑拿在手上,脑海中不断整理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但能多一个人压榨都是好的,毕竟事情真是太多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从研究所带走已经没用的实验体算是个开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琴酒开始广泛地调动那些之前没来得及调动的员工——之前也不是不想用,只是虽然出了新款银色子弹,但毕竟还在测试中,并不能随意地使用,所以狙击手们依然处在半隔离当中,琴酒一忙就顾不上他们了。
这正是为什么他需要一个负责人,有赤井务武在的话,很多事情就不需要琴酒亲自操心,那么组织的这部分力量就能被很好地利用起来。
额外的功效也有一些,人一旦忙起来,很多事情自然就顾不上了,虽说在基安蒂和科恩被茴香酒拉起来干活之后,这帮无聊的八卦分子联系更多了,但你不会和你的直属上司聊八卦,更何况上司本人已经差不多被击沉。
所以组织的八卦事业迅速缺失了很大一块版图,再加上半壁江山贝尔摩德也忙得不行,差不多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琴酒不会回答自己是否预见了这一切,不过他起码还记得把雪莉的话转告给贝尔摩德,至于对方去没去,就不是他关心的了,他不太了解这两个人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但贝尔摩德对研究所的厌恶显然并没有消去的迹象。
这些事都没花费琴酒太多时间,在所有忙得团团转的人当中最忙的是他自己,忙得还都是些特别无聊却又不能放下的事情,以至于安排人去干活都能算是消遣。
倒不是组织的工作停滞了,事实上,这段时间差不多是组织数十年间变动最为激烈的时候,就算琴酒根本不管这方面的事情,也能感觉到很多时候组织几乎是在倾覆的边缘,甚至有时候只能仰赖运气。
问题是,琴酒根本不管这方面的事情。
倒不是说他不在乎组织,只是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案,不如交给专业人士,而且琴酒早就已经有了自己既定的结局,这根本不是组织怎么样就会改变的。
但他还是必须到场,哪怕只是在会议现场坐着发呆,或者在签署文件的时候站在bss身后,他的大量时间都被这些事情占据了,为了处理这些无聊的工作,琴酒甚至把大部分牵扯到武力的日常工作都扔出去了,可以说是牺牲巨大。
不过人要学会吸取教训,虽说很无聊,但琴酒也完全不想找什么趣味了,他连住处都几乎不回,当然也暂时把上次乐子集中爆发时的事情抛在脑后——事确实是要处理的,但优先级可以往后放放,反正现在谁都见不到,也没啥好想的。
bss对时间的预估相当到位,这些毫无新意的日常结束在第一年的初夏,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
那天有一场短会,琴酒照常旁听,会议过程很平稳,没发生任何意外,气氛和乐融融得像在演戏。
会议结束后琴酒跟着bss走出会场,乌丸莲耶老得比预计的还要快一些,青壮年的活力已经像是早晨的露水一样迅速地从他身上消散,现在他看起来符合实际年龄得多——也确实以这种形象来开会才更有说服力一点。
坐上车之后,乌丸
莲耶靠在座椅上长舒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一年的郁气都吐出去。
琴酒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安静地启动车辆,没有打扰对方。
几分钟后,bss闭着眼开口道:“接下来你就不用继续参与了,我趁着还有精力,把能收的都给收尾……用不了多长时间。”
琴酒有些诧异,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好的。”
“这段时间你也烦了吧?”bss笑了笑,“去做点喜欢的事情吧。”
琴酒不置可否地回答:“年中会议要来了,先生。”
bss思忖片刻:“今年不开了,都放到年底吧,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这么一两年了。”
对这个决定琴酒倒是很欢迎,他已经受够大大小小的会议了,能少一个都是好的。
“那么我就继续处理日常工作了。”那么久没碰,现在想想还有点怀念。
“嗯。”bss点头,又想了想,“还有件事。”
琴酒开着车等待着,但bss半晌都没有说话,他有些疑惑地扫过去一眼,只见乌丸莲耶半合着眼,神情有些惆怅。
“你想一想吧,”他缓缓地说,“接下来组织要交给谁。”
琴酒有点诧异:“怎么,Rum终于让您绝望了?”
bss很轻地笑了声:“Whisky不会放过他的,我不能冒险。”
“而你不愿意,不是吗?”他看着面前的虚空,唇边凝着一丝很淡的笑,“那就找个……够聪明的,和所有人都无关的好孩子,不会浪费他太多时间的。”
琴酒默然,而后点头:“我会的,先生。”
“那好,”乌丸莲耶露出释然的微笑,放倒座椅,“我休息一下,到机场叫我。”
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回到本土,在飞机上睡过一觉的乌丸莲耶精神好多了,他没让琴酒继续客串司机,简单叮嘱一番之后,便让他自己行动。
目送着bss离开之后,琴酒回到停车场,非常熟练地找到停在这里的保时捷,感谢组织无处不在的后勤,龙舌兰真应该被颁发个最佳贡献奖。
琴酒坐上车,拿出一根烟点燃,一边让烟雾在车里曼延,一边有些出神地思考起来。
来自bss的这个任务看似突然,但仔细想来,也可以说是顺理成章,毕竟组织不可能在bss死去的那一瞬间就跟着爆炸,更准确地说,总得有人来当那个阻止组织爆炸,让它平稳消散的人。
而组织现有的高层中并没有这样的人,朗姆能力不足还没格局,威士忌只会死咬朗姆,龙舌兰是个与世无争的老好人,贝尔摩德一直不怎么管事,科研部门的那些人就更别提了。
至于琴酒自己,没人会放心把组织交到他手上。
所以确实需要找到这么一个人,而且这任务虽然称不上紧急,但也是越快完成越好,毕竟bss的寿命不长了。
琴酒并不意外这份工作会落到自己头上,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
早,
_[(,
已经有了大概的构想,只是还有些细节需要填充。
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可以先开始预备着,琴酒抽着烟,把计划在脑海中顺了一遍,决定先回档案馆查些东西。
他把烟按灭,拿出手机给苏格兰发消息,随后便驱车前往档案馆。
在时隔一年之后再度进入档案馆时,首先迎接琴酒的是两只喵喵叫着到处乱窜的猫。
很显然,这两只都是当初Geneva的孩子,已经从小奶猫长成了成熟活泼的成年猫咪,继承了它们母亲的矫健,但比Geneva亲近人类得多,一边警惕地看着琴酒一边却又不断试探着上前。
苏格兰倒是把它们养得很好,也是,那家伙一看就很受小动物欢迎。
“你来了,Gin。”猫咪的主人从厨房走出来,诸伏景光身上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完全没有一点地下组织成员的气场,和琴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在做饭?”琴酒摘下帽子挂在衣架上。
“啊,快要做好了,”苏格兰微笑道,“麻烦你稍等一下。”
琴酒点头答应之后,苏格兰回到厨房进行收尾,他没有做太过复杂的食物,因此没耗费多少精力,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下午收到琴酒消息的时候苏格兰几乎有点恍惚,他已经快一年没见到琴酒了,虽然偶有联系,也时不时会听到些对方的消息,但他知道琴酒很忙,也尽量不去打扰,至于见面更是几乎不去想。
完全没想到这次会面来得这么突然,而且乍一见面,仿佛和过去没有丝毫分别。
这还是那个混乱的日子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只看琴酒发来消息的措辞,就知道对方并不是来给予回复的,不过这反而是好事——因为如果是在此时就做出回复的话,琴酒的答案大概率是不会如他所愿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诸伏景光甚至希望他能拖得久一点……这样他们就能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了。
“怎么今天有空过来?”苏格兰一边往桌上端菜一边问道。
琴酒有点想说这分量是不是太多了,不过看他这样,到底没说出口:“工作告一段落了。”
苏格兰一怔:“这么说……之后就会恢复到原本的节奏了吗?”
“不完全,”琴酒站起来帮他摆盘子,“还有些事要收尾,不过也就是这段时间。”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档案馆是你的了,我这次只是来查一些资料。”
苏格兰神情微动,然后点头:“……好的。”
他对此并不算意外,毕竟这事琴酒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现在只不过是又一次明确地说明而已,不过总还是有一点怅然。
“要是有问题还是可以联系我,”琴酒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毕竟这一年来档案馆也没出过什么事,苏格兰完全可以说是已经出师了。
苏格兰只是笑着摇头,然后说道:“比起这些,还是先吃饭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吃饭的时候他们随意地聊了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更正,其实只是和档案馆的工作无关,毕竟这段时间琴酒和苏格兰都没有什么工作之外的事情可以拿来聊。
“这么说,你们配合得很好。”琴酒说。
他们在谈论苏格兰的那两位下属,Smirnff和Chivas,两位小姐都是很优秀的人才,而且配合默契,有时候苏格兰甚至觉得她们根本不需要自己。
“是她们,”苏格兰有些无奈地笑道,“要是没有我横在中间,她们可能会更开心。”
“这就是你存在的必要性,”琴酒毫不在意地说,“在组织里工作没必要心情太好。”
苏格兰一顿:“但……我加入组织至今,好像心情都挺好的。”
他的眼神非常真诚,让琴酒几乎有点失语。
“……你忘记了?”他看着对方的前胸。
而苏格兰竟然真的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自己曾经自杀的事实。
“我大概没有把那段时间看作是加入组织,”他有些歉意地垂下眸,“抱歉。”
“没必要跟我道歉,”琴酒说,“你能喜欢自己的工作是好事。”
“不,”苏格兰叹了口气,“我应该记得这一切,不然我为什么要来到档案馆呢?忘记痛苦是很糟糕的事情。”
档案馆的工作当然也不是没有痛苦的,但那些东西太持久太密集却也太遥远,以至于他有些麻木了,要不是琴酒说起,他几乎要将这份麻木看作理所应当。
琴酒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你只是还没有完全适应罢了。”
所谓的麻木都不过是自我保护而已,但对于诸伏景光这样的人,麻木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即便琴酒没有提醒他,他也终究会明白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档案馆会交给你吗?”苏格兰问道。
琴酒是个一线人员,足够敏锐,永远不会陷于文字的隔阂,档案馆在他手上才能一直发挥出最好的作用。
“你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琴酒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也有自己的看法,“或者说波本的运气太好了,不然你早就可以出外勤了。”
只要熟练起来,档案馆的工作也没那么忙,当初琴酒都能一人干两份活,苏格兰当然也可以,但他亲爱的幼驯染对他的怀疑可还没有消散,这种时候到处乱跑无疑是给波本送把柄。
苏格兰笑了笑,倒是并不介意:“我很期待zer能通过正常途径毕业。”
非正常毕业的威士忌毕竟是有点太多了。
琴酒一愣,然后轻笑:“那可不容易。”
照理来说波本现在的地位已经距离毕业不远,但他都到这个位置了,日本官方怎么会舍得让他毕业,当然是要更进一步,而这一步之后还有下一步,所谓能者多劳,根本就是没完没了的。
除非……
“除非他接近组织的真相,”琴酒沉吟着说,“其实我觉得
这个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可惜他太不适合组织了。”
所以组织没法把波本吸收进来当教官,这就成了一个死局。
作为档案馆的管理员,苏格兰明白琴酒所指为何,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啊,大不了坚持到组织完蛋。”琴酒笑了声。
苏格兰显然没想到话题会拐到这里,不由一愣。
说起来,这也不是琴酒第一次说到组织灭亡之类的内容了,但他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实感——毕竟在档案馆越久就越能感觉到这是个怎样的庞然大物,就算已经腐朽,它也不是那么容易便消亡的。
但琴酒只会比他更清楚这一点,即便如此他还是这么笃定,只能证明组织的灭亡不仅板上钉钉,而且已经越来越近。
于是诸伏景光突然想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Gin,”他脱口而出,“那之后,你……”
“我也会有我的归处。”琴酒打断他,像是早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温和地回答。
于是,在琴酒查资料的时候,苏格兰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如果组织毁灭了,琴酒会去到哪里?
这个问题非常的难以回答,尽管苏格兰其实知道琴酒并不是在组织里长大的,但和所有人不清楚这件事的人一样,很难将他和组织分开来,琴酒和组织的关系是那么亲密,严丝合缝,以至于不管把哪一个从另一个上面挪开,都显得非常古怪。
可苏格兰也知道,组织是不可能永远存在的。
在了解组织的庞大的同时他也了解到组织的脆弱,这根本就是诸伏景光来到档案馆的初衷,即便没有琴酒一遍遍地提醒,他也知道组织终归是会消散的,而琴酒的话语无非证明了这一天不会太远。
而琴酒怎么看都还能活很久……很久?
景光一瞬间有些茫然。
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他对琴酒的工作还是有些了解的,比起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档案馆,琴酒还有另一大非常重要,同时也非常危险的工作,这部分工作差不多就是在社会的底线上游走,甚至有可能已经踏破了底线。
倘若仅仅只是如此或许还不算什么,毕竟哪里都有干脏活的人,应该也不乏愿意接纳他的地方(琴酒愿不愿意先不提,起码存在),但琴酒同时还长时间的管理着档案馆,以及组织中的很大一部分业务,他知道的秘密多得可能连自己的数不过来。
秘密的保守者和组织的清道夫,这两个身份但凡只有一个,都足以让琴酒在组织灭亡的风暴中如鱼得水,毕竟他的能力也是一流的,但他偏偏两个都是……
这样一个人,真的能在组织灭亡之后活下去吗?
而他又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将档案馆交到我的手上?
琴酒放下手中的文件,疑惑地看向苏格兰,对方的眼神太过明晰,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忽视:“怎么了?”
继承档案馆并不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吧?
“Gin,”
诸伏景光一时间忘记了所有委婉的句式,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打算和组织一起去死吗?”
琴酒明显地愣了一下,有数秒钟不曾开口,甚至少见地在神色间透出几许犹疑的意味。
这对苏格兰来说几乎是种默认,他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冲上去:“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吗,从带我来这里的那一刻起?你是怀着走向死亡的心在完成这一切?”
他迎着琴酒诧异的眼神,声音低哑得不像话:“你……你说你需要时间,难道是因为一切都不会有未来了?”
虽然说着质问的话语,但他的声音听着却像是要哭出来了,琴酒仰头看着苏格兰,眸中都是惊诧。
“等等,”这突兀的事态发展让他显得很茫然,“你怎么会……”
但苏格兰显然已经没法承受那个假设了。
“请给我真相,Gin,”诸伏景光对着他苦笑,“像你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那神情中深切的痛苦似乎是加剧了琴酒的震惊,他摇了摇头,少见的有些慌乱:“至少现在我没有那样的想法。”
这个干脆的回答起到了作用,至少苏格兰的神情变得缓和了,他看起来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庆幸,他完全来不及为了自己过度的反应而尴尬,就先释然地微笑起来:“那就好……”
琴酒将文件放到一旁,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扶住因为情绪的大起大落而一瞬间有些腿脚发软的男人,让他坐到椅子上。
诸伏景光神色中的痛苦依然没有散去,只是被喜悦冲淡了,他像是不好意思一般的没有再和琴酒对视,而是低下了头。
“如果我死了……”琴酒的声音中透着困惑,“会让你这么痛苦吗?”
苏格兰垂着眼眸,语气中透着无奈:“难道你从来没相信过我的话吗,Gin?”
琴酒再次摇头,他散落的长发几乎扫过另一个人的肩:“不,但是……我们其实才认识了两年多,相处的时间才只有一年吧?”
“别再提醒我自己沦陷得多么轻易了,”苏格兰捂住脸,终于开始感到尴尬,“或者你是想说自己魅力无边。”
“当然不,”琴酒果断地回答,并且也感觉到了一点尴尬,于是他开始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打算去死?”
苏格兰低着头不去看他,从手掌后面闷闷地说:“当我们说起组织的末路……不觉得你的反应很像那么回事吗?你看起来完全没有为自己准备什么后路。”
他很高兴琴酒没有进一步追问,而是选择了这个比较容易解释的话题,诸伏景光知道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这不仅不像他,而且也算不上是什么合适的做法,退一万步说,琴酒其实并未答应过什么事,就算对方真的决定走入死地,他也完全没有阻止的立场。
……可这叫人怎么甘心呢。
一只手落在他的头顶,安抚似的揉了揉,然后停在脑后。
“好吧,我的错,”琴酒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我正打算开始准备。”
苏格兰有一瞬间几乎是僵住了,甚至不知道是该高兴这份亲昵的举动还是郁闷这做法像是在哄小孩,几秒钟后,他才理解了琴酒话中的意思,并猛地抬起头:“现在吗?”
“算是吧……”琴酒的手顺势滑下去搭在他的肩上,垂眸看着他,“现在开始,不止是为了这个,但总之有一部分。”
苏格兰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抬起左手握住琴酒的手腕,急切地问:“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现在只要管好档案馆就行,”琴酒看了眼他的手,到底没把手抽出去,不过神情已经变回了公事公办的平静,“至于之后……如果有必要我会通知你的。”
“好,”诸伏景光释然地笑了一下,然后才松开手,“抱歉,我的反应……太大了。”
从琴酒之前的举动来看,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但这时他只是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轻轻摇头:“不,谢谢。”
他收回手,走回自己的座位:“有几份档案我要复印一份带出去,麻烦你登记一下。”
他附身拿起桌上的档案,半晌没听到回应,于是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发现苏格兰正对着自己的侧面发呆:“Sctch?”
“啊,好的。”年轻人如梦初醒,露出温柔的笑,看起来和过去又没有丝毫分别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直到琴酒离开档案馆,苏格兰都还在因自己的过度反应而不好意思,尽管琴酒再三告诉他这没什么,还是只换来诸伏景光更加歉意的笑。
这让琴酒更没法告诉他,自己本来确实是要和组织一起死的,他的直觉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bss果断而不容拒绝地给了他一条新的路,于是琴酒也就接受了。
正如当初bss为他选择那条必死的路时,琴酒也非常干脆地接受了。
这或许也是他情感缺失的表现之一,琴酒无法对生死产生什么强烈的情感,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剥夺他人的生命倒是会让他兴奋。
bss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教会他何为道德,让琴酒懂得只在特定的时间释放这种本能,但他也没有办法将对生死的重视灌输进被刻意摒弃这一切的脑子里,直到现在琴酒也还是个漠视生死的杀手,他只是学会了伪装。
乌丸莲耶总是对此非常愧疚,虽然这并不是他的过失。
而琴酒其实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就像他在情感缺失的的情况下还是好好地活了几l十年一样,对生死的冷漠也没给他造成过什么困扰,他甚至不能理解为什么bss会因将他送上死路而感到愧疚,明明他自己也走在一样的路上。
苏格兰只是再次提醒了他这件事。
为什么一个能干脆地剥夺自己的生命,只是因为“这是必要的”的男人,会因为别人的死(仅仅只是可能)而如此痛苦?这也是感情的副作用之一吗?
琴酒自然不会怀疑苏格兰当初的告白,但他还是没想到这份感情会这么……强烈,几l乎都要把人刺痛,如果不是他现在已经不打算去死了,琴酒今天大概没法这么坦然地走出档案馆。
但这不代表他能忽视这一切,就算再怎么情感淡漠,这样强烈的感情琴酒还是能感觉到的,并且很难不为此感到震撼……只是,在切身感觉到这份重量之后,他更加没有办法很快地回应诸伏景光了,因为过去一年的无聊日常对琴酒的情感生活显然并没有什么帮助。
也许……我需要更多的案例。琴酒略微有些出神地想。
“如果我死了,”琴酒认真地问,“你会有什么反应?”
波本茫然地眨了眨眼:“你要死了?”
他来这个酒吧时还真有一瞬间想过能不能遇见琴酒,没想到就这么见到了,但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诡异的一个问题,以至于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没有,”琴酒说,看起来非常真诚,“只是问问。”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波本,大概这是缘分的一种吧,不过反正问谁都是一样的,琴酒本就是想从组织里随便找几l个人问问。
波本的保密能力也算是得到过验证。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确认了琴酒的目的后,波本迅速开始讨价还价。
琴酒对此倒是已经习惯了,甚至不觉得惊讶:“你问。”
他这么爽快,
波本倒是略微犹豫了一下,
但也就只是几l秒钟,随即便干脆地问道:“再也不会有兔子洞了,是吗?”
琴酒下意识地算了算从波本知道这件事,到如今的时间,并在心中对此人的办事效率大加赞许。
但表面上,他只是露出一点欣赏的笑意:“你的速度很快。”
“都一年多了,”波本叹了口气,他知道琴酒这话是默认的意思,“而且你在一开始就透露给我很多东西。”
“我愿意告诉你只是因为这很快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琴酒轻笑,“当然,你还是比那更快一些。”
反正都这个时候了,确实也没必要继续拖,想到自己为了拖时间都付出了什么,琴酒有种解放了的感觉。
波本微微皱起眉,可以想见大脑又在飞速旋转,而琴酒并不打算让他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他收敛表情,认真地说道:“现在该你回答我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有什么反应?
波本还不至于忘记那个问题,尽管这问题相当奇怪,并不像是琴酒会问出来的,但银发男人的神情却非常认真,好像对此充满了期待。
他完全可以像之前一样胡乱编造,反正琴酒也没法拆穿,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降谷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
如果琴酒死了……他应该感到高兴?毕竟是少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敌人,对组织想必是很大的打击。
波本用手撑着下巴,思维有点发散。
不过,琴酒为什么会死呢?被杀死?那应该不会是件小事,琴酒看起来就不像是那种会死得无声无息的类型。
而且,如果琴酒真的死了,绝不会是死了一个人那么简单,无论是在组织内外,都会有很大的连锁反应,那些事情可不好处理。
最后,他想到,琴酒死了的话,在组织里大约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候了。
波本的神情微怔,琴酒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这时候开口道:“需要想这么久吗?”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语气倒不是催促的意思,反倒像是单纯的疑惑,波本转过脸,从侧面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个假设有点难想。”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样说道。
琴酒轻笑:“我不觉得你没想过。”
他的神情如此笃定,让波本感觉有些不爽:“你这么肯定?我确实没想过。”
琴酒如他所料的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你没想过让我死?”
“我……”波本很想说一句“这么笃定别人都想让你死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但生生地咽下去了,因为他想到一个更奇怪的事情——为什么我真的没想过?
日本的死刑接近于无,法律上而言,琴酒很可能不至于死,但降谷零又不是那么遵循法律的人,更何况以琴酒的罪行累累,死一死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确实没想过,他想过组织的灭亡,也想过逮捕琴酒之后的事情,唯独没想过琴酒死之
后的事——直到今天。
而且,
奇怪的是,
如果不是琴酒突然这样提问,他甚至都没想过琴酒死在组织前面的可能,明明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此人的强大太过深入人心了吗?这也太长他人志气了。
波本说了一个字又停下,让琴酒更疑惑了:“你什么?”
“我只是没考虑过,”波本转开目光,飞快地说,“其实你当然是有可能死掉的。”
“当然,”琴酒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再说一遍,“所以你会有什么反应?”
波本又卡住了,皱着眉,神情看起来很纠结。
琴酒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认真地思考,他还以为降谷零会和之前一样随便说点怪话完事,倒不是说琴酒对此非常在意,但意识到波本真的在考虑这件事,还是让他心中的期待感增加了。
因此琴酒又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才听波本犹豫地说:“可能会有点遗憾吧。”
“为什么?”琴酒有些惊讶,他能听出来对方并不是在敷衍,起码是部分的实话,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他本以为波本如果不是要继续演他的感情戏,就只会为自己的死而感到高兴。
但现在看起来也不是在演,降谷零好像真的会对此感到遗憾。
波本没有回答,他撑着下巴注视着前方的虚空,又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地说:“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你?”
“我本来也没觉得你有多喜欢我。”琴酒并不打算隐瞒,看着波本的侧脸干脆地说。
波本很轻地笑了一下:“但我现在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琴酒:?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波本感到茫然,必须承认,这一类人本就是他比较不擅长应对的类型,而且波本比他的同类们更跳脱……也就跟难以捉摸了。
如果这家伙不是组织的学员,琴酒怀疑自己会更懵。
他皱了皱眉,决定不要太纠结波本的脑回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哦,”波本反应过来,转过脸,一手撑着侧脸,对着琴酒微笑,“是说为什么吗?因为还没有和你睡过,所以会遗憾吧。”
波本脸上并不是那种调侃的笑,而完全是柔和且正经的,充满了期待和鼓舞,他明亮的双眼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几l乎闪闪发光,像是透彻的宝石。
“……这是个邀约吗?”琴酒问。
波本放下胳膊,非常坦然地点头:“如果你有空的话。”
琴酒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有空,”他这样说着,迎着波本期待的目光露出一丝恶劣的笑,“但我更想让你保留这份遗憾。”
他站起身,饮尽杯中的最后一点酒,离开了。
琴酒确实有空,在结束这一年的忙碌生活之后他得到了一个事实上的假期,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跑来酒吧找人聊天,其实如果波本在一开始就邀约,或许他并不介意尝试一下,但事情发展到后来的情况,琴酒就有些另外的想法了。
因为他能看出来波本是真心的。
也许只是部分真心,但他好像确实是会因为……没有和琴酒睡过这种事,在琴酒死后感到遗憾。
这着实是琴酒没有了解过的领域,他一直认为波本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只是逢场作戏,虽然琴酒对演戏也没什么兴趣,但这起码是可控,或者至少部分可控的,然而如果波本真的这么想……
那么睡不睡这事就不是什么单纯的事件了,就算琴酒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发生了之后会怎么样,但他起码可以不让这事发生。
毕竟情况已经够复杂了,完全没必要给自己加难度。
至于波本……他敢打赌对方并不会真的遗憾,反正琴酒也不会真的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琴酒离开酒吧回到自己车上,难得地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出目的地,为了避免再度遇见波本公寓,肯定是不能去了,基地那里也没什么事情……琴酒拿出手机想要查一下附近的任务,发现波本一连发来两条信息。
Burbn——说真的,你并没有得绝症什么的吧?
Burbn——我是说,那完全是个假设没错吧?
琴酒忍不住笑了一下,几乎能想象出波本困惑的神情,倒是还好他没有在酒吧里喊出来。
Gin——我很健康,那就只是个假设,但我确实打算让你抱憾终身
消息发出去之后,琴酒便把手机放下,就在此时,他看到屏幕上闪过一条消息,于是又有些诧异地拿起来——波本的回复不至于这么快吧?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不是波本的消息,而是威力加强版。
Vermuth——你在休假吧?
他和贝尔摩德也有段时间没联系,琴酒倒是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休假的事情,这种事bss是不会瞒着她的,不过这时候突然联系……
贝尔摩德的工作应该也已经告一段落了,总不会是拉他去加班。
Gin——有事?
Vermuth——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你有空的话,要不要来一趟美国?
Vermuth——我有个小计划,关于你的威士忌
Gin——我的?
Vermuth——不是Whisky,我是指Rye
在今天看到这个名字让琴酒有种微妙的感觉——上一次他连着见到三瓶威士忌时的场景还记忆犹新。
不过Rye……赤井秀一最近应该没搞什么事吧?
Gin——你想做什么?
Vermuth——别担心,我这不是联系你了吗,不会抢你的
Gin——说人话
Vermuth——你过来就知道了,只是一些有趣的活动,难道你不觉得这段时间实在太无聊了吗?
Gin——别太追求趣味,对身体不好
能感觉到贝尔摩德对他这份忠告的疑惑,在琴酒发出这条消息之后,她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再次发来回复。
Vermuth——所以你不打算来吗?
Gin——不,我会来的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琴酒便收起手机,没有再管贝尔摩德是否还有什么回复,他确实对所谓的“趣味”有些不好的印象(当趣味与威士忌同时出现的时候将会加倍),但毕竟他当初答应过要去美国一趟的,现在又是难得有空,以后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候了。
这下也不用思考去哪了,琴酒启动车辆,向机场的方向开去。
一天后,琴酒到达美国和贝尔摩德会面,女人饶有兴致地讲述了自己的计划,难得的没有像过去很多次时那样云山雾罩,听得出来,这人前段时间压抑得狠了,
现在搞事欲望空前高涨,
完全没考虑过成功与否。
“听起来,
”琴酒评价道,“成功的概率很低。”
“不至于吧,”贝尔摩德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不是有你在吗?”
“我可以负责帮你收尾,”琴酒并不是很想参与,“其余的部分你自己解决。”
“别这么冷淡嘛,”贝尔摩德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说,“我也是为了你啊,Rye都快一年没出现在组织面前了吧?这样下去你要怎么才能杀了他呀。”
那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年我都很忙,没空理会他。琴酒腹诽。
“我不觉得你能解决他。”他毫不留情地说。
“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嘛,”贝尔摩德毫不在意地笑道,“还是说……你改主意了?”
琴酒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我可能会再对赤井秀一出手,但不是现在,”他终于明确地说道,“上一次的交手让我很满意。”
“难得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贝尔摩德挑眉,看起来有些惊喜,“难道ti说的……”
“你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去信ti吗?”琴酒打断她。
“别对她那么苛刻嘛,”贝尔摩德笑道,“我懂,你是冷酷无情的Gin,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所以你不可能真的参与。”
她托着下巴想了想:“好吧,那我就自己来,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别忘了来救我哦。”
“大不了你就去纽约警局住一阵子,”琴酒轻嗤,“媒体一定很高兴。”
贝尔摩德闻言轻笑:“我还打算顺便为克丽丝做点铺垫呢。”
“别翻车了就好。”这方面的计划琴酒并不关心,他平淡地表示。
“既然你不打算出手,那我得多做点准备。”贝尔摩德撩起头发,脸上是神秘的微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她这种装神秘的行为,琴酒一向是无视的,他漠然地看着这个美艳的女人,突然道:“如果我死了,你会有什么反应?”
贝尔摩德惊讶得甚至忘记把手放下来,半晌才道:“你要死了?”
“假设。”琴酒说。
女人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会儿,重新露出微笑:“要是你死了,我当然也活不了多久……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琴酒和她对视几秒钟,也笑了:“确实如此。”
“小心点,”他靠到椅背上,语气温和,“这瓶威士忌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用琴酒说,贝尔摩德自己也知道这个计划非常冒险,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颇有信心——起码是很有把人钓出来的信心。
贝尔摩德并不知道赤井秀一已经被组织收编,所以确实是打算和这位前学员斗智斗勇一番,看得出来之前的生活确实是太无聊了,连这位大多数时间都只负责打辅助的半退休成员都起了亲身上阵的心思。
至于为什么她一上来就选择了赤井秀一这样的高难度对象……如果抛
开他和琴酒的那点事情,
大概是因为其他比较有挑战性的红方人物现在都还在和威士忌对线。
当初从琴酒那里了解到威士忌的情况之后,
赤井秀一就果断从和组织的对决中抽身了,虽然不是完全放弃,但也确实把大部分精力放到了其他业务上,并且成绩斐然,就算没特地打听过,琴酒也能猜到一部分他这么做的借口,组织里的某些流言经久不散当然不仅仅是内部成员的问题。
总之,现在对贝尔摩德来说比较有分量的人物中只有赤井秀一是闲着的,当她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选择他可以说是完全不奇怪。
当然,这很危险,但从危险中获得趣味是组织成员的一点基本素养,更何况这也不是没有好处,如果贝尔摩德真的成功了,她足以在琴酒面前吹到下辈子。
而要是失败了,也不过是再欠琴酒一个人情,这在他们两人之间根本不算什么。
琴酒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也没拦着,要是一年前他可能会嫌弃贝尔摩德不务正业,但现在也没啥正业好务,她想找点乐子就找吧,反正痛的是她自己,要是真出事了,琴酒也不会干看着。
“不过她好像遇见了组织的学生,”琴酒将酒杯推过去,“没用上我,被对方救了。”
他的对面,赤井秀一正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那杯色泽漂亮的鸡尾酒,闻言挑眉:“学生?”
他们在琴酒的一处安全屋里会面,这里也是那种连琴酒自己都不知道的备用房屋(天知道龙舌兰买了多少房子),多年未用,几乎就是空的,好在琴酒早有准备,他在来之前去了趟酒吧,带回来好几瓶酒和全套调酒设备,而屋里的木质餐桌勉强能当作吧台。
这样一来避免了两个人陷入面对面干聊的窘境,而这地方虽然简陋了点,但好处是不容易被发现,不仅是FBI,组织的人也不会有机会一睹绯闻现场。
至少赤井秀一对此没有什么不满,要知道,当初他向琴酒讨要承诺的时候并没有指望对方会履行,所以在收到这个邀约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惊喜。
那时候他刚结束和贝尔摩德的对决——其实赤井本以为琴酒要出现的话,应该会是在那个现场,见他没有出现还有点失望——还没来得及从现场撤离,他那被恢复了,却一直没有再用过的组织邮箱突然收到一则新邮件,内容只有个极其简洁的地址,不用看发件人就知道是谁发来的。
之后赤井秀一从想要聚餐的同事中脱身,驾车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在看到屋子的时候忍不住在内心反省,自己是否太过于听话了,当初他还在组织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当琴酒为他打开的房门的时候,反省不出意料的宣告失败。
虽说已经一年没见,甚至连对方的消息都很少听到,但再次见到琴酒的时候,他还是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就好像他其实一直没有离开组织,还是琴酒身边的下属,上司看起来严肃又冷酷,但会在心情好的时候调一杯酒。
现在,莱伊便坐在餐桌边,一边看着琴酒熟练地调酒,一边和他聊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们谈论到贝尔摩德和她的计划,当然也包括了计划中意外的部分,说起学生,赤井秀一想到了什么:“我倒是确实在那见到了个女高中生……”
“不是那个,”琴酒回答,“我们的学生是男高中生。”
赤井秀一有些惊讶:“高中生?”
他倒是一直知道组织有些年轻的成员,但是高中生意味着……那是真正的学生,而非某些特例,这就有点离谱了。
“是的,”琴酒拿出第二个酒杯,“高中生,刚从组织的培训基地出来不久。”
赤井秀一挑眉:“组织真的有培训基地?”
“不然你以为组织一开始是做什么的?”琴酒反问。!
第一百二十章
组织并不一开始就是个实践基地——这件事若是说出来,在逻辑上是很好理解的,但如果不提,就很少有人能想到。
因为人总是下意识地将眼前的情况视作永久,而忽略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从小岛上的培训基地到如今的庞然大物,组织历经了数十年春秋和无数的成员,这一切并不是骤然发生的,甚至很难说有多少人料到如今的结果。
赤井秀一的反应倒是很快,琴酒这么一说,他就理解了,有些恍然地笑道:“这么说来,那位学生一定很出色。”
“我没见到他,不过能通过组织的课程,当然不会差,”琴酒耸肩,“Vermuth很看好他。”
说到这里,他抬起眼,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但我更看好你。”
这话题的转变让赤井秀一微微一怔,随即便迎着对方的目光笑起来,他端起酒杯欲饮:“我的荣幸。”
“别喝太快,”琴酒在他喝酒之前开口,“除非你想要马上昏迷。”
“这么烈?”赤井秀一看着杯中清透的蓝绿色酒液,“完全看不出来啊。”
“但你看到我调酒的过程了,”琴酒脸上的笑容充满兴味,目光向放在桌边的酒瓶们一带,“Whisky,Brandy,Vdka,Rum,Tei,还有Gin,六大基酒,这酒的名字是‘seeyutmrrw’。”
莱伊眨了眨眼睛:“现在我对你选择在这个地方见面的目的深表怀疑……”
怎么想都是杀人焚尸的好地点。
“如果你没有信心,也可以选择这杯长岛冰茶,只有四个,”琴酒笑着用指节敲击另一个酒杯,然后打开一罐可乐倒进去,“正好Brandy死了,而你自己就是Whisky。”
赤井秀一失笑:“这算什么,用一杯酒代表组织?把它喝了意味着组织毁灭吗?”
“还有个说法是失身酒,”琴酒轻笑着说,“不过这里没有床,也不是时候。”
莱伊摇了摇头,喝了一小口“明天见”,体味着烈酒滑过喉咙的感觉:“照你的说法,其实也不需要床。”
“我可不希望明天FBI的人在我的地板上找到他们的王牌。”琴酒收好那堆调酒工具,也坐下了。
“其实我对自己的酒量挺有信心的。”虽然这么说着,但赤井秀一并没有干出一口闷的蠢事,他在品过一小口之后就把酒杯放下,看着杯中的液体调侃地问,“这杯酒是你眼睛的颜色吗?”
琴酒扫了他一眼,那眸中竟是非常真诚的诧异:“是你的。”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
“Gin,”他无奈地说,“如果你没那个意思,就不要和一个喜欢你的人调情,这很恶劣。”
“啊,”琴酒笑起来,“也许我就是这么恶劣呢?”
“……把酒泼你脸上啊。”赤井秀一举起酒杯,绿眼睛透过同色的液体看过来,神情很郁闷。
“为什么不试试换成子弹呢,
”琴酒笑着说,
“银色子弹先生?”
“可能是因为你没给我调——你打碎了。”郁闷的神情很快消失了,银色子弹透过酒杯对他微笑。
“那么,回答我一个问题,”琴酒若有所思地说,“我送你一杯。”
赤井秀一有些惊讶,他放下酒杯,直视琴酒的眼睛:“什么问题?”
“如果我死了,”琴酒没有丝毫犹豫地问,“你会怎么样?”
空气凝固了一瞬,那双与酒液颜色相似的绿眼睛里透出全然的迷茫。
赤井秀一茫然地脱口而出:“我杀的吗?”
琴酒失笑出声。
几秒钟之后,笑够了的银发男人才点点头:“可以是。”
“但也不排除别的情况,”他这样说着,脸上还带着未曾散去的笑意,“比如被其他人杀死,意外事故,或者自杀。”
“听起来都不怎么样。”赤井苦笑。
“那么被你杀死是个好结局?”琴酒的笑容终于不那么大了,但他看起来还是很愉快,“这会让你高兴吗?”
“比起其他的,当然是这个最好,”赤井秀一坦率地说,“但要说高兴……我不可能因为你的死而高兴啊。”
琴酒看起来很感兴趣:“是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真诚地说。
“我曾经很期待杀死你,”赤井秀一承认,“但那是因为,那时候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很好的结局,比起其他选择,杀死你是最有魅力的。”
“就好像如果你非死不可,那我更希望你能死在我手上。”
琴酒捕捉到了他眼中真切的担忧,于是微笑道:“别担心,这只是个假设,我并没有死掉的计划。”
赤井秀一明显松了口气,琴酒继续道:“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先不论死法,就当我突然死了。”
这无疑让问题变得更古怪了,赤井秀一看了眼琴酒认真的神情,皱着眉陷入沉思,一段时间之后,他犹豫地说:“我不会相信的。”
琴酒有些惊讶:“为什么?”
“假死对你来说不是很困难吧?”莱伊看着酒杯低声说,“如果没有亲眼见到,我不会相信你死了。”
“那假设你亲眼见到了。”琴酒不放弃地说。
“眼见也不一定为真啊,”赤井秀一回答,“我还亲眼见到苏格兰死了呢。”
这话说得倒是没什么毛病,琴酒沉吟片刻:“所以不管怎样你都不会相信。”
“我不会的,”赤井秀一坦然地说,“除非你死在我手上,不然我会一直觉得你活着。”
琴酒没有继续追问“如果是你杀了我”的话题,他若有所思地说:“听起来……像是恐怖故事。”
“你本来就很像是恐怖故事里出来的人物。”莱伊轻笑。
“也可能是心理疾病,”琴酒认真地说,“你或许要去看心理医生。”
“不完全是——主要不是因为不能接受,”赤井秀一完
全理解他的话中含义,因而否认道,“我的怀疑不是没有依据的,组织在这方面有前科。”
他意有所指地说。
“但我没怎么骗过你吧?”琴酒挑眉。
“所以我就更加怀疑你会骗个大的。”赤井耸肩。
他坦然地与琴酒对视,毫不心虚,因为这些都是实话,不过赤井秀一自己也不太确定,在思考“琴酒死了”这件事时,大脑中涌上来的“不可能”,究竟是源于哪种理由多一点。
琴酒看了他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打算履行承诺,莱伊在这时候突然开口:“等等,在那之前,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吗?”
琴酒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你喜欢我?”
“啊?”赤井秀一有点茫然,“这是什么情感测试题吗?我能申请重新回答吗?”
“不是,”琴酒说,“不过你可以改答案。”
“听起来更像是测试题了,”赤井嘀咕,“感觉我的分数不高。”
琴酒有些好奇:“你觉得高分答案是什么样的?”
“悲痛欲绝……之类的?”赤井秀一不确定地说,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哦,还有借酒消愁。”
“听起来和你没什么关系。”琴酒评价。
赤井点头表示赞同:“但有一点。”
他迎着琴酒的目光笑道:“如果真的发生了,我可能会后悔今天没有把酒泼你脸上。”
这个奇怪的话题伴随着琴酒“如果你这么做了,我保证你会更后悔”的话语结束,赤井秀一看起来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动手,大概他也觉得黑衣组织的杀手和FBI探员用酒精互殴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琴酒履行承诺,把那些收好的道具拿出来,开始调制银色子弹,赤井秀一缓慢地喝着自己杯中的酒,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微笑道:“我可是开车过来的,你却给了我两杯酒。”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还有一杯这么烈的,现在我真的很怀疑你的目的。”
“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琴酒对他微笑。
“那也得考虑后果吧?”赤井秀一这么说着,看起来完全没有在考虑后果,“这下我根本回不去了,而这里甚至没有床。”
琴酒微微沉吟:“你想要伏特加送你吗?”
“开你的保时捷?”赤井低笑,“那我可要完蛋了。”
“如果你不介意别人动你的车,”琴酒轻笑,“伏特加的车技很好。”
“那如果我介意呢?”赤井秀一笑道,“会有什么优待吗?”
“那你真的只能睡我的地板了,”琴酒将调好的酒递过去,“我可以让伏特加给你带床被子。”
赤井秀一笑着摇头:“你太冷酷了,Gin。”
“我甚至给你被子,Rye,”琴酒低笑,“ti都会说我很爱你。”
莱伊眨了眨眼:“啊,她还在这么说吗?”
“所以你确实知道,”琴酒有些无奈,“这很好玩吗?”
“是的吧,毕竟我又见不到你,”赤井秀一拿起那杯银色子弹,“总得曲线救国一下。”
琴酒没有接话,莱伊便低下头,开始品尝那杯终于到手的酒,他刚喝了一口,就听对面的男人说道:“这是最原始的版本。”
“Gin和Ae,”琴酒微笑着,与莱伊透着惊讶的眸子对视,“你父亲过段时间会来找你。”
赤井秀一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我真是好想把酒泼你脸上啊。”最后,他充满感叹地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杯酒,当然最终还是和琴酒的脸没有缘分,赤井秀一大概有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最后晕乎乎地被琴酒架上车,伏特加在驾驶座上看着,总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
“绕点路,”琴酒也坐上后座,“别开太远,找个地方把车停下。”
“你要把我扔在车上吗?”伏特加还没开口,莱伊先出声了,声音有点含糊,带着醉意,“太残忍了,Gin,你太残忍了。”
“不然呢?让你的同事围观我送你回家?”琴酒残忍地说,“我告诉过你别喝太多。”
两杯酒分量都不轻,当然最重要的是喝得快了,一时半会恐怕没办法缓过来。
“我可以……”赤井秀一昏沉的大脑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但他坚持把话说完,“自己回去。”
琴酒嗤笑一声,示意伏特加开车。
伏特加没有多问,这是他的优良品质,他默不作声地启动车子,按照琴酒的吩咐开始绕路,比起琴酒的保时捷,赤井秀一的这辆雪佛兰虽然也很显眼,但好在目前还没有在大街上被人跟踪的风险——最可能这么做的人就坐在车上。
十几分钟之后,车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下,琴酒转身去开车门,然后感觉有人在拽自己头发。
他停下动作,示意伏特加先离开,然后才无奈地开口:“你是小孩子吗?”
在路上昏昏沉沉地睡过一觉的男人睁开那双朦胧的眼,有点迷糊地看着他:“你……接下来不忙了?”
“会比之前好一点。”琴酒转过脸来,赤井秀一似乎不是喝酒上脸的类型,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仅仅只是眼神有些涣散,简直不像是醉了的人。
不过他这幅样子已经够少见的了,琴酒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让人坐好,然后顺手将垂落的长发拨开。
赤井秀一有些呆滞地看着他,半晌问道:“……在哪?”
“接下来会常驻日本,”琴酒竟然完全理解了他那没头没尾的问题,而且连没问的部分都一起回答了,“你要来的话最好再过半年。”
“好。”赤井秀一满意了,他转过身,躺到座椅靠背上,晕乎乎地说,“seeyutmrrw。”
琴酒推开车门,用眼神示意伏特加跟上,他们走出巷子几十米之后,伏特加才犹豫地开口:“大哥……”
“Vdka,”琴酒打断他,“如果我死了……算了。”
他没有问下去,但伏特加已经睁大眼睛(虽然并看不见):“大哥你怎么会死?”
“嗯,我不会死的,”琴酒掏出一根烟点燃,自语般地呢喃,“活着确实有意思得多。”
被这么一打岔,伏特加顿时忘记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他确认了大哥状态良好并没有什么寻死的意思,便积极地问道:“大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琴酒夹着烟,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得到回复之后,淡淡地回答:“今晚先休息,明天去洛杉矶。”
虽未越过国境线,但这次行程也不短,琴酒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客机,而是直接调用了组织的私人飞机,倒不是为了烧钱,只是他身边带了些重要资料,而客机即便是头等舱也不能满足琴酒对私密性的要求。
有组织协调,飞机下午第二天顺利起飞,琴酒花费半个晚上、一个早上和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边看资料边写,等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写出几张纸的内容,看来枯燥的会议生活并没有让他的脑子僵化——也可能是前几天休息得好,人确实是要劳逸结合。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作为美国的一大城市,洛杉矶这里自然也有琴酒的车,不管是琴酒还是伏特加对此都非常习惯,上车之后伏特加问道:“我们去哪,大哥?”
“不是你熟悉的地方,”琴酒说,“我会给你指路。”
伏特加心里有些疑惑——洛杉矶也有组织的基地,而他对那些地方都很了解,不知道怎么又出现了个陌生的目的地,但他也没想太多,毕竟出现新的任务地点是常有的事情:“好的大哥!”
毕竟不是熟悉的路线,等到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伏特加打量着眼前的建筑,感觉这是一处居民区,不由揣测大哥可能是来这解决什么人的。
“你先回去吧,”琴酒打开车门,“明天在基地见。”
伏特加回过神来,又应了一声,然后目送着大哥走进夜色当中。
工藤优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心不在焉翻着。
妻子和儿L子都在纽约,优作这段时间的生活其实有些无聊,因此骤然接到联系的时候,他甚至有那么一点兴奋,不过对方发来的消息语焉不详,就让好奇心深重的家有些难受了。
而且,听说最近组织的情况很古怪,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应该是最忙碌的,怎么还有空来找自己……实在让人感觉捉摸不透。
他看了眼挂钟,时间已经快到午夜,昨天接到消息后,他晚上没怎么睡好,今天又等了一整天,现在已经有了倦意,若非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的性格,优作现在就要回房睡觉去了。
可能是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吧……在心中下意识地找着理由,优作将放到一边,思索着是否应当为深夜到访的客人准备一杯咖啡,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窗户被敲响了。
优作下意识地转过脸去,只看到薄纱似的窗帘后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午夜时见到这副场景,不得不说还是挺吓人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人影就动起来,先是拉开窗户的响动,然后一只手掀起窗帘,银发黑衣的男人从落地窗后面走进来。
“您家里窗户的锁质量不是很好。”琴酒说。
“你都能避过所有的安保,这一个锁又有什么意义?”工藤优作无奈地回答。
几分钟之后,来自组织的杀手坐在工藤家的客厅里,礼貌地垂眸问好:“好久不见,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为他倒了杯茶,微笑道:“确实很久没见了,没想到你会过来
。”
琴酒点头,
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些事情需要找您商量。”
他这样直接,
优作倒也不感到意外,镇定地微笑道:“请讲。”
“我看到令郎不久前已经完成在组织的课程,”琴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现在是时候进行毕业考了。”
这下优作有些惊讶了:“这么快?”
“您对组织的现状也是有了解的,”琴酒回答,“迟则生变。”
“这我自然明白……”优作略显犹豫地说,他对组织的现状也略有耳闻,“但是,您也知道,新一并不是非要毕业不可……当然,我对组织的培训水准并没有什么意见。”
“我明白,”琴酒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工藤新一并非组织的成员,他也不必追求毕业,这一切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无波:“但当您选择让他进入组织进行培训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组织和他的牵扯不会到此为止的。”
工藤优作皱起眉:“Gin……”
“工藤先生,”琴酒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我可以为令郎安排一个简单的考试,或者干脆取消毕业考,这没有什么困难的,但这是否背离了您让他接受培训的初衷了呢?若仅仅只是为了让他能够自保,您何必找到组织。”
优作沉默了,随后发出一声叹息:“你还是直说吧,到底打算让新一去做什么?”
