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开局告诉秦始皇，你不是你爹亲儿子！》 1. “阿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 夕阳透过窗子，将玻璃窗变成一块橘子糖。 蒲安打开自己的账号，上面只寥寥几十个粉丝，她叹了一口气，看来还得改进视频内容。 她是一个历史爱好者，毕业后决定做一个历史直播号，正好也没找到工作，直播赚点零用钱。 可是直播了一个月，她是钱没赚多少，反而网费上涨，支出还变多了。 蒲安每天都会看其他播放量高的视频，认真总结经验，她发现直播能不能吸引人观看，重点在于创新。 可是，怎么创新呢？ 蒲安刷视频的手一顿，突然想起家中亲戚喝酒侃大山时，有人信誓旦旦道：“秦始皇其实不是老秦家的，他亲爹是吕不韦！” 蒲安：…… 秦始皇也不姓秦啊。 她那时为反驳亲戚，当场演讲了一篇千字小论文，现在这段记忆，却给了她灵感！ 噼里啪啦打字几个小时，写好脚本，蒲安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 黑底旌旗在秦国的土地上沐浴晚霞，金色的太阳给旌旗上大红的“秦”字镀上一层金光。 曾经属于大齐的临淄，被秦军北下攻破，自此，秦王一扫六合，秦王政的大名无人不晓。 渭河以北，秦国都城，嬴政在宫内设宴，与儿子们和蒙恬、王绾等股肱大臣一同饮酒。 但见高烛长明，星月之下，嬴政身着玄色深衣，一手举起云纹高足玉杯，酒液在灯烛下波光粼粼。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能让整座宫殿的人都聆听：“我大秦王华夏，创不世之功，诸位与朕戮力而伐六国，方有今日，请满饮此杯。” 座下文武宾客无不起身，与皇帝同饮。 此间君臣和乐，正起坐喧哗，觥筹交错，却见黑沉天际间卷起滚滚灰云，而后，灰云里白光闪烁。 冯去疾忙站起，厉声喝道：“护驾！” 嬴政不慌不急，自取佩剑，横刀立马，看上去比着甲卫士更威武几分。 盏茶功夫，灰云散去，一块极宽大的天幕映入秦国所有人的眼里。 天幕中是一个年轻女子，身上穿一件白色衣物，脸上戴着两块极贵重的琉璃作装饰，手边放着一个水晶杯。 这种纯度的水晶杯，王翦记得自己攻打楚国时，曾在某个贵族手里看到过。 女子的身后看上去有一个架子，虽然架子上面摆放的东西，并非秦人熟知的竹简，但有一本，上面写着吕氏春秋，所以秦国大臣们猜测，架子上的东西是书籍。 其他书籍上也有墨字，字体奇怪，且缺胳膊少腿，他们第一眼看上去不认识，但看久了好像就自动看懂了。 所有人惊疑不定，秦王几个年纪还小的儿子，都两股战战，几乎坐不稳，猜测天上之人不是仙女就是妖女。 嬴政眯起眼，打量天上的神秘女人，他心里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想法，只听见轻快的女声从天幕传来—— “大家好，今天我和大家八一八，秦始皇嬴政背后的故事！” 李斯等人错愕，谁？ 公子扶苏转头看向父亲，但父亲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首先是议论声最大、流传最久、也是大家最好奇的，秦始皇嬴政的父亲，倒底是不是吕不韦？” 扶苏迅速低下头，不敢窥看父亲脸色，更别说秦国的大臣们。 所有人在为突然降临的天幕害怕时，更深的、更现实的恐惧攫住了他们。 比起遥遥不可碰的天幕，还是眼前的皇帝陛下更可怕些。 “阴谋，绝对是六国遗臣妄图污蔑我皇之清誉而造的阴谋！”蒙恬拍案而起，“王，臣请殿上使弓，将这幕后之人射下来！” 蒙内史激动之下，口不择言，习惯性地称呼王而不是皇帝。 嬴政却很淡然地摆摆手，沉默不语，示意先听完，只他目光深沉如水，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天幕的左下角迅速划过一条又一条的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信野史的鬼话，以为祖龙是吕不韦的儿子吧？” “我始皇爸爸正统地位毋庸置疑！” “火了两千多年的流量担当，谁都想来蹭一把。” “千古一帝，政哥最帅！” 这些字都是从左至右，从上至下的排序，习惯竖着看文章的秦人有些不习惯，只看清了几条。 看到“千古一帝”这个词，着急弯弓射天幕的蒙恬一愣，这天幕，好像还有其他人能看见，并且给予了王极高的评价。 嬴政眼睛微眯，此人和这些飘过的文字的背后之人竟如此大胆，敢直呼他的名讳！ 天幕中的景象一变，突然变成一副草庐房舍的样子，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小孩，一脸阴沉看着房门里寻欢作乐的男女。 女声继续传来：【说起吕不韦，我们就不得不提起奇货可居的嬴异人，以及以吕不韦姬妾身份嫁给嬴异人的赵姬。 嬴异人早年在赵国为质，吕不韦当时在列国行商，结识了嬴异人，认为嬴异人前途光大。 《史记》记载，‘吕不韦贾邯郸，见而怜之，曰：此奇货可居’，于是把自己的姬妾，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赵姬，送给了嬴异人，希望嬴异人日后能给他带来好处。” 以我们现代的三观来看，将自己的情人当做货物进行赠送，无疑是极其蔑视一个人的人格的，然而在古代，女子地位低下，当时的姬妾与货物没什么差别。 除了赵姬，吕不韦肯定还赠送嬴异人一些财物，等嬴异人回到秦国后，吕不韦知道，自己进行了一个非常划算的交易。】 自秦王政九年，嬴政接连解决了自己最厌恶的两个人——嫪毐和吕不韦后，还没有哪个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么多次吕不韦。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横在膝头的剑鞘，在寂静到只有天幕声音的秦宫中，这敲击声仿佛一声又一声的催命符。 观看天幕的大家看明白了，天幕里陡然转变的画面，表现的是皇帝与帝太后曾在赵国的日子。 只是这寻欢作乐的男女，虽然一看便知是扮相的伎子，可女子颊上涂抹着红色，妖艳无比，那男子笑得一脸淫邪，一看就不是好人。 时人扮相哪有如此的，更别说堂而皇之地演出来，供人观看。 世风日下，有碍观瞻！ 老大臣们以袖遮目，非礼勿看。 “《史记》记载，‘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时，生子政’，‘大期’有两种解释，一是指妇女足月分娩的日期，二是指十二月。 无论哪种解释，都足以证明，嬴政是足月分娩的。 如果赵姬真的在嫁给嬴异人时就怀了孩子，并且想让嬴异人戴好绿帽子，按照我们一贯的逻辑，嬴政应该早产才对。 就像《X嬛传》中，嬛嬛回宫后没多久就早产，让两个孩子拿到了皇帝给的户口。” 李斯他们瞳孔地震，虽然还不太懂天幕女子口中的嬛嬛是谁，但听起来，好像是某个国家的后妃，这个后妃不但绿了皇帝，还让皇帝认了不是他的孩子。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女子，恐怖如斯！ 与此同时，同样能看到天幕的六国遗室大失所望，他们还以为天上之人可以在秦王身世问题上，说出于他们有利的看法，没想到她竟说秦王政的血缘无可质疑。 至此，恐怕天下无人不晓秦王政乃是正统，不容置疑。 “在嬴政出生后没多久，秦赵两国开战，嬴异人这个渣男抛下妻儿，自己跑了。 赵国便开始追杀赵姬母子，当时名为赵政的始皇陛下只是一个质子的儿子，杀了他虽不能重创秦军，但能恶心秦国。” 天幕左下角又滑过一连串的评论—— “那赵姬和嬴政是靠吕不韦的保护才安全活下来的吗？” “楼上天真了，你猜嬴异人怎么逃出赵国的？” 天幕中的女子端起水晶杯喝了一口水，微笑道：“如果说，嬴异人的逃跑，是给赵姬和嬴政原本就不安稳的生活火上浇油，那么吕不韦，就是那个给嬴异人递油的家伙，嬴异人是在吕不韦的帮助下逃跑的。 两个和赵姬有关的男人，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不约而同地选择抛妻弃子，这充分证明了一句俗语，男人靠得住，猪都能上树。” 在场所有男人自觉膝盖一痛，好像中箭了般，凉飕飕的。 嬴政默不作声，他以为久远到早就忘记的记忆，突然又浮现出来，幼年时他躲在马车里，躲在草丛下，躲在石头后，外面一遍遍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脚步声。 后来太后的娘家收留他们，也只是因为他秦世子的身份，赵家人没有对他们母子多么亲近，一直处于待价而沽的暧昧状态。 年纪尚小的赵政毫不怀疑，若是赵国胜，赵家人会一丝迟疑也无地推出他们母子，供赵王屠戮泄愤。 嬴政没有沉浸在记忆里太久，他十三登基，三十灭韩，至今即将不惑之年，一统天下，御极四海，立不世之功。 这样的功业，不是一个只会自怨自艾的人能建得起来的。 他看向天幕，突然看到左下角的字条，眸光微滞，罕见的空白几息—— “我的政儿真是美强惨本惨了，快来到我的怀里让我摸摸。” “摸摸够吗？要是我能见到始皇本皇，一定要亲他个十次八次！” “阿政，你好，结婚（甩出户口本GIF）” 后面还有一张黄色的人脸，恶心地做出撅嘴的动作。 李斯、蒙恬、王翦等一众大臣目瞪口呆。 摸摸？是他们想的那个摸摸吗？ 亲？是他们理解的那个亲吗？ 结婚？是秦国普世意义上的结婚吗？ 这天幕之内的人……在肖想他们铁腕、铁拳、铁血手段的陛下？ 扶苏又悄悄看父亲脸色，没会错意的话，有人想非礼父亲！ 天幕中的女子笑道：“今天关于秦始皇父亲的内容就讲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我们来谈一谈秦始皇的母亲。喜欢历史系列的小可爱们，可以点左上角关注阿噗哦。” 秦始皇看了眼左上角，有一条红色，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冯去疾连忙道：“陛下不可！” 只是他迟了一步，嬴政刚隔空碰上写着“关注”的字，那条红色就变成透明灰色，显示他已关注。 今夜之后，天幕在秦国土地上，注定掀起讨论风暴。 不论他人如何是想，秦宫内的宴席即刻撤下去了。 “陛下，臣观天幕之人措辞，不似吾世之人”李斯脑筋转得快，第一个站出来发表看法，“臣斗胆猜测，此女是后世之人。” “臣附议。”王翦亦道，“此女之面饰以琉璃金丝簪，手旁放置水晶杯，且毫无珍惜之意，其言行，好似早就知晓陛下生平，若非后世之人，怎会如此？” 旁边又站出几个附议的大臣。 嬴政面无表情，既不好奇也不惧怕，只道：“既如此，史官何在？” 史官连忙跪下。 嬴政不疾不徐道：“那天幕之人言说明日会谈一谈……帝太后，尔等明日将其所言，以及左下角滑动之语，一一记录。” 后世之人又如何？大谈特谈他的身后流言又如何？ 能从天幕中挖出一些有用之物，造福秦国百姓，便是造谣，便是人言可畏，他嬴政又何曾惧之？ 直播结束后，蒲安给眼睛滴了眼药水，拿起手机翻看后台留言，直播时她只能看清一两条评论，结束后再看，可以总结粉丝的建议。 嬴政可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流量担当，即使在现代，他的粉丝也只多不少，说不定她能蹭到始皇爸爸的流量呢。 蒲安点开账号，果然一下子多了几十个粉丝，粉丝数直接破百，在满屏新粉关注提醒中，有一个提醒格外醒目。 “你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关注你了，请多和粉丝交流，保证创作质量哦。” 蒲安：…… 2. “阿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二） 秦朝百姓在天幕出现初始，以为是妖异之状，直到天幕结束，才意识到，天幕之人在聊皇帝的身世。 和秦王政不同的，是六国遗民，他们迫切地希望能从天幕之人口中，听到些关于嬴政的流言，尤其是身世的流言，以此打压他的正统地位和威信。 早就听说吕不韦和太后之间的风流轶事，若是…… 第二日同一时间，天幕果然又出现了，几乎所有大秦土地上的人，都抬起脑袋看向天空。 秦宫里，史官们的面前铺开长长的空白竹简，个个捉着笔刀蓄势待发，只等天幕之人说话，他们就奋笔疾书。 “大家好，今天和大家来八一八，秦始皇老妈的那些事。” 悬腕待落笔的史官一顿。 “赵姬，真实名姓已不可考，就连我们耳熟的赵姬这个名字，也是出自《东周列国志》——这本编写于明末清初的书。” 蒲安取出一本书。 “她是赵国邯郸人，初为吕不韦姬妾，后被献于秦庄襄王子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和历史上绝大多数皇室女子一样，以某王之妻、某王之母的名头，就可以概括她的一生。 但是她的儿子太有名了，她的儿子，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秦始皇嬴政。 赵姬因为她的儿子，在史书留名，同时也因自己，在史书留名。 公元前247年，嬴政继位，赵姬被立为王太后，然后，她开始了她的桃色生活。” 天幕中的画面一变，一个穿着富贵，但衣物看起来不像赵国服饰，也不像秦国服饰的女子，一步步登上高台，紧接着，画面里出现几行金光灿灿的大字—— “你一定不知道的小秘密！年轻寡妇的第二三四春！” “惊天内幕！吕不韦有特殊癖好！给前妻送小白脸是为哪般？” “不看不是秦国人！嫪毐与车轮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看到这些的嬴政面无表情，内心：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看到这些的官员们面红耳赤，个个以袖遮面，心道竖子无礼！ 【历史上有名有姓的赵姬的情人，除了吕不韦，另一个就是嫪毐，他是赵姬第一个丈夫吕不韦献给她的。 吕不韦身为秦国丞相，事物繁忙、年纪日增，渐渐力不从心，可他又不想与赵姬彻底断绝往来，嫪毐就是这个时候，凭借他的特长，被吕不韦献给赵姬。 他拔掉胡子，假作宦官，入宫成为秦国王太后的男宠。】 左下角的评论区滑过一条条评论，内容很统一—— “特长，哪里特长？” 嬴政额角抽抽，他已经明白他们口中所说的特长是什么意思了，这些后世之人，当真不知羞耻，口无遮拦。 而看着天幕的秦国人们，一边想听威严的皇室的秘密，一边又耻于听这些，识文断字的人们听到“情人”二字时，就将年幼的孩子们统统带回家，关紧门窗，不许他们偷听。 天幕之人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不错，众所周知，嫪毐有特长，可以用特长转动车轮，铜皮铜钉实木车轮。 他凭借这个特长被吕不韦收为门客，又凭借这个特长得宠于赵姬，所以我们亲切地称呼他为——转轮王。” 左下角的评论区喷涌出许多评论—— “我转呼啦圈都转不了几圈！” “我转眼珠子都转不了几圈！” “所以有些钱咱们赚不了，要不然人家怎么会是中国第一小白脸呢？” “楼上那位转不了眼珠子的，你还好吗？” 评论区嘻嘻哈哈，一片祥和。 秦宫里落针可闻，一片死寂。 史官和刀笔吏们按照皇帝昨日的吩咐，一字不差地记下天幕里的所有文字，他们一边写，一边已经想好自己墓碑上要刻什么了。 天幕中的景象又是一变，床帐之中，纱幔逶迤，妖艳的女子对一个男子道：“等他死了，就立我们的孩子为王。” “《史记.吕不韦列传》记载，赵姬与嫪毐生子二人，皆匿之，与太后谋曰‘王既薨，以子为后’” 蒲安合上书。 “嫪毐这个小白脸做得极没有自觉，一个凭借特长上位的男人，安安分分，捞一个长信侯当当也就算了，结果他竟然想当始皇帝的爹！ 《说苑.正谏》记载，嫪毐与人喝醉酒后，瞋目大斥曰：‘吾乃皇帝之假父也’ 我把你当我妈的小白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可是你竟然想做我爸？这下嬴政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公元前238年，嫪毐调动军队，准备造反，进攻蕲年宫，嬴政早有准备，率先发兵攻打嫪毐，蕲年宫之变的结局是，嫪毐被判车裂，夷三族，他和赵姬所生的两个孩子也被摔死。” 她的讲述，将嬴政的记忆带回许多年前的春暮，在那之后，吕不韦自杀，他终于将所有权柄收在手中。 “许多人认为嫪毐之死，是因为嬴政无法容忍与母亲的男朋友共处，他将母亲寻找情/夫的举动，视作背叛，我认为这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应是权力之争。 《史记》有言：嫪毐常从，赏赐甚厚，事皆决于嫪毐；又有记载：事无大小皆决于毐，又以河西太原郡为毐国。 可见嫪毐当时是多么权势滔天。 前有吕不韦，后有嫪毐，两人皆仗着赵姬的势，掌握大权，嬴政身为秦王，他怎么可能任由大权旁落，纵观历史，哪个皇帝会留下心怀不轨的臣子？ 车裂嫪毐，逼死吕不韦，是嬴政收回权柄的必经之路，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他扫平了执政的一切障碍，在斗争漩涡中立于不败之地。” 蒲安将手里的《史记》放到桌上。 秦宫里，史官们记录到这里，两股终于不再发颤，嬴政盯着天幕，不知在思索什么。 “后来，嬴政善用能臣，依次灭掉韩赵魏楚燕齐，一统六合，德兼三皇，功高五帝，成为第一位皇帝，行郡县制，兴基建，修长城，统一度量衡，车同轨书同文，将统一观念，刻进所有华夏儿女的DNA。” 左下角评论区越听越沸腾—— “我那素未谋面又迷人的老祖宗！” “据说祖龙爸爸身高一米九，他的剑就有一米六。” “好家伙，我还没有老祖宗的剑高。” “可是他焚书坑儒！” “始皇烧的都是都是秦朝公知写的书，没有烧农书医书这些有用的，坑的也是方士。” “这都是儒生造谣，始皇帝崇尚法家，可以说是以法治国，与儒生理念相悖，儒法之争下，自然会抹黑他！” 始皇帝看到这里，眼眸微动，没想到后世之人会这样评价……等等！为什么会有儒法之争？ 秦国崇尚法家，只要千秋万代传下去，自然人人都崇尚法家，且只要秦朝立国长久，后面的秦王自然会对老祖宗歌功颂德，又哪里还会有儒生来抹黑他？ 难道在他驾崩后，秦国发生了动荡？ 真正的人物都能见微知著，嬴政看出了不对劲，其他人也看出了，扶苏和李斯都站了起来，一叶知秋，他们惊疑不定。 天幕之人继续道：“始皇帝是一个极具争议的人物，秦朝乃至后面的汉朝，几乎所有人都在说他苛政重徭。 我们站在今天的角度上，修长城以抵御匈奴，修秦直道以政令通达，都是于民有益的事。 但是基建这种事情，往往是利在千秋，却不一定功在当代，时代的一粒沙落在百姓身上，就是不可承受之重，秦国的百姓觉得秦政猛于虎，情有可原。 秦始皇后期痴迷长生不老之术，我想，除了不舍权势之外，始皇帝更多的，是想有充足的时间，去实现他所有的抱负，只可惜世上没人能长生不老，他最终驾崩于东巡途中。” 秦宫里一片寂静。 知道自己的死讯，嬴政会有什么反应呢？他正伸出手，试探地点向一直冒出评论的左下角。 昨天他点了关注，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点开左下角，发表自己的评论。 冯去疾站在一旁，只怕有变故，他也想像皇帝那样，点个关注，然后在评论区发言，若一切安然无恙，再让陛下给天幕之人发送旨意。 可是除了皇帝，秦宫里没有人点得动关注，更别说点开评论区了，大家只能观看，无法发言。 嬴政点开了评论区，凭空出现一块白色手写面板，他问左右：“汝等可看得见？”左右皆摇头。 嬴政便在手写面板上写了一句话，写完最后一笔，这句话就发送出去了。 冯去疾、蒙恬和王翦等人如临大敌，生怕陛下因与天幕交流，身体有什么不适，几息过去，皇帝与之前别无二致，他们才略微放下心来。 欢快的直播评论区，突然出现一大串难以看懂的文字，仔细辨认后，有人意识到这是小篆。 而秦朝识字的人都看懂了这句话——“汝手中之书册，以何物制成？” 嬴政每天都忙于政务，各地臣子用竹简上奏大小事宜，他一天能看一石的奏章。 如果臣子们的奏章可以像天幕之中的书册一样，便于携带，一张透薄之物便可写下一篇文，他不就可以看更多的奏章了？ 能加大工作量，想想就让人觉得快乐！ 蒲安看到左下角的评论区，突然弹出一个名为“你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的账号，这不就是昨天刚刚关注她的粉丝吗？ 她仔细看了看评论，又低头看书，她拿着的，是一本线装典藏版《史记》，封皮做得特别典雅精美。 只是……问书是什么做成的？书当然是纸做成的啊！ 她迟疑道：“这位老祖宗朋友，是想问这本书吗？这本书用的是宣纸。” 热心网友们直接甩上购买链接，还留言：“如果想看史记，买普通的书就行了，这种典藏版只有拍视频时好看，读得时候从上往下、从右往左，不符合咱们阅读习惯。” 你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宣纸以何物制成？” 还是难以看懂的小篆。 有人好奇问道：“姐妹，你的输入法是哪家的？怎么会有小篆这个字体？” 看到姐妹这两个字，秦宫里的人又悄悄看向他们的皇帝陛下，只见皇帝陛下面不改色，然扶苏看见自己父亲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两下。 嬴政没能忍下去，又发送一条。 你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朕乃儿郎。” 评论区其他粉丝热情地甩上宣纸制作视频链接，可秦始皇点不开，他只能看他们的留言—— “宣纸还是安徽那边的好，当地种青檀，青檀皮是宣纸最好的原料。” “好像也有竹子做的宣纸，就是不白。” “一般写字看书的话，普通纸就行了，用废木料稻草做纸，还能节省资源。” 既然其他粉丝都在帮他答疑解惑，蒲安就继续直播了。 嬴政还想进一步细问，就听天幕之人说：“……只可惜秦二世而亡。” 嬴政正在写字的手一僵，二世而亡？ 