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爸是我妈死对头这件事》 1. 第 1 章 舞台上《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演到高潮,角落里一颗小树在对着另一颗小树唉声叹气。 “幸亏我眼泪掉下来得快,不然我的屁股得被我爸揍肿了,我一哭,他就拿我没辙,我发现我学习虽然不行,但在演哭戏这件事情上很有天分。” 正在说话的这颗小树叫沈初七,他昨天晚上在他爸洗澡的时候,解开了他爸的手机密码,然后给微信通讯录里看起来像是女生头像的人,挨个发过去了一句话,【姐姐,你是沈初七的妈妈吗?】 结果通讯录里的人太多,他才发了几个,他爸就洗澡出来了,逮了他个正着。 挨着沈初七的小树叫程俐淇,这个通过微信找妈妈的方法就是她教给沈初七的。 程俐淇拍拍沈初七的肩膀安慰他,“你说你这么能演戏,你妈妈会不会是演员,演员不都很会哭,眼泪说掉啪嗒一下就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你演戏的天分没准是从你妈妈那里遗传过来的。” 沈初七一听,大大的眼睛里亮起了光,“程俐淇,你说得很有道理哎,那你知道哪位演员姐姐的左眼下面有一颗痣吗?” 程俐淇不解,“为什么左眼下面要有一颗痣?” “我左眼下面就有一颗痣,在眼角这里,”沈初七指给程俐淇看,“我爸喝醉的时候说过,我全身上下也就这颗痣随了我妈。” “哦~”程俐淇明白过来,“你等我回家去问问我外婆,她喜欢看电视,应该认识很多演员,她肯定知道哪位姓沈的演员姐姐眼角下面有一颗痣。” 沈初七懵,“为什么演员姐姐要姓沈?” 程俐淇道,“你想啊,你爸叫李沛丰,你叫沈初七,你没有跟爸爸姓,那肯定和我一样,是跟妈妈姓啊。” 沈初七激动地握住程俐淇的手,“程俐淇,你好聪明啊,那我不是很快就能知道我妈妈是谁!” 程俐淇也替沈初七开心,他找了这么久终于要找到自己的妈妈了。 沈初七和程俐淇是幼儿园同班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沈初七决定和程俐淇做好朋友的原因很简单,他那个时候刚学会一个成语叫“同病相怜”,他觉得他和程俐淇就是同病相怜,他从来没见过程俐淇的爸爸来送她上幼儿园,他以为她没有爸爸。 但当他和程俐淇成为好朋友后,他发现他们并没有那么“同病相怜”,他是没有妈妈,但程俐淇却有一个“施爸爸”,虽然她的“施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总会给她寄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她还有两个又高又帅的舅舅,他们会带她去游乐园,会推她荡秋千,会给她讲睡前故事,她相当于有三个“爸爸”,他却连一个妈妈都没有,他们太不“同病相怜”了。 程俐淇看着沈初七高兴的样子,心想“找妈妈”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她要不要也找找自己的“爸爸”。 可……她好像……也不太需要一个爸爸。 她有妈妈,有外公外婆,有大舅和小舅,还有施爸爸,她每天都过得特别特别开心,她的另一个好朋友云绮,也就是舞台正中央的白雪公主说过,有爸爸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情,程俐淇见过云绮的爸爸,特别凶特别凶的一个人,当着好多人的面,对云绮的妈妈特别大声地说话,云绮的妈妈都哭了。 万一她要是找到了爸爸,她爸爸和云绮的爸爸一样凶,该怎么办,她不想让程瑾澜哭哎,虽然她不觉得有谁可以让程瑾澜哭,因为没有人敢对程瑾澜凶,要是有,程瑾澜只会比那个人更凶。 哦,程瑾澜就是她妈妈,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比程瑾澜更漂亮,程俐淇想,那个人也就只能是她了。 舞台上,白雪公主终于和王子在一起了,故事落下了帷幕,两颗小树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手拉着手从台上走了下来,程俐淇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顶着一脑袋的树叶跑去找自己的大舅舅,想问问大舅舅她演小树演得好不好。 程瑾川抱起了小树,把手机递过来,“和妈妈打招呼。” 程俐淇看到了手机屏幕里妈妈的脸,高兴地朝妈妈挥手,“妈妈,你是一直在手机里看我的表演吗?” “对啊,你和你的小男朋友演小树演得太好了,妈妈很抱歉没能去现场看你的表演。” 程俐淇得到了夸奖很开心,但也有些害羞,“妈妈,你不用道歉,工作也很重要的,”她离手机屏幕近了些,放低了声音,“妈妈,沈初七还不是我的男朋友哎,他现在只是我的好朋友。” 程瑾澜笑,“好,妈妈知道了,妈妈买了好多礼物,等回去你挑几份送给你的好朋友,好不好?” 程俐淇拍手应好,“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程瑾澜回,“妈妈现在在机场,马上就要登机了,你明天早晨一睁眼就能见到妈妈。” 程俐淇眼睛弯成月牙,“那我今晚要早点睡觉,明天早晨就能早点见到妈妈了,我好想你呀,妈妈。” 程瑾澜心里软绵成一团,“妈妈也很想你。” 唐益成抬手看看时间,不得不出声提醒,“程总,要登机了。” 程瑾澜点头表示知道了,刚要和程俐淇说再见,余光里看到对面座位上起来的人,眼神一滞,随后抬眼直直地看过去。 唐益成觉得,他们程总本来柔和的目光,瞬间换成了一种凌厉,那种凌厉让唐益成想到古代的大侠见到了宿命中的对手,一眼看过去,半空中都能飘起树叶,可惜他们是在机场的贵宾休息室,没有树叶可以飘。 唐益成顺着程总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入眼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人的距离不近,女人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男人眼角起了微微的笑意,他这一笑,冲淡了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冷厉,带出了一种清润的温和。 那个男人有一双过于好看的眼睛,唐益成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一秒,程瑾澜眼里的凌厉已经消失了,回归到了水波无澜的平静,她收回视线,先和电话里的程俐淇笑着说了再见,然后起身,“走吧。” 唐益成看着程总大步流星的背影,以为是自己醒太早,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场面,他快步追了上去,灌了一大口带着冰渣的咖啡,想让自己赶紧清醒清醒。 “益成。”程瑾澜脚步不停,叫身后的人。 唐益成咽下冰渣,凑上前去,“在呢,程总。” 程瑾澜问,“刚才你能听清我讲电话吗?” 唐益成怎么可能会偷听领导讲话,他摇头,“听不太清,您声音很小。” 程总的教养是不用说的,在公共场合从来不会大声说话。 程瑾澜把护照和机票递给工作人员,唐益成都听不清的话,对面那个距离应该更不会听到,虽然听到也没什么太不了的,她看程俐淇他们演的那乱七八糟的舞台剧过于出神,都没看到对面什么时候坐过去了一个人。 孔奕婵有些纳闷,她刚刚不过是说一句,“元仲舟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掉厕所了吧”,自家老板脸上竟起了笑,这是她跟他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她还以为这位冷面的阎王爷只知道黑着脸训人。 元仲舟说得没错,长着这样一双桃花眼的男人,就该时时冷着脸,他不过浅浅淡淡一笑,就勾得她这颗心轻飘飘地晃了几下,连在心里默念了几声孩儿他爸的名字才将将稳住,他要是真放开了笑,孔奕婵估计晃的就该是邵氏的大楼了,她已经能想象到邵氏的姑娘们见到这位空降新老板时的场景,纵使这张脸冷到滴水成冰,他也是招人的。 孔奕婵想,既然老板喜欢这种大俗即大雅的笑话,她要不要再多说几个,摸一摸老板的喜好。只是她笑话还没想好要讲哪个,老板的脸已经重新板了起来,孔奕婵马上闭上了嘴,她怎么觉得老板昙花一笑后,整个人绷得更冷了,俨然凛成了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雪岭,三尺之外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孔奕婵默默地后退了几步,老老实实拿出手机给元仲舟打电话,催他快回来。 元仲舟没有掉厕所,不过也跟掉厕所差不多了,昨天一帮好友帮他践行,又是喝酒又是胡吃海喝,折腾到半夜,今天早晨起来胃不舒服,肚子也不舒服,要不是眼看着要登机了,他还想在厕所里待下去不挪窝。 他拖着拉虚了的腿进了飞机,连空姐那甜美的笑容都没心思欣赏,刚要扶着椅背瘫到座位上,眼睛被后排靠窗的一双被黑靴包裹的长腿吸引过去,顺着长腿往上,定在下巴微微上扬的脸上,心里哇靠了一声,素颜素到这种地步,还能这么漂亮,不对,漂亮都不足以概括,应该说这么有味道的女人,还真是少见,有点像早期香港的一位女明星。 元仲舟拉得脑子都有点虚脱,一时想不起来像哪一位,他坐到座位上,悄悄扒拉旁边的邵成泽,“老邵,老邵,你左后方坐着一极品,那腿直的,那腰细的,那脸-- ”他话说到一半,被旁边看过来的冷冰冰的眼神给吓得咽回了后面的话。 元仲舟顶着发麻的头皮,硬着嗓子小声回,“你这么我看干啥,你对女人不感兴趣,还不允许我见到美女激动,我跟你说,别以为你现在是我老板了,我就得怕你,我是答应过你进了公司,好好工作,不乱搞,但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你还能管我正正经经追女人啊。” 邵成泽嗤了一声,靠回椅背,双臂交叉于胸,阖目养神,不再说话。 元仲舟还以为是自己有理有据的反驳,让他的老同学兼新老板吃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瘪,看来拉肚子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把自己的小胆儿给拉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飞机沿着长长的跑道开始慢慢滑行,闭目休息的人凉凉地开了口。 “人都当妈了,你要是想做三儿,你就正正经经去追。” 2. 第 2 章 一直到下了飞机,元仲舟也没从邵成泽嘴里问出,他是怎么知道人已经当妈了,是不是认识人家,既然认识为什么不打招呼,那美女看起来最多超不过二十五,怎么可能会当妈。 邵成泽被元仲舟一路的絮絮叨叨给问烦了,把包扔给来接机的人,神色不耐,“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 元仲舟倒是有那个贼心,但他拉得半死不活,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惨不忍睹。 “我看起来怎么样?”他整了整衣领,双手捋了捋头发,问孔奕婵。 孔奕婵上下看他一眼,“比鬼还不如。” …… 旁边正好走过去一行人,为首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元仲舟嘴张了几次,没能开得了口,望远山一样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有些后悔连个名字都没打听到,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孔奕婵没空搭理元仲舟见一个爱一个的惆怅,她只看到了老板眼里的寒意,元仲舟从小长在国外,对国内的情况并不了解,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走过去的应该是程家的那位二小姐程瑾澜。 其实孔奕婵对豪门世家的各大人物也不太清楚,只不过是成了邵成泽的助理之后,恶补过几天有关邵氏的功课,与邵氏有关的事情绕不过去一个程家。 据说程邵两家是世仇,至于是什么仇什么怨,没有人知道,不过外界都知道的是邵家的三条家训,邵家不得与程家合作,不得与程家通婚,更不得与程家出现在同一公众场合。 看来传言非虚,单从老板的眼神来看,就知道邵家和程家之间的积怨颇深。 程瑾澜上了车之后,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扔到了包里,又把包扔到了旁边的座位,动静起得有些大,唐益成只当领导是因为长途飞行没休息好影响了心情,隔着车窗小声嘱咐司机车开快一点儿开稳一点儿。 程瑾澜半阖着眼,对唐益成道,“你也上来,先送你,再去程园。” 唐益成刚要说,一南一北两个方向,不顺路,太麻烦了。 程瑾澜睁开眼睛看他,“别折腾了,你两个大行李箱,打车也不好打,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酒店还有一堆事儿要处理。” 唐益成便没有再推脱,先和司机把行李放上了车,然后上了副驾驶。 他这位领导,在外顶着傲慢骄横的程家二小姐名号,他刚开始跟她的时候,心里是真有些七上八下的忐忑,毕竟比“伴君如伴虎”更难的是“伴公主”,程家一直以来都是多男少女,作为程家三代中唯一的掌上明珠,说是“公主”也不为过。 但相处久了之后,唐益成发现,这位程家二小姐并不是传言中的那样,骄傲是真骄傲,毕竟身份和家世摆在那里,但很少有情绪化的时候,更不会如外界所说动不动就扯着嗓子指着人呵斥谩骂,只有在睡不好的时候,心情会有些起伏,可也不会牵连旁人,自己就能很快消化掉。 所以,唐益成不知道有关他领导的谣言和小道消息,都是从何而来,不过他领导也从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也从不去佐证澄清,任外界说得再热闹,她就坦坦荡荡做她自己。 程瑾澜调整了一下座椅,刚闭上眼睛,黑漆漆的眼前就浮现出一个人影,眼尾微挑,笑意拂面,冰雪消融,她心里冷哼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笑起来还是一样的难看。 因有恼人的影子时不时撞进来,想睡也睡不成,缺觉的大脑一半清清醒醒地支棱着,一半昏昏沉沉地萎靡着,身上愈发难受。 春夏交换的季节,说冷不冷,说热也不热,进城的路上早高峰堵得不成样子,车里有些闷,程瑾澜半降下车窗,新鲜的空气还没扑进来,先看到并行的车里,同样降下的车窗后的半张侧脸。 程瑾澜后槽牙一紧,刚要升起车窗,那人已经偏头看了过来,她的手顿住,不想在时隔几年后的第一次隔空对视中失了势,手从按钮上挪开,眼睛不动声色地转了方向,仿佛看到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确切地说,是一团空气,丝毫不妨碍她悠悠然地继续欣赏车外的春景,程瑾澜唯一后悔的是,刚才不应该把戒指给摘了。 只是她面上再悠然,内里到底紧绷,即使她不看,也能察觉到对面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一直逡巡在她的脸上,她心下极恼,不知道他是在打量什么,可又发作不得,好在堵得死死的路终于有了松动,她这边的车先走一步,因为要送唐益成,在下个路口拐了弯,视线和人一起扔到了后面,如果可以,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见面。 程俐淇见到车停进院子,马上从秋千上跳下来,撒腿跑了过去,她惦记着妈妈今天要回来,比往常的周末要醒得早,吃完饭练了半个小时的钢琴,才跑到外面来荡秋千。 程瑾澜一下车,就被跑过来的小人儿给抱住了腿,她弯腰把人抱起来,刮了刮她翘挺挺的小鼻子,“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程俐淇皱了皱鼻子,眼睛弯下来,撒着娇拉着长音说,“自然是想早点见到妈妈,所以早早地就醒了。” 黑亮亮的眼眉里蕴着笑,重叠到不久之前的一幕里,程瑾澜有一瞬的恍惚。 程俐淇卖乖卖得起劲,却没有得到预料当中的回应,她只能主动亲了亲妈妈,“妈妈,你不想早点见到我吗?” 程瑾澜回过神来,捧着她的小脸使劲亲了两下,“妈妈当然想早点见到你,妈妈都快想死你了。” 程俐淇咯咯地笑起来,搂着妈妈的脖子晃了晃,“妈妈,我帮了沈初七很大很大一个忙!” 程俐淇昨天放学回来,拉着外婆费祖荟问,有没有哪位姓沈的演员姐姐左眼角下面长着一颗痣。 也是碰巧,费祖荟还真知道这么一位,她最新追的电视剧主演,是最近才火起来的小花旦,姓沈名汐雯,左眼眼角下有颗泪痣,为本就楚楚可怜的一张娇容更添几分柔弱,说是从书里走出来的林黛玉也不为过。 程俐淇盯着沈汐雯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认定沈汐雯就是沈初七的妈妈,因为两个人眼角那颗红痔太像了。 程瑾澜给女儿挽了挽被风吹散的头发,顺着她的话问,“你帮了他什么忙?” 程俐淇乌溜溜的眼仁儿转了转,凑到妈妈的耳边小声回,“秘密,不能告诉妈妈。” 这是她和沈初七的秘密,他们现在只知道沈初七的妈妈是谁了,还得找到她才行,这件事不能让沈初七的爸爸知道,因为他不喜欢沈初七找妈妈。 程俐淇的小脑瓜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还知道撇开话题来转移大人的注意力,“妈妈,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礼物带了很多,大大小小堆了一整个行李箱,程俐淇看到礼物就忘了亲娘,大呼一声,从妈妈怀里急急地落下来,要去拆礼物,程瑾澜笑骂她一声小白眼狼。 曲姨跟在程瑾澜后面接她的衣服,催她赶紧上楼去洗澡,然后下来吃饭,火上煨着鸡汤,就等她回来下面,费祖荟讲究老礼儿,“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家里不管是谁出差,回来的第一顿,肯定要吃面条。 程瑾澜先是抱了抱曲姨,又抱了抱费祖荟,指着另一个行李箱说,“这里面的您二老的,其他人都没份。” 费祖荟对曲姨笑,“这是拿我俩当程俐淇哄呢。” 程瑾川从楼下来,靠在栏杆上懒懒地开口,“当程俐淇哄还不好,我也想要人哄,只可惜没人哄我。” 程瑾澜嘁他,“你程大公子要是想让人哄,吆喝一声,想哄你的人从城南头能排到城北头,就那谁,不眼巴巴地等着-- ” 程瑾川余光里看见费祖荟沉下来的脸色,忙打断她的话,“明晚的时间你腾出来,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 程瑾澜不应,“你那一堆女朋友里,随便拉哪个去不行,再不济也有秘书处或者公关部里的人顶上去,我这几天晚上的时间都归程俐淇,没空陪你参加什么乌糟糟的酒会。” 程瑾川要不是实在没人了,明天的酒会又很重要,他也不会求到这位姑奶奶的头上,他这一阵戒荤,并没有哪个女朋友可以让他拉,秘书处清一色全是男人,公关部……公关部不提也罢,他现在这一脑门的官司,全是因为公关部。 “你要是帮我这一次,我办公室里那副画让给你酒店用。”程瑾川摆出条件。 程瑾澜心里起了活泛,她想要那副画很久了,只不过程瑾川一直不松口,这次带回来的几幅画,好是好,但也没让她特别满意。 程瑾川再添筹码,“时间不会太长,你陪我露个面,转一圈,一个小时我就放你走,不会扰了你晚上的亲子时光。” 程瑾澜回他,“成交。” 程俐淇在客厅听着妈妈和大舅舅斗法,仰起头来看程瑾川,“大舅舅,昨天那个漂亮姐姐没答应陪您去酒会吗?” 一句话说得三道视线定在程瑾川脸上,还有姑娘能拒得了程大公子的邀约,程瑾川轻咳一声,反问程俐淇,“你昨天和你那小男朋友是不是谋划要去找谁来着?” 额……大舅舅的耳朵太厉害了,她明明和沈初七说得再小声不过,程俐淇乖乖巧巧地对大舅舅笑,“大舅舅,我最爱你了。” 程瑾川自觉胜了一局,冲自家妹妹扬眉挑衅,程瑾澜鄙视他欺负一个奶娃娃。 费祖荟想问问那个漂亮小姐姐是谁,程瑾川察觉到他家母上大人的意图,扔下一句,“明天打扮漂亮点儿”,人一溜烟跑了。 还打扮漂亮点儿,程瑾澜心想,她明天干脆披个麻袋去吧。 临了还是没给她披麻袋的机会,程瑾川提前让人送来了礼服和首饰,程瑾澜随手翻了翻,是她惯穿牌子的最新款,看在他还算用心的份上,程瑾澜给了他这个面子,没披麻袋。 她一下车,就看到程瑾川和他那狗友李沛丰站在门口,围着垃圾桶抽烟,李沛丰冲程瑾澜扬眉吹了声口哨,还拐着弯,知道的当他是润得的大老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冒出来的二流子。 程瑾澜瞪他一眼,让他安静些,她就不明白了,李伯父那么严肃的一个人,怎么传到李沛丰这儿,就成了这么个四六不着调的性子,大概也只能用基因突变来解释了。 李沛丰拿出手机,“我得照张照片发给施燃,我不信他看到照片,还能在那荒郊野外待得下去。” 程瑾澜急着去夺他的手机,李沛丰腿长胳膊长,手往上一伸,她又是长裙又是高跟鞋,想够都够不到。 李沛丰洋洋得意的嘴角弯到一半,眼睛定定地看向身后。 程瑾川本来半叼着烟,在事不关己地看热闹,看到来人,眉毛渐渐蹙成一团。 程瑾澜看两人的反应这么大,想回身去看是谁来了。 “不好意思,借过。” 清冽的声音散到四月的晚风里,程瑾澜半裸在空中的脊背无端一凛。 3. 第 3 章 程瑾川把烟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到自家妹妹肩上,不咸不淡地怼过话去,“邵总这是要借哪儿的过,地方这么大,我们顶多也就是挡挡蚊子的路,应该挡不到邵总的路。” 邵成泽以同样不咸不淡的语气回程瑾川,“借过扔垃圾,或者-- ”他话头一顿,将手里明显是沾着口红的纸巾递过来,“烦劳程总帮我扔一下也可以。” 程瑾川冷笑,“我不记得今天的酒会有请到邵总,场子虽是白家操持的,可明眼人都知道,办的是我们程家的事儿,邵总这不请自来是为哪般?” 邵成泽胳膊虚揽上沈汐雯的腰身,“我陪我朋友沈小姐过来,沈小姐不是李总亲自邀请的,李总应该不会不记得。” 沈汐雯今天承了邵成泽的情,自然乐意配合他做一个工具人,身子主动往他臂弯里靠了靠,比小鸟依人更亲密。 李沛丰的表情陡然变得阴鸷,与刚才四六不着调的样子判若两人,“难道邵总喝了几年的洋墨水,就忘了你们家老太爷给定的家训,你来程家的酒会,这要是传到你们老太爷耳朵里,我怕等不到明天,你这个新上任没几天的邵氏掌门人就会被踢下来,这不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邵成泽可有可无地扯了扯嘴角,“这些事情就不劳李总操心了,在我这儿,什么都没有陪佳人来得重要。” 擦着他的话音,程瑾澜将肩膀上的西装外套扯下来,扔到了程瑾川怀里,“你们聊,我先进去。” 她自始至终不曾回过头来,薄暮的云晖落到莹雪一样的肌肤上,在墨绿色长裙的映衬下,更是晃人眼,邵成泽漆黑的瞳仁里光影翻转,寒到极点的眸光反而聚出了一些热。 酒会上,大家的眼睛很忙。 开始没有人认出邵成泽来,毕竟他在这个圈子消失太久,但沈汐雯近一阵火得发紫,她身边的人自然惹人注目,况且这位从眉眼五官到身型气质,在人群中都是一眼能让人看到的出众。 有人去和沈汐雯搭话,顺便问一句,“这位是?” 邵成泽微微颔首,“邵成泽。” 平地一声雷不过如此,一句话便炸了酒会的锅。 邵氏的人竟然到了程家的地盘儿,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更何况又是邵成泽,让邵家在短短几个月内换了天的那一位。 近一阵无论是财经圈,还是新闻圈,亦或是街头小巷的饭后闲谈里,出现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邵成泽。 邵成泽在外面养到十几岁才回的邵家,没待几年,又被扔去了国外,说好听点是去镀金,实际上就是完完全全被排除在了继承权以外,分家产的时候别说是喝口粥,怕是连碗边都挨不上。 这样一位被邵家边缘化的人,隔着重洋万里,硬是把邵章庭和邵景筠父子拉下了马,坐上了邵氏总裁的位置,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又布局了多久,但能让邵家老太爷亲自把人给接回来,这个掌门人的位置做得应该是名正言顺。 大家都在猜,这位新官上任的邵氏总裁一回国,就来参加程家的酒会,是为挑衅程家,还是为挑衅邵家的老太爷?又或者,都是。 邵家与程家不和是明面上的,但知情人也知道,邵成泽和邵家老太爷之间的龃龉也不少,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被老太爷一竿子支到大西洋那边去。所以,有人说,他这次能重回邵氏,是因为手里拿了老太爷的把柄,不然邵家老太爷怎么可能会让杵他眼窝子的人,来接管邵氏,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别人说别人的,当事人从容地搭着腿,靠着椅背,轻晃着手里的酒杯,从坐下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说,沈汐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托着腮问,“你还真是来当我的护花使者的啊?” “不然呢?”邵成泽看她一眼,目光又转向了会场的某一处。 沈汐雯回,“那我这欠你欠的可大了去了,你这相当于为了我深入虎穴了。” 邵成泽面上也浮了些笑,“知道就行,回头记得代言费多要点儿,也算是帮我忙了。” 邵氏旗下的一珠宝品牌想要找沈汐雯代言,目前还在商讨阶段。 沈汐雯龇牙笑,“您就擎好儿吧,我指定要出一个天价来。” 一位是新上任的邵氏总裁,一位是新晋的热门小花,男人清贵,女人娇媚,坐的位置又显眼,旁若无人地谈笑,惹了一众人的眼。 李沛丰牙齿咬得半碎,脸上沉得都快滴出水来,问程瑾川,“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程瑾川没好气,“你孩子的妈,你问我,我能问谁去。” 他心里也躁着一团火,想着要不今晚把人截在小胡同里,麻袋套头给他往死里揍一顿,让他这么大摇大摆地晃到人眼前来,是生怕扎得人心窝子不疼。 程瑾川拿下巴点了点李沛丰的手机,“你给施燃发照片了吗?” 李沛丰因为程瑾川的话,成了霜打了的茄子,丧眉搭眼地回,“发了。” 程瑾川拿起手机又给施燃发了一条,【邵成泽回来了,你也赶紧给我滚回来。】 程瑾澜没他们两个这么有闲心,还能找一地儿坐在一起唠嗑儿,她本是来当花瓶,结果会场上有好些是她酒店的VIP客户,她少不得要分出几神来,和人聊上几句。 沈汐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腿,看着不远处袅袅婷婷的身影,轻声感叹一句,“程家这位二小姐,是真的美。” 对面的人没有反应。 沈汐雯倾身凑过去小声问,“我怎么听人说,她已经结婚了,这事儿是真是假呀,你见过她老公吗?” 邵成泽唇角有笑,“你打听错人了,这事儿你应该去问你经纪人,她不是号称百事通吗?天底下应该没有她不知道的。” 沈汐雯从那笑里看出了乌云压城的阴沉,她眼珠子转了几转,最终还是决定不拔老虎的胡子了,她就当他是好心来当她的黑骑士,老话不是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还是不要那么八卦的好。 程瑾澜时差还没倒过来,本就有些累,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踩这么久,小腿都是酸的,她抬腕看了看表,借口去洗手间,从觥筹交错的会场走了出来。 露台上的人不多,四月末的晚上,春风习习,空气里缠绵着淡淡的花香,醒神也醒心,程瑾澜甩开高跟鞋,直接光脚踩到了草坪上,没有了高跟鞋的束缚,从筋到骨头都懈下劲儿来,她伸手拆开半挽的盘发,柔顺乌亮的黑发在空中散落开来,遮住了雪白的背,直至纤细的腰身,她松松懒懒地倚着栏杆,看着远处夜空下的弯月,长舒了一口气。 脚步来得无声无息,等她察觉到,人已经到了跟前,两相对望,连空气都静了几分,可这安静下面又压着什么,似是翻滚的汹涌,夹着经年累月的寒,最终汹涌凝结成冰,又重新回归到安静。 邵成泽点出一根烟来,像是老友相见地随口一问,“施燃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程瑾澜拇指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里是十足的玩味,“邵总管得还真是宽,夺权篡位不够你忙?我男人的行程就不劳你操心了。” 邵成泽无声一哂,“我这不是担心程小姐春闺寂寞。” 程瑾澜似笑非笑,“怎么,我要是寂寞,邵总要自荐枕席?” 邵成泽点燃了手里的烟,深吸了一口,烟气缥缈在黑暗中,模糊了染霜的眉眼,“程小姐要是用得上,也不是不可以。” 程瑾澜轻笑出声,听不出任何情绪,“邵总有了佳人在怀还不满足,您这既想劈腿又想当三儿,玩得可够花的。” “唔,”邵成泽缓缓点头,“毕竟偷着摸着来,会更刺激一点儿,程小姐不是一向喜欢这样。” 这话说得就该拿草坪上的高跟鞋直接砸到他脸上,但是程瑾澜面色如常,姿态甚至比刚才更加放松懒散,她甩了甩头发,露出修长的天鹅颈,微微躬着腰身,胳膊搭上栏杆,歪头看他,上挑的眼尾里流出的媚丝在明晃晃地勾着人。 “以前我年纪小,不太懂,是觉得偷摸着来刺激些,但是-”她尾音拖长,眼睛转去他腰身下三寸的地方晃了晃,“经历过施燃后,我才知道,长短尺寸,硬度持久度……还是这些更重要,邵总想要自荐枕席,怕是还要看自己够不够格。” 故人重逢就应该晚上,因为夜色能掩盖住很多东西,比如说,黑成锅底的脸,抽搐的眼角,发白的指节,还有……变快的心跳,隆隆的声音如春雷响动。 纯是被气的。 4. 第 4 章 反正生气的不是程瑾澜,她开心得不行,惹得程瑾川转头看了她好几眼,最后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程瑾澜划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回他,“我为什么不能高兴?” 有人内伤憋出血需要打120进急诊室了,她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程瑾川捏了捏拧成川字的眉峰,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坚定了要把人堵小胡同里,黑打一顿的想法。 程瑾澜到家的时候,程俐淇已经洗完澡了,正在和施燃通视频,施燃在深山老林里,信号不好,每周六晚上是一大一小的固定通话视频时间。 程俐淇管施燃叫“施爸爸”,不是“爸爸”,多出了一个姓氏来,程瑾澜没有和程俐淇特意解释过,但程俐淇已经明白了其中的不同,她知道施燃不是自己的爸爸,不是因为她不姓施,而是施爸爸每次回来,从没有在家里留宿过,爸爸妈妈是要睡在一起的,就像小舅舅和小舅妈那样。 程俐淇正在和施爸爸分享自己的小秘密,看到妈妈进来,先和施爸爸小声地嘘了下,让他帮她保守秘密,然后才转过头去,脆生生地叫了声“妈妈”。 程瑾澜揉了揉她的头发,和屏幕里的人打声了招呼,让他们继续说,她去卸妆,不扰了他们的秘密分享时间。 程俐淇和施燃已经说得七七八八,只是又拉钩盖章确认了一遍,施爸爸不会和别人说起她和沈初七的秘密计划,施燃保证会守口如瓶,程俐淇给了施爸爸一个大大的飞吻,拿着手机跑去找妈妈。 程瑾澜把手机靠在乳霜的瓶罐上,和施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 “邵成泽回来了?”施燃问。 程瑾澜按卸妆水的手一顿,“你消息还挺灵通。” 施燃刚要说什么,程瑾澜对上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窝在那鸟都不带拉屎的地方不回来了?” 施燃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点破,只问一句,“你需要我回去吗?你如果需要,我现在就订票。” 他问得认真,从眼神到语气,程瑾澜从昨天就憋着的情绪在这一刻攀到了顶峰,她拿化妆棉盖住发涩的眼眶,也掩住自己的失态,回施燃,“不需要,你好好搞你的研究就行。” 她和他之间的事,从来不需要第三个人来插手,况且,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 程瑾澜这晚睡到了程俐淇的床上,程俐淇很久没有和妈妈一起睡,很兴奋,拉着妈妈的手指,一个接一个的话题说个不停,程瑾澜闻着女儿头发上香香甜甜的果子味儿,心里起伏的烦躁渐渐沉落下来,母女两个都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程瑾澜觉得脸上的皮肤都比平常润了几分。 只是这样的好脸色,听到唐益成报过来的事情,散了个干净。 意晟的拍卖会一季一次,已经在澜川举办了五年,今年春季的定在五月初,还有两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今天早晨意晟那边来了消息,说预约的场地要取消,不是这一季,是以后所有,违约金该赔多少只会多不会少,负责人说话很客气,言辞也很委婉,和澜川的合作一直很愉快,临时更换场地是上面大老板的决定,他这个小喽啰只有听话办事儿的份。 至于为什么会换,唐益成没听那虚头巴脑的托词,只让下面的人查了一下场地换到了哪儿,不出所料,是邵氏下面的一个会所,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个客户转向邵氏那边了。 事情不算大,澜川也不缺意晟这个客户,只是换到邵氏那边去,这事儿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所以唐益成汇报完所有事情后,和程总提了一句。 程瑾澜摘下眼镜扔到桌子上,她有轻微的近视,看电脑时习惯戴上眼镜。 金属镜框撞到黑色的办公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唐益成自动站直了身体,程总一扔眼镜,就代表她耐心快告罄了,而程总扔眼镜的时候并不多,上一次还是酒店的后厨经理性骚扰服务员被抓了个现行,程总直接让人连人带证据一块儿扭送到了公安局。 “把意晟拉黑名单。”程瑾澜面无表情,言简意赅。 唐益成点头应好,见程总没有再说的,要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后面又传来声音,唐益成转头看回去。 “算了。”程瑾澜开口,两个字里透着些意兴阑珊,她抽出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我们做服务业的,开门就是客,哪来的那么多黑名单,回头向意晟要两张拍卖会的邀请函,人家弃了我们选了别人,总归是别人有我们没有的优势,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瞻仰瞻仰邵氏的场地,看看人比我们强在哪儿,我们也去学习学习。” 唐益成有一瞬的呆愣,然后回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您……确定?” 其实也不算傻,程家和邵家的不和,人尽皆知。 像这样的豪门大家,即使再不和,见面碰到了,也会虚伪地摆出几分笑,微微点一下头,打个招呼,虽然心里全是骂街的话,指不定八辈祖宗都能给带出来。 但这两家不是,别说是见面碰到了,即使是头对头地撞到一起,眼风都不带抬一下的,邵家又有铁一般的三条家训摆在那里,这些年,两家人从来没有踏足过对方的地盘,但也没起过什么正面冲突,颇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程瑾澜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眼前浮现出骨骼分明的指节间夹着一张晕开唇红的纸巾,像被揉碎了玫瑰。 她移开视线,看向唐益成,“确定,为什么不确定,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们没有往回缩的道理。” 如果不是唐益成的错觉,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森森的杀气,他觉得他们应该不是要去参加什么拍卖会,倒像是要去撬邵家的祖坟。 这种事儿他真还没干过,唐益成想着得查查有什么趁手的工具,提前在网上下好单,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程瑾澜不知道唐益成脑子里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手机震了一下,是施燃发过来的信息,说是周六下午会到。 程瑾澜回他,【真没有必要,你不用特意回来。】 施燃道,【不是特意,我想小俐淇了,学校那边正好也有事情,需要我回去一趟。】 程瑾澜本想说,要不要让程瑾川去接他,又怕程瑾川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反倒伤了他的心。 一行字删删减减,最终改成,【你发我航班信息,到时候我带着程俐淇一块儿去机场接你。】 程俐淇知道施爸爸要回来,自然是高兴得不行,她上一次见施爸爸还是去年的儿童节,去机场要穿的衣服提前好几天就开始选,到了临出发前才定下来,是一件白色的泡泡裙,沈初七说她穿这件裙子比白雪公主还好看,鞋子是施爸爸给她买的银色小皮鞋,她让妈妈给她辫了漂亮的小辫子,还戴上了她最爱的蝴蝶结发夹。 程俐淇在镜子面前转了几圈,对自己今天的造型很满意,她去隔壁妈妈的衣帽间,给妈妈也选了一条白色长裙,程瑾澜对女儿给她选的衣服没有异议,索性也辫了一个和女儿相同的鱼尾辫。 程俐淇蹬蹬跑去妈妈的首饰柜,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发夹,妈妈好像从来没戴过发夹,程俐淇刚想去自己的小柜子给妈妈拿一个发夹,眼睛一亮,她看到了玻璃柜最里面一个淡紫色的水晶发夹,一朵一朵的紫色小花错杂成小小的一排,闪着晶莹的光,可太好看了。 程俐淇拿出那个发夹,跑到程瑾澜面前,“妈妈,这个好好看,你快戴上。” 程瑾澜看着程俐淇手里的发夹,有些怔愣,她明明记得已经扔掉了。 程俐淇看妈妈不说话,直接爬上了她的膝盖,把发夹别到了妈妈的头发上,她看看妈妈,再看看自己,妈妈和她的衣服一样,发型一样,发夹也是一样的好看,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妈妈的女儿了。 她眼睛弯成月牙,“妈妈,你好漂亮。” 程瑾澜摸摸她的眼角,脸上的笑容有些虚无,“我们家小俐淇更漂亮。” 程俐淇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翘起了小小的下巴,“我肯定漂亮啊,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 程瑾澜嘴角上扬,彻底笑开,亲了亲她的下巴,“我们走吧,你施爸爸快到了。” 她想趁程俐淇不注意把发夹给拿下来,程俐淇眼睛尖得狠,看到妈妈的动作,也不说别的,只晃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妈妈,我好喜欢你戴这个发夹。” 程瑾澜到最后也没能把发夹拿下来,程俐淇达到了目的,小腿在座椅上一翘一翘的,她想让施爸爸看到妈妈戴发夹的样子,施爸爸肯定也会觉得妈妈特别漂亮。 施燃走的是普通出口,飞机晚点了,聚在接机口的人越来越多,程俐淇怕妈妈抱着她累,从妈妈怀里落到地上,一只手牵着妈妈,一只手高高得举着自己做的接机小牌子,等着施爸爸出来。 大家看到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纷纷给母女两人让路,程瑾澜推辞不过,微微颔首和众人道谢,程俐淇跟在妈妈后面,也和每一个给她让路的人说谢谢,还附赠一个甜甜的笑容,众人等待亲人朋友的焦灼在这样甜甜美美的笑容里得到了缓解。 “小俐淇!” 从出机口出来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头发快要长到肩膀,胡子拉碴遮住了半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人,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亮得如淬了光的星子, 程俐淇松开妈妈的手,一边喊着施爸爸,一边小跑着奔了过去。 程瑾澜怕她跌倒,大步护在她后面。 施燃先是把程俐淇给抱了起来,又伸手把程瑾澜给揽了过来,拥到了怀里。 程瑾澜不妨他这一抱,但也没有挣开,扯了扯他跟草一样的头发,“你这是搞研究去了,还是荒野求生去了?” 在外人看来,这一幕是妈妈带着女儿来接远归的丈夫回家,可谓温馨至极。 邵成泽被一众人簇拥着走过来,看到不远处拥在一起的三人,停下脚步,眼睛半眯起来。 眸光沉得,用元仲舟的话,就跟那千年深潭里冒出来的万年绿头王八,是一样一样的。 5. 第 5 章 元仲舟凑到邵成泽跟前,“我上次就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人已经当妈了,看来你和她真有故事,你前女友?” 邵成泽看都不看他一眼,推开了他的脑袋。 元仲舟刚被推开就又凑了过来,“还是初恋?” 邵成泽直接踹了他一脚,让他滚远点。 元仲舟被踹也不生气,他被踹得越疼,就说明他猜得越对,前女友和初恋,总归是其中一个。 他摸着下巴嘿嘿了两声,看来他这位老友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心里藏着一位巫山美女,关键是这位巫山美女还结婚生子了,这种情况,他怎么着也该替老友伤心难过,掉一把心酸泪,可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呢。 邵成泽既不想看元仲舟这张丑脸,也不想看那边的阖家团圆。 “你等着接人,我去趟洗手间。”他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前天是他奶奶的忌日,他们家那位老爷子回老家住了几天,说是要去陪陪老婆子,今天的航班回来,还非要坐经济舱,说是要“忆苦思甜”,重温一遍当初和老婆子一块儿北上的路。 他本来懒得陪他演这种虚伪的深情戏码,但他刚进公司,少不得要在董事会面前装一回贤子孝孙,既然要装,就装得像一点儿,他带着他的人提前半个小时来候场,把老爷子想要的面子给他撑起来,以后他要再说什么来找茬,他都能堵上他的嘴。 邵成泽站到落地窗前,摸出一根烟来,叼到了嘴里,也没点燃,这里不能抽烟,他不过是想借着烟味缓解一下心里的躁,但这躁大概抽一盒烟也缓不下来。 这一大一小说起话来没个完,程瑾澜催,“有什么话回去说,别在这儿杵着了,曲姨折腾了一下午的饭,都是你爱吃的,就等着你呢。” 施燃的肩膀僵住。 程瑾澜又加了一句,“程瑾川今晚不在程园,他临时去出差了,估计得周一才能回。” 施燃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下,“他又不是老虎,在不在程园我都得去吃曲姨做的饭。” 程俐淇附在施燃耳边,悄悄地说,“施爸爸,大舅舅不是老虎,是花心大萝卜,外婆说他这辈子都讨不上老婆,以后得当一个老光棍。”说完还学费祖荟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很为大舅舅的将来发愁。 施燃的笑进了眼底,也附到程俐淇耳边,悄悄地说,“别的不说,这件事你真不用为你大舅舅担心,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娶不上老婆,你大舅舅绝对不会,你以后肯定会有一个漂亮的大舅妈。” 程俐淇歪头想了想,觉得施爸爸说得很有道理,“施爸爸,你说得对,大舅舅还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 “好了,该走了,待会儿外婆电话就打过来了。”程瑾澜打断两人的对话,“程俐淇,先让妈妈抱,你施爸爸坐了很长时间的飞机,会累。” 程俐淇一听,赶紧让施爸爸放她下来。 施燃没有放,反而把她往上抱了抱,“你也太小看施爸爸了,别说一个你,就是再来三四个,施爸爸都能抱得起来,走吧,妈妈在前面带路,我们回家吃好吃的去喽。” 程俐淇搂着施燃的脖子,笑得小辫子上的蝴蝶结都跟着一颤一颤的,“我就知道施爸爸最厉害。” 程瑾澜拿他们两个没有办法,只能随他们去,她不再管他们,迈步往前面走,旁边一姑娘见到自己的男朋友出来了,急着奔过去,结果跑得太着急,撞到了程瑾澜身上,手里的奶茶没拿稳,全洒到了程瑾澜的身上,姑娘一时有些傻眼,连连说对不起,又是掏纸巾,又是说赔衣服的钱。 程瑾澜眉头有些皱,不为衣服脏,这姑娘的奶茶里放了冰,她快要来姨妈,浸了冰水的衣服贴到皮肤上,很不舒服,但她也没说什么,只让小姑娘赶紧去找男朋友,年少最是情切,她能理解。 她让施燃和程俐淇先去车里,她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施燃只穿了一件T恤,不然还能脱了外套给她,他问她要不要从背包里拿两件衣服给她换,程瑾澜摆摆手说不用。 衣服是不能要了,程瑾澜只拿纸简单地擦了擦,好在大多是洒到了胳膊上,她将袖子挽上一些,便能遮住大半。 程瑾澜一边理着袖子,一边走出洗手间,一双黑色的皮鞋进到眼帘,她往左边让了让,皮鞋也转向了左边,她又往右边让,皮鞋跟着转向了右边,这明显就是故意的了。 程瑾澜抬眼看过去,脚定在了原地,她不关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最先想到的是发夹。 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怎么也不该现在出现在她的头发上,不过他可能都不记得了,可她也不愿让他看见,程瑾澜侧过身子,想越过他走过去。 邵成泽长腿一迈,又挡住了她的前路。 程瑾澜差点就栽到了他的怀里,她内心起了恼,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出言讽刺,“邵总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好狗不挡路吗?” 邵成泽不说话,薄唇紧抿,一双桃花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分不出喜怒。 洗手间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本就多,这两人的样貌和气质又格外出色,谁过去都会看上一眼,程瑾澜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我家里人还在等我,要是邵总对我什么指教,可以到澜川前台预约我的时间。” 言下之意,他们之间有什么要谈的,也只能是公事,而程家和邵家哪有什么公事可以谈。 邵成泽被“家里人”这个字眼刺得眉心一跳,他蓦地笑开,眼睛落到她的头发上,慢悠悠地开口,“我和程小姐是故交,和施燃也算是老同学,他难得回来一次,我想着,时间方便的话,我们约着一起吃顿饭?我还没见过你们的宝贝女儿,应该很可爱。” 程瑾澜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没必要。” 邵成泽点头,“也是,确实也没必要,”他的视线扫过她的手,“程小姐戒指都摘了,怕是过不了多久,所谓的家里人也就不是家里人了。” 程瑾澜的拇指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无名指,她今天出门忘戴戒指了。 6. 第 6 章 邵成泽看到她的动作,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程瑾澜扬起眉,“没想到邵总这么关心我,连我戴没戴戒指都能注意到,”她大大方方地翻着手给他看,“等邵总结了婚就知道了,忘戴戒指是经常的事情。” 邵成泽勾起的唇冻住,随后眼角起了更盛的笑容,眼底却裹着锋刀,“等我结婚,一定给程小姐发请柬,到时候再请程小姐给我和我太太,好好传授一下婚姻生活的经验。” 程瑾澜下颌轻昂,“没问题,只要邵总请柬给到,我人就一定会到。” 空气有一瞬的沉寂。 手机震动响起,是施燃来的电话。 “我老公来电话催我了,我就不陪邵总聊了。”程瑾澜冲他微点一下头,错身离开。 这一次,邵成泽没再拦她,手里未燃的烟,在掌心断成了两截,成了粉末,进了垃圾桶。 程瑾澜本想接通手机,不小心按了挂断。 “姨姨,你的漂亮裙子脏了。”一个路过的小女孩,指着程瑾澜腰侧的污渍奶声奶气地说。 小女孩的年纪看起来和程俐淇差不多大,程瑾澜停下脚步,半弯下腰,和小女孩对视,“谢谢小公主提醒,姨姨回家就会换上干净的衣服。” 小女孩被这么漂亮的姨姨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扑到了妈妈的腿上。 小女孩的妈妈笑着对程瑾澜说,“她很容易害羞。” 程瑾澜想到程俐淇,眼里回了些温,她和母女两人道了别,加快了脚步。 肩膀上一沉,一件西服落到了她身上,带着记忆中的清冽,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的,程瑾澜刚要推开,肩膀上又压过来一只手,低沉的声音随之落到耳边,“你说,你老公知道你头上戴的是我送的东西吗?” 程瑾澜呼吸都轻了几分,不知道是因为他的问题,还是两个人这么近的距离,他的气息拂着她的耳廓,痒顺着脊柱钻到身体里。 身后的人不需要她的回答,擦着她的肩膀,大步向前走去。 有人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脸色已经不能用乌云密布来形容了,元仲舟不怕死地问,“你这上一趟洗手间,还能把外套给上没了?” 邵成泽没搭理他,只问身边的人,“飞机还有多长时间落地?” 那人回,“邵总,还有十分钟。” 邵成泽现在已经没了装孝子贤孙的心情,“你们等吧,我走了。” 众人傻眼,老邵董下飞机要是看到小邵董不在,肯定会生气,但没人敢拦他。 元仲舟也傻眼,他追上去,“那我呢?”他也想走。 “腿长你身上,想走不会走。” “可我要是走了,还怎么在你们家老爷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你工资是他付吗,需要在他面前留好印象?” 元仲舟:……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让他来的是他,让他走的还是他,行,他不跟失情失意的绿头王八计较。 “要不要去我家喝酒,我把我带回来的好酒开给你,够意思吧?” 元仲舟的胳膊想搭上邵成泽的肩膀,安慰一下好兄弟,奈何他走得太快,元仲舟没搭上,一个趔趄,脸差点撞到圆柱上。 他捂紧自己的小心肝,好险,他的脸可不能受伤,给邵老爷子留不留好印象,他是真无所谓,下周一是他第一天进邵氏上班,他得给邵氏的未婚单身女同事们留个好印象。 元仲舟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着,看到了圆柱旁边垃圾桶上放着的衣服,他觉得有些眼熟,“哎,老邵,这是不是你的衣服,怎么跑垃圾桶里来了。” 邵成泽不想回头,可还是回了头。 他看到的不是衣服,而是紫色发夹。 很小一只,扔在黑色的衣服上。 很熟悉的一幕,像是多年前。 那天下了雨,雨后的天空出现了彩虹,她和他一前一后地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街道上,风吹过她的裙子和长发。 她生气了,约的是三点,他四点多才到,那张小脸见到他,都快要鼓成河豚,不和他说一句话,转身就走,走了好长一段,被街边刚刚摆出的一个小摊吸引住了脚步,她选好了东西,却发现没有带钱包。 那一年,手机支付还没有兴起,他把钱递过去,接过阿嬷手里的发夹,递给她。 她不领情,“你付的钱,你自己留着啊,干嘛给我?” 他回,“赔罪礼物。” “你这礼物送的可真……”她本想说便宜,但当着阿嬷的面,咬牙改成了,“别致。” 阿嬷帮着他说话,“快把发夹给你小女朋友戴上,肯定好看。” 她因为听到了某个词,莹白的耳朵和脖颈漫上了粉红,他靠近一步,把发夹戴到了她的头上,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在那个江南小巷的角落里,他亲了她,第一次。 最后,他肩膀上搭着的黑色外套掉到了地上,她头发上的发夹落到了黑色外套上。 缱绻又缠绵。 只是到如今,缱绻和缠绵是她和别人的。 邵成泽移开视线,回元仲舟,“不是要喝酒,走不走?” 元仲舟问,“衣服不要了?” 邵成泽道,“不要了。” 嘴里冷冷地说着不要,没往前走两步,又往后转了身,衣服没拿,只拿了发夹。 元仲舟刚想说什么,邵成泽看他,“你要是不想让我打电话跟元叔说什么,就给我闭嘴。” 元仲舟马上闭上了嘴,紧紧地,他那个爹胳膊肘永远往外拐,邵成泽说什么他爹听什么,他还想留在国内尝遍祖国的美食,可不想这么早就被提溜回去。 邵氏董事办一连几天都处在低气压中,小邵董和老邵董在会上当场呛了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顶撞老邵董,邵氏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夹起了尾巴,包括元仲舟。 程俐淇这几天过得那是相当开心,小辫子都快翘到了天上,施爸爸每天都去学校接她。今天她让施爸爸带着她去了商场,下周是沈初七的生日,她带上了自己的小猪存钱罐,要去商场给沈初七买生日礼物。 “你们男孩子会喜欢什么生日礼物?”程俐淇还没想好要送沈初七什么,想参考一下施爸爸的意见。 施燃笑,“我在你小男朋友这个年纪,喜欢的是模型啊,枪啊,飞机啊,这种的。” “沈初七的爸爸每年都会送他这些,我想送他一个不一样的。” 旁边走过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女人,听到沈初七的名字,脚步顿住,看了程俐淇一眼。 程俐淇察觉到看过来的视线,也转头看了过去,女人冲她笑了一下,马上提步离开了。 程俐淇急着拍施燃的肩膀,“施爸爸,你有没有看到那位姐姐眼角有一颗痣?” 施燃根本没有注意到走过去的女人,“没有,怎么了?” 程俐淇放低声音,像是怕被谁听到,“沈初七的妈妈眼角就长着一颗痣,你说那位姐姐会不会是沈初七的妈妈?” 施燃摸摸她的小辫子,“眼角长痣的人应该有很多。” “好吧。”程俐淇嘟起了小嘴,如果她能帮沈初七找到妈妈,应该会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楼上楼下转了两圈,程俐淇还是没有选到合心意的,“施爸爸,我累了,我们能不能歇一会儿,吃个冰激凌。” 歇一会儿吃次要的,吃冰激凌是主要的,施燃别的方面对程俐淇是有求必应,但吃冰激凌不能轻易答应她,现在天还不算太热,她肠胃不好,吃完容易闹肚子。 “我们不吃冰激凌,吃蛋糕好不好?” 蛋糕也可以,她也喜欢吃蛋糕,程俐淇乖乖点头。 一大一小坐在休息区里,程俐淇挖一口蛋糕叹一口气,“送礼物好难,施爸爸,我妈妈的生日礼物你都是怎么选的啊,我看你每次送她的,她都好喜欢。” 施燃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我能看透你妈妈的心。” 程俐淇的眼睛转了转,往施燃那边凑了凑,“施爸爸,你喜欢妈妈吗?不是一般的喜欢,是像我喜欢沈初七那样的喜欢吗?沈初七找不到妈妈会难过,他一难过,我也会跟着难过。” 施燃认真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你喜欢妈妈的话,我可以帮你追妈妈,你追上了妈妈,你们就可以结婚,那样你就成了我爸爸,我也就不用找我爸爸了。” 施燃愣住,语气中带着小心地问,“你想找你爸爸吗?” 程俐淇托住下巴,“有的时候想,有的时候不想,我要是找到了爸爸,爸爸会欺负妈妈吗?”她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 施燃拿勺子挖了一块儿蛋糕送到她嘴里,“你妈妈是谁,程家二小姐,有你外公外婆,大舅舅和小舅舅,还有施爸爸,没人敢欺负她。” 程俐淇笑开,“我觉得也是,还有我,我也会保护妈妈,我还可以叫上沈初七。” 沈汐雯坐在他们不远处,喝完手里的咖啡,提包走开了,临走之前,她又看了一眼小女孩的那双眼睛,看来邵成泽和那位程家二小姐之间的故事,远比她想得要深。 晚上的酒会,沈汐雯依旧是邵成泽的女伴。 沈汐雯心不在焉。 邵成泽比她还心不在焉。 沈汐雯靠着吧台,一丁点精神也提不起来,“你知道程瑾澜有个女儿吗?” 邵成泽漠不关心,“有没有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知道。 沈汐雯有些奇怪,“你没见过那个小女孩?” 邵成泽嗤笑一声,“又不是我女儿,我见她做什么?” 7. 第 7 章 沈汐雯还想着要不要好心一回,给他提个醒,看他这个样子,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她还挺喜欢看戏的,尤其是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戏码,打得越疼她看得越高兴。 晚宴包里的手机震动响起,沈汐雯打开包看了一下,没有存名字的号码,一直到震动停止,她还没做出决定是接还是不接,刚刚黑掉的手机屏幕马上又亮起,这次沈汐雯没有再犹豫,“我去接个电话。” 她没等走出去,就按了接通,“喂,你好。” 手机那边没有声音,沈汐雯还以为电话挂断了,她从耳边移开手机,屏幕上的计时在快速地变着数字,沈汐雯又把手机重新放回了耳边,“李沛丰,说话。” 李沛丰的声音比陌生人还不如,“下周就是沈初七生日,你礼物怎么还没送过来?” 沈汐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回他,“我还没想好送什么。” “单子不都列给你了,你就照着那个买就行。” “每年都是那些,今年我想送个不一样的。” 过了好一会儿,李沛丰才开口,“行,你想吧。”说完要挂电话。 沈汐雯叫住他,“哎,你等等。” 李沛丰不耐烦,“怎么了?” “我……能不能见见沈初七?” 相比沈汐雯语气里的不确定,李沛丰答应得很痛快,“行啊,可以见,但你想好以什么身份见他了吗?他肯定要问你是谁,你要怎么回答他?” 这下轮到沈汐雯不说话了。 李沛丰直接挂断了电话。 沈汐雯头抵上墙,使劲撞了两下,压回了嗓子里无声的哀嚎。 *** 施燃回身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小人儿,伸手给她扯了扯身上的毯子。 程瑾澜问,“睡着了?” “睡着了,应该是累坏了,来回转了得有四圈。” 转了四圈也没选好礼物,最后还是施燃提议要不要亲手做一份礼物,程俐淇才舍得从商场出来,去找妈妈吃饭。 程瑾澜有些吃味,“人都说女大不中留,这才多大点儿,心思全跑别人那儿去了,她给我选礼物都没这么上过心。” 施燃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想到了什么,他侧身去看驾驶座的人。 “她今天跟我说……” 施燃欲言又止,他不知道他说出来后,会不会被推远。 程瑾澜问,“她说什么了?现在的小朋友都懂好多,她经常会说一些我都没有办法接的话。” 施燃最终还是改了话头,“沈初七,就是她那个好朋友,她说他找不到自己的妈妈会难过,”他看着前面的朦胧夜色,斟酌着言语,“你有没有想过让邵成泽知道小俐淇的存在,小孩子,尤其是她这个年纪,对一切正是好奇的时候,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肯定对爸爸的存在有期待。” 程瑾澜握紧方向盘,半晌没有说话。 后座的程俐淇眼皮动了动。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施燃问出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不是。” 她的回答太快也太断然,反而暴露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邵成泽……他--” 程瑾澜截住施燃的话,“我和他没任何可能,不说这个了,你知道江姜离婚了吗?”她生硬地转移话题,还转移到了最差的一个。 施燃扯了扯嘴角,“怎么,你觉得她离婚了,我就得眼巴巴凑上去?” 程瑾澜看他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施燃道, “她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从很久之前就是了。” 程瑾澜错愕,她以为他这些年全国各地跑,迟迟不愿回来,是因为江姜。 施燃苦笑,“瑾澜,不是所有人都会守着一个过去,停滞不前,你也该试着往前走一步。” 程瑾澜这晚失眠了,程俐淇也没有睡好,做了好多梦。 一大早起来,母女两人都没精打采的,程瑾澜靠着咖啡和妆容还能恢复到平日的状态,程俐淇蔫儿得不行,程瑾澜怕她是生病了,摸摸她的额头,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妈妈,我没有不舒服,我就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做噩梦了?” 程俐淇摇头,“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礼物送给沈初七。” 程瑾澜无奈,沈初七现在在她心里的位置怕是要远高于她这个当妈的,她想了想,“要不要给他做个生日蛋糕?妈妈可以帮你。” 程俐淇眼睛里有了亮光,“可以哎,妈妈,可不可以做蜘蛛侠的蛋糕,他喜欢蜘蛛侠。” 程瑾澜点她的小鼻子,“这个难度可有点儿高,恐怕得要外婆和曲奶奶帮忙才可以。” 谁帮忙都可以,解决掉了心头的一件事,程俐淇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一进教室就看到了沈初七。 “沈初七,我有一个秘密要跟你说。”程俐淇小跑着过去。 沈初七问,“什么秘密?” 程俐淇小声说,“我好像知道我爸爸是谁了?” 沈初七睁大眼睛,“是谁?” “我只知道一个名字,好像叫Shao-Cheng-Ze,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沈初七拉拉程俐淇的小书包,“我可以问我爸爸,我奶奶说这个地球上就没有我爸爸不认识的人,就连无人岛上的蚂蚁他也认识。” “好啊好啊。”程俐淇连连拍手,“不过无人岛上的蚂蚁要怎么认识。” 沈初七歪头,“不知道哎,这我也要问问我爸爸。” 两个小朋友对视一眼,咯咯地笑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初七慢慢咽下米饭,问李沛丰,“爸爸,你知道Shao-Cheng-Ze是谁吗?” 李沛丰夹菜的手停住,盯着沈初七看,“你怎么知道他?” 看来爸爸认识程俐淇的爸爸,沈初七很高兴,“我听我同学说,他很厉害,所以,我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他。” “嘁,他厉害个--”李沛丰顿了一下,没说出屁来,“他一点儿也不厉害。” …… 沈初七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眉毛耷拉下来,程俐淇的爸爸不厉害吗,那他明天要怎么回程俐淇。 李沛丰放下筷子,他不关心邵成泽,他心里装着另一件事儿,“儿子,你不是想知道电视剧是怎么拍的,周末爸爸带你去拍电视的现场看看?” 沈初七猛地抬起头,“真的?!” 演员应该都在拍电视的地方吧,要是都在那儿,他是不是能见到妈妈,如果那个人是他妈妈的话。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初七现在不想和爸爸掰着手指头数,他骗过他多少次。 “爸爸,我能不能带着程俐淇一起?” “可以,不过你得先征得你澜姨的同意。” 沈初七开心地点头。 第二天沈初七告诉程俐淇,他爸爸也不认识Shao-Cheng-Ze,他不能让程俐淇知道她爸爸一点儿也不厉害。 程俐淇倒也没有多失望,只是想,如果沈初七的爸爸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话,那她爸爸难道不是地球上的人,要是外星人的话,那不是很酷,爸爸可以带着她飞来飞去,像超人那样。 程俐淇陷进自己的想象里,越想越乐。 沈初七在她面前挥了好几次手,才把她从想象里给拉了回来,程俐淇一听要去拍电视的现场,马上就同意了,还是找沈初七的妈妈最重要,最好在他生日之前找到,那样他就可以有妈妈爸爸一起陪着过生日了。 程瑾澜听到程俐淇说要去片场,有些犹豫,片场很乱,一个不注意再磕到碰到。 “妈妈这周末走不开,如果你想去,妈妈回头带你去,好不好?”程瑾澜和程俐淇商量。 “施爸爸可以陪我去啊。” “你施爸爸有工作和也自己的事情,不可能天天陪着你。” “我放学的时候已经拿外婆的手机打电话问过施爸爸了,他说他可以陪我,妈妈你去忙你的就行。” 程瑾澜想到昨天施燃的话,她蹲下身子,看着程俐淇的眼睛,“你想--” 她不知道要怎么问,她第一次当妈,很多事情都是摸索着来,别的方方面面她自问可以给到程俐淇最好,但爸爸这个位置的缺失,是她永远没有办法弥补的。 程瑾澜摸摸她柔软的头发,“施爸爸对你这么好,等你学会了做蛋糕,他过生日的时候,你也给做一个给他,好不好?” 程俐淇软软地应好,“妈妈过生日,外公外婆大舅舅小舅舅,还有曲奶奶过生日,我都要给你们做蛋糕。” 程瑾澜把女儿揽到了怀里,有女万事足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她松了口,“到时候得让吴姐姐也陪着你一块儿去片场,不然妈妈不放心。” 程俐淇搂着妈妈的脖子,亲了亲妈妈的脸,“好哒,谢谢妈妈。妈妈,我会把你的生日蛋糕做得最漂亮的。” 程瑾澜笑了出来,把怀里的小丫头抱得更紧了些,即使她对过往有再多的不平,因为程俐淇的存在,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程俐淇和沈初七的片场之游最终成行,两个小人儿都很兴奋。 李沛丰看着自家笑得傻极了的儿子,“不就是个拍电视的地方,就这么高兴?” 沈初七使劲点头,就是很高兴,他离找到妈妈又近了一步。 程俐淇说,“李伯伯,沈初七很有演戏的天分,他以后可以当演员。” 李沛丰目光一顿。 沈初七看向李沛丰,“爸爸,我可以当演员吗?” 李沛丰勉强笑了笑,“当然,只要你喜欢。” 程俐淇一下车,就忍不住东看看西看看,现场人好多啊,还有很多漂亮的哥哥姐姐,可她想先去趟洗手间,她早晨喝果汁喝多了,施燃让吴琳陪程俐淇去。 程俐淇上完厕所,吴姐姐在门口走廊里接电话,她就自己到儿童洗手台前洗手,旁边站着一位姐姐也在洗手,程俐淇在镜子里看到了她的模样,比她在手机里看到的照片还要漂亮。 沈汐雯手机夹在肩膀上,一边洗手,一边压着声音对手机那头的人说,“孔秘书,你老板他二叔那个儿子今晚又约我吃饭,等散了会,你帮我问问邵成泽,我用不用去?” 程俐淇拧上手龙头,转身去看沈汐雯。 沈初七妈妈嘴里的邵成泽,是她爸爸吗? 8. 第 8 章 程俐淇对打电话回来的吴琳说,“吴姐姐,我想好送沈初七什么礼物了。” 吴琳帮她擦干净手,“要送什么礼物?” “我要做一个蜘蛛侠的生日蛋糕送给他,沈初七最喜欢蜘蛛侠了。” 沈汐雯正在擦护手霜,听到程俐淇的话,抬眼看过来,正好和程俐淇对上视线。 小女孩眉眼弯弯,眼神里似藏着狡黠,好像是知道些什么,像极了邵成泽憋什么坏主意时的样子,血脉传承这种东西果然是错不了的。 不过,沈汐雯又怀疑自己看错,毕竟她心里有鬼。 手机震动响起,她把护手霜扔到包里,随手接通电话,接的时候没看手机屏幕,听到声音愣了一下。 李沛丰问,“你在德望楼?” 沈汐雯冲程俐淇点头笑了笑,拿起包接着电话往外走去,“对,我临时客串一个角色,今天在这边拍戏,怎么了?” “我也在,还有沈初七。” 沈汐雯呼吸一紧。 李沛丰难得好言好语地解释,“沈初七说长大了想当演员,一直嚷嚷着让我带他来拍电视的地方看看,我一朋友是这部剧的制片,就带我进来了,我到了才知道你也在,你要是觉得不好,我现在就带他走。” “不要。”沈汐雯急着开口。 “不要带他走,那你要见他吗?”李沛丰一步逼着一步。 沈汐雯语气惶惶,“我能见他吗?” 李沛丰声音转寒,“我从没拦着不让你见,只是你想好见他的后果,你在他面前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他妈,如果你想以别的身份见他,那还不如不见,你就当继续没这个儿子,走你的星光大道,我该给他找后妈找后妈,我们两不耽误。我们中午之前都在,你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李沛丰冷言冷语扔过去一堆话,说完就先一步挂断,破釜沉舟也不过如此了,要是她还不回头,那干脆他今天就去注册相亲网站,三天之内把自己给嫁出去得了,呸,李沛丰打了自己嘴一下,嫁什么嫁,他被气糊涂了。 程俐淇从洗手间回来,拉着沈初七到了一个角落,和他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吴琳不离两个小朋友左右,施燃和别人搭着话,始终留着一只眼睛看着他们,两个小朋友的脸色都是一样的严肃,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施燃和聊天的对方说了声抱歉,走过去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程俐淇招招手示意施爸爸弯腰。 施燃依言靠近。 “施爸爸,我们找到沈初七的妈妈了,我刚才在洗手间看到她了。” 施燃不想打击他们,但好过他们会有更大的失望,“我们不能仅凭眼角的一颗痣,就认定那个人就是沈初七的妈妈。” “不是的,施爸爸,我一提到沈初七,她就会看我,我们在商场看到的那个姐姐,就是她,她当时也冲我笑来着。”程俐淇说得有理有据。 施燃没有想到她这么细心,他也没有办法反驳一个小朋友的思维,“那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程俐淇想了想,“沈初七,你演戏吧,装生病,我每次生病我妈妈都急得不行,如果她是你妈妈的话,她肯定也会着急的。” 沈初七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施燃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他适时地提醒了一下李沛丰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李沛丰只笑,“小俐淇就是一个小鬼灵精,我得让沈初七加把劲儿,将来一定得把小俐淇娶进我李家的门,你也要加把劲儿,让小俐淇早点把‘施’给去掉,直接改口叫爸爸,我们以后还能做亲家。” 施燃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就明白过来,还真让程俐淇给猜对了,李沛丰今天过来这儿是早有预谋,他就是带着儿子来找妈的。 施燃只知道,李沛丰在研究生毕业的时候,除了给他爸妈带回了一张毕业证书,还带回了一个小男孩,只有四个月大,叫沈初七。 当时这事儿闹得很大,皆因李沛丰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走哪儿都带着,任谁问都问不出孩子的妈是谁,大家只能捋他交往过的姑娘哪个姓沈,可偏偏哪个都不姓,有人说这可能都不是他的种,要是他自己的,怎可能不跟着姓李,但没过多久,就打脸了,因为沈初七越长越和李沛丰像,任谁看李沛丰都是他老子,李沛丰的父母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不认自己亲孙子。 至于沈初七的妈是谁,是他们这个圈子未解之谜的其中一个,施燃记得沈汐雯跟邵成泽的关系不错,没成想,她就是沈初七那个神秘的妈。 沈汐雯客串的角色是一个精神恍惚的女人,她的状态很到位,根本就不用演,一遍就过。 沈初七看到沈汐雯走过来,整个人直挺挺地愣在了那儿,程俐淇有些着急,她小声提醒,“沈初七,快捂肚子呀。” 沈初七没有反应,程俐淇使劲捅了他的腰一下,沈初七突然嘴一瘪,哭了起来,没有声音,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程俐淇以为是她那一捅,把沈初七给弄疼了,她急着问,“我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很疼吗?” 沈汐雯乍一看到沈初七本就慌,看到他哭,更慌了,她跑到沈初七面前,握住他的手,声音颤得不行,“小七,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她一叫小七,沈初七哭得更厉害了,嗓子里堵着哽咽,上气不接下气。 程俐淇还是第一次见沈初七哭得这么伤心,她眼角也红了起来,眼眶里盈满了雾气,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抽抽噎噎地问沈汐雯,“姨姨,你是沈初七的妈妈吗?他很想找到自己的妈妈,他都找了很久了,每天做梦都在找妈妈。” 沈汐雯哪里受得住程俐淇这些话,她一下子把沈初七紧紧地抱到怀里,眼泪也霹雳吧啦地往下掉,“小七,我是妈妈,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 沈初七“哇”的一声,一嗓子嚎了出来,搂着沈汐雯的脖子,眼泪鼻涕一块儿往下掉,程俐淇也跟着呜呜地哭,沈汐雯又把程俐淇给搂了过来,三个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这个场面都不能用混乱来形容。 好在李沛丰提前有安排,他的人把这一块儿给围了起来,挡住了有心人的探究。 施燃看着李沛丰红了的眼眶,有些嫌弃,“你可别给我掉眼泪出来,我不可能抱着哄你。” 李沛丰没好气地道一声“滚”。 施燃拍拍他的肩膀,“小俐淇可是你安排的这一出的功臣,没她,你今天这携子认母的戏导得不可能这么顺。” “用你说,那是我们李家未来的儿媳妇儿,我妈都说了,她名下的股份将来都是小俐淇的。” 施燃嗤他,“你觉得她会稀罕你们李家那点儿股份。” 李沛丰上脚要踢他,确实不需要,但能别说得这么直白吗。 有了施燃的插科打诨,李沛丰眼角的潮湿淡了下去,一个大男人总算没有当众哭出来。 程瑾澜电话来的时候,程俐淇的哭声还没止住。 程瑾澜着急,“怎么哭了?” 程俐淇打了一个哭嗝,断断续续地回程瑾澜,“妈妈,我们找到沈初七的妈妈了,他哭得好伤心,他妈妈也哭得好伤心,我也好伤心。” “乖宝,不哭了,沈初七找到妈妈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程俐淇吸了吸小鼻子,“妈妈,沈初七的妈妈知道她是他妈妈,可她为什么不来找他呢,她哭得那么伤心,肯定也是想沈初七的,既然想他,为什么不来找他呢?她明明就在地球上。” 其实她想问,我爸爸也知道他是我爸爸吗,如果他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是因为他不是地球人吗,沈初七的爸爸认识地球上所有的人,却不认识他,他如果在火星上,那离得也太远了,离得那么远他会想我吗,他见到我也会哭得这么伤心吗,超人会哭吗? 程瑾澜的一颗心都被她问乱了,这些话她是在替沈初七问,可好像也是在替她自己问。 她忍住内心的酸涩,回程俐淇,“沈初七的妈妈肯定也想找到沈初七,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好多好多人,想要找到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沈初七的妈妈肯定经历了好多好多困难,才在今天找到沈初七。” 程利淇觉得妈妈说得有道理,地球好大好大的,她窝到施爸爸怀里,嗡声嗡气地说,“妈妈,我好想你。” 程瑾澜敲驾驶座的椅背,让唐益成掉头,“妈妈现在去找你,好不好?” “好的。”程俐淇把眼里的泪蹭到施爸爸的衣服上,学着外婆的样子嘱咐妈妈,“妈妈,你要慢慢开车,我会等你的。” “好,妈妈会慢慢开车。” 唐益成看了后视镜一眼,他直觉程总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他小心翼翼地问,“程总,我们去哪儿?” 他们今天本来是要去意晟的拍卖会,砸邵氏的场子的,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是去不成了,在程家,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没有“小公主”的事情重要。 “德望楼。”程瑾澜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她头一次在一件事情上没了主意,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德望楼这边,沈汐雯的保姆车里,沈初七抵在沈汐雯的怀里,任凭沈汐雯说什么,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死死地搂着沈汐雯的脖子,默默地流眼泪。 沈汐雯怕他这样闷着一直哭,再闷出病来,她降下车窗,求助车外的李沛丰,李沛丰根本没有帮她的意思,他怕他一上车,也会跟着掉几滴眼泪,那可就太他妈的窝囊了,他假装看不见她的求助,冷脸转向了一旁。 “姨姨,沈初七还在哭吗?”程俐淇刚给妈妈打完电话,被施爸爸抱在怀里,只能看到沈初七一个黑黑的后脑勺。 沈汐雯看到程俐淇,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小姑娘,你帮阿姨哄哄小七好不好?” 程俐淇爬上了车,先和沈汐雯做自我介绍,“姨姨,我叫程俐淇,是沈初七的同桌,也是他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小俐淇,我家里人会这么叫我。” 沈汐雯一肚子的难过和不安,被程俐淇这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给逗得开怀了些。 “你好呀,小俐淇,我是……”沈汐雯看着怀里的小人儿,轻声说,“我是沈初七的妈妈。” 程俐淇红红的眼睛荡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姨姨,你就让沈初七哭吧,他这是高兴的,他一直找不到你,晚上经常躲在被窝里,一个人偷偷地哭,现在找到你了,他太开心了,才会哭成这样。” 沈初七终于抬起来头来,反驳程俐淇,“我才……没有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我是男子汉,很少哭的,有一次我摔倒在地上,膝盖都流了血,我都没有哭。” 他眼睛只看着程俐淇,话却是对沈汐雯说的,说完还偷偷地看了沈汐雯一眼。 沈汐雯见他终于肯说话,忙接着他的话说,“小七摔到哪个膝盖了,疼不疼,让妈妈看看,好不好?” 沈初七扭扭捏捏地伸出自己的左腿,挽起裤腿,指着膝盖上一个小小的疤痕,给程俐淇看,“当时流了好多血,很疼的,但是我没有哭,爸爸说,这个是勇敢男子汉的功勋章。” 沈汐雯对着沈初七的膝盖轻轻地吹了吹,“我们小七真的很勇敢。” 沈初七的脸成了红红的苹果,他又指着自己胳膊上的一小块儿红印说,“这是小白爬到了树上不敢下来,我去救它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伤到的,我也没有哭,小白是我养的小花猫。” 沈汐雯又对着他的胳膊轻轻地吹了吹,“我们小七好厉害。” 程俐淇刚想拆穿他,那明明是他学孙悟空爬树给伤到的,可她看到了沈汐雯放在旁边座位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了三个字,恰好是她认识的。 邵成泽,她想,原来Shao-Cheng-Ze是这三个字,她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沈汐雯满心满眼都只有沈初七,根本没注意到静音的手机来了电话。 “姨姨,你手机上有人打电话过来了,”她指指手机,忽闪着大眼睛看沈汐雯,“是邵成泽。” 沈初七听到这个名字,急着从沈汐雯怀里起身,伸着头去看座位上的手机。 沈汐雯看着这两个小朋友的样子,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她对程俐淇说,“小俐淇,你帮阿姨接好不好?阿姨抱着小七,接不了电话。” “我真的可以接吗?”程俐淇再和沈汐雯确认一遍,妈妈说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手机,可她好想接这个电话。 “当然可以,你这是帮阿姨的忙。” 程俐淇点点头,拿起手机,按了接通,把手机放到了耳边,不过她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电话一接通,邵成泽就开了口,他以为对面是沈汐雯,“邵景筠的约你不必去赴,以后他再约你吃饭,你都可以拒绝,不用给他再留任何面子。” 程俐淇只有一个感觉,他的声音好好听,可就是冷冷的,他应该讲不好睡前故事,她有些紧张,只注意到了他的声音,没有听清他刚刚讲了什么,她开口,“我没有听清你的话,你能再说一遍吗?” 邵成泽顿住,看了一下自己拨出了号码,确实是沈汐雯,他问,“你是谁?” “你是邵成泽吗?”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嗓音里带着些鼻腔,像是刚刚哭过。 邵成泽的声音难得放软了几分,回她,“我是邵成泽。” 程俐淇解释为什么是她接电话,“姨姨不方便接电话,所以我帮她接。” 邵成泽没有和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接着,程俐淇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你在地球上吗?还是在火星上?” 邵成泽:…… 9. 第 9 章 邵成泽刚结束一个乌烟瘴气的会议,心情坏到了极点,面对这样离谱的问题,他本该撂了电话。 “我在地球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给出了回答。 程俐淇小小地松了口气,“太好了,我也在地球上。” 他们都在地球上,就算他们离得远,只要坐上飞机,就能见到面。 邵成泽屈指揉了揉太阳穴,背后仰到椅子上,长腿交叠搭到办公桌,听着她语气里的欢喜,他竟想着让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继续下去。 程俐淇的问题正在嘴里排着队,她有好多想知道的事情。 “我今年六岁,你今年几岁了呀?” “三十。” 哦~~他和大舅舅同岁,比妈妈要大两岁。 程俐淇继续问,“你现在在哪儿呀?” 邵成泽习惯性地掌握主动权,不答反问,“你现在在哪儿?” 程俐淇回,“我在拍电视剧的地方。” 邵成泽想,大概是哪位儿童小演员。 门外有敲门的声音响起,邵成泽对程俐淇说,“我要工作了,所以得挂电话了。” 程俐淇怕他挂掉电话,急着喊住他,“邵成泽。” 邵成泽一怔,很少会有人连名带姓地叫他,记忆中这样喊他最多的,只有那么一个。 蛮横的,生气的,极少的时候,会拉长尾音撒着娇。 稚嫩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扯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现在在哪里?” 邵成泽耐下性子回,“你知道邵氏集团吗?” “不知道哎。”程俐淇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你上班的地方吗?” “对。” “好,我知道了,你在邵氏集团上班,那……我以后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邵成泽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招小朋友喜欢,以前小朋友见到他只会躲得远远的,这个小姑娘竟然还想着给他打电话,难道他的声音比他的脸更讨人喜欢一点儿。 “晚上的时候可以。”他随口说一句,反正她也没有他的电话,就算有,她打他也不一定会接,他不可能闲到陪一个小朋友在电话里,唠这种没有营养的闲嗑儿。 “那你赶紧工作吧,我晚上打电话给你。” 妈妈上班的时候也总是很忙,她不能打扰到他的工作。 “嗯。” “再见呀,邵成泽。”程俐淇轻声和他道别。 “再见。”邵成泽要挂电话。 程俐淇又说,“你要等我的电话,不能早早地睡觉,我会在八点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行。” “那我挂喽。” “……好。” 邵成泽这通电话挂出了十八相送的感觉。 孔奕婵听到“进”后,推门而入,老板正看着手机发呆,孔奕婵有些奇怪,老板近一阵发呆的次数变多了,那天他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东西在发呆,他当时收起得太快,孔奕婵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后回想,那应该是个发夹,她怀疑老板有了女人。 当然这只是她的怀疑,毕竟除了那位沈小姐,她至今没在老板身边见过什么女人,而那位沈小姐,是邵总母亲的干女儿,相当于是邵总的妹妹,她也是那天送喝醉的沈小姐回家,无意间听到的,因为没人关注过邵总的母亲,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他们这层关系。 关于邵总的身世,孔奕婵在入职的这段时间大概知道了个七七八八,邵总的身世在邵氏不是秘密,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大家都会聚在一起小声讨论一下老板的私事,这是他们这些可怜的打工人的放松方式之一。 邵家的关系比较复杂,老邵董邵云正,也就是邵总的爷爷,前后有两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尹曼清和老邵董一起创下了邵氏集团,只可惜生下儿子不久后就车祸去世了,留下的那个儿子便是邵总的父亲,邵章柯。 老邵董的第二任妻子叫吴静垚,当时是他的秘书,是在尹曼清死后的第二年进的门,进门后不久便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邵总的二叔邵章庭。 邵总的父亲邵章柯从小身体不好,据说和老邵董的父子关系也不好,因为婚事更是和老邵董直接闹翻,他拒绝了老邵董给他安排的联姻,执意要娶照顾自己的家庭护士,也就是邵总的母亲,老邵董一气之下威胁要断绝父子关系,邵章柯则是直接对外宣布他和邵家再无关系,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定居了江南,自此离了邵家。 邵总十七岁的时候,邵总的父亲去世,他也是在那一年回的邵家,不过他只在邵家待了几年,便被老邵董送出了国,再回来,就是以邵氏新任总裁的身份全面接管了集团,邵章庭和邵景筠父子在这场争权之战中彻底败北,现在只负责邵氏珠宝的部分,珠宝这块儿是邵氏的边缘产业,那父子俩说是被流放了也不为过。 邵总上任短短一个月不到,邵氏接连发生了几番大动作,该裁的裁,该撤的撤,该削减的削减,一时之间邵氏上下人人自危。 董事会的意见分成两派,邵章庭那一派,占据大多数,说这样伤筋动骨的举措,跟毁了邵氏无异,另一派则认为邵氏近些年发展迟缓,跟集团内部程序繁冗,业务过于分散,裙带关系尸位素餐的人一薅一大堆,都脱不开关系,小邵董这些动作举措,只会让邵氏这艘大船卸下沉重的包袱,重新踏上新的航路。 不过外面说得再热闹,意见再多,都阻止不了邵总继续推行自己的政策。 上周,小邵董直接撤了他那位继奶奶的弟弟吴静锋,在集团的位置,老邵董在会上当众向小邵董发了好大一通火,小邵董直接顶了回去,老邵董气得都拂了桌子上的水杯,大家纷纷猜测小邵董这个位置怕是做不长,在邵氏,老邵董一向是说一不二,没人敢跟老邵董的意见相左。 可自从那次发火之后,老邵董对于小邵董的做法,再也有发表过任何明面上的意见,在这种时刻,不发表意见就代表了赞同,众人突然醒过味来,小邵董就是老邵董亲自接回来的,那就说明老邵董是站小邵董这边的,没准爷孙俩在会上闹的那一出,就是在做戏,意在向众人表明,老邵董管不了小邵董,所以小邵董撤下的那些人已成定局,不会再请回集团来。 这几年,吴家的人仗着自家姑奶奶的身份,在集团里的气焰很盛,到处拉帮结派,仗势欺人,干下了一大堆的乌糟事儿,又有邵章庭父子给他们做遮掩,就算事情最后闹到了老邵董那里,老邵董那位继夫人掉几滴眼泪,这些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近两年不少为集团干实事儿的中层骨干都选择了离职,离职之前都说了大差不差的话,如果邵氏再由吴家的人这么折腾下去,离衰败也不远了。 现在没准就是老邵董想要裁撤集团内部吴家的人,可又拉不下那个脸来在吴家面前做坏人,便让自家孙子上阵,反正小邵董和他二叔还有吴家从来都没有和过,据说小邵董当初被扔到国外去,就是他二叔和吴家联手做下的局,现在小邵董对付吴家人也算是名正言顺。 做戏不做戏的孔奕婵不知道,她只知道小邵董是真的不听老邵董管,爷孙两个也是真不和,老邵董找小邵董的电话,全都打到了她这儿,十通里面有九通半邵总是不接的,剩下的半通接不接全看他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不接,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接,接了就又是一顿吵。 孔奕婵不知道爷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只觉得这种有钱的人家,也就是外人看着光鲜艳羡,内里全是利益的勾连和龃龉,没有半点儿亲情的存在。 就连小邵董这个人,孔奕婵也看不到一星半点儿的人情味儿,也就是那次在机场见他笑过一回,其他的时候,要么是冷着脸,要么是绷着脸,要么是黑着脸,这样怔着一张脸发呆的时刻实在是少有。 “邵总。”孔奕婵出声。 邵成泽回过神来,从桌子上撤下腿,漫不经心地问,“孔秘书,我记得你已经有小朋友了。” “对。” “你家的小朋友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孔奕婵不知道邵总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她家的小朋友,不过老板难得有这样温和的时候,她如实回答,“是女孩儿。” “几岁了?” “五岁。”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是不是会有很多问题?” 不是会有很多问题,是会有超级多超级多的问题,为什么要喝水,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要上学,她就是不问为什么要吃饭,因为她家姑娘是个吃货,小名叫胖丫,也幸亏是个吃货,吃起东西来还能堵上点儿嘴,要不然她真得被她那没完没了的问题给烦死。 孔奕婵不可能跟老板吐槽自家女儿,她想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好奇心比较重,什么都想要知道一点儿。” 何止是好奇心重,还不怕生,和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在电话里都能聊这么久,大概是随了父母中的哪一位,小小年纪就这么能说,家教倒是很好,问他问题之前先说自己的情况,不过这样也不好,万一遇到的是坏人,岂不是把自己的底儿全都给卖干净了。 邵成泽又觉得自己今天未免过于闲,接了一通奇奇怪怪的电话不说,还操这种操不着的闲心,他收回心思,问孔奕婵,“找我什么事儿?” 孔奕婵好不容易才在老板身上看见点世俗的烟火气,一眨眼就没了,又换成了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她暗叹一口气,这张脸要是能多笑笑,她就是少拿五十块钱的工资都乐意。 孔奕婵给老板汇报着工作还能分神想,要是老板知道他的笑在她这儿只值五十块钱,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可是没办法,她一个有孩子有房贷的已婚少妇,肯拿出五十块钱来买男人一笑,已经算是很大方了。 等她听完邵总的安排,转身要走,邵总还有话说,“程瑾澜去意晟的拍卖会了?” 孔奕婵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老板口中的程瑾澜是哪一位,程家的二小姐,澜川酒店的老总。 意晟是澜川的大客户,可邵氏旗下的酒店愣是把这个大客户抢了过来,还是在邵总的默许下进行的,手段还不那么光彩,孔奕婵只当邵总新官上任的火,不止烧集团内部,对外也要折腾出些动静来。 这一举动,算是打破了程邵两家多年来,井河互不侵犯的平衡,相当于正面和程氏宣战了,所以她从意晟那里得知,程家二小姐要去参加意晟的拍卖会,第一时间上报给了邵总,万一程二小姐真是要去砸场子的,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她跟邵总汇报时,邵总反应不大,只是颇为冷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后面又加了一句,“你关注一下拍卖会的情况。” 她以为老板都忘了这件事儿,毕竟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他这一阵又忙得焦头烂额,没想到他还清楚得记得拍卖会是哪一天,她只能说老板的记性是真好。 她回,“程小姐没有去拍卖去。” 邵成泽只点了一下头,再无他话,孔奕婵见他没有其他吩咐,便出去了。 中午的时候,邵成泽接到了沈汐雯的电话,他有心不想接,他刚接完他妈的电话,他妈每次在电话里,都能一口气不带喘地说上半个小时,而且根本不用他接话,她老人家说完一个话题,自己就能很自然地转向另一个话题,父亲曾说过,说书的大概都说不过他妈,他这个儿子没随了母亲的话痨体质,沈汐雯作为干女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刚听完一段说书的,只想吃个清净的饭,不想紧接着再听一段。 就算再不想,他还是按了接通。 沈汐雯的母亲和他妈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沈汐雯高中的时候,父母先后生病离世,他妈便把沈汐雯接回了家,他其实有一个妹妹,没活过十六岁,他妈拿沈汐雯当亲生女儿,而且他不在国内的这些年,都是沈汐雯陪着他妈,在他妈心里,沈汐雯的位置大概比他还要重一些。 “你给我打电话了?”沈汐雯上来就问。 邵成泽被那个小姑娘一搅,忘了正事儿,他又把她不必去赴邵景筠饭局的事情,嘱咐了一遍。 说完要挂电话,沈汐雯叫住他,“帮我接电话的小姑娘好像很喜欢你,一直问我关于你的各种问题,还跟我要了你的电话,我看你难得能招一个小朋友喜欢,就把你电话给了她。” 邵成泽揉眉,给都给了,现在再和他来说有什么用。 “下不为例。” 他刚想撂电话,沈汐雯又开口,“她是沈初七的同桌,还是他最好的朋友,她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可要好好和人家说话。” “沈初七是谁?” “我儿子,亲生的,今年六岁,邵总,恭喜你,当舅舅了,你需要准备六年的红包。” 邵正泽只觉荒谬,但听沈汐雯的语气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什么时候有个儿子?” “反正就是有了。”沈汐雯想敷衍过去。 邵成泽眉头紧簇,“那你儿子这些年在哪儿?” “能在哪儿,没跟着我,当然是跟着他爸,我们当时说好的,我只负责生,他负责养。” “……胡闹!” 沈汐雯心虚,“我自己会跟干妈说,你别在她面前乱说。” “你最好尽快跟她解释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汐雯对他这个反应又不是很满意,“我凭空多出了个儿子,你好像也不太奇怪。” “就你这性子,干出什么事儿来我都不奇怪。” …… 沈汐雯话头一转。 “你知道那小姑娘是谁的女儿吗?” “不知道。” 他不关心小姑娘是谁家的女儿,他现在只关心她儿子的爹是谁,六岁了,邵成泽推算了一下,他是记得有一年,他妈说她在剧组拍戏,有大多半年的时间没见到人,探班也不让探,只有视频联系,连过年也没回家,如果儿子是真有,应该就是那一年发生的事情了。 邵成泽手指敲着桌子,声音一下一下地变重,这种让人未婚先孕的王八蛋人渣,他到底是该卸下他的一条腿,还是两条全都卸了。 电话那头,沈汐雯慢悠悠地开口,“她是程瑾澜的女儿。” 10. 第 10 章 程俐淇躺在床上,妈妈正在给她吹头发,她的眼睛时不时地看一下墙上的挂钟,当分针指向十的时候,她拍拍妈妈的手。 程瑾澜关掉吹风机,“怎么了?” “妈妈,你去洗澡吧,我和沈初七约好八点要打电话。” 程瑾澜给她顺了顺头发,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妈妈,我已经没事儿了。”程俐淇以为妈妈还在担心她,“妈妈陪我去了游乐园,让我吃了我最喜欢的薯条和汉堡包,还给我喝了一小小口的可乐,我现在很开心,超级开心的那种开心。”她伸出小小的胳膊,比划了一下现在自己有多开心。 最最最开心的是,她还知道了那个邵氏集团离她很近,沈姨姨说飞机都不用坐,坐车的话,嗖一下就到了,那她是不是嗖一下就能见到他了。 程瑾澜被她的话给逗乐了, “就算是超级开心的那种开心,薯条和汉堡一个月也只能吃一次,可乐今天是破例,下次只能喝一小小小口。” 程俐淇嘟起小嘴,“知道了,妈妈,”她晃晃程瑾澜的胳膊,催她,“妈妈,你快去洗澡吧,我和沈初七约定的时间要到了。” “妈妈不能听你和沈初七的电话吗?” “不能的,我和沈初七要讲秘密,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她又想起什么,“妈妈,我可不可以用你的手机打,我的手表在充电。” “当然可以,”程瑾澜拿过手机,“我给你拨出你李伯伯的号码?” “沈初七和妈妈在一起,我要给姨姨打电话,我可以自己拨的。”程俐淇又看了一眼钟表,分针已经超过了十一,马上到十二了,她有些着急,“妈妈,要到时间了。” 程瑾澜拿她没办法,捏捏她的耳垂,“好,妈妈去洗澡,不听你和你的好朋友讲秘密。” 程俐淇看妈妈走出了房间,门也关上了,她才解开手机的密码,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小纸条,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然后,小手顺着小胸脯,深呼吸了一口气,在长长的分针正好指向数字十二时,按下了拨通。 可是,手机里面的“嘀”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程俐淇的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手撑住下巴,他是还在忙吗,还是已经睡着了?她明明都和他约好了,要在八点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说会等她的。 手机震动声停止,邵成泽示意会议继续。 大屏幕那边的人觉得奇怪,老大的手机在开会时没有静音是头一次,关键是他还暂停了会议,可也不接电话,任手机在桌子上嗡嗡地震动,只是看着手机屏幕愣神。 小A觉得这情况不对,这明显是女人打过来的电话,要是男人或者工作的电话,他老大不可能出现这种表情,这是犹豫吧,没想好是接还是不接 ,他还以为他老大做事儿一向是手起刀落,根本不知道犹豫俩字怎么写。 看来不是不知道,是没遇到让他知道的人。 程俐淇等了五分钟,决定再打一个,要是还没有人接,那她就不要再打了,明明是答应过她的事情,却没有做到,跟她大舅舅是一样,妈妈说这叫言而无信,就算以后给她买十件礼物,她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他。 震动声又响起,这次老大没有让他暂停,小A就继续汇报工作内容,但是竖起了一只眼睛和耳朵,想透过大屏幕看看到底是谁给老大打的电话。 “错了。”邵成泽开口。 “嗯?”小A懵,什么错了,电话打错了? “你给的数字错了,”邵成泽对其他人说,“休息五分钟,让小A醒醒脑,他今天走神得厉害。” 小A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文件,嗯……确实是错了,明明老大走神得更厉害,可还是发现了他的错误,所以老大还是老大,他刚想拍一句马屁,却发现他们已经被老大静音了,座位上没了人,一块儿没的还有桌子上震动的手机。 邵成泽走到外面阳台,在电话快要自动挂断时,才按了接通,他把手机放在耳边,没有说话。 “喂,是邵成泽吗?” 声音是和上午一样奶声奶气的稚嫩,只是没有了鼻音,多了些轻快,听得出来现在心情很好。 邵成泽“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还记得我吗,白天在沈姨姨的车上,我说晚上八点的时候,给你打电话,那个就是我。” “嗯。” “你刚才是在忙吗,我八点的时候给你打,你没有接。” “在开会。” 原来是在开会啊,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程俐淇马上就决定原谅他了。 “那你现在开完了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开完了。” “太好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讲很长时间的电话?” 妈妈洗澡要特别久,她可以一直打到妈妈洗完澡。 邵成泽:…… 他将手机换到另一边的耳侧,“不可以很久,只能打十分钟,我待会儿还有一个会。” 哦,好吧,他好忙呀,和外公一样忙,外公就是一直开会一直开会。 不过十分钟也可以,程俐淇趴到床上,“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知道。” 程俐淇奇怪,他为什么不知道我的名字,沈姨姨就知道沈初七的名字,如果他是我爸爸的话,应该会知道我的名字吧。 程俐淇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瓜,想明白过来,他还没见过我,当然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程俐淇,你可以叫我小俐淇,我妈妈是程瑾澜。”程俐淇说完,屏住了呼吸,连长长的眼睫毛都停止了颤动。 “嗯。” 嗯,就这样,他都不哭的吗,沈姨姨见到沈初七都哭成了泪人。 程俐淇有些困惑了,他到底是不是我爸爸呀。不过……大舅舅也说过,大男人是不能够掉眼泪的,他和大舅舅一样的年纪,那他也是大男人,所以他才不哭的吗。 程俐淇又问,“你不认识我妈妈吗?” 邵成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程俐淇反问,“我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现在的小朋友脑子都转得这么快吗,她才几岁,为什么说话跟一个大人一样,邵成泽想给这通电话收尾了,“你妈知道你给我打电话吗?” “不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妈妈。” “……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 当然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还有……你会不会是一个好爸爸。 程俐淇想了想,“我觉得你的声音特别好听,你能不能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 邵成泽搞不懂小孩子的思维。 “……你妈呢?” “我妈妈在洗澡。” “……你……” 邵成泽本想问你爸呢,再不济还有你大舅小舅,外公外婆,家里的保姆阿姨,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这事儿就算论出天去,也轮不到他这儿来。 “我不会讲故事。”邵成泽拒绝。 怎么会不会讲故事,程俐淇问,“你不知道白雪公主的故事吗?” “不知道。” “豌豆公主呢?” “不知道。” “拇指姑娘?” “没听过。” 程俐淇想了想,“那狗熊掰棒子呢?” “也没听过。” “小蝌蚪找妈妈呢?” 邵成泽能感受到她轻快的语气渐渐在往下沉,他指腹刮了刮眉毛,对自己有一种不能控的无力感,话虽然还没出口,他已经在后悔了,“我只知道孙悟空大闹天宫。” 啊~~~程俐淇眼睛亮起来,看来男孩子都喜欢孙悟空。 “我也喜欢孙悟空。”程俐淇翻过身子,躺到枕头上,把小熊搂到自己怀里,然后又将小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好了,你可以讲了。” ……他只是说他知道,并没有说要讲她听。 “邵成泽?你还在吗?”程俐淇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声音。 邵成泽划动着手机屏幕,一目十行地看着故事梗概,勉强开口,“在。” “我准备好了,你可以讲了。” ……邵成泽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半晌,还是做不到让声音从嗓子里出来。 他看着远方的灯火,有些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被一个不大点儿的小孩儿给牵着鼻子走,她让他讲故事,他就得讲故事吗,她又不是他的谁,他们的关系甚至连个外甥女侄女都算不上,他这辈子就没给谁讲过什么破故事。 “孙悟空为什么要大闹天宫呢?”程俐淇开始提问题。 静了几秒,邵成泽薄唇轻启,“因为孙悟空……” 程俐淇听着听筒里没有起伏的声音,心想,他果然不会讲故事,和外公一样,用外婆的话说,就是硬邦邦的,没有任何感情,是不是一直开会的人都没有感情?没办法,只能她来配合他了,她配合外公都配合出经验了。 程俐淇听完一段,就发出小小的声音,“啊~~~”,“这样啊~~~”,“哇!!!”,“然后呢?”…… 邵成泽在这样夸张的语气助词下,几次想收掉故事都没能收掉,只能继续,当讲到孙悟空回到花果山时,程俐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明天可以不可以再给你打电话?” “明天我有事情。” “后天呢?” “……后天也有事情。” “大后天呢?” 邵成泽觉得他如果再给出否定的答案,她可以一直问到明年去。 “……还不确定。” “那我大后天晚上八点给你打电话,如果你有事情就不用接,没有事情的话,就要接我电话哦。” “……好。” “好了,你继续讲吧。”程俐淇拍了拍小熊的肚子,眼皮开始有些沉。 ……他明明说过他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小A那一帮人都等了好几个五分钟了,小A的脑子也清醒好几回了,他老大还没回来,所以那通电话肯定是女人打过来的,看来今晚这个会是开不成了,他挥挥手,让大家各自下线,洗洗睡了。 程瑾澜先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声音,她推开门进来,床上的小人儿已经睡着了,头抵在小熊的胳膊上,头发散乱地铺满了枕头,被子歪歪斜斜只盖到肚子,嘴里还时不时地冒出些嘟囔的声音,应该是刚刚睡着。 程瑾澜给她重新盖了盖小被子,又低头亲了亲她红扑扑的脸颊,视线落到枕头旁边还在计时的手机屏幕上。 她拿起手机,“喂,小七吗?程俐淇睡着了。” 邵成泽刚要挂断电话的手顿住。 第 11 章 听筒里只有清浅的呼吸,没有回答,看来这个小朋友也睡着了,程瑾澜要挂断电话,程瑾川从门外探进头来,“小俐淇睡着了?” 程瑾澜急着嘘他一声,让他小声一点儿,喝醉了的人不回自己家,跑到这儿来撒酒疯。 邵成泽听到电话那头的男人声,在下一秒按了挂断,他手撑在栏杆上,低头嗤笑一声,随即转身大步走进了屋,将浓重的夜色抛在了身后。 程瑾川灌了半杯冰凉的水,才将身上的酒气压下了些,他扯了扯领带, “仇我给你报了,他们邵家不是想要南城那块儿地,我给拿过来了,我看没了那块儿地,他们的那什么破科技工业园还怎么建。” 程瑾澜忍不住叹一口气,“何必用你出手,不过是抢一两个客户,这点儿小事儿我又不是不能应付。” “你不用管,和邵家的事儿你都不用管,这根本不是一件小事儿,他是以为我程家没人了还是怎么着,他敢欺负到你头上,这事儿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又将剩下的半杯水一口气喝完,“不说这个了,本来我还想给小俐淇讲故事哄她睡觉,小丫头睡得未免也太早了点儿。” 程瑾澜嗤他,“就你这浑身从酒缸里泡出来的味儿,还想给她讲故事,她都不让你进她屋。” 程瑾川想到自家小侄女捏着鼻子嫌弃的样子,大笑起来。 程瑾澜怕他吵醒女儿,连踹带搡把人给轰到了玄关,她又想起了什么,“你就这样一直不打算见施燃?” 程瑾川不服,“什么叫我不打算见他,是他不想见我,他想抢我女朋友,还揍了我一顿,我都没怎么样,不知道他一直别别扭扭的别扭个什么劲儿。” “快给我打住,什么叫他想抢你女朋友,你那个时候认江姜是你女朋友吗,你不过是仗着人家喜欢你就可劲儿欺负人,要我说施燃揍的你那顿都轻,至少得让你三个月下不来床,才能长记性。” “喂,程瑾澜,你到底是谁妹,有这么说你哥吗?”提到江姜,程瑾川格外暴躁,他挥挥手,“我走了,我发现我真的是,爹不疼,娘不爱,弟弟嫌弃,妹妹偏心,朋友也不想理的苦命人,我还是回家找我家狗去吧,也就它多少稀罕我一点儿。” 程瑾澜看他是真的喝醉了,咣当一下关上了门,不想搭理那个酒疯子。 程俐淇这两天在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大后天的话,现在周日已经过完了,等再过完周一,到周二的晚上,她就又可以给他再打电话了。 周六晚上的那通电话,她都没有和他说再见就睡着了,等周二的晚上,她一定要坚持到和他说了晚安才能睡。 程俐淇转着小脑瓜在想,还有哪些问题可以问他,才能确定下来他到底是不是她爸爸。 沈初七背着小书包兴冲冲地进了教室,人还没有坐稳,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程俐淇,今天是我妈妈送我来的学校,我妈妈开车很厉害的,她做饭也特别厉害,会做好多好吃的,我的肚子吃得都鼓起来了,跟西瓜一样。” 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给程俐淇看。 程俐淇比沈初七还开心,“有了妈妈是不是特别好?” 沈初七点头点得停不下来,“特别特别特别好!” “你这两天都是和妈妈待在一起吗?” “对啊。” “你爸爸呢?” “爸爸在家,我和妈妈在妈妈家,妈妈有自己的房子。我已经决定了,我以后要一直一直和妈妈待在一起,我想过了,为什么妈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妈妈这么好,肯定是爸爸做了错事情,妈妈才离家出走的,爷爷惹奶奶生气后,奶奶就会离家出走,一整天都待在商场里,买各种东西,爸爸肯定是做了超级大的错事儿,妈妈才这么久没回家。” 程俐淇想,也许沈姨姨不是离家出走,是沈姨姨和李伯伯离婚了,妈妈说两个大人生活在一起都不开心的话,就会分开,也就是离婚。 程俐淇双手做了个花托,把下巴搁在了花托上,那妈妈和爸爸是生活在一起不开心,才会离婚的吗。 她小小的眉头皱了皱,也是,邵成泽讲故事都讲不好,确实不像是会哄女孩子开心的样子,要不要让大舅舅给他上上课,大舅舅就很会哄女孩子开心。 沈初七拉拉程俐淇的衣服,“小俐淇,我妈妈说邵成泽很厉害的,超级厉害的那种,管理好大好大一个公司,跟你外公和大舅舅一样。” 相比爸爸,沈初七更相信妈妈的话,程俐淇这么厉害,帮他找到了妈妈,那程俐淇的爸爸肯定会更厉害。 程俐淇直起身子,说出了自己的苦恼,“可我有点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爸爸。” 沈初七不明白,“你不是说你爸爸叫邵成泽吗,他就是邵成泽呀。” “可我那天刚刚睡醒,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听错,而且他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你妈妈就知道你的名字,如果他是我爸爸的话,不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吗?还有沈姨姨说他离我很近,这么近的话,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沈初七仔细看程俐淇的脸。 程俐淇问,“你看我干什么?” 沈初七说,“我看看你脸上有没有痣,然后我们再去那个什么邵氏集团去找他,看看他脸上有没有一样的痣,这样就能确定他是不是你爸爸了。” “有吗?”程俐淇问。 沈初七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一颗痣,“没有哎,你的脸比刚刚剥壳的鸡蛋还要干净。” 后桌的云绮凑过来,小声说,“可以做DNA检测,就能确定他是不是你爸爸。” 程俐淇和沈初七同时回过头去,“DNA检测是什么?” 云绮小脸儿有些白,“就是要拿你的头发,还有你们说的那个邵成泽的头发,一起去医院做检查,然后医生就会知道,他是不是你爸爸。” “哇,好厉害的样子,果然医生是最厉害的。”沈初七感叹。 程俐淇看出了云绮的不对劲儿,“云绮你怎么了?” 云绮眼睛红红的,“我爸爸说,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别的人,他拿着我的头发和他的头发去做了那个DNA检测。” 程俐淇握住云绮的手,很生气,“他说他不是你爸爸,那你以后都不要叫他爸爸了,云绮,你和你妈妈住我家来,你妈妈可以到我妈妈的酒店去工作,我今天回去就和我妈妈说。” 云绮的眼睛更红了。 “好了,小朋友们不要讲悄悄话了哦,都坐好,我们要开始上课了。”老师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沈初七赶紧扭过了身子,程俐淇身子是转了过去,可手还握着云绮的手,没有松开,她不能让云绮一个人难过。 程瑾澜今晚本来有点事儿,但是程俐淇刚给她打电话说,让她早点儿回家,说是有事情想和她说,程瑾澜听她语气很严肃,也不肯在电话里说,就把晚上的事儿给推了。 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江姜,你怎么会在这儿?”程瑾澜眼里全是惊喜。 白色西装短发女人脸上闪过一丝赧然,“瑾澜,我住你这儿,我这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家里哪儿哪儿都没弄好,就先在澜川过渡几天。” “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怎么不来找我?” 江姜挽了挽了头发,“瑾澜……” 程瑾澜走上前去,挽上她的胳膊,“好了,我还不知道你,我们不说别的了,回来了就好。” 江姜鼻尖一酸,伸手抱住了程瑾澜,“瑾澜,我既然住到了你这儿,肯定是想见你,我就是不知道……” “哎,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小心眼,还是说你是小心眼的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程瑾澜拍拍她的肩膀,“我看你也别住澜川了,跟我回家吧,我女儿只知道她有一个江姨姨,每年都给她寄礼物,寄漂亮衣服,都还没见过你。” 江姜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今天不行的,瑾澜,我约了人,得马上走,明天下午可以吗?我去看看叔叔阿姨,还有小俐淇。” “可以啊,我妈肯定特别高兴,你知道她最喜欢你。”程瑾澜给她抹去眼角的湿润,“不要哭了,咱可说好了,明晚我就不放你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好好聊个通宵。” “嗯。”江姜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程瑾澜把江姜送上车,才转去自己的停车位,看到从对面走过来的人,慢慢停下了脚步。 小A正在给女朋友发信息,前面的人突然收住了脚,他一头撞了上去,差点没把他眼泪给撞出来,他老大这宽厚的背未免也太结实了点,比硬床板子还要硬。 “你们来澜川做什么?”程瑾澜问眼前的人。 邵成泽本想作视而不见,直接走过去,可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脸上的放松在一瞬间就换上了警惕和戒备。 她就这么厌恶他? 小A见他老大只盯着人家看,也不回答人家的话,他有点替他老大急,你盯着人家看,你也要温柔点儿啊,你用这么凶的眼神看人家,只会把女孩子给吓跑。 小A轻咳一声,老大不答,只能他回人家了,“我们公司在这儿举办庆功宴。” 程瑾澜道,“我不记得我们澜川有接邵氏的单。” “不是邵氏,是琼淼资本,”小A解释,然后伸出手来,向程瑾澜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琼淼的Alex。” “你先进去。”邵成泽开口,对小A说。 小A只能悻悻地收回手,暗自腹诽,也太小气了点儿,连个手不让握。看他老大这个神色,这位美女大概率就是昨晚给老大打电话的人了吧,难道是昨晚电话没打愉快,闹别扭了? 不过老大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他就不在这儿碍他老人家的眼了,小A带着身后的人一溜烟跑了。 程瑾澜双手交叉于胸,“邵氏旗下的酒店不少吧,邵总想开什么庆功宴开不了,干嘛跑到我们澜川来,难道邵总也觉得你们邵氏的服务比不上澜川?” 江姜的车刚好开过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她降下车窗,和程瑾澜打招呼,“瑾澜,我先走了,明天我给你电话。” “好,你慢点开车。”程瑾澜和江姜挥手。 邵成泽看着她脸上的柔软,讥嘲一笑,“施燃和他那白月光背着你都见过几次面了,你还和人亲亲热热的,程瑾澜,我以为你很聪明。” 程瑾澜一怔,马上又恢复如常,“他们见面我知道啊,倒是邵总,你没事儿老关注我们这边的事儿做什么。” 邵成泽眼神逼近她,“你就这么喜欢他,你明知道他心里有人。” 程瑾澜挺直腰背,轻扬着下巴,“我就是喜欢他,我不喜欢他喜欢谁,你吗?” 邵成泽被她眼底的轻蔑给刺得心里一疼,他蓦地上前一步,一点儿一点儿欺身而近。 程瑾澜不躲不避,只冷冷地看着他,“邵成泽,你敢吗?” 12 第 12 章 我很想知道,我骗你什么…… 邵成泽的眸子微微一顿,他没有停下,动作相比之前更加果决。 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肌肤接触,但他的气息压着身上的怒气扑面而来,每近一步,她内心的笃定就被击溃一步,程瑾澜竭力定住自己的脚,不想在这场对峙中落败。 他的鼻子与她的鼻子堪堪只有一线的距离,唇离她的唇不过寸许,可他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打算。 在最后一秒,程瑾澜偏过了头,他的呼吸轻一下重一下地打在她的颈侧,死在回忆里的过往劈开寒冰石岩,一幕幕地往上翻,她的心跳完全乱了节奏,在安静空荡的地下停车场,根本无从掩藏,她能听到,他也能听到。 “你的脖子都红透了。” 低沉暗哑的声音进到她的耳朵里,程瑾澜恼羞成怒,胳膊屈肘,十足的力道怼到他的胸前,犹不解气,又上脚踢他,尖尖的高跟鞋头要是踢到腿上,破的应该不只是一层皮。 邵成泽没有躲,腿还主动上前迎了迎她的脚,生怕她踢得不够狠,白色的鞋尖擦着黑色的西装裤,急速地转了方向,重新落到了地上,程瑾澜连站稳都没站稳,转身就走。 “你看,不敢的从来不是我。”邵成泽看着她的背影,深邃的眼底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悲凉。 程瑾澜脚步没有停,她解开车锁,打开车门,坐进去,把包扔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将车启动,方向盘打转,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快速驶离的车,在车道的拐弯处又刹住了,原路倒退回来。 程瑾澜半降下车窗,看向车外的人,眉眼里压着冬风的凛冽,嘴角泛着冷笑,“是,你是从来都敢,骗子有什么不敢的。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在澜川见到邵总,要是再有下一次,邵总会知道,我们澜川不仅服务是一流的,保安轰人渣的水平也是一流的。” 程瑾澜说完,踩下了油门,这一次,直接开出了停车场,汇入了川流不息的大道上,车停在红灯处,她拨电话给唐益成。 唐益成正猫在车里,一听到来电铃声,吓得抖了个激灵,他还以为是自己偷看被老总发现了。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有意偷看的,今天程总难得早下班,他这个助理在领导前脚出了办公室的门,没等多大一会儿,也就收拾东西开溜了,他下来得太急,等到停车场,领导还没走,正和一美女亲亲热热地在说话,幸亏他的车离程总的专属车位很远,他躬腰驼背,跟搞间谍战一样进了自己车,开了把消消乐,想等领导的车先走了他再走。 结果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他的视力太过好,好奇心太过重,记忆力也太过优秀,那个男人,就是那次在机场里看到的那位。看两人之间的纠缠,这明显是有什么前缘情孽的,唐益成还没分析出到底是什么前缘情孽,就接到了领导的电话,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他不能不接。 唐益成深呼一口气,按了接通。 “益成,以后琼淼资本的单都不要接。” “哦哦,好的,程总。” 领导的语气还算平静,唐益成稍稍放下心来,原来不是偷看被发现,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吩咐。 “还有,你帮我查一下,邵成泽名下都有哪些公司,以后凡是涉及到他公司的业务,全都拉进澜川的黑名单里,一律不准接。” “好的,程总。” 唐益成说“好的”说得很顺嘴,再加上他自己心虚,急于快点儿结束电话,等电话挂断才想起来懵,琼淼资本是哪家公司,邵成泽又是哪位,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唐益成大腿一拍,想起来了,邵成泽不就是邵家新上位的那位,难道……这位就是那位。 不会吧,程家的二小姐和邵家的新任总裁?!!! 应该不会,肯定不会。 唐益成快速地在搜索框里打出“邵成泽”三个字,但是在网上没有翻到一张照片,甚至连个侧脸背影都找不出来,可以给他参考一下。 唐益成想了想,他前女友好像转到了邵氏工作,要……不要……借着这个天赐的机会联系一下,等他删删减减终于组织好语言,又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准备才发了出去,然后发现他被人……拉黑了!!!! 唐益成瞬间没了八卦领导的心思,也不再想知道邵成泽长什么样子,他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被拉黑,他们明明说好分手之后要做朋友。 程俐淇练完晚间的钢琴作业,妈妈的车正好进了院子,她蹬蹬跑到门口,站在台阶上,等妈妈下车。 程瑾澜下车看到她,眼里的凉寒尽褪,展颜温笑,“什么事情这么急,还跑出来迎我。” “才不是,我是因为想妈妈才出来接妈妈。”程俐淇张开小手臂,像是等待妈妈归家的鸟宝宝,等着妈妈走过来。 程瑾澜弯腰把她抱起来,“我来看看我们家小俐淇有多想我,我们明明早晨才分开。” 程俐淇攀上妈妈的脖子,“大舅舅说,一天不见,就感觉跟分开了三个秋天一样,三个秋天很长的。” 嘴这么甜,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程瑾澜抱着小鬼灵精进屋,“妈妈怎么感觉像是和小俐淇分开了四个秋天。” 程俐淇回,“妈妈,我刚才感觉错了,我现在感觉我跟妈妈分开了五个秋天那样长。” 她要比妈妈想她更想妈妈才行。 程瑾澜笑开,“既然小俐淇这么想妈妈,今天小俐淇有什么愿望,妈妈都能答应,好不好?” “真的吗?!”程俐淇声音都高了一个度。 “当然是真的。” 费祖荟在旁边搭腔,“妈妈今天要当阿拉伯神灯了。” 程俐淇高兴地拍手鼓掌,“妈妈,能不能让云绮的妈妈到你的酒店去工作,她做的蛋糕超级好看,超级好吃。” 程瑾澜没想到她要说的事情是这个,云绮的妈妈她见过几次,一个漂亮温柔的女人,就连说话都是轻轻柔柔的,程俐淇很喜欢她,几次和她提起过,据程瑾澜所知,她好像是全职妈妈。 程瑾澜问,“是云绮跟你说的吗,想让她妈妈去澜川工作?” “不是的,”程俐淇小声对妈妈说,“妈妈,云绮爸爸对云绮妈妈不好,经常欺负她,我想着如果云绮妈妈去你的酒店工作,是不是云绮爸爸就不能欺负云绮妈妈了。” 程俐淇会这样想,是因为有一次她到云绮家玩儿,云绮爸爸喝醉酒回来,大声嚷云绮妈妈,说她乱花钱乱买东西,在程俐淇的意识里,只要云绮妈妈跟她妈妈一样,有一份工作,可以自己挣钱,就不用受云绮爸爸欺负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程瑾澜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她不能和一个小朋友讲明白,我们不能凭借自己的心意,替别人做出决定,她也不能打击她想要帮助好朋友的这份心思。 “小俐淇,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明天给云绮的妈妈打一个电话,先问问她的想法,你也说了,云绮妈妈做的蛋糕好看又好吃,那如果她想开自己的店,是不是就不能到澜川来工作了?” 程俐淇想了想,“也是哦。”她嘿嘿笑了两声,“妈妈好聪明。” 程瑾澜拍拍她的小屁股,“好了,难题解决了,我们要不要洗手吃饭?” “要的。”程俐淇大声说。 本以为烦恼解决了,小朋友就开心了,可等到晚上躺到了床上,她一直动来动去,听故事都听得不专心。 程瑾澜放下故事书,把她抱到了身上,“怎么了,还有什么话想和妈妈说?” 程俐淇躺到妈妈怀里,小手一圈一圈卷着妈妈的头发,“妈妈……” “妈妈在呢。” 程瑾澜还等着她的话,但她叫了一声“妈妈”,便没了下文,程瑾澜戳戳她的肩膀,“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愿望,妈妈说了,你今天有什么愿望,妈妈都可以满足。” 程俐淇看着妈妈的眼睛,认真的神情中透着严肃,“妈妈,我爸爸是个坏人吗?” 程瑾澜被问得措手不及。 这是她第一次问到爸爸,程瑾澜之前不是没有做过心理准备,也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想着等她问到的时候,她可以很自然地给出一个答案来,她预想的她的问题会是,我爸爸叫什么,在哪里,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不来看我。 怎么也没想到她第一个有关“爸爸”的问题是这个。 “他当然不是一个坏人。”程瑾澜没有犹豫,给出肯定的回答。 程俐淇眼里弯出一点儿笑容,紧绷的小脸也放松下来些,她又问,“那他有没有欺负过妈妈?就像云绮爸爸那样,特别大声地乱嚷,惹妈妈哭。” “没有,他不是那样的人。” 程瑾澜揉了揉她的小脸蛋,她以为这是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不曾想她小小的心里,会有这么多烦恼。 程俐淇眼里的笑容又多了些,“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坏人。” 程瑾澜心里一颤,“你怎么知道的?” 程俐淇把脸埋到了妈妈的脖子里,“秘密,不能告诉妈妈。” 他讲故事和外公一样不好听,可他和外公都是一样的有耐心,好像她说什么,他最终都会答应,外公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外公,他应该也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程瑾澜看着那个黑黑的小脑瓜顶,话在嘴里绕了几圈,最终试探着开口,轻声问,“小俐淇想不想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子?” 程俐淇抬起头,忽闪的大眼睛里有兴奋,“等我找到他了,就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 她说完马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嗯……她一高兴不小心把自己的秘密给说出来了。 程俐淇从妈妈的身上滚到了床上,拿小被子从头到脚捂住自己,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妈妈,我要睡觉了,你也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程瑾澜心里乱成一团,面上还算镇定,她拍了拍裹成一团的蚕蛹,“不要拿被子捂着头,会闷坏。” 程俐淇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妈妈,我困了,要睡觉了。” 程瑾澜低头亲了亲她,“小俐淇,你的秘密可以不告诉妈妈,但是你得答应妈妈,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 程俐淇点头,“我是妈妈的乖宝,不会做危险的事情让妈妈担心。” 程瑾澜心里有再多的不安,看到她这样乖乖巧巧的样子,也镇定下来不少。 她轻轻半掩上门,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有离开,手里的手机震动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程瑾澜心不在焉地接起,还没问是哪位,对方已经开了口。 “程瑾澜,我很想知道,我骗你什么了?” 程瑾澜愕然,“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邵成泽缓缓道,“这就得问你的女儿了。” 13 第 13 章 他不是我爸爸呀,所以不…… 程瑾澜背靠到墙上,想给自己一些支撑,“什么意思?” “你女儿,程俐淇,前天晚上给我打电话,用你的手机。” 前天晚上?程瑾澜想到电话里清浅的呼吸,心慢跳一拍,她左手握住拿手机的右手,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她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你应该问她。” “你和她说了什么?” “孙悟空大闹天宫。” 程瑾澜愣住,“什么?” “她让我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我给她讲了孙悟空大闹天宫。” 程瑾澜: ……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我骗你什么了?” 回应他的是干脆利落的手机挂断声。 邵成泽拿手机轻敲着栏杆,感觉到哪里不对,电话里,她的声音没了之前的疏离和冷漠,戒备中更多的是明显的紧张,她怕他和她女儿通电话,她为什么会怕他和她女儿通话? 程瑾澜快速地翻出他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手指僵在手机屏幕上,前天晚上,八点的时候拔出过去一通,未接,八点五分又拨出去了一通,通话时长将近四十分钟。 屋内,程俐淇窝在被子里,正在接沈初七打到手表上的电话。 “程俐淇,我刚刚和我外婆视频了,原来我也有外婆。”沈初七连明天都等不到了,刚和外婆打完视频,就急着和程俐淇分享好消息。 “哇,沈初七,你现在好幸福,有了妈妈,还有了外婆,你过年可以收到好多红包。” 沈初七咯咯的笑,他也觉得他很幸福,他突然想到了今晚和程俐淇打电话最重要的事情,“小俐淇,妈妈说,我外婆是邵成泽的妈妈,邵成泽是我舅舅。” “啊??!!”程俐淇小小的震惊了一下,“他是你舅舅?那他是你妈妈的哥哥吗?” “对的,可妈妈又说,外婆是亲外婆,舅舅不是亲舅舅,不过就算不是亲舅舅,也可以抱他大腿。” 程俐淇没听懂,“什么意思呀?” 沈初七挠挠头,“我也不懂,反正我叫他舅舅,他大腿很粗。” 门外有敲门声,程俐淇赶紧和沈初七说了再见。 程瑾澜轻轻推开门,“小俐淇,是不是还没睡着?” 天花板上的小星星打出影影绰绰的光,程俐淇躺在床上,假装闭上了眼睛,“妈妈,我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为什么还可以讲话?”程瑾澜走到公主床前,挽起纱帘,坐到了床边。 程俐淇先睁开了一只眼睛,又睁开了一只眼睛,“妈妈,我刚刚是睡觉了,现在又醒了。” 程瑾澜不再戳穿她,手轻轻柔柔地顺着她散在枕头上的头发,“刚才在和沈初七打电话?” 程俐淇很喜欢妈妈这样抚弄她的头发,她像一个懒洋洋的小猫儿一样,贴到妈妈的胳膊上蹭了蹭,“对啊,沈初七说他也有了外婆,还有一个大腿很粗的舅舅。” “他肯定特别高兴。” “他高兴得眼睛都笑没了。”程俐淇学着沈初七的样子笑给妈妈看,别说学得还挺像。 程瑾澜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妈妈记得,前天晚上,你也和沈初七打了电话,用妈妈的手机,说要和他讲秘密,对不对?” 程俐淇点头,“对的,妈妈。” 程瑾澜放低声音,说得很神秘,“小俐淇,你要不要和妈妈交换秘密?” 程俐淇被勾起了兴趣,撑起小身体,亮着眼睛问,“妈妈,要怎么交换秘密?” “你可以问一个妈妈的秘密,妈妈也可以问一个你的秘密,我们公平交换,你想不想玩这个游戏?” “想的!”程俐淇干脆推开被子,盘腿坐到了床上,她想要知道妈妈很多秘密,就是不知道该问哪一个。 程瑾澜问,“你想知道妈妈什么秘密?” 程俐淇托腮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要问什么了,“妈妈,你喜欢爸爸吗?” “什么?” 这是今晚第二次程瑾澜被女儿问了个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下。 “外婆说,小舅舅喜欢小舅妈,小舅妈喜欢小舅舅,然后这个世界上就有了豆豆和臭臭。那我是不是也是因为爸爸喜欢妈妈,妈妈喜欢爸爸,然后我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程瑾澜很少有想哭的冲动,她不喜欢哭,在她的一贯认知里,有掉眼泪的那个时间,还不如省点儿力气去想怎么解决问题。 但是,因为小俐淇的这句话,心底的酸涩一下子冲到了嗓子里,程瑾澜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 程俐淇拉了拉妈妈的手指,“是这样的吗,妈妈?” 程瑾澜托起她的小脸,亲了亲她的眼睛,把她拥到了怀里,“宝贝,当然是这样的。” 程俐淇小手拥住妈妈的背,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笑容,“好了,我问完了,妈妈可以问我秘密了。” 程瑾澜轻轻抚着她的背, “妈妈能知道前天晚上,你和沈初七说了什么秘密吗?” 啊~~妈妈想知道这个秘密呀,程俐淇的小脑袋在妈妈怀里拱来拱去,她不可以对妈妈说谎的,但是她要和妈妈说实话吗? 程瑾澜看出了她的为难,“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她大概是知道了什么,不然这些天她不会这么频繁地问关于爸爸的事情,问题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爸爸是谁只有施燃知道,程瑾川大概猜到了,但是他从来没有正面问过,施燃不会在程俐淇面前说什么,程瑾川小事儿上没个正形,大事儿上不会含糊,尤其是涉及到程俐淇的。 程瑾澜想到了那天晚上和施燃的对话,难道她那个时候没睡着,可她是怎么拿到邵成泽的电话的?程瑾澜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她不想逼着女儿说她不愿意说的事情,这个小朋友心里好像藏了很多事情,她不能再给她增加什么压力。 程俐淇松了一口气,把下巴搭到妈妈的肩膀上,软软糯糯地开口,“妈妈,我可以欠你一个秘密吗,等我以后再补给你。” 程瑾澜装作语气轻快,“当然可以,但你要记着这件事情,以后可不能赖账。” “我肯定不会赖账的,我和妈妈拉钩。”程俐淇伸出小手指,她要做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不可以学大舅舅的言而无信。 等母女两个拉钩盖完章,程俐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妈妈,我困了。” 这次是真的困了。 “困了我们就睡觉,今天妈妈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程俐淇拍拍自己的小枕头,“妈妈躺在这儿,我躺在妈妈怀里。” 怀里的小人儿很快就睡了过去,程瑾澜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天快亮了,才稍稍眯了一会儿,结果这一眯,就眯晚了。 费祖荟见母女俩一直不过来,料想就是闹铃没定,睡过头了,她直接上门来叫人。 程家三兄妹和父母住同一个小区,老大程瑾川想要自己的私生活,他住在小区离父母直线距离最远的那栋房子里,老三程立川已经结婚了,住在这条街的尽头,程瑾澜住在父母隔壁的别墅。 费祖荟在主卧没看到人,就去了程俐淇的卧室,程俐淇已经醒了,顶着一脑袋的乱发,正轻手轻脚地穿衣服,看到外婆进来,轻轻嘘了一声,意思是妈妈还在睡,不能吵醒她。 费祖荟知道自家闺女管着一个酒店,身上的担子也不轻,难得睡一个懒觉,就没叫醒她,带着外孙女儿悄悄回了隔壁。 程山河正在饭桌上训程瑾川,说他太冒进了,不该拿南城那块儿地,程瑾川一脸无所谓,“我拿都拿了,您现在说这话有点儿晚了,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那块地儿砸我手里,三倍可能有点夸张,但我指定能以翻倍的价格把它给转出去。” 程山河眉头皱得更紧,还要再说,看到外孙女进来,立刻收起了脸上的严肃,摆出再温和不过的笑容,“小俐淇醒了。” 程俐淇跑到外公跟前,甜甜地说,“外公,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程山河眉开眼笑,“外公睡得特别好,小俐淇睡得好不好?” 程俐淇依偎到外公膝盖上,冲大舅舅眨了眨眼睛,回外公,“我睡得可好了,还做了一个美梦。” 程瑾川轻笑一声,总算没白疼这个小丫头,还知道给他解围。 费祖荟在旁边催,“行了,你爷孙俩别在那儿亲亲热热了,已经很晚了,小俐淇上学要迟到了。” 就冲外甥女儿知道护着他,程瑾川主动提出,今天早晨要护送“小公主”去幼儿园,结果“小公主”还不信任他,“大舅舅,要不还是让吴姐姐送我吧,吴姐姐开车我不会迟到。” 程瑾川把小公主抱到安全座椅上,给她系上安全带,“放心,大舅舅开车,你更不会迟到,大舅舅给你抄近路,保准让你第一名到学校。” 好吧,既然大舅舅这么想送她去学校,那就让他送吧。 程俐淇侧着身子看外面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她有些不放心地问,“大舅舅,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吴姐姐走的路和你走的路不一样。”外面大楼上的好多字她都没见过。 “舅舅都跟你说了是抄近路,走的是你以前没走过的路,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大舅舅。” 程俐淇笑了两声,没有说话,表情说明了一切。 程瑾川被她的笑而不语气了个倒仰角,他在他小外甥女心里就这个地位。 程俐淇看着大舅舅气咻咻的后脑勺,刚想哄哄他,眼睛定在窗外的一幢大楼上,她有些着急地问,“大舅舅,那个是邵氏集团吗?” 程瑾川看了一眼窗外,“呦,你这幼儿园可真没白上,能认识不少字了,那是邵氏集团。” 程俐淇没有听出大舅舅说“邵氏集团”时的不屑,她抻着脖子一直往后看,“大舅舅,我感觉这个公司好大啊,我都看不到顶,好像跑到云里面去了。” 程瑾川“嘿”了一声,“你这是怎么感觉的,咱们家的楼比这个破楼可高多了,还气派了不止十倍,小俐淇,你可不能长他邵家的志气,灭咱们自己家的威风。” 程俐淇的注意力没在大舅舅的话上,“大舅舅,这条路叫什么路啊?” 程瑾川早就适应了小丫头跳跃性的思维,对她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春晖路。” “我以后可以让吴姐姐也带我走这条路吗?” “怎么,是不是发现大舅舅这条路比你吴姐姐那条快多了。” 程俐淇很会拍大舅舅马屁,“是的,大舅舅最厉害了。” 在隔着栏杆的对面车道上,一辆黑色的车向相反的方向驶去,拐进邵氏集团的园区。 邵成泽正在和沈汐雯通电话,“你可以躲着我,也可以不接我电话,我也懒得搭理你,但是回头等你干妈我妈过来,你自己去应付她,不要让我帮忙。” “什么?!干妈要过来?” 邵成泽的耳朵被她那高八度的嗓音刮得生疼,他很想就此撂了电话,但还有事情要问,他忍了下去。 “你凭空多出了个儿子,你觉得她在家里能呆得住。” 沈汐雯哀嚎。 沈初七搂上妈妈的胳膊,“妈妈,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沈汐雯声音恢复正常,捋了捋儿子的小短毛,“妈妈没事儿,你姥姥要过来了,妈妈这是高兴的。” 沈初七要蹦起来了,“外婆要过来了!什么时候?妈妈,我们去接外婆,好不好?” 邵成泽听到沈初七的声音,问沈汐雯,“我能不能和你儿子说话?” “你要干嘛?”沈汐雯警惕,“不要想着套我儿子话,他不会告诉你他爸是谁的。” 邵成泽不耐烦,“我管他爸是谁,他不是和程俐淇很熟,我有事儿想问他。” “哦~小俐淇呀,你想问什么,我替你转啊。”沈汐雯不想错过八卦的机会。 “程俐淇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你儿子知道吗?” 沈汐雯乐,看来邵老大还不算太迟钝,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察觉的好啊,这样等干妈过来,就不是和她算账了。 沈汐雯问沈初七,“儿子,小俐淇生日是什么时候,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我是大年初七的生日,小俐淇正好比我小半岁,她是五月初七的生日。” 沈汐雯声音里藏着隐秘的兴奋,问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了没,小俐淇是五月初七的生日,今年六岁。” 她很是期待他的反应,一向淡定的人听到这种宇宙级的爆炸消息,究竟会失态到什么样子。 “嗯,我知道了。你干妈后天到,你准备接驾吧,我后天要出差。” 沈汐雯有些呆愣,就……这样?这么平淡???他是不是反射弧过于长,还没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了个女儿。 孔奕婵刚下车,就看到老板的车进了停车场,她正好有事情要和老板说,就站在一旁等,但是等了好一会儿,老板都没下车,孔奕婵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司机孙贝,再这样下去,待会儿的会就该迟到了,孙贝摆摆手,他也不知道老板在车里干什么,他刚下车的时候,老板就在发呆。 邵成泽摩挲着手机屏幕,为自己产生的想法感到可笑又荒谬。 六岁,五月初七出生,她怀孕的时候,他们分开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怎么算也不会是他的女儿,而且……有一个事实,他就算不想承认也不不行,他对她来说,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消遣,她怎么会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她的紧张大概只是他的错觉,毕竟他也没有多了解她,他曾经以为的了解不过是自以为是。 邵成泽系上西装扣,推门而下,孔奕婵看到老板下车,立刻迎了上去,“邵总,南城那块儿地的事情,老邵董一大早来了电话,说让您务必尽快回一个电话过去。” 孔奕婵硬着头皮着重强调“务必”和“尽快”,她怕老板不回老邵董电话,那受苦的就只有她,她的手机都快被老邵董打爆了。 “知道了。”邵成泽拿出手机,拨出了老爷子的号码。 额……孔奕婵虽然说了尽快,但没想到老板这么尽快,她也拿出手机,飞快地给秘书处传达消息,让他们打起精神来,看老板给老邵董回电话的速度,就能知道今天老板的心情分外得不美丽。 程瑾澜这一天过得很恍惚,有些事情她肯定要和程俐淇谈一谈,只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说到哪一步。大人的世界太复杂,小孩子的感情又太纯粹,她不想因为他们大人的事情,让程俐淇受到任何伤害。 江姜的电话打过来,程瑾澜才想起来江姜今天要去家里,她差点忘了这件事,她赶忙问了问程瑾川今晚的安排,知道他有酒局才放心下来,只要他不回家吃饭就行,江姜应该不太想见到他。 结果她带着江姜,接上程俐淇回到程园,不仅程瑾川在,施燃也在。 凝结住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连程俐淇都感觉到了不对,施燃和江姜还算正常,不正常的是程瑾川。 江姜吃到一半起身去洗手间,程俐淇咽下嘴里的饭,看向大舅舅,“大舅舅,你今天话好少,你喜欢江姨姨吗?” 她还是第一次见大舅舅在饭桌上一句话都不说,外婆说过,要是想让大舅舅闭上嘴,比登天还难,除非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今天的客人只有江姨姨,江姨姨还这么漂亮,所以大舅舅是因为喜欢江姨姨才不说话的吗。 程瑾川正举着酒杯往嘴里送,听到程俐淇的话,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憋红了脸,憋粗了脖子,才没将嗓子里的酒给喷出来。 费祖荟看到儿子的窘态,直接笑了出来,施燃低下头去,不想让自己的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 程瑾澜夹了一个大鸡腿放程俐淇盘子里,揉揉她的小脑袋瓜,“你不是最喜欢曲奶奶做的鸡腿,妈妈给你挑了个最大的,快吃吧。” 哪有这么不给大舅舅面子的,上来就撕破大舅舅的脸皮。 程俐淇看了看墙上的表,不再管大舅舅喜欢谁,反正大舅舅喜欢的女孩子很多,今天喜欢了,明天就又不喜欢了,她埋头啃起鸡腿来,她得快点吃,今晚就是大后天,她要给邵成泽打电话。 大舅舅吃完饭就急匆匆地走了,快到八点了,外婆和妈妈跟江姨姨在聊天,她不能打断她们的话,那样不礼貌,程俐淇跑到施爸爸身边,戳了戳施爸爸的胳膊,“施爸爸,我可以用你的手机给沈初七打个电话吗?” “没问题。”施燃拿出手机,解开密码,递给程俐淇,“要我给你拨出号码吗?” “谢谢施爸爸,我自己可以的。” 程俐淇拿着施爸爸的手机,又从小书包里掏出那张小纸条,跑到了餐厅,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手机号码,程俐淇还没想好第一句要说什么,电话已经接通了。 “哪位?” 程俐淇挥着手,和手机屏幕打招呼,挥完才想起来,他们不是视频,他看不到她,她开口,“是我呀,程俐淇,我们不是说好今天打电话的吗,你现在忙吗?” 邵成泽将手里的文件扔到桌子上,小姑娘是不是太无聊了,所以也拿他当个消遣,天天追着给他打电话,他语气不算好,“我很忙,今天没有给你讲故事的时间。” 程俐淇听不出他语气里自动拉开的距离,她双手捧起手机,“你忙的话今天就不讲故事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邵成泽揉了揉眉,“……问。” “你的公司是在春晖路上吗?” “对。” 程俐淇激动,“你的公司就在我去幼儿园的路上,很近的,我可以去你公司找你吗?” 邵成泽不明白这个小朋友到底想干什么,也是,他都没搞懂过她妈,现在又怎么会搞明白她女儿的想法。 “我不一定在公司。” “那你什么时候在公司?” “我后天要出差半个月。” 后天出差,也就是明天会在,他是这个意思吗。 邵成泽从耳边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你用谁的手机打的电话?”他想着以后要不要拒接陌生号码的电话。 “施爸爸的手机。” 邵成泽一怔,“施爸爸是谁,施燃?” “嗯呢,施爸爸的名字是施燃。” 邵成泽直起身体,“你为什么叫他施爸爸?” “施爸爸就是施爸爸呀,不叫他施爸爸叫他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叫他……爸爸?” 程俐淇不解,“他不是我爸爸呀,所以不能叫他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 14 第 14 章 邵成泽,你好啊,我是程…… 邵成泽的瞳孔蓦地一震,有什么东西在电石雷火间冲撞过来,他想抓住,却没能抓得住,他的手伸向旁边的烟,又很快移开,嗓子里似压着千斤重的石头,半晌才能开口,“那……你爸爸是谁?” 程俐淇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有一点点不高兴了,他到底是不是我爸爸呀,他为什么要让我叫别人爸爸,还问我爸爸是谁,我也想知道我爸爸是谁啊。 她突然不想和他说话了,程俐淇小嘴半撅,“我要挂电话了,我也很忙的,我要写作业,要练琴,还要和沈初七打电话,所以没有时间回答你的问题。” 程俐淇说完就按了挂断,一下不行,又按了两下,她把手机放到餐桌上,又把脸埋到了餐桌上,小腿在半空中甩过来甩过去,越想越觉得委屈。 他怎么这样啊,沈姨姨一下子就认出了沈初七,她都给他打了两次电话了,他是不是也跟云绮的爸爸一样,不想当她爸爸啊,如果是那样的话,她还不要叫他爸爸呢。她有大舅舅,有小舅舅,有外公,有施爸爸,她有这么多人可以给她讲故事,才不要听他的故事,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孙悟空大闹天宫,她喜欢的是白雪公主。 邵成泽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大脑空白了一秒,随即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大步走出办公室,门外的元仲舟刚要敲门,被门里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好家伙,这架势,这谁要是挡到他的路,指定是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呀,他还算机灵,闪得够快,把路给让了出来。 “你去哪儿?”元仲舟扯着嗓子问,生怕问慢了,声音追不上他的脚步。 邵成泽只回一句“有事儿”,然后就进了总裁专属电梯。 “谁惹他了?”元仲舟顺着自己胸脯,小声问孔奕婵,可吓死他了,他恨不得自己呼噜呼噜自己的脑袋瓜,让自己回一下神。 孔奕婵也不清楚,邵总除了早晨和老邵董在电话里呛了起来,今天一天心情看起来还算可以,至少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糟,就是午饭和晚饭没怎么吃,处理工作的效率极高,几个事业部的经理轮流去办公室喝了茶,出来都是丧眉搭眼的,因为老板这样高的工作效率,她现在还在加班,按说只有他惹别人的份,连老邵董都惹不起他,别人谁还敢惹他, 程俐淇在餐桌上闷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又跑去花房练了会儿钢琴,心情才稍微好了些,可也只好了一点点,没有好太多。 施燃走到花房,坐到程俐淇旁边,低头看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程俐淇掰着自己的小手指,声音闷闷的,“施爸爸,为什么有的爸爸会认不出自己的宝宝?” 施燃眼神一顿,碰了碰她低垂的马尾,声音温和,能够安抚人心,“爸爸认不出自己的宝宝会有好多原因。” 程俐淇抬起头来看施爸爸,等着施爸爸说都会有什么原因。 施燃继续,“比方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宝宝。” 程俐淇不理解,“爸爸会不知道自己有宝宝吗?” “当然会。” 施爸爸说得很肯定,程俐淇心里的不开心少了一点点,施爸爸从来不骗人,他说会肯定会,那也就是说,邵成泽可能不知道我是他的宝宝,所以才认不出我的。 程俐淇又问,“那他怎么才会知道他有一个宝宝?” 施燃看着她的眼睛,话脱口而出,“也许……见到面了就能知道了。” 说完才觉得自己可能说多了,不过,她应该听不出什么来,施燃想,还是要和瑾澜说一下,这个小朋友现在对爸爸的存在,已经有了渴望。 见到面……就能知道了,程俐淇眨了眨眼睛,抿嘴一笑,她知道要怎么办了,她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对施爸爸说,“施爸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陪你聊天了。” 施燃嘱咐她,“慢点跑,看着路,别摔倒了。” “知道啦!” 施燃看着那个着急忙慌往外跑的小背影,又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程俐淇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表,蹬蹬跑上了二楼,关上门,拨出了沈初七的电话。 “喂,小俐淇,怎么了?”沈初七嘴里还吃着东西,说话鼓鼓囊囊的。 “沈初七,你和沈姨姨在一起吗?” “嗯呢。” “你能不能问问沈姨姨,她有没有邵成泽的照片?” 她明天要去他的公司找他,她得先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才能找到他,他是沈初七的舅舅的话,那沈姨姨是不是有他的照片。 别说,沈汐雯还真有,就一张,邵成泽不喜欢拍照,沈汐雯手机里的这张,还是她偷拍的,干妈想让他去相亲,但又没有一张他现在的照片,沈汐雯便偷拍了一张,偷拍的角度很好,正脸,单手插兜,眼帘低垂,靠在桌子上在接电话,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在他的脸上打出了一层光晕,给原本冷冰冰的脸增添了几分温度,不会吓到小朋友。 沈汐雯先把照片发到了沈初七的手表上,沈初七又转给了程俐淇,沈初七盯着那张照片仔细地看,“小俐淇,我怎么觉得他的眼睛和你的很像。” 程俐淇也在盯着照片看,小小的手指划过那张脸,有吗,他的眼睛是垂着的,程俐淇只觉得他的眼睫毛好长啊,他长得可真好看,比大舅舅还要好看,程俐淇跑到镜子面前,看看自己,又看看照片,看看照片,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 她要去找他,他要是认不出她来,她就要他一根头发,去做那个什么DNA检测,让医生叔叔告诉他。 “沈初七,我明天要去邵氏集团找他。” “好啊好啊,我陪你去,你陪我找到了妈妈,我也要陪你找到爸爸,”无论程俐淇做什么,沈初七都是最支持的那一个,“可是……我们要怎么去邵氏集团啊,我们都不知道邵氏集团在哪儿。” “我知道,就在我去幼儿园的路上,那条路叫做春晖路,今天早晨大舅舅带着我路过了,那个楼好高的,我可以让吴姐姐带我过去,吴姐姐开车很厉害,什么路都能找到。” 沈初七还有疑问,“我们去了那里能进去吗,我们是小朋友哎,公司是不是都不让小朋友进,只有大人才可以。” 沈汐雯听着两个小朋友的聊天内容,很着急,她凑上前来,加入到两个小朋友的对话当中,“有我啊,我可以带着你们到邵氏集团一日游。” “真的吗,妈妈?!” “真的吗,沈姨姨?!” 电话这头和电话那头的两个小朋友同时开口。 沈汐雯回,“当然是真的。” 她十分乐意,也十分急于促成这件事,最好在干妈来之前能促成,干妈不仅凭空多了一个小外孙,还可能要凭空多出一个亲孙女儿,这样就算干妈生气,气也能分散一下,不会全都生到她身上,邵成泽还想着出差,她不会让他这趟差出成的,出差哪有认闺女重要。 程俐淇想起了一件事情,“沈姨姨,我们去他的公司找他,不会影响他的工作吗?” 沈汐雯大手一挥,“不会,他是邵氏的老大,想不想工作他说了算。” “老大是什么?”沈初七不明白。 沈汐雯弹了一下自家儿子的脑门,“就是邵氏的总裁啊,我跟你说了,你舅舅的大腿很粗。” 啊~~他也是总裁啊,跟她大舅舅一样,大舅舅也是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不工作。 有沈姨姨在的话,事情就容易多了,程俐淇高兴得在地上转了两圈,想着自己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她得穿一条好漂亮好漂亮的裙子才行。 楼下,江姜看时间不早了,起身要告辞,她拉着程瑾澜的手说,“本来还想今天和你通宵姐妹话聊,但是我明天一早还有点儿事情,今晚怕是不成了,回头等我家里收拾好了,你得带着小俐淇去我那儿住两天。” 程瑾川走了之后,程瑾澜能看出江姜的心不在焉,面对施燃也没了刚才的自在,感情的事情外人说不清楚,即使过了这么些年,三个人之间的纠缠和隔阂,还是没有办法化解开来。 其实私心里,程瑾澜更偏向施燃,虽然程瑾川是她大哥,但是他太没定性,不会爱人,只会伤人心,江姜已经被伤过一次,她不想她再被伤第二次,施燃虽然说着对江姜的感情已经成了过去式,可……邵成泽说他已经私下里和江姜见过几面,也许人大多时候都是口是心非的,嘴里说着不爱了,心里却不曾放下过。 既然江姜要走,程瑾澜也就没有再留,她给施燃使眼色,想让施燃送江姜,施燃家和澜川的方向正好是顺路,多一些相处的机会总是好的,但是施燃始终没开口,程瑾澜只能暗叹一声,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算了,她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哪儿还能管得了别人的事情。 “江姨姨,你要走了吗?”程俐淇从楼上下来,跑了过来。 江姜弯下腰看程俐淇,“对啊,小俐淇,江姨姨要走了,等下次你跟着妈妈去阿姨家里玩好不好,江姨姨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好啊,江姨姨这么漂亮,做饭一定很好吃。” 一句话让江姜眼里的忧郁散去,只剩开怀的笑容。 程瑾澜抚额,她家这个小鬼灵精,看见漂亮姐姐,漂亮阿姨还有漂亮奶奶,嘴里那漂亮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谁都想撩一下。 送走江姜后,程俐淇拉着施爸爸往自己家走,“施爸爸,我明天上学要穿最漂亮的裙子,你得帮我看看要穿哪一条。” 施燃正好也有话想对程瑾澜说,他抱起程俐淇举得高高的,“没问题,施爸爸选衣服的眼光一向很好。” 程俐淇拍拍施爸爸的肩膀,“施爸爸,你带着我坐飞机。” 别说坐飞机,就是坐火箭,施燃都能应,他把她放到肩膀上,迎着晚风跑了起来。 程瑾澜跟在他们后面喊,“你俩跑慢点。” 程俐淇搂着施爸爸的脖子咯咯地笑,“妈妈,你快来追我们啊。” 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在昏昏暗暗的路灯下,不是很显眼,车里的人,眸子里的黑和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浓得化都化不开。 他拨出小A的号码。 小A接起得很快,“老大,您有啥吩咐?” “你帮我查一下,程瑾澜女儿的准确出生日期,包括是在哪家医院出生的,哪位医生接生的。” 小A问,“程家二小姐程瑾澜?” “对。” “好的,老大。”小A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在键盘上敲下这个名字,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出现的照片,眼里闪过一丝八卦的精光,这不就是在澜川停车场碰到的那位美女吗,他们老大当时盯着人家看恨不得都盯到心里去。 “还有,”邵成泽顿了一下,“你再查一下,她有没有……结婚。” 当初,他只在病房的门口看到,她拿出两本鲜红的结婚证给施燃的妈妈看,后来,他虽然一直刻意避开她的所有消息,但他知道她和施燃没有举办婚礼。 施燃看着在镜子面前照来照去的小丫头,低声对程瑾澜说,“她今天又问了我关于爸爸的事情,我总觉得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程瑾澜缓缓点头,“大概是,她给邵成泽打过电话。” 施燃目光一凛,“邵成泽知道了?” “还不知道。” 施燃看她,“你现在想怎么办?应该瞒不了太久。” 程瑾澜扯了扯嘴角,“瞒不住就瞒不住,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还怕他和我抢,孩子是我生的,我养的,我们程家的律师团队也不是吃素的。我唯一怕的就是……程俐淇受到什么伤害,”她双手抱肩,这是她不安的表现,“我想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聊一聊。” 她眉眼冷淡,语气平静,仿佛提到那个人再没有任何感情,但是有些事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提到邵成泽时,声音会不自觉地滞一下,有些名字越难开口说出来,在心里的牵绊越深。 施燃眼神变幻几次,最终也没说什么。 程俐淇终于选好了明天要穿的裙子,一条粉色的蓬蓬纱裙,她在镜子里,前后左右都看了看,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她都漂亮极了。 第二天程俐淇比平常早醒了半个小时,她自己刷了牙,脸洗得白白的,又给脸上抹上了香香,然后穿上了漂亮的小裙子,等着妈妈给她梳漂亮的小辫子。 “妈妈,今天放学后,我想和沈初七一起玩一会儿再回家。” 程瑾澜给她抹开下巴上还没有抹匀的乳霜,“你今天穿这么漂亮,原来是晚上和小初七有约会啊。” “不是约会,妈妈,是沈姨姨带着我们去吃好吃的。” 程俐淇见妈妈犹豫,双手拉着妈妈的胳膊晃,“好不好嘛,妈妈,我不会太晚的,指针指向六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我晚上还要练琴。” “好吧,妈妈可以答应你,不过得让吴姐姐跟着。” 吴琳是程瑾川给程俐淇安排的贴身保镖,别看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生,格斗技能满分,五六个大男人都不会近得了她的身,从程俐淇会走路,吴琳就一直负责她的外出安全,有吴琳跟着程俐淇,不会出什么问题。 程俐淇高兴地对着妈妈的脸,使劲亲了两口,“谢谢妈妈,我最爱妈妈了,妈妈是全宇宙最最漂亮的人。” 程瑾澜想,有一个嘴太甜的女儿也不太好,她说什么,她这个当妈的都不忍心拒绝,完全被她这张会说话的小嘴儿拿捏得死死的。 程俐淇今天一天的课都听得特别认真,完全没有走神,她是属于那种越兴奋,注意力越集中的小朋友。 一放学,程俐淇就和沈初七手拉着手跑了出去,老师把沈初七交给了全副武装的沈汐雯,把程俐淇交给了吴琳。 程俐淇拉着吴琳给沈汐雯做介绍,“吴姐姐,这位是沈姨姨,是沈初七的妈妈,沈姨姨,这是我的吴姐姐,她武功超厉害的。” 沈汐雯摘下口罩冲吴琳笑了一下,又马上将口罩戴了回去,“你好,小吴姐姐。” 吴琳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出现了一点皲裂,不过被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她没法不震惊,沈汐雯竟然是沈初七的妈妈?! 沈汐雯既然认回了沈初七,就没想着再对谁藏着掖着,公司里正在想对策,很快就会出对外的声明,至于这件事情对她的事业会造成什么影响,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不了就重新做回跑龙套,只要还有戏演,日子总不会太坏。 吴琳带着程俐淇跟在沈汐雯的车后,很快就到了邵氏集团,保安认识沈汐雯的车,沈汐雯说后面的车跟她是一起的,两辆车一起自动放行。 吴琳有些懵,他们竟然到了邵氏的地盘,她看程俐淇,“小俐淇,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程俐淇对吴姐姐笑,“我们来找沈初七的舅舅,他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他舅舅在邵氏工作?” “对啊。” 吴琳想,小宝贝儿,你可能不知道你们家和邵家是水火不容的,要是让程家那位大爷知道她带着小俐淇跑到邵家的地盘,她可能得掉层皮。 吴琳拿出手机给程瑾澜打电话,看是不是把小俐淇给带回家,她只是负责小俐淇的安全,并不能强行阻止小俐淇做她想做的事情,但电话没人接,她只能跟在小俐淇的身后,看她一步一步进了邵氏的大楼。 程俐淇很激动,但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沈初七掉了链子,他一进大楼就想找洗手间上厕所,一秒钟都等不及了,沈汐雯让程俐淇和吴琳稍等一会儿,她先带儿子上个厕所,然后再上楼去。 程俐淇乖乖点头应好,吴琳急躁地一边按电话一边应好。 程俐淇大眼睛不停地环顾四周,想看看在来来往往的人中,能不能碰到邵成泽,但都没有找到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人。 吴琳给程瑾澜打不通电话,又打给程瑾川,是程瑾川的助理接的,说程董在开会,吴琳给助理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等程董开完会,让他第一时间汇报。 在吴琳打电话的空档,程俐淇已经等不及了,她几步走到前台,一本正经地对前台小姐姐说,“我想要见你们邵氏的总裁邵成泽。” 前台看着这个穿着粉色蓬蓬裙,戴着粉色发卡,背着粉色书包,可爱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儿,以为是谁家走丢的小朋友。 她打量小女孩儿这一身装扮,暗忖这小朋友家里肯定是非富即贵,还敢直呼他们总裁大名,怕不是邵氏哪位高层的千金。 她摆出最亲切的笑容,“小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你爸爸妈妈的什么名字?” 程俐淇歪歪头,“我妈妈是程瑾澜。” 程……瑾澜?! 程氏的二小姐程瑾澜吗??!!!她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程氏的人踏进邵氏的大门,这是什么人间奇迹。 “我爸爸的话,我今天是来和邵成泽要头发的,等我要到他的头发,做完DNA检测,就能知道他是不是我爸爸了。” 程俐淇脆生生的话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如波浪一样一层一层散开,以前台为中心,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呈全身冻住且下巴落地的状态,包括正在打电话的吴琳,她现在已经不能用风中凌乱来形容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邵成泽被一群人簇拥着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掀起狭长的眼尾,看向不远处那个粉色的小女孩。 程俐淇认出了邵成泽,她小手捂住嘴,“阿-哦”了一声。 她决定了,就算邵成泽不是她爸,她也得帮程瑾澜把这个男人追到手,变成她爸。 她喜欢他的眼睛,和她的一模一样,好漂亮。 程俐淇上前一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跟邵成泽挥手,“邵成泽,你好啊,我是程俐淇。” 邵成泽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手里的手机震动响起,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小A。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 明天这篇文就要入V了,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和喜欢,我会继续继续继续努力的~~~ 入V当天留言有红包 再次鞠躬感谢~ 15 第 15 章 爸爸,你是惹妈妈生气了…… 山呼夹着海啸席卷而来也不过如此, 他想起那个醉酒后混乱又放纵的夜晚,他以为是那一场梦,原来……不是梦。 邵成泽眼睛里看不到越聚越多的人, 听不到越来越乱的声音, 对他来说, 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他只能看到她,她说, “邵成泽,你好啊,我是程俐淇。” 她叫程俐淇,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是他太迟钝了, 一个小朋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给一个陌生人打电话,让他讲故事, 哄她睡觉。 他还问她, 她爸爸是谁…… 邵成泽的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他朝她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 屈膝半跪下来, 看着她的眼睛。 程俐淇也在看他, 他的睫毛比她在照片里见到的还要长,鼻梁好挺, 嘴唇薄薄的,他长得可真好看,不过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怪不得讲起故事来也是冷冰冰的, 他大概就是一个冷冰冰的人。 “你是我爸爸吗?”程俐淇仰着小下巴问他。 邵成泽喉结滚动几下,从嗓子里压出来一个“是”,带着几不可闻的颤音。 他不用听小A的调查结果,她是他女儿,他是她爸爸,他可以肯定。 程俐淇弯眼笑,“我觉得也是。” 她想要一直一直笑来着,因为大舅舅说她笑起来最漂亮,可笑着笑着又有些想哭,她本来不想找他的,可她还是找到他了。 程俐淇的嘴角不受控地往下瘪,她努力提了起来,不一会儿又瘪了下去,她张开小小的胳膊,问邵成泽,“你都不想抱抱我吗?” 妈妈就算和她分开一天,一见到她,也会把她搂到怀里,抱了又抱,亲了又亲,他和她分开了这么多天,十个手指头数一百遍都数不过来,他都不说要抱抱她吗。 邵成泽看着她眼睛里盈起的蒙蒙水汽,心像是在被谁拉扯着,钝痛一点一点漫上来,淹没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倾身过去,小心翼翼地,像稀世珍宝一样,轻轻地把她揽到怀里,手虚放到她瘦瘦小小的背上,想用力又不敢用力。 程俐淇把脸埋到他的肩膀上,缓缓慢慢地蹭了蹭,轻轻地叫了声,“爸爸。” 邵成泽倏地红了眼眶。 “嗯,我是爸爸。”他回她。 从洗手间回来的沈初七看到这一幕,“哇”一声哭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他就是好想哭,沈汐雯也想哭,可看到儿子这个鬼哭狼嚎的样子又想笑,想到明天干妈到的场景,她的头又有些大,但愿她没好心办了坏事儿。 吴琳更想哭,她觉得她今天是没命回去了,他们今天不是来吃好吃的吗,怎么成了找爸爸,还找到了邵氏集团。 元仲舟已经石化了,他机械地动了动僵硬的头,看向孔奕婵,谁能告诉我,老邵什么时候生了个这么可爱的闺女,这么可爱的闺女是他能生出来的吗。 孔奕婵吸了吸酸得不行的鼻子,她这个当妈的最看不得这些,要不是现在是上班时间,她好想回家去抱抱她家的小胖丫。 不过现在不是想女儿的时候,孔奕婵迅速收拾好情绪,开始履行自己作为董事办首席秘书的职责,她先小声示意围观的员工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又在各个工作群组发布消息,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准对外扩散,拍下的照片,也不准对外扩散,在她没得到邵总的明确指示前,她得把这件事造成的影响给最小化了,邵总现在大概也没有心情做任何指示。 程瑾澜从外面回来,看到手机上吴琳的几个未接来电,心里升起有不好的预感,她赶紧回拨过去,“怎么了,吴琳?” “小程姐,我和小俐淇现在在邵氏集团,小俐淇说邵成泽是她爸爸,他们见到面了。”吴琳尽量简洁地说明现在的情况。 程瑾澜手抄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我马上过去。” 她该早点和程俐淇谈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找到邵氏集团去。 邵氏的员工已经疯了,别说小职员们无心工作,就连大领导们也没了工作的心思,主要是这件事情太过震惊了,虽说董事办下达了命令,不让他们对外扩散,但是没说不能内部讨论啊。 他们小邵董和程家二小姐……有个女儿???!!!! 据邵氏元老级的员工回想,邵家和程家少说也得有四五十年没往来了,中间隔着将近半个世纪的恩怨,现在两家之间冒出一个小女孩来,流着程家的血,也流着邵家的血,天啊,他们这是要见证世纪大和解了吗。 三五成群的人,分布在公司各个角落,正在小声地八卦着,临近窗户的一个员工,突然嚎了一嗓子,“程瑾澜来了!程瑾澜来了!程瑾澜来我们公司了!!!” 大家纷纷跑到窗前抻着脖子往外看,从车上走下来的女人,白色西装,波浪黑发长及腰身,远山黛眉,杏子眼眸,天鹅长颈,似是察觉到他们的注视,抬眼看过来,冷艳又清丽。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暗叹,和他们邵总还真是般配,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不为过。 刚才嚎一嗓子的那位员工,突然又嚎了一嗓子,“程瑾川来了!程瑾川来了!程瑾川来我们公司了!!!” 又一辆黑色的车以一个漂亮的急甩尾刹车停在楼下,程瑾川推门而出,连西装外套都来不及系,大步流星,也可以说是气急败坏地冲进了邵氏的大楼。 今天一天内,先是程家小小姐走进了邵氏的大楼,接着程家二小姐走进了邵氏的大楼,然后程家小程董走进了邵氏的大楼。 看来,程邵两家再回不到以前“井河不犯”的关系了。 程瑾澜和程瑾川是前后脚到的,在楼下候着的孔奕婵把二位迎到了总裁专属电梯,直通顶层。 程瑾川扯开自己的领带,对程瑾澜说,“你不用怕,程俐淇姓的是程,跟他邵家没任何关系,他邵成泽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不用找人,我亲自打断他的腿,我想揍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旧恨新仇一起算。” 孔奕婵眼观鼻鼻观心,当听不到程瑾川的话,如果可以,她只想和电梯融为一体。 程瑾澜的眼睛有些放空,现在的情况应该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而是看程俐淇,既然程俐淇能找上门来,说明她想要这个爸爸,她不能剥夺女儿想要爸爸的权利。 程瑾川本来想踹开门,但想到里面有小朋友,他收起了脚,改用手推,结果推的力气过大,门又比他想得轻,他差点栽进去。 程瑾川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整整衣服,心里暗骂一句,靠,他这个出场,简直丢尽了他们程家的脸。 办公室内,程俐淇小脚一翘一翘地坐在沙发上,她面前的茶几上,摆了满满当当的吃的,从水果到零食再到甜点,程俐淇指哪个,邵成泽就拿过哪个来,喂给她。 她看到大舅舅进来,高兴地冲大舅舅挥手,“大舅舅,我找到爸爸啦!” 程瑾川刚直起的身子差点又歪下去,得,他都忘了,他们家小公主最爱长他邵家的志气,灭她大舅舅的威风,他是来揍人的,可不是来见证她找到爸爸的。 程瑾澜跟在程瑾川后面也进了办公室,程俐淇看到妈妈进来,从沙发上下来,跑到妈妈身边,拉住妈妈的手,指着邵成泽对妈妈说,“妈妈,我找到爸爸啦。” 程瑾澜强颜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轻声说,“我们小俐淇真厉害。” 程瑾川几步走到邵成泽面前,压着声音,咬着牙,嘴角挂着笑,“找个地方,我们谈谈。” “我不跟你谈。”邵成泽不看他,眼睛落到门口处那一大一小交握的手上,心不在焉地道。 程瑾川冒火,“你为什么不跟我谈?” “你没有资格。” 嘿,程瑾川直接把领带扯了下来,扔到了肩膀上,他是想现在就挨揍还是怎么着,“我是她大舅,我怎么没资格。” 邵成泽冷冷地睨他一眼,“我是她爸,有关她的事情,我只跟她妈谈。” 程瑾川马上就要控制不住他的暴脾气了,他才当了几分钟的爸,就这么理智气壮,程瑾川又上前一步,挡住他看向门口的视线,“她妈不跟你谈。” 邵成泽看他,两人眉目交锋,他问,“你确定你能代表她?” ……程瑾川好想胸口碎大石,他为什么不确定,他特别确定,他这么个不可爱的东西到底是怎么生出那么可爱的小俐淇的,他先确定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孩子的爸吧。 “大舅舅,爸爸,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程俐淇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大舅舅和爸爸,他们马上就要头碰到头了,她十分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有些恍惚的程瑾澜,听到程俐淇那声“爸爸”,整个人重重地一颤,再次确定她不是在做梦。 程瑾川怒气十足的脸蒙上了一层假笑的面具,十分和蔼地对程俐淇说,“没说什么,我们在讨论晚上吃什么。” 说到晚上吃什么,程俐淇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六点了,再不回去,外婆该着急了,她拉拉妈妈的手,“妈妈,我们回家去吧,曲奶奶应该快做好饭了,她说今天晚上会做我最爱吃的菠菜牛肉卷。” 程瑾川高兴了,他转身走过去,要拉程俐淇的手,“好,我们快回家,去吃曲奶奶做的大餐。” 赶紧回家去,就这破地儿,他再多待一秒,就得被气得七窍流血。 程俐淇却避开了程瑾川的手,看向沙发旁的邵成泽,手伸向他,“爸爸,快走啊,曲奶奶做的饭可好吃了。” 程瑾川看着自己被晾在半空中的手,堵在七窍的血,拜他从小疼到大的外甥女儿所赐,哗啦啦流了出来。 邵成泽眼底压着的寒厉褪去,他大步走过来,握上那只肉肉的小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你得先问问妈妈,让不让爸爸吃曲奶奶做的饭。” 程瑾澜眼里的冷箭噌地掼向他,用眼神骂他卑鄙。 邵成泽没有被骂的自觉,不错眼地看着她,从眉,到眼,再到唇。 程俐淇晃晃妈妈的手,“妈妈,爸爸能吃曲奶奶做的饭吗?” 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眼睛,程瑾澜说不出否定的答案来,大概真的有血脉亲情这种东西的存在,她才见了他多久,就能和他这样亲热又自然地相处,仿佛他一直就和她们生活在一起。 她硬下心来,回程俐淇,“他要加班,很忙,现在还不能走。” 程俐淇转头看邵成泽,“爸爸,你要加班吗?” 邵成泽道,“爸爸不加班,现在就可以走。” 程俐淇高兴地看妈妈,“妈妈,爸爸不加班,可以走的。” 程俐淇叫一声“爸爸”,程瑾澜脑子紧绷的那根神经就被拉扯一下,她弯腰把她抱起来,耐心给她解释,“但是你没有和曲奶奶提前说,今晚有客人要去家里吃饭,曲奶奶都没有做好准备,等下次好不好,下次再邀请他去家里吃。” 程俐淇回,“爸爸不是客人啊,爸爸是爸爸,是家里人。” 程瑾澜的肩膀一僵,脸瞬间变得煞白。 邵成泽看着眼前这张没有一点儿血色的脸,眸光轻动,他对程俐淇说,“小俐淇,咱们今天先不去吃曲奶奶做的饭了,爸爸带你去餐厅吃,好不好?” 程俐淇眨了眨眼睛,“妈妈也一起去吗?” 程瑾澜还没开口,邵成泽已经替她做出了回答,“妈妈当然一起。” 程俐淇拍手,“好啊好啊,这是我第一次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 程俐淇这句话,堵回了程瑾澜所有酝酿好的说辞,她拒绝不了女儿想要的这个第一次。 邵成泽对程俐淇伸出手,“爸爸抱好不好,妈妈会累。” “好。”程俐淇攀上爸爸的胳膊,从妈妈怀里移到爸爸怀里。 “走吧。”邵成泽对有些发怔的人说。 程俐淇握上妈妈的手,“妈妈,我们走啦。” 程瑾澜只能提步跟上去。 程瑾川一个人孤零零地剩在了办公室里,没人关心他怎么吃饭,没人关心他怎么走,所以,他今天是干嘛来了,他今天是要卒在这邵氏集团的大楼里,是吗。 现在正好是下班时间,但是邵氏员工一个都没走,要么是假装在工位上磨磨蹭蹭,要么是在一楼大厅里徘徊,要么是在自己车里张望,大家都等着老板出来,看看故事的后续发展是什么。但是,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任何动静。 临时组成的“程邵两家百年好合”群里,进来一条消息,【不要等了,老板已经带着闺女从地下停车场走了。】 众人哀嚎,老板怎么就不能满足一下他们这些苦命打工人的八卦心理。 下一秒,群里又进来一张照片,让大家止住了哀嚎,照片来自董事办某位不知名的小助理。 照片里,邵总怀里抱着小女孩儿在前面走着,小女孩儿的手拉着后面程家二小姐的手,甜甜地笑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邵总一贯冰冷的眉眼里,温柔得都快要滴出水来。 元仲舟跳了出来,【哇靠,我之前怎么没发现,我们万年冰山的黑脸包公老板,竟然有女儿奴的潜质。】 有了元仲舟的开头,大家纷纷在下面盖楼+1。 老板有了女儿后是不是能转了性子,不会再整天冷着一张脸,动不动就训人,他们的幸福生活是不是马上就要来临了!! 邵成泽开车停到了一条安静的小胡同里,是一家私厨,老板亲自出来迎人,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愣住。 邵成泽给老板介绍身后的人,言简意赅,“程瑾澜。”又对程瑾澜说,“这里的老板,老卫。” 老卫赶紧和人打招呼,“程小姐好。” 程瑾澜面无表情地轻点一下头,算是回应。 老卫轻咳一声,用眼神说话,你怎么带着程家二小姐过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儿,这走的是什么剧情。 邵成泽不理老卫的眉眼官司,又介绍程俐淇,“我女儿,程俐淇。” …… 老卫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对各种大阵仗见怪不怪了,可是临了,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嘴巴自动张开,成呆滞状。 程俐淇觉得私厨老板这个呆呆的样子很好玩,她笑着冲老板挥了挥手,“伯伯好。” 老卫回过神来,给了程俐淇一个更大的笑容,“你好呀,小姑娘。” 老卫心里的两个小人儿已经聊起了三米高的城墙,看这个小姑娘的样子,肯定是两个人的女儿无疑,眼睛像极了爸爸,五官里又能看出妈妈的影子,但是……这两个大人一个赛一个的冷,是怎么生出这样甜甜的小姑娘的,这真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饭桌上,程俐淇坐在中间,邵成泽坐在她的左侧,程瑾澜坐在她的右侧。 空气中,安静也不安静。 不安静的是程俐淇,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邵成泽,邵成泽一边将剥好的虾喂到她嘴里,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又拿纸帮她擦擦嘴边的油渍,等她咽下嘴里的东西,将手旁的水杯端过来,问她要不要喝水。 明明两个人是第一次一起吃饭,这一套流程却配合得相当自然流畅。 安静的是程瑾澜,她坐在旁边,扒拉着碗里的菜,一言不发,这么一半天,才咽下去一根青菜叶。 程俐淇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爸爸,你帮妈妈夹一块儿鱼肉,妈妈喜欢吃鱼,那个鱼太远了,妈妈够不到。” 程瑾澜抬起头,对程俐淇说,“不用,你快乖乖吃饭,妈妈能夹到。” 她话音刚落地,公筷夹着最嫩的那块鱼肉已经放到了她的盘子里。 程瑾澜低声道一句客气的“谢谢”,再无他话。 盘子里的鱼肉到放凉,都没有被动上一动。 程俐淇看看那块儿可怜的鱼肉,又看看妈妈,最后凑到爸爸身边,小声问,“爸爸,你是惹妈妈生气了吗?所以妈妈才不要你了。” 程瑾澜和邵成泽碰到一起的筷子同时顿住。 16 第 16 章 爸爸,你长这么好看,为…… 程瑾澜放下筷子, 看向程俐淇,“他没有惹妈妈生气,小俐淇, 不是所有的爸爸妈妈都会一起生活, 有的爸爸妈妈是会分开生活的, 你可以理解为离婚了,妈妈以前跟你解释过离婚是什么意思, 还记不记得?” 程俐淇点头, “就是两个大人生活在一起不开心, 分开后生活得会更开心, 这样宝宝也会开心。”她又仔细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妈妈,离婚是一件好的事情,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对不对?” 程瑾澜蹭蹭她的小脸蛋,“我们小俐淇真聪明, 妈妈和……爸爸虽然没有一起生活,但是我们都很爱你,很爱很爱。” 程俐淇嘴角上扬,“我也很爱妈妈,超级爱超级爱, 比很爱还要多很多的那种爱。” 程瑾澜眼底漫出些笑容。 邵成泽看着她温柔的侧颜,手不小心碰掉了盘子上的筷子。 一顿饭下来,两个大人之间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吃完饭,邵成泽开车往程园走,程俐淇的眼皮有些沉, 对一个六岁的小朋友来说,她今天经历的事情有点儿多,心情起伏很大,吃饱之后就有些犯困,程瑾澜轻拍着她的背,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车稳稳当当地停在程园门口,邵成泽熄灭车里的火,从后视镜看后座的人,“我们……谈一谈?” “我先送她回屋。”程瑾澜伸手抱起程俐淇。 有了上次的事情,就算程俐淇是睡着的,程瑾澜也会注意不在她面前谈什么不该谈的事情。 邵成泽推开车门下去,打开后座的车门,弯腰去接她怀里的人,“我抱她。” 程瑾澜从车里出来,侧身避开他的手,“不用,你在这儿等着。” 她不想他进她家。 邵成泽目送她进门,进屋,一楼的灯亮起,二楼的灯亮起。 他从兜里摸出烟来,刚要点出一根来,又将整盒的烟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他拿出手机分别给孔奕婵和小A发了几条信息。 程瑾澜出来得很快,话也说得开门见山,“我明天不想在网上看到,任何有关程俐淇的新闻,她的身世不该是别人的谈资。” “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谢谢。” 话题终止,空气中只剩路边草丛里断断续续的蛐蛐声。 良久,邵成泽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至少……我是孩子的爸爸。” 程瑾澜抻了抻袖子上被程俐淇压出的褶皱,语气淡漠,“没必要,那晚我喝醉了,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她看他的眼睛,“也就是说,孩子的爸爸不过恰巧是你,仅此而已。” 邵成泽面沉如水,额上的青筋凸起,“程瑾--澜,”他叫她的名字,起音说得很重,尾音又落得很轻,带着无能为力,“你一定要这样说。” 程瑾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然呢,事实就是这样。既然现在你知道了,她想见你的时候,我不会拦着,但只是见你,不会见你们邵家的其他任何人。