“这并不是我能够安排的,还得看令郎的选择,”琴酒从随身的包里抽出几页纸递过去,“这只是初稿,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共同参与。”
工藤优作才看了几行,神情就从忧郁变成了兴致勃勃:“哦!这个……”
“除了组织之外,再不会有什么地方能提供这样的经验了。”琴酒适时的补充。
看得出来优作已经非常心动,但他还是仔细地看过了全文,然后在最后的部分停了很久:“这是否有些……”
“我们可以调整,”琴酒立刻说,“不过我相信令郎的能力和心性,他应该能做得很好。”
“哦,得了吧,那个小鬼……”优作笑着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落在眼前的文字上,“不过确实,如果他能经历这些的话……”
“工藤先生,”琴酒进一步地说,“您也看出来了,这并不是个强制性的任务,如果令郎无法承受,他随时可以退出。”
这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完全说服了工藤优作,他叹气道:“我还得和我妻子商量一下,不过她大概不会拒绝。”
有希子很爱新一,但这份爱里也有不少“爱玩”的成分,而优作不得不承认,组织在“玩”这方面实在是登峰造极。
“当然,”琴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等您的消息。”
“这个能暂时留在这里吗?”优作举起手中的文件,“如果我有什么想法的话……”
“随时可以联系我。”琴酒立刻接话。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他答得如此爽快,显然是早有准备,说不定已经把自己的性格都考虑到了,工藤优作有些无奈地说,“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实施这个计划?应该不会这么着急吧?”
“需要一点时间准备,”琴酒点头承认,“我想要到明年,具体的时间我们可以商量。”
这并不是个意外的答案,优作微微点头,又看了几眼文件,虽然心里还有些忧虑,但到底是玩儿L子的兴致占了上风。
“您会在这里停留多久?”他看琴酒笑道,“我妻子就快回来了,若是方便的话,对于这份计划的一些建议……我们可以面谈。”
琴酒:……
他微笑道:“没问题,我这段时间都有空闲。”!
第一百二十二章
琴酒本以为自己要花费一点时间来说服工藤优作,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虽然这只是个实习,工藤新一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这种喜闻乐见送自己儿子去冒险的态度……让他很容易地想到了另一个当爹的。
也许这就是成为银色子弹的必备条件之一吧。
不过,得到了对方父亲的支持,这个计划总归会顺利很多,不管工藤新一最后能走到什么地步,至少这都能算得上是一次有意思的尝试。
回到基地之后,琴酒把文件的副本传给bss,然后很快接到来自对面的通讯。
“效率这么高,”乌丸莲耶语带笑意,听声音已经差不多从之前的疲惫当中走出来了,“你不会又加班了吧?”
“没有,”琴酒否认,“就花了一天时间起草。”
“那还真是……”bss有点惊奇,“你干这个也很顺手嘛!”
“并没有,”琴酒立刻道,“我没兴趣,很麻烦。”
“哎呀……”bss听起来很遗憾,但也没有再多说,顺势换了话题,“所以你觉得这位小朋友可以胜任吗?”
“还可以,我不确定,”琴酒回答,“您可以再做考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扫描的档案也发过去(感谢泽田弘树,现在组织在信息方面的隐蔽性日新月异):“如果您认为不合适……我会再找。”
“我对你的眼光一向是很信任的。”乌丸莲耶接收到文件,点开来查看,他现下□□年龄已近七十,无可避免地有了老花的症状,即使如此,在模糊地看到那个少年的照片时,他还是微微一怔。
老人拿起手边的眼镜戴上,开始认真地档案,电话对面的下属知道他在,安静地沉默着,没有出声催促,十几分钟之后,乌丸莲耶发出一声轻而愉悦的叹息:“从谎言开始,到谎言终结……真是个好故事。”
琴酒并未将他听到这句话时的疑惑展现出来,bss也没有解释,他愉快地说:“我觉得很好了,如果把组织交给他,想必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那么我就安排下去了。”琴酒应道。
“嗯……还有,”bss思忖着说,“让Vermuth也参与一下吧,她好像认识他的母亲?Tei比较忙,露个脸就可以,Whisky不参与这个,就算了,Rum……我会问问他有没有兴趣,Marc不会答应的,那么还有Sherry……哦,我看到他的住址了,这不是和我们的博士很接近吗,怪不得你会把这部分写进去。”
琴酒的语气还是很平稳,但他的惊讶也并未掩饰:“先生,这只是个毕业考而已。”
就算背后还有些别的考量,但他的计划原本就已经很超规格了,没必要再加上这么多高层吧?简直让人怀疑bss和工藤新一是不是有什么私仇。
“嗯,可以慢慢来嘛,”乌丸莲耶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我相信他能完成的,毕竟是组织的
学生。”
这话完全是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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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还有学生的时候,也没有每个学生都得被高层们轮番锤过之后才能毕业的道理,不过bss都开始强词夺理了,想必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琴酒便没有继续坚持。
“好的先生,”他回答道,“我会重新做一份计划。”
“麻烦你了,”bss很放心地说道,“大胆一点,之前你扫射东京塔的那次就做得很好,这次可以更激进一点!”
啊,果然,bss对那次非常满意,琴酒有些哭笑不得地应了声,随后结束通话。
既然得到了指示,那就照着做吧,组织多年没有过让高层们共同行动的活动,虽然难保不会有意外,但光是想的话,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就是不好说会不会互相扯后腿……毕竟光是琴酒和朗姆就已经十几年没共事过了,该说还好没加上威士忌吗。
琴酒在洛杉矶留了半个月,和那对乐子人夫妻以及兴致勃勃赶来的贝尔摩德一起把大致计划完成,随后回了日本。
他确实是没法从中得到什么乐趣,每次参与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和另外三个人格格不入,终于不用继续搞这事之后说是松了口气也不为过。
连伏特加都感觉到了大哥心情的变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哥开心他也开心,伏特加非常积极地问道:“大哥,我们去做什么?”
“我有几个人要杀,”琴酒愉快地说,把杀人说出了吃饭的调子,“你不用跟着,有另外的任务。”
伏特加很郁闷:“大哥,我都半个月没跟你一起出任务了……”
“那是因为这半个月我根本没出任务,”琴酒心情好,也不在意他的抱怨,“任务有的是,过段时间够你做的。”
伏特加叹气:“好吧,大哥,要我做什么?”
琴酒转头看他,略作思量:“这次任务不能穿这么显眼。”
“啊?”伏特加有点懵,“这不是我们组织的制服吗?”
据琴酒所知,组织并没有什么制服,只不过是指定颜色罢了,其实哪怕是穿黑色洛丽塔也……完了,和贝尔摩德一起久了脑子都不对劲了。
琴酒按了下眉心:“这个任务你不用穿制服,应该说是不能穿。”
“什么事啊大哥,”伏特加有点慌,“如果是当卧底的话我不行啊,大哥你要不去找别人吧?”
“不会让你去干那个的,”琴酒有点无语,“只是要花点时间……去调查工藤新一,不要让他发现你。”
工藤新一这个人伏特加是知道的,虽然他不了解具体情况,但还是知道这段时间大哥一直在处理相关的事情,也因此知道对方是个高中生,这倒是让他有信心多了,不过……
“组织不是有工藤新一的资料吗?”伏特加有些疑惑,“我要查什么?”
“当然是那之外,只能通过实质性的接触了解的部分,”琴酒说道,语气少见地有些犹豫,“我也说不好,但
总觉得这人会有什么问题……总之按照你观察我的程度去观察,
,
你知道他是组织的学生。”
“好的大哥!”伏特加一脸认真地点头,其实依然没搞懂原因。
琴酒点头,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记住,保密为主,不要让他发现。”
他看着伏特加信心满满的样子,总觉得不是很靠谱。
半个月后,琴酒神清气爽地在组织的酒吧里喝酒,伏特加像游魂一样飘进来。
“大哥,工藤新一这个人……”他恍恍惚惚地说,“有问题啊!”
琴酒挑眉:“你被发现了?”
“这倒是没有……”伏特加说了一半,心虚地改口,“呃,应该说,他没看到我正脸,我跑得很快!”
这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琴酒心平气和地点头,顺手从边上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所以问题出在哪?”
伏特加喝了一大口酒,他惶然的眼神即使透过墨镜也依然能看出来:“大哥,我跟踪……啊不,观察工藤新一这半个月以来,他一共侦破了十起案件!其中有两起都是陈年旧案,还有一起连环杀人案,另外七起是普通案件,包括一起抢劫案和两起盗窃案,其余的都是凶杀案!”
“就在我逃跑……我是说,离开的时候,他刚又遇到一起案子!”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琴酒扫了眼酒瓶,确认浓度不高之后放下心来。
“这么说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侦探?”他挑眉道。
“呃,推理能力是很强……”伏特加一顿,发现话题偏移,赶忙说道,“但是这案子也太多了!”
“日本的犯罪率是很高。”琴酒没太在意,“毕竟经济不行了。”
“不是,大哥,我不是想说这个,”伏特加有点语无伦次了,“问题是,工藤新一他,他不是在案发后才去破案的,他,他每次都在案发现场啊!”
琴酒一愣:“你是说他做的案?”
“不不不,”伏特加连忙摇头,“他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有几次我就在边上盯着……也没有教唆犯的倾向,很多犯人都是和他刚见面甚至根本没见面……但是案子就是发生了!”
这一番话下来,琴酒终于搞懂了伏特加的意思,不过这话中的内容着实有些让人迷惑:“所以你的意思是……工藤新一是个走到哪哪里就会发生案件的……”
“死神!”伏特加大声嚷嚷,“那家伙是死神!”
琴酒叹了口气:“虽然组织里也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但这还是有点太超过了,Vdka。”
他毕竟接触过许多难以理解的事情,不至于因为这个假设过于玄乎就做出否定,但只按现在的证据,实在无法得出这个结论:“他现在正在假期,所以会去很多地方,但是工藤新一正常来说还在上学吧?如果他真的这么神奇,学校里还能有活人吗?”
“唔,”伏特加卡壳了,“可是……”
“但是,也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琴酒话锋一转,没让自家小弟继续纠结,“我让你去观察他确实是为了发现资料上看不出的问题,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伏特加顿时忘记了原本想说的话:“是吗?大哥你满意就好!”
“很有用,”琴酒点头道,“既然他如此熟悉案件和死亡,我会在计划里做一些改动,接下来你就不要操心工藤新一的问题了,回到正常的工作节奏中来吧。”
伏特加振奋地点头:“好的大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琴酒倒也不是在忽悠伏特加,他会突然关心起工藤新一的情况,无非是因为bss当时的异常反应,虽然bss没有说,琴酒也不认为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终究还是有点好奇。
因为只是一点好奇,他没做什么更过激的事情,只是让伏特加试着观察,结果得到这么一个回复。
如果bss是意识到了什么,琴酒不会觉得奇怪,乌丸莲耶活得久了,还拥有一大堆黑科技,本就有点神神叨叨的,虽然这次的程度已经超越了科技能解释的最高范畴。
但琴酒不是什么科学家,并不会因此感觉世界崩塌,在把事情通知给贝尔摩德让她去考虑计划的变动之后,他就没再去关心那位即将迎来大考的毕业生。
伏特加倒是已经认定这个高中生不太正常了,他一向接受能力特别超群,而且很有想象力,不过伏特加还有一个好处是忘性很大,半个月过去就已经把米花死神的事情抛之脑后。
暴风雨来临前的那段时间,往往是最平静的。
结束了最为忙碌的日子之后,回到日本的琴酒过上了比最初还要轻松许多的生活,倒不是管理的范围缩小了,只是因为他不再会像原本那样,在没事干的时候就随便挑几个小任务打发时间,现在琴酒只处理那些非自己出手不可的任务,因此虽然职权范围扩大,但工作反而轻松了一点。
比起之前被迫放下工作的那段时间,这样的日子简直称得上珍贵,他甚至恢复了之前定期访问档案馆的行程,虽然从流程上来说没什么必要,但一来对方积极邀约,二来和苏格兰见面还是很轻松的。
他也不是不知道苏格兰的想法,但到底愿意满足对方的这点需求,就算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戏不说,诸伏景光总归是个特别出色的学生和难得不需要他操心的同事。
那一次的质问似乎只是过度压抑之下的爆发,在之后的相处中他们都没有再提及这件事,一切似乎又回到一开始的状态,就算琴酒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还是因此感到了些许的愉快。
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要尽可能快地解决这一切,如果能在一切爆发之前就处理好的话,之后也就不必为此烦恼了,可惜有些事情是不以人力为转移的,琴酒又不可能拿出砍人的劲头去处理感情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波本忙得要死而莱伊远在美国,这好像不应该是他要庆幸的事情。
“Zer绝对在怀疑我,”这天诸伏景光笃定地说,“不是说他在怀疑我是我,但他绝对在怀疑我和我有关系。”
他顿了顿,以期待的眼神看向琴酒:“有没有可能让我和他别再在任务中遇上?”
虽然最多也就是在电波中交流,但骗幼驯染这事还是让他心力交瘁,而且一旦想到将来曝光之后的场景,简直头皮发麻。
琴酒对着他无辜地摇头:“他现在又不归我管。”
苏格兰叹了口气,琴酒继续道:“他还没放弃?”
“不如说是更……
”苏格兰顿了顿,
“因为有些别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吧,
可以投入更多精力了。”
其实他感觉还有一个原因……毕竟“苏格兰”是琴酒的心腹,最近又是频繁会面,波本会好奇也很正常。
但到底只是猜测,便暂时没说出来。
“也用不了多久了,”琴酒说,“你还是先考虑之后要怎么跟他解释吧。”
苏格兰的脸色完全变成了苦瓜,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多久了吗?”
“嗯,”琴酒点头,“过段时间龙舌兰会运过来一批武器,虽然只是以防万一,但你也要做好准备。”
苏格兰一惊,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最近的档案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很快就会有了,”琴酒回答,“不过也不是让你在这里守城堡,我会让龙舌兰安排一批炸弹,实在不行就都炸了。”
苏格兰更惊讶了,几秒钟之后才说道:“都炸了?”
“这只是以防万一,”琴酒说,“一般来说档案馆不会是第一目标,这里起码还能安稳半年。”
苏格兰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你把档案馆交给我的原因吗?”
琴酒想了想:“可以这么说吧,它在你手里才是安全的,要是还在我手上,现在我就得准备炸了这里。”
他们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诸伏景光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会再来吗?”他不抱希望地问。
“只要还有空,”琴酒却承诺道,他看向苏格兰的神情非常笃定,“在一切结束之前,我会给你答案。”
这还是那之后他们第一次谈起这个话题,景光倏然一怔,随即微笑:“不要勉强自己。”
“是很勉强,”琴酒完全没有谦虚或者委婉一下的意思,直接地说,“但已经拖得够久了,就算再勉强我也得搞清楚这个。”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我早就说过,我并没有催促你的意思,况且这种事情一向是勉强不来的。”
“或许吧,”琴酒也没反驳,但仍固执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没法忍受再拖下去。”
苏格兰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是真的没打算去死,对吧?”
比起上一次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的态度平和了不少,但仍然非常严肃,叫人能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之下的暗涌。
“即使是在组织里,生死也是非常严肃的事情,”琴酒温和地说,“我不会以此开玩笑的,Sctch。”
当天的闲聊到此结束,之后的工作中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一部分是因为工作内容并不重要),一直到告别的时候琴酒才说道:“虽然……不过之后有个大计划需要我去协调,也许会有一段时间不再过来。”
“我之前总是因为你出现而感到高兴,”苏格兰微笑着说,“但你今天说了这些之后,恐怕你来不了我也会庆幸了。”
琴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对方笑着摇了摇头:“害怕你带着对我而言
的坏消息出现啊。”
“⑨”
他继续说道,“也许不管是什么样的回答我都能接受——你还会回来就好了。”
“不要说得自己像是被困在这里了,”琴酒叹了口气,“最近不怎么忙,多出去走走,我总觉得你会喜欢我只是因为被困太久了。”
“那我应该爱上龙舌兰,不是吗?”诸伏景光微笑道,“一切情感都建立在经历之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必要纠结另外的可能。”
琴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告辞离开了。
诸伏景光目送着他的背影,脸上那习惯性的笑容慢慢地散去,最后化为一个轻柔的叹息。
“或许确实应该多出去了,”他自语着关上门,“至少应该练练身手……但愿不要撞上zer。”
“回去休息吗,大哥?”伏特加问道。
他对接送大哥往返于档案馆的工作早就烂熟于心,毕竟苏格兰还没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唯一的不同是这几个月的工作清闲了一点,琴酒不再像之前一样任务连轴转,有了不少休息时间,伏特加自然跟着轻松了。
要是大哥去休息的话,今晚就可以看电视剧……他在心里盘算着。
“有个任务。”琴酒的声音打断了伏特加的思绪,但他也并不因计划的破灭而沮丧,反倒很积极地回应道:“好的,大哥,我们去哪?”
琴酒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去过游乐园吗,Vdka?”
伏特加有点茫然,要不是正在开车,他就要转头去看大哥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瞥了好几眼,琴酒的神情毫无波动,像是问出那个问题的不是他自己。
“呃……没有,”最后伏特加有些茫然地回答,“任务和游乐园有关吗?”
“任务地点在游乐园,”琴酒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地说道,然后又问,“你比较喜欢摩天轮还是云霄飞车?”
伏特加更加茫然了,他既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任务在游乐园,也不懂这和自己的游玩喜好有什么关系,但他毕竟是一向听话的,虽然茫然,还是很快地回答:“云霄飞车吧,摩天轮有点无聊。”
“好的。”琴酒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低头开始发消息。
伏特加等了又等,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大哥,我们是要去……炸游乐园吗?”
“组织看起来像是有那方面业务吗?”琴酒反问。
见伏特加开始嘿嘿傻笑,他也没再追究:“一个勒索的小事罢了。”
这下伏特加更疑惑了,虽说组织确实会干这种事,而且以前的琴酒也从来不会嫌任务小,但最近大哥已经很久没处理这种小问题了,更何况还是去游乐园……
他实在困惑得太明显,琴酒想想以伏特加的水准,要是不说清楚还真可能出问题,于是解释道:“不只是那个,还有工藤新一。”
“那个死神?”伏特加反应更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是大哥你说过的毕业考试吗?”
“是一部分,”琴酒回答,“总之,要是见到他你不要太惊讶,其余的交给我就行。”
伏特加信服地点点头,然后又充满忧虑地问道:“大哥,要是我们和死神一起坐过山车的话,该不会出事故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事实证明,人有时不能不相信玄学,虽然云霄飞车并没有故障,但琴酒还是近距离体会了一番死神发功——伏特加对此更加深信不疑了。
好在工藤新一的这种奇怪体质没有影响到琴酒的计划,按照雪莉研究出的规律,aptx4869应用在工藤新一身上只会有变小的效果,这还是琴酒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药的运作过程,哪怕亲眼所见也依然有种荒唐的感觉。
伏特加经这一遭倒是轻松多了,大概是意识到死神也依然是个一棍子就能撂倒,会被药物影响的人类高中生,他跟着琴酒回到车上,然后问道:“现在去哪,大哥?”
“研究所。”琴酒回答。
这次的研究所终于没有赤井务武了,琴酒把工藤新一的事情告诉雪莉,他要给人用药的消息宫野博士是早就知道的,闻言并没有很意外。
“我会关注他的。”她镇定地点头,虽说一向对随意的人体实验不满,但对这种安全的“考核”,她骨子里还是有乐子人的一面。
这事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雪莉略一犹豫,问道:“你之前……和Vermuth说过了吗?”
琴酒明白她在说什么,一边点头一边随意地扫过实验室,感觉和之前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随口问道:“她没来?”
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雪莉默然点头,看起来有点沮丧,这种情况在她身上很少见的,让琴酒感觉有些意外。
他意识到这两个人之间的事大概并不仅仅是关于宫野爱莲娜,不过琴酒一向好奇心有限,见雪莉没有多说的意思,便转而道:“你有兴趣近距离观察他吗?”
雪莉一愣:“谁?工藤新一?”
琴酒点头。
“我也不是没有近距离观察过实验体……”雪莉看起来兴趣不大,上一个实验体已然耗去了她不少耐心。
“Vermuth会去的。”琴酒说。
雪莉顿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这话的可信度,并且越想越有可能——毕竟贝尔摩德是出了名的爱看乐子。
“你现在没什么科研任务吧?”琴酒继续说,“有空的话可以帮组织看管一下实验体。”
雪莉撇了撇嘴,态度明显软化了:“向你报告吗?”
“不用太频繁。”琴酒没否认。
“但我能离开组织吗?”雪莉会这么问,显然是已经有了倾向,但她很清楚自己的份量,并不觉得自己能轻易离开。
“我会给你找个理由的,”琴酒想了想,“你姐姐不是还在吗?”
“别把姐姐牵扯进来。”雪莉皱起眉。
而琴酒回答:“现在正是让她离开的好机会。”
这下雪莉没法不心动了,她狐疑地看了一会儿琴酒:“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本来没想这么早告诉你,”琴酒承认,“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
其实阿笠博士也不错,但那毕竟是编
外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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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莉倒是没话说了,毕竟怎么想这事对自己都是好处更多,于是在沉默片刻后她伸出手:“把计划书给我吧。”
“没写,”琴酒毫不心虚地说,“你自己安排。”
雪莉:???
少女的神情中写满了“天呐琴酒没安排计划”的震惊,显然对自己突然拥有的自主权充满疑虑。
“你确定?”她犹疑地问,“万一出问题了,还是你负责收尾吧?”
琴酒当然清楚这一点,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那么,你想怎么送走你姐姐,aptx4869,还是银色子弹?”
为了把戏演得像一点,最好还是不要把真相告诉宫野明美,就让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自主产生脱离组织的想法,这是需要一点功夫的。
而要让她能顺利地脱离组织,就更麻烦一些。
不是事实上说她有多么重要,而是以组织的“设定”,作为雪莉唯一的亲人,要是明美就这么容易地被放走,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无论如何,总得有所表现的。
至于假死之后,自然就不会再有人关注她,到时怎么安排都好说。
雪莉一顿,显然对两个选项都不是很满意:“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银色子弹的话,说不定等她好了,一切就都结束了,”琴酒像是没听见她的不满,“aptx4869……你就得连她一起骗了。”
他这样的态度明显是不容置疑的意思,雪莉神色有些压抑:“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她总不可能完整地跑掉,”琴酒倒是没什么情绪,“其实她本来只是一个普通成员,跑不跑的也没那么重要,但我们还需要给你一个离开的理由。”
“……我可以不走吗。”雪莉更沮丧了。
“了不起的牺牲精神,”琴酒称赞道,“但是没必要,她是你姐姐,组织本来就不会那么容易地放走她。”
这就变成了一个死结,要让宫野明美不受怀疑地离开,组织就得起码阻拦她一下,但要是组织阻拦了,宫野明美就不可能正常地离开——倒也难怪雪莉之前一直没指望过把姐姐送出去。
“用枪的话……”雪莉犹豫再三才开口道,“你确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我枪法很好。”琴酒答非所问。
漫长的沉默之后,宫野志保发出一声轻叹,最终还是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那么,之后呢,我要怎么离开?”
连明美都走得这么不容易,志保就更不可能轻易动身了,前者只是个普通成员,用点手段也不会有人在意,后者可是科研部门的支柱,要是随意出行……雪莉心中一动,突然有所明悟。
“所以你才让我去见工藤新一?”她恍然道。
“观察实验体”这个借口,在a药现状尚未曝光的现在还是很好用的,而她一旦离开研究所,再是否回来、怎么回来,就是
可以商榷的事情了。
“也确实是让你看着他点。”
琴酒没有否认,只是补充道。
雪莉有些疑惑,她虽然知道工藤新一的存在,但也仅限于知道,虽然对方通过了组织的课业,算是很有能力,但和宫野博士的成就相比,也不值得更多关注,故而她一时不能理解琴酒这话是何意。
“别出事就行,”
琴酒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道,“当然,还是你自己为重。”
宫野志保固然仍有困惑,但见他这样,也就没有再问——总之见了人之后应该就能知道一一了,她思量片刻,心情倒是回转过来:“我记得他住在博士隔壁。”
虽然不曾和那位博士见过,但雪莉是听说过对方大名的,对这位才华横溢的编外人员颇多好奇,现在能与之见面,抛开别的事情不说,她还是有些期待的。
琴酒点头,他对这种科研人员之间的惺惺相惜并非不能理解,只继续道:“你这样过去可能不太方便,没有兴趣试试自己研发的药?”
雪莉一怔,倒是很快明白过来,不由露出了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怪不得你要找我。”
毕竟这种药物既然要保密,就不能大规模试用,那么除了她这个研发者之外,也没几l个敢用。
“我倒是想试试。”琴酒发出一声轻笑。
“别给我的工作添麻烦了,”雪莉这样说着,倒不是真的恼火,她顿了顿,突然问道:“你确定Vermuth会来吗?”
“我保证,”琴酒回答,“说不定她会主动来找你。”、
琴酒一开始并没有想让宫野姐妹参与到这次的事件当中,不过bss提到雪莉之后,他又觉得也很有道理——比起其他人,雪莉虽然分量很重,但在组织里还属新人,外界对她的了解就更少,加上还是搞科研的,让她来做这件事,确实能把真实目的藏得更深一些。
更何况雪莉本来对组织就没有多少感情,能给她个机会离开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候找个机会把相关资料一毁,倒算是给这倒霉孩子一个自由。
至于她见到工藤新一之后会怎么样,就不是琴酒要操心的事情了,与其想那个不如想想之后要怎么处理aptx4869,毕竟东西都已经搞出来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要不是现在还需要这东西,他早就要把那些资料都销毁了……琴酒将初步完成的计划发出去,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
他真是不想管这种事情,但bss的精力日渐下降,有些事情不操心不行。
这样想来,又不由地对工藤新一产生了一点期待……毕竟组织里现在这帮人没几l个能帮得上忙的。
他正在这腹诽,就突然接到一条新消息,竟然来自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消息往来的朗姆。
Rum——我会派出Burbn
琴酒对着这条消息沉默良久,一时间有种无语的感觉。
他还不至于看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无非是bss把事情告诉他之后,朗姆左思右想还是不愿意自己亲自出动,但又觉得不做点什么不行,于是决定派出手下人,但他又不想真的派个重要人员,就想到了名义上还是和威士忌有关的波本——他到底还记不记得波本是个学员啊?
让波本去和工藤新一接触,天知道这水会不会被越搅越浑,但朗姆这么说了,意思就是bss已经同意,琴酒虽然可以拒绝,倒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反正拒绝了这个还有下个,不能指望朗姆做出什么好事来,至少波本和自己比较熟。
琴酒这么想着,干脆给某个邮箱发了条消息。
“是时候了。”
——既然都这么乱了,那就更乱一点吧,到时候不只是他自己,其他机构的人也别想搞清楚局面。
琴酒随手把手机放到一边,感觉自己也是时候去干点简单的任务散散心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在去散心之前,琴酒先抽空和宫野明美见了几面(给了她一枪)。
这事不算困难,宫野家的长女是个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局外人,她对组织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即便是自认为对算计人心不很擅长的琴酒也能轻易地激发她逃离的欲望,在这个基础上往小侦探那边引导一下也不难。
说到“小”侦探,其实最初的时候琴酒并没有想要对工藤新一使用aptx4869,不过贝尔摩德提醒了他——就算这场“毕业考”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变得非常奇怪,但本质上还是组织的考试,而以组织的性质,就算工藤新一没法进来当卧底,也得证明自己在“欺骗和隐瞒”方面的能力。
既然如此,就给出一个契机,让他去欺瞒自己身边的人,不能说可以与在组织工作的强度相比,但也算有点这方面的应用。
不过真的要说强度的话……虽说没有特意去关注工藤新一,但光看报纸琴酒就知道此人的事故体质并没有因为缩小而同步降低(不如说是愈演愈烈),好在这体质目前看起来只对路人有效,不然他还真不是很放心之后的计划。
现在情况还算顺利,宫野明美“死”后,琴酒安排她住进医院,她的体质和苏格兰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好在伤得也没有诸伏景光重,很快便清醒过来,对于是否要告知明美真相的事情,琴酒全权交给了雪莉,自己没再关心这边的事情,带上伏特加出去散心了。
说是散心,其实琴酒的工作强度依然低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比起精神上的操心,他还是更习惯于□□的忙碌,更何况这样自由砍人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此时有点提前怀念的意味。
散心途中,他和龙舌兰见了一面。
这次会面也算是间隔甚久,大约是因为终于有了一段短暂的、还算清闲的时光,这位琴酒某一方面的上司看起来不再像过去那样疲惫,面对只会给自己找事的同僚时也少了很多怨念的情绪。
不过当琴酒把计划交到他手上的时候,龙舌兰的神情还是很纠结:“我真的也要参加吗?没有必要吧……”
“这是bss的意思。”琴酒毫无波动地说。
龙舌兰叹了口气,其实他自己也有预感,琴酒并不是喜欢节外生枝的人,这样的事情来自bss才是正常的。
“我给你安排了最简单的部分,”琴酒安慰性地说,“只是露个面,不需要多做什么。”
他清楚龙舌兰只是个纯粹的后勤,要他跑去和人斗智斗勇实在是太勉强了,不过仗着优良(?)的外形吓一吓人还是可以的。
“好吧,”龙舌兰又是叹气,他自己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这点时间,应该不至于出事吧……”
身为后勤,龙舌兰一直很遵循“不问不说”的原则,从不会追究任务的原因和目的,若非如此,bss也不会对他如此放心。
这次也是一样,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但任务下来,照做就是了。
龙舌兰的话语激发了琴酒的某些不好的回忆,
他神情一顿:“对了,
Tei。”
龙舌兰有些疑惑地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琴酒的表情如此古怪。
“这个工藤新一……可能有些奇怪的体质,”琴酒虽然觉得这话题有点怪,但还是说出来了,“你小心点。”
“啊?”龙舌兰面露茫然,“什么意思?”
“让伏特加跟你说吧,”琴酒扶额,“虽然也不一定……总之别太大意。”
比起后面的部分,龙舌兰要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甚至都不是很重要,毕竟在有了泽田弘树之后,其他程序员对组织而言都没什么分量,而且组织现在也压根不是招收新人的好时候。
要不是bss要求,琴酒都不会从已经废弃的任务单子里翻出这件事情来,更别说是让龙舌兰去办了。
所以看到连这等小事都能出岔子,几乎是差一步就要把组织的重要成员给搞没了的时候,琴酒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要不是组织反正就快完蛋了,他都想要给bss打报告,别让这等瘟神和组织产生联系了。
好在龙舌兰没出事,虽然拎回来一个满是炸药的箱子让他吓了一跳,但毕竟也是久经风霜的人了,这堆炸弹隔天就去了档案馆。
然后琴酒从外地回来,清查了一遍东京的地下交易市场,找出来好几个搞走私的,还有个□□的奇才,考虑到组织现在不好进人,他颇为心痛地把这些人都扔给了官方。
既然人都回来了,琴酒也就顺便关心了一下工藤新一那边的进展,雪莉倒是玩得很开心,不过没见到据说被朗姆派过来的波本,合理怀疑对方在消极怠工——毕竟琴酒清查地下市场给公安增加了很多工作。
然后没过几天,贝尔摩德从美国回来了。
“你是故意的吧?”她在酒吧找到的琴酒,上来就是一脸委屈的样子,“让Sherry去到那孩子身边……明明我们才是一边的吧?”
“谁想管你们的事,”琴酒无语,“Sherry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贝尔摩德不再装样,非常真实地叹气,“我就是不想见到她。”
“她已经打算离开组织了,”琴酒并没有劝她什么,只是单纯地陈述道,“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这次之后或许你们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你别咒我啊,”贝尔摩德状似生气,其实眸中都是笑意,“我可不是那个必须要和组织共存亡的人。”
“嗯,你就只是单纯地活不长了。”琴酒点头。
被他这样怼,贝尔摩德倒是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是bss自欺欺人,看来你真的活泼了很多嘛。”
琴酒自己没什么感觉,听她这么说,却也没说什么,随口问:“想喝什么?”
“马丁尼。”贝尔摩德毫不犹豫地说。
琴酒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贝尔摩德一脸期待地回望,最后他转身从酒柜里取出了两瓶酒:“下不为例。”
“太感谢啦,”贝尔摩德向他抛出一个飞吻,“这是道歉吗?”
“是临终关怀。”琴酒面无表情地说。
贝尔摩德听了这话似乎更开心了:“那么,作为临终关怀,这次的任务和我一起去?”
“你不是都已经找好人了吗?”琴酒反问。
“那怎么能比得上你呢?”贝尔摩德毫不犹豫地说道,“况且这次FBI是追着我过来的,你的威士忌也会到场啊。”
琴酒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你的威士忌没来吗?”
“她对日本才没有兴趣,”贝尔摩德耸肩,“要是Rum在的话还好说……”
现在朗姆不在日本,威士忌对此就完全没有兴趣了。
说完她才一愣:“这次你竟然没有反驳?”
“我习惯了。”琴酒说着,将调好的酒递到她面前。
毕竟这女人从来没有收敛过。
贝尔摩德忍俊不禁:“这么说,ti是不是可以解放了?”
“我看她迟早还会说出更糟糕的话来。”琴酒拿出冰块放进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琴酒。
他顿了顿,接着说:“记得告诉Whisky一声,把她和Krn带走。”
卡尔瓦多斯倒是不需要担心,贝尔摩德不至于连这点道德都没有。
贝尔摩德一愣:“我可不能保证她答应。”
威士忌的性格就算比朗姆好一点,但也有限,照样是无利不起早的典范,将来要是去了CIA,狙击手对她而言用处可不大。
“没事,”琴酒漫不经心地说,“我会帮她对付Rum。”
贝尔摩德更惊讶了:“你对他们……还真是上心。”
“算不上,”琴酒不太在意地说,“就算没有这事,我和Rum也不可能变成和谐的同事关系。”
当然他和威士忌关系也没有好多少,但比起朗姆,还是威士忌可靠一点。
贝尔摩德沉默片刻,微微点头:“好吧,我会帮你带话的,我想安珀不会拒绝。”
威士忌也不是第一天想要拉拢琴酒了,就算这时机来得晚了些,但她也不是会拒绝一个绝佳助力的人。
不过,这话题多少让人感觉有些惆怅:“所以,先生他……”
“你回来不就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的吗?”琴酒打断对方的话。
从理论上来讲,乌丸莲耶现在这具身体能活五年,而目前才是四年出头,他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的寿命,但只要等比例一算就能明白,现在他的□□年龄已经将近九十,已然属于人体的极限状态,并不是所有老人都能活到他们理论寿命的长度,一点意外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更何况在经历过两次意识迁移之后,乌丸莲耶的状态本就称不上好。
说现在组织内外的人都在等着他死去,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贝尔摩德没有反驳琴酒的话,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其实他活到现在,也是时候了……”
这漫长的寿命本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强行挣来的,乌丸莲耶自己也未必对这样长的生命感到高兴,只是想到一个陪伴自己多年的长辈将要离开,她还是有些惆怅。
琴酒没有说话,他自认为并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贝尔摩德也不是需要他安慰的人,果然,几分钟之后,这位美人脸上便又恢复成了言笑晏晏的神态:“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参与吗?这一次我可是要玩很久的。”
这次琴酒竟没有一口回绝,他沉吟片刻,只是给了个意味不明的答复:“或许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赤井秀一刚把枪架上,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在寂静的夜色之中,那声音不仅明晰,而且几l乎是在刻意加重,让他还未转头便不由地微笑起来。
“Gin。”他回身望向身后的人。
他们的会面环境似乎总是称不上好,这次也是一样,时间是半夜,地点是荒废的码头,天气倒是还不错,很适合狙击手发挥,可惜这次又被绕后了。
在月色中向他走来的男人仿佛夜色一般深沉,又如同月光一样清冷,琴酒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眸中却有温和的笑意:“你们来得很快。”
毕竟是要走流程的,从他给赤井秀一发去消息到现在才过去了两个月,可以说是非常迅速了。
“迫不及待啊,”赤井秀一笑道,“要来打一场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琴酒说着,走到他身边,顺着枪的位置向外望去,“你们是追着Vermuth过来的?”
“她找过你了?”赤井也向那边看过去,此时预定好的舞台上双方尚未登场,只有一片寂静的夜色,“这么说来……这次也在你的意料之中了?”
如果琴酒说是,他倒是也不会奇怪,但赤井秀一本能地觉得事实应当并非如此——这应该不是一场计划好的骗局,而是实在的对决,只不过双方都保有退路而已。
琴酒先是点头,又摇头:“我们见了一面,但我没问她计划,至于这里……不是你选的吗?”
赤井轻笑:“我选择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指望能见到你。”
虽然他知道琴酒正在日本,也知道贝尔摩德的行动不会瞒着琴酒,但说到底这是贝尔摩德与FBI之间的事情,充其量加上那位组织的学生,琴酒不像是会插手这件事的人。
“我过来以防万一。”琴酒回答。
他虽然对贝尔摩德的计划一无所知,但对她这个人还是有点了解的,贝尔摩德为了乐子搞出事情也不是一两天,他倒是不担心她自己的安全问题,但这里毕竟还是有不少无辜人士,放着不管实在不符合组织一贯的宗旨。
赤井秀一明白了,有点遗憾:“那还真是可惜。”
如果琴酒有意参与的话,这也算是他们之间的又一场对决了,但他既然没有这个打算,那么也没有硬把他拉进来的理由。
“会有机会的。”琴酒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这样回答道。
这让赤井的心情更好了些:“这么说,我们很有默契地选了同一个观察的地点。”
“不,”琴酒看着远处回答,“我猜你在这里。”
他的话语让赤井秀一微微一怔,随即笑得更愉快了:“因为这里是附近最好的狙击点?”
“只是对你来说最好的。”琴酒回答。
不同的狙击手能力也不同,赤井秀一能用的狙击点,别人可不见得能用——卡尔瓦多斯对自己的水平就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说,琴酒是预估了他的能力和性格,在
这片地方找到了他最有可能选择的狙击地点,然后专门找过来……
“这可真是……太荣幸了。”
赤井秀一低下头去整理架在那的枪,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琴酒没有看他,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银发男人只是遥遥地望着那边逐渐热闹起来的交锋,突然说道:“对Calvads下手轻点。”
“放心。”同一时间,赤井秀一已经开始收枪,看起来有点失望,“还以为能开几l枪呢。”
看起来并不需要,要是在这边动手,反而会失去近距离控场的机会,但不管怎么说,能遇上琴酒,也算不枉自己跑了这一趟。
“这个机会也会有的。”琴酒说着,目光依然停留在远方。
“你要不要一起?”赤井很有兴致地说道,“那样就更有意思了。”
“我暂时不会在你们的人面前露面。”琴酒并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别这么说,”赤井秀一背起枪,笑道,“我是你的人才对啊。”
琴酒转过眼看他,神情有些古怪:“那你帮我个忙。”
这下赤井的神情也变得古怪了:“什么?”
“快点把人领走,”琴酒又转回去了,所以没看到他的脸色,“还有管好Calvads,他不知道组织的真相,我对他很不放心。”
“……好。”赤井秀一答得有点延迟,可能是还沉浸在微妙的震惊中,他沉默地转过身,往外走出几l步之后,突然停下。
“下次见面的时候……”这回狙击手的眉目间泛起笑意,“你会在我的射程之内吗?”
“我想那还没到你可以杀死我的时候。”琴酒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琴酒并未停留多久,在赤井秀一离开之后不过几l分钟,他就也离开了——顺便把痕迹清理了一遍。
十几l分钟之后,贝尔摩德在电话亭里看到了那辆熟悉的保时捷,她有些艰难地站起身,琴酒打开副驾驶的门走过来,扶住女人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玩得也太大了。”他皱着眉说。
“反正也活不了几l年了嘛,”贝尔摩德虽然痛得皱眉,但眼中依然有笑意,“最后的狂欢。”
从性格上来说,她和bss还真是一脉相承,琴酒没有说话,扶着贝尔摩德走向车子。
“多亏你了,”琴酒不说话,贝尔摩德倒是也不介意,自己继续说着,“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去,不过你既然在,怎么不把赤井秀一……”
琴酒拉开后座的车门,贝尔摩德的话语戛然而止。
坐在车后座的女孩仰起脸,对着她微笑:“一定要这样你才肯见我,是不是?”
琴酒站在车边上抽烟,伏特加站在他身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脑袋转来转去,纠结了好几l个来回,最后还是琴酒开口:“怎么?”
“呃,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伏特加一头雾水。
看到雪莉的瞬间贝尔摩德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她转头看
了琴酒几l秒钟,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所以现在贝尔摩德和雪莉正坐在保时捷的后座上,良好的隔音效果和漆黑的单面玻璃让外面的人几l乎不可能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伏特加一向不会多打听什么,但他也确实很好奇。
“Sherry想见Vermuth一面而已。”琴酒简洁地回答。
而要说贝尔摩德对此有多么排斥,无疑也是胡言,毕竟打着追捕雪莉的名号跑来的人可是她自己,在抛开研究所这个关键要素之后,她对雪莉的逃避心理怎么想都只是惯性使然。
琴酒不介意推她一把,贝尔摩德可不是bss,她对这世界留恋得很,否则也不至于纠结到现在了,而这世界上最有可能帮到她的人就是宫野志保。
伏特加并不了解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但看琴酒不打算说更多,也就没有继续问,而是道:“那,大哥,我们现在……”
“等她们聊完Sherry就走了,”琴酒说,“然后送Vermuth去治疗。”
伏特加点点头:“她们不会聊很久吧……”
琴酒还没说话,另一边的车门就打开了,女孩从里面跳出来。
“呃,聊完了?”伏特加转头去看。
“多谢你,”雪莉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她对琴酒说道,“下次见。”
“恐怕不太容易再见,”琴酒露出一丝笑,“记得发报告给我。”
“我会的。”雪莉点头,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Vdka,开车。”琴酒这样说着,从那扇没有关上的车门坐到车里。
车里,贝尔摩德侧着身,一手支撑侧脸,不满地盯着他:“太偏心了吧,Gin。”
“让她上心些的一点小报酬而已。”琴酒毫不在意地说。
“那孩子可还没上任呢,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了吗?”贝尔摩德哼哼。
“到底是对谁来说比较重要?”琴酒反问,他可是围观了全程的。
贝尔摩德默了一瞬,又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们救过我啊。”
“那我也救过你。”琴酒说。
在贝尔摩德还想要说什么之前,他继续道:“而Sherry真的能救你。”
这次女人沉默得更久了,半晌她才小声道:“怎么,对她这么有信心?”
“你的天使的孩子,”琴酒淡淡地说,“你没有信心吗?”
“天使……”贝尔摩德一顿,然后叹气,“好吧,也许天使偶尔会看我一眼,但这种好运是很少有的。”
琴酒平静的目光扫过她,让贝尔摩德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虚,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就听对方道:“你很疼吗?”
“拜托,断了几l根肋骨,能不疼吗?”她顿时转换话题,隐约还有点松了口气。
琴酒的神情波澜不惊:“忍忍,马上就到了。”
贝尔摩德微怔,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等等,你——”
“Marc的研究刚告一段落,”琴酒的话语证实了她的猜测,“他会和Sherry远程连线,你的ptsd也该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贝尔摩德四下张望,有种跳车的冲动,“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你也该休息一段时间,”琴酒不为所动地说,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一丝无奈,“实在不行的话,我会在的。”
这让她奇异地感觉到了一点安稳,女人沉默良久,最终叹气:“就算……我哪有这么容易活下去。”
“那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了。”他冷漠地回答。
贝尔摩德看着他的侧脸沉默片刻,终于微微地笑起来,那笑容与她惯常的神色并不完全一致。
她艰难地转身,看向车窗外,透过暗色的玻璃,外面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但贝尔摩德凝视着那一片平凡的夜色,感叹道:“今天是满月啊。”
“一年有十二个满月。”琴酒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下一个满月的时候,琴酒还在医院里。
当然,他自己的生理状态毫无问题,之所以会在医院,无非是来陪伴那位已经躺下的老人。
被无数人期待其死亡的老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神色非常安宁,像是下一秒便会陷入长眠。
乌丸莲耶现在从精神到□□都非常虚弱,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疾病,但衰老已经足以夺去他大多数的精力,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琴酒还是感觉到些许与之前不同的惆怅之情。
或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
琴酒按动床边的按键,床的上半部分缓缓地抬起来,停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半阖着眼的乌丸莲耶睁开眼,对着他微笑:“不出去办事?”
“不至于缺这点时间。”琴酒无奈地说。
组织现在确实事情很多,但反正都是些早就有所预料的事情,等过了这段时间去办也来得及。
“不是很想让你看着我去死。”乌丸莲耶叹了口气。
“您忘了,”琴酒平淡地说,“我已经见过两次了。”
乌丸莲耶先前两次的意识迁移都是在琴酒的注视下完成的,他这么说倒是一点也不为过。
“那哪能一样啊。”bss轻笑,“这次可是真死。”
“您要是不想死的话,可以试着迁移进网络。”琴酒说着,但并未当真。
虽说乌丸莲耶的精神已经非常虚弱,但网络世界里有泽田弘树,还有他制造出的诺亚方舟,要保护一个意识体并没有什么困难的。
“那还是大可不必,”乌丸莲耶果然微笑着摇头,“我可不想继续为组织鞠躬尽瘁一百年。”
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想吧……
他微微出神,随即想到了什么:“那孩子的去处安排好了吗?”
“Tei在安排了,”琴酒点头,“初步计划是送去中国,和他父母一起。”
泽田弘树这样的天才不可能不被多方关注,接下来的组织也不可能护得住他,这种情况下必须找个靠得住的后台——组织在中国没有什么势力,这也就意味着对泽田弘树虎视眈眈其他人在那也没什么势力,这算是当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至于他在那里的生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小孩子的适应力总是很强,更何况是天才,而龙舌兰真的买了很多房子。
“不错,”乌丸莲耶微微点头,“总之,不能让他留在日本。”
说完这句话,他垂下眼帘,似乎是在休憩,又似乎是在思索,非常安静的几分钟之后,bss才重新抬起眼:“那么,那个孩子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就算没有直说琴酒也知道他指的是谁,对于这个问题,银发男人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给出答案。
“胆大包天,”他平静而笃定地说,“很适合现在的组织。”
他既没有谈论对方的智商和能力,也没有评价道德和手段,至于这段时间里工藤
新一和组织成员的往来,以及他诡异的事故体质,就更是完全没出现在琴酒脑子里,这位组织的头号杀手只给出了短短一句话的评价,关于那位首领预备役的性格。
以他和工藤新一短暂的接触来说,那个高中生确实称得上是胆大包天,作为一个普通的平民,对上组织这种庞然大物,既不退缩也不求助,就带着一腔热血往里闯——说是没心没肺也不为过了。
“哦,那很好。”
乌丸莲耶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我就知道他可以的。”
想要接手乌丸莲耶死去之后的组织,让它平稳地降落,其余的品质当然也很重要,但胆量——初生牛犊的热血,横扫一切的自信,永不退缩的坚定——才是最为关键的部分,只有拥有这样的品质,在看到组织那沉疴遍布,百孔千疮的现状时,才不会被吓退,也唯有这样胆大包天的人,才敢于在接手这一切之后,有信心把它拖上正轨,或是沉入水底。
这让乌丸莲耶感到放心,琴酒确实很理解他的想法,所以才会把那个“毕业考”设计成这样,只有不断地往对方身上加压,才能激发出那孩子的潜力,让他从一块璞玉,变成足以支撑起这座坍塌大厦的栋梁。
至于对方究竟能做到怎么样……就不是他一个将死之人要考虑的事情了。
短暂的沉默,又或者说是休息,之后,乌丸莲耶缓声继续道:“我听Vermuth说,你骗她去见Sherry?”
“您认为我能骗得了她吗?”琴酒轻笑,“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他当然知道贝尔摩德来对bss“告状”过,但这无疑是好的现象,证明对方已经接受了在研究所的生活,也许不久之后她就能恢复正常,或者即便不能,也可以活得更好一些。
“确实,”乌丸莲耶也笑了,语气中带着感叹,“莎朗对自己太残忍了,她本就应该拥有更多的机会……”
“她可能会说,”琴酒温和地说,“这是学您的。”
乌丸莲耶很轻地笑出声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停下,缓缓地喘息片刻,琴酒拿起一旁的呼吸设备,老人微微摇头,表示不需要。
“我不喜欢这种机器。”他有些任性地说。
这不是一模一样吗。琴酒无奈地想,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继续专注地观察老人的状态。
乌丸莲耶的呼吸慢慢地回复了,他开口道:“她和我可不一样,组织对她而言,更多的是束缚……但这世界上让她留恋的东西还有很多。”
所以贝尔摩德根本不可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就算那是她一直以来都知道的事情,就算她在活着的时候也时刻忍受着痛苦,莎朗·温亚德不是童话里的人鱼,她从不追求爱情,也不向往永恒的灵魂,她只是困在不断腐朽的躯壳中,爱着这个鲜活的世界。
而乌丸莲耶从来不爱这个世界。
“所以她应该活下去,”乌丸莲耶平和地说,“而我应该得到安眠。”
“您会的,”琴酒的眸光平稳极了,“您做得已经够多了。
”
他如此努力如此痛苦地让自己活下去,也不过是为了让组织对世界的伤害小一点。
乌丸莲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安心的笑,他再度像是休憩般地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这具身体,就像之前那些一样,也烧了吧,之后……最好是像之前一样洒进海里。”
乌丸莲耶“死”过两次,他甚至曾经亲手将自己的骨灰洒进大海中,如今安排起后事来可以说是很熟练,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死后的事情,就算会有不少人对这具身体感兴趣,但有琴酒在,总不至于落到其他人手上。
“好的,先生。”琴酒点头。
“你也很熟练了,是不是?”乌丸莲耶轻笑,“但这一次可不是演习了,事情会比之前麻烦得多,我还没能给aptx4869找到出路,组织的培训也根本没法停下来,还有Rum和Whisky……”
“这都不是您需要操心的事情了。”琴酒说。
bss的话语停住,他缓缓点头,像是对此很信服,然后老人转头向琴酒,他浑浊的双眼对上那双镇定的眸子,一瞬间有些出神。
老人缓缓地转过头,没有再去看床边的人,他有些出神地望着面前的虚空,声音飘忽:“我曾经想过……要是能看到你为我落泪就好了。”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死亡的边界线上挣扎,一时生一时死,就连自己都变得麻木,当然更不能强求本就对生死很不敏感的琴酒,可是他仍然会这么想,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希望“自己的死”这样的刺激足够强大,能激发出琴酒更深的情感,但他同样得承认,或许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渴望着从自己认可的同伴那里得到一些感情上的慰藉。
但是……
“但是,”老人缓缓地说,“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他没有去看琴酒的神色,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总是认为……拥有感情对你来说是很必要的,但其实谁能保证呢?就算没有情感,你在这世上还是活得很好,那么我何必要让你落泪呢?”