朕那么大一个大秦，二世而亡！ 3. “阿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三） 听到“秦二世而亡”这句话，秦宫外的六国遗民们个个大笑，行动似癫狂。 秦宫内，以嬴政为中心，个个面沉如水。 扶苏第一个跪下，以头抢地，讷讷不敢言。 秦二世而亡…… 所有人都知道，他会继承父亲的皇位，如果他是秦二世，那他就是秦国的罪人，怎还有颜面立于殿上，面见父亲。 天幕之人继续道：“秦始皇于东巡路上逝世时，公子扶苏正在北抗匈奴，李斯被赵高劝说，与赵高篡改诏书，令扶苏和大将军蒙恬自裁……” 李斯第二个跪下，胆战心寒，他这辈子，恐怕要到头了。 听到这话，所有的秦国公子们，也都跪了下去，如果大哥不是秦二世，那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是！那他们究竟是杀人的那个，还是被杀的那个？ 此时他们的心声不约而同：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扶苏五味陈杂，得知自己不是秦国千古罪人，这很好，但是同时又得知自己英年早逝…… “秦二世以狠厉的手段，杀光了所有兄弟姐妹，可他没有帝王之才，短短三年，就将秦始皇遗留下的大秦挥霍干净……” 如果扶苏不是秦二世，那谁是？ 嬴政的目光在儿子们身上逡巡，秦国的公子们跪伏在地，眼角余光却不停地扫视周围兄弟。 年纪还小的，已经被吓到了，其中一个受宠的公子，膝行几步，抱住嬴政大腿大哭：“父亲救儿子，儿子不想死。” 年纪稍大的，还能稳住心神，公子将闾拉住抱父亲大腿的弟弟：“胡亥，别说话，听听天幕还会说什么。” 嬴政面沉如水，拍了拍胡亥的胳膊以示安慰，他没有说话，只等天幕中人说出秦二世的名字。 儿子若要争储，他不反对，从兽群中厮杀出来，方才有一国之君的心性，可若是被奸佞玩弄股掌之间，做个傀儡皇帝，荒废政务不说，还亡了国！ 嬴政想，他有必要知道这个败家子的名字。 秦宫里所有人都支起耳朵，准备听到秦二世的名字后，就尽自己所能，让皇帝或杀或囚，灭了此人登基的可能性。 “好了，赵姬的故事就直播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再见。” 嬴政：…… 秦国的大臣和公子们：…… 裤子都脱了就给我说这个？合适吗？ 回来，你快回来！你有本事说秦二世而亡，有本事说清楚谁是秦二世啊！ 胡亥满脸鼻涕眼泪，他顽劣，也怕死，自知自己嚣张跋扈，仗着父亲宠爱，时常与兄弟们闹矛盾，生怕父亲驾崩后，自己就被兄弟杀了，死死抱住父亲的腿：“父皇救命啊！” 嬴政目光凛然，神情不变，头脑却转得飞快，迅速将天幕提到的几个名字串在一起。 李斯在赵高的劝说下，同意篡改诏书，赵高？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写的字不错，通晓律法，被他派到胡亥身边，教儿子学秦律和练字去了。 正在哭嚎的胡亥，突然感觉到身上落下重重的视线，一抬头，与父亲深沉的眼神对在一起。 嬴政看着胡亥一双愚蠢又无知的眼睛，按下心中猜测，他确实比较宠爱胡亥，但那是因为胡亥单蠢，没什么心眼，如果说选一个人继位的话…… 自己不至于这么倒霉吧，二十多个儿子，到最后让最蠢的篡位了。 嬴政捏了捏眉心：“都起来罢。” 他扫过殿中人，李斯却还趴在地上，嬴政眸光微沉，默念李斯和赵高的名字。 这天夜里，嬴政一连发了数道旨意，第一道却并非是处置李斯赵高的，而是一道广招贤才的旨意。 诏书主要内容是，凡能制出天幕之中书册字纸者，赏百金，拜少府令。 这道诏书连夜被发往秦国的各个郡县。 沛县。 “大哥，你看了皇帝诏书没？”萧何推开刘邦家的门，“泗水有无贤才？若能举荐一二，你我也能谋些好处。” 嬴政的第二道旨意，是立太子，没过多久，公子扶苏为秦国太子一事，无人不知。 嬴政的第三道旨意没有明发，事实上，他在犹豫到底处死还是不处死李斯？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只是，即便处死李斯和赵高，他也杀不尽天下奸佞之人，大秦基业若要千秋万代，其根基在于明主。 与其将李斯杀了，不如留下他的性命，让他发挥余热，也让儿子们练练手。 中午十二点，蒲安起床吃了早饭，她确认了今天的直播脚本，打开了直播间。 嬴政一夜没有睡好，但精神头很足，一点也不累，忙完政务，给朝堂上他信得过的贤臣们分发任务，让他们教导他的儿子们，实现一对一精准扶智。 忙完这一切，嬴政摸了摸佩剑，道：“宣诸位公子。” 扶苏仁和，却太亲近儒生，将闾好礼，然行事机变不足。 他的儿子或多或少都有缺点，大秦已统一天下，如今正该修生养息，他需为大秦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任者。 以后哪怕再有个万一，大秦也不至于在蠢人手上毁于一旦。 消息灵通的咸阳官员都在察举人才，熟读经典的才子从各地赶来。 秦国公子齐聚主殿，聆听父亲的训斥和吩咐。 嬴政一一批过儿子们的优缺点，一连说了十七个儿子，嘴有点干。 第十八个儿子胡亥极有眼色，殷勤服侍父亲喝水，他道：“父皇，如今还不知道谁是那个畜牲不如的秦二世，您别气，气大伤身。” 嬴政眼角余光扫过胡亥，心想，他这个儿子是真蠢啊。 胡亥继续说：“父皇，若天幕能道明谁是秦二世，儿子请父皇……” 天幕正是这个时候降临的。 “大家好，今天就是‘秦始皇背后的故事’这个系列的大结局。 我们接上期说道，秦二世胡亥在赵高和李斯的帮助下，假传诏令，命扶苏自杀，然后杀死所有兄弟姐妹，即位后，秦国实际掌权人是赵高，又杀掉了冯去疾、李斯等一众大臣……” “儿子请父皇赐死他……呃？”胡亥话音未落，就听见天幕说出他的名字，紧接着，殿中所有兄弟都看向他。 垂死病中惊坐起，二世竟是我自己。 胡亥软趴趴倒了下去。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好像他在求父亲赐死他自己。 秦朝二世而亡，他现在要不到二十而亡了。 天幕继续：“其实以我浅薄之见，即便扶苏即位，也不能阻碍秦国灭亡，顶多是帮秦国拖延时间罢了，大秦的耕战体系决定了其制度不适合治理天下。 自商鞅变法，秦国子民通过军功获得犒赏，封爵分地，这个制度将秦国变成了一个战争机器，在征战中所向披靡。 可是七国统一后，没有战事，底层人民上升的空间消失，阶级固化，同时又大兴土木，地主阶级压迫黎民百姓……” 嬴政目光沉沉，这正是他一直忧虑的问题，所以他才有意将扶苏培养成一个宽厚的储君，但若改秦国立国之法，必要动摇朝野。 “后来原为秦朝泗水亭亭长的刘邦，推翻了秦朝短暂的统治，接受了秦三世子婴的投降，秦朝完全覆灭，汉朝开始了长达四百多年的统治……” 沛县，正在和萧何聊如何举荐人才的刘邦：…… 萧何愣了好一会：“大哥，咱们得跑路了。” 还举荐啥人才呀？再举荐下去，得把自己举到地府去了。 4. “阿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四） “秦朝‘奋六世之余烈’，才有能一统六合的能力，所谓厚积薄发。始皇帝想完成的事情太多了，他想四海归一，于是秦国统一后，战争开支依然庞大，他又想政令通达，于是大兴土木，百姓的压力只重不轻。 要知道，一般朝代新建之后，完成以上所有工作，使百姓对这个朝代、这个国家有归属感，至少需要两代甚至三代的皇帝共同努力，但秦始皇太急于看见成果了，步子迈得太大，就会扯到蛋！” 默默听天幕之言的始皇帝，突然觉得腿间一凉。 正在直播的阿蒲安看了眼评论区：“有朋友问，秦朝遗留下来的问题，汉朝也会遇到，且汉承秦制，那么汉朝为什么能延续这么多年的国祚？” 正在自我反省的嬴政抬起头。 正在跑路的刘邦也抬起头。 “首先，二者面对的压力就不一样，秦对于大多数子民而言，是灭了他们家国的仇人，还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样的典故流传至今，足以见当时人们对秦的态度；可汉朝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帮他们灭了仇人的人，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刘邦之后，无论是吕雉还是汉文帝，都具有极高的政治素养，汉朝存世时间长……” 刘邦虽然在跑路，但心里一点也不慌：“听到了没，乃公建的国朝，国祚绵长！” 萧何心中吐槽：再不跑，你要是能活四个月，就算始皇人不行！ 刘邦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这天幕之言，怕是六国遗民都听到了，若是利用得当，说不得乃公不仅能活下来，还能按照她所说的，成就一凡伟业，对了，她为什么还提到了娥姁……” 天幕直播接近尾声：“总而言之，秦朝建立后根基不稳，弊病极多，又遇到二世胡亥这样千载难逢的败家子，十多载就亡了，秦时明月连载时长都比秦朝存在时间长。 但这丝毫不影响秦始皇嬴政的历史地位，在嬴政之前，文化和意识的统一没有被切实地实行过，在嬴政之后，千百年来所有皇帝，都在他创造的制度下进行统治，秦始皇嬴政，是我国历史上闪耀的紫微星。” 评论区又活跃起来—— “如果嬴政能多活几年，说不定秦朝不会灭亡呢。” “呵呵，嬴政多活几年，说不定亡国之君就是他了。” “我呸，我祖龙和刘邦对上，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嬴政眯眼打量不断涌现的评论，点开留言面板，只写了一句话：“如何提高粮食作物产量？” 想了想，他又写了一句话：“秦朝官员选拔制度的优缺点。” 回想了下这几天看左下角这些人的留言，嬴政改了问话方式：“就算嬴政长生不老也无法阻止秦国覆灭，不服来辩！（这世上有长生不老的办法吗？）” 身后事由身后人去评，他如今还活着，就得为如今事多做打算。 三条风格迥异、内容千差万别的留言一经发出，就吸引了注意力。 前两条倒还好，有闲心的人虽然一脑门问号，还是会打几个字解答问题，这些解答都被早就准备好的刀笔吏和史官们，一一记录下来，但是最后一条评论嘛……大家的留言很统一，只有一个内容—— “你是不是有病？” 只有一些老实人认真回答问题—— “只要改变耕战制度，休养生息，安抚或者杀光六国贵族，建立科举制，使底层人民有向上走的通道，秦朝应该还能苟几年吧。” “如果想健康长寿，那就规律生活，多多锻炼，至于长生不老，你还是洗洗睡吧。” 还有跳脱一些的—— “秦始皇要是长生不老，那不就是奇行种？吓都能吓死造反的人。” “秦始皇要是长生不老……我昨天刚收到短信，说他是秦始皇，埋在骊山下，只要我给他打五千块，等他出来就封我做大将军。” “话说咱们既然知道秦始皇陵墓在哪，也挖出了兵马俑，那为什么不把始皇挖出来呢？” “技术不到位，当年兵马俑刚挖出来时，都是彩色的，栩栩如生，结果一见空气，没多久就氧化了，专家也是怕万一没搞好，考古就变成破坏了。” 大家在评论区里聊得非常快乐，丝毫不知道他们给遥远的平行时空，带去了多么大的惊吓。 嬴政自登基为秦王时，就开始修建他的陵墓，事实上，其他六国还在时，他们的王也是如此，从登基时就开始修陵墓，等驾崩了再住进去。 毕竟死者为大，事死者如事生这样的观念根植每个人心中。 所以评论区里说的那些，又是兵马俑又是挖出来的，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嬴政，难得变了脸色。 蒲安也看见了大家的评论，拿出手机，翻找出兵马俑未被氧化的图片，展示给直播间的观众们：“兵马俑的颜色真的很绚烂，着色的兵马俑和真人一样，只可惜当时技术不够，没能抢救下来。” 嬴政一脸古怪，直到从天幕中看到他陵墓里的俑人，他才有种时间洪流轰然而逝的真实感。 蒲安又找了找五一时期西安旅游攻略：“兵马俑和秦始皇陵合并成一个景点了，对了，想问问评论区西安的朋友，兵马俑好玩吗？” 景点？ 这个词又是让秦人大惊。 这话的意思是，后世之人不仅掘了他们的墓，还供人参观游玩！ 殿中的大臣和公子们个个惊愕。 冯去疾愕然道：“掘墓之举，等同杀人，处以极刑，他们不仅掘墓，还肆意亵玩，这后世之人难道没有法律约束吗？” 蒙恬道：“观其言，对身故之人亦无敬意，恐怕已礼崩乐坏，甚至无纲常伦理。” 评论区里开始刷留言—— “不知道，西安人没去过兵马俑，就如同北京人没去过故宫。” “烂怂大雁塔有啥……啊，串台了。” “其实还挺有意义的。” “我家旁边就是秦公一号大墓，没看过兵马俑，看看秦始皇他爹的墓，也是一样的，子债父偿。” “那是秦景公，不是秦始皇的爹。” 有人在评论区po出了游客照，执坚披锐的俑人目光坚定，透过滚滚时间，向人看来。 通过未来看自己的墓，这感觉很神奇，但秦宫里没人这么觉得，所有人都要喘不上气了。 嬴政拍案而起，臣子公子全都跪下，战战兢兢。 这些后世之人怎么回事，把大秦祖宗的坟都掘了！ 看到这一幕的六国遗民仰天大笑：“哈哈哈，好！嬴姓小儿作恶多端，就该被人掘了祖坟！” 旁边年轻一点的儿郎嗫嚅道：“连皇帝的墓，后世之人都敢掘，何况咱们呢。” 笑声戛然而止。 天幕上刷过的字体，很快让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楼上为什么家旁边就是墓啊？” “开玩笑，我可是陕西人，陕西哪里没有墓，开条地铁线、建个大楼都能挖出墓来，我小时候还在工地上捡到过铜钱呢。” “据说在陕西，几百年普通墓葬挖出来，都不够格让考古保护，直接填回去就行了。” 刚刚还在猖狂大笑的人僵住了，普通墓不够格保护？挖出来直接填回去？ 那像他这种六国遗臣的墓…… 旁边年轻儿郎安慰他：“阿父，你别急，像咱们这种前朝旧臣，说不定会被皇帝赐死，直接扔到野外，不会有墓被后世之人发掘的。” 他的阿父：……你觉得这种话很能安慰人吗？ 蒲安笑着继续直播：“毕竟我国历史悠久，在哪个地方都会或多或少，挖出些老祖宗的东西，不过如若能考古发掘秦始皇之墓，那一定是我国历史界、文化界的一场狂欢，只可惜技术不到位，没法发掘。” 嬴政在心中长叹一声，还好还好，后世之人没掘了他的墓，可是他百年后会埋于骊山，肯定已被天下人知晓，看来他要改一改埋身之地了，不过如今又不好再大兴土木，着实令人为难。 又想好了多道谕令，正要交代臣子去办时，天幕的声音传来——“直播的最后，如果你能和秦始皇说话，你想对他说什么？” 嬴政眉毛一挑。 评论区刷刷划过好多条—— “老祖宗请看，这是中国地图。” “老祖宗请看，这是世界地图。” “老祖宗请看，这是我的身份证，请和我结婚。” “老祖宗请正面【哔——】我！”（该条言论已被系统屏蔽） 嬴政看得眼花缭乱，这些后世之人，满嘴胡言乱语，恐怕一天能闲出屁来。 扶苏悄悄看父亲，父亲又被人调戏了。 嬴政看着刀笔吏们记下来的东西，想后世之人虽然言行无状，到底也献出多条治国治民之良策，他便点开面板，只写了两个字：“已阅。” “好了，‘秦始皇背后的故事’这个系列就结束了，明天我们来聊一聊，结束了西汉统治的王莽和开启东汉统治的刘秀，大家再见，记得关注直播间哦！” 天幕最后一字说完，白云消散，天空恢复原状。 嬴政有种预感，天幕不会再出现于本朝了。 冯去疾等人怔愣一会，纷纷进言：“为今最紧要之事，无出于那汉朝，天幕既已言明是一叫刘邦的小儿，不如……” 嬴政摇头：“若我大秦苛政，百姓无法安居，即便没有胡亥，也会有其他人，即便没有刘邦，也会有张邦王邦，为今最紧要之事，是百姓生计，田亩耕种，六国遗民…… 天幕一事，神乎其神，有心之人必会借此生事，世上多愚民，恐被煽动。” 秦朝如今根基不稳，如若不能长生，他就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将秦朝的未来，带到光明的道路上。 他已经让人去研究造纸一事，还有刚刚记录下来的，粮食多产耕作方式，科举制度等等，一一实行起来，秦朝必会走向一个不同天幕所说的未来。 蒲安关掉直播间，始皇帝的系列结束，她三天涨了五百粉，看来古人的野史趣闻，还是有人喜欢的，她迅速想好了下一期的内容。 翻看后台粉丝留言时，蒲安看到“你迷人的老祖宗”留了一条私信：有朕在，秦绝不会再度二世而亡。 蒲安：…… 现在的粉丝都这么入戏的吗？ 5. “穿越者”与“位面之子”（一） 公元23年，夏，昆阳。 绿林军两万人马，被新帝四十万大军团团包围。 昆阳城内，绿林军心中惶惶不安，主将王凤等人正在商议，分散撤退，之前有些绿林军想投降，结果新朝军的王邑竟直接拒绝，看情形，是无论如何，也要推平昆阳了。 王凤皱眉，满脸不耐：“刘秀说去借兵，谁肯借他？昆阳如今被新军围困，来了不就是送死？” 王常平和一些，可心中也惴惴的。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军士哗然之声，王凤王常俱是一惊，唯恐在此等危急存亡之际发生营啸，连忙出去。 一出营帐，便见天上云层翻滚，渐渐聚成一个长方形的天幕，一女子突然出现天幕之中：“大家好，今天我们来聊一聊‘穿越者’王莽和‘位面之子’刘秀的故事。” 话音一落，举世哗然。 王莽坐在常安的宫殿里，正在思索天下战事，他之前一直将赤眉军视为心腹大患，没想到南面的绿林军不知不觉，已成气候。 如今新朝吃了不少败仗，他迫切的希望能有一次大胜，故而这次剿灭绿林军，他调遣了严尤、陈茂等善战之士，又派遣自己的堂弟王邑领军。 王莽看着舆图，出神之际，殿外响起宫人惊叫，一宦官连滚带爬地进来：“陛下，外面天上……天上出现了仙人。” 王莽眉头一皱，甩袖而出。 刘秀刚从定陵和郾城借兵，集结了驻守这两地的绿林军，他急匆匆赶回昆阳，行军之时，便见天上风云忽变，紧接着，仙人出现在天幕之中，然后仙人就说出了新帝的名讳和他的名字。 左右的宗佻和李轶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身边的少将军，一时沉默。 刘秀肯定道：“仙人所言之刘秀，定不会是我。” 天幕：“王莽，西汉末年效仿周公摄政，代汉称帝，改立新朝，他最为大家所津津乐道者，无外乎他‘穿越者’的身份。” 说着，天幕里出现了两张图，其中，右边图中的器物布满铜锈或泥土，显然是古董，可是这器物时人却很眼熟，不正是他们如今使用的青铜卡尺吗？ 刘秀心中一动，难道这天幕的背后，是后世之人？ “这件的东西，大家想必都在初高中课本里见过，游标卡尺，用来测量东西的尺寸，一个法国人在十七世纪发明出来的。 而右边的照片，是青铜卡尺，与游标卡尺惊人的相似，而它，出土于一个新莽时期的墓葬群，比游标卡尺早了两千年左右，据说，青铜卡尺是王莽发明的，这是有人怀疑王莽是穿越者的第一个理由。” 左下角的评论不断冒出—— “也不一定，出土于新莽时期墓葬群，只能说明那个时候我国就有游标卡尺，和需要精确测量的工作，没有证明说明是王莽发明的呀。” 王莽立于宫殿阶前，一脸懵地看天，天上之人所言“穿越”是何意？ 百姓们看着天幕，从开始的瑟瑟发抖，纳头便拜，到现在茫然无措，不知发生了何事。 天幕的画面一变，又出现了两张图，一张是一条展开的、破破烂烂的裙子，旁边有一假人穿着这种样式的裙子。 平帝时期，前往王莽家中做客的人认出来了，这不是王莽妻子所穿的裙子吗？ 益州太守文齐之妻坐于窗前，方才天幕出现，她吓得躲进屋里，听到天上传音后，她才耐不住好奇，悄悄打开窗子，看向外面，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服饰。 文夫人想起以前的事，当时王莽之妻亲迎时，她还以为这妇人是王家仆人，盖因时人只有庶人百姓，因贫穷难支，才会穿粗衣短褐，富贵且好礼的人家，无不长衣长袍，以示风姿。 王夫人穿的衣服，袖子只半截，裙子更是在膝盖以上，当时王莽官至大司马，哪里能想到，大司马的夫人穿得连穷人都不如。 刘秀骑于马上，看着这张图，心中却想，王莽节俭之名，天下皆知，恐怕他行节俭之举，是为扬贤德之名。 正当他如此是想时，天幕中的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露胳膊露大腿的女子。 她穿得衣服也是半截袖子，裙子也在膝盖以上，然而不同的是，胳膊和腿就那么露着，白花花一片。 看到这一幕的新朝百姓无不吃惊，有礼之人连忙移开视线，方才还觉得天幕出现，定是仙人示警，此时却觉得，这天幕的幕后，一定有妖人作怪！ 若非如此，怎会出现如此不知所谓的图？ 直播继续道：“刚刚展示的两条裙子，一个是新莽时期的服饰，一个是咱们现代的服饰，不同的是时代背景，相同的是，它们都是短裙。 《汉书.王莽传》记载，王莽之母生病，公卿夫人探病，‘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要知道，汉朝的姑娘公子们穿衣有严格的规定的。 所以王莽让妻子穿和现代相似的短裙，在那个年代，是非常让人意想不到的行为，这是大家怀疑他是穿越者的第二个理由。” 未央宫里，王莽简直气得跳脚，天幕之人居然说，他妻子的穿着和后面那张图上的女子一样，哪里一样？ 他让妻子穿短衣，是为了彰显简朴之名，有古之遗风，那图上的女子穿着，简直是不守妇道！ 宫人们不敢看皇帝，但常安城，乃至城外的人们都在心里嘀咕，这王莽，真的让妻子穿成那样出来见人。 文夫人举着手帕，半掩眼睛看天幕，天幕方才说，露胳膊露腿的那件衣服，是他们现代的服饰，不知现代是哪个国家哪个朝代，他们国家的女子，真的穿这样的衣服吗？ 话说回来，这天幕之声听起来也是女子，却直呼皇帝名讳，旁征博引，侃侃而谈，听上去似是一点也不怕皇帝。 “证明王莽是穿越者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他实行的政策。 土地国有化，不许买卖奴隶，盐铁酒国营制，商人可以向国家无息贷款，开创‘宝货制’主辅币结合的币制，大家有没有觉得越看越眼熟？ 最重要的是，王莽杀了一个叫刘秀的人，而我们都知道，刘秀会终结他的统治，恢复汉室。” 蒲安看评论区，收取“卧槽”一片—— “盐铁国有也就算了，土地国有化，这不就跟我兔一样？” “宝货制是用廉价材料来等值铜币，减少铜等金属材料的浪费，这不就和咱们的纸币硬币、主辅币结合使用一样？” “那些政策什么的就算了，他为什么会杀刘秀啊？