邵成泽,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利用她去做一些什么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程家也不会放过你。” 邵成泽上前一步,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剖开自己的心给她看,“我为什么要利用她,她是我女儿,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程瑾澜冷笑,“对,你在我眼里不仅不堪,还卑鄙,无耻,你不要想着搞什么小动作,也别想和我争什么抚养权,我不愿意在程俐淇面前和你撕破脸,但是如果真到那一步,该怎么撕我们就怎么撕。” 气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邵成泽眼底翻滚的火山回归到死寂,他看向她身后的灯光,声音里满是颓然,“我不会和你争抚养权,我就算再卑鄙无耻,我也知道,她长这么大,我没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我能有什么资格和你争抚养权。” “你知道就好。” 言尽于此,也没什么其他好说的,程瑾澜转身要走。 邵成泽叫住她,“我明天能不能去接她放学?” 程瑾澜没有说话。 “要是不能,晚上我可不可以给她打电话?” 程瑾澜最终开口,“等明天她醒了,我问问她。” 邵成泽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你和施燃没有结婚,为什么要骗我?” 程瑾澜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我可没骗过你。” 是,她是没骗过他,只不过是在他问她的时候,她没有否认。 “况且,我和谁,有没有结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她快步进了大门,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程瑾澜半夜起床,喝了一杯水,来到窗前,路边停着的那辆车开走了,她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床上,她以为她会睡不着,不曾想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早晨,程瑾澜给程俐淇梳好辫子,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小俐淇,昨天见到爸爸,是不是很开心?” 程俐淇点点头,揉了揉还有些困顿的眼睛,她昨晚做得梦有点多,“沈初七找到了妈妈,我找到了爸爸,现在我们和其他小朋友一样,都有了妈妈和爸爸。” 程瑾澜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爸爸说,他今天想去幼儿园接你放学。” 程俐淇亮着眼睛看程瑾澜,“可以吗,妈妈?” “当然可以呀,妈妈和爸爸虽然没有生活在一起,但是你什么时候想见爸爸,都可以和妈妈说,不过,你见到爸爸的事情,要暂时对别人保密,尤其是对外公外婆,这是你和妈妈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程俐淇想了想,点头,“好的,妈妈。”她还和妈妈拉了钩,她最会保守秘密了。 程瑾澜拉着程俐淇到隔壁吃早餐,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程瑾川。 程俐淇松开妈妈的手,冲大舅舅跑过去,“大舅舅,早上好呀。” 程瑾川傲娇地别过头,不理自家外甥女儿,他还在生气呢。 程俐淇追着去看大舅舅的脸,“大舅舅,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呀?” 程瑾川又把头别向了另一侧,他能睡好才怪。 程俐淇又跑到另一侧,握上大舅舅的手,“大舅舅,我给你唱歌,好不好,我昨天在幼儿园刚学会的,第一个唱给你听。” 因为是“第一个”,程瑾川勉强看了外甥女一眼,“你唱吧,我先听听看。” 程俐淇自创了一首《世上只有大舅舅好》。 程瑾川败给了外甥女的歌声,他抱她起来,压着嗓子问,“既然世上都只有大舅舅好了,你是更喜欢大舅舅,还是更喜欢邵成泽?” 程俐淇没有犹豫,“我当然更喜欢大舅舅了。” 哼哼,就算是假话,程瑾川也被哄开心了。 程俐淇搂着程瑾川的脖子,小声问,“大舅舅,你不喜欢我爸爸吗?” 程瑾川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大舅舅只喜欢你。” 好吧,那就是不喜欢爸爸。 程瑾川临走之前,低声对程瑾澜说,“爸妈这边我会尽量先压下来,不过也压不了太久,你得尽快跟他们坦白。” “嗯,谢谢哥。” 程瑾澜叫他哥的次数屈指可数,程瑾川双手向后捋了捋头发,如果身上再穿着件风衣,恨不得向后甩两下衣摆,嗐,他这当人大哥的,要承受的总得比别人多一些。 邵成泽一大早就接到邵云正的电话,这件事就算再往下压,也不可能瞒过邵老爷子,这次邵成泽没有拒接,按了接听。 邵云正的火本来已经冲到了头顶,但邵成泽一接电话,他的火反倒成了被水淹的炮仗,一下子给泡蔫儿了,因为他根本没料到他会接电话,这还是头一次他接他电话这么快,他清了清嗓子,重新酝酿了一下火气,“邵成泽,你是拿我说的话当放屁,你还是拿我们邵家的家训当屁!!” 邵成泽把玩着打火机,“说屁严重了些。” 邵云正血压开始往上飙,只严重了些,那也就是跟屁差不多,“你真当你是翅膀硬了,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不是?”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您大可以把我再踹出邵氏去,反正我也不想接这烂摊子。” 邵云正手里的水杯高高地举起,又被他重重地放到桌子上,要不是他那二儿子和二孙子实在是扶不起来,他也不会用这狼崽子,喂不熟,还会反咬你一口,还不是玩阴的那种,就是正大光明地咬你,偏还拿他没办法。 他缓了缓语气,“老大,我可以不计较当年你故意跟我对着干,去招惹程家那丫头,但不代表我能接受你和她还闹出个孩子来,我是不会认她的。” 邵成泽轻嗤一声,十足的嘲讽,“您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点儿,她姓程,您以为人程家会让您认,人巴不得和你邵家没半毛钱关系。我先把话放这儿,您要是只管安安生生喝您的茶,下您的棋,别掺和我的事儿,咱什么事儿都没有,您要是非没事儿找事儿,往她们面前凑,那邵家这摊您该找谁管找谁管,就算邵氏散了架跟我也没半毛钱关系,反正我爸都走这么多年了,他的遗言我就算不听,我相信他老人家也不会怪罪我。” 邵云正气咻咻地说不出半句话,邵成泽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撂了电话,他又给沈汐雯发信息,让她不要在她干妈面前多嘴程俐淇的事情。 沈汐雯直接回过电话来,“你这是没搞定程二小姐?人不让你认女儿?” “时机到了我自己会说,你管好你和你儿子的嘴。” 沈汐雯不做赔本买卖,她要是不说,今天就得一个人承受干妈的怒火,不得要点精神损失费,“那你是不是得给双份的封口费?” 邵成泽一锤定音,“双份的双倍。” “成交!”既然他痛快,沈汐雯也痛快,就让干妈的怒火来得更猛烈些吧,她现在什么都能承受得了。 快中午的时候,邵成泽收到一条短信,来自程瑾澜,是幼儿园的地址和放学时间,还附着一个人名,吴琳和她的电话。 【你可以和她一起吃晚饭,吴琳会跟着她,吃完饭后,你把她交给吴琳就行。】 邵成泽对着手机短信界面,打下一段话,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最后只回过去一句,好的。 他看了一下时间,再坐不下去,拿起外套,走出去,敲了敲孔奕婵的桌子,“出差的事情,通知元仲舟让他替我去,还有,今天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你都看着处理。” 孔奕婵起身,“好的,邵总。” 她自动翻译了一下老板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要给我打电话。 邵成泽走出去两步,又转身回来,“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女儿七岁?” “对。” “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都喜欢什么吃的玩的,还有,喜欢听什么故事?” 孔奕婵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要不,我总结一下,发您手机上?” “可以。”邵成泽点头。 孔奕婵推开了手边的其他所有工作,把这件事情排在了首位,最后总结出一篇简洁明了的报告来,发给了老板。 邵成泽先去买了儿童座椅,又到专卖店挑了半车的玩偶,然后驱车到了幼儿园门口,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元仲舟转他的那张照片,手指触上她的脸,一寸一寸地抚过,他这辈子大概是得不到她这样的笑了。 邵成泽看着时间下了车,吴琳已经在幼儿园门口等着了,看到邵成泽过来,主动上前自我介绍。 邵成泽伸出手,“你好,吴琳。” 吴琳倒没想到,能得邵家这位新任话事人这么郑重的一个握手,她也赶紧伸出手去。 李沛丰戴着墨镜过来,先看到吴琳,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 今天沈汐雯去接她干妈,所以他来接儿子放学,话说,他这段日子过得不太顺心,他套下得很好,让儿子认了妈,谁成想,妈是认了,人只要儿子,不要他,本来他晚上吃饭还有个沈初七陪着,这下可好,沈初七投向了他妈的怀抱,他彻底成了孤寡老人,这套下的,真是让他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李沛丰转眼看到邵成泽,脸上的笑容收起,“你来这儿干什么?” 程俐淇拉着老师的手,飞奔着往外冲,远远地看到邵成泽,高声喊,“爸~” 另一个爸字还没出来,看到李伯伯后,急速地闭上了嘴,只拉上了邵成泽的手。 李沛丰觉得奇怪,“小俐淇,你拉他手干嘛?” 他看看程俐淇,再看看邵成泽,更觉得奇怪,之前没觉得,现在两个人站在一起,我去,这眼睛怎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程俐淇对李伯伯解释,“他是我爸爸的朋友。” 李沛丰以为程俐淇说的是施燃,“施燃什么时候和他成朋友了?” 邵成泽的脸黑下来。 沈初七也冲了出来,本来想叫爸爸,看到邵成泽后,大声喊了一句,“舅舅!” 舅舅?! 李沛丰就差揪儿子耳朵了,“你干嘛叫他舅舅?他是哪门子的舅舅?” 他都要抢你妈了,你还叫他舅舅?! 沈初七回,“他是我外婆的亲儿子,我当然要叫他舅舅。” 外婆的亲儿子?!!那不是他大舅子?!李沛丰表情扭曲在脸上,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他冲邵成泽点一下头,抱着沈初七跑了,他决定先搞清楚邵成泽的妈跟沈汐雯的关系,再说下一步要怎么做。 邵成泽眯起眼来看着李沛丰逃窜的背影,看来他就是沈初七那便宜爸了。 程俐淇拉拉邵成泽的手,“爸爸,妈妈说你是我爸爸的事情,要先对别人保密,所以我还不能和别人说你是我爸爸。” 邵成泽弯腰把她抱起来,“那这就是我和你还有妈妈之间的秘密了?” 程俐淇点头。 邵成泽眼里有笑,“爸爸喜欢我们三个人之间有秘密。” 程俐淇和他一样的笑眼,“我也喜欢!” “爸爸,我们去哪里?”程俐淇坐在到爸爸的车里,摸着那半车的玩偶,好一会儿兴奋劲儿才止住。 “我们去吃饭。” “只有我们两个吗?妈妈怎么办?” 邵成泽看着她担心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辫子,“那我们就去吃一个甜品,先垫垫你的肚子,然后你回家陪妈妈吃饭,好不好?” 程俐淇笑,“好哒,我最喜欢吃甜甜的东西了。” 甜品店里,程俐淇和爸爸面对面坐着。 邵成泽挖一小口蛋糕,送到她嘴里。 程俐淇把蛋糕连带小勺子一块儿叼过来,“爸爸,你喜欢妈妈吗?” 邵成泽看着她眼里的天真无邪,轻声道,“喜欢。” “你喜欢妈妈,就要哄她开心啊。” 邵成泽苦笑,“爸爸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开心。” 她不喜欢他,所以他大概怎么做,也让她开心不了。 哄女孩子开心好简单的,程俐淇勾勾爸爸的小手指,“大舅舅说他有一百个可以哄女孩子的招数,我跟大舅舅说,让大舅舅当你的老师,好不好?” 不过,说完她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大舅舅好像没有很喜欢你,应该也不想教你。” 程俐淇上下左右地瞅瞅爸爸这张脸,有些愁,妈妈还不想让外公外婆知道她找到爸爸的事情,那说明外公外婆也不喜欢爸爸。 她单手托腮,叹一口气,问了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问题。 “爸爸,你长这么好看,为什么不会讨人喜欢呢?” 17 第 17 章 你妈妈也说过……喜欢看…… 邵成泽面色一僵, 倒也不算太惨,至少在女儿心里,还能占一个好看。 他拿纸擦掉她嘴角的奶油, 不知道是在安慰她, 还是安慰自己,“有小俐淇喜欢爸爸就好了。” 听到爸爸这样说, 程俐淇更愁了, 她另一只手也托上了下巴, “可是,我现在也没有很喜欢爸爸,今天才是我和爸爸的第二次见面, 我对爸爸大概有,嗯……”她仔细衡量了一下爸爸现在在她心里的位置,然后伸出自己的小手指, 拇指落到小手指的最后一个指节上,没有停下, 继续往上走,一直到小手指的指尖,堪堪只剩下毫米不到的距离, “这么多的喜欢。” 坐在不远处的吴琳, 本来还能绷住, 这下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也没忍下去,咳嗽声顺着嗓子顶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连眼泪都给咳了出来。 “吴姐姐,你怎么了?”程俐淇看她这个样子, 有些担心。 吴琳连连摆手,憋着通红的脖子说,“我没事儿,蛋糕太甜了,齁住了嗓子。” “吴姐姐,你喝口水。” “好的,好的。”吴琳赶紧端起水喝了一口,当看不到邵总快要内伤出血的那张脸。 邵成泽今天的晚饭大概是不用吃了,他胃里已经压上了两块石头,一块儿比一块儿沉。 “小俐淇要不要当爸爸的老师,教爸爸怎么讨人喜欢。” 程俐淇愁容散去,眼里闪出熠熠的星光,“我可以当老师吗?!” 邵成泽笑,“当然,妈妈不是最喜欢你。” 是哎,妈妈最喜欢她,她当然可以当爸爸的老师呀,可她没有当过老师,不知道要怎么教小朋友,更不知道怎么教大朋友,程俐淇眼睛落在爸爸嘴角的笑容上,突然来了灵感。 她坐直身体,轻咳一声,想着老师上课时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开口,“爸爸大朋友,你要多笑哦,嘴角不能老是这样。”她学着爸爸的样子下沉自己的嘴角,“眉头有的时候还皱皱的,跟大老虎一样,很吓人的,你笑起来跟我一样好看,妈妈最喜欢我笑了,我一笑,妈妈也会跟着笑。” 邵成泽嘴角的笑容放大,“这样?” “嗯呢。”程俐淇点头如蒜捣,“就是这样。” “你妈妈也说过……喜欢看我笑。” 邵成泽声音里闪过一丝恍惚,那是他们最好的时候,她捧着他的脸,说最喜欢他笑,现在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他就算笑得再好看,也得不到她的喜欢了,也不对,他从来都没让她喜欢过。 “对啊,所以,爸爸,你要多笑啊,妈妈喜欢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样才会讨妈妈喜欢。” 邵成泽虚心受教,“爸爸知道了,谢谢小程老师。” 程俐淇也觉得自己这个小老师当得很成功,她把最后一口蛋糕放到了嘴里,算是对自己的奖励。 邵成泽问她,“要不要再吃一块儿?” 程俐淇摇头,“不要了,我喜欢吃甜甜的,但是不可以多吃,妈妈说对牙齿不好,我想要白白的整整齐齐的牙齿。” 邵成泽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样子,她真的把她教育得很好。 “你周末要和妈妈做什么?”邵成泽把水递到她嘴边,孔奕婵说小朋友都喜欢去游乐园。 程俐淇借着吸管喝了一大口水,想到了这周末要做的事情,“这周末是施爸爸生日,李伯伯说要给施爸爸开派对。”她倾过身子来,特别神秘地对邵成泽说,“我给施爸爸准备了惊喜。” 她眉眼里的欢喜,邵成问,“小俐淇……很喜欢施燃?” 程俐淇没有犹豫,“很喜欢呀,施爸爸对我可好了,给我买好吃的,给我买各种玩具,他弹钢琴可厉害可厉害了,”程俐淇又想到了一点,“施爸爸讲故事最好听,他每次给我讲完故事,我睡觉都会做一个美美的梦。” 邵成泽心头发涩,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嫉妒的资格。 “爸爸……弹钢琴也很厉害,特别厉害。” 邵总生平第一次自夸,不是很熟练,中间还顿了一下,不过他弹得肯定要比施燃厉害。 “真的吗?!” “等有机会爸爸弹给你看。” “好呀。”程俐淇拍手。 “以后晚上,爸爸在电话里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程俐淇停止拍手,有些为难,“可是,爸爸,我不喜欢孙悟空大闹天宫,我喜欢施爸爸讲的白雪公主,艾莎公主,豌豆公主,而且爸爸没有施爸爸讲得好听。” 程俐淇完全不知道,她又在她爸已经内伤出血的心上压了一块儿石头,她掰着手指头数自己喜欢的童话故事。 “爸爸也会讲这些。”邵成泽握上她的手,“爸爸那次讲得不好听,是因为那是爸爸第一次讲故事,以后爸爸肯定会讲得很好听。” 程俐淇有些怀疑,因为外公就是一直不会讲故事,不过她还是乖乖点头,“要是爸爸晚上不忙,可以给我讲故事。” “以后爸爸都不会忙。” 程俐淇回,“那等我以后想听故事了,就给爸爸打电话。” “好。”邵成泽说得郑重。 吴琳默默地转过身去,看向窗外,当听不见父女两人之间的对话,她觉得邵总面前要是有一张纸和笔,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来,写下满满当当的一篇保证书,保证自己晚上不会忙,保证自己肯定会讲好听的故事,再签上字,画上押,有效期最好是一万年。 程俐淇吃饱喝足,拿纸巾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嘴,“我吃好了,爸爸,我们再去买些蛋糕,我要带回去给妈妈和外婆,还有曲奶奶吃。” 邵成泽单手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走到橱窗前,她指哪个,他就拿哪个,等程俐淇说完,邵成泽又从橱窗里拿出了一个提拉米苏。 程俐淇以为是爸爸要吃这个蛋糕,“爸爸,你喜欢吃这个蛋糕吗?” 邵成泽回,“你妈妈最喜欢吃这个。” 程俐淇奇怪,“妈妈不喜欢吃这个呀,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吃这个,我刚才说的那些才是妈妈喜欢吃的。” 邵成泽的手顿住,勉强笑了笑,“那大概是妈妈以前喜欢吃,现在不喜欢了吧。” “没关系,爸爸,你记住妈妈现在喜欢吃什么就好了。” “好,小俐淇刚才说的那些,爸爸都记住了。” 邵成泽没有把程俐淇交给吴琳,而是带着她开车去了澜川,他很想见她,理由也很好找,但他也知道她不会想见他。 “小俐淇,爸爸不能送你上去了,你跟着吴姐姐上去找妈妈,好不好?” “嗯,好的,爸爸。”程俐淇迫不及待地想快点下车,她想妈妈了。 “这些玩偶要怎么办,要不要爸爸帮你拿上去?” 邵成泽不是不期待女儿说要。 程俐淇想了想,“爸爸,玩偶可以放你车里吗,我这次只拿一个,等下次我和爸爸见面,再拿一个,那样每次见完爸爸,我都会很开心。” 邵成泽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我们小俐淇真聪明。” 程俐淇回给爸爸一个大大的笑容。 邵成泽看着吴琳带程俐淇进了电梯,没有离开,他拿出手机,拨出号码,迟疑几秒,然后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你好,哪位?”接到陌生电话的口吻。 邵成泽顿了一下,回,“是我,邵成泽。” “有事儿?” “我把小俐淇送回了澜川,吴琳带着她上去了,应该很快就到你办公室。” “好,谢谢。”程瑾澜说完要挂电话。 邵成泽叫住她,“我……能不能加你微信?以后因为程俐淇的事情,联系起来会方便一些。” 他的微信被她拉黑了已经不知几百年了。 “不必,”程瑾澜放下笔,扔到桌子上,“以后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联系吴琳就可以,她会转达给我,还有,”她警告他,“如果不是她主动想找你,你最好不要一直在她面前转。” “妈妈!”程俐淇跑着进了程瑾澜办公室,“我快想死你了。” “就这样。”程瑾澜挂断邵成泽的电话,起身去迎程俐淇。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程瑾澜抱着她坐到沙发上,“没有吃晚饭吗?” “我陪爸爸吃了蛋糕,晚饭我要留着肚子陪妈妈一起吃。”她指着吴姐姐手里提着的袋子,“我给妈妈外婆还有曲奶奶,也买了蛋糕,不过是爸爸付的钱,等我以后挣钱了,就可以自己掏钱给你们买了。” 程瑾澜亲了亲她红彤彤的小脸蛋,“真是妈妈的好闺女。” 程俐淇攀上妈妈的脖子,凑到她耳朵旁,和她说悄悄话,“妈妈,爸爸说他喜欢你,想讨你喜欢,要让我当他的老师,因为妈妈最喜欢我。” 程瑾澜对这话不以为意,他一向惯会骗人,更何况是骗一个小孩子,她扯开话题,“因为妈妈最喜欢你,所以我今天带你,去你最喜欢的餐厅吃大餐,好不好?妈妈已经和外婆说了,我们晚上不回家去吃。” “好哇。”要去吃好吃的,程俐淇立刻忘了爸爸是谁。 今晚程俐淇和妈妈一起在外面吃了大餐,到家就犯了困,程瑾澜给她洗完澡,头发吹到一半她就睡了过去,哪里还会想到要听爸爸讲故事,邵成泽这晚没有等到女儿的电话。 周五的晚上,程俐淇吃完饭,要给施爸爸准备惊喜,也想不起要给爸爸打电话听故事。 何知微话说了两遍,儿子都没个回应。 她敲了敲桌子,“我说话你到底听没听到啊,你在走什么神?我跟你说啊,你别敷衍我,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会打酱油了,你说你长得也不咋地,连你爸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还管着一个破公司,劳心又劳力,就冲你这天天加班的劲儿,没准四十不到头发就得白一半,你说就你这条件,人哪个姑娘愿意嫁你。” “你要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你就上点心,主动点,别整天冷着一张脸,吓都把人吓跑了。你说你爸那么爱笑,我又这么爱说,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一个冰山脸,还三棍子敲不出一句话来,真是奇了怪了,基因突变也没突变成这样的啊,因为你,我都快愁死了,我现在脸上的皱纹一个月就得多一条。” 何知微说话一向不喜欢中间断开,数落起自己儿子来更是恨不得端着茶壶,说上个一天半宿。 邵成泽将手机扣到桌子上,截住他妈还要往下的话,“我有喜欢的人了,正在想着怎么追。” 何知微第二段话的开头已经到嘴边了,听到儿子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换,似是不敢相信,“真的?!没骗我。” 邵成泽起身,“我虽然别的地方没随你老公半点,但不骗人这一点儿我还是随了他的。” 何知微也知道自家儿子,没有就是没有,不会说谎,既然他说是真的,那这事儿肯定有谱。 她追在他后面,“我要不要跟你说说你爸当年怎么追的我?” 她实在是担心儿子不会追女孩子,她怕他心里边都快喜欢死了,人姑娘还不知道他喜欢,那不完犊子了,别到最后姑娘和别人手牵手,过上幸福生活了,她儿子再后悔到孤独终老。 “不用。”邵成泽拒绝他妈的好意。 好吧,何知微心想,也是,如果追个姑娘还要她这个当妈的出手,那这个儿子也太废物了点儿。 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你要是喜欢人家,你得多对人家笑,不要整天绷着一张脸,那样真的不行。” “嗯,知道了,妈。” 儿子难得这么乖地回应一句,何知微这下觉得,他说他有喜欢的姑娘了,是真的,有喜欢的姑娘才会转性子。 邵成泽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试着勾了勾唇角,又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很诡异,最终放弃。 他拨出沈汐雯的号码。 沈汐雯正在敷面膜,说话模模糊糊,“怎么了,沈初七他舅?” 干妈虽然对她瞒着她,生下孩子这件事很生气,但给沈初七的见面礼不可谓不厚,这里面肯定有他这个舅舅的手笔,所以沈汐雯这两天对他这个当舅的颇为殷勤,电话几乎都是秒接。 邵成泽问,“明晚沈初七要做什么?” “他要去给他一个朋友过生日。” 沈汐雯不想扯出沈初七他爸来,便说是沈初七的朋友。 “你这两天不是忙,我明晚正好没事儿,我送他过去吧。” 沈汐雯警惕,她可不想让他和沈初七他爸碰上面,“不用了吧,您一大忙人,一分钟不得值个十万几十万的,我可用不起,有我助理呢。” 邵成泽回,“你不用再瞒,我已经知道沈初七他爸是谁了,我明天也不是找他算账。” 他自己这儿就是一团乱麻,也管不到人李沛丰,更何况,他那天还反驳程瑾川,说他没资格和他谈,到他这儿,他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更没有资格和李沛丰谈。 “那你要干嘛?”沈汐雯奇怪,他可不是没事儿会给她接送儿子的人。 邵成泽轻咳一声,“小俐淇明天也应该会去。” 沈汐雯静默一秒,然后爆笑起来,“邵总,您也有今天,想见女儿是不是想得抓心挠肝?你之前还死鸭子嘴硬,说陪我去白家那酒会,是给我当护花使者,你分明是想见人程家二小姐,一回国就着急忙慌地往人家跟前凑,哎,您要不要跟我说说,您当初干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儿了,我帮你参考参考,看还没有挽回的余地,也省得你以后想见人了,不是拿我当借口,就是拿我儿子当借口。” 邵成泽不接她的嘲笑,只说,“你不是想让我投你那个导演朋友的戏?” 沈汐雯有一个导演朋友,有才有想法有好本子,但为人孤傲,投资泡汤一次又一次,开机计划一再延迟,沈汐雯身边靠谱的大佬只有邵成泽,可是邵成泽对投资电影这块儿没兴趣,一直没应下来。 沈汐雯腾一下子从沙发上起来,揭开面膜,“咱们一言为定,明晚你去送沈初七到他爸那儿,然后你投资电影的事情不能反悔。” “你让你朋友明天和孔奕婵联系。” 哎呀呀,别的放一边,沈汐雯就喜欢他这个一锤定音的痛快劲儿,她好心给他提醒,“我儿子他舅,你在程家那位二小姐面前,也得有这个痛快劲儿,你既然喜欢她,就要痛痛快快说出来,别藏着掖着,知道不?” 回答她的是手机挂断的声音。 沈汐雯啧一声,这桥还没过呢,这位大爷就想着拆了,她这是在给他传授人间爱情真理,到底懂不懂啊。 第二天,沈初七穿着黑色小西装,打着黑色小领结,头发被妈妈用发蜡打出了一个大背头,帅气极了,不过他多少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做舅舅的车,而且舅舅看起来很严肃,和程俐淇的外公一样严肃。 “舅舅,你车里怎么有这么多玩偶啊?”沈初七先提起话题,难道舅舅也和程俐淇一样,喜欢玩偶吗? 邵成泽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对着后视镜挂起生疏的笑容,“小俐淇喜欢玩偶,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拿几个。” 沈初七看着他干舅舅脸上的笑容,有些呆,他蹭蹭自己的小鼻子,有些羞涩地对邵成泽说,“舅舅,你笑起来和程俐淇一样好看。” 邵成泽嘴角的笑容更重了些,“你和小俐淇是好朋友?” “嗯呢。”沈初七使劲儿点头,“我们是特别好的好朋友,等长大以后,我是要给她当新郎官的。” 邵成泽嘴角的笑容凝结住,车内重新回归到安静中。 沈初七还没意识到气氛的不对,继续说,“我已经攒了很久的钱,等以后,我要给她买好漂亮好漂亮的婚纱穿。” 邵成泽的嘴角沉下来,“你们都还小,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 沈初七摇头,“不早了,程俐淇说有些事情要早做打算。” 沈初七一句“程俐淇说”,把邵成泽嘴里的话给堵了回来。 剩下的车程,沈初七一直在说,他和程俐淇以后的打算,每句话都以“程俐淇说”开头,邵成泽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下来,等到了目的地,他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当然,李沛丰见到是他带着沈初七过来的,脸色也不白,可也忍着不能太黑,沈汐雯说不用他去接儿子,他还以为是她送儿子过来,今天来之前还专门去理发店理了个头发,结果没想到是他。 脑子里一小个人说,他们邵家人可不是什么好鸟,你要和他坚决地画清界线,另一个小人说,他可是你未来大舅子,他可是沈汐雯她干妈的亲儿子,他可是他将来要娶沈汐雯必须要翻过的一座大山。 李沛丰把沈初七拉到自己身边来,不算阴也不算阳地说了句,“麻烦送他过来。” 邵成泽回,“不算麻烦。” 只是想揍你而已,儿子不能揍,只能揍爹了。 沈初七被爸爸拉着往里面走,他回头看邵成泽,“舅舅,你不进来吗?程俐淇也在。” 他说完捂上了自己的嘴,妈妈说现在还不能和别人说,程俐淇的爸爸是他舅舅的事情。 邵成泽道,“不进去了。” 他只不过想远远地看程俐淇一眼,并不想讨她嫌,她说不让他一直在程俐淇面前转,他便不转。 程俐淇是被施爸爸抱下车的,她怀里抱着一个盒子,是给施爸爸的惊喜礼物,程瑾澜正在接电话,摆手示意他们先进去。 邵成泽靠在椅背上,心里起了烦躁,手边又没有烟可以让他压下这种烦躁,他在戒烟,他以为戒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就像他曾经以为,戒掉她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当初他们分开得突然,他以为是因为施燃,那段日子对他而言,太过晦暗,他很少去回想。 现在她并没有和施燃在一起,她还说他骗她,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恨,不仅仅是因为他没说他是邵云正的孙子,他疑心是不是另有隐情……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程瑾澜刚挂完电话,注意到了墙角处举着相机鬼鬼祟祟的人,她快步走过去,她被拍到不要紧,她不想程俐淇也被拍到。 身后有人擦着的她的肩膀,大步走过去,抓到了那个人。 18 第 18 章 爸爸,你是在用苦肉计吗…… 邵成泽一手钳制住偷拍的人, 一手夺过他手里的照相机,递给后面的程瑾澜。 程瑾澜接过相机,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 偷拍的人急了, 这是他今天好不容易才蹲到的,他原本被邵成泽压制得丁点儿不能动弹,一急,瞬间爆发力给激发了出来,他的手挣脱了邵成泽的钳制,变成拳头挥了过去。 邵成泽本来可以轻松地避开, 可他压住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不动不躲, 拳头和颧骨相撞,“啪”的一声,听到的人都觉得疼。 起码偷拍的人觉得应该会很疼, 他看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邵成泽眼角起的红肿, 有些傻眼,他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 凭借他这么多年打架的经验,他能看出来, 这个人最开始制伏他的那一招,就没给他留任何反击的余地,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脱开来, 然后一拳揍到了他的脸上。 他怎么觉得这个人给他放水了啊,他为什么要给他放水啊,偷拍的人看向邵成泽, 眼神有些悲愤,他不会是想要讹他吧,还有没有天理,他都来干偷拍了,他哪有钱给他讹呀。 邵成泽用自己红肿的眼角看程瑾澜,问她,“拍到什么了?” 拍到了施燃抱着程俐淇的一些背影照,程瑾澜从相机取出内存卡,眼睛扫过他,没在他脸上做任何停留,只问偷拍的人,“你还有没有拍其他照片?” 偷拍的人有些蔫儿,“没有,我今天才开始跟。”谁想到这么倒霉,刚一出场就被逮到了。 程瑾川一下车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甩上车门,三两步走过来。 “怎么哪儿都有你?”程瑾川看到邵成泽,语气很不好。 偷拍的人有些慌,以为是在说他,这个偷拍的人,江湖人称K哥,之前跟拍过程瑾川一段时间,想坐实程瑾川和一位女明星的绯闻,不过没拍成,也是被程瑾川给当场按住了,程瑾川当时警告过他,不能在他面前出现第一次。 他不认识邵成泽,因为邵成泽之前没有在公众场合出现过,他只当他是程家新用的保镖,所以没把他当回事儿。 可他见识过程瑾川的手段,更知道这位程家大公子的笑里藏刀,这次的活儿他本不想接,奈何对方出价太高,而他又太缺钱,没想到这么倒霉,又被人给按了个正着,这次程瑾川恐怕不会善了,相机要不要吧,人可千万不能再落他手里。 他大脑飞快地衡量了一下现在的形势,然后深吸一口气,拼着全身的力气,猛地撞向了邵成泽,K哥比邵成泽矮半个头,他这一撞,头正好撞到邵成泽的鼻梁。 邵成泽只觉得鼻梁一酸,一股温热从鼻子里流出来,他不得不抬起头,防止鼻血继续往下流。 K哥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想趁邵成泽不备,挣脱出去,谁知程瑾澜脚伸过来,绊了他一下,他一个趔趄,邵成泽又单手制住了他。 程瑾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腹诽,配合得还挺默契,就是太废物了点儿,摁个人都摁不住,自己折腾出一鼻子的血,还得让自己妹妹出手相助。 他很是嫌弃,拿肩顶了一下邵成泽,从他手里接过K哥,“行了,你松手吧,以后我们家的事儿你少掺和,忙帮不上不说,别回头再讹上我们家。” 男人看男人最清楚,邵成泽的身手,程瑾川不是没见到过,就是再来两个K哥,都不一定能近得了他的身,他这又是脸肿,又是流鼻血的,打的是什么算盘,他不可能不知道。 K哥这个时候还能用自己那撞懵了的脑袋,醒过味儿来,原来他是想讹程家,不是想讹我,这就说通了,程家有钱啊。 邵成泽不得不转到一旁,处理一下自己的鼻子,他预料到了K哥的动作,但是没有预料到他的头这么硬,血流得有点狠,他又抬高了点儿头,阳光很刺眼,他半眯着的眼睛,留意着身旁人的动静。 “低头。” 耳边响起冷淡的声音。 邵成泽侧脸看过来,黑色的眸子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光。 程瑾澜不耐烦,“低下头,捏住鼻子。” “嗯。” 邵成泽按照她说的做。 程瑾澜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来,扔给他,“十分钟后血止不住,去医院。” 声音里没有一点儿温度,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一个。 邵成泽握紧那包纸巾,温声道,“好。” 程瑾川看不下去了,对程瑾澜说,“你先进去,剩下的事情我处理就行。” “嗯,”有程瑾川在,程瑾澜没什么不放心的,她把手里的相机递给他,转身往餐厅那边走过去。 程瑾澜进了餐厅后,程瑾川松开K哥,K哥没料到他会被松开,刚想跑,正在处理鼻子的邵成泽堵在了他身后,本来不对付的两个人,在这一刻变得默契起来。 K哥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他们不按着他,他现在也跑不了,这两个人,全都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头,一个在他前,一个在他后,他就跟那小鸡仔一样,除了靠在墙上喘气,其他的都干不了。 程瑾川点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说吧,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说话,是谁你指使干的这活儿?” K哥抹一把脸上的汗,“我真不知道,您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都有中间人,我只负责从中间人那边拿活儿拿钱,他这次给的价码很高,就是让我跟拍程家一小姐的女儿。”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同时冷了脸。 “中间人是谁?”邵成泽厉声问。 都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K哥实话实说,“我只知道他叫大猛,肯定不是真名,每次给我活儿,都是发信息,号码也不固定。” 邵成泽听到这个名字,眉心一动。 程瑾川察觉到了,K哥这边也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招手让司机过来把人送派出所。 “你认识大猛?”程瑾川问。 “打过一次交道。” 程瑾川眉毛拧巴成了结,咬牙恨声道,“不会就是你们邵家人,指使那个大猛拍的吧,你还在这儿给我装好人。” “不会。”邵成泽肯定。 “你怎么知道?你们家人什么龌龊事儿干不出来。” 邵成泽回,“大猛和邵家不对付,就算邵家要用人,也不会用大猛。” 程瑾川嗤一声,“你们家不对付的人还真是多。” “大猛我去查。” “不用你。” 邵成泽神情严肃,“程总,事关小俐淇,我们没必要在这件事儿上置气,越快揪出后面的人越好。” 程瑾川冷哼一声,算是默认,“明天早晨你要是查不出什么,这件事儿你就不要再插手。”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邵成泽将沾血的纸巾扔到垃圾桶,眸子里压着狠戾,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程俐淇晚上吃了一大块蛋糕,吃得肚子有些撑,都过了九点,还不困,妈妈在洗澡,她坐在客厅的毛毯上玩拼图,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程俐淇起身跑过去,刚想把手机拿去给妈妈,看到屏幕上一连串的号码,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按了接通。 “爸爸,你给妈妈打电话,我接到啦!我一看到号码就知道是你。” 邵成泽对于现在的程俐淇而言,更像是一个新认识的大朋友,她开始对他很是好奇,接受他接受得也很容易,但他现在在她心里也没有太多的分量,见不到不会太想,见到了又很高兴。 邵成泽听到她清脆的声音,脸上的冷硬柔和下来,“小俐淇在做什么,怎么还没睡觉?” 程俐淇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晚上吃太多啦,肚子撑撑的,睡不着,我在玩拼图。” “拼了什么?” “一个大大的城堡和一片大大的草原,爸爸想不想看?我可以给爸爸视频。”程俐淇想分享自己的成果给爸爸看。 “爸爸当然想看,那我先挂断电话,然后给你打视频过去,好不好?” “嗯呢。”程俐淇开心点头。 视频一接通,程俐淇就高兴地冲着屏幕挥手,然后看到了爸爸红红的鼻梁,她凑近屏幕去看,“爸爸,你鼻子怎么了?” 邵成泽的眼角冷敷完,已经不太明显,只是鼻子那块儿撞狠了,估计得有个一两天才消能下去,他回程俐淇,“不小心撞到了。” 程俐淇很担心,“爸爸疼不疼?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说完冲着手机屏幕轻轻地吹了两口气,“还疼不疼,爸爸?” 邵成泽心里软成一团,“小俐淇吹完后,爸爸觉得好多了,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 程俐淇觉得有些奇怪,“爸爸怎么会撞到鼻子?”她会撞到腿,撞到头,但从来没有撞到过鼻子。 邵成泽轻咳一声,转话题转得生硬,“妈妈呢?妈妈在做什么,爸爸有点儿事情想和妈妈说。” “妈妈在洗澡。” 程俐淇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她用特别小的声音叫邵成泽,“爸爸。” “嗯,怎么了?爸爸在呢。” 她这么小声,邵成泽以为她是要和他说什么秘密。 程俐淇手指碰了碰屏幕里那个红红的鼻梁,“爸爸,你是在用苦肉计吗?故意撞到鼻子,然后想让妈妈心疼吗?” 外公想哄外婆,外婆又不想让外公哄,外公削苹果就削破了手,流了血,故意在外婆面前转,外婆看到后,立马就心疼得不行了。 大舅舅说,外公用的是苦肉计。 所以,爸爸是不是也和外公一样,在用苦肉计?不然他一个大人怎么会撞到鼻子。 邵成泽面对女儿真诚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 19 第 19 章 你这话说的,好像多喜欢…… 程俐淇看爸爸不说话, 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用更小的声音说,“爸爸, 我会给你保守秘密的,我特别会保守秘密, 我帮大舅舅保守秘密,帮外公保守秘密,我有好多秘密。” 邵成泽温声回, “谢谢小俐淇帮爸爸保守秘密。” 程俐淇道, “不客气的,爸爸。”她想了想, 决定还是提醒一下爸爸,“爸爸,妈妈比我聪明好多,我猜到了, 妈妈是不是也会猜到?” 邵成泽沉默片刻,再次生硬转开话头,“小俐淇想不想听故事, 爸爸给你讲故事, 好不好?” “好呀,爸爸!”程俐淇想起了自己和爸爸讲故事的约定, “你等一下哦, 我要回我的房间抱着小熊听故事。” 镜头晃动起来, 邵成泽嘱咐她,“慢点走,不着急跑。” “知道啦!”程俐淇大声回爸爸,嘴里说着知道了, 可两条小腿还是在跑着,从客厅穿过长长的走廊,直到尽头,她推门进去,爬上了自己的粉色公主小床,缓了一口气,拿手机拍着床头给爸爸看,“爸爸,你看,你买的玩偶和妈妈买的玩偶躺在一块儿,晚上一起陪着我睡觉,我就不会害怕大老虎了。” 床头两只小熊并排躺在枕头旁边,一粉一棕,胳膊挽着胳膊。 邵成泽声音涩然,轻唤一声,“小俐淇……” 他本想问,有没有……想爸爸,他很想她,一想到她和他之间有个女儿,他就夜不能眠。 话到嘴边改成了,“小俐淇的房间真漂亮。” 程俐淇挺起了小胸脯,小下巴一扬,很是自豪,“爸爸你知道吗,妈妈好厉害的,我跟妈妈说我想要什么样的房间,妈妈就给我变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妈妈。” “嗯,”邵成泽目光柔软,“她是世界上最最厉害的妈妈。” 程俐淇双手捧着手机,和屏幕里的爸爸对眼弯笑,她最喜欢听别人说妈妈厉害。 她躺到枕头上,把手机放到两个小熊的中间,“爸爸,咱们今天不讲故事了,你给我唱歌好不好?” 爸爸讲不好故事,但是爸爸的声音很好听,唱歌应该会很好听。 “你有没有想听的?” 程俐淇看着天花板上的小星星,想了想,“我想听艾莎公主的Let It G 。” 邵成泽再次沉默片刻,在孔奕婵的建议下,他看了那部电影,自然知道程俐淇说的是什么歌,他很确信自己飙不出那个高音来。 “爸爸给你唱别的好不好?你先听听喜不喜欢?” “嗯,好的呀。”程俐淇也不坚持非要听哪一首,爸爸唱什么,她听什么。 窗外是安静的夜晚,窗内是暖黄色的灯光,低沉的哼唱慢慢起来,一首不知名的童谣,听不出是哪国的语言,没什么音调的起伏,却意外得好听,满是磁性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像是晨暮的海浪轻拍着沙滩,又像是夏日的晚风吹过绿油油的麦浪。 程俐淇的眼皮渐渐沉下来,翻了个身子,小小的胳膊把两只小熊搂到怀里,在爸爸的歌声中进入到更深的梦乡里。 程瑾澜推门进来,听到房间里低语轻哼的童谣,握着门把的手恍了一下神,人停在门口,脚步迈不进来。 童谣进入尾声,邵成泽又重新起头。 “别唱了。”她冷着声音打断他,门把硌到握紧的掌心里,不疼,但足够让她清醒,“她睡着了。” 歌声戛然而止,房间里安静下来,程俐淇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嘴里溢出几声软糯含糊的轻笑。 手机被倒扣在了床上,邵成泽的眼前是黑暗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这首童谣是他第二次唱。 第一次,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天气原因,他们被困在一座岛上,她半夜被雷声吵醒,睡不着,他把她搂到怀里,轻拍着她的背,生疏地轻声哼唱着安眠曲,她的耳朵贴到他的胸前,双手搂着他的腰,像一只懒懒的小猫儿一样,听着他的心跳声,重新入梦,她很少有这样全身心都依赖他的时候。 一连几天的暴雨,连手机信号都惨得可以,他们过得像是与世隔离,他甚至想过,等以后老了,他们两个就找一座不知名的海岛,住进去,朝阳日落,海风银沙,就算遇到恶劣的天气,她还可以依偎在他怀里,他唱摇篮曲给她听。 再后来,暴雨停歇,程瑾川来电话说施燃回来了,他们从岛上连夜赶回,一切发生得很突然,也不突然,她知道了他的邵是邵家的邵,其实他没想过隐瞒,只是她从来不问,他也便心存侥幸,没有刻意提起。 她知道的时候,很平静,很平静地提了分开,他说好。 或许跟他姓邵还是姓什么没关系,她那样的性格,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些陈年旧事的恩恩怨怨或许会成为阻碍,但她不会连试都没试一下,就断然说分开。 他见过她亮着一双盈盈的眼睛,对着一个女孩子练习如何向施燃表白,他第一次知道,那么冷傲的一个姑娘,想着要跟喜欢的男生告白,会笑得那么甜。 她说要在一起,他只当她是爱人不得,心中烦闷无解,而他恰好出现在她身边,还算能入她眼,她说得很明确,她不喜欢纠缠,如果有一天她提分手,那就是再无可能。 还没开始就已经想到了分手,这注定是一段不会长久的关系。 她说分手,他便接受,他可以当她的消遣,但不允许自己被当了消遣还去纠缠。 后来妹妹离世,他再没心思去争邵氏的烂摊子,索性就直接出了国,出国之前,李沛丰一帮人说要给他践行,那一晚对过来敬酒的人,他来者不拒,他不喜欢醉酒,极其讨厌醉酒带给人的失控感,他更习惯清醒的掌控,那天是个例外,想借着酒精来麻痹一下神经。 梦里的场景很真实,真实到他第二天醒来,看到干干净净的床,有一瞬的恼,他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是恼春梦无痕,还是恼自己做了那样的梦,手定在置顶的电话上,迟迟没有拨出去。 再后来,李沛丰父亲病重,他回国探望,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她和施燃并肩拐进了一间病房,他鬼使神差地跟上去,看到她从包里拿出结婚证给施燃的母亲看,他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可笑到荒谬,也再不想从旁人嘴里,听到她的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一断就是几年的光阴,他将她尘封在过往里,再没任何联系,而现在,他只觉得悔不当初,那天早晨,如果那通电话拨了出去,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程瑾澜两三步走到床边,拿起床头的手机想要挂掉,她没料到是视频,对上屏幕里幽沉的眼神,愣了一下。 邵成泽也有一瞬的怔,随即马上偏过头去,低声道一声“抱歉”。 她刚洗完澡,身上仅穿了一件香槟色的丝绸吊带,黑如海藻的长发披在肩头,盖住了大片裸露在外的皮肤,但遮不住莹莹的锁骨,灯光的照耀下,颈窝里似汪着一湖春水,白得晃人眼。 程瑾澜恼恨地瞪他,刚要按掉挂断,他又出声,眉眼低垂,只用那个红红的鼻梁对准屏幕,“我打电话是想说今天那个偷拍的事情。” 程瑾澜停住手,将镜头对着地板,走出程俐淇的卧室,关上门。 “说。” “你酒店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曹岩森的员工?” “对。” 曹岩森就是那个因为性骚扰服务员,被扭送到派出所去的人,她对他印象深刻,这是在她酒店里第一次出这种事情。 “跟拍是他让人去做的,他最近搭上了一富婆。” 程瑾澜明白了,当初那个事情闹得很大,姓曹的无非是对她心存怨恨,一朝得了势,就想借着程俐淇折腾出点儿事情来。 邵成泽接着说,“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程瑾澜淡声道一句谢,客套又疏远。 “这是我该做的,”邵成泽顿了一下,试探着开口,“淼淼,我—\ 程瑾澜平静的声音陡然变高,急声呵住他的话,“别这么叫我,邵成泽。” 以前,她不爱喝乱七八糟的饮料,更不爱咖啡,只爱喝水,他突发奇想,给她安上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情到浓时,会在她的耳边这样叫她。 程瑾澜恨极了他现在提起这个名字。 “好,我不叫,但是我想和你谈一谈那晚的事情。”他怕她挂掉电话,不等她的回应,便继续,“我只想说一点,那晚我是醉酒,可我不是把你当成随便什么人,我以为我在做梦,梦里是真真实实的你,也只因为是你,我才会做那样的梦,我如果知道一切是真实的,我肯定会—” 程瑾澜也不把镜头对着地板了,她举起手机,看向屏幕里的人,清冷冷的眼睛里讥诮不加掩饰,“你这话说的,好像多喜欢我似的。” 她冷笑一声,“也是,你当然喜欢我,和我在一起,轻轻松松就会让你们家老太爷气得暴跳如雷,七窍生烟,别人大概也起不到这个作用,你说是不是,邵总?” 20. 第 20 章 我招惹一个姑娘,只是因…… 邵成泽眉峰蓦地一滞,想到了这句话的出处。 酒醉后的第二天早晨,老爷子突发奇想约他喝早茶,本地一个老牌子茶楼,老爷子一个星期至少要去上三次,宿醉带来的后果是头痛欲裂,喝杯茶喝口热汤,也算是不错的解酒方式。 他以为老爷子找他,无非是又要讲那些狗捣灶的商业经,结果他问他为什么招惹程家姑娘,老爷子知道不奇怪,在他周围时不时晃的人,除了邵章庭的人,就是老爷子派来的。 他灌下半杯热茶,随口敷衍,能让您老人家不高兴的事情,我不介意都做一个遍,至于二叔,我做什么他信什么,谈一段恋爱而已,就能牵着他的鼻子走,我又何乐而不为。 他问,“你当时在场?” 程瑾澜漠然,“这个重要?” 他说,“我可以解释。” “不需要,”程瑾澜不用听解释,只问他,“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还是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利用过我一次?” 邵成泽回,“我敢。” 但他知道她不会信,亲耳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她不可能再信他。 程瑾澜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再信你。”她本想直接挂断电话,可还是气不过,“邵成泽,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姓的是哪个邵。” 知道,还是默认了他的靠近。 她给过他一个坦白的期限,但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提过一句,最后这个事实,还是通过别人的嘴,进到她的耳,就连她提分开,他也平静得可以,只说一句好,就再无他话。 好像这就是一个既定的结局,他早有预料,或者说,这个结局一开始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如果不是因为他妹妹的离开打断了他的计划,邵家早在几年前就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她该说他好手段,用她打障眼法,这边用她气他家老爷子,那边用她降低他二叔的警惕心,以为他是一个只贪图情爱,无心争权的浪荡子,不懂讨老爷子欢心,只因为心里一点儿愤懑,就一心只想着和老爷子作对,完全被自己的情绪操控,这样的废物点心,自然不值得他们费什么心思去筹谋对付。 他从来都会演戏,能骗得了邵家老爷子,能骗得了邵章庭父子,也能骗得了她。 这些话,她本不想问,也不想说,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可他凭什么在利用了她之后,还在她面前来扮演这样一个深情的角色,简直虚伪至极。 程瑾澜挂断电话,犹不解气,又拉黑了他的号码。 她承认自己在意气用事,她很少拉黑什么人,他是第一个,她不介意让他再做第二个。 程瑾澜第二天一大早,跟父母坦白了程俐淇的父亲是谁,之前她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昨晚那通电话反而给了她勇气,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不如早说早了。 三言两语就交待了过往,掐去了邵成泽欺瞒的事情,只说两人分开是各自都觉得不合适。 程山河听完只说了一句,“小俐淇姓程,是我程家最宝贝的孙女儿,你和她的背后是程家,至于她爸是谁,或者姓什么,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要是谁敢欺负你们,那就是和整个程家作对。” 程瑾澜眼睛有些湿。 程山河走后,费祖荟坐到她跟前,嗔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跟我们说了呢。” 程瑾澜有些错愕,看向费祖荟,“妈,你们早就知道?” 当初她和邵成泽在一起,说是地下情也不为过,身边没有任何人知晓,她没带他见过她的任何朋友,施燃也是后来才知道。 费祖荟抚了抚她耳边垂下来的散发,“事关你,你爸怎么可能不查清楚,你以为邵家这些年为什么这么乱,你大哥背地里让人给邵家使的那些绊子,要是没你爸的默许,他也干不了。” 程瑾澜挽上费祖荟的胳膊,靠到她肩膀上,“对不起,妈,让你们担心了。”外人面前再坚强,再雷厉风行,父母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会撒娇的小女儿。 “傻闺,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不管你喜欢上的是谁,喜欢这件事本身没有错,它带给你的感觉也没有错,至于这件事所带来的结果,你难道后悔生了小俐淇?” “当然没有,”程瑾澜急着起身,看向费祖荟,眼神坚定。 “这不就对了,你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我们有了一个宝贝孙女儿,至于其他的,我不对那个邵成泽做任何评价,谈恋爱本就有合有分,一段分开的过往,能够教会你更谨慎地看待感情这个问题,这是一件好事情,但不应该让你一直裹足不前,我早就想说你了,你也该去谈谈恋爱,认识认识不错的男孩子,吃吃饭,约约会,年纪大的不喜欢,就试试年纪小的,不要整天就是围着酒店转。” 费祖荟原本是看好施燃,两个人从小感情要好,施燃母亲最后的那段日子,一直放心不下施燃的终身大事,施燃父亲早逝,她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看他结婚生子是最大的心愿,奈何癌细胞扩散太快,根本不给人留任何时间,生子肯定是看不到了,程瑾澜做了个假,也算是满足了她最后心愿,让她安心阖上了眼。 费祖荟开始觉得他们这是胡闹,后来又觉得假戏成真也不错,施燃算是她看着成大的,知根知底,品行相貌皆是上乘,程俐淇又喜欢他,可这些年走下来,这两个人也没什么进展,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知道了,妈,先去吃饭了,我饿了。”程瑾澜搂着着费祖荟往书房外面走,她知道她妈这些年是一直忍着没催她,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个由头,她不能让她继续再说下去,不然会停不下来。 “我是跟你说认真的,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你孙姨的妹妹有一个儿子,跟你一个学校出来的,是律师,比你小四岁,我看过照片了,长得是真不错,你要不要见见?” 程瑾澜夸张,“四岁?!妈,您还真敢想,三岁一个代沟就出去了,这还差了四岁,您这是让我找男朋友,还是让我哄小男生玩,先声明,我不喜欢什么小奶狗,小狼狗,您就算要给我介绍,至少也得介绍同龄的吧。” 程俐淇站在楼梯口,正好听到这句话,仰着头问,“妈妈,我知道白白的小奶狗,小狼狗是什么样子啊?” 程瑾川忍不住嘴贱,想要给外甥女普及知识,程瑾澜眼里的飞刀已经射了出去,“程瑾川,闭上你的嘴。” 程俐淇对妈妈说,“妈妈,外婆说,大舅舅什么都会,就是不会闭嘴。” 程瑾川大笑起来,“小俐淇,大舅舅再教你一个成语,叫做知子莫若母,意思就是,天底下最了解儿子的,当妈的是排第一个的。” 程俐淇问,“那最了解女儿的呢?” 程瑾川刮她的小鼻子,“自然也是妈妈。” 程俐淇认同,“妈妈永远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 她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学会了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舅舅,知子莫若母,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跟你说的那个,你抬抬屁股,外婆就知道你放的是什么屁,是一个意思?” 这下别说程瑾澜,连费祖荟都忍不住了,上手要去打儿子,让他什么话都在小孩子面前说,简直是教坏小朋友。 大清早一场严肃的坦白局,以程瑾川鸡飞狗跳的逃窜结束。 程瑾澜到办公室门口时,唐益成正站在门外等她,程瑾澜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便秘。 她问,“出什么事儿了?” 唐益成低声汇报,眼睛一直往小会议室那边瞄,“程总,长运的周总过来了,现在在小会议室。” 程瑾澜一听,脚步转了方向,“周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长运是澜川的大客户,他们所有A级客户的接待都定在澜川,不过工作上的事情,一向是下面的人跟他们对接,哪用得着周安亲自出面,还是这样一大早顶门过来。 唐益成跟在程瑾澜身后,硬着头皮快速地说着,“一起来的,还有琼淼资本的那位邵总。” 唐益成就在刚刚已经确定了,邵成泽就是他在停车场见到的那位,他是琼淼资本的老大,还是邵氏集团的老大,更更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和跟他老大有纠葛的男人。 程瑾澜脚步慢下来,原本还算温和的脸上被冰冷覆盖,在小会议室门打开的那一刻,眼睛里又装满笑容,她和周安打招呼,“周安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周安和程瑾川同岁,同一个幼儿园出来的发小。 周安笑着起身,半开玩笑半认真,“自然是过来给程老板送生意。” 他先给程瑾澜介绍身旁的人,“邵成泽。”又拍着邵成泽的肩膀说,“程瑾澜,澜川的老总。” 邵成泽伸出手,标准的商务礼节,仿若两人是初见,“程总,你好,我是邵成泽。” 程瑾澜只是微颔首一下,并不握手,但脸上笑容不变,“邵总好。” 周安当看到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题外话也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我们长运和琼淼要联手举办一个小型的峰会,时间打算定在六月初,邀请的嘉宾比较重要,接待规格要求很高,时间也比较急,想定在你们澜川,不知道你们这边能不能安排过来?” 不算大的一件事情,能让他这个老总亲自来说,自然是不能推脱,况且也没什么好推的。 “没问题,周安哥,那回头还是让益成和June对内容细节?” “June在忙别的案子,这次琼淼是主牵人,具体情况让老邵给你说一下,我得先去你们楼下吃个早餐,早晨出门太急,连早饭都没吃,饿得我胃里难受。”说完也不看程瑾澜反应,拉着唐益成就往外走,“唐助,还得麻烦你带我过去。” 他容易吗,一大早就被邵成泽拉过来干这种事儿,他哪里会想到这两个人会有过往牵扯,程家和邵家?他还以为他们两家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要是让程瑾川知道他胳膊肘拐到了邵成泽这儿,得把他折腾得蜕一层皮还不能完,要不是看在新项目上,邵氏让了三分利给他,他才不干这没眼色的事儿。 会议室只剩下两个人,程瑾澜把包扔到会议桌上,金属链条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昭示着主人的忍耐心已经到达极限。 她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大费周章,还拉来周安作陪,她实在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邵成泽想做的有很多,但是他要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尽管现在言语是最苍白的,他起码要说出来。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在我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我只和你谈过那么一段,在你之前,在你之后,我从没想过再去主动靠近谁,我承认,我一开始没说我是邵家人,确实是抱着侥幸心理,我只是不想因为一个姓氏,就断绝了我们之间的可能。” “我从没想过利用你,或者利用我们之间的关系去做什么,我就算我再不待见老爷子,再和他势不两立,我也绝不会拿我自己的感情,去和他置气,耍手段,他不值得,我也没那么傻。” “邵氏对我而言,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当时之所以想和我那位二叔争,一是我父亲留有遗言,邵氏是我奶奶和老爷子一起创下的,没道理最后便宜给别人,二是,只有我当了邵家的话事人,才有机会站到你父亲面前,谈我们两家的恩怨,谈我们两个的未来。” “至于那天早晨的话,我没必要对着一个我压根不在乎的人,剖白我内心的感情给他听,因为他永远不会懂,我招惹一个姑娘,只是因为我喜欢她,想引起她的注意,跟利益得失没有任何关系。” 空气凝结成死一般的沉寂。 这些年,他习惯了发号施令,很少向别人去解释什么,更何况是这么长一段的内心剖白,说的时候不觉得,说完才多少有些不自在,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椅背。 对面的程瑾澜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意料之内的反应。 邵成泽也不急于解决或者促成什么,陈年旧事里积压了太多的灰尘,总要一点儿一点儿拂去,才能重见阳光。 有些事情要慢慢来,急不得。:,,. 21. 第 21 章 梦到了一个人,不就是在…… 唐益成最近的日子过得有点儿苦哈哈,也不是苦,是累,心累。 主要是因为长运要办的那个小型峰会的事情。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儿,要说规格高,在澜川每年举办那么多场会议活动,比这规格高的也不是没有,你说时间门紧,比这时间门紧的多的是,五星级酒店注重的就是服务,客户提的要求,就算再难,他们也能给办到,澜川的会议部经过这么多年的锤炼,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个小小的峰会,真不至于让他们乱了手脚。 手脚是没乱,但是手脚和脑袋上悬着一把刀,原因无他,临时组建的工作群里沉默着三位大佬。 这事儿说起来还要回到几天前,唐益成把长运的周总带到餐厅,给他安排了专门的服务员,就回了楼上办公室,周总拉他出来也不是要他陪他吃早餐,只不过是把他从会议室支开。 只是他屁股还没在工位上坐稳,就看见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程总从会议室出来,高跟鞋陷在厚厚的长绒地毯里,没有声响,面上也平静如常,看这个样子,唐益成以为两人谈得应该还算顺利。 “叫会议部的人上来,和邵总对峰会的事情。”程瑾澜停在他面前,说了这句。 唐益成回,“好的,程总。” 眼睛不经意间门看到,程总握着手提包链条发白的指节,唐益成才知道这是没谈好。 程总虽然总给人一种距离感,工作要求也极其高,但是她是一个情绪很平稳的人,进入社会参加工作后,他才明白有一个情绪平稳的领导,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但就算再平稳,也总归有一些波动的时候,只是面上不太显罢了,跟了程总这几年,唐益成多少会熟悉一些她的小习惯,内心特别烦躁时,手指会无意识地敲桌子,开会神游开小差时,手会摩挲水杯,特别厌恶一个人,又不得不应付时,脸上的笑容反而会明显,看着是在认真听对方讲话,实则半句都没听进去。 像现在这种情况,看指节发白的程度,应该是气到了极点,所以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谈崩了。 他领着会议部经理进了会议室,邵总手搭在椅子上,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唐益成心里暗自琢磨,这两个人是真的很搭,都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叫人看不出他们心里的想法。 他给会议部经理做了介绍,刚想出去,又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旁边,除去心里那一丁丁点八卦的心思,这位邵总身份特殊,虽说他是以琼淼老总的身份过来的,但他更重要的身份是邵氏总裁,程家和邵家的关系摆在这儿,他现在又不能和会议部经理明说,还是在旁边盯着点儿吧。 他们这边谈完了,周总也吃饭回来了,半插着口袋说,那就建一个群吧,把相关的人拉进来,方便交流沟通。 本来每一个项目都会临时组建一个群,但这个群的特殊性在于,三个公司的老总都在,程总是周总拉进来的,有三位老总亲自坐镇的群,虽然老总们处于潜水状态,谁都不说话,但这个群也可以称之为“死亡之群”了。 而这个“死亡之群”的群主是唐益成,可想而知,他每天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就一个词,提心吊胆。 可再提心吊胆,也压不住他那波涛澎湃的好奇心。 他终于知道,之前为什么会觉得这位邵总的眼睛很熟悉了,所以,小俐淇的爸爸是邵总?!!他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想找人求证,又没人可以让他求证,得知惊天秘密又无人可以分享,大概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了。 澜川会议部的人和长运的项目负责人,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他们脑袋都快支棱到地球外边了,老总亲自下场盯的项目,重要性就不用说了,每天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每在群里发一句话都斟酌再三。 琼淼这边的负责人吴彤彤,也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因为她领导Alex交给她这个活儿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这个项目关系到他们老大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 就他们老大那张谁都不敢近身的冰山脸,她还以为他下半辈子就直接孤独终老了,谁成想还能有幸福生活,她仔细观察了群里每一个人的头像,暂时还没找到能给她老大幸福的那个人是谁。 程瑾澜靠在椅背上发呆,五月的天气,好似已经进了盛夏,外面的阳光炙热又耀眼,她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晚上总是做很多梦,醒来又不记得梦到了什么,睡觉睡得很累,灌咖啡也提不起精神来。 那天听他说完那段话,再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心里陡然起了怒,她用很长时间门说服自己接受了一个事实,他现在告诉她那个事实是错的,话都是出自他口,是黑是白自然都是他说了算,她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样好的口才,从前在一起时,他明明再沉默不过。 她从会议室推门出来,告诫自己不要相信他的话,就算他再来澜川办十场会议也没关系,工作上的事情自有下面的人去对接,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接触。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响起,她没有看是谁打来的,任它震动着,人有些犯懒,不想接,今天是她大姨妈的第二天,肚子惴惴的难受,喝热水也压不下去的难受,她又不习惯吃药。 震动刚停下一秒又响了起来,她怕再是程俐淇的老师有什么事情打来的,拿起手机发现是蒋梦。 程瑾澜开口便是懒洋洋的揶揄,“不容易,还能想起给我打个电话,我还以为你陷在你老公的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蒋梦是程瑾澜的大学同学,程瑾澜大学没有出国,去的南方,相比国外,她更喜欢国内,她性子比较冷,喜欢独来独往,不太爱主动交朋友,可是没架住蒋梦的热情开朗,蒋梦是程瑾澜大学时代为数不多的闺中密友之一,她年前结的婚,现在还是新婚蜜月期。 蒋梦笑,“给你打电话自然是想你了,老公的温柔乡再好,也没有我好姐妹儿重要。” 程瑾澜嗤她这话说得昧良心,“说吧,什么事儿?你现在要是没事儿绝对想不起来给我打电话。” 蒋梦也不绕弯子了,她怀孕了,刚确诊,三周整,她哪儿等得及三个月后再分享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门给程瑾澜打了电话。 程瑾澜很惊喜,她知道蒋梦有多喜欢小朋友,因为这个好消息,身上的难受劲儿也下去了不少,两个人一通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程瑾澜作为一个过来人,给蒋梦讲了好些怀孕时要注意的事情,又问她现在有没有什么反应。 蒋梦说,“别的没有,就是有的时候会特别特别想吃一样东西,你还记不记得,大一那年寒假,我跟你回家,你带我去吃的那家私房菜,就是我要和施燃表白没成功的那次,我们吃的那个辣子炒肉,我就突然很想吃,你说也是奇怪,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竟然还记得那个味道。”她假装伤心,“肯定是施燃留给我的心里创伤太大了。” 程瑾澜知道她最后一句是在开玩笑,“这话可千万别让你老公听见,不然醋得淹了黄浦江。你想吃那个简单啊,他们家的辣椒是自家种的,回头我跟老板要一些辣椒,连着菜谱一块儿给你寄过去,让你老公试试,看能不能炒出那个味儿来。” “可以这样吗?”蒋梦就差要尖叫了,可见有多想吃了。 “可以,那家餐厅,程瑾川算半个老板。” 程瑾川喜欢美食,碰到那种有才的厨师,想自己开店,又在资金方面有困难,就喜欢帮衬一下,蒋梦说的这家,她以前很喜欢去,现在已经好几年没去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蒋梦的电话,晚上的时候那家餐厅便入了程瑾澜的梦,确切地说是那天发生的事情。 大一寒假,蒋梦跟她回家,行李还没放下,便见到来家里的施燃,初见便惊为天人,直说施燃这种温润中带着忧郁的男人,就是她的天菜。 那个时候江姜和程瑾川刚在一起,施燃身上的忧郁气质自然明显,与其说忧郁,不如说神伤,蒋梦知道施燃心里有人,也不退缩,在她这儿,只要他是单身,追他就不犯法,发誓一定要在这个寒假把他拿下,大话放了出去,真到要表白的时候,反倒犯了怵,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程瑾澜便把她一直在她面前,叨叨施燃的那些话,给她组织了一遍,打了个样板,让她到时候这样说就行。 表白的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施燃却临时有事没有来,有事是假,推脱是真,蒋梦化悲愤为食欲,横扫了一盘辣子炒肉,还要程瑾澜陪她一起吃,两盘辣子炒肉吃完,蒋梦已经把施燃抛到了脑子后面,蒋梦的爱情理念,喜欢来得有多快,去得就有多快,世界这么大,男人多的是,这个不行,总有下一个,何必要在一颗歪脖子上吊死。 从餐厅出来,两个人都是鼻子红眼睛红,吃辣椒吃的,蒋梦站在垃圾桶前拿纸拧鼻涕,程瑾澜去取车。 她那一阵钟爱黑色大G,恰巧她的车旁停着一辆一模一样的车型,她多看了一眼,便见到了靠着车门打电话的男人。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眼看过来,两人眼神撞在一起,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 程瑾澜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透过车窗又往外看了一眼,她在她爸书房的办公桌上看过他的调查资料,她不清楚两家中间门到底有什么恩怨,也不知道她爸为什么要调查他,但生意场上,有结盟,就会有对立,知己知彼总归是没有坏处。 当时只觉得照片上那双眼睛过于漂亮,现在见到真人,才知道照片只能照出眼睛的形,照不出眼里的神。 存留在记忆里的初见,慢慢陷入到了模糊的混乱里,一处一处的转场,似翻书一样唰唰地翻过,昏昏沉沉中肚子难受得厉害,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身体咯噔一下,程瑾澜猛地惊醒过来,程俐淇已经醒了一会儿,趴在妈妈的身边,在安静地看童话书,看到妈妈醒来,眼睛弯下来,头枕到妈妈的枕头上,凑过来和妈妈说话,“妈妈,你刚才在梦里说话了。” 程瑾澜把她抱到身上,亲了亲她的嘴角,“妈妈说什么了?” “你叫了爸爸的名字。” 程瑾澜一怔。 程俐淇捧着妈妈的脸问,“妈妈,你想爸爸了吗?” “没有,只是做了个梦。”程瑾澜摸了摸她的头发。 程俐淇不解,梦到了一个人,不就是在想一个人吗,妈妈出差的时候,她想妈妈了,做梦就会梦到妈妈,从梦中醒来恨不得马上见到妈妈。 “我以为你想爸爸了,我把爸爸叫来了。” 客厅里响起的门铃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22. 第 22 章 这是不是就是喜欢和不喜…… “爸爸来了!”程俐淇听到门铃,噌地一下起身,“妈妈,我让爸爸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鸡汤小馄饨,我告诉爸爸要快点来,妈妈喜欢吃热热的小馄饨,凉了就不好吃了。” 妈妈的肚子每个月都会难受几天,难受的时候就喜欢吃枫爷爷家的鸡汤小馄饨,白白胖胖的小馄饨,一口就能吃掉一个,再喝上一口鲜鲜的鸡汤,别提多好吃了,程俐淇想着那个味道,咽了咽口水,从床上出溜下来,两条小腿飞快地跑起来,去给爸爸开门。 程瑾澜根本来不及叫住她,她从床上起来,身下一阵翻滚,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去管外面是什么情况,也不去想程俐淇在电话里是怎么和他说的,下床直接去了洗手间。 等她出去,该进门的人已经进门了,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两个大袋子,程俐淇见到妈妈出来,高兴地指给妈妈看,“妈妈你看,有妈妈爱吃的鸡汤小馄饨,外婆爱吃的鲜虾烧麦,外公爱吃的小笼包,曲奶奶爱吃的糯米红枣糕,大舅舅爱吃的海鲜粥,还有我最最爱吃的小猪猪奶黄包,我全都让爸爸买来啦。” 她脸色有些白,头发松松散散地用一根簪子挽起来,衬得玉白的一张脸愈发得小,邵成泽没提小俐淇在电话里说的话,轻声问她,“身体不舒服?” 程瑾澜拿过钱包,抽出几张纸币,趁程俐淇从袋子里往外倒腾饭盒,没在注意这边,把钱递到他手边,“和程俐淇说你有事情,要走了。” 邵成泽手伸了过去,但是没接钱,指腹碰了碰她的手背,只一下,马上就撤开,她的手背冰凉。 “肚子难受?” 她平常还好,一到那几天就容易手脚发凉。 程瑾澜眉心蹙起,将钱直接塞到了他的西装口袋里,又退后两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泾渭分明。 “不管程俐淇跟你说了什么,都是小孩子自己的想法,你不用当真。” 邵成泽看着她还有些惺忪的眼睛,他自然知道,即使她梦到了他,在睡梦中叫了他的名字,也不可能是小俐淇所说的那种想。 但是恨到入梦,也是一种想,不是吗?如果她恨他,是不是说明他曾走到过她的心里。 “老二,院子里停的车是谁的呀?”门口处传来费祖荟的声音。 程瑾澜这儿和她爸妈家紧挨着,相邻的墙上有一道门,是打通的,平常家里人都是走这道门,费祖荟知道女儿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便把饭给她们端到了这边,省得再来回折腾。 玄关处的门半掩着,费祖荟推开门,冲着客厅里问,是没见过的车牌,这么一大早过来。 程瑾澜眼疾手快,拿起桌子上她随手扔的墨镜,不由分说,挂到了他的鼻梁上。 费祖荟站定在玄关处,看着客厅正中央戴着黑超的高大男人,愣了一下神,“这位是?” 无论说什么,费祖荟恐怕都会误会,程瑾澜只能用酒店同事的身份来挡一下。 程俐淇抢先妈妈一步回答外婆,“外婆,这位叔叔是送外卖的,我今天早晨突然想吃枫爷爷家的小猪猪奶黄包,外卖叔叔就把奶黄包给我送了过来,还有妈妈外婆外公曲奶奶大舅舅喜欢吃的,也都一块儿送了过来,叔叔好厉害的,一个人能送这么多东西。” 程俐淇说完还冲爸爸妈妈悄悄地眨了眨眼睛。 妈妈说现在还不能让外婆知道,我爸爸是我爸爸这件事。 爸爸说他是我爸爸这件事,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 她好聪明的,让爸爸当外卖叔叔,这样他们的秘密就不会被外婆知道了。 邵成泽的手已经抬了一半,原是想摘下墨镜,自我介绍,这下只能把手原封放了回去,他总不能拆自己亲闺女的台。 程瑾澜忍住想扶额的冲动,帮闺女继续圆这个漏洞百出的说法,“酒店的新员工,我上午晚去一会儿酒店,他来找我说点工作上的事情,小俐淇想吃奶黄包,正好顺路,我便让他带了些枫叔家的饭。” 程瑾澜对费祖荟解释完,转身对邵成泽说,“你先回酒店,剩下的事情等我去了酒店再说。” 清澄水润的眸子里,满是威胁。 邵成泽配合她的威胁,做出一副好员工的姿态,“好的,程总,那我就先回去。” 程瑾澜淡淡地嗯了一声。 程俐淇笑咪咪地向爸爸挥了挥手,说叔叔再见。她好喜欢这个游戏,好像在捉迷藏一样,只有她和妈妈知道爸爸藏在哪里。 “程夫人,您好。”邵成泽经过费祖荟身边,停下脚步,向她问好。 “你好。”费祖荟微微颔首。 不过她总觉得哪里怪,可又不知道是哪儿怪,这个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也挺有礼貌,就是这大阴天的,又是在屋子里,怎么还戴个墨镜。 邵成泽出了门,程瑾澜接过费祖荟手里的东西,分散她往外看的注意力,“妈,老大过来吃饭了吗,我有点儿事情想找他。” “没,”费祖荟收回视线,没好气地回程瑾澜,“我给他打电话没接,没准是昨晚又去了哪个酒场,睡到现在还没酒醒,我是懒得管他了,三十都要拐弯的人了,我还能管到什么时候去,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这样他省心我也省心。” 程俐淇咽下嘴里的奶黄包,对费祖荟说,“奶奶,您得管大舅舅,您要是不管他,他得冲飞到天上,跑到火星去。” 听到外孙女软糯糯的话,费祖荟笑得眼睛都没了,“那是得管,总不能让你大舅舅跑到火星去,咱再也见不到他。” 程俐淇点点头,就是这样,火星太远了,她想每天都见到大舅舅。 程瑾澜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开出院门的车,若无其事地对费祖荟说,“妈,我先去洗漱。” 费祖荟现在眼里只有小外孙女儿,都没听到女儿的话。 程瑾澜洗漱到一半,脸上满是洗面奶的泡沫,半睁着眼刚要冲水,被身后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妈,你要吓死我。” 费祖荟走进洗手间,靠到旁边柜子上,叫她的名字,“程瑾澜。” 程瑾澜看她妈这个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事情暴露了,她妈应该没见过他,怎么会认出来,还是说程俐淇说漏嘴了。 “出什么事儿了,您这么严肃?”程瑾澜不动声色地继续洗脸。 她不严肃不行,不严肃起不到震慑作用,费祖荟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前两天说过的话,不喜欢年纪小的,让我给介绍同龄的男生,这话是你说的对吧?” “对。” “那我这儿现在有个和你一般大的男孩子,你要不要见?”费祖荟怕她推脱,“话可是你亲口说的,不是我逼你的,你不能说完,我当了真,把人给你找来了,你又拿工作忙没时间见来敷衍我,你要是这样,可跟拿你妈耍着玩没区别哈。” 费祖荟还要继续,程瑾澜冲干净脸上的泡沫,抽出两张洗脸巾来,抹去脸上的水珠,回她妈,“我见。” 费祖荟一愣,“真的?” “嗯。” “那你想什么时候见?” “看对方的时间,我这几天晚上都有空。” 费祖荟没想到这么容易,既然闺女好不容易松了口,当然要趁热打铁,省得她到后面变了卦,“要不今晚?”又想起她这两天身体不舒服,“算了,还是得晚两天,你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不用,就今晚吧,吃顿饭而已。” 费祖荟狐疑地看她两眼,总觉得她答应得这么痛快,不对劲儿,“你别是给我憋什么坏儿吧?” 程瑾澜笑,“我能憋什么坏,不是您说的,多见见男孩子,多约约会,谈谈恋爱。” “你要是真这么想就好了,那这件事儿就算定下来了,就今晚,我把你电话给人家,人到时候和你联系。” “好。”程瑾澜给费祖荟吃定心丸,“妈,我肯定会去。” 费祖荟这才放心下来。 程瑾澜到了澜川,一出电梯,看见正对着电梯的会议室里,桌上摆满了某个牌子的点心和饮料。 唐益成看见程瑾澜,快步走过来解释现在的情况,“程总,琼淼的邵总让人送来了甜点和咖啡,说是辛苦咱们会议部的同事。” 程瑾澜点头表示知道了,对唐益成说,“你在群里回一句,谢谢邵总对澜川工作的支持。” “好的,”唐益成双手递过一个盒子,“程总,这一份是给您的。” 程瑾澜连看都没看盒子,“我不吃,你给他们分了吧。” 她来姨妈是吃甜的会好受些,但不想吃他送的。 唐益成刚想说什么,程瑾澜已经推门进了办公室。 唐益成看着手里的盒子,邵总为了送出这份甜点,也是煞费苦心,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是邵总想破镜重圆,程总压根不给他圆的机会,程总的性格,说一不二,她决定的事情,很难轻易改变,邵总的路应该不太好走。 程瑾澜今天状态稍微好了点儿,她处理了一下前两天积压的工作,中间收到了对方添加微信的申请,确定了晚饭的时间和地点。 连对方的基本资料都没问,就答应赴了这场约,也不知道是在敷衍谁,程瑾澜想,大概最想敷衍的就是她自己吧。 程瑾澜下午提早从酒店出来,先去幼儿园接程俐淇回家,然后再去餐厅,自从出了偷拍的事情,能她自己去接,她都尽量自己去。 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口的车和人都很多。 程俐淇一看到妈妈,边兴高采烈地叫妈妈,边往外跑,程瑾澜半蹲下身子迎她,一个胖胖的小男生看到了自己妈妈,也跟小飞机一样往外冲,冲得太快,不小心撞到了程瑾澜。 程瑾澜穿的是高跟鞋,身子稍一歪,重心就容易失衡,人眼看着要倒,身后过来一个人托住了她的腰。 不用回头,程瑾澜也知道是谁,有些人的呼吸和味道是刻在骨子里的,她靠着他胳膊上的力量站稳,然后,迅速地离开了那个怀抱。 “妈妈,你有没有摔到哪里?”程俐淇急着问。 程瑾澜安抚她,“妈妈没事儿,哪儿都没有摔到。” 小男孩儿被妈妈领着来道歉,程瑾澜摆手说没事儿,跟小男孩儿没关系,是她自己没站稳。 程俐淇看到妈妈哪儿都好好的,才放心下来,她一只手握住妈妈,另一只手握住旁边的爸爸,今天爸爸妈妈一起接她放学,她好开心。 “妈妈,爸爸刚才好厉害的,一下子冲了出来,把妈妈抱住了。” 程瑾澜摸摸她的小辫子,没有说话,只是对她笑了笑。 程俐淇又看向邵成泽,“爸爸,你今天是不是工作不忙,所以来接我放学?” 邵成泽也摸了摸她的小辫子,“是的,爸爸今天工作不忙。” “太好了。”程俐淇摇摇晃晃地甩着自己的小辫子,“妈妈,我们今天可不可以去逛商场?我们小朋友的节日要到了,我想送沈初七和云绮礼物。” 程瑾澜回答,“妈妈待会儿有事情,今天不能陪你逛商场,等周末好不好?” “啊~好吧。”程俐淇有点蔫儿。 邵成泽不知道她是真的有事情,又或者更大概率是刻意避开他的借口。 他和她商量,“我能不能带她去逛,等你办完事情,我再带着她去找你。” 程俐淇又高兴起来,“可以这样吗,妈妈?” 过完儿童节,再过十天就是妈妈的生日,她还没有选好给妈妈的生日礼物,如果爸爸陪她逛商场,她今天就可以和爸爸一起选给妈妈的生日礼物了。 程瑾澜看着她脸上的兴奋,应下她,“好,那妈妈结束后给你打电话。” “嗯嗯呢,妈妈,我会乖乖地跟着爸爸,不乱跑,妈妈好好办事情,不用担心我。” 程瑾澜捏了捏她的小手,“真乖。” 程瑾澜到最后都没和邵成泽说一句话,也没看过他一眼,程俐淇被爸爸抱在怀里,冲妈妈的车招手,嘱咐妈妈慢点开车。 等妈妈的车走远了,程俐淇搂上爸爸的脖子问,“爸爸,你还没学会怎么哄妈妈开心吗?” “暂时还没有。” “好吧。”程俐淇安慰爸爸,“爸爸你也不用担心,你虽然不能让妈妈开心,在这个世界上,肯定会有别的男孩子能够让妈妈开心的。” 邵成泽的脸色一变。 “就像我,我不开心的时候,周嘉恒哄我,我还是不开心,沈初七哄我,我马上就能开心了。” 邵成泽的脸色再变。 “爸爸,这是不是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 邵成泽的脸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 23 第 23 章 你说的话是真或假,我都…… 程瑾澜与人有约, 习惯早到,但也不会太早, 一般提前十分钟左右, 她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至少第一印象不算太坏, 她喜欢守时的人,最讨厌人迟到。 对方是个ABC,海外家族企业,到他这儿是第三代, 刚接手国内业务的拓展, 相貌不用说, 费祖荟提前把过关, 肯定出挑,人很绅士, 不装腔作势, 虽然从小在国外长大, 但不会一句话里面夹杂着N个英文单词, 话题的切入点也会让人放松,聊美食, 聊本地的风土人情。 程瑾澜向对方坦诚, “我有一个女儿, 今年六岁。” 他回,“肯定很可爱。” 应该事先知情,没有惊讶。 很讨喜的一个回答,不会让人反感。 是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人,可是再不错, 她精神也没法集中起来,频频出神。 对方有所察觉,但也没有不悦,在她出神的时候,就安静地品酒吃菜,程瑾澜多少有些抱歉,既然她决定来吃这顿饭,就应该给对方起码的尊重。 “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太好。”程瑾澜歉疚地笑笑。 何知骞回,“程小姐不用道歉,吃饭本就该是一件放松的事情,我累的时候也喜欢放空自己。” 程瑾澜心念一动,为他这份恰到好处的熨帖。 她问,“何先生为什么会同意来相亲?” 她身边有很多ABC,都不喜欢用相亲的方式来结识另一半,更何况,以何知骞的条件,就算他不主动,身边也应该不乏追求者。 何知骞答,“其一,我如果不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大概每天都会定时定点接到我母亲的越洋电话轰炸,让我在三十岁之前结婚,是她给自己定下的新年目标。” 程瑾澜笑了,为他的坦诚。 “其二,”何知骞举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地晃了晃,看着酒杯上反射过来的灯光,思绪好像也飘到了别处,“我不想让自己回头。” 程瑾澜一愣,“嗯?” “我心里有动摇,但又不想被动摇,所以,急于想往前走一步。”何知骞看程瑾澜,眼睛似能看透人心,“我猜,程小姐的理由和我一样。” 何知骞自认看人还算准,这位程家二小姐和他应该是一类人,有自己的骄傲,心房重,所以,容忍不了任何欺骗和利用,信任崩塌过一次之后,很难说服自己再去相信。 程瑾澜眼里的笑容变淡,消失,直至沉默。 后面聊天的内容无关痛痒,谁都没有再去深入刚才的话题。 单是程瑾澜提前结的,女士主动买单,意思很明显, 何知骞为自己刚才的直接道歉,“希望我没有冒犯到程小姐。”母亲说得对,他得学会看破不说破,尤其是在女士面前。 程瑾澜摇头,“没有冒犯,何先生刚回国,我理应作为东道主请客,算是接尘宴。” 何知骞笑着说,那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请回来。 程瑾澜回,“当然。” 只是彼此都知道,如果不是生意场上碰到,应该没有再吃饭的机会了。 程瑾澜没有觉得有被看穿的冒犯,她只是无意做别人衡量自己内心的垫脚石,同样,她也不想去拿别人,去对自己的心,投石问路。 程瑾澜婉拒了何知骞让他的司机送她回家的提议,她怕今晚会喝酒,已经让家里的司机提前候着了。 和何知骞分开后,程瑾澜打电话给程俐淇,没人接,应该是手表没电了,程瑾澜又拨出邵成泽的号码。 接起得很快,是程俐淇的声音,“妈妈!你办完事情了吗?” “嗯,你逛完商场了吗?” “商场逛完了,现在我和爸爸在做别的事情。” 程俐淇和爸爸一起在做陶瓷,要送给妈妈做生日礼物,还不能让妈妈知道。 “还有多久结束?” 程俐淇问爸爸,“爸爸,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做完?” 邵成泽回程俐淇,也回程瑾澜,“还有半个小时左右。” 程瑾澜揉揉太阳穴,她刚才喝了酒,现在头有些晕,“那妈妈先回家了,你结束后,让爸爸送你回来,不可以太晚,你明天还要上学。” “嗯嗯,妈妈。”程俐淇捧着手机点头,“我做完这个马上就回家了,妈妈不要太想我哦,但我会想妈妈的。” 程瑾澜眼里泛起笑,抵消了些心底的烦闷,她闺女这张嘴要是哄起人来,是会要人命的。 程俐淇和妈妈打完电话,对爸爸说,“爸爸,我们快点做吧,做完就可以回家见妈妈了。” 邵成泽拿手指蹭蹭了她鼻尖上沾上的泥点,他哪怕能学会女儿嘴甜的十分之一,他和她之间应该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至于被女儿问那么扎心的问题。 程俐淇做陶瓷的时候很兴奋,一坐到车上,眼皮就有些发沉,等邵成泽车开到程园,程俐淇已经睡了过去。 程瑾澜听到门铃,出来接程俐淇,邵成泽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全带,把女儿抱到怀里,程俐淇从梦中转醒,看到抱她的是爸爸,又看到旁边的妈妈,先迷迷糊糊地叫一声“妈妈”,又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搂着邵成泽的脖子重新睡了过去。 “副驾上有买的东西,你提那些,我抱她进去。”邵成泽不看身边人的眼睛,说完抱着程俐淇就往台阶上走,心虚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程瑾澜横了那个背影一眼,转身打开车门,去拿副驾上的那一堆东西。 邵成泽抱着程俐淇站在门口,等程瑾澜过来开门,程瑾澜输密码的时候,不用她提醒,他自动就转了身,再君子不过的做派。 进了屋,程瑾澜用下巴指了指客厅里的沙发,“你把她放沙发上就行。” 邵成泽回,“好。” 程俐淇的背刚贴到沙发上,眼睛就睁开了,含含糊糊地问邵成泽,“爸爸,我们回家了?” “恩,我们回家了,睡吧。”邵成泽轻拍着她的肩膀。 程俐淇眼睛迷瞪瞪地看着半空,刚睡醒人还有些愣神,过了几秒,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大眼睛里灌满了困倦的泪珠,“我还没有刷牙,现在还不能睡。” 睡觉之前要刷牙,不然牙齿会变黑。 程瑾澜柔声对程俐淇说,“小俐淇真乖,那你先坐起来醒一醒神,待会儿妈妈带你去洗漱。”然后脚踢了踢邵成泽的脚,让他赶紧走,“爸爸也要走了,小俐淇和爸爸说再见。” 程俐淇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问邵成泽,“爸爸要回去开会吗?” 邵成泽顺了顺她睡乱的头发,“不开。” “那爸爸帮我洗漱吧,然后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妈妈肚子不舒服,不能太累,要早点休息。” 邵成泽看程瑾澜,“我把她哄睡着就走。” 程瑾澜沉默片刻,点头,“行。” 既然他想当好爸爸,那就当吧。 