他说出来的话语已经有些模糊不清,逻辑也变得混乱,但老人没有停下来,琴酒也没有打断他:“说不定是我错了,谁也不能定义正常是什么样的,同样不能妄言美好,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的话……”
“先生,”琴酒很轻地开口,“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的。”
乌丸莲耶停下了述说,发出轻缓的叹息:“你当然不会,你一直都是那个……最包容人。”
“我想没人会同意您的这个说法。”琴酒微笑。
bss缓缓摇头,他整个人已经开始因为疲惫而有些呆滞了,但那些话语还是本能似的流泻而出:“如果不爱所有人,那么和爱着所有人又有什么分别呢?强求特殊并非什么好事。”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包容,只是您从未真的强求过我而已,”琴酒回答,“而我确实觉得这些变化很好,否则我又怎么会接受您的馈赠呢?”
乌丸莲耶似乎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琴酒干脆站起身,弯腰凝视着他:“我不知道这会让您考虑那么多,但是。”
“我喜欢您带给我的这一切,包括所有特殊的部分,”他说着,伸手合上老人的双眼,“无论我是否会落泪,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乌丸莲耶走得非常安稳,但安稳的大概也只有他本人。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间里,这位腥风血雨了一辈子的男人竭尽全力地寻求着安稳和平衡,但即便是他自己,也很清楚这并非长久之功,而尽管如琴酒这般的少数人早有所感,但对很多人来说,bss走得有些过于突然了。
乌丸莲耶已经存在太久了,他几乎像是一个永恒的符号,挂在组织的夜空里,未必所有人都崇敬他,爱他,但所有人都习惯他,就算近年来他直接参与的项目已经逐渐减少,只要知道这个人还在某个地方注视着组织,心情便大不一样。
自然,大家都知道bss的身体一向不好,也有少部分人知道他在预备着自己的死亡,可并非所有人都能像琴酒一样以纯理性的思维面对这一切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当乌丸莲耶像是永生一般地送走了无数故人,当他以强硬的姿态走出组织的堡垒,这个人就仿佛仍然会守护他的组织另一个十年。
因此当他死亡的消息传出的时候,在一时之间,比所有的阴谋和野心更早生发出的竟是茫然与震惊。
就像一颗星星突然坠落,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流星只是自然现象,但还是会为之惊讶叹息。
同一时间,琴酒按照遗嘱将乌丸莲耶的遗体火化,带着骨灰乘船出海,将一切可能的动荡与混乱都抛之脑后。
在他离开的第二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人们就开始了行动,这是无人愿意错过的机会,即便大家都知道琴酒的离开非同寻常,但横亘在组织之上的大山突然消失,能够拒绝这样机会的本就只是少数人。
琴酒离开了足足十几天,组织的内乱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到燎原之势的膨胀则只用了五天,即便已经有人意识到了情况的不正常,但在这片混乱的裹挟之中,没有几个人能够独善其身。
首领死亡,监察者音信全无,二把手倒是有心限制一二,但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疯子在追着咬,短短十余天的时间里组织就像是要走向末日,就在许多围观者都开始心动的时候,琴酒终于回到陆地上。
几乎是在踏上陆地的同一时间,他便开始杀人。
琴酒总是在杀人的,这段时间只是尤其多,多到一些老人想起了十几年前,琴酒还没和研究所沾边,也没有管理档案馆的时候。
于是他们意识到——乌丸莲耶的死不仅让组织失去了保护,也放出了其中的野兽。
这十余天的放纵果然并非疏忽,一场再简单不过的钓鱼,甚至没有刻意装扮鱼饵,上钩的猎物数不胜数。
被琴酒选择杀死的人几乎无一例外,是趴在组织那早已腐坏的躯体上吸食营养的蛆,或是腐肉本身,一旦剜下就是切肤之痛,会给组织带来阵痛,且足以致死。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乌丸莲耶活着的时候,他出于对自己一手建立的组织的不舍,一直不曾动手,但他死了,琴酒从来不是个会不舍的人。
每个人都能想到,bss的死
亡会带给组织很大的动乱,但依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料到琴酒会以此为契机出刀,这下没有任何人能想象之后的组织会变成什么样子,然而,无论是毁灭还是新生,都至少与哪些被剜掉的部分毫无关系了。
这样的作为,实在会令人想起乌丸莲耶尚未老去时的样子,那时从无一人敢于挑战他的耐性与权威。
没人知道这是否意味着组织将迎来又一位钢铁般的首脑,但很多人至少知道,自己并不愿意看到这件事发生。
琴酒回到陆地上的第十天,一直围观的某些人终于忍不住向他发出告诫,杀手斩下最后一人的头颅,宣告自己将会收手。
狂欢续接着恐慌的骚乱终于平息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并未结束。
而琴酒回到日本。
安排这样庞大的一场战斗,即便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他接连不断地杀死了太多人,就算没有人警告,他也会在不久之后停手。
琴酒的精神倒是还很好(说实在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在bss死后一直紧绷的情绪舒展了很多),但身体已经开始感到疲惫,尽管存在后患,但这样大规模的镇压之后组织想必会有一段时间的安稳,让他可以放松一段时间。
至于外界的猜测和质疑,向来不是他会考虑的事情。
当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正在为巨大的变动奔忙的时候,琴酒在自己的住所里足不出户地休息了三天,倒也不是完全躺着,顺便看了点资料,还开始整理日后要移交的文件,只是没怎么上心,做得断断续续。
琴酒原本是居无定所的,组织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哪,偏偏这个地方因为种种原因用了快三年,到现在也称不上非常秘密了,这几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不过好运总是经不起念叨的,第四天的时候门铃就响了。
会不打招呼就来这个住所,但又会按门铃的人并不多,琴酒走到客厅没动,等了几秒钟之后,大门就打开了。
真是奇怪,他没什么情绪地想,我为什么没有换门锁?
把所有东西都清出去之后,这间屋子的客厅现在非常空旷,那虽不算大但也不小的空间里空无一物,像是个毛坯房,来人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他沉默地走进这个屋子,关上门,再回身向着琴酒的方向走近几步。
琴酒有大白天拉窗帘的习惯,遮光窗帘几乎把外面的阳光完全隔绝,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灯,映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和雪白的墙壁,让这地方像是一间审讯室——审讯室起码还有桌椅。
降谷零被自己这无厘头的想法逗笑了,这笑容在他唇边一闪而逝,但已然令金发男人决定改变自己这次上门的态度,他脸上那种带着一点阴翳的面无表情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轻松的神色。
“怎么想到换装修的?”
“?[(”
琴酒毫不留情地回答。
波本显然不觉得这个回答有什么冒犯的
,他看起来甚至感到荣幸:“那么只是这样可不够——你应该换锁。”
“”“”
?本作者易汝提醒您最全的《酒厂卧底培训基地》尽在[],域名[(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Gin,”波本露出一点微笑,“再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会连自己杀的人都忘记?”
琴酒眉毛都没动一下地反问:“谁说我现在记得?”
“说得也是,”波本笑得意味深长,“毕竟那么多人,记不住也是正常的。”
前不久发生的事情波本当然是知道的,并且他还是极少数从头到尾都没有做什么过激举动的人之一,因此琴酒回归带来的风暴也完全没吹到他身上,此时足以置身事外地调侃。
事实上,这次的事件中学员受到的影响本就是最少的,一方面他们往往有任务在身,会更加谨慎,另一方面朗姆好歹还是努力过的,这回除了少数几个被送走的学员之外,大多数人还在好好地混日子。
只不过,除了波本这样大胆的之外,都被琴酒吓得不轻就是了。
琴酒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直接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当然不是,波本摇头,但一时没有说什么,他在琴酒的注视下短暂地沉默片刻,才抬眸与之对视,那眼神中有一丝隐约的怅然。
几秒钟后,他开口问道:“你一直在骗我吗?”
“你说哪件事?”琴酒像之前一样立刻反问。
这回答让金发男人很轻地笑出声:“指责我不够信任的人是你,这样问我的也是你。”
“如果你真的听了我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了。”琴酒半点不心虚地回答。
波本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否赞同对方的话语,但他终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
“Sctch。”他吐出一个单词。
琴酒的神情依然没有什么波动:“怎么了?”
“我见到他了,”波本又向前走了几步,看起来有一点无奈,“我不至于会认错——他没死,对吗?”
“这话你不应该来问我。”琴酒没怎么犹豫地回答。
“确实。”波本笑了笑,竟然真的没有追问——这就让琴酒心里警铃大作了。
果然,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笑容转瞬间变得更深了:“那么,来聊聊你——或者,组织的真相?”
要从“诸伏景光没死”这件事推论到组织的秘密,本来应当是非常困难的,然而,降谷零确实是个运气很好的人,完美地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乌丸莲耶刚死,组织现在破事一大堆,很多事情都没法做得完满,破绽也便更多。
地利——组织实质性的总部在日本,而降谷零本人是日本公安中的王牌,就算他自己不旁敲侧击,上层也打算对他暗示一二。
人和——就像诸伏景光了解降谷零一样,降谷零也非常了解自己这位幼驯染,起码他很清楚,就算一时不得已,景光也绝对做不出一直助纣为虐还甘之如饴的事情来。
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再加上琴酒某些非常可疑的态度,就算降谷零还没能想到“卧底培训基地”这种过于离谱的事情,他对组织的真实状况也很难不产生怀疑。
至于为什么怀疑之后选择来问琴酒……有什么办法呢,苏格兰跑得比兔子还快,贝尔摩德和朗姆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主义者,也就琴酒嚣张到至今都还没换锁了。
当然,降谷零也没有那么笃定,但对他来说问问总是不亏的,而且在说出苏格兰的事情之后,琴酒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否认……这就已经让他信心大增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波本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琴酒的表情,固然对方还是那种完全看不出波动的面无表情,但他颇有信心地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将对方逼到了一个角落,谁让琴酒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不回答有时候也是一种答案。
“你……”几十秒之后,琴酒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中透着十足的犹豫,“对我还真是信任啊。”
降谷零眨了眨眼,一时间有些懵。
他有些不明白琴酒在说什么,要说信任……他刚才分明还在控诉对方的欺骗吧?
但琴酒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你的枪呢?”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如电一般地扫过波本全身,才像是有些满意地点头,“嗯,你带了枪。”
“那为什么不举起来?”他接着向前,并继续问道,“你对自己的推论这么有把握……还是你对我这么相信?”
现在他们的距离只有一人宽了,是抬手就能击中对方软肋的距离,当然也是枪又快又准的距离……降谷零当然带了枪,但他更确信琴酒从他进屋的时候起就一直握着枪,和对方比拔枪的速度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我当然相信,不论真相是什么你都不会杀了我。”他迎着琴酒的目光说道。
“我是说,”琴酒微微摇头,“你确信我会将真相告诉你吗?”
这回答让波本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仍然微笑道:“为什么不呢?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想,你有什么理由不说呢?”
琴酒看着他,缓缓地摇头:“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真相,那就应该对我举枪。”
波本微微一怔,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我不能这·样告诉你真相,Burbn,”琴酒盯着他缓声说道,“就算我一向对你很宽容,也不能。”
波本有点想说一句“你真的宽容吗”,但想到对方说出这样的话多少已经是在放水,他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电光火石之间,波本又一次抓住了事情的关键:“还有谁可以告诉我?”
琴酒那严肃的神情似乎松动了一些,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隐约的欣赏,虽然如此,银发杀手还是再次摇头:“Rum对此早有防范,Vermuth只会把你往沟里带,Burbn,我本来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真的是,就算并不想要说出真相,但在现在的状况下,要是“迫不得已”的话,琴酒还是很乐意透露一二的——毕竟就算降谷零怎么也不可能加入组织,但这样一来诸伏景光就彻底空出来了啊!
但就算他真想放水,也不能这么放……琴酒真的有点遗憾对方没有一上来就把枪怼自己脑袋上(虽然如果对方这么做了,只会招来他更强烈的反击),现在再要放水就实在有些太过了。
他不知道波本推出了多少事实,但反正不可能是全部的真相,否则对方不能这么镇定,最多也就是把组织看成黑手套的程度?总之不是能让他坦率告知的状况。
波本看着琴酒,总觉
得对方比自己还要遗憾。
“那么,Sctch呢?”短暂的沉默后,波本再次开口。
“嗯?”琴酒挑眉。
“Sctch知道这一切吗?”波本问道。
琴酒没有说话,于是波本露出很轻的笑:“我可以继续查他,是不是?”
“Sctch,”琴酒半是沉吟地说,“是我的下属。”
波本当然知道这一点,否则当初他还真不至于一直抓着不放。
“不管你怎么看待他,”琴酒接着说,“现在他都只是组织的苏格兰……他比你可纯粹多了。”
“所以你要阻拦我?”波本试探地问。
“Burbn,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琴酒无奈地说。
他说到这个份上,降谷零突然明白过来——琴酒当然会阻止他调查苏格兰,除非他像之前一样,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对方真的已经在尽力放水了,放到了要不是对组织的真相有猜测,波本会怀疑琴酒暗恋自己的程度。
看来组织的现状确实很不好。降谷零下意识地想。
“我明白了。”他点头微笑,便要离开,被这样疯狂放水却还是要对方提醒到这份上才抓住机会,让降谷零感到很丢脸,他实在不想在琴酒面前继续丢脸了。
“等等。”琴酒突然喊住他。
波本转过身,由于方才双方的走动,现在琴酒来到了背光的位置,神情模糊不清。
“Rum是不是让你去查一个……小鬼?”银发男人问道。
波本的大脑快速转动,很快把一个任务从脑海里提出来——朗姆说得含糊不清,看起来也不怎么着急,于是他就没太在意——怎么竟然是很重要的吗?
“是。”他点头。
“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琴酒说,“不是很着急,你自己找时间。”
波本下意识地再次点头,又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是琴酒的态度,这种微妙的变化,像是在“演不下去了”和“再努力一把”之间徘徊。
到底得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琴酒有这样的反应……总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没一个靠边的。
降谷零离开琴酒的住所,感觉本来快要理清的思绪现在反而更乱了。
所以,组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大概只能从自己的幼驯染那边入手去得到答案了。
琴酒目送着波本离开,感觉有点心累。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在自己的客厅看到他。
他惆怅地想。
不过,说到这个……
琴酒拿出手机。
几秒钟后,电话接通,他没等对方说话就开口道:“你遇上波本了?”
苏格兰的声音隐带无奈:“……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跑得够快了。”
虽说见到zer的时候他就觉得大事不好,但还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能让琴酒这么问,显然是波本做了什么,而以降谷零
的性格,
没有一定的把握对方必然不会贸然行动。
所以他八成已经曝光了,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不是你的错,”琴酒随口安慰,“他怀疑很久了。”
“所以,”苏格兰有些犹豫,“我现在……”
“我让他继续盯着你。”琴酒说。
诸伏景光卡壳了,半晌没说话,只听琴酒继续道:“你看情况应对,别让他想到组织的事情上就是了。”
要是今天波本把握住机会,琴酒并不介意把真相告诉他,但既然这次机会没抓住,接下来就不能那么容易——放水不是这样放的。
既然如此,不如交给苏格兰,让他们俩去斗智斗勇的话,虽然苏格兰这边精力被限制了,但反过来想波本也没空再搞更多事了,赚是没赚到,亏得也不多。
“……我明白了。”苏格兰心累地答应下来。
说到这里,琴酒也觉得有些歉意,毕竟之前还是他建议对方多出去逛逛的,他顿了顿,有点生硬地转换话题:“最近工作怎么样?”
“唔,挺好,”苏格兰顺着他转变了话题,“档案馆还是老样子,就是……”
他犹豫地停顿片刻:“你……杀了很多人。”
琴酒做的很多事情都是隐秘的,旁人未必知道全部,但这些消息瞒不过档案馆,琴酒时不时地就发来一个死亡名单,看得苏格兰触目惊心,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是会选择出去做任务,未尝没有一点想要逃避的心思。
“是的,”琴酒没有否认,“亡命之徒,不杀不行。”
诸伏景光并不想要质疑他的做法,但还是忍不住道:“在这个时候……”
“正因为在这个时候。”琴酒打断他。
苏格兰一时失语,他当然明白琴酒的意思,在这样混乱的时刻,必须要以雷霆之势镇压一切,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但他也有自己的担忧:在这样的时刻大开杀戒,无疑会得罪更多的人。
而对琴酒有恶意的人本来就已经到处都是了。
“或者,至少,”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可以不用全都自己承担。”
“那才更糟糕啊,Sctch,”琴酒轻笑道,“组织的罪不会因为被分摊便不再致命,它只会杀死更多人。”
要不是这些年来他的心性已经被锻炼得足够坚毅,要不是他一直记得琴酒的承诺,单是这一句话就要让苏格兰再次失神了。
但他毕竟是没有,不仅没有,就连声音都很平静:“你可是说过自己不会死的。”
“当然,”琴酒的声音没有丝毫犹疑,“我确实想过要带着这些罪进地狱,但也不介意用另外的方式埋葬它们。”
苏格兰本以为自己方才并未慌张,但在听到琴酒再次的承诺之后,他却松了口气——者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屏住呼吸。
他对自己摇了摇头,语气舒缓下来:“我相信你。”
“相信我?”琴酒又笑,“不,你要相信你自己。”
“相信你能利用好档案馆的一切,相信你会引导组织走在正确的道路上,Sctch,我对你给予厚望。”
不论是否预备了死亡的结局。
这些话语平静而温和,是久违的属于“教官琴酒”的叮嘱,苏格兰此时正在书房当中,他仰起脸,看向那密密麻麻的档案,仍然像初次进入这里时一样,能感觉到岁月扑面而来:“我会的,Gin。”
琴酒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也相信你能应付好Burbn”,诸伏景光轻声失笑,却隐约觉得比起之刚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有了种雀跃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章
在休息得差不多的时候突遇大雷,尽管最后成功解决,琴酒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或许是种预兆,提醒他快点把事情办完……
想法固然有些不着调,但事情本就是要办的,隔天琴酒就联系了基尔。
——基尔,水无怜奈,本堂瑛海,虽然在被交给琴酒之后已经晾了很长时间,但确实理论上是他的下属,琴酒连并非学员的狙击手们都能找好退路,当然不会忽视这位能力不错的学员。
这次倒不是操心对方的归宿,有那位成功在CIA内部混出一定地位的父亲在,本堂瑛海的前途可比琴酒自己光辉灿烂多了,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他要安排的是“现在”
。
在组织最核心的地区,最混乱的现在。
琴酒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就算基尔只是他名义上的下属,也难保不会被什么人觊觎,虽然和对方并不怎么熟悉,但琴酒也没有看着人因自己而出事的爱好,他没有功夫一直照看对方,但抽时间安排一下还是可以的。
琴酒在和伊森·本堂联系过后,便着手设计起来(在他联系过的家长中,这位父亲属于相当正常的那一类)。
时间紧张,加上和对方实在不熟,琴酒没工夫去做什么特别精细的计划,直接把这件事和某位高中生的毕业考放在一起考虑了。
正好也可以看看那位组织的学生成长得如何,光是看雪莉那边发来的报告可不如现场观摩。
组织著名控制狂琴先生这一次行事大不同前,他没有把计划做得像是强迫症,甚至没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任何人,他就只是从组织的任务当中选了个让基尔参与,然后给小侦探一个发现的机会。
任务并非组织的内部任务,其结果对琴酒来说也不重要,组织通常不掺和政事,这次也是外部派来的交易,如果bss还在的时候大概会□□脆地拒绝,不过这次琴酒想要借机办事,于是商讨之下提出愿意做个尝试。
对方大概是觉得bss死后组织变得软弱下来,倒是很高兴,而在琴酒看来,组织将来迟早会遇到更多类似的事情,这次说不定能算是提前演练。
正好日本黑\\道现在乱得不行,任务本身也可以引入多方势力,就算公安那边现在注意力可能更多在苏格兰身上,这里还有FBI在,绝对能把局面搅乱。
而琴酒本人会尽自己的全力去安排这个任务,他并不觉得这对小侦探来说是什么超规格的挑战,只有能够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之下精准地找到关键,抽丝剥茧,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才能应对之后的局面。
而万一这位小朋友不行……那不是还有FBI在嘛。
反正琴酒只负责任务这部分,不会关心那边的事情,他就只要当个完成任务的工具人,具体情况自然会有人帮他看。
被琴酒相当信任的那位FBI——赤井秀一先生在当真从狙击镜里见到琴酒的时候,差点就想要手一抖打穿他脑袋。
组织这段时间的事情实在
太大,对有心人来说,已然是传得沸沸扬扬,即便人在日本哪都没去,但现在赤井秀一已经回到了与组织的“对抗”当中,在刚过去那段时间里他还是无数次地听到某人满世界砍人的消息。
——当然,在情报里并非所有人都是他杀死的,但莱伊心知肚明,所有真正死去的人,背后都至少有琴酒的命令。
这一步做得实在太过猖狂,以至于就算赤井能猜到他的目的,还是有种“这人疯了”的感觉。
没有任何人敢说在这样的事情过后琴酒还能活下来(虽然他的生机本就很小),看他这个样子,怎么想都有种最后的狂欢之感,再结合之前琴酒问过的问题,赤井秀一脑海中油然而生一个念头——如果他终究是要走向死亡的,那么为什么不能满足我呢?
当然,赤井先生毕竟还是有理智在的,那颗子弹相当精准完美无缺地擦着琴酒的脸划过去,血都没流多少,比起当初琴酒给他造成的创伤简直就像是在挠痒痒。
之后几枪打在身上,更是完美无缺地契合了防弹衣的位置,放水之敷衍简直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虽然伤口相当敷衍,但赤井秀一人到了,倒也给了琴酒很好的撤退借口——本次行动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他自然不想再继续空耗时间了,天知道对面还得怎么放水。
他走得这么干脆,倒让人颇为意外,基安蒂目光闪烁,难得的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贝尔摩德面上没说什么,但刚一上车琴酒就收到了来自她的消息。
Vermuth——你故意的?
Gin——Kir不能继续留在我这里,Whisky要是感兴趣,你让她自己去处理
坐在后排的贝尔摩德抬头看了眼前面的男人,有些哭笑不得地低头继续打字。
Vermuth——Amber人都不在这里,更何况她和Kir只不过是同出一脉罢了
Gin——那就让CIA去跟FBI要人吧,反正她出不了什么事
Vermuth——但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名声?
Gin——名声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贝尔摩德对着这条消息沉默片刻,在心中发出无奈的叹息。
琴酒的名声,当然一向是不怎么样的,这其中既有他的天性使然,也有一部分刻意为之,理由非常充分——站在他的位置上,要是名声很好的话,就实在太让人忌惮了。
当然,bss是不会忌惮的,bss简直操碎了心,但现在bss死了,琴酒很愿意做得更过火一点。
听他的意思,这次为了把本堂瑛海完整地送出去,琴酒已经决定当“陷在敌营”的基尔不存在了,就算没人会认为基尔对琴酒来说有什么分量,这也是很容易让人觉得唇亡齿寒的做法——毕竟组织里就没谁敢说自己在琴酒心里有分量。
琴酒本就没有在光明下活下去的可能,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就相当于他把自己在黑暗面的退路也斩断了。
就算一直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Vermuth——要是你死了,
需要我给你收尸吗?
Gin——大可不必,
有的是人乐意为我效劳
贝尔摩德更加哭笑不得,这人会操心她的生命,却对自己的命不屑一顾,她现在真是完全理解bss的想法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一闪,显示收到新信息。
Gin——你也大可不必担忧,我不会死的
尽管这话没头没尾,也丝毫没有解释,但贝尔摩德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Vermuth——既然这样,今晚喝一杯?
Gin——不,我有事
贝尔摩德微微挑眉,刚想问他还有什么事,边上忍了很久的基安蒂终于忍不下去了:“你在跟谁聊天?吵死了!”
她看不到前排的琴酒,理所当然地认为贝尔摩德是在和自己的某个情人发消息,任务不顺的恼火让这姑娘本就不好的脾气变得更差了。
智能机的按键能有多少声音,基安蒂完全是在无理取闹,要是往常贝尔摩德总要逗她两句,但今天和琴酒的对话让她心绪起伏,竟是就这么默默地把手机收起来了。
基安蒂也是第一次没被对方反呛,这下一时反应不过来,居然也没说下去。
前排的琴酒没有感觉到这份微妙的氛围,见贝尔摩德不再发消息过来,他便转而给刚打了自己一枪的某人发了条消息。
虽然这次的任务本身失败了,但琴酒的心情很不错,既把下属送去了安全的地方,又确认了组织预备役首领的成长速度十分让人放心,可以说全部目的都完满达成,还捎带实现了和赤井秀一对决的承诺——虽然这个所谓的对决虎头蛇尾,对方想必不太满意。
但琴酒自己挺满意的,一段时间不见,莱伊干起活来还是那么干脆利落,有这种人在,何愁不能早日退休,bss选人真可谓是独具慧眼。
为了美好的退休生活,琴酒中枪在几个小时之后便非常坚强地去和开枪的那个人见面了。
毕竟才过去几个小时,伤口好得再快也不能没了,赤井秀一盯着琴酒的脸,神情很是难以言说。
“怎么了?”琴酒问。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却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如果你打算假死的话,能让我开枪吗?”
他的神态很平静,甚至如果不仔细看,都无法发现眸中隐藏的暗流。
赤井秀一自己也没想到再和琴酒见面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场景,他向来是个足够理智的人,就算琴酒的作为无论怎么看都属于是不要命了,他还是能正常地分析,得出结论,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此毫无感觉——因为他同时也能意识到,琴酒确实没有试图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组织确实有假死的方案,或许还不止一个,但赤井秀一很确信其中大部分都为人所知,而且并不容易实施,比如所谓的银弹,在中枪后如果不能比较快地得到救治,也同样会导致死亡,而若是想要琴酒死掉的人足够多也足够聪明,假死是很可能会失败的。
那么琴酒不知道会死在谁手上,赤井秀一必须承认自己很难容忍那种事情。
他不是不相信琴酒,但没有人能做到料事如神,琴酒自然也一样,而他总得为自己争取一下。
若不然,还不如方才就一枪往他脑袋上打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下琴酒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微妙了,他稍显疑惑地默然几秒,才说道:“我没打算假死,至少不完全是。”
这话一出,对面的人顿时比他还要疑惑。
琴酒已经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缘,他要是不死,和多人都不能安寝,赤井秀一以为他很清楚这一点。
若是不假死的话……那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能让他从这样的境地中离开?
“这是个秘密,Rye,”面对赤井秀一困惑的眼神,琴酒直接一句话把对方快出口的问题都堵了回去,“你或许会知道,或许不会,我正在想。”
他这样说着,一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叫人一时难以辨明其情绪,赤井鲜少见到他这个样子,琴酒总是镇定而成竹在胸的,会让人有种哪怕事情出了纰漏也在他计算之内的错觉,其实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在想”的是什么,但看到琴酒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一面,似乎也不亏。
这场面并未持续多久,琴酒很快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露出一丝微笑:“不过,说到开枪,当初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当初?”赤井一愣。
他都不记得上次这样连环惊讶是什么时候了,琴酒这人还真是永远出乎意料。
好在这位充满意外的宿敌总是很乐意为他解惑的,琴酒的眼神透着一点调侃:“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只有我们的那个。”
遥远的回忆一下子涌上来,赤井秀一更惊讶了:“那个时候你就……等等。”
他的神情变得微妙:“那个时候你……是真的打算让我杀掉你。”
琴酒对他微笑,对这个结论毫不反驳:“你很有能力。”
赤井秀一怔然地看了他几秒钟,抬手捂住前额,手指插进头发里,低声呢喃:“我以为自己已经够疯了呢。”
这消息让他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因为“杀死琴酒”曾经是他一顿时间内的最高目标,想到在那段时间里这其实是他们共同的愿望,一股战栗的感觉直从他心底涌上来。
赤井秀一惊讶地发现,即便是在目标截然相反的现在,他仍会因此感到兴奋。
“你选了我吗?”
几秒钟后,莱伊轻声说。
其实早就应该有所觉察的,琴酒之所以会在根本不熟的下属面前展露那样的本性,或许就是在为了未来铺垫。
从一开始他就把性命托付到了自己手上。
“为什么?”他又问。
“要杀死我,”琴酒微笑着,几乎是温和地说,“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如果说得更深入一些,这个念头倒不是一开始就有的,琴酒虽然一直对这位优秀的狙击手很感兴趣,但直到那次任务之后,看到莱伊的眼神时,他才有了那种“应该是他”的感觉。
赤井秀一会是个非常合适的刽子手,能力、身份、性格,都足以让他承担这个任务,琴酒
很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会犹豫至今。
“你,”
在琴酒的注视下,莱伊换了种确信的语气,“早就决定要去死了。”
“站在我的位置上,本来就是要死的。”琴酒毫不在意地说。
我真应该更早想到的,赤井秀一有些痛苦地想,如果组织并不像它的外表那样黑暗,它就不可能容得下黑暗里的杀手,这绝不会因某些人的意志而转移。
而组织确实并不像它的外表那样黑暗,或者说所有人都不希望它是。
那么杀手是不可原谅的。
他们对视,琴酒的眸中依然带着淡漠的笑意,好像在嘲笑面前的宿敌反应太慢。
“对那时的你来说,这是值得的吗?”赤井秀一问道。
“对现在的我来说依然值得。”琴酒回答。
“我真应该打你脑袋的,”赤井秀一低声呢喃,“那我就不必坐在这里。”
“用我给你的子弹吗?”琴酒笑着说。
不然呢?莱伊咬牙,心说我现在可下不了手杀你,就算真的要杀,也起码……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变。
“所以,”赤井秀一脸色诡异地说,“必须要有你的命令才能开枪?”
现在再想到这个离谱的要求,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并不是因为什么控制狂,只是总归要有个承担一切的人,要有人走在这条危险的界线上,判断每一种可能,也要有人为此而死。
——艹,难道他一直以来都误会了,琴酒其实是个圣人?
“这只是……原因之一。”琴酒托着下巴,思索着回答。
竟然还真是原因之一……赤井秀一感觉今天实在接收了太多信息,头都要开始痛了,明明刚接到琴酒消息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只是要来确认一下基尔的情况。
而现在他知道了琴酒为组织做的一切,他原本要走上的道路,以及自己在那条路上的位置,就算那已经是废弃方案,这信息量也够消化一段时间。
但是看起来这还不是全部,他亲爱的宿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我很能理解ti他们,”琴酒漫不经心地说,神情有些渺远,“杀戮是愉快的,生命的流逝是愉快的,战斗和死亡都是愉快的……”
他的声音有点飘,似乎不是在对话,仅仅只是自语,说出来的话倒有点像为人所熟知的那个琴酒了,却因为那飘忽不定的语气而少去了森冷之感,显出种无机质的冷淡来。
要是往常,莱伊大约会调侃一句“你和他们的愉快大概不是一回事”,但现在他一言不发,完全安静地看着银发男人。
这地方只有一点幽暗的光,映得琴酒的神色越发飘忽不定,有一瞬间,莱伊觉得对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对方只是垂下眼眸。
“然而,”琴酒的语气回复了平稳,像是方才的一切根本不存在一样,“在组织里,哪怕在组织里,也不能放纵这一切,不是谁都有资格开枪的。”
赤井秀一上一秒还在遗憾对方未出口的话,下一秒就从这叙述中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几乎是强迫自己从过多的情绪中醒过神来。
“这不是个容易的职位,Rye,”
琴酒偏头看过来,现在他完全是世人所熟悉的样子了,眼神冰冷而严苛,“你必须对每个死在你手上、命令下的人做出判断,你要判断他是否真的该死,又或者死得是否值得,这很矛盾,因为人们需要有良心的人站在这个位置上,但越是有良心就越承受不住这一切,在我之前组织已经疯了三个‘Gin’。”
“不过我干得很好,”那双绿眼睛里浮起一点笑意,“我没有那么多的良心,而且我足够傲慢。”
冷酷到能面对任何残忍的情况,傲慢到永远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便是再讨厌他的人也得说,琴酒就是为了这个职位而生的。
——他甚至能毫不在意地为此而死。
“在你眼里,”赤井秀一轻声说,“我也是这样的人吗?”
那笑容从眸中扩散到了唇角,看得出来,琴酒很高兴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暗示:“不,你不是,你比我鲜活得多。”
他用了个不常会被用来形容赤井秀一的词,但没有给出解释,只继续道:“但你很坚定,也足够聪明,这就够了,又不是要你在这里干上十几年。”
且不说组织还有没有十几年好活,就算它真的存在下去,按照计划,这个岗位是迟早会消失的。
只不过是从“琴酒死掉之后就立刻消失”,变成拥有一段时间的过度,对组织来说,这也算是好事。
“让Sctch接手档案馆,你来担任监察员,Burbn接触的是研究所……这不能说是我的安排,应该是bss的,bss总是想得很多。”说起已经死去的bss,琴酒的语调仍然像是他活着的时候一样,“谁让我本来是要死的。”
他这样坦率地说着自己那个走向死亡的原计划,让一向自诩洒脱的赤井秀一都感觉一阵胸口发闷,甚至无心关注其余被提及的人和计划——他很确信,琴酒如今之所以不打算去死了,直接原因与自己毫无关系,也就是说,他本来很可能会在此时毫无征兆地得知琴酒将要赴死的消息。
很难想象那个自己会是什么感觉,但这样一想,他好像有点明白琴酒安排的用意了。
“既然这样,”赤井秀一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平稳地问,“现在应该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我可不打算抢你的工作。”
“这不叫抢,”琴酒慢悠悠地说,“就算不去死了,我难道还不能退休吗?”
赤井秀一看着琴酒的脸——尽管已经从父亲口中得知琴酒的真实年龄绝对再此之上,但也不妨碍这是张看着相当年轻的脸——语气微妙:“退休?”
“人应当有退休的权力,”琴酒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工作够久了。”
好吧,至少这话是一点不假的,就算是他也知道琴酒在组织里工作了很多年,做的事足以下十次地狱。
话说回来,赤井秀一其实并没有推脱的意思——毫无疑问,他完全认为自己能胜任这个工作,而且对此非常乐意。
“那可要请你多指教了,前辈。”他微笑着说。
琴酒:“……前辈?”
无论从职务还是年龄上都确实是他的后辈的某人无辜地看着他。!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好吧,我是认真的,Gin,”
莱伊总算是摆出正经的样子,“虽说你带我做过一些任务……但这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想也知道,既然是“监察”,要面对的事情就不可能只是动手而已,哪怕干不了几年,也不能就随便混过去吧?
毕竟想也知道会被所有人拿来更琴酒比的呀。
“具体的内容之后我会发给你的,”琴酒简短地回答,“今天太晚了。”
“怎么,”赤井秀一笑道,“没有什么作为前辈的忠告吗?”
“对你?”琴酒盯着他想了一会儿,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很高兴你对我这么有信心,”赤井叹气,“但这让我感觉很忐忑啊。”
“多少还是说点吧,”他微微俯身,从下向上地去看自己的这位前辈,“比如……怎么判断哪个人该杀之类的?”
琴酒当然听得出来他只是在玩笑,要论过度自信,赤井秀一一点也不输给他本人,不过他还是想了想。
“不必太执着于此,”几秒钟后琴酒开口道,“你会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这根本不需要我来告诉你。”
“每个站上这个位置的人都会告诉自己,‘我只杀该杀的人’,但是事实上,你知道的,Rye,谁能确信那是该杀的人?”他低眉微笑,“到最后,你杀的只是你想杀的人。”
别太执念于公平和理想,那与组织的存在背道而驰,站在监察的位置上,你唯一能做的是相信自己。
赤井秀一微微愣神,然后转瞬间微笑起来。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他笑着说,“但是Gin,我相信你杀死的每一个人都不只是因为你想杀。”
就在琴酒因这话而诧异地挑眉时,莱伊微笑着说出了下半句。
“如果只是因为那个,我可活不到现在。”
于是琴酒很轻地笑出声来。
他的眉眼间染着愉悦的笑意,显得柔和许多,但说出的话和温柔没什么关系:“真是遗憾,要不是组织现在情况不好,我可是很有机会杀死你的。”
“其实我不介意假死一次,”赤井秀一耸肩,“感觉会很有趣。”
“得了吧,别添乱了,”琴酒摆手,“我可不确定组织现在能安分多久,看起来Rum很想让你真的去死。”
“我的荣幸。”莱伊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意。
“不用担心,等你接手了我的工作,想搞死你的人会更多的,”琴酒从奇怪的角度作出安慰,“只是还没到时候。”
“那么要到什么时候呢?”赤井秀一尽量不让自己听起来充满期待。
“不知道,看Rum和Whisky的对决什么时候结束,那些人什么时候丧失耐心……以及我们的新bss什么时候准备好。”琴酒懒洋洋地回答。
赤井秀一露出惊讶的神色:“新bss?”
“不然呢,难道要把组织交给Rum吗?”琴酒
嗤笑,
“我可是给了你很多和上司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莱伊不知道该不该说,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新任bss就是琴酒自己,不过听对方这样说,他很快地意识到什么:“所以新任bss是……”
他惊讶得非常明显,以至于琴酒笑得更愉快了:“他可是少见的完成了组织全部学习内容的学员,就差一个优秀的毕业成绩了。”
“可他才十七岁吧?”就算是赤井秀一也觉得这有点离谱了。
“所以才需要你和其他人一起帮忙啊,”琴酒很自然地把自己排除在外,“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赤井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想到你原本打算把这一切扔给我就去死……”
“但那样你就能得到我的命了啊。”琴酒非常自信地看着他。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才咬牙切齿地说:“不管我能得到什么,你都还是活下去更好一点。”
琴酒倒是望向他微笑了:“二者兼得……也未尝不可。”
莱伊一怔:“什么?”
没想到琴酒也是一怔,像是没料到自己会说出这话一样,诧异地移开目光,几秒钟之后才转回来。
“我没想好,”他一本正经地说,神情非常严肃,“等我想好你会知道的。”
他这样认真,赤井秀一也不好追问,只能认命点头,琴酒说了这样一句,看起来便有些心不在焉,没多久就留下一句“时候不早”起身离开了。
结果最后还是没弄明白他打算怎么脱离组织……赤井秀一郁闷地想,还多了不少问题,琴酒以前是这个风格的吗?
新(还没)到手的职位倒是很不错……今天花费的时间确实很多了,他只好带着比来时更多的疑惑回去。
回去之后还遇见一脸欲言又止的朱蒂,赤井秀一想到自己上次被琴酒甩了一脸组织秘闻的时候也是遇见她,一时间觉得这就是自己放任绯闻传播的报应。
“秀,你……”朱蒂神色纠结,她很想问对方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去哪里了,但又本能的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很好接受。
“去办了些事,”赤井秀一单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微笑道,“帮我保密好吗?”
办了些事……还是见了个人呢?朱蒂这样想着,无奈地笑道:“好。”
她到底没能说出“她已经死了”这样的话来。
比较而言,琴酒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自己的去处,但他一时还闲不下来,抓紧时间休息过半个晚上之后,他就趁着工藤新一此时不在家,去阿笠博士家里和最近颇为清闲的雪莉会面了。
和工藤新一相处了几个月,目前还是女孩形象的科学家显然攒了一肚子的槽要吐,以至于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神情可以说是一言难尽。
“你从哪找到的这么个人,”半晌,她虚着眼说道,“他真的是人吗,不是组织研究出来的什么人造人?”
“不,我才是。”琴酒面无表情地说冷笑话。
他
显然没什么说笑话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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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有点无语,停了一会儿才说:“我想也是,组织不可能搞出这种风格的。”
“但你看起来对他还挺满意的。”琴酒说。
在雪莉来到这边后不久,琴酒便将这整个“毕业考”的计划详细地告诉她了,科学家被这拉高中生来当组织bss的离奇构想整得有点懵,但来都来了,还是安安稳稳地继续她的监视工作,琴酒看了她发回来的报告,感觉雪莉还挺乐在其中。
他这么一说,女孩神色微滞,到底还是点了头:“虽然体质很奇怪,做事不够周全,性格天真,还很烦人,但起码……是个很好的人。”
她虽然数落了一大串,但谁都能听出来这并非不满,更多的是担忧。
“组织现在正需要一个好人。”琴酒毫不含糊地说。
雪莉明白他话中之意,虽然有些惆怅,但没再多说,转而道:“你刚和他见过面,来这里总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吧?”
琴酒并不介意对方转移话题,点头道:“总该开始考虑处理aptx4869了。”
室内一时沉默,其实早在宫野志保重启研究的那一刻起,所有知情人士就都知道这是必须要面对的问题,然而此事还是被拖到了现在,实在不是大家不够努力,而是问题太难解决。
毋庸置疑,虽然aptx4869的制造非常困难,使用起来也有诸多限制,但只要它的效果依然存在,就足以让无数人为之心动。
一直以来组织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努力保密,但光是被透露出来的部分,就已经备受瞩目了,更何况纸包不住火,a药的成果迟早会被人知道,到那个时候,组织要面对的恐怕都不只是现在这种程度的觊觎。
在兔子洞已经毫无重建可能的现在,说aptx4869是组织里埋藏最深的炸弹都是不为过的,bss在死前已经尽力处理了大多数的隐患,但实在没有精力解决这件事,算来也只好落在琴酒的身上。
就算琴酒对药物研究一窍不通对势力平衡也毫无兴趣,他至少很有责任感。
但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凭空变出解决方案,来找雪莉多少算是无奈之举。
而作为这个药的研发者,雪莉当然很清楚a药的分量,她一手推动了药物的研究完成,不过是想要弥补自己父母的遗憾,但当这药物真的在她手下诞生之后,宫野志保也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明明是如此危险的药物……但想到要将之销毁,或是永久地隐瞒下去,却依然会触碰到她作为研究者的心——它同样是能够拯救很多人的啊!
所以她本人是非常愿意去思考解决办法的,只是作为科学家,雪莉搞研究自然是一把好手,涉及到更大的问题,她也不能说有什么经验。
雪莉尝试着提出几种做法,都被琴酒一口否决,尽管她知道这很正常,还是难免有些郁闷:“实在不行……那就销毁吧。”
舍不得也得舍,要是害得母亲当初的牺牲白费,宫野志保绝对会后悔终生。
琴酒摇头,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你还活着,销毁再多东西都不能治本。”
太多人知道这药是雪莉主持研制的了,她怎么也不可能逃掉,可要是让她死掉,那未免太过讽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雪莉几乎要瞪他了,却见琴酒在沉吟过后,来了个石破天惊的方案——
“干脆公开了吧。”银发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啊?”雪莉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琴酒,怀疑自己得了幻听。
“公开?公开给谁?”她震惊得忘了眨眼,
“这是能公开的吗?”
现在只在少数人当中流传都乱成这样了,
要是公开出来那还了得?
“或者注册个专利,你是发明人,你可以自己决定,”琴酒非常镇定地说着仿佛精神失常才会说的话,“不过如果完全公开出去,接下来的事情就和组织无关了。”
“说不定你也能脱身,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他坦然地表示,“你是不是可以就此发个论文?应该能获奖的吧?”
“应该会……”雪莉话说了一半,感觉哪里不对,“这是能拿来发论文的吗?!”
“我不清楚,”琴酒诚实地说,“没写过论文,是不好写吗?”
“不是这个问题……”宫野志保嘴角抽搐,有些怀疑这人偷吃药物样本,以至于脑子了出问题,可直到刚才分明都还好好的,“这背后有那么多不能说的东西,而且那么多人都在关注……”
“不能说的东西?如果你说的是组织,大可不必担心,用不了多久组织就会开始转型了,”琴酒坦然地说,“你总不会认为工藤新一还会放任组织继续那种危险的培训,而且组织本来也活不了几年了。”
雪莉一时间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跑到这的。
“如果是它的研究过程……”琴酒想了想,“至少你没有用过什么危险的手段吧?实在不行也可以不写……只要这允许。”
“至于关注,那就让他们关注,”他眉目镇定地望着面前的女孩,“这可是能造福世界的发明啊,Sherry。”
宫野志保愣住了。
心里的不确定再多,这句话一出,她仍然不可遏制地心动了,谁让她确实是如此渴望,如此确信的,但……
雪莉怔愣半天,才艰难地开口:“你就不怕……”
“那时候可不会是我来操心这件事了。”琴酒像是没有意识到那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微笑着说。
就算心中还有些疑虑,但宫野志保果然完全拒绝不了这样的提议,犹豫再三之后,还是答应尝试这个方案——首先当然是要开始写论文。
她是写过不少论文的,自然很清楚这篇论文的写作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绝不会少,但既然做出决定,雪莉也不是会瞻前顾后的人,当下便陷入思考,她起先只是想在脑子里有个框架,但一想便钻出无数问题,于是又打开了电脑,完全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个人。
琴酒看她这样,就没去打扰,直接推门出去,正遇上阿笠博士在偷吃什么东西。
看到琴酒走出来,阿笠博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直到发现琴酒身后没人,才松了口气。
倒是难得有人怕雪莉胜过怕他,琴酒好笑道:“您和她还真是投缘。”
“是啊,”说起这个阿笠倒是不怕了,笑得很慈祥,“我也没想到。”
刚知道会
有一位小小姐过来借住的时候他还很紧张,现在却觉得像是养了个孙女,想起来都很愉快——要是不控制饮食就更好了。
大概是做贼心虚,阿笠博士总觉得琴酒在往他藏着食物的地方看,连忙大声说:“我又有了些新的发明,你要看看吗?”