简直像是提前知道刘秀是东汉开国皇帝似的！” 前往昆阳的路上，宗佻和李轶又看向了刘秀，刘秀摇头否认：“刘圣公贤德，且有绿林军效力，我哥哥刘縯品行亦在我之上，我不可能是天幕所言之人。” 看着天幕评论，王莽渐渐平静下来，看来天幕之上，这些看起来是后世的人，对他的政令还是持褒赏之态的，然而，下一刻，天幕中的话就让他气得要吐血。 “类似的政策在我们现代，诚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但在新莽时期呢？简直是一无是处！ 首先，我们来看看土地国有化——王田制，新莽时期的王田制好有一比，土豆插筷子，愣装大头娃娃。 开始时，王田制实行的风风火火，豪强大族也反抗的风生水起，王莽就奇怪了，天下钧田，尧舜之举，你们这些人，不是口口声声想复尧舜之风吗？为什么不让出土地？ 豪强大族们也奇怪了，大家不都是随便喊喊口号，扯张道德制高点的大旗，去谋一谋利益吗？你怎么还当真了？ 想学尧舜之风？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真要我把我的土地让出来啊？那皇帝之位你也别做了。 王田制失败的根本原因，就是生产力低下，在封建时代，大量的土地代表大量的粮食，大量的粮食代表大量的人命。 在现代，一亩地产出的粮食能供一人吃一年，但在古代，几亩地的产出，可能才够一人糊口，所以统治阶级是不可能把土地让出来的。 一旦普通百姓都有土地了，他们奢侈的生活怎么维持呢？穷人都能吃饱肚子，谁来给他们做奴仆呢？” 天幕中的画面一转，出现了千顷麦田，茁壮的麦苗在秋风下荡起波浪，饱满的穗子低垂，隔着老远，都似能闻见麦香。 自天幕出现以来，一直惶恐不安的百姓们怔住了，跪伏在地，祈求仙人保佑的人们站起来了。 所有人无不面露痴迷，仰头看天，心中想法不约而同，若是他们的田地能有这么好的收成，不，哪怕只有一半这样的收成，也不至于卖儿卖女，甚至饿死了。 王莽看着天幕，怔忡不语。 王田制，复尧舜之风，为百姓谋福祉，然而施行不过四年，一丝成效也无，天下大族无不因此恶于他，最后，连他的心腹区博都劝他：“井田虽圣法，其废久矣。” 直播间的蒲安道：“王田制在官吏欺上瞒下、豪族造反起义之下，风风火火的失败了。 接下来，我们看看禁止奴隶买卖这个政策。” 评论区又活跃起来—— “禁止奴隶买卖，人人平等，穿越人士必会号召的一个行为！” “在人人平等社会生活过的，谁能接受人去做奴隶，然后被买卖？” 天下有识之士看到“人人平等”这四字，心脏俱是狠狠一跳。 人人平等？那君父之尊也与贱民同吗？如果没有君父，这个国家该怎么治理？ 百姓们茫然，他们不知道天幕所说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还在回想看到的麦田丰收之景。 一些司农官和老农心想，若是天幕能将田亩增收之措教给他们就好了。 6. “穿越者”与“位面之子”（二） “王莽在称帝前，他的儿子王获杀了一个奴婢，王莽知道后，逼迫王获自尽，这个也是大家觉得王莽是穿越者的证据之一，毕竟曹操当时也只是割发代首。 为奴婢偿命，一看就很符合我们现代‘众生平等’的价值观。 别急，还有更能体现王莽是‘穿越者’的东西，王莽即位后，禁止了奴隶买卖。” 评论区刷起了一波感叹号—— “穿越果然必喊人人平等！” 不识字的百姓们不知道天幕上的字是什么意思，识字的人们个个心火难平，更有甚者摔杯摔盘。 若人人平等，他们岂非与贱民无异？ “人口如果都被豪强充作奴隶，那多出来的耕田不就又是豪强的了？搭配王田制一起施行，免得‘强者规田以千数，弱者曾无立锥之居’。 豪强一家只有那么多人，也就只交那么多人的税，无论从赋税还是土地兼并的危害来看，禁止奴婢买卖，都是一项好措施，可是如同王田制一样，豪强大族无不反对。 除了豪强们反对这项政策外，还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群体，也在反对。” 常安城一户大宅角门，一个穿着褴褛的男人，麻木的站着，寄希望于这家大户的管家能挑中他，让他去做大户的奴仆，不然，他真的没办法养活一家人了。 蒲安点了一下直播界面，画面中出现了美国解放黑奴时期的图片。 “赞同奴隶买卖的，还有奴隶本身，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不做奴隶，还能做什么，如同美国当年被解放的黑奴。 土地被强者牢牢把控，他们没有土地去耕种以养活自己，也没有文化去从事其他行业，做奴隶是他们唯一的活命道路。” 蒲安的声音充满无奈。 “在经济方面，王莽进行了四次币制改革，最出名的就是‘宝货制’，它具体怎么运行，我们至今还没完全研究清楚。 不过我们知道，‘宝货制’有五物、六名、二十八品，意思是五种货币材料，铜贝龟金银，六种货币名称，泉货、贝货、布货、龟宝、银货、黄金，币值分二十八个等级，使用非常复杂，比如说小泉值一钱，贝一枚值三钱，每朋，也就是两枚，值十钱，壮布值七百钱等等。” 为了对比宝货制的运算，蒲安取出人民币进行展示。 “我们国家发行的人民币，全部以‘元’为单位，总共也就八种面值……” 随着她的话音，纸币出现在直播间，看到这一幕的新朝人只有一个想法——骗人！ 王莽震惊地盯着天幕，如果他没看错，那被称为货币的，其实就是一堆花花绿绿的纸。 纸有价值吗？相较于它的面值，纸没有任何价值，那为什么这个国家的人会用纸来代替钱？ 只有一个原因，朝堂赋予纸张价值，而百姓深深信任朝堂。 一个国家的朝堂，能让她的子民相信纸有价值，这个朝堂在子民心中威望该有多高？ 新朝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 “他们用纸当钱？不怕被烧了吗？” 蒲安收回钱币：“这么一对比，大家明白‘宝货制’要运行起来有多复杂了吧。” 评论区嘻嘻哈哈—— “如果我穿到新朝，买东西前得先解一套二次函数。” 蒲安哈哈大笑：“那倒不必，因为‘宝货制’换算太麻烦，当时只流行小泉和大泉两种货币，甚至大家都悄悄用五铢钱结算，王莽甚至用重刑责罚不使用新币的人，可仍然没能让新币流行起来，因为币制改革，也造成了许多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剧。” 蒲安合上手里的《汉书》 “总而言之，王莽的所有创新的政策，都不适用于当时的社会，基本上都是空中楼阁，与当时社会严重脱节。 他的出发点确实是好的，但我建议他别出发了。 如果他是穿越者，一定是个没有好好上初中政治课的穿越者，初中政治课讲过，社会发展、社会形态，都是由社会生产力决定的。 当时的社会，世家大族把握资源，朝廷的掌控力在一步步下降，王莽的一系列改革，都能从周朝寻到根由，他实际上是在‘托古改制’，想通过周礼中的那些制度，恢复秦汉时期，皇帝对国家的掌控力。 胡适评价王莽，认为他是一个社会主义者，而我认为，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改革让人看到了什么是‘空谈误国’，如今的我们，也只能唏嘘一声。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我们再见。” 王莽呆呆地站在玉阶上，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他为何不成功的原因，原来他怎么做都不会成功，他喉头一甜，喷出一股血来。 未央宫的宫人瞬间急了，连声传太医。 天幕消失后，新朝的土地上瞬间掀起波涛。 更始帝刘玄和绿林军的高层们商议，天幕之事刚好给了他们契机，如今王莽“空谈误国”的形象，恐怕无人不知了。 “既然天幕是后世之人，说不得知晓王莽何时崩逝。” “听那意思，明日天幕还会降临，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二日，天幕开启时，刘秀已逼近昆阳了，他骑马率兵走在前面，天际变化，天幕又出现了，军机不可误，刘秀命令士兵不许停，不许减慢速度。 所有人以为天幕今日还会责怪王莽时，天幕说话了—— “说起王莽是‘穿越者’这件事，我们就一定要说一说光武帝——‘位面之子’刘秀。” 宗佻和李轶又看向刘秀，刘秀已经麻木了：“天下叫刘秀的人那么多，不可能……” “刘秀早年与兄长刘縯率兵起义，称为舂陵军，后加入刘玄的绿林军，然后，公元23年，位面之子的传奇人生，正式拉开序幕” 刘秀：“不可能是……我？” 正在看天幕的刘縯和更始帝刘玄：…… “什么是位面之子呢？简单来说，就是他的人生如同开了挂。 在公元23年，王寻、王邑、严尤、陈茂等新朝将军攻打绿林军占据的昆阳城，刘秀出城借兵，借到了几千兵力，加上昆阳城内的士兵，总共万把来人，而新朝有多少兵力呢？四十二万。 兵力悬殊对吧，结果大战时，陨石砸在新朝兵士大营里了。 《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环山，当营而殒，不及地尺而散。 昆阳之战，胜券在握的新朝大军，败了。” 正在看天幕的王寻和王邑：…… 他们不看天幕了，开始看天，今天本就天气不好，狂风骤雨、飞沙走石的，要是刘秀那小儿真如天幕所言，那今日这些天之异象，岂非都是他所为？ 宗佻和李轶看刘秀的眼光炽热起来。 宗佻：“少将军，你给能不能给咱召个北斗七星来，我想看。” 刘秀：……我给你召个大逼斗来，你晕倒前就能看见星星。 若他真的最后登上帝位，什么天降陨石、天有异象，恐怕都是他故意命人散布出去的。 “更神奇的是，刘秀在后期争夺天下时，被人追杀，带领手下一路逃到滹沱河，河水滔滔，又没有渡船，正愁今日恐怕要交代在这，河居然结冰了！ 等他们从河面走过后，更神奇的事发生了，冰居然化了。” 评论区刷起一连串感叹号—— “老天爷：穿越者要扰乱时空秩序了，得派个人下去收拾他。” “老天爷：让我看看我选中的人要干什么？打仗？那就落几个陨石吧。” “老天爷：让我看看我的私生子遇到什么危险了？区区追杀，让河面结个冰吧。” 宗佻和士兵们看向刘秀的眼神更炽热了：“少将军，俺还想看结冰。” 刘秀恨不得飞上天去，将天幕的嘴堵起来。 如果他日后真能做皇帝，天幕现在这么说，不就等于提醒其他人吗？ 他试图用手碰天幕，意外地碰到了左上角“关注”两个字，然后他发现一个空白面板出现在眼前，上面一行缺胳膊少腿的字—— 友好是交流的前提，请文明发言。 刘秀看看左右，没人看见这块面板，他便以指为笔，发现竟然能写出字，他猜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能被天幕中的女子看到。 蒲安看见自己实时粉丝不断+1，提示信息显示“位面之子刘秀关注你了”、“疑似穿越者王莽关注你了”。 她哈哈笑起来，今天讲这两个人物，就有人专门改名关注她，网友整活真是有意思。 评论区刷过一条隶书字体的评论—— 位面之子刘秀：“还请天人慎言，如此言语，实为秀招祸。” 其他网友看清楚隶书写的是什么后，无一例外开始哈哈哈—— “糟了，主播，你的直播被刘秀看到了。” “我也要整活，我要把名字改成王莽，刘秀你等着，我来追杀你了。” “话说这位姐妹字体为什么是隶书？前天还有个小篆的，你们到底用的什么输入法？求推荐。” 后面还有一条评论，也是隶书—— 疑似穿越者王莽：“刘秀如今在昆阳，对否？” 7. “穿越者”与“位面之子”（三） 蒲安看着来自“王莽”和“刘秀”的评论，笑了起来：“你们大家真是调皮，这也是咱们直播间的特色，以后大家都可以在评论里玩语C呀。” 一时间，直播间的粉丝都纷纷改名，什么“位面之子真爱阴丽华”、“我才是真爱郭圣通”、“地动仪专利持有者张衡”等名纷纷面世，每个人都在评论区里说骚话。 看到熟悉的名字不断出现在天幕的左下角，地上的百姓都惊呆了。 刘秀看着阴丽华的名字，心中大惊，他曾说过“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不曾想天幕竟然知晓阴姑娘的名讳，结合之前天幕所说他会复兴汉室，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阴姑娘会嫁给他为妻，成为皇后，因此留名？ 藁县，郭圣通在天幕始出现时，就与母亲、阿媪和丫鬟们躲在房间里，今日再度见到天幕，却不想里面出现了她的名字。 这是否意味着，她和未来的皇帝，也会有联系？ 天幕中的声音继续：“昆阳之战乃是刘秀扬名之战，事实上，那些神异记载从未被证实过，刘秀之所以能赢昆阳之战，主要还是新朝的将军士兵们都不太行。 严尤身为纳言将军，曾建议王邑，放弃昆阳这个小城，转道去攻打绿林军大本营宛城，可王邑不听；在新朝士兵围住昆阳时，昆阳的将士们都想过投降，可王邑不接受，非但不接受，还让人把出来投降的都赶回去。 有道是狗急跳墙，穷寇莫追，这下昆阳城中的人能不背水一战吗？” 王莽在宫中大怒：“王邑！竖子！” 王邑站在军帐前只觉得口中发苦，他这样做，还不是想获得一次大胜？ 赤眉、绿林两军连吞多城，他想着昆阳城小，兵力也少，先攻下昆阳，也好鼓舞新朝士兵们的士气，谁曾想会多出一个刘秀啊。 “至于滹沱河面结冰，这件事也非证据确凿，而且说来话长。”蒲安打开《后汉书》，道：“有一个叫王郎的人假称自己是汉成帝之子刘子舆，经过多番周折，被赵缪王之子刘林和赵国豪强们拥立为王，因害怕刘秀危及他的皇位，就派人追杀刘秀。 当然，追杀失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在滹沱河附近，有了河面结冰，天助刘秀的故事，并且流传至今。” 蒲安解释了王莽非穿越者，刘秀非位面之子后，评论区依然有人不服——“那为什么王莽一直在找刘秀，还杀了很多叫刘秀的人？” 看到这条评论，蒲安微微一笑：“王莽没有杀很多叫刘秀的人，他只杀了一个刘秀，不过那人原名叫刘歆，最后改名为刘秀。 刘歆是《战国策》作者刘向的儿子，与王莽交好，王莽代汉自立后，在新朝朝堂上也有一定地位，后来因为参与暗杀王莽一案，事情泄露后自杀。 至于他为什么改名为刘秀，刘歆出生在西汉末期，那个时候有一个皇帝，名为刘欣的汉哀帝。 在古代比较讲究避讳，《春秋》有言，‘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也就是说取名或说话，要避开尊者的名字，所以刘歆改了名，与刘秀撞名，只能说是巧合。” 大家纷纷表示失望。 “好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我们来聊聊，光武帝刘秀是个深情忠犬，还是大猪蹄子？阴丽华和郭圣通那些不得不说的事！” 方才还听得起劲的新朝人们：…… 刘秀一脸无语，忠犬和大猪蹄子？又是犬又是猪的，天幕之人在骂他？ 听到女儿名字的阴家人和郭家人们惊愕不已。 南阳新野。 阴家主母邓夫人握住女儿的手，阴家家主阴陆则有些激动，他在房间里踱步：“不曾料到我儿竟有这段洪福，若刘郎果然称帝，我儿不就是……” 阴丽华垂眸不语，心中害羞与担忧并存。 刘秀的姐夫名为邓晨，是新野邓家人，也是邓夫人的族人，与阴家有曲里拐弯的姻亲关系，几年前，邓晨带着刘秀参加阴家宴会，刘秀才偶然认识了阴丽华。 那时刘秀还只是个太学生，与阴丽华天差地别，二人也只交谈过几句，但对彼此都暗生情谊。 真定藁城。 郭圣通的母亲，是真定恭王刘普之女，她为人简朴好礼，此时听到天幕之言，心中早忘了以往坚持的礼仪，担忧地看着女儿。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女儿的舅舅，如今的真定王刘扬野心勃勃，他一直想挣个从龙之功，可是自己却没有个女儿，若是他日后想要联姻刘秀，自己的女儿必会被她舅舅当做工具，送到刘秀家里，而女儿的父亲也必会欣然同意。 刘秀带着兵马疾驰到昆阳，这两日发生太多神异之事，兵士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亮，好像狼看肉似的。 因为天幕的出现，即使他严加命令，脚程还是慢了半日，刘秀以为会延误战机，却不曾想看到眼前这幕场景—— 昆阳城。 王凤、王常二人站在城墙上，城外，新朝将士齐卸甲，严尤、陈获向刘秀行礼，献上王寻的人头，和被捆绑住的王邑，二人齐声道：“臣愿投明主帐下，为明主马前卒。” 王邑挣扎着吐出口中塞的袜子，大骂道：“严尤，竖子敢尔！” 这场昆阳大战，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费一兵一卒，刘秀就保住了昆阳，不仅如此，他还收获了四十万大军。 刘秀皱眉，四十万大军曾为新朝人，若是发生意外，可是祸非福，严尤、陈获二人背主，也非可信之人。 他心中叹气，天幕预言，对他来说祸福相依。 无论是福是祸，他总得实现心中抱负，既选定了道路，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秀的目光又坚定起来。 第二日，天幕如期降临，刘秀看到翻腾的云雾中，渐渐浮现出几行金光闪闪的大字—— “三旬糙汉迎娶小十岁娇妻，晋j文套路千年前就有！” “恶毒女配不值得的一生，若是郭圣通重生归来……” “小白花女主一定幸福吗？如果你是阴丽华……” 然后这些金光闪闪、能闪瞎人眼的字消失，又出现一行大字：痴情忠犬vs大猪蹄子，光武帝刘秀是什么品种（划掉）类型？ 刘秀默默捂住心口，天幕果然是在骂他吧？ 直播开始，蒲安戴上眼镜：“平心而论，光武帝刘秀不是个好色的皇帝，也不是个不负责的丈夫或父亲，他具有极强的军事才能，也具备极强的治国才能，在他的统治理下，东汉得以休养生息，发展生产力，史称：光武中兴。 如果给汉朝所有皇帝排个名，刘邦第一，刘彻第二，我个人认为刘秀能排第三。” 这话听得刘秀、乃至所有皇汉遗室为之一振。 能与高祖、武帝相提并论，这刘秀该是一位怎样的文武双全的英明之主！ 评论区有言：“可是他的臣子批评他：未见好色如好德者。” 刘秀方才激荡的内心一滞，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好美姿容，要不然也不会对阴家姑娘一见钟情。 至今不娶，就是为了等建功立业后迎娶阴家姑娘为妻，难道这个毛病在日后影响了朝政？ 蒲安笑道：“刘秀确实是个大筛迷，可是，喜欢好看的人，不等于沉湎于美色，他公平地欣赏每一个好看的人，不分男女。 《东观汉记》记载，他看见自己的儿子，都会感叹——容貌壮丽，世祖异焉。 未见好色如好德者，是宋弘说的，他是刘秀的臣子，看见刘秀在宴会上一直盯着新屏风看，宋弘也就看了看新屏风，发现屏风上画着仕女，于是笑着说了这句话，刘秀听了也不生气，说‘闻义则服’，你说的有道理，我就听从。 由此可见，刘秀有容人的肚量，也善于纳谏，与大臣也能君臣相得。” 左下角的评论区刷过一条内容：“阴丽华该有多美，让刘秀说出娶妻当娶阴丽华。” 蒲安道：“李白曾写过一首诗：丽华秀玉色，汉女娇朱颜，不过相较于阴丽华的美貌，她的性情更为人称颂，《后汉书》有言：后在位恭俭，少嗜玩，不喜笑谑，性仁孝，多矜慈。 今天，我们走进阴丽华和郭圣通的一生。” 8. “穿越者”与“位面之子”（四） 刘秀自从听到阴丽华的名字，就一直保持望天姿势，他看到天幕的画面正在发生变化。 一浓妆艳抹的妇人搂着一个姑娘哭嚎：“我可怜的儿，如今那刘秀停妻另娶，你日后可怎么活啊……” 被搂着的姑娘一张小脸泫然欲泣，哽咽说不出话：“阿娘，丽华、丽华不该不听您的话……”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嘴角抽抽，无他，这两人的妆容打扮，都不似本朝之风。 且其中坐卧家具，样式都古里古怪，皆是只有几分像本朝器具，可大都驴唇不对马嘴—— 就比如那床榻，许是为显华贵，床榻镶金嵌玉，那纹饰非普通人可用，若是本朝有人用这样的纹饰，一经发现就会引人申饬。 可偏偏看天幕的意思，这画面是伎子扮演本朝之事。 真是让人看之发笑。 画面一转，蒲安露出脸：“公元23年，刘秀以少胜多，赢得昆阳大战。 同一时间，刘秀的哥哥刘縯，力破宛城。 刘氏兄弟一时威名远扬，更始帝刘玄忌惮不已，于是杀了刘縯。” 正在听天幕说话的刘縯和刘秀：…… 刘秀立刻命令拔营，他要去宛城。 刘玄瑟瑟发抖，他确实忌惮刘氏兄弟，当日起兵，就是刘縯号召的，刘縯在绿林军的地位非常高。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历朝哪个皇帝处于他刘玄如今的处境，也会想方设法杀了刘縯这类人。 如今却被刘氏兄弟知晓日后发生之事，刘玄觉得自己要完，他收拾了细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刘縯被杀后，刘秀不敢表现出悲伤，向刘玄请罪，道自己没有尽规劝大哥之责，刘縯部下来安慰刘秀，刘秀言行一如往常，没有悲伤。 甚至在孝期迎娶阴丽华，以此麻痹刘玄。 与阴丽华结婚后，这本是刘秀最甜蜜的一段日子，可惜刘玄给刘秀封了官，让他去河北招揽河北豪族势力，可是刘秀的官职，都是没有兵权的虚衔。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刘玄想让刘秀去送死。” 刘縯挨个营帐寻刘玄，最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他。 刘玄要杀他，将来还会为难弟弟，想到这，刘縯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一刀挥下！ 蒲安并不知晓，因为她的直播，平行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对着脚本，继续直播：“刘秀来到河北后，真定王刘扬看中他的能力，决定放弃王郎，转而投入刘秀麾下。 我们知道，从古至今，每每两方势力进行投资时，为了确保势力沟通顺畅，日后能长远合作，联姻都是他们认为的、最好的选择。 所以，真定王要求刘秀娶他的外甥女——郭圣通，而那个时候，刘秀和阴丽华成亲才不过一年。 公元25年，刘秀在河北称帝，年号建武，建武元年，郭圣通生下刘秀长子，刘疆。” 