邵成泽第一次帮女儿洗漱,与其说他帮她,不如说她教他,牙膏牙刷在哪里,洗面奶要用哪只,水温不可以太凉也不可以太烫,擦脸不能用力,要轻轻的,不仅是脸,手和小脚也要抹上香香,还是不一样的香香。 一个简单的洗漱,邵成泽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洗完漱,程俐淇自己换上睡衣,躺到了床上,又搂好两只小熊,“好了,爸爸,你可以讲故事了。” 邵成泽蹲在床边,清了清嗓子,这次选了一个公主的故事。 程俐淇摸着小熊的胳膊,看着爸爸一张一阖的嘴唇,心想,她果然没有猜错,讲故事这件事是要有天赋的,爸爸再努力学,也跟外公一样,讲不好故事,不过爸爸唱歌还挺好听的,下次还是让爸爸唱歌好了。 爸爸讲故事讲得没有什么趣味,她为了配合爸爸讲故事,还要时不时地接爸爸的话,提问题,做反应,程俐淇原本的睡意全都跑没了,人还越来越精神。 程俐淇对爸爸说,“爸爸,我想喝水。” “好,爸爸去给你倒。”邵成泽给她掖了掖身上的毯子,起身,走到外面。 客厅里空无一人,落地窗敞开着,风吹过纱帘,他看到了露台上坐着的瘦削背影。 他走过去,程瑾澜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眼神有些茫。 圆桌上放着红酒瓶和红酒杯,红酒瓶将将只剩下一个底,他将酒瓶拿起来,放到一边,“你现在不能喝酒。” 程瑾澜整个人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回他,“不用你管。” “你醉了,进屋去睡觉,好不好?”邵成泽半蹲下身,和她视线持平,像哄程俐淇那样哄她,她的酒量,最多超不过两杯红酒,她今晚喝了太多。 程瑾澜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邵成泽。” “嗯,我在呢。” “我没醉,醉的是你,我是清醒的。” 那一晚,他是醉的,她是清醒的,她恨自己的清醒,也恨那一刻的心软,更恨在她给他找了无数个理由,准备原谅他时,他在那个早晨,又用那些话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你说的话是真或假,我都不会原谅你。”她看着他的眼睛,喃喃自语。 她不会再原谅他。 “好,那就不要原谅我。” 她满意他的回答,头慢慢抵到他的肩膀上,没几秒,因为醉酒昏睡了过去。 邵成泽抚开遮住她脸颊的头发,她的呼吸带着微微的红酒香,一下一下打在他的颈边,拉扯着他的神经,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邵成泽慢慢放任自己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爸爸,”程俐淇光着脚,站在不远处,双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中指和食指之间露出了一条明显的缝隙,用小小的声音止住邵成泽。 “你还没得到妈妈的允许,不可以亲她哦。” 24. 第 24 章 死在昨夜雷声中的记忆,…… 程俐淇说完,就合上了手指之间的缝隙,将自己的眼睛捂了个严严实实。 邵成泽稍显狼狈地后退一步,硬着头皮,试着和女儿解释现在的情况,“妈妈睡着了,爸爸是想把妈妈抱到卧室里去。” 程俐淇又张开手指之间的缝隙,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大大的眼睛已经看透一切,但她很给爸爸面子,没有再戳破他,只顺着爸爸的话说,“妈妈的房间在我的房间旁边,爸爸,你要轻轻地抱妈妈,不要吵醒她。” “好,小俐淇给爸爸带路,好不好?” 邵成泽现在不能和女儿对视,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窘迫。 “好的,爸爸。”程俐淇转过身去,走在前面,给爸爸带路。 邵成泽托住程瑾澜的腰,打横把她抱起来,程瑾澜皱了皱眉,睁开迷蒙的醉眼,看到眼前的人,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手指轻触着他的下颌,一路往上,摸到了他的耳朵,低声呓语了一句,“邵成泽,你红什么耳朵?” 邵成泽的肩膀僵住,她的声音太模糊,他不由地轻声唤她,“淼淼。” “嗯。”程瑾澜含混地应一声,在他怀里动了动,窝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是真的醉了,但凡清醒半分,她都不会让他近她的身,更何况是这样主动的触碰。 程俐淇领着爸爸进了妈妈的房间,踮着脚,伸着小胳膊掀开被子,拍拍枕头,“爸爸,你要轻轻地慢慢地放下妈妈哈。” “嗯。” 邵成泽轻轻地慢慢地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拿起薄被盖到她身上,又给她掖了掖被角,程瑾澜的背贴到柔软的床,手拥上被子,安稳地入了梦乡。 程俐淇在旁边看着爸爸的动作,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爸爸,我们不要打扰妈妈睡觉了。”程俐淇拉上爸爸的手,轻声说,“我们出去吧。” 邵成泽弯腰把乖乖的小人儿抱起来,关上灯,半掩上门,出了屋。 程俐淇喝了一大杯水,躺回到床上,她不想听爸爸讲故事了,用大舅舅的话说,就是不为难他,也不为难自己了。 “爸爸,你给我唱歌吧,就唱你那天唱的童谣,爸爸唱歌最好听。” “好。”邵成泽轻拍着她的肩,低沉的哼唱缓缓在房间里漫开。 程俐淇被爸爸拍得很舒服,爸爸在她耳边唱歌,比在手机里听着还要好听,迷迷糊糊的睡意让全身放松下来,重叠的眼皮慢慢往下耷拉。 外面突然起了轰隆隆的电闪雷鸣,阴沉了一整日的天似泄了闸,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程俐淇原本都和周公握上手了,被雷声吓得身体一咯噔,人又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惶惶地看向爸爸,“爸爸,外面在打雷。” 她最怕下雨天打雷了。 邵成泽捂住她的耳朵,把她抱到怀里,轻声哄他,“小俐淇不害怕,爸爸一直在呢,爸爸会陪着你。” 程俐淇问邵成泽,声音里有委屈,“爸爸,你今晚能不能不回你的家了?我会害怕。” “嗯,爸爸今晚会一直都在。” 听到爸爸的话,程俐淇慢慢安下心来,她搂上爸爸的胳膊,“有爸爸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我睡着了后,爸爸可以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软软的,睡起来会舒服。”她又想到了什么,“爸爸要是留下来的话,明天早晨还可以照顾妈妈,妈妈这两天身体会不舒服。” 邵成泽眼睫温柔,“我们小俐淇真聪明。” 程俐淇弯眼笑笑,清澄澄的眼睛认真看爸爸,“爸爸,男孩子是不可以偷偷地亲女孩子的。” 邵成泽神色再一次僵住,却也自知不能再做任何抵赖,他和女儿认真保证,“爸爸记住了。” 小程老师点点头,“爸爸,那我要给你保守秘密吗?不让妈妈知道你想偷偷亲她。” 邵成泽抚抚她的头发,“如果小俐淇愿意的话。” 程俐淇想了想,“这样的秘密,我只能替爸爸保守一次,有一个词叫下不为例,意思就是说,如果你犯了错误,机会只有一次,这次原谅了你,下次就不可以再犯了。” 邵成泽简直无地自容,“谢谢小俐淇愿意给爸爸一次机会。” “不客气的,爸爸。” 程俐淇捂着嘴,打了个泪眼朦胧的哈欠,她是真的困了,今天已经比她平常的睡觉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外面的雷声虽然还在继续,但是妈妈睡在隔壁,爸爸在她身边,她没什么好怕的,没多大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下来。 邵成泽等女儿睡实了才慢慢抽出胳膊起身,脚蹲得麻了,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雷声越来越大,跟要劈开天似的,她不喜欢打雷天,他转去隔壁门口,看了看卧室里面的情况。 程瑾澜半梦半醒间,身上有说不出的难受,胃里因为喝多了酒难受,肚子因为姨妈惴惴的难受,雷声又轰隆隆地响着,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跟烙煎饼一样,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邵成泽走到床边,俯在她耳侧,轻声问,“哪儿觉得难受?” 程瑾澜嗫嚅出声,“肚子。” 邵成泽的手覆上她的肚子,轻轻缓缓地揉着,“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儿?” 他的手很大,随着他的动作,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睡衣传了过去,肚子里面那种似疼非疼的撕扯劲儿缓解了不少,程瑾澜的头往枕头里陷了陷,“再重一点儿。” 邵成泽在手上注入了一些力气,“这样?” 程瑾澜轻哼了一声,这是舒服了,也懒得回答了。 过了好一会儿,程瑾澜嘴里溢出了几声嘟囔,邵成泽凑近去听,“还有哪儿不舒服?” “我渴。”程瑾澜顺着他的话无意识地回。 “我去给你倒水。” 邵成泽的手刚要离开,程瑾澜伸手按上他的手,又给他按了回去,声音里有不满,“不要停。” 邵成泽一边继续给她揉着一边问,“那还要不要喝水?” “要,我渴。” 邵成泽失笑,“我先去给你倒水,很快,一分钟不到就能回来,然后再继续给你揉,好不好?” 程瑾澜思考了片刻,勉强同意他的提议,“那你快点儿。” “好。”邵成泽应她。 说要快也没能多快,邵成泽找杯子找蜂蜜,兑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他一手端着一杯子,一手托起她的背,“淼淼,起来喝水。” “你真慢。”程瑾澜半眯着眼睛,嘀咕抱怨。 邵成泽认错,“抱歉。” 水递到嘴边,程瑾澜先抿了一下,微甜,不难喝,她才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结果还是喝得太急了,水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邵成泽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手指落到的她腮边,截住往下流的蜂蜜水,指腹沿着脸颊往上,停在唇角处,没有离开。 樱唇沁了蜂蜜水,在昏昏暗暗的暖黄灯光下,盈着红润的光泽。 是明晃晃的蛊惑,勾着人往万劫不复的深渊坠。 她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手攀上了他的脖子,轻仰着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似是在期待他的亲吻。 这一幕像极了多年以前的一个雨夜。 他心底的猛兽慢慢苏醒,冲破禁锢的牢笼,叫嚣着,咆哮着。 但是,女儿的话箍在了他的脑袋上,跟上了紧箍咒一样,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响起。 最终,邵成泽偏了头。 程瑾澜似有不满,手钳住他的下巴,又把他掰了回来,以不容他闪躲的姿态亲了上去。 邵成泽有一瞬的犹豫,但只有一瞬,下一秒,他反客为主,摩挲着,重裹着,轻嗜着,那个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红唇。 梦中的场景入了现实,他竟有些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在梦中,还是说,怀里的柔软,唇上的温润,嘴中的呼吸,是实实在在的拥有。 舌尖相抵的那刻,程瑾澜倏地睁开了眼睛,眼里似回归到清明,她手指碰了碰他的脸,眉头蹙起,舌尖退出,牙齿咬上了他的唇角,没有省一点儿力气,咸腥味弥漫开来,她的唇抵着他的唇……睡着了。 雨由大变小,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初夏雨后的清晨,有耀眼的阳光,有花香,有鸟叫。 相邻两个房间的门同时打开,一大一小两个人以一模一样的姿势站在门口。 程瑾澜睡得头昏脑涨,一手扶着门把,一手揉着睡乱的头发,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程俐淇刚睡醒,整个人迷迷瞪瞪的,一手扶着门把,一手揉着睡乱的头发,有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儿。 邵成泽从客厅里走过来,白色的衬衫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汤勺。 母女两人看到他,同时愣住,模模糊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两双眼睛同时落在他嘴角那个明显的伤疤处。 程俐淇的眼睛里是困惑。 程瑾澜的眼睛里是肃杀。 然后……死在昨夜雷声中的记忆,开始咣咣地攻击她混沌的大脑。:,,. 25. 第 25 章 这是付给邵总的服务费…… 程俐淇揉了揉眼睛,仰起头,仔细看爸爸唇上的伤口,“爸爸,你的嘴唇怎么受伤了?” 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爸爸受伤的地方都好奇怪,前几天是鼻梁,现在是嘴唇,爸爸又是在用苦肉计吗。 “爸爸自己不小心咬到了。” 邵成泽摩挲着程俐淇额前散乱的刘海,视线去寻旁边人的目光,稍一撞上,她就转去别的地方,邵成泽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她没有失忆,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又是自己不小心,上次是不小心撞到,这次是不小心咬到,程俐淇这下确定这又是爸爸的苦肉计了,她觉得她有必要和爸爸传授一下,外公苦肉计的经验,外公受伤都是伤到手指头,手指头一伤到,外婆就会拉着外公的手指,吹一吹,揉一揉,涂上药,再贴上创可贴,然后外婆就原谅外公了,就这么简单,哪里用得着伤鼻子伤嘴,她有些担心爸爸这苦肉计再用下去,下一次就不知道伤到哪儿了。 “妈妈,昨晚下了好大的雨,雷声特别大,我很害怕,就让爸爸陪着我睡觉,我跟爸爸说我睡着以后,他可以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软软的,跟床一样舒服,”程俐淇和妈妈解释为什么爸爸会在这里,“妈妈,我这样安排得好不好?” “小俐淇安排得特别好。”程瑾澜给她一个大大的称赞。 程俐淇看着妈妈“咦”了一声,“妈妈,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一句话,兀地让两个大人的脸色都不自然起来。 程瑾澜想到了昨晚,她靠在他怀里,摸着他耳朵,问他耳朵红什么。 邵成泽想到了昨晚,她的手揉捏着他的耳朵,手指凉凉的,挠着他的心,勾着他的魂。 紧接着,两个人脑子里都不约而同地闪过那个戛然而止的吻。 程瑾澜揽上程俐淇的肩膀,推着她往洗手间门走,“可能是天太热了,我们快去洗漱,要不你上学要迟到了,妈妈上班也要迟到了。” 程俐淇被妈妈推着走,嘴里的话不停,“妈妈,爸爸可厉害了,昨天晚上在露台上,一下子就把你从椅子上给抱起来了,动作可温柔了,跟抱着一个大宝贝一样,妈妈,你是不是都没感觉到爸爸把你从露台抱到卧室?” 程俐淇在为爸爸说好话,因为她觉得爸爸太笨了,连个苦肉计都不会用。 程瑾澜回,“对,妈妈都没感觉到,妈妈昨晚睡得特别沉,一觉到天明,连下雨都不知道。” 这种欲盖弥彰自欺欺人的解释也不知道是在糊弄谁,大概也就只能糊弄过去程俐淇。 邵成泽看着她就算强撑也掩盖不住的慌乱脚步,嘴角慢慢上扬。 仓皇逃进洗手间门的人,转出半个身来看他,眼神没了夜晚的温软,又回到了之前拒人千里的疏离,连同声音都灌着凉飕飕的冷气,“你不是早上有会,再不走就晚了。” 他都不知道他早晨有什么会,她怎么会知道,不过是想让他走,又碍着小俐淇不能明说。 “汤熬好我就走,小俐淇给我下了命令,说你身体不舒服,要我照顾你。” 她不是总说他卑鄙无耻,那他就算拿小俐淇的话当令箭,也不过是在她心里再卑鄙无耻一点儿,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清晨的时光这样温存,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会是何时,他不舍得早早地离去。 程俐淇也从洗手间门里探出头来,嘴里满是牙膏泡沫,含含糊糊地向妈妈邀功,“妈妈,是我说的要让爸爸照顾妈妈,我现在还小,妈妈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能照顾妈妈,只能让爸爸帮我照顾,等我长大了,我就自己可以照顾妈妈了。” 女儿的这张嘴啊,就是程瑾澜的软肋,她捏捏她小巧的下巴,“那你赶紧好好刷牙,然后多多地吃饭,快快地长大。” 不然,没等到你长大,我就得让你卖完了。 程俐淇使劲点点头,“妈妈,我今天早晨要吃两碗饭,然后嗖一下就长大了,长大了后就能照顾妈妈了。” 因着女儿贴心的童言稚语,程瑾澜嘴角噙了笑。 程俐淇看妈妈笑了,眼眸弯弯,也咯咯地笑起来。 外面初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母女两人相视而笑的脸上,浓烈又夺目。 邵成泽竭力自控脚步,才没让自己走过去,把那一大一小拥入怀里。 门铃先是响起,紧接着又传来程瑾川的大嗓门,“小俐淇,你是不是在睡懒觉,这都几点了,快起来看大舅舅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程瑾澜眉心一跳,问邵成泽,“你车是不是在院里停着?” 邵成泽回她,“我已经让司机开走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一大早,他让司机带过来换洗的衣服,顺便把车开走了。 程瑾澜松一口气,拿下巴指挥他进洗手间门,“你去帮小俐淇洗漱。” 小俐淇立刻明白了妈妈的意思,不能让大舅舅发现爸爸在,她一手拿着牙刷,一手把爸爸拉到洗手间门,还细心地关上了门,小声地对爸爸嘘了一声,“爸爸,不要出声哦,我们要和大舅舅玩捉迷藏,不能让大舅舅找到。” 邵成泽无奈又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他倒是很希望被找到,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留宿已经触犯到她的红线了,他不能再去惹她生气。 程瑾澜把邵成泽的外套手表扔到卧室,鞋子扔到衣柜,才去开门,“你今天抽什么疯,这么早过来。” 程瑾川啧一声,有这样的妹妹吗,说她大哥抽疯。 “喏,”程瑾川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小俐淇不是前两天嚷嚷着想要放风筝,艾莎公主的风筝,她肯定喜欢,她人呢,还没起?” 程瑾澜回,“在上厕所,她刚进去,得有一会儿才能出来。” 程瑾川有点儿可惜,他时间门紧,得马上走,要不怎么也得等小俐淇出来,把风筝亲手交给她,她见到这个风筝,指定得搂着他的脖子,兴高采烈地喊,天底下最喜欢的人是大舅舅。 “我听咱们妈说,你昨晚和何知骞吃饭了?”程瑾川转脚要走,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嗯。”程瑾澜不想多谈。 “这个何知骞还行,何家排行老三,当初他学校就在我学校旁边,他在华人圈挺有名的,洁身自好,不是胡来的人,家风也算清正,从上到下没有那种斜的歪的,更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他们家要开拓国内的市场,他负责这块儿,以后肯定要长期留这边,你要是真和他成了,也不用担心两地分居的问题。” 要不是何知骞要定国内,程瑾川是不同意妹妹和他见的,程家的女儿肯定不远嫁,要是能入赘最好。 程瑾澜截住他继续往下的话,“就是吃了一顿饭,哪儿都还没到哪儿呢,你说得太远了。” 程瑾川也知道自己说太远了,可他急呀,自从小俐淇知道了她爸是邵成泽后,他就急,他总觉得事情要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何知骞还算不错,你要是觉得第一印象还行,可以试着往下发展发展,他不行,咱还有别人,你哥我身边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你要是愿意,回头我就给你组织一个派对,大把的男人随你挑,我就不信咱还不能找到一个顶顶好的妹夫。” 总之,别是邵成泽,邵家就没好人。 程瑾澜没好气地斜他一眼,还大把的男人随她挑,“你快闭嘴吧,正形就没几句,你当大哥的老光棍一个,还来催我。” 程瑾川心头中了一箭,血哗哗地流着,开门踉跄着走了,他在外被人称“单身贵族钻石王老五”,到亲妹妹这儿就成老光棍一个了。 程俐淇听不太清大舅舅和妈妈在说什么,她在努力在把自己的小牙齿刷白白。 邵成泽站在半掩的洗手间门门前,神色晦暗不明。 程瑾澜送走程瑾川后,给费祖荟打了电话,说临时有事情,要早走,不过去吃饭了,她带着程俐淇去酒店吃就行,她不能让他大摇大摆地从她家出去,万一在门口碰到什么人,得炸了锅,她得把他藏到车里,带他出去。 邵成泽按照网上的食谱,熬了一砂锅银耳红枣羹,不算太成功,但也不算太失败,程俐淇很捧爸爸的场,喝了两碗。 程瑾澜在女儿的注视下,先敷衍地喝了两口,热热甜甜的汤羹顺着嗓子,流到宿醉的胃里,意外地舒服了不少,连带惴惴的肚子都不怎么难受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完了一碗,又续了一碗。 邵成泽眼底回了些温度。 程俐淇第一次被妈妈和爸爸一起送着上学,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先是对爸爸说,爸爸熬的汤好好喝,等下次还要喝爸爸熬的汤,又对妈妈说,她会每分每秒都想妈妈的。 嘴比吃了十罐蜂蜜还要甜,非要看着爸爸妈妈上了车才跟着老师进去。 程瑾澜在幼儿园的下一个路口处停了车,让副驾驶的人下车,“澜川和邵氏不顺路,你让你司机过来接你吧。” 邵成泽侧头去看驾驶座的人,用受伤的嘴角正对着她,“能不能麻烦你停在一个药店门口,我嘴唇疼得厉害,得需要敷点儿药。” 那么小的一个小伤口再疼能有多疼。 邵成泽似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你昨晚喝醉可能不记得了,其实我嘴上这伤不是我自己咬的,是你咬的,你昨晚肚子不舒服,拉着我的手帮你揉肚子,揉到一半你说你口渴,我去给你倒水你又不让,大概是把我的嘴唇当成了水杯,压着我又咬又啃,我又挣扎不过,只能任你为所欲为。” “放屁。”程瑾澜恼羞成怒,他扯的都是什么屁话,什么叫任她为所欲为,“明明是你--”话到一半,她急急地收住话头,他给她设了陷阱。 邵成泽似笑非笑,“想起来了?” 她假装不记得,他也无意拆穿,可他现在改主意了。 “下车。”程瑾澜神情漠然,耳根的脖颈处却是嫣红一片。 邵成泽解开安全带,人却没有动,“你昨晚用我的手,又用我的嘴,总不能白用,过河拆桥应该也没拆这么快的。” 程瑾澜齿缝里挤出声音,“是,邵总金贵,我肯定不会白用,不过,你得先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还邵总这个人情,我今天下班之前给你答复,不知道邵总等不等得及?” 邵成泽挑眉,意外她这么痛快,他同意这个方案,至少今天一整天她都会想到他。 邵成泽刚进办公室,手机震动,进了一条信息,来自澜川的唐益成,是一个转账红包,红包的面值0.01元。 紧接着又进来一句话,【邵总,我们程总说,这是付给邵总的服务费。】 唐益成一边发信息一边疑惑,邵总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服务,就值0.01元,未免太廉价了一点儿。 邵成泽脸黑成焦炭。:,,. 26. 第 26 章 他又觉得自己还是便宜点…… 一场大雨之后,天空湛蓝如洗,云朵白如绸缎,连空气中都带着清爽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唐益成觉得程总今天的心情不算太差,明明一连几天,藏在冷静面孔下的心事重重和烦躁不定,压都压不住,他跟程总以来,很少见程总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唐益成忍不住想,程总心情突然好转,难道和邵总那价值一分钱的服务有关。 程瑾澜把自己的好心情归结于,姨妈的难受劲儿过去了,绝不是因为一想到他收到那个红包时的脸色,心里就莫名的畅快,连程俐淇都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她是程俐淇她妈,难道还能比程俐淇更幼稚。 不同于澜川,邵氏的董事办今天有点儿过于安静,孔奕婵早晨进去汇报工作,出来便给一众小助理使眼色,今天最好安分一点儿,老板心情不太美丽,不美丽到脸色都泛了青,用青也不准确,孔奕婵老家是乡下,奶奶家做饭用的是一口用水泥砖砌成的大灶,时间门太久了,烟熏得灶台周边灰不是灰,黑不是黑,老板的脸色就跟那灶膛色儿是一样的。 办公室虽然静悄悄,但群里聊得火热。 这一阵老板虽然面上不显,但大家都知道他心情还可以,还可以都说轻了,应该说心情很好,且不说邵总与那位程家二小姐究竟有怎样的前缘,从天而降了那样一个粉雕玉琢冰雪聪明的女儿,搁谁身上,谁能不高兴,怕是做梦都得从梦中笑醒。 老板有没有从梦中笑醒他们不知道,但老板近来一贯冷肃严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柔软,这变化简直让人欣喜,老板心情好,他们的日子自然好过,本以为这样的好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怎料老板的心情今日又陡转直下。 小小助理问,不应该啊,这一阵公司也太平得可以,吴家的人该清的也差不多都清出去了,老邵董也放了权,现在的邵氏,完全是邵总说了算啊,哪有什么让他烦心的事情,怎么会心情不好。 二小助理说,会不会是因为南城那块儿地的事情。 大小助理说,那也不该啊,南城那块儿地不是程家拿下了吗,虽说程邵两家有旧怨,但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现在邵总和程二小姐的女儿都那么大了,邵总明显对程二小姐有情,现在邵家又是邵总当家作主,就算再来十条家训,就依邵总那雷厉风行的劲儿,他想干的事情天王老子也挡不住呀,这两家迟早成一家,那南城那块儿地现在是谁家的又有什么要紧。 孔奕婵轻咳了一声,三位小助理立刻收起了八卦摸鱼的心思,假装开始认真工作。 早晨邵总路过的时候,这三个小助理也在假装认真工作,没敢抬头看,所以没看到邵总嘴角处那大喇喇的伤,那伤是在嘴唇外沿,肯定不是自己误咬的,敢咬她老板的人,除了程家二小姐,孔奕婵想不出还有第二个,再想到邵总那灶膛色儿的脸,她脑海里闪过了一个词,欲求不满,这大概就是老板心情不好的原因。 内线电话响起,孔奕婵看了眼号码,挺直腰背,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邵总。” 邵成泽吩咐,“孔助,你帮我约程瑾川的时间门。” 孔奕婵静默一秒,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再确认一遍,“程氏的程总?” “对,就说我想和他谈南城那块儿地,也不是太着急的事情,你就每天上班前和程氏那边打一个,下班前再打一个,直到能约到他的时间门为止。” “好的,邵总。”孔奕婵想,这是要打持久战啊。 “还有,我给你发过去了一张墨镜的照片,你帮我查一下价格。” “哦,好。” 孔奕婵的电脑已经收到照片了,明显是一款女士墨镜,有牌子有编码,在官网上一查就能查到价格,都快赶上她小半个月的工资了,孔奕婵把价格给邵总发过去。 邵总回她两个字,【很好】。 孔奕婵一时没搞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是说她的工作效率很好,还是说这个墨镜的价格很好,她就当是说她的工作效率好了。 今天澜川有一场画展,是程瑾澜很喜欢的一位画家办的,也是她的至交好友,她特意空出了下午的时间门去看展,画大多是黑白的泼墨,黯淡到极致反倒是浓烈的绚烂,程瑾澜慢慢走过展厅,最后驻足在一幅画的前面,这是唯一一幅由浓墨重彩挥洒成的油画,蓝色的大海,粉色的霞光,金黄的落日,一男一女散步在银色的沙滩,她好像能闻到海风吹过的味道。 手机震动声起,程瑾澜看着屏幕上的一连串数字,晃了一下神,这个号码她从来没有备注过,当初她拉黑了他的微信,却没有拉黑他的手机号,说不清抱的是一种什么心理。但是,从她说分开后,这个号码就再没有打来过电话。 后来她换了手机,换了手机号,以为也换了从前的种种,却没意识到,记忆这种东西是换不掉的,时隔这么多年,她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号码,她也没想到他还留着这个号码。 程瑾澜将手机按成静音,他打电话从来只打一次,如果对方没有接,他不会再打。 她订了几幅画,好友特来感谢,指着那幅油画说,“那是我送你的礼物,你记忆中最美的日落,我给你画出来了。” 之前和这位画家好友的一次下午茶里,两个人坐在咖啡厅的露台上看日落,那天的日落很美,晚霞漫天,烧出瑰丽的火红,画家感叹大自然的美妙,程瑾澜拿吸管搅拌着咖啡,半托着腮,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说她见过比这更美的日落,等她说完,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当时马上岔开了话题,没想到还是被好友捕捉到了异样。 程瑾澜道,“我说的和你画的可不一样。” 她只说了景,画家却在景中添加了人。 画家回,“这么浪漫的景色里,当然要有爱情,画吗,就是要画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还有感受到的,我从你当时说这一幕的眼神里,可是看到了爱情,我的直觉一向没错。” 程瑾澜否认,“爱情这个词,也只能用来骗骗十几岁的小女孩,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再谈这些情啊爱啊,未免有点痴人说梦的可笑。” 画家笑,“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老气横秋,那你说说,我们这个年纪要谈什么?” 程瑾澜想了想,“钱,事业,还有女儿,哪一样不比爱情可靠。” 画家也有一个女儿,比程俐淇小两岁。 画家赞同,“也对,不过还少了一样。” “少了什么?” 画家搭上程瑾澜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性啊,爱情可以没有,但做|爱不能没有,我们这个年纪,已经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更快乐,所以才更要及时行乐。程二,不是我说你,你的日子过得未免太乏味了一点儿,每天就是酒店,女儿,哪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跟你一样,你可以不要爱情,但男人总归要有,这个不满意,再换下一个,作用虽然不大,但夏天出出汗,冬天暖暖被窝,遇到技术好点儿的,还能带着你去蟠桃园遛两圈,生活嘛,总要有点趣味才能继续下去,你说对不对?” 程瑾澜看着她那五颜六色的头发,认真问她,“你能不能把你的发型师推给我,程俐淇很喜欢你的发型,我想着我要不要也换个发型,增加点儿生活的趣味。” 画家佯装去掐程瑾澜染上粉红的脖子,每次说到这个问题,她总能给你扯到别的地方去,还自欺欺人地说谈爱情是痴人说梦,明明她自己就是一个痴人,还给自己筑了一道墙,不想翻,也不打算翻过去。 程瑾澜到最后也没有带走那幅画,那是她努力想要扔掉的记忆,又怎么会再拿一幅画回去,对自己做时时的提醒。 但等她接完程俐淇,从幼儿园到家,那幅画也被人送到了家里,好友给她留言,【有些事情逃避没有用,既然放不下,不如勇敢去面对。】 程俐淇围着这幅画转,“哇,妈妈,这画的是我那座小岛吗?” 那座远离尘世的海岛原是在程瑾澜名下,程俐淇出生后,程瑾澜就转到了她名下,她后来再没去过那儿,近两年的夏天,费祖荟会带着程俐淇过去住一阵。 “对,画的是你那座小岛。”程瑾澜不想让程俐淇多看这幅画,提着画往地下室的储藏间门走。 程俐淇跟在身后兴奋地问,“画上的人是妈妈和爸爸吗?” 程瑾澜回,“不是,”怕她不信,又加了一句,“是你外公外婆年轻的时候。” 程俐淇长长地“哦~~”了一声,外公说外婆年轻的时候一直是短发,画上的那个人明明是长长的头发,和妈妈一样,但是她不会戳穿妈妈的。 睡觉前,程俐淇想到了一件事情,“妈妈,明天爸爸要来看我表演节目吗?” 明天是六一儿童节,程俐淇和沈初七要上台表演四手联弹,妈妈会去,外婆会去,大舅舅每次说不去看她表演节目,但每次都会去,施爸爸也会去,外公很忙不能去,但外婆会拍下视频来给外公看。 她早晨的时候光想要怎么帮爸爸用苦肉计了,忘记邀请爸爸了。 程瑾澜亲亲她的额头,“你爸爸明天有工作,应该不能去,不过妈妈会拍下视频来,然后你发给他看,好不好?” 程俐淇点点头,“妈妈你要把我拍得很漂亮很漂亮。” “小俐淇本来就很漂亮啊,哪里用妈妈特意拍。” “妈妈漂亮,我当然漂亮啊。” “那我们漂亮的小甜宝是不是该睡觉了,今天美美的睡个觉,明天才会更漂亮。” “对哦,要睡得饱饱的,皮肤才会好。”程俐淇拍拍自己的小被子,“妈妈今晚陪我一起睡吗?” “当然,妈妈最喜欢和小俐淇一块儿睡觉。” 程俐淇嘿嘿笑了两声,搂上妈妈的胳膊,窝到了妈妈怀里,小孩子困劲儿来得快,刚才还精精神神地说着话,没两分钟就小胸脯一起一伏地进入了梦乡。 程瑾澜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什么睡意,慢慢地从程俐淇怀里抽出胳膊,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开衫来到了露台。 她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在露台上坐一会儿,夏天的晚上,有习习的夜风吹过,屋子外面要比吹空调的屋内更舒服一点儿,露台上的蔷薇花开得正艳,程瑾澜调暗了露台上的灯,放了些轻缓的音乐,半倚半靠地卧在躺椅上。 桌子上的手机亮起,程瑾澜盯着那个号码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按了接通,但没说话。 那边似乎没想到她会接电话,一时没准备好开场白,两厢都是静默。 邵成泽在她要挂电话之前开口,“还没睡?” 程瑾澜回,“我睡了还能接你电话。” 邵成泽低笑,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出来一下?我在院门口。” “有事儿就在电话里说,没事儿我就挂了。”程瑾澜没有出去的打算。 “明天不是六一,我给小俐淇带了些礼物。”邵成泽靠在车前,看着院内的灯光,“你明天应该不想让我出现在幼儿园,所以我今天就送过来了。” 她确实不想让他明天出现在幼儿园,过了好一会儿,程瑾澜才起身,走下台阶,打开了院子里的小门。 她从他手里拿到礼物转身就要走,邵成泽叫住她。 程瑾澜转头看过去,他应该是才从什么饭局上出来,很正式的商务西装,只不过领带被他扯开了,衬衫的扣子解了两颗,她的视线在他嘴唇的伤口处顿了下,又转开方向,“还有什么事情?” “我想给你赔礼道歉。” 程瑾澜狐疑地看他,“道什么歉?” “昨天你借我用来挡眼睛的那副墨镜,我本来想今天还给你,但被我不小心给弄断了,我让秘书去订,那款是限量版,现在已经订不到了。” “断了就断了,不用还。”程瑾澜直觉有坑。 “那怎么行,你不白用我的嘴和手,我自然也不能白拿你的墨镜,总要为你做点什么,提钱太俗。”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点暗沉沉的哑,“照昨晚的情形来看,你对我的……嗯……服务还算满意,我拿这个还,应该还算够诚意。” 程瑾澜静静地看着他。 邵成泽继续,“你那款墨镜是几万块,我为你服务一次是一分钱,也就是说,我得为你服务上百万次才能抵消,一天一次的话,我要还大概几千年。” “邵总数学真好。”程瑾澜笑里有刀。 邵成泽笑得温润,“这个不用数学好,有个计算器就能算明白,按照人类平均的寿命来算,我再能活也活不到上千年,所以就只能把我这下半辈子抵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有需要,我随时都能登门服务,我这也算是物美价廉。” 程瑾澜眼神玩味,“我不知道邵总是从哪儿看出来的,我对你的服务满意,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我付给一分的钱,就证明你的服务就只值那一分钱的水准,就你这样的服务,次数再多,能有什么用,我又不缺钱,我就算有需要,我也宁愿去花十万八万的,用那高水准的,一次就顶了你这一百万次。” 程瑾澜话没说完,就被人长臂一揽,拥到了怀里,如果不是她抱着那个粉色礼物盒,她得直接撞到他的胸上。 她察觉到他的意图,手抵到他的肩膀上,用声音里强装的狠呵止住他的前进,“邵成泽,你敢。” 邵成泽看着她的眼睛,上次在停车场,她问的是,“邵成泽,你敢吗?” 他敢吗? 他当然敢,他从来都敢。 那天在停车场,他以为她结婚了,那个时候,只要她敢,他就没有什么不敢的。 更何况是现在。 她一开始就知道他姓的是哪个邵,可还是让他靠近了,这意味着什么,邵成泽心里有一个隐隐的答案,他本来想慢慢探寻,她不该挑衅他。 嘴硬,别的地方总归是软的,比方说牙齿。 邵成泽钳住她仰起的下巴,倾身压了上去,没给她任何后退的机会。 程瑾澜的膝盖屈起,刚要发力,就被他的腿给困住,男女之间门不仅有力量的悬殊,他太知道她的敏感点在哪里,手是极为规矩,就紧紧地箍着她的腰,但唇舌四处作乱,她的牙齿本该是紧闭的,最后不知道怎么的,松了力道。 不同于昨晚,他是恍惚的,她是酒醉的。 现在两个人都是清醒的,清醒地沉沦着。 胸前的礼物盒子掉到了地上,砸出了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沉沦的人,程瑾澜睁开眼睛,再一次咬上她昨晚咬过的伤口,直到又见了血腥。 “松开我。”她羞恼于自己刚才的忘情,她竟然闭上了眼睛,本该扇他巴掌的手,甚至还攀上了他的脖子。 邵成泽没有放开她,唇抵着她的唇,轻声问,“我这次的服务,不知道能值多少钱?能不能跟那十万八万的比?” 远处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传来,程瑾澜的大脑里绷起了一根弦,是费祖荟和程山河,她爸妈吃完饭后,喜欢在外面沿着小路遛遛弯,散散步,但一般九点之前也就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遛到这么晚。 程瑾澜刚要开口,邵成泽温热的气息在她的嘴角徘徊,“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要是想不清楚,他不介意一直亲到她想清楚,反正夜晚这样长。 “一百万,一百万,你满意了吧。” 程瑾澜气急败坏,生怕他要再亲下来,在家门口被父母撞见和男人接吻,这个场景她简直不敢想,她怎么觉得她又回到了十七八岁。 邵成泽不是太满意这个答案。 他是想要让她亲口承认他很贵。 可她承认了。 他又觉得自己还是便宜点儿更好。 一百万太多,一块钱正好,比一分钱多,还能把下半辈子赖给她。:,,. 27 第 27 章 他在用眼睛……亲她…… 腰间的力道一松, 程瑾澜就退回了院内,又伸手拽上他的衣领,把他也扯到了院内, 只留那个粉色的礼物盒子在空荡荡的门口,程瑾澜想要去拿,已经来不及, 只能听天由命地想,她妈要是看不到就好了。 看不到是不可能的, 盒子的粉色在夜里特别扎眼,费祖荟的眼睛又看着女儿的家, 在说程俐淇的趣事儿。 “哎,这怎么有个盒子在老一家的门口?” 费祖荟的声音响在一门之隔的外面, 程瑾澜的气息在刚才被人夺去了大半,一时还没缓过来,现在又听到她妈发现了那个盒子, 本就不稳的气息又急了几分,露台和门口的灯还亮着,说明她还没睡, 她妈没准会拿着盒子,按开小门的密码, 进来问上一问。 程瑾澜先是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然后手拉上他的手腕, 想着把他塞到院子的哪儿藏起来比较好。 一拉,他没有动。 一拉,他还没有动。 程瑾澜扭过头来看他,“走啊。”她用气音咬牙,不走干什么, 怼在门前被她爸妈堵个对死冲吗? 邵成泽依旧站在原地,眸光幽沉。 她难得卸下了一身的盔甲,有这样乱了方寸的小女儿姿态。 大概是因为精神处在紧绷的状态,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腕,不排斥与他这样自然的亲近。 她应该已经洗过澡,鲨鱼夹挽起的头发在刚刚的纠缠中有些乱,几缕垂下来的长发懒懒散散地堆在颈侧,脸瓷白如玉,眉眼漆黑,眼尾是情热带出的魅,娇蕊一般的红唇缀着点点的靡红,那是他的血,在清凌的月光下,激荡着人的七魂六魄。 邵成泽的指腹碾上她的唇珠,眸子里的光随着指腹的动作,一点点变深。 他在用眼睛……亲她。 程瑾澜气急,张嘴咬上了他的手指,狠狠地,恨不得让他的手指直接一断为一。 温热和潮湿包裹住手指,邵成泽当下身上燥热成火,烧尽了眼底所剩不多的理智,血液急速地沸腾着往一个地方奔去,如果可以,他很想拿面前的门当床,把她抵上去。 他伸手捞过她的腰,依照他捞人的力道,程瑾澜本该密密严严地砸到他的身上,但在最后一刻,他又拿手控住她的肩,两人身下留有一条若有似无的缝隙。 他想做一个君子,又做不成一个君子,所以只能做一个伪君子,不怪她说他卑鄙无耻。 他的手在她的嘴里,他的唇埋在她的颈间。 修长白皙的脖颈在炙热的唇下,忍不住高高扬起,更加方便了他的动作,程瑾澜的脚上穿的是软拖,就算死命地踩到他的皮鞋上,也踩不出多大的力道,两人在做着无声的拉锯。 有的时候,无声的纠缠比有声的狎昵,更加旋旎。 门外,费祖荟刚要按下密码,程山河拉住自己夫人。 费祖荟回看他,“怎么了?” 程山河指一指不远的暗处停着的车,“不要进去了,应该是有人来了。” 费祖荟这才看到被夜色掩盖住的那辆车,她瞅了两眼车牌,很特殊的数字,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内心一喜,不由地放低声音,“不会是谈朋友了吧?难道是昨晚见的何家那小子?我当时一看照片,就觉得他会是老一喜欢的类型,没想到两个人进展这么快。” 费祖荟声音放得再低,门内的两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邵成泽因着那句“喜欢的类型”,嗜咬的力道加重。 程瑾澜被那痒不是痒,疼不是疼的折磨,弄得嗓子里出了模糊的声音,像是深夜躲在墙头的猫儿,她急急地止住,将恼恨全都发泄在了牙齿上,咬得邵成泽也闷哼出了声,又被一双莹白的手给捂了回去。 “你女儿你不清楚,她哪儿是吃了一顿饭,就会把人往家里领的人。”程山河泼夫人的冷水。 费祖荟好奇,“那会是谁?” 程山河看着那辆车,若有所思,不过没把心里的疑虑说出来,“怕不是她哪位好姐妹,行了,回家了,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别回头长了皱纹又说是被我气的。” 费祖荟嗔他,“会不会说话,我脸上有皱纹吗?” 程山河立即向夫人道歉,“夫人哪里会长皱纹,皱纹见了夫人就得绕路走。” 费祖荟使劲捶了他一拳,“那这个盒子要怎么办?” “放门口吧,又不会丢,是谁的,谁想到了自然会来拿。”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程瑾澜膝盖上蓄足了力,对着他腰下三寸的地方顶了上去。 邵成泽眼睛微动,腿本要往后挪,最后又没有动,只是稍微偏了一下方向,预料之中的疼痛袭来,他弯腰躬身抵到她的肩膀,额上青筋暴起,脸色充上了紫。 “活该。”程瑾澜急促地喘着气,拿手使劲抹了几下唇,要不是看到他脸上洇出了汗,她还要再踢上他一脚,疼死他最好。 一重一轻的两道呼吸交错着,急一下,缓一下,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尤其暧昧。 程瑾澜推肩膀上的人,“你别装死。” 抵着肩膀的人,没有动,也没有回应,程瑾澜低头去看他,他的皮肤偏白,额角上层层堆叠起的汗珠,被门前的灯光一照,格外得明显,她用了多大劲儿自己最清楚,不让他断子绝孙也差不多。 “要不要给你叫医生?”凶巴巴的声音里,藏着几分不自然。 邵成泽手拥上她的腰,气息微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行将就木了。 “不用,让我靠着缓一会儿就好。” 程瑾澜想说,靠就靠,把你的手给我挪开,但话到了嗓子里,又给咽了回去,头转去别的方向,眼睛盯着大门上的花纹出神,就当自己是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桩子。 远处不知道谁家的狗在叫,月亮躲在了云朵后面,夜空暗下来,灯光晕出两人相拥的影子,晃晃悠悠地倒映在大门上,晃出了几分缠绵的味道。 程瑾澜的睫毛颤了一下,她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眼底不知名的情绪散开,换上了不耐烦,“还没缓好,能有多疼?” 邵成泽不想和她说这种疼到底有多疼,他从她肩膀上离开,拿泛白的嘴唇瞧着她。 可怜兮兮的眼神,和程俐淇不小心受伤求安慰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程瑾澜晚上的觉睡得很不安稳,梦到了不该梦的人,身上起了一层潮腻腻的汗,很不舒服,她掀开被子,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自己做这个梦,完全是受了好友那番话的影响,跟其他人和事没有任何关系。 她起身下床去浴室冲了个凉,冲掉了身上的汗,但冲不掉心底的躁,这种躁在看到镜子里沾着水汽的脖子后,又往上开始漫。 程俐淇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见到妈妈走进来,张开两只胳膊要妈妈抱。 程瑾澜坐到床头,把她抱到膝盖上,揉了揉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小朋友,节日快乐呀。” 程俐淇双手圈住妈妈的脖子,笑眼眯眯,“妈妈大朋友,节日更快乐。” 程瑾澜拍拍她的小屁股,“快起床了,客厅里都是你的礼物,等着你去拆呢。” 程俐淇刚醒的时候,很喜欢窝在妈妈身上撒娇,脸埋在妈妈颈窝里东蹭蹭西蹭蹭,跟一个懒懒的小猪一样,礼物也不能让她离开妈妈的怀抱。 程俐淇蹭着蹭着发现了不对,“妈妈,你的脖子上有好多红红的。” 程瑾澜拨开她额头上的散发,抱着她往外走,“夏天到了,蚊子出来了,妈妈这是被蚊子咬的。” 程俐淇怕妈妈疼,给妈妈吹了吹红红的包,“妈妈,我不喜欢蚊子。” 程瑾澜回,“妈妈也不喜欢蚊子。” “等下次蚊子再来,我帮妈妈消灭掉它,不让她咬妈妈。” 程瑾澜笑,“我们小俐淇真是长大了,都会保护妈妈了。” 程俐淇点头,“当然啊,妈妈保护我,我也要保护妈妈。”她话刚落地,看到了客厅里摆着的一堆礼物,眼睛亮起来,“哇,妈妈,这都是我的礼物吗?” “对啊,都是你的礼物。”程瑾澜和她一一说着哪个是谁送的,最后指着那个粉色的盒子说,“那个是你爸爸送的。” 程俐淇兴奋了,让妈妈把她放下来,坐在被礼物围成的城堡里,妈妈给她拆一个礼物,她哇一声,拆一个礼物哇一声,拆到爸爸的礼物,“哇”的音量直接飙升了三个度。 “妈妈,你快看,是一个公主皇冠,跟我在童话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这上面亮晶晶的钻石是粉色的哎,好漂亮啊,妈妈快帮我戴上。” 程瑾澜帮她戴到头上,拿过镜子来照给她看。 程俐淇对着镜子越看越觉得漂亮,“妈妈,我今天可以戴着它上台表演节目吗?” “可以,妈妈待会儿给你梳一个公主头,再戴上这个,肯定会更漂亮。” 程俐淇直起身子,对着妈妈的下巴狠狠地亲了两口,“我最爱妈妈。” 粉色的盒子里除了这个公主皇冠,还有一个小盒子,程俐淇看到那个小盒子,眼睛更亮了,“妈妈,这是爸爸给你的礼物。” 因为她看到盒子上面写着“给妈妈”,妈妈是大朋友,当然也要有礼物。 程俐淇要打开盒子,程瑾澜止住了她,“好了,这个礼物等回头再看,你该去洗漱了,要不然给你梳公主头的时间就不够了。” 啊~程俐淇飞快地起身,往洗手间跑去,她要梳公主头的。 程瑾澜收拾好拆掉的礼物盒子,全都扔掉垃圾桶里,又把所有的礼物分门别类放到她的房间里,那个盒子被她扔到包里,等下次碰面还给他,她受不起他的礼物,省得再被他算计上来。 沈汐雯一大早给邵成泽打电话,没人接,她又打另一个号,这次倒是马上接了。 “哎,你今天去幼儿园吗,小初七和小俐淇要表演钢琴合奏。” “我不是跟你说过,没事儿别打我这个号。”邵成泽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像是刚醒。 沈汐雯惊讶,“今儿是六一,这太阳也打西边出来了,我们日理万机的邵总还有睡懒觉的时候,你这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 “就是起晚了。” “好吧,当老板就是好,想起晚就起晚,你去幼儿园吗,你去的话,劳烦您帮我拍我儿子全程表演的视频呗。”沈汐雯现在在剧组,回不来。 “我有会,去不了。” 沈汐雯啧了一声,“开会有看你女儿表演重要。”她说到一半突然明白过来,有会是假,“是人程一小姐不让你露面,对吧?” 回答她的手机无情的挂断声,越无情,说明她猜得越对。 邵成泽胳膊搭在眼睛上,确定刚才做的梦继续不下去了,起身下床去冲凉水澡。 从浴室出来,床头柜的手机在响,是视频电话,邵成泽扔掉毛巾,接起电话。 屏幕上出现一个小人儿,“爸爸,你看我的公主皇冠,漂不漂亮?” 邵成泽眼神温软,“特别漂亮,是因为我们小俐淇漂亮,才让公主皇冠更漂亮。” 程俐淇咯咯地笑,“爸爸,你今天是不是不能来幼儿园看我表演,妈妈说你有工作要忙。” “对,爸爸要跟你道歉,因为工作不能去看你的表演。” “没关系的爸爸,工作也很重要的,我会让妈妈拍视频,然后发给你,爸爸也可以看到。” 邵成泽声音要柔成水,“谢谢小俐淇体谅爸爸。” “我和爸爸打电话,是想和爸爸说,谢谢爸爸送我的礼物,我好喜欢的。” “小俐淇以后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都可以跟爸爸说。” “啊~”程俐淇正好有一个想要的东西,“爸爸,那你可以帮我买那个吗?” “买什么?” 程俐淇托着下巴使劲地想,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她双手一拍,想起来了,“电蚊拍,妈妈的脖子被蚊子咬了,好多红红的,曲奶奶说过电蚊拍可以消灭掉蚊子,爸爸你帮我买一个电蚊拍,等蚊子再来了,我要保护妈妈,帮妈妈消灭掉它,一个都不留。” 邵成泽: …… 28 第 28 章 因为他现在连“地下情人…… 程俐淇和沈初七的四手联弹, 作为最后一个压轴节目,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程俐淇对观众谢完礼, 手拉着沈初七的手,昂胸挺肩,像个高傲的小公主一样走下舞台,一到了后台,高傲的小公主变成了邻家活泼的小女孩儿,提起裙子撒腿跑向了妈妈,搂着妈妈的脖子求表扬, “妈妈,我们弹得好不好?” 程瑾澜在夸女儿这件事上从不吝啬,“何止是好, 是特别好, 你们配合得太默契了, 我们小俐淇和小初七越来越厉害了。” 沈初七被程姑姑夸了,有些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我还要继续努力,我要弹得和施叔叔一样好才行。” 程俐淇最喜欢听施叔叔弹钢琴,所以他得努力练习, 要弹得和施叔叔一样好听,甚至比施叔叔还要厉害。 程俐淇对沈初七说, “小初七,我们一起努力,施爸爸说每天坚持练习,很快就能和他一样厉害。” 沈初七穿着燕尾小西装, 戴着黑色的小领结,头发是标准的三七分,像一个绅士小王子,仰头看着程俐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笑,“好啊,我们一起努力。” 他本来觉得每天练习弹钢琴好辛苦的,但有程俐淇陪他一起努力,好像也就没那么辛苦了。 程瑾澜看着两个小朋友的互动,心下好笑。 程俐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妈妈,爸爸说他弹钢琴也弹得特别厉害,我还没听过爸爸弹钢琴,妈妈听过吗? 程瑾澜的目光一沉,莫名地觉得,脖子上被她用遮瑕盖了两层才盖下去的红,又痒了些。 程俐淇凑到妈妈耳边仔细地看,“妈妈,你的耳朵突然红了,本来白白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跟施展了魔法一样,好神奇。” 程瑾澜这下不仅耳朵红了,红晕从脖子根开始往下蔓延。 她勉强找补了一个解释,“这里面太热了,我们赶紧去找外婆吧,你外公也来了。” “外公忙完工作了?!”程俐淇惊喜,她以为外公没有来。 程山河没有忙完工作,他是压根没有去忙,他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董事长身份,把事情踢给了程瑾川,让儿子去忙了,他要来看外孙女儿的表演。 程瑾澜回,“你大舅舅替你外公去谈事情了,所以大舅舅没来,外公来了。” “哇,我们快走,去找外公外婆。”程俐淇很快被移开注意力,也不用妈妈抱着,从妈妈怀里下来,拉上沈初七的手,跑了出去,忘了妈妈还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她有没有听过爸爸弹钢琴。 程瑾澜听过,听过一次。 那年她过生日,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 她本来对过生日这件事没有多在意,生日年年过,已经过不出什么新鲜,但那次却多了几分期待,因为他说他会过来,两人一南一北的距离,本就聚少离多,距离上次见面已快有月余,快到生日那几天,她几乎是在数着日子过。 她开始没有察觉,还是蒋梦看到她在日历上的标记,问她今年过生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之前多重要的日子,也没见她在日历上这样一天一天地划。 她才惊觉,她不是期待过生日,而是期待,他会过来陪她一起过生日这件事。 生日前一晚,他来了电话,说临时有事情,只能礼物到,人不能过去了。她嘴上说没关系,心里到底多了几分憋闷,她缺人送礼物吗。 生日当天早晨他打过来的电话她没有接,只回了信息过去,说自己在上课,但是心里的憋闷也没有持续太久,施燃,李沛丰,还有江姜一众好友,闹闹哄哄地来了学校,说要逛一逛江南的风光,顺便再来给她过个生日。 有朋友过来,谁还记得男人。 那天的生日过得相当热闹,李沛丰包下了整个酒吧,儿时好友,大学同窗,全都聚到了一起,李沛丰热完了场子,程瑾澜作为寿星公,被起哄上台,她粤语讲得不好,但偏爱粤语歌,那一阵很爱听Easn的《无条件》,她最喜欢这首歌纯钢琴伴奏那版,台上正好有一架钢琴,施燃上台给她伴奏。 歌缓缓唱到最后,手机震动响起,程瑾澜不想接,但在震动停下的前一秒还是按了接通,拿着手机下了台。 李沛丰喊,“哎,程二,你去哪儿,就你这个嗓子加上施燃的琴,简直是艺术大师的水准,一首怎么够,再给我们来一首啊。” 程瑾澜头也不回,“大师去接个电话,你们先唱。” “在外面?”电话那头的人问。 程瑾澜推开门到了街上,夜晚的空气很好,没了白天的燥热,风中多了些清凉,她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里全是开心,“对啊,江姜他们过来了,在外面聚一聚。” 你不陪我过生日,总有人陪我过生日,我还过得很开心。 “施燃也在?” “嗯,在啊,我之前过生日都是他们陪我过。” 手机里安静下来。 程瑾澜见他不说话,也不想说话了,没有话说打电话过来做什么,“没事儿的话,我挂了,他们还在等我。” 邵成泽开口,“我在你楼下。” “嗯?” “我过来了。” “哦,”程瑾澜脚划着地面上的石子纹路,“不是说不能过来?” “事情办完了就赶过来了。” “哦。”还赶过来了,是有多赶。 “还有多久结束?” “还得一会儿。” 邵成泽问,“在哪儿,我过去?” “别了。”程瑾澜拒绝得很快。 大学同学无所谓,施燃和江姜也都没问题,但有李沛丰在,就李沛丰那张嘴,他只要见到邵成泽,下一秒程瑾川还有她爸妈得全都知道她谈恋爱了,谈恋爱是没问题,问题是和谁谈恋爱,他的身份禁不住程瑾川刨根问底。 “你不是赶过来的,应该很累了,就别折腾了,你先上楼,我也快回去了。” 她说快回去也没有多快,她的一帮朋友都在,凭什么她要因为他的来与不来,改变自己的安排。 她知道她在赌气,这气赌得任性,也赌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想问问他吃饭了没,又想他一个大男人,饿了还不会自己找饭吃。 十一点的时候,手机上进了条信息,【回吧,至少让我给你过个生日。】 因着他这句话,程瑾澜拉住了李沛丰想要通宵的念头,先把他们送去了订好的酒店,又把蒋梦她们送回了学校,在十一点五十五进了家门。 程瑾澜上大学那年,费祖荟怕她不适应住宿生活,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费祖荟知道她恋旧,不喜欢改变,这里的房子跟家里她住的那层布置得一样,相当于把家给她平移过来了。 屋里只开了壁灯,灯光昏昏暗暗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小蛋糕,他半倚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程瑾澜蹲下来看他,一个月没见,他瘦了些,人看着也有些憔悴,连睡觉眉头都是皱着的。 他没有睡实,听到动静就醒了,看到她,人还没清醒,眸子里先带上了笑,伸手过来要抱她。 在这一刻,程瑾澜所有的气都消了,有什么好生气的,他总归不是来了。 在那一天的最后一分钟,他陪她一起吹灭了蜡烛。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他顺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都做什么了?我听电话里你们玩得很热闹。” “还能做什么,李沛丰包了一个酒吧,吃吃蛋糕,玩玩游戏,唱唱歌。” “我还没听过你唱歌。” 程瑾澜回看他,“是我生日哎,要唱也是你给我唱吧。”她也没有听过他唱歌。 邵成泽眼睛落到角落里放着的钢琴,“你喜欢什么歌,我可以给你弹钢琴。” 程瑾澜有些怀疑,“你还会弹钢琴?” 钢琴在她这儿就是个纯摆设,因为她家里的房间有一架钢琴,她妈也就在这儿给她放了一架,她也就偶尔心血来潮弹一次,相比于自己弹,她更喜欢听别人弹。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不像是会弹钢琴的人,可能是因为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想不出他弹钢琴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他倒是有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邵成泽直接抱起她往钢琴那边走过去,他坐到椅子上,她坐在他大腿上,听他行云流水般地弹了一段《秋日私语》。 程瑾澜亮着一双眸子看他,“很厉害。” 邵成泽吻了吻她翘起的嘴角,“想听什么?” 想听的有很多,他一首一首地弹,弹到最后变了味道,除了钢琴声,还有别的声音,她和他对坐着,在一上一下的颠簸中,神智慢慢涣散成一团雾。 邵成泽咬着她的耳朵问,“我弹得好,还是施燃弹得好?” 程瑾澜根本听不清他问的是什么,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嗓子里能出来的只有急促的喘息和低低的啜泣。 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程瑾澜都是在学校宿舍里度过的,她不能回家,一回到家就能看见那架钢琴,一看见钢琴,那晚的情形就会在她脑子里一次次浮现。 直到出了幼儿园,程瑾澜耳朵上的热气才散了出去,程俐淇的那个问题,再加上昨天晚上的梦,让她想了太多不该想的事情。 施燃叫了她两声没反应,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程瑾澜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程瑾澜勉强笑笑,“没想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怎么了?” 施燃回,“下午学校那边有点儿事情,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游乐园了。” 幼儿园下午放假,程瑾澜和费祖荟要带程俐淇去游乐园玩。 “没事儿,你去忙你的就行,你能来看她表演,她已经很高兴了。” 程俐淇被外公抱着走过来,“施爸爸,你要走了吗?” “对,抱歉啊,小俐淇,施爸爸临时有工作,不能陪你去游乐园了。” 程俐淇摆摆手,“没关系的施爸爸,反正游乐园就在那里,也跑不掉,等下次施爸爸有时间了,我们再一起去就行。” 大家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给逗得哄堂大笑。 施燃笑着说,“好,游乐园不会跑掉,施爸爸和小俐淇的约定也不会跑掉,我一定陪着小俐淇再去一次。” “嗯呢,我们一言为定。”程俐淇和施爸爸拉钩做约定。 程瑾澜捏捏她的小脸蛋儿,这就是个小大人儿,都不知道她的话是从哪儿学来的,一套一套的。 程山河也笑着,不过视线转向不远处树荫下停着的一辆车上,他看着车牌,眼睛半眯起来,这辆车就是昨晚停在老二门口家的那辆。 邵成泽看着那好似一家人齐乐融融的场景,手握住了门把。 推开了门,人却没有下来。 他不能出去。 他现在的身份是“地下爸爸”,这个身份可能还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因为他现在连“地下情人”都还没有混上。 以前至少还是个“地下情人”。 越混越不行,说的就是他。 29 第 29 章 妈妈是不是也喜欢小奶狗…… 邵成泽下午回的邵氏。 孔奕婵看到他来, 拿起桌子上堆着的一摞文件, 起身叫邵总,老板半天不来,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堆成了山。 邵成泽看她一眼,“你怎么没休假?” 六一儿童节的一周前, 邵氏发了全体员工通知, 有六年级以下含六年级子女的员工,可在六一当天带薪休一天假, 且这一天假不算在年假和调休范围内,以后六一儿童节放假会作为公司惯例列入到公司章程里。 通知发出的时候, 公司上上下下好一片沸腾,家里有小朋友的, 都想在六一儿童节这天陪小朋友, 要是这天不是周六日, 就只能请假, 请假要扣工资是一方面,关键还要看领导脸色, 本该是陪小朋友一起开心的日子,遇到不好说话的领导,假就算能请下来,也请得心塞。 这一举措, 为邵成泽赢得了一大片基层员工的心, 邵总虽然看起来冷心冷面, 严厉又无情, 但办出来的事儿还挺有人情味儿的。 有人说这肯定跟邵总新得一女儿有关,要不高高在上的大老板怎么会突然沾上了烟火气,能为员工切身考虑到这些, 又有人说,甭管跟什么有关,最后受惠受利的是我们就行,能让你轻轻松松陪一天孩子不好吗,想那么多干嘛。 孔奕婵也觉得好,她本来把这一天安排得很完美,但昨天晚上和老公吵了架,一气之下又来上班了,就让他扣工资请假去陪孩子吧,她要来公司,吹公司的空调,吃公司食堂的饭,还有老板的八卦可以听。 老板嘴上的伤还没好,手指上又新添了牙印,三个小助理窃窃私语,老板会不会是因为纵欲太过度,人太虚了,才导致这几天脸色一天比一天差的。 孔奕婵觉得,老板脸色差不可能是纵欲过度,他距离纵欲过度应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人程二小姐大概也就只认他是孩子的爸,其他都免谈,不然他今天下午就不可能会来公司,指定怀里抱着女儿,手上拉着女儿妈,相亲相爱去过节了。 孔奕婵跟着老板进办公室,回答老板的问题,“有她爸陪她,我手头正好有点儿工作要处理,就来公司了。” 邵成泽无意探听助理的家事,点一下头表示明白了,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到椅背上,半挽起衬衫的袖子,“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是需要您批示的文件。” “嗯,放下吧。” “邵总,凌成的方总明天要临时出一趟国,所以想把明晚的饭局挪到今晚来,但今晚是您和老邵董的家宴,所以您看?” “这不正好,和老爷子说我要和方总吃饭,就吃不了他的家宴了,也省得你再想其他的理由。” 老邵董要求邵总每周五要回家吃一顿晚饭,但邵总一个月能回去吃上一次就算是不错了,每次不回去,老邵董电话打到她这儿,孔奕婵没法用邵总“懒得去”的原话回复老邵董,都得费劲巴拉地给邵总想一个理由,维护老邵董的面子。 孔奕婵回,“好的,邵总。” 她刚要“无事退朝”,又被老板叫住,“对了,孔助,麻烦你帮我买一把电蚊拍。” 孔奕婵挑一下眉,邵总还需要电蚊拍,就他现在的冷面黑脸程度,蚊子见了他不得绕路走。 “您什么时候要?” “今天下班之前,”邵成泽转着打火机,“买两把吧。” “好的,邵总。” 孔总助的工作效率一直很高,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两把电蚊拍送到了邵总办公室,孔奕婵以为邵总买两把是一把放办公室,一把放家里,可最后邵总却拿着两把一块儿出了办公室。 孔奕婵还是第一次见拿电蚊拍的老总,怎么说呢,她觉得电蚊拍厂家要是看到,得出天价让她老板去给他们的电蚊拍代言。 邵总一出来,大小助理和二小助理立刻收拾东西,跟在了老板后面,邵总的各种饭局商务局都是带这两个男助理,孔奕婵的同学都羡慕她跟了一个好老板,不需要整天参加什么乌烟瘴气的酒局,她也觉得她跟了一个好老板,老板对工作的要求高是高,毕竟她拿了这份钱,最主要的是,老板人品在线。 老板一走,孔奕婵也就收拾东西下班了,她生气男人的气归生男人的气,今天还是要早点回去给他们家“小胖丫”做一顿大餐,对她女儿来说,最好的节日礼物就是做一桌好吃的。 结果一下楼就看见自己老公抱着女儿等在楼下,女儿手里还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见到孔奕婵出来,小姑娘举着玫瑰花往妈妈怀里送,说是爸爸送给妈妈的儿童节礼物。 孔奕婵已经所剩不多的气见到女儿和花之后,也就没剩多少了,她没好气地瞪老公一眼,眼里露出了笑。 邵成泽坐在车里,看着孔助怀里的那捧玫瑰花,手指敲着膝盖,若有所思。 程俐淇和外婆外公还有妈妈在游乐园玩了一下午,又在外面餐厅吃完晚饭,然后去了电影院。 程瑾澜要带程俐淇看动画片,程山河难得能有时间进一次电影院,程瑾澜便给她爸妈选了另一部,让他们来一场久违的电影院两人约会。 费祖荟嘴里嫌弃地说着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约会的,手已经高高兴兴地挽上了程山河的胳膊,程山河很满意女儿的安排,他拍拍夫人的手,“我们就是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儿老太太,该约会还是得约会。” 程俐淇纠正外公,“外公,外婆才不会成为老太太,外婆永远都是十八岁。” 费祖荟因为外孙女儿的话,眉开眼笑,当下又年轻了十岁。 程山河对他外孙女儿这张嘴,是甘拜下风,外孙女儿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自家女儿自己了解,是个外冷内热的,做的多说的少,就单看邵家那小子的照片,也知道不是个嘴甜的。 动画片结束得早,程瑾澜看程俐淇的眼睛有些犯困,给她妈发了条信息,先带着程俐淇往家走,车开出电影院没多久,小姑娘就靠在安全座椅上睡着了。 程瑾澜看到家门前停的那辆车时,心下起了烦躁,这又不是他家,他是打算天天要来报到吗,停车停得还那么明目张胆,生怕别人看不见他。 程瑾澜停下车,从车上下来,“你要是再来,能不能把车停后门。” 邵成泽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上扬,“好,我下次停后门。” 程瑾澜气恼自己嘴快失言,这话说得好像她有多盼着他来一样。 邵成泽主动说明自己来的目的,“我来送电蚊拍,小俐淇让我给她买这个,说要帮妈妈消灭蚊子。” 程瑾澜:…… 她想说,你何必来送,自己拍死自己最好。 邵成泽打开后座的门,手在电蚊拍旁边放着的那一捧花上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拿出了电蚊拍。 程瑾澜没有接,她想起早晨放进包里的东西,从副驾上拿出包,把盒子还给他。 邵成泽也没有接,光看就知道她连打开都没有打开。 “你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程瑾澜回,“没什么好看的。”她想了想,决定心平气和地和他谈谈,“你要是想见程俐淇,我们就每周定个时间,周六或者周日,你可以陪她一天,这样也省得你每天跑过来浪费时间。” 邵成泽去寻她的视线,“我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我不是只想见她,我还想见--” 你。 程瑾澜打住他的话,“邵成泽,我们不说当年,就说这将近七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有很多,现在你有你的生活要过,我也有我的生活要过,孩子的健康成长不是非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你努力当一个好爸爸,我也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爸爸,而我也会努力当一个好妈妈,我们在程俐淇面前维持一个平和的关系,这样,程俐淇也能快快乐乐地长大,至于其他的,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再谈。” 邵成泽靠近一步,“好,我们不说当年,就说现在,我可以确定,我现在依旧喜欢你,不然你不会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这么多年,我梦里的人只有你,从来没有变过。” 程瑾澜咬牙,不用说,他做的梦绝对不是什么好梦,“这只能说明你是一个流氓。” 邵成泽不否认她这个评价,他轻声反问她,“你呢,你有没有梦到过我?一次都算。” 程瑾澜轻嗤一声,“半次都没有,你做什么美梦呢。”她双手环肩,不想让自己输了阵仗,“你也不要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那个时候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游离和审视,你别以为我感觉不到。” 当时的喜欢就戴着伪装和面具,更何况是七年后的现在。 邵成泽终于抓到了问题的核心,“我表现得游离,是因为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施燃,而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把我当成打发时间的消遣,所以我才在进和退之间一直犹豫。”他顿了一下,一双黑眸紧紧地锁着她,第一次将心底压着的问题摆到台面上来问,“你喜欢施燃吗?” 打发时间的消遣?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程瑾澜脸上起了明艳的笑,“我何止喜欢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是爱他爱到不行,明知道他心里有人我也爱死他了。” 邵成泽紧绷的下颌蓦地放松下来,沉着的眼睛里闪出光,他知道了答案,并且笃定,“你喜欢的是我。” 远处不知道谁家的狗狂叫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叫得人心烦。 程瑾澜嗓子里顶了一把火,一直顶到了心口,为他这迟来的笃定,她被那把火烧得开始口不择言,“我喜欢的是狗。” 程俐淇被汪汪的狗叫声吵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车外的爸爸和妈妈,她叫一声“妈妈”,再叫一声“爸爸”,张手要抱抱。 邵成泽把手里的电蚊拍和外套递给程瑾澜,转到后座,打开车门去抱程俐淇,程瑾澜下意识地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接过来了,又气自己的下意识,转手把他的外套给扔到了车顶,然后努力对程俐淇摆出一个温柔的笑脸,“乖宝,是不是吵醒你了?” 程俐淇在爸爸怀里,揉揉眼睛,倾过身去,双手圈住妈妈的脖子,睡意惺忪地对妈妈撒娇,“我被狗狗的叫声给吵醒了,妈妈,我也喜欢狗狗,不过我喜欢奶奶白白的小奶狗,小奶狗好可爱的,不会叫这么大声,妈妈是不是也喜欢小奶狗?” 程瑾澜:…… 邵成泽:…… 30 第 30 章 你不是喜欢狗 程瑾澜想把程俐淇给抱过来, 但她手里拿着东西,单手抱她过来,以他们现在的姿势有点儿费劲, 她拿额头贴贴她的额头, “有没有被大狗狗的叫声给吓到?” 程俐淇摇摇头, “有妈妈在,爸爸也在, 我不怕的。” “我们乖宝真勇敢。” 程俐淇刚睡醒, 人还有点迷糊, 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因为我是大宝宝了呀,大宝宝要勇敢。” 程瑾澜的眼神柔软下来,低头亲了亲勇敢的大宝宝。 邵成泽的喉咙里似被什么堵住了, 滞涩难疏, 他只希望……这样的夜可以再长一些。 程俐淇抵在妈妈脖子上, 像小奶猫一样蹭了蹭自己的眼睛, 然后看到了妈妈左手拿着的东西, 她早晨的时候见过,她从妈妈肩膀上直起身子,有些兴奋地指着盒子问,“爸爸送妈妈的礼物, 妈妈, 爸爸送了你什么?也是公主皇冠吗?” 程瑾澜含糊地“嗯”了一声, 把右手的东西拿给她看,“你爸给你买的。” “这是什么呀?”程俐淇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啊~~~电蚊拍!”她转过头去看爸爸, “爸爸买了两把哎,我一把,爸爸一把,我和爸爸一起消灭掉蚊子,保护妈妈。” 邵成泽的手抚着女儿的头发,眼睛看着女儿的妈妈,轻声说,“恩,我们一起消灭掉蚊子,保护妈妈。” 这就是典型的贼喊捉贼,窝在草丛里的蚊子“嘤嘤”了两声,像是在说关我们什么事儿,明明是你自己干的好事儿,还要赖到我们头上。 程瑾澜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车里,伸手要抱程俐淇,“今晚没有蚊子,等有了蚊子你再保护妈妈,该和爸爸说再见了,你今天出了一身汗,要赶紧回去洗澡了,不然你待会儿又要困了。” 程俐淇刚刚睡了一觉,人已经彻底精神过来,现在一点儿都不困,“妈妈,我刚刚睡饱了,现在不困,爸爸是不是还没有看我弹钢琴的视频?” 邵成泽回她,“爸爸还没有看。” 程俐淇双手一拍,“那我和爸爸一起看啊,妈妈,我们能不能视频放到电视上去看,那样看得更清楚。” 程瑾澜抬腕看了看表,她爸妈差不多也要回来了,不能在门口再磨蹭下去了。 “那看完视频我们就得洗澡睡觉了?” 程俐淇使劲点点头,“和爸爸妈妈一起看完视频就洗澡睡觉,然后做一个美美的梦。” 邵成泽忍不住刮了刮她翘挺的小鼻子。 程瑾澜对邵成泽说,“你让你的司机先把车开到别的地方去。” 他喝了酒,肯定是司机送他过来的,司机应该就在附近候着他。 邵成泽直视她的眼睛,眼神里的无辜像极了程俐淇,“司机家里有点儿急事,我先让他回去了,待会儿我叫代驾过来就行。” ……程瑾澜想瞪他一眼,顾忌着程俐淇在,没瞪出去。 “小俐淇,你先带着爸爸从小门进去,妈妈把车开回去。” “好啊。”程俐淇指挥着爸爸往前走,“爸爸,我的脸往门口一放,门就打开了,是不是很神奇?大舅舅说这叫人工智能。” “确实很神奇。”邵成泽回着女儿的话,将车钥匙递给身边的人。 程瑾澜面上对程俐淇笑,手上不客气地一把扯过车钥匙,如果可以,真该把车钥匙扔他脸上。 她先把他的车开进院子,又把自己的车开进院子,程俐淇已经带着人进了屋,先把妈妈的拖鞋拿出来,又把上次爸爸穿的拖鞋拿给爸爸,最后拿出自己可爱的小兔子拖鞋。 邵成泽要给她换鞋,程俐淇摆摆手,“爸爸,我可以自己换,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做好多事情。” 邵成泽学着程瑾澜那样夸她,“我们乖宝真的很厉害。” 程俐淇弯眼笑开,坐到旁边自己的专属小矮凳上,麻利地换好拖鞋。 邵成泽在旁边一直看着她,等她换好,他才开始换。 换好鞋,程俐淇拉着爸爸进了洗手间,站到自己的专属小洗手台前,“妈妈说,进门第一件事情是洗手,要把小手洗得白白净净的。” 邵成泽在女儿面前永远都是认真受教的态度,“爸爸记住了。” 程俐淇看看爸爸的手,再看看自己的手,“爸爸的手真的好大,比我的要大好多,比大舅舅的好像还要大。” 邵成泽伸出右手和她的小手对掌比了一下。 程俐淇哇了一声, “爸爸,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大?!” 邵成泽回,“大概是因为……爸爸要保护你和妈妈。” 程俐淇恍然大悟,用一种特别崇拜的目光看着爸爸,“我知道啦!爸爸肯定能保护我和妈妈,爸爸的手这么大,打蚊子一定比电蚊拍还要厉害,对不对?” …… 邵成泽没法说不对,他点下头,“对,爸爸打蚊子比电蚊拍还要厉害。” 程俐淇兴奋了,要是现在有蚊子就好了,爸爸可以很厉害地把它们全都消灭掉。 程瑾澜已经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她对着洗手间叫人,“小俐淇,手洗好就快出来,妈妈已经把视频投到电视上了,” 程俐提听到视频已经投到电视了,连手都没擦,拽着爸爸的手指就往外走,“妈妈我们来啦。爸爸,快点,妈妈已经把视频投到电视上了。” 程俐淇把爸爸拉到沙发上,程瑾澜按了开始键,放下遥控要走开,程俐淇叫住妈妈,拍拍自己左边的沙发,“妈妈,你坐这儿。” 程瑾澜站着,沙发上坐着的一大一小用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她有片刻的怔忪,马上又回过神来,“你和爸爸先看,妈妈还没洗手,妈妈先去洗手。” “好的呀,等妈妈回来我们再看一次。” “嗯。”程瑾澜转身快步进了洗手间。 邵成泽看着她背影,深幽的眸子动了动,有些事情他明白得太迟,也错过了太多,连弥补现在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弥补。 程俐淇靠在爸爸怀里,小脚一翘一翘的,手指随着电视里放出的节拍轻敲着沙发,邵成泽搂着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像是要把过去所缺失的时光全都看回来。 视频播放完,程俐淇仰头亮着眼睛看爸爸。 邵成泽捏捏她的小手,不遗余力地夸奖,“小俐淇太厉害了,弹得特别好,比爸爸都要厉害。” 程俐淇眼睛更亮了,她起身攀上爸爸的胳膊,“爸爸,我还没有听过你弹钢琴。” 邵成泽将她散落下来的头发拨到小耳朵后面,“下次好不好?今天太晚了,你还要洗澡,不然明天早晨起不来,该成被太阳晒屁股的小懒猪了。” 程俐淇嘿嘿笑了两声,她确实有好多次赖在床上不想起来,睡到太阳晒屁股。 “那等下次爸爸弹给我和妈妈听。” “嗯,”邵成泽想到白天在幼儿园门前看到的那一幕,他伸出左手的小指,“爸爸和你拉钩。” 程俐淇最喜欢拉钩盖章的约定,她也伸出手去,但爸爸好像不太会拉钩盖章,“爸爸,你的拇指也要伸出来,我们拉完钩,还要盖章,这样约定才算作数的。” 邵成泽听从女儿的指示,伸出了左手的大拇指,和女儿拉钩盖章做约定。 程俐淇看到了爸爸大拇指上的一圈牙印,不用说,要是问爸爸,爸爸的答案肯定是他自己不小心咬的,但是谁会不小心咬自己的手指呢,这一定又是爸爸的苦肉计了,爸爸终于聪明了一次,知道苦肉计的关键是手指。 程瑾澜从洗手间出来,问程俐淇,“是不是看完视频了?” “嗯呢,妈妈,看完了。” “那要不要去洗澡?再不去,你身上的汗该臭臭的了。” “要的。”程俐淇急着起身,她才不要变得臭臭的,但是她也没忘记爸爸的手指,“妈妈,爸爸的手指受伤了,好疼的。”她举着爸爸的大拇指给妈妈看,“妈妈,你要不要给爸爸吹一吹,吹一吹爸爸就不疼了。” 程瑾澜看着拇指上的牙痕,想起昨晚的混乱,只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再咬得狠一点儿,怎么没给他咬断,对上女儿期待的眼神,她神情温和,“你去找你今晚想穿的睡衣,妈妈给爸爸上点儿药,上点儿药比吹一吹好得更快。” 上药也可以呀,外公手指受伤,外婆也会给外公上药。 “好啊,我去找睡衣,妈妈给爸爸上药。”程俐淇自认办成了一件大事儿,把客厅留给上药的爸爸和妈妈,自己一溜烟跑去衣帽间找睡衣,她觉得她今天找睡衣的时间应该要长一点儿,毕竟她的睡衣好多,想穿这件又想穿那件,一时半会儿可能决定不下来要穿哪件。 程瑾澜从医药箱里找出一管药,扔给他,让他自己抹,然后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给她妈打电话,确认他们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她挂掉电话,刚要轰人。 邵成泽双唇轻启,发出了一个音节。 平铺的一声,低沉干燥的嗓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程瑾澜一时没有听清他嘴里出来的是什么,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她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 邵成泽耳根泛出了些红,手虚握成拳抵着唇轻咳一声。 “你不是喜欢狗。” 31. 第 31 章 冤家路窄 程瑾澜前半夜失眠,后半夜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每个梦里都有一只黑毛大狗一直冲她叫,第二天醒来,脸上的黑眼圈挂都挂不住。 程俐淇半闭着眼睛,仰着头,看着妈妈的脸问,“妈妈,你是不是没有睡好?” 程瑾澜在给她的脸上抹香香,抹完后,轻拍了两下她的小脸蛋,回答她的问题,“有一点儿。” 程俐淇睁开眼睛,“是做噩梦了吗?” “对。” “妈妈,你梦到了什么了呀?是有大老虎在追你吗?” “不是,是一条大黑狗。” “啊~~”程俐淇摸了摸妈妈的头,安慰妈妈,“妈妈,不怕的,狗狗没那么吓人的,白白的小奶狗很可爱,有的大狗狗也会很可爱,不是所有的大狗狗都吓人的,妈妈梦到的那只大狗狗一定是可爱的。” 程瑾澜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小俐淇怎么知道妈妈梦到的狗狗是可爱的呀?难道你进到了妈妈的梦里?” 程俐淇歪着头想了想,回妈妈,“因为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最漂亮的妈妈,最可爱的妈妈,所以那只大狗狗追妈妈一定是因为喜欢妈妈,喜欢妈妈的狗狗肯定很可爱啊,和我一样可爱。” 程瑾澜本来因为没睡好,心情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糟,她捧起女儿的小脸蛋来,一连使劲亲了好几下,她到底要拿她家这个甜心小棉袄怎么办,她是打算一大早就把她这个当妈的心给甜化了吗。 “谁都不会有我们家小甜宝可爱,我们家小甜宝是最最可爱的宝宝。” 程俐淇嘴角高高地扬起,“那就请妈妈给你家这个最最可爱的小甜宝,梳一个最最可爱的小辫子。” 何止是最最可爱的小辫子,程瑾澜直接在她头上编出了一朵花,程俐淇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拉着妈妈的手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一打开门,看到了门旁边放着好大一捧玫瑰花。 “哇~~妈妈这是谁在门前放的花啊,好漂亮呀。” 花太大了,程俐淇抱不起来,只能蹲下来,小鼻子凑到花捧面前闻了闻,仰头看妈妈,“妈妈,好香呀,是花仙子送过来的吗?” 程瑾澜昨晚把车开进来的时候,有在后座看到过这束花, 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送过各种东西,珠宝首饰的最新款,包包的最新款,衣服的最新款,省事儿又敷衍,敷衍到有的时候她都懒得拆开来看,但从来没有送过花,她不见得有多喜欢花,只是想象不到他捧着一束花出现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这实在不是他的做派,正如她没有想过,从他嘴里会冒出一声……“汪”。 他是以为他“汪”一声,狗就认他是同类了吗? 程瑾澜抽出一枝玫瑰,折掉枝干,将玫瑰别到程俐淇的耳朵上,勾住她的小下巴仔细地瞧,“我怎么觉得我眼前就有一个漂亮的小花仙子。” 程俐淇摸摸自己耳朵上的玫瑰花,高兴地跳起来,“我成了小花仙子耶。” 程瑾澜弯腰把她抱起来,“我们的小俐淇都成了小花仙子了,还要不要吃早饭?” 程俐淇搂住妈妈的脖子,“要的,小花仙子要多多地吃饭,才能长成更漂亮的花仙子,”她的小鼻子拱了拱,“我都闻到曲奶奶做的饭香味了。” 程瑾澜抱着小花仙子穿过了墙上的小门,风吹过墙头上盛开的蔷薇花,花香在六月的空气中弥漫开来,盛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了。 今天是周六,程瑾澜昨天没去酒店,所以上午要过去一趟,处理一些积压的工作,这个周末酒店内还要举行两场重要的会议,她也想过去盯一下场。 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她停好车,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一下信息,微信上的红点已经摞了一堆,最热闹的是长运琼淼那个峰会群,峰会明天举行,今天要进行彩排。 周安第一次在群里说话,先@程瑾澜,接着又@邵成泽,【明天会议结束后,咱们三家的人是不是得一起聚一下。一是,这一阵大家都是线上联系得多,咱也该来个网友见面大会,把名字和脸给对上,为咱们的下一次合作打一个良好的基础,二是,为了庆祝咱们峰会成功圆满地结束。我做东,咱们大吃大喝一顿,就来个不醉不归,怎么样?】 下面是群里其他的人烟花放鞭举大旗的各种响应,纷纷说周总英明。 被@的两个人一直都还没有回应。 程瑾澜在对话框打字,【周总说得对,是该聚聚,不过不该让周总做东,周总照顾我们澜川生意,请客吃饭这件事不能再让周总破费,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好好感谢一下周总的团队和琼淼的团队,对我们澜川的工作一直都照顾配合,也感谢这段时间以来大家的辛苦。】 程瑾澜刚按了发送,另一条信息和她的信息同时出现在对话框里,她的在上,另一条信息在下,信息的发送人是邵成泽。 信息的内容是【周总说得对,是该聚聚,不过不该让周总做东,这次会议是琼淼牵头,周总和周总的团队给了琼淼诸多的支持和帮助,请客吃饭这件事不能再让周总破费,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好好感谢一下周总的团队和程总的团队,对我们琼淼的工作一直全力配合,也感谢这段时间以来大家的辛苦。】 群里的其他人看看上面的信息,再看看下面的信息,一时以为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怎么这两条信息这么像?这确定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周安先回了一条,【你们两个这么心有灵犀?!】 不过没到一秒就按了撤回,紧接着来了一条,【不管谁请,总之吃饭这事儿是定了哈,明天我肯定到啊,你们两个说请客的,可不能找借口给我不到。】 周总信息撤回得快,可也架不住有人眼睛快。 吴彤彤就是那眼快的其中之一。 她看看他们邵总的信息,再看看澜川程总的信息。 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怎么觉得,她找到了Alex嘴里那位能给她老大下半辈子幸福的人,不会就是……澜川的程总吧…… 不过,万年都不换一次头像的邵总,什么时候换头像了,威风凛凛的德牧旁边窝着一只奶奶白白的小白狗,那只威风凛凛的德牧倒是和她老大很像,但是这小白狗也太可爱了一点儿,怎么看怎么和她老大的形象不符,她老大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么可爱的生物了。 吴彤彤一时不知道是该惊奇,她老大会喜欢这么可爱的生物这件事,还是该惊奇,她老大竟然知道怎么换头像这件事,更是该惊奇,她老大和澜川的……程总??!!!这微妙的关系。 程瑾澜看着那条信息,想要撤回,又觉得撤回更显得欲盖弥彰,索性把手机扔到包里,不再管什么心有灵犀,也不再管他的头像是什么,他是要跟狗较上劲儿还是怎么着。 邵成泽盯着上下两条信息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按了截屏。 从对面走过来的程瑾川把墨镜往鼻梁下扒拉了扒拉,真是活见了鬼了,这厮竟然会笑。 程瑾川是来参加市里举行的行业会议,他知道邵氏也来参加,只是没想到在门口就给怼上了,还真是冤家路窄。 真的是冤家路窄,两队人马一左一右地同时抵达到了门口,偏门还不大。 邵成泽也看到了程瑾川。 程瑾川又把墨镜抵回到了眼睛上,反正门口就这么大,他是不会让的,让谁都可以,但在邵家面前,程家就没有“让”这个字,半毫米都不会让,还想约他谈南城那块儿地的事儿,想什么呢他。 邵成泽放下手机,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后退一步,然后对程瑾川说,“程总先请。” 低姿态摆得很足。 程瑾川身后的下属有认出邵成泽的,当下吃了一惊,邵家的人什么时候这么谦和了,且不说邵家那位老爷子,就说邵章庭那父子俩每次看人都恨不得拿鼻孔看,更何况是对上程家,这位邵家的新任掌门人,外界虽然了解得不多,但就算自小没养在邵家,总归是他老邵家的根,还能不一样都哪儿去。 程瑾川也被邵成泽这一让给“让”得一愣,他甩了甩袖子,轻哼一声,先一步进了门。 事后越回想越不劲儿,邵成泽肯摆这低姿态,必定是有所求,求的是什么,求的自然是他程家的宝贝,他刚才干嘛要承他那一“让”,让他占了以退为进的先机。 程瑾川一回到家,就把奔着他跑来的小外甥女儿给一把抱了起来,“小俐淇,你大舅舅今天走错了一步棋。” 程俐淇从大舅舅鼻梁上摘下墨镜,戴到自己头上,“没关系呀,大舅舅,走错了就重新走,就算这一盘棋走输了,再重新下一盘就好了,外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外公沉下声音,“输是暂时的,赢也是暂时的,你要戒骄戒躁,方是永恒之道。” 程瑾川一下午的郁闷,被他的亲亲小外甥女儿给逗笑了,也是,就算邵成泽姿态摆得再低有什么用,他老爹程山河那关,可不是他姿态摆得低一点儿就能过去的,他程家的宝贝也不是随便能被什么人给求走的。 “大舅舅,胡爷爷家搬进人来了。”程俐淇给大舅舅分享最新的消息。 胡爷爷是程俐淇他们左边那家,去年胡家夫妇就随儿子一起出国定居了,但是房子还留着。 程瑾川问,“你怎么知道?” “我上完芭蕾课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往他们家搬东西了。” “那还不好,你有新邻居了,万一他们家也有小朋友,你不是又多了一个可以一起玩的小伙伴。” 程俐淇笑得很开心,“虽然我还没有见到,但我觉得他们家是有小朋友的,还是一个超级可爱的小姑娘。” “嘿,你是个小鬼灵精啊,还是个小神算子啊,来跟大舅舅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俐淇把头上的墨镜挪到眼睛上,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因为他们搬进里面的东西,有好多是我们女孩子喜欢的呀,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就算不是鬼灵精也能猜到。” 程瑾川真是稀罕死他们家这个小公主了,他一定得护好这个小鬼灵精宝贝,不能被别有用心的人给骗走了。:,,. 32. 第 32 章 反正我下半辈子的所有权…… 程瑾澜回来的路上也注意到了隔壁的动静,过年的时候,胡叔他们打来拜年电话,还说起这边的房子不会卖,以后想回来还是这个房子住着最舒服,现在有人搬进来,不知道是亲戚朋友过来暂住,还是有了新邻居。 傍晚的天空被晚霞烧成了瑰色,晚风将云彩吹散,不多一会儿,云彩又重新聚拢成一团,梦幻得犹如进入到了童话般的世界,程俐淇翻出了大舅舅给她的艾莎公主风筝,让妈妈帮她把艾莎公主飞到天上去。 风不算太大,但院子够大,风筝在程瑾澜手里慢慢飞了起来,程俐淇从妈妈手里接过风筝手柄,倒着两条小腿逆着风使劲地跑着,程瑾澜怕她摔倒,小跑着跟在她身后护着她。 程俐淇看看风筝又看看妈妈,声音激动,“妈妈,艾莎公主飞上天啦!” “对,艾莎公主要去和云彩做好朋友了。宝贝,看着前面的路,你这样倒着跑容易摔倒。” 话正说着,程俐淇的小腿软了一下,眼看着要往左跌倒,程瑾澜眼疾手快,一手扶她的背,一手捞她的腰,把她给捞到了怀里,人没摔到地上,只是程俐淇的手脱了力,风筝手柄从手里滑落,风筝顺着风,歪歪斜斜地从天空中落下来,艾莎公主跑到了墙的那头,手柄挂在了墙头,要掉不掉。 “你没碰到哪儿吧?”程瑾澜上上下下地瞧她。 程俐淇摇头,也看妈妈,“妈妈有没有受伤?” “妈妈也没有受伤。”程瑾澜抱着她站起来,看了看那个风筝线,胡叔家挨着墙的位置种了一片海棠树,应该是挂到了海棠树上。 “妈妈,艾莎公主还能回来吗?”程俐淇有些惆怅。 程瑾澜蹲下来看她,“等妈妈去屋里拿些你外婆刚摘回来的草莓,风筝落到人家家里算是打扰,我们要带着道歉的礼物,才能取回你的艾莎公主。” 程俐淇点头,“妈妈,要多拿一些,把我要吃的那份也拿上,是我不小心放跑了风筝。” 母女两人拿着一篮子草莓刚走到院门口,大门的门铃响了。 