他反应这么大,琴酒倒是有点茫然,但既然对方邀请,他便点头道:“给工藤新一用过的那些?确实很精巧。”
于是琴酒参观了一会儿这个已经在组织里成为神秘传说的实验室,从博士那里得到几样说不出有没有用的发明,便告辞离开,这屋子里的科研气息过于浓厚了,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原始人。
原始人就原始人吧,原始人不需要写论文,把这件事交给雪莉之后他是真的要闲下来了。
琴酒回到自己车上,启动车子,小心起见,这次来米花他很难得的既没有带伏特加,也没有开自己的保时捷,而是随便从基地里拿了辆车,好在开起来没什么不习惯的,大概是因为他那堆车子本来就几乎没有两个是相同的。
回基地的路程是很熟悉的,琴酒一边开车一边脑海中梳理着自己近期做的事情,职位已经安排出去,研究项目的归宿还算可靠,预备首领的成长非常可观,这样想着,他在bss死后第一次有了轻松的感觉。
虽然组织现在仍是暗潮汹涌,好歹短时间内出不了什么大事,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能像之前一样,让自己按部就班地工作一阵子,等组织最后的事情解决,就能把这一切交给新的bss了。
再如何的工作狂,在忙了十几年之后,也会对休假有一点期待,现在琴酒就难得的对自己的退休生活升起了一点期望。
只是在那样的生活到来之前,他还有些事情要面对。
在有关组织的事情上,琴酒的推论很少出错,这次也不例外,其后的日子里他拥有了一段相当自在和悠闲的时间,有点让人想到多年以前(再次)。
琴酒之前的清扫卓有成效,组织人员缩水,而混乱的内部势力一部分已经物理消失,余下的在活动时也更加小心,一时间组织风平浪静。
这意味着短期内琴酒不必再满世界飞,于是他也安静下来,像是对之前的杀戮生活厌倦了似的,一连几个月都在悠哉地用些人畜无害的任务打发时间。
琴酒很真心地认为,这样的日子与自己刚进组织的时候非常相似,但别人可不这么想,没人会觉得这个野兽安分下来是因为他被家养了,大家只怀疑他在消化之前的猎物。
但有一点是有共识的,那就是大家都清楚这状态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事情爆发的那一天。
琴酒其实也在等,他很确信威士忌忍不了多久,但还是没想到先开始的会是朗姆。
将这件事通知给琴酒的人是苏格兰,诸伏景光直接发了份计划书过来。
这个计划当然不是他自己写的,也不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直接就是朗姆自己发给档案馆的。
档案馆的主要工作是
保管人员档案,
但在琴酒接手之后,
一些牵涉比较广泛的计划也要放在档案馆里备份,朗姆很少会违背组织的规则,但总是习惯性的钻空子,这次也是在事情已经办到一半没法改的时候才把计划发过来。
不过他的计划内容还是好好写了,也是因此,苏格兰一见这份文件,就直接转发给了已经许久没管档案馆的琴酒。
……这样一想,上次朗姆这样钻空子的计划还是关于苏格兰的那个,诸伏景光当真是与之有缘。
而能被苏格兰这样重视,这份计划当然不会很寻常。
计划的主要执行人是库拉索,朗姆少有的和教育工作不沾边的心腹,除此之外他还动用了自苏格兰那事之后就再也没用过的,藏在日本公安里的人手。
大约是终于意识到太复杂的计划更容易出事,这次朗姆做的事情简单多了,他让公安的人手炮制了一份卧底名单,然后命令库拉索潜入进去记住其中的内容——类似这样的任务在组织里其实不是第一次,远的不说,苏格兰能一见之下就感觉不对劲,大约也是因为自己经历过。
不过,仅仅如此其实并不会惊动琴酒,毕竟在组织里,“暴露”后的反应也是必修课之一,这次虽然方式简单粗暴了些,人员也有点多,但还没有踩到底线。
真正让苏格兰觉得不对的,是那份名单中的人……有大量的威士忌。
朗姆和威士忌之间的斗争诸伏景光也是有所耳闻的,看到这份不怎么正常的名单,当下就觉得不对劲了,但他对此的了解有限,也不太清楚琴酒的立场,这才果断地将消息转给琴酒。
拿到计划书的琴酒随意一翻,就大致明白了朗姆的想法,库拉索有着超群的记忆力,一旦她看过名单,就不太可能忘记,只要她传回消息,朗姆立刻就会表示“这些人已经暴露”,展开行动。
在他铁了心要这么做的情况下,要把这消息压下去是不可能的。
这样肆无忌惮地利用组织的规则排除异己,却还是坚持走流程,老家伙对组织的感情还真是复杂。
……或许也不止如此,“清理”的任务一向由琴酒负责,朗姆不可能猜不到这份计划会传到他的手上,这也许同时是某种隐晦的拉拢,或者威胁。
如果琴酒不阻止此事,那他会在一定程度上得罪威士忌,同时又成了朗姆的共犯,而他要是阻止,先不论成功与否,威士忌不见得会领情,还破坏了组织的规矩——对朗姆来说这无疑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不过……
琴酒唇边泛起一抹带着讽刺的笑,朗姆几乎一辈子都在组织里,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组织的一切,即便是勾心斗角,也试图在自己熟悉的框架之下进行,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无论是哪一个。!
第一百三十四章
毕竟早就知道朗姆是怎样的人,为之动气并不值当,琴酒看完计划内容,记住几个关键点之后,便关掉文件。
在他看文件期间,电话对面的苏格兰一直安静地等待着,此时便听到了上司的第一个问题:“这段时间Burbn怎么样?”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意料,好在不难回答,苏格兰沉默片刻才开口,语气有些微妙。
“他在米花遇上Rye了,”他无奈地说,“倒是让我放松了些。”
当初不幸遇上波本、又被琴酒甩锅之后,苏格兰很是品尝了一番被幼驯染穷追猛打的滋味,那可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到最后诸伏景光只好打感情牌,让对方暂时放下,成功是成功了,可这管不了一世,他都开始思考起直接把事实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了。
好在之后对方似乎有什么别的任务,对苏格兰的追查放松了一段时间,再之后波本就去米花打工了,让他很是松了口气。
“那就好,”琴酒沉吟片刻,“这次的事情说不定也是个机会。”
诸伏景光一愣:“你打算……”
“看事情最后发展得怎么样吧,”琴酒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总归还是要你看着。”
“谁看着谁可是完全说不准啊。”苏格兰苦笑道。
“都这个时候了……”琴酒自语般地说了一半,转换话题道,“Cura??a已经出发了?”
“大概刚出发,”苏格兰没有纠缠,答道,“今晚就会行动。”
琴酒对此并不意外,朗姆既不打算把档案馆得罪死,又要以防万一,不能让琴酒坏了自己的事,时间自然卡得死,这时候万事俱备,要拦也拦不下了。
不,倒也不能这么说……
琴酒想到了什么,神情一顿,在脑海中飞快地考量一番之后,他对苏格兰说道:“你准备一份名单发给我。”
“好。”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命令,苏格兰都没问是什么名单就干脆地答应了。
这反应让琴酒满意地微微点头:“组织里当前所有学员的名单,包括基本资料,按照现在所属的地区排布,越快越好。”
这个要求大概让苏格兰有些疑惑,所以这次的回应慢了点,但他的回答还是很利落:“好的,我会在十五分钟内完成。”
“可以。”琴酒应道,他对苏格兰的工作能力还是很信任的——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在泽田弘树加入之后,档案馆也开始部分的线上办公了,不必像过去那样需要发点什么信息只能现场打字。
说到这里,琴酒又想起点事来,补充道:“你手上的事情应该不忙吧?这件事结束之后还有事情要做。”
“组织人比之前少多了,我当然也闲下来了。”苏格兰声音平稳得像是不知道“人少多了”的原因是什么。
“好,等我通知。”琴酒说完这一句,没再多说,他挂了电话,神情在转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琴酒发现,看到
朗姆搞出这种事情,自己并不是很惊讶,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就觉得这人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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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的后果就很不好掌控,问题倒不出在朗姆,而是威士忌,朗姆怎么说都是组织的人,他还想要当组织bss呢,再乱搞也有分寸,但威士忌可不一样,对安珀而言组织能带来的利益是被放在朗姆的命之下的(不知道老头会不会觉得荣幸)。
但威士忌也有自己的顾忌,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还有不少人盯着,所以才一直表现得像个只是在争权夺利的政治动物,可朗姆这次的作为无疑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
毕竟朗姆确实做得有些过,那么威士忌的一切做法都可以算是自卫反击,对她身后的人也能有所交代,而在这反击过程中要是发生了什么,就不是任何人能够控制的了。
威士忌也憋着气呢,琴酒把组织上上下下犁了一遍,也就教育部门受损最少,现在朗姆还要主动送上门,她不来点狠的都对不起自己。
但琴酒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倒不是说他像朗姆似的对组织有什么执念,琴酒早就接受了组织迟早完蛋的现实,但他不能让它以这样的方式完蛋,因为组织内部压抑和流传着的危险显然还未曾清除干净,要是放任朗姆和威士忌对垒,那些余毒都会随着组织的爆炸一起飘散出去。
琴酒对这世界没多少责任感,遗憾的是乌丸莲耶有,他总不能忽视先生的遗愿。
好在琴酒确实有解决办法,就算不动用其他力量,他如果现在立刻出发,说不定都能在目的地前拦截住库拉索,不过先不提那个场景会有点搞笑,眼下确实有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还得感谢朗姆想了这么一出,不然真不太好对教育部门动手。
琴酒调出泽田弘树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个消息。
按说他并不应该联系弘树,那孩子既然已经离开组织,就应该让他过点正常的生活,但这件事太过紧急,其他人琴酒还真信不过。
只好告诫自己事急从权,想来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随后,琴酒把苏格兰发过来的那份计划书转发给威士忌。
他没有等待多久,虽然现在是美国的凌晨,但威士忌还是在几分钟之后就直接打来电话。
“这是今天的事?”她的声音倒并不慌乱,只是显得有些低沉,不排除是因为刚醒。
“Cura??a已经出发了,”琴酒镇定地说,“不超过两个小时就会达到目的地。”
威士忌沉默几秒钟,回复道:“你把这个发给我,应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生气和着急的吧?”
“当然,”琴酒语气平缓,“我这里有个解决方案。”
“这点时间,就算是你也……”威士忌话说到一半,微微一顿,“你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她自己远在美国鞭长莫及,但琴酒人就在日本,如果现在出
发,说不定能赶得上,只是这样的话无疑是要和朗姆撕破脸了。
“你想得到什么?”
“?_[(”
琴酒的语气中带了一丝隐约的笑意,“我有个新的计划,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他的语气平稳,比起询问更像是在通知。
在琴酒与威士忌通话的这段时间里,泽田弘树已经绕过所有网络屏障安保,找到朗姆所炮制的那份名单。
这样的行动对他来说实在称不上困难,对方甚至都没发现他的侵入,琴酒收到对方的消息时,也难免感慨这孩子的天才。
好在孩子天性很好,现在也努力给他正常的教育了,将来应该是能茁壮成长,要是继续被爱丽丝忽悠下去,这世界就不能好了。
琴酒脑海中闪过一点感慨,行动上则丝毫不受影响,他一边和威士忌说话,一边打开苏格兰几分钟之前发来的写满学员信息的文件,简单扫视过,便转给泽田弘树,拜托对方进行替换。
差不多同一时间,威士忌听琴酒简略地讲述完自己的计划,发出了震惊的声音:“你要把所有学员的名单都放上去?!”
“冷静点,Whisky,”琴酒平静地说,“这对你只有好处。”
威士忌对组织的事业虽然不是没有野心,但这份权力欲还要置于对朗姆的仇恨之下,退一步说,她也很清楚自己干不了教育部门的事,这些年来锲而不舍地试图抢朗姆的职位,并不是因为她喜欢当校长,单纯就是想抢朗姆的。
而看过小朋友玩玩具的都知道,对一个怎么都抢不到手、自己也没那么喜欢的东西,毁掉它是个不算差的选择。
事实上,对此时的威士忌来说,这不仅是“不算差”,简直是“非常好”。
先前琴酒在组织里搞大清洗,损失最惨重的就是威士忌领导的暴力部门,毕竟她手下乱七八糟的人最多,但组织的规矩在那里,琴酒确实有这样的权力,他又是个没多久就要去死的人,安珀即便心中有些微词,也说不出什么。
但是在看到老对头几乎毫发无损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怀疑乌丸莲耶是不是在死前做了什么,让琴酒和朗姆尽弃前嫌了。
还好,今天一听这个计划,威士忌便知道对方还是那个六亲不认的琴酒。
她自然不认为琴酒真的会立刻把所有学员都送出去,但即便送出个七八成,也足以动摇教育部门的根基。
毕竟暴力部门少点人,还是能继续运作的,而要是学校没了学生,那朗姆这个校长也就没必要存在了,对朗姆这样的人来说,那可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威士忌想到这点,顿时对琴酒石破天惊的提议充满了兴趣。!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兴趣归兴趣,基本的警惕心安珀还是有的,她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先确认道:“你确定能换上去?”
其他事情倒是不需要担心,只要名单摆上去了,哪怕她隔得再远也能安排,问题在于,朗姆应该不会那么不上心吧?
她是不知道日本政府的网络防护能力怎么样,但组织在这方面似乎还挺有水平的。
“这你不用担心,”琴酒笃定地回答,“你只需要负责后续。”
听他这么说,威士忌也没什么好怀疑的,毕竟这件事上她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于是她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既然如此,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自己对此当然是喜闻乐见的,但这样的做法对琴酒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这显然也不是什么无奈之举,虽然朗姆把时间卡得很死,一般人就算知道了,也需要花点心力才能应对,但琴酒可不是一般人。
要是她自己拥有强力的黑客在手,在知道朗姆的计划之后,这样将计就计,倒是很正常,毕竟她人不在日本,在那边也没有什么势力,单单抹去名单不够出气,只能掀桌子。
但以琴酒的能力,哪怕只是去牵制住库拉索,也足以破局,退一步想,哪怕他对朗姆挑拨离间的手法有所不满,也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除非……
威士忌若有所思:“你早就想要取消教育部门了?”
琴酒垂下眼眸:“不是我,是先生。”
很少有人知道,乌丸莲耶其实早就对这个自己一手打造的“实习项目”感到不满,像组织的很多部门一样,这个项目也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不断变异,即便是它的创造者,也只能加以限制,而无法真的让它变回原样。
威士忌大概不清楚,她一直以来针对朗姆的行动也是bss对教育部门的限制之一。
乌丸莲耶深知,这种变化并非是某人,或者某几个人的问题,所以他对朗姆并无太多不满,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在临死前都仍然惦记着裁撤教育部门——大约正因为这个部门凝聚着组织最初的样子,他才最不能忍受它的变化。
只不过,组织变得太过庞大,即便是首领,有些事情也很难完全随着自己的性子,加上年纪大了之后,他对老伙计的感情也变深了,这件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他死前还惦记着这件事,琴酒自然记在心上,只不过他原先以为,这事怎么也得等到工藤新一上位之后在慢慢折腾,谁想朗姆自己就送上来一份大礼。
直接裁撤教育部门当然是不行的,但如果这一切是由于内斗,好好削弱一番不是问题。
“原来如此,结果我是那个背锅的?”威士忌轻笑。
怪不得琴酒还特地来通知她,不就是看上了她背后的势力嘛。
但安珀对此并不在意,或者不如说,她很乐意背这个锅,不管是在朗姆面前,还是在其他人眼中。
这可是炫耀自己实力的大好机会。
琴酒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的,他平静地回答:“麻烦了。”
“各取所需,”
威士忌笑道,“就是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这么多学员,要一一送走可不容易。
琴酒轻笑:“我休息够久了。”
结束与威士忌的通话之后,琴酒看着电脑上泽田弘树发来的确认消息,很轻地出了口气。
真没想到这件事有机会在自己手上解决。
当然,在组织里,计划归计划,实行归实行,尤其当计划的底子来自于朗姆的时候,事情很难不往一些奇怪的方向发展过去。
琴酒不是没有准备,他想过大量学员离开之后组织的运作可能会有问题,也想过朗姆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还是没想到问题竟然在事情的第一步就出现了。
任务当天库拉索就失联了,失联前只发回来一串名单,琴酒对了一下,发现是从中间断掉的——这倒不要紧,本来也不是真要她来记——顿时就有不好的感觉,这人该不会和基尔同款翻车了吧?
但人毕竟是朗姆的,琴酒简单查了下发现公安并没有抓到人,便带着小弟出国办自己的事去了,结果几天之后情况变得更加诡异,他再听到库拉索的消息竟然是从雪莉口中。
“这么说,Cura?a失忆了?”琴酒感到一阵荒唐,在他的印象里,库拉索还是个挺靠谱的成员……朗姆的废物光环影响这么大的吗?
“是,”灰原哀的语气也很无奈,“她现在和我们在一起,孩子们正在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
在组织里的时候,雪莉并未见过库拉索,但见到这个失忆女人之后她心生疑虑,和琴酒一联系,就发现果然是组织的人,她不知道组织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还挺担心的。
“问题不大,”无语了一会儿之后,琴酒镇定下来,“都是孩子的话……她就算恢复记忆也应该不会做什么,实在不行你就通知一下日本官方——哦,Rye不是也和你们很熟吗?”
“没有很熟,”灰原哀不太高兴地说,听起来对这个大表哥余怒未消,“都是江户川那个家伙……”
琴酒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工藤新一的化名,闻言也没什么反应:“那就是他们很熟,总之不至于出事,我过段时间回来,要是她恢复记忆了你再通知我。”
这当然没什么问题,挂掉电话之后,琴酒转念一想,对工藤新一莫名其妙的体质实在不太放心,于是给苏格兰发了个消息,让他去查一下这件事。
诸伏景光现在对米花町这个地方充满警惕,因而没有自己出门,好在他手下的两位成员中只有一位是学员,于是便让另一位去打听消息,结果库拉索的现状还未清楚,先弄清了把她搞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所以说,”琴酒在赶去另一个大洲处理学员的路上收到来自下属的消息,“是因为Burbn和Rye在追她,所以她开车掉进河里了?”
这话说起来都让人觉得迷惑,琴酒感觉自己完全不能理
解,波本明明还在组织里,为什么会亲自上阵去追组织的人,莱伊又是为什么掺和进了日本那边安排的事情里,最重要的是,库拉索既没有成功逃跑,也没有被抓住,反而是掉到河里失忆了,失忆之后遇到的还是组织的下任bss……
要不是知道朗姆的全部计划,他都要怀疑这是演的了。
“似乎是这样的,”
“SmirnffCura?a……??[”
虽然这件事其实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诸伏景光还是觉得很尴尬,不知道是因为参与者是自己的熟人,还是因为这熟人竟然完全不换车——连琴酒都会在要隐藏身份的时候换车啊!
电话对面的琴酒更无语了,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原本在想,这次名单上人那么多,总是要漏掉几个人的……”
现在看来漏也不能漏这个,还是赶紧把波本送走吧,怎么感觉这人脑子出问题了呢,在朗姆身边待久了果然对智力不好。
苏格兰都没法为自己的幼驯染说话了,半天才艰难道:“也许zer有自己的想法……”
琴酒不想思考波本有什么想法,他叹了口气:“让Smirnff关注一下Cura?a,别搞出什么事来,至于Burbn……”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随便吧,你要是实在觉得麻烦,直接告诉他也行。”
苏格兰一愣:“不要紧吗?”
“对组织的影响不会有对你的影响大的,”琴酒说,“对他……要看你怎么处理吧。”
“当然,等我回来也行,”他接着说,“反正以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没空来找你的麻烦。”
“话虽这么说……”苏格兰叹气,“好吧,我知道了,我看情况。”
“嗯,比起这个,有些档案需要你去整理,我之后会发文件给你。”
琴酒交代完最后的内容,挂了电话走下飞机。
朗姆搞出来的这一系列破事此时对琴酒来说并不是重点,库拉索就算失忆了也好歹是组织的高级干部,能力是不成问题的,又有人在边上关注着,应该不至于出事,就算一时半会恢复不了记忆,他之前已经把基尔“放生”过一次,现在也不介意再“放生”一个。
相较而言,眼下琴酒更重要的任务是处理好这些要送走的学员,组织的学员数量不少,就算每个人都有详细资料,要分别安排他们的退路也并不容易——总不能所有人都打死再复活完事。
要不是之前阿笠博士研究出的新款银弹经过检测可以使用,琴酒还得花更多精力控制住手下这帮人,现在倒是好点,只需要和学员们斗智斗勇(主要是勇),忙碌之际再度对朗姆的脑子产生质疑——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么麻烦的事情啊?
他可真有些怀念当初搞大清理的时候了,轻松愉快得像玩似的。
好在麻烦归麻烦,但总归没有出事,琴酒在档案馆的协助下把诸多学员分门别类,大多数都能按部就班地送出去,少数出了意外的也都在解决范围内,朗姆自然是想要阻止的,但威士忌也果然不会干看着,组织刚被打破的平衡竟然这样子微妙地回到了原位。
这所谓的平衡比之前更加摇摇欲坠,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六章
琴酒的远程办公并未就此结束,几天之后,他还没回到日本,先从雪莉那边得到消息,库拉索的记忆似乎恢复了,但同时她似乎并不是很想回到组织。
琴酒:……怎么说呢,好像完全不感到意外,哈哈。
“随她,”他捏了捏眉心,“反正和工藤新一混在一起,她迟早会回去的。”
虽然那时候的组织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已经决心不再回到组织的宫野志保闻言,在心里对自己这位前同事表示同情,然后道:“公安那边似乎是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些组织的情报,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清楚。”
组织的情报……说不定是要对付朗姆了?琴酒这样想着,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不用你再关注,让他们去处理吧。”
雪莉闻言松了口气,她这几天可是提心吊胆的:“那么,工藤……”
“随他高兴。”琴酒满不在乎地说。
上次见过工藤新一之后他就不打算管这人的事了,这种命硬之人怎么会被组织这点小风浪搞死,人家自己爹妈都在满世界旅游呢。
琴酒挂了电话,继续自己的工作,有威士忌背锅,朗姆果然没有怀疑到他头上,而外部的一些问题也在CIA的强势介入之下得到解决,让琴酒得以安稳地,慢慢地把学员们送出组织,情况这样顺利,他一时间并不急着回去。
威士忌也不急,她巴不得琴酒多送走几个学生,朗姆虽然是组织明面上的二把手,很多事情都能插手,但他最关键的势力还是教育部门,要是把学员们都送走了,朗姆可没有能力继续和她斗。
她一直都想要朗姆死,但现在一想,又觉得让他这样活着也不错,对为了组织争斗半生的朗姆来说,这样的生活恐怕还不如死了。
有时安珀也会感慨,乌丸莲耶对他的这些老伙计够狠的,在他活着的时候,一定要把人死捆在一条船上,而在他死后,又能让继承人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们,甚至杀死他们。
但想到对方是个既能出于必要艰难地苟延残喘,也能在需要的时候干脆地去死的狠人,这一切倒是并不奇怪。
他会养出琴酒这样的人,就更是正常了。
还好自己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琴酒为敌,这人可比朗姆危险多了。
琴酒忙着干活,回日本的时间就比预计的更晚了些,当他回到日本的时候,朗姆倒是还在组织里好好地活着。
不能怪波本不够努力,实在是日本政府内部各有心思,猪队友太多,朗姆这些年布局也不是白干的,事情发生得这样匆忙,要解决他并不容易。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苏格兰为了传递消息又被抓住了破绽,现在终于扛不住了,正在被幼驯染“严刑拷打”,降谷零也就一时间顾不上自己的老上司。
神经病老头和死而复生的好友哪个比较重要,这问题不用想都能答出来。
还好琴酒没有什么死而复生的幼驯染,他还是去见了朗姆——好像比较
而言这个更惨一点。
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实是,琴酒其实不知道朗姆的住所在哪。
这确实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当初就是他把老头吓得变成几年不出门的死宅,就算如今已经成了同事,这份心理阴影也不是那么容易祛除的。
而琴酒也没兴趣知道老头住哪,朗姆不在他面前出现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所以这次见面之前,琴酒久违地给朗姆发消息询问地点,后者大概是心有不甘,过了许久才回复,依然没有把住址说出来,而是表示在组织基地里见面。
选择放弃自己的老巢而在基地见面,朗姆对琴酒的战斗力大概是很心有余悸,以至于比起所谓的安保,还更相信琴酒的良心一点。
琴酒踩点到了地方,给已经惶惶不安的老头一点时间检查和布置现场,好在朗姆到底没有彻底拉胯,他到达的时候这个基地一副肃然安静的样子,倒是真有几分反派bss所在地的气场。
琴酒走到位于基地正中的会客室,库拉索离开之后,负责安保的是宾加,这家伙站在门边,望过来的目光都是敌意,琴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僵持几秒钟之后,这位朗姆的心腹轻斥一声,反手打开会议室的门。
屋里只有朗姆一个人在,真是久违的场景。
琴酒在宾加的注视下走进屋,回身关上门,他没有坐到朗姆对面,而是在斜对着的位置坐下了。
朗姆看起来有些憔悴(当然,这是很正常的),他抬起头,没有看向琴酒的方向,开口道:“你是来杀我的吗,Gin?”
与看着就不太好的外表比起来,他的声音倒称得上平静,毕竟这段时间过来,有些事情一开始不明白,现在也想通了——而比起败在威士忌手下,输给bss对朗姆来说属于完全可以接受的事情。
“你想死吗,Rum?”
琴酒的声音比他更冷静,“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我还有选择的机会吗?”朗姆露出略带讽刺的笑,“我们这些老家伙,本就要和组织一起沉没,不是吗?”
“当然,你也一样,”他低声地,怨毒地说,“刽子手最后斩下的会是自己的头颅,想到这个,似乎一切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所以你不想死。”琴酒平静地得出结论。
朗姆神情一顿,咬牙道:“这难道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当然不,”琴酒坦率地说,“只是很多人认为,对你来说,失去一切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很多人?是Whisky那个混蛋吧?”朗姆冷笑,“我倒是很想看看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那么,你不是吗?”琴酒没在意他的话。
“我当然……”朗姆终于看向他,那只唯一还完好的眼睛看上去泛着血丝,“是啊!”
“我需要所拥有的一切,我的权力、地位、财富,所有这一切!”他低沉地、压抑地嘶吼,“但我已经留不住它们了!既然这样,我又怎么能留住自己的生命?你
明明知道这一切,先生也知道这一切!”
“WhiskyGin”
老人脸色涨红,看起来有点缺氧,若不是年轻一些,他的保养水平可及不上乌丸莲耶。
“真巧,我也受够你了,”琴酒露出一点微笑,“但是,Rum,谁说先生想要杀死你的?”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朗姆的目光又移回去了,他的眉目间都是讽刺,“你不正是他意志的延伸吗?”
他其实……早就有所预感,比bss死去的时候还要早,甚至能追溯到琴酒刚走到bss身边的时候,那个时候朗姆就觉得,bss对教育部门很不满意,迟早有一天,他会收走这一切。
这种预感伴随他度过了十几年,以至于到后来他几乎以为是错觉,在bss死去之后,看到琴酒第一时间选择向暴力部门动手,朗姆有一瞬间甚至有自己会再次与他并肩战斗的错觉。
但即便没有这件事,他也很清楚这是错觉,当琴酒的枪终于指向自己的时候,他几乎感到了一点尘埃落定。
——当然是不可能的,朗姆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之所以一直没机会找琴酒的麻烦,无非是因为威士忌发动了全力对他围追堵截。
就算之前损失惨重,但那家伙毕竟和其他人不同,威士忌一开始就没有隐藏过自己和CIA的联系。
想到这里朗姆就更气了,对方有外援,而自己呢?最可能站在自己这边的人正是对自己下手最狠的——琴酒到底明不明白他自己的处境?
这时候琴酒终于说话了。
“你错了,”他没否认“意志延伸”的部分,而是看着朗姆说道,“先生是想要救你。”
朗姆瞪向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他正想说话,琴酒已经继续道:“Whisky不会放过你的,这与组织无关,你知道她有多恨你,她的背后是CIA,你想要投奔谁?FSB吗?你不像是愿意当伏特加下属的人。”
朗姆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反驳,他确实不可能投奔任何人,这无关于自尊或者别的什么,只因为他是组织的朗姆,他和威士忌并非一类人——和琴酒才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得到aptx4869,拥有曾经那样的精力和能力,也不可能斗得过威士忌,而一旦承认这个事实,怨恨bss的选择似乎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在朗姆不可能成功的情况下,这场斗争拖得越久,其实对组织的伤害就越大,就算他们现在都还记得要收敛一些,一旦斗到后面,大家都不能保证自己还保持理智。
当然,要是斗到后面,朗姆自己也不可能有这样从容选择结局的机会了。
“但若是你失去一切,她完全有可能收手。”琴酒继续说。
因为威士忌很清楚朗姆是什么样的人,对这种人来说失去权力比死更加痛苦,而她很乐意欣赏仇人的痛苦。
“当然,并不能保证,但至少有可能,”琴酒总结道,“而先生总是想救你的。”
乌丸莲耶甚至会对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心软,又怎么可能不在乎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哪怕再艰难,他还是在临死前为朗姆找好了唯一可能的退路。
只有在还没打出火的时候就让朗姆失去一切,才有可能给他留下一线生机,对琴酒来说,削弱教育部门是因朗姆的行动顺势而为,但即便没有这件事,他也会想办法把朗姆赶下校长的职位。
固然是执行bss的命令,也不乏让自己高兴一下的情绪在。
但哪怕是乌丸莲耶,能给出的也只是一条活路而已,继续呼风唤雨是不可能的,若是朗姆不愿接受,琴酒很乐意帮他一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概是琴酒的话触到了朗姆哪一方面的内心,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紧绷了,这一放松下来,相应地,就显出了一两分虚弱来,前些时候的事情毕竟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先前也不过是一口气撑着罢了。
到底是年纪上来了啊……朗姆转过脸,看向眼前的这个依然年轻的、自己的前搭档,在几秒钟之后移开目光。
“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明白。”老人疲惫地说。
他显然已经丧失了去死的勇气——这种情绪本就是一瞬间的事——但依然心有疑虑,这份疑虑并不针对什么人,或许这是难得的,朗姆吐露真心的时刻。
琴酒几乎要怀疑自己有当神父的潜力了。
都到这时候了,朗姆也并不很在意琴酒的想法,bss死后,在组织里根本不存在第二个能让他这样说话的人,此时双方的关系也没那么重要。
他的目光有些飘忽:“虽然组织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但如果失去了这最为核心的部分,它还是组织吗?”
舍弃了自己的名字,彻底成为朗姆的这数十年间,他见证了组织的培训成果,目睹过无数人的成长和牺牲,朗姆一直以来攥着校长的职位不放,自然确实是因为这是组织最核心的部分,但在另一方面,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职位。
朗姆知道组织里很多人觉得自己墨守成规,但他自己明白,他放不下的不只是昔日的荣光,还有亲手构建过的这一切。
从最初知道乌丸莲耶的这个构想开始,他就为之感到惊叹,接替父亲的工作进入组织之后,他日以继夜的工作……就算权力已经将他异化,这最初的想法也并不是假的。
在意识到琴酒对教育部门出手很可能是来自bss的授意之后,朗姆就已经意识到组织会迎来大变,这不同于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而是在挖掘组织的根基,作为组织根基的教育部门一旦消失,组织的存在马上会变得非常尴尬。
bss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他仍然这么做了,这就只有一个可能——乌丸莲耶做好了将组织整个沉进水里的准备,即便名义上还存在,它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组织。
也是因此,即便是在认为bss要把自己送上死路的时候,朗姆的怨言也更多只是不满于对方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他总觉得自己还是能让组织起死回生的。
但如今,当意识到先生在最后的时刻仍然在为自己的性命操心时,这份怨言也就不那么真切了,他只是难以接受,在普通人都应当退休了年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奋斗了一生的东西消失。
“组织为什么非得是组织不可?”琴酒反问。
“你见到的组织就并非一开始的组织,我见到的同样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组织,”他迎着朗姆转过来的目光,冷淡地说,“谁也不能让它一成不变,正如谁也不能让它永存,Rum,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讨厌你?”
他连真正的废物都能忍受,为什么偏偏受不了偶尔还能干点好事的朗姆……这人明明比b
ss年轻得多,怎么就能这么顽固。
……又或者像乌丸莲耶这样总是与时代同行的人才是特例,许多事情毕竟不能强求。
朗姆在沉思,而琴酒已经不在意他的反应,既然得到了对方的答案,那么他没必要久留,琴酒站起身,对朗姆道:“既然你不打算去死了,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处理你自己有数,别让Whisky发现了,实在不行,可以去米花町。”
“我还没……”朗姆话说一半,愣了下,“米花町?”
琴酒太过干脆,倒让朗姆有些措手不及,事关生死,其实根本不是这点时间能够想明白的,但琴酒这么利落,他还真产生了种“我果然还是不想死”的念头——只是那个米花町……
朗姆皱着眉,将与米花町相关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先想到的是科研部门的那位大佬,但人家就不是组织的人,没有会帮自己的道理,除此之外……
他想到了什么:“是……之前说到过的那个孩子?”
“很可能是组织的下任bss。”他能想到这里,琴酒就没隐瞒,反正这事很快就不是秘密了。
朗姆震惊了:“那个高中生?”
“所以我说你可以去米花町,”琴酒意味不明地笑道,“你毕竟对组织这么有责任心,不是吗?”
“这也太……”朗姆喃喃自语,“这也是bss的意思?”
“先生通过的。”琴酒点头。
不仅通过而且还往上加码了很多内容,这大概没必要说出来刺激已经很震惊的老头。
琴酒感觉自己也是改变不少,他竟然都会体贴朗姆了,真是感天动地,可能神父基因确实存在。
琴酒等了两秒,见朗姆已然陷入混乱,便转身想要离开,刚向前走了一步,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等等,Gin,”朗姆从“bss果然非凡人所能理解”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这事原本他是打算在死前托付的,看在他都要死了的份上,琴酒大概不会拒绝,但现在情况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朗姆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琴酒疑惑地转过身:“嗯?”
朗姆还有拜托他的时候……最近幻视十几年前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我听说你送走了ti和Krn,”朗姆有些艰难地说,看得出来对拜托琴酒这事非常不适应,“……Pinga,你能把他也送出去吗?”
琴酒微微挑眉,即便是他,也难免对这个请求感到有点惊讶,事情本身不算什么,琴酒讨厌朗姆,倒是不至于迁怒他的下属,送两个是送三个也是送,威士忌也不会和他计较这个。
他惊讶的是朗姆竟然会对自己开口,为的还是一个根本不属于教育部门,跟随朗姆也并不算久的下属。
“他是我带进组织的,”朗姆没有看他,但似乎能感觉到琴酒的疑惑,自己解释道,“没有任何来路,就只是组织的人,和你的那些狙击手一样
,
他适应不了组织的变化,
也没法在轻易离开组织。”
他早就想到组织会有很大的变化,如今听说了这个出乎意料的继承人,就更加确信,那样的组织容不下这类人,但他们都与组织牵扯甚深,轻易不可能离开。
朗姆之前想着自己都要死了,没必要把人留在组织里,而现在他也许会活下去,于是又有了新的想法。
虽说是意外,但库拉索与那位预备役bss已经很熟了,而宾加在之后的组织里不见得能混得好,去外面反而更有施展的余地,到时候依然可以为自己效力。
这些人虽然也算是组织的高层,但归根结底只是打手,不至于被盯着,在离开组织之后找条活路不算困难。
在所有人当中,真正没有活路的,其实当然,是琴酒,但既然bss都还能为他自己的生死操心,那么朗姆绝不相信对方会放任琴酒走向死路。
朗姆手下可能会死的可不止这一个——琴酒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和朗姆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想想朗姆的另一个心腹库拉索,大概就能意识到了,朗姆是教育部门的首脑,但他最信任的手下偏偏都不是教育部门的人——大约这就是欺人者才最重视真实。
不过,虽说朗姆愿意开口让他有些惊讶,但琴酒并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你能给我什么?”
“我会把剩下的势力都交给那个男孩,”朗姆说这话的样子像是早有准备,难以想象几分钟之前他才知道工藤新一的地位,“他应该会需要这个吧?”
“就只为了换一个人的命?”琴酒露出一点了然的笑,“想要在那孩子手底下当二把手可不容易。”
“难道你认为在你的监视下,我还能搞出什么事吗?”朗姆挑衅地与他对视,这时候倒是没了之前丧气的样子。
琴酒轻笑:“去米花看看吧,Rum,这可用不上我。”
果然是朗姆,刚从死地里走出来一步,就开始试图得到更多,这份贪婪倒是确实给他带来过不少东西,但琴酒很确信这一次他不会成功。
当然,琴酒并不想提醒他,乌丸莲耶希望朗姆卸下所有的权力,平淡地活下去,琴酒也这么做了,但若是对方不愿意放弃,自己走回死路上,他也很乐意送上一程。
……小侦探大概不会这么狠心,但威士忌可不是胜利一次就足够的类型。
话又说回来,朗姆的野心并不讨喜,他的提议却还是很不错的,想要成为组织的首领。除却一定的资格之外,拥有一些势力自然也有帮助,在确保野心能实现之前,朗姆应该会很安分地提供助力。
所以这个交易还是成立了,琴酒唯一提出的条件是让朗姆想办法把宾加的身份洗一遍——否则这样明目张胆的,对威士忌那边也不好交代。
对朗姆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他都已经决定要重头再来了,利用现有的能量搞点事情自然不算什么,说不定还能试探一下那位未来的bss。
当然,进入卧虎藏龙的米花之后朗姆是什么心情,就不是琴酒所要考虑的了。
能这么轻松地把朗姆的事情给处理好,他已经非常满意,之后的事情,说来与他实在没有多少关系。!
第一百三十八章
琴酒花费了一些时间处理教育部门坍塌之后遗留的问题。
这些事,要是在之前,是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就是现在,其实关系也不大,朗姆在有了新的指望之后已然不是那副要死的样子了,他好歹当了这些年的二把手,处理这点事情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老家伙势力大损,还有个威士忌在边上看着,他既然决定要选择活,那就没有继续沾惹组织权力的道理,稍稍将事情理出个头绪之后便摆出一副死心的样子,带着家伙事去米花町当厨子了,剩下这些官司自然还是落在琴酒头上。
要办的事情不比原先多,但办起来比原来更烦,不仅要处理事情,还得时不时和朗姆联系,十几年前的时候有什么事琴酒还能冲过去拿枪怼人,现在反而不行,真是十分憋屈。
他干了几个月,更是搞不明白朗姆和威士忌争这些年是为了什么,并且对自己的退休生活有了种几乎算得上是渴望的情感。
好在这堆破事最终总归还是平得差不多了,组织在一年之间接连经历了许多变动,现在总算看起来有了个顺畅的样子,虽说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好歹能运作起来了,不至于一点小事都要操心,琴酒把接下来的事扔给威士忌和龙舌兰,总算有了点空闲。
这事结束之后,琴酒刚想休息两天,就接到了来自雪莉的消息。
——那篇论文已然写好了,投出了,通过了,不久之后便要发表。
对这种科学界的事情,琴酒实在没有什么了解,只好朴实无华地表示:“比我想象的快。”
“也比我以为的快,”哪知这话好像正对上的雪莉的想法,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我原本预计起码要等半年,所以才现在投出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通过了,会不会影响到组织的事?”
这项研究的内容过于石破天惊,宫野志保想着怎么着也得审上几个月,说不定还得多投几次,没想到对方比她着急得多,一副生怕这文章被别人抢走的架势。
琴酒倒是没想到她这么上心,他并不打算让科研人员担心这些事,便问道:“什么时候会发表?”
“我可以稍微拖一下,”雪莉回答,“大约一个月,不会超过四十天。”
琴酒在心里算了下时间,笃定道:“好,赶得上,你按计划办。”
他说得这样肯定,雪莉便松了口气,她很清楚这篇文章发出去之后的影响,自然会担心之后的事情,远的不说,她这就要以宫野志保的身份出现去应对文章发出去之后的诸多问题,当然不可能继续在米花町当小学生,那么针对工藤新一的一系列事情也都得跟着收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为论文提前发表而这么紧张。
“我会尽量拖久一点,”她承诺道,“麻烦你了。”
“别担心,不是你惹的事。”琴酒回答。
挂掉电话之后,琴酒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去了档案馆。
这地方还是老样子,苏格兰前段时间被自家幼驯染搅得身心
俱疲,倒也没有断了正事,后来琴酒说要把学员都送出去,诸伏景光本以为自己的痛苦要结束了,没想到不知怎么的,朗姆又把人保下来,于是波本还是三不五时地来骚扰他。
好在组织里来来回回的清出去一大堆人,档案馆的工作也清闲不少,总算是没误了正事,但这么耗着实在心累。
朗姆倒也没有把事情都扔给他不管,厨子常驻米花之后波本一时又顾不上他太多了,倒是得了一点清净。
“但是,这么拖下去也不行吧。”
诸伏景光唉声叹气,降谷零连他哥哥都找来了,要不是高明早和他见过,之后也有一点联系,心中自有主意,那回是真要翻车。
“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愁眉苦脸地说,“要不然还是直接把事情和zer说了吧?”
他心说自己努力这么久也算是很对得起好友和他背后的人了,更何况组织现在都这样了,也没什么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吧,朗姆自己要留人没必要搭上他啊。
这事说起来琴酒也有一点责任,要不是他把波本往这引,对方也不见得一直抓着苏格兰不放,因此提起这个话题还有一点心虚。
“这个……其实本来也快了,”他犹豫着说道,“现在这样,不过是想着有始有终,你要是实在觉得麻烦,说了也行。”
他这么说了,苏格兰反倒也犹豫了:“不要紧吗?时间不久的话,说不定还能拖一下。”
“要紧的事情是没有了的,”琴酒心里想定了,倒是干脆起来,“之前是Rum说留个得力的手下办事,才让他留着——毕竟你也知道,Burbn要是知道了组织的真相,是不可能继续留在组织里的。”
这一点,苏格兰自然是赞同的,日本政府想要波本留在组织里,是为了组织中的利益,但诸伏景光了解自己的友人,降谷零要是会因此留恋组织,当初日本官方就不必设下那种套路了。
而且他自己私心里也不觉得官方的图谋能成功,不说波本的想法,琴酒可不是干看着别人图谋的人。
这样一来,倒成了完全为了朗姆——而他们和朗姆的关系着实没有好到那个地步。
“我看,就算拖下去,zer也迟早会想到什么,”这样想通之后,苏格兰就下定决心了,“不如我跟他实话说了吧,顺便给他赔个罪。”
骗人这么久,他被追查的时候觉得麻烦,现在要坦白了,又开始心虚了。
“可以。”琴酒对此没什么意见,他来档案馆为的也不是这事,只是觉得这里面也有自己的问题,才过问一下。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正事了。
交谈的地方从客厅转到了书房,琴酒放眼望过去,原本塞到满格的档案已经空出来不少,有几个格子都显得空荡了。
琴酒看得挺满意:“你都理好了?”
“是。”苏格兰答得也干脆,说起这事就没有谈论波本时那种心虚感了,显然很有信心。
前段时间组织风波不断,琴酒在外面清人,档案馆这里就在
清档案,只是清的并不是杀死或者送走的那些人,清出去的档案也不是就没了,现在还在隔壁屋子里堆着——档案馆是不缺空屋子的。
一般而言,组织里的人即便离开了,档案也是保留的,琴酒先前发消息过来,要求按照给出的条目挑出一部分档案分开存放的时候,苏格兰还以为只是在选人,后来拿出的档案越来越多,才觉得有些不对。
只是琴酒给出的那些条目都很空泛,内容也不尽相同,有些是进入组织的时间,有些是人的来历,也有某个事件的相关人物,不一而足,苏格兰整理了这些时间,也还不太能确定这些档案的共通点。
非要说的话倒有一条——所有人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现下都不在组织里了。
但这也不是什么怪事,组织这么多年,留下的人才是少数,人走了档案还在的更多,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苏格兰自己有些好奇,但琴酒不说,他也没想问,谁料琴酒点点头,竟转而问他了:“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琴酒不是个喜欢考验人的上司,更不是喜欢叫下属猜测自己相法的人,他这一问,苏格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愣神后才猜测道:“不太好归类,是要分开来存放吗?”
琴酒微微摇头,仍然没什么反应,不像是要解惑的样子,只说:“放在哪了?我去看看。”
书房的隔壁,还是书房。
这里本来是间空房,并不大,原本大约是安排成储物间的,但因为屋里没什么要收纳的东西,就一直空着,苏格兰发现挑出来的档案越来越多之后,便让龙舌兰送了几个简易的书架过来,于是现在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同样放着一大堆档案的小型书房。
不同于正式书房中的整齐排布,在这个小房间里,为了装下足够多的档案,文件们挤挤挨挨地堆在一起,虽说没有那么壮观了,看着反倒更令人望而生畏一些。
一看就是那种机密档案存放地。
虽然堆得很密,苏格兰还是大致地按照时间顺序摆放好了,琴酒随手翻了两份,放回原位,小声嘀咕:“毕竟是bss的屋子,还是放火吧。”
苏格兰冷不防听了这一句,一愣:“烧了?”
琴酒抬眸看他一眼:“怎么,你想炸了?也不是不行。”
他这么一说,苏格兰先是惊诧,随即便恍然了,恍然之余也有一点遗憾:“原来是要销毁了吗。”
对这件事,诸伏景光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的,组织这段时间的动乱他都看在眼里,当初琴酒就对他说过必要的时候可以将整个档案馆毁掉,现在则是进行筛选,大概是情况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了。
不过,虽然只是一部分,但这些档案的内容景光都是看过的,他很清楚其中藏了多少有份量的东西,就算没有份量,有些东西再过几年都能算是古董了,从组织刚创建起就一直被保管到现在,突然全部销毁,还是会有点遗憾的。
这份遗憾针对的可能不是事物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含义。
“是啊,”琴酒点头,又拿起一本档案随手翻阅,“总是要改变的。”
那些过去也总归是要消失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些东西,不销毁了别人不放心,还有一些,没必要留给咱们的下任bss看,把这些销毁了,那些才好存下来。”
琴酒一边翻着档案,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剩下的部分也不是什么机密了,毁得彻底一点,让他们自己翻去。”
他说得非常平静,完全没有因自己守护多年的东西被损毁而有丝毫惆怅。
档案馆本身当然是非常重要的,它是组织的一部分核心,帮助组织正常地运转,先前琴酒能在组织里精准地清掉那么多人,最后它还能成功继续运作下去,就少不了档案馆的帮助。
但这些作用更多的是来自于近期的档案,而那些被高高在上摆放着的文件,已经很久没有发挥过什么正面的作用了。
乌丸莲耶还在使用档案馆的时候,他总能从蛛丝马迹之间找到端倪,不止一次借助这个庞大的信息中心找到机会,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是当年的bss回到这里,面对过多的信息量和久远的文档也得叹气。
对组织来说作用不大,但在外界看来又存在诸多可能,于是这些记录到后来更像是某种象征,并不是说记录本身没有价值,只是与其中附加的危险比起来,价值的分量并不够。
琴酒看过档案馆中大多数的档案,他也知道这其中很可能隐藏着一些有用的信息,但归根结底,他并不是那种能在故纸堆里翻找一下午的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一把火将所有的可能烧掉才最合适。
在此之上,能在百忙之中花费时间找出其中最有可能存在问题的部分,连同那些不能外传的项目一起销毁,而尽量保存一些相对安全和有价值的内容,已经是他对这个承载了组织无数过往的档案馆最后的尊重。
只是没想到时间这么紧,这次大概又得加班了。
这件事确实是只有琴酒能做的,苏格兰接手档案馆毕竟还没几年,事情又多,琴酒心里也不是很愿意让他以后就一直守着这个地方。
于是他只好在忙碌之余抽时间想这事,想到一个就给档案馆去一份邮件,倒是没注意不知不觉积攒了这么多。
他并不打算把全部的档案都检查一遍,苏格兰的办事能力琴酒还是很放心的,只是对着档案和空想还是有些区别,他希望能尽量把事情做得完满一点。
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不要紧,大多数危险的档案都拿出来就足够了,不可能一把火就把组织烧成一个秉公守法的慈善机构,只要不漏得太多,就算功德圆满。
琴酒一边看档案一边想着事情,那边苏格兰听他解释了一句,已然明白了,明白之后便又是叹息:“你要是早点说,我也能帮着整理一遍。”
先前分明说过要自己管好档案馆的,结果又是让人一边忙着一边操心,尽管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很难帮上多少忙,他还是有点郁闷。
苏格兰难得说话有些埋怨的意思,琴酒笑了笑:“事情不还是你做的吗?”
他的目光仍落在
档案上,口中道:“你理的东西我看都是没问题的,但这只是第一步,我们不可能就这么刚好的把这些东西烧了,那太明显。”
要是只有他自己,那是无所谓的,反正要跑路了,别说“精准烧档案”
,就是他硬说这些档案被猫吃了,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但苏格兰还得在组织里混一段时间,总得有点说法。
“前段时间你已经把一部分档案转录了,”他平静得不像是在说什么大事,“现在就是要把那边留下的都转录成电子档,然后把所有档案全烧了。”
这就有的好说了,纸稿全没了,只剩下录了一半的电子档,有多少算多少,至于为什么录的正巧是这些——那可不就是巧了。
至于保密性的问题,他已经不打算再打扰泽田弘树,但光是对方之前做的那些措施,对他打算保留的档案来说就已经够用了,琴酒既然把那些档案留下来,就是要给一些人看的,和公开aptx4869的存在是一个道理。
这可真是……很大的工作量。苏格兰明白琴酒的意思了。
“就我们两个……恐怕要花不少时间。”他苦笑之余倒还有一两分的雀跃,上次和琴酒长久共事不知道是多久前的事情。
“不能太久,”琴酒的神情却有些无奈,“不能太久——要出大事了。”
要是拖到aptx4869公开出来,多方关注之下,档案馆是不炸也得炸了。
药物的事琴酒只简单地和苏格兰提了一句,对方也就明白了,就算诸伏景光没亲眼见过那药的效力,只听一听功效,就知道是会掀起无数风雨的,如此一来,确实是要赶时间。
而且他不用想也知道,档案馆只会是琴酒要处理的事情之一,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对方要处理的事情绝不会少。
琴酒在对着档案翻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清出一部分档案来,这下留存着的档案数量大约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二。
而之前几个月的时间苏格兰并没有浪费,在工作之余,他已经按照时间倒序慢慢地将所有人的档案往数据库里录入,两相抵消之下,现在他们要紧急录入的档案不到全部档案的二分之一,总归是个能完成的数额。
当然,这个“完成”肯定是要耗费相当多心力的。
这一折腾就是好几天的时间过去。
琴酒刚到档案馆的时候,苏格兰还想过一下他之前承诺的“回应”,然后很快他就完全把这事抛之脑后了,录入档案是个几乎不需要动脑子但非常耗费精力的工作,没有什么捷径,因为档案里的很多内容都是手写,扫描仪做不到很精准,必须要手动调整,苏格兰已经是非常有耐心和精力的人,还是时常会有种眩晕的感觉。
要是琴酒真是个机器人就好了,他苦中作乐地想,这样他就能直接扫描上传……啊,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把扫描仪升级呢?