正在窃喜、以为自家政治投资万无一失的阴家，如从云端坠落，阴家家主尚且能自持，阴夫人搂着女儿，当即就哭了出来：“我苦命的女儿，若是那刘秀真的停妻再娶，你日后可怎么活啊……” 阴丽华看着天幕，并不言语。 远在藁城的郭圣通也看着天幕，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同年，刘秀攻下洛阳，将阴丽华接到身边，阔别两年的夫妻终于见面，可终究物是人非。 最开始，刘秀封阴丽华和郭圣通同为贵人，后来刘秀称帝，他希望原配妻子阴丽华做皇后，可是阴丽华固辞不收，于是郭圣通便登上后位。” 藁城。 听到这的刘扬已经兴奋到红光满面，好似看到自己日后以皇后舅父、皇帝舅爷的身份，权倾朝野的模样。 他步履匆匆来到妹妹、妹夫家，甚至不顾礼仪，衣摆随着走路速度飞扬，足以见他心中情绪有多激昂。 天幕左下角评论区刷过一长串评论—— “刘秀这个渣男！”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非得以联姻做合作的标配？” 看到这些评论的蒲安微微一笑：“很简单，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你是更乐意看到陌生人获得好处，还是更乐意看到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侄子、外甥等亲戚获得好处？ 联姻不仅仅是两方势力合作的标志，它还代表着，一个具有两方势力血缘的孩子，会继承他们的一切。 基于此，刘秀没有选择，郭圣通没有选择，阴丽华更没有选择。 只要利益存在，一切都不会是阻碍。 建武二年，郭圣通的舅舅、真定王刘扬意图谋反，被刘秀派出的人斩杀。” 意气风发的刘扬脚一崴，倒在妹妹家的石子路上，脸被石子和两旁的树木刮得生疼。 “刘扬谋反，按照当时的法律，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可是刘秀仅仅只是杀了刘扬，甚至没有为难刘扬的家人，还让刘扬的儿子继承真定王位。 刘秀诚然是一个具有容人之量的皇帝，但他容忍真定王一族，还有其他原因，一个新兴建国的政权，想也知道并不稳固，外忧内患，所以为了安抚朝臣，保证朝堂不动荡，刘秀也不会诛杀真定王一派的人，更别说因此而废了郭圣通。 刘秀对待郭圣通和阴丽华，起码从表面上来看，是一碗水端平，甚至她们二人的生育数量都是相同的五子一女，在这一点上，刘秀端水大师的名号，当之无愧。” 刘扬坐在石子路上，抬起脖子看天幕，很好，既然知道自己以后会因谋反而死，那他就乖乖做臣子，绝不谋反，只要等到他外甥女和刘秀的儿子登基…… 等等，最后是具有他们真定血脉的孩子继承皇位吧？ 天幕的左下角弹出一串串评论，刘扬看了嗤之以鼻，那些人竟然说什么“阴丽华和郭圣通都是可怜人” 愚蠢，那二人都是帝王妃嫔，是普天女子能得到的最高荣誉，阴氏辞后，必然于青史留下美名，他甥女当上皇后，也必然获得实际好处，这些后世之人竟然觉得她们可怜？ 蒲安继续道：“公元41年，天下承平，光武帝总揽大权，他终于决定，将自己的白月光原配，立为皇后。 建武十七年，光武帝以郭圣通并无后妃之德为由，废除皇后之位，改立阴丽华为后。 郭圣通被废之后，原本的太子刘疆瑟瑟发抖，多次上书，表示愿意让出太子之位，之后，刘秀与阴丽华长子刘阳成为太子，并在日后逐渐展现出他的才华。 刘秀并没有赶尽杀绝，刘阳也没有戕害兄长，郭圣通被废后，并没有贬为庶人，而是被刘秀封为中山王太后。 刘阳被封太子前曾是东海王，他当上太子后改名刘庄，前太子刘疆则被封为东海王，并且得以善终。 相较于清朝时期九子夺嫡的惨状，东汉时期废后、废太子的结果，算是历朝历代最好的了。” 郭家此时一片寂静，郭圣通的目光渐渐坚毅，她看向父亲，父亲却冲她摇头：“天幕神异，自其言刘秀会位及人主，天下豪强定会争先恐后，为他效力，我们真定一脉虽不容小觑，可与天下其他世族相较，也是沧海一粟，若日后你还能嫁与刘秀，恐怕不会如天幕所言，成为皇后。” 郭圣通眸光更亮：“那不是更好吗？阿父，我不想如天幕所言，一生可悲，难道不能避开旧路，难道我自己不能走出自己的路？” 天幕的评论区还在刷—— “阿噗煮，汉朝那么多皇后，你怎么专讲刘秀的皇后啊？” “吕雉、邓绥，哪一个不比阴丽华郭圣通厉害？” 看到这些，时人惊诧不已，看样子，牝鸡司晨的吕后，竟然在后世有不小的名声，邓绥他们不知是谁，但也能猜出来，定是个把持朝政的女子。 为何后世之人不尊崇阴氏，反而推崇那些蛇蝎心肠的女人？ 天幕声音充满惋惜道：“纵观二十四史，记载其他朝代的后妃的体裁，都称皇后列传，唯有汉一朝的皇后史书，称为皇后本纪，与帝王本纪同，盖因本纪多记载功绩。 阴丽华虽没有实际的政治功绩，但她辞后位一事，就能看出她是个具有政治眼光，且很能隐忍的人，假如让她有平台去施展才华，所取得的成就应该不小，郭圣通也是如此。 假如古代的女人不必被困在家中，而是像我们一样读书工作，见到了天地广阔，谁还会将喜怒哀乐、生死荣辱系于一人？” 这话不啻于石破天惊，所有女子都不顾往日礼节，皆仰头看天，似是在看天幕，又似是在看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在所有人心神不宁时，评论区里，一个熟悉的名字又写了一条评论—— 疑似穿越者王莽：那王莽最后怎么样了？ 蒲安看到那句话：“王莽？他被一个起义军的士卒所杀，尸体被愤怒的百姓砍来砍去以泄愤，绿林军的一个校尉砍下他的头颅，两百年后，他的头被发现在晋朝惠帝的仓库里，换句话说，他的头被收藏了。” 常安城，未央宫。 宫人惊恐大喝：“陛下——” 只见王莽直挺挺地倒下，鲜血从口腔汩汩流出，或许等赤眉、绿林等造反军攻入常安时，就只能看见王莽的尸体了。 天幕并没停下：“好了，穿越者大战位面之子系列，我们就讲到这里，下一期视频，我们来聊一聊三国！那个英雄辈出、传奇不断的时代！” 9. 不是英雄，不读三国（一） “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 蒲安一边放着歌，一边打开直播间，粉丝们如约而至，纷纷刷屏。 公元207年。 刘备于隆中崎岖山路上艰难行走，张飞关羽亦步亦趋，只是面露不虞。 张飞道：“主公亲自前来，那诸葛亮竟然闭门不见，天下英才如野草一样多，主公又何必几次三番，登诸葛家的门？” 刘备笑着摇头：“若能得卧龙先生，我汉室复兴可望。” 说着，几人就到了草庐门前，刘备正要扣门，便听到天有闷雷，紧接着，云层翻滚，凝聚成一片天幕，金光从厚重的云中射出，只见一女子出现在天幕中，穿着怪模怪样，打扮更是奇怪。 竟将珍贵的琉璃做饰品，戴在脸上。 关羽张飞二人紧张地将刘备护在身后。 三国之人，无不因天降异象、突现奇人而紧张。 但听天幕中乐声不断，曹操北征归来，正与荀彧商讨南征之事，便听到天上仙乐唱道：“曹操不啰嗦，一心要拿荆州……” 曹操：…… 他什么时候啰嗦过？ 蒲安关掉音乐，一拍惊堂木：“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公元198年，曹操杀吕布，一统北方；公元200年，孙策夺取豫章郡，一统江东；同年，刘备来到荆州，投奔刘表。 在公元208年，刘备在诸葛亮的建议下，联合孙权，于赤壁之战击败曹操，三国就此奠定三分天下的基础。” 随着天幕中的话语，越来越多的人仰头看天，刘协神情空白，他如今受制于曹操，早有感受到曹操的不臣之心，三分天下……刘协口中发苦，难道他是大汉的亡国之君？ 但不知这天幕是否为仙人预警，若是有仙人襄助，大汉国祚或许还能传承数年。 天幕中的声音继续：“三国是一个传奇的时代，罗贯中根据这段历史，写下了我国四大名著之一《三国演义》，《三国演义》的文学价值非常高，但其历史价值嘛……不能说完全没有，但得辩证地去看，仔细地去研究……” 左下角涌出一连串评论—— “所以曹操真的爱抢别人老婆吗？” 看到这些的曹操：…… “所以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是真的吗？” 站在诸葛亮家门口的刘备、关羽和张飞：…… “周瑜因为嫉妒诸葛亮，然后被气死时，真的说了‘既生瑜何生亮’吗？” 周瑜蹙眉，不可置信地指着那条评论：“予因嫉妒他人，被气死了？” 他手指轻颤，触到了关注，然后便发现，自己可在面前悬空的白板上写字，没过多久，一行端正的隶书便出现在评论区—— 能文能武美少年周瑜：公瑾在汝眼中，竟如此嫉贤妒能，气量狭小，可悲、可叹！ 对于这种语C，大家哈哈一笑，便继续刷屏。 有一个粉丝评论道：“说到三国，曹操才是最小气的吧，跟他的心腹都被逼自尽了。” 有人不解，问道：“哪个心腹。” 那人答曰：“苟或。” 评论区一片寂静。 曹操看了看天幕，又看了看荀彧，心中有了个猜测，虽然天幕上的字缺胳膊少腿，但时人书写苟或二字，与天幕无异，足见这二字并无缺笔改变，所以……苟或？ 蒲安看着评论，无奈笑道：“或许，人家名叫荀彧？” 荀彧：…… 他看向曹操，表情严肃：“丞相，予猜天幕之上，皆为后世之人。” 他暂且不想去想，自己的下场是否被逼自尽，只想让人都忘了自己被人称作“苟或”。 蒲安的直播间氛围很友好，没有人嘲笑写错字的人，大家纷纷出言安慰—— “荀彧这两个字确实难认，又不是常用字，我也常常认错字，还把蒯越念成朋越。” “咱们就是零国语言擅长者哈哈哈。” “俺也一样。” “俺也一样。” 后面跟了一长串“俺也一样。” 若是小学生，遇到生僻字不认识情有可原； 若是初中生，遇到生僻字就会批评这些字构造不合理，一个个化身当代仓颉； 若是高中生，遇到生僻字一定要查遍字典，将这个字刻烟吸肺； 可若是大学生遇到生僻字…… 便只会躺平，承认自己就是文盲，后面跟一串“俺也一样。” 隆中，诸葛亮站于草庐前，命童仆开门，刘备三人进来时，诸葛亮面带笑容，仰头看天，他们方才都看到苟或与荀彧之争了。 诸葛亮笑对刘备道：“刘公，予猜天幕之人，或为千年后人。”他羽扇纶巾，长袖兜风，衣袂飘飘，指点蒲安身后的书架，“其上书册，博古通今，浩如烟渺，好些书册予竟从未见过！” 刘备先是恭敬行礼，而后道：“予亦如是想，观其琉璃簪、水晶杯，非当世能及之力。” 关羽抱拳：“但看其身形，比之当世女子高壮，或为富贵人。” 张飞左右看看：“俺也一样。” 诸葛亮为人细致，早就看到左下角里出现了“周瑜”二字，方才看天幕，有人认为自己日后会气死周瑜，可他知晓，周公瑾气度非凡，才能出众，怎会嫉贤妒能，更不会被人气死。 再看出现的“能文能武美少年周瑜”这个名号，诸葛亮觉得这行字，与天幕左下角其他人的名字不一样，好似发着淡淡的光，他有种预感，这就是周瑜所写。 诸葛亮试图触碰天幕，果不其然，他发现自己能按下关注，点了关注后，面前便出现一个可与人交流的白板，他试探性地写了一句话。 蒲安看到评论区又来了一个新粉—— 史上最社畜职业经理人诸葛亮：今夕何年？ 便有人笑呵呵整活：“如果兄弟你在刘备三顾茅庐那一年的话，就是公元207年左右。” “如果刘阿斗已经即位的话，那惨了，丞相你要狗带了。” 也有老实人回答问题：“今年202X年。” 看到这条回答的所有三国人愣住了，原来，已是一千八百年后了，那个时候，汉室尚在否？ 蒲安左手边翻开《三国志》，右手边翻开《三国演义》，道：“三国的英雄太多，今天，我们从大名鼎鼎的诸葛亮，卧龙先生讲起。” 听到自己名字的诸葛亮一怔。 “首先，我非常认同刚刚那个粉丝朋友的昵称，诸葛亮，史上最社畜的职业经理人。” 社畜？畜，畜生也。 诸葛亮不解其义，莫非后世之人对他颇有微词，恨不能以畜生相称？ “社畜，被像畜生一样压榨的打工人，观诸葛亮出山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工作态度，社畜一名，实至名归。 公元207年，刘备三顾茅庐，终于得见诸葛亮。 诸葛亮与他于草庐言谈天下大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孙权霸据江东，为今唯有三分天下，这番分析天下英雄、势力、底盘的论说，便是流传至今的《隆中对》。 《隆中对》确定了蜀汉的基本国策，而诸葛亮时年，只有二十七岁。 公元208年，曹操南下，意在荆州，诸葛亮出使东吴，舌战群儒，终于说服了孙权，东吴与蜀汉联合起来，一起抵抗曹操。” 天幕中画面一变，一身穿白衣，羽扇纶巾的男子走进一座大殿，殿里全部都是高冠华服之人，相见行礼，口称：“诸葛孔明先生”。 其中一人，张口诘难，质疑诸葛亮的才能，言说刘备有诸葛亮之前，尚能割据城池，有了诸葛亮后，面对曹军，却只能望风逃窜。 诸葛亮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声如流水，引经据典，将人驳得面红耳赤，最后讷讷不语。 而后又有诸多儒士一一质疑，诸葛亮扇鹅毛扇的动作都没快一点，一一解答，风姿翩然，神情怡然，最终让所有人都佩服他的才华，说动了孙权，同意与刘备联盟。 看着天幕画面的三国人，无不钦佩于诸葛亮，更有甚者心中默算时间，若是刘备还没能请动诸葛先生出山，那么他们也可以去三顾茅庐。 蒲安道：“孙刘联盟，奠定了三分天下的基础，而后与曹操的赤壁之战，诸葛亮又献火烧连船之计，使曹操大败赤壁，诸葛亮襄助刘备占据荆州，而后又依次攻据江夏、南郡、长沙等郡，可见他的军事才能有多出众。” 评论区有粉丝道：“锦囊妙计是这个时候的事吗？” 蒲安笑道：“锦囊妙计是《三国演义》中，为了描述诸葛亮有多厉害，杜撰出来的故事，并不真实存在。 赤壁之战后，孙权的妹妹孙尚香嫁给刘备，更多是出于联姻的考虑，事实上，孙权的妹妹叫不叫孙尚香这个名字，我们都无法确定。 这个名字出自戏曲《甘露寺》，刘备丧偶，周瑜知道后，献计于孙权，言说以嫁妹的名头，将刘备骗到江东，软禁他，然后让蜀汉的人用荆州来换。 刘备和诸葛亮当然知道这是骗局，于是将计就计。 诸葛亮给了刘备三个锦囊，刘备按照诸葛亮的锦囊妙计行事，既娶得美人归，又安全回到了蜀汉，周瑜安排人追杀，却被诸葛亮预先部署的伏兵杀得丢盔弃甲。 刘备的士兵们道‘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二气周瑜的情节，周瑜因此气得伤口崩裂，昏了过去。” 听到这里的其他人，心中对诸葛亮涌起浓浓的佩服。 而听到这里的周瑜，他在留言区又快又重地写下一行字：“是谁在造谣？是谁在污蔑予的名声？” 蒲安笑道：“那你只能去元朝找罗贯中，罗贯中尊刘贬曹，更别说东吴了，为了可读性，便将周瑜塑造成一个心胸狭隘的人。” 周瑜磨着牙，罗贯中，他记下了！ 10. 不是英雄，不读三国（二） “我们接着说回诸葛亮。”蒲安合上《三国演义》，“刘备在世时，诸葛亮是职业经理人，刘备传位于刘禅后，诸葛亮就成了社畜。” 刘备和诸葛亮面面相觑。 “公元223年，刘备去世，临死前对诸葛亮说，刘禅若是没有当好蜀汉的领头人，孔明可取而代之，又交代刘禅，要像对待父亲一样，对待诸葛亮，但诸葛亮没有篡位，一直尽心尽力辅佐刘禅。” 刘备看向诸葛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眶湿润，声音哽咽，天幕所说刘禅，应就是他刚出生的儿子阿斗，没想到在他逝世后，孔明先生还能如此忠心耿耿，想来汉室复兴可望。 然后刘备就听天幕说：“刘禅小名阿斗，我们现在有个俗语，叫扶不起的阿斗，就是从他而来，从这个俗语我们能看出，刘禅有多么无能，他继承蜀汉后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玩。” 刘备觉得自己一口气要喘不上来了。 “客观来讲，刘禅没犯什么大错，只是不理朝政罢了。” 只是不理朝政罢了…… 刘备眼前发黑。 “刘禅秉持父亲遗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将蜀汉大权交给诸葛亮，旁人指责诸葛亮‘身仗强兵’，刘禅就处死了那个指责诸葛亮的人； 在刘禅即位后，诸葛亮担负蜀汉所有政务，率军南征，七擒孟获，又北伐曹魏，‘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 听着这评价的三国人热血沸腾，哪个谋臣不想得到主公如此信任呢？哪个谋臣不想放开拳脚、大展身手呢？ 大家都竖起耳朵，准备听更多的评价，就听见天幕说—— “然后诸葛亮就累死了。”蒲安道，“说累死也不准确，诸葛亮因是诸事缠身、积劳成疾，最后于五丈原病逝。” 天幕中出现一个画面，一干枯瘦削的老者躺在榻上，身边站着几个将军，一个人步履匆匆跑进营帐，趴到老者榻边：“陛下伤心欲绝，问丞相逝世，可有人能继承丞相之位？” 老者费力道：“蒋琬……费祎……” 然后就倒了下去，营帐里霎时响起哭喊声。 画面旁边，出现一篇长文，这篇文章的结构是从上到下，从左至右，还是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字。 “这就是我们中学必背的《出师表》。” 三国诸人一字一句阅读，评论区开始玩起翻译文言文来，于是他们便看到——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评论区：先帝创业走在路上，刚走了一半，就让狙击手狙了。 三国诸人：什么是狙击手？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 评论区：将军向来受到宠爱，（因为）他性情贤良淑德。 三国人：瞳孔地震！ 还是蜀汉牙门将的向宠抱紧自己，瑟瑟发抖，主公不会真的对自己…… “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 评论区：先帝不认为我是卑鄙小人，（因为）他也很猥琐。 张飞和关羽扶住几欲倾倒的刘备：“主公！” 诸葛亮以手抚须，怔愣片刻，哈哈大笑：“这些后人，个个能识字看书，习学经典，怎么能这样理解予之文章？” 蒲安关闭画面，将镜头转到自己：“《出师表》写完后的第七年，公元234年，诸葛亮于第五次北伐中病逝。这个男人一生传奇，自他之后，我们看到凡是姓诸葛的人，都默认这个人聪慧非常。 诸葛亮逝世后，刘禅根据诸葛亮的遗言，任命其他能臣治理政事。 不得不说，蜀汉的能臣是真多，他们对蜀汉的忠心，也是真的难以瓦解。 可能臣再多，人的寿命是有限的，费祎离奇被刺杀后，蜀汉内部就有些青黄不接。 虽然内政荒废，但只要不内乱，曹魏一时半会也不会灭了蜀汉，偏偏刘禅开始宠信宦官黄皓，这个宦官开始干涉朝政，操弄大权，排挤北伐大将军姜维，最后刘备因听信黄皓谗言，没有听取姜维建议，没有提前部署御敌，导致汉中被魏攻破。 从这方面看，刘禅是真的用人不疑。 后来，魏军不断蚕食蜀汉的城池，最后攻破绵竹，成都岌岌可危。” 听到这的三国人，心情各不相同，蜀汉君臣都在期待一个奇迹出现，而曹魏，曹操大笑：“哈哈哈，这天下，终究是我曹家天下。” “蜀汉部分人因曹魏大军而日夜惶恐，谯周就是其中一个群，他力劝刘禅投降，于是公元263年，刘禅开城门献降，蜀汉灭亡。 刘禅不仅带领成都的大臣们投降，还发了一道谕令给姜维，命令他投降，《三国演义》中描写这一段，姜维接过谕令，悲愤道‘我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刘禅投降后，被送到魏都洛阳，晋王司马昭设宴，款待刘禅，席上歌舞不断，其间还有蜀国乐舞，蜀汉降臣都感到伤感，司马昭问刘禅‘安乐公是否思念蜀地’，刘禅答出了千古名句——‘此间乐，不思蜀’。” 刘备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蜀汉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政权，她是万千汉室之人、万千见过强汉兴盛之人的信仰，而他的儿子，竟然……竟然如此是说！ 张飞关羽连忙扶住晕倒的刘备，诸葛亮命小童帮忙，把人抬进去了。 曹操、孙权听到这，无不拍手大笑，周瑜已来到孙权这里，与主公一同看天幕，二人身边还环绕着一些吴国臣子。 孙权看到这，学周瑜说的那样，也点了关注，在评论区留言—— 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权：“蜀汉既灭，吴魏谁主天下？” 评论区好心人回答：“呃……三分魏蜀吴，两晋前后延，哪来的吴魏主宰天下，不都叫司马家摘桃子了么？” 正在大笑的曹操噎住了，谁？晋？ 正在评论的孙权僵住了，这意思是……他们吴国也亡了呗。 看到这条评论的一些粉丝忍不住了，纷纷撸袖子下场—— “什么叫摘桃子，曹丕之后，魏国出过什么有名的皇帝吗？” “讲真，灭蜀国、灭吴国，不都是司马昭、司马炎父子筹备的？” 评论区里撕成一片，蒲安深深觉得，历史粉真的不好惹，幸好她只是讲讲历史名人的野史，要是给人做个排名，什么秦始皇厉害还是汉武帝厉害，什么李世民牛还是朱元璋牛，这些历史粉丝能炸了她的直播间。 “和平第一，理智讨论。”蒲安连忙阻止评论区的混战，“我们今天不讨论晋，先说三国。 言而总之，历史上，周瑜和诸葛亮甚至没有见过面，更遑论诸葛亮气死周瑜，两人都是惊世绝艳的人才，都有一身传奇故事，若他们能相见交流，想必也会为对方智慧而倾倒。 只可惜周瑜英年早逝，两人终生也没见过面。” 听了一天诸葛亮的粉丝在评论区问—— “所以曹操攻打赤壁，是因为想抢大小乔吗？” “不是说曹操还抢过人家新娘子吗？” “还更自己部下抢女人，跟自己儿子抢女人，总之，曹操就好已结婚的这一口。” 看向天幕的曹操几乎喷出一口老血，荀彧和其他大将默不作声。 “这都是历史笑谈，曹操没有抢夺他人之妻的癖好，什么为大小乔攻打赤壁，更是无稽之谈。”蒲安翻了一下史料，又抬起头来，“好吧，曹操确实娶了几个曾经结过婚的妇人，但只是几个。” 评论区刷过一连串：“几个？手动狗头。” 蒲安翻开《三国志》，强调道：“曹操有名有姓的妻妾，满打满算十六个，其中只有三个曾为他人之妻，按比例算，并不大。 说起曹操，我就想到了曹丕和曹植。” 她的话还没说完，评论区就写满了—— “为甄宓反目，兄弟修罗场，好刺激！” “七步成诗是真的吗？” “曹丕好像也挺喜欢人家老婆的。” “这波属于子承父业了。” 蒲安笑道：“今天从诸葛亮讲完了蜀汉，明天同一时间，我们来聊一聊曹魏，聊一聊史上著名的七步诗。” 