程瑾澜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岁开外的中年妇女,头发花白,笑容淳朴,一手拿着风筝,一手提着几盒点心,先开口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隔壁这家雇来做工打扫的阿姨,这是不是你的风筝呀,小姑娘?” 程俐淇双手接过,脸上是甜甜的笑,“是的,谢谢奶奶。” “不客气哦,”中年妇女笑容更深,她提起手上的点心递过来,对程瑾澜说,“雇主说这一阵因为装修和收拾会比较吵,打扰到你们休息很抱歉,这些算是小小的赔礼,你们一定得收下。” “没关系,搬家收拾这些在所难免,不会打扰。” 程瑾澜也把草莓递过去,作为风筝的赔礼,邻里关系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程俐淇看着妈妈手里的东西,有些奇怪,“妈妈,奶奶送的这些东西,有我爱吃的,有妈妈爱吃的,有外婆爱吃的,还有曲奶奶爱吃的,邻居奶奶怎么会知道我们我们爱吃什么?” 程瑾澜心里有隐隐的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他做事一向理智熟虑,三思才后定,不至于做这么疯的事情,且不说邵家的董事会要是知道他住进程家开发的小区,会有怎样的后果,就是她爸知道了,也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周日,长运琼淼的峰会进行得还算顺利,有突然状况,但也都被有惊无险地给应付了过去,总体来说还算圆满,聚餐定在澜川附近的餐厅,程瑾澜打算露一面就走,借口也都找好了。 到了之后,周安说邵成泽有事情不能来了,他既然爽了约,那今天这顿饭指定要挂他账上,程瑾澜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不在,她吃完这一顿饭倒也无所谓。 高强度的项目顺利结束之后,大家情绪都很高涨,三个项目组里的人又是年轻的居多,酒过三巡,老板和员工之间的那条界线也淡了些,周安和程瑾澜都被起哄喝了几杯。 吴彤彤一边吃饭一边观察主位上的人。 出身豪望之家的二代三代,相貌总归不会差到哪儿去,纵使先天条件没有,后天也会用钱给堆砌出来,但就算再堆砌,骨相这种东西也很难改变,有些人乍一眼看过去很美,但美中总会让人觉得缺少了又或者多余了些什么东西。 这位程家二小姐则不然,她的美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流淌在举手投足间,脸仅有巴掌大小,妆容清淡,皮肤白皙莹润,眉眼间冷是冷,但弯眼笑起来的时候,自有一种明艳的风情流出,媚而不俗。 长发轻挽,显得脖颈愈发修长,穿的是一件看不出牌子的黑色无袖长裙,裁剪简单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身体的线条,全身上下仅有耳垂上的一对珍珠耳环做配饰,低调又淡雅,听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会看着对方,神情专注认真,完全不似传闻中的高傲。 她有些可惜邵总不来,邵总要是来,就凭着她这双火眼金睛,要是两个人之间真的有问题,她肯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酒场喝到一半,程瑾澜借口去洗手间,来到餐厅外的天台给程俐淇打了个电话,说今天要晚回去,程俐淇乖乖地嘱咐她,要注意安全,要记得吃饭,如果喝了酒,就让司机叔叔过去接她。 程瑾澜结束掉和女儿的通话,胳膊倚在栏杆上眺望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转身要回屋里,发现了身后站着的人,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她太过出神,竟没有察觉到。 茫茫夜色中,四目相对。 这个场景像极了他刚回国时,在白家酒会上的那场重逢。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她表面假装平静,内心对他是满腔的愤懑和恼恨,其实与其说是恼恨他,不如说是恼恨过去的那个自己,恼恨自己太过轻易地交付了一场情感,得来的却是欺骗和利用。 现在的话,好像一切也没那么重要了,人活到一个阶段,要学会一个很重要的本领,就是和自己和解。 程瑾澜移开交缠的视线,转去看向远处的万家灯火。 “邵成泽。”她叫他的名字,语气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的平和,声音中有一些恍惚的飘渺,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我承认,我以前是喜欢过你,不然,我为什么明知道你是谁,还要允许你那么明目张胆的接近,我还没有无聊到拿谁去做消遣。” 邵成泽被她的话牵引着,往前迈了一步,他的皮鞋抵着她的高跟鞋鞋尖,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过寸许。 程瑾澜没有后退,也没有移开高跟鞋的方向,任凭两只鞋相抵相依,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有些话不自觉就出来了,她自嘲一笑,“现在回想起来,我那个时候不是一般的幼稚,也是被家里宠坏了,总觉得喜欢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我喜欢,我爸妈总要依我,但是,喜欢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更何况即使当初有再多的喜欢,误会消磨,时间也消磨,消磨到今天也全都消磨没了,你现在在我这儿和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是,我们中间有程俐淇,做完全的陌生人又不大可能,我们就保持一个普通朋友的距离,应该是对现在这个局面最好的解决办法。” 空气陷入一片沉寂。 邵成泽看着她恬静的侧脸,低声开口,“三次。” 程瑾澜没听懂,转头看他,“什么?” 邵成泽看着她的眼睛,“和我接吻三次,如果三次之后,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觉得亲我就跟亲一根木头桩子没有区别,那我从此以后就不再抱有任何妄想,安安分分做好程俐淇的爸爸,不再往前踏一步。” 程瑾澜愣了一下,随即竖起一双美目瞪他,“你想什么呢。” 和他接吻,还三次,大晚上的做白日梦。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邵成泽长臂一捞,程瑾澜身子往前踉跄一下,跌到了他怀里,她要推他,他已经提着她的腰,倾身压了过来。 双唇相触,两种不同的温度,中间隔着一秒的静默。 程瑾澜要躲,他的手压住了她的后脑勺,唇贴着她的唇角轻轻吮吸,从左到右,从右又到左,想停又停不下,他的唇轻碰着她的唇,鼻尖摩挲着她的鼻尖,哑声问,“没有感觉?” 程瑾澜压下心底起的燥和热,冷声回他,“没有。” 话音刚落地,他又压了过来。 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温柔试探,他的舌直接以不容阻挡的前进之势撬开了她的唇,程瑾澜牙关紧闭,他也不急于去勾她的舌,唇重重地裹着她内壁的唇肉。 耳边有风声,餐厅里有欢呼的大笑声,街道上有汽车的鸣笛声,在这所有的声音里,还混杂着一种让人头脑发麻的暧昧声,喧嚣越多,这种暧昧声越无从掩盖。 邵成泽从她嘴里退出,嗓音已经由低哑变成粗哑,“没有感觉?” 程瑾澜轻喘着气,别过头去,“没有。” 邵成泽在她开口的那一刻,勾住她的下巴,唇舌一块儿长驱直入地探进去,她的舌躲到哪儿,他的舌就跟到哪儿,他很乐意跟她玩这个你追我赶的游戏。 邵成泽咬着她的舌尖,模模糊糊地问,“没有不喜欢我?” 程瑾澜大脑里已经没了呼吸,空白成模糊的一片,她依旧回他两个字,“没有。” 邵成泽哑声轻笑,“没有不喜欢,那就是喜欢。” 程瑾澜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回缓着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驳他的任何话。 邵成泽将她散乱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唇凑到她的耳边,“你得承认,你现在越讨厌我,就说明你心里越放不下我,你嘴上说着对我没有感觉,”他压低声音,似怕被别人听了去,“你的身体明明对我不是一般的有感觉,是很有感觉。” 程瑾澜提上一口气,“我看你是疯了。” 邵成泽捧起她的脸,要让她看进自己眼睛里,“我很清醒,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淼淼,邵家和程家的事情我去解决,就算是死结,也总有能化开的方法,至于我们之间,我也不要求名分,地下地上都无所谓,反正我下半辈子的所有权是归你,你想用的时候我随叫随到,任你处置,你要是不想用,我就锁起来。” 因为他的愚蠢,他们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但凡有一丝机会,他就绝不可能会放过。 程瑾澜:…… 她觉得她不是喝醉了,就是在做梦,不然她听到的都是什么……:,,. 33. 第 33 章 在这样的闹市街头,拥心…… 程瑾澜看着他黢黑的眸子,喃喃发问,“你要怎么锁?” 这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愣。 程瑾澜惊讶于刚才的话竟然出自于她口,看来她真的是喝醉了。 邵成泽眉峰一挑,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捧着她的脸再次靠近,沙哑的嗓音里有餍足也有愉悦,“你想知道?” 远处的天空升起了大片绚烂的烟花,引得街头路人驻足欢呼,餐厅里的人也举着手机踏上了天台,想要记录下独属于这个夜晚的绮丽。 程瑾澜双手用力,一把推开他,邵成泽顺着她的力道后退两步,没有阻拦她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重逢以后,她留给他好多次的背影,唯独这一次,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的嘴角是上扬的。 包厢里,程瑾澜和周安打招呼,她要提前撤了,家里有小朋友等着她回去哄睡觉,既然她要走,周安也就跟着一起撤了,有领导在,员工再放松也总有几分不自在。 邵成泽推门而入,周安看到他,脸上促狭,“你看你来的这时机,我们这要走了,你才来。” 邵成泽眼角带笑,“这个时机不正好,让我赶上了结账。” 周安狐疑地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邵家这位爷可是很少有这种把高兴挂在脸上的时候,他怎么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像偷了腥的猫,指定是干什么坏事儿了。 周安开口道,“那你也不能就光结一账吧,来这么晚,怎么也得自罚三杯。” 邵成泽回,“今天是真不行,这两天犯了胃病,这酒一喝,我估计你就得叫救护车,等下次有机会我再补上。” 周安一看就知道他是装的,不过也不拆穿他,“行吧,胃病也不是小毛病,喝不了就喝不了吧,但今天这二轮三轮的单也就全挂你头上了。” 邵成泽颔首淡笑,“那是肯定,今天晚上所有的消费都挂我账上。” 员工们一片欢呼声。 刚才邵成泽一进来,程瑾澜就不动声色地转去了周安的身后,周安身材高大,正好能挡住她。 吴彤彤看一看避在周总身后的程家二小姐,再看一看她老大一贯冷淡的眉目里是遮掩不出的春色,当下有了定论。 程家二小姐白皙的脸上透着动人的粉,这种粉肯定不是酒劲儿上头冲撞出来的,嘴唇很红,不是口红抹出来的红,是那种莹润的天然红,她嘴唇上的口红已经被人全都吃掉了,至于吃掉的人是谁,吴彤彤就差拍一拍大腿了,她老大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开心的笑,那只猫除了他还能有谁。 众人见邵总好像就是专门来结账的,并不久坐,说了几句激励士气的话,让大家今晚好好放松,吃好喝好,便跟着周总和程总一起撤了,众人心里更喜,老板都不在,那今晚就是彻底的狂欢了。 电梯里只有三人,周安在中间,程瑾澜在左,靠近电梯壁,在看司机的信息,司机堵在路上了,现在还没有到,程瑾澜没有说她已经从酒局上出来了,只说让他不要急,她这边也得有一会儿才能结束。 周安在和邵成泽在聊长运周年纪念庆典的事情,邵成泽耳朵在听着,偶尔附和两句,眼睛的余光看着别处。 周安已有察觉,目光里全是揶揄,他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躲酒不喝,无非是想当个护花使者,只是不知道这护花使者当不当得成,他很想看到老友被甩冷脸的窘迫吃瘪。 “瑾澜,你司机到了吗?如果没有,坐我的车一道回。”周安开口问。 程瑾澜收起手机,回周安,“司机已经到了,不麻烦周安哥。” 周安冲邵成泽暗一扬眉,让他趁早歇了自己的心思。 邵成泽全然不在乎周安的嘲笑,他眼里只有那只越来越红的小巧耳垂。 她知道他在看她。 三人走出餐厅门,周安的司机已经将车开到餐厅门口候着了,他也不再废什么话,当这碍人的电灯泡,只叮嘱程瑾澜路上小心,到家给他个信儿,程瑾澜点头应好。 周安的车一离开,邵成泽左迈一步,握住了旁边的人垂下来的手,程瑾澜不料他这一动作,冷不防被人握了个严严实实,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拉扯,只是手下暗暗用力,但是她明着用力都抵不过他,更不用说这样不能浮于表面的较量,最后手没挣出来,反倒将自己折腾得气有些喘。 邵成泽见她不再动,大手转了个方向,指节贴着她的指缝向下,直到十指相扣。有时存在于手指的缠绵,比深入唇喉的亲吻,更让人心生眷恋,邵成泽长指紧握,将柔荑扣在掌心。 程瑾澜现在不能和他对视,因为一对视,脑子里就自动冒出从自己嘴里问出去的那个问题,她刚才大概是脑子抽了,竟然被他的话带着走。 她盯着他的下巴,冷眉冷眼,“你要干嘛?” 依旧是凶巴巴语气,但声音里少了些拒人千里的疏远和冷硬,多了些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亲近。 邵成泽回,“送你回家,你喝酒了。” “我有司机。” “你司机呢?不是说已经到了。” 程瑾澜恼他的拆穿,“去洗手间了,马上就回。” “我陪你等他回来,晚上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怕是有他在,才更不安全。 “那能不能麻烦邵总把手松开?” 程瑾澜想用称呼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 邵成泽看她,“等你的司机到了,我就松开。” 街边的霓虹灯光斑斓闪烁,程瑾澜脸上神色几经变换,最后,以沉默作默许。 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燥热,还是心底的燥热,交握的掌心裹上一层湿热的汗,汗水连着血液,血液连着心跳。 夏日的夜晚,街头巷尾格外得热闹,有两两作伴的年轻情侣,也有胳膊挽着胳膊的老年夫妇,还有领着小朋友的一家三口,小朋友蹦蹦跳跳,看一眼姨姨,再看一眼叔叔,心想,叔叔和姨姨都好漂亮啊,她冲叔叔和姨姨甜甜地笑了笑。 对上小姑娘的笑容,程瑾澜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邵成泽眼尾微微上扬,笑容自眼底泄出来,小姑娘被姨姨和叔叔的笑容给惊艳到了,小跑着过来,将手里拿着的一朵玫瑰花高高地举到邵成泽面前,“漂亮叔叔,给你花花,你可以把漂亮的花花送漂亮的姨姨,哄姨姨高兴。” 小姑娘的爸爸妈妈拿自家这花痴的闺女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女儿过来,歉意地对邵成泽笑笑。 邵成泽半蹲下身子,和小姑娘的视线平行,“谢谢你,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和漂亮叔叔的眼睛对视上,突然害羞了起来,把花花塞到叔叔手里,拉着爸爸妈妈的手一溜烟跑远了。 邵成泽转着手里的花,站起身来,也不说话,将花直接插到身边人耳旁的头发上。 程瑾澜瞪他的不问自放,得寸进尺,伸手要把花给拿下来。 邵成泽按住她的手,“别拿,很美。” 是真的很美。 红艳的花,乌黑的发,雪白的颜。 还有一双看似冷厉的眸子,流转着盈盈的水波。 这样的她是鲜活的,生动的,不似梦中,是镜中花水中月的虚幻。 邵成泽欲前进一步,在这样的闹市街头,拥心爱之人入怀。 一辆车忽地停在两人面前,司机急急忙忙地开门下车,愣了一下,又着急忙慌想缩回车里。 程瑾澜开口叫人,“小刘。” “哎,二小姐。” 小刘明白了二小姐的意思,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后座的门。 “我司机来了。”程瑾澜看他,话里未说明的意思是,你该松手了。 邵成泽言而有信,痛快放手,看似没有留恋,指尖随着她离开的方向,又往前走了走。 程瑾澜手扶上车门,想起耳边别着的花,慢下了动作,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弯腰进了车,车门关上,黑色的车膜阻挡了住了外面的一切。 车带走了人,也带走了花。 程瑾澜把玩着手里的花,眼睛看着椅背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刘看一眼后视镜,“二小姐,后面有一辆车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程瑾澜转头看了看车牌,是熟悉的,她对小刘说,“不用理会。” “好的,二小姐。”小刘继续专心开车。 那辆车一直跟到程园,程瑾澜从车上下来,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着隔壁的灯亮起,心里的猜测得到验证。 她一口气按下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那边一接通,程瑾澜开口,“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是怕她爸找不到一个收拾他的由头,所以赶着找上门来送人头是吗。 邵成泽低声轻笑,“担心我?怕我被你爸打?” 程瑾澜被他这样的轻松语气给堵得一顿,立刻挂了电话,他爱找死就找死,他怎么样跟她都没有关系。 邵成泽站在海棠树下,看着隔壁的灯光,眼里尽是柔软。 他很中意这栋房子,明可修栈道,暗可修陈仓。 说服胡家转让着实费了一些时间,胡家不缺房子,也不缺钱,这一处大概住得最为舒心,想留着以后回国暂住。房子保存良好,胡家老夫妇品位又不俗,不需要大动什么,只是重新置换了全套家具,便可以拎包入住。 那晚从她家里离开,他已经见过程山河,她的父亲,程氏的掌舵人。 他的车一出大门,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人,想来是专门候他,邵成泽从车上下来,叫一声“程伯父”,刚要做自我介绍,程山河止住他的话,上下打量他,“我知道你是谁。” 邵成泽恭敬地站在一旁,任他打量,如果他父亲还活着,也该是这般的年纪和气度,他有一个很好的父亲,虽不善言辞,但温厚慈爱,教他弹琴写字,也教导了他全部的为人处世之道。 老人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很平静地道明了一个事实,程家的女儿绝对不会嫁到邵家去。 这句话对邵成泽来说不是死路,而是活路。 她父亲只说程家的女儿不进邵家的门,并没有说不允许他和她在一起。 她不会嫁到邵家,那他就入赘程家。 他很乐意做程家的上门女婿。:,,. 34 第 34 章 爸爸可以唱摇篮曲哄我们…… 程瑾澜本来有些担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观察了几天后发现,他不常住这边,偶尔过来—次, 也是早出晚归, 车也不是他惯开的那一辆, 最常出入家门的就是那位过来送风筝的阿姨,别人只当她是新搬来的邻居, 连程俐淇都不知道他住到了隔壁。 程俐淇这两天神神秘秘的, 一放学,就钻进自己的专属小房间里,一呆就是—个小时, 还不许别人进去,她自以为做得隐秘, 程瑾澜知道她在给她做生日礼物,不过很配合她,装作很想知道她的小秘密,可又因为探不出—点儿消息,很是遗憾的样子。 程俐淇安慰妈妈,掰着自己的小手指算,“妈妈你不要急,再有四天你就知道我的秘密是什么了?”她挺—挺小肚子,很是骄傲,“我给妈妈准备了惊喜, 也给外婆准备了惊喜。” 再有四天就是程瑾澜的生日,程俐淇从懵懂记事开始,每年妈妈生日, 礼物总要备两份,—份给妈妈,一份给外婆。 程瑾澜笑,“外婆和妈妈都好期待我们小西瓜的惊喜呀。” 程俐淇不解,忽闪着浓密卷翘的睫毛问,“妈妈,我是小俐淇,妈妈为什么要叫我小西瓜?” 程瑾澜摸了摸她圆滚滚的小肚子,“你现在这个肚子不就跟小西瓜—样,来,妈妈看看,咱们的小西瓜熟了没?” 程俐淇咯咯地笑着,抵到妈妈怀里,不让妈妈再摸,曲奶奶做的饭太好吃了,她今天晚上—连喝了两碗粥,小肚子都要撑飞了。练完琴,程俐淇拉着妈妈的在院子里散步,想要把自己的西瓜小肚子给走下去。 今天的天气尤其得热,即使太阳落于山下,夜幕降临,晚风吹过,空气中的闷热也消散不去,没走多—会儿,程俐淇就出了一脑门的汗,程瑾澜拿手当扇子,给她轻扇着风,“宝贝儿,咱回屋里了,好不好?今天太热了。” 程俐淇点点头,也学着妈妈的样子给妈妈扇风,“嗯,妈妈,我们回屋吧,我也觉得好热。” 程瑾澜要抱她起来。 程俐淇不要妈妈抱,妈妈身上也出汗了,抱她会出更多的汗,她可以自己走。 程瑾澜捏捏她的小手,“真乖。” 程俐淇问,“妈妈,那我这个真乖的宝宝,可不可以吃一个小小的冰激凌?” 程瑾澜回,“你晚上吃的东西还没消化,又刚出了汗,马上就吃冰激凌,身体会不舒服的,妈妈给你弄甜甜的草莓汁,好不好?” 程俐淇的小心思没在妈妈这儿施展开来,不过也不会不开心,冰激凌虽然好吃,但草莓汁也很好喝,吃不上冰激凌,就喝甜甜的草莓汁,她拉着妈妈的手跑起来,“走喽,去喝草莓汁喽。” 程瑾澜家里没有雇保姆阿姨,平日也就家政定期上门打扫打扫卫生,照顾小朋友的事情她不想假手他人,能自己做的她都自己做,再加上有她妈和曲姨的帮忙,也都能应付过来。 回到家后,程瑾澜先带着程俐淇去洗了澡,水冲去了一身的汗和燥热,洗完澡后,母女两人长发披肩,对坐在餐桌,一人手里拿着一杯草莓汁,程俐淇一口气喝完,嘴里还发出了“哈”的—声,显然意犹未尽,只是她“哈”得再响,程瑾澜也未让她多喝。 饶是这样小心,半夜程俐淇还是起了烧,程瑾澜先给她物理降温,但效果不大,程俐淇搂着她的脖子,嘴里低声喃喃,“妈妈,我好难受。” 程瑾澜不再犹豫,给她穿上衣服,要带她去医院,家里有常用的家庭医生,但现在太晚了,医院开车也不过十分钟就能到,还不如去医院来得方便。 程瑾澜车开到门口,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 邵成泽今天回来得晚,冲完澡,没有睡意,就歇在海棠树下的凉亭里乘凉,隔壁的灯亮起,他听到响的动静,就意识到有些不对,现在已经是后半夜,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按门铃,大门就开了。 邵成泽走上前去,程瑾澜半降下车窗,“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你灯亮了,出什么事儿了?”他看到了后座的程俐淇,立时明白过来,“我和你一起去,我来开车。” 程俐淇靠在后座,闭着眼睛,嘴里小声地唤着“妈妈”。 程瑾澜推门下车,换他上来,她去后座,把程俐淇搂在怀里,轻声安抚着,程俐淇闻到了妈妈的味道,觉得难受劲儿稍微好了些,她往妈妈身上靠了靠,眼角含着泪,慢慢地睡了过去,程瑾澜轻轻抹去她的泪珠,把她抱得更稳了些,心里很是自责,她应该再小心一些。 邵成泽车开得很快,但也很稳,他时不时地看一眼后视镜,心焦如焚,好在凌晨的道路畅通,很快就开到了医院,下车的时候,程俐淇从程瑾澜手里换到了邵成泽手里,邵成泽大步快走,双臂稳稳地抱着程俐淇。 程俐淇从睡梦中转醒,干呕了两下,将胃里的东西—股脑吐到了邵成泽身上,她睁开眼睛看到爸爸,嘴角瘪下来,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抽抽泣泣地伸着小手要帮爸爸擦,“爸爸,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邵成泽心间酸涩,几乎口不能言,“乖宝,没关系,不脏的。” 程瑾澜帮程俐淇擦擦嘴角,轻声问她,“还想不想吐?”程俐淇握上妈妈的手,“不想了,妈妈,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程瑾澜拿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大概是因为吐了出来,热度也下去了些,急诊医生说是中暑,问题不大,给开了些药,让家长今天晚上多注意观察孩子的状况。 程俐淇自从吐了—通后,整个人精神了好多,人也不恹恹的了,还能对医生说,“谢谢医生叔叔。” 程瑾澜看—眼邵成泽,“你要不要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他身上被程俐淇吐得—团糟,刚才只是拿纸随意地擦了擦。 “没事,不用处理。” 邵成泽看着她额间被汗沾湿的发,喉结几番滚动,他只是经历了这么一晚,这些年,从怀孕到小俐淇长这么大,肯定会有数不清的像今晚这样的情况发生,如果不是今晚他住到了这边,她就要—个人处理这所有的状况。 他之前总以为自己可以弥补这些年的时光,现在才知道他错过的是什么,这是他欠她的,也是他欠小俐淇的,是这辈子都偿还不完的亏欠。 程俐淇拉上爸爸的衣角,“爸爸,家里有外公的衣服,回家以后,你可以换上外公的衣服。” 邵成泽握上她的小手,“好,谢谢小俐淇,小俐淇现在有没有好受些?” 程俐淇点点头,看向妈妈,“妈妈,我想回家了,我想我的小床和小熊了。” 程瑾澜怜爱地亲亲她,“好,宝贝儿,我们就回家。” 回去的时候,是邵成泽抱程俐淇,到停车场也没换,—直抱到了车上,程瑾澜开车,车回到程园,路过隔壁,程瑾澜停下车来,回看后座。 邵成泽也看她,小声说,“睡着了。” 程瑾澜只得开着车往家里走,邵成泽抱着程俐淇进了屋,依照她的话,将女儿放到了客厅里的软塌上,还没等程瑾澜开口,他先低声说,“医生说今晚要多观察她的状况,我和你轮换着,等天亮她没有再起烧,不用你说,我也就走了。” 程瑾澜盯了他片刻,最终转身,过了几分钟,从衣帽间出来,将手里的衣服扔给他,“洗手间你知道在哪儿。” 这是同意他留下了,邵成泽眼神—软,“小俐淇要怎么办?要不要抱到床上去?” “我得先给她换掉衣服,还要给她擦—遍身。” “我帮你。”邵成泽放下衣服。 程瑾澜没好气,“帮什么帮,你身上都馊了,小俐淇好了也得让你又熏出病来。” 邵成泽也知道现在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太好,他又拿起衣服,“那我尽快。” 程俐淇难受了半夜,现在睡得特别实,连妈妈帮她擦脚擦脸换衣服都没有醒,只是偶尔在睡梦中啜泣—两声,可能是因为难受造成的委屈劲儿还没散去。 邵成泽收拾完,轻着脚进了卧室,程瑾澜已经给程俐淇换好了衣服,程俐淇怀里抱着小熊,小手握拳抵在嘴边,一呼—吸很平稳。 “我来看着她,你去冲个澡吧。”邵成泽用气声说。 程瑾澜刚才因为着急,出了—身的汗,黏腻得不行,她点点头,算同意他这个安排。 等程瑾澜从洗手间出来,程俐淇正趴在爸爸怀里,仰着头喝水,看到妈妈进来,迷迷瞪瞪地对妈妈笑,“妈妈,我在梦里—直想喝水—直想喝水,然后我就醒了,我以为我醒了后爸爸就不在了,可爸爸还在。” 邵成泽放下水杯,小心翼翼地帮她擦了擦嘴角,“爸爸今晚会一直陪着小俐淇。” 程瑾澜摸了摸水杯,是温的。 “还要不要喝?妈妈再去给你倒些。” “不要了,现在不渴了。” 程俐淇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妈妈,今晚爸爸都在,那我可以和妈妈,爸爸,还有小熊,一起睡吗?我的小床好大的。” 程俐淇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她先拍了拍自己左边的位置,“妈妈,你睡在这儿,”又拍了拍自己右边的位置,“爸爸,你今天睡在这儿,”最后抱上了自己的小熊,对程瑾澜说,“妈妈,爸爸唱摇篮曲唱得可好听了,爸爸可以唱摇篮曲哄我们睡觉。” 程瑾澜一顿,邵成泽一僵。 看着女儿湿漉漉的大眼睛,两个大人都未开口说话。 35 第 35 章 她在墙的这头,他在墙的…… 程俐淇已经抱着小熊躺到了床上, 就等着妈妈和爸爸上床。 邵成泽看程瑾澜,他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 她怎么说, 他怎么做。 程瑾澜眼神闪动,不发一语。 房间里过于安静,程俐淇小手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程瑾澜上前一步, 俯身问她, “嗓子不舒服?” 程俐淇抿嘴笑, “嗓子没有不舒服, 我是被我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程瑾澜眼里露出了些笑容,摸了摸她的额头, 声音温柔, “还难不难受?” 程俐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难受了, ”她拉上妈妈的手, “妈妈, 你快躺下来, 你带我去看医生叔叔, 好累的,要好好休息。” 程瑾澜定了一刹,最后绕过程俐淇的脚, 上了她左边的床。 程俐淇帮妈妈抚了抚枕头, 看着妈妈躺到了她身边, 她往妈妈怀里依了依,转头看爸爸,又看了看床上, 床上只有两个枕头,一个是她的,一个是妈妈的,没爸爸的枕头了,爸爸可以去妈妈的房间里,拿一个枕头过来。 程瑾澜看出了女儿的想法,开口道,“没关系,你爸爸睡觉不用枕头。” 睡觉不枕枕头?那会舒服吗?小俐淇用怀疑的眼神问爸爸。 程瑾澜的话,对邵成泽来说,就是同意他可以上床的意思。 他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女儿,“爸爸睡觉不枕枕头。” 话说着,就上了床,占据了程俐淇右边的位置。 第一次有妈妈和爸爸一起陪着睡觉,程俐淇察觉不到两个大人的心思各异,只觉得很新奇,她一会儿摸摸妈妈的头发,一会儿又弄弄爸爸的手指,刚才还迷迷糊糊的,现在一点儿也不困了。 程瑾澜把她扣在怀里,“快睡了,不然明天该起不来了。” “哦,好的,睡觉了,我们都要做早起的虫子。” 程俐淇听妈妈说过一次,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但她没记全,最后只记住了早起和虫子,她倚在妈妈怀里,小熊倚在她怀里,她用奶乎乎的小手拨弄了拨弄小熊的耳朵,让小熊的耳朵支棱起来,然后握住爸爸的手,“好了,爸爸可以唱摇篮曲了。” 外面刮起了狂风,憋闷了一整天的酷热,在凌晨的夜晚,总要迎来一场大雨的浇灌。 程瑾澜轻拍着程俐淇的肩膀,阖目假寐,邵成泽以手臂支撑做枕,侧身而躺,深眸凝望着身边的一大一小,低声哼唱着他唯一会的一首摇篮曲。 程俐淇的眼皮渐渐沉下来,散下来的头发扫到脸颊,有些痒,她抬起握着爸爸的手,用手背蹭了蹭脸颊,又落回了床上,挨到了妈妈的手,她小手动了动,无意识地拉着爸爸的手,握上了妈妈的手。 黑暗中,程瑾澜睁开眼睛,邵成泽止住声音。 只有外面狂做的大风,透过严实的窗户和厚厚的窗帘,传到屋内,证明时间还在转动着。 程俐淇还未睡实,听到爸爸不唱摇篮曲了,模模糊糊地叫爸爸,“我还要听。” 邵成泽反手握住一大一小两只手,紧一些,再紧一些,柔声对女儿说,“好,爸爸再唱一遍。” 哼唱声又在房间里响起,盖过了外面的风声和雨声。 程俐淇渐渐走进一个美梦里,小嘴微微翘着,脸上是甜甜的笑容。 耳边有低沉的歌声,有女儿平稳的呼吸声,程瑾澜也不知道哪种声音更让她安心一点儿,亦或是……都会,她和女儿进入到同一个梦里。 风雨一夜,晴空万里。 阳光穿透窗帘照进屋里,程瑾澜慢慢地睁开眼睛,翻动了一下身子,撞进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 她现在处于刚醒未醒的阶段,人还没从梦里回到现实当中,看着他深陷的眼窝,低声喃喃一句,“你一晚上没有睡?” 邵成泽伸手挑开遮在她眼睛上的长发,手指顺着长发往下,划过耳边,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半支撑起身体,越过还在睡着的程俐淇,倾身过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吻上她的唇角。 “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他想说的有很多,可最终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两句。 程瑾澜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里慢慢涌上了些清明,她往后移了移头,两唇之间由空气隔开,但是她的视线没有动,四目相望,她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的眼底,凝结的空气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安静的房间里出了些细微的声音,缠绕的目光移开,同时看向中间的小人儿。 程俐淇紧闭的眼睫毛快速地忽闪着,呼吸也有些急促,过了几秒钟,她先慢慢睁开一只眼睛,又慢慢睁开一只眼睛,嗓音是刚睡醒的软糯,“爸爸,你亲完妈妈啦?那我现在能不能去洗手间了?” 她刚刚从睡梦中憋醒,实在是憋不住了,她可不想当一个尿床的宝宝。 邵成泽马上从床上起身,抱着女儿下了床,送进了洗手间,然后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光着脚倚在门框上,等女儿出来。 程瑾澜转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很久都没有动。 晨光里,两个大人耳朵上的红迟迟退不下去。 程俐淇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了一晚上,现在已经活力满满,程瑾澜本来打算让她今天在家休息一天,程俐淇小口地喝着爸爸熬的白粥,对妈妈说,“妈妈,我已经全都好了,一点儿也不难受了,可以去幼儿园的。” 程瑾澜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那你去了幼儿园,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要立刻和老师说,好不好?” 程俐淇点点头,“我会的,妈妈,你不要担心。”她看着妈妈红红的耳朵,“妈妈,你不用害羞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了妈妈红红的耳朵,到现在,妈妈的耳朵还是红红的,外婆说,妈妈一害羞,耳朵就会红。 程瑾澜差点被刚送入嘴里的粥给呛到,她抽出两张纸巾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勉强把粥给咽了下去,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程俐淇手弯成半弧状,扣在嘴边,当成小喇叭和妈妈说悄悄话,“妈妈,我知道的,爸爸喜欢妈妈,妈妈也喜欢爸爸,所以才会让爸爸亲亲的。”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声音并不小,而且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说的这两句话是前后矛盾的。 邵成泽端着刚做好的三明治从厨房里出来,放到程瑾澜面前,嘴角噙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快吃饭吧,吃完爸爸妈妈送你去幼儿园。” 程俐淇高喊一声“好耶”,高高兴兴地专心吃起饭来。 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早晨,程瑾澜只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忘个干干净净,可有些事儿偏偏是你越想忘掉越忘不掉,还会夜夜出现在你梦里。 程瑾澜生日这天,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如洗,考虑到有小朋友,生日宴是在家里办的,虽然是家宴,宴请的只有亲戚朋友,不会涉及到生意场的关系,但来的人仍然不少,车满满当当得排了半个院子。 程俐淇给妈妈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是她之前和爸爸一起做的陶瓷花瓶,可以摆在妈妈的办公室里,这样妈妈一看到花瓶就想到她啦,还有一份是她做的厚厚的手工贺卡,贺卡里面画了她和妈妈在一起的各种场景,其中一页上面还有一封汉字加拼音的手写信,信的题目是《我最爱妈妈》。 程瑾澜读完信,合上贺卡,尽管竭力克制,眼眶还是有些红了,她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谢谢宝贝儿的生日礼物,妈妈特别喜欢,妈妈也最爱小俐淇。” 程俐淇搂上妈妈的脖子,使劲亲了亲妈妈。 众人起哄加羡慕,这生的何止是个小棉袄,这都是加厚版的羽绒服了。 夜越深,宴会越热闹,这边越热闹,就显得隔壁的灯光越冷清。 程俐淇兴奋是兴奋,但没兴奋多久,到点儿就困了,费祖荟抱着她回了隔壁,今晚她要和小外孙女儿一起睡,就让他们年轻人,好好热闹热闹,放松放松吧。 程瑾澜正和一个朋友聊天,手机起了震动,她看了一眼屏幕,按了静音,又放回到了桌子上,继续和朋友聊天,没过几秒,和朋友说了声“抱歉,我先接个电话”,起身拿着手机来出了屋。 施燃和江姜在院子的一角说着话,两个人的距离不近但也不远,程瑾澜看一眼站在窗前端着酒杯往外看的程瑾川,暗叹一口气,拿着手机走向了另一个角落,按了接通。 “打电话干嘛?”很平静的语气。 邵成泽道,“生日快乐。” 程瑾澜回,“谢谢。” 手机里陷入静默。 半响,邵成泽试探开口,“今晚的最后一个小时,能不能留给我?我想给你过个生日。” 程瑾澜握着手机,脚轻轻地踢了一下墙,说不出能,也说不出不能。 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光似水。 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堵墙,她在墙的这头,他在墙的那头。 36 第 36 章 邵总开个价 院子里灯火通明, 屋里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哄笑声,打断了程瑾澜的恍惚。 “不能。”她最终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客人们都还没走, 她不可能留下一室的宾客去赴他的约。 邵成泽后退一步,“半个小时?” 程瑾澜不说话。 邵成泽继续退, “十五分钟?” 程瑾澜无奈, 这件事还可以这样讨价还价吗。 “或者,最后十分钟也可以。”沉哑的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低落。 程瑾澜沉默片刻,给出最后的答案, “五分钟。” 说完又后悔,她本该坚定地拒了他, 留不留五分钟又有什么区别, 她又不缺谁给她过生日,只是还未来得及反悔,邵成泽已经认了这个约定,“好,五分钟,我等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低,萦绕的余音牵出了几分依恋。 程瑾澜抬头看看越墙而过的海棠花, 夜风吹过,好似能闻见花香。 她模糊地“嗯”了一声, 算是答应。 程瑾澜最后送走的是江姜, 她回到屋里,看一眼倚靠在沙发上阖目养神的人。 “行了,别装了, 人都走了。” 程瑾川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滞,但不至于像刚才那样,烂醉如泥到站都站不起来。 程瑾澜轻嗤一声,“老大,我原来没发现,你还是个胆小鬼。” 连送个人都不敢送。 程瑾川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口气灌了下去,晃晃悠悠地瘫躺回沙发,拿手臂挡住眼睛,“你不懂。” 程瑾澜道, “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但这些年你心里想着的是谁,你自己最明白,现在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你既然放不下,就不要一味地缩着,什么都不做,你也知道你当初错得离谱,别的不说,你该给她一个正式的道歉吧,她可以原谅你,也可以不原谅你,我私心希望还是不原谅的好,因为你做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原谅,但你的道歉至少会让她从过去慢慢走出来,这是你欠她的。” 本来这些话她不想说,感情的事情,外人真没什么插嘴的份,可刚才她在院子里看得清清楚楚,江姜和施燃说着话,眼睛会时不时地看向落地窗那边,看的是谁,不言而喻。 如果当初的结解不开,他们三个人都很难走出来。 程瑾川不说话,闷头喝着酒,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倒了一杯酒,仰头灌完,重重地放下酒杯,起身快步往外走去,程瑾澜意识到不对,大步追了出去,他虽然没有全醉,但也醉了五六分,再加上心情不好,大概酒劲儿上头得更快些,现在他人有几分清醒,程瑾澜也摸不准。 程瑾川来得晚,车停在了外面,程瑾澜追出去的时候,他半蹲半坐在车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幸好还知道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 程瑾澜叫他一声。 程瑾川仰头看她,“你送我去找她,我有话想和她说。” 程瑾澜恨不得拍他一巴掌,人都走了,他才想起有话要说。 她只能跟哄程俐淇一样哄醉鬼,“我也喝了酒,不能送你,有什么话,等你明天清醒了脑子,再去和人说,现在咱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程瑾川不动。 程瑾澜跟喝醉的人没办法,她从他手里拿过车钥匙,威胁他,“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睡在这儿吧,反正现在的天气正适合在外面睡觉。” 邵成泽从隔壁门出来,看到这一幕,走过来,“喝醉了?” 程瑾澜和他对上视线,又移开,回他,“多喝了几杯。” 程瑾川寻着声音看过来,目光迷蒙,把邵成泽当成了司机,颤颤晃晃地站起身来,“小刘,送我去宜丰园。” 邵成泽扶住他的胳膊,看程瑾澜,“他住宜丰园?要不我送他回去?” 是江姜住宜丰园,程瑾澜早知道她那番话会惹出这些事儿,还不如等他清醒了再说。 “不用,麻烦你帮我扶他回屋里吧。” 程瑾澜一个人肯定弄不动他,又不能真把他扔在这儿。 “好,”邵成泽架住程瑾川的胳膊,“走,我送你去宜丰园。” 程瑾川被人半拖半架着,倒也算听话,没再折腾,跟着邵成泽的脚步往家里走,程瑾澜想要帮忙,邵成泽道,“你不用上手,我能弄得了他。” 程瑾川被风一吹,清醒了几分,听声音不对,转头仔细地看邵成泽,脚步猛地顿住,“你不是小刘,你是邵成泽。” 邵成泽也没想到程瑾川喝醉了酒是这幅鬼样子,他耐着性子回他,“我是小刘,现在要送你去宜丰园。” 程瑾川不信他,胳膊楼上他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拉,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是谁,只是这一拽一拉,他还没弄清这人是谁,恶心劲儿就上来了,头搭到了邵成泽的肩膀上,胃里的酒往上翻,尽管邵成泽躲得快,背上还是沾上了些,万幸的是程瑾川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不然邵成泽的背不知道该惨不忍睹成什么样子。 邵成泽胳膊上已经用了力,下一秒准备把这个酒鬼给扔出去,可他生生忍住了,眉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 他能说,让女儿吐和被大舅子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吗。 程瑾澜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和两个人保持开一定的距离,她侧过头去,想把嘴角给压下去,但实在压不下去,他的衣服这两天应该是跟什么犯了冲。 邵成泽看着她隐隐翘起的唇,眉头舒展开来,慢悠悠开口道,“想笑就笑,别再憋坏了。” 程瑾澜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我替他跟你道歉,衣服回头……” 邵成泽截住她的话,“虽然他是你哥,但道歉这种事儿还是他本人来比较好。” 道歉不道歉的无所谓,他至少要拿程瑾川一个短。 程瑾川靠着他的肩膀睡得无知无觉,邵成泽眉头又皱起来,定了两秒钟,他弯下腰去,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屋里走去。 “他睡哪间房?” 程瑾澜愣住,她虽然不知道程瑾川有多重,但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健身是每天都在练着,自诩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可能会轻到哪儿去,他怎么会抱得那么轻松。 不知道程瑾川明天醒了,知道自己被人公主抱了,是什么表情,她竟有些期待。 程瑾川被扔到了客房的床上,背一触到床,人就拥着被子睡了过去,他吐得非常讨巧,自己衣服上是完全干净的,没沾上半点儿,邵成泽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装醉的了。 邵成泽从洗手间出来,忍住还留在背上的黏湿感,轻声问眼前的人,“小俐淇睡着了?” “嗯,我妈早早地抱着她去隔壁了。”看在他帮她把人弄进来的份上,程瑾澜语气还算好,不然被吐的人就是她。 邵成泽抬腕看了看表,分针已经超过了十一,离十二点只剩四分钟,他手拉上她的手,大步往门外走去,开始还是走,后来直接跑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程瑾澜挣不开他,只能跟着他的脚步,也跑了起来。 他在前,她在后,月白风清,风吹过他的肩膀,吹过她的长发和裙子,两个奔跑的影子倒映在路上,中间相连的是紧扣的十指。 他回头看她,“不是说最后五分钟留给我?现在只剩四分钟不到。” 跑得太快,程瑾澜的呼吸有些急。 邵成泽停下脚步,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程瑾澜身体乍一腾空,双手不由地扶住了他的肩膀,手接触到他皮肤上的热度,刚要移开,邵成泽又大步跑了起来,她受惯力的影响,身体前倾,胳膊直接搂上了他的脖子。 她忍不住使劲捶了他一下,“我看你是疯了。” 邵成泽抱着她跑进了院子,停在海棠树下的凉亭里,胸口有轻微的起伏,看着倚在他怀里的人,俯下身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呢喃轻语,“我早就疯了。” 在知道他和她还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时,他已经疯了。 程瑾澜的呼吸还没有平复均匀,微微地轻喘着,和着他胸口的起伏,两个人气息的交织缠绕在一起,程瑾澜偏过脸躲到他脖子里。 “放我下来。” 邵成泽直接把她放到了木椅上,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蛋糕,他点燃上面的蜡烛,将蛋糕捧起来,看着她的眼睛,“生日快乐,淼淼。” 海棠树将这个凉亭围成一个世外桃源,粉红色的花朵,橘黄色的灯光,墨黑的眼眸,丑到不能再丑的蛋糕。 程瑾澜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心底的想法,吹灭了摇曳的烛光。 “谢谢。” 她回他的祝福,然后站起身来,“你要的五分钟我也给了,我该走了。” 邵成泽将手表摆到她眼前,“还差一分钟。” 程瑾澜看他,“你闻不到你衣服上的味道吗?” 他该去洗澡了,而不是计较这一分钟,而且她也真的该走了,这儿不能再待下去。 邵成泽低头闻了闻,都是程瑾川的酒味儿,刚才在洗手间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根本没多大作用,他单手利落地脱下黑T,扔到凉亭外的垃圾桶里。 “这样就好了。” 程瑾澜愕然他的简单粗暴。 邵成泽坦荡又坦然,拿起勺子,挖了块蛋糕,递到她嘴边,“尝尝?” 她眼睛划过他的胸前,转去看别的地方,“我晚上过了十点不吃甜的。” 薄白的耳垂上起了淡淡的红,邵成泽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就一小口。” 静了一刹,程瑾澜张了口,将勺子上的蛋糕吃到了嘴里。 “好吃吗?”邵成泽认真问。 程瑾澜认真回,“不好吃。” 邵成泽看着她红唇上的奶白,眸色由黑转暗,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俯下身去,“我尝尝。” 开始真是浅尝辄止的尝,如火似焰的气息徘徊在她的唇角,一点儿一点儿吃掉她唇上的奶油。 “我觉得……”他裹了一下她的唇珠,低声轻叹,“很甜。” 程瑾澜刚要骂混蛋,他的舌顺着她半启的唇钻了进来,他拉着她的手,圈上他的脖子,由轻到重,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夜越深,吻越深。 邵成泽长臂捞上她的腰,将她提到石桌上,这样她能更省力一些。 大理石的桌面是清爽的凉,和身上起的热撞在一起,战栗顺着尾椎骨向上蔓延,程瑾澜唇间溢出一声低吟,旷久的情动占据了身体,那种存在于遥远记忆中的酥麻感简直要将她淹没。 邵成泽本想止步于一个吻,可是根本止不住,她的味道,她的声音,她的呼吸都在引着他继续。 他的手顺着裙子往上,临门一脚,偏还要问一句,“可以吗?” 她眼里起了蒙蒙的雾气,天上的银河好像进到了她的泪光里,邵成泽忍不住又亲了下去。 如被虫蚁嗜咬的痒钻到心里,他就不能不这么多废话,程瑾澜发狠咬上他的唇,回他,“不可以。” 邵成泽哑哑地低笑一声,下一秒,指节陷进潮润的温热中。 程瑾澜长颈微微后仰,弯成一个拱形的弧度,掌心紧紧地撑住大理石桌面,才勉强应付过去这一波冲击,没让自己瘫到桌面上。 “我是谁?淼淼。” 他想让她在他的手上屈服。 程瑾澜嗓子里的呜咽止都止不住,她紧咬着自己的嘴,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她才不管他是谁。 她咬得越紧,他的动作越快,也越深。 最终,大脑里的神经被瞬间提拉起来,烟花炸出雾一样的白,升腾起长久的愉悦。 邵成泽重新吻上她的唇。 月光下,花香里,喘息缠着喘息,慢慢归到静谧。 很久过后。 程瑾澜抵在他的肩膀上,嗓音是懒懒的柔靡,“这次我该付你多少钱?邵总开个价。” 老友说得没错,男人得有,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技术好。 邵成泽本要伸向裤兜里盒子的手顿住。 他在想着,要怎么和她说他们的未来。 她在想着,要怎么用钱打发掉他。 在她心里……他是能用钱打发掉的人? 37 第 37 章 我要你枕边的位置 邵成泽抬起她的下巴, 看着她眼角的嫣红,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程瑾澜从骨头缝到指尖里都透着酸软, 她的大脑还停在刚才绚烂的烟花中, 没有缓过来,反应有些迟钝,“嗯?” 邵成泽解释,“我开多少钱, 取决于程总的感觉怎么样?” 程瑾澜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她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马马虎虎。” 邵成泽一手捞起她的腿,架到自己身上, 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腰,把人从大理石桌面上给提起来。 “既然都是付钱服务了, 怎么能马马虎虎,肯定要达到程总满意才行, 不然我都不好开价。” 他这个架势, 让程瑾澜觉得刚才只是前奏,接下来才是正戏上场, 她挣扎着要下来, “我要回去了。” 邵成泽脚步不停, 大步从海棠树下走过。 风吹过, 海棠花瓣洋洋洒洒地随风荡下来, 有的落在乌黑的长发, 有的落在粉红的脸颊,有的落在白皙的颈窝里,有的落在樱红的唇瓣。 当真是, 人比花娇。 邵成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压抑着翻滚的浪潮。 程瑾澜意识到了危险,她叫他的名字,“邵成泽!” 疾声厉色的呵止企图给他一点儿震慑,殊不知,她现在红潮未散,嗓音软绵,再强装做狠,也流露出一股不自觉的娇意。 邵成泽低声回她,“我在呢。” 他俯腰贴近,先是吃掉了躺在她颈窝的那片花瓣,濡湿夹杂着暧昧细微的声响,慢慢往上,又吃掉了她脸上的那片花瓣,最后精准地捕捉到了红唇上的花瓣。 花瓣辗转于唇舌之间,带着甜丝丝的津液,是奶油的味道,也是情和欲的味道,有她的,也有他的。 程瑾澜的胳膊无意识地收紧,晃在半空中的脚趾蜷缩又舒展开来,心尖上好像被一缕飘飘忽忽的火苗给撩着,火势在急促的呼吸中,慢慢变大,烧得人心痒难耐,意识恍惚。 “我不要在这里。” 在喘息的间歇,她含糊低语,被亲软的嗓音里藏着一点儿委屈。 有星星,有月亮,有藏在草丛里的虫鸣,还有拂过身体的热风,她不要在这儿,太羞耻了。 邵成泽一下挨着一下地轻触着她的唇,“我们不在这儿,”他想要给她安抚,可又压不住自己的坏心思,“程总想在哪儿?回凉亭?” 还回凉亭,程瑾澜起了恼,使劲儿揪着他颈后的青茬,“你怎么不上树?” 邵成泽抵着她的唇哑笑出声,“你要是想,我肯定满足。” 程瑾澜气急,头埋到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下去。 邵成泽掌心隔着衣服贴在她的腰窝上,轻轻缓缓地揉捏着,“不要急,马上就回屋了。” 程瑾澜咬得更深了,着急的是她吗,她有什么好急的。 一进到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皮肤上的汗遇到空调吹出的凉风,蒸发在空气里,程瑾澜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冷?” 邵成泽拢紧她,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严丝合缝,他找到遥控,调高了房里的温度。 “关上灯。”她给出命令。 邵成泽关掉大灯,只留下几盏壁灯,幽幽暗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叠晃在墙上,更显缠绵,程瑾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继续下命令,“全都关了。” 邵成泽轻咬着她的侧颈耳语,“程总的要求这么多,我这价格是不是得往上提一提?” 黑暗给了程瑾澜安全感,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下巴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随你。” 她刚挨上床,他就覆了上来,还不忘伸手去床头柜。 “你准备得还真是齐全。”程瑾澜的胳膊搭在眼睛上,想要抵抗住他带给的颤栗,出声嘲讽。 邵成泽“唔”了一声,不否认自己别有企图的近水楼台,但也自证清白,“都是为程总准备的,毕竟程总财大气粗,价钱随我开,我当然得把东西备得齐全,以保证服务到位。” 时隔多年的第一次,不知今夕何夕。 程瑾澜只觉自己是飘荡在海上的一片叶子,随着湍急的波浪起起伏伏,从床上到水汽氤氲的浴室,又回到床上。 她拿被子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阻止他再一次的靠近,她哪是叶子,她就是被人扔到岸上的鱼,只剩最后一口气给吊着,要是再折腾下去,她必死无疑。 邵成泽抹去她额上的汗珠,看着她潮湿的眼眸,再次提出那个问题,“程总感觉怎么样?” 程瑾澜适时服软,有气无力地回,“还算满意吧。” 邵成泽尾音轻扬,重复着她的评价,“还算满意吧?” 程瑾澜死死地按住他的手,“非常满意。” 邵成泽对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那我开价,然后我们两清?” 程瑾澜眼神滞了一下,随后阖上了眼帘,语气里是满不在乎的懒散,“你开啊。” 邵成泽回,“我知道程总不缺钱,我开多少你都能付得起,恰巧我也不缺钱,而且我这让程总非常满意的服务,应该也不是可以用钱来两清的了得。” “那你要什么?” 邵成泽缓缓道,“我要你枕边的位置,”他又加了一句,“从今往后的每一天。” 程瑾澜猛地睁开眼睛。 邵成泽看她,认真的眸子里是黑暗都遮不住的光亮。 她刚要给出答案,邵成泽阻住她未开口的话,给出另一个选择,“或者……你的一个吻也可以。” 程瑾澜没有犹豫,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唇敷衍地碰了一下他的嘴角,“两清了?” 邵成泽笑,“我说的是吻,不是亲?” “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 “区别可大了。” 程瑾澜用眼神和他无声对峙。 “你不知道?我教你。”邵成泽目光愈发柔和,他很乐意做一个解惑授业的夫子,并且会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他轻碰了一下她的唇。 “这是亲。” 唇吮着她的唇往里进,给她演示什么叫做吻。 刚刚消退下去的热又重新聚起,程瑾澜受不住,慢慢往后退,可床就这么大,在她快要掉下床去的时候,被人给一把捞了回来。 他贴着她的唇,声音暗哑,叫她的名字,“淼淼。” 这一次,他要她主动靠近。 程瑾澜不动,只是控制不住渐促的呼吸,邵成泽很有耐心,她不动,他也不动。 但,不动的只有唇。 一袭淹过一袭的热潮熬干了水分,程瑾澜意识逐渐模糊,只觉得渴极了,不由地顺着水源的方向探去。 邵成泽幽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愉悦的光,捉住了她伸过来的小舌,再也没有放开。 夜很长,也很短。 程瑾澜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手表,她才醒过神来,身边没人,浴室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想要起身,奈何酸痛的腰支撑不起身体,又砸回床上,嘴里差一点儿就要飙出咒骂声。她昨晚的衣服已经被撕得不成样子,根本不能再穿,好在床前摆放着新的衣服,她颤着发酸的手,将裙子套在身上,提着鞋子,跟做鬼一样,偷偷摸摸地出了屋。 邵成泽推开浴室的门,走到窗前,看着在院子里奔跑的背影,眼里蕴出笑。 晨曦打在她飘逸的长发上,也打在她白皙的手上,无名指上的晶莹闪着耀眼的光, 程瑾澜蹑手蹑脚地出了隔壁,又轻手轻脚进了自家的门,她祈祷不会碰到任何人,程瑾川已经走了,程俐淇在她妈那边吃早餐。 但是,有一个词叫做天不遂人愿。 费祖荟在指挥着家政收拾清扫昨天的残局,程俐淇穿着一件漂亮的小裙子,在问外婆她今天去学校穿这件好不好,程瑾川顶着一脑袋鸡窝头,迷迷瞪瞪地往客厅里走。 一众目光落到程瑾澜身上,她只能尽量装作坦然。 费祖荟上下打量她,“你一大早去哪儿了,手机也不带。” 程瑾澜随口扯了个破绽百出的谎,“我去跑了个步。” 费祖荟狐疑地看她,穿裙子跑的什么步。 程瑾川还没有从昨晚的酒劲儿中缓过,使劲儿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程瑾澜不管她妈信不信,继续演下去,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往卧室里跑,“这天儿太热了,我得赶紧去洗个澡。小俐淇,昨晚睡得好不好?” 程俐淇小跑着跟在妈妈的身后,和妈妈一块儿进了卧室,还帮妈妈关上了卧室的门。 她仰头看着妈妈,小声地问,“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去约会了呀?现在才回来。” 程瑾澜一惊,马上否认,“没有啊,宝贝儿,妈妈真是去跑了个步,妈妈这一阵吃得有点儿多,得减肥了。” 程俐淇忽闪着大眼睛,里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我知道妈妈在说谎,但我就不拆穿她了。 程瑾澜简直要无地自容,她还没想好要怎么给女儿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听程俐淇惊呼一声,手拉上了她的手。 “妈妈,这是爸爸送你的生日礼物吗?好漂亮的钻石啊。” 程瑾澜看到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刚才过于慌乱,根本没注意到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个戒指。 “当然不是,这是你江姨姨送的。”程瑾澜想摘下来,试了一下,没能摘下来。 程俐淇问,“爸爸没有送妈妈生日礼物吗?” 如果爸爸没有送,那她就要批评爸爸了,怎么可以忘记给妈妈送生日礼物。 程瑾澜蹲下身来,回女儿,“送了别的,不是这个。” 程俐淇转了转眼睛,捂嘴轻笑出声,妈妈还说不是去和爸爸约会,没有约会,怎么会收到爸爸的礼物。 程瑾澜无奈,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小声和她说,“这是个秘密,小俐淇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程俐淇甜甜地笑了,乖乖点头,保证会保守妈妈和爸爸的秘密。 不管怎么样,算是将这个鬼灵精的小公主给应付了过去,程瑾澜松了一口气。 “妈妈,”程俐淇凑近程瑾澜,仔细看她的脖子,“你又被蚊子给咬啦。” 程瑾澜刚松掉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对,妈妈又被蚊子给咬啦,妈妈去洗个澡,顺便抹点药,小俐淇可不可以帮妈妈选今天穿的衣服?” 程俐淇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最喜欢帮妈妈选衣服。 “好啊,我要给妈妈选漂亮的裙子。” 说着话,人已经往衣帽间跑去。 程瑾澜冲进了浴室,热水冲刷下来的时候,她手捂住脸,忍不住哀嚎一声,真是被鬼迷了心窍,轻易着了他的道。 她再看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底无声的哀嚎更盛,她就着热水的温滑,试了好几次,最后总算把它给摘了下来。 摘下来不容易,送回去更不容易。 隔壁从那天之后就没有亮过灯,连清扫的那位阿姨也没有出现过,她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没人回,东西同城邮递到邵氏和琼淼,直接都给她拒接,又原路退回了。 程瑾澜手指敲着桌子,声音越来越急,唐益成轻咳一声,提醒程总,客房部经理说完了,该您给意见了。 程瑾澜回过神来,简单说了几点,每一点切中要害,客房部经理还以为老总刚才在开小差,原来一句都没漏听。 唐益成却心知肚明,程总确实是在走神,只不过是她特别擅长一心二用。 程总这几天心情有些焦躁,因为什么焦躁,唐益成还没找到根源,只不过他每次进办公室,都能看到程总手里把玩着一个宝蓝色的小盒子。 如果他没猜错,那个盒子里应该是戒指,他忍不住想,程总是……求婚被拒……才焦躁的?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过于荒谬,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人能拒绝得了程总的求婚,除非那个人疯了,邵总……看着还挺正常的。 程瑾澜不知道自己助理因为太闲,脑子里产生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在散会的时候,在微信群里找到了那两只狗的头像,发送了添加的信息。 邵成泽看着微信上亮起的红点,嘴角微微上扬,放下手机,示意孔奕婵继续。 孔奕婵觉得,老板这几天的心情有点儿超出寻常的好,好到什么地步,一个经理犯了异常低级的错误,老板竟然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明确地指出了他的错误,提醒他下次不要再犯,就结束了,而且语气还是温和的。 大家都觉得老板这两天是不是被什么神仙菩萨给附了体,不然皮囊还是那副皮囊,老板怎么不是那个老板了。 孔奕婵工作上的事情都说完了,还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邵总,程瑾川程总,想和您通个电话。” 今天早晨,她照例给程氏的秘书处打电话,本以为还是意料之内的拒接,毕竟每天两次的电话,她打了将近小一个月,程氏秘书处都是以一模一样的说辞拒绝她,一个字都不带变的,理由连换都懒得换,两边都在心知肚明地在应付差事儿,今天她电话打过去,对方回了她个稍等,最后电话竟然转到了程瑾川那儿,说要和她老板通电话。 她只觉得,老板们这一阵是不是集体吃错了药,不然怎么一个两个都不按常理出牌,万年冰山老板竟然会笑了,程瑾川总竟然主动说要通电话。 邵成泽道,“你回那边,有些事情在电话里不方便谈,如果瑾川总肯赏脸,晚上我在昌隆设宴请他吃饭。” 孔奕婵点头,“好的,邵总。” 她怎么觉得老板在憋着坏,不像是要干什么好事儿的样子。 程瑾澜不想让自己看手机,但是总忍不住,他绝对是故意的,她不信他看不到,她加好友的请求已经发过去了六个小时,他就算开再长的会,现在也该结束了。程瑾澜从办公室出来,想着要不要干脆直接杀到邵氏去,把包里那个烫手山芋扔给他。 等她坐到车上,手机起了震动,某个一直装死的人通过了她的请求,还拨来了语音电话。 程瑾澜按了接通。 邵成泽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你找我?” 程瑾澜冷笑,“不然呢,鬼找你?” “也不是没可能,不过鬼找也不怕,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儿。” 程瑾澜不和他废话,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邵成泽回,“程总是有什么事情?” “还你东西。” “什么东西?” 他在明知故问。 “戒指。”程瑾澜挤出两个字。 邵成泽不解,“为什么要还,戒指是我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开的价。” “我们不是两清了吗?”她明明都亲了他。 邵成泽问,“你确定?你只亲了我一下,并没有吻,你忘了我教你的,亲和吻是有区别的,你既然没有吻我,所以我默认你选了第一个,你同意我要你枕边的位置,也就是,我的后半辈子归你了,这个戒指算是我们约定的见证,省得程总要反悔。” …… 程瑾澜再次表明,“我选的是第二个。” 邵成泽很好说话,“第二个也可以,我记得我们那晚是做了六次……还是七次来着?” 哪来的六次还是七次。 程瑾澜打断他,“就四次。” 说完才意识到上了当,她干嘛要在这儿和他复盘那天晚上的事情。 邵成泽低笑一声,“程总记这么清楚?” 程瑾澜不说话。 “程总说四次,那就四次,这样你欠我四个吻,我今晚要出差,大概一个星期回来,这样利滚利算下来,我回来的时候,程总一共欠我……五百一十二个吻。” 程瑾澜竟然还能接下话去,“我能问一下,这个利滚利是怎么个滚法吗?” 邵成泽解释,“一天翻一倍,既然我是债主,怎么算利应该是我说了算,对吧?” 他是土匪吗,土匪也没这么利滚利的。 邵成泽见她不吭声,“程总觉得,你吻我这么多次吃亏?” 程瑾澜只是在想,她为什么要和他进行这样拉低智商的对话。 邵成泽继续给出建议,“这样吧,程总,你如果暂时还不想要我的后半辈子,又觉得你吻我这么多次有点儿吃亏,那我们可以各退一步,找一个居中的解决办法。我做你的男朋友三个月,你可以当试用,三个月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给我转正。这样,在这三个月里,你吻我多少次,我也吻你多少次,这样程总把吃的亏也都能给补回来,怎么样?” 程瑾澜: …… 邵成泽低哑的嗓音里满是诱惑,“程总,要我当你男朋友吗?” 38 第 38 章 打情骂俏 程瑾澜靠在椅背上, 手拨弄了一下车上挂着的小熊玩偶,小熊在空中晃过来晃过去,最终又停在原来的位置。 她不开口, 他也不催促。 在这种只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僵持里,竟滋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稳。 程瑾澜眨了一下眼睛, 将跑远的思绪拉回, 视线重新定在小熊玩偶上。 “我不知道该说邵总厚颜,还是该说邵总好算计?” 邵成泽笑,“你可以都说,反正厚颜也是为你,算计也是为你, 我不着急要答案, 程总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一个星期,等我出差回来, 程总再给我一个答复也不晚。” 程瑾澜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副驾上, 刚要启动车, 又停下来, 拿过手机, 将那个两条狗的微信头像备注改成了【狗男人】, 心情才好了些,既然他这么喜欢狗,这个名字最适合他不过。 程瑾川到昌隆的时候, 已经快要十点,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将近三个小时,也不能说晚, 因为他根本没应下这场饭局,所以来不来,什么时候来,全看他高兴。 “呦,邵总还在呢。”程瑾川一进包厢,便大喇喇地坐到了椅子上,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明知故问,“不会从七点等到现在吧?” 邵成泽没让服务员上手,起身亲自给程瑾川倒了一杯茶水,“是从六点,约川总吃饭,怎么也要提前一个小时来候场,才能显出诚意来。” 程瑾川轻嗤,还诚意,他就是从早晨六点开始等,也跟诚意没关系,这就是典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邵成泽神色从容,吩咐服务员现在可以上菜了。 程瑾川翘起二郎腿,“别说饭菜,就是茶水,我都不敢喝邵总一口,吃人家的嘴短,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邵总还是直接说要找我谈什么事情吧?” 邵成泽回,“不是川总说想要和我通话,我以为是川总有事情要和我谈。” 程瑾川被噎了一下,“你为什么叫我川总?” 邵成泽看他,不紧不慢地回,“不叫川总叫什么,难道叫川……哥?” 程瑾川直起身子,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他今天是来认哥来了。 他立刻挡了回去,“我记得我俩同岁,我可当不起邵总的什么哥。” 邵成泽推回来,“月份大也是哥,川总生日要大我两个月,这个哥还是当得的。“” 程瑾川皱眉,“你还知道我生日?” 他最讨厌有人在背后调查他。 邵成泽解释,“我听瑾澜提过,她几次和我说起川总,能看得出,在她心里,川总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 程瑾川默了一默,及时从糖衣炮弹中抽身。 “我在我妹妹心里怎么样,不需要外人来告诉我,还有,别一口一个瑾澜的叫,你没这个资格这么叫她。” 程瑾川把他曾经说过的话扔给他。 邵成泽诚恳道歉,“是我冒昧,我现在确实没有这个资格。” 程瑾川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他点出一根烟来,夹在手里,回到正题,“胡家的宅子是你买下来的?” 邵成泽点头,“是。” “你想做什么?” 邵成泽回,“因为我没有资格,所以自然想方设法想要求一个资格。” 嘿,程瑾川暗骂一声,该说他脸皮厚呢,还是说他会耍诈呢。 “你胆儿还挺大的,你是真不怕被打是吗?” 邵成泽道,“如果被打一顿就能解决掉这个困局,事情反而更简单了。” 程瑾川直接被气笑了,这还真是油盐不进哈。 “生意上那些扯皮的事儿先放一边,你该知道我们两家归根到底是因为什么结的怨。” “知道。” “那你也该知道我程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进邵家的门,我爸那关你肯定过不了。” “所以我买了胡家的宅子。” “嗯?” “我可以进程家的门。” 程瑾川直接被烟给呛到了嗓子,连咳了几声,接过邵成泽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才缓了过来,他再确认一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很乐意当程家的上门女婿。” 邵成泽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他这话是说给程瑾川听,更是想通过程瑾川的嘴,说给程山河听,那晚老人家根本不听他的话,就关上了门,他得先从程瑾川这儿淌出一条路来,才有机会站到老人家面前去谈判。 程瑾川憋住自己想要再咳的冲动,正了正脸色,摆出铁面无情的样子,“别说上门女婿,你就是和我们程家扯上一点儿关系,你们董事会那帮老头子能容得下你?你这个邵氏总裁还能做得下去?在这儿跟我扯什么狗屎不通的屁话呢。” “邵氏那边上上下下我自会摆平,这个不用川总操心,退一万步说,就算董事会闹,大不了我拍屁股走人,我也不是非要当邵氏这个家。” 程瑾川压根不信他的话,“你说得轻巧,你要是敢离了邵氏,依照你家老太爷的性子,肯定会把你从里到外扒个干净,到时候你屁都不是,要钱没钱,要事业没事业,你难道还要指望着我们家老二养你?你想什么美事儿呢,她弄一个酒店整天累死累活的不说,还要添你一个吃软饭的?那她要你干嘛?养条狗也比养你强。” 邵成泽递过去一张名片。 程瑾川没接,只大概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琼淼背后的人是你?” 琼淼他自然知道,近些年在亚太地区迅速崛起,投资的多家创业公司用成功来说都是保守的,有人说过琼淼短短几年就能立稳脚跟,是因为背后大老板精准毒辣的投资眼光。 确实,就程瑾川知道的,有好几家初创公司在初期并不被业内人看好,谁也没想到后期会有那么大的潜力,悔之晚矣的资深业界大佬不在少数。 程瑾川没想到琼淼是他的。 邵成泽把名片放到桌子上,直视程瑾川的眼睛,“我尽量不当吃软饭的上门女婿。”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不是在开什么玩笑,倒像是对当程家上门女婿这件事早有盘算。 进门以后,程瑾川还是第一次正眼看他,眼神由最初的生气,变得饶有趣味。说实话,他对邵成泽了解不多,他也根本没兴趣了解他,他们邵家能出什么好货色,仗着有点儿家底,就以为自己能登天了,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本事不见得有多少,就剩见不得光的歪门邪道了。 有意思,是邵家的基因出问题了吗?还是他压根就不是邵家的种儿,邵家还能出一个这么有意思的人,真该是祖坟里冒青烟了。 他就说他妹的眼光不会差。 不过程瑾川马上收起自己的趣味,冷声道,“你想太多了,不管是上门女婿还是什么女婿,我们家老二都不会点头,你好像还不太了解她,她最讨厌吃回头草,所以你尽快搬走,不然,小心哪天晚上,你被人拖小胡同,挨一顿黑打。” 程瑾川这边装狠人对人放完狠话,转头出了门,就把电话给程瑾澜拨过去了,“哎,老二,邵成泽说他想倒插门。” 程瑾川今晚赴邵成泽的这个鸿门宴,是想要给他个下马威,更想探一探他的底,老二生日那晚没有回来,他了解他家老二,能让她夜不归宿的人,从头到尾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邵成泽。 程瑾澜静默了一秒,“什么?” “他说他想当我们程家的上门女婿,我觉得行,他应该是邵家三代里最有出息的那个了吧,要不他们家老太爷也不可能把邵氏给了他,他要是进了我程家的门,我跟你说,得把他家那老太爷的鼻子给气歪了,我想想那个场面就想乐。” 程瑾澜问,“你和他今晚见面了?” “见了,我那晚喝断片了,老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儿,今天早晨才想起来,那天晚上他是从隔壁门出来的,他都搬你隔壁去了,我还不出马给他点教训,他还以为我程家没人了。不过,他这人比我想得有意思,这么有意思的人不该留在邵家,得赶紧弄我们家来。” 这是去给人教训了,还是被人给拔了墙头草,程瑾澜道,“哥,你能记起他从隔壁门出来,你没记起他公主抱把你抱进屋。” 程瑾川一愣,“什么?!”电石雷火间,有什么击中了他的大脑,“我靠!!!”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 程瑾澜摩挲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儿,发了一条微信过去,【你不是说你去出差了】。 她就不该信他,他说出差她就以为他真出差了,他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邵成泽回过来得很快,是视频通话。 程瑾澜按了接通,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邵成泽出现在屏幕上,对着天花板,嗓音里有笑,“是我的错,没有及时向你报备行程,也没有说清楚我具体的出差时间,我是凌晨一点的飞机,刚才和你大哥吃了饭,现在刚赶到机场,落地时间是……” 程瑾澜截住他的话,“你没有和我报备行程的必要。” “怎么没有,预备男朋友也应该报备行程,我下次会注意。” 程瑾澜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他绕下去,她刚才那条信息就发得冲动了,好像真的是在查他的岗一样,她见程俐淇从卧室里出来,把手机递给她,“你爸打电话找你。” 程俐淇就是听到爸爸的声音才跑出来的,她高高兴兴地拿过手机,和爸爸说了她今天在幼儿园里都干了什么,晚上吃了几碗饭,弹了多长时间的钢琴,话说到最后,她拿着手机跑到了窗户那边,拿窗帘当城堡围住自己,悄悄地问爸爸,“爸爸,你在和妈妈谈恋爱吗?”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男朋友之类的话。 邵成泽回,“应该说,我想和你妈妈谈恋爱。” 啊~~程俐淇拉开窗帘,大声对妈妈说,“妈妈,爸爸说,他想和你谈恋爱。” 程瑾澜假装淡定地一边吃苹果,一边回女儿,“妈妈知道了。” 程俐淇又跑到妈妈身边,耳语问妈妈,“妈妈,你想和爸爸谈恋爱吗?” 她声音再小,手机就在她手里拿着,电话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程瑾澜还没想好要怎么转移小公主的注意力,程俐淇已经被屏幕上的字给吸引了过去,她在说话的时候,手碰到了手机屏幕,视频窗口最小化,显示出了微信对话框。 程俐淇看着对话框上面的名字,睁大了眼睛,“妈妈,爸爸为什么是狗男人?” 程瑾澜: …… “哦~~我知道啦,”程俐淇不等妈妈回答,就恍然大悟,“这是不是就叫打情骂俏,妈妈,你和爸爸在谈恋爱哎。” 外婆有的时候会叫外公,倔老头儿,大舅舅就说他们是在打情骂俏。 邵成泽轻笑一声,“小俐淇真聪明。” 程俐淇拉着妈妈的手兴奋地跳起来,她猜对了爸爸和妈妈的秘密! “妈妈,我聪不聪明?” 屏幕那头的邵成泽不自觉地停住了呼吸。 程瑾澜摸摸她鼻尖上的汗珠,回女儿。 “嗯,聪明。” 39. 第 39 章 他比她想的,还要得寸进…… 程俐淇很亢奋,明天是周六,不用上学,她今晚本就睡晚了,和爸爸通完视频,更不想睡觉了,她和妈妈挤在一张床上,窝在妈妈的怀里,看着天花板上的小星星,叫了一声“妈妈”。 程瑾澜轻抚着她的长发,“嗯?怎么了?” 程俐淇翻身趴到妈妈肩膀上,“我好开心呀。” 程瑾澜柔声问,“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程俐淇回,“因为爸爸知道怎么哄妈妈开心了呀。” 不然妈妈为什么要和爸爸谈恋爱,肯定是爸爸知道怎么讨妈妈喜欢了,是她教会的爸爸怎么讨妈妈喜欢哎,看来她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小老师。 程俐淇凑到妈妈跟前,“妈妈,你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 程瑾澜搂住她的小身子,拿毯子盖在两个人身上,“小俐淇不困吗?妈妈好困,我们睡觉了。” 程俐淇一点儿都不困,可是妈妈好像是害羞了,那她就只能困了,她在妈妈怀里窝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刚闭上了眼睛,又想到了什么,“妈妈,等爸爸出差回来,我们去机场接他吧。” 程瑾澜轻拍着她的背,含糊地应了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程俐淇在妈妈有节奏的轻拍下,很快进入了香甜的梦中。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过了好一会儿,程瑾澜才伸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进的信息。 【我要登机了,好梦】。 程瑾澜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追着问什么。 邵成泽当然不会追着确认,她夸女儿聪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问肯定就是否认,他不会干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 他已经自动调整了自己的位置,落地报平安,到酒店发照片,早上说一句早安,晚上道一句好梦,定时定点,虽然没有任何回复。 有的时候不回复反而是一件好事情,至少在他这样一步一步的试探中,他没有被她拉到黑名单里去。 第四天的时候,邵成泽因为行程要转机去另一个国家,本来飞行时间不会太长,结果遇到了当地暴雨,又转去别的城市备降,等到落地,已经是国内深夜,她应该已经睡了。 邵成泽在发信息和不发信息之间犹豫了一秒,最后选择了发送,解释了一下今天的状况。 一长段话发过去,意料之外,竟得到了回复,只一句话,【你真的好烦】。 不过那条信息马上就被撤了回去。 邵成泽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清亮的光,唇角慢慢勾起,撤回比不撤回更能说明问题,他当没有看到那句话,问她,【撤回了什么?】 隔了几分钟,程瑾澜回过来,【没什么,发错人了】。 邵成泽唇角笑容加深,【怎么还没睡?】 程瑾澜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没有睡意,她把原因归结于白天咖啡喝多了,跟其他的没有任何关系。 邵成泽拨通了视频,响了好一会儿,被人转成语音接起,他先她一步开口,“睡不着是不是白天咖啡喝多了?” 手机里静了一刹,程瑾澜勉强回他,“嗯。” 邵成泽问,“在床上躺着?” 程瑾澜不答。 她不答的问题,一般都是肯定的答案,邵成泽放柔嗓音,“现在闭上眼睛。” 他的声线偏低,沉中带着磁哑,再添上刻意的诱哄,会让人跟受了蛊一下想要按照他的话行动。 程瑾澜努力睁大眼睛,“我干嘛要闭眼睛?” 或许是两人分开太久,中间有太多的空白和隔阂,无论他说什么,她总是下意识里要呛着他来。 回答她的是轻哼的曲调声,通过手机的无线电波传过来,在漆黑的夜里,异常温柔。 程瑾澜忍不住小声嘲讽,“你是只会这一首是不是?” 邵成泽轻笑,“你要是想听别的,等我学会了,下次唱给你听。” 程瑾澜闭上了嘴,她以前没觉得,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会顺杆爬的那一个。 邵成泽当然不是只会这一首,不过这一首对她好像最有效果。 柔声的哼唱让夜晚显得更静,程瑾澜的眼皮渐渐沉下来,一夜无梦的好眠,醒来身体是那种懒懒的松快。 她拥着薄被,惺忪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今天难得想要赖一会儿床,不想动,也不想起,直到晨光打在窗帘上的影子移了方向,程瑾澜才拿脚顶开了被子,动了动腿,又晃了晃胳膊,上身贴到腿上,绷直身体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披散的黑发青丝,随着她的动作,纷纷散落到床上,露出光滑玉白的肩背,漂亮的蝴蝶骨绽放开来,嘴里不自觉地发出轻哼。 “醒了?”枕边的手机里突然冒出了声音。 程瑾澜蓦地顿住,慢慢回过头去,看到了手机屏幕上在快速翻动着的计时器。 所以,这个电话是打了一晚上吗。 邵成泽问,“吓到了?” 程瑾澜回,“你那边几点了?” 这个时间,他那边应该很晚了。 “快凌晨了。” “那你怎么还不睡?” 言外之意,她要挂电话了。 “刚结束了一个会,我一看时间,你应该快醒了,就想着和你说声早安再睡。”他顿了一下,道一声,“淼淼,早安。” 两厢都静下来,在这种安静里,程瑾澜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不像是下雨声,倒像是…… 她沉声问,“你在做什么?” 邵成泽回,“我在洗澡。”他的声音像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拥着爱人,深情耳语,“还在……想你。” 程瑾澜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嘴角动了几下,啪一声把电话给挂断了,他在洗澡的时候想她能有什么好事儿。 邵成泽的手机上接连进了两条信息。 【不许你想我!!!】 【狗流氓!!!】 邵成泽拿毛巾擦着头发,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不禁闷闷地笑出了声。 他确实在洗澡,不过在她醒的时候,已经洗完了,虽然他很想她,尤其是想到她起床的光景,又听到那猫儿一样勾人的哼哼声,不起反应才不正常,但还不至于没自制力到要隔着电话,靠手解决掉什么,只是忍不住想逗逗她。 大概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她在一点点地接纳他,这个变化简直让人欣喜。 他回给她一个航班信息,【狗男人+狗流氓,后天下午到,要不要来机场接我?】 他还记得她和小俐淇去机场接施燃的场景,他当时对那一幕,不是没有过幻想。 程瑾澜冷冷地打断他的幻想,【不要,我又不是你司机】。 好吧,邵成泽也不勉强,这次不行,总有下次,下次不行,还有下下次,不管是梦想还是幻想,总有成真的一天。 程瑾澜今天要带程俐淇去剪头发,今年夏天太热,小孩子又不喜欢一直呆在屋里,总爱在外面蹦蹦跳跳,她的头发很多,全都闷在头上,没多大一会儿就能闷出一脑门的汗,程瑾澜征求了女儿的意见,要把头发剪短一些,她也陪着她一起剪短。 从工作室出来,母女两人长及腰身的头发,变成了齐肩半短。 程俐淇仰头看妈妈,“妈妈,你怎么这么好看。” 程瑾澜弯腰把她抱进车里,“小俐淇更好看。” 程俐淇月牙眼弯出笑,甩甩自己的头发,她很喜欢这个新发型,“妈妈,我们要不要拍张照片发给爸爸?看爸爸还能不能认出我们。” 程瑾澜给她系上安全带,又帮她理了理裙子,“不用照,他明天就回来,到时候不就能见到了。” 程俐淇亮起了眼睛,“爸爸就明天回来吗?!妈妈,我们要去接爸爸吗?” 程瑾澜问,“你想去接?” 程俐淇回,“我想爸爸啦,要是我们去接他,就能早点见到他啦。” 程瑾澜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最终轻点了一下头,应下了下来。 程俐淇笑容更盛,搂上妈妈的脖子,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小八卦,“妈妈是不是也想爸爸啦?” 程瑾澜拧了拧她的小鼻子,“想不想吃冰激凌?” 程俐淇瞪大眼睛,“我今天可以吃吗?!” “你今天可以和妈妈分享吃一个。” 程俐淇欢呼,“好耶!我最爱妈妈!”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里坐着一位银发妇人和一位中年男人。 银发妇人是吴静垚,老邵董的第二任妻子,吴静垚已经七十过半,可她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出头,保养得过于好,以至于脸看起来很僵,那双吊起的凤眼,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凶。 中年男人是邵章庭,邵成泽的二叔,乍一看,还算英俊温润,只是那双眼睛常年被酒色熏染,浑浊得跟雨后泥坑里的污水一样。 邵章庭语气忿恨,“妈,您不让我们搞什么动作,我们这一阵儿可是老老实实的,一点儿都没动,但爸对邵成泽这事儿看起来也没什么反应啊,再这么下去,邵家可就真成了他的了,等到老爷子一走,更没人管得了他,依照他那狼心狗肺的性子,到时候肯定就直接把我们扫地出门了,您辛辛苦苦伺候老爷子大半辈子,最后就落一喝西北风的下场,这事儿搁哪儿也说不过理去吧。” 吴静垚瞪他一眼,“闭上你的嘴!我有我的计划,你管好景筠别再让他出去鬼混,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就行。” 一个两个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饼到吃到嘴里,最后还让人给抢了出来,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废物儿子,连带孙子都是废物的。 吴静垚看着程瑾澜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她不会看错人,邵成泽那狗崽子看起来没随了他爹半点儿,冷心冷肺,薄情寡义,其实骨子里最重情不过,不然他压根不会回邵家来,当初她怎么弄走的他爹,现在她也会怎么弄走他,她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总要挑个合适的时间送给他。 晚上,洗完澡,程瑾澜给程俐淇吹头发,程俐淇掰着小手指,问妈妈她明天到底穿哪条裙子好,刚才她一件一件地试了自己的新裙子,选出了最喜欢的一二三号,但一二三号之间,还没定好明天去机场接爸爸,要穿哪一条。 衣服还没选出来,又想起来,明天还得准备一束花,开始叽叽喳喳说得热闹,到后面渐渐没了声,程瑾澜低头去看,这位小朋友已经垂着头睡着了,大概是昨天睡得少,今天还没到点儿就犯困了。 程瑾澜把她放到床上安置好,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她懒得吹自己的头发,干脆到露台上坐着,让它自然风干。 手机屏幕准时在十点亮起,只不过,来的不是信息,而是电话。 他还是真是会得寸进尺,她不过是昨晚接了他一通电话,他今天就这样笃定地再打电话过来。 程瑾澜接通了手机,刚要出声讽刺。 邵成泽道,“淼淼,我回来了。” 程瑾澜刹住声音。 邵成泽站在门外,看着院子里的灯光,“要不要给我开门?” 程瑾澜:…… 他比她想的,还要得寸进尺。:,,. 40. 第 40 章 我想你了,让我见一面,…… 月明星稀,晚风徐徐。 程瑾澜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要。” 邵成泽轻咳了两声,听起来很是虚弱,“我通宵了一个晚上,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胃里很难受,在飞机上什么东西都没吃下去,心心念念只想喝一碗你熬的白粥。” 程瑾澜不上他的当,“胃里难受去吃药,想喝粥有外卖。” 邵成泽温声笑,打自己脸打得很痛快,“好吧,被你识破了,我承认,胃难受是借口。” 程瑾澜轻嗤,意思很明显,嗤他不仅是流氓,还是骗子。 “淼淼,”他叹息一声,长长的尾音里是未尽的缱绻,“我想你了,让我见一面,嗯?” 手机里细微的呼吸滞了一下,继而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邵成泽看着瞬间熄灭灯光的院子,唇角不免起了一丝苦笑,他太心急了。 皓月当空,将人拉出长长的影子,邵成泽掌心撑着胃,靠在墙上,想着自己的去处,家就在隔壁,他却不想回去,已经离得这样近了,他还是贪心地想要离得更近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躲去了云朵的后面,稀稀落落的星星照不出多少光亮,夜空陷入彻底的黑暗当中,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的几声狗叫与他作伴。 门咯吱一声,开了半边。 邵成泽倏地看过去。 程瑾澜手撑着门,轻仰着头,和他对望。 “你怎么不走?”她问他。 他在门前站了多久,她就在屏幕前看了他多久。理智在说,管他做什么,他爱站多久就站多久,最好被蚊子叮到满脸都是包,可是看到最后,还是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邵成泽伸手把人紧紧地拥到怀里,紧到两人之间没留一丝缝隙。 “走了还怎么见你。” 程瑾澜两手垂落在腰间,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目光微茫,定在他身后的某处。 “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 邵成泽抬起头来,认真看她,“见到了……就更不想走了。” 程瑾澜对上他的视线,很快又移开,平平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那你自己在这儿站岗吧,我要回去了。” 邵成泽拉起她的手,圈在他的腰上,不让她走,眼睛扫过她的头发,“剪头发了?” 他的身上很烫,热度就算是隔着衣服传过来,也烫得人发慌。 程瑾澜垂下长长的睫毛,挡住眼底的情绪,回他,“要你管。” 邵成泽哑笑一声,“我只是想说,很好看,剪之前好看,现在也好看,”修长的手指穿过散在肩头的发,摩挲着藕白的后颈,点着燥火一点一点轻触着往上,托住她的后脑勺,欺身而近,咬上她的红唇,呢喃低语,“我们程总,怎么样都好看。” 程瑾澜不过是在他指尖的轻柔中失神了片刻,等回过神来,已经落到了他的嘴里。 不只是唇舌,还有呼吸和全部的心跳,全部由他掌控。 程瑾澜有一瞬的挣扎,不过很快便被他带着淹没在滚烫的浪潮里,呼吸急促又凌乱,邵成泽感觉到她的回应,炙热的黑瞳瞬间掀起冲天的风暴,胳膊死死地箍着纤细的腰身,恨不得把她压到自己身体里去,刻在心尖上,再不分开半刻。 在这濒死的混乱中,程瑾澜的手触到他腰间的皮肤,察觉到了不对,她掐上他的腰,微微用力,邵成泽的呼吸稍稍退出了些,细细密密的吻沿着唇角往下,裹上月白如玉的锁骨。 程瑾澜轻仰着脖子,缓了一下气息,掌心贴上他的额,确定他身上的温度高得确实有些异常,“你在发烧。” 邵成泽又回到她的唇上,抵着她的呼吸,情/欲未散的眸子里是明晃晃的委屈,“我的胃是真的难受,不是在骗你,也不是在用苦肉计。” 程瑾澜默了一秒,拍箍在她腰上的胳膊,“放开我。” 邵成泽搂得更紧,“不信我?” 她的呼吸还没有喘匀,又被他这样用力一抱,一口气直接提到了嗓子里,程瑾澜用力掰他的胳膊,“你胃难受不吃药啊,我又不是药。” 邵成泽一愣,随即笑开,提着她的腰架到自己身上,她高他低,他仰起头看她。 月亮已经从乌云下逃出,重新笼罩在大地上,淌出如水的光华,荡到她的眼睛里,衬得眼角那抹漫出的嫣红更加潋滟。 对他来说,她比药要管用得多,相比药,他更想吃她。但这话大概不能说出来,否则必要招她的恼怒。 “我那儿没药了。”他摆出一个事实。 程瑾澜绝了他想进屋的可能,“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 “我想喝白粥。”他拉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胃,“我的胃都是空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程瑾澜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邵成泽眼睛不眨一下地任她看。 良久,程瑾澜开口,“我可以给你提供锅和米,你要是想吃就自己熬,不要指望我给你做。” 邵成泽的笑容照亮了半个星空。 “好。” 一回生二回熟,邵成泽进了屋,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处,自己拿拖鞋换拖鞋,自己进洗手间去洗手,完全不用谁招呼,甚至锅和米在哪儿,他都知道,因为他已经进过这个厨房两回。 “小俐淇睡着了?”他自己给自己系上围裙。 “嗯。” 程瑾澜把药和水放到桌子上,便不再管他,进了书房去忙自己的事情。 不一会儿,外面飘来了淡淡的清香,程瑾澜定在电脑屏幕的眼睛晃了晃神,胃里也跟着叫了一声,她晚上吃得很饱,不知道自己的胃什么时候这般没出息了,还能被一口白粥给引得起了食欲。 门口响了两声敲门声,很轻。 程瑾澜抬头看过去,邵成泽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两碗粥,走了过来。 程瑾澜道,“我不吃,你去吃就好了,吃完东西不用收拾,明天家政会上门,你直接走就可以。” 只是话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程瑾澜顿住,原本清冷的脸上多出了一点儿不自在的粉。 邵成泽当没听到,把粥摆到桌子上,在她对面坐下。 “我做多了,就当陪我吃一点儿,一个人吃饭总感觉有些凄凉。” 程瑾澜眉毛微动,“你在家难道不是一个人吃?” “在家是一个人吃,但现在不是有你吗,”邵成泽拿勺子搅拌着粥,舀起一勺慢慢地吹了吹,隔着桌子递到她嘴边,“不烫了,吃一口?” 程瑾澜在肚子里再次发出声音之前,张开了嘴,粥被送了进来,真的就是白粥,没有一点儿味道。 但……就是很香。 “怎么样?”他看着她,眼里有期待的询问。 程瑾澜泼他凉水,“白粥就算是做出花来,能怎么样到哪儿去,就是没味道的白粥。” 邵成泽就着她用过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到自己嘴里,“我怎么觉得很香。” 不等程瑾澜开口说什么,盛满粥的勺子又递了过来,“再吃一口,慢慢就吃出味道了。” 她看着他认真的眼眸,心里突然起了烦躁,不耐烦地伸手挡开了勺子,“我说我不吃了,你吃完了就赶紧走。” 结果,勺子里的粥洒了出来,全都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程瑾澜看着他满手的狼藉,僵了一瞬,然后起身,抽出几张纸巾,盖到他的手上,胡乱地给他擦干净,并且道歉,“对不起。” “不用道歉。”邵成泽反手握住她的手,走到她身边,去寻她低垂的视线,“我们谈一谈。” 他说要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谈起,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邵成泽轻声问,“淼淼,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程瑾澜眼里浮出了些虚无的笑,“如果我很讨厌你,还任你这样欺负我,那我大概也真是没救了。” 她不是看不透他的试探和套路,心里再不承认,也知道自己在一点点地放纵他再一次的靠近。 只是,就算她知道了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更多的可能是误会,那么长时间的恨,又怎么可能会在一刻之间散得一干二净,她现在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茫然和不知所措更贴切些。 她不知道要怎么样和他相处,她可以任由着他的进,可是让他进到哪一步,允许他进到哪一步,她自己都不清楚。 年少时她可以凭着一时情热,无所畏惧,义无反顾,现在长了年纪,沉淀了成熟,却也没了当初的勇敢。 她捧起他的脸,看到他眸底深处,“邵成泽,不要再骗我。” 如果再有下一次,他们之间真的只有死局。 刹那间,邵成泽漆黑的眸子里绽出无尽的喜悦,里面闪着摄人心魄的光。 他倾身吻上她的唇,“好,我保证。”:,,. 41. 第 41 章 你想我怎么做,告诉我 这是一个很长的吻,程瑾澜开始是站在地上,后来被人抱到了桌子上,他俯身就她,唇舌辗转,她身上渐渐失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任他索取。 程瑾澜回了两分清明,阻住他作乱的手,嘴里轻呵着喘急的气,“不要。” 邵成泽的手不再动,唇贴在她的唇,模模糊糊地亲着,一遍的结束是另一遍的开始。 程瑾澜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拂动着,又痒又酸,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想让他停下,又想让他继续,想让他重一些,又想让他再轻一些。 “难受?”邵成泽停下来看她。 程瑾澜咬唇不语,盈盈的双瞳迷蒙得似染上了山涧的雾,他的手稍一用力,雾气拨动,泛起动人的涟漪。 邵成泽的指腹碾上她的唇,将柔嫩的红润从晶莹的贝齿中解救出来,声音愈发沉哑,带着明火执仗的引诱,“淼淼,你想我怎么做,告诉我。” 程瑾澜毫不留情地咬住他的手指,“我想你走远一点儿。” 邵成泽哑笑,“程总全身上下,嘴……是最不容易亲软的地方,”他轻轻吮上她的唇角,“你不说想我怎么做,那我便做我想做的了。” 浓密的黑睫扑簌簌地颤了颤,程瑾澜推他的肩膀,要从桌子上逃下来,邵成泽的长腿贴近桌沿,挡了她的去路。 程瑾澜瞪他,邵成泽吻上那蕴着气恼的眸子,长臂捞起她的腰,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走出书房,来到了卧室。 程瑾澜推拒,声音里有不自觉的软和媚,“不行,你在发烧。” “我已吃了药,还喝了粥。” 程瑾澜继续摇头,不肯让他沾她的床,“你坐了一天的飞机,还没洗澡。” 邵成泽径直走向浴室,推开门,把她放在洗手台上,单手去解自己衬衫的扣子。 “我们一起。” 衬衫褪去,灯光下,程瑾澜眼神滞了半瞬,伸脚阻止他的靠近,避开视线,“不行,没有……” 邵成泽握上莹白,漆黑的眸光变了几变。 “所以,我帮你。不是难受?” 浴室里蒸气缭绕,镜面覆上一层氤氲的水雾,朦胧了镜子里的缠绵,压抑的喘息声中夹杂着蛊人的低语。 “有没有想我?” 热气拂在耳畔,程瑾澜摇头,脸颊漫上潮红,雪白的肌肤中透着诱人的粉,黑睫上是摇摇欲坠的晶莹。 邵成泽忽地停下动作,只拿唇去碰她额上的汗珠。 “我很想你,你都不愿来机场接我。” 程瑾澜睁开眼睛看他,水光迷离,如树荫笼照下的粼粼春湖,汪出碧潋的水光十色。 附着薄汗的胳膊勾在他的脖子上微微用力,含糊地叫他的名字,“邵成泽。” 他低下头去,再问一次,“有没有想我?” 程瑾澜仍是摇头,眼角洇出了泪珠,就是不肯开口说一个“想”字。 邵成泽换一个问题,“以后要不要来机场接我?” 程瑾澜的头抵在他的胸前,空虚和麻痒吞噬着心神,她急促地喘了口气,咬住了要从嗓子溢出的软求。 邵成泽轻笑,她这个倔强又抵死不从的样子,真的很招人想……疼她,更招人想……欺负她,狠狠地。 他后退一步,铺一个台阶,给他自己,“我求的不多,一次就行,好不好?”他的唇摩挲着她的眼角,吃掉甜蜜又酸涩的眼泪。 “谁让你早回来的。”程瑾澜轻颤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也难受到了极点,忍不住硬着声音嘲谑他。 邵成泽一愣,似是不敢相信,“你明天要去接我?” “不是我,是程俐淇。”潮湿的汗打乱了额前的发,程瑾澜愈发难受,伸脚踹他的胳膊,“你出来。” 声音里的恼怒已掩盖不住,骗子,明明说要帮她,却把她吊到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步,还要她求他。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邵成泽有一刻的失神,他有些懊悔自己通宵熬夜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不然明天在机场会收获一个意外的惊喜。 可现在软香在怀,耳边还有娇嗔薄怒,又是什么都换不来的,有得就有失,先把得到的拿到手,至于失去的,以后总有机会再拿回来。 程瑾澜终是抵不过热潮的淹没,细碎的嘤咛一声叠过一声。 从浴室回到床上,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程瑾澜拿薄毯盖住自己,看向床下的人。 “你走吧。”慵懒的嗓音透出的沙哑,足见刚才浴室里是怎样一副光景。 邵成泽看一眼过河就要拆桥的人,翻身上了床,把人拢到了怀里,“我走哪儿去?” 程瑾澜现在全身没有半点儿力气,只恨不得立刻昏睡过去,她勉力睁大眼睛,“回你自己家去,你不能在这儿留宿。” 不是只有今天,是以后都不可以,她不能让程俐淇看到他,否则,以女儿那个鬼灵精的性子,肯定会问出很多让她难以招架的问题。 邵成泽自是能看出她心中所想,他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安眠,“在小俐淇醒之前,我肯定就走了,不会让她发现。” 程瑾澜已经支撑不住自己沉重的眼皮,“你最好是,”她又想到了什么,使劲睁开眼睛,“你在天不亮之前就要走,我爸会晨跑,不能让他碰到。” 邵成泽无奈失笑,低哑的嗓音极尽宠溺,“好,我们要不要干脆挖一条密道,更方便做这种……偷香窃玉的……风雅事。” 程瑾澜拿旁边的枕头捂到了他的脸上,让他闭嘴。 不大一会儿,绵长的呼吸渐渐平稳,邵成泽俯身吻了吻她的发。 柔软的手指覆上他的额头,她在半梦半醒间门迷迷糊糊地问,“你还难受吗?”她是指他的胃。 邵成泽心里软成一团,可又抵不住恶劣因子作祟,引着她的手慢慢向下,咬上她的耳朵,“很难受,要不要帮我?” 看来是不难受了,程瑾澜又想拿脚踹他了,脚无力地抬起又落回床上,没有踹上去,只小声嘟囔着拒绝,“不要,我要睡觉了。” 邵成泽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十指相扣,“好了,不逗你,睡吧。” 夏日的夜晚很短,五点不到,天已经亮起,程瑾澜抬了抬眼皮,看到床侧没了人,才放下心来,又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太阳已经斜斜地歪到了半空。 程俐淇趴在床的一侧,拿笔不知道在画着什么,看到妈妈醒来,移过身来,“妈妈,你醒啦。” 程瑾澜把她搂到自己的身上,“对不起,妈妈起晚了,饿不饿?” 程俐淇摇头,“我还不饿,妈妈没有起晚,周末就是用来睡懒觉的,妈妈要是困还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程瑾澜亲了亲她肉乎乎的脸颊,“妈妈睡饱了,在画什么?” 程俐淇兴奋地举起画板来给妈妈看,“我要做一个接机的牌子呀,这样爸爸一出来,就能看到我们啦。” 程瑾澜:…… 小公主还不知道她爸爸昨晚已经回来了,一心想着去接机的事情。 程俐淇搂上妈妈的胳膊,“妈妈,我想好我要穿哪件裙子了,我要穿那件玫瑰色的裙子,妈妈,你也有一件一样颜色的,我们今天穿母女装好不好?” 程瑾澜摸了摸女儿睡起的小翘毛,看着她这么期待的样子,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她想要不要把给女儿解释的事情扔给他,谁让他非要提前回来,小公主做了这么多准备怕是要失望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震动,程瑾澜看到来电显示,松了一口气,他这个电话来得还真是时候。 邵成泽看着接通的屏幕,这还是这么久来的第一次,他的电话被这么快接起,他怀疑她是不是还在睡梦中。 “吵醒你了?”他温声问。 程瑾澜倚在床头,“没,你和小俐淇解释接机的事情吧。” 她要把电话给程俐淇。 “等一下。”邵成泽叫住她。 “怎么了?” 邵成泽回,“我来北临了,到这边来巡看一个工厂,下午就回去,航班信息我发你微信了。” 程瑾澜静默下来。 邵成泽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淼淼,来接我。” 程瑾澜忍不住开口轻嘲,“你可真是……” 幼稚。 “来这边是定好的行程,我就是提前了一周,”邵成泽拿指腹挠了挠眉峰,他承认自己幼稚,但也给这幼稚找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总不能让小俐淇失望,是不是?” 程俐淇隐隐约约听到手机里传来爸爸的声音,她凑到妈妈身边,大声问,“爸爸,你坐上飞机了吗?” 程瑾澜开了免提,把手机递给程俐淇,让他们父女两个直接对话。 她起身下床,简单洗漱完,本想煮点儿吃的,餐桌已经摆好了早餐,白水煮的鸡蛋,明治,灶上的砂锅里是煨好的粥,简单也简单,只是他一大早起,又是做饭,又是赶飞机,也是够折腾的。 程俐淇给爸爸打完电话跑出来,看到餐桌上的食物,“哇”了一声,“妈妈,你好厉害呀,这么快就做好了早餐。” 程瑾澜默认了这桌早餐是她做的,反正她在女儿眼里是无所不能的。 “妈妈,我没和爸爸说我们要去接他,我们到时候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惊喜。”程俐淇咽下半个鸡蛋,高兴地和妈妈说着自己的惊喜计划。 要不是今天是周末,程瑾澜真的是懒得陪他做这出戏。 机场里的人很多,或是形色匆匆的焦急,或是与爱人分别的惆怅,或是与亲人相逢的喜悦。 程俐淇看到出来的人,眼睛亮起来,举着手里的花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爸爸”。 邵成泽快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花,弯腰把小人儿抱起,“小俐淇怎么来了?” 程俐淇咯咯地笑,“我们来接爸爸呀,爸爸,看到我和妈妈,是不是很惊喜?” 邵成泽嘴角上扬,“特别惊喜,爸爸怎么也没想到小俐淇和妈妈会来机场。” 程俐淇更高兴了,她的惊喜成功了。 程瑾澜戴着墨镜,将手里的接机牌子折了折,扔到了包里,双手环于胸,站得远远的。 母女两人是一样的玫瑰色长裙,眉眼精致,麻花辫散散地搭在肩头,随性又自然,女儿甜美可爱,妈妈冷艳清丽,早就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再见走出来的男人,高大冷俊,气质斐然,路人纷纷默叹,这一家口莫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也太好看了点儿。 邵成泽抱着程俐淇走过来,朝面无表情的人伸过手去,黑眸含笑,看着她。 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门,好多东西好似变得不一样了。 程瑾澜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闪了闪,别扭多过不自然,“干嘛?” 程俐淇捂嘴笑,“妈妈,爸爸是想拉你的手。” 程瑾澜转身往前走,“快走了,待会儿天就黑了。” 邵成泽大步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扣在掌心紧了紧。 程俐淇附在爸爸耳边悄悄地说,“爸爸,妈妈害羞了。” 邵成泽小声地回女儿,“不要说出来,不然妈妈更害羞了。” 程俐淇点头用眼神表示,这是她和爸爸的秘密。 程瑾澜眼睛看向别处,假装听不见那父女两人的对话,只是黑超能挡住眼神,挡不住充上血的耳垂,在玫瑰色长裙的映衬下,格外动人。 吕思微远远地跟在儿子身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儿子怀里抱着的那个小闺闺,刚才确实叫的是爸爸。 马上要过端午节了,吕思微本是想着过来给儿子包点粽子,再来看看他这一阵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只知道围着那么一个破公司转,不值当。 结果一下飞机就见到了这一幕。 她是又激动又生气,心跳都快飙到两百了,手都是抖的,根本停不下来。 激动的是,她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乖乖小孙女。 生气的是,孙女都这么大了,她连长什么样子都还没有看清,当初就不该让他回邵家,别的不说,这公子哥儿的破烂习性倒是都学会了,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和人家姑娘还没个说法,之前他还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亏她还高兴得不行,他这是想干什么,玩始乱终弃,还是玩脚踏两只船,她看他是想把他爸给气得半夜从坟头出来找他算账。 吕思微没敢叫住儿子,主要是怕她突然出现,吓住人姑娘和那乖乖巧巧的小闺闺,她从机场出来,打了个车,风风火火直奔超市,买了个鸡毛掸子和两个搓衣板,然后回了松林公寓,儿子的房子很多,他肯定不会把人放这个公寓里面,因为他知道她会时不时过来这边。 她要等到晚饭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再打电话把儿子叫过来,她今天必须要替他那死去的爹,还有吕家的祖宗们,好好教训教训他这个不肖子孙。 吕思微在沙发上坐着缓着气,又想到了机场里看到的场景,虽然只有远远的一眼,那姑娘是真好看,气质更好,小闺闺也好看,看着好乖,一想不要紧,更觉得自家儿子欠揍了,她后悔鸡毛掸子买少了,买十个都不够打的。 车在公路上平稳的行驶,程俐淇正在高兴地挨个拆爸爸带回来的礼物,程瑾澜问后座的人,“你回哪儿?” 邵成泽的视线和她在后视镜交汇,程瑾澜先一步移开,邵成泽眼底隐着的笑,从下了飞机就没有消失过。 他回她,“回程园。” 程俐淇没有听到爸爸和妈妈的对话,她看到盒子里的手链,眼睛睁得大大的,“爸爸,好漂亮啊,这是妈妈一条,我一条吗?” “对,”邵成泽从盒子里拿出一条手链来,“我给小俐淇戴上?” 程俐淇使劲点头。 戴上手链后,她转着自己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小脚时不时地翘两下,爸爸可真会选,太好看了。 “爸爸,你给妈妈也戴上。”程俐淇催爸爸。 程瑾澜回女儿,“妈妈在开车,现在戴不了。” 邵成泽拿起手链来,回女儿,也回妈妈,“等红灯的时候,爸爸给妈妈戴上。” 那条手链最终还是戴到了程瑾澜手上,邵成泽已经琢磨出送礼物的诀窍。 程俐淇太开心了,她喜欢和妈妈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东西。 “爸爸,你要跟着我和妈妈回家吗?”程俐淇看到车开进了程园,她还以为妈妈要送爸爸回爸爸家,她还从来没去过爸爸家。 邵成泽看一眼驾驶座的人,指着外面的房子,回女儿,“爸爸现在住在这里。” 程俐淇愣了一下,所以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就是爸爸吗?! 她看看爸爸,再看看隔壁的房子,又想到爸爸现在还是“地下爸爸”的处境,半晌才开口,“爸爸,你搬到这边,是方便晚上想我和妈妈的时候,翻墙过来吗?”:,,. 42. 第 42 章 我只能隔着墙来跟你说一…… 程俐淇见爸爸和妈妈都没有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她对爸爸摇了摇食指,“爸爸,不可以翻墙,很危险的,会摔到腿,”她凑到爸爸耳边,小声说,“爸爸,你可以用梯子,有了梯子就不担心会摔到腿了。” 邵成泽乐出了声,为这个宝贝闺女总是语出惊人的话,他揉了揉女儿蓬松松的小刘海,“爸爸知道了,家里正好有梯子,等爸爸想见小俐淇了,就踩着梯子过去找你。” 程俐淇高兴地点点头,爸爸踩着梯子过来看她,感觉好好玩。 邵成泽现在倒是不用翻墙,但比翻墙也好不到哪儿去,天黑来天黑走,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他现在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男人。 不过,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至少他在她这儿有了“名分”,名正言顺的,如果她收了他的戒指,就更名正言顺了。 可惜……戒指被退了回来,这个盒子一直装在程瑾澜的包里,昨晚太混乱了,她忘记给他,在他们父女两个说翻墙还是登梯子的时候,她想了起来。 邵成泽看着被人塞过来的小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这次退回了,下次找时机再送就可以,求婚这件事,他给自己的心理预期是十次打底,上不封顶。 程俐淇看到那个小盒子,以为是妈妈送爸爸的礼物,她挠了挠自己额头,有点儿不好意思,“爸爸,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哎。” 她只收了爸爸的这么多礼物,没有准备礼物可以回给爸爸。 邵成泽捏捏她的小手,“小俐淇和妈妈来机场接爸爸,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还给爸爸送了花,爸爸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 程俐淇嘴角高高地翘起来,对啊,她送了爸爸漂亮的花花。 “花是我选的,钱是妈妈付的,是我和妈妈一起送爸爸的。” 邵成泽的嘴角和她弯出一样的弧度,“爸爸特别喜欢。” 晚饭没有一起吃,邵成泽和程俐淇说,他晚上有一场饭局,放下行李,马上就得出门,这句话终于得到了程瑾澜一个正眼,他还算知情识趣,不用她说什么,就知道自己找借口。 虽然邵成泽很想一家三口吃顿晚饭,但是有的时候需要得寸进尺,有的时候也需要见好就收,她肯来机场接他已是意外之喜,如果这个时候再强求一顿晚饭,怕是会引起她的抵触。 邵成泽回到家,刚洗完澡,就接到了他妈的电话,让他事情办完了,就立刻马上去松林公寓,她等着他。 邵成泽听出了他妈语气的不对,以为是沈汐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等他一进门,鞋还没换,就劈头盖脸地挨了一脸的鸡毛。 他一手止住鸡毛掸子,一手扶住他妈,不知道她老人家的这一脸怒气从何而来,“别人家的妈就算揍孩子,也不会照着脸揍,您倒好,是专捡脸揍,我的脸招到您了?” 吕思微啐他一口,“你还有脸,你爸的脸,还有我们老吕家的脸都快让你给丢没了。” “出什么事儿了?”邵成泽倒是第一次见他妈动这么大气。 吕思微用鸡毛掸子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是不是有个女儿?” 邵成泽一愣,“您听谁说的?” 吕思微拿鸡毛掸子使劲敲了一下他的背,“你只回答是还是不是?废话这么多。” 他要是还敢再瞒着,她今天非把他给揍成猪头。 邵成泽回得坚定,“是。今年六岁,叫程俐淇,漂亮又可爱,最是乖巧不过。” 吕思微听完,狠狠地敲他,手都是抖的。 “都已经六岁了,人姑娘给你生了个女儿,已经六岁了,你到现在都不说给人个说法,邵成泽,你爸是怎么教你的,你知不知道责任这两个字怎么写,那么乖巧的小闺闺叫你爸爸的时候,你答应得倒是痛快,你都不知道羞愧!” 邵成泽叹一口气,任鸡毛掸子落到自己身上。 “因为我当年做错了事情,导致了我和她妈妈的分开,我知道孩子的存在比您没早几个月,我现在在努力地争取负责任这件事,但是我缺席了七年的时间,对孩子,对她来说,再接受我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您可能暂时还不能见到孙女。” 鸡毛掸子停了下来,吕思微看他,“那你之前和我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她。”他有些不自在,不太习惯在长辈面前说自己感情的事,但神色也郑重,“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放下过她。” 吕思微又想打他了,“没放下过她,你还做错事儿,没放下过她,这么多年你都不说回去找人家。做错事情了,就该道歉,解释,下跪,你哪样做到了,人姑娘被你喜欢上也是倒霉,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你喜欢人家你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啊,你自己心里放不下,还偏不说出来,算什么喜欢,谁知道你喜欢。你爸就算再闷葫芦,当初追我的时候,还知道一天说三遍喜欢我。” 吕思微想到了什么,鸡毛掸子又举起来了,“不是,你当年做错什么事儿了,你要是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儿,我看你也不用负什么责任了,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挨人家娘俩的边,还孙女,我怎么有脸说人家是我孙女。” 邵成泽被老太太的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老太太说得对,如果当初不是他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或许就不会有那些误会,他们也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事情很复杂,但不是您想的那种,总之是我的错。” 吕思微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手扶着膝盖,坐到了玄关柜上,“你没骗我?” “没有。”他挨着老太太坐下,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您是怎么知道的?” 吕思微没好气地瞪他,“我怎么知道的,我下飞机的时候看到了,本来我还犹豫要不要过来,幸亏我来了。”她语气缓了下来,“你说小闺闺叫程俐淇,是哪几个字?” “前程的程,伶俐的俐,水字旁的淇。” “好名字。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觉得是个伶俐的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白白嫩嫩跟个奶团子一样,可太好看了,她妈妈也好看,一看就是个好姑娘。邵成泽,我跟你说,你认错就拿出认错的态度,追人也给我拿出追人的态度,别给我摆什么架子,要什么脸面,装什么高冷,更别给我耍什么阴招,人姑娘要是能接受你还好说,算你有福气,人姑娘要是不接受你,你就不能再去打扰人家娘俩安静的生活,而且物质上你要尽你最大可能给人家补偿,不然我让你爸出来教训你。” “行,您要是能把我爸叫出来,估计他都没时间教训我,只想着和您亲热了。” “你个臭小子,还有心思打趣我。”吕思微又给了他一鸡毛掸子,她总觉得儿子跟之前不一样了,眼里有鲜活气了,还知道说俏皮话了,她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问,“看你这个样子,现在的局面不是死局?” 邵成泽摘着自己衣服上沾着的鸡毛,“不算是,我争取让死局变活局。” “不是争取,是你一定要让死局变活局。” 要是变不成活局,依照儿子这个性子,估计就是孤独终老的命,关键是他当老光棍没关系,她还想见那个乖乖巧巧的小闺闺,还有那个漂亮得跟仙女一样的姑娘,她在机场都没看清她们长什么样子。 邵成泽道,“她是程家的姑娘。” 吕思微一惊,“程家?那个程家?” “嗯,她父亲别的没说,只说不会让自己女儿进邵家门,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可以入赘到她家去。” 吕思微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入啊,你爸只是说让你拿回你奶奶在邵氏该得的,没说让你为他邵家卖命啊,要我说,你就把你该拿的全都拿回来,然后带着那些东西当嫁妆,入到程家去,这样你可能还有一点儿希望。”老太太嫌弃地看着他,“人姑娘的父亲够讲理的了,怎么没揍你个半死。” 邵成泽笑,问老太太,“要不要看照片?” 吕思微激动,“有吗?” 邵成泽拿出手机来,是当时看小俐淇六一表演视频时,他对着电视拍的,有几张是她抱着小俐淇的。 “她叫程瑾澜。” 吕思微双手捧着手机,一张张地划过,看到最后,深吸一口气,“邵成泽,你赶紧的,你听到没,你给我抓紧时间快快行动,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行动有的是人追,你给我十八般武艺别藏着掖着,全都使出来,”她想了想,“你好像也没有十八般武艺,我要不要现在在网上给你下单买几本追女生的攻略?” 邵成泽按住老太太的手,“攻略不用买,您这次来,多留几天,有时间的话,可以做一些马蹄酥,她喜欢吃这个,小俐淇应该也喜欢。” 以前他给她带过一次,她很喜欢吃。 吕思微喜,“好啊,我时间多的是,我明天就去超市买材料,中午就能给做出来。”老太太说着就站了起来,跑到书房去找笔,要把明天需要买的东西给列下来。 邵成泽给程瑾澜发信息,【要不要吃马蹄酥?】 一个小时候之后,程瑾澜回他,【你做的吗?】 邵成泽眉毛挑起,【我可以学着做,不过可能保证不了味道】。 【那我不吃,你留着自己吃吧】。 邵成泽眼底的笑意泄出,【明天我去接你下班?】 【明晚我有一个酒会,不知道几点结束】。 【在哪儿?】 快睡觉之前,程瑾澜回他,【不用你接,我有司机】。 邵成泽失笑,这是在指桑骂槐地骂他,有司机不用,还非要她专门跑去机场接一趟。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元仲舟的信息,发来了几张照片,是吴静垚这些天都和哪些人见了面,邵成泽眸光由温转寒,他这位继奶奶不简单,知道他有了女儿,还是和程家有关,但是一直隐忍不发,没拿这件事做任何文章,这本身就不正常,他一直让人注意这她和邵章庭父子的动静,看她这些天的连番动作,看来她是要玩釜底抽薪了,既然她要玩,他很乐意陪她。 酒会不是程瑾澜的托词,是真的有一场酒会,原本是程瑾川要出面,但他去临市出差了,所以这差事就落到了她身上,倒也简单,她只需要代表程家露个面就行。 没想到在酒会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何知骞,他们曾经相过一次亲。 何知骞见到她也很意外,举着酒杯走过来,主动攀谈,“程小姐,好久不见,我以为今天会是你哥哥过来。” 程瑾澜落落大方,“我哥去出差了,所以我代他过来。” 何知骞表示理解,“对了,你说的那家餐厅,我去过了,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他们吃饭那次,大多数时间都在说美食,何知骞想吃地道的粤菜,程瑾澜便给他推荐了一家,两人聊的都是场面话,她没想到他真的会去吃。 程瑾澜回,“何先生喜欢就好。” “程小姐还有没有其他推荐的?我觉得程小姐的口味和我的口味很相似,程小姐喜欢的,我应该也会喜欢。” 程瑾澜眼神微动,何知骞很反常,他们不过也就是吃过一顿饭的关系,之后再没有联系,比陌生人稍微强一点儿,不过看到何知骞目光的落点,程瑾澜好像又明白了点儿什么,一位黑色鱼尾裙的短发女生,大概是何知骞说过的那位让他动摇的人。 程瑾澜问,“何先生是想让我当工具人?” 她倒不是不可以当工具人,但不能当得不明不白。 何知骞一怔,看到她视线的方向,神色有些赧然,为自己的失礼,“抱歉,全场的女士,除了她,我只认识你一位。” 程瑾澜和他碰了碰酒杯,表示没关系,“你如果喜欢粤菜,城东的金粤也还不错。” 何知骞笑开,“程小姐真的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 程瑾澜也莞尔一笑,“传闻总是假多过真。” 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角落里冲她隔空举杯的人时,凝结住了,随后手机屏幕亮起,程瑾澜对何知骞说了声抱歉,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接通了手机。 “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情?”语气是不加掩饰的酸,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没对他笑过。 程瑾澜问,“你怎么来了?” 有程家参加的酒会,基本不会请到邵家人,反之亦然,所以两家很少会在这种场合遇到。 “来蹭酒喝,顺便抢司机的活儿,接女朋友回家。” 他着重强调“女朋友”。 “哦,那邵总好好蹭酒吧,你要是不怕你的胃再难受到发烧。”程瑾澜不接他“女朋友”的话茬,说完要挂电话。 邵成泽低笑,“我没喝酒,喝的是水,要当司机怎么能喝酒。你什么时候走?” 程瑾澜回,“我想走的时候自然就走了。” “坐我的车走?”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那我坐你的车走?” 程瑾澜拒绝,“我的车没你的座位。” 两个人在相同的背景音乐下,站在同一个房间的不同角落里打电话,说着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奇怪到程瑾澜有点儿想走出这个无聊的酒会,继续和他这样没营养地聊下去,所以,她在下一秒,挂断了电话,不能放任那个想法继续。 酒会到中场,程瑾澜就和主家告别了,何知骞见她要走,又寒暄了两句,她才离开,她没看身后的人,在电梯门快要缓缓阖上的时候,有人伸手扣住门框,电梯门又缓缓打开。 黑色皮鞋的主人走进来,走到她身边,牵住了她的手,“都不说等我。” 程瑾澜的手有微微的挣扎,邵成泽没施力,只说,“就牵到一楼。” 纤细柔白的手指停在骨节分明的长指间,黑色西装和白色绸缎礼裙,倒映在光滑的电梯壁上。 后面再上电梯的人,总会看一眼电梯角落里的一男一女,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身上流淌。 一直到坐到车上,她手上的热度还没有散去,程瑾澜握了握虚无的掌心,看向了窗外的万家灯火。 小刘又看了一眼后视镜,最终确定,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和上次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是同一辆,这辆车上次是停在了二小姐家的隔壁。 程瑾澜到家,程俐淇已经睡着了,没有小朋友在,她就着微醺的酒劲儿又喝了半杯红酒,才去冲凉,洗完澡,还是去露台上风干头发。 露台的灯亮起不到半分钟,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要不要吃马蹄酥?】 程瑾澜不回他,他别想再诓她去开门,开门准没好事情。 她倚在躺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不远处,传来几声细细微微的鸟叫声,程瑾澜还在纳闷哪里来的鸟,然后就看到了隔壁墙头出现了一个人。 他懒懒散散地坐在梯子上,旁边是海棠花,月亮好像就挂在他的头顶,如果再给他一壶酒,就潇洒得跟古代在屋顶对酒赏月的大侠一样。 程瑾澜慢慢悠悠地走到墙下,仰头看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你这是要做什么,当梁上君子吗?我要喊人抓贼了。” 邵成泽低头凝视她,“你不回我信息,我只能隔着墙来跟你说一声晚安。” “邵总是不是也要和我说一声晚安。”院子对面的月洞门下,程山河双手背在身后,深邃的黑眸里满是肃杀,将邵成泽定在梯子上。:,,. 43. 第 43 章 再咬就出事了 邵成泽敛起眼里的笑,神色变得沉稳,腰背挺直,隔着院墙和月色,颔首道,“程伯父。” 坦荡得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狼狈,要是能忽略掉刚才乍一听到声音,两脚错位踩空,差点从梯子上给摔下去,就显得更坦荡了。 程山河脸沉得滴水成冰,“我担不起邵总这声伯父。” 邵成泽立刻从善如流地改正,“程董好。” 程瑾澜的整个身体都是僵的,热气都要把脸给烧没了,如果脚下有个坑,怕是立时就能把自己给埋了,她佯装镇定,开口叫了声“爸爸”。 “老二你去睡觉。”程山河给程瑾澜下命令,他这个女儿,从小性子就冷一些,也只有在极少个撒娇的时刻,才会这样叠声叫他。 程瑾澜看邵成泽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要是再待下去,她爸怕是会更生气,场面会更不好收拾。 看着女儿离开,程山河面色稍缓,对邵成泽道,“邵总既然睡不着,就过来陪我这个也睡不着的老头子喝一杯茶吧。” 邵成泽回,“好,程董,我马上过去。” 程山河冷声道,“没正门给邵总走,邵总能爬上墙,想必也能跳下来墙。” 邵成泽站在梯子上,意识到未来老丈人给他出了个难题,这个墙,他是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不跳,他今晚根本进不了程家的门,今晚要是进不了,估计以后永远都进不了。 跳,这个墙的高度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但老爷子现在的眼神就想把他千刀万剐了,他要是真敢跳下去,估计老爷子要把他热油下锅的心都有,当然下锅之前,还得先把他的腿给打断。 权衡之下,邵成泽还是从墙上跳了下来,脚触到地面,闷哼一声,像是崴到了脚。 程瑾澜听到闷哼,肩顿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径直进了屋。 程山河冷冷地看着邵成泽,拿出手机来,拨电话给老曲,“明天让人给老二家左边那道墙加高,墙头岔上玻璃,再架一道铁丝网,半个苍蝇都不能从隔壁飞过来。” 邵成泽听着明显是说给他的话,叹一口气,看来他的苦肉计对程家的谁来说,都起不了作用。 程瑾澜人是回了屋,不过站在窗前在看外面的情况,邵成泽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隔着窗户对她扬眉一笑,让她安心回去睡觉,程瑾澜一时不知道他的脚是真崴到了,还是假崴到了,毕竟她见过他从更高的墙上跳下来。 程山河冷哼一声,不再看那碍人眼的浪荡笑,转身往院子深处走去。 没多一会儿,程瑾澜手机上就收到两条信息,来自她妈。 第一条是,【小伙子长得好是好,就是腿脚不是很利落。】 第二条是,【我就说上次在你那儿,见到你那个新员工有些奇怪,哪儿有大白天在屋里戴墨镜的,原来是他,小俐淇的眼睛倒是全随了他。】 程瑾澜觉得自己干脆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好了,她明明都已经当了妈,为什么还要体会这种像是早恋被爸妈戳穿的窘迫感,简直尴尬到想让人死。 邵成泽被程山河带进了书房,程山河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地看的文件,邵成泽站在书房的正中间,他一想开口,程山河便翻一页文件,挡了他的话。 邵成泽明白了,这是要晾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邵成泽一动不动地站着,半分都没有晃动,只是掌心出了些汗,是疼的,他的左脚是真崴到了。 他的脚不能不崴,如果他从墙上跳下来,还能安然无恙,岂不是在堂而皇之地昭示着他夜夜翻墙而过,虽然今天是他第一次登梯爬墙,而且他真没有打算翻墙,只是想说一声晚安,但这话说出来,怕是没人会信,他还得罪加一等,被安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罪名。 一个小时过后,程山河放下手里的文件,端起旁边的水杯,慢悠悠喝了一口水,看一眼邵成泽,语气微诧,“邵总怎么不坐?” 还没等邵成泽答,程山河放下水杯,恍然道,“我明白了,邵总不喜欢坐椅子,只喜欢坐梯子,要不我搬一把梯子来,给邵总坐?” 这话里夹着割人脸皮的锋刀,邵成泽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汗颜。 他硬着头皮回,“伯父。” 程山河目光一凛。 邵成泽改口,“程董,”他顿一下,“今晚是我唐突孟浪了,我很想挽回瑾澜,所以有些急不择路,用错了方法。” 程山河问,“邵总搬过来多久了?” “快半个月。” 程山河浓眉拧成深川,“我记得我之前有跟邵总说过,不要来招惹我女儿,是邵总记性不好,还是我的话对邵总来说不重要。” 邵成泽回,“程董说不会让女儿进邵家的门,那如果我从邵家脱离出来,能不能求进程家的门?” 程山河不露痕迹地动了动眉。 邵成泽之前请程瑾川吃饭,是想通过程瑾川给程山河传话,但程瑾川没上他的当,他不仅没把邵成泽那番表明心志的话,说给他爸听,连邵成泽住到了隔壁,程瑾川都没给他爸妈透露,因为他知道,他爸越晚知道这件事,生的气就越大,事情败露后,邵成泽要受的磋磨就越多,他十分乐意看邵成泽受罪,怎么狠怎么惨怎么来,他才不给他当那免费的传话筒。 程山河靠向椅背,看着邵成泽的眼睛,“你为什么想脱离邵家?据我所知,不出意外,以后整个邵氏应该都是你的。” 邵成泽道,“我对邵氏不感兴趣,我只拿我该拿的,我想我奶奶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产业姓邵。” 程山河眸光一闪,“你知道你奶奶……是怎么死的?” 邵成泽点头,“知道。” “谁告诉你的?” 别说外界,程邵两家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寥寥无几,邵云正想瞒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孙子知道事情的真相。 邵成泽回,“我自己查出来的。” 程山河屈指敲了两下桌面,“既然你知道了真相,就更应该明白,不管是谁进谁的门,我都不会同意这件事,我压根不信你们邵家人。邵总的房子应该有很多,这边的房子,你卖也好,空着也好,总之,我不想在隔壁再见到你。” 邵成泽上前一步,“我知道我在程董这里没有半点儿信誉度,但是如果我能证明我对瑾澜是真心的,从前是,现在也是,能不能还请程董给我一个机会?” 程山河似笑非笑,“你要怎么证明?邵家人应该没有真心这个东西。” 邵成泽回,“程董可以静观。” 程山河盯着他的眼睛,沉默良久,沉声道,“等你觉得你做到的那一天,再来问我要这个机会也不迟。” 邵成泽暗松一口气,“好,我不会让程董等太久。” 等邵成泽从程家走出去,已是深夜。 费祖荟嗔程山河一眼,“你说你,人家小两口花前月下的,谈恋爱谈得正好,你都观察半个月了,非要今晚过去掺和一脚。” 程山河蹙眉,“我要是再不出现,那小子就真没半点忌惮了,他今天敢登梯子,明天就敢翻墙,他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想着来去自如。亏他有眼色,知道跳瘸自己半条腿,要不然,我也得找根棍子给他打断。” 费祖荟挽上他的胳膊,安抚他的怒气,“你觉得他怎么样?” 程山河抿唇不语,半晌才开口,“像他奶奶多一点儿。” 费祖荟笑,“我看倒不是多一点儿,是很像,模样像,性子也像,我倒觉得这事儿没准就是冥冥中的缘分。” 程山河眉头拧得更紧,“什么冥冥中的缘分,我看就是这小子凭着一张脸和一张嘴,到处招摇撞骗,你是没见到他在梯子上那个公子哥儿的浪荡样,我女儿用他说晚安,闲的他。” “当然啊,每天都道一声晚安多浪漫啊,我也想有人和我说晚安,可惜,没人跟我说,唉,我这大半辈子算是白过了。”费祖荟哀怨地叹一口气,上了楼。 程山河没料到今晚这场大戏的最后,石头还能砸到自己脚上,他追在太太身后,小声说,“你要是想听,我以后天天跟你说,不仅说晚安,早安午安,全都说,怎么样?” 怎么样,一点儿都不怎样,被提醒了才知道说和主动说能一样吗。 屋内是低声细语,屋外的小路上是深夜虫鸣。 忽地响起“咯吱”一声,邵成泽停下脚步,看过去,半开的小门里走出一个人。 邵成泽眼角弯下来,慢慢走近她,“一直在等我?” 程瑾澜靠着门,淡淡地回,“我想看看你有没有被打死。” 邵成泽笑,“挨打倒不至于,你爸是文明人,就是跳墙跳瘸了半条腿。” 程瑾澜回,“活该,谁让你大晚上不睡觉,非要爬梯子登墙,只瘸一条腿算是便宜你了。” 邵成泽赞同,“是,确实失策了,不应该爬梯子,就该挖暗道,再不济,还能躲暗道里约个会,也不至于被老丈人当场抓包,我刚才半条命都快被吓没了。” 程瑾澜拿眼刀飞他,“谁是你老丈人。” 邵成泽半拥着她入怀,贴着她的耳畔说,“你猜。” 程瑾澜拿胳膊肘拐他的胸,“我看你是连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嘘,”邵成泽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就抱一会儿,过了今晚,再想抱我可就难了。” 程瑾澜又捣了他一下,不过也没有再动,任他抱紧,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路边的树影,干巴巴地问,“你的脚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就抻到了点筋,回去敷一下就行,我跳的时候用了巧劲儿,得受点儿伤,让你爸出出气,还不能受伤太严重,免得你担心。” 程瑾澜拧着他手背上的皮转了一圈,让他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邵成泽问她,“你不担心我?” 程瑾澜回,“不担心。” “不担心一直在这儿等着我?” …… 程瑾澜不和他绕口令了,“我爸……说什么了?” “老丈人说了很多,淼淼想听哪一句?” 程瑾澜气急,伸脚踢向他的小腿,他就算没瘸,她也得给他踢瘸了。 邵成泽佯装很疼,弯了一下腰,“完了,腿真被你给踢瘸了,我下半辈子要靠你养了。” 程瑾澜推他,不肯让他再抱了。 邵成泽低声轻笑,不再逗她,“你爸应该没那么讨厌我,我觉得我后面还能有机会,再进他的书房喝一杯茶。” 程瑾澜不知道他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不那么讨厌你的,他刚才就差把你大卸八块了。” “大卸八块也比视若无物强,他肯把我叫进书房去谈,就有余地可以走。” 程瑾澜狐疑地审视他,“我怎么觉得你被逮个正着,反而高兴。” 邵成泽不能否认他确实高兴,“对我来说,这不算是一件坏事儿,不然,我就永远只能当你见不得光的男朋友,事情摊开了总有摊开走的办法。” 程瑾澜拿胳膊撑开两人的距离,表情严肃,“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邵成泽忍不住想亲一亲她抿直的唇,他怎么就这么爱她这心是口非的一张嘴。怎么想就怎么做了,手勾过她的腰,气息裹上去,就是铁嘴石舌,他也总能有给她亲软的一天。 “我是谁的男朋友?”喘息的间隙,他抵着她问。 程瑾澜急着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断断续续地回他,“爱谁谁,谁知道。” 邵成泽又俯下身去。 许久,他磨着她红肿的唇,再问,“谁是你的男朋友?” 程瑾澜拿手挠他的脖子,“狗。” 邵成泽吮着她嘴里的甘甜,含含糊糊地问,“谁是狗?” 程瑾澜明明白白地答他,“你。” 呼吸止住,先是他的,再是她的。 邵成泽贴着她的唇哑笑,“看,你亲口承认了,狗是你的男朋友,我是狗,所以,我是你男朋友,可不能反悔了。” 程瑾澜狠狠咬上他扬起的嘴角,她才没有承认,是他趁她意识缺氧,给她挖坑跳。 邵成泽按着她的腰贴近他,“别咬了,再咬就出事儿了。” 腰间抵上明显的灼热,程瑾澜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恼羞成怒,“邵成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随时随地……” 发情。 邵总只有在程总面前,脸皮才能厚到堪比城墙,“你得原谅它,七年了,也就你生日那天用过一晚,其他时候都处于闲置的状态,难免有点精力过剩。” 程瑾澜干脆直接咬死他算了。 睡梦中,程瑾澜都在咬他,咬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她醒来去冲了个凉,程俐淇也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了,看到妈妈,张手想让妈妈抱。 程瑾澜把她抱起来,用手给她顺着睡乱的头发,“小俐淇睡得好不好?” 程俐淇点头,蓬松的头发也跟着一晃一晃的,“我睡得特别好。” 院子里传来细微的动静和人声,程俐淇支棱起耳朵来,人也跟着精神起来,“妈妈,是谁来了吗?” 程瑾澜回,“可能是你曲爷爷过来了。” 她昨晚听到了她爸给曲叔打的电话,就曲叔干活的利索劲儿,估计今天上午就能把墙给架起来。 “妈妈,我要出去看。” 程瑾澜抱着她来到了门口,院子里曲叔正带着一帮工人在运材料。 程俐淇扯着嗓子喊,“曲爷爷,早啊。” 曲叔回过头来,“小俐淇早啊,二小姐,没有打扰到你们休息吧?” “没有打扰到,我和妈妈正好醒了,曲爷爷,你带着工人叔叔们要做什么呀?” 曲叔回程俐淇,“你外公说要把这堵墙再砌高一些。” 啊~喔~ 程俐淇看妈妈,“妈妈,是爸爸昨晚翻墙被外公逮到了吗?” 程瑾澜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程俐淇歪歪头,“没关系的,妈妈,就算墙架起来了,爸爸也可以挖暗道从隔壁过来,我们这边是草地,很好挖的。” 程山河远远地就听到了外孙女的话,使劲咳嗽了两声。 程俐淇看到外公,眼睛转了转,大声对站在墙下监工的曲爷爷说,“曲爷爷,你可以把草地换成水泥板,这样就算有人想挖暗道,也过不来了。” 听到外孙女的话。 程山河笑出了声。 墙对面的邵成泽扶上了额。 程瑾澜转身进了屋。:,,. 44. 第 44 章 密码还是你生日,一直没…… 墙是架起来了,没有架多高,只是象征性地往上砌了两层砖,玻璃也没放,铁丝网也没拉,当然,草地也没换成水泥板,但这两层砖清清楚楚地表明了程山河的一个态度,邵成泽要是再敢登梯爬高翻墙,就说明他根本不把程山河放在眼里。 他敢不把程山河放在眼里吗,他当然不敢,那是他未来老丈人,除非他以后再不想进程家的门。 所以,不管是翻墙,还是挖暗道,亦或是半夜走正门,邵成泽都绝对不能再干,他老老实实地退回到邻居的本分,暂时住回了松林公寓这边。 晚上程俐淇和爸爸视频,长长地叹一口气,“爸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干坏事儿当然要悄悄地啊,看吧,被外公逮到好惨的。” 邵成泽和屏幕里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对看,眸光如水,“是,爸爸应该再小心一点儿,下次爸爸就知道了,干坏事儿得悄悄地,谁都不能让发现。” 程俐淇安慰爸爸,“没事的,爸爸,外公可好哄了,每次外公生气,我只要搂着外公的脖子,对他说,外公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公,我最爱外公了,外公的脸就会笑成一朵花,爸爸你不用担心,我会替爸爸哄好外公的。” 有人没憋出,笑出了声。 程俐淇听到了,“爸爸,你那边还有别人吗?我怎么听到了有人在笑。” 靠在门口的吕思微对邵成泽摆摆手,转身出了书房,她听听声音就好了,在儿子没有被姑娘家里正式认可前,她是不能出现在孩子面前的,否则就是对人家姑娘和姑娘家里的不尊重。 只是这么近距离地听到声音,吕思微就激动到不行,根本坐不下来,在客厅里围着沙发转圈,小姑娘真的好乖,又会说话声音又甜,她生这个儿子总算还有点儿用处,给她带来了这么乖的一个小闺闺。 邵成泽回程俐淇,“是电视里的声音,客厅里放着电视。” “哦,爸爸,你要和妈妈说话吗?”程俐淇想和爸爸说的话都说完了,她要去练钢琴了。 “嗯,爸爸想和妈妈说话。”他想和她说话,就是不知道她想不想和他说。 程俐淇明白了,她从床上爬下来,拿着手机跑去客厅找妈妈,“妈妈,爸爸说他想你了,要和你说话,我去练钢琴了,不会偷听爸爸和妈妈说悄悄话。”她把手机和客厅留给妈妈,一溜烟跑去了琴房。 程瑾澜拿自家这个鬼灵精没办法,暼一眼屏幕里的人,“干嘛?” 邵成泽回,“小俐淇不是说了吗,爸爸想妈妈了。” “无聊。” “妈妈不想爸爸?” “不想。” “看来我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知道就好。” 邵成泽笑,“能不能让我看看你,解一解我的相思之苦?”他在屏幕里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灯。 程瑾澜拿一张纸盖住了摄像头,这下连吊灯也看不到了,屏幕里成了漆黑一片。 “不要打扰我工作。” “好,”邵成泽不强求,“那我陪你工作。” 手机里安静下来,偶尔能听到键盘的敲击声和文件纸张的翻动声,在这种微弱的响动中,程瑾澜从文件中抬起眼来,稍微晃了一下神,这一幕好似回到了从前的从前,两个人隔着手机,她在这边赶作业,他在那边工作。 她很少想到从前,近一阵却频频想起。 程瑾澜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盖着手机的那张纸,“你的脚怎么样了?” 键盘的敲击声停止,邵成泽看着屏幕里的一团漆黑,回,“还有点儿肿,你要不要看看?” 程瑾澜不上他的当,“还有点儿肿,你去找医生看,我看能看出什么来。” 邵成泽被人拆穿弯弯绕的心思也不自愧,反而更加厚颜,“我觉得你看比医生要管用。” …… 程瑾澜不想理他了,“那你就肿着吧,反正疼的又不是我,我挂了,程俐淇该洗澡了。” “好。”邵成泽笑着回,等她挂断。 但是迟迟没等来挂断声。 过了一会儿,程瑾澜开口,“这周六上午,我要带程俐淇去打预防针,你要是有时间门就一起,没时间门的话就算。” “有时间门,我周六时间门都可以,”她话没说完,邵成泽就给出了答案,“到时候我过去接你们?” “不用,在医院碰头就行。我挂了。” 不等那边回应,程瑾澜立即挂断了电话,然后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快步离开了沙发,有多久就离多远。 邵成泽的唇角慢慢勾起,黑亮的眸子里聚起暖融的光。 吕思微看着终于走出来的儿子,忍不住打趣,“可算打完了,我还以为这通电话要打到明天早晨去呢。” 邵成泽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神态里的不自然。 吕思微难得见儿子不好意思一次,觉得稀奇,好好欣赏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你那位继奶奶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我来了这边,刚打电话让我端午去家里吃饭,我直接给拒绝了,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位老爷子的意思,反正我话说得挺不客气的,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她留,没给她气个半死估计也差不多。” 邵家不认她这个儿媳妇,她也从来没打算进邵家的门,邵章柯活着的时候,她就没去那个家吃过一顿饭,邵章柯死后,她就更不会去了,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吕思微看儿子,“我应该没给你惹什么事儿哈,不过就算惹了也没关系,你自己摆平就行。” 她不懂生意场上那些的事情,邵章柯病榻弥留之际,最过不去的一道坎就是原本属于他妈的东西,却到了那个女人手里,这是丈夫生前最大的遗恨,所以她同意儿子回邵家完成他该做的事情,但并不代表她要跟那边的人虚与委蛇,做一些假惺惺的场面上的事情。 邵成泽坐到吕思微旁边,拿过她的手机,找出了那个号码,直接拉进了黑名单里。 “您想得还真是多,什么惹事儿不惹事儿的,和那边打交道,您就记住一条,那就是不需要任何客气,以后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您就直接挂电话,不用听她讲什么废话。” 吕思微握上儿子的手,靠到儿子肩膀上,“我就知道我没白养我这个好大儿。” 本来挺温情的时刻,吕思微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子,一巴掌拍到他胳膊上,“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入了人程家的门,我光是听到小闺闺的声音都快心痒死了。” 邵成泽把胳膊往她面前又递了递。 吕思微不解,“干嘛?” “您再打我几巴掌。” “为啥?” “因为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入不了。”本来就难,近水楼台的计划又失败了,还惹怒了未来老丈人,程家的门离他又远了一大截。 吕思微:……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废物点心,追媳妇儿都不会追。 周六那天,天空中下着濛濛细雨,程俐淇心里下的却是倾盆大雨,她从一起床就不是很开心,因为今天要去医院里打预防针。程俐淇很不喜欢打针,就算生了病,她宁愿吃苦苦的药,也不愿意打针,护士姨姨每次都说不疼,可是真的很疼。 到了医院,程俐淇不想下车,也不想让妈妈下车,她倾过身去,拉着妈妈的手撒娇,“妈妈,一定要今天打吗,今天下雨哎,下雨天打针是不是不太好?” 程瑾澜指指外面,“你看谁来了?” 雨幕中,邵成泽撑着黑色的伞走过来,敲了一下车窗。 程俐淇见到爸爸,瞬间门转忧为喜,她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爸爸了。 “爸爸!你打伞的样子好好看呀,像是从天而降的黑骑士一样。” 邵成泽胳膊屈肘搭在车窗上,“那小公主要不要让黑骑士抱下车?” 程俐淇张开双手,大声喊,“要!” 邵成泽打开车门,解开程她身上的安全带,单手抱她下来。程瑾澜也从车上下来,去接他手里的伞,邵成泽没递给她,把伞柄往自己这边移了移,伞身往她那边侧了侧。 “不用,你过来一点儿就行。” 程瑾澜看向他的脚,邵成泽察觉到她视线的方向,眸底笑意加深,走了两步给她看,程瑾澜斜他那讨人厌的笑一眼。 程俐淇没注意到爸爸和妈妈眉眼之间门的官司,她搂着爸爸的脖子,对妈妈说,“妈妈,你要挨爸爸近一点儿,不然会被雨淋到,被雨淋到会生病,生病严重的话要打针的。” 她越说声音越弱,爸爸的突然出现让她暂时忘记了打针这件事,现在又想起来了。 “爸爸,你害怕打针吗?” “爸爸也害怕打针。” 程俐淇睁大眼睛看爸爸,沈初七说他们男孩子都不怕疼的,爸爸也怕疼吗? 邵成泽回答她的眼里的话,“爸爸很怕疼。” 程俐淇拍拍爸爸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的爸爸,下次爸爸打针的时候,我和妈妈陪在爸爸身边,爸爸就不害怕了。” 邵成泽拿下巴碰碰她的头发,“谢谢小俐淇。那这次妈妈和爸爸都陪着小俐淇,小俐淇是不是也就不害怕了。” 程俐淇想了想,点点头,她一点儿都不害怕了。 三个人同撑一把伞,雨点滴落在伞上,伞下是呢喃低语,一阵斜风吹过来,邵成泽侧过身子,把女儿和身侧的人一同护在怀里。 程俐淇藏在爸爸和妈妈的怀抱中间门,咯咯地笑,“爸爸的背好宽啊,唰地一下子,就把雨全都挡住了,妈妈,爸爸是不是很厉害?” 程瑾澜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裙子,又顺便擦掉了白色衬衫上的落雨,敷衍地回,“很厉害,快走了,雨要大了。” 邵成泽眼神微闪,她手指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衬衫,传到了他的身上。 程俐淇说是不害怕了,但是……不害怕不代表不疼,她靠在爸爸怀里,搂着妈妈的胳膊,听护士姨姨温柔地说着“马上就结束了”,忍着没掉眼泪,但从医院出来,豆大的泪珠还是从眼里排着队掉了出来,也不出声,就默默地拿手抹眼泪。 连雨停后的彩虹都不能引开她的注意力,这么久以来,邵成泽还是第一次见女儿哭,颇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哄起,只能用大手接住女儿眼里掉出的珍珠,侧头向女儿的妈妈求助。 程瑾澜柔声开口,“小俐淇今天特别勇敢,作为奖励,小俐淇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妈妈说,不过冰激凌今天不可以吃,因为你刚打完针,明天才可以吃。” 程俐淇的眼泪挂在了睫毛上,听到妈妈后面的话,又要往下掉。 “想不想吃披萨?” 程俐淇红着眼睛问妈妈,“那我可以吃水果披萨吗?” “可以呀。” 程俐淇的眼泪渐渐止住了,但是抽泣声还不能止住,“妈妈,我要是再哭一分钟,还能吃到水果披萨吗?” 程瑾澜摸摸她的小脸蛋,“当然能,小俐淇还可以再哭五分钟,但是五分钟后就不能再哭了,再哭明天眼睛就该肿了。” 程俐淇哽咽着点头,“那我再哭三分钟好了,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 听着母女两人的柔声细语,邵成泽的心又酸又软,他握住身边人的手,抚了抚程俐淇的头发,“小俐淇要是想吃水果披萨,爸爸可以做。” 程俐淇听到爸爸的话,连哽咽都止住了,“真的吗?爸爸。” “嗯,小俐淇要吃吗?” 程俐淇红红的眼眶里全是期待,“要吃的。”不过她想到了一个问题,“爸爸要在哪里做呀?” 外公因为爸爸翻墙的事情,还在生爸爸的气,她肯定不能带爸爸回家。 邵成泽用试探的语气问身边的人,“要不要去松林公寓?我现在住那儿。” 程瑾澜看他一眼。 邵成泽再加一句,“就我自己住,没有别人。”他妈昨天已经回去了。 停了一会儿的雨又下了起来,程瑾澜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你家里都有材料吗?现在就夸下大话。” 邵成泽眼角噙上笑,捏了捏她的掌心,“可以先去一趟超市。” 程俐淇眼泪也不掉了,啜泣声也停止了,她欢呼一声,“我们去逛超市喽,然后去爸爸家吃爸爸做的水果披萨。” 只是小公主没兴奋多久,打针的作用再加上哭累了,没到超市就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邵成泽看向后视镜,“睡着了?” “嗯。” “那我先送你们去松林,我再去超市。” 程瑾澜道,“她睡着了,就不去你那儿了,你停车吧,我让司机过来接。” 邵成泽车没有停,继续往前开,“已经答应过她了,她醒来要是吃不到,该以为我在骗她,我跟你保证过不会骗你,那我肯定也不能骗女儿。” 程瑾澜默了一瞬,没再说话。 在门口,邵成泽一手抱着程俐淇,一手按密码给她看,程瑾澜直接偏过身去。她不看,邵成泽就说给她听,“密码还是你生日,一直没有变。” 程俐淇被放到了大床上,眼皮动了动,嘴角动了动,很快又睡实了。邵成泽拉着身后的人出了卧室,“超市就在楼下,我很快就回来,你要是累就躺一会儿,要是渴了,冰箱有喝的,要是有工作要处理,书房的电脑可以用,密码是你生日,家里凡是有密码的地方,密码都是你生日。” 程瑾澜忍不住拿眼白翻他,“你烦不烦,快走。” 邵成泽笑,“我走了?” “走。”程瑾澜不耐烦,就是去个超市,不知道还以为他要去外太空待个十年八年才回来。 邵成泽伸手把人揽到怀里,“抱一下就走。”说一下就一下,抱了一下马上就松开。 他人是走了,但味道还在,淡淡的清冽,程瑾澜大概扫了一眼客厅,这儿她以前来过,屋里的东西基本没怎么变,桌子上还摆放着她买的花瓶,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雨,一动不动,有些出神。 门铃声响起,程瑾澜回过神来,以为是他买东西太多开不了门,她快步走到玄关打开门,看到外面的人,愣了一下。 邵云正眯起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瑾澜回,“邵成泽不在,马上就会回来。” 邵云正不满意她这个态度,手里拄着的拐杖重重地戳了一下地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瑾澜昂起了下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应该跟你没关系,据我所知,这儿并不是你的房子。” 邵云正眯起了眼睛,“果然是程家养出的好女儿,几年过去了,还是和从前一样,半点儿教养没长,在长辈面前,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不懂。” “老爷爷,”睡醒的程俐淇顶着半脑袋翘起的头发走过来,拉住妈妈的手,声音是软糯的,表情极其严肃,“你对我妈妈这么凶,我妈妈为什么要对你有礼貌呀,外公教过我一个词,叫礼尚往来,意思是,别人对我有礼貌,我一定也要对别人有礼貌,但是别人如果对我没有礼貌,那我也不必对他有礼貌,你想要我妈妈对你有礼貌,你得先拿出你的礼貌来。”:,,. 45 第 45 章 你倒是坦白 程俐淇说完, 勾了勾妈妈的手指,看向妈妈,“妈妈, 我说的对不对?” 程瑾澜摸摸她的头发,对她温柔一笑, “小俐淇说得很对。” 程俐淇看到妈妈笑了, 原本严肃的大眼睛里也弯出了笑容。 邵云正死死地盯着程俐淇, 深陷的眼窝迸着怒火,但是,如果细看, 就会发现在那双污浊不堪的眼球里还藏着一丝恐惧, 他嘴角微微颤了几下,所有的话哽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程瑾澜侧了侧身子,将程俐淇护在背后,对门外的人说,“邵成泽去楼下超市了, 很快就会回来, 屋主不在家, 我就不请你进来了, 你可以在外面等他, 或者给他打电话。” 说完,程瑾澜关上了门。 程俐淇从妈妈背后探出头来, “妈妈, 那个老爷爷是谁呀?” 程瑾澜抱着她回到客厅,放到沙发上,“不相关的人, ”她看了看她的胳膊,“胳膊还疼吗?” 程俐淇摇摇头,“不疼了。” 以往打针也会疼,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会觉得格外的疼一些,可能是妈妈在,爸爸也在,她想要赖在妈妈和爸爸身上多撒一会儿娇。 “妈妈,爸爸呢?”程俐淇用眼睛四处打量着房子。 “去超市了,你不是想吃披萨。” “哦~~妈妈,这就是爸爸家吗?” “嗯。” “爸爸不在,我们可以参观他的房子吗?”她对爸爸住的地方很好奇。 “可以参观,但不能乱动东西。” 程俐淇高兴地点点头,不过,她看到自己光秃秃的小脚,皱了皱鼻子,“妈妈,我可以光着脚参观吗?” 她第一次来爸爸家里,爸爸这儿应该没有她的拖鞋,她其实更喜欢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但是妈妈不太喜欢。 “你坐着,妈妈去给你拿拖鞋过来。” 刚才进门,他给她指鞋柜里的拖鞋,夏冬款的都有,一大一小摆成两排,程瑾澜从小的那排里,拿出一双粉色拖鞋来。 刚要转身,视线落在鞋柜最底层的白色拖鞋上,眼神滞了滞。 程俐淇看到拖鞋,眼睛亮晶晶的,“哇,爸爸给我准备了拖鞋哎,我好喜欢。” 程瑾澜给她穿上拖鞋,程俐淇从沙发上下来,拉着妈妈的手,从客厅参观到书房。 程俐淇想,爸爸好喜欢黑色呀,沙发是黑色,地板是黑色的,书架是黑色,办公桌黑色。从书房出来,进到隔壁的房间,程俐淇睁大了眼睛,这是一间粉色的房间,里面摆放着各种玩偶玩具,还有童话故事书,墙角还摆放着一架粉色的钢琴。 程俐淇转头看妈妈,“妈妈,这是爸爸给我准备的房间吗?” 程瑾澜拿手指蹭蹭她红彤彤的脸颊,“等他回来,你可以问他。”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程瑾澜回,“应该还有一会儿。” 邵成泽接到邵云正的电话,正从超市往回赶,其实这些东西物业管家也可以准备,但他想亲自挑选,他有些后悔把她们母女两个放在家里自己出来,他打电话过去没人接,他不确定,他回去的时候,她是不是还会在。 邵云正在楼下等着,眉头深蹙,手紧紧地握着拐杖。 很像,不只是眼睛像,肃起一张脸来说教时的神情像,弯眼笑起来的样子更像,他以为邵成泽已经很像了,可邵成泽像的只有五分皮相,那个小丫头像的是七分神韵,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他早就忘了她的样子,原来不是忘了,是他不敢想起来。 邵成泽急刹车停到到一旁,甩门大步走过来,在邵云正面前站定,“您怎么过来了?” 邵云正鼻息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怎么,我不能过来,我再不过来,你是不是就和人领证结婚,搭火过上小日子了。” 邵成泽道,“这您放心,还没到那一步,我倒是想,只要她点头,我恨不得今天就能和她领了证,可惜她不同意。” 邵云正狠戾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谁都可以,程家人绝对不可以。” 邵成泽认真回,“对我来说,除了她,谁都不可以。” “好,好,好极了,”邵云正胸口急速地起伏了几下,“那你就立刻给我从邵氏滚出去。” 邵成泽看一眼手表,“可以,晚上八点之前董事会就会收到我的辞呈。” 邵云正的脸色已经憋成了铁青。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您就回吧,待会儿雨又起,您要是淋出什么病来,您太太再赖到我头上,我付不起这个责任,我家里地方小,就不请您上楼了,”邵成泽提步要走,又停下,“对了,您有时间到我这儿来,真不如多关心一下您那位太太最近在忙什么,可能会有惊喜,还很大。” 邵云正直接把手里的拐杖扔到了他身上,拐杖砸到邵成泽的胸前,咣当落到了地上。 邵成泽拍了拍衣服,弯腰捡起拐杖来,看着拐杖笑了一下,“爷爷,虽然您不想承认,但是您真的是老了,以前,您这么砸我一下,我身上的淤青可能两三天才下得去,现在跟树叶落到身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王叔,送老爷子回家。”邵成泽将手里的拐杖扔给旁边的司机,脸上的笑意退得一干二净,转身大步离开。 他进门看到玄关处还在的鞋,才松了一口气。 程俐淇听到开门的声音,小跑着过来,“爸爸,你回来啦。” 邵成泽眼里流出温润的笑,弯腰和她对视,“爸爸回来了,小俐淇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胳膊也不疼了,就等着吃爸爸做的披萨了。”程俐淇看着爸爸的两手空空,有些奇怪,“爸爸,你不是去超市买东西了吗,东西呢?” 东西在车上,他太着急上楼,忘记拿了。邵成泽把她抱起来,往屋里走,“东西在车里,爸爸待会儿下去拿。”他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小声问,“妈妈呢?” 程俐淇指指洗手间的门,虽然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小声,但她也小声回,“妈妈去洗手间了。”她拿胳膊圈住爸爸的脖子,凑到爸爸耳边,用更小的声音说,“爸爸,刚才来了一个很凶的老爷爷,瞪着一双眼睛,对妈妈可凶了,还说妈妈没有礼貌,我对老爷爷说,是因为他对妈妈没有礼貌,妈妈才对他没有礼貌的。” 邵成泽的脸僵了一瞬,他摸摸她的头发,“小俐淇做得很好。有没有被老爷爷吓到?” 程俐淇摇头,“没有哎,有妈妈在,还是在爸爸家里,我不会害怕。” 洗手间的门打开,程瑾澜从里面走出来,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邵成泽仔细看她的脸色,清清淡淡的,也没看出什么来,就是有些虚白,他走向她,“身体不舒服?” 程瑾澜勉强点了一下头,姨妈提前了两天。 邵成泽明白了,“我去给你买东西回来。” “不用,我带了。”程瑾澜随身的包里都会习惯带备用的,她看他,“你看到人了?我没让他进来。” “他已经走了。抱歉,我不知道他会过来。” 程瑾澜不想当着程俐淇的面谈这些,打断了他的话,“你买的东西呢?” 程俐淇咯咯地笑,“妈妈,爸爸太着急想见到你了,东西丢在车里忘记拿上来了。爸爸,我和你一起下去取吧,你要给我做披萨,我要帮忙的,妈妈身体不舒服,就让她乖乖地在家休息。” “好,小俐淇和爸爸一起下楼。” 这正合邵成泽的心思,他怕在他下楼拿东西的功夫,她带着小俐淇走了,正好他把小的拐走,大的就只能留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程俐淇说要帮忙,是真的在帮忙,爸爸提着满满的两大袋东西,她就帮爸爸抱一盒牛奶,爸爸洗手,她帮爸爸拿毛巾,爸爸进了厨房,她跟在爸爸后面也进了厨房,爸爸给妈妈端了一杯热水,她就给妈妈肚子上盖一条毛毯,爸爸削苹果,她在旁边吃葡萄干,吃两个觉得很甜,用小手捧了满满的一把,跑到客厅,拿给妈妈,“妈妈,你吃,很甜。” 程瑾澜尝了两颗,“确实很甜。” 程俐淇甜甜地笑了,她坐到妈妈身边,趴在妈妈膝盖上,看着妈妈面前放着的小猫咪杯子,“妈妈,你这个杯子好漂亮啊,爸爸说这是这你的专属杯子。” 程瑾澜的眼睛在杯子上停了一瞬,拿起葡萄干送到她嘴里,“你的专属杯子也很漂亮啊,你不是最喜欢艾莎公主。” “对喔。”程俐淇直起身来,端起自己的小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对着厨房大声说,“谢谢爸爸给我买的水杯,用这个水杯喝水,感觉水都是甜的。” 带着笑的沉声从厨房传来,“小俐淇喜欢就好。” 雨淅淅沥沥又起,大片的雨滴打落在窗户上,划出长长的痕迹,迷濛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管外面是雨大还是风大,都影响不了屋内橘黄色灯光渲出的温馨。 程俐淇沉浸在动画片的剧情中,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程瑾澜端着空了的杯子进了厨房。 邵成泽抬头看过来,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接了一杯热水又递到她手边。 “你还记得这个杯子吗?” 这个杯子是以前他们一起去超市的时候买的,她的是白色,他是黑色的。 程瑾澜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些东西……你就一直这么放着?” 鞋柜里底层的拖鞋,桌子上摆着的花瓶,还有她手里拿着的水杯。 “之前都收起来了,本来是想让家政给扔掉,但一直忘了和家政说,可能是潜意识里想留点念想,不想扔,这两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又摆出来了,我想着,万一……要是哪一天能把你拐过来,你看到了,还能挽回点儿分数。” 程瑾澜扯了扯嘴角,“你倒是坦白。” 邵成泽看着她,“以前的事情,给了我很深的教训,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的错过,所以,我不能在你面前再隐藏我的任何心思。” 程瑾澜对上他的目光,没有移开。 “对不起。”邵成泽低声说。 “对不起什么?” “不管他说了什么,以前说的,现在说的,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程瑾澜眼睛转去别的方向,“有些话很难不放在心上,况且我心眼儿又很小。” 邵成泽去探她的视线,“生气了?” 程瑾澜没有说话。 邵成泽拉起她的手,“打我或者骂我,出出气,不要气坏自己的身子。” 烤箱“叮”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快看你的披萨吧。”程瑾澜挣开他的手,要离开。 邵成泽挡住她去路,垫上手套,从烤箱里拿出披萨来,香味也跟着飘散出来,他拿刀切开披萨,拿起一块儿,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吹了吹。 吹到程瑾澜心里起了烦,要绕开他走出去,邵成泽低笑,把她圈到怀里,披萨送到她嘴边去,“尝一尝?不烫了。” 她不张口,他的手就不动。 最后,程瑾澜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邵成泽眼里有期待, “怎么样?” 程瑾澜回,“一般。” “真的?”邵成泽在她咬过的地方咬下去,看她,“我觉得还可以。” “很不可以。” 邵成泽接受批评,“那我继续努力,争取下次做得更好。” “不是要争取,是一定要。” 邵成泽挑眉。 程瑾澜睫毛颤了一下,看向他,“你不是想倒插门到我们家,小俐淇很好哄,但我爸妈嘴很叼,你这点儿厨艺还差得远。” 既然他们家老爷子已经这么厌恶她了,她不介意让他更厌恶一点儿,就跟程瑾川说的一样,把他们家最有出息的孙子拐到程家来,他大概会气得跳脚。 邵成泽愣住。 程俐淇闻着香味跑进厨房来,“妈妈,倒插门是什么意思呀?” 程瑾澜推开他,邵成泽拉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眉眼生出光华,他眼睛锁着她,回程俐淇,“大概……就是爸爸要嫁给妈妈的意思。” 爸爸要嫁妈妈?是爸爸要做新娘子的意思吗? 程俐淇兴奋加好奇,“爸爸你要穿婚纱吗?!” 46 第 46 章 有没有人给你传过纸条…… 雨一直下着, 时大时小,给燥热的天气带了几分难得的凉爽。 披萨出锅,邵成泽又炒了几个菜, 还煲了一小锅苹果甜汤,中西结合的一顿饭,程俐淇吃得自己的小肚子都鼓成了圆皮球, 她还拍了拍,给爸爸听了听声响, 让爸爸知道他做的饭有多好吃, 她都快撑死了。 程瑾澜饭菜吃得不多,汤倒是连喝了两碗, 暖汤下胃,身上起了热, 肚子坠坠的难受劲儿也缓解了不少。 程俐淇双手托腮,看着妈妈, 小小的感叹一声,“妈妈,你真的好好看呀。” 白白的脸上透着嫩嫩的粉, 翘翘的鼻尖上还洇出了些小小的汗珠,跟软软甜甜的水蜜桃子一样, 让人好想咬一口。 程俐淇转头问爸爸,“爸爸,妈妈是不是很好看?” 邵成泽回女儿,“何止是很好看, 是特别好看。” 程俐淇和爸爸相视一笑,一起看向妈妈。 一大一小两道视线都注视着她,程瑾澜捏捏小的那个肉乎乎的脸蛋, “披萨也吃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回家你还要睡午觉。” 邵成泽的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程俐淇接受到了爸爸的意思。 “妈妈,外面在下雨哎,现在雨下得好大,下雨天开车不安全,我们等雨停了再走好不好?” 邵成泽跟在女儿后面接话,“她在这儿也可以睡午觉,等雨停了,我就送你们回去。” 程瑾澜刚要开口,邵成泽端起她面前的汤碗,“还要不要喝汤,我再去给你盛点儿。” 程俐淇举起自己的小碗,也递给爸爸,“爸爸,我也要喝,我要喝满满的一碗。” “好,爸爸给小俐淇盛满满的一碗。”女儿这么配合他,邵成泽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程瑾澜忍不住轻敲了一下自家闺女的小肚子,“你还能喝下去吗?” 程俐淇没有理解到妈妈的意思,她攀上妈妈的胳膊,小声地和妈妈说,“妈妈,我喝完甜汤就去睡午觉啦,你和爸爸可以好好谈恋爱。” 妈妈喜欢爸爸,她知道的,要是问她从哪儿知道的,她也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她感觉妈妈看爸爸的眼神和看别人的都不一样,她的感觉每次都很准,不会出错的。 程瑾澜被女儿的话闹了个脸热,为什么现在的小朋友可以懂这么多。 邵成泽端着两碗汤回来,一碗放在她面前,一碗放在程俐淇面前,看着笑得很开心的女儿问 ,“在说什么悄悄话?” 程瑾澜拿起一颗草莓塞到程俐淇嘴里,回他,“在说你做的甜汤好喝。” “真的?”邵成泽眼里有意外,也有狡黠,“就是不知道你爸妈会不会喜欢。” 程瑾澜瞪他。 程俐淇将嘴里的草莓咽下去,回答爸爸的问题,“外婆肯定会喜欢,外婆最喜欢吃这种甜甜的东西,外公不喜欢吃甜的,外公喜欢吃鱼,最喜欢吃清蒸的。” 邵成泽摸着女儿的头,看程瑾澜,“那爸爸得好好练习一下怎么做清蒸鱼。” 程瑾澜闷头喝汤,将自己排除在父女两人的对话之外,随便他们说什么,她不搭话就好,她就不该说出那句话来,他一向最会得一寸进三尺。 程俐淇吃饱喝足犯了食困,再加上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太催眠,她的手搭在小肚子上,嘴角翘起月牙弯的弧度,躺在软软的大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不像是正午,倒像是暮色四合的傍晚,在这样的天气下,还有身体的原因,程瑾澜也有些困,但她不想在他这儿睡着了,所以强撑着精神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不知道在演什么的综艺发呆。 邵成泽收拾完厨房,走出来,坐到她身旁,“去床上躺一会儿?” 程瑾澜因为困劲儿反应有些迟缓,先是看他一眼,听清了他在说什么,然后摇摇头,随着她的动作,搭在肩头的头发轻轻地晃着,莹白的耳垂在乌黑的头发下若隐如现。 邵成泽的手指碰了碰那晃人眼的莹白,低声询问,“那看部电影?” 程瑾澜被他弄得有些痒,不过也没有避开他的手指,只回他,“好。”总要看点儿什么来打发时间。 她现在这个样子,身上没有任何盔甲和防备,像一个懒洋洋的小猫儿一样,有点儿乖,又有点儿软,让人很难不想去欺负一下,邵成泽的手指从耳垂一路向下,滑到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着,最后抬起她的下巴,唇印到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想看什么?”邵成泽抵着她的唇问。 “随便啊。”程瑾澜含糊地答,她现在不想动脑子想任何问题。 邵成泽轻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拿起遥控器,选了一部很老的香港电影。 半山扶梯上重逢的男女,没有一句对白,眉目间皆是情意,程瑾澜怀里抱着抱枕,头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屏幕,思绪已经飘到了别处,邵成泽的胳膊搭在沙发的椅背上,两人没有挨得很近,但看起来像是她窝在了他的怀里。 电影过半,出现了婚礼中的一幕,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手捧鲜花,在绿色的草坪上笑得明媚灿烂。 邵成泽靠近一点儿,“想不想看我穿婚纱?” 程瑾澜抚着抱枕花纹的手停下,脑海中将他的脸换到电影中新娘的脸上,嘴角不自觉地浮出了一丝笑。 邵成泽抵进她,“你笑了?” 程瑾澜敛起笑容,斜眼睨他,“我不能笑?” 邵成泽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央她,“再笑一下,多长时间了,你都没对我笑过,有的时候我都想,我要是小俐淇就好了。” 四目相接,程瑾澜目光闪了闪,她拿抱枕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开,眼睛又转去了电视屏幕,“你不好看,也不可爱,又不会招人喜欢,我为什么要对你笑。” 邵成泽的胳膊从沙发椅背移到她的肩膀上,把她圈到自己怀里,“我这张不好看的脸是天生的,已经改变不了了,可爱我可能这辈子也都学不会,那我就只能努力学着怎么招你喜欢了。” 程瑾澜打断他的话,“不要说话了,我要看电影。” 她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动了动,最后枕到了一个很舒服的位置,微阖着眼睛,听着电影里的粤语对白和敲在窗户上的雨声,昏昏欲睡。 邵成泽拿毯子搭在两个人身上,手轻拍着她的肩,低头瞧她,眼里是再温柔不过的笑。 迷迷糊糊中,程瑾澜问,“你会很麻烦吗?” 邵成泽没听清她的话,耳朵凑到她嘴边,“什么?” “你们家老太爷会找你麻烦吗?” 邵成泽看她,“那个不重要。”他顿了一下,犹豫着开口,不确定现在是不是提起当年的好时机,“当年……” 程瑾澜倾身堵上了他的唇,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不太想提起关于那天的事情。 柔软的唇只碰了一下就离开,邵成泽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是不太正经的戏谑,“我亲你的时候,可没这么敷衍。” 程瑾澜懒懒地靠在他怀里,半眯着惺忪的睡醒,“我不想动。” 微张的红唇沾着莹润,像是在漫不经心的邀请,邵成泽的喉结绷紧,慢慢俯下身去,她不想动,他来动就好了。 吞吐含混的水声细微地搅动着,淹没在雨声里,阴沉的下雨天总是让人意志昏迷,很长的时间过后,程瑾澜拿毛毯遮在自己的嘴上,呼吸急速地喘着,用一双凝着水雾的眸子控诉他。 邵成泽拂开她脸颊上的散发,认真问她,“我动的……淼淼可还满意?” 程瑾澜屈膝顶在他的胸口上,邵成泽假装很疼地闷哼一声,倒在她身上,将她压到沙发里。 她在下,他撑在她上方,用满是磁性的声音诱惑她,“下周六要不要再来这里一日游?顺便再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程瑾澜闭上了眼睛,隔绝了视线里的一切,硬起声音来回他,“不来。” 邵成泽道,“不然我就真的去你隔壁连夜挖一条暗道出来。” 程瑾澜无所谓,“你去呀,你挖容易,要是让我爸发现了,就不是打断你一条腿的事情了。” 邵成泽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她颈间的头发,“我怎么觉得,我的待遇连早恋都不如,早恋至少还能在课上传传纸条,课间偷摸着拉拉小手,放学后还能去咖啡厅或者肯德基一起写写作业,我现在想见你一面都是难的。” 程瑾澜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他,“这么有经验,你是给人传过纸条,还是拉过人的小手,放学后的咖啡又是什么味道,甜的还是苦的?我都没有喝过。” 邵成泽一怔,随即趴在她身上笑开,“那个咖啡应该不是甜的,也不是苦的,”他咬上她的耳朵,低声耳语,“大概是酸的,比醋还要酸。你……在吃醋?” 程瑾澜又阖起眼睛,不想理他无端的猜测。 邵成泽的唇落到她滚动的眼睑上,“我没有给人传过纸条,也没有拉过人的小手,更不知道放学后的咖啡是什么味道。” 程瑾澜轻嗤一声,骗鬼呢。 邵成泽笑,“做是真没做过,但是见过不少。” 他吹了吹她晃动得厉害的睫毛,“有没有人给你传过纸条?” 回答他的是沉默。 邵成泽的手放在她的腰侧,她最怕痒,一点儿触碰就会引起神经的战栗,程瑾澜死死地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但是她根本按不住他,邵成泽的手顺着她腰间的衣服侧摆往里走,再问一遍,“淼淼,有没有人给你传过纸条?” 程瑾澜睁开眼睛,脸颊因为他手上的动作已经染上了嫣红,连声音都是颤的,“我下周要去出差。” 邵成泽的手顿住,眸光炯炯,“去哪儿?” 程瑾澜趁他愣神,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推下来,然后迅速起身,远离沙发,整了整被他弄乱的衣服,居高临下地回仰躺在地毯上的人。 “去火星。” 47. 第 47 章 爸爸,你是不是没有在和…… 周一的一大早,邵氏就乱成了一团,董事会接到了邵成泽的辞呈,他人没来公司,电话也打不通,所有的电话全都打到了孔奕婵这儿。 孔奕婵喝了一口水,深吸一口气,第一百零一遍以同样的说辞回给电话那头的人,“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我也联系不到邵总。” 邵章庭在美人怀里被连环电话给轰炸醒,翻了一通微信上堆叠起来的信息,又靠在美人怀里急急忙忙给他妈回过电话去,“妈,这是什么个情况?邵成泽怎么离职了?您已经出手了?妈,您这也太厉害了,不出手是不出手,一出手就不声不响地就把那小子给弄走了,下面需要我和景筠做什么?” 吴静垚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是他自己主动辞的。” “啊?!他为什么要辞,他是不是有病。”邵章庭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很清楚,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他大半辈子千方百计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他说不要就不要。 吴静垚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你叫着景筠立刻马上去公司,你爸已经去了,要召开董事会。” 邵章庭让美人给他举着手机,他穿衣服,“妈,邵成泽呢,他也参加?” “谁知道,现在谁都找不到他,电话不接,家里没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快点儿,在你爸到公司前,你和景筠必须得先到。”吴静垚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又翻出另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有人水深火热,有人岁月静好。 元仲舟顶着一脑袋鸡窝炸毛走出来,闻到厨房里的香味,“我靠”了一声,“现在公司都炸锅了,所有人满世界都在找你,你可倒好,在这儿给我做早餐,”他看了看餐桌上的,又看了看锅里的,再次“我靠“一声,“我这是什么命啊,我前世该不会是拯救了火星吧,你竟然熬了鸡汤,你几点就起了?” 邵成泽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元仲舟坐到椅子上,安心等饭吃,“老邵,我们接下来干啥,现在天儿这么热,要不要去哪儿玩一圈,挑个海岛?你不是新入手了一个海岛,要不我们去那儿?” 邵成泽关掉火,“去哪儿玩是我的事情,你去洗你的漱,上你的班。” “我为什么还去上班,谁不知道我是你的人,你走了,我还在那儿待着干啥?” 邵成泽回他,“第一,你不是我的人,第二,我走是我递辞呈了,你递了?” 元仲舟丧气,他还以为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休个长假,天气太热,他都不想上班。 “哎,你怎么还打包?我吃完再去公司,照今天这个情形,我去早了也是被围攻。”元仲舟看他把做好的饭往饭盒里装。 邵成泽看他一眼,“我说是给你做的了,想吃饭,楼下有餐厅,公司有食堂。” 元仲舟傻掉,那他这忙活了半天,饭是做给谁吃的。 程瑾澜一进办公室先喝了一杯咖啡,她今天状态不太行,昨晚没睡好,今天早晨因为肚子难受也没太吃下去什么饭。 电话响了,她犯懒不想接,可又不能不接,既然来了公司,工作上的事情就不允许自己有太多的犯懒,背已经挺了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提上来的气又全部泄掉。 “干嘛?”她接通电话,连声音都蒙上了一层懒散。 “我在澜川楼下。”邵成泽单手插兜,靠在车前,仰头往楼上看。 程瑾澜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楼下,楼层太高,所有的人和车都成了蚂蚁,可她好像能感觉到哪个是他。 “这个时间,你不去公司,跑这儿来做什么?” “送早午餐,你忙吗?我上去,或者你下来?” “我已经吃完早饭了,现在还不饿。”程瑾澜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在搜索框里敲下“邵氏”,出来了一排有关邵氏的最新新闻,程瑾澜大致浏览了一遍。 