诸伏景光删掉档案里不小心打上去的单词“扫描仪”,苦笑着对自己摇了摇头。
这几天他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录入档案,速度倒是很
快,
算算日子想必能在十天之内办完,
人也差不多僵掉了。
琴酒看起来倒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苏格兰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感受,反正他自己脑子里全是“姓名”“年龄”……和一大堆扫描错误,已经快炸了。
组织都有这么多黑科技了,就不能来台智能扫描仪吗?他再度苦中作乐地走神。
“想休息就休息一下。”在他对面的琴酒突然开口。
“啊,没事,”苏格兰连忙回神,“还没到要休息的时候。”
琴酒微微摇头:“你不需要按照我的节奏,我之后说不定要提前离开,剩下的部分都得你一个人做,别现在就过度疲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显然已经完全习惯了一心二用。
“有别的事情吗?”苏格兰站起身来手动扫描文件,在机械动作中放松一下大脑。
“嗯,之前答应Rum的事,可能要露个面。”琴酒回答。
他没详说,苏格兰对此好奇心也不大,点点头没有再问,倒是琴酒又开口了:“我记得你是个狙击手。”
“是。”诸伏景光一边应着,一边有些诧异话题的走向。
“在档案馆这些年……技术恢复得怎么样?”琴酒继续问。
“之前去试过,”对这个问题,苏格兰答得挺有信心,“没怎么下滑,还是原先的水准。”
他说得轻飘飘的,其实背后付出不少,苏格兰在档案馆的第一年门都没出,自然更别提练习狙击了,等再度摸狙击枪的时候水准已经大不如前,后来他能比较自由地出入了,专门去组织的训练场下了一番苦工,才恢复得差不多。
可能和巅峰比还差一些,但也是优秀的水准了,在组织里都可以放到琴酒手下干活的。
“那很好。”琴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像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几分钟之后,诸伏景光才在扫描仪的声响与琴酒敲击键盘的脆响之中,听到他悠然的声音:“那么,你愿意杀了我吗?”
苏格兰诧异地抬起眼,和琴酒的眸子对上,有一个瞬间,他觉得手边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世界中只余下那双平静镇定的眼睛,浇灭所有情绪,只容得最深处的真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没有多久,但又仿佛有漫长的岁月回闪而过——诸伏景光垂下眼,声音像是淬了冰:“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的。”
他在刻意的逃避,自然无从见到琴酒望过来的眼神,只是在几秒钟后,听到对面传来温和的声音:“这很好。”
景光非常想问一问琴酒说这话的原因,但最终只是低着头继续扫描文件,努力屏蔽外界的一切,大概正是因此,直到有人按住他取文件的手,景光才注意到琴酒已经走到自己身边。
“我可不想,”银发男人歪着头打量他,“再和你谈论死亡与否的话题了。”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感觉非常干涩。
“明明是你先提起的吧。”他小声说。
“那不一样。”琴酒很坚决地说,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你就当我在发疯吧,不会真的让你这么做的。”
他把那个档案拿起来,放到扫描机上,按下启动键,苏格兰看着琴酒,在汹涌的情绪之下,开始觉得有些羞耻。
“我……”
他话说了一半,被琴酒打断了。
“我的错,只是突然想到,”银发男人转过身与他对视,“我总是会忘记……”
琴酒的唇边泛起隐约的,安抚的笑:“等工作完成,我告诉你全部的计划吧,这可是绝对的机密。”!
第一百四十章
琴酒最终并未被打扰,和苏格兰一起完成了全部档案的录入工作,他们总共花费了八天时间,当所有文档上传完成的时候,饶是琴酒也感觉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放松。
?易汝的作品《酒厂卧底培训基地》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那些曾经被小心存放的文件此时堆放在书房的地面上,虽说并不散乱,但与过去相较,仍有种凄凉感,想到自己正在一步步为组织送终,琴酒的心情也很微妙。
和所有的——几乎所有的来到组织的学员不同,他并非被送来培训的,他一开始接到的任务就是,毁灭这个组织。
琴酒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背弃了这个任务十几年之后,自己有可能真的要完成它了。
如果失去了主导的首领、一贯的架构、最初的目标,最后甚至失去了流传的历史,那么即便组织的名字仍然存在,它和毁灭也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那是更深入的话题,而对琴酒而言,他唯一看到的是,在减去所有这些沉重的负累之后,它才能落在下任首领尚且稚嫩的肩膀上,等待重生或者死亡。
“这里还有bss的书,”琴酒抬眼,看向对面一脸倦意的苏格兰,“我们换个地方放火。”
辞旧迎新之际,就应该有点变化,人都清出去一大堆,更不必在意这点纸张。
历史终究只是历史罢了,烧掉那些黑暗的过去,才能在火焰中走向新生。
档案馆被火烧了的消息在琴酒的放纵下很快流传开来。
质疑声毫不意外地接踵而至,但在事实面前,人们也只能勉强接受“把档案拿出来晒太阳结果烧着了”的离谱解释——毕竟不管怎么样,东西已经没了,要是继续争执下去,还存着的电子档也“被猫踩键盘不小心删除了”可怎么是好。
在许多人看来,琴酒还会用心编个理由出来,已经是非常体贴的表现。
与此同时,琴酒的人头价在黑市里又迎来了一番疯长。
当然,他的价格一直是居高不下的,属于有价无市的那一类,先前他满世界砍人的时候就涨过一回,清学员的时候倒是还好,这回又涨一次,也就只是涨个数字,对琴酒的生活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影响。
“但你可真贵啊,”贝尔摩德调侃道,“我都想试试了。”
“你身体恢复了?”琴酒根本不接她的话。
贝尔摩德在研究所里待了好几个月,看起来ptsd是已经好了,不过身体状况完全看不出来——她坏掉的时候也看不出来。
“没呢,”贝尔摩德耸肩,搅拌着杯中的咖啡,“Sherry说还要研究,现在就是拖时间罢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看得出,比起之前,现在的贝尔摩德眼中已然有了希望的色彩。
“哦,”琴酒点头,“所以这次你要阻止我杀死她了。”
贝尔摩德失笑:“这是一回事吗?”
他们许久没合作了,但这
次都不能算是主角,朗姆想要在下任bss面前露个脸,顺便给自己的心腹搭条路,而龙舌兰又需要清一笔账,于是组织的潜艇即将倒霉。
雪莉也表示可以借此机会对工藤新一展示下aptx4869的研究进展,免得到时候论文一出把人吓到——虽然能吓到他的事情完全不差这一个。
事情这么杂,琴酒自然得来看着,他刚处理好档案馆,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因此除了幕后把关之外,这次只打算露脸放个炸弹就走人,贝尔摩德则是难得出来放风,很愿意好好玩一趟。
“这次要多玩一会儿,”
她喝着咖啡,完全不顾现在已经是傍晚,“你对Burbn说什么了吗,这次见面我感觉他有点怪。”
琴酒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Sctch坦白了。”
“啊?”贝尔摩德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也是,这时候了,再不坦白就得被发现了……”
自首和被捕判罚都还不一样呢,苏格兰还真会挑时间。
挑了时间的那个人对此不置可否,贝尔摩德也没在意,继续嘀咕:“看来这次要换个玩法……”
“你别把自己玩进去了。”琴酒说。
“不会的,”贝尔摩德莞尔一笑,“这不是有你吗?”
“我忙得很。”琴酒哼道。
他说的是实话,论文发表的时间提前让他的工作紧迫许多,很多事情被骤然提上日程,都需要安排,虽然不至于手忙脚乱,但确实很忙。
“那你还来,”贝尔摩德笑道,“总不会公司要倒闭了才想起来参与团建吧?”
要说团建其实还缺一个威士忌,不过宾加之后还是需要她搭一手的,所以勉强也能算齐全。
bss开会都没来得这么全过。
想起bss,贝尔摩德心情有些惆怅,琴酒不知道是不是和她想到一起去了,露出一丝笑来:“今天是要和工藤优作讨论一下计划最后的部分,至于之后……顺便去看下bss。”
“怎么改口这么……”贝尔摩德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半天才吐出最后一个字来,“快。”
琴酒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她,于是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一瞬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
他说的不是他们选定的这个bss,而是已经死去的那一个,乌丸莲耶的骨灰散入大海,去海上似乎确实能算是去看他。
“你可真是……”她找不到一个能用来形容的词,停顿许久,才艰难地问道,“你认为这会是他想看到的吗?”
“组织运作良好,所有人和乐融融,继承人也成长了,有什么不好的呢?”琴酒反问。
“那你呢?”贝尔摩德没有被他绕过去,坚持问道。
“我也没什么不好的。”琴酒说。
贝尔摩德以晦涩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点点头:“说得也是,我在Marc那里看到了。”
“哦,我还没回去看过。”琴酒回答。
“你对他还挺有信心的……”
贝尔摩德小声嘀咕,“这要是一出事可就全完了。”
琴酒不在意地说道:“我做好准备了。”
“两位,”有人将一个托盘放到他们中间,“能不能别在这里打哑谜了?”
安室透顿了顿,接着说:“你们点的三明治——谁会在店家打烊之后闯进来点三明治啊!”
显然,这一次琴酒和贝尔摩德谈话的地点并不在通常的酒吧,或者组织基地,而是某个咖啡厅,这也解释了贝尔摩德为什么会在傍晚喝咖啡(并没有)。
这两个人能这么公然地坐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某位预备役首领已经离开了,但另一方面无疑也是黑衣组织对其下成员的无情压迫——指利用职权拉长成员业余打工时间。
瞪视着眼前这两个高层的波本得到了贝尔摩德一个赞许的眼神:“你的咖啡泡得很好哦,Burbn。”
“三明治也不错。”琴酒说。
他虽然这样说着,却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事实上琴酒也没有喝咖啡,那杯咖啡放在一边,并没有挪动的痕迹。
这,当然一点也没有让波本的心情变得好一点,不如说,在知道组织的真相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
并不仅仅是关于欺骗的问题,活在欺骗中的卧底有这样的觉悟,更重要的是,复生的友人带来的,关于这场“卧底”真正的目的。
他们为这荒唐的欲望付出了多少东西啊。
但降谷零心知自己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在知道真相之后反而有了更重的无力感,他没有可以选的路,甚至没有可以商量的人,比起所谓的真相带来的愤怒,这种无力感才真正是折磨他的祸首。
其实在今天贝尔摩德走进波洛咖啡厅的时候,他一瞬间都有种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感觉,还好琴酒随即出现,顿时把咖啡馆的氛围变得像是组织基地了。
“你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波本觉得有点心累,绝对不是因为加班。
“看望你嘛,”贝尔摩德支着下巴对他微笑,“这段时间很辛苦吧?都有黑眼圈了。”
琴酒闻言转过脸,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正想说什么,被波本打断了:“没那回事!我在这很正常!”他直觉琴酒说不出什么好话——hir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这人是个好领导吧?
“要是没事就快走,”波本终于受不了,开始赶人,“我们已经打烊了,要是再纠缠我就要报警了!”
这样的话在彼此心知肚明的三个人中间说出来,抓狂的意味大于威胁,贝尔摩德难得看到波本这个样子,感觉颇为新奇,不过她还是很好心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是Gin约在这个地方的。”
于是波本的目光转向琴酒,这个答案其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只有贝尔摩德才会在这时候来看乐子。
“约了人。”琴酒说。
这下不止波本,贝尔摩德都是一愣。
“是哪位高人竟然能让你等?”她旋即笑道,“该不会是朗姆吧?”
琴酒嘴角一抽:“朗姆忙着呢。”
正说话间,有人推开咖啡馆的门:“抱歉,路上堵车,我迟到了。”
“并没有很迟,”琴酒说,“Sctch。”!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是自四年前那一别之后,降谷零第一次真正的见到诸伏景光。
不是隔着电波,也没有什么易容,他的幼驯染上一秒似乎还躺在血泊之中,下一秒就推开咖啡馆的门走进来,看起来和四年前没有多大的分别,甚至好像还更年轻了一些。
在波本的注视下,苏格兰走到几人所在的这张桌子边上,他放下手上的黑色箱子,转过身,微笑道:“好久不见,zer。”
波本怔怔地看着友人几秒钟,突然也笑了:“好久不见。”
他保持着这样的微笑问道:“要来这里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hir?”
“唉,Gin没有和你说过吗?”景光有点惊讶地看向琴酒。
琴酒理直气壮地回答:“讲了,刚才。”
还真是讲了……贝尔摩德端起咖啡杯掩盖自己唇边的笑。
降谷零也顿了一下,然后很快的又端起笑容,笑意一点都没有到达眼底:“那可真是不巧,他没说是你呢。”
这下诸伏景光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了,他小心地往远离桌子的方向退了一步:“抱歉,zer,我并不是……”
“我不想听你道歉。”降谷零打断了他。
他脸上那假面一样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深深的疲惫,在对友人说话之前,降谷零先以复杂的眼神看向琴酒。
银发男人平静地回望他,神情完全看不出一点端倪。
那句含在口中的致谢到底没有出口,波本转向苏格兰,他的朋友也温和地看着他,降谷零没有说话,他像之前许多次一样,拉住友人的手臂,将毫不反抗的诸伏景光带进后厨。
目睹着那扇门关掉之后,贝尔摩德才开口:“你和bss一样,也染上心软的毛病了吗?”
“顺手的事,”琴酒回答,“让Sctch过来是为了监视的。”
毕竟是朗姆安排的现场,他马上又要出国,不留个幕后人员在这里看着,还真是不可能放心。
而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让他们见一面,这也是应有之意。
“话是这么说……”贝尔摩德眨了眨眼:但琴酒如果没有交代,苏格兰也不会以原本的样子过来吧?
“正好你可以帮他重新易容。”琴酒又一次疑似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结果我就是个工具人啊,”虽然这么说着,贝尔摩德脸上的神情倒是很愉悦,“真是可怜。”
“不是让你看了一出好戏吗?”琴酒轻笑,“而且……”
他站起身,把那个放在脚边的箱子提起来,从里面取出了两瓶酒。
贝尔摩德轻轻挑眉:“咦?”
琴酒走进咖啡厅的柜台,拿了一个杯子,又走回来,拿起点三明治的时候让安室透切的半个柠檬。
贝尔摩德已经差不多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微笑道:“你这算是在上门挑衅吗?这可是咖啡馆。”
“咖啡也是可以加酒的。
”琴酒一边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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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赶时间。”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他调酒的速度很快,泛着气泡的液体被倒进酒杯中之后,琴酒飞快地收拾了东西,然后把酒杯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我想这不是给我的?”贝尔摩德轻笑。
“等Rye来了帮我给他,”琴酒直接道,“我欠他的。”
“可是,Gin,”贝尔摩德笑着说,“你真的那么着急吗,为什么不自己递给他呢?”
琴酒顿了顿,看起来在认真地思考。
“大概是因为,”他说,“我不想让他把酒泼我脸上?”
“咖啡给Sctch,”几秒钟的停顿后,琴酒接着说,“我要走了,玩得愉快。”
“哎呀,”女人笑弯了眉眼,“这才真是……一出好戏呢。”
姑且不论收到这杯“欠债”但并没有见到“欠债人”的赤井秀一是什么心情,而贝尔摩德对波洛咖啡厅里的这出戏又是否满意,琴酒是真的赶时间,出了咖啡馆之后他就直接去了工藤宅和那对刚回来没多久的夫妻见面,随后又赶往机场,踏上了出国的飞机。
这回身边没带伏特加,而是跟着龙舌兰派来的助手培恩,琴酒接下来要快速地去组织的数个下属机构——查账。
毕竟要换老大了,先前的账总得搞好,炸潜艇是一方面,这边的账也不能出问题,龙舌兰忙得不行,琴酒作为副手也得分担一点。
组织的下属机构也有许多不同的种类,那些明面上的自然都交给龙舌兰了,琴酒负责的就是黑\\道中的部分,他对会计工作有些了解,但称不上精通,所以才带了助手。
培恩是个比龙舌兰更纯粹的纯文职,个子不高,戴着眼镜,干会计一把好手,每年年终都被压榨,压得精神憔悴双目无神,比社畜还社畜。
他和琴酒不是第一次合作,双方都挺熟悉,虽然这次是第一次一起查账,但也配合得不错。
查账这种事,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大家都以为琴酒要么在处理档案馆的遗留问题,要么在和朗姆一起“团建”,此时他突然出现,自然效果拔群。
这些工作中琴酒大部分时候只是作为武力威慑,因此还算轻松,甚至不妨碍中途回来参加团建炸个船。
在那之前他先去见苏格兰,看了眼任务记录。
“Vermuth给你换了新的脸?”琴酒看了苏格兰一眼,转过去,又看了眼。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苏格兰笑了笑,“我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头发,”琴酒比划了下,“长了点。”
其实还有点微妙的差别,总之更像是诸伏景光本人了,要是当初就是这张脸,他大概不能在波本那边撑过这么久。
想到波本,琴酒就顺势想到了不久前的那场不告而别,不知为何似乎也不是很心虚。
“那天我走之后,”他很自然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苏格兰正在倒水,闻
言差一点把水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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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水壶,有些无奈地转过身来:“要我说的话……有点尴尬。”
诸伏景光是个温柔的人,说话总是比较柔和,他都说了“有点尴尬”,可见是超级尴尬。
其实当时在场的四个人但凡少上一个,场面可能都不会那么糟糕,景光回想起来,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琴酒提前走了。
虽说都没和他说上一句话,但至少不必尴尬加倍了。
看起来场面很不怎么样啊……
琴酒看对方这个反应,没再追问,以他的情商,其实不是很能想象那样的场景,只能庆幸自己的选择——跑路是对的,他已经够忙了,不需要再增加另外的负担。
“你是怎么想的呢?”景光倒是自己接话了,“让我们在那时候见面。”
他知道自己去见零是很必要的,诸伏景光有过类似的体验,而降谷零面对的情况只会比他当时更糟,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人能帮助零了。
但另外两个人,如果说贝尔摩德是被琴酒拉来当控制器(和易容工具人)的话,那么赤井秀一……景光都不想回忆他和零见面时的场景,明明之前关系还可以的啊?
被关在别墅里差不多三年的苏格兰感觉自己落后了版本。
不知道为什么,当天莱伊的心情好像非常糟糕,波本也好不到哪里去,贝尔摩德唯恐天下不乱,苏格兰感觉自己加入组织以来都没有这么心累过。
“我赶时间,”琴酒这么说着,听不出是不是在敷衍,“都放一起会比较快。”
怎么说呢,虽然听起来有像在忽悠,但完全是琴酒会干出来的事情。
苏格兰只能回以无力的微笑。
“但结果还不错吧?”琴酒颇为理直气壮地说。
结果……倒确实没什么不好的,该说的都说通了,波本和莱伊到底并没有打起来,贝尔摩德还挺开心的。
苏格兰脸上的笑容更无力了。
琴酒想了想,很少见的,在与诸伏景光的对话中担任了寻找话题的那一方:“那么,咖啡好喝吗?我不了解你的口味。”
“因为是你点的吧,”苏格兰苦笑,“zer大概加了过多的糖。”他还以为自己在喝糖浆。
“所以,你偏爱苦一点的?”琴酒问。
话题终于有要远离那个尴尬夜晚的倾向,苏格兰有点松口气,他点点头:“算是吧,但其实只是不需要太甜。”
“你呢?”他不着痕迹地顺着转移话题。
“我不喜欢喝咖啡。”琴酒非常坦率地回答,哪怕是要提神他也更喜欢喝酒——没错琴酒喝酒就是能提神。
所以那杯咖啡从一开始就是给我点的吗?诸伏景光有些诧异地想。
琴酒没再说话,他走到诸伏景光身侧,从他身后拿起那杯差不多倒满了的水,喝掉一大半,又放下。
“我走了,好好休息,记得去看海。”
他拍了下苏格兰的肩,转身离开了。
啊……诸伏景光呆呆地看着男人的背影:他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他知道琴酒回来是为了参与之后的计划,来找自己应该是为了查看任务状况,但琴酒只在进来的时候扫了眼桌上的报告,之后就只是一直在闲聊而已,就算是琴酒,他也不认为那一眼能看到什么东西。
总不至于只是来和自己聊天的吧……
还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状态?苏格兰不觉得自己是这么需要操心的人。
他想来想去,只能把重点放在对方的最后一句话上,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是决定任务结束就去看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琴酒炸完船之后心情很好地回去接着查账,正赶上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会计同事在被人威胁,
他推开门的瞬间,
那个阴森森威胁人的头目脸色大变,像是被下了定身咒。
“Gin……先生……”
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什么,琴酒没有理会,随手来了一枪,看人靠着墙倒下去,才转头问培恩:“情况很糟?”
“其实还行,”会计先生神情毫无波动,完全不像是刚被威胁,“没到处决的标准。”
琴酒看了眼死得不能再死的那具尸体,耸肩:“那么罪名是以下犯上。”
培恩没说什么,一点也不在乎房间里还躺着一个死人,对着电脑继续算账,过了一会儿L才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你……心情很好?”
琴酒思索片刻。
“是的吧,”他点头,“快要死了,一身轻松。”
培恩点点头,又算了会儿L账,才低着头说:“有什么遗产需要帮忙吗?我认识很好的律师。”
“我的遗产是律师能处理的吗?”琴酒问。
“是和组织有关的律师。”培恩一边低头算账一边说。
一般的律师当然处理不了琴酒的东西,不过和组织有关的话,大概率就不是什么正常律师,有这个胆子也很正常。
琴酒又思索片刻,摇头:“没什么值得请律师的,要么太重要,要么不需要。”
他这些年花组织的用组织的,没什么个人财产,就算真的死了,值得被觊觎的大概也就是尸体本身——那个又是早就已经托付给玛克的。
“是么,”培恩轻叹,“还以为能有一笔大生意。”
他算完了账,转动电脑显示器把结果展示给琴酒看:“你看,其实没多大问题,这家伙就是太习惯自己那种处事方式了。”
琴酒看过去,默默点头。
“你是第一个跟我谈论遗产的人。”他突然说。
培恩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
“不要为我哀悼,”琴酒笑着说,确实是心情愉快的样子,“要恭喜我自由。”
这有一点古怪,但事实是,在接下来的盘账生活中琴酒的心情更好了。
培恩是个多数时间沉默寡言的人,对琴酒来说非常优秀的好搭档,尽管在听到琴酒言论的瞬间露出了类似“这人脑子不太正常”的表情,但很尊重精神病人的思维,并没有对一直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愉快气息的搭档发表什么评论。
作为组织的会计,保持事不关己的状态是基本功,他会出言介绍律师,已经是出于多年老搭档的情谊,更何况组织就没有过心理医生。
所有的账目都盘完的时候组织的黑\\道里的下属机构也少了一小半,并不全都是账目的问题,毕竟琴酒的人头价又涨了点。
可敬的会计先生兢兢业业,从不因账算到一半整个机构都没了而有什么抱怨的情绪,他们这项工作接连不断地干了半个月,终于结束
在某个东欧的雨夜。
“我把资料都发给Tei了,”
培恩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一向是一副疲惫的样子,现在也看不出来他刚熬了几个大夜,“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琴酒微笑,像之前每次合作结束的时候一样,递给培恩一杯酒,“我走了。”
“嗯,”男人垂下眼想了想,对他举杯,“恭喜。”
回日本的飞机上琴酒接到龙舌兰的消息。
Tei——想挑个好地方埋葬吗?
Gin——没人会允许我下葬吧?
Tei——衣冠冢?
Gin——大可不必
Tei——真遗憾,我买了不少墓地
Gin——那更糟了,和我埋在一起,灵魂都会不得安宁的,对墓地里的其他人好点
Tei——……你拒绝的方式还挺别出心裁
Tei——Patrn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你真的心情不错啊
Gin——我一直心情挺好的
Tei——得了吧……可惜我现在赶不回去,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Gin——下飞机就去
Tei——这么快?我都还不知道……
Tei——算了,别告诉我
Tei——我会怀念咱们一起加班的日子的,希望以后组织别再有那么多事了
Gin——我看这难说
Tei——别人还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
Gin——我最大的善就是在死前还在为你工作
Tei——……好吧,谢谢,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但祝你一切顺利
Gin——会的,工作顺利
龙舌兰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轻笑着摇了摇头,在bss死后的多番震动之中,后勤部门一直保持着出乎意料的完整度,这固然与部门的性质有关,但很显然也有琴酒的帮助。
虽说后勤部门的所有人都遵循着“不问不说不知道”的后勤守则,因而即便有合作也对琴酒的大部分工作并不了解,但这位工作狂在后勤部门的名声,可比他在组织其他任何地方都好。
就连培恩这样冷淡的人,也会在意识到琴酒要去死的时候难得地表示关心,本质上是个老好人的龙舌兰就更是如此了。
但他毕竟是后勤部门的,既是组织的基石,也远离组织的核心,就算能想到琴酒有所谋划,龙舌兰也不会打听,更不会试图做什么。
……他倒是想送块墓地,多少年前就买好的,可惜没人想要。
干脆留给自己得了,后勤部长叹了口气,继续投入到艰苦的工作当中——难怪琴酒那么高兴,要是我不用干活了我也高兴。
龙舌兰没再发消息,琴酒正想休息一下,又来了个电话。
他有点无奈地按下接听键:“怎么了
,
Whisky?”
“突然意识到应该和你告别。”威士忌微笑道。
“我们的关系有那么好吗?”琴酒反问。
“至少合作过,
算不上很糟吧?”威士忌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声音依然带着笑意。
琴酒回答:“会变糟的。”
威士忌无奈地沉默片刻:“我能想到你应该会做些什么……但是,其实组织在我手上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比Rum好点,但有限。”琴酒以非常客观的语气说道。
威士忌再度沉默了,大概是并不想和朗姆比较,她的语气稍微硬了一些:“好吧,我一向知道你很固执。”
“这样固执的你,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我也很好奇,”安珀低语道,“这之后,组织应该不会再有大的波动了吧?我这个年纪,实在经不起更多的风浪了。”
“那样的话,”琴酒语带笑意,“你不如也选择退休,怎么样?”
几乎在琴酒走下飞机的同一时间,江户川柯南接到灰原哀的消息,前往阿笠博士家里。
博士并不在家,迎接他的是……
“灰,灰原?”男孩震惊地睁大眼,看着眼前的少女,“你……”
“解药完成了,工藤,”穿着白大褂的宫野志保冷静地望向他,“要试试吗?”
“这么快?”工藤新一更震惊了,随后转念一想,先前就已经有初步的解药诞生了,这也不能说特别快,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还真是轻信啊,工藤……但这可能也是人格魅力的一种吧。宫野志保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一颗药丸递到他手上:“你去那边屋里吧,里面放着衣服。”
急切的心情让侦探一时没有思考衣服是哪来的,毕竟在他看来,博士家里有什么都不奇怪,小侦探匆忙地跑去试药,留下科学家望着他的背影叹气。
不知是否因为这次的药是“完整版”,起作用的时候并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但消耗的时间要更久一些,江户川柯南在屋里等待了十几分钟,才以工藤新一的姿态走了出来。
“感觉怎么样?”宫野志保问。
男高中生怔怔地点头,他一向充满活力的眸子这时有种茫然的感觉:“感觉……挺好的。”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L,才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样,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的科学家:“所以是真的完成了吗,解药?!”
“你不是都吃下去了吗?”宫野志保面无表情地说。
“不是,我是说,”工藤新一有点卡壳,“之前不是也有过……”
“啊,这个是最终版本,”同样变回少女样貌的科学家笃定地说,“只要你不再吃药,就不会变回去了。”
“谁会再吃啊……”工藤新一小声嘟囔着,看起来还有有些恍惚,当了这么久的小学生,他对自己原本的身份都有些不习惯了。
宫野志保好心地等了一会儿L,直到少年看起来打起精神了,才说道:“要是你没有什么不适了,有人在等你。”
“有人?”工藤新一惊讶道,“谁啊?”
“你去看就知道了。”宫野志保指了下边上的一扇门,“在你等待药效发作的时候来的。”
工藤新一很疑惑为什么会有人来这里找自己,却不直接见面,见宫野志保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侦探心里嘀咕着“卖什么关子”,走向对方指的那个房间,他伸手拉开门,顿时愣住了。
这房间很小,里面灯火通明,只摆着一个矮桌和两把椅子,银发男人坐在其中之一上,单手上下抛接着□□,看起来很悠闲。
“呦,”琴酒抬起眼,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侦探小鬼。”!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进去,”宫野志保从后面推了推已经完全傻掉的工藤新一,“听他给你解释。”
“我不想解释,”琴酒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叠纸张,“让他自己看。”
作为夏威夷卧底培训基地多年不遇的真·学生,工藤新一得到了远超他那些卧底前辈的待遇,琴酒不止带来了审美难以言喻的海报和招生广告,还附加一大叠内部资料,包括了各大部门,主要领导,学习内容,实践项目,甚至还有工藤新一本人的培训计划和几张现场照片。
“原本应该等你父亲来的,”他看资料的时候,琴酒在边上开口道,“但我想先见一见你。”
“我爸?”工藤新一茫然地重复着,眼神和他一触即分,侦探推开桌上奇怪的海报,从下面拿起一张照片,“这么说来,这不就是我爸带我去的那个……”
“当然,”琴酒说,“组织为你提供的培训场地,还不错吧?”
“还……”工藤新一话说一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再度抬眼看向琴酒,怎么看都觉得这场景分外的不真实。
在今天之前……或者说在几分钟之前,他都完全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别说和琴酒面对面坐着了,光是想象一下和此人在同一个空间中,都能让工藤新一心跳加速(物理)。
就算是现在,在看到琴酒的时候他依然会有种心悸的感觉,但另一方面,却又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人与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完全不同的事实。
该说是我自己的接受能力特别强呢,还是这个人表现出来的状态太过真实,不能不接受呢……工藤新一盯着正无聊地拆装弹夹的琴酒心想。
“怎么了?”琴酒抬眼看向他,神态几乎称得上温和。
工藤新一顿了顿:“我是想说,就算这是真的……”
“就是真的啊。”琴酒说。
“不,等会,”想说的话被打断,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说到底,为什么会是你在这里啊!”
就算真的要告诉他这一切,也不必非得是琴酒吧!难道是为了让冲击力更大一点,忘记情况有多离谱吗!要是这么说的话,好像还真有用啊……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点不好了。
“不是说了吗,”琴酒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我想先来和你聊聊。”
“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工藤新一按了按额角,虽然看了一点资料,也强迫自己接受了琴酒现在不会对自己动手的事实,但要让他一下子转变对琴酒的看法,还是太过困难了,其实现在他都有点想要夺路而逃。
“是很重要的话题。”琴酒真诚地表示。
少年侦探狐疑地看着他,从身体姿势来看,充满了怀疑和抗拒的意味,想来也是,从见面就你死我活(字面义)的关系突然间变成这样,就算理智上再怎么觉得没问题,本能也不可能很快接受。
“要不要我把Sherry叫进来?”琴酒用建议的口吻说道
,“还是说,等你把资料看完?有问题也可以问……虽然我觉得写得很详细了。”
他不再玩枪,向后靠到椅背上,神态有点倦怠:总之,等你对组织足够了解之后,我们再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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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沉默片刻,还是低下头继续了,琴酒这才开始默默地观察着他,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年轻人无疑成长了很多,但仍没有失去那种少年人特有的天真和光彩,虽然会让人产生“就这么把组织交给他真的没问题?”的想法,但也会有种“确实就是要交给他比较好”的念头。
想要达成更好的结果,大概还需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相信组织的运气——倒霉那么久,总该转运了。
看工藤新一已经投入进当中,琴酒摸出手机,开始借着这点时间联系属下办公,其实现在也没什么非得他来办不可的事情,不过就这么看着,确实有点无聊。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工藤新一才放下手中的资料。
少年的神情有些混乱,托自己奇怪体质的福,过去的一年时间里他经历过太多事情,这无疑大大提高了工藤新一的接受能力,但无论如何,眼下的这一切还是完全超出限度了。
他以近乎空茫的眼神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觉察到那个视线的琴酒放下手机,安静地回望,神情平静无波。
虽然这些资料已经很完善,但以工藤新一的头脑,还是能找到许多问题,他在的过程中满腹疑虑,但当面对眼前的这个人时,这些情绪又很快地消散了。
琴酒的存在像是直插而入的子弹一般,强迫性地击碎了所有“不可能”的想象,逼迫人承认一切的真实。
毫无疑问,“琴酒编了一整套故事耍他”是比“组织是个培训机构”更难以接受的事情。
“那么,”工藤新一的眼神慢慢地找到了焦点,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一切,他呢喃似的低语,“这……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啊。”
“谁知道呢,”琴酒笑起来,“可能并没有。”
工藤新一的目光在文件堆和琴酒的脸上转过几个来回,不太清楚两者哪个更让人吃惊,最后,高中生叹了口气,以一种历经千帆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
尽管工藤新一的脑子里还有一部分在尖叫“我在做梦吧!”,但另外的部分已经进入到了理智思考的状态,他一点没有询问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并非不好奇,只是本能地觉得没必要和琴酒谈论这些,如果真的要知道,还不如等据说也会来这里的老爹。
——爹妈想玩孩子所以轻松地接受了组织计划这句话,放在他自己身上的话,听起来就很真实。
很有“被玩”经验的高中生侦探暗自叹气,把精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
“我想你不是会在这上面和我开玩笑的人,”工藤新一冷静地问,“但你想说的不只是这个吧?”
他对琴酒的了解……其实颇为有限,一部分来自先前为数不多的接触,另一部分来自灰
原的转述(目前看来,可信度存疑),但不管从何种渠道看来,琴酒都是个足够严肃的人,所以他肯定不会是为了看自己笑话才来的——何况也没有很好笑吧?
高中生侦探如此安慰自己:那么,总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琴酒将手上那把非常显眼的枪放到两人中间的矮桌上,用打量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少年,工藤新一再度惊诧地意识到,原来他也可以有这样毫无杀气的眼神。
“当然,”琴酒说,“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他用了“商量”这个词,尽管已经有猜测,工藤新一还是感觉不太习惯,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冷静地看着对方。
琴酒略作沉吟,然后开口:“第一个问题是,以你目前对组织的了解,你还想要毁灭它吗?”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假如在一个小时之前听到这句话,工藤新一的回答都不会有丝毫犹豫,但此时此刻,他却陷入了沉默。
琴酒给出的资料完全没有避讳,组织的一切善恶都被□□地展现出来,以少年侦探的善恶观来看,这个所谓的“培训机构”虽然不像他之前以为的那样的邪恶,但也实在称不上多么好,如果是一年前的他,大概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它消失。
但现在的工藤新一已经能意识到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一旦消失,连带的后果不见得比它继续存在更好。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用肯定的语气说:“我想,还是不能让它继续存在!”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还是觉得应该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必有多余的期待,也不能因为代价的存在而畏首畏尾,工藤新一对自己坚信的事情,一向是毫不动摇的。
这样坚定地说完之后,像是猛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传说中组织最忠诚的成员,他后知后觉地露出有些尴尬的神色:“啊,当然,肯定是要采用合适的方法……”
但琴酒看起来并不恼火,与之相反的,他露出了几乎能称得上是温和的笑。
“那么,想试试看吗?”银发男人微笑着说,“试着成为……毁灭组织的英雄?”
工藤新一瞪大眼睛,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什么?”
“我可以让你做到,”琴酒姿势从后仰变成了前倾,这让年轻人又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是个很不错的计划,不会像Rum写的那些一样出岔子的,你只要按照计划去做,就能收获所有的荣誉。”
他的神情……相当的平淡,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谈论什么“组织毁灭”或者“英雄制造”计划,而只是在邀请某人拍摄虚假的电影,那眼神让工藤新一觉得非常不适。
他皱起眉,迎着琴酒平静的眸子,干脆地回答:“不。”
“为什么?”琴酒挑眉,“你这个年纪应该正是喜欢这些的时候吧。”
“什么叫我这个年纪啊……”工藤小声嘀咕,然后摆正神色,“因为英雄是不应该被创造的。”
因为侦探要追寻的……是真实的世界啊。
“哦,那么,”琴酒仍然没有因他的拒绝而生气,反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第二个问题,想要继承组织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啊?”工藤新一的脑袋上浮起几个巨大的问号,完全没想到话题会转换得如此之快,瞬间一百八十度地从“毁灭”变成了“继承”。
“你也认为组织是应该消失的,”琴酒回到一开始的坐姿,但没有把枪收回去,“只不过对让它消失的方法还有疑虑,不是吗?”
他平静的说:“那么,接手它,让它变成你可以接受的样子,也是一种方法吧。”
工藤新一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就那个“也”字发表什么看法,这可怜的孩子今天实在接受了太多信息,一时间无法从混乱的思绪中抽身,半晌,他愣愣地问:“……为什么?”
他甚至说不清这句话问的是什么,不过琴酒已经很快地回答了:“因为你合适。”
工藤新一张了张嘴,看起来很想问一句“哪里合适了?”,但他忍住了,目光再度在那堆资料和琴酒的脸之间逡巡,半晌才说:“你……你们,该不会,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吧?”
“确实如此。”琴酒坦率地说。
那双蓝眼睛瞪大了,里面明晃晃地写着“你们这个组织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工藤新一目瞪口呆地看了琴酒好几秒,一时间觉得“他在耍我”这个选项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了。
“你很合适,”琴酒重复道,这次他给出了解释,“年轻,资质很好,性格合适,有能力,还是组织正统毕业生,这些条件不是谁都有的。”
工藤新一依然不太接受:“可是……”
“先不要纠结组织为什么选择你,”琴酒打断他,“你能接受组织落到某个野心家的手里,变成达成自己野心的工具吗?”
这个问题来得恰到好处,少年侦探沉默了,就算目前对组织的了解基本上只来自于这些资料,他也依然能想象这样的后果,对他而言,这显然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饶是如此,工藤新一还是艰难地挣扎道:“可是,总有比我更合适的……”
“没有了,”琴酒说,“在先生死后,就只有你。”
“这里没有写到组织的现状,”琴酒用手指点了点那堆资料,平静地说,“但你应该能想到,先生死后有多少人在争夺它。”
工藤新一垂下眸子,目光在写着组织成员的资料页上停顿片刻,点头:“大概……可以想象。”
他毕竟不是真的不谙世事,就算没有这些资料,光是“乌丸莲耶死了”这个消息一出,就不难想象组织内部的乱局,想要维持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正常运作可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先不论这份争夺会持续多久,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当中没有组织组需要的首领,他们都代表着背后的利益集团,只会把组织变得更糟,”琴酒接着说,“这是先生不能接受的,所以我们才找到你。”
“所以……”少年思索着说,“你们需要的是,与各方利益无关的,足够……无私的首领。”
他看起来有一点不好意思,因为这好像是在夸耀自己。
而琴酒果断地确认了:“没错。”
“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有‘自己人’成为组织bss利益才够大,”他解释道,“但如果做不到的话,一个和各方面都没有牵扯的人也可以接受。”
“所以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中立的人选,最好看起来足够软弱,不至于引发任何警惕,”琴酒短促地笑了一下,“高中生是个好选择。”
说到这里,工藤新一不再对自己被选择的事情发表什么异议,他很清楚,要是有更合适的选择,琴酒不至于会找上自己。
“但是,即便如此,”他疑惑道,“或者说,正因如此,你也不能确保我能成为bss吧?”
既然都被这么多人觊觎了……那就说明不是随便指定一个继承人就能成功的事情,可以想见组织不是什么会遵循遗嘱被继承的大公司,它比那可复杂多了。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琴酒问道:“所以你答应了?”
“啊?”工藤新一猛地一惊,“你看起来并没有给我拒绝的选项啊!”
“虽说确实如此,”琴酒坦率地说,“但还是应该先得到你的同意。”
工藤新一瞪着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恐惧的情绪,只觉得脑壳痛:“然后我就可以任你摆布了吗?!”
“怎么会呢,bss,”琴酒移开目光,“那样你就是我的上司了啊。”
是哦,真刺激。工藤新一下意识地想。
然后他猛地醒神:不对,不能被转移话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谨慎地问,“我真的成为bss了,需要做什么?”
“要说这个,我也没有当过bss,所以没法给你一个明确的回答,”琴酒耸肩,诚实地说,“但至少,那样你就能把组织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了。”
“而且,你可以放心,”他看向面前的少年,真诚地说,“先生都那个年纪了还是能干好bss的工作,更别提现在组织缩水了这么多,你还有很多帮手,不会很累的。”
从直觉上来说,工藤新一依然觉得这一切像个陷阱,但琴酒说的这些话无疑也很有道理。最关键的是,他确实没法眼睁睁地看着组织落到那些人的手上,最后,工藤新一犹豫地问道:“如果我拒绝的话……你会怎么做?”
“强迫你啊。”琴酒理所应当地说。
工藤新一:……
“那你还问什么啊!”要不是知道自己完全不可能打过对方,他真的要掀桌了。
“你没有充分理解我的话,”琴酒笑了笑,“你已经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选择了,工藤新一,就算是绑我也会把你绑上那个位置的,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要让你自愿接受更好一点,这才是我来见你的原因。”
他的情绪如此稳定,搞得工藤新一反而像是在无理取闹一样,侦探的嘴角抽了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脑海中重新整理了一遍方才琴酒所说的内容,意识到对方确实完全没有说谎。
也许组织之前还有其他备选,但他自己也知道,从“可能的备选”变成实际的bss▁_[(”需要经过多少事情,现在他可能真的是唯一的选择。
而他自己……
少年侦探抛开一切杂念,扪心自问,刨去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他其实,对这个“工作”……充满了期待。
他想要阻止组织堕落,想把它变好,这一年来的经历让他对组织有种离奇的责任感,好像不控制住它就对不起自己一样。
没必要思考这是否也是琴酒计划的一部分了,工藤新一抬起眼,对上银发杀手的眼睛。
“我会接受的,”少年的眸中有着一往无前的自信,“但你必须把全部的计划都告诉我。”
“当然,”琴酒看起来心情愉快,他微笑着说,“原本就是要告诉你的。”
“我说过,不是谁都有资格参与到首领位置的角逐的,”他耐心地解释,“你已经拥有基本的资格,并且朗姆愿意为你提供势力,这些让你能站上最终的舞台,但你所缺乏的东西同样致命。”
工藤新一认真地思考片刻:“资历……或者说功勋?”
琴酒的笑容看起来更愉快了些:“资历是无法改变的,但你有bss的推荐,这能抵消一部分的劣势,所以最关键的部分还是所谓的功勋。”
“你的竞争对手,”他随手从那一堆资料里抽出一张,“以最主要的Whisky为例,比资历你是比不过她的,只能拼功劳,但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你也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威士忌的资料工藤新一方才也已经看过,这时候他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对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这个人并不感到很意外——就算是高中生,在经历过那样的一年之后,对CIA的能量也有一定了解了。
“就是说啊,哪里能有那么大的功劳,让我一下子抵过别人大半辈子……”工藤新一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难道所谓的‘成为英雄’……”
“啊,那个确实是我考虑过的计划之一,”琴酒点头,“如果要将你隐瞒到最后一刻,那个就很合适。”
所谓“毁灭组织”的功勋当然不是真的要毁灭组织,而是在“对决”的过程中清理组织当中许多不能见光的部分,这些功劳本身也许还不足以与更老资历的成员相较,但如果能成为众人眼中的英雄,以这样的荣光作为后盾,在声望上将会有压倒性的优势。
在接手组织剩余的部分之后,再加以限制和补偿,也不是不能接受。
“听起来……”少年皱起眉,“会伤到很多人。”
这不是真的在导演戏剧,所谓“毁灭组织的大战”是不可控的,在多方势力的竞争之下只会更加混乱,那样的话,就完全违背了工藤新一愿意接手组织的初心。
“我猜到你不会接受,”琴酒毫不意外,“没关系,这其实是计划二,我还有个计划一,比这要轻松得多,虽然……可能你也不是很能接受。”
“是什么?”工藤新一好奇地问道。
“计划一不会有误伤的可能,也不需要耗费什么精力,只要你下定决心就可以了,”琴酒拿起桌上的那把枪,非常轻巧地用手指转了一下,握住枪管,将枪柄的部分对着工藤新一递过去,语气很亲切,“你只需要杀死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不可能!”工藤新一完全没有思考地脱口而出。
琴酒微微点头,看起来毫不意外。
“让我来试着说服你,”他非常冷静地说,甚至还没放下拿着枪的手,“首先,杀死我的功勋足以让你成为无可争议的bss,其次,即使没有你我也是会死的,最后,虽说组织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罪恶,但具体到我本人,我完全符合十恶不赦的标准。”
“这不是一回事,”工藤新一看起来有些抓狂,“即便在我不知道组织真相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杀死你——不,我没想过要杀死任何人!”
“天真的小鬼,”琴酒的眸中浮现出一点微妙的笑,比起嘲讽,更像是微妙地兴致,“不过,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向你坦白,因为我意识到,我不可能用恨意让你杀死我。”
“就算我杀死你在乎的人,比如你的那个小女朋友,也一样——别那样看我,我并不打算这样做,我知道那没有用,在你跟你的道德观痛苦地纠缠的时候,就该有其他人动手了,他们早就想这么干了,但是不被你杀死的话就没有意义。”
“你把我逼到这地步了,我不得不向你坦白,工藤新一,”他将拿在手上的枪放到桌子上,双手环抱,像是非常无奈一般地说,“想想吧,你是在为更多人付出,为了广大无辜者的希望染上鲜血,这难道不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吗?而且,你要杀死的并不是什么好人,而只是个纯粹的恶人罢了。”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即便被这样似乎很有道理的言论洗礼,工藤新一也完全没有动摇的意思,少年瞪着面前的男人,看起来被气得不轻。
“不,我是在道德绑架,”琴酒笑得更明显了,“对你这种道德感超出常人的人来说,道德绑架应该更有用吧?你看,如果你不杀死我,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这难道不会使你的牺牲变得更加值得吗?”
到底什么人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我的牺牲啊!工藤新一看着面前的人,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请不要为难我的儿子了,Gin。”工藤优作推开门,“他还没有到要承受这些的时候。”
“他迟早得承受的,”琴酒转过头与那位父亲对视,“在我这里承受总比到组织里好得多。”
“那么,”家微笑着说,“还请你体谅一位父亲的心,让我来帮助我的儿子成长吧。”
琴酒和他对视片刻,微微点头,他回眸看了眼还有些发怔的工藤新一,转身离开了。
琴酒回身关上门,给那对父子留下私密的空间,回过身时,正对上少女科学家微妙的神情。
“你疯了吧。”宫野志保说。
“怎么会?”琴酒耸肩,“我一直很清醒。”
\"清醒地送死,真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雪莉面无表情地说。
“一般而言,我是清醒地让别人去死的类型吧?”琴酒笑了笑,没在意对方听自己和工藤新一谈话的事情——不
如说会选在这里谈话就是为了让她听的。
他看起来……很轻松,完全不像是刚逼无辜少男杀死自己样子,可能退休生活的加持就是这样强大。
宫野志保沉默了一会儿,她先是看向那扇关着的门,又转向琴酒。
“我可不相信你会死得这么容易,”少女用探究的眼光打量他,“你在骗工藤吗?”
“应该……不能用这个词,”琴酒说,显得非常诚实,“我确实是抱着可能死掉的决心,不过,之后到底会怎样其实并不重要,只是刚巧,我需要去死,而工藤新一需要杀人,这很合适。”
雪莉皱起眉,看起来有些疑惑。
“我倒是能理解你非死不可的部分,”她说,“但他有什么必要非得杀人不可?”
没有人会放任琴酒活下去,或者不如说,一直以来,琴酒之所以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做事,就是因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默认了,在一切告一段落的时候他是要去死的。
那个时候,差不多也就是眼下了,组织将会面临难以想象的巨大变革,a药的曝光,组织性质的转变,还有很多人与事的变化,这个在地下世界阴暗生长了百年之久的庞然大物在艰难地上升,它斩断了许多东西,但这还不够。
长久陷于黑暗的存在要回到阳光下,它就必须交出一些祭品。
琴酒就是那个祭品,他会带着所有黑暗的东西沉入地下,换来组织的新生。
这一点其实并没有什么人专门“宣告”过,但像雪莉这样在组织里长大,被充分信任的成员,不用告知也完全能明白。
而雪莉掌握着科研部门,她清楚地明白琴酒无法用所谓的假死骗过任何人,他的身体是某种未知的原材料,组织最核心的资产之一,人们等待他的死亡已经太久了,连他的尸体不可能得到安眠。
因此,虽然雪莉不清楚琴酒的计划,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会死,但对他“必须要死”这件事倒是完全不意外,甚至不需要得到解释。
但,作为预备役首领的工藤新一,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某人,则并非某种常理能解释的。
“关于这个,我本来是想告诉他的,不过看样子,工藤优作还是有靠谱的时候,”琴酒目光转动,落在一旁的沙发上,“你要是想知道也没什么,坐下说?”
他这么有聊天的兴致,雪莉倒是有点惊讶,但她确实很好奇,于是点点头,率先走过去,琴酒慢悠悠地在她对面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
“据说在最开始的时候,组织确实有过‘毕业时要杀死老师’的规矩。”他在喝了半杯水之后说。
雪莉庆幸自己还没喝水,她瞪了琴酒一眼才去拿自己的杯子:“你算是他的老师吗?”