说着，就关闭了直播间。 三国人们看着天幕消失，曹操端坐，沉默不语，心中却在想自己两个优秀的儿子，对了，还有晋，司马昭？姓司马，又是魏国重臣，是司马懿的子孙吗？ 刘备在诸葛亮的草庐中醒来，一清醒，就拉着诸葛亮手哭了：“孔明，我对不起你，给你留下那么一个儿子，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生个优秀的儿子来。” 在一旁听着的关羽、张飞：…… 主公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 诸葛亮哭笑不得：“何至于此，主公，咱们还是好好商议一下，汉室日后复兴之策罢。” 看完天幕之语，旁人还可，一些女人，心中却改变了主意。 诸葛夫人黄氏推开门，冲诸葛亮道，“你不知道自己日后怎么死的吗？现在都什么时候，还敢不吃饭？” 天幕所言，积劳成疾，夫君日常本就用饭不多，又兼少眠，实在非养生之道。 而后黄氏又面向刘备三人，声音轻了许多：“刘皇叔饭否？寒舍备下粗食淡茶，还请皇叔赏脸，用些则个。” 刘备连忙道：“怎敢劳动夫人，玄德这就与孔明先生一同用饭。” 关羽道：“夫人留饭，乃云长之幸。” 张飞抱拳：“俺也一样。” 11. 不是英雄，不读三国（三） 暮云低垂，曹操静待天幕降临，昨日天幕言说丕与植，又提及甄宓，他便心生好奇，莫非他们二人日后，会因为这个叫甄宓的女子，而手足相残？ 若说他们俩是因为皇位……曹操负手而立，他现在可没有想立他们俩中任何一人的意思。 蒲安整理好今天直播的脚本后，匆匆打开直播间，刚开始直播，她的后台就收到一条提示，“好梦中杀人的曹孟德”关注你了，然后左下角弹出今天的第一条评论—— 好梦中杀人的曹孟德：两小儿倒底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好梦中杀人的曹孟德：等等，吾好梦中杀人？吾何时梦中杀过人？ 好梦中杀人的曹孟德：大胆！何人遥诼谓吾好杀人？吾何至于多疑至此？ 蒲安：……你自己取的昵称，为什么要来问我？ 很快其他粉丝赶来，留言将那两条刷下去了—— “这话说的，给你盖被子的仆人要从墓里跳出来了！” “自己去问罗贯中吧阿操。” 罗贯中，又是罗贯中，曹操默念这个名字，昨日天幕上似有人言，周瑜被气死，也是罗贯中编造的，这个罗贯中倒底是干什么的？ 蒲安开始直播，微笑打招呼：“大家好，今天我们来聊一聊曹丕和曹植，这对史上最出名阋墙兄弟。” 曹丕看着天幕，面色平静，曹植仰脖喝酒，心思清明。 “以我个人来看，曹丕与曹植最开始时，关系其实还不错。 曹操的长子曹昂早逝，在曹昂去世后，无论是曹丕还是曹植，都不是曹操心目中可以继承家业的人选，曹操属意谁呢？曹冲！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曹冲称象的那个曹冲。 《三国志》中记载，曹冲建安十三年因病去世，曹丕安慰曹操，曹操说：‘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 曹操脚步滑了一下，什么？他的儿子明年就要早夭了！ “在曹冲逝世后，曹操属意的继承人是曹植，他命曹植与他一起四处征战，在此期间，曹植写下《白马篇》《自试表》等诗，深得曹操喜爱，但曹植有一个大缺点，他太爱喝酒了！ 《三国志》关于这点，也有记载，‘植任性而行……饮酒不节’，‘植尝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意思是曹植打开皇宫大门，从皇帝御用的驰道上，驾车而行。 曹操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同年就立了曹丕为世子。” 曹植面色不变，又灌下一口酒。 评论区热闹起来—— “我觉得这是曹丕设计的。” “有人说曹植是‘以天下让，时人莫之知也’，会不会是曹植为顾全大局，自污名声？” 蒲安笑道：“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据此记载，可以看出，曹丕与曹植确实有利益竞争关系，那么，曹丕究竟有没有在登基后，命曹植七步成诗，做不出诗就要杀了这个弟弟呢？ 我的回答是，没有。 首先，那首大名鼎鼎的七步诗，倒底是不是曹植所做？这件事存疑。 七步诗最早出自于南朝宋时期的《世说新语》，其中道：‘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作诗，不成者行大发，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但是，在曹植的任何诗集里，都没有找到这首诗的痕迹。如果说不敢收录的话，倒也正常，可至少会被三国时期其他人记载下来吧？可是遍寻三国时期相关记载，根本没有这首诗的痕迹。 而南朝距离三国，至少过去了一百年，一百年都没有记载或流传的诗，为什么一个世纪后，突然就突然现世？ 且曹丕死于公元226年，而曹植死于公元232年，一个想杀弟弟的人，会让弟弟比他还多活六年吗？ 所以我认为，这首诗和这件事，很大可能，都是后人杜撰的。” 听到这的曹丕和曹植依然平静，他们了解自己。 曹丕心道，若是他真想杀了谁，何必用这种麻烦法子，都是皇帝了，直接召见，安个罪名，赐一杯毒酒，不比什么七步作诗方便？ 曹植则心说，什么煮豆持作羹，这诗写得也太简陋了，他怎么会写这样的诗？ 评论区—— “那曹植与甄宓的事呢？” “他不是有篇洛神赋吗？不是赞美嫂子的吗？” “是啊是啊，甄宓的名字都出现在《洛神赋》里了。” 蒲安道：“首先《洛神赋》中的洛神是虚构出来的，曹植只是和想象中的仙女，有了一场美好的爱恋。 其次，谁说甄宓叫甄宓，不对，谁说曹丕的甄夫人叫甄宓？” 一直看天幕的曹丕一愣，他昨日和今日听到甄宓这个名字，可一点都没往自己夫人身上联系，一直以为自己后来又纳了一个叫甄宓的妾，没想到这事居然和夫人有关。 曹植的表情也是一怔，坐起身来，酒也不喝了，这意思是……后世之人认为他痴恋自己的嫂子？ “甄夫人和众多古代女子一样，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姓名，她一直被叫做甄夫人，所以，《洛神赋》中说的宓妃，根本与她毫无关系。 初嫁袁绍次子袁熙，后来袁家于官渡之战输给曹家，曹丕看中甄夫人，便将她娶回家，两人成亲时，甄夫人二十二岁，曹植只有十二岁。” 曹植听得连连点头，污蔑小叔子与嫂子的关系，这究竟是谁传的谣言？ 左下角就刷过一条评论：“可《洛神赋》不是还有个名字叫《感甄赋》吗？” 蒲安道：“并非是《感甄赋》，而应该是《感鄄赋》，曹植后来被立为鄄城王，鄄城在古代被称为甄，比如什么‘诸侯会于桓公于甄’，甄就是鄄。 再者，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曹植真的爱慕自己的嫂子，以古代伦理严苛程度，他怎么可能直接作情诗表明心意？即便真的作情诗，又怎么可能直接给诗作命名为《感甄赋》？这不是明晃晃告诉曹丕，此弟不宜久留吗？” 差点被戴绿帽子的曹丕，和差点被冠上不伦的曹植，都松了一口气，但他们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评论区涌现出一大批欢天喜地的人儿—— “我就知道，丕植党站起来！” “野心勃勃强势哥哥×清冷禁欲文弱弟弟，相爱相杀，你们不来上一口吗？” “曹丕×曹植车/囚禁/R18，有资源，看我主页……” 评论区其他正经粉丝有些慌乱—— “等等，你们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年轻人，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人家是亲兄弟，跟爱情有什么关系？” 但是磕生磕死的人根本不在乎—— “亲兄弟，哇哦，更刺激了。” 看到这儿的曹丕和曹植：…… 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猝不及防出现在他们眼前。 昨日他们还嘲笑孙吴的周公瑾，被后人看作古今第一气量狭小之人，也嘲笑了蜀汉的刘备，后继无人，儿子还被后世写成“扶不起的阿斗”这样的俗语。 没想到今天……呵，还不如被人觉得气量狭小或者不堪大用呢！ 曹丕愤怒地将杯子砸到地上，以手指天，突然发现自己点了关注后，就可以在一片白色上写字，他像要戳死人似的，使劲写：“谣言！都是谣言！” 这几个字还没写完，就看见天幕左下角刷过一片评论，仔细一看，评论人是才高八斗的曹子建？ 蒲安发现自己的评论区被大佬刷屏了，为什么说是大佬呢？因为这人发的东西她根本看不懂。 什么“礼崩乐坏兮，秣驷无主”，什么“相道不察兮，行迷未远”，一大篇占据了整个评论区的长文，用的还是草书。 蒲安暂停了一会去看评论，最后遗憾放弃，她只看懂了极个别飘逸的字句，完全不知道这位曹植真爱粉什么意思。 评论区也因为这篇滑了一分钟才滑完的长评静默，而后，大家纷纷在后面跟了一个“六”。 “完全看不懂大佬写了些什么，但不妨碍我觉得六。” “不会是用特别的输入法字体，胡乱打了几个字吧？” “不是，我专门写书法的，这是章草，话说什么输入法有毛笔字的字体了？” 激情发言的曹植，在看到所有人都在说“看不懂”时，觉得自己气得要吐血，世上最憋屈的事，就是你在骂人，结果那人听不懂！ 他又要激情发言了，主题就是批评这些后世人懈怠学业，连赋都看不懂，整天只知道搞一些歪门邪道，大逆不道之事。 蒲安最后总结道：“三国实在是个传奇的时代，我认为这个时代，是一场盛大的葬礼，关于伫立四百余年、让所有人的文化认同感高度统一的大汉的葬礼。 期间奇人辈出，英雄不断，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是关于汉的挽歌。 三国的英雄名人太多了，一个个讲也说不完，所以我只讲了几个名人，这个系列就先结束了，大家还对哪个朝代、那些人感兴趣，可以评论区告诉我。” 底下刷过好几条建议—— “魏晋南北朝！最浪漫的魏晋南北朝！” “瓦剌留学生，顺便把大怂的金国留学生也讲一讲。” “易安居士！一定要讲我的清照姐姐。” “数字军团！” 蒲安一一记在心中：“好了，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大家观看，明天再见。” 天幕消失，曹植遗憾地收回还没写完文章的手，不知天幕还会不会再来，没骂完人，心中更憋屈了。 曹丕去寻父亲时，父亲已经命属下遍寻天下名医，势必要在明年曹冲生病前找到，对了，华佗好像挺厉害的，曹操一边嘀咕着，一边走远了。 曹丕只得回去，到家中后，发现妻子甄姬泪水涟涟，她陈情道：“妾从未和……请夫君信我……” 曹丕叹气，这叫什么事啊？天幕将他们曹家上下一起损了个遍，虽然后面都给他们澄清谣言了，但是谣言只要说出来，肯定比事实传播得快，他都可以想象孙吴和蜀汉那边，现在的嘲笑声该是多么猖狂了。 这天幕也不干点人干事…… 对了，好像有提到司马家最后统一三国，司马…… 12. 兰亭集序与鹅 蒲安决定了新一期的直播内容，魏晋南北朝。 提起魏晋，大家无不会想到名士风流，门阀世家，可这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翩翩白衣下，是百姓哀哀哭，来生莫做人。 蒲安有些纠结选题，如果按照史实去讲，与她的直播基调不符，肯定没多少人看，只能从中挑选有代表性的人物，还要挑大家耳熟能详的人物。 这样思考后，她开始快速写脚本。 公元353年，王羲之和朋友欢聚兰亭雅集，流觞曲水，众人以草为毯，作诗联句，恣意畅怀。 溪水叮咚，羽觞飘零，众人正意兴阑珊。 谢安已有几分醉意，再看好友，他已经醉得腿打漂，他正要调笑几句，却忽然间，天云突变，厚重的白云卷成一块巨大的天幕，霎时间，谢安酒醒了。 “大家好，今天和大家一起聊一聊，千古第一书圣，王羲之。” 云幕如镜碎裂般，生出金光，一个女子现身天上，开口说话。 这变故堪称神异，所有人都惊呆了。 谢安颤颤巍巍站起来，王……王羲之？这不是好友的名字吗？ 反应过来的其他几十个人，也一起看向醉得不知世事的中年男子。 蒲安点开一段关于王羲之的电视剧节选，一边播放，一边介绍道：“公元303年，王羲之出生于琅琊临沂，他是世家大族、琅琊王氏之子，在魏晋时期，有‘王与马，共天下’之称，足见王家有多么兴盛。 王羲之自幼展现了对书法的热爱，父亲便请了当世著名书法家——卫夫人来教导儿子，据记载，王羲之沉迷练习书法，常常一边走路，一边在衣服上用手指写写画画，把衣服都磨烂了。 我们现代有一个成语，叫入木三分，说的是，王羲之给朝廷写祭祀用的祝板，在换祝板内容时，匠人要刮掉表面上的字，结果怎么也没能把王羲之的字，从木板上刮下来，而后匠人们发现，原来王羲之的字迹如刀刻般，都渗入木头里。 虽不知这个典故真假，但从这个成语，我们可以了解到，王羲之的书法在当时就已经出名了。” 谢安斜眼瞅好友，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传言，等等，天幕中的女子说什么……现代？ 现代，现在的时代？这么说来，这女子与他们身处异世？ “当时晋朝的太尉郗鉴想在王家，为自己女儿寻一位如意郎君，于是派弟子去王跟王家的王导说，想与王家结为姻亲，王导就让郗鉴的门生随便选。 这个门生回去后，告诉郗鉴：‘王氏诸少并佳，然闻信至，咸自矜持，唯一人东床袒腹食，独若不闻。’ 郗鉴听了说’正此佳婿也！’，于是把女儿郗璿嫁给了王羲之。 这就是东床快婿这个成语典故的由来，我们这些千年后的人，如今在人家婚礼上夸新郎，还时不时要用到这个成语。” 在家中仰头看天幕的郗璿愣了一下，未曾料到，自己会从神异天幕的口中，听到丈夫的名字，更不曾想到从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王羲之还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就是他很喜欢鹅，铁锅炖大鹅的那个鹅，大家别误会，他并不是想吃鹅，而是喜欢观赏鹅，认为鹅的游水姿势、走路样子与书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国古代有四爱，分别是王羲之与鹅，陶渊明与菊，周敦颐与莲，林和靖与鹤。 据《晋书.王羲之传》记载，会稽有一个独居的老妪，养了一只擅长打鸣的鹅，王羲之想买，但是老太太不卖，王羲之心想，不卖我，那我上门看看总行吧，于是携亲友一起去看。 老太太听说王羲之要到家里来，非常热情，杀鹅拔毛，做了一锅肉招待他们，上门就为看鹅的王羲之，只能望鹅兴叹。” 与王羲之曾经去看鹅的朋友，现在听天幕中人讲述他们经历过的事，心中又是觉得奇异，又是想起当时逸少的表情，一时表情都复杂起来。 左下角的评论区滑过一长串—— “打鸣大ne，大ne中滴战斗ne，欧耶！” “王羲之的泪水不争气地从嘴角留下来。” 看到这条评论的谢安：“噗嗤！” “这些人真是促狭。”同为王羲之的朋友孙绰笑道，“她说古代，莫非……” “但见这些人的字……”谢安遥指天幕，“这些字都工整方正，莫非这些人，人人都能写一笔好字？” “这些字都七零八落的，但连蒙带猜，我也能看懂。” “天幕之上的人，皆能读会写，想来他们的书法定不差。” 聚于兰亭的人都纷纷评价起天幕中的字体。 王羲之醉得昏昏沉沉，勉强睁开眼睛，却见天上挂着什么东西，他抬起手，试着触摸天际，突然好像摸到了什么，一块巨大的白色宣纸，挂在他眼前。 王羲之笑呵呵道：“逢此盛事，鉴此佳作，怎能没有序？待我写一篇来。” 说着，他提笔蘸墨，在白色“纸张”上挥毫——“永和九年，岁在壬……不对，过了立春，已经是癸丑年了……” 王羲之将壬字一改，写了癸丑，继续边念叨边写：“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 蒲安讲了几个王羲之的典故，继续道：“王羲之的书法造诣有多高，我身为门外汉，不好评价，但他书圣的地位，千百年来，无人质疑。 他写的兰亭集序，被誉为千古第一行书，据说唐太宗李世民非常喜爱兰亭集序，甚至将它带到自己的陵墓里。 只可惜因为天灾、战乱等问题，王羲之的作品，没有一张真迹传到现代，现在我们看到的王羲之的作品，都是当时收藏这些作品的人，请书画高手，拓着字，一个个描边填墨，复刻下来的，虽然还原程度很高，但也不是原作品了。 这是历史界和文化界的遗憾……” 她话音未落，只见评论区突然出现一大篇长评。 蒲安瞪大眼睛看去，不自觉念出声：“永和九年，岁在癸丑……” 再看发评论的人——“大ne保护协会会长王羲之” 评论区嘻嘻哈哈—— “有人来cos王羲之了吗？” “兰亭集序都出输入法字体了？在哪买啊？” “用行书在网上撕【哔】，都能显得我有文化些。” “我也想要，上次cos曹植，写章草的那位友友，你的字体在哪买的？” 郭有是一个大学生，他的爷爷郭辩是著名书法家，今天郭有一边看手机，一边走进家门，发现爷爷和一堆好朋友，一起在家聚会。 看见孙子进门，眼睛还盯着手机看不停，郭爷爷生气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老是看手机，我看你最近感冒老不好，就是看手机看的。” 郭有：……感冒和手机有什么关系？ 但他不敢气爷爷，殷勤道：“我是在看历史科普直播，对了爷爷，现在手机输入法发展的太快了，研究出好多新字体，你看这个，这是按照王羲之的书法，研究出的行书字体……” 他将手机举到爷爷面前。 郭辩抬了抬眼镜，本来不屑一顾的表情，在看到屏幕上的兰亭集序后，瞬间怔忡。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所谓书法作品，除了或铁钩银划，或飘若惊鸿的外在，更多让人产生欣赏、产生共鸣的，其实是作者通过书法，传递给观赏者的情绪。 郭辩从这篇兰亭集序里，感受到了畅快无言之情，感受到了，忘却烦恼，抛却杂念，与墨、与笔融为一体，与情、与己互相问答的忘我之情。 这种感觉，比他第一次看见博物馆里兰亭集序，还要明显，还要激荡。 同为书法大家的几位老爷爷、老奶奶，一起拿着郭有的手机传看，个个看完，沉默不语。 蒲安结束了王羲之专题，想想晋朝这个朝代，可讲的素材还真挺多，政治上可以讲贾南风、讲司马家几位皇帝，历史名人可以讲竹林七贤、讲陶渊明。 这个时代，五胡乱华，史书上随便画一笔，都是森森白骨，哀哀悲声，这些都太黑暗了。 在家想了好几天，蒲安决定，魏晋南北朝这个时代，就只讲个王羲之。 她合上电脑，出门找灵感，想想下一期直播讲什么。 唐朝的平阳公主、武则天、上官婉儿？还是王勃、李白、杜甫？ 蒲安一边想素材，一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一男一女，两位穿制服的人。 “您好，请问是蒲安女士吗？我们是国异局的工作人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蒲安看着戳到眼睛下的证件——国家特异事件调查及处理局？ 什么晋江小说里才会有的名字啊？ 蒲安冷漠脸看面前的两人，冷静道：“好的，请让我先换个衣服。” 说着关上了门，请让她先去报个警。 现在的骗子太猖狂了，直接上门行骗，还编造出一个国家工作人员的名头。 十分钟后，在警察叔叔的陪同下，蒲安坐上了国异局工作人员的车。 从未想到国家竟还有这样的工作单位，每年国考、省考时，也没有这个单位的报考选项啊！ 这个工作单位要是开放招聘，能让多少人成功上岸？ 咳……蒲安扯回飞扬的思绪，想的太多了，她打量一左一右，像门神一样的工作人员。 没想到她有生之年，竟然还会跟特异事件扯上关系。 什么特异事件？ 邻居是超级英雄？有人从末世重生归来，说她是救世主或大反派？或者她有什么祖传玉佩，其实是与国运相关联的神器？ 杂七杂八想了一堆，蒲安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来到了机场。 她走的是vip专用通道，这里已经被封锁了，几步一岗，所有兵哥哥都荷枪实弹，蒲安吓得腿肚子打战。 “大哥……同志，你能不能告诉我，组织找我，倒底是因为什么事啊？我们家祖传八辈都是良民。”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国异局的同志和蔼地笑了一下：“您放心，我们不会伤害您，这些都是为了保护您而设置的，等到了北京，您就知道组织为什么找您了。” 13. “她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一） 到达首都后，蒲安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地下基地，一位曾在央视新闻出现过的人物接见了她。 老爷爷开口第一句话是：“蒲安同志你好，听说你在网上做直播？” 蒲安愣住了，怎么回事？大费周章将她带到北京，就是因为她的直播？ 她头脑风暴，直播间里没有什么擦边内容啊。 老爷爷和蔼道：“听说你的直播间联通古代。” 蒲安的嘴大到可以塞下一个鸭蛋：“联通古代？等等，您是不是在问我的手机是联通还是移动，一时嘴瓢了？” 老爷爷笑道：“哈哈哈，蒲安同志真幽默，快进来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等蒲安进去后，发现环形会议桌旁，一众或位高权重，或各业大拿，都以一种发现新物种的眼神看她，看得她身上起鸡皮疙瘩。 一位老爷爷站起来走向她：“你就是‘世上那么多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吧？” 蒲安的脚趾开始动工，这是她的网名啊啊啊！ 被人当面直接喊网名，蒲安觉得自己即将用脚趾扣出一座秦始皇陵。 老爷爷道：“鄙人郭辩，书法协会会长，世上那么多有……” “爷爷，您叫我蒲安就行。”蒲安恨不得抹除她网络上的所有痕迹，连夜搬家到月球。 郭老爷子笑呵呵道：“好的，蒲小友，你上次的直播我看到了，我长话短说，我在你的直播间里，发现了王羲之的真迹！” 