电话里,邵成泽回,“不占肚子,我熬了点儿鸡汤,不是说熬鸡汤最考验一个人的厨艺,我正在努力提升我做饭的水平,想请你尝一尝我做的鸡汤怎么样。” “你这是打算奔着贤夫良父的方向发展了?”程瑾澜踱着步子,慢慢地往外走。 邵成泽笑,“这倒是个好方向,我争取大步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不过,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我要当谁的夫,”他停了一下,慢悠悠地开口,“你要吗?” 程瑾澜回得干脆,“不要。” 邵成泽笑声更沉,“下来了?” “没有,我干嘛下去,我都说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我听到开门的声音了,”他拆穿她,“你看,你总是这样心口不一,以后你的话我是不是该要全部反着听。不要就是要,不喜欢就是……” 程瑾澜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邵成泽听着电话里没有感情的“嘟”声,有点后悔自己太冒进,他应该拆穿地稍微委婉一点儿,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出来,大概率是她恼羞成怒,不给他见了。 人见不到,鸡汤至少要送出去,他翻出唐益成的号码,手指顿在屏幕,眼睛定在不远处旋转门里走出来的人,嘴角慢慢勾起。 程瑾澜今天穿了一身黑,下面是阔腿裤,上身是亚麻西装,为了提不太好的气色,口红涂了一个偏哑光的正红,虽然穿了平底鞋,气势反而比往常更强一些。 邵成泽靠在车上,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他,程瑾澜停在他半米开外的距离,看着他。 邵成泽直起身子,靠近一步,和她打招呼,“早啊,程总。” 程瑾澜本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因为他的话红了半分,她想到了某些时刻,他抵着她也这样叫过,只不过那时的声音更深哑也更低沉一点儿。 “你以后不能这么叫我。”程瑾澜不想再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不管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邵成泽似是不解,不过眼里的笑已经暴露了他。 两个人都太显眼,来来往往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往这边看一眼,邵成泽打开副驾的车门,“我们上车说,程--”在她的注视下,邵成泽含笑改口,“淼淼。” 程瑾澜睇他一眼,弯腰上了车,邵成泽也弯腰探进车去,程瑾澜的背紧贴到椅背上,警惕地看他,“你要干什么?” 邵成泽本来没打算干什么,听她这样说,就不得不干点儿什么了,他倾过身去,“你想我干什么?” 程瑾澜推他,“这是在公司楼下。” 只听“啪嗒”一声,是安全带系上的声音,程瑾澜这才知道是误会他了,但是系安全带做什么? 邵成泽回答她的问题,“不是要干什么,既然不能在公司楼下,总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程瑾澜上脚要踢他。 邵成泽按住她的腿,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的道一声“乖,不急”,跟安抚一个暴躁的小朋友一样,弄得程瑾澜更想踢他了。 他牵着她的手,偶尔会偏过头来看她一眼,早高峰已过,路上不怎么拥堵,车开得很稳,她的心跳有些莫名得快,连掌心似乎都出了些汗,让她生出了一种两人要私奔去干什么坏事儿的错觉。 最后车停到了一条小胡同里,道路两侧茂密的梧桐树将胡同遮盖住,搭出一个天然的凉棚,路上没有人,但是不知道谁家院子的狗一直在叫,狗叫声再加上梧桐树上不停的蝉鸣声,怎么也不能算安静。 邵成泽伸手从后座拿过袋子,一本正经地开口,“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不是说要请你喝鸡汤,总不能在你公司楼下喝,不然,要是让你员工看到老板上班时间出来摸鱼,不太好。” 程瑾澜自觉被耍,很想把鸡汤扣到他头上。 不过鸡汤很香,她本来没什么食欲,他把保温桶的盒子一打开,程瑾澜觉得喝上一碗,应该也还不错。他连汤碗和汤匙都准备了,程瑾澜接过来,喝了一口,绵软的汤顺着喉咙滑到胃里,暖了肚子,她暂时原谅了他刚才的行为。 “还可以?”他看着她的表情问。 程瑾澜回,“很难喝。” 嘴里说着很难喝,手又举起勺子,连喝了两口。 邵成泽伸手帮她把垂散下来的头发给拢到后面,“难喝就多喝点儿,这么难喝的汤,除了你给我面子,别人应该也喝不下去。” 程瑾澜眼睛横他,再喝一口汤,“你是不是被你们家老太爷踢出董事会了?” “是我主动请辞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这种说法更好听一点儿。” 程瑾澜:…… 她就从他嘴里听不出一句正经话。 邵成泽凑近她,“担心我?” 程瑾澜不否认,“你不是说要拿回你奶奶的东西,你被踢出董事会了还怎么拿?” 邵成泽再凑近一点儿,“你猜,我擅长什么?” 程瑾澜看着他幽深的眼睛,回他,“你最擅长的大概也就只有耍流氓了。” 邵成泽笑开,鼻梁蹭上她的鼻尖,“真聪明,猜对了。” 手勾起她的下颌,唇落了上来,程瑾澜手里拿着碗,推不开他,一会儿担心鸡汤洒到了车上,一会儿又担心会不会有人路过,不过没过多大会儿,这些担心都被抛到了脑后,她所有的神经和感官都跟着他的舌尖在走。 突然,舌尖停止了动作,从唇里退了出去,只轻轻地吮着她的唇沿,呼吸的间隙,哑着声音,呢喃唤她“程淼淼”,一遍又一遍。 程瑾澜觉得嗓子很渴,是那种火烧到心头的干渴,她往前探了探舌尖,柔软碰到了他的柔软,邵成泽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亮光,手压着她的后脑勺,再次侵入城门,攻城夺地。 最后的最后,急速涌动的潮流回归到静水无波。 程瑾澜顶着红肿的唇和水光潋滟的眼眸,被他喂进一口鸡汤,“你看,我最擅长的除了耍流氓,还有以退为进。所以,不用担心我,该是我的,最后我都会拿到。” 最后能不能拿到不知道,反正中间是不会让他再得手了,他再次进入到了她的黑名单里,两个电话都进去了,邵成泽只能把电话打给女儿。 程俐淇举着电话手表和爸爸兴奋地讲着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邵成泽认真听女儿讲着,也仔细听着电话那边的动静,但是没有听到第二个人的声音。 他问,“妈妈呢?” “妈妈在收拾东西,明天要去出差。” “去哪儿出差?” 程俐淇想了想,没想起那个城市叫什么名字,“好像是妈妈上大学的地方,妈妈说会给我带好吃的回来,还会给我带好多礼物。” 程俐淇说完,声音有点儿严肃起来,“爸爸,你是不是没有在和妈妈好好谈恋爱啊?” “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妈妈要出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都没有在关心妈妈?” 邵成泽解释,“爸爸在很认真地和妈妈谈恋爱,但是,爸爸把妈妈惹生气了,所以妈妈才没告诉爸爸她要出差的事情。” 程俐淇不太能接受这个解释,“既然爸爸有在和妈妈认真谈恋爱,为什么还能把妈妈惹生气了呢?” 邵成泽:……:,,. 48 第 48 章 去私奔,要不要跟我走?…… 程瑾澜这次出差是来参加一个酒店行业的内部交流会, 顺便再去看看蒋梦,她这一阵因为怀孕很痛苦, 急需好友的安慰。 会议的第一天没有太多的事情, 程瑾澜只露了一面,剩下的事情交给唐益成,她直接去了蒋梦家。蒋梦见到她, 两眼泪汪汪,来了一个长达五分钟的深情拥抱, 没怀孕的时候知道怀孕很辛苦,怀了孕才知道想象的辛苦远不及实际辛苦的万分之一,这种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程瑾澜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曲姨做的。” 蒋梦心酸的眼泪嗖的一下收了回去,“是什么,是什么, 快拿出来, 澜澜, 你就是来拯救我的,我可太想吃曲姨做的好吃的了,做梦都想。” 程瑾澜特意带了个保温箱过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连晚饭都不用特意做, 蒋梦老公也去出差了,所以今晚蒋梦是不会放程瑾澜走的, 她们都多长时间没见了,肯定得畅聊通宵。 蒋梦意犹未尽地吃掉最后一块排骨,摸着自己的肚子仰躺到沙发上, “澜澜啊,你走的时候,把我装行李箱里一块儿打包带回家吧,我很好养的,一天吃曲姨做的三顿饭就好。” 程瑾澜给她端来一杯水,“好啊,只要你舍得你老公,回程我行李箱就归你坐了。” 蒋梦双手搂住程瑾澜的脖子,“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就让他独守空房吧,我要和你双宿双飞。” 程瑾澜笑,“我看行,正好小俐淇想你想得不行,整天我问什么时候能见到梦姨姨的小宝宝。” 蒋梦盯着程瑾澜的脖子,眼睛半眯起来,然后尖叫一声。 程瑾澜吓了一跳,“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 蒋梦扒拉她的领口,程瑾澜立刻明白过来,她的脖子上有昨天在他车上留下的痕迹,白天的时候她用遮瑕挡住了,刚才洗完澡,她忘了这件事,蒋梦眼尖,给看到了。 “你有男人了?!”蒋梦搂着她不撒手,仔细研究她的脖子看,连着啧啧了不下十声,“这力度,这狠劲儿,你不会是找了个小狼狗吧?” 程瑾澜挣不开她,又怕伤到她,只能挨着沙发坐到了地毯上,没好气地翻她一眼,“什么小狼狗,我不喜欢小狼狗。” “不是小狼狗,难道是小奶狗?床下奶奶白白天真又无害,床上就化身成饿狼,压得你下不来床?” 程瑾澜拍她手背一下,“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注意胎教。” 蒋梦大手一挥,“没事儿,我家宝儿吃饱喝足,现在指定睡着了。你别想岔开话题哈,也别跟我说这是蚊子咬的,我又不是你家小俐淇,快跟我说说,如果不是小狼狗,又不是小奶狗,那到底是什么人?” 程瑾澜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手指摩挲着杯面,很久才开口,“旧人。” “旧人?”蒋梦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小俐淇……的爸爸?” 程瑾澜低头喝一口水,没有否认。 蒋梦又激动了,“我去,澜澜,你这次一定得让我见见人,能让你肯和他破镜重圆的男人,绝对是哪路大神,你该不会是快要结婚了吧?!” 蒋梦知道程瑾澜大学的时候有一个神秘的异地男朋友,谁都没有见过,本来是说毕业的时候,她会带着人来参加宿舍的散伙局,但还没到宿舍吃散伙局的时间,她和她那个神秘男朋友先分手了,再后来,她怀孕,虽然蒋梦没有问过,但也能大概猜到小俐淇的爸爸是谁。 这么多年,以她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有,追她的人也有很多,可她再没跟谁在一起过,连暧昧都不曾和谁暧昧过,原因大概只有一种,心里装着一个不能触碰的旧人。 程瑾澜让她不要激动,“哪是什么大神,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而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分开了。” 蒋梦压根不信她,“我不管,孕妇的愿望要满足,在你分开之前,要给我见见这个很普通的男人。” 程瑾澜拿她没办法,“等有机会好不好?” “那等我家宝儿办满月礼的时候,如果你们还没分开,你带他过来。”蒋梦自己创造机会。 “好。”程瑾澜最终答应下来。 地毯旁边,刚才在混乱中被碰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唐益成带着司机过来接程总,今天的行程比较重要,待会儿程总还要上台做个演讲。 程瑾澜接到唐益成的电话便往下走,蒋梦跟着她一起下来,主要是为了送送她,顺便再在楼下遛遛弯儿,程瑾澜正和蒋梦有说有笑地走着,看到和唐益成一起站着的人,眼神晃了一下,停下了话头。 唐益成见到程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有点儿不知道要怎么和程总说明现在的情况,因为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车是主办方那边安排的,今天他一下楼,看到车里坐着的司机,着实吓了一大跳。 他是知道邵氏的总裁辞了职,因为邵氏总裁突然辞职的事情,邵氏的股票现在已经跌得不成样子了,他不知道的是,邵氏总裁辞了职跑来当司机了,还是当接程总车的司机,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蒋梦是认识唐益成的,她和唐益成打了声招呼,放着光的眼睛很自然地滑到唐益成旁边站着的人,她没法儿不注意到这个人,“澜澜,这也是你公司的人吗?” 唐益成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程瑾澜嘴张了一下又闭上,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蒋梦介绍他。 没人介绍他,邵成泽就自己上前一步,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程总今天的临时司机。” 蒋梦心想,这相貌,这气质,这风度,说他是哪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她都能信,她憋不住话,心里想什么话也就跟着说出来了,“你应该是我见过的最帅的司机了。” 邵成泽勾唇一笑,“你说笑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司机而已。” 蒋梦觉得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但她现在脑子不记事儿,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儿听过。 程瑾澜拍拍蒋梦的胳膊,“我得走了,上午有个会,不好迟到,我们回头儿电话联系。” 蒋梦点头,“你回去之前,我们一定得再约一顿哈,要不然再见就又得好几个月后了。” “好,肯定再约一顿,我先走了。” 唐益成刚要给程总开车门,旁边的人已经先他一步,把车门打开了,手还搭在车门上方,防止程总的头被磕到,唐益成该说这个临时司机的工作做得还挺到位的吗。 车上悄然无声,程瑾澜在后座阖目养神,驾驶座上的临时司机在专心开车,唐益成坐在副驾驶上,安安静静地当一团空气。 在一个红灯的当口,程瑾澜睁开的了眼睛,在后视镜里,和前面驾驶座的人对上了视线,目光绞缠上,又很快各自转开。 到了会场,按说司机需要在场外等候,但毕竟这位“司机”身份特殊,领导又没有发话,唐益成拿出手机打算联系主办方,再要一张入场证。 只见旁边的司机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证件牌,还是主办方的证件,挂到了自己脖子上。 程瑾澜冷眼看他。 邵成泽大方给她看,“有什么问题?” 程瑾澜问,“你很闲?”邵氏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他倒好,在这儿一会儿当司机,一会儿又当主办的工作人员。 邵成泽点头,“不是很闲,是特别闲,我被人踢出了公司,没了工作,也就是个无业游民,现在就剩一个时间多了。”他拿过唐益成手里的工作证,走近她一步,展开挂绳,戴到她脖子上,“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程瑾澜不解,“什么意思?” 邵成泽的指腹轻轻地蹭着她的脖颈,帮她把挂绳给理顺,“因为我现在是一个无业游民,所以,你都不想在你的朋友面前介绍我。” 唐益成已经退到两米之外的距离,他都快憋出内出血了,他很想提醒一句,您虽然是被人从邵氏给踢出来了,可您还有琼淼啊,您还是琼淼的老大,而且您还能摇身一变成了兼职司机,谁成了无业游民,您都成不了无业游民,装可怜扮委屈这招,真的不适合您。 程瑾澜挑眉,“你想我怎么介绍?” 邵成泽回,“这件事应该不在于我怎么想,而在于你怎么想,当然,你想怎么介绍我都可以。” “既然都在于我怎么想了,那你还废话这么多。”程瑾澜从他手里扯过自己的证件,转身往会场里面走去。 唐益成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快步跟在程总后面也进了会场,邵成泽眼底生笑,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拇指摩挲着食指的指腹,那上面还残留她皮肤上的温度和香气。 参会的人都是酒店行业的龙头翘楚,程瑾澜的发言排在第二位,不同于别人拿着演讲稿照本宣科地念,程瑾澜发言习惯脱稿。 烟灰色及膝西装裙搭配修裁简单的白色衬衫,黑发轻挽,露出修长的颈线,珍珠耳钉在小巧的耳垂上泛着晶润的光,叫看的人一时不知道是珍珠更白一点儿,还是那莹透的耳垂更白一点儿。 她姿态放松,嗓音泠泠,清湛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全场,最后定在场中的一处,然后又漫不经心地移开,白皙的耳根似泛起了一点儿嫣红,慢慢地又消失不见。 邵成泽懒懒散散地靠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嘴角的笑意加深。 唐益成坐在邵成泽旁边,是他的错觉的吗,他怎么觉得大厅里的空气有点儿粘稠,还带着一些恋爱的酸腐味,让他这个失恋又被前女友拉黑的单身狗,生出了那么一点儿嫉妒。 会议结束后是酒会,程家二小姐的身份本就引人注目,她刚才的发言又让人印象深刻,过来敬酒搭话的人一个挨着一个。 程瑾澜举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和人寒暄应酬,唐益成跟在她后面接名片,邵成泽站在一旁,从她手里拿过她举着的酒杯,又把另一杯重新递到她手边,明眼人都能看出递过来的这杯里装的是水,不是酒。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和亲昵,更何况他相貌出众,气质矜贵,很难不让人侧目问上一句,“这位是……?” 邵成泽淡笑不语,唐益成和其他一众看客,提起了耳朵。 程瑾澜捏着高脚杯的手顿了顿,回那位,“我男朋友。” 唐益成激动,一众人中有兴奋的,有八卦的,有泛酸失望的,本来还指望搭几句话,看能不能赢得程小姐的芳心,谁知道名花已有主,有人早已抱得了美人归。 邵成泽面上是温润的笑,不着痕迹地往程瑾澜身边移了移,肩膀碰上了她的肩膀,他今天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内搭白色衬衫,和她不是本意地搭成了情侣装。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位身姿颀长,一位袅袅婷婷,任谁看,都不能不赞叹一句,真的是再般配不过的一对璧人。 有人自报姓名和邵成泽握手,邵成泽也伸出手去。 程瑾澜看他一眼,大家对邵成泽这个名字都不陌生,但是因为他不常在公开场合出现,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样子,要是在这个场合公开他是邵成泽,以现在媒体传播八卦新闻的速度,不出一个小时,所有人都会知道,程家二小姐的男朋友是谁,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邵成泽和那人虚握了一下手便松开,同时也报上姓名,“成勾,马到功成的成,勾践卧薪的勾。” 唐益成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儿没喷出来,他不知道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说这个名字奇怪吧,可听他这么一解释,还觉得是个怪好的名字。 程瑾澜若无其事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唇角泄出了一些笑,又被她不着痕迹地给隐去。 对方先是愕然,然后又道一句,“好名字,成先生也是从事酒店行业的?” 程瑾澜回他,“不是,他是我的司机。” “对,我是她的司机。” 邵成泽跟在后面附和,一副妇唱夫随的模样。 众人不约而同地长“哦~~”了一声,精彩各异的脸上想什么的都有,唐益成不忍直视这一场面,是当老板的都有在必修演技课吗,还是说他认识的这两位老板不需要学习,演技天生就格外得好。 酒会时间过半,程瑾澜应付得有些累,邵成泽侧头问她,“出去走走?” 程瑾澜点头。 两人走到会场外的一个咖啡厅,咖啡厅里的人不是很多,空调给得很足,邵成泽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带着她来到了一个角落。 “要喝什么?”他问。 程瑾澜胳膊屈肘支在桌子上,手托着腮,想了想,“美式,加冰。” 他站她坐,邵成泽垂眸看她,将她颊边垂下来的头发轻挽到耳后,“你现在身体不舒服,不能喝冰。” 程瑾澜睫毛微闪,“我已经结束了,我想喝冰的。”虽然她管小俐淇管得严,但夏天的时候,她喜欢吃冰。 邵成泽的眸光变得幽深,拇指抚了抚她的耳垂,声音沉哑,“知道了。” 咖啡厅里很安静,两人的声音都放得很低,似在说着情人间的呢喃低语。 邵成泽端着咖啡回来,坐到她对面,两杯咖啡,一杯加了冰,一杯没加冰,他将没加冰的那杯放到她面前,手里举着加冰的这杯送到她嘴边,“只能喝一口,不然下次该难受了。” 程瑾澜抬眼瞪他,邵成泽勾唇回视她,最终程瑾澜认输,就着他的手,刚喝了一口,杯子就马上被人收了回去,好像她会耍赖多喝一样,她拿吸管胡乱地搅着面前的咖啡,心气不顺。 咖啡厅起了轻缓的音乐,邵成泽裹着那个沾着些口红的吸管,喝了一口,然后放开吸管,轻声问她,“我的新名字好听吗?” 程瑾澜本来不想理他,但又忍不住不问一句,“你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邵成泽认真解释道,“你应该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邵成泽,所以我胡乱编了一个。按说,我要是倒插门,跟你的姓也是可以的,但是你爸妈不是还没同意我倒插门吗,我脸皮再厚,现在也不能把程姓安到我的名字前,那就只能取我名字里一个字了,你又喜欢狗,我就取了个谐音,所以就叫成勾了,是不是还不错?” 隔了半响,程瑾澜嗓子里才发出声音来,虽然她多少能猜到,但没想到他真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邵成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邵成泽的手隔着桌子伸过去,提了提她的嘴角,“想笑干嘛要压着。” 程瑾澜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唇角的笑容却再没有压下去,还有慢慢变大的趋势,过了一会儿,她拿手挡住了自己的唇和眼,低下头去,只能看到一耸一耸的肩膀。 邵成泽伸手握住她搭在桌面上的那只手,使劲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笑一会儿就行了。” 过了好一会儿,程瑾澜才抬起头来,粉莹莹的脸颊上笑容还没有褪尽,弯起的杏眸里,波光似水在流转,“你管得好宽,一会儿管我吃不吃冰,一会儿又管我笑不笑。” 轻柔的嗓音里,浸着一些凉丝丝的甜,还浸着一些媚丝丝的娇。 邵成泽心里一动,倾身过去,和她十指紧紧相扣,去探她的视线,“那你管我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程瑾澜将泛着粉的侧颈留给他,目光移去窗外,对着玻璃说,“我才懒得管你。” 邵成泽的眼睛陷在那诱人的粉里,屈指敲了一下桌子,拿起她身旁的包。 程瑾澜回看过来,“干嘛?” “走了。” “去哪儿?”程瑾澜跟着他起身。 他在前,她在后,邵成泽拉着她的手,出了咖啡厅,直奔停车场。 上了车,程瑾澜再问一句,“要去哪儿?” 邵成泽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碰了一下,语气似调笑似认真,“去私奔,要不要跟我走?” 程瑾澜的手背被他唇间的温度烫了一下,心尖都被烫得起了颤,她抽回自己的手,直视前方, “你都把我拐上车了,现在才来问我,跟你走不走。” 邵成泽锁上车门,“横竖我是把你拐上贼船了,走不走都得跟我走了。” 程瑾澜轻骂他一声,“强盗。” 明明是叱责的话,可听到人的耳朵里,却像是在撒娇,邵成泽加快了车速。 道路两边的建筑和树木在不断地后退,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七年的时间,有的变了,有的没有变,毕业之后她就再没有来过这里,即便是来了这个城市,要到这附近办事情,她也会让司机刻意地避开这几条街道。 程瑾澜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不知道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邵成泽将车停在一个小店面前,拿下巴点一下窗外给她看,“想不想吃红豆糕?” 程瑾澜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眼里浮出一些惊喜,这家店竟然还在,她上学的时候,很喜欢吃这家的红豆糕,夏天的时候,差不多每天都会过来买一些当零嘴吃。 邵成泽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我去买点儿。” 程瑾澜降下车窗,胳膊搭在车窗上,下巴懒懒地搁在胳膊上,看着外面,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树荫洒落在地上,也洒落到那个修长挺拔的背影上。 他蓦地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撞进她的眼睛里,骄阳烈日下,她一时忘记移开视线。 邵成泽转身大步走回来,捧起她的脸,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很轻,触了一下就离开了,“等我,我很快回来。” 街边没有来往的人,但程瑾澜还是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弄得红晕漫颈,她“腾”地一下升起车窗,将阳光和他脸上晃人眼的笑一起挡在外面。 他回来得很快,她脸上的热还没有散去,凉凉甜甜的红豆糕吃进嘴里,降了些身上的热度。 邵成泽看着她慢慢嚼动的红唇,“还是从前的味道?” 程瑾澜点点头,还是记忆中的味道,一点儿都没有变,“你要吃吗?” 邵成泽将车启动,“我待会儿再吃。” 程瑾澜眼睛落到他扔到中控台上的那个袋子,脸上刚刚下去的热度又开始往上升。 车最终进到一个小区内,停在一栋红砖白墙的小洋楼前。 “到了。”邵成泽先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解开她的安全带。 程瑾澜没有动,“来这儿干嘛?” 毕业的时候,她委托中介卖掉了这栋房子,也卖掉了这栋房子里,有关她和他的所有回忆。 49 第 49 章 爸爸为什么要叫妈妈淼淼…… 房子还是以前的模样, 玄关处的雨伞,沙发上的玩偶,墙上的照片, 甚至连阳台上的多肉都还在。 程瑾澜盯着那一排已经长大的多肉, 轻声问, “房子是你买下来的?” “嗯。”邵成泽站在她的身后,跟着她的眼睛一起打量着房子里的一切,房子当初虽然买了下来,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再来过, 只是交给家政定期打理,维持着当初的样子。 “为什么?” 邵成泽看着她低垂的侧颜, 开口道,“大概是因为你很喜欢吃这里的红豆糕, 所以想着总有一天你会再回来这儿。” 程瑾澜拿起旁边装着水的喷壶, 挨个地浇灌着每一盆多肉。她不说话,邵成泽便也陪着她安静, 她当时给每一盆多肉都起了名字,还非要拉着他, 让他也记住它们的名字, 还说浇水的时候要叫着它们的名字,和它们多多对话交流, 它们才能更快地长大,也不知道她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歪门邪理,但他还真都记住了它们的名字。 邵成泽仔细辨认着多肉的样子,想把它们和记忆中的名字对上号。倏地,他发现了不对,落在多肉上的, 除了水,还有她的眼泪,悄然无息地从眼眶里直直地垂落下来,砸到了安静的空气里,也砸到了他的心上。 邵成泽有些慌,急着去掰她的肩膀,“怎么哭了?” 程瑾澜挺着自己的肩,不去看他,拿手背胡乱地擦去眼泪,声音是不带任何哭腔的冷静,“邵成泽,不要整天用你的这些鬼话来哄我。” 从她记事起,她几乎没怎么哭过,她不喜欢在任何人面前掉眼泪,更不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分手的时候没有,那样混乱的一晚过后听到他那一番话的时候没有,生小俐淇的时候也没有,她自认为可以将自己的情绪消化处理得很好,不需要拿眼泪来发泄什么。 她也不明白自己这毫无征兆的眼泪是因为什么,可能是阳光太刺眼,又可能是……过往最禁不住回忆。 眼泪一旦开了闸,就再难止住,程瑾澜气恼自己不争气的软弱和失态,又气恼他把她带回了这里,她绕开他想要避去洗手间。 邵成泽挡到她面前,手足无措地俯身去看她。 “你走开。”程瑾澜拿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 邵成泽用手抹去她不断掉落的眼泪,和她坦白,“我道歉,刚才的话是哄你的成分居多,当初买这栋房子,与其说是为了留个念想,倒不如说更多的是赌气,你想干干净净地抹掉这段过往,开始新的生活,我偏要把它全都留下来。” 他看着她通红的鼻尖,语气涩然,“淼淼,我是不是很蠢,我有时间去和你赌这个气,却没有问你一句为什么要分手,如果当初你说分手,我哪怕问上一句为什么,我们也不会是现在的结果,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个时候他们太年轻,有太多的骄傲和自尊心,会不断的试探,会暗暗的吃醋,会没完没了的较真,更会假装无所谓,但就是不肯让自己开口问一句,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这种不能由自己控制的心情太折磨人,她提分手,他就没有任何一话地痛快答应,当成一种解脱,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一段恋爱,不过就是喜欢了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一辈子这么长,都会忘掉的。 嘴上说着会忘掉,心里说着会忘掉,可无数个失眠的夜和睡着后又醒不来的梦,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会忘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这辈子就算再长,他也不可能忘得了她,不管她喜欢的是谁,他喜欢的只有她,或者更贴切地说,应该是爱。 程瑾澜抵到他的肩膀上,不肯让他看她,流不完的泪透过白色的衬衫,沾到他温热的皮肤上,她的脸上闷出了汗,连带着声音也是闷闷的,“现在的结果没什么不好的,我有了小俐淇,她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邵成泽的拇指轻摩着她耳后的皮肤,眼神温柔,“你说得对,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小俐淇,是她带着我重新找回了你,”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上面的濡湿越聚越多,他只能把她抱得更紧,“只是,我一想到,从你怀孕到小俐淇长这么大,有那么多本该我陪着你一起走过的时刻,却让你自己一个人承担了这一切,我就很想让你打我几巴掌。不哭了好不好,你要是心里难受,就揍我一顿来出气,不要自己憋着。” 程瑾澜嗓音里起了哽咽,“你怎么不自己揍自己,你骨头那么硬,我打你疼的是我自己的巴掌。” 邵成泽凑到她耳边,“那我打我自己,你是看着我打解气一点儿,还是只听着声响更解气一点儿?” 程瑾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声音依旧闷在他的肩膀上,“你真的好烦。” 邵成泽轻笑一声,从嘴边拿开她的手,握到自己掌心里,轻轻地揉捏着,“淼淼,你是不是对我还有很多的不确定?昨晚,应该是你不小心碰到了手机,给我拨过来了电话,我听到你和你的朋友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我分开了。” 程瑾澜的背先是一僵,又在他不紧不慢的揉捏里,慢慢放松下来。 邵成泽感觉到了她的放松,才继续说下去,“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对我不确定的地方都有哪些?” 她对他不确定的地方有很多,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对彼此有太多的隐瞒,在一起的时间越长,那些隐瞒伴随着不确定,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在这种越来越多的不确定里,她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算确定的确定,她不是无聊的人,他也不是无聊的人,纵使这是一场不太认真的游戏,两个人也没有必要纠缠这么久,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的感觉,和她对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所以她提了分手,是不破不立的试探,也是借着试探想要和他摊牌,他们两个如果想要继续走下去,需要的是彻底的坦白,而不是隐瞒上继续堆叠隐瞒。 可他根本没给她任何试探和摊牌的机会,干脆到没有一秒的迟疑和犹豫,就答应了分手,让她对他,还有对她自己产生的那点儿确定,都成了一场笑话。 再后来的那晚,她知道他妹妹去世,也能肉眼可见地看出他的难过和颓废,他抱着她不让她走,从他妹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又说到他们两个的分手,她知道他醉了,也知道他说的话不能当真,但他发红的眼眶和眼底隐隐的潮湿,让她觉得能不能再给彼此个机会。 仅有的两次确定转头就被打了脸,而且还是鼻青脸肿,她可以挺着肩昂着头,对别人说没关系,她不在乎,一点儿都不疼,可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 再在一起后,他是在一点一点消除她内心的摇摆和不确定,但是潜意识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要太信他,所以昨晚在蒋梦面前,才会脱口而出那句话。 程瑾澜抬头看他,眼角浸着晶莹,“我对你不确定的地方有很多,你要怎么办?” 邵成泽抚着她的脸,“只要你不和我提分手,我总能把所有的不确定都变成确定。” “我要是和你提分手呢?” 他的吻落下来,“我不会再给你提分手的机会,淼淼,有些错,我犯一次就够了。” 良久,程瑾澜在他的唇下呢喃出声,“其实,不管原因是什么,我有点儿开心,是你买下了这栋房子,也还留着屋子里的东西,我做梦的时候,会常常梦到这些多肉,我以为它们已经有了别的主人。” 邵成泽轻碰着她的唇,“我也很高兴,终于做了一件可以让你开心的事情,该早点儿带你到这边来,”刚说完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也不对,要是知道能招你这么多的眼泪,还不如不带你来,总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哄你开心。” 程瑾澜哭到有些懵的脑袋慢慢清醒过来,她推他的肩膀,“我要去洗脸,脸上都难受死了。”她今天化了全妆,现在脸上一定惨不忍睹。 邵成泽重重地裹了一下她的唇角,然后打横把她抱起来,一路抱到洗手间,将她放到了洗手台上,看着旁边的瓶瓶罐罐研究,“要用哪个,我帮你洗。” 程瑾澜拒绝,“你出去,我自己洗。” 邵成泽一手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划过那些瓶瓶罐罐,最后落到一个标着眼唇卸妆液的瓶子上,他以前见过她卸妆,凭借着之前的记忆,他又找到了化妆棉,然后将卸妆液挤到了化妆棉上。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卸妆液了,没准都过期了,你就往我脸上放。”程瑾澜挡住他的手。 “不会过期,我上午刚让人准备的。” 程瑾澜: …… “闭眼。” 带着凉意的化妆棉落下来,程瑾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你要是想说我心怀不轨,又或者是动机不纯,我都认。淼淼,我就是对你居心叵测,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程瑾澜被他的理直气壮弄得半响无言,“你还叫什么成勾,你干脆就叫流氓好了,这个名字更适合你。” 邵成泽手指抬一下她的下巴,换了一张化妆棉去擦她的另一只眼,“你叫我什么都可以,反正我归你管。” 他的动作过于轻柔,程瑾澜身上起了麻痒,指尖蜷缩在冰凉的洗手台上。 “不舒服?那我再轻一点儿。”邵成泽手上的动作更轻了。 程瑾澜禁不住他这样的轻慢,她握住他的手腕,催他,“不要轻,重一点儿,快一点儿,不然我自己来好了,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弄完。”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笑,程瑾澜蓦地止住了声音。 邵成泽哑声道,“那我重一点儿,快一点儿。” 程瑾澜脚踢上了他的腿, “闭上你的嘴。” 哭过后的嗓音带着浓重的鼻腔,说出来的狠话没有半点儿威慑力。 “好,我闭嘴。”邵成泽很好说话。 可是,密闭的空间里没了声音才更要命,她刚刚哭完,嗓子里还会时不时地起一些轻微的抽噎,夹在两个人重叠的呼吸声里,不知道是屋外的热进到了室内,还是她身上的热散到了这空气里,程瑾澜只觉得自己要被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热给包围了。 她忍不住叫他,“邵成泽。” “嗯,我在呢。”声音暗哑如磨砂。 “我自己洗了。” “好。” 邵成泽说着好,却没有放开她,而是一把抱起她来到了淋浴间,水落下来,脸上的泡沫洗尽了,她身上的衣服也褪尽了。 他捞起她不过盈盈一握的腰,唇舌直接探到她喉咙深处,程瑾澜受不住他这样凶狠又猛烈的裹挟,身体以最大的柔韧度向后仰去,灯光打在雪白的墙上,倒映出一个诱人的弯弧。 邵成泽贴着她身上的曲线,紧追着她急促的喘息。 迷蒙的雾气在浴室里弥漫开来,程瑾澜颤动着被水打湿的睫毛,轻声嘟囔,“不公平。” “哪儿不公平?”邵成泽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衬衫的领子上,唇不离她的唇,低低哑哑的声音穿过水帘送到她的耳朵里,“你觉得哪儿不公平,就把它变公平好了。” 程瑾澜摇头,她不要。 邵成泽拿牙齿磨着她唇壁的柔嫩,手带着她的手,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的扣子,然后再摸到金属的冰凉。 有什么落到了地上。 最后,他问她,“这样公平了?” 怎么可能公平,程瑾澜是绝对被碾压的那一方,由太阳高挂到太阳西斜,她陷落在柔软的床上,人已经昏睡了过去,可身体深处还残留着滚烫和酸麻,在轻轻地打着颤栗。 邵成泽将她搂在怀里,吻了吻她红肿的唇,轻拍着她的肩,哄她安眠入梦。 快到晚上八点的时候,程俐淇打来了电话,邵成泽接起。 程俐淇听到是爸爸的声音,有些高兴也有些奇怪,她蹬蹬跑到自己的卧室里,小声问,“爸爸,我打的是妈妈的电话,怎么是你接的呀?” 邵成泽柔声回她,“因为我和妈妈在一起。” 程俐淇恍然大悟,“哦~~,爸爸,你是追到了妈妈出差的地方,去哄妈妈不要生你的气了吗?” “小俐淇真聪明。” 程俐淇高兴,“那你有哄好妈妈吗?” “应该是哄好了吧?”邵成泽轻轻打开了卧房的门,看着还在床上睡着的人,有些不确定现在她是不是更生他的气了,毕竟他刚才折腾得太狠,她想要停,他却一直停不下来。 “妈妈呢?我要问问妈妈,你有没有认真哄她。” 邵成泽又慢慢合上门,回小公主,“妈妈还在睡觉。” 他刚要迈步去厨房,卧室里传来细微的声音,邵成泽又返回去,打开灯,走到床前,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问,“淼淼,怎么了?” “我想喝水。”程瑾澜半梦半醒中,只觉得自己快要渴死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厚重的窗帘挡着,什么也看不到,“几点了?” “快八点了。”邵成泽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将她扶起来,把水喂到她嘴边。 电话那头的程俐淇有些着急,她想问妈妈为什么这个时间就在睡觉,是身体不舒服吗,又想问淼淼是谁,爸爸不是和妈妈在一起吗,又怎么会和陌生的女孩子在一起。 她对着电话提声喊,“爸爸!” 正在喝水的程瑾澜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是小俐淇吗?” “是,她打来了电话。”邵成泽拂去她唇边的水渍,把电话按了免提,“小俐淇,妈妈醒了。” 程俐淇急着问,“妈妈,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程瑾澜趴到枕头上,清了清嗓子,回小公主,“没有,妈妈只是有些困,就睡了一觉。” 程俐淇听出了妈妈声音的不对,“妈妈,你哭了吗?” “没有呀,妈妈干嘛要哭。” 程俐淇不信,“妈妈,你骗我,你明明就是哭过了,是不是爸爸欺负你了,爸爸说是去哄你,结果却是去欺负你,我要去告诉外公和大舅舅,让外公和大舅舅去揍爸爸。” 程瑾澜忙叫住她,“不是,是爸爸为了哄妈妈,给妈妈准备了惊喜礼物,妈妈太感动了,所以才哭了。” 程俐淇认真和妈妈确认,“真的吗,妈妈?” “当然是真的,等妈妈回去,给你看爸爸送妈妈的礼物。” 程俐淇这才放心下来,不过还有一个问题,“爸爸,喵喵是谁啊?我刚才听见你叫了这个名字。” 邵成泽回她,“淼淼就是妈妈。” “喵喵?爸爸为什么要叫妈妈喵喵呀?” “因为她不喜欢被叫猫猫,所以就叫淼淼了。” 程瑾澜想岔开这个话题,但她现在身上酸软无力,起不来身去捂邵成泽的嘴,大脑空白一片,也想不出什么事情可以打岔,只能趴在枕头上,听父女两个的对话继续下去。 程俐淇不明白,“爸爸为什么想要叫妈妈猫猫啊?” 不等爸爸妈妈给她回答,她就自己有了答案。 “我知道啦!是不是因为妈妈哭过的声音,就像小猫咪喵喵叫一样,软软的,所以爸爸才叫妈妈喵喵的。” 邵成泽厚如城墙的脸上,难得添了几分不自在。 程瑾澜拿被子捂到了自己头上,不想说任何话。 50 第 50 章 没办法,饿太久了 邵成泽认真和女儿解释, “淼”是由个水字组成,上面一个水,下面两个水, 读声[miǎ] 。 为什么要这么叫呢, 因为我们个人的名字,最后一个字都是水字旁,上面的水代表妈妈,她是一家之主, 下面的两个水, 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小俐淇,我们要听从妈妈的指挥,也要保护妈妈。 听到爸爸的解释, 程俐淇很容易地理解了这个字, 她觉得这个名字可太好听了, 爸爸会起好听的名字,也会认真哄妈妈开心, 她对爸爸的喜欢又多了那么一点儿。 邵成泽哄得女儿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去睡觉了。 他俯身看床上的人,“饿不饿,我做了饭,起来吃些再回来睡?” 程瑾澜何止是饿,中午的时候只吃了两块儿红豆糕,体力和水分消耗了一下午,她被人折腾得奄奄一息,最后直接昏了过去,但她现在是只有吃饭的心, 一点儿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全身到指尖都是那种软绵绵的酸,胳膊和腿连抬都抬不起来,她将自己的脸闷在枕头里,不太想理他。 “很难受?”邵成泽贴到她的耳边,轻声问。 他一靠近,她就会起反射性的颤栗,程瑾澜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冷眼睨他,“你说呢。” 邵成泽低笑,“我的错。” 他的手隔着薄被放到她的背上,轻轻重重地按着,给她慢慢揉展开身上积压下的酸,他很会按摩,力道也控制得很好,每一个施力点都按在她的痛处。 程瑾澜紧咬着唇,不想让舒服的轻哼从嘴里跑出来,她想让他停下,可又很想让他继续,他这个手法,哪怕将来有一天真的失业了,去开个按摩店,生意想必也会很好。 被子让人丢到了一旁,他的手顺着背往下走,“要不要按腰?” 程瑾澜的脸往枕头深处陷了陷,没有说话。 邵成泽手上用力,“淼淼,要不要按?” 程瑾澜吃不消这种难耐的折磨,抬起头来回看他,眼神是凶巴巴的娇,“你都按了还问什么问。” 邵成泽的拇指在她腰侧注力碾压开来,茭白修长的侧颈瞬间绷紧,薄背纤腰在床上拱起来,汗津津的皮肤透出粉白,嗓子里被努力抑下去的嘤咛冲破贝齿,回荡在房间里,曼妙缭绕,勾着人想要吞噬摧毁,又想要收藏珍视。 轻轻点点的吻如夏雨打落芭蕉,沿着雪肩,贴着脖颈,湿着耳根,最后又来到唇角,程瑾澜以一个回转扭曲的姿势被他托着,唇被他吃进嘴里,胳膊撑在床上,泄了力,几次滑落,又被他捞起,炙热的呼吸将人堵的无处躲藏,她的手软软地抵到他的胸前,喘息得以逃脱的间隙,颤着声音,断断续续,似命令又似求饶,“邵成泽,我饿了,要吃饭。” “好,吃饭。”邵成泽吮着香甜的津液,含含糊糊地应她,捉住抵在他胸前的柔荑,握到掌心里,扣在床上。 程瑾澜上身没了支撑,只能以他的肩做依靠,胳膊无力绵软地勾在他的脖子上,眼尾的粉洇出了潮湿,如生了朝露的蔷薇,风一吹过,晶莹的露珠摇摇欲坠,在阳光下泛着七彩斑斓的绚丽。 邵成泽的手覆到她的腰上,将人从床上直接提到了自己的膝盖上,乌丝黑发拂过他的手背,带出了些挠人心的痒,激得唇间的吞咽声更大了些。 程瑾澜被这暧昧模糊的声响烧得连头发根都是烫的,她彻底生了恼,手扯住他脑后的头发,牙齿咬上在她唇里翻滚搅弄的舌尖,堪堪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扯开一条欲断不断的缝隙,星眸美目里带着怒, “我要吃饭,不是吃你。” 邵成泽先是一愣,继而倒在她莹白的锁骨上,闷闷地笑出了声,“你不尝尝怎么知道,也许我比饭更好吃。” “我已经尝过了,半点儿也不好吃。”程瑾澜喘息未匀,软软娇娇的嗓音里带着缠绵的情热,说什么话都提不起气势来,反而像是在暧昧地**蛊惑。 眸光乌沉沉地压过来,程瑾澜仰着脖子往后退了些,颤着手指警告他,“我要打电话给小俐淇告状了,说你欺负我,连口饭都不给我吃。” 这个威胁着实不成样子,也没出息了些,可程瑾澜一时也没想出别的办法,她今天不想死在这张床上。 邵成泽的笑声愈发得大,声音也愈发得哑,“你真的吓到我了,我最怕小俐淇。” 程瑾澜潋着清泉的眼底也泄了些笑,她正了正脸色,严肃又认真,“那你还不放开我。” 邵成泽压着她的腰,让她靠近他,“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你。” 程瑾澜自然不肯。 “就一下。”邵成泽开出条件。 程瑾澜嗔他一眼,小声回他,“你都亲不够吗?” 就算她不去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唇是肿的,舌根还发着麻,别说一下,半下都不行。 他要张口说什么,程瑾澜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他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所以不听也罢。 “抱我出去。”她发号施令,身上难受得很,连动都不想动,都是拜他所赐,让他出力干些体力活儿也是应该的。 狭眸扬起,笑容漫开,邵成泽的唇轻蹭着她的掌心,看着她的眼睛,道一声“遵命”。 唇上的温度穿过掌心,和她体内还没有消散尽的热烫对碰到一起,程瑾澜身上起了一个激灵,她的下巴懒懒地搁到他的肩膀上,阖上了眼睛,避开和他的对视,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附到他身上,轻声催他,“快点儿,我真的饿了。” 邵成泽托着她的腰背,轻轻松松将她抱起来,软顺的黑发和丝柔的吊带睡裙下,掩盖着雪白皮肤上的点点猩红,在一上一下的走动中,若隐若现,晃到有心人的眼睛里,让人舍不得移不开目光。 路过沙发的时候,程瑾澜伸手从沙发靠背上扯过一条毛毯,披到了自己肩膀上,挡住了落在身上越来越炙热的视线。 邵成泽挑眉笑她,“你这是把我当成虎狼禽兽来防了?” 程瑾澜垂眼回他,“你不是吗?” 邵成泽看着她耳根处那抹没法遮住的红痕,黑眸转深,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做得有些狠了,得赶紧喂饱她的肚子,不然他在她这儿大概就真成了禽兽不如。 锅里煨着番茄浓汤,意大利面再下锅,很快就能吃上饭,邵成泽将她放到椅子上,拿来红豆糕先让她垫垫,程瑾澜是真饿了,身上又很热,凉凉的红豆糕当前餐最好。 餐桌上的手机响了震动,程瑾澜喊厨房里的人,“你手机响了。” “谁打的?” 程瑾澜看了看屏幕,“钱叔。” “不用接,你帮我按静音就行。” “哦。” 邵成泽拿着筷子从厨房出来,“面马上就好。” “嗯。”程瑾澜细嚼慢咽着红豆糕,看他一眼。 “怎么了?”邵成泽走近她,她明显是有话要说。 程瑾澜问他,“你不回去行吗?” 虽然她不知道钱叔是谁,大概率能猜到是公司里的人,他是递了辞呈,可董事会还没批,这件事就还没定下来,但不知道是谁把他辞职的消息给提前泄了出来,现在邵氏的股价一直往下跌。 邵成泽回她,“还不到回去的时候。” “嗯?”程瑾澜不解,邵氏的股价再跌下去,可能会出大乱子。 邵成泽解释,“邵家和你们家不一样,你们家是上下一心,邵家是四分五裂,比的就是谁比谁更能豁出去,我回去的越晚,握在手里的筹码就越多,谈判的时候就越有力。”他的声音有些寒冽,连带着眼神都有些凉薄,不过话说到最后,眼底的温热覆盖住凉薄,“不用担心我,我就算真的被踢出来也不是一件坏事儿,正好能全职当你的司机,不是正好。” 程瑾澜将最后一块儿红豆糕塞进嘴里,喝一口水,不紧不慢地回他,“我有说我担心你吗。” 邵成泽的手按住椅子的扶把,将她圈在椅子和他的怀里,“不用你说,我也能感觉到。” 程瑾澜将杯子挡在两人中间,“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的人问她,“红豆糕好吃吗?” 程瑾澜不答,她自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一块儿都没吃到,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你想吃明天再去买好了。”程瑾澜手里的杯子不离嘴边,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 “我等不到明天了。” 邵成泽倾身过去裹住她拿着杯子的手指,轻轻地吮着,程瑾澜手上失了力,杯子从掌心滑脱,本该落到地上,却落到了他的手里,他一心二用,一手接住杯子,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去吃她嘴里的红豆糕。 程瑾澜刚靠吃红豆糕恢复了些的体力,顷刻之间又散没了。 “确实还是以前的味道,一点儿也没变。”邵成泽像是吃不够,一直在她的唇间流连。 程瑾澜咬着他的唇发狠急喘,“邵成泽,我要是再让你近我的身,我名字干脆倒着写好了,你还没完了是吧。” 邵成泽抵着她的额,度给她氧气,“没办法,饿太久了。” …… 这天晚上,程瑾澜有没有让邵成泽再近身,不得而知,反正第二天她一觉睡到正午,要不是下午有一个颁奖仪式需要她出席,她大概就直接睡到晚上了。 颁奖仪式结束后,也就没了其他的事情,唐益成在这边多留一天,收一下尾,程瑾澜的计划是今天和蒋梦吃完晚饭后,连夜赶回去,这样明天一早,程俐淇醒来就能见到她,不过今天的天气不好,原定的航班在往后延。 邵成泽看着后视镜,“明天一早再走吧,天气预报说晚上的雨会更大,没准航班会直接取消。” 程瑾澜给程俐淇拨出视频去,对驾驶座的人说,“那待会儿吃完饭,你送我回酒店。”她肯定不会跟他再回去了。 邵成泽笑,“我保证今晚会让你睡个好觉。” 程瑾澜拖着泛酸的腰,靠到椅背上,回他,“我要是再信你的话,我就是猪。” 程俐淇一接通妈妈的视频,就听到这句,“妈妈,你做什么要当猪猪,虽然猪猪也很可爱,但猫猫更可爱,我更喜欢猫猫。” 程瑾澜哭笑不得,“妈妈也更喜欢猫猫 ,小俐淇,妈妈这边的天气不是很好,今晚回不去了,妈妈改成明天上午的航班,这样,你睡完午觉就能见到妈妈。” 明天是周末,程俐淇不用去上学。 “妈妈,我明天可以去接你吗?我不想睡午觉,我想妈妈了,想要早点儿见到妈妈。” 程瑾澜心底全是柔软,“好啊,那小俐淇来接妈妈吧,妈妈也想小俐淇了。” 车停在红灯处,邵成泽回过头来,对着手机说,“爸爸也想小俐淇了。” 程俐淇咯咯地笑,“我也想爸爸了。” 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爸爸和妈妈一起回来的话,我是不是就不能让外婆陪我去机场了,那我让施爸爸陪我去吧,我刚刚和施爸爸打完电话,施爸爸说他明天休息。” 邵成泽手指敲了一下方向盘,“小俐淇,爸爸不和妈妈一起回,爸爸还有事情没办完,得明天下午才能回去,你让外婆陪你到机场接妈妈就好。” 程瑾澜唇边慢慢收敛了笑。 程俐淇回,“啊~,这样啊,那我就让外婆陪我一起接妈妈了。” 难题解决,程俐淇和爸爸妈妈说了再见,去练琴了。 邵成泽轻咳一声,看一眼后视镜里的人,开口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好麻烦他。” 他指的是谁,不言自明。 程瑾澜看向车窗外的雨,没有应他的话。 51. 第 51 章 大雨将车困成了一座孤岛…… 前面堵了车,黑色的车融在长长的车流里,一动不动,车里只剩舒缓的音乐声,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打落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知道是这种安静让人焦躁,还是堵死的车更让人焦躁。 邵成泽手指敲着键盘,节奏慢慢变快,忽地又停下,他转过身去,看向后座的人,“生气了?” 程瑾澜从雨幕里移回视线,看他一眼,轻飘飘地,又重新托着腮看回雨幕里,用后脑勺回他,“没有。” 那就是生气了。 “我是有点儿介意他,”邵成泽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有点儿都少了,是很介意他,我也知道我没有介意的资格,这些年,是他陪在你和小俐淇身边,填补了很多空缺,我承认我刚才说错话了,要说麻烦早就麻烦了,小俐淇喜欢他,不能我一回来,就刻意切断小俐淇和他的亲近。” 雨在车窗上越聚越多,模糊了外面的视野,半响,程瑾澜才开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邵成泽去拉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但是你得给我点儿时间,毕竟我把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假想敌,对他的态度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完全转变不过来。” 程瑾澜没有挣开他的手,任他将她握在手心,她的拇指落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眼睛依旧看着车窗外,眉心轻蹙,“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他?” 她和施燃关系是亲近,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施伯母又对她格外得好,甚至比对施燃还好,施燃在她这儿,和程瑾川一样,她把他当家人,她相信施燃也是,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随便和谁搞暧昧的人,更不会给人留无端的遐想,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施燃在国外,她和施燃总共就没见过几面,她都不知道他这个结论是从哪儿来的。 邵成泽捏捏她的手,“你第一次见我,还记得是在哪儿吗?” 程瑾澜想了想,其实不用想,“好像是……粤熙阁的停车场。” 邵成泽就知道她之前对他全无印象,哪怕他们擦肩而过不止一次。 没有听到回应,程瑾澜回看他,“不是吗?” 她确定她没有记错,还是说在那天的停车场里,只有她记得他,他却不记得她,程瑾澜忽然后悔回答了这个问题,早知道就应该说不记得了,反正他也不记得,她要从他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 邵成泽重新握紧她的手,不让她动,“那天,你在你朋友面前练习对施燃的表白,我全都听到了。” 程瑾澜呆愣住,过了好几秒,似是没听明白,又问他一遍,“什么?” 邵成泽把她那天说过的那一大段话,一字不差地给她复述了出来,有的时候,他挺烦自己的记忆力,时隔这么久,他竟然还能将她对别的男人的表白记得一清二楚。 程瑾澜失神在他沉哑的声音里,当初随口说过的话,她早已忘了大多半,听他这样说出来,她有些怀疑这是自己说的吗,为什么会这么肉麻。 邵成泽看着她的眼睛,“淼淼,听你说过这些话,我就不可能不介意他。” 越喜欢,才会越介意,以前沤死在心里不想说出来,现在说出来了又怕她生气,这么多年,是施燃一直陪在她身边,施燃在她的人生中占的比重太大,在她心里,他应该和施燃没有任何可比性。 寸步难行的车开始缓缓动了起来,后面的车按了两声喇叭,催他们快走,程瑾澜回过神来,“先开车吧。” 邵成泽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启动了车。车内虽然还是只有单调的音乐声,空气里有些凝结,可好像又没了刚才那种死寂。 车停到餐厅外的停车场,外面的雨小了些,邵成泽下车撑伞打开后座的门,程瑾澜伸出手来,邵成泽有些意外,不过马上握住了她的手,将人从车里牵了出来。 两人一起站在伞下,邵成泽将伞往她这边移了移,“等你快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程瑾澜垂眸看着他衬衫领口处的扣子,“蒋梦是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 “嗯。” 程瑾澜抬起眼来,对上他的目光,“上学的时候,她就说一直想见见你。” 邵成泽慢慢从这句话中醒过味儿来,熠熠的眸光里,带着点儿不能相信的确认,“那不如就趁今天这个机会,让她好好见见?我也该请你最好的朋友吃一顿饭。” 来之前他不是没试探过,但她没有松口,他也就不强求。 程瑾澜往餐厅里走去,“人家不缺你请的一顿饭。” 邵成泽嘴角勾起,举着伞快步追上她,重新牵上她的手,开始得寸进尺,“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男朋友?” 程瑾澜回他,“你昨天不都跟她自我介绍完了吗。” 蒋梦看到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个人,眼睛一亮,虽然是一前一后,但这一前一后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些,明显不正常。 她对程瑾澜挤眉弄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就说她的感觉不会错,这个人肯定不是单纯的司机。 “邵成泽。”程瑾澜向蒋梦介绍身后的人,只给了一个名字,再无他话。 邵成泽接上她的话,对蒋梦微笑,“你好,我是瑾澜的男朋友。” 程瑾澜睫毛闪了一下,坐在他向后拉开的座椅上,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蒋梦激动的双手一拍,忍不住揶揄,“昨天是司机,今天是男朋友,这身份上升得也是够快的,你还跟我说就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你对普通的标准要求可太高了,他这要叫普通,你把我老公往哪儿搁。” 程瑾澜嗔她说自己老公时嘴永远这么损,“你老公呢?” 蒋梦老公出差回来了,今晚也来一起吃饭。 “这附近有一家酸辣粉特别好吃,我让他给我去买了。别岔话题哈,你这男朋友藏了这么多年,今天才肯带出来给我看,我可是有好多问题等着问他呢,”蒋梦话快得就跟机关枪一样,气都不带喘的,她转去看邵成泽,“邵司机,好姐妹儿第一次带男朋友来入饭局,肯定逃不过盘查这一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哈。” 邵成泽眼里笑意很深,“只要我能答的,我肯定都答。” 蒋梦顿时觉得这位邵司机是一个修炼千年的腹黑老狐狸,这话听着好像很顺耳,但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程瑾澜将菜单放到蒋梦面前,“先点菜。” 蒋梦把菜单又推给程瑾澜,“你点,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她要和先跟这个腹黑的狐狸司机过过招。 破镜重圆的情侣,有些触碰到核心的敏感问题肯定不能由外人问,蒋梦最后挑了一个最无关痛痒也是她最好奇的问题,“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谈恋爱嘛,有初见误终身的,也有日久生情的,蒋梦看着对面的两位,一时摸不准他们是属于哪一种的,两人的相貌都绝对是属得上会让人初见误终身的,但澜澜的性子偏冷,心防也重,很难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靠近,要不是当初她靠着热情似火的主动,两个人也不会成为好友。 这位司机先生,应该跟热情似火沾不上任何边,她以前以为澜澜的男朋友肯定是阳光爽朗又爱笑的大男生,才能把冰山美人给追到手,结果没想到这个神秘的男人也是冷峻型的,关键是这两个清冷挂的,还生出了小俐淇那样一个小甜妹,这真是一个玄学的问题。 所以她十分想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程瑾澜正在翻菜单的手停了下来,她先邵成泽一步开口,“就是大一寒假,我带你去粤熙阁吃饭那次,我出来的时候不是擦到了一辆车吗?就是他的。” 蒋梦惊讶,“就是我跟施燃表白失败的那次?!” 邵成泽正在倒水的手顿住,看向程瑾澜,程瑾澜的眼睛掠过他,没有说话,但邵成泽该明白的瞬间都明白了,他去握桌子底下那只手,程瑾澜避开了他,将两只手都放到桌面上,不给他握的机会。 蒋梦的老公买酸辣粉回来了,站在桌旁,轻咳了两声,蒋梦看到老公,嗓子立刻娇了下来,将旁边的椅子给老公拉开,“老公你知道的,我最爱的就是你了,施燃是谁我都不记得了。” 蒋梦跟施燃表白失败这事儿,蒋梦老公早就知道了,还是蒋梦主动和他说的,这是她和她老公之间的小情趣,两人时不时地会将这件事儿提出来,斗斗嘴来增加夫妻感情,吃醋这件事儿,大吃虽然伤身,但小吃怡情啊。 邵成泽和蒋梦的老公寒暄打招呼,男人之间的社交辞令简单又无趣,蒋梦只关心好友情路的起源,她拉着程瑾澜的手问,“不对啊,那天从车上下来的不是他呀,邵司机这个相貌级别的,我要是见过一次,不可能会记错。” 蒋梦的老公又咳嗽一声。 蒋梦转身拍拍老公的手安抚,“没事儿老公,不管外界的审美眼光是什么,你在我心中都是最帅的。”敷衍地说完又去看程瑾澜,等着她给答案。 程瑾澜喝一口水,“那天从车上下来的是他司机。” 那天从停车场出来,在一个路口她又看到了那辆黑色大G,晃了一下神,结果就撞了上去,她是全责,他司机下来说让她直接走就行,她还是把她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司机,让他有什么问题再找她就行。 最后打电话过来的是他。 蒋梦长长地“哦~”了一声,一副了然的神色,“所以,邵司机,那天是不是隔着车窗,对我们澜澜就一见钟情了。” 邵成泽的胳膊搭到程瑾澜的椅背上,姿态是慵懒的,漆黑的眼仁儿透着笃定,“那不是我第一次见她。” 蒋梦八卦之心更盛,“那是什么时候?” 程瑾澜以为他要说的是在粤熙阁里面,听她练习对施燃的表白。 邵成泽回的是蒋梦,目光的落点却是在程瑾澜身上,“我高中的最后两个月是在施燃的隔壁班上的,她一个星期至少有三天会从窗前经过去找施燃。” 他是在高中的最后两个月回到的邵家,那个时候,他爸刚去世,他的心情灰得跟外面的雾霾天一样,直到一个晃着的马尾出现在窗前,有些事情就是很奇怪,扎马尾的女生那么多,他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她的背影。 而那个背影的身边永远都站着施燃。 程瑾澜握着水杯的手一紧,她缓缓转过头去,和他对上视线,邵成泽扬眉对她一笑。 蒋梦先是错愕,继而思维发散到电视剧里的情节,“邵司机,那天的撞车不会是你的预谋吧。” “不是。”他再有预谋也不会拿撞车去做什么算计,“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他的车都没有动,她自己愣往上撞,他该说这是缘分吗。 程瑾澜脑中闪过千万种想法,每一种想法都在他的眼神中得到肯定,她的心跳陡然鼓噪起来,连外面的闪电雷鸣声都压不住。 回去的时候车上依然很安静,没了音乐声,雨刷在奋力地刮着倾盆的大雨,程瑾澜坐在副驾驶上阖目佯睡,她虽然闭着眼睛,但也能感觉到他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 车缓缓停了下来,程瑾澜睁开眼睛,“到了?” 邵成泽解开安全带,凑过身来,“还没,要不要吃红豆糕,我再去买点儿。” 程瑾澜看着近在咫尺的浓眉黑眸,轻声拆穿他,“你是去买红豆糕吗?” 是,也不是,东西已经用完了,虽然他保证过今晚不会再碰她,但他现在对自己的自制力没有多大的信心。 邵成泽被拆穿了也不尴尬,碰了碰她的唇,“那就不买了,答应过你今天要让你睡个好觉的,总不能食言。” 程瑾澜手指绕着他的袖扣,“帮我解开安全带。” “嗯?” “我和你一起去。” 她知道他自己去会更快一点儿,但在这个雨夜,她不是很想和他分开,一刻都不太想。 邵成泽深眸里乍出亮光。 程瑾澜欲盖弥彰地解释,“我也有要买的东西。” “好,我们一起去。”邵成泽吻上她的唇,有的时候不能听她嘴里的话,但心跳永远不会说谎。 车离开便利店,最后停到院子里。 邵成泽先是解开自己的安全,接着解开她的安全带,然后架着她坐到他的腿上,连回屋的时间都等不了了,“淼淼,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他的灼热太明显,程瑾澜往后退了退,但身后就是方向盘,她根本无路可退。 她央他,“快进屋了,你衣服都湿了,不然该感冒了。” 刚才的伞都举到了她这边,他的衣服和头发湿了大半。 邵成泽不动,“那你帮我把衬衫脱了。” 程瑾澜声音又小又急,“回屋再脱呀。” 邵成泽仰头看她,“有好几次在走廊里,你就擦着我的肩膀走过去,眼睫毛都不带斜一下,我好像在你眼里连空气都不如,你满心满眼都只有施燃。” 程瑾澜的手轻轻地拨弄着他的湿发,雨水打过,好像变得更黑了,“那个时候施伯母刚被诊断出了癌症,施燃的心情特别不好,马上又要高考,我们都很担心他,我妈让我多去开解安慰他。” 邵成泽不想听她用这样的语气提到施燃,发狠去咬她的唇,“我有好多次看着你的背影都在想,你要是能回头看我一眼就好了。” 程瑾澜被咬得轻喘着气,“邵成泽,你是在装可怜吗?” “那我有让你可怜到吗?” 程瑾澜捧起他的脸,唇落到他的唇角,“你演技真的很好。” 又会骗人,又会哄人。 空调里的凉气也压不住车内升起的热,雾气蒙住了车窗,挡住了外面的大雨,也挡住了外面的黑夜,大雨将车困成了一座孤岛,岛上只有她和他。 如果说前一晚是他在一味地向她索取,今晚则是她在给予,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主动和回应,从呼吸,到舌,再到体内涌动着的滚烫情潮。 轻咬的唇,潮红的脸,额头上被汗浸湿的黑发。 热情又大胆。 在颠簸的起伏中,邵成泽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如果可以,这场雨再长一点儿就好了。 第二天,大雨停歇,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程瑾澜什么都没看到,她陷在昏昏沉沉的梦中,从车上一路睡到机场贵宾室。 迷迷糊糊中,她问身旁的人,“你不是下午才走的吗?” 邵成泽拿披肩帮她挡住空调里吹过来的冷风,“等落了地,你先出去,你和小俐淇走了,我再出去。” 程瑾澜闭着眼睛,窝在他肩膀上动了动,枕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你的算盘什么时候都打得很好。” 邵成泽俯到她耳边,低声说,“我也想见丈母娘,问题是你让吗?” 程瑾澜将自己的耳朵缩到披肩里,“我要睡觉了,都快困死了。” 她到天蒙蒙亮才被人放开,总共睡了两个小时都不到,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睡觉。 “睡吧。”邵成泽自知他是让她这么困的罪魁祸首,不再扰她,轻拍着她的肩,哄她入睡。 程瑾澜下了飞机脑袋都是懵的,连续两天缺觉缺得太严重,在洗手间,用凉水扑了把脸,才稍微清醒一些。 她推着行李出去,一眼就看到了被施燃抱着的小俐淇,她快步走过去,小俐淇也看到了妈妈,高兴又兴奋地冲妈妈使劲挥着手。 程瑾澜走到两人的面前,一边张手要抱女儿,一边问施燃,“你怎么来了?” 施燃回她,“我今天正好休息,就来给小俐淇当司机。” 小俐淇在施爸爸怀里搂上了妈妈的脖子,“妈妈,让施爸爸抱着我就好,你出差是不是很累,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好虚弱。” 程瑾澜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妈妈没事儿,只是晚上小俐淇没在妈妈身边,妈妈没太睡好,回家补一觉就好了。” 程俐淇也亲了亲妈妈,“那我们快回去吧,曲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妈妈吃完饭好好地睡个午觉。” 她话说完,看到了后面走过来的人,眼睛亮了亮,刚要张口叫“爸爸”,又急急地跟爸爸挥手,让爸爸不要过来,可爸爸好像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继续朝他们走过来。 邵成泽当然能看懂女儿的意思,他却不能不过来,即使一切都说开了,他也做不到站在玻璃门后面,看着这一幕无动于衷,说他心眼儿比针小,他也认了。 邵成泽走到程瑾澜身旁,胳膊虚虚地揽在她的身后,以宣示主权的姿态,和施燃颔首打招呼,想要去抱女儿。 程俐淇看到爸爸搭在妈妈腰上的手,拿手捂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看到走过来的外公和外婆,又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另一只眼。 她觉得爸爸今天要完蛋了。 她应该也救不了他。:,,. 52 第 52 章 考试不可以 程瑾澜这下彻底清醒了, 她没想到施燃会来,没想到邵成泽会出来,也没想到她爸也在, 她爸这几天也去出差了,但她记得他是明天才回。 程山河原定的安排是明天回,但是事情进行得比预想顺利,就把回程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和程瑾澜前后脚落地, 不过一个是国际到达, 一个是国内到达,费祖荟去接自家先生, 小俐淇有施爸爸陪着一起等着接妈妈。 邵成泽也没料到这一情况,不过他还算镇定从容,只是在程山河不怒自威的注视下, 收回了要抱女儿的手,也收回了在程瑾澜腰上的那只手。 他先向费祖荟躬身颔首恭敬地叫一声“伯母”,然后以同样恭敬的姿态叫程山河一声“伯父”。 程山河勉强嗯了一声, 眼睛都没扫过来, 费祖荟面带微笑地看着邵成泽, “邵先生也是去出差了?” 邵成泽斟酌一刹,回费祖荟, “也不算是, 因为一些事情我惹瑾澜生气了,我怕隔着电话解释不清楚,反而会新增误会,所以就连夜飞了过去当面和她解释。” 施燃挑眉,他该说他这个半生不熟的老同学是够坦白, 还是胆子够大,生怕自己待会儿被揍得不够狠,不过这步棋走得看似冒失轻率,实则很有算计,虽然免不了会被程叔揍,但费姨原先浮于表面的笑明显进了眼底。 “那都解释清楚了?”费祖荟问邵成泽。 邵成泽看一眼程瑾澜,“解释清楚是解释清楚了,不过她的气还没消,我还得继续努力。” 程瑾澜安静地当一个面无表情的工具人,怕多说一句话,就影响了他发挥。 费祖荟心想,不怪女儿会陷进去,长着一副好相貌,脑子转得还快,又知道怎么在人心坎儿上哄人,不过既然他这么会哄人,早干嘛去了,六七年过去了才冒出来,总不至于是跑火星上去回不来了。 程山河一言不发,有小俐淇在,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脸沉得太明显。 程俐淇对程山河张开了胳膊,“外公,我好想你了,这么多天没见我,你都不说要抱抱我,外公你是不是光想外婆了,没有想小俐淇呀?” 程山河脸上的风雨欲来立刻散尽了,换上了一副再和蔼可亲不过的面容,连忙从施燃手里把小公主给接了过来,“外公怎么可能会不想我的小乖孙,外公给小俐淇带了好多礼物,都是你喜欢的。” 程俐淇搂着外公的脖子,“我就是知道外公对我最好了,外公,我们快回家去吧,我都等不及要拆外公给我带的礼物了。”说着小胳膊举了起来,做了一个往前冲的姿势。 程山河哪儿还有心思再管别的,抱着小公主往前走,“好,我们回家拆礼物。” 程俐淇还不忘回身喊外婆,“外婆,快走啦,外公肯定也给外婆带了好多礼物。” 费祖荟笑着应程俐淇,“好,你和外公先在前面带路,”她看了看程瑾澜,“你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程瑾澜不自然地提了提嘴角,“有点儿……工作安排得有点儿紧凑。” 费祖荟看破了也不能说破,顺着她的话说,“那今天下午也别去公司了,吃完饭就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施燃从程瑾澜手里接过行李箱,搀上费祖荟的胳膊,对程瑾澜说,“走吧,先回家。” 邵成泽被晾在了原地,成了没人搭理的那一个。 程瑾澜往前迈的脚步有些犹豫,她回身看他一眼,邵成泽冲她展颜柔笑,让她安心回去,对他来说,有她回头的这一眼,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她爸刚才应下了他那声伯父,她妈又和他说了话,虽然是一口一个邵先生,小俐淇又急着帮他打掩护,他觉得他现在的路越来越明朗了。 走出去了一大段,费祖荟又停下脚步,转身往回看,“邵先生也一起吧,就到午饭点儿了,还是说你家里有人已经做好饭了?” 邵成泽先是一怔,随后大步上前,和程瑾澜并肩,“没有,我妈在老家,我现在自己一个人住。” 费祖荟点头,“那就去家里吃些饭再回去。” “好,谢谢伯母。”邵成泽笑得和风润雨。 程瑾澜有些愣神,她摸不准她妈现在的态度,不过事情被架到了这个份上,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前后两辆车,程俐淇跟着外公外婆坐,司机开车,邵成泽和程瑾澜还有施燃一辆,施燃开车,邵成泽坐副驾驶。 程俐淇趴在车窗上,看到爸爸跟着妈妈和施爸爸上了后面那辆车,有些意外,她看了看副驾上的外公,凑到外婆耳边,用特别小的声音问,“外婆,外公是不是有点儿不喜欢……邵成泽呀?” 费祖荟抚了抚她的头发,用同样小的声音回她,“不是呀,外公没有不喜欢他,但是外公要出一些难题考验他,就跟考试一样,只要他及格了,通过了考试,就能和妈妈在一起了。你想啊,童话故事里,王子想要和公主在一起,是不是会经历一些考验。” 程俐淇点点头,是这样的。 费祖荟柔声继续,“他要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能成功完成外公给他设置的考验,会更懂得珍惜你妈妈,也会更知道要怎样爱你妈妈。” 程俐淇眼睛亮起来,“外公好聪明。” 费祖荟悄声道,“其实这是外婆给外公出的主意。” “外公聪明,外婆更聪明!” 程俐淇提高嗓门。 费祖荟笑出声来,“小俐淇可不准偷偷地帮爸爸。” 程俐淇坚定又认真地摇头,“不会的,考试不可以作弊,无论是小朋友还是大朋友,都不可以。” 费祖荟揉了揉她的小脸蛋,“我们小俐淇真乖。” 程山河听着后座的对话,面上露出些笑,历经岁月的深眸里有清湛,也有谋算。 后面那辆车里,安静也不安静,邵成泽和施燃客气又生疏地聊了两句近况,便再无他话,程瑾澜脑子里绷着一根弦,开始还能勉强撑起些精神和施燃搭些话,调一下气氛,但是到后面眼皮实在坚持不住,头抵在车窗上慢慢睡了过去。 前座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后视镜,施燃调高了车内的空调,邵成泽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到了程瑾澜身上。 程瑾澜没有睡得很实,但人也有些迷瞪,闻到熟悉的清冽,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哪儿,含糊地叫了一声,“邵成泽”。 “我在呢。”邵成泽低声应她,手轻拍着她的胳膊,“睡吧。” 程瑾澜握住了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先是无意识地捏了捏,像是确认是谁的手,等确认好了,纤细的手指挤到骨节分明的指缝里,十指交扣,安心地睡了过去。 邵成泽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向后扭转着自己的身体,嘴角勾起的快要挂到耳边的笑容,正好对着施燃,施燃虽然觉得他脸上的笑着实碍眼,但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车速。 车停到一个红灯处,程瑾澜翻了一下身子,眼皮动了动,邵成泽以为她要醒,程瑾澜将十指交扣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迷迷糊糊叫了一声“施燃”。 邵成泽的笑僵在了嘴角,脸上似被打翻了的油彩盘,每个颜色都在脸上过了一遍,最后实在看不出那张脸是什么色儿。 施燃费了好大劲儿才将马上要从喉间溢出的笑给压了回去,他清了一下嗓子,回程瑾澜,“我在,睡吧,马上就到家了。” 程瑾澜“嗯”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邵成泽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还是用了十年都不刷的那种锅。 程瑾澜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高中学校那条长长的走廊,夕阳西下,晚霞成绮。 她在不经意的转头间,看见了那个临窗而坐的大男孩儿,正在低头认真看书,清俊冷漠的侧颜中带着些少年气,原来高中时候的他长这个样子。 她喊前面等着她的施燃,等一会儿再去吃饭,她要先去和一个男孩儿打声招呼。 车进了程园,程瑾澜慢慢转醒,她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但不记得在睡梦中说了什么话,只觉得在车上睡了这一觉,精神多少缓过来了些,不再困到见到椅子和沙发只想睡觉。 她没注意到邵成泽黑中泛灰的脸,也没注意到施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在程山河一下车就叫邵成泽上楼进书房时,她站到了邵成泽旁边,问程山河,“爸爸,我可以一起吗?” 程山河略一迟疑,开口道,“等我和他先谈完,你再进来。” 程俐淇拉着妈妈的手,悄悄地扯了扯爸爸的袖子,冲他眨了眨眼睛,外公要出考题了,爸爸考试要加油哦。 邵成泽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深深地看了程瑾澜一眼,程瑾澜被看得有些莫名,她怎么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幽怨,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看错了。 她又快又轻地嘱咐他,“你别把哄我的那套用到我爸身上,不然挨了揍别嫌疼。” 邵成泽眼里的幽怨少了些,悄悄勾了勾她的手指,跟在程山河身后上了楼 。 施燃抱起程俐淇 ,“我们去看看曲奶奶都做了什么好吃的,先去找曲奶奶讨点儿来吃。” 程俐淇兴奋拍手,“好呀好呀,曲奶奶说要给我做奶油小丸子,曲奶奶做的奶油小丸子最好吃了,我可以分给施爸爸吃。” 客厅里只剩费祖荟和程瑾澜,费祖荟拉着女儿的手,坐到了沙发上,轻声问她,“你们这是重新在一起了?” 程瑾澜略一迟疑,点下了头,“就想……再试试,当初有许多事情盘根错节压在一起,造成了一些误会。” “现在误会都解开了?” “算是吧。” 费祖荟爱怜地摸摸她的脸,“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没开始新的感情,肯定是对以前的事情还有未解开的心结,现在你能打开心,重新投入到一段恋爱当中去,不管这个人是新人也好,还是旧人也好,妈妈都替你高兴。既然你想再试试,那就别再有任何顾虑,只管放心大胆地去试,既便是最后试错了,也没有关系,谈恋爱,有结果是好事儿,没结果,至少过程是开心的。” 他们之间过多的细节,费祖荟不会去问,在机场还有刚才,两个人的互动她都看在眼里,她了解自己的女儿,不会稀里糊涂地就原谅了一个伤过她心的人,该弄明白的肯定都弄明白了,既然女儿都弄清楚了,她也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年少轻狂的恋爱嘛,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误会,兜兜转转还能再在一起,也不容易。 程瑾澜靠到费祖荟的肩膀上,“谢谢妈妈。” 她沉吟片刻,又抬起头来,“妈妈,我们家和邵家之间,除了生意上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两家具体是因为什么闹成现在这个局面的,程瑾澜也不是很清楚,她爸从来没有谈过当年的事情,起初她以为两家的恩怨,根源在上一辈在生意场上闹了不对付,现在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费祖荟道,“程家和邵家的事情,你不用管,有再大的恩怨,也是上一辈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这件事,有你爸,有你哥,还有那个邵成泽,让他们去解决,你就只管好好享受你的恋爱。” “哦。”程瑾澜学着程俐淇的样子,乖乖点头。 费祖荟难得见女儿这幅样子,觉得有些稀罕。 “不过呢,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爸那关,邵成泽不会好过,虽然你爸对他的调查结果还算满意,但让他受的磋磨不会少,天底下岳父看女婿就没几个顺眼的,更别说当初他还让你受了委屈,你爸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程瑾澜脸有些红,避开了某些称呼的字眼,挑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爸爸找人查他了?” “你爸那个性子,不查才怪,要不是查到他这些年在男女关系方面是干净的,你以为今天你爸会让他进家里的门,早就把他打出去了,谈恋爱当然他的自由,但没道理说你还因为当初的事情走不出来,他却交了几个女朋友,转身又找回你来,更何况,你们两个之间还有一个小俐淇,要是那样的话,别说你爸,我这儿就过不去。” 费祖荟虽说不多打听女儿的恋爱细节,但也忍不住八卦,“照个情况来看,是他也没放下你,你也没放下他,你说你们两个可够能犟的,还一犟就是七年,要不是看你们愣生生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这关他也没这么容易过去。” 程瑾澜嘴硬,“其实我也没有放不下他,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费祖荟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我还不知道你,嘴里永远不服输。好了,你爸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也结束不了,你先去洗个热水澡,解解乏,我看你那陷进去的眼窝,应该得有两天没睡了。” 程瑾澜直接落荒而逃了。 邵成泽和程山河在书房里谈了很久,程俐淇一边吃着奶油小丸子,一边想,外公出的考题应该很难,爸爸答了这么久都没答完。 等程俐淇将最后一个小丸子塞到嘴里,邵成泽从楼上下来了,程俐淇蹬蹬跑到楼梯处,拉着爸爸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爸爸,你及格了吗?” “爸爸什么及格了吗?”邵成泽没太听明白。 “外公说要给设置考验,你及格了吗?” 邵成泽轻轻擦掉她嘴边的奶油,“应该还没有。” 要是及格了就不会一进书房,连一声“伯父”都不让他叫了,刚才在机场,没对他太黑脸,大概也是因为小俐淇在,邵成泽暗叹一口气,同时也庆幸,要是没了这个小公主的帮助,他的路应该会很难走。 “妈妈呢?” “妈妈和施爸爸在聊天。” 邵成泽眸光一闪,弯腰将女儿抱起来,“小俐淇带着爸爸去找妈妈好不好?” 程俐淇歪了歪头,“爸爸,是外公让你找妈妈进书房的吗?” “对,所以我们要赶快找到妈妈。” “那爸爸要自己去找妈妈,我不能带爸爸去找,”程俐淇要从爸爸怀里下来,“爸爸,我以后都不能帮你了,外公给爸爸设置的考验,爸爸要自己去完成,我不可以帮着爸爸作弊。” …… 刚才在机场,邵成泽还觉得自己的前路越来越明朗了,怎么突然又变得昏天暗地了呢。 53 第 53 章(修改) 进去! 程俐淇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小姑娘, 说不会帮就不会帮,让爸爸把她放下来,他得一个人去找妈妈。 邵成泽刮刮她的小鼻子, “既然找妈妈是考试,那小俐淇更要陪在爸爸身边, 你得监督爸爸,防止爸爸找别人寻求帮助作弊。” 程俐淇看着爸爸, “那我要当爸爸的监考老师吗?” “如果小俐淇愿意的话。” “我愿意!”程俐淇迫不及待,她要帮外公和妈妈监督爸爸, “爸爸,我们快开始吧。” 邵成泽看着女儿的表情当导航, 眼睛是月牙弯的放松, 眼底还藏着笑, 那就是方向不对,小嘴抿得紧紧的,眼睫毛眨得飞快,顺着那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就好。 最后,邵成泽是在后院的花房里找到的人,大团大团绚烂盛开的花簇里, 两个人并肩而立。 程俐淇激动又雀跃,“妈妈, 施爸爸,爸爸找到你们啦!” 花丛里的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 施燃正将刚剪下来的一朵花递过去,她伸手接过,怀里还抱着几束夭夭灼灼的红玫瑰,白净的脸上笑容嫣然。 纵使邵成泽体内的陈年老醋已经漫翻了天, 他也得承认这幅画面很美,美得他心里发酸。 邵成泽抱着程俐淇走过去,对着施燃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施燃自然能感觉到他的敌意,他对程瑾澜道,“把花给我吧,我去给费姨插上。” “好。”程瑾澜把怀里的那捧花全都递给他。 施燃对邵成泽回以颔首,然后从花房离开了,他无意再引起两个人之间的误会,这么多年走来,他很清楚她的心思,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现在埋在心底的死结终于被人解开,相爱的人该得到圆满。 不太顺眼的人离开了,邵成泽觉得花房里的阳光灿烂了些,他低头去寻旁边人的视线,程瑾澜对上他的眼睛,马上又移开,转去看程俐淇。 今天早晨浑浑沌沌地醒来,被他弄着穿衣服洗漱,又一路睡了过来,在机场被她爸妈还逮了个正着,都没有留给她什么时间去想昨晚的事情,刚才洗澡的时候,她才看清自己身上成了什么样子,从膝盖到腰,再到胸,大片的青青紫紫和深浅不一的红痕,昭示着昨晚有过怎么样的狂乱。 昨晚他很疯,可疯的……不只有他,她想要感受到他,也想要他感受到她,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需要在炙热和汗湿的冲撞和推挤中得到释放,她也需要他心跳抵着心跳的拥抱和触及灵魂的亲吻。 下雨的夜晚,好像能够给人做尽一切疯狂的勇气,可到了白天,那种勇气又消失殆尽,在那样的疯狂过后,她一时还没有办法太过坦然地面对他。 程俐淇高兴地对妈妈说,“妈妈,爸爸好厉害的,我都没有帮他,他一下子就找到了你。” “是吗?”程瑾澜附和着女儿的话,随手摘一朵花送到她面前,借此来掩盖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闻闻看,香不香?” 程俐淇将自己的小鼻子埋到花里,使劲闻了闻,仰起一张比花还好看的小脸回妈妈,“妈妈,好香啊。” 邵成泽本来因为她连看都不愿看他,眼睛变得黯然,可看到她薄白莹润的耳垂边,挂着的那一抹玫瑰红,心里的黯然和酸劲儿忽地就散去了,只剩下无法言说的欢喜充盈着。 他确定这抹红是因他才起的。 她对别人莞尔嫣然的笑也好,在别人面前放松又自在也好,但这种红潮微晕的娇和羞,好像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这是独属于他的。 是他太迟钝了,他早该发现的。 邵成泽也凑到那朵花旁,“让我也闻闻。” 他在闻花,眼睛却在看着她,程瑾澜想起了昨晚的某些瞬间,本就发烫的耳朵都快烧熟了。 “爸找我了?”程瑾澜斜睇他一眼,让他收敛些。 邵成泽眼眸染笑,“对,爸找你了。” 程瑾澜想踢他一脚,让他什么口头的便宜都要占,但是有小俐淇在,她心思一转,将手里的花别到了他耳朵上,“小俐淇,爸爸好不好看?” 程俐淇歪头看爸爸,眼神亮晶晶的,“好看的,爸爸比花仙子还要好看。” 程瑾澜问她,“既然这么好看,那今天就让爸爸一直戴着好不好?” “好呀。”程俐淇捧着爸爸的脸认真地端详,花好看,爸爸好看,花戴在爸爸头上,爸爸和花都更好看了,“爸爸你就这样去见外公吧,外公见到你心情好了,设置的考验就不会太难了,那样你会更容易通过一些。” 邵成泽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虽然他相信女儿的眼光和审美,但是他不觉得他未来老丈人能欣赏得了这种好看。 但是女儿在楼下一直看着他,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爸爸加油,他总不能现在把花摘下来,辜负了女儿对他的期待。 程瑾澜虽然竭力自持,但嘴角难掩笑意,有小俐淇在,她总能找到对付他的方法。 邵成泽偏头看她,眸光生辉,“我有这么好看,能让你一直看着笑。” 程瑾澜认真点头,眼神促狭,“确实很好看。” 邵成泽握上她的手,裹在掌心里,捏了捏,温声道,“谢谢你。” 程瑾澜看他,“谢什么?” 邵成泽回,“陪我一起。”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想看看我爸怎么揍你。” 邵成泽笑,“那回头你爸揍狠了,你可千万别心疼。” 程瑾澜手握上门把,压低声音说,“你放心,我只会给我爸拿棍子递茶杯,让他揍得更狠一点儿。” 邵成泽还要再说什么,面前的门已经打开了,他只能先紧着自己耳朵上那朵花,摘是摘了下来,但除了拿在手里,也没有地方可以放。 程瑾澜站在一旁,叫了一声“爸爸”,程山河“嗯”了一声。 邵成泽走到程瑾澜身边,叫了一声“伯父”,程山河喝了一口茶,没应他。 程山河放下茶杯,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花,眉头拧了起来,气顺着肺开始往上走,他想怎么着,当着他的面,送花撩拨他女儿?他的高尔夫球杆放在哪儿了,找不到高尔夫球杆,那就干脆扔茶杯吧。 邵成泽拿着花,径直走到书桌前,将花放到了程山河的书桌上。 程山河一愣。 程瑾澜也一愣。 邵成泽又退后两步,退到和程瑾澜并肩的位置。 “刚才去花房找瑾澜,碰到了小俐淇,小俐淇让我把这朵开得最好看的花,带给外公,说外公笑起来,和这朵花一样好看。” 程瑾澜: …… 程山河:…… 程山河酝酿了一肚子的气,让人拿着针给扎了个针眼,气瞬间跑没了一半,这话确实是像自家那个小宝贝说的,那张小甜嘴儿哄起人来,是会要人命的节奏。 程山河原本要说的话全被打乱了节奏,他看着桌子上的花,就想起了小俐淇,再看看那双和小俐淇一模一样的眼睛,手里已经端起来准备扔出去茶杯收了回来,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声音有些大,他看了女儿一眼,又重新端了端严肃的神色,“多的我也不想说,我还是那句话 ,你先把你们家那摊事儿掰扯清楚,再来和我说后面的事情。” 邵成泽要说话,程山河打断他,“我不要你的什么保证,我只看结果,饭我就不留你吃了,你应该也不缺我们家这一顿饭,你自己想个借口和小俐淇说,不要让她伤心,你走吧。” 邵成泽默了一刹,随后开口,“好的,伯父,那我今天就先走,我会再登门拜访的。” 