“起码是实习课程的教官吧,”琴酒笑了笑,“总不能让他弑父。”
雪莉觉得自己没法喝水了。
“讲点有道理的,”她把杯子放到一边,“别搞得自己像朗姆一样。”
这话非常成功,琴酒果然不
再拿“传统”开玩笑,银发男人叹了口气:“他是个侦探,已经见够了案件、死亡,还有社会的阴暗,这差不多足够支撑他面对组织了,但他还没杀过人。”
“组织里有一半……”琴酒顿了顿,改口道,“现在大概没有一半了,三分之一,直接和间接的杀人者,光是通过观察得到的经验没法应付他们。”
“那也没必要……”雪莉看起来更疑惑了,“我是说,组织本来就是要变化的吧,总不该用这种方法来让他们靠近。”
不把底下的人拉起来而让首领沉下去,那样的话,这组织和原本还有什么区别。
琴酒轻笑:“没错,这只是最不重要的原因,但它的存在却非常重要。”
他的笑容变得讽刺起来:“Sherry,一个干净的首领是不能被认可的,他起码得染上一点鲜血,才能被看作‘自己人’。”
组织的“自己人”,同时也是所有关注组织的人的“自己人”。
“当然,不见得非要杀人不可,干点别的坏事也行,但你不觉得,那还不如让他杀掉我吗?”琴酒像是喝酒一样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放回桌上。
“从预料到这一天的时候起,我想过很多种死掉的方法,也考虑过不少动手的人,不过最后还是觉得……”他微笑着说,“既然我的命那么值钱,那么总应该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琴酒愉快地表示:“功勋,最后的课程,还有投名状,很值了,配得上我的人头价。”
宫野志保默默喝水,心说这人还说自己没疯,嗑药嗑坏脑子都不足以概括其症状了,更离谱的是工藤优作这人看着好像很靠谱,却竟然会答应这个计划,难怪会成为组织的顾问,工藤新一这些年也真是够惨的,怪不得性格那么大条。
“就算如此,”她说,“起码你可以和他说是假死,组织又不是没有技术。”
“要是和他说是假死结果真死了不是更糟吗?”琴酒挑眉,“组织的技术并不能保证啊。”
他接着说:“而且,那样就没有精神蜕变的契机了。”
“真看不出来你是这么用心教学的老师啊。”雪莉嘴角抽搐。
“毕竟是最后一课了。”琴酒微笑道。
尽管看起来依然不是很能接受,但雪莉到底没再多说,她心情不佳地表示要“再去检查一下论文”,进了自己屋里就没再出来。
而琴酒也没在这里等到工藤父子俩聊完,在和阿笠博士打了个招呼之后,他离开米花町去了研究所。
之后的计划都是已经商量好的,如果工藤优作没能说服他儿子,琴酒倒也不介意来个强行动手,只是那样对青少年的成长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归根结底,琴酒对组织下任bss的精神力还是挺有信心的,要是连这个坎都过不去,似乎也没必要让他去和那些老家伙斗智斗勇,不如把bss的位置给威士忌,至少对方对组织还有点感情。
虽说前路尚且不太明朗,但琴酒心情很不错,他差不多已经把该办的事情办完,现在就等着一声枪响愉快退休,之后组织再怎么样其实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他都已经这么努力,连命都搭进去了,要是组织还是出事,那怎么想都不是他的问题。
琴酒心情愉快地推开研究所的门,走向自己预备好的终局。!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玛克在研究所迎接琴酒,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带他乘电梯上了顶层。
“我还以为你会设计个‘决战’之类的。”他一边带路一边说。
“没必要了,”琴酒打量四周,研究所很大一部分在地下,但该有的高层建筑还是有,且高度位置不低,廊道两面开着窗,夜风习习,令人心情舒适,“只要我死在那个小鬼手里,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我就是想要给他送功勋的,装也装不像。”
真要搞那种戏的话还得费脑子,要是最后选了赤井秀一动手,那还有装一下的价值,但工藤新一……没必要挑战大家演戏的能力。
“也是……还不如就在这里,我干活也快点。”玛克推开一扇门,“就是这了。”
这是个并没有什么装饰的房间,原本应当被用作办公室,但乌丸莲耶从没来过,因而一切都显得冷冰冰的,非常没有人气。
“早上刚让人打扫过,怎么样?我觉得是个谈话和动手的好地方。”玛克说道。
“不错,”琴酒满意地点头,“我希望选在白天死,这样能看到太阳。”
“早上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日出。”玛克指了指屋里的落地窗,“不过你今晚睡哪?”
“都要长眠了,没必要贪图这一晚上。”琴酒笑了笑。
玛克挑眉:“你确定明天他就会来吗?”
“会的,”琴酒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象,神情柔和,“就算人不来,子弹也会来的。”
玛克离开之后,琴酒接到一个电话。
“这就是你计划的终局吗?”苏格兰的声音有些沉闷,语句滞涩,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危险了。”
“嗯,一直这么危险的。”琴酒在宽大的转椅上坐下,转动椅子面向夜空。
苏格兰沉默片刻,低声说:“好吧,我还不如……”
“别折磨你自己了,”琴酒打断他,“等我回来就行。”
“你对那孩子还真有信心。”诸伏景光小声说。
“我对自己一向很有信心。”琴酒回答。
苏格兰很轻地笑了声,然后叹了口气。
“我其实……”他犹豫地说,“你是因为这个,才如此急切地想要给出答复的吗?这似乎……并不是很好。”
“因为否则就来不及了,不是吗?”琴酒笑道,“并且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这会显得我像是在逼迫你。”景光回答,“虽然不是我的本意。”
“那么,Sctch,”琴酒注视着一片漆黑的夜空,“试试看真的逼迫我,说不定会有好结果呢?”
电话对面突然间只余下了绵长的呼吸声,琴酒等待了数十秒,才听到苏格兰叹息般的声音:“我才不信。”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一定会被很残酷地拒绝,”他怨念般地说道,“你根本不是会给人留余地的类型。”
琴酒轻笑:“怎么会,刚才还有人说我是个
用心教学的好老师。”
“如果当你学生的代价就是要亲手杀死你,那大概只有莱伊会开心吧。”苏格兰吐槽。
“那可真糟糕,”琴酒笑道,“现在不是没有一个人开心了吗?”
诸伏景光微妙地沉默片刻,然后说:“不,我很开心。”
“我很开心,你在可能见不到明天太阳的情况下,选择我和你一起度过这个夜晚。”他呢喃道,“真想不到我会有这么自私的想法。”
“这恐怕称不上自私,”琴酒回答,“以及,我当然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在一些时候,琴酒说话并没有什么隐喻,他说“明天的太阳”,意思就是自己能看到明天的日出,因为即便工藤新一接受得再快,他仍然需要一些时间。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组织的下任首领来到研究所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清晨了。
侦探推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太阳尚未完全升起,天色已经亮起来,屋里没有开灯,他看到琴酒站在窗边的背光处,显得神色一片晦暗。
“你很准时。”这个男人愉快地说,想到自己能从琴酒的语气中听出“愉快”,工藤新一感觉到一种接近于“难以置信”的情绪。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还是不太能接受。”
“没有更多时间让你接受了,”琴酒注视着对方的右手,高兴地注意到自己留在屋里的那把□□被工藤新一好好地握在手里,“我猜Sherry和你父亲都告诉过你,我们非常赶时间。”
“即便如此……”少年皱着眉说,“谈一谈的时间总是有的。”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现在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琴酒说。
他没有给对方更多的时间反应,琴酒应付过不少侦探类型的人,很清楚在这些人面前,任何思维和辩论的部分都是失策,除非你比对方还要“侦探”,又或者你是他父亲。
显然,这两点琴酒都不符合,因此他没有任何和工藤新一沟通的意图,他走上前,握住少年的手腕,在对方慌张地“等等!”和“你听我说!”的背景音中,强行将工藤新一的手按在扳机上,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这场景意外地有些熟悉,银发男人因自己古怪的联想能力而轻笑出声。
“别担心,bss,”他微笑着望向那双满是慌乱的蓝眼睛,“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一切都很值得。”
琴酒再醒来的时候,见到的是白色的顶灯和玛克疲惫的眼睛。
单以场景而论,此时的所见与某次普通体检并无太大分别,唯一与体检不同的是,他感觉自己出乎意料的疲惫,好在也就只是疲惫。
“你觉得怎么样?”玛克伸手要将他扶起来,琴酒摆摆手,自己撑着床沿坐起来,靠上床头。
“还不错,”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眼,“除了有点累。”
科研员疲惫的脸上浮现出放松的笑:“我就知道……你会成功的,”
这个让琴酒脱身的计划并不复杂,甚至都不能
称为计划,它成功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组织超乎寻常的黑科技,如果要再加一个的话,那就是玛克非常努力。
早在乌丸莲耶还活着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已经开始了,他们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琴酒不能只是简单地“假死”,他的尸体必须被交出来,那本就是很多人容忍他的原因所在。
好在,在白兰地死后,玛克就是这方面研究的绝对权威,当他要求由自己第一个处理尸体时,其余的人很难反对。
将“死亡”的地点选在研究所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回收“尸体”,这之后的计划就很顺理成章了,在银色子弹的作用下,琴酒会进入短暂的假死状态,玛克必须在这段时间里为他进行意识迁移,而新的躯体正是乌丸莲耶没有使用的第二具肉身。
这个计划说起来非常简单,所使用的技术也都没有什么新鲜的,之所以那些关注着琴酒的人当中并未有人意识到他会这么做,是因为计划只是听起来容易,想要实现它却有诸多困难。
首先,谁也不能保证银弹对琴酒有用,其次,在假死状态下进行意识迁移是非常冒险的,最后,虽然那具躯体与琴酒有关,但毕竟不是为他准备的,迁移效果也非常不确定。
而就算这一切都成功了,多活五年也算不上多好的事情,没有人会认为琴酒甘愿这么做。
这就是为什么说玛克非常努力。
银弹和意识迁移并不是他的领域,但玛克对生物技术尽了全力,他不断改良这具身体,直到琴酒拥有它。
此时琴酒眼前的是一双少年人的手,若是要回忆上次处于这个年龄的时候,琴酒一时间还真无法记起自己当时的样子,但“实验室的床”这个位置倒是出奇的一致。
“你会以和先生当初近似的速度长到大约二十岁的程度,”玛克在边上说,“也就是说会耗费大半年的时间,之后生长速度就会放缓,等□□年龄长到二十五岁左右,速度就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几年的时间里玛克就一直在研究这个,琴酒本人生长得过慢,而这具身体又长得过快,二者叠加当然不是简单的正负抵消,为了给琴酒一个正常的身体,玛克确实费尽心机。
琴酒点头:“多谢。”
研究员笑了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这一切多亏了你自己。”
我做到了。他看着琴酒,心想:我让他重生……他自己重生了。
在这一天到来之前,玛克焦虑了很久,尽管已经准备许久,但他很清楚这个计划并不完善,没有人知道琴酒究竟能否在假死的状态下顺利完成意识迁移,也没有人知道迁移会不会造成什么后遗症,即便身为主导这一切的研究员,他也只能祈祷一切顺利。
这个秘密的计划缺乏知情人,玛克只能从真正要直面死亡的那个人身上汲取力量,琴酒冷静得像是看不见可能的失败,这多少给了他一些信心。
而琴酒果然做到了,尽管存在大量未知的情况,但他毫无动摇的走了下去,并且理所当然般地迎来成功。
在多次实验之后,与乌丸莲耶用过的那两具身体相比,眼前的这张脸已经非常接近琴酒原本的样子,但仍有微妙的差别,这样的区别不足以让他变得面目全非,反倒更像是种温柔的预兆。
从此以后,爱丽丝所制造的一切再也不会支撑他,也终究无法束缚他,扭曲的事实回到正轨,从未想过逃离的人离开梦魇。
这一切……毕竟是结束了。
玛克如释重负地笑道:“恭喜走出兔子洞,Gin。”!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好好休息,我得去应付其他人了,玛克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落在琴酒肩上拍了拍,“你的身体实在太受欢迎了……这么说起来有点恶心。”
“总会有这一天的,”琴酒倒是不怎么在意,“如果你处理不了,我可以帮你切开。”
玛克的脸扭曲了一瞬:“你和先生真是一脉相承,但这对我来说有点太超过了。”
让人切自己尸体这种事……一般人很难想象吧。
“而且我得试着多拖延一点时间,虽说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爱丽丝,但万一被他们搞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心有余悸地小声嘀咕,然后看向琴酒,“至于你,就别操心这个了,还有人在外面等你呢。”
疲惫的研究员心情很好地离开了实验室,留下复生之后的实验体。
玛克离开之后,琴酒合上眼闭目养神,他听到很轻的脚步声,暗自感叹这身体的素质还是不错,玛克当真费了不少心思。
脚步声停在他身边,琴酒睁开眼,面前是意料之中的人,他却倏然一怔。
“你哭了吗?”他问。
诸伏景光用力摇头:“没有,我只是……”
他停顿良久,却仍然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用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单论长相,眼前的少年与他熟悉的琴酒其实有不小的分别,而且可以想象到,就算琴酒吃了aptx4869,大概也并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然而他现在要认出琴酒好像已经不需要靠外表了。
“这并不值得你哭,”琴酒温和地说,“把眼泪留到我真的死了的时候吧。”
“下次我得死在你前面。”诸伏景光咬牙。
“啊,你不是已经死在我前面过了吗?”琴酒挑眉。
“这不是一回事吧?”景光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一直堵着的情绪随之散去了很多。
“但是很像吧?”琴酒笑道,“死之前的时候我就在想,现在就更像了。”
是说,强行自杀,还有躺在病床上的部分吗……苏格兰目光游移,不得不承认琴酒说的很有道理。
“但我可没办法给你介绍什么新工作啊,”他终于也露出了调侃的神色,“老大,你才是我的上级。”
“现在不是了,”琴酒耸肩,“现在我是个无业游民,连身份都没有。”
毕竟是完全换了个身份,短期内他最好连研究所的门都不要出,专心当宅男——啊,更像了。
于是琴酒笑得更有兴致了:“其实连名字也……我之前用过的名字都最好暂时不要使用,说不定我可以……”
他看着面前的诸伏景光想了想,遗憾地摇头:“还是不行,太多人知道你是我的心腹了,我不能用你的姓。”
他这颇为跳跃的思维让景光一时间跟不上思路,过了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捂住脸:“你想得也太远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诸伏景光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他终于坦率地告诉琴酒:“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
琴酒没有隐瞒他任何事情,所以苏格兰很清楚这个计划可能存在的危险,尽管他也很信任琴酒,但仍然会忍不住想象一些最糟糕的画面,这样的患得患失,也许是所有人都难以避免的。
那么,说点有意思的。?[(”琴酒似乎想到什么,望向他微笑,“你还记得吧?当初你是提前出院的。”
“是。”苏格兰点头,琴酒没有隐瞒过他,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然而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现在突然再度提起,实在有些令人迷惑,“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琴酒点头,承认得非常爽快:“不仅是提前出院,在那之后,我还让伏特加更改了你的医疗数据。”
“这是因为,即便有银弹的帮助,你的恢复速度还是远超常人。”他微笑道。
银弹的效用是因人而异的,但也有基础的表现,而在诸伏景光身上的作用效果好得有些过头——琴酒当时就意识到,要是这件事曝光出去的话,苏格兰很有可能会成为又一个组织的实验体,于是他果断地选择了隐瞒这件事——在那个时候,主要还是因为舍不得刚到手的高级劳动力。
“但还是有知情者的,”琴酒接着说道,“比如银弹的制造者。”
诸伏景光花了一点时间理解这个全新的消息——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自己差点就变成了实验体,也完全没料到早在自己还没正式加入组织的时候,琴酒就已经这样自然地帮过自己一次——而且似乎,如果不是最终事情发展成了这样,对方完全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你……”他想要对琴酒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露出了温柔的笑,“制造者,是指那位博士吗?”
虽然阿笠博士并非组织成员,档案馆也没有他的档案,但他毕竟生活在传说中的米花町,苏格兰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是的,不止是关于你的消息,还有一部分样本——也是让伏特加从医院取出来的,”琴酒点头,继续道,“你知道银弹的制造与我有关吧?而在得到你的数据之后,新型的银色子弹就诞生了。”
话说到这里,景光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比起之前的茫然,现在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涌现了出来:“你是说……”
“新的银弹可以用于杀伤力更大的器械,因为它在维系使用者生命的部分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琴酒肯定了他内心的猜测,他的声音温和而笃定,“所以,Sctch,我早就对你说过,要对自己有信心。”
无论如何,你都会救下我的,就像当初我救下你一样。
“啊,都说了,不要哭啊。”琴酒露出疑惑的神情,抬手覆上苏格兰的眼睛,“怎么现在哭了?”
诸伏景光按住他的手,闭上眼睛,琴酒感觉到柔软的睫毛划过自己的掌心。
“我只是……”苏格兰断断续续地说,“控制不住……不是因为你……”
“我之前一直在想,”琴酒没有移开手,静静的感受着手掌下柔软的
的皮肤,“情感的生发与□□本身的关联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如果身体变化了,情感是不是也会改变呢?”
苏格兰的眼睛在他手掌下睁开了,琴酒把手收回来,这一次对方没有阻拦他。
于是他再次望向那双泛红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像是完全没有情绪的波动:“虽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情感,但那毕竟也是属于我自己的,要是因为换了身体就失去的话,不是很糟糕吗?所以我才说,一定要在那之前……在一切结束之前解决它才行。”
“你可真是……”诸伏景光垂眸看他,低低地说,“傲慢。”
“是啊,”琴酒微笑,“但不管怎么说,我尽到自己的责任了,我也确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温和地看着面前的人:“事实证明,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对情感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即便更换了身体,我体会到的情感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不,变得更清晰了。”
“要是雪莉有这种经历的话大概还能写篇论文出来,不过可惜我不了解这个,说不定可以让玛克研究一下……”
诸伏景光忍无可忍地堵住了他的嘴。
“你,”几秒钟之后他说,“应该还是受到影响了吧?以前你没有这么多话的。”
“很有可能,”琴酒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但也说不定,只是多巴胺?”
苏格兰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开来,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
而琴酒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疑惑地看着他,正想要说什么,苏格兰赶紧开口:“那个,你刚醒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哦,是有点累,”琴酒没再纠结他的反应,“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那,”诸伏景光目光飘忽地说,“我现在就不打扰你了……你先休息吧?”
这个人……琴酒后知后觉地想,是在害羞吗?
还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性格啊,之前不是每次都反应很直接吗?
虽然觉得很有趣,但琴酒到底没有继续刺激刚经历骤变的恋人(也完全忽略了这骤变就来自于自己的事实),体贴地点头道:“是得睡一觉。”
“你也该投入工作了吧?”退休人员继续体贴地叮嘱道,“不用来看我,记得通信就行,多看着bss一点,但暂时不要告诉他真相,档案还需要整理,如果看到需要保密的部分就直接销毁,这个比较着急……但也要记得休息。”
我怎么完全不想走了呢……诸伏景光默默捂额,感到由衷的头疼。
“我等你回来。”琴酒最后说。
苏格兰深呼吸。
“我会的,”他微笑着说,“好好休息,Gin。”
你的工作结束了,自由地活下去吧。
实验室里安静下来之后,琴酒躺回床上,伴随着从身体的深处涌上来的疲惫和大脑连续的,隐约的疼痛,很快的睡着了。
他完全没有做梦,也没有任何睡眠上的不适,醒过来的时候觉得一身轻松——除了腿疼。
这就是……所谓的生长痛吗?在实际的十几岁完全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琴酒还是从bss——乌丸莲耶那里得到的经验。
原本青少年时期成长速度就比较快,现在又再度加速,程度更甚,难怪乌丸莲耶那样的人都会忍不住偶尔抱怨。
不过,对琴酒来说,倒并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
他毫不在意地翻身下床,看了眼时间,不出意料的话,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果然睡了很久。
虽然隐约觉得有点饿,但实验室里恐怕并没有什么能吃的,还是等玛克忙完吧……这样想着,琴酒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冰冷而空荡的实验室随意地走动,并且从心底生出了一点亲切的感觉。
就好像……很多年前也这么做过一样。
这么说来,应该是事实吧,在同样的身体年龄……难道说是什么轮回吗?琴酒有些出神地想着,目光扫过周边的器械,各种各样的仪器,然后落在一处高大的仪器侧面,那银色的镜面上。
他微微偏过头,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并非镜子的银色镜面难免有些变形,但还是尽量忠实地呈现出前方的一切。
银色长发的少年注视着镜中自己有些扭曲的面容,低低地笑出声来。
不是轮回,而是新生啊。!
第 148 章 工藤新一
“Bss,有没有兴趣做一下心理咨询?”
工藤新一成为组织bss的半年后,赤井秀一在一次见面的时候说。
彼时他们已经度过了最忙碌的那段时间,在数次大动乱之后,组织的力量大幅缩水,性质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成员来来去去变化极大,但总算是勉强维持了正常的运作。
这其实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在大多数人看来,面对如此混乱的场景,组织直接爆掉的可能性远大于平稳落地。
但它确实奇迹般地撑住了,抗住了诸多变动与风险,艰难地完成了初步的变革,在这个过程中,令人惊讶的事情层出不穷,以至于使人有应接不暇之感。
但无论如何,最出乎意料的还是组织的新任bss,这位被琴酒以不容置疑的姿态硬拖上首领位置的高中生,最初,当他的名字出现在案头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琴酒只是单纯不想看到任何有利益倾向的首领上位,以他的性格来说,这一点也不奇怪。
思虑不足就是如此了,要是能料到新任bss上位之后的行动,大概没有人会那么轻易地如了琴酒的愿。
工藤新一完全不像是一个被迫上位的无辜高中生,若说他百战不殆,自然是有所夸张的,但也当真称得上多智近妖,加上难以理解的强运和人格魅力,威士忌一天能嘀咕三遍“乌丸莲耶是不是又转世了”。
不过,与那些自认为“看走眼了”的看客不同,也有人——譬如赤井秀一——注意到某些问题的存在。
工藤新一是个纯粹的人,并非一切看似重要的利益所能动摇的,他表现得如此强硬而富有攻击性,是因为心里燃着火焰。
琴酒做过的事情对他来说不算秘密,赤井秀一大概能猜到些工藤新一反应如此激烈的原因,先前实在忙碌,他都没和对方见过几面,而且也需要一点时间让对方消化,因而他一直没有做什么,但如今半年过去,一切算是步上正轨,好像是时候关心一下组织bss的心理问题了。
工藤新一从杂乱的文件堆当中抬起头,眨了眨眼:“心理咨询?”
“组织新聘请了一位心理咨询师,我以为你知道。”赤井秀一的笑容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破绽。
组织bss看起来并不惊讶,但这完全是因为他已经被太多惊讶的事情搞得丧失了这方面的神经,其实工藤新一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皱着眉小声嘀咕:“他们又在瞒着我搞什么啊……”
“我想这次不是他们做的,”赤井秀一说道,“这份档案是,你批准的。”
工藤新一怔了怔很快明白了对方所指为何——他归根结底还是高中生,不可能全职当什么地下组织的首脑,因此有许多工作严格来说是由别人分担的,当然,能让他交托责任的必然是完全信任的对象。
也是因此,一些相对不太重要的内容他并不会在之后过目,请个心理咨询师这样的小事,自然也被放在了“不太重要”的范畴内。
于是b
ss无奈地笑了一下:“怎么还想着搞这个啊,虽然组织好像是挺需要心理咨询师的。
以他接触到的组织成员来看?_[(,这帮人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精神正常的,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外表正常,其实只要接触了就会一定发现内在不知道哪里有点问题,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某硬逼人杀自己的神经病杀手。
在知道组织的真相前,琴酒常常在江户川柯南的噩梦当中出现,而在知道组织的真相之后,他仍然常常在工藤新一的噩梦中出现,内容完全不同,噩梦程度始终如一,以自己那远超常人的发病程度给组织bss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但是,普通的心理咨询师能应付组织成员吗?真的不会被那些症状吓到吗?”工藤新一按着太阳穴,过去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呈现出双目无神的状态,昭示着此人在短短半年时间之后便已经与社畜心理充分接轨。
“能被组织聘请的,当然不会是普通的咨询师,”赤井秀一倒是很有信心的样子,“你去试试就知道了嘛,bss。”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被称作bss的时候工藤新一还是很不习惯,他撇开目光,小声嘀咕:“我没觉得自己需要这个。”
“这可是个很重要的岗位,一不小心就会泄露组织机密的,”赤井秀一笑着换了个理由,“作为bss,不应该去审核一下吗?”
“这个难道不是你的工作吗?”bss虚着眼看他,过了一会儿,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去的。”
工藤新一确实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心理咨询。
当然,他知道自己精神状态不算很好,但坦白说,在(第一次)遇到琴酒之后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精神就没有好过,面对组织的压力和接连不断的案子都过来了,当下的情况也只是稍有不适而已,他并不觉得这能让自己怎么样。
不过,赤井秀一实在很了解他,要论心理咨询,他是没什么兴趣,但是说到对组织的影响,责任心过重的bss就很难不管了——毕竟这可是组织的心理咨询师,不知道多少人都会与之交流,如果是个信不过的人,那危害就太大了。
虽说能让他的代理同意聘请,对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不去见一面,实在很难安心。
所以,组织bss在毕业两年后,再次来到了夏威夷。
组织的心理咨询师住在夏威夷——这件事听起来也不算很奇怪,夏威夷是组织最初的所在地,现在也依然有基地在,而且这个地方风景宜人,从性质上来看就比较适合放松身心。
……虽说工藤新一本人因为一上来就想到自己被忽悠的过去,完全没有感觉到放松。
他简单看过这位心理咨询师的档案,此人目前没有代号,组织的资料中称他为“银”,样貌和年龄也是问号,这种奇怪的档案工藤新一不是没有见过,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他的疑虑。
到达夏威夷之后,工藤新一立刻收到来自银先生的邮件,对方表示有人为他预约了咨询,下午便可以见面。
这位银先生绝对知道他就是组织的首领,但仍然表现得如此公事公办,不是信心十足,就是有所依仗,这样一来,竟然让工藤新一都有些期待起来了。
他在组织基地吃了午饭,随后便前往那个心理咨询室。
银先生的心理咨询室距离组织基地不远,地方也不大,没有招牌,从外部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民居,没什么特别的,工藤新一核对过地址,伸手去敲门,但那门非常顺滑地敞开了。
他向里一望,顿时怔住了。
一个健壮的男人坐在前台的位置上,穿着身看起来就和他的身材与气质很不相符的白大褂,而且尽管在室内,他还是带着墨镜。
“伏特加?!”工藤新一瞪大了眼睛。
“欢迎……哎呀,您来了!”坐在前台的伏特加注意到他,连忙站起身来,“您可真准时!”
工藤新一完全也不想听他说这些:“你怎么会在这里?”
琴酒死后伏特加就彻底从组织里消失了,一开始还有人打探他的去处,但后来被工藤新一阻挠了一下,便放弃了——毕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而工藤新一本人出于某些难以言说的原因,同样并未去纠结他的去处,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等等,”他想到什么,眼睛瞪得更大看,“银……Gin……”
“银先生在里面等您,”伏特加走到他神情微笑道,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尽职的前台,“请。”
工藤新一有点恍惚地跟着他,这房间不大,他们只走了几步,拐过一个弯,伏特加便停下来,推开一扇白色的门。
屋里没有任何阻隔,工藤新一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人。
琴酒这回没有玩枪,他也穿着一身白大褂,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违和感比伏特加低上很多——说不定是因为他腿上正蹲着一只被挠下巴的猫。
猫咪受到惊吓,从他腿上跳下去,跑到椅子后面去了,琴酒抬起眼,露出微笑:“好久不见,bss。”
“结果,”工藤新一咬牙切齿地说,“你这几年就光骗我了是吗?”
当初的斗智斗勇是骗人,后来的你来我往是骗人,最后连死都是骗人,都说琴酒这人不太爱演戏,怎么到他这里就全招呼上了呢?
要说工藤新一对琴酒的死完全没有怀疑过,那当然是骗人的,但怀疑归怀疑,他是个侦探,在没有事实支撑的情况下不会妄下什么论断,因此那些情绪也是真实的——让此人的行径显得更可恶了。
“一点必要的措施罢了,”琴酒——虽说有了个新名字,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谁,再装显然没什么意义——镇定地回答,“看到你成长得这么好,我很欣慰。”
这是该你说的话吗?工藤新一更无语了,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在组织里锻炼出来的耐心在土崩瓦解:“你难道不应该先解释一下半年前的事情吗?”
亏他这段时间里一直念念不忘啊!
“关于我死在你手上这件事,”琴酒的神情依然很
镇定,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工藤新一听到这话之后的脸色,“我确实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不打算让你有过多的期待。”
而且你需要知道杀人的感受,这一点我坚持。?_[(”他补充。
在琴酒说出前半句的时候,工藤新一的神情已经在向着严肃的方向变动,但等到后半句话出口,他的表情一瞬间又扭曲了。
他能明白琴酒的想法,但明白并不代表理解,不管琴酒是真的死了还是最后复生,工藤新一都完全没法理解这人的选择。
“这是最好的时机,”琴酒没在意他的脸色,平静地继续说道,“我对此毫不后悔,你也完全可以因此怨恨我。”
组织bss瞪着他,慢慢注意到了先前因为过于震惊而忽视的一些东西,譬如琴酒那微妙地变动过的样貌,侦探没有贸然提问,但他的眼神明显的软下去了。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你该不会对每个来咨询的人都是这副态度吧?”
“当然不是,”琴酒笑了笑,“我很认真地在帮他们梳理情绪。”
真的吗,真的不会把情绪变得更糟吗?
工藤新一头疼的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所以到底是谁让你来做这个的啊……”
“你父亲,”琴酒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怎么我看起来是应该知道的样子吗,工藤新一毫不意外地想,他瞒着我搞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他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原本前来心理咨询的目的,甚至都不想知道琴酒是为什么死而复生的了——明明就连对方的尸体他自己都见过不止一次:“他让你来,你就答应了?”
这个职位感觉和琴酒完全格格不入啊!
“其实是我自己提出的,之前意识到自己挺有当神父的潜力,后来就去看了些心理学书籍,”琴酒笑了笑,“而且这样的职位不太容易被发现。”
比起前一个理由,后面这个听起来靠谱多了——确实就连工藤新一本人在听到“银”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完全没有想到发音一样的琴酒,其他人肯定也想不到,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手,现在会成为一个,抚慰人心灵的角色。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被惊吓了一通,但是在想到这件事的同时,工藤新一感觉自己受伤的心灵也得到了一点抚慰。
“所以,你以后就打算,继续这样了吗?”他叹着气问道。
琴酒点头:“原本是打算直接退休的,不过后来想想返聘也不错——毕竟组织里确实有不少怪物,至少我能发现他们。”
这话也有点道理,一般的心理咨询师可应付不了组织——哪怕是已经被琴酒清理过一遍的组织,这么一想这个职位还真是琴酒比较合适……工藤新一深觉自己的脑子也已经不太好了。
“以后要是有什么心理问题,也可以来找我啊,bss。”像是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一样,心理咨询师对他露出微笑,“不会额外收费的。”
“而我会扣你的工资。”组织bss面无表情地说。!
第 149 章 赤井秀一
有必要事先声明的是,赤井秀一并不是个嗜杀的人。
喜欢杀戮,能从中得到快意,仅仅是靠理智控制住这份本能的人,是琴酒,赤井秀一不是这样的人。
他也不是遇上犯人便不死不休的类型,很多时候只要把人抓住,赤井秀一并不在意那些人最后的结局如何。
所以,关于他总是在想象杀死琴酒这件事,问题一定出在琴酒身上。
这种想象,最初可以追溯到他刚知道琴酒这个人的时候,伴随着与琴酒的相见而迅速地生长泛滥,最终甚至显得非常真实,在得知组织的真相之后这样的症状有所缓解,但之后不久——大约就是那场毕业典礼之后——又再度膨胀了。
赤井秀一倒是并没有因此感到太多的困扰,但无可否认的,他确实一度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过于执着于干掉某人也许不算很奇怪,但当这个某人其实是你的同伴,上司,甚至你有好感的对象,那就很离谱了。
幸好此人是琴酒,多少让事情变得正常了一些。
不过,即便对象是琴酒,也不能完全解释这件事,赤井秀一不是那种会被“想杀我的人很多啊”之类的理由忽悠过去的人,即便是在面对这么离谱的议题时,他都能保持足够的理智——从另外的角度上来说,这其实是种不幸。
总之,这个疑惑在他心里留存了不短的时间,直到从年轻的bss那里了解到“琴酒一直在预备自己的死亡”这一事实之后,赤井秀一终于发觉了关键所在。
也就是说,这果然,毫无疑问,是琴酒的问题。
因为琴酒需要一个杀死自己的人,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对他另眼相待,也因此,这混账毫无顾忌地向着那个方向去引导莱伊,并且在之后继续推波助澜,才导致赤井秀一一直对此念念不忘。
自然,这其中肯定也有他自己的原因,但莱伊又不是什么战斗狂,要不是琴酒一直在他面前散发着“来杀我啊”的气场,他肯定早就把这事给忘了啊!
而最可恶的是,当他成功让莱伊有了成为刽子手的觉悟之后,这家伙居然又突然反悔了!
虽说赤井秀一完全能理解琴酒反悔的原因,而且如果是他自己很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的满腔怨念。
“所以你得负责解决这个。”莱伊先生坐在咨询室里,一边撸猫一边说。
银先生的心理咨询室中有两只猫,虽说并非什么品种猫,却非常亲人,而且一点也不怕生,初次见面就会围着人喵喵叫,如果像莱伊这样来过几次,它们甚至会自发跳到腿上打盹。
和总是神情冷淡,还一不小心就会说出顾客隐藏的秘密的咨询师本人比起来,这两只猫咪才是这间小小的咨询室里真正的王牌员工。
至少撸着猫的莱伊先生就感觉自己的心情平静多了,他都不想动手掐对面的咨询师脖子了。
“我倒是并不介意让你开一枪……”咨询师本人并不知道自己一手培养的刽子手现在
已经进化了,他托着下巴嘀咕,完全不像是个专业人士,“但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不太好。”
Sctch知道你在拿他当借口吗?”莱伊挑眉。
“他很乐意。”琴酒微笑。
好吧,想来也是,苏格兰忙得没空和刚出研究所就被返聘的恋人见面,大概很乐意作为挡箭牌被多提出来几次。
莱伊表现得也完全不像是曾经追求过琴酒的样子,他看起来对友人的恋爱脑症状非常恨铁不成钢:“他明明也曾经是你的备选项吧!”
“但他下不了手,所以很早就被排除了。”琴酒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语气很平静。
所以下得了手的人就活该倒霉吗?赤井秀一恼火地也灌了一口茶水:“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茶了?”
以前可是完全的酒精派。
“据说喝茶对心理咨询更有帮助。”琴酒表示自己只是在工作。
“不错,你对我的心理健康也这么有责任心就更好了。”莱伊面无表情地吐槽。
虽然这么说,但当真说起来的话,这间心理咨询室对赤井秀一的心理健康还是有些正面影响的——监察者的工作并不容易,更何况他明面上已经脱离了组织,哪怕有档案馆的帮助,也仍然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他还得兼顾FBI的活——这样想来,之所以会时常对琴酒燃起杀意,或许也有很大程度是因为这凄惨的职业路线是对方给规划的。
……当时一点没犹豫就接受了的自己也有责任就是了。
不过,琴酒对监察的工作非常了解,并且完全足够强硬和冷酷,无论在工作中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只要在咨询室里坐上一下午,基本上都能被解决,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虽说银先生处理心理问题的手段值得质疑,但他的业务水平也没有那么糟糕。
“我当然有,”琴酒说着,举了举手中的书本,“我在认真研读心理学著作,争取早日找到解决办法。”
“你其实根本没有心理咨询的资质吧?”莱伊掩面。
“很显然,”琴酒耸肩,“我连身份都没有。”
“知足点吧,Rye,”他轻笑道,“你还能看心理咨询师,已经非常好运了。”
莱伊叹了口气:“在遇到你之前,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要说赤井秀一的人生顺风顺水,那显然是在胡扯,单单是有那样一个老爹,就已经为他日后成为组织的银弹奠定了基础,但无论如何,他有着足以支撑自己完成既定目标的天赋、能力,以及运气,赤井秀一度过了相当肆意和自信的三十年,直到在琴酒这里遭遇滑铁卢。
不是说他输了——其实严格来说,除了被信息差碾压的部分,他从来没有输给琴酒过,即便是那场毕业典礼,也顶多算是平局——而是比输掉更糟糕的情况,对手下桌了。
更具体一点,对手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包括最终对决的舞台,然后在全场观众都已经热血沸腾的时候,下桌了。
赤井秀一并不打算,也绝不会,
谴责琴酒,琴酒当然已经仁至义尽,没有人规定他一定要为组织流干最后一滴血,但他还是那么做了,简直能登上感动组织榜单榜首(如果有这个榜单的话),他愿意在夏威夷倾听一些组织里的破事更是额外的惊喜,堪比耶稣复活后聆听信徒的祷告(显然莱伊先生不是基督徒),没有任何人有立场让他做更多。
但不管怎么说,赤井秀一认为自己还是可以单纯地替自己表示遗憾。
也许他并没有那么想要杀琴酒(不,他想),只是在知道原本可能发生的一切之后,无可避免地对那个被放弃的可能投入了过多的期待,哪怕他同时也很清楚,这个可能不见得有那么好,而选择权从来不在自己手上。
……又也许,就只是单纯的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作为世界上最好的狙击手,却没法开出最关键的那一枪。
“即使是我,也不会把杀不掉一个人看作自己运气变坏的表现。”琴酒合上书,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赤井秀一的嘴角抽了抽:“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么,你想要我道歉吗?”咨询师笑了笑,“我很怀疑。”
莱伊摇头,低下头去揉猫咪的尾巴,神情中透出一点疲惫:“要是我知道解决办法就好了。”
也许他其实知道,但如前所说,赤井秀一是个足够理智的人,这其实有一点不幸。
睡梦中的猫咪被揉醒了,发出长长的叫声,转过头来蹭他的手,莱伊再次感觉到这里养着动物的必要性。
“算了,”他挠着猫下巴说,“迟早会习惯的。”
“听起来是个非常影响我晒太阳的决定。”琴酒评价。
“得了吧,没见你以前那么喜欢阳光。”赤井秀一有些无语,琴酒这种会在毛坯房里第一个装上窗帘的人,也有开始考虑光照的一天,听起来就很不真实。
“而且我又不会真的动手。”他小声嘀咕。
“我也说过我不介意,”琴酒笑了笑,“组织有过弑师的传统。”
莱伊一愣:“……我还以为那是你忽悠bss的。”
“这种谎言未免太容易被揭穿了,”琴酒耸肩,“没有说谎的必要。”
莱伊默然几秒:“组织以前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怪不得能养出这种神经病来,这样一想,琴酒来开心理诊所,多少算得上是久病成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琴酒望向他,“组织在不断变化,人也一样,你,当然也会有你的新生活。”
“这是个祝福吗?”赤井秀一微笑道。
“如果你认为它是,”琴酒温和地说,“那就是的。”
之后的这个下午他们难得没聊工作,但也没聊任何有意义的话题,除却莱伊已经没救的心理问题,谈论最多的是如何养猫,以及有没有必要在咨询室里养更多小动物。
……啊,这么一想还是在聊工作,果然工作狂退休之后也还是工作狂。
咨询室还没有多少顾客,琴酒过得很闲,并不介意消磨一点时间,于是莱伊还顺便蹭了顿晚饭,发现伏特加手艺非常好,要是在这开饭店收益绝对更大。
莱伊离开心理咨询室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这天夏威夷天气很好,半边天都染上了晚霞的光辉,看起来非常美丽。
赤井秀一站在咨询室的门口望向夕阳,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还是把头发剪了吧?!
第 150 章 降谷零
从组织中脱离后的第三个月,降谷零在加班。
他在知道组织的真相之后,还是在组织里兢兢业业地打了四个月的工,才找到机会离开,这显然不是因为对当波本的生活有多少留恋,只是琴酒扔下巨型炸弹就跑路,他实在没法看着这玩意在自己的家乡炸开。
在琴酒死掉后留下的所有问题中,最麻烦的甚至不是因此而突然开始的组织bss之位争夺战,虽说这已经足以让一般人抓狂,但与“那篇文章”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那篇文章”,自然就是出自天才科学家宫野志保之手的,关于名为“aptx4869”的药物的论文。
按照一般的理解,药物研究这种事情,其实是和降谷零完全无关的,但谁让这篇文章的作者是组织成员,这种药物的研制完全基于组织的研究,而很巧的是,他本人不仅正在组织里面卧底,甚至还认识那位天才科学家呢?
来自上层的命令接连不断,而且几乎一天一个样,降谷零脑子都快炸了。
哪怕是在事情已经过去之后,再回想起那段日子,他依然会有种眩晕的感觉。
这时大约就应该庆幸了,波本到底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一切,苏格兰虽然已经成了组织的高层,但毕竟仍然是他的幼驯染,有档案馆的帮助,他最终还是成功地解决了大多数的问题——至于解决不了的部分,那也实在不是他的过错。
降谷零能够感觉到,自己与景光的立场已经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但他依然信任自己的友人,就像诸伏景光并不会介意他借用一些组织的消息一样,每当有人对苏格兰的行为提出质疑的时候,他也仍会以强硬的姿态维护对方。
他们都知道,许多事情不可能回到过去,降谷零放不下他的国家,而苏格兰也已经彻底是组织的苏格兰,然而在这一切之上,他们首先是真正的挚友,永远都有最好的相处方式。
话又说回来,即便是有人帮忙,波本也还是忙得不可开交,药物的效用被证实之后,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来,宫野志保本人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毕竟是备受瞩目的天才科学家,没人会对她做什么,组织就不一样了,完全是从边缘产业一下子飞起到了风口浪尖,面对的事情乱得能把人逼疯。
每当这种时候,就算对琴酒的作为再怨念,波本也得佩服当初他砍人的果决,要不是他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把这个臃肿的组织精简再精简,现在要面对的事情还能多出去几倍,而在这之后他还能如此干脆地去死,实在是……让人有点羡慕。
快要忙疯了的波本精神恍惚的想着,很想给自己也来上一枪。
好在,事情到底有结束的时候,在生不如死的四个月之后,aptx4869带来的轩然大波总算逐渐平稳,此时,哪怕是以波本的强悍体质,也觉得自己已经在猝死的边缘,再也经不起朗姆的折腾,于是等不得组织的首领争夺告一段落,降谷零就果断辞职跑路了。
……然后接着加班。
毕竟组织里破事多,公安的事也而绝不会少,只是从打两份工变成了打一份,工作强度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下降。
更正,其实严格来说还是在打两份工,只不过那一份甚至都没工资了。
因为整个日本现在对组织最熟悉的就是降谷零自己,他还有个幼驯染在那边担任高层,要是有什么与组织有关的事情发生,想都不用想,当然是要他出面的。
而组织里当然还是有事的,工藤新一虽然在琴酒的强势放水之下成功上位,但毕竟没有什么根基,要不是a药的事实在太大,早在他刚上位的时候就该出事了。
事实上公安高层中也很有一部分人对波本从组织跑路的事情有所不满,毕竟在他们看来,波本要是留在组织里,等朗姆被解决,未尝没有一争之力,这也正是他们当初把降谷零送进组织的初衷。
所以波本打算跑路的时候就根本没有和上层沟通,而是直接去找了苏格兰——毕竟朗姆也还想着要把他留着当苦力呢。
现在也是一样,只不过降谷零对高层的不满并不在意,且不论之前的功劳,就说现在,那些人还得靠着他联系组织,根本就不敢把这些不满表现出来。
而等到这一切解决,他的地位也就彻底稳固下来了。
围绕着组织bss的风波持续了两个月,算是接近尾声,这其中有那位bss本人的能力,当然也少不了围绕在他身边的各方势力,公安其实也小插了一手——毕竟这样一来,bss之位好歹还是落在本国人手上,就算再怎么叫CIA爸爸,这儿子也从来不是什么孝子。
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组织总算是勉强结束了漫长的风波期,开始缓慢地进行恢复和调整,组织高层们的生活也清闲了一些,就连还在上学的组织bss都放暑假了。
而降谷零还在加班。
这回的加班内容终于和组织没什么直接关联了,但要不是之前一直在忙组织的事情,他也不至于把这些事都拖到现在干,还连干了一个月都没解决——这么一想还是组织的错。
就是在这样昏天黑地的加班地狱当中,降谷零接到了诸伏景光的邀请。
“旅游?”金发公安看看自己面前的屏幕,又扫了眼边上的文件,“这个时候,大概不是旅游的好时机。”
“你已经连续工作半年多了吧,zer?”诸伏景光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话,“就算身体扛得住,精神上也承受不了,你应该休息一下了。”
“我觉得……”降谷零很想说自己没事,但话到嘴边,却觉得说不出口——他对自己的精神状况不是没有感觉的,毕竟肝帝也经不起这么折磨。
“以应对组织的名义申请出差吧,”诸伏景光连理由都给他想好了,“我们去夏威夷,正好给你介绍个心理咨询师。”
要是有苏格兰的背书,这出差额度说不定还真能申请下来,何况这理由也不能完全算说谎……就算是作为工作狂的降谷零,在连着工作了半年多之后,也难免对这个提议有些
心动了,只不过……
“我想我还没有到需要咨询师的地步吧。”他有些无奈地表示。
虽说最近(不只是最近)他的精神状况是有些萎靡,但也只是因为事情太多压力太大,也许不那么健康,不过应该还没到需要看医生的地步,这一点降谷零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清楚的。
“只是去聊一聊,”对此,苏格兰微笑道,“说不定会有些帮助呢?”
比起帮助,反向帮助好像要更大一点吧。
见到那位所谓的“心理咨询师”的降谷先生面无表情地想。
他偶尔也会怀疑一下琴酒的死,但实在太忙,往往怀疑几秒钟便过去了,也没啥特别的想法,之前还想过等忙完了可以去问问景光……结果虽说是还没等问就知道了,但怎么还是觉得很坑呢?
“Sctch认为我对工作强度过大造成的心理问题会有经验,”咨询师一脸正经地说,“但其实我最忙的那段时间精神并不怎么正常,你应该没法从我这里得到帮助。”
“巧了,我并没有指望得到什么帮助。”降谷零毫无波动地回答。
他没想到景光竟然还是真心觉得自己可以来这咨询的,姑且不说琴酒的专业技术怎么样,这人难道不就是让他加班到现在的罪魁祸首吗?他要是真有什么心理问题,这不加重才奇怪吧?!
“不过,如果你有什么你需要倾诉的,我可以听,”琴酒也不为所动,继续正经地说,“这也是抒发压力的一种方式。”
降谷零按住额头:“所以你竟然是真的在搞心理咨询吗?”
“很认真。”琴酒点头,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虽说只面向组织成员,但你是Sctch介绍过来的,可以例外。”
“那还真是谢谢了啊。”降谷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只是心理咨询,”琴酒继续说,“你已经脱离组织,所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的承诺到今天截止。”
这话的含义很明确,方才还一脸嫌弃的男人微微睁大眼,然后又垂下去,他看起来不算非常意外,而是有些犹豫。
降谷零当然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事情,有些是出于自己的好奇,有些则是为了利益,由于一些难以言说的直觉,他认为琴酒不会在今天对自己说谎,但显然也不会回答所有问题。
要找一个最合适的问题……啊,他的头又开始痛了,整个故事里最敬业的男人放弃了在休息时间加班,他问出了自己曾经思考许久,到如今也不敢确定猜测的问题:“那么,莲那孩子……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真的让琴酒有点惊讶了,他微微扬眉,神情有些微妙:“还以为你不会在意。”
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对现状也没什么帮助,问这个问题完全不符合波本的性格。
“你到底说不说吧。”降谷零耸肩,懒得解释更多。
“当然,”琴酒微笑起来,“就像你想的那样……他很遗憾没看到你穿粉色制服。”
前·波本:……
降谷零:“怎么想都轮不到我第一个穿吧。”
“说不定呢,他很喜欢你,”琴酒说,“他也没能再去一次游乐园。”
他的神情过于平静了,以至于降谷零没法看出对方究竟有没有在伤感,无论有还是没有,好像都挺难以想象的。
“这么说来,”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你之所以选在游乐园见工藤新一……”
“也算是一种传承吧?”琴酒没有否认,就是这思路难免显得有些崎岖。
传承对游乐园的爱吗……这难道不会起到反效果吗?降谷零再次在内心吐槽。
今天这次的会面真是充满了离谱,但奇妙的是他竟然也确实觉得轻松了些,难道这才是hir的本意……
“我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个,”在降谷零对面,琴酒带着一丝笑意,轻松地说,“很高兴看到组织的生活对你来说告一段落,这话也许不该我来说,但是,毕业快乐,Burbn。”
向他望过来的那双眼睛中显出一点茫然来,然后化为笑意:“这倒是确实称得上快乐的事。”
所以,这才是原因,由琴酒来宣告这一切确实再合适不过了,这是第一次,在面对琴酒的时候他完全不用伪装,不只是已经明白组织的真相,并且也是彻底脱离了组织,现在他和琴酒、和组织之间终于没有了那些混乱的牵扯,那一切确实是结束了,即便还是免不了要打交道,但至少再也不会纠缠他了。
“没想到你还真有点谈心理的水平,”降谷零略带调侃地说道,“hir竟然没找错人。”
“关于这个,”琴酒的笑容变得有些兴味,“他让你来见我,大概并非只是为了心理咨询。”
降谷零本以为通过这场心理咨询,自己的心理状态已经好多了。
但最终推开咨询室门的,是一个精神恍惚,看起来比之前状态更差的男人。
在外面等待的诸伏景光连忙上前,看起来有些惊讶:“zer?你怎么了?”