蒲安愣住了。 郭老爷子眼含热泪，声音哽咽：“没想到啊，有生之年，我竟还能看见王逸少的真迹，死也瞑目了……” 蒲安惊慌失措，她的直播间常有粉丝cos直播角色，或者语C，老爷子不会是信以为真了吧。 她着急道：“爷爷，这，这就是粉丝整活……” 话音未落，一个物理学界的大拿道：“我们监测了你的直播回放，发现了异样的波动，同志，请你在我们机器的监测下，再做一次直播吧！” 所有人目光灼灼，好像在看他们即将发表的sci论文。 蒲安渐渐意识到，这些专家，好像没有在开玩笑。 今天的直播，注定不同寻常。 蒲安僵硬地坐到椅子上，她直播的环境天翻地覆，家中书房那点地盘，压根儿不够格和新闻直播间媲美。 在专业的收音设备、摄像装备下，蒲安打开官方送她的、配置最好的电脑，点开直播间，她挥挥手：“大家好，今天我们来聊一聊，一代词宗，李清照……” 公元1155年，暮年的李清照独居临安。 今日有友人拜访，可是友人离开后，李清照却没有往日见过朋友后的开心。 朋友是带女儿来拜访她的，那个小姑娘才十几岁，正是柳芽儿抽条的年纪，李清照一看见这个小娘子，就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 那时她写词作诗，父母虽不拘束她，甚至会与她谈论词牌韵脚，可李清照还是希望，能有一个闺中密友，和她一起谈诗作赋，一舒胸臆。 只可惜女子大多被拘在家中，更有甚者，家里连字都不许女孩儿认。 她今日见孙家小娘子聪颖敏慧，有心想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传授于她，可孙小娘子说：“才藻非女子事也”。 一句“才藻非女子事也”，让李清照久久说不出话来。 孤独、荒诞、不甘、难以置信等等情绪，井喷般涌现心头。 她知道，时下女子只有如孙小娘子这般作想，才能获得世人眼中安稳、平顺的生活，可她还是感到了浓浓的悲哀。 既为自己悲哀，也为天下女子悲哀。 石桌侵凉，竹影婆娑，已是夕阳，天上的彩霞渐渐被云覆盖。 李清照独坐石凳上，正出神时，忽听左邻右舍惊惧的尖叫。 她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天云突变，一块巨大的天幕，遥挂夕阳之前。 一名年轻娘子出现在天幕上，她穿着粉色半臂，露出两只胳膊，挥了挥手，笑道：“大家好，今天我们来聊一聊一代词宗，李清照。” 左下角一串串评论，让人眼花缭乱—— “我的清照姐姐，我耐你，听见了吗？我耐你！” “来了来了，我最喜欢的词人就是易安居士！” “你们是真的喜欢吗？这位的诗词好多都是必背，让高中的我背得死去活来。” “我现在还能背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李清照看着天幕，有些呆愣，天幕这是……在说她？ 与此同时，凡是看见天幕的宋人，都惊呆了。 李清照的名声可不小，一介女子之身，才华却比男子还要高，夫亡后不思守节，反而改嫁，后来更是状告后婚夫婿，闹得沸沸扬扬。 时人对李清照，既不得不承认她有目共睹的才华，又觉得女子如李清照般读书识字，实在不是件好事。 现在宋人看见天幕，觉得神异之外，却不约而同，想听听天幕要说李清照些什么。 蒲安看着玻璃罩外，一堆文史物理专家盯着她，个个都是院士级别，深觉自己的历史讲解，就是在班门弄斧，可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她努力保持微笑：“李清照，宋代婉约派词人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千古第一女词人、婉约词宗之称。 她所做的词，流传甚广，我们随便翻开初高中课本，都能找到李清照的词，并且这些词还都是必背篇目。 什么‘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什么‘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什么‘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都是传诵千年、脍炙人口的经典词作。 说起李清照为什么如此才华横溢，我们得从她的少年时期讲起，她出生于书香世家……” 蒲安的直播间外，一堆物理学家坐在监测机器前，兴奋得脸红脖子粗：“监测到了，波段异常，好像突然和一段外界波段链接到一起。” “现在波动更加强烈了！” 他们看向蒲安的直播间，只见左下角出现了一条新评论—— “虽晏、苏之词，句读不葺；张、宋之词，篇幅破碎；柳屯田之词，词语尘下*，然后辈未必有不如吾者，何以担当千古第一，婉约词宗，足以。” 发表评论的是——专业打牌五百年李清照。 评论区的其他粉丝嘻嘻哈哈—— “语C来了？确实是我们易安居士的风格。” “千古第一的名头？得谦虚谦虚，婉约词宗？就笑纳了吧。” “话说清照姐姐写的《词论》，评价了当时十六位词人，总而言之一句话——”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看到这条评论的李清照清了清嗓子，她当时写了篇《词论》，凭借一举之力，惹怒了所有苏、晏、秦、欧阳等大家的拥趸。 现在看来，当时的评价忒尖刻了些。 不过，她也不后悔就是了。 蒲安看见这条评论，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如果专家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位给她留言的，就是名传千古的易安居士李清照！ 她小心翼翼看向玻璃罩外，各位专家都兴奋极了，向她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蒲安继续道：“度过了无拘无束的少女时光，公元1101年，李清照与赵明诚结婚……” 14. “她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二） 直播间中播放了一段成婚的视频，红纱漫天，长烛高明。 李清照看得直摇头，所谓红男绿女，大宋女子婚服，皆为绿色，怎会如天幕演绎般，男女皆穿红？ 随着视频中的男女拜堂成亲，蒲安的旁白道：“李清照和赵明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对璧人，他们都出身名门，都极通诗词，都爱金石，有共同的爱好，感情自然好。 只可惜婚后不久，赵明诚外出为官，李清照独居家中，1103年重阳时，便写下千古名句——‘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李清照将这首醉花阴寄给丈夫，赵明诚看见这首词，三夜未眠，做了五十首词，将这首醉花阴混入其中，邀请友人陆德夫来品评，陆德夫看完五十多首词，说‘只三句最佳’，那三句，就是李清照所写。” 随着天幕的话语，李清照回想起年轻时的事，那时德甫回信予她，言说甘拜下风，虽受朝堂党争冲击，仕途不顺，然有妻子相伴，已觉满足。 那时的他们以为，朝堂两党之争，就已是危机四伏，哪里想得到，二十年后，金兵南下，才是真正大祸。 天幕又道：“李清照和赵明诚感情甚笃，但赵李两家却并没有因儿女亲事走得更近。 1102年，著名奸相蔡京以司马光、苏轼等人反对新法，也就是反对王安石的变法为由，将反对新法之人称为奸党，手书‘元祐党籍’刻于石上，凡元祐党籍之人及其子孙，不得在京师为官。 李格非因此返回原籍，而赵明诚之父赵挺之一路高升，与蔡京并为宰相。 娘家失势，婆家高升，且党争愈演愈烈，甚至禁止元祐党人的子孙居京，李清照的日子并不好过，只身离京回到原籍，投奔家人。 不过很快，赵挺之因为屡次批评蔡京奸恶，当上宰相的同一年，就被罢相了。 1106年，宋徽宗罢免蔡京，赵挺之再度拜相，在第二年的三月份，他就去世了，赵挺之去世不过三天，蔡京就构陷他，赵家人被下狱，后来因证据不足被放出来，但显然不能再在京师待了。 赵明诚荫封的官职亦被罢免，赵家人追随李家后尘，亦返回原籍生活。 赵明诚和李清照的小家，受朝廷党争的影响，犹如大海上的一艘小舟，飘零不定。 1107年，夫妻屏居青州，开始了赌书泼茶的隐居日子。” 评论区的评论难得正经起来—— “说起王安石变法，其实也不是不可取，只是抛开生产力和人民需求谈改革，就是纸上谈兵。” “话说这个蔡京，是水浒传的那个蔡京吗？” “没错，就是他，宋徽宗就是写瘦金体、和高俅踢足球、要花石纲，把南方人逼得活不下去的那个皇帝。” “他儿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完颜构。” 听完天幕之语，再看到这些文字的宋朝人，炸了。 天幕之事本就神异，其中女子讲李清照，宋人以为，不过是后世之人为才女立书做传罢了，尚且能一笑看之。 可天幕说着说着，竟然谈及朝堂之事，这可不是女子该讨论的事啊。 一些士大夫纷纷以手指天，狠狠骂道“牝鸡司晨”，他们还没骂完，就看见“完颜构”三个字。 完颜是金人国姓，构是…… 他们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李清照帮他们问了。 专业打牌五百年李清照：“诸位所言完颜构是何人？” 评论区热情回答：“赵构啊！大金忠臣，为大金杀了南宋一干名将名臣，还达成了绍兴和议。金国因为他履立奇功，特地册封他为南宋皇帝，赵构感激涕零，遣大臣进誓表，言称‘臣构言’。鉴于此，我们有理由怀疑，赵构是金国派到宋朝的卧底，亲切地称呼他为，完颜构。” 福宁殿外的廊庑上，赵构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他试图叫天上之人知晓天子龙威，只是不能如同李清照一样，与天幕之人沟通，怒道：“召李清照来，叫她斥责天幕中人，妄议朝政，藐视君威，简直无君无父！” 凡是看见天幕中如此是说的天下之人，无不胆战心惊，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讽刺当朝皇帝。 由汉人翻译，知道天幕在说什么的金人哈哈大笑，但汉人就没有笑的心思了。 有心想骂天幕中人，可人家所言非虚，当朝皇帝身为一国君主，却奴颜婢膝，为时人所不耻，遑论后世之人。 想到皇帝所作所为，宋人也只有苦闷摇头。 蒲安看看评论区的留言，再算一算时间，若是她的直播刚好链接到宋高宗时期…… 这不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骂皇帝吗？ 要是让评论区的粉丝知道赵构能看见，他们……他们肯定骂得更厉害。 算了，不管了。 蒲安清清嗓子：“话说清朝时期，纳兰容若有句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说的就是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典故。 夫妻二人隐居青州十年，赵明诚游历名山大川，收集各种钟鼎彝器碑文，在李清照的帮助下，著成《金石录》。 著作之余，李清照常与丈夫一边烹茶，一边打赌，一人问某典故，一人便要答出典故出自某书某页某行，答中者可先喝茶。” 这种充满文人风流的游戏，听得其他人都意动，有心想与友人也玩，小娘子们则是羡慕李清照可以与丈夫琴瑟和鸣。 而李清照听了，默默回味“当时只道是寻常”这句。 是啊，草庐对坐，绿竹猗猗，满室墨香、纸香与茶香交织一起，茶炉上飘起袅袅白气，丈夫的容貌隐在白烟中。 那时的日子是多么自在，可那时，她也只认为，不过是寻常日子中，最寻常的一天罢了。 “公元1117年，赵明诚再度开始宦海沉浮，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青州，1121年，赵明诚前往莱州为官，将李清照接到身边团聚。 这个时候，李赵夫妻俩，除了分地而居多年，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在那个封建时代，两人成婚多年却无子，而赵明诚已经四十一岁了。 为此，赵明诚纳了妾，希望能有个孩子，可惜没能如他所愿，无论是妻子还是妾室，皆没有生子。” 听到这儿的宋人士大夫们，捻须不语，李易安空有男子之才，却没能尽妇人之职，连香火也不能为赵家延续，后而改嫁张汝舟，真不知赵明诚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娶了此妇。 再仰头看去，天幕左下角弹出几条评论—— “妻妾都没孩子？想想是不是自己问题吧！” “古代没有检查器械，很多弱精症、血精症都查不出来，再加上遇事不决，先怪女人的原则，就全将生不出孩子的责任，推给女人了。” “自己不行就承认自己不行，怪别人算什么真汉子！” 蒲安看看评论区，再看看玻璃罩外的大佬们，沙雕网友们还不知道，自己的评论被多少人看到了啊！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评论区又出现一条—— 专业打牌五百年李清照：“依各位之见，如何辨别不孕是男子之病，还是女子之病？” 不是，清照姐姐，你也好奇这个问题？ 李清照看着天幕，其实不止她好奇，恐怕天下之人皆好奇吧，若是能辨别不孕是何者之因，很多女子就能脱离苦海了。 评论区的粉丝们答道：“最明显的区别是，看精Z颜色，不健康的精Z……” 他们回答得很细致，看天幕的人很崩溃。 一些人以袖遮面，不肯再看天幕，但从手指缝隙中，却能见他们躲闪的眼神，医者则更想知道不孕不育的治疗之法。 好事之人看假学究们不好意思，特意大声念出天幕中的文字，以作嬉笑玩闹。 旁人尚可，一些妇人们哭声哀哀，远在院墙外都能听到，而这些妇人，无不是嫁人多年却没有子女的，一些恶毒的人还会骂她们是“不下蛋的母鸡”。 她们的丈夫或低声叱责，或脸黑如锅底，有些人的婆婆，则拉着儿媳妇，小声劝她，丈夫是天，莫要让男人家在外行走时失了脸面。 而这些，远在现代的蒲安并不知晓，她继续道：“除了婉约的词，李清照还写过诗，其中一首夏日绝句，传诵至今……” 15. “她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三）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蒲安读出这首诗，只觉胸怀激荡，“李清照这首诗具体作于哪一年，目前还没有确切记载，但作这首诗的背景和原因，有两种说法。” 短短两句，道尽豪情与志气，但凡读过或听过这两句的宋人，无不心生豪气，再看当今，自南迁之后，便不思收复河山，“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如此没有骨气脊梁，也难怪后人以“完颜构”之名称他。 天幕道：【第一种说法，是说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在遇到治下官员叛乱时，弃城而逃，李清照怒其不争，没有气节，便写下这首诗； 另一种说法，是说李清照见证了金兵南下，给宋人带去多少灾祸，然而南宋当权者偏安一隅，不肯收复失地，于是写下此诗抒发郁气。 无论是哪种原因，我们都能从中看出，李清照是一位爱国的、有骨气的女子，她的脊梁，比当时很多士大夫都要坚硬。】 蒲安说到这，有些激动，李清照是她喜欢的词人之一，纵观李清照的一生，除却诗词，她的生活态度更值得人学习。 【在赵明诚去世，家国被金兵占领的多重打击下，李清照病了，在她病重之际，有一个人，出现在李清照的生命里，他就是张汝舟。 李清照在病重之际，被张汝舟骗婚，婚后，张汝舟很快暴露了本来面目，他是因为觊觎李清照和赵明诚搜集的金石文物，又觊觎李清照才华盛名，才求娶的。 李清照发现他的真面目后，知道和离与休妻皆不可能，决定告发他科举舞弊，从而脱离婚姻。】 讲到这儿，蒲安有些气愤：【当时的法律规定，妻告夫，虽属实，仍需徒刑二年，这种法律很傻［哔——］，可当时的世道对女子就是不公，李清照在这种情况下，宁可坐牢，也要离婚，足见她的勇气。 在朝堂上的友人帮助下，李清照只在牢狱里待了九天，张汝舟罪证确凿，被判流放。 关于李清照是否再嫁一事，众说纷纭，分为“改嫁”和“辩诬”两派，有人认为确有其事，有人认为这是他人恶意编造攻击。 但不管李清照有没有改嫁，都不会改变她在我国文史界的地位。 离婚从不是一个女人身上的污点，恰恰相反，李清照反抗丈夫，是她勇气的象征，她不在乎什么三纲五常，将自己一生葬送他人之手，她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事，遇到不公，就拿起所有武器，保护自己。 我们能从李清照身上学到的，不止她的词，还有她为自己而活的勇气。】 评论区里纷纷鼓掌，宋人则不以为然。 女子就该守节，似李清照这般，纲常便要乱套了，士大夫命令仆人关闭门窗，不需女儿再看，可是天幕中的声音源源不断，他看女儿，发现女儿眼睛突然有了光彩。 再看天幕左下角—— “太勇了！清照姐姐请收下我的膝盖！” “话说那张汝舟小年轻，哪里配得上我们清照姐姐。” “就算要小年轻，也得要器大活好的小年轻啊，甩出美男照片.jpg” “楼上好小气，几张腹肌照算什么，来看——甩出无数张［英文学习资料.jpg］，姐妹们随便拿，不用谢。” “楼上是懂什么叫掩人耳目的。” “而你，我的朋友，你是真正的英雄！（已保存，谢谢姐妹）” 直播间的粉丝们纷纷发出自己珍藏，蒲安只想死一死。 她说这段，是为了告诉大家，离开一个错误的人，就是正确的选择，不是为了让大家在直播间开车啊！ 她的身边可是有一大堆大佬环绕着呢！大佬们不会觉得她们直播间不正经吧？虽然大家也确实不正经。 看看大佬们……诶？那个小姐姐怎么回事？怎么一边用机器监控直播间的磁场，一边忙着保存图片呢？ 看到评论区图片的大佬们，呵呵笑着。 “现在的小同志们，真是见多识广。” “比我们那会儿强。” 看到图片的宋人们：…… 短暂的失语后，他们又炸了！ 方才没来得及将儿女关紧房间的士大夫们，一蹦三尺高，但即便这样，也没拦得住儿女窃窃私语。 “都住眼！不对，都合嘴，也不对！总之，你们不许看！” 这些后世小娘子，真是恬不知耻，还有图中不穿衣服的男子，竟出卖色相，供他人亵玩，真是耻于与他们为伍！ 李清照则饶有兴趣地看着后世小姑娘们发出的图片，原来后世之人，偏好壮硕男子，时人瘦削风流之态，恐不会流行于后世。 蒲安假装没看见评论区以物易物，大型交流现场，坚定地继续直播。 【我们现在看李清照的词，觉得柔美清丽，或许会认为词如其人，李清照许是一个伤春悲秋之人，但事实上，不是！ 纵观李清照的词，其中有许多首都提及醉酒，什么‘东篱把酒黄昏后’，什么‘沉醉不知归路’，什么‘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这些词足以印证，李清照是个爱酒之人，她喜欢用酒排遣心中情绪，常常喝得大醉，醉酒在我们现代来看，都不是好习惯，旁人见了都要说上几句，遑论是对女子约束力极大的古代。 有没有人批评李清照好酒呢？我想肯定是有的，但李清照在不在乎呢？她的词就足以证明了吧。 世界上有很多旁人评价、旁人眼光，也有世俗约束、世俗规训，有的人不喜欢枷锁，就想掀翻这些；有些人不喜欢枷锁，却不会把枷锁放在心上。 李清照就是那个不将枷锁放在心上的人，她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什么女子之事，什么闺门之训，她不在乎，她喜欢喝酒，就喝酒，喜欢打牌，就打牌。】 说到这，蒲安补充道：【李清照的牌技，真的很不错，她也是真的爱打牌。宋朝时流行打马，据说这个游戏是麻将的前身。 李清照特意为打牌写了一本书，名为《打马图经》，图文并茂，专门讲解打马规则，她还为打打牌写过词赋，在《打马图经序》里，李清照写道：’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 意思是：我生□□打牌，但凡打牌的都沉溺其中，废寝忘食。】 评论区里热闹起来—— “喝酒？打牌？没想到李清照是这样的。” “她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威士忌！” “易安居士的生活原则大概可以总结为两句：关我屁事，关你屁事。” “这种不在乎别人看法，只为自己而活的态度，还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 “要是能见到易安姐姐，我真想和她在麻将桌上一较高下。” 蒲安看到这条，笑道：“你要是真和易安居士打牌，输了怎么办？” 粉丝道：“输了我就直播倒立背李清照的词哈哈哈，要是赢了的话，就让她少写点，九年义务教育可让我背了她不少词。” 其他粉丝留言道：“那也得真能和李清照见面啊。” 蒲安说不出话来，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现在虽然不能见到李清照，但是人家可是能看到你们啊。 话说回来，刚刚直播得太顺，直接就将人家个人爱好和不好的经历都说了出来，李清照不会觉得她大嘴巴吧？ “又有异常波动了！” 玻璃罩外的科研人员们很激动，静待历史人物再次发言。 果不其然，一条评论跳了出来—— 专业打牌五百年李清照：“诸位所言麻将是何物？” 蒲安以及所有大佬：…… 清照姐姐，这就是您看了半天直播后，最想问的东西吗？ 评论区的粉丝朋友们很配合，一起给她科普，嘻嘻哈哈地说要和她打麻将。 蒲安看着评论区，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以李清照爱打牌的个性…… 专业打牌五百年李清照：“只可惜予身边无人可耍此牌。” 可惜的语气都快溢出屏幕了。 蒲安看到玻璃罩外，新闻联播中出现的大佬给出指示：陪她打牌。 蒲安人麻了。 她一个历史直播阿噗，要直播打麻将？ 直播间会被封的吧？ 16. “她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四） 蒲安觉得，自己的直播阿噗工作快要做不下去了。 谁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直播间和李清照一起打麻将呢？ 蒲安木着一张脸，刚刚她以眼神示意大佬，眼皮都快抽筋了，大佬还是一副笑呵呵的笑容，给了她一个“组织对你很放心”的眼神。 其他大佬附和地笑道：“嘿嘿，年轻人嘛，机灵，小蒲同志可以做到的。” 蒲安：…… 她对着屏幕勉强笑道：“今天是我们直播间开播以来，快满月的日子，既然大家提到麻将，阿噗就和大家在直播间打一局吧。” 谁家直播福利是和粉丝一起打麻将啊！ 大佬们一顿操作下，通知直播平台，让他们上线了一款简易的麻将游戏，蒲安刷新了一下界面，就在工具栏看见了麻将系统。 玻璃罩外，几位大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她，他们在做实验，直播间评论区的链接，古代人不能打开，那么直播间本身的其他功能，在蒲安的带领下，古代人能用吗？ 蒲安随机抽选了粉丝，和她们联通了直播间，“刚好”地抽中了李清照。 李清照坐在院中，正抬头看天幕，互然眼前出现一块屏幕：直播up主邀请您联通直播间，请问“同意”还是“不同意”？ 她只愣了一小会，就明白了意思，点了同意后，只见一张桌子呈现在天幕里，自己面前码着十三张牌。 蒲安这边，所有人都神经绷紧，静待结果。 其他两名粉丝的脸出现在四宫格里，只有左下角的屏幕闪了闪，一片花白，但是线上麻将四人桌显示，四个人都已上线。 大佬们连忙开始计算磁场和波动，蒲安僵硬地看牌，左边交流区弹出一条留言。 专业打牌五百年李清照：“这个麻将，有没有花头？输赢钱财怎么算？” 她的评论才发完，直播间突然就弹出一条警告：“您的发言涉嫌违规，请尽快改正。” 蒲安还没反应过来，玻璃罩外的工作人员就向直播平台致电了。 接到上级通知的平台监管人员：什么玩意？这个评论的人是领导家亲戚吗？系统才监测到违规，上头就命令撤销提醒。 蒲安看着警告才弹出来几秒不到，就又乖乖消失了，心中不由感叹，这就是国家的力量啊！ 她笑着解释，主要是笑着对李清照解释：“我们……咱们国家禁止黄赌毒，所以监测到相关字眼，监管就比较敏感。” 李清照好奇留言问道：“赌与毒尚可理解，然黄为何物？为何要禁黄” 士大夫们心道：自然是明黄之色，不许他人穿着。想来后世自然也有君父…… 尚未思索完，便听天幕言道：“禁黄就是禁止嫖C，将妇女视为X资源，进行买卖迫害，既是违法侵害他人，不尊重人身为人的人格，又是侵占劳动力，还传播了疾病，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们建国后，禁止卖Y嫖C。” 李清照默然不语，看来后世之人，个个能填饱肚子，能活下去，既能活下去，便不会再有卖儿鬻女、典当妻子之举。 这是一个盛世，也是天下人之幸事。 李清照心中感慨万千，却丝毫没耽误手上动作，当蒲安甩出一张二饼时，她激动地喊了一声：“胡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通过花白的屏幕，穿过时空，在蒲安以及所有人的耳中，炸响了一个惊雷。 这声“胡了”非常模糊，还伴随着电流声，蒲安开始没有注意到，联通直播间的另一位粉丝道：“清照姐姐，你那边网不好啊？” 听到粉丝的话，蒲安才意识到，这是宋代李清照的声音。 她那边何止网不好？她那边根本就是没有网！ 玻璃罩外，各行各业的大佬们激动得面红耳赤，一个个呢喃着“量子力学”、“黑洞穿梭”，然后示意蒲安，让她与李清照多交流。 蒲安戴着的耳返里传来指示：“你旁敲侧击一下，不要让人发现你的直播间里有古代人。” 蒲安：…… 她就是拿着喇叭，直接告诉所有人她的直播间联通古代，也不会有人信的！ 正这么想时，只见交流区又弹出一条留言，还是娟秀的楷体。 专业打牌五百年李清照：“运指麾于方寸之中，决胜负于几微之外。且好胜者，人之常情……*，麻将实为好物，待予再写篇词来！” 其他粉丝纷纷评论—— “这位语C好敬业，真的要写词吗？” “救命，幸好宋朝没有麻将，不然我们要背的词肯定会翻好几倍。” “我还是不敢相信，我的女神竟然爱喝酒打牌，快告诉我，这都是谣言！” 专业打牌五百年李清照：“关于喜爱打牌此事，予澄清一下，这不是谣言。” 看到评论，这位粉丝哭得更厉害了，评论区里嘻嘻哈哈欢脱一片。 李清照一边回复自己千年后的粉丝，一边写词，只盏茶功夫，一篇词横空出世。 李清照写在空白的面板上，道：“请诸位一同看看……”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来，天幕那边的人许是听不到她的声音，于是写完词后，又写了一条留言—— 专业打牌五百年李清照：“予写了篇词，邀诸位品评。” 蒲安：我算哪根葱，敢品评您的词？ 玻璃罩外研究史学的教室老泪纵横，哽咽道：“没想到，还能看见易安居士现场做词，还能听到她的声音，死而无憾了！” 其他教授和工作人员则用大数据搜索，确认李清照新写的词有没有出现在现代。 联通直播间的其他两个粉丝对此毫不知情，煞有介事地评价道：“清照姐姐，你这篇词写得很有李清照本人的风格，就是不够古风。” “对，用词现代感太强了。” 蒲安捂着眼睛，不忍直视，不够古风李清照？人家就生活在宋代啊！ 但李清照没有说什么，反而哈哈大笑。 她今日因孙家小娘子一句话，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但天幕从天而降，让她知道，千百年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能看见她的词，看见《金石录》，她的所作所为并非没有意义。 蒲安又听见了刺耳的电流声，一句模糊且断断续续的“多谢”，进入他们所有人耳中。 她关掉了麻将小游戏，回到直播间，还有最后一段总结没有说。 天幕中的女声平缓道：【在李清照的晚年，据说她看中了一位小姑娘的才华，想要倾囊相授，但那个小姑娘‘以才藻非女子事也’拒绝了李清照，小姑娘的家人非常高兴自己的女儿如此坚守女则。 这个姑娘去世后，陆游曾为她写墓志，特意写了这件事，以此夸赞这个姑娘非常具有女德。 可是千年后，李清照的名字熠熠生辉，她的作品是我国文史界的瑰宝，有无数人去研究她的生平，学习和推崇她的生活态度，对她表示喜爱和敬仰，而那个小姑娘，连名字都没能留下。 我们现在来看，会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但仔细想想，她又何尝有选择的权力呢？在那样的时代去做李清照一样的人物，无疑会走上非常辛苦的一条道路。 这样用女德去驯化自己的女子，并非只有一人，她们千百年来被封建男权剥削，到最后，只有将自己变成男权社会需要的‘物品’，才能过上相对安稳的生活。 而现在，我们能读书学习，能考公务员，能做生意，能赚钱养活自己，相较于古代而言，我们的权益确实取得了进步，但仍有针对性别的不公对待，许多姑娘会因为别人或世俗的看法，怀疑自己的决定。 我们不妨学学李清照，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人之语，不过耳边一缕清风罢了。】 随着她的话，天幕中出现无数个女子的身影，她们有的面对他人诘问，侃侃而谈国内外时政；有的与其他公司商谈合作，对数据信手拈来；有的推着小车卖早餐，笑容朴实又自由。 在夕阳映照下，李清照满头白发染上暖色，能知晓后世女子不会如时人一样，她们不用如菟丝花一样依靠他人而活，她便觉得胸怀舒畅。 孙家宅院里，孙父孙母乃至上下所有人，脸都是一阵红一阵白，孙小娘子心中哀叹，天幕得对，说她又何尝有选择的权力呢？ 她若真的答应易安居士的教导，恐怕一回家，父亲就要罚她跪着抄写列女传了。 孙小娘子看着天幕，后世女子可以读书，可以随意出门，甚至可以为官做宰，这对她、对所有宋人而言，都太震撼了。 她没有勇气去反抗现在的一切，可是看到那么多畅快自由的笑容，她便觉得自己的心，也火热起来。 做完所有直播内容，蒲安对直播间外的大佬们示意，她真的一句话也憋不出来了。 得到大佬的允许，蒲安迫不及待道：“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 说完，她马不停蹄地关闭了直播间。 走出新闻联播规格的直播室，外面的教授们沉迷研究，无暇关注她，国异局局长谭祎笑呵呵地向她走来：“蒲安同志，以后你的直播，都需要在我们的监测下进行。” 蒲安苦笑：“我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下一期直播的内容，有想法吗？”谭局道，“为了研究是不是平行时空，我们希望你下期直播内容，最好也是宋朝人士，最好和李清照生活的时期有重合。” 蒲安会意道：“我明白了”，她想了一圈宋朝名人，突然想到那首著名的钗头凤。 17. 钗头凤：传说中的渣男（一） “针对李清照内容直播的监测，我们高度怀疑，直播链接到古代后，会产生平行时空，因为我们并没有发现关于麻将的词，也没有关于直播的古代记载流传下来。” “而且回顾前几次直播回放，我们怀疑，直播间的功能可以进化，因为秦始皇、刘秀、曹植等人，都只有留言评论，但是今天，我们听到了李清照的声音！” “或许再直播几次，古代人就能和我们进行语音甚至视频！” 地下基地的环形大桌上，几位专家讨论得热火朝天。 蒲安坐在一旁出神，她受到的冲击太大了，仅仅过去两天，她普通且平凡的日子就天翻地覆。 从昨天退出直播后，她直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经历的一切或许是个梦。 “小蒲同志”国异局的工作人员坐到她身边，“这是陆游和唐琬的资料，你准备一下，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 蒲安：…… 直播做出打卡上班的架势，她也是没有想到。 1155年，科举多年的陆游初入仕途，在福州宁德任主簿一职。 今天的陆游，有些苦恼。 前几日天上突然出现一片天幕，其中女子将易安居士大夸特夸，极其赞赏易安居士的才华。 这也就罢了，可天幕之中的人，将官家视为金奴，还笑称官家为“完颜构”，虽然他很不满官家对金俯首称臣，抛却北地的作法，可这并不代表他能看官家受辱，却无动于衷。 而且，还有一件事一直挂在他心头，天幕中的女子在谈及易安居士时，提到了“陆游”这两个字，言说“陆游”为孙家娘子写墓志铭。 虽然天幕只提了一次这个名字，可陆游却牢牢记在心里，因为他真的有一位表兄姓孙，这位表兄也确实有个女儿，而且这位孙表兄如今就住在易安居士隔壁！ 夫人王氏给陆游送来茶，看夫君枯坐，王氏劝慰道：“天下之大，名为陆游的，又何止夫君一人？夫君且宽心。” 陆游摇摇头，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院外突然响起惊呼，陆游猛得推开窗子，厚重的云层堆积，天幕再度降临了！ “Hello大家好，我们今天聊一聊陆游。”蒲安准时出现在直播间，“陆游，字务观，号放翁，南宋著名爱国诗人，也是我们眼中的，千古第一渣男。” 听到天幕声音的陆游，愕然抬头，这个字与号，就是他自己没错了！ 不过……渣男是什么意思？ 不等陆游想明白，只见天幕的左下角出现了许多评论—— “今天讲陆游啊，那个妈宝男。” “其实也不能怪他，古代嘛，不妈宝、爸宝就会被冠以不孝顺的名声，这对古人来说，可是致命的。” 陆游茫然，妈宝男又是什么意思？ 只听天幕道：【今天我们提及陆游，必会想起他与唐琬的爱情故事，以及那首著名的钗头凤。 公元1144年，陆游与唐琬结为夫妻，婚后二人非常恩爱，陆游的母亲认为儿媳唐琬让儿子耽于情爱，耽误了他的功名之路，加上唐琬婚后两年没有生出孩子，陆母便一力让陆游休妻。 陆游苦苦哀求未果，只得将唐琬安置在外，但是没多久，陆母就发现儿子和前儿媳藕断丝连，最终，陆游和唐琬劳燕双飞。陆游娶了王姓女子，唐琬嫁与赵士程为妻。 夫妻二人离婚十年后，1154年，陆游来到沈园，与此同时，唐琬和第二任丈夫赵士程，也在沈园游玩。 虽然十年未见，但当初的情谊并非虚假，所以二人一见面，便觉透骨酸心，陆游于沈园写下那首千古名词，钗头凤！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唐琬见了这首词，亦写词和之，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天幕所言，让宋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谁会不喜欢听旁人的八卦呢？尤其这种牵扯了婆媳、前妻、前夫的八卦，最易为人谈资。 而陆、唐两家，不约而同得愤怒起来，儿子休妻再娶，女儿被休再嫁，对他们而言，本就是一件家丑，如今却被天幕大喇喇说出。 陆唐两家约束下人，不许人听，奈何他们约束不了所有人，更无法让人捂紧耳朵。 蒲安看到左下角的评论，随着自己的讲解，评论里骂陆游的越来越多，她微笑的表情快绷不住了。 陆游会看见所有的评论啊！ 他要是看见了…… 蒲安后台出现一条消息提醒：千古第一渣男陆游关注你了，请保持创作质量，继续加油哦！ 紧接着，评论区出现一条评论，夹在诸多评论中，蒲安差点忽略他，只见那条评论是—— 千古第一渣男陆游：“而今北地中原，谁家天下？” 蒲安还没说话，评论区已经撕起来了—— “这位陆游粉不会以为用爱国人设，就可以洗白渣男行为了吧？” “陆游的爱国不是人设！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你没读过吗？” “历史上倒底有没有唐琬这个人，都不好说，你们疯了吧，为了个虚构人物喷陆游？” “你是要抹去唐琬存在的痕迹吗？百度百科链接.” “谁不知道百度可以随便改啊！你得从史书上去找唐琬吧？” “那可是古代，女人的名字都很难留下来，李清照那种鼎鼎有名的名人，在宋史上都只寥寥几语，怎么关于唐琬的就那么清楚？很难不怀疑这是后人附会。” 评论区里撕得昏天黑地，直播间外，一群院士教授第一次面对网络大战，个个惊奇不已。 他们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的小同志们，打字速度可真快。” 蒲安绝望，就没有一个人能来帮帮她，制止这场网络大战吗？ 她灵机一动，突然想到组织交给她的任务。 陆游看见天幕中的女子突然一笑：“这位陆放翁朋友，我前几天不还做直播了吗？应该有提到千百年后，北地中原统没统一吧，你们看我直播吗？你个假粉丝。” 评论区很快又出现了陆游身影——“不，前日只提及易安居士和南渡，并未提及后世之事。” 直播间外安静了几秒，而后所有人像上了发条似的，纷纷行动起来，争论声四起。 “看来直播内容如果是同一时代的人，那么直播就会在那个时代延续！” “不，我不同意，如果提及文天祥，将时间差拉大，我觉得直播能不能延续，还不好说。” “毕竟看李清照和陆游反应，对直播似乎是初见，如果直播能延续，那么平行时空的宋朝应该有秦汉关于直播的记载！” 所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没有人关心蒲安直播间的撕［哔——］大战。 蒲安：…… 【那个，大家不要吵了，陆游的的确确是个爱国诗人，我们谁没读过他的‘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这些诗词足以证明他的爱国情怀。 何况陆游屡试不第，很大原因是因为他的思想和当时政策不一样。 在秦桧死之前，南宋朝廷一直是偏安一隅的想法，压根没有收复失地的打算，可是陆游在科举考试做文章时，写了大量的光复中原，抗击金兵的内容，与当时掌权者秦桧的政治理念完全不同，所以直到秦桧死后，陆游才得以正式进入仕途。 所以陆游爱国这一点，是真的不容置喙的。】 评论区的陆游执着问道：“汝今官家是何人？北地中原，大宋可曾收复？” 有的粉丝终于停止“友好交流”，大发慈悲地配合他：“哪来什么官家？你的大怂早就亡于元兵铁骑下了。现在是我们共和国的天下，没有皇帝，人民当家做主！大西北和中原一直在祖国妈妈的怀抱里，就是有个小岛离家有点远，话说陆游要是在现代，会不会写一篇‘王师南定琉球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评论区的粉丝终于冷静下来，不冷静的，离开直播间私下解决问题，蒲安松了一口气，继续道：【陆游和唐琬的爱情故事确实动人，可正史并没有确切记载唐琬此人。 这段故事，最早出自《耆旧续闻》，上面说道：放翁先室内琴瑟甚和，然不当母夫人意，因出之。 其中只提到了婆媳不和，没有提及名字。 《后村诗话》中也记载了此事：放翁少时，二亲教督甚严。初婚某氏，伉俪相得，二亲恐其惰于学也，数谴妇。放翁不敢逆尊者意，与妇诀。某氏改事某官，与陆氏有中外。 也就是说，陆游确实在父母逼迫下，休了妻子，而后妻子嫁给某个官员，这个官员和陆家有亲戚关系。 但妻子只有某氏的记载，名姓不详，所以她的名字叫不叫唐琬，这一点存疑。 而唐琬有没有和写钗头凤，这一点也存疑……】 评论区安静下来，相较于陆游是不是渣男，传说中的女主角倒底存不存在，这点更值得让人关注。 18. 钗头凤：传说中的渣男（二） 【提出唐婉和词一首的，是陈鹄的《耆旧续闻》，但其中只提及了‘世情薄，人情恶’一句。 完整版的钗头凤和词，最早出现在明朝末期的《古今词统》，距离南宋隔了一个元朝，过去了几百年。 所以唐琬可能和词了一首，开头也可能是‘世情薄，人情恶’，但全阙的钗头凤是不是唐琬所做，这一点存疑。 且陆游所写的钗头凤，被很多人质疑是不是为前妻所写，有些学者认为，这阙词是陆游为一青楼女子所写，因为这首词的遣词造句，对当时的人来说太过露骨，最后还说‘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这句直接表明他心中感情。 如果《耆旧续闻》记载可信，陆游写这首词时，唐琬的第二任丈夫赵士程也在现场，但凡正常的前夫哥，都不会在前妻现任面前，说自己对前妻余情未了吧。】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背着包袱，一手提剑，走在燕京回乡的路上，他一边行走，一边听天幕所言，并不专注。 天幕之事如此神异，可却偏偏不说警示天下之语，或行庇佑百姓之举，只大谈特谈一些流言蜚语，他对此嗤之以鼻，可方才，他竟然听到天幕说南宋之后是元朝！ 元朝？是金人建的国朝吗？大宋灭亡了？ 少年猛得抬起脑袋，和他一样震惊的，还有万千宋人。 宋人本就对大家公子奶奶的秘事感兴趣，因此听得仔细，自然没错过天幕提及元朝、明朝之语，也看到了左下角的那一长串话。 什么叫没有皇帝，那岂非无君无父？ 士大夫们看到那段话，心中顿时涌上不详的预感。 天幕中还在说那些情情爱爱：【现在流传‘世人皆知钗头凤，无人知我赵士程’，今天，我们也顺便说一说这位传说中的深情男。 南宋的《三山志》记载，赵士程是宋太宗玄孙的第七子，也就是宋朝宗室，生年不详，他的十一弟生于1118年，以此往上推，他至少比唐琬年长十岁，前面有一个妻子，与他生了三个孩子，唐琬是他的继室，与他生了一子一女。 这个小儿子最后过继出去，继承嗣濮王位。 如果史料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可以评价赵士程是一个宽厚的人，而真爱与真心，皆被故纸尘埃掩埋，我们无从得知。 如果史上真有唐琬此人，我觉得她完全不需要因前夫留下的一首词，而感伤离世，不过是一阙词，一个男人，一段往事罢了，种种过往，皆为序章。 假如陆游真的这么不懂事，在休妻之后，明知前妻已开始新生活的前提下，还要强行缅怀他们之间早已死去的爱情，给前妻带去无数非议，那么他得一个渣男的名号，并不算冤枉。】 蒲安看到陆游发出的最新评论，还以为他要为自己辩白两句，却见他留言道：“宋亡于何年？亡于何人之手？”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粉丝们就纷纷回答了陆游的问题—— “公元1279年，享国三百多年，最后被蒙古铁骑踏破江山。” “自然亡于大金忠臣们的手中。” “从北宋的亡国之君宋徽宗开始，就注定了宋朝积重难返。” “被敌军掳获的两代皇帝，身为一国之君，不以死谢罪，保全一国尊严，竟贩卖女子作赎金，就是因为有这两个人，大宋才变成了大怂！” “有一句话说得好，但凡大国，都是从内乱起来，然后亡国的，没有哪个国家单纯是因为外部武力亡国。”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咱们现在也要警惕内部人员歪屁股的行为。” 此日万千宋人齐抬头，看到这些话，感触万千。 行走在回乡路上的少年握紧了剑，他出生后没多久，岳将军就被以“莫须有”的罪名赐死，时至今日，十数年过去，金人盘踞北地中原，岳爷爷依旧沉冤未得雪。 所谓大国从内而亡，莫过如是。 赵构看见天幕中的文字，默默算了下时间，发现亡国之日距今至少还有百年。 他松了一口气，不用做亡国之君，真是太好了，那他便可以肆意享受了。 看着官家的神情，太监宫女们瞬间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即便他们身份卑微，此刻也不免觉得不耻。 而看到天幕的金人和党项人都吃了一惊，不说别的，蒙古就在他们隔壁，如果宋国之后是蒙古，那么…… 蒙古进入宋国，总不能从海上走吧，没听说过蒙古有海军啊，肯定要从他们国家通过，这不就意味着，蒙古踏破宋国江山，顺便也踏破了他们的江山吗？ 陆游觉得心口一窒，方才听天上之人说起他个人私事，他都没有觉得如此窒息过。 蒲安看到评论，心里默默给宋人点了一根蜡，但愿这些直白的评论，不会给他们留下阴影。 唉，陆游再也没发评论，他不会自闭了吧？ 蒲安看了眼脚本，还有一大段，她继续按照直播计划道：【不管目前流传的陆唐故事是否为真，陆游休了前妻一事证据确凿，在那个年代，肯定会给前妻带去伤害。 一个好的丈夫，会做妻子和父母之间的桥梁，主动去解决矛盾，而不是一味顺从父母，只当好儿子这个角色，却不当好丈夫一职。 