降谷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他,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我就不问琴酒是怎么复活的了,hir,”不论面对何种情况,永远都能冷静地面对的王牌卧底波本先生双目无神的看过来,“但他是不是在复活的时候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他竟然说你们在……恋爱。”
诸伏景光还没说话,降谷零就已经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答案。
虽然原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当事情被证实,他的神情还是变得更加纠结了:“……你是认真的?”
他的友人微笑着点头,那神色降谷零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公安先生沉默良久:“……会非常难的。”
“早在一开始我就有准备了。”苏格兰笑着回答。
降谷零有时候会对自己与诸伏景光的默契感到一点棘手,就比如现在,他完全能从简单的一句话当中听出对方有多认真,这让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别为我担心,zer,”同样了解友人的诸伏景光微笑着说,“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
这话是能用在这里的吗……降谷零叹了口气:“如果你结婚,可千万不要邀请我去当伴郎。”
诸伏景光的目光闪了闪,显出种意料之外的神色来:“结婚?”!
第 151 章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推开咨询室的门时,琴酒正在喂猫。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互斥现象,方才降谷零在的时候,两只原本很活泼的猫咪竟然都没什么反应,叫都没叫一声,等到人走了,倒是又精神百倍,开始非常积极地讨要起食物来。
这两只猫从日本跋山涉水地来到夏威夷,倒是一点也没有不适应,被养得油光水滑,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到处跑酷,俨然比之前过得更愉快。
此时,虽然琴酒一脸冷淡,它们还是非常热情地围着他蹭,把他的裤脚蹭得都是猫毛。
倒是还好他没有继续穿黑色,虽然在白色的裤子上也依旧很显眼。
苏格兰站在门口的位置,安静地望着这个场景,过了一会儿,才微笑着开口道:“要我帮忙吗?”
琴酒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出现,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头。
“已经好了,”他站起身,走回到自己的座位,“——Burbn走了?”
即便降谷零本人已经完全脱离组织,琴酒也认可这一点,但他还是用这个代号称呼对方,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说不定其实是个怀旧的人。
“他说想要一个人休息一下,”说起这个,苏格兰显得有些无奈,“虽说我原本就是打算告诉他的……但你是不是太直接了一点?”
“总不至于这点接受能力都没有。”琴酒毫不在意地回答。
当初可还是波本自己一语惊醒梦中人,让苏格兰决定告白的啊,怎么会连这都接受不了。
“话虽这么说……”诸伏景光更无奈了,虽说他对友人的适应力也很有信心,但对方都能一下子想到结婚这种他自己都没想过的事情上去,足以见得受惊不小。
“而且他迟早会知道的,”琴酒继续说道,“总比让他自己瞎猜来得好。”
波本的脑补能力他是见识过的,实在没必要让对方在这上面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苏格兰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对的:“好吧,我以后再慢慢和zer解释好了。”
结束了有些无奈的这个话题,诸伏景光望向琴酒,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我们也很久没见了,Gin。”
前段时间组织处于多事之秋,苏格兰忙得团团转,虽然当初分别的时候,他其实暗自想着要在琴酒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来见一面,但事实上完全没有时间,所以最后连猫咪都是拜托龙舌兰送过来的——虽然很高兴再见到活生生的琴酒,但想到自己准备的墓地最终还是没用上,龙舌兰依然表示遗憾。
因此,在研究所一别之后,这还是诸伏景光第一次真正的见到琴酒。
虽说这段时间里不乏信件和电话的交流,有时候还能视频,但真正见面了之后才能明白,这些都不能代替面对面的相见,苏格兰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如此地思念琴酒。
明明之前也有过长久的分离,但大概是关系改变之后,人也会变得贪心起来。
诸伏景光凝望着面前的男人,笑得非常温柔:“看起来,你这段时间过得很好。”
就像玛克当初说的那样,琴酒的身体长得很快,现在光看外表的年龄,已经和原先非常接近,加上他气质的变化,这大概也是降谷零一时间都没意识到对面的人换了壳子的原因(更大的可能是信息太多一时间处理不过来)。
所谓的“气质变化”并不是说琴酒变得温和了——其实景光一直觉得他在非工作时间本就挺温和的——而是说他变得悠闲了,哪怕没有真的退休,现在的琴酒也完全不再是原本那个工作狂的样子,苏格兰自己都比他要社畜得多。
这实在是让他觉得……非常高兴。
苏格兰先前并未打探过琴酒的过去,直到他们的关系改变之后,在这半年间断断续续的联系中,琴酒像是说睡前故事一样陆续告诉他那一切——在睡前故事的领域里,这大概是相当程度的邪道吧。
不过他还是在这些邪道故事里度过了很多个安眠的夜晚,并且在此时非常安慰地意识到,琴酒已经经历过太多事情,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了。
这机会实在来得太迟,但幸好还是来了。
“当然,”琴酒也看着苏格兰,“倒是你……看起来不怎么好。”
他大概能想象一部分事情,档案馆的工作本就不轻松,虽说苏格兰不必像当初的琴酒一样满世界跑,但他面临的局面也混乱得多,辛苦和忙乱是可以想象的,琴酒自然能提供一些帮助,但苏格兰本人并不愿意让他操心太多,于是他也就没坚持。
那毕竟已经是与他无关的事情了,相信自己一手培养的继任者本就是应该的事情。
不过关心自己的恋人是更应当的事,琴酒微笑道:“有什么问题想要倾诉吗?今天可以为你加班。”
苏格兰也笑了:“就只是加班吗?”
琴酒看了眼时间,轻笑:“早退也可以。”
于是组织的心理咨询师在这一天早退了,完全没有人会给他记考勤,也不可能再扣工资,只有伏特加心情愉快地得到了假期——虽说他原本也没有多少工作。
琴酒在夏威夷的住所与咨询室离得很近,装修延续了一贯的风格,龙舌兰这次按照他的要求,根本没有装客厅,所以刚走过玄关,映入眼帘的就是不大的餐厅。
“那件事,对你的影响这么大吗?”诸伏景光觉得有点好笑。
“不大吗?”琴酒回过身来,非常认真地看着他,很快把人看脸红了。
好像确实……影响很大,要不是那件事,现在他大概并不会在这里。
苏格兰有点慌乱地移开目光:“我来做饭吧?”
“这里没有多少食材,”琴酒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还是点头了,“我可以帮忙。”
琴酒做菜是件乍一听很让人惊讶,但仔细想想没啥问题的事情,毕竟这人过去十几年的工作中不乏独身一人的场景,也不可能一直外食,那么有点基本的烹饪技术还是很正常的。
现在,他就拿着菜刀,在用那双切人如切菜的手切真的菜,一边切一边问:“你们打算在这里留多久?”
这个过于居家化的场景让诸伏景光都有点恍惚,他在几秒钟之后才回答:“哦,zer那边批了五天的出差额度,我的话……要是没什么大事,可能还能再多待一两天。”
档案馆的工作并未结束,但好的一面是,托了资料电子化的福,在工作不太忙的时候,苏格兰可以做到远程办公,他来夏威夷的时候自然是把办公电脑随身携带的。
因为在日本还是会有不少需要他亲自到场的事情,bss那边也可能有急件,所以要留更久是不太可能,不过既然已经度过了最忙的那段时间,之后的日子里如果想要时不时地过来拜访,还是很方便的。
“嗯,”琴酒点头,把刀放回刀架,将切好的肉片递过去,望着诸伏景光的侧脸,思索片刻后,说道,“玩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一起回去。”
苏格兰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怎么,回去有事吗?”
自然,琴酒在夏威夷这边其实也没什么工作,但他之所以留在夏威夷,深居简出的生活,当然并不只是为了这份工作。
“琴酒没死”这个消息目前来说还只是非常小范围内的秘密,而且他们是打算尽量保密久一些的。
夏威夷的游客们不会关注某个居民区里的小诊所,地理位置也使得过来这边进行心理咨询的组织成员很少,除了知情人之外只有少数没见过琴酒的新人,这使得他的身份一直保密得很好。
但日本有太多对琴酒非常了解和关注的人物,他要是去了日本,风险比在这里要大得多。
——这一点苏格兰本人自然也很有经验。
因此听琴酒这么说,他便以为对方是有什么非得回去不可的事情。
“应该确实是有事吧,”琴酒用带着思量的语气说道,“上次见你哥哥的时候没打招呼,这次应该是正式拜访。”
有着高超厨艺的诸伏景光手一抖,往锅里倒了大半壶油。
他对着锅沉默几秒,暗自决定这次就改成炸天妇罗,然后用非常平稳的语气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你带Burbn过来,不是为了这个吗?”琴酒语带笑意,“我想这也是种必要的仪式。”
诸伏景光没有否认,他一边调面糊,一边笑道:“我可没有想要这么着急。”
他当然是想要向友人坦白自己和琴酒的关系,但苏格兰是个会考虑循序渐进的人,这回来夏威夷原本只是想让降谷零知道琴酒还活着,至于他们的关系,等之后再慢慢说也行——但琴酒好像并不这样认为,对琴酒来说,有计划就尽快完成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组织里经历了太多突发的意外。
确实是出乎意料的展开,但现在一想,除了让zer受到惊吓,因此而感到抱歉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说来,”琴酒倒是因此而思考起来,“第一次见面只是路人,第二次就已经交往了,对你哥哥来说会不会也有点太快了?”
“这倒是……不必担忧。”苏格兰垂下眼眸,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哥哥他……会为我高兴吧。”
琴酒怔了怔,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你们兄弟俩感情很好啊。”
“毕竟是唯一的亲人了,”说起这个有点伤感的话题,诸伏景光的神色倒是很平静,大概是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将调好的面糊放在桌上,抬眼望向琴酒:“之前……一直没机会去见先生。”
“他见过你了,”琴酒也看着他,眉目温和,“他看过你的资料,也知道你做过的事情,要是他不满意的话,你的档案到不了我手上。”
“至于之后……”他笑了笑,“我不是让你去看海了吗?”
这下苏格兰也怔住了,几秒钟之后,才低下头开始炸天妇罗:“我那时不知道原因,还以为你给我留了什么暗语呢。”
“啊,毕竟我并不是个能说出什么好听回应的人。”琴酒回答。
所以他干脆就不说了,直接把该做的都做完。
“我倒是觉得,你有点太擅长了。”诸伏景光轻笑道。!
第 152 章 不存在的论坛体1
好像喜欢上了性冷淡的上司
rt,有点不知所措
0lz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萌新!
1
不可能,情感版怎么会有萌新……卧槽刚注册的账号,真的是萌新?
2
是马甲吧,一定是马甲
3
披马甲来情感版吗,你们越来越奇怪了啊
4
怎么回事,我们可是情感版,不要被隔壁水区的画风带偏啊,快来帮萌新解决情感问题啊!
5
不是我说,明明水区也都是家长里短,为什么还要分个情感版出来啊
6
因为水区是匿名的而情感版不是,这里是大家认真讨论的场所,虽然好像并没有人认真来着
7
什么,原来水区默认大家都在胡说八道吗??
8
够了,你们不要把萌新吓跑啊!咳,我来问吧,lz你上司多大你多大,你好看吗你上司好看吗,你们认识多久了,你怎么知道对方是性冷淡的,怎么喜欢上的,为什么不知所措,哦对了你俩什么性别?放心我们不歧视任何性向的
9
……到底是谁在吓人啊
10
惊了,这个帖子里怎么这么多人,我已经情感版已经死了呢
11
很少有人在情感版提问了啊,大家都在水区胡说八道
12
感觉lz也要被吓跑了
13
搞什么,开局两句话,lz现场消失,全是坛友吹水,情感版不能好了
14
请放心,我不会被吓跑的
这是马甲号,我不是新人
不过bt内容是真的,我只是想要找个地方记录一下,没想到大家反应这么大
15lz
啊,lz还在呢,还以为一击脱离了
16
看吧果然不是新人,我就说这论坛没有新人
17
lz你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嘛,就算是记录,也记得详细一点嘛
18
是真的反应好大,没见过情感版这么多人
19
lz该不会是看情感版差不多死了,开个马甲记录暗恋过程,然后一堆人冲进来……
20
笑死,好形象,可怜的lz
21
还好吧,我既然没有开私密贴,就是想要和人交流一下的,只是没想到人这么多而已
至于上面的问题,我慢慢说吧
上司和我都是男性,我其实是前不久才转到上司手下的,目前这个部门就只有我和他,上司是公司里的中流砥柱,非常忙,我目前还在熟悉工作,在忙另一些事情,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
2
2lz
这论坛里不是百合就是基,异性恋是真没有活路了
23
啊,这只有性别吗?年龄呢?长相呢?哪怕说一声都是帅哥也行啊。
24
说是帅哥就是了是吗,这论坛是二次元吗
25
一次元吧,一次元论坛
26
完蛋了,我感觉情感版所有人都在这个帖子里了,你们是真的很无聊
27
这楼也太歪了,我还以为lz发表了什么奇谈怪论,回复那么快,结果啥也没有啊
28
确实是啥也没有,lz都没说啥啊,就上司很忙很牛逼,这能分析出啥来,话说lz是新人吗,还在熟悉工作?你该不会刚毕业吧
29
一个部门就两个人?很难想象是什么部门啊,你们公司人很少吗?
30
只有两人的话,每天面对面,还能喜欢上上司,你上司一定是个大帅哥
31
笑死,确实,要是我每天和上司面对面,早就被吓死了
32
抱歉,我不打算记录可能牵扯隐私的部分
我在公司里算是新人吧,刚进入两年左右,不过因为能力还不错,被破格提拔到上司身边的
这个部门比较特殊,确实只有两个人
不过我和上司并不是每天面对面,前面说了,上司很忙,事实上我每个月基本上只能见他一两次,他一直在出差
不过,如果能每天见的话,应该也不会被吓到吧……
33lz
每个月都出差?那你上司是真的很忙
34
有补贴吗
35
什么工作一个部门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一直出差啊,好难懂
36
看出来了,楼主也是工作狂吧,进公司两年就被破格提拔,在工作狂上司手底下工作还想天天见面,了不起
37
不是,楼主想见面完全就是因为喜欢上司吧?
38
不聊工作的事了,虽然上司确实是工作狂,但我就只是普通的想把工作办好而已
刚进这个部门的时候,我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司
毕竟上司这个人,在我们公司的名声很……不怎么样,有点能止小儿夜啼的意思
但是和他接触下来,就发现人其实很好,很为下属考虑,出乎意料的会照顾人,而且我们还挺谈得来的
当然还有就是确实工作能力很强,这点也很重要,毕竟人都是慕强的
总之后来就发现对上司很有好感了
39lz
唔……我懂,反差萌嘛!就是没搞懂什么名声能差到止小儿夜啼,你上司是大灰狼吗
40
更搞不懂你们是干啥的了,整天出差名声还
很差……该不会是搞暗访的吧,到处吓人
41
听起来很有道理
42
也不会只因为谈得来和能力就喜欢上吧,所以上司果然还是帅哥!
43
不要一直执念于帅哥了啊!
44
要说喜欢的原因……也有那种说法吧,就是其实很难说出来到底是具体的那一个点让人心动了,只是意识到“这就是喜欢”而已
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在某个时刻
具体来说,上司不是一直在出差吗,虽然如此,但因为工作的关系,依然会一直和我保持联系,但是在某天很突然的就失联了
我并没有上司其他的联系方式,也不认识他的其他熟人,说来有点可笑,当时真的有种害怕的感觉
当然之后就又联系上了,上司也并没有出什么事,但我的心情已经完全改变了
45lz
突然失联又突然回归?看起来也没解释原因,这你还能喜欢上?即便是上司也有点太随便了吧
46
不是,你好奇怪啊lz,正常人发现上司失联,不是应该联系公司吗
47
为什么对方失联你的第一反应是他出事了啊,这么不希望你上司好吗
48
lz这不是也没说上司失联多久吗,可能就一两天的样子,那报给公司有点小题大做,自己又会有点担心,这不是很正常吗
49
确实,而且上司在出差啊,没有必要对楼主解释所有事情吧,又不是楼主是上司
50
我们部门的工作性质,会去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出差,所以我会担心
虽说意识到了自己的情感,但我并不打算说出来,一方面,我也是刚意识到,对自己的感情不算很确定,另一方面,就像bt说的,上司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考虑这些事情的人
所以我开了这个帖子想要记录一下暗恋生活,顺便也听听大家的看法
51lz
看法?看法是lz你好怪哦……
52
想知道lz到底是干啥的,上司要去危险的地方出差,但lz你却好像一直在公司办公?
53
这么在意这干啥,这是情感版啊,别关心楼主的工作了,刚看标题我就想问了,楼主你为什么说上司性冷淡啊,这是能看出来的吗
54
我觉得你现在不告白很正常,如果像你说的对方没这想法的话,告白也没用吧
55
所以上司到底长得怎么样啊,感觉你们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你就喜欢上他了,一定很帅吧!
56
到底为什么那么纠结上司的长相啊!
57
lz的长相我也很好奇的
58
怎么说呢,上司就是
那种,你一看就会觉得他性冷淡的类型,这么说吧,我们公司内部曾经盛传他是个仿生人
不用睡觉,不用吃饭,没有感情,机器一样精准严密……虽然在和他熟悉起来之后发现很大一部分是谣传,事实上上司很懂得享受生活,甚至很会调酒
但那种冷淡的气场倒是真的,也不是不能理解谣言的存在
确实没什么值得特别说一下的事情,非要说的话,他在某种程度上救了我的命吧,但这不是我喜欢他的主要原因
59lz
??
60
啊?有点突然
61
这我也得说楼主你好怪了
62
为什么前面不说他救了你啊!这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吧?
63
明明是救命恩人,但是落点却是上司……你的想法也好奇怪啊lz,还是说你们公司其实是仿生人公司?你在尝试模仿人类?那我得说你失败了
64
什么叫某种程度上,救了你二分之一的命?
65
不懂了,现在的情感版完全看不懂了
66
抱歉,我没说清楚,这个事情吧,大概可以概括成是,因为上司认真完成了他的工作,所以我没有死,这样的性质
所以我说,是某种程度上,大概类似于他拧紧了松动的螺丝,于是飞机没有失事,这样的程度
如果不是他工作很认真,我就会死了,不过他并不是在“救我”,只是在工作而已
当然,我是因此对他很感谢的,但这只能说是我对他的认知改变的契机,而不是喜欢上他的契机,如果不是之后的相处,我也只会把他看作一个不错的上司而已
67lz
啊……这样倒是能理解了
68
唔,怎么说呢,总感觉通过lz的描述有点能感受到上司“非人”的一面,救人一命但是只是在工作而已……
69
这真不是lz的主观感受吗?一般来说救人的时候还是会有情感波动的吧
70
这么说来,上司对楼主到底是什么态度,好像完全没说过啊
71
不是说是个很好的上司吗,大概就是那种关心下属的程度?
72
与其说只是上司,不如说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我的引导者吧,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工作,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上司在指导我,我们也就此做了不少比较深入的交流
回想起来,大概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不错,今天的记录就到这里吧
73lz
啊?
74
lz你好怪啊!
75
艹,甚至有点想笑
76
啊就结束了?lz你不是
想要听听我们的看法的吗?
77
等会你不是来求助的吗?哦好像确实不是
78
lz……你……我……
79
我信了lz不是萌新了,好牛逼的断章
80
啊,因为说到后来,感觉其实我内心的想法还是挺明确的,我暂时是不打算告白的,这个贴子也只是为了记录而已
不过还是感谢大家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
81lz
嗯……不用谢……
82
好怪,这是我今年进过最怪的帖子
83
如果真的要感谢的话麻烦以后有进展了来说一声吧,虽然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你和你上司是干啥的……
84
别走啊lz,再多说点嘛!
85
感觉楼主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啊,这不是自己就全想明白了吗
86
但是最后还是决定继续暗恋是不是有点太退缩了
87
如果上司真是lz描述的那个样子,暗恋也没什么不好吧,毕竟告白不太可能成功
88
确实,如果上司一直在以引导者的姿态看楼主的话,不太可能产生和楼主对等的感情
89
但lz要是一直不说,上司不就一直会这样对待他吗
90
也不一定?说不定等lz工作上手之后情况会改变呢,不是说lz能力也很强吗
91
不好说……话说lz是真的就消失了啊
92
emmm……因为很忙吧,不是说工作很忙吗
93
好离谱的帖子
94
啊……有种虚无的感觉,我在这帖子里干了啥,好像啥都没干
95
这就是lz太能干的后果吗,让别人觉得一阵空虚,可能lz对上司也是这种无法应对的感觉
96
你们还在努力分析的样子好感人
97
可以了可以了,lz应该不会回来了,散了吧
98!
第 153 章 不存在的论坛体2
和看起来性冷淡的上司在一起了
rt,结果并不性冷淡
0lz
嗯?好熟悉的标题
1
啊?lz是你吗lz?
2
草lz是你啊!
3
草竟然真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进展的这么快的??
4
也不是很快吧,都过去几年了……很突然倒是真的
5
等会怎么你们都一副知道什么的样子,有什么前情提要吗?
6
lz你怎么回来了!
7
可以去看看lz之前发的贴子,因为很莫名其妙,但是又回复很多,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情感版的必看贴
看话说上次来发帖的时候不是说好是暗恋的吗?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8
lz嘴上说要记录,然后几年没出现,再现身的时候就直接在一起了?看样子还本垒了??啊???
9
早就该知道能发出那么一个贴子的lz不是等闲之人
10
草,我刚刚还去看了那个贴子,其实那个贴子会变成景区我已经觉得很莫名其妙了,现在lz突然再出现,总觉得更离谱了……
11
我们情感版也出现了能和水区媲美的贴子了……
12
并不值得高兴的样子
13
万万没想到那贴子还有后续,后续还这么突然,我还以为楼主已经把马甲扔了呢
14
抱歉,因为工作很忙,在发过那个贴子之后我就差不多忘记了,没想到还有人在等后续
而且上次发帖之后发现,有些事情记不记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最近相对的清闲了一些,感觉生活太美好了,就又想起这个马甲来了
14lz
所以说果然我们对lz来说只是毫无意义的工具人
15
那我们确实也没帮到lz一点,我们连lz怎么追到上司的都不知道
……话说确实是lz追的吧?
16
这算是另类的博客吗,lz为什么不发到博客上去
17
因为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寻求建议的打算的吧……但是没有人给lz建议,都在废话
18
好残酷的回答,确实情感版已经没有以前的风采了
19
请细说美好生活,我很好奇
20
我也很好奇,请细说上司是怎么不性冷淡的
21
这个燕国地图未免太短了!
22
算不算是我追的呢,也许算吧,但回想起来也没有做过太多可以
称得上是“追”的举动
其实就连告白都是一时冲动而已
不过,大家还是给到了我一些帮助的,因为在这里发帖,我才认真思考了上司对我的看法,虽说对我很关心,但确实只是对下属的感觉,所以那时候我才会想,要是不告白的话,也许上司永远不会把我放到可以交往的位置上去
而果然是在那之后,上司对我的认知才开始转变了,当然,要说最后和我在一起了这件事,现在想想还是很不可思议啊
23
结果竟然是直接告白了吗?上个贴子你还在说暗恋就好啊lz!
24
这么看来,楼主对自己应该也很有信心吧?毕竟都没有想过告白失败后会变得更尴尬的事情
25
是哦,话说之前我就想问了,lz是同,怎么就确定上司也是了呢,万一上司是直男?当然现在并没有这个问题了
26
结果你告白了上司就答应了?这么顺利的吗?
27
运气真好啊lz……
28
确实,我也觉得我运气很好,因为上司出乎意料的非常受欢迎呢
不过,要说信心的话,其实是没有的
或者说,我对自己并没有多少信心,只是对上司很有信心
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因为被下属告白就变得尴尬的人,就算他拒绝了我,我们的关系也就是维持现状而已
……也许如果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了……?这个反正没有发生
至于上司的性向,我当时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因为他其实看起来像是个无性恋,要是当场拒绝了我我也不会惊讶的
但上司真的是个温柔的人,他虽然并不擅长,但依然很认真地考虑了
29
这么说来倒是有点理解lz会喜欢上司了,感觉是个好人啊
30
上个贴子还说上司名声很不好,这反差也太大了
31
工作性质的缘故吧,可能上司的工作比较容易得罪人
32
但又说上司很受欢迎……是在大范围名声不好,但小范围受欢迎的类型?有点可爱
33
不不不lz我觉得你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像我这种自卑性格根本不会去向看起来是无性恋的人告白
34
确实,不如说只会退避三舍……
35
lz你不要逃避啊!说说并不性冷淡的部分!
36
上司考虑之后就和lz在一起了吗
37
比起信心,更多的是不甘心吧,毕竟被人抢先了呢
上司考虑了挺久的,也是种认真的体现吧,回想起来,在整个他思考的时间里,我慢慢地从紧张,变得坦然起来,到最后,当他选择了我的时候,甚至有点觉得就应该是这样
啊,这是不是也算是种自满呢
并不性冷淡,就是……并不啊,总之我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所以才想起来发帖的
38lz
原来如此!怪不得突然想起我们了,是要来秀恩爱的吗!
39
不知道上司看到lz说他性冷淡会怎么想,哈哈哈哈
40
考虑了很久的话,应该上司确实本来就对楼主有好感吧,要是完全没有感觉,他肯定就当场拒绝了
41
确实,不过会这么认真考虑,上司人确实不错啊
对了,刚看到bt的时候太惊讶了,都忘记恭喜lz了
42
对哦,虽然完全没帮上忙,但是恭喜哈哈哈
43
话说lz不是说自己也没有怎么追上司吗,这难道其实是个两情相悦的故事?
44
真这样的话上司就不用考虑那么久了吧,而且lz肯定还是有追的
45
嗯,我做了一些努力的
不过因为我们工作都很忙,基本上也只能在工作的间隙稍微使使劲……大概是因为这个吧,总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
可是他的态度非常笃定,完全没让我有任何“为什么选了我呢”的疑惑
到现在肯定是两情相悦了,不过在我上次发帖的时候,我敢保证他根本没想过这个
不如说,正是因为我告白了,他才开始思考这件事的
这样想来,也是占了一些近水楼台的便宜
不过,所谓的缘分原本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46
确实确实,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偏偏你是他唯一的下属呢
47
不过,和上司谈恋爱会不会有点奇怪,毕竟是办公室恋情,办公室还只有你们两个
48
话说,你上司这么搞你,会不会耽误工作啊,不是说你们都很忙吗
49
搞(双关)
50
就是,楼主都起不来了
51
lz被迫摸鱼,笑死
52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
因为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总之,目前这个部门已经是我在管理了,上司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在做另外的工作
所以没有办公室恋情
至于工作,我现在正在休假,当然等假期结束会变得很忙,但我认为是值得的
53lz
啊?这几年还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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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记上个贴子的时候,楼主还是刚进部门的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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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lz能力强还真没说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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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lz,不是我想问你隐私,但你上司到底多大啊,怎么就半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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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转到清闲部门的意思吧,上司,不对,现在是前上司了,前上司之前那么忙,想要休息也很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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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继续称呼“上司”的,虽说现在已经没有职位上的领属关系了,但我并不介意继续担任下属
上司比我大一些,但并没有到那种年龄差的地步,这次是因为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上司的身体出了一点问题,所以就换了岗位
现在上司的工作比较清闲,我也放心一些
所以这次休假就来看他了
59lz
lz……好甜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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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发贴果然是为了秀恩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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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来看他?”的意思是,你们之前是异地吗?有点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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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不在一个部门了还是异地……lz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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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身体不好吗?身体不好还这么猛?lz你要让他注意身体啊!身体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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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哦,不管怎么说上司应该也不是很年轻了吧,注意身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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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咳,大家可以放心,上司的身体很好,虽然之前出了点问题,但现在已经没事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确实是异地,之前比较忙,只能远程交流,现在好多了,应该可以时不时地见一面
而且这是暂时的,我在计划着,过一两年,就想办法把办公地点搬到一起,只是暂时还没有确定时间,之后会和上司商量一下
66lz
好家伙,你们公司自由度这么大的吗,还能随便换办公地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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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没事就好,话说感觉这个楼也和上个一样,对lz毫无帮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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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楼lz只是想来秀恩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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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也是,总不能是上司精力太旺盛了求助网友,不对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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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上司不是上司了,不然还很有职场性骚扰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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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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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甚至还被lz怀疑是性冷淡,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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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终于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就是说,lz发了两个帖子,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但其实完全没讲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啊,到最后也就是一个喜欢上上司然后告白成功的故事……真的好注意隐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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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见惯了论坛里啥都说的楼主这还真是别具一格,怪不得有种空虚感……都是论坛了,就不要那么小心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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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哦,明明也回答了很多问题,但是到最后甚至连lz到底怎么告白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上司是怎么回应的,这真是啥都没说,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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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知道了上司并不是
性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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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恭喜上司,恭喜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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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开始怀疑楼主是什么名人,这也太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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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都不知道上司是不是帅哥!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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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lz人呢,因为我们说他太小心就干脆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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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谓,我觉得我们没有lz也能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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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们不觉得lz说的有些事情都怪怪的吗,比如上司突然失联,还有身体出问题什么的,总感觉这个工作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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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只是警惕心超强的lz在打码,其实是……呃,我一时间也说不出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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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大家说我都要脑补出一个病弱上司了,结果起不来床的是lz,好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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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都能满世界出差了,应该不至于病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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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神奇了,lz啥也没说,这楼怎么聊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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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刚才在上司一起吃午饭
我并不是故意隐瞒的,或许是之前的工作原因吧,我习惯了不表述太多,哪怕是在网上
我们的工作性质确实比较特殊,但并不是什么名人,各位也不可能认识我们,这一切只是我的习惯而已
作为求助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做法吧,不过好在最终也没什么影响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考虑太多并没有意义,能做的也很有限,这一切都握在他的手上,唯有他是有意义的,唯有他拥有决定的权力
真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啊,那么今天也到此为止了,我打算和他一起回家一趟,见一下亲人,等下就要去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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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熟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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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在现实中绝对是上位者,这种看起来温和但其实不容置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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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最后论坛的大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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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lz身体也很好,早上还起不来床,现在就能去坐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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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很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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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现在才终于有了点是上下级恋爱的感觉,明明一直在喊上司……一定是楼主的气场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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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样能攻了全论坛的楼主却说出了一切都握在上司手上的话来,想象不出上司是多么强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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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上司名声不好是因为太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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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无道理,lz都说是见面之后才发现人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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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不出啥工作会让人那么习惯性的隐瞒一切,还要到处出差,还很危险……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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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lz说的不是他到上司手下之后的工作,是那之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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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哦……但这不是更难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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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也没必要非得刨根究底,lz都藏得这么深了,猜也猜不出来吧,我们是情感版又不是推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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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推理版死得比情感版还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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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格推理……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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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开始玩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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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注意到了那个“最终也没什么影响”吗,笑死我了,lz你好残忍啊lz,完全把情感版的大家当作空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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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确实是没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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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我们,lz的意思不是说他自己也没啥影响,主要看上司吗?上司喜欢lz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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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喜欢的,毕竟都让lz起不来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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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么恭喜上司不是性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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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恭喜过一次了吗!
110!
第 154 章 琴酒
琴酒醒来的时候觉得有点头晕。
这种体验对他来说非常少见,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只是像往常一样换衣洗漱,直到发现这感觉经久不散,琴酒才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倒也并未太在意,最近实在没有发生过什么需要琴酒警惕的事情——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但他还是回忆起了近期的小乐子。
在琴酒来到夏威夷的三个多月当中,他的生活一直非常平静,夏威夷毕竟是个比较偏远的地方,来找他咨询的人不多,除了一些来聊天的知情人士之外,就是少数的新人,都是些生面孔。
工作几个月之后,琴酒自认为自己的咨询技术是有提升的,别人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没有人预约咨询的时候,琴酒会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组织的训练场里,这里毕竟是组织最初的基地,虽说已经少有人来,但设备都挺不错,能满足他的需求。
上个月的时候他和苏格兰一起回了趟日本,在完善的保密措施之下没出什么岔子,除此之外的时间里就一直在夏威夷没动过,可以说是过上了和之前完全相反的生活。
而十天前,这几乎有点无聊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了,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之后发生的事情算得上非常刺激,不过对琴酒来说,确实只是“小乐子”而已。
十天前的那个下午,琴酒正巧没去训练场,他在办公室里闲着没事,拿了本书打发时间。
工藤优作不愧是著名家,故事写得相当出色,即便有些描写明显地失真,但也完全可以理解,要是写得太过真实,恐怕追着他的就不是编辑和粉丝了。
正当琴酒看到侦探要开始指认凶手的章节时,电话响起来了。
打来电话的是苏格兰,与他们日常的通话不同,这次他的语气非常微妙,混杂着急切和无奈,还有几分哭笑不得:“Gin,有点小麻烦。”
他说得开门见山,琴酒心生好奇:“怎么了?”
很快,他在苏格兰的叙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虽说琴酒现在深居简出,夏威夷也确实没什么人,但前段时间接二连三地有组织高层过来,还是引发了相当程度的关注。
先前,苏格兰作为组织最大的情报源,防范措施做得很好,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些人全是来心理咨询的,琴酒才算是自在了一段时间,不过最终也还是毁在苏格兰本人身上了。
问题反而没有出在琴酒回日本的那一趟——毕竟那次知道风险,大家都很小心——反倒是苏格兰来夏威夷的那几天,他停留的时间着实有点长了。
“我早应该有防备的,”苏格兰听起来有些懊悔,“只是我想着,好不容易来见你一次……”
并没有什么人取得了切实的证据,只是他的这一番行动,到底让这个本来就不算是特别隐秘的心理咨询室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而琴酒在这边工作的时候并没有做过什么伪装,虽说目前曾经来咨询过的非
知情人中,并没有什么认识他的人,但有心人询问过后,自然能感觉到一点问题。
现在还没有人切实地行动,一是因为他琴酒死得确实够彻底,二则是最初的那个心理防线起了作用——大多数人都不太能想象琴酒当心理咨询师的样子。
但这份疑虑一直存在,过了这些时间,到底是有人忍不住了。
“也没什么,”琴酒倒是并不在意,“迟早的事。”
咨询室本就是对组织开放的,只不过原本没几个人在乎罢了,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这里的存在,现在不过是加速了流程。
而对琴酒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快是快了点,但他本来就没打算隐姓埋名一辈子,现在风波已经差不多过去,“琴酒”的生死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虽说如此……”苏格兰轻轻叹气,要是琴酒还活着的事情被大多数人知道,他恐怕又要有一段时间过不了悠闲的生活了。
“总之,你的身份还是能瞒多久是多久吧,”他这样说道,“我有个……也不是我,我觉得可以稍微将计就计一下。”
他这么说了,琴酒也没什么意见,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
琴酒自己是顺着他人的谋划做计划的行家(之前很多的功夫都用在应付朗姆上了,想想都来气),倒是少见参与到别人的计划中去,现在档案馆交给苏格兰,虽说用处与过去已有了很大的差别,但对方应当也开始熟悉此道,倒真是有种见到学生成长的感觉。
苏格兰听出他的兴致,也笑了声,没有卖什么关子:“有些人打算来绑架你。”
琴酒眉目微动,诧异之余又有点好笑,倒是理解了苏格兰之前的反应。
“虽说死了很多人,但组织的水准也不至于落得这么快吧。”他低笑道。
“是个试探,”苏格兰认可了他的暗示,“找的是些新人,毕竟你也只是个‘心理咨询师’而已。”
或许是之前琴酒的名声太过凶悍,也可能是幕后之人不喜欢亲身上阵,总之,派来的是些没见过琴酒的新人,无疑使得忽悠人成功的可能大大上升。
无论是琴酒还是苏格兰,都能很容易地想到对方这么做的原因,首先要是这场绑架成功了,那么“银”是琴酒的可能性无疑大幅下降,毕竟琴酒可不是个为了隐藏身份会装得这么彻底的人,这样一来,还能顺便试探这位咨询师在组织里的地位。
而要是没成功,也能探出点对方的来历,新人特工再怎么样也是特工,不是琴酒自然最好,哪怕是面对琴酒,传点消息总还是可以的——至于万一激怒了琴酒会怎么样,幕后的人当然是不会在意的。
手法虽然简单,但很好用,当然,前提是手上有人。
甚至于苏格兰会收到这份情报说不定也是有意为之,如果他出言阻止的话,就相当于直接承认了与“银”的关系,这种试探的手法,要不是知道朗姆现在被工藤新一看着,琴酒都要开始怀疑了。
“总之,既然如此,将计就计一下,再拖一
段时间总是不成问题的。”苏格兰总结道。
“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做?琴酒饶有兴致地问。
他这样的完全听从∮_[(,苏格兰还真有些不习惯,但光是从琴酒的语气,他就能听出对方的兴致盎然,这时候便像琴酒之前做的那样,直接将谋划和盘托出:“要是让你束手就擒大概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是借一下别人的名头——我记得贝尔摩德已经失踪很久了。”
“她在装我这方面倒是很有心得,”琴酒果然非常感兴趣,笑意完全溢出来了,“我要装她可不太容易。”
他这样说,自然是答应了,而且显见的乐意,虽然计划是自己提出的,但见琴酒这样,诸伏景光还是有点心神不宁,忍不住叮嘱道:“也别太过火了,毕竟只是些被派来试探的新人。”
“放心吧,”琴酒微笑道,“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的心理咨询师。”
对大多数人来说,贝尔摩德失踪许久,但琴酒知道她只是在雪莉的实验成功之后修养了一段时间,之后以本来面目在旅游罢了。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琴酒自然不担心贝尔摩德会来拆自己的台,他也不会因为这事打扰贝尔摩德,虽说没演过,但毕竟共事多年,总归是熟悉的。
那些新人既没有见过琴酒本人,又没真的见过贝尔摩德,要借着他们忽悠背后的人并不是很困难。
在夏威夷休息久了,难得有点新的乐子,琴酒还挺期待的。
苏格兰的消息来得很及时,他这天下午才打电话过来,次日上午人就上门了,这些新人特工也是倒霉,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出发前甚至还在因为被派了这样简单的任务而不满,然后很快便知道了,何谓“组织的心理咨询师”。
琴酒没有特意做什么伪装,只是从伏特加那里借了个墨镜,一应装束还是心理咨询师的样子,长发束起来,显得非常柔软——以目的而言,已经足够了。
他对苏格兰答应得好,于是甚至都没拿枪,那几个倒霉的新人特工们当中受伤最严重的一个,是在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摔下二楼,运气太差地落在石头上,磕断了腿——要是让那些死在琴酒手下的人知道,大概会非常羡慕。
……也不一定,鉴于之后几天的时间里,这些人都被琴酒关在咨询室里,当了他练习心理咨询技术的小白鼠。
绑人者人恒绑之,也算是很有教育意义了。
在这段时间里,琴酒努力践行心理学知识,效果显著,差点把特工们三岁时抢了邻家小孩一根棒棒糖之类的事情都问出来,相信之后这间咨询室会变得更加门可罗雀。
心慈手软追根究底从来不是琴酒的习惯,折腾人的恶趣味也与他的习性背道而驰,相信只要这些人背后的人仔细一点,就能想到是谁在“假扮琴酒”。
这样一来,说不定贝尔摩德的旅游生活也能更顺畅些。
可怜的新人特工们有吃有喝,断了的腿都有人治,却非常悲惨地经受着精神折磨,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这样悲惨的生活一连持续了八
天,终于?[(,在第八天,也就是昨天,这些身体健康却精神萎靡的特工下定决心逃跑。
可能也是因为实在没有任何能说的东西了,生怕被干掉吧。
其实就算他们不逃,琴酒也想要放人走了,不过既然对方如此有勇气,他还是象征性的追了一下,整个过程对琴酒来说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无聊,所以他第二天刚醒来的时候都完全没想到这事。
不过此时回想起来,倒确实不能说是完全无事发生……
夏威夷昨天下了场大雨。
琴酒人生过去的几十年当中,一向身体好得不像个人,别说淋雨了,就算是枪林弹雨,他也不用多久就能恢复,因此他从来没有淋雨之后要做点什么的意识,直到此时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正常人淋雨好像是会着凉的。
真是很新奇的体验。
琴酒给自己量了体温,不出意料的完全正常,即便如此,他还是发消息给伏特加,告诉他今天放假(话说回来,今天本来就并没有人预约),并在后者询问原因的时候面不改色地回答“我生病了”。
没过多久,电话就响了。
琴酒接起电话,调侃道:“你什么时候买通了Vdka?”
电话对面的诸伏景光原本正在担忧,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无奈地笑了:“看起来,你没有什么事。”他可是吓得差点要直飞夏威夷了。
“稍微有点头晕而已,”琴酒笑道,“只是觉得请病假的机会很难得。”
苏格兰有些无语:“Vdka很担心。”
“他已经给我发了好几个消息,我也回复了,”琴酒耸肩,“他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
“好吧,我也很担心,”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虽说是小事,但万一是这身体有什么问题……”
“Marc会被你气死的。”琴酒轻笑,“我之前没有经验而已。”
那种程度的暴雨也不是很常见。
“既然知道这个,就照顾好自己啊,”苏格兰更无语了,恨不能自己飞过来,“知道你连这种常识都没有真是吓我一跳。”
在和他的来往中,琴酒似乎总是无所不能的,突然发现对方还有不知道的事情,虽然是些小事,但也难免觉得更加亲近起来了。
“毕竟以前没有知道的必要,”琴酒不在意地说,“以后应该也没有吧,我会问你的。”
既然知道了他并没有大碍,苏格兰也放松下来了,调侃道:“怎么,不是问Vdka吗?”
“问Vdka和问你又有什么区别呢,Sctch大人。”琴酒轻笑。
他说得随意,苏格兰却是心中一动:“Gin,如果你想……”
“我不想,”琴酒打断他的话,“我最想的就是退休,当然,要是你能偶尔送点人过来玩,我也不介意。”
诸伏景光沉默几秒,哭笑不得:“你不知道组织里会传成什么样子。”
“我当然知道,”琴酒轻松地回答,“也不是谁都会想到Vermuth头上去的。”
苏格兰怔了怔,突然轻声叹息:“我很想见你,Gin。”
虽说知道对方安好,但这种思念的心却是不会改变的,而现在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表述出来了。
“这样的话,”琴酒低低地笑,“恐怕传言就会变成组织的苏格兰威士忌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了。”
“似乎也不能算是很错。”诸伏景光也笑了起来。!
第 155 章 贝尔摩德
“来得这么早?”琴酒将一杯茶递给对面的人。
“毕竟知道有人在打着我的名号做事,不来看一看怎么放心呢?”贝尔摩德笑眯眯地说着,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低笑,“在和你一起的时候喝茶,还真是不习惯啊。”
她是在旅行途中听说这个消息的,贝尔摩德断掉了与组织的大多数联系,情报效率就变得低下起来,好在组织的暗网还在,她偶尔上去看一下,算是没有完全脱节——然后就发现自己在夏威夷。
都不用思考,贝尔摩德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演了大半辈子的别人,难得被人演一回,演员还是那个男人,莎朗·温亚德的心情相当愉快,于是在当地玩得差不多之后,她便改变行程,将下一站定在了夏威夷。
反正也是旅游景区,来一趟不亏。
夏威夷风景宜人,贝尔摩德心情很好,她没有联系琴酒,而是自己逛到了这间心理咨询室,把在前台坐着打游戏的伏特加吓了一跳。
琴酒本人倒不是很惊讶,此时听到对方的感叹,也只是淡淡道:“这里只有茶,想喝酒的话,等我下班。”
“怎么,我都已经贡献出自己的名声了,还不值得一个早退吗?”他面前的女人轻笑道。
若是让一般熟悉贝尔摩德的人见到现在的她,大约很难认出来,风华绝代的莎朗·温亚德似乎在失踪的短短半年间就衰老了不少,现在已经不可能再伪装成自己的女儿,然而比起她的年岁,更有迷惑性的是那份气质。
组织的魔女似乎卸下了全部的压力与重担,不再时刻端着那意味不明的笑,她如今也在笑,但那笑容似乎只是纯粹的愉快,平和得不像是她。
唯有说出来的话语,还能感觉到那种属于乐子人的兴味盎然。
“名声?”琴酒也笑了,“我可没觉得你的名声有什么变化。”
不如说他正是借用了这个名声。
“都说我兴趣更奇怪了呢。”虽然贝尔摩德这样抱怨着,但听得出并不是很认真,更多的还是兴致,“你是怎么想的,冒充我来当心理医生?”
他们已经许久没见了,琴酒还在研究所里装死的时候,倒是和那时同样在研究所的贝尔摩德时常见面,不过当时他们并没有详细谈论之后的计划,琴酒说他也许会去夏威夷,而贝尔摩德表示要出去旅游,如此而已。
后来实验成功,贝尔摩德修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离开了,彼时琴酒还在装死,只象征性地把她送到门口,临别时她倒是又问了句将来的打算,结果他的回答是“大概是去当医生”。
这样的回答,不能怪她没想到最后是这么个“医生”,顶尖的杀手大概会是优秀的法医,退一步说,若是当个外科医生,治疗些伤筋动骨的病症,也能算是专业对口,但不管怎么说,琴酒距离心理医生实在是有相当的差距。
……更别说冒充她自己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首先,我还算不上‘心理医生’,”琴酒说道,
看起来一点也不心虚,“目前只是咨询师,我不开药的,其次,冒充你这件事也不是我决定的。”
贝尔摩德扬眉,有点不相信:“那还能是谁?谁能让你做你不情愿的事情,总不会也是先生的遗愿了。”
这段时间的旅行显然很有意义,现在她也能用寻常的语气谈起乌丸莲耶的死亡了,只是眉目间还是有些怀念的意味。
“当然没人强迫我,他只是给了我建议,”琴酒笑了笑,“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贝尔摩德托着下巴,在心中将知道琴酒还活着,也比较熟悉自己的人过了一遍,将信将疑地开口:“Sctch不像是这样的人。”
琴酒笑得更明显了:“你既然说出了他的名字,就代表已经排除了其他更不可能的选项。”
“是啊,总不能是那个男孩……”贝尔摩德被自己的假想激得一顿,再开口的时候已经不显得那么惊讶了:“好吧,说到底,是不应该对你选人的眼光有什么质疑的。”
“他确实很适合档案馆。”琴酒承认。
“我说的不是这个,”贝尔摩德此时的笑与过去有了几分重叠,“我是说,你选·人的眼光。”
琴酒并没有对她隐瞒这件事,老实说,她还挺好奇的——虽然贝尔摩德觉得自己已经看到过一部分了。
琴酒听懂了,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现,相当肯定地再次点头:“我也觉得。”
这反应,不愧是他。贝尔摩德失笑:“所以,你们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异地恋可不是很容易的。”
“我想不至于有什么问题,”琴酒的话语与其说是充满信心,不如说只是在单纯的下结论,“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这个人对“花费时间”的认知一向很离谱,如今退休了似乎更是如此,贝尔摩德有点无语地摇了摇头:“你也表现一下嘛,年轻人很需要安全感的。”
“如果他是那样的人,”琴酒指出,“就不会让我冒充你了。”
招惹贝尔摩德一点也算不上安全。
贝尔摩德撇了撇嘴,对他的油盐不进有些不满:“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会很有意思。”
她干脆站起身,走向在一旁的窝里睡觉的猫咪,不顾已经不能算小家伙的猫猫被吵醒的叫声,把它抱在怀里。
“猫倒是养得很好……”她小声嘀咕。
“你那只呢?”琴酒问。
“旅游的时候寄养在Amber那了,”贝尔摩德回答,“等我去美国的时候问她要。”
“Whisky现在不在美国,”琴酒说,“她去日本了。”
“哦?”贝尔摩德倒是没有在意威士忌去日本做什么,她抱着猫回过身,挑眉看他,“虽说退休了,但是消息还是很灵通嘛。”
“Vdka闲得没事干,整天和ti聊八卦,”琴酒有点无奈地按了下眉心,“当然,还有Sctch,他没什么日常好聊,只有工作。”
结果他在这里开个咨询
室,却俨然已经变成组织最大的消息集散中心。
贝尔摩德轻笑出声:“退休失败了呀,Gin。”
“本来就是返聘的,”琴酒纠正她,同样语带笑意,“要给你看工资条吗?”
“别,”贝尔摩德笑得更开心了,“我会嫉妒,我现在可是坐吃山空,不像你,既有工资,又有人养。”
“你要和我比这个?”琴酒挑眉,“我连在黑市的人头费都捐给组织了,现在一点积蓄也没有,bss还扣了我的工资。”
贝尔摩德一愣,随即大笑:“他真的这么做了?”