不过一个人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们评价一个人需要纵观他的优缺点，进行总体评价。 陆游不是一个好丈夫，陆游是一个好官员，陆游爱国，陆游性格太过直接，不适合官场，这些评价并不矛盾，它们放在一起，构成了陆游，我们通过陆游，也可管中窥豹，看见风雨飘摇、山河不稳之时的宋人，是什么模样。】 蒲安说到这，看见陆游又在评论区留言—— “何为人民当家做主？” 蒲安倒抽一口冷气，陆游这是什么意思？要是解释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不会从此在南宋掀起赤色革命吧？ 而其他粉丝们已经开始整活了—— “这位语C姐妹是想在大怂搞解放吗？” “人民当家作主是我国……” “如果没有生产力的配合，再好的政策也不过是给百姓徒增负担，各位云穿越玩家，谨慎啊！” 评论区的粉丝很配合，向陆游科普了一番现代国家制度和利弊关系。 蒲安在耳返里大佬的指示下，配合直播间现在的节奏，和粉丝交流道：“如果穿越到南宋末年，你会怎么拯救宋朝？” 粉丝一如既往的直接—— “拯救个屁，完颜构不值得人为他卖命。” “后面的宋孝宗也还行吧。” “呵呵，赵昚最后直接禅位，躺平了。” “他空有复兴之志，朝无可托之将。” “我直接肉身穿越，先去金国，后去西夏，用身上携带的病毒搞死他们。” “话说赵构没有生育能力，我要是穿越的话，最好还是穿成宋孝宗，先发明出大炮，直接炸了金夏元，结合当时的资本主义萌芽，发展经济，如果搞得好，说不定都能直接进入君主立宪制。” “其实当时已经有各种火药武器了，南宋时还出现了突□□，《武经总要》中有霹雳炮、火蒺藜的记载，就是杀伤力肯定不如明清时期的，而且也没办法做到全军装备。” 陆游盯着天幕，又是期盼又是紧张，期盼天幕之人说出大炮和病毒是什么，怎么用，又紧张金国和西夏会不会也看得见天幕。 无君无父之策，有悖纲常，他是断然不会学的，但能给敌人带去重创的武器，他倒是可以学一学。 可是他盯着天幕盯得眼睛都酸了，只看到这些人的话越来越歪。 提剑的少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脚，凛冽的冬风挂过他的脸，他如同陆游，亦紧张望天，他身在金国，知道完颜雍奉行汉臣治汉人，金国的朝堂上有汉臣，他们此刻必定也在关注天幕。 少年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天幕所言的“人民当家作主”，他闻所未闻，莫非天幕中人的国家，竟是庶民为君么？ 仅仅只是想想，他就觉得不可思议，只仿佛看见一扇大门缓缓打开。 少年紧张极了，可是等了半天，他却看见天幕之人开始讨论赵构的不孕不育之症，可不可以通过药物来治疗。 少年：…… 天上之人可能是太闲了吧，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说明为什么他们要讨论皇帝是不是阳痿。 此刻站在御阶上的赵构暴跳如雷：“给朕召这个叫陆游进宫，让他斥责这些胆大妄为，藐视君上的人！” 全天下都知道了，宋国的国君身患疑难杂症——不孕不育。 金、夏、元乃至大理和吐蕃都要笑瘫了。 而此刻，蒲安的后台收到了一条消息。 千古第一渣男陆游：“姑娘能否告知，大炮如何制作？病毒为何物？” 蒲安连忙看向一直监测磁场和波动的大佬们，紧接着，她的耳返就传来土法制火药的过程。 “等等，我说这么多你可能记不住。”负责的工作人员很体贴，“我写下来，你看提词板。” 蒲安面对直播镜头，保持微笑，在镜头外，她手指颤抖，写了张纸条：“大佬们，你们不怕改变历史吗？” 大佬们在直播间的玻璃罩外，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既然要追求刺激……啊不，说错了，既然要做实验，就搞个大动作。 蒲安：…… 救命啊，南宋的历史，好像真的要歪了啊！ 19. 钗头凤：传说中的渣男（三） 陆游拿到天幕中所说的大炮制法，还得了许多武器改良法，兴奋得腿脚都轻了几分，据天幕中人所说，此等利器比大宋如今的震天雷威力大得多。 可他如今只是宁德县小小一主簿，这样的大事得和诸位大人商议，他方才也修书一封，送回陆家，请族老活动，务必上达天听，让军器监配合制作。 陆游走进县衙大门，县令坐在院中，一脸古怪地看着这个下属。 这位主簿他可从没小瞧过，出身吴郡陆家，从小玉莼金粒的养大，为人耿直，一派大家公子作风。 普通人哪敢在秦桧当权、主和派占上风时，于科举文章中，直言要北上？ 这位陆大人就敢。 听了一天这位的风流韵事，临了却看见天上之人说起火器改良之法，想必陆大人此次前来，亦是为了此事罢。 临安城，皇宫内。 赵构支着脑袋，回避主战派大臣的视线，悄悄看向主和派，可是主和派都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接收皇帝眼神示意。 明堂底下，一位老臣还在慷慨激昂：“若天幕之言属实，待火器改良后，其威力是如今火器之力十数倍乃至百倍，有神器助威，我大宋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说到激动处，老臣唾沫星子乱飞。 然座上官家一直不说话，几个臣子对视一眼，激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赵构沉默半晌：“吾等可见天幕，金夏亦可，此时金夏两国必虎视眈眈，我大宋一动不如一静。” 一番话说完，朝堂上静得落针可闻。 几位大臣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官家的意思是，即便有威力极大的武器，还要对着金俯首称臣？ 赵构继续道：“越是这个时候，岁贡越不得轻忽，免得金国以为我们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 听到这话的臣子瞳孔地震，他们大宋虽纳岁贡，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又何曾真的自视为藩属臣国？ 可如今官家这话，俨然将宋与金视为臣与君。 赵构话还没说完，殿里一片骚动。 “大人！” 有的大臣晕死过去了。 不到一月，陆游接到调任令，命他即刻任军器少监一职，入临安赴任。 从小小九品芝麻官，一跃成为从六品，如此大跨步擢拔，且进入军器监，为军队制作火器，陆游本是很高兴的，可他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他收到了临安族人的来信。 陆游瞪大眼睛看着信，信的内容简明扼要，只有一个中心意思。 官家并无重视火器改良、进而北上，一雪前耻的打算，给他这个军器少监的衔儿，纯粹是因为朝堂上有老大人因为官家毫无脊梁的发言，气晕了，为了安抚臣子，才给他加官。 族人劝他，蛰伏为先，待火器改良后，真如天幕所言，那般有威力，再作收复失地的打算。 陆游的手一颤，纸张轻飘飘落在桌上，却如同沉甸甸一个闷雷，砸在他头顶。 如今的大宋，临安城内歌舞不休，河流涨腻，一派风花雪月，文人墨客纸醉金迷，何曾有人记得北地风高雪急，中原沃土千山。 他痛心的不是官家不重视火器，而是官家心里，压根没有回到故土的打算。 数年前，金国传出官家上表进言，以臣自称，宋人皆以为是金人故意抹黑，有人觉得官家是效仿越王，卧薪尝胆，忍一时屈辱。 岳将军被冤杀，天下人对秦桧口诛笔伐，以为奸臣一手遮天，蒙蔽圣听。 包括方才天幕称官家为“完颜构”，人们也为其人无礼而不满。 可是，细细回想这些年官家做派，天子称臣，奴颜婢膝之态尽显，冤杀忠臣，与奸佞沆瀣一气，竟是不无可能。 一国之君，全无国之脊梁，这如何能让人接受的了？ 王氏给丈夫送茶水来，见夫君面如金纸，两眼无神，显然是大悲大怒，她吃了一惊，连忙进来：“官人！” 陆游这才回过神来，只道无事。 王氏关切道：“官人有何忧愁之事，不妨说于我知晓，我虽不能替官人分忧，却很愿意听一听官人苦恼。” 陆游摇摇头，朝堂之事，便是……咳，他从不说于任何女子知晓，然前妻才情出众，他不说，她也能猜到几分。 只如今……她别嫁，他另娶，实在不该打扰她的生活，当真物是人非事事休，他能体会到易安居士词中之意了。 陆游喝下一口茶，口中苦涩蔓延。 小厮一路跑进来，气喘吁吁道：“老爷，有个从衡州来的人，说是代他家主人，给老爷送信来。” 陆游放下茶盏，叫小厮把人领进来。 衡州来人？陆家并无在衡州的亲友，会是什么人？ 来客风尘仆仆，见了他，纳头便拜，陆游连忙叫起，疑惑问道：“你家主人贵姓高名？” 来人拿出一封信，道：“家主人姓胡，乃新任衡州知州。” 陆游立刻了然，衡州知州胡铨，性情耿直，刚正不阿，曾因上奏力斩秦桧被贬，如今还在知州一职上打转。 他细看胡铨之信，胡大人先表明“天幕之异象，大宋之机缘”的激动，然后劝他一定要把握机缘，为家国尽忠，在信的最后几行，胡大人隐晦地写了一句话—— “未闻宗室有名昚者，恐天幕之言，不可尽信。” 陆游眼前一亮，对啊，官家不堪其位，但天幕有言，其后继者孝宗讳昚，倒有几分才能，只是“朝无可托之将”！ 待天幕所言之人登基，若是能出现几位才如岳将军者，天下何愁不一统？百姓何愁不安定？ 此时，金国辛家，辛赞看着跪在面前的孙儿，无声长叹，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担忧。 “你如今只十五，便是归故国去，又哪有可施展才能的地方？谁会用一个十五小儿？” 少年刚回家，包袱与剑都未放下，他脊背挺得笔直，目光灼灼看向祖父，压低声音，只说了两个字：“舆图。” 他此番前去燕京，别人是去应试，他却将燕京城的地貌布防一一探查明白，而后画了张舆图。 他打开衣襟，从怀里掏出几张破纸，在别人眼中，这就是沾满墨汁，随意乱抹的废纸，但他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这几日，他将这些纸贴身保管，睡觉都不曾松懈半分。 辛赞看着那几张纸，还能感受到孙儿的体温，他半晌不语，转过身去，却早已老泪纵横。 粗糙的大掌轻轻搭在孙儿的发顶上，嗓子如同被塞了一把棉絮，说不出话来。 当年他给孙儿取名“弃疾”，是盼他有汉朝名将霍去病之才，如今虽不知孙儿日后能否立封狼居胥之功，然已知晓，孙儿有霍将军之忠勇，辛赞如何能不欣慰。 他不知辛家命运如何，亦不知故国的命运如何，但他知道，宋朝有如孙儿者，绝不会少。 只盼故国能如孙儿名字那般，弃疾去病，一扫沉疴，重回中原，国泰民安。 蒲安结束了今天的直播，但是工作人员并没有示意她从直播间出来，她瞬间紧张起来，坐立不安地看着外面埋头研究的大佬们。 科研人员们一脸严肃，一起盯着直播回放，蒲安看见自己的脸一遍又一遍出现在屏幕中，她觉得自己的脚趾又要开始动工了。 “今天的波长在结束后还呈现上涨趋势。” “好像能量在积蓄似的。” “什么促进了能量突然激增？” “小蒲同志”国异局的工作人员叫她，“出来吧，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直播内容。” 蒲安对直播间越来越熟悉，她迟疑道：“是不是只要改变历史进程，直播间就能吸取能量，从而开发出更多的功能？” 工作人员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蒲安道：“以前直播过的历史名人，只能在评论区留言，但是今天，陆游在后台留言了，除了咱们，没人看见，我估计他要发言时，直播间出现了私聊选项。” 工作人员一脸赞同：“不错，我们猜测，对原有历史改变越大，直播间获得的某种能量越多，目前看来，这种能量可以改进直播间。” “可历史的改变没有影响我们”蒲安蹙眉，“平行时空？” 工作人员点头：“我们目前猜测，因为你的直播改变了历史，从而形成平行时空，平行时空越多，这种能量就越多，不过，这也只是我们目前的猜测，还未被证实。” 蒲安问道：“您说要和我商量下一场直播内容，是想让我再改变历史进程，验证猜想吗？” 工作人员笑得一脸和善：“小蒲同志去过西安吗？了解唐朝吗？对安史之乱有没有兴趣？”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活得太久了（一） 公元690年八月，正值盛夏，洛阳城闷热起来，毒日头挂在天上，张柬之一回家，就脱掉深青色的官袍，独坐书房，愁眉不展。 自几年前，先是武承嗣号称在洛水发现石碑，上刻“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后又有僧人撰写经书，言称武氏为弥勒佛化身，应作天下之主。 圣母欲称帝之心，昭然若揭，势在必行。 朝堂之上多为武后党羽，武后又杀了章怀太子，为今哪还有人可阻此等倒行逆施之事。 张柬之闭目深思，眉头皱成川字，如他一般，心若油煎的大唐臣子不在少数。 “哐啷”一声，茶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张柬之依旧闭着眼睛，对老仆道：“无事，不过一茶碗，扫出去吧。” 老仆却没动作，半晌，惊恐道：“郎君，天象有异！” 大唐天下子民，皆看到天上凭空出现一块巨幅天幕，吓得瑟瑟发抖，跪下便拜。 正在处理政务的武曌见风起云涌，一边走出殿外，一边命侍者召太史局的人来。 如今正是她登基之前要紧关头，天幕之事神异，非人力所能及，若是说出一两句不好的话来…… 只见天幕之中，一女子挥手道：“大家好，今天我们来聊一聊唐朝，中华民族历史上最兴盛的王朝。” 知文字，通史书的人一听，心中疑惑，历史上最兴盛的王朝？ 【说起唐朝，著名的人物可太多了，以军礼下葬的平阳昭公主，使天下咸服的一代明帝李世民，还有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正统女皇帝，武则天。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武则天！】 武瞾眉头一挑，女皇帝？武则天？武则天是谁？ 虽她姓武，可她无论乳名还是字，都不叫则天，可若说是女皇帝，除了她，本朝还有谁有如她一般的野心？ 【武则天，武士彟之女，原选为李世民后宫才人，在唐太宗驾崩后，按唐宫旧例，于感业寺出家。 如果她没有能力与野心，她会和大多数太妃一样，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但武则天没有，她有野心，幸运的是，她的能力也配得上她的野心。】 武瞾眼神幽深，里面满是如火的兴奋。 天幕之人所言，果然就是她自己，这么说来，她果真成为皇帝了！唯一一位正统女皇帝，这可比临朝称制、垂帘听政难得多，可她做到了！ 同听了这番介绍的大唐臣子们，还兀自不肯信，认为这天幕是武后搞的鬼，如同那什么石碑宝图一样，都是她为了窃李唐天下，而造的“鱼肚藏书”。 有些人却看着天幕深思起来，听其中女子之言，颇有总结之感，且何等手段能做到大唐之人皆可见天幕？想来是天上神仙所为。 蒲安一边直播，一边关心评论区，只要武则天出现，她一定抓住机会，和这位女皇搭上线。 【公元655年，唐高宗李治废王皇后，改立武则天为后，而李治，他的身体不好，每况愈下，无法处理政务，也因此，武则天有了更多接触政治的机会。 有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权便是如此，为了权力，弑父杀兄者不在少数，李治自然也越来越不满武则天对朝堂的把控，一度到了要废后的地步，但在武则天一番陈情下，李治收回废后旨意。 此后，李治称天皇，武则天称天后，开启‘二圣临朝’。直到公元690年，武则天改名武瞾，登基称帝。】 闻此一言，忠于李唐的臣子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终究还是叫她牝鸡司晨了！ 武瞾合眼，若天人所言不错，终究她还是成功了！ 【我个人认为，武则天是成也女子身，败也女子身。 之所以说她成也女子身，是因为若是换男子如她一样，协同皇帝理政，早就被猜忌了，更别说继续接触政事。 而武则天，她协助唐高宗理政，在古人观念中，她是李家的媳妇，媳妇代理家务，虽然饱受贬弊，但还是可以接受的，所以武则天代理政务，唐人说她牝鸡司晨，最多以为她日后会造成武家外戚专权，从没想过她能登基。 等她登基后，四方哗然，一干臣子见拦不住，只得顺从，他们觉得一个六七十的老太太，就算当了皇帝，也活不长，天下不久之后就还是李家的，谁曾想武则天活到了八十多。】 听到天幕如此是说，李唐臣子只觉头晕目眩，八十多？她最后会还政与李吗？即便还政了，他们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武则天的政绩毁誉参半，她开创了殿试、武举等制度，增加底层上升机会，进一步削弱世家，加固中央集权，于军事上，她重视吐蕃边患，收复安西四镇，纵观武周时期，从690年到705年的二十六次大战，其中胜者二十一次。 武周被誉为治宏贞观，政启开元。 但同时，武则天杀死李唐宗室，大肆提拔酷吏，任人唯亲，造成了各种政治倾轧陷害事件，后期她的生活奢侈靡费，许男宠以官位，也干了一些荒唐事。 为什么说她败也女子身，就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朝中臣子只是将她视为理皇帝，并不真正为她所用，武则天在皇位上，得时刻担心大臣联合李唐宗室造反，为了巩固皇帝之位，专注于夺权和内斗，大肆提拔自己心腹打压异己。 若能使朝中大臣上下一心，何愁不能政通人和？】 说到这，天幕上出现了一个着宫装的女子，她面对他人诘问，霸气道—— “皇位是什么，不过是治国者的资格，现在，我要用我的能力，赋予女人这样的资格。”* 武瞾意识到，这是一个在扮演她的人，听天幕所言，提及古代、古人，这是否说明，天幕是后世之人所为？ 她听其中女子之言词，面对徐敬业、骆宾王的讨武曌檄，她道：“这篇檄文，没有涉及我的任何功过，只耿耿于怀于，我身为女人的过错，这说明我干得还不错。”* 武瞾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当年她面对讨武曌檄，只觉得文章斐然，骆宾王是个有才华的人，并不因他的檄文而生气，天幕所言，正如她当时所想。 狄仁杰、张柬之等一众李唐之臣，听天幕如此是说，心中纳罕，莫非后世之人，对武氏称帝一事，并不反对？ 只见天幕左下角，频频出现文字—— “养男宠的男皇帝也不少，怎么不见有人大肆攻讦他们呢？大家可都把男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当做正常事看待啊。” “武则天杀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就为了陷害王皇后，巩固自己地位，虎毒不食子啊！她确实心狠。” “杀害安定思公主一案，只能算野史，正史上可没有记载，再说了，为了巩固皇权，古今中外杀死亲人的皇帝还少吗？远的不说，就说李世民，他还发动了玄武门之变，杀害兄弟呢。” “我要是武则天，就开创女子科举，朝堂上女性官员多了，为了维护自己利益，怎么会不听皇帝的话。” “还是生产力低下的关系，只要女性能创造出价值，地位就会自然而然的提高，若果唐朝女子能和我们一样，那么多几个女首富、女县令、女将军并不是难事，那些李唐旧臣，不愿意好好干的，趁早腾位。” “要是上官婉儿、秦良玉在一个朝代就好了，女宰相女将军齐活了。” 唐人意识到，后世或许如天幕所说的那样，女子出仕者不在少数，是以她们才对武氏牝鸡司晨一事，持赞赏之态。 女子竟然都能出仕？ 上官婉儿静静出神，她如今掌管宫中制诰，协助太后理政，自以为除太后外，她已是女子能达到的顶峰了，可她并没有被授于朝堂大臣的官职，只是宫中女内官而已。 若女子能光明正大地出仕…… 唐臣见天幕之言，满座皆惊，女皇一事，尚且能以理皇帝视之，可若女子出仕，将关陇世家手中权力再度分散，那就是真的是与他们争权夺利了。 有人惊讶，亦有人不屑：“女子读书识字者寥寥，便是武氏她冒天下之大不韪，提拔女子为官，又能有几个呢？诸位且宽心。” 蒲安喝了一口水，终于发现评论区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名字——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的武瞾——“生产力何解，如何提升？” 整个监测处的工作人员们沸腾了。 “磁场波动大幅上升！” “波动并不稳定，是不是只有真正做到改变历史，波长才会在巅峰稳定下来？” “小蒲同志，告诉她！” 但不等蒲安说话，评论区的粉丝就已经配合起来，不仅解释社会生产力的概念，提出许多提高生产力的方法，还纷纷化身武周之臣，整起活来—— “儿臣查尔斯进言，天下岂有七十年太子乎？老妈你太能活了……啊，走错片场了，等阿噗以后讲清朝时我再来。” “楼上有没有搞错，伊丽莎白是英国的女王，和我们武姐姐有什么关系？” “都是女皇帝，怎么能没关系，再加上我叶卡捷琳娜大帝！” “武姐姐，与其最后将皇位便宜你那个强占儿媳的孙子，还不如好好培养女儿，传位给公主呢。” “就是就是，女人才能传香火，只要代代有女儿，寻着线粒体，就能找到三万年前同一母族DNA的亲人。” 武则天命人将天幕言之的水泥、火药、毛线、教育、工厂等物记录下来，注意到她们说到一个人——强占儿媳的孙子？ 是谁干出这样不体面的事？ 李唐忠臣也为之一震，不等他们为“女人才能传香火”一话惊愕，便看见这个形容，武氏之后的李唐继位者，竟是个……这样的人吗？ 蒲安也看到这条评论，笑道：“唐玄宗李隆基前期其实干得不错，算是明君，不然也不会有开元盛世，就是活得久了，后面就昏聩了，开始搞不伦之恋，据说他小时候还倾慕过太平公主。” 武曌的手一抖，嘴角抽搐倾慕太平？她的女儿和孙子…… 蒲安刚要继续说武则天的历史，互见评论区出现一个人—— 爬灰爱好者李隆基：“朕再无底线，也不与姑姑……尔何人也？妄议君上，罪该当诛！” 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