“不止扣了一次,”琴酒倒也不生气,轻笑道,“要是能给他个发泄渠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不靠工资活。”
说起来,他确实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虽说没有积蓄,但吃住都是组织养着,之前还在工作的时候,偶尔还会有些需要自掏腰包的项目,现在每天就只是那点事情,压根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扣点工资也算是为组织的财政做贡献了,现在不比过去,当初得靠烧钱维持平衡,如今龙舌兰终于有机会把他买的那一大堆不动产慢慢往外卖了。
“说得也是,”贝尔摩德笑够了,抱着猫回到座位上,“你对他可太残忍了。”
“都是必要的事情,”琴酒看起来并不这么想,“我甚至还和他解释了。”
在琴酒看来,自己对工藤新一的态度简直是非常温柔。
贝尔摩德无语片刻,叹了口气:“算了,我和你争这个做什么。”
他们都不是正常长大的人,她自己也常会感觉到自己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就更别提琴酒了,只不过,与她多少还是能意识到的情况比起来,琴酒大概觉得不正常的是别人。
若非他就是这么个自信到傲慢的性格,也不可能这么自在地活到现在。
所以她才会更加好奇,这样的琴酒恋爱的样子。
……结果好像根本没什么变化,难道是因为对方不在这里吗?
“我说,Gin啊,”贝尔摩德撑着下巴,略微靠近了一些,声音带着调侃,“你就没点有意思的恋爱故事吗?总不能交往前后都没有变化吧?”
“你这么感兴趣,自己去找个人谈不行吗?”琴酒无语。
“谈不到啊,”贝尔摩德装模作样地叹气,“谁让你跑了呢?”
琴酒更无语了,他就说这家伙根本不会是因为被冒充而来的,完全就只是想要当面聊八卦而已吧?
女人闪着双多情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琴酒回忆过去,想随便说点什么把她打发走,然后发现记忆中充斥着工作、工作,以及工作。
组织好像确实有点压榨员工过头了。
琴酒后知后觉地想。
他迎着贝尔摩德期待的眼神,终于想到一件事:“我去见了他哥哥,这个算有意思吗?”
和诸伏高明的那次会面平淡无奇得会让许多人失望——应该说,很多人会认为琴酒在面对“
见家长”这样的场景时应该有些特别的反应,但事实是并没有,因为他脑子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所以这事从头至尾都是诸伏景光一手操办,琴酒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出现在诸伏家里。
……从贝尔摩德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没有因为这样平淡的情况而失望。
“进展这么快吗,”女人兴致勃勃地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天——要是你结婚的话我能不能当伴娘?”
琴酒:……
琴酒:“我结婚应该不需要伴娘。”
“我也可以当伴郎。”贝尔摩德毫不犹豫地说。
“也不需要伴郎,不对,我不需要婚礼。”琴酒按了按眉心,感觉自己的反应力在下降——大概是这段时间和人交流少了,应该让苏格兰多送几批人来的。
“你还真愿意结婚啊,”贝尔摩德倒是没有因一再被拒绝而失望,她微笑着感叹道,“明明完全是和你格格不入的事情。”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琴酒皱眉,“如果需要的话,我当然可以结婚。”
“不过……我现在的情况,大概找不到地方登记。”他思忖着说。
这个人……还真的在认真思考吗……贝尔摩德大为震撼,说真的,虽然并不像组织里的很多人一样把琴酒看作机器人,但在她心中他和婚姻也完全是南辕北辙的关系,此时看到这个场景,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应该佩服苏格兰,还是bss。
——当然,她指的并不是现在的那位bss,只是乌丸莲耶作为组织bss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就连贝尔摩德都很难用别的称呼来指代他。
“要是他还在的话,你倒是可以办个日式婚礼。”她撸着猫说。
“那很麻烦,”琴酒都没问她指的是谁,“我看他对日式的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
贝尔摩德挑眉,他们倒是很少谈论乌丸莲耶的个人喜好,那个人把自己活得太符号化了:“是吗?我以为他很喜欢故乡呢。”
“那只是因为年纪大了,”琴酒笃定地表示,“要是真的要他选,他一定会选择西式婚礼。”
“啊,那就可以当神父了,是不是?”贝尔摩德轻笑。
“也说不定是当花童……”琴酒目光偏移,显然觉得这个可能性相当大。
贝尔摩德的笑容变大,眸光中透着怀念:“虽然我知道这一切在他死后才会发生,但又会为他没有见到而感到遗憾。”
“别为他遗憾,Vermuth,”琴酒平静而温和地回答,“他已经胜利了。”!
第 156 章 乌丸莲耶
有一种说法认为,每个人都对应了天上的一颗星星,因此,人的命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是定局,就像星星循着既定的轨道运动消亡。
这种说法在乌丸莲耶的家乡很有市场,年幼的时候,他也曾一度觉得这挺有意思,会在夜晚仰望星空,暗自希望能看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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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轻浮的愉悦终结于他的十八岁,从此之后乌丸莲耶拒绝相信任何命运。
十八岁的时候,乌丸莲耶就“知道”自己会成为世界的反派。
这份所谓的“知道”非常模糊,他那时甚至不清楚“世界”的概念,自然也完全无从得知所谓的“主角”和“故事”,但这个离谱的念头就那么清晰而坚定地潜伏在他意识深处,告诉他——有一天你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反派,你会掀起腥风血雨,然后在失败的结局中成为坠落的星。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某种癔症,与许多少年人会在青春期犯的病类似,但可悲的是,这癔症狠狠地插入了他脑子里,日积月累,经久不散,到最后,乌丸莲耶不得不相信了。
相信之后便是难以遏制的恶心感,没有人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尤其是一个十八岁的,天才而傲慢的少年,在承认了这个命运的同一时间,乌丸莲耶就下定决心要反抗它,甚至不是因为不想当坏人,就只是厌恶所谓的命运。
或许这也是那份少年时期癔症的体现吧,总之,他出于和善良完全无关的原因,决定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人,一个坚定而勇敢的战士,像点燃星火一般向着黑暗的命运发起冲锋。
一开始这好像很容易,哪怕连故事的类型都不知道,但反派总有些特定的标准,只要保持个人的坚持,就仿佛并没有什么难以改变的,他完全走在自己想要的路上,所谓的命运好像并不存在,以至于那个如影随形的念头更像是青少年癔症的遗存。
但伴随着他逐渐成长,拥有更多的力量,遇到越来越多的人,接触自己的家族、国民、国家、时代,乌丸莲耶终于确信这并非自己的癔症——他逐渐意识到了命运对自己的恶意。
这是他对自己的国家憎恶的开始,但并非终结,此时的他尚且有充足的自信和力量,确信自己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他毫不犹豫地决定接下这份挑战。
乌丸莲耶为此付出了很多东西,把自己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怪人,他是个过于执着,也完全有能力坚定这份执念的人,即便反复地遭遇挫折,被一次次地逼入绝境,他也不愿意选择命运为他留下的唯一的道路,而宁愿在道路边的墙上撞到头破血流。
在数次的挣扎中,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取得成功。
直到某个瞬间,那纠缠着他的命运似乎开始不耐,以不容置疑的姿态将他扔下深渊。
当面对着充斥着血腥的黄昏别馆时,乌丸莲耶几乎感觉某种黑暗的东西在撕咬自己的灵魂,此时此刻,他可以放开手,走上那条更轻松的路,即便最后的结局是既定的消亡,也总比钝刀子割肉要好得多……
他
拒绝了。
他不再是少年时期只有胸中一腔怒火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己,现在的乌丸莲耶已经意识到命运的力量,知道它不会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它能轻易地毁去自己布置的一切,以难以想象的伟力,他已经完全的明白和接受了。
但他依然选择拒绝。
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得越远,乌丸莲耶就越能感觉到原本的命运中遍布的灾殃,当站在生命的半途回望的时候,他能很清晰地意识到,如果不是十八岁时那个奇怪的预兆,自己确实有着成为大反派的一切前提条件。
他的出生、性格、环境、资源,他内心深处的渴望,还有他遇到的人。
现在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恶心。
乌丸莲耶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在一开始他只是出于无聊的自尊心才走上这条路的,甚至哪怕是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如果不是害怕滑坡,许多事情他并不介意去做,当个反派也许会快乐得多,但比起被命定的主角打倒,他似乎更不甘心成为命运的奴隶。
几亿光年远的一颗星星如何能主宰这颗渺小星球上某个蚂蚁的命运呢?
像是每一个掉下悬崖而未死的主角一样,乌丸莲耶在那之后打通了任督二脉,找到了玩弄命运的方法。
“让世界憎恨我吧,我会好好对它的。”
于是,在夏威夷的土地之上,名为“卧底培训”的机构诞生了。
而即便是在此时惊叹于自己疯狂的乌丸莲耶,也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最终达成了怎样的成就。
在开始欺骗命运之后,他的生活变得顺风顺水,就像每一个遇到主角之前的反派一样,权力和财富像流水一般向他汇聚,要不是那个关于“反派”的念头依然如影随形,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成了世界的宠儿。
在这样的日子当中,乌丸莲耶见到了琴酒。
当然,那时候琴酒还不叫琴酒,然而,在见到这个银发男人的一瞬间,这个名字突然间浮上乌丸莲耶的脑海,与之同时的,是某种奇异,与十八岁时相似的的明悟。
——这个人会是我的同伴。
这有点奇怪,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拥有了许多的“同伴”,不止有优秀的同僚,也不乏纯粹的恶人,其中有一些是他确信能伴随自己走到最后的(不管是以什么姿态),但只有这一个人得到了来自命运的启示,如果在几十年前见到他,乌丸莲耶很难克制杀死他的欲望。
这大概是他的反派团体之中最必不可少的角色,但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反派。
然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是,此时的乌丸莲耶已经走上玩弄命运的狡诈道路,他在一次次的成功中变得充满自信,确信能处理好所有命运的帮凶,因而他选择向琴酒伸出手,给予他自己的信任与力量,并在同时为他选择了一条不能回头的断崖之路。
那时的乌丸莲耶不知道,在他戏弄命运的同时命运也在戏弄他,他此时的选择会在往后十余年间化为纠缠他的心病,混杂着庆幸与懊悔,直到死亡也
未能彻底解开。
他花了一些时间去取得琴酒的信任,并且认为这不愧是上天交给他的最合适的下属,假若不是对方会成为注定的反派,或许他们之间会有更好的终局。
但在走到终点之前未尝不能有一段好时光,乌丸莲耶这样轻易地说服了自己,并且开始给琴酒更多的关注,他一边像是毫无保留地信任琴酒,以至于很多跟随他多年的老伙计都感到不解,一边却又在以最苛刻的态度审视他,怀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情试图改变他,他分明已经见识过命运的残酷,却总是忍不住幻想另外的可能。
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这究竟是为了琴酒,为了组织,还是为了他自己。
琴酒或许觉察到了,乌丸莲耶在望向他的时候总是仿佛已经看到结局,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就像接受乌丸莲耶给他的每一个任务的时候一样,什么也没有问。
在琴酒的终局之前,乌丸莲耶首先遇到的是自己的终局,将要毁灭他的不是任何人,而是无人能够抗拒的时间和衰老。
虽然他一直很清楚,在命定的主角出现之前,自己是不会迎来死亡的,但他并没料到自己会活得这么久,在最初感觉到生命流逝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些许的恐惧,然而随着岁月的轮转,比起死亡,衰老本身带来了更大的痛苦。
那个时候,乌丸莲耶已经在组织bss的位置上干了几十年,他的感知能力并没有消退,甚至更加敏锐,但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组织在向着深渊滑去,然而与之相对的,他的精力已经不容许他再死死地拽住它了。
这让他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那就是自己的失败,在数次挣扎失败的那段时间里,他几乎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面对黄昏别馆的时候,可这一次他没有更多的机会了,因为他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全部。
那是何等绝望的时光,乌丸莲耶能看到组织的混乱和崩解,但却无法再像年轻时一样予以重击,有一段时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就将会这样迎来终结,在对着命运斗争了一辈子之后荒唐地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弥天大谎变为现实,所有一切回到既定的轨道上去。
他不甘心,却只能像年老的狮子一样发出不甘的怒吼,而无法逼退等待着撕咬腐肉的鬣狗。
然后,在这个时候,琴酒遇见了爱丽丝,或者说,琴酒为他带来了白兰地。
很难说这是命运对他“听话”的奖赏,还是另一种嘲弄方式,但总之,乌丸莲耶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在“兔子洞”打开的时候进入其间成为其中一员,借用不应存于世的力量拯救了自己。
事情还没有变得不可挽回,尽管组织向着深渊滑了很大一截,但乌丸莲耶得到了身体和生命,只要他像几十年前一样,在每个事情上都做到完美无缺,总能在钢丝上继续走下去。
这一切会很辛苦,但他带着怒火硬是坚持下来了,白兰地是个科研上的天才,但在其他一些方面天真到了愚蠢的地步,在恢复了一部分精力之后乌丸莲耶轻易地解决了
她(他也失误了,好在还能挽回),通过Gin。
Gin……
直到进入兔子洞,他才意识到琴酒真正的来处,也是在那时突然明白,琴酒的身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命中注定,若非遇见自己,命运早就为他敞开道路。
是他被自己的感觉蒙蔽了双眼,被对抗的意识推动着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他在将一个需要被拯救的人推下深渊,这与他一开始想要达成的目的背道而驰。
但此时,琴酒已经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用他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睛,完全信任地看过来。
乌丸莲耶仿佛听到命运在自己耳边发出嘲弄的轻笑,就像许多年前在黄昏别馆时一样。
乌丸莲耶一直都知道,琴酒并不在意死亡的命运,最初被推着走向死地的时候不在意,后来他努力要把琴酒往回拽,对方也只是以完全旁观的角度在接受他的安排。
不能接受这件事的一直是他自己,是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又疯狂地想要改变它,也是他坚持认为拥有感情对琴酒来说更好,这其实是完全的自私和傲慢。
所有在这一过程中被折腾的人,包括琴酒,尤其是琴酒,都只是在为他的傲慢买单。
“但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某次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琴酒这样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我确实不认为感情是什么必要的东西,就好像哪怕你只有一条腿,也依然是那样活着,”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如果有人一直努力地研发新的假肢想要给你装上,当然也挺好的。”
“就算你根本用不惯那个假肢吗?”乌丸莲耶问。
“总会习惯的。”琴酒耸肩。
这便是琴酒的态度,不仅是对“感情”这件事而已,哪怕是面对死亡也一样,总有许多人觉得乌丸莲耶对琴酒太过纵容,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个所有一切都在逼迫他不能做错一点事情的世界上,只有琴酒一直在包容着他。
或许这才是“必不可少”的真正含义。
大概就是在这之后,他终于不再那么愤怒了。
乌丸莲耶在这条痛苦的道路上独自走了太久,从未体会过拥有同伴的滋味,走到最后,几乎要忘记自己坚持的原因,只是凭着一腔怒火拒绝投降。
直到现在,他可以安心了。
他知道即便自己死去,也会有人坚持,知道组织不会再次回到最糟的时候,知道哪怕一切变得不可逆转,至少能够彻底销毁。
他知道有人会站在自己身后。
于是乌丸莲耶终于下定决心,去迎接自己必然的死亡。
他默许了玛克重新开始意识迁移的研究,并决定放弃自己的第三次迁移,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琴酒能从注定的死亡中走出来,但乌丸莲耶下意识地认定了,这个曾经两次打破命运桎梏的男人,也不会被自己安排的道路限制住。
而在此之前,他将会扫清一切障碍。
这个过程,离奇的,像是刚组建组织的时候一样,
非常顺利。
没有过多的思考,乌丸莲耶便意识到,那个他等了几十年的主角,终于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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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主角的出现,组织将会走向灭亡,所以一切削弱组织实力的做法都是被支持的,也是可以被他利用的。
虽然对自己的推论十分确信,但这次的乌丸莲耶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傲慢了,他依然小心地走着钢丝,完善着自己的计划,并且默默地等待着。
一段时间之后,乌丸莲耶从琴酒那里得到工藤新一的资料。
见到那份资料的瞬间,熟悉的感觉第三次出现了。
不知为何,他对又是琴酒为自己带来关键人物的事实毫不惊讶。
这一次,与之前那两次不同,乌丸莲耶并不愤怒,也不惊讶,他有点想笑。
他所布下的谎言终究还是长成了过于庞大的网络,以至于将故事的主角都网罗其中,现在,周天的星辰已经彻底脱离既定的轨迹,命运开始向着不可知的方向狂奔。
他看不到这一切完成的那天了,但在此时已经足以想象,从谎言开始,到谎言终结,星星也会喜欢这个好故事的。
那份资料像许多学员的资料一样,被乌丸莲耶记在心里之后销毁了,他没有去见这位自己曾经很想见的,也许命定要终结自己的少年,毕竟明确的事实是,现在会终结他的只有自己了。
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乌丸莲耶非常忙碌,但心情一直保持在相当高涨的状态上,过去的他很难想象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愉快的迎接死亡,但确实如此,这不仅是解脱,也是胜利。
他最终没有死于任何争斗,也不曾看到自己计划的终结,组织bss躺在床上,聊的是些与自己一生所追逐的目标毫无关系的事情,平静得像是这百年间的岁月都只是一场幻梦。
琴酒为他合上眼,乌丸莲耶看到漫天星辰在自己眼前崩散。!
第 157 章 婚礼之日(上)
一
琴酒突然遭遇超自然现象的时候,身上还穿着身礼服西装。
这场婚礼——大致上可以说是婚礼,发生在琴酒成为组织心理咨询师的两年之后,此时他已经非常敬业地读完了相关的课程,在学识上算是有了当心理医生的资格,若非不想写论文,应当也能读个学位回来。
不过,即便如此,组织的心理咨询室依然没有太多顾客,甚至其中超过一半都是bss或者苏格兰强行扔过来的高危人群。
也算正常,毕竟咨询师本人才是最高危的那一个,这就不奇怪大多数人不敢来,而他总能制得住他的病人们。
“夏威夷的心理咨询室”目前在组织里的形象大约与“小黑屋”等同。
自然,琴酒的身份也不再是个完全的秘密,这件事曝光的时候,不出所料地引起了一些波澜,但最终还算平静地被解决了,总之,在稍微忙碌了一段时间之后,现在的琴酒还是过着悠闲的半退休生活。
而苏格兰也终于结束了组织转型期的忙碌日常,可以实行他早就想过的计划——把办公地点搬到一起。
确实,一开始诸伏景光其实没想到结婚,比起琴酒,他对婚姻要更有兴趣一些,但也只是一些,既然结婚与否差别不大,那么他也不会时刻惦记着。
所以,提起这一切的是贝尔摩德,当然是贝尔摩德。
琴酒也不知道贝尔摩德是对婚礼有什么执念,还是单纯想看自己结婚的乐子,总之,她成功说服了婚礼的另一位当事人——苏格兰在这件事上显然没有什么抗性。
于是最终这场婚礼得以举行。
准备过程还算顺利,贝尔摩德负责往上加流程,琴酒负责删她加上去的流程,苏格兰负责最终定稿,项目非常和谐。
自然,婚礼还是以当事人的意见为主,所以最后这场婚礼既没有伴郎伴娘,也没有宴会舞台,甚至没有教堂和神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场地没有定在咨询室门口的花园。
选定的婚礼场地是龙舌兰提供的某个别墅,到场人员只有双方亲友,时间凑得相当不容易,组织bss被迫客串主持,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两眼发直,差点又要扣琴酒的工资——最后还是掏腰包给了礼金。
婚礼上的装饰和布置琴酒只是看了眼,删掉了些过于夸张的部分,倒是这身西装,是两位新郎自己选的款式,为了表现出区分度,选了同款不同色,一黑一白——琴酒穿了白的。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琴酒刚换好衣服,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莫名的一个晃神,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
熟悉是因为,这个屋子看起来像是他用过的安全屋之一。
陌生则是因为,那个安全屋琴酒已经好几年没有去过,而且早在几个月前就被龙舌兰卖掉了。
二
大概十分钟之后,琴酒意识到自己在平行世界。
这并不是因为他“发现”了任何事情,就是单纯
的“意识到”,对,像是脑子里被塞进了什么设定一样,完全没有理由也没有逻辑地意识到。
原来是这种感觉……琴酒内心闪过这样一句感慨。
要说超自然现象,琴酒其实是有那么一点了解的。
来自乌丸莲耶。
组织的前bss将自己那诡异的经历隐瞒了一辈子,知道临死前才终于忍不住和自己选定的同伴透露一二,他对自己的经历描述得有些含糊,但并未避讳其中违背科学和常理的部分。
而大概是因为从诞生起就经历了太多奇怪的事情,琴酒倒是对此接受良好,但即便如此,他也很难真的理解乌丸莲耶所描述的感觉,直到现在。
现在,他有一点明白乌丸莲耶的愤怒是从何而来的了,没有人会喜欢被这样莫名的信息搞乱自己的脑子,哪怕琴酒自己接收到的这一份算不上糟糕。
他来到了平行世界,不会停留太久,比起奋斗一百年然后变反派,实在是好太多了。
糟糕的部分则是超自然的程度也更胜一筹了。
三
不过……这个平行世界和自己那边的区别在哪呢?
琴酒抽出枪——当然,即便是结婚的时候他当然也还是带着枪,这枪还是□□,但不是原本那把,那把留给工藤新一当纪念了——然后警惕地检查了一遍这个安全屋。
屋里空无一人,通过检查痕迹,琴酒确认,它原本的主人和他一样,是在开门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被传送去了平行世界,以此来看,有理由相信他是去了琴酒自己的世界。
看样子婚礼是办不起来了,苏格兰不可能接受和平行世界的琴酒结婚的,就算都是琴酒。
琴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筹备婚礼期间他就想过很多种意外发生的可能(这正是他不想办婚礼的原因),并且做了准备,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这一个,只能说在组织里是真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婚礼现场有那么多人在,不管这边的自己是什么情况,应该都至少不会出事吧……琴酒暂时放下对那边的担忧,开始研究起自己的现状。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办公电脑,打开电脑之后先注意到的是时间——并非与原本的世界同一时间,而是差不多十年前的时候,琴酒略微回忆这个时间点,此时不论是他自己,还是这里的琴酒,大概都正在满世界砍人,也还没认识任何一个威士忌。
随后琴酒登上组织的暗网——这个世界的组织似乎没有得到泽田弘树的帮助,信息防护水平堪忧,因此网上也没有多少有意义的内容,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琴酒看出问题所在了。
必须说,他并不感到惊讶。
其实早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意识到”出现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了,既然是这种和乌丸莲耶同款的事情,那么情况大概也会与之有关,所以,当明确了这是一个乌丸莲耶没有被提示,于是组织顺利成了反派组织的世界时,琴酒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大概地翻了翻网上能找到的内容
,确认这个反派版的组织也一样的破烂不堪摇摇欲坠,平行世界的自己照样忙得团团转,除了从假反派变成真反派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难道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自己重温过去的生活?
……等等。
琴酒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又一次落到电脑上显示日期的部分上,他调出自己在组织的邮箱,打开收件箱,由上至下地打开,最后停在某一封邮件上——他有定期清理邮件的习惯,好在那封邮件是昨天收到的,还好好地躺在邮箱里。
琴酒盯着那封邮件几秒钟,再次叹了口气,他摘下自己胸前别着的花,放进口袋里,风一样地出了门。
四
琴酒对平行世界的自己是个纯粹的反派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他们也许有着不同的经历,但即便是他自己,其实也从来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琴酒单纯只是在乌丸莲耶的引导下学会了用道德的法则限制自己,即便如此,他也仍然会使用不少过激的手段,组织里那些想要杀他的人也不只是因为他太过嚣张而已。
对乌丸莲耶来说,这是被厌恶着的所谓命运,但琴酒与他的bss的命运观并不相同,乌丸莲耶平等地讨厌命运本身,拒绝接受一切既定的安排,即便那安排对他有利,但在琴酒看来,自己愿意的就是好的,倘若他处在乌丸莲耶的位置上,大概会很乐意地当个反派,然后想方设法地干掉主角吧。
只是这些确实都没有发生,从一开始他遇到的就是在拼命对抗世界的乌丸莲耶,所以现在的琴酒过着悠闲的半退休生活,被主角杀了一次还常常被扣工资,最大的开销是猫粮,并且即将结婚——这样的生活当然也很好。
回到现在,虽说是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但琴酒大概能想象出这里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方或许会对琴酒本人的选择和行事感到惊讶,也可能无法接受,如果他们见面了,有很大的可能会打起来。
但在没真的面对面的情况下,琴酒对这个差不多和自己处在相反立场上的同位体抱有纯粹的欣赏,也因此,他完全没有任何破坏对方生活的意图,甚至在刚搞清楚这个世界状况的时候,还想着要就按照对方的行动计划好好地度过这段时间——毕竟如此纯粹的杀戮机会对他来说是很少有的。
但事情果然是不会毫无理由地发生的,哪怕这事情本身完全莫名其妙也一样,如果真的存在什么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神或者高维生物,让他落在这个时间点,显然只会是为了这件事。
五
天台之上,两个男人正在对峙。
赤井秀一握住了诸伏景光手上的枪,试图阻止苏格兰自杀,此时,楼梯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对峙双方都感到瞬间的意外,但明显苏格兰的反应更快一些——
一声枪响。
飞驰而来的子弹非常精准地穿过苏格兰持枪的手,□□掉落在地上,方才还在对峙的莱伊和苏格兰,以及刚刚赶到的波本,同时惊讶地望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比这里稍高一些的天台上,银发男人放下手中的狙击枪,遥遥地望过来,神色晦涩难明。
三人的脑海中一时闪过同一个念头——这谁?
不能怪他们,作为刚在组织取得一定地位的新晋成员,威士忌们对琴酒的认识都还停留在传言和模糊的影像之上,而此时的琴酒为了赶时间衣服都没换,还穿着那身婚礼上的白西装,甚至头发都是束起来的,这形象可以说和“琴酒”这一概念大相径庭。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都是新人,琴酒才会直接过来,毕竟他现在的样貌和他的同位体大概是有一些区别的,要是见到的是个很熟悉他的成员,比如伏特加,大概就会被认出来了。
也是因此,在意识到现在的时间点之后,琴酒没有联系伏特加,而是直接自己开车赶了过来——倒是还好他对这个地点算是印象深刻。
赶来之后不得不感叹这时间真是刚好,要不是他车开得够快,并且在发现人已经上楼之后果断地改变线路,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可没有死而复生的好运气。
就是不知道手伤养好之后会不会影响狙击。
迎着三瓶威士忌打量的目光,琴酒有点遗憾地想。!
第 158 章 婚礼之日(中)
六
在那边三个人的注视下,琴酒飞快地收拾好东西,转身下楼。
这时候发个消息过去其实更方便?_[(,但遗憾的是琴酒是直接和这个世界的自己肉身交换的,所以他没有本世界琴酒的手机,为了赶时间过来,也没空给自己搞个新的通讯工具,所以此时只能自己动腿。
话又说回来,即便有手机,他也不知道这里的威士忌们手机号码是不是和那边一样。
好在,被这么一打岔,对面的苏格兰显然一时间是不可能继续进行自杀行动了,等他过去表明身份就能把苏格兰带走——救人是救人,他还没有好心到让三个真正的卧底在那交流什么感情。
琴酒不想看苏格兰死是一回事,要看着卧底们霍霍这个本来就很糟糕了的组织又是另一件事了,不管怎么说,比起其他人,他还是更有帮助“自己”的意图一点。
他倒是不会自己动手对付卧底们(也没有那个空闲),不过给平行世界的自己留一份卧底清单似乎是不错的选择(多亏了那段时间的辛勤劳作,虽说不像库拉索那样过目不忘,但大多数人他都记住了)。
在这方面,琴酒的选择还算明确,即便是刚刚被自己救下来的这个人,他也只是想保全对方一段时间的性命而已——当自己还在这个世界的时候,琴酒没法放任诸伏景光死亡,但他本就是注定要离开的——毕竟只是平行世界,这里的人有自己的人生,不必干涉太多。
非要选一个结局的话,琴酒还是不太希望看到组织覆灭的,不过以这个世界组织的现状来说,要挽救显然非常困难。
但那也是本世界的琴酒要操心的事情了,相信有了自己给的那份名单,对方会做出合适的选择。
……放弃这完蛋的组织跑路也不是不行。
七
琴酒一边赶路一边把接下来的计划都想好了,而等他登上天台,三瓶威士忌果然一个不差,还在原地。
他们倒不是在这等人的,完全是因为事发突然,立场又不一致,从两人对峙变成了三人对峙,导致大家都没来得及挪地方。
虽说如此,在看到琴酒的时候,三个人倒是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情绪。
实在是三位很优秀的卧底,即便知道他们和这里的自己是敌对的立场,琴酒也依然产生了些许欣赏的情绪。
他自己和本世界的自己立场相反,这边的几l位倒还是老样子,显得组织更惨了。
琴酒还没说话,波本第一个开口了。
“Gin?”降谷零的声音有点犹疑不定,显然琴酒的造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此人都走到面前了,也不可能是琴酒之外的其他人——贝尔摩德倒是有一手易容术,可她根本不会狙击。
“我要带走Sctch。”琴酒没理他,盯着站在苏格兰前面的莱伊干脆地说。
莱伊下意识地皱起眉:“处刑Sctch的任务已经被交给我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任务
能出这么多意外,任务对象一心求死就算了,还接连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如果只是一向和苏格兰关系不错的波本,可能问题还不大,但琴酒……
“我会处理,”琴酒强硬地说,“出问题我负责。”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走向苏格兰,莱伊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拦着,而波本被幼驯染以坚决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以琴酒方才的举动,能看出是不想让苏格兰死的,这就让他的目的扑朔迷离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随意地激怒对方似乎不是一个好选择。
八
于是琴酒顺利地和苏格兰面对面了,诸伏景光面色苍白,双手都在滴血(琴酒的狙击技术显然没有退化),但神态看起来很倔强,要不是双手被废,琴酒打赌他还会再自杀第二次。
面对他这样的神情,不得不说,琴酒有点心软了。
虽说不是同一个人,但倒是很像……他这样想着,无视苏格兰试图挣扎的动作,把人抱了起来。
威士忌们:??
一身白衣的,束着长发的男人,用公主抱的姿态抱着双手染血的另一个男人,因为这样的接触,身上的西装都染上了血印,这个场景,即便不是琴酒和苏格兰,也够诡异的了。
波本和莱伊还只是震惊,而苏格兰已经完全僵住了,其实以琴酒现在的姿势,即便他双手受伤,也很可能挣脱,但他显然完全忘了这回事。
“我会和bss汇报的,”琴酒看着莱伊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向波本,“至于你,Burbn,你也得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说在琴酒本人出现在这里的情况下,bss应该没空计较波本的事情了,降谷零真该谢谢他。
琴酒撂下这句话,抱着苏格兰扬长而去。
九
回到安全屋之后,琴酒把苏格兰留在客厅,自己回到书房,第一时间联系了bss。
这个世界的他自己和bss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亲密,好在依然地位很高,申请通话之后没有多久就被同意了。
其实按照琴酒的本意,是想要和bss面对面交流,或者至少完整地视频,不过乌丸莲耶在变成纯反派之后警惕心好像更上一级,琴酒没有强求,最后便是单纯的通话。
既然见不到面,那也没必要解释自己的长相变化了,琴酒就单纯地汇报了下自己把苏格兰捞出来的事情——其实他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但在对这个世界自己和bss的关系有了更多的了解后,觉得解释一下也很有必要,毕竟不能给自己添麻烦——已经添了的不算。
虽然关系略有不同,但乌丸莲耶对琴酒还是信任的,他说怀疑苏格兰身上还有线索,bss也就信了,只是叮嘱他以后这种情况提前上报,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
对话没有持续多久,结束通话之后,琴酒一边将自己能记得的卧底名单留在本世界自己的电脑上,一边有点出神。
这个完全反派化了的乌丸莲耶……似乎更孤独了。
既然已经决定让平行世界自己发展,那么他不应该做更多多余的事,琴酒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却在写完名单之后,从枪里拿出几l颗子弹,放进了手边的抽屉。
这个世界的阿笠博士和组织没什么关系,以这里组织的性质,也没必要研究什么帮助假死的子弹,就连琴酒自己的来处都大不相同,所以这里当然没有这些被称作“银色子弹”的道具。
那么,就当是礼物吧,给这个世界的自己,也是给组织,琴酒不知道这里的自己回来之后会怎么选择,比起他自己,这边的琴酒可是直接跑到婚礼现场了,以琴酒对自己,还有婚礼上那群人的了解,这一趟之后……
只能说是难以预料。
十
诸伏景光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的双手已经包扎好了——并不是那位莫名其妙把他带到这里(大概是对方的某个安全屋)的杀手先生包的,琴酒找出医疗箱交给他之后,留下一句“乖乖呆着”就进里屋了——苏格兰自己艰难地完成了包扎。
他会在这里乖乖呆着,当然不是因为听话,只是屋里的监控完全的明目张胆,而这里的主人就在隔壁,哪怕他想再自杀一次,对方大概也能立刻出来阻止。
当然,直到现在,诸伏景光依然在为今天的事情感到茫然。
其实之前的部分——包括“身份暴露—被追杀—追杀者疑似也是卧底—幼驯染突然出现”这一系列事情已经很让人意外了,但这些好像都比不上琴酒出现之后的部分,如果说前面还只是意外,那后面已经直接上升到了离谱。
最合理的解释是,琴酒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消息,不过既然他的曝光本就是因为后方的问题,组织又如此干脆地决定杀死他,那么他背后的人物链应该早就掌握在组织手里了,而除此之外……景光自己倒是还有些秘密,可看琴酒对波本的态度,又不像是在怀疑他。
而且,如果是为了情报,比起把他带来安全屋,还给治疗(虽然主要是他自己治疗的),直接带去基地里拷打才是琴酒的一贯风格,现在的做法……其实和那个公主抱一样让他有点头皮发麻。
苏格兰半是茫然,半是惊疑不定地等待了十几l分钟,琴酒才终于从里屋走出来,他还没换衣服,白色的西装上殷红的血迹很是显眼。
“处理好了?”他看了眼苏格兰的手,然后语气平淡地说,“别担心,我并不打算从你这里得到什么,非要说的话,我暂时不想看你死。”
听起来是在解释,但这让诸伏景光更茫然了,他和琴酒实在算不上熟悉,因而也看不出对方是否在说谎,犹豫之后,决定干脆直接问问看:“为什么?”
“为什么……”琴酒双手环抱,看起来在认真思考,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凶恶,事实上,如果单说气场的话,景光会觉得他几l乎是温和的——这太离谱了,所以他怀疑是自己失血过多产生的错觉。
在苏格兰的注视下,琴酒足足思考了十几l秒,才摇头道:“我解释不了,你别问了。”
诸伏景光:“……啊?”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听起来如此真诚又如此莫名其妙,不过考虑到琴酒整个人从出现到现在都很莫名其妙,这似乎又变得很正常了。
“你饿了吗?”琴酒问,“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完全不正常。!
第 159 章 婚礼之日(下)
十一
考虑到苏格兰的伤,琴酒只给他做了简单的粥——哪怕没法拿任何东西,也能直接喝的食物。
其实若是自己那边的诸伏景光,他倒是不介意喂对方,不过这边的就还是不要吓到他为好。
可能已经吓到了。
这也没办法,毕竟两边还是有区别的,琴酒演不了这边的自己,别说对着苏格兰了,他看波本和莱伊都有点关爱的意思在,只能庆幸没和那两个相处太久。
至于苏格兰……反正待不了多久,就这样吧。
对于他端出来的食物,苏格兰倒是没有太抗拒,大概他心里也清楚,琴酒都做到这一步了,不至于在食物上动什么手脚——而且这粥喝起来味道好熟悉啊。
苏格兰有点出神,而琴酒看他已经开始乖乖喝粥,便说道:“我去换身衣服。”
他忙了一整天,现在终于空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去,这身裁剪服帖价格不菲的西装现在已经不能看了,苏格兰在这里,一时半会没法洗澡,但换身衣服总是行的。
听到琴酒这么说,诸伏景光赶紧放下捧着的碗——因为双手都受伤了,他现在只能这么拿碗:“说起来,你穿着这身衣服,是有什么事吗?”
琴酒原本已经转身要走,听到这句话,有点诧异地转过身来。
他不是没想到对方还会试图打听更多消息,但没料到来得这么快,站在完全敌人的立场上看诸伏景光的话,倒也真是很棘手。
不过,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并非敌人。
“是场婚礼。”琴酒没有隐瞒地回答。
苏格兰一怔,尽管他早就感觉到了琴酒对自己的态度完全不似传闻,但还是没想到对方答得这么爽快,而且答案又这么……离奇。
“那,是不是打扰到你的行程了?”他谨慎地没有再问为什么要救自己的问题,而是露出歉意的神情。
琴酒顿了顿。
“是啊,”他的语气有些微妙,“但也没办法。”
景光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只是见琴酒愿意回答,他就还是小心地继续这个话题:“婚礼的话,恐怕现在已经结束了……”
他是按照常理推断,西式婚礼一般不会很晚,而琴酒会穿着这样一身装束出现,倒是很有可能是在前往婚礼的路上赶来的。
“那倒不会,”琴酒叹了口气,神情越加地难以言说,“毕竟当事人不在的话,是结不了婚的。”
苏格兰:???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惊讶琴酒所说的内容,还是惊讶琴酒就这么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了,这下,就算对琴酒再不了解,诸伏景光也感觉到了很大的问题,眼前的这一位和他所知道的那个琴酒几乎可以说完全是背道而驰。
但琴酒——是不是真的琴酒暂且存疑——看起来非常平静,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爆炸性消息,还在等着对方答话一样,诸伏景光犹豫了几秒钟,磕磕巴巴地开口,感觉自己
舌头打结:“那可,真是抱歉……呃,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是说,你的……”
他闭上嘴,懊丧地捧起碗假装喝粥,对自己的表现有点无语,不管对方是谁,这其实都是个好机会,他真羡慕zer那种不论何时都能接上话的技能。
“我想不会的,”银发男人注视着他,短暂地沉默了,就在景光还在诧异对方竟然能从自己破碎的词句中听明白意思的时候,琴酒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继续说道,“你一向很宽容。”
十二
盛着粥的碗一下子掉在桌上,发出坚硬的“啪”的一声。
诸伏景光并未能在意这个,他瞪大了眼睛,像是见到鬼一样看着面前的男人:“什么……?”
“我说,你会原谅我的,”琴酒说,他似乎完全放开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毕竟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苏格兰对自己露出这副见鬼一样的表情,琴酒感觉颇为有趣——这么看来,他们结婚了对诸伏景光来说是件比组织是个卧底基地来说更震撼的事情。
“十年,”他补充道,“我的时间在你的十年后。”
所以这才是他看起来奇怪的原因吗?等会,不要就这么信了啊!景光在心里警告自己,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琴酒就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来,轻轻地抛到桌上。
诸伏景光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个戒指盒。
他完全僵住了,看着面前这个小盒子的表情像是在看炸弹。
“我们没有伴郎——你知道的,波本不会愿意——所以戒指自己携带,这是你的尺寸,”琴酒说,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你想要试试吗?”
他甚至说起zer,这其实已经让景光有些相信了,等到后面那个话题一出,尽管连戒指的形状都还没看到,但他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决定要和琴酒结婚。
他盯着盒子的样子大概让琴酒误会了,银发男人走上前,帮他打开戒指盒,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里面那个非常简单的素圈戒指的时候,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很适合琴酒”。
“款式是你选的,”琴酒拿起戒指,认真地问,“要试试吗?”
苏格兰猛地反应过来,拼命摇头:“不必了!”
琴酒很轻地笑了声,听起来完全是纯粹的愉快:“抱歉,我太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你了。”
他把戒指放好,合上盖子,将戒指盒放回口袋,然后从中拿出一朵胸花,放进苏格兰的上衣口袋里:“戒指不能给你,把这个作为纪念吧。”
十三
结果,我才是那个难以预料的人啊。
琴酒看着完全过载了的诸伏景光心想。
他一开始是完全没有打算这样忽悠苏格兰的,甚至考虑过干脆救人之后就让他离开,但糟糕的是,当见到十年前的恋人那样子坐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提问,他不由地就说了实话。
不过结果还挺有
好玩的就是了。
不管对方信不信吧,反正这里的自己都直接去到婚礼现场了,他把事情告诉另一个当事人也不算什么。
虽然刺激是大了点……
到这个地步,如果告诉景光“不止如此,我们还是平行世界,那边的组织其实是个培训基地”,是会让对方感觉好一点,还是变得更糟呢?心理学可没有教给他这些啊。
正当琴酒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什么,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虽然在我的世界,事情是这样发展的,”他声音低沉地开口,满意地注意到苏格兰几乎是一瞬间就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了,“但那只是我的世界,这正是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不想告诉你这些。”
“你知道这里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会因为去了一趟婚礼就有多少改变的,”琴酒望着面前的人,露出一丝轻笑,“所以,利用我对你的仁慈之心,现在,快逃吧。”
诸伏景光面色一凛,甚至没说一个字,便没有丝毫犹豫地立刻站起身来,只短促地对琴酒点了下头,就转身冲出了这个屋子。
琴酒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仿佛看着这个世界在向着更加不可知的方向飞驰。
不过……这样也挺有意思的吧?
他在心中自语,然后感觉眼前一花。
一身黑色西装的诸伏景光出现在他面前。
十四
苏格兰原本正在微笑,当看到琴酒的状态时,不由睁大了眼:“这点时间你都要去火拼吗?”
琴酒失笑,低下头看了看衣服上的血迹:“这是你的血。”
诸伏景光更惊讶了:“我不是……你做了什么?”
显然,这边的交流也不少,至少苏格兰很清楚那边的自己已经是组织的叛徒了。
“我总不能就那么放任你死掉,”琴酒笑了笑,“其余的事情让回去的那个操心吧。”
“你……”景光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看起来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惊讶,一时失语,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嘀咕,“我还以为这边已经够折腾了。”
“纯黑版本的我不好对付吧?”琴酒轻笑。
“毕竟我们这人多,倒是还好。”景光叹了口气,搞清楚那个琴酒的立场倒是不难(毕竟对方也没藏着),而对于平行世界的琴酒是个纯坏蛋的事实,在场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讶。
但是不管怎么样,就凭那是琴酒,他们也没法做更多。
而且确实性格更糟糕了——也可能单纯是这边的琴酒在当了心理医生之后修身养性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的琴酒最好,苏格兰轻笑:“还好我一开始遇见的就是你。”
“那是当然的吧,”琴酒挑眉,“不是我的话,你已经死了。”
“我说的是这个吗。”苏格兰无奈地笑道。
“道理是一样的。”琴酒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戒指盒来。
他一直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现在看起来风尘仆仆,身上还满是血迹,比起新郎,更像是刚杀完人的通缉犯,而这个男人就这么平静地打开戒指盒,看向面前的人:“幸好日期还没过,来交换戒指吧。”
诸伏景光看起来毫不意外,甚至笑得更愉快了,他一边从自己口袋里取出戒指,一边叹了口气:“结果还真的发生了意外,也太多灾多难了。”
“习惯了的话,也可以说是惊喜。”琴酒这样说着,俯下身去吻他。!
第 160 章 婚礼之日·续
琴酒站在餐桌边,看着敞开的屋门。
在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他就注意到了这过于明显的异常?_[(,但却没有任何行动的意思,只是沉默地凝望着,神情晦涩难明,像是在沉吟,又仿佛只是单纯的疲惫。
这样几秒钟之后,琴酒才动身走到门边,目光扫过外面的楼道,随后叹息似的垂下眼眸,伸手关上房门。
银发黑衣的杀手回身扫视面前的屋子,目光并未在餐桌的狼藉上多作停留,他收回目光,无端地发出一声嗤笑,很难说这笑是在针对谁。
尽管刚从平行世界回来,但仅靠眼前的场景,还有自己方才这一天的遭遇,琴酒能轻易地推断出方才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情,甚至能猜到刚从这里离开的那个人是谁——除了本来应该死掉的苏格兰还能是谁。
他的这位同位体果然给自己留了个烂摊子。
并不值得高兴的是,因为在平行世界经受了太多刺激,此时这意料之内的情景已经无法激起琴酒过多的情感,事实上,除了些许的疲惫之外,此时的他没有任何感觉,整个人都是历尽千帆之后的麻木。
能让琴酒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大彻大悟,可以想见婚礼现场是何等精彩纷呈。
不管怎么说,这位坚强的杀手带着一点自娱自乐的心情想:起码至少还有一个人和我经受着相似的惊吓,为此,让苏格兰多活一段时间似乎也未尝不可。
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回顾之前的混乱,琴酒很快地收敛思绪,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自己需要带走的东西——毕竟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好在本来就只是个安全屋,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给伏特加发了个消息,让对方过来接人,然后走进书房。
不出所料的,他在这里看到了同位体留给自己的消息。
比起一晃神就直面婚礼现场的他自己,这位“琴酒”的运气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他独自在安全屋里,有大把的时间研究自己的处境并且做出决定,以琴酒对自己的了解,既然对方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都能出手去捞自己的小情人,那么不可能对组织和“自己”没有安排。
他简单地扫过那份没有任何多余言辞的卧底名单,这份资料一看就知道出自琴酒本人,完全没有解释性的言语,除了少部分人员附加了更详细的资料之外,多数人只有简单的姓名和代号,重心一眼可见,有些部分因为过于简练,除了他自己之外可能没人看得懂——即便如此名单也依然占据了三页纸的位置,足以让bss都为之震撼。
看着就让人头疼,好在今天他的头已经够疼了,这点程度根本无法影响什么,琴酒像是觉得好笑似的勾了勾唇角,关上电脑。
从理智的角度上出发,他似乎不该太过信任自己的这位同位体,毕竟两人处在完全不同的立场上,但从直觉上,琴酒很确信这份名单的真实性,至少是在对方世界的真实性。
另一方面,在“琴酒”的立场如此颠覆的情况下,当然也不能武断地认为其
他人的位置就是一致的——不过,以琴酒目前的了解来看,对方的世界更像是个并不存在真正对抗的血腥过家家,所以可能有立场变动的只有真正属于组织的人(听起来更荒谬了)——然而既然名单在这里,那么对照着去调查也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倒是份不错的礼物。
不过,在经历过那样的婚礼现场之后,就算没有这份文件,琴酒也必然会在组织内部展开排查,这一点,对方不会不知道。
琴酒的目光在桌上略微地扫过,然后望向一旁的抽屉。
完全没有掩藏挪动的痕迹,实在是很显眼,他拉开抽屉,一眼就注意到里面多出来的东西。
显然,这是另一份礼物,琴酒拿起一枚子弹,仔细看了看,尽管外表看起来和自己所使用的子弹没有任何区别,但——是重量的问题吗,还是单纯的心理作用呢,总觉得有种微妙的区别。
暂时没有空闲来深入研究其中的问题,确认没有房间里没有更多的变动之后,琴酒将这些来自异世界的礼物收起来,开始飞快地收拾东西。
几分钟后,他离开这间屋子,留下几枚炸弹。
伏特加显然不知道琴酒这一天做了什么,他也完全没问自己老大为什么要突然把一个好好的安全屋给炸了,只是按照琴酒的吩咐,一路默默开车,目标是相当遥远的一处安全屋,琴酒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些。
应该庆幸的,比起被困在婚礼现场的他自己,同位体有着相当大的活动空间,如果对方是个与自己完全相反的人物,此时留给琴酒的摊子还能再烂十倍,而以目前的结果来看,对方算是相当收敛。
抛去立场的区别来说,他们大概还算是同一种人。
这一点,其实从婚礼现场那一大堆人对他自己的态度也能窥得一二——对于“琴酒”突然拔枪的举动,好像并没有太多人感到惊讶。
不过,区别也非常显著,毕竟琴酒从没想过结婚,就更别提和一个卧底(这个身份的颠覆性超出了性别年龄以及其他)结婚,上一次,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苏格兰的消息,还是前几天刚得知此人身份曝光,然后bss表示这事交给莱伊了,让琴酒不用急着回日本(他还是回来了,给同位体捞人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那份资料里附上了对方的照片,因此琴酒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苏格兰。
要不是对方反应够快,琴酒的这场异世界之旅大概就不会只是单纯的混乱,而得混杂进更多的血腥了。
但,不管如何,既然最终一切勉强算是平和地结束了,那么琴酒无意评判平行世界自己的选择,他需要面对的只有自己的人生。
今天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接下来他必须花一点时间思考接下来的决定,如何利用手上拥有的东西,以及怎么面对已经发生的变故。
不知道同位体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把苏格兰带回来的……最理想的状况,当然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但琴酒并不指望自己有这样的运气,所以发现“自己”联系过bss的时候完全不感到惊讶,只是,bss那边说到底是汇报而已,事情具体的情况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
会在这样未知的情况下选择去救人,平行世界的自己似乎也不是什么会特别隐匿行踪的人。
如果接下来组织里出现什么奇怪的传闻,大概也不值得惊讶。
……婚礼现场都去过了,还能有什么惊讶的。
琴酒带着几分底线跌破之后的麻木,放弃继续思考同位体的作为,不管怎么说,对方给自己留下了有用的东西,比平行世界那帮看似好心科普,其实只是想看自己震惊的乐子人实在好太多了。
既然如此,把苏格兰放走就放走吧,这么长一份卧底名单在手上,走上一两个也不能怎么样——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某种破罐破摔情绪的琴酒不无嘲讽地想。
而且,无需否认,他对这个让自己的同位体如此在意的卧底还挺好奇的,万一对方对苏格兰说过什么,说不定将来会有些意外收获。
“大哥?”伏特加见琴酒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思考,忍不住开口道,“您……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唔,无妄之灾,”琴酒抽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语气漫不经心,“或者意外之喜,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