程山河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邵成泽低声对程瑾澜说,“我先走了。” 程瑾澜只轻“嗯”了一声,没有转身,也没有目送。 程山河看到女儿这个态度,心情又好了些。 等门开了又关上,程山河指指旁边的椅子,对程瑾澜说,“去坐,站着干什么。” 程瑾澜没有坐过去,“爸爸,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 程山河看着女儿,目光慈祥,“你喜欢他?” 程瑾澜脸上微微起了红。 程山河温和一笑,“只要你喜欢他,在爸爸这儿就没有为难。我女儿的眼光不错,这小子脾气秉性都还可以,没随了他们邵家的根。” 程瑾澜一怔,“爸爸……” 程山河道,“没错,我是不喜欢他,没有当爸的会喜欢拐走自己女儿的人,更何况,他不仅要拐走我女儿,还要拐走我的小乖孙。” 程瑾澜鼻尖酸涩,“爸爸,我哪儿都不会去的,我和小俐淇会一直陪在你和妈妈的身边。” 程山河叹一口气,语重心长,“我和你妈妈当然也希望这样,但我们更希望有一个人可以陪在你身边,我和你妈妈不会一直都在,小俐淇也会长大,有一个你喜欢的人可以陪着你,这是我们当父母最大的心愿。” 程瑾澜简直要落泪。 程山河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去谈你的恋爱,不要有任何负担,但是,在爸爸这儿,对他短时间内是不会松口的,他们家的事儿太乱,他要是解决不了,就算他倒插门过来,你们也清净不了,而且这也是爸爸对他的考验,他要是没有解决那摊子乱事儿的手腕,将来又怎么能护住你和小俐淇。” 程瑾澜眼眶盈满了潮湿,“谢谢爸爸。” 程山河轻咳一声, “傻丫头,我是你爸,谢什么谢,走了,去吃饭了。”说完就先一步离开了,他怕女儿看到他也红了的眼眶。 程瑾澜从书房出来,在洗手间呆了好一会儿,等眼睛看不出什么异常,才下楼去。 邵成泽刚从程家出来,就被人堵到了路口,是老爷子的秘书钱正,他冷笑一声,“我都忘了,我们家老爷子最擅长玩跟踪这一套,钱叔年纪也是大了,办事儿的速度远不如从前,这都过了几天了,现在才堵上门来。” 钱正毕恭毕敬,“小邵董,您还是回去一趟吧,不然下次来的就是老邵董了,您应该也不想让他找到这儿来。” 邵成泽勾唇一笑,“钱叔还是叫我名字就好,我已经被老爷子从董事会给踢出来了,担不起小邵董这个称号,钱叔也不用威胁我,老爷子敢来这儿吗?他不敢,他自己应该都觉得没脸。” 钱正态度依旧谦恭,拿出手机来,“您要是实在不愿意回去,就接一下老邵董的电话。” “不用,我回去,正好我找老爷子也有事情。”邵成泽自己开门上了车。 钱正似乎没料到他肯回去,在原地愣了一下神,邵成泽敲了敲车窗,眼里有玩味,“钱叔,想什么呢,走了。” 邵成泽进门前,特意把外套给脱了,不出他所料,推门一进去,迎接他的就是一个茶杯,茶杯擦着脑门过来,疼也不算疼,毕竟之前比这更疼的都挨过。 邵云正的气已经憋了几天,现在见到人,气已经冲到了一个顶峰,“邵成泽,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邵云正说让他从邵氏滚出去,确实是一气之下说出的话,不过话说出来了也没打算收回,他就是要撅断他的脊梁骨,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他能把他接回公司来,照样也能把他踢出去,就像当年一样。 但他没想到的是,现在事情的发展他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住,先是因为邵成泽递辞呈的事情,公司的股价跌得一天比一天厉害,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董事会现在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都成了这个狼崽子的,因为他递辞呈的事情,董事会的人也在闹,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出了这么多事儿。 他现在无论是推邵章庭出去,还是邵景筠出去,都压不住局面,除非他回来,他这才知道是上了他的套,这小子既然给他设套折腾了这一出,肯定是要谈什么条件。 邵成泽被砸了,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肩膀上的茶叶,“您让我说,我就说了,我要吴静垚名下的股份。” 邵云正斩钉截铁,“不可能。” 邵成泽不紧不慢道,“爷爷,您不会以为现在公司的股价已经到最低了吧,您说外界要是知道了邵章庭真正的出生日期会怎么想?您这些年对外一直苦心营造的与发妻同甘苦的形象受到的影响大一些,还是公司的经营受到的影响大一些?” “你怎么敢?!”邵云正拿起桌子上的砚台扔了过来。 邵成泽偏身躲开了,“我怎么就不敢,您背着我奶奶干了这种龌龊事,还不允许我往外翻,您以为当年该处理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我就查不到了?人只要做过事情,总会留下马脚,这个道理,您比我多活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我耐心有限,您只有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您还没有个决定,我们就来个周一见。” 邵成泽说完就甩门出来了,他在门口站了一分钟,很想用烟来缓一下身上起来的浮躁和厌恶,最后又给压了下去,对不远处的钱正说,“您进去看看他,该吃药吃药,别真气出个好歹来,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吴静垚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了以前刻意装出来的那种虚伪的笑,幽幽的光里只有恶狠和阴毒。 瞧,撕破了窗户纸,大家都不用再费心费力地伪装什么,直接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多好。 程瑾澜下午那觉睡得太长了,晚上就没了睡意,哄小俐淇睡着以后,处理了一下这几天因为出差积压的工作,还是不怎么困,她靠到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睛放空地发着呆。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盯着那句【睡了吗?】,看了一会儿,回他,【睡了】。 下一秒,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程瑾澜按了接通,“干嘛?”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因为有工作。” “好辛苦。” 程瑾澜起身站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空,月光淡淡的,“你怎么还没睡?” “我买了宵夜,在想着要怎么给辛苦工作的人送进去。”他的手搭在车窗外,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城市的夜幕看不见几颗星星,也就一轮弯月给黑暗做些点缀。 程瑾澜看向门口的方向,“你在外面?” “嗯。”邵成泽已经在外面待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不想回家去,只想离她近一些,“淼淼,才几个小时没见,我就有点儿想你了,怎么办?” 程瑾澜头抵上玻璃,轻轻撞了一下,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电话那头“卡”的一下,起了轻微的声响。 “进来吧,门打开了。”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就当她想吃宵夜了,她好像确实也饿了。 邵成泽一进门,就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咖喱鱼蛋,你最喜欢的那家。” 程瑾澜看到他头上戴了个棒球帽,觉得有些不对,他很少戴帽子,她上前一步,直接把帽子掀开了,眼睛扫到他额头上起的红肿,这明显是被砸的。 邵成泽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很讽刺,没挨上你爸的揍,倒挨上我爷爷的揍了。” 程瑾澜秀眉轻蹙,“因为什么?我们的事情?” 她爸每天都嚷嚷着要揍程瑾川,但从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屁股都没揍过,更不用说照着脑袋来这么狠的一下。 “不是,他管不到我和你的事情,是公司的事情。” “你去沙发上坐。”程瑾澜转身去了厨房,拿了两个冰袋,包裹上毛巾递给他,“敷一敷会好一些,要不然明天会更严重。” “你帮我敷?我看不到。” 他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神有点儿像被雨淋过的小狗,额前的头发还耷拉下来两撮,不过是被人砸了一样,为什么浑身上下都透着惨兮兮的味道。 程瑾澜站到他面前,“闭眼。” 邵成泽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仰起头来,闭上了眼睛。 她的动作很轻,冰袋里的凉透过毛巾敷到皮肤上,垂下来的头发扫着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睫毛,心头好似被羽毛轻轻挠着,又痒又麻。 些许的光亮进到微阖的眼睛里,邵成泽轻声开口,“从机场回来的车上,你睡觉的时候叫了施燃的名字。” 程瑾澜手顿了一下,“有吗?” 邵成泽肯定,“有。” “那可能是我做梦梦到了他吧。” “……什么梦?”邵成泽睁开了眼睛。 程瑾澜看他,“你想我做什么梦?” “有关他的什么梦,我都不想让你做。” 程瑾澜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片刻,手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亲他的嘴角,湿热的气息沿着嘴角往上细细密密地蔓延,最后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轻微的声音钻到他的耳朵里,“邵成泽,我活了这么多年,只这样亲过你,我真不懂你还有什么可醋的,你就那么爱吃醋?” 邵成泽看着她眼梢吊起的妩媚,本就急促的呼吸陡然重了几分,一把抱她起来,他不是爱吃醋,他只是想引起她的关注和在意,想让她的眼里只有他。 程瑾澜推不开他亲过来的热吻,只能拍他的肩膀,“回房间。” 邵成泽抱着她快步走回了她的卧室,关上门,从门口一路缠绵到床上。 “关灯。”程瑾澜勉强从齿缝里挤出了些声音。 邵成泽将她圈在怀里,手顺着光滑的小腿往上走,“我想看看你。” “不行。”程瑾澜不同意,手摸向床头柜,要找遥控关灯。 “妈妈。”半掩的门外传来程俐淇的惺忪声音,还带着些哭腔,“你睡了吗?” 程瑾澜从白雾茫茫的恍惚中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睡觉的时候,怕听不到程俐淇房里的动静,从来不关门。 她一脚把身上的人踹开,拿毯子裹到了自己身上,喘着未匀的气息,柔声应程俐淇,“妈妈没睡,乖宝,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邵成泽重心没放稳,从床上跌了下来,眼看门要打开,程瑾澜指着床底下,用口型和眼神命令他,“进去!” 邵成泽扶着被踹疼的腰,顶着额头上的红,委委屈屈地爬到了床底下。 54 第 54 章 你怎么这么不经踹 程俐淇推开门, 程瑾澜堪堪把自己收拾好,她在床上撑起身来,对程俐淇张开手, “乖宝,快到妈妈这儿来。” 程俐淇眼里含着的小泪花, 转成了笑, 迷迷糊糊地跑过去,爬上床, 钻到了妈妈怀里。 程瑾澜摸摸她的额头, 没有发烫, 身上也没有出汗,她亲了亲她的头发, “乖宝是不是做噩梦了?” 程俐淇又往妈妈怀里蹭了蹭,“没有,我就是想妈妈了,想和妈妈一起睡。” 程瑾澜用手指轻轻柔柔地梳理着她柔软的头发, “睡吧,妈妈会一直陪着乖宝。” “我也会一直陪着妈妈的。”程俐淇闻着妈妈身上香香的味道,慢慢阖上了眼睛。 邵成泽躺在地上,以胳膊做枕头,一条长腿随意地舒展, 另一条长腿懒懒地微屈,听着床上的轻言细语,神色温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哪个碧水银沙的海岸边晒太阳,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床底下竟是个好地方。 程瑾澜细数着女儿长长的睫毛, 随着怀里的小胸脯一起一伏,她身上绷起的紧张渐渐放松下来,她轻着动作,转过身去,倾身往床下看了看。 邵成泽侧头对上她的视线,乌黑的眼眸弯下来,亮得如天上的碎星。 “可以出去了?”他用口型问。 程瑾澜刚要点头,程俐淇翻了个身,在睡梦中喃喃出声叫“妈妈”,程瑾澜又赶紧挪回枕边,轻拍着她的小肩膀,安抚她,“妈妈在呢,乖宝不怕哈。” 程俐淇迷迷瞪瞪地睁了睁眼,“妈妈,可以把灯关上吗?” 程瑾澜伸胳膊拿过遥控器,屋里陷入了黑暗当中。 程俐淇枕到妈妈胳膊上,手攀上妈妈的脖子,含含糊糊地说,“妈妈,你给我唱首摇篮曲吧。” “好。”程瑾澜轻轻哼唱起来。 清澄的嗓音里在黑夜里更显温柔,程俐淇在半梦半醒中,嘴角弯出了甜蜜的笑容,程瑾澜在黑暗中,听着女儿和缓的呼吸,眼皮渐渐沉下来,意识也慢慢模糊起来,她在睡过去的前一秒想着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但被袭来的困劲儿给压了过去,直接和女儿一块儿睡了过去。 闹钟声和沉睡的大脑一块儿醒来,程瑾澜猛然睁开了眼睛,她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事情了,床上小俐淇不在,她翻身去看床下,床下也没了人。 “小俐淇。”她一边下床,一边喊人。 程俐淇捧着一杯水,蹬蹬地从外面跑进来,“妈妈,你醒啦。” 程瑾澜托住她手里的杯子,“嗯,小俐淇什么时候醒的?昨晚睡得好不好?” 程俐淇借着妈妈的手,喝了一大口水,“我也是刚刚醒的,我睡得可好了,每次在妈妈怀里,我都睡得特别香。” 程瑾澜刮了刮她的鼻子,想来他已经走了,小俐淇也没有发现,以后再不能晚上放他进来了,这心惊肉跳的,太折腾人。 程俐淇喝了水,解了嗓子里的渴,才想起要和妈妈说正事儿,她拉着妈妈的手往外走,表情神神秘秘,声音也放得很小,“妈妈,我们家好像有田螺姑娘。餐桌上放着做好的饭,可香了,妈妈刚醒,不是妈妈做的,会不会是田螺姑娘做的呀?” 程瑾澜揉了揉她的头发,解答她的疑问,“应该是外婆端过来的。” “啊~~对哦,”程俐淇挠挠头,“原来田螺姑娘是外婆。” 程瑾澜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饭,像是刚做好不久,他是早晨才离开的,那他昨晚睡在哪儿?不会是在床底睡了一晚上吧,毕竟她昨晚看他在下面待得还挺惬意的。 程瑾澜带着程俐淇洗漱完才去找自己的手机,他快七点的时候留的信息,应该是那会儿才走。 她问他,【你昨晚睡哪儿了?】 信息回来得很快,【你猜】。 程瑾澜不猜,他爱睡在哪儿睡在哪儿,她放下手机,专心和小俐淇一起吃饭,等她进了办公室,冲了一杯咖啡坐到椅子上,才又打开手机,先回了几条工作上的信息,最后翻开他的信息,刚入口的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是一张照片。 结实紧致的腰腹,几块堆叠的腹肌轮廓分明,沟壑可见。 她噼里啪啦打过字去,【你抽什么疯】。 大清早的。 他语音电话打了过来,程瑾澜没有接,她不想陪他抽疯。 语音电话自动挂断后,下一秒进来一句话,【你仔细看照片】。 程瑾澜想她干脆再把他拉黑得了,还仔细看,她仔细看这种照片干什么,提神吗? 她手指滑动着照片,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在哪儿,有一块儿是淤青的,应该是她昨晚踹的,她承认,她昨晚一着急,力道多少有点儿没收住,可能确实是踹狠了。 又进来一条语音,“看到了?” 沉哑的嗓音中好像还带着那么一点儿若有似无的虚弱。 程瑾澜忍不住回,【你怎么这么不经踹】。 她不过就是力道大了那么一点儿,还能给他踹出个内伤来。 【这跟经踹不经踹没关系,男人的腰伤不得。程总,我是不是可以要点儿补偿?不多,一点儿就行】。 不过是一点儿淤青,就跑到她这儿来讨条件,她身上的青青紫紫是不是也要和他要补偿,已经两天了,还没下去多少。 程瑾澜回他,【你要不要看看我身上?】。 等这条消息发送了出去,她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按着那条信息,使劲点了两下,才算把它给撤了回来。 可是,还是晚了。 他的视频电话已经打了过来,显然是看到了她那条信息,程瑾澜直接按了挂断,把手机按静音扔到了一边,他发来什么她都不再理,开始处理工作,工作最能让人平心静气,无欲无求。 邵成泽眉梢眼角都染着笑,将手机收了起来,重新回了办公室。 元仲舟看着老友这幅样子,简直要怀疑这跟他之前认识的邵成泽是不是一个人,还是说爱情的力量就是这么伟大,能让一个万年冰山美男子笑得这么春风荡漾。 那位程家二小姐,他远远地见过几次,漂亮确实是不多见的漂亮,但能让老友这么多年念念不忘,肯定不只是因为漂亮。 元仲舟直起身子,“你什么时候带人出来给我们见见?” 邵成泽听到元仲舟的话,脸上的笑容褪去,又变成了元仲舟熟悉的那个样子,冷冰冰的没了烟火气。 “我的女朋友为什么要带给你们见。” 元仲舟回,“就见见朋友,大家一起吃吃饭,聊聊天,难道她没带你见过她的朋友?”元仲舟话头一顿,脑子里冒出了个想法, “该不会人程家小姐不承认和你的关系吧,你当人家是女朋友,人家大概也就当你是床伴?” 他从没见过邵成泽追女生,也没见过他和女生相处的样子,他觉得依照他这个冷漠寡言的性格,应该追不来程家二小姐,没准人家就是图他的脸和体力,和他玩玩而已。 “滚蛋,”邵成泽甩两个字给元仲舟,“我见过她的朋友,”他说完又加了一句,“我昨天还见了她的父母。” 只字不提人家父母现在根本不接受他的事情。 元仲舟震惊了,“我靠,你这速度够可以的啊,你该不会马上要结婚了吧?!” 邵成泽没否认,“你把你的份子钱准备好就行,结婚肯定会通知你。” 元仲舟郁闷了,他一个混迹情场这么多年的人,现在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有,对面这个石佛铁树竟然都快要修成正果了,天理何在。 邵成泽敲敲桌子,提醒他回神,他让他过来,不是让他八卦来了,“说说公司的情况。” 说到正事儿,元仲舟也正经起来,“你事先埋好的线现在基本都已经炸了,邵章庭在外面养的小情人儿抱着孩子闹到了公司,话说他那个小情人儿真的不是一般人,你不知道她的那些亲戚们,我都怀疑是不是小情人雇来的专业骂街的,骂的那叫一个难听,保安拦到拦不住,今天轰走了,明天还来,楼下大厅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保安不是拦不住,得看是想认真的拦,还是在敷衍的拦,保安经理的媳妇儿当初也在公司,但被邵章庭养在公司的个小五还是小六给排挤走了,保安经理是巴不得这件事情闹得再大一点儿。 “邵景筠呢?” “他这几天倒是每天都去公司,去了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整天都不带出的,估计是债主催得紧了,他在想各种办法,连自己马上要有一个弟弟的事情都顾不得管了。” 邵成泽想着要不干脆给邵景筠那边再加一把火,让父子两个一起,省得还一个一个的解决,浪费时间。 元仲舟看着他额头上的紫青,“你爷爷那边还没动静?” “没有。” “他会同意你的提议吗?” 邵成泽回他,“他同不同意不重要,关键在吴静垚,她跟了我们家老爷子这么多年,只能比我更了解他,我们家那位老爷子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不一定会同意,但肯定会动摇,他一动摇,吴静垚就会乱,乱了就会出错,我只要等着她出错就好了。” 元仲舟不得不佩服老友这一环套一环的谋算,“我怎么觉得你这一阵动作变快了。” “我着急。”邵成泽翻了一下手机,她今天应该是不打算搭理他了。 元仲舟问,“着急什么?” 当然是着急能光明正大地和她躺在一张床上,而不是被她一脚给踹到床底下去。 程瑾澜因为早晨发的那一句话,一整天都没点开过那个两只狗的头像,他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所以不看也罢。 她晚上有一个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虽然已经快到深夜,但外边闷热的空气也没散去多少,现在还没有入伏已经这么热了,再进入伏天还不知道要热到什么地步。 “程总,稍等,我给小刘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唐益成扯开了领带,又脱下了西装外套,全都搭到了肩膀上,他今晚酒喝得不少,酒劲儿上来,更觉得热。 “好,不急。”程瑾澜翻看着手机,她妈给她发过来了照片,小俐淇已经睡着了,她晚上有安排或者出差的时候,小俐淇就睡在外婆那边。 程瑾澜看着照片中熟睡的小人儿,嘴角微微翘起。 “程总,车过来了。”唐益成喊她。 “好。” 程瑾澜收起手机,看了过去,她看到的不是小刘的车,而是小刘前面那一辆车,他怎么会在这儿。 邵成泽停在她面前,开门下来,“你怎么会在这儿,有饭局?” 他问了她想要问的问题,她本来觉得他是来堵她的,现在又不确定了。 邵成泽去接她手里的包,“我在这附近有个饭局,在路口看着像你,就过来了,没想到还真是。” 程瑾澜依旧用怀疑的眼神审视他,不过包松手让他拿了过去,他今天穿的黑裤白T,又戴了个棒球帽,他从前很爱这样穿,现在更多的是商务人士的精英范儿,要是让她选,她更喜欢他今天的风格。 “我送你回去?”邵成泽打开车门。 唐益成默默地后退了两步,他就说邵总怎么突然在微信上和他说起话来了,原来是在套他的话。 程瑾澜没回邵成泽,转身对唐益成说,“益成,你让小刘送你回去,你今天喝了不少,回去喝些蜂蜜水再睡,明天上午可以晚两个小时去公司。” “嗳,好的,谢谢程总。”唐益成赶紧应话。 程瑾澜弯腰上了旁边的车,邵成泽转去了驾驶座。 “你在这边真的有饭局?”程瑾澜问。 邵成泽启动了车,“我真在这附近有饭局,不过是先知道了你在这边吃饭,才把地点定在这附近,本来想装个偶遇,没想到被你看穿了。” 程瑾澜:…… 邵成泽看她,“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什么话都让你给说了,我还说什么。” 邵成泽笑着捏捏她的手,想起了刚才她和唐益成对话的场景。 “你为什么叫唐助,益成。” 程瑾澜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他叫唐益成。”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成泽?” 刚才听她叫唐助,益成,亲近又自然。她叫他一直都是邵成泽邵成泽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好像从来没有叫过他成泽,哪怕是最亲密的时刻。 程瑾澜看他,“想听我叫?” “嗯。”邵成泽的声音哑了半分。 程瑾澜张了张嘴,又给闭上了,过了几秒,她转身凑到他耳边。 她身上的气息越靠越近,是一种很清新的香橙味儿,淡淡的,邵成泽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成---醋。”红唇轻启,曼绕的尾音勾出涟漪。 “……嗯?”邵成泽幽暗的眼神慢慢回归清明,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程瑾澜靠回椅背,眼里有隐隐的笑,语气闲闲凉凉,“你就是那发酵好的成品醋,酸得可以,所以叫什么成泽,干脆叫成醋好了。” 邵成泽:…… 55 第 55 章 他的软肋不是他的腰,是…… 程瑾澜想, 他还真是拈酸吃醋吃上瘾了,连叫一个名字都要拿来说上一嘴。不过, 她好像确实没叫过他成泽,程瑾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有点儿别扭,她还是更习惯连名带姓地叫他。 邵成泽对自己又多了一个新名字没有任何意见,“成醋也可以,反正我爱吃酸,这个名字正好。” 程瑾澜瞪他的惫懒相, 她看一眼他头上戴的帽子,“你头上的伤还没好?” 邵成泽意味深长地回她, “现在严重的不是头上的伤。” 程瑾澜不再接他的话, “我要眯一会儿, 到了叫我。” “睡吧。”邵成泽难得不得寸进尺。 程瑾澜只是闭眼假寐, 并没有睡着, 车一停,她就睁开了眼睛。 “醒了?”邵成泽倾过身来。 程瑾澜没防备他过来, 他一俯身,她一动, 两个人撞到了一起,她的肩膀碰掉了他头上的帽子,程瑾澜看着他的额头, 昨天的红肿已经变成了青紫一片。 “你怎么没敷点儿药?”程瑾澜拿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块儿青紫,看上去很严重。 邵成泽给她解开安全带,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些,他认真看她的眼睛,“大概是因为想招你的疼。”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眼尾狭长,瞳仁黑亮,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在他瞳孔里的影子,他的所有目光都在包围着她。 再轻微的声响在这种安静里也无处掩藏,更何况是已经大到在鼓动耳膜的心跳声,在她这个年纪还有这么乱节奏的心跳,好像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情,她又不是十几岁的豆蔻少女。 程瑾澜手上用了力,对着青紫处使劲儿摁了摁,邵成泽“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人原本快要触碰到一起的鼻尖错了方向。 “看,疼的反正不是我。”程瑾澜幸灾乐祸地冷笑,推开他,拿起包,利落地下了车。 邵成泽隔着副驾驶,探过身,胳膊搭在车窗上,头伸出来,顶着青中带紫,紫中又冒红的脑门,“就算是谋杀亲夫也没有程总这么狠的。”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程瑾澜边按密码边回他,“有本事你别压着嗓子说。” 邵成泽看了一眼隔壁院子还亮着的灯,“算了,我还是别挑战你爸的忍耐力了,我要是真放开了嗓子,我怕我昨天没在你家挨上的打,今天直接给翻倍了。” 程瑾澜轻嗤他一声,推开门,脚往前迈了一步,又转回身来,半倚着门框,看向他,“把车停到一边,进来。” 邵成泽一愣,有些始料未及。 “不来?不来我关门了。” 程瑾澜不等他反应,往院子里走去。 “别关,马上。” 邵成泽急着坐回驾驶座,先是被车窗磕到了后脑勺,又被方向盘硌到了腰,闷哼从车窗飘出来,程瑾澜嘴角往上弯起。 她总不至于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邵成泽进到灯光明亮的室内,仍有一种不太真实的飘忽之感,他先接过她手里的包放到旁边,又伸出胳膊让她的手撑着换拖鞋。 “怎么突然放我进来了?” 程瑾澜脱掉高跟鞋,瞬间比他矮了一截,但气势不减,她仰起头暼他一眼,“你不想进来?” 邵成泽把她抱到柜子上,让她的视线和他的视线平行,“除非我是傻子。” “那不就得了,”程瑾澜摸上他的耳垂,揉了揉,又扯了扯,直到他耳根起了红,才松开手,“就兴你动不动耍心眼,装可怜,设圈套让我钻,不许我反将你一军。” 邵成泽双手撑在她的腰侧,将她圈在怀里,“你以后可以多反将我几军,我喜欢你将我的军。” “美得你。” 程瑾澜垂下眼去,弯下去的天鹅长颈,在灯光的晕染下,软成一个柔美的弧度,邵成泽的眼神暗成深不见底的海,气息在慢慢贴进,程瑾澜晃在半空的脚踢向他的膝盖,“起开,热死了,我身上都是汗,我要去洗澡了。” 皙白的脚踝卷着黑色的裤子,缱绻出别样的诱惑,邵成泽单手揽起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身上,声音哑成了无边的夜,“我抱你去。”他贴着她的耳朵问,“小俐淇今天是不是没睡在这边?” 程瑾澜挑着眼梢看他,“她没睡在这儿,你很高兴?” 邵成泽拿唇轻轻地摩挲着她眼角吊起的媚,“我只是不想再被踹一次腰,要是再踹一次,你应该得有一段时间用不了了。” 程瑾澜呸他一声,“不要脸,谁用你。” 邵成泽轻笑,“你不用也没有别人用,有一句老话,叫做不用白不用。” 程瑾澜拿头去撞他额头上的青紫,最好直接撞出个脑震荡来,让他再说不了什么浑话。 到了衣帽间门口,程瑾澜再不肯他往前走。 邵成泽不停脚步,“我身上也是汗,也需要洗澡,” 程瑾澜不同意,“你去旁边的浴室洗。” 邵成泽低声耳语,“早上你不是发信息和我说,让我看看你的身上,程总怎么能言而无信。” “我没发过。”程瑾澜不承认。 “我就知道你会不承认,”邵成泽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去拿裤兜里的手机,“我截图了。” 程瑾澜绝对不想再看到自己发的那句话,她的手圈上他的脖子,唇落到他的耳边,轻唤一声,“邵成泽。” 再唤一声,“成泽。” 最后换一声,“阿泽。” 柔声软语,红唇咬耳。 邵成泽坚如刀锋的下颌倏地绷紧,他哪儿还顾得上什么手机截图。 程瑾澜得逞了。 邵成泽也得逞了。 昏黄的灯光下,黑眸一寸一寸碾过身体,温烫的热水和修长的手指双重叠加,弥漫缭绕的雾气下,汗珠和水珠混在一起,划过紧贴的沟壑和起伏,再坠落到空气中。 他从上到下,细细地吻过她身上还没消退的痕迹,是在安抚,也是在加重,程瑾澜在他的吻下慢慢绽开了花,娇艳得如同仲夏盛开的蔷薇。 出过汗之后,程瑾澜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酸,就连眼皮都不想动弹半分,她闭着眼睛,伸手摸了摸正在给她吹头发的人,“你待会儿去衣帽间靠近门口的那个柜子最下面拿药箱,你自己给你的头抹点儿药。” 邵成泽关掉吹风机,手指顺着她蓬松的黑发,“你不给我涂?” 程瑾澜勉强掀开了些眼帘,被水沁过的眸子里,盈着恼怒更似娇嗔,“你觉得我现在有力气给你涂? 邵成泽笑着啄吻上她的唇,“看来我的腰还算经踹,没有被你一脚踹坏,昨晚睡硬地板也没睡坏。” 程瑾澜眼睛又睁开了些,“你昨晚真睡的床底?” 其实小俐淇的眼睛像他,但眼神里的灵动更像她,邵成泽亲了亲她卷翘的黑睫,“你的摇篮曲很好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发现床底下是一个好地方,要不我以后就来你床底下睡?我可以自带被褥。 程瑾澜抻过毯子卷到自己身上,“你既然这么喜欢,今晚的床底也归你。” 邵成泽的手钻到毯子里面,覆上柔软的隆起,“我看行,你在上,我在下,这个姿势……应该不错。” 程瑾澜的脚沿着他的腿往上,“你的腰要是还想再挨一次踹,你就继续。” 两军对峙,永远是被捏着软肋的人认输,他的软肋不是他的腰,是她。 认输的人去拿药箱处理自己的额头,毕竟他还指望着这张脸招她喜欢,不能留下什么疤痕毁了容。 等他再回到床上,程瑾澜已经快要睡过去,脖子上贴过来一点儿清凉的金属触感,她迷迷糊糊地摸过去,“什么?” “你没打开过那个盒子?” “什么盒子?” “六一儿童节的礼物。” 程瑾澜睁开眼睛,然后怔住,脖子上戴上了一个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戒指。 当初她心血来潮买了一对情侣对戒,但她又不喜欢手上戴东西,所以就挂到项链上当吊坠,但是这条项链在她说完分手的那天,出了餐厅就被她给扔了,她可以确定这就是当初那条,因为戒指上的字是她刻上去的。 所以……他又给捡了回来。 “你……”程瑾澜欲言又止,她记得这个盒子,和程俐淇的六一儿童节礼物一块儿送过来的,她还回去他不收,她就随手扔到了一边,没有打开过。 邵成泽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到她的锁骨处,他手指上的戒指和吊坠上的戒指并排在一起,他低下头,吻从戒指移到锁骨上,“这下就再也跑不掉了,我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程瑾澜搂上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脸闷到他的怀里。 夜很长,最适合情人相互依偎。 程俐淇昨晚睡得早,早晨醒得也早,她在外婆这边练了半个小时的琴,又去游戏房给洋娃娃搭配今天的衣服,但是要戴给洋娃娃的假发没在这边,程俐淇甩着小辫子跑了过来,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这个时间妈妈应该还没醒,她从卧室里拿了洋娃娃的假发和帽子,又悄悄地去妈妈的卧房门口,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妈妈。 她刚要再回到外婆那边,突然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一点儿动静,程俐淇眼睛乌溜溜地转起来,耳朵也直直地支棱起来,她昨天晚上问过外婆了,外婆早晨没有给她和妈妈送饭,那就是真的有田螺姑娘哎。 田螺姑娘是今天又来做饭了吗。 程俐淇踮着脚慢慢地靠近厨房,她得轻轻地,不能吓到田螺姑娘,她在厨房门口悄悄地探进头去,然后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背影。 啊~~~原来爸爸就是田螺姑娘啊。 邵成泽一转身,看到了厨房门口那个小人儿,他走过去,蹲下来,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俐淇怎么醒这么早?” 程俐淇靠到爸爸怀里,搂上爸爸的脖子,“因为我睡得早,外公说早睡早起身体好。爸爸,昨天早晨的饭也是你做的?” “好吃吗?” “好吃,”程俐淇用力点点头,“我吃了好多,小肚子都撑起来了,我还以为是田螺姑娘做的。爸爸,你昨晚睡在我们家吗?” 邵成泽沉吟片刻,“对,不过这是秘密,还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你可以把爸爸当田螺姑娘,给小俐淇和妈妈做早饭的田螺姑娘。” 程俐淇想了想,有一个疑问,“爸爸,田螺姑娘只做早饭,不做晚饭吗?” 邵成泽:…… “小俐淇?” 客厅里传来声音,费祖荟在游戏房没看到程俐淇,找了过来。 “爸爸,是不是不可以让外婆知道你在这儿?” 邵成泽还没来得及回来,程俐淇就将手里的金黄色波浪长发戴到了爸爸的头上,然后对着走进厨房里的人说,“外婆,真的有田螺姑娘哎,她来给我和妈妈做饭了。” 费祖荟:…… 56. 第 56 章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 程俐淇一本正经地给外婆和田螺姑娘做介绍,“田螺姑娘,这是我外婆。” 邵成泽被女儿架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他只能头上戴着金黄色波浪长发,配合女儿的演戏,尽量自然地和费祖荟打招呼,“外婆好,我是……田螺姑娘。” 费祖荟想要笑,可又不能笑,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勉强点了点头,“你好,田螺姑娘。” 程俐淇大概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她拉上外婆的手,“外婆,我们走吧,让田螺姑娘好好做饭,我们不要打扰她。” 邵成泽感谢女儿的贴心,但是心里的那口气还没松下来,只听费祖荟说,“小俐淇,外婆还是第一次见到田螺姑娘,外婆给你和田螺姑娘照张相吧。” 程俐淇对外婆这个提议很赞同,“好啊!” 邵成泽虽然对头上的这顶金黄色长发是拒绝的,但拒绝不了和女儿照相,更拒绝不了这个讨未来丈母娘欢心的机会。 黑历史就黑历史吧。 邵成泽把女儿抱起来,程俐淇头抵着爸爸的头,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照片在这一刻定格。 程瑾澜看到这张照片,没忍住,直接笑趴在了桌子上,还别说,这顶假发和他还挺搭的,所以,早晨在她还没醒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她将这张照片转给他,【我妈说让我把这张照片发给你留纪念,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邵成泽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问她,【身上还难受吗】。 这下换成程瑾澜不太想回答问题了,【我要去开会了】。 邵成泽追一条信息,【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带着小俐淇】。 程瑾澜撑着下巴回他,【可以】。 邵成泽挑眉,【想吃什么】。 【这不是你该去想的吗?】 邵成泽失笑,他怎么觉得他们的关系在渐入佳境,或者说,她在慢慢地对他敞开她的心。 他收起手机,也收起眼里的笑容,屈指敲了敲桌子,提醒对面的人,“你要是还没想好可以回去想,什么时候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就行,我后面还有别的安排。” 明显是在驱客,邵景筠心里在骂脏话,面上还得装出几分虚假的笑,“我想好了,但是办理转让手续会需要一段时间门,我等不及,我想先要钱,明天中午钱必须到账。” 邵成泽点头,“可以,只要你该签的文件都签好,今天晚上钱就可以到账。” 邵景筠一咬牙,“好,你让人准备文件,我现在就签。” 邵景筠酒色全沾,但最喜欢的还是赌,而且还是十赌十输的那种,越输越要再去赌,还越赌越大,想着哪天转运了,总能赢回来,根本收不住手,他爸妈管他钱管得紧,他没钱了就仗着自己的身份去外面借,欠下的债几年下来利滚利,现在已经滚成了一个天文数字,要是他们家老爷子知道了,他没被要债的给打死,得先被他老人家给揍死。 他爸现在被他那个小情人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他妈在闹离婚分财产,说是在给他争,其实是在为她自己,她巴不得拿了钱和她的小白脸去双宿双飞,邵景筠手里现在能动的,只有那一点儿可怜的股份,偏股价还一天一天往下跌,邵成泽想要,他给他就是了,要是老爷子知道了,他就说是邵成泽下圈套让他钻,反正相比邵成泽的话,老爷子更信他的,先把眼前这关度过去,后面再说后面的,等老爷子留遗产的时候,该是他的还会是他的。 邵成泽内线小A进来,剩下的事情就让小A去和邵景筠对,他接到大猛的电话,转去旁边的会议室接,大猛言简意赅,说拍到吴静垚和钱会庆的照片了。 邵成泽挂掉电话,看向窗外,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寒戾,看来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吴静垚也是够能忍,她知道他们家老爷子最忌讳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跟钱会庆碰过一次面,你说她谨小慎微吧,却又胆子大到敢把她和钱会庆的儿子钱正放到老爷子身边几十年,邵章庭对她来说是扶不起的刘阿斗,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钱正身上了。 明天大概会下一场大雨,希望这场雨能给这夏日的酷暑降降温。 程瑾澜提前半个小时到的幼儿园门口,她看到了他的车,但是车里没有人,程瑾澜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她就没有再打,坐在车里继续处理工作。 临近幼儿园放学十分钟前,程瑾澜从车里下来,然后看到了从不远处的保姆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男人高大,女人娇小,俊男美女,很难让人不去注意,程瑾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转身锁上了车,往幼儿园门口走去。 邵成泽看到她,和沈汐雯停下了话头,大步走到她身边,去拉她的手,“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我过去接你?” 程瑾澜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不冷不淡地回,“刚刚。” 沈汐雯跟在邵成泽后面走过来,和程瑾澜打招呼,“程小姐,你好,我是沈汐雯。” 程瑾澜有听程俐淇说过沈初七的妈妈是谁,之前在白家的酒会上见的那一次,并没有说过话,这是第一次和她正式打照面,沈初七长得很像她,笑起来尤其像,还有眼角的那颗痣,很容易让人心生爱怜。 程瑾澜对笑起来好看的人,没太大的抵抗力,她对沈汐雯微微点头,“沈小姐,你好。” 沈汐雯眼角弯弯地笑,“你就叫我汐雯吧,我们家小初七整天和我说,程姨姨怎么怎么对他好,我还想什么时候能你吃一顿饭,谢谢你这些年对他的照顾。” 程瑾澜回,“不用请吃饭,我很喜欢小初七,乖巧又懂事,在幼儿园对小俐淇也有很多照顾,我对他多些照顾也是应该的,小俐淇快要过生日了,如果你时间门方便,到时候可以和小初七一起到家里来吃饭。” “好啊,我时间门方便,我这段时间门都在休息,到时候我一定和沈初七一起过去。”沈汐雯不假思索,立马答应下来,她要和儿子一起去给小俐淇送祝福过生日,也得把干妈的那份祝福带上。 幼儿园放学铃声响了,小朋友乌拉拉地从教室迫不及待地冲出来,沈汐雯看到了沈初七,小跑着过去门口接人。 邵成泽和程瑾澜也走过去,邵成泽盯着她的侧脸,“生气了?” “生什么气?我又不是气球,难道整天除了生气就没别的事儿可以干了。”程瑾澜语气淡淡的,眼睛看着幼儿园院内,半个眼风都不分给他。 邵成泽以不容她挣脱的力道牵住她的手,快速地解释着他和沈汐雯的情况,“她管我妈叫干妈,我妈把她当亲女儿,我当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们就是这样一个关系。淼淼,你吃醋了。” 他眼里有笑,语气不是询问,是斩钉截铁的肯定,他从刚刚就注意到了她情绪的不对,但他没有立即挑明他和沈汐雯的关系,他还挺喜欢看她这个样子的,他喜欢她吃他的醋。 程瑾澜耳根有些红,她转头看他,也说得斩钉截铁,“我吃什么醋,我就不喜欢吃醋,我连吃饺子都没沾过醋。” 程俐淇从教室背着小书包跑出来,先是看到了妈妈,大声叫着“妈妈!”,又看到了爸爸,高兴地叫“爸爸!”,最后闷头扑到妈妈和爸爸的怀里,“妈妈,爸爸,你们今天怎么一起来接我了。” 邵成泽接过她背上的书包,“爸爸和妈妈来接小俐淇一起吃晚饭,今天我们去吃大餐。” “好呀,我最喜欢吃大餐了。”程俐淇兴奋地甩甩小辫子,看到了旁边的沈姨姨,她都好久没看到沈姨姨了,她大声地和沈姨姨打招呼,“沈姨姨!” 沈汐雯拉着沈初七过来,笑着夸小俐淇更漂亮了,沈初七乖乖地和程姨姨邵叔叔打招呼。 程俐淇高兴地和沈初七分享好消息,我要和妈妈爸爸一起去吃大餐了,沈初七回,我也要和妈妈一起去吃大餐了。 啊~~这样啊,程俐淇看向几个大人,“那我们要一起去吃大餐就好了呀。” 沈汐雯忙开口,“今天姨姨不能和小俐淇一起吃了,姨姨已经定好了餐厅,还约了别的朋友,等下次有机会再和小俐淇一起吃饭。” 沈汐雯其实根本没有约什么朋友,这是人家一家三口的晚餐时间门,她要是敢给搅合了,邵成泽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她最近还有事情要让他帮忙,不能惹到他。 沈汐雯最近在想着要不要从这个圈子退出来,转到幕后,一部戏拍下来,几个月的时间门都要待在外面,她和小初七根本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门,她已经在他的人生中空缺了六年的时间门,不能再错过他以后成长中的任何时刻了。 当初她和李沛丰的关系糟到不能再糟,对怀孕这件事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生完小初七后得了产后抑郁,不想看到李沛丰,也不想看到宝宝,只要一听到宝宝的哭声就有一种压抑到想死的冲动,觉得自己当不好一个妈妈,也不配当一个妈妈,只一心想着逃离,她逃得很远,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那段再不想去回想的黑暗中走出来了,却也亏欠了小初七很多。 起初她想回去找他,但越想回去越害怕,怕他会恨她,越害怕越不敢回去,缩在自己的乌龟壳子里,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小初七要比她这个妈妈勇敢很多,他找到了她,让她知道她可以学着做一个妈妈,也让她可以有弥补他的机会,她再不能错失这个机会,必须要好好规划一下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程俐淇小腿一翘一翘地随着车里放出的音乐节奏打着节拍,“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吃大餐呀?” 程瑾澜正在给她重新编辫子,“我也不知道,是你爸爸定的,你问爸爸。” 程俐淇转去问爸爸,“爸爸,我们去哪里吃饭呀?” 邵成泽柔声回她,“我们去爸爸和妈妈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吃饭。” “爸爸和妈妈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程俐淇激动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妈妈,你和爸爸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是哪里呀?” 这个问题把程瑾澜难住了,他们的关系确定下来得很模糊,也没有说从哪天开始算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如果是从他们第一次……接吻算起,那第一次约会吃饭也没有在这儿,是在江南,难道他要开车一路奔到江南。 她含糊地回女儿,“等到了小俐淇就知道了。” 邵成泽从后视镜里看她,程瑾澜也看他,她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在哪儿,吃个饭还卖什么关子,她就不信他记得他们所有的第一次。 等到了地方,程瑾澜才知道他说的是哪儿,这怎么能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这就是他们第一次吃饭的地方而已。 那个时候他联系她谈撞车赔偿的事情,说修理费就用一顿饭来抵就好了,很拙劣的约女孩子的招数,但她鬼迷心窍地同意了,吃西餐太暧昧,她就挑了个做本地菜的老馆子,烟火气十足,坐在饭馆里除了品尝美食,没有任何其他的气氛。 “哇~~”程俐淇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拉着爸爸,走到餐厅里,张着小嘴发出了一声感叹,“爸爸,你好会选地方,这家餐厅一看就做菜很好吃的样子,好香啊。” 邵成泽回女儿,“当初是你妈妈定的这家。” 程俐淇好奇,“那爸爸和妈妈的第一次约会,是妈妈先约的爸爸喽?” 邵成泽满足女儿的好奇心,“是爸爸先约的妈妈,当时爸爸暗暗地喜欢妈妈好久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约会妈妈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住,但是爸爸又不知道妈妈喜欢吃什么,就让妈妈自己选的餐厅。” 程俐淇歪头看爸爸,“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呢?而且还喜欢了好久。我就知道我喜欢的人喜欢吃什么,爸爸,你对妈妈的喜欢是不是不合格的呀。” 邵成泽:…… 程瑾澜本来都快被他说恼了,又因为女儿的话笑了出来。 在前面带路的餐厅经理使劲咬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他要做一个合格餐厅的经理,不能偷听客人的话,虽然他不是在偷听,是在光明正大地听。 邵成泽艰难地往回找补,“爸爸现在已经很清楚地知道妈妈喜欢吃什么了。” 程俐淇看向妈妈,“妈妈,待会儿我们让爸爸点菜,考考爸爸是不是真的喜欢妈妈。” 程瑾澜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而不语,女儿永远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虽然邵成泽搬着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但对女儿的考核还是很有信心,他每点一个菜,程俐淇就在心里打一个对钩,小嘴也会往上翘一分。 邵成泽合上菜单,看一眼程瑾澜,对餐厅经理说,“麻烦金汤肥牛做的酸味偏重一些,孩子妈妈喜欢酸口的,尤其喜欢吃醋。” 程瑾澜掐一下桌子底下握着她的那只手,对餐厅经理说,“就正常做就好,不用太酸,我没有多喜欢吃醋。” 程俐淇有些疑惑地看向妈妈,她最知道妈妈喜欢吃什么了,“妈妈你不是最喜欢吃醋的吗,吃什么都会放一些。” 程瑾澜:……:,,. 57. 第 57 章 你们一天约三次会吧 邵成泽因为女儿的话,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程俐淇看向咳嗽的爸爸,“爸爸,你不喜欢吃醋吗?” 邵成泽再咳一声,认真回女儿,“爸爸很喜欢吃醋。” 他桌子底下的那只手估计这顿饭之后就要不得了。 程俐淇笑声如银铃,“我也喜欢吃醋,我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不喜欢辣辣的。” 餐厅经理觉得他从这个包厢出去之后,大腿也就要不得了,全是被他忍笑掐的,原来这是爱吃醋的一家口,未免也太可爱了点儿。 回程的路上,程俐淇没有因为吃饱了犯困,反而很精神,她躺在妈妈的腿上,给妈妈和爸爸讲她今天在幼儿园都学了什么,又说到她的生日派对今年要怎么办,她已经想好要怎么设计邀请卡了,等她做好了就拿给妈妈看。 程瑾澜低头亲亲她肉乎乎的小脸蛋,“我们家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 程俐淇捧起妈妈的脸,也亲了亲,“因为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妈妈呀。” 母女两人头抵着头,笑成一团。 邵成泽双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地看后视镜一眼,上扬的嘴角噙着笑,漆黑的眼眸里是散不尽的温柔。 万家灯火中,这不过是最平凡的一处,可最能触动人心的往往就是这些看似平凡的瞬间。 车停进院子里,程俐淇从妈妈腿上起身,“我们到家啦!妈妈,爸爸今天晚上要在我们家睡吗?” 邵成泽转身看过来。 程瑾澜给她整理着衣服,“爸爸回去有工作要忙,所以不能睡在这里。” 邵成泽期待落空,倒也没有失望,事情总要一步一步地走,况且他对现在的状况已经很满意。 程俐淇扒着驾驶座的椅背凑到爸爸跟前,“爸爸好辛苦,晚上还要工作。” 邵成泽伸手将小公主从后座抱到前面来,“爸爸不辛苦,爸爸喜欢工作。” 程俐淇趴在爸爸的肩膀上,搂着爸爸的脖子,“爸爸你以后要是想在这儿睡了,不用翻墙过来也不用挖地道,你还像早晨那样扮成田螺姑娘就好啦,我可以把我洋娃娃的假发送给你。” ……邵成泽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总之很复杂,一两个简单的词不足以表达。 程瑾澜先推门下了车,怕自己在车上会失声笑出来,早晨她妈只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至于发生了什么,她妈让她去问他,原来是被女儿给坑了,不对,应该说是被女儿给救了。 临睡前,程瑾澜准时收到他的信息,【淼淼,晚安】。 她看着那条信息看了好久,没有像以往那样看完直接放下手机。 她回他,【晚安,田螺……先生】。 邵成泽看着她回的信息,瞬间觉得扮一扮田螺姑娘也挺好,既能让女儿开心,又能逗得了丈母娘高兴,最重要的是,还能讨得了她的欢心,再没有比这更一本万利的事情。 程瑾澜和程俐淇这晚都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邵家这个晚上睡着的却没几个,吴静垚原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准备先下手为强,在晚上十点流量最大的时候,在网上连续发几波爆料,爆料的标题和内容都写好了,标题起得很抓眼球。 第一波爆料是《邵成泽成为邵氏弃帅的原因大揭秘之他不是邵家骨肉!!!》。 第二波爆料是《邵氏和程氏恩怨的起源!!》。 第三波爆料是《邵成泽和程家二小姐的关系大揭秘!》。 吴静垚自然知道邵成泽是邵云正的亲孙子,半点儿都错不了,否则邵云正就不可能让他再回到邵家,更不用说是接管邵氏,但这年头没人在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越离谱越狗血人们反而会更容易相信,这波爆料接连叠加在一起,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邵成泽会真正的体会到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意思,即使他再举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人们都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他和程家那位,还有他们的女儿,永远都会活在流言蜚语中。 只是吴静垚等到十点,那几个定好的大V都集体噤声了,该发的内容一条都没发出来,她问钱会庆,钱会庆说他现在谁都联系不上,他的电话和微信全都被他们拉黑了,肯定是有人出面阻止了这件事情。 吴静垚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情绪根本控住不住,很想将手机砸到地上,这件事她做得很隐秘,不可能有谁会发现,而且动作还这么快。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门外的保姆扬声道,“太太,老先生让您去书房。” 吴静垚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回保姆,“知道了。” 等她整理好脸上的神情,对着镜子摆出最完美无缺的笑容,才走去书房,只是没料到书房里还有别人在,那个狗崽子一脸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所以事情是他给拦下来的,现在还跑到这儿来告状了,吴静垚迅速地想着对策,她直接否认就好了,所有的事情都是钱会庆找人出面做的,不会牵扯到她这边来。 吴静垚心里拿定主意,只是刚走进书房两步,就被邵云正劈头盖脸扔过一摞照片和几张文件来,邵云正脸色铁青,浑浊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吴静垚看到照片,还勉强能镇定下来,她和钱会庆在喝咖啡而已,能说明什么,但看到那几页文件才彻底慌了,她的手颤颤悠悠地拿着文件,先是想否认,看到邵云正阴寒的眼神,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眼泪流了出来,是吓的,也是演的。 她知道邵云正最喜欢她什么样子,声音断断续续,委委屈屈,“都是认识你之前的事情,谁让我没早点儿遇到你,年轻的时候犯下的错误,你现在来和我算账,你让我怎么办,再重新去活一遍?你这不是要逼我死吗?我自从和他分开后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我也是刚知道钱正是我……儿子,我怎么知道事情会这么巧,他会当了你的秘书,钱会庆现在拿这件事儿要挟我,想要钱,我是想和他谈这件事才去和他见面的,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邵云正,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儿信任。” 邵云正眼神闪烁了几下,胸口急速地起伏着,可到底也没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邵成泽都想给他这位继奶奶的精彩演技鼓掌了,她要是去演戏,各种演技大奖得拿个大满贯,要说吴静垚和钱正之间这层隐秘的关系,还是他无意中发现的,自从小俐淇找到邵氏后,他防着吴静垚这边有什么动作,一直让人在盯着她,下面的人每天都会跟他汇报她的动向。 他发现她和钱正的太太碰面实在太过频繁,他知道钱正一直在为她办事儿,所以钱正的太太讨好她也算正常,但拍回的照片里,她们每次见面钱正的小儿子都会在场,逛街购物所有的签单,就连买名表豪车,都是吴静垚付的钱,吴静垚可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而且向来以居高临下的上位者姿态看待下属,只有别人巴结她,抢着给她签单的份,钱正的太太和儿子为什么就能得到她的另眼相待。 邵成泽觉得有些不对,就顺手查了一下,有些事情还真是禁不住查。 他只能说他爷爷是的真老了,被枕边人蒙在鼓里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察觉,吴静垚把钱正安排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成了老爷子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说是老爷子的代言人也不为过,打的主意无非是让邵章庭继承了公司,然后邵章庭做那一个只管吃喝玩乐的傀儡皇帝,钱正做邵氏幕后真正的掌权人。 邵成泽不想听吴静垚再演下去,直接拿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出来,录音是钱正发给他的,是吴静垚之前和钱正打电话的通话内容,说的是把邵成泽彻底拉下马后对邵氏的计划,还说让钱正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老头子死得无知无觉,不留痕迹,毕竟老头子基础病这么多,里面吴静垚的声音清清楚楚,她想否认都否认不了。 邵成泽看吴静垚,“您要是想听,我这里还有好多,但我怕再听老爷子的心脏接受不了,所以就暂时不放了。” 吴静垚彻底软瘫在椅子上,让她震惊的不是录音里的内容,而是这个录音是钱正,她的亲儿子给到邵成泽的。 当初她和钱会庆只办了一顿简单的酒席,并没有领结婚证,她搭上邵云正之后,就和钱会庆彻底断了联系,等钱正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才重新认回了他,相比对邵章庭的付出,她因为亏欠的心理,更因为钱正要比邵章庭有能力有脑子的多,所以这些年她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结果换来的却是,他亲手卖了她。 吴静垚呆呆地看向邵成泽,喃喃自语,“为什么?” 邵成泽讥诮一笑,“他这些年从公司捞的钱够他坐吃山空几辈子了,他事情做得虽然巧妙,但要是真的找起证据也不算太难,按照职务侵占罪的量刑标准,他少说也得坐上十年的牢,卖他亲妈还是去坐牢,该怎么选,对他来说并不难,他连两天的时间都没撑过去,你认他是你亲儿子,对他来说,你大概就是他的一个捞钱工具。” 吴静垚潸然泪下,这个时候的眼泪大概才是真正的眼泪。 邵云正闭眼仰靠到椅子上,一言不发,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这大概就是报应,他虽然不想相信,但也不得不信。 外界都以为邵家和程家闹掰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其实不是,当时尹曼清出车祸的那辆车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位,程柏译,程瑾澜的小叔公,程山河最喜欢的小叔叔,尹曼清当场死亡,程柏译是在送到医院的第二天抢救无效去世的,当初这件事情被两家压了下来,外界并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车祸是同一场。 当初尹曼清发现了他和吴静垚的事情,二话不说就要离婚,邵云正绝对不想离婚,他并没有想和吴静垚怎么样,只是受不了尹曼清太过强势的性格,想偶尔从吴静垚那里享受一点儿小意的温存。 那个时候邵氏正发展到最关键的时刻,尹曼清在公司里有绝对的影响力,公司一多半的骨干都是她招进来培养起来的,如果要是离婚,除了分走公司的股权,她可能还会带走大批的人,这给公司造成的打击会是毁灭性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这个婚离成的。 但尹曼清离婚的决心非常坚定,她找的代理律师是程柏译,他和尹曼清还有程柏译曾经是同学,尹曼清和程柏译在班上一直是第一第二轮流着来,两个人性格都比较强势,所以不太能处得来。 他作为一个吊车尾的差生本来和尹曼清没有太多的接触机会,但上山下乡时,他们分到了一个知青点,他追了尹曼清两年,她才点头同意,他们在一起后没过多长时间就结了婚,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结婚前一晚,程柏译满头大汗赶过来的情景,他永远忘不了他脸上当时的神色,在那一刻他知道,这个男人喜欢尹曼清,但再喜欢也还是晚了一步。 他知道程柏译在尹曼清心里的重要性,她欣赏他,虽然她从来没说过,但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他不是不嫉妒程柏译,但这嫉妒又没有出处,毕竟尹曼清嫁给了他,所以当他知道尹曼清找程柏译处理他们离婚这件事时,他气疯了。 尹曼清当时的要求只有两点,第一她要儿子的抚养权,第二她要公司一半的股权。依照她的性格,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她千方百计一定会达成,所以邵云正害怕了,那个时候尹曼清和程柏译经常通宵待在办公室,所以他想从这上面做文章,因为程柏译除了是律师,还是一名大学教授。 一男一女一大早从一个房子里出来,本就暧昧不清,相比嘴说出来的辩解,人们更相信照片里看到的,所以邵正云安排人跟拍尹曼清和程柏译,出车祸那天,尹曼清发现了跟拍的人,她的车开得急,想甩开后面追车的人,结果撞上了对面开过来的货车,一场车祸,两条人命。 邵云正开始对尹曼清和程柏译的死还怀有一丝愧疚,他只是想用照片和尹曼清来谈条件,并没有想要她和程柏译死。 那一阵,他在程柏译的办公室楼下一待就是一晚上,所有龌龊恶毒的想法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直接冲进去,但他又忍了下来,他不想和尹曼清闹得太难看,只想抓住点把柄可以来和她谈条件,那个年代,一个大学教授和一个有夫之妇纠缠在一起,不管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照片,再闹到学校,程柏译的职业生涯就断得干干净净了,尹曼清绝对不会想因为自己毁了程柏译。 只要她不离婚,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虽然他知道他们没有发生过什么,他还算了解尹曼清,她还在婚姻关系内,即便是心里有想法,也不会和别人发生什么,但后来又对这点确信产生了怀疑,他们要是真的没什么,为什么会那么死命的躲,他甚至还专门去查过他和邵章柯的DNA,虽然结果证明邵章柯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没错,但也不能保证尹曼清和程柏译没有发生过什么。 程家把程柏译的死算到他头上,他还觉得是程柏译害死他太太的呢,要不是程柏译一直在旁边添油加醋,怂恿尹曼清,她不会那么坚定的离婚,她要是不闹离婚,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是他错了,是他辜负了尹曼清的感情,也辜负了结婚那天晚上对她许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她性子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知道了他和吴静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再和他过下去,就是他害死了她,和别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大概真的是有什么因种什么果,他有的时候看邵成泽处理公司事务的行事手段,就觉得血脉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他明明连他奶奶的面都没见过,但他的做事风格和手腕却和她十分相似,所以他有的时候很想见邵成泽,又害怕见他,如果邵成泽是尹曼清派来报复他的,那他现在也认了,就让一切都回归到正位吧,这些年,他夜夜做噩梦,做得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邵氏接连发布几条重磅消息。 第一条是,老邵董的总助钱正被公司辞退,即刻起解除在公司的所有职务,并封锁在公司的一切权限。 第二条是,吴静垚女士和邵章庭先生名下的全部股份转到邵成泽先生名下,并从董事会退出。 第条是,邵云正先生从今天起会全面退出董事会,不再参与公司的任何运营和管理工作,邵成泽先生重新接管邵氏集团,并担任集团董事长一职。 从今天开始,邵氏集团再没有小邵董和老邵董的说法,有的只有一个邵董。 程瑾澜是下午才知道邵氏那边发生的事情,还是程瑾川给她的新闻,还附加了一条语音,声音有一点点不屑,还有一点点开心,当然这一点点开心,程瑾川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也还算可以吧,几个月的时间做到这一步,至少说明不是酒囊饭袋。” 程瑾澜删删减减还没想好怎么回,程瑾川又发过来了一条,“他刚才和我打电话,说想和我们家共同开发南城那块儿地,作为程家和邵家破冰合作的首发作品,他这动作倒是快,上午刚上演完争权大战,下午就打起我们家的算盘了,我连同意都没同意呢,他就来了个首发作品,这是第二发第三发都已经在酝酿当中了,他是真的打算赖上我们程家了是不。” 程瑾澜干脆先不回了,因为程瑾川的话肯定还没说完,等他说完了她再回,果然,不到一秒,就又进了一条语音,“不过他的想法倒还算不错,说是可以建一个游乐园,我本来也在想南城这块儿地到底要怎么用,游乐园好啊,可以给小俐淇玩,就当是送给小俐淇的礼物了,但是就算是真的要合作,我也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合作,绝对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程瑾澜回他,【他绝对牵不了你的鼻子,你的鼻子只有美女能牵走】。 程瑾川嘿嘿了两声,“知我者我妹妹也。” 程瑾澜想着要不要发条信息,问问他那边是什么情况,她刚要点开他的微信头像,上面就冒出了一个红点。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程瑾澜好气有好笑,【我们是饭搭子吗?整天就是吃饭。】 【当然不是饭搭子,我今晚没有任何工作,你可以对我行使你作为女朋友的一切权力,就怕你不行使。】 程瑾澜给他一个字,【滚】。 邵成泽继续原来的话题,【去松林公寓好不好?我刚学了几道酸甜口的菜,想让你和小俐淇尝尝味道。】 程瑾澜问他,【你公司的事情都解决完了?】 【解决完了,所以才着急找你和小俐淇试菜,我还想早点儿正式登上你家的门,给未来的岳父岳母做上一顿饭。】 程瑾澜再回他一个字,【滚】。 邵成泽开着四轮车滚过来了,先接上了她,再去接小俐淇放学,程俐淇靠在爸爸怀里,看一看爸爸,再看一看妈妈,“爸爸,你最近和妈妈约会好多哦。” 邵成泽神色一顿,有些小心地看着她的眼睛,“小俐淇不喜欢爸爸和妈妈约会吗?” 程瑾澜也在看女儿,她今天的情绪看起来是不怎么高,她拉上她的小手,“小俐淇今天有不开心的事情?” 程俐淇摇了摇头,“我没有不开心,我也想要爸爸和妈妈多多的约会,但是你们约会我都在的话,我会不会就成了你们的电灯泡,还是很亮很亮的那种。” 程俐淇今天从同学那里新学会了一个词,叫做电灯泡,她仔细想了想这词的意思,这说的不就是她吗,她想爸爸和妈妈可以约会,因为妈妈会开心,她也想爸爸妈妈约会的时候她也在,因为她不想和妈妈分开,但这样她是不是就成了他们的电灯泡,她不喜欢当电灯泡,但也不想妨碍爸爸和妈妈的约会。 邵成泽温声回她,“小俐淇怎么可能会是电灯泡,小俐淇是爸爸和妈妈的小助攻。你想想,是不是你带着爸爸找到的妈妈,要不是你来找爸爸,爸爸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妈妈。还有,是不是你教会爸爸怎么讨妈妈喜欢的,要不是你当爸爸的小老师,妈妈到现在还不理爸爸。还有昨天早晨,是不是你灵机一动,把爸爸打扮成了田螺姑娘,外婆才没发现爸爸的,要是没有小俐淇在,爸爸就惨了。爸爸和妈妈约会小俐淇一定得在,不然爸爸惹妈妈生气了都不知道怎么哄妈妈。” 程俐淇听着爸爸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原来我这么厉害,我是爸爸和妈妈的小助攻,不是电灯泡。” 程瑾澜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小俐淇头发这么多,怎么可能是电灯泡。” 程俐淇头抵着妈妈的掌心,使劲地蹭了蹭,“妈妈,那以后你和爸爸不要一天约一次会了,你们一天约次会吧,我会好好当好小助攻的,让妈妈每次约会都开开心心的。” 程瑾澜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不要上学了呀,还一天约次会。” 对哦,程俐淇吐了吐舌头,“那上学的时候,你和爸爸每天约一次会,等到周末的时候,再一天约次会就好了。” “我看行,小俐淇这个安排简直太完美了。”邵成泽将小公主举得高高的,他们家这个小公主何止是小棉袄,简直就是貂皮大衣。 程俐淇咯咯地笑,“我觉得也是,妈妈觉得呢?” 程瑾澜嗔这一大一小的两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到了松林公寓,程俐淇在客厅制作她的生日派对邀请卡片,爸爸和妈妈在厨房给她做好吃的,听到门铃响,程俐淇放下手里的画笔,蹬蹬跑去开门。 她打开门,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漂亮又慈祥的奶奶,程俐淇笑眼弯弯地问,“奶奶你有什么事情吗?” 吕思微看着这个可爱的小闺闺,心都快化没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她悄悄地给走过来的邵成泽使眼色,“小姑娘,奶奶走错楼层了,奶奶应该再上一层,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打扰你们了。” 吕思微今天从老家过来,一是因为邵家今天发生的事情,二是想看看儿子追妻计划怎么样了,这个当然是最主要的,她现在每天做梦都梦到这个可爱的小闺闺,想的她是抓心挠肺的。 她觉得依照儿子那个冷冰冰的性格,现在能不能拉上人姑娘的手都不一定,谁想到儿子这次动作这么果敢迅速,已经把人带到家里来了,她今天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早知道就应该先打个电话,现在可不是儿子单身老光棍那会儿了,她想来就直接来了,以后再过来都得提前打电话,她不能搅了儿子的约会,得快点儿闪人才是。 程俐淇回身看爸爸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吕思微,还朝着她走近了一步,“奶奶,你是我爸爸的妈妈吗?” 吕思微完全震惊住了,她弯下腰,和程俐淇对视,“宝贝儿你怎么知道的?”这是小闺闺第一次见她吧,她怎么会知道她是她爸爸的妈妈。 “因为爸爸看奶奶的眼神很温柔呀,和爸爸看我和妈妈的眼神一样,那奶奶一定是爸爸很亲近的人,奶奶和我外婆看起来好像是一样的年纪,那肯定就是爸爸的妈妈啦。” 吕思微目瞪口呆,这个小闺闺宝贝怕不是个小天才吧。:,,. 58. 第 58 章 我妈妈就有很多人喜欢 程俐淇对爸爸的妈妈很好奇,她向吕思微自我介绍,“奶奶你好,我叫程俐淇,你可以叫我小俐淇。” 吕思微脸都要笑成一朵花,声音放得又柔又轻,“小俐淇你好,奶奶叫吕思微,是邵成泽的妈妈。” 程俐淇好喜欢这个奶奶的笑,“奶奶,你笑起来好好看呀。” 吕思微的心已经化成了,“我们小俐淇宝贝笑起来更好看,比最好看的洋娃娃都要好看。” 程俐淇眼睛弯成的月牙弧更深了,奶奶是爸爸的妈妈,可奶奶和爸爸好不一样呀,奶奶好活泼。 程瑾澜听到声音,从厨房走出来,邵成泽仔细看她脸上的神色,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他拉上她的手,对吕思微说,“妈,这是瑾澜,小俐淇的妈妈,”他顿了一下,再看她一眼,继续道,“我的女朋友。” “阿姨,您好,我是程瑾澜。”程瑾澜从邵成泽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大方自然地向吕思微问好。 吕思微抑制住心里的激动,主要怕吓到人家姑娘,她就知道儿子的眼光不会错,他喜欢的姑娘一定是最好的,“瑾澜,你好,我就说小俐淇怎么这么漂亮,原来全都随了妈妈。” 程俐淇最喜欢别人说她像妈妈,她握上妈妈的手,软糯的声音里全是自豪,“奶奶,我妈妈不仅漂亮,还很聪明,工作好厉害的,管着一个好大的酒店。” 吕思微眼神愈发柔和,“妈妈这么厉害的呀,那我们小俐淇宝贝肯定也很聪明又很厉害。” 程俐淇认真回吕思微,“奶奶,我今年才六岁,还没有妈妈那么厉害,但是等我长大了,就能和妈妈一样厉害了。” 听着小宝贝儿的软声细语,吕思微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词都用到这个小乖乖的身上,“奶奶活到这么大年纪,小俐淇是奶奶见过的最厉害也最可爱的六岁小朋友。” 程俐淇被吕思微夸得都害羞了,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声,“谢谢奶奶”,转身抵到了妈妈怀里。 程瑾澜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老人家和她想得有些不太一样,看邵成泽的性格,还以为他是在一个很严肃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有这样一位老人家在,家里的氛围应该很欢快,他大概天生就是这种性格,跟家庭环境没关系。 吕思微双手一拍,想起了一件事情,光顾着激动高兴了,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幸亏她早有准备,现在不至于抓瞎。 “小俐淇,你等奶奶一下哈,奶奶有东西要给你。”吕思微本想叫邵成泽去拿,看一眼儿子黏在人家姑娘身上的眼神,还是她自己去吧,儿子应该有话和姑娘说。 吕思微去了自己的卧室,程俐淇要去上洗手间,程瑾澜把她送进洗手间,从外面关上了门,等她出来。 邵成泽回厨房看了一下锅,又走到她身边,握上她的手,小声说,“我不知道我妈今天会过来,她大概是看到了新闻,知道了公司的事情,担心我,所以过来了。”他怕她认定是他在和她耍心眼,先把她们带到家里来,然后让他妈上门堵人。 程瑾澜看他,“阿姨之前见过小俐淇和我?” 她能看出来,老人家不像是第一次见她们。 “之前那次你们去机场接我的时候,也是她过来看我,正好被她撞到了,我只能如实跟她说,”邵成泽拿下巴点了点客厅角落的柜子上放着的那几个鸡毛掸子,“那天晚上给我好一顿鸡毛掸子伺候,我小的时候都没挨过鸡毛掸子,没想到到这个年纪了,反倒见识了一下鸡毛掸子的威力。” 程瑾澜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嘴角弯出了一点儿笑,嗔他一声,“活该。” 他揉捏了一下她的手,“还有之前有一次我和小俐淇视频,我妈听了听小俐淇的声音,但是没出现在视频里,她跟我说,没有你的同意,她不会出现在小俐淇面前的。” “哦。”程瑾澜简单回了一个字。 邵成泽俯身去探她的视线,“不生气?” 程瑾澜掀他一眼,“我有那么容易生气?阿姨很可爱,比你要可爱得多。” 邵成泽失笑,声音压得更低,“你要是想我可爱,我也可以可爱,只对你一个人可爱。” 程瑾澜的脚已经提了起来,刚要踩到他的鞋上,程俐淇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妈妈,我好啦,手也洗好啦,洗手间里有一个小小的洗手台,我弯腰洗正好,和我们家里的一样,妈妈,你看我洗得干不干净?” “洗得特别干净,我们小俐淇真厉害。”程瑾澜一边回女儿,一边将提起的脚继续落下去,正好落到他的鞋上,使劲碾压了一下。 程俐淇听到了一声“闷哼”,她还没确定出闷哼的来源,吕思微抱着一个大箱子出来了,邵成泽挑眉,他知道这大概是她老人家准备的见面礼,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吕思微第一次见儿子的女朋友和小孙女宝贝,生怕自己准备的不够多,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她家里还有,只是她没想到这次过来就能见到面,而且她这次来得还急,所以什么都没带过来。 吕思微先拿出了一摞厚厚的红包,双手捧到程俐淇面前,“乖乖,这些红包你拿着。” 程俐淇没有伸手,“奶奶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红包呀?” 吕思微解释,“这是奶奶补给小俐淇的压岁钱,你今年六岁,所以奶奶要补给你六个才可以。” 程俐淇看向妈妈,程瑾澜开口道,“既然是奶奶给的,就拿着吧,要和奶奶说谢谢。” “谢谢奶奶。”程俐淇双手接过红包,“可是我都没有给奶奶准备礼物哎。” 程瑾澜回她,“等你下次见到奶奶,再补给奶奶就好了。” 程俐淇点点头,对吕思微说,“奶奶,等我下次见你,也要送你好多礼物。” 吕思微眉开眼笑,连连说好,还有下次的见面就好。 她又拿出六个金饰盒子,是补的生日礼物,又拿出六套漂亮的裙子,是补的儿童节礼物,一堆礼物满满当当地铺满了茶几和沙发。 程俐淇最喜欢漂亮的小裙子,迫不及待地要去换上看看,邵成泽陪她去了衣帽间。 吕思微又拿出了一个很厚的红包和一个小方盒子,她打开小方盒子,里面是一个玉手镯,“瑾澜,这个是几年前我陪成泽去一个拍卖会拍下来的,阿姨拍的时候,就想等以后他带女朋友来见我,这个就是见面礼。阿姨差点儿以为这个礼物就送不出去了,没想到在今天实现了这个愿望,虽然阿姨是第一次和你见面,但阿姨觉得和你特别投缘,你名字中有一个瑾字,这好像是冥冥中的缘分一样,阿姨这个镯子就是为你拍的。” 费祖荟喜欢玉,所以程瑾澜对玉还算了解,这种色泽的翡翠手镯,价格不会便宜,少说要值一栋房子的价格。 程瑾澜推拒,“阿姨,这我不能收。” 吕思微握上她的手,“这是阿姨该给的,你不要有任何负担,你们以前的事情,他没和我说过,但我知道肯定是他做了特别错的事情,你才选择和他分开,这些年,他嘴上不说,可我能看出来他心里一直装着人,就从来没有放下过,你还肯给他一次机会,阿姨很感激。说起来归根到底是阿姨的错,第一次生孩子,没经验,没把他生好,半点儿性格都没随了我,不会说话,脸又整天冷得跟冰疙瘩一样,心里喜欢得要死,偏还装傲娇,嘴上栓了八斤重的秤砣,死活不说,急死个人,你说他要是随了我这心里有啥话半分都憋不住,立马就说出而来的优秀基因,你们可能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这个呢算是阿姨的赔礼,你得原谅阿姨。” 程瑾澜本来还想着怎么拒绝,听到最后,眼里漫出了笑容,这可真是亲儿子,损起来一丁点儿情面都不给留。 吕思微见程瑾澜笑了,她也笑了,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拿起手镯,套了进去。 莹绿的镯子,白细的腕子,别提多好看了,吕思微拍拍她的手背,“傻孩子,东西你该收收,他那边,你该怎么治他还怎么治他,我跟你说,男人不能太轻易松口原谅,你得让他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行。” 程瑾澜轻声“嗳”了一声,“知道了,谢谢阿姨。” 手镯算是收下了,吕思微笑眼眯眯,心情好到飞起,晚饭坐在小闺闺旁边,看着小宝贝一口一口地乖乖吃着饭,她不知不觉也多吃了一碗米饭,小朋友养得可真好,又乖又有礼貌,聪明还会说话,自己就能吃饭,也不需要别人喂,坐姿仪态还特别好,孩子的妈妈和孩子家里的长辈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心血和精力,所以自家儿子就该倒插门到人家家里,去卖苦力去。 吃完饭,邵成泽负责刷碗收拾桌子,程俐淇拉着妈妈和奶奶给她们看她设计的生日邀请卡片。 程俐淇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奶奶,爸爸六岁的时候长什么样子呀,我见过妈妈六岁时的样子,但没有见过爸爸的。” “你等等啊,奶奶去给你拿相册,别说六岁,你爸爸刚出生的照片都有。”吕思微起身急急忙忙地去书房,她还算有先见之明,在这边也放了一本相册。 在厨房的邵成泽听到吕思微的话,从厨房里走出来喊程瑾澜,“淼淼,你过来帮我系一下围裙,我两只手都沾了水,不好系。” 三岁以前的照片都是黑历史,绝对不能让她看到。 程瑾澜知道他是在支开她,但她没有戳穿,相册一时半会儿又没不了,她现在看不到,待会儿也能看到,他越着急,说明可观赏性越大。 吕思微出来看到程瑾澜不在,就猜到可能是被儿子给叫走了,她先翻出了儿子六岁时拍的照片给孙女儿看,剩下的照片等孙女儿的妈妈回来了,再一起看,黑历史这种东西,一起看才有乐趣。 程俐淇看着照片里的爸爸,皮肤白白的,嘴唇红红的,眼睛大大的,瞳仁儿好黑啊,她仰头看奶奶,“六岁的爸爸好漂亮呀!”比沈初七还要好看。 吕思微刮刮她的小鼻子,“他再漂亮也没有小俐淇漂亮。” 程俐淇眼睛笑成一座拱桥,纯属好奇地问,“奶奶,爸爸长这么好看,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会有很多小女生喜欢他呀?” 又甜又脆的声音传到厨房,邵成泽停下了手里刷碗的动作,程瑾澜手顿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地继续给他系围裙。 吕思微特别坚定地摇头,声音也大了些,回程俐淇,也回厨房里的人,“没有哎,他整天板着一张脸,小女生吓都吓跑了,谁还会喜欢他。” 程俐淇又追问了一句,“一个都没有吗?” 吕思微十分确定,“一个都没有。” 程俐淇特别骄傲地挺了小胸脯,“我妈妈就有很多人喜欢,外婆说有好多小男生送礼物都送到她手上了,有一次外婆去开家长会,有一个特别调皮的男生,直接就叫我外婆岳母大人,是不是很好笑?” 说完,她咯咯地笑起来。 吕思微直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小乖乖抱到了自己腿上,搂到怀里,她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宝贝。 厨房里,空气里静了一刹。 邵成泽转头看向程瑾澜。 程瑾澜给他的围裙系了一个死结,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厨房。 落到她背上的视线灼烧成了火,她只当看不见。:,m.w.,. 59 第 59 章 想亲你,怎么办? 不得不说相册是个好东西。 原来, 他从小就不爱笑,就连刚出生的时候也是, 明明是一个奶白奶白的奶团子,偏要装成一个小大人儿,做出淡漠一切的表情,不可爱中又有那么一点点可爱,程瑾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爸爸还是个宝宝的时候好可爱呀。”程俐淇伸手碰了碰照片里小宝宝那张肉乎乎的小脸,“要是能笑一笑就更可爱了。” 她继续往后翻着相册,灯火通明下的空气突然定住, 程俐淇指着照片,有些不确定地问吕思微, “奶奶, 这是爸爸对吗?” 吕思微强忍着笑点点头。 程瑾澜从水果盘里拿起一颗葡萄,放到了嘴里, 细细慢慢地嚼着,不想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黑亮的头发被勉强揪出了两个小揪揪, 小揪揪上还系着大红的蝴蝶结,整齐的刘海遮盖住饱满的额头,眉心点出的一颗红点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鲜活又喜人, 红色的旗袍直接开叉到大腿根,露出两条肉乎乎的小腿。 这么一个可爱的造型,偏那张小脸上表情特别严肃, 盯着镜头的眼神满是不耐烦,两相对比明显,让人想不笑都难。 程俐淇先是捂着嘴闷闷地笑,到后来实在憋不住, 清脆的笑声如银铃在客厅里漫开,她冲着厨房里面喊,“爸爸,你穿旗袍的样子好漂亮啊。” 邵成泽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安安静静吃葡萄的某人深陷下去的嘴角,心里一动,既然能让她这么开心,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小俐淇你翻后面,会发现还有爸爸更漂亮的样子。” 邵成泽三岁以前,吕思微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把他当成小女孩儿打扮,他作为一个小宝宝,不爱笑也不爱哭,每天吃饱肚子,就是躺在床上或者坐在摇篮椅里,静静地盯着一个地方,说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他三岁的人生,这个小宝宝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有些无趣,吕思微就想着给他找点儿有趣的事情做,可惜无论她怎么折腾,还是没能改变得了他一张冰冷冷的面瘫脸,白瞎了他的颜值。 程俐淇从爸爸家回来,一直到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睡着,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有下去,睡梦中的小嘴时不时地嗫嚅几下,发出几声模模糊糊的像小奶猫一样的笑,不知道她在梦中梦到了爸爸哪个漂亮的样子。 邵成泽蹲在床边,看了女儿好一会儿才出去,程瑾澜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出来,放下手里的笔记本,“睡着了?” “嗯。”邵成泽坐到她旁边,食指勾上她的小指,慢慢将她整只手都裹在掌心,“我明天要去出差,差不多得半个月,国内国外几个主要的分公司都得走到,所以时间要长一点儿,小俐淇生日前两天能赶回来。” 程瑾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刚全面接替他爷爷的位子,势必要巡看一遍所有集团下属公司的情况,短时间内他的日子应该都不会太轻松。 邵成泽对她这个态度不太满意,一日三秋,半个月的时间,半辈子都要过去了,他还没坐上飞机,就已经觉得时间难熬了,她好像对他出差这件事儿没太大感觉。 他捏了捏掌心的柔软,“你都不说会想我?” 程瑾澜倚靠到沙发背上,“我酒店后天会有一个重要的活动,这几天会很忙,活动结束后,我准备带着小俐淇去外面玩几天,避避这热死人的天气,应该没有多少时间会想起你。” ……邵成泽在想是不是可以推迟这次的出差计划。 程瑾澜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你不出差也去不了,我妈也会去。” 邵成泽揽着她的腰将她从沙发上挪到自己腿上,“你说我直接叫她岳母大人,是不是就不会被揍了?” 程瑾澜双手懒懒地挂在他的脖子上,眼神里有揶揄,“你要是能像照片里那样,穿一身旗袍,再开口叫她,我觉得我妈应该下不去手。” 只要能哄岳母大人高兴,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他咬上她的耳朵,“上学的时候,是不是有好多人给你写过情书?” 程瑾澜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还很认真地给出了回答,“也没有很多,大概……一天一封的样子。” 一句话能不能炸了马蜂窝,程瑾澜不知道,但是一句话肯定能炸得了醋罐子。 她气喘吁吁地躲他跟过来的唇,手揪上他的耳朵,“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你为什么没给我写过情书吗?” 邵成泽愣了一秒,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很对。 程瑾澜不过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看他真的上了心,又忙吞回了自己的话,“我瞎说的,你别写,千万不要写。” 情书太肉麻了,她受不得任何肉麻的话,现在这样就很好,不同于以前捉摸不定的飘忽感,现在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心里的想法,这就够了,文字是很能渲染情感,但终究是流淌在纸上的虚渺,相比文字,她更喜欢眼睛可以看到的实际行动。 邵成泽轻磨上她的唇,“我语文是所有科目里最差的,不过倒也可以写出一封情书来。” “我说了不让你写。” 发号施令的一句话,本该说得气势汹汹一些,却在他的唇下软成娇细的嘤咛。 邵成泽拖着她的舌尖缠,“你求我。” 她才不求他,程瑾澜的指甲挠在他青筋凸起的脖颈上,“既然你想写,写不够一千字不算合格。” 写不写是他的事儿,看不看是她的事儿,他想写就写吧。 “可以。” 邵成泽应得痛快,按着她的后脑勺,抢她嘴里的氧气也抢得痛快,程瑾澜几乎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只能靠他渡过来的一点儿气努力跟上他的节奏。 夜深人静,房间里只剩津液交换的黏糊声。 “你该走了。”程瑾澜按住在她腰上往上走的那只手,在好不容易挣出来的喘息中提醒他。 邵成泽反握住她的手,扣在了沙发上,手没有再动,但是唇上的动作更加凶狠。 他知道今晚她是肯定不会让他留下的,但他马上要有半个月的时间见不到她,只能在她允许的范围内,能多要点儿就多要点儿。 邵成泽是半夜到的家,吕思微早就回房间睡了,他的卧室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是他妈的亲笔留言,【呦,竟能舍得回来,不容易】。 就简单的一句话,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却戏谑味儿十足,邵成泽将纸揭下来,折叠成整整齐齐的四方块儿,虽然有被他母亲大人说中心事儿的狼狈,但眼里餍足的好心情是掩盖不住的。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很忙,邵成泽不是在开会,就是在酒局,要么就是在飞机上,程瑾澜因为要休一段时间的假,需要把后面的工作提前安排出来,每天的行程也排得满满当当,偶尔空暇下来的间隙中,通一两条信息,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两人虽然离得隔洋跨海,还隔着时差,心比以往反而更近了些,好像他就陪在她身边一样。 今晚程瑾澜刚参加完酒会,从酒店里出来,一边看他发过来的信息,一边往路边走,等司机开车过来。 “程瑾澜。” 程瑾澜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停下脚步,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看过去,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容,叫她的是一位黑发妇人,看起来有些年纪,因为保养过度,紧绷的脸有些凶。 “您是?”程瑾澜礼貌地询问,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位。 “我是吴静垚。” 程瑾澜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她对邵氏的其他人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可能听别人提过一嘴就抛到了脑后,自然不知道吴静垚是谁。 吴静垚眼里的厌恶根本不加掩饰,“我是邵云正的太太,邵成泽的祖母。” 程瑾澜能感觉到她明显的敌意,她收起了脸上客气的微笑,语气淡淡的,“据我所知,邵成泽的祖母是尹女士,已经过世了好多年。” 所以,不必提一个邵成泽的名字,就在她面前摆什么长辈的谱儿,她对她而言,也就是一个陌生人。 吴静垚被噎了回来,她还要说什么,程瑾澜直接截住了她的话,“我还有事情要忙,不能陪你多聊,抱歉。” 她微点一下头算告别,绕过她,继续走自己的路,回他的信息,她实在没有听她说什么废话的必要。 吴静垚看着程瑾澜的背影,声音发狠,“你以为邵成泽那个狗崽子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他不过是为了找机会报复你们程家,是你小叔公和他亲奶奶乱搞男女关系,想带着尹曼清私奔,然后出了车祸害死了他奶奶。” 程瑾澜回过头去。 吴静垚冷笑一声,“不信你就等着,他迟早有一天得把你们程家给吞了,他的心野得很,你以为他给你的是爱情,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给你的只能是灾难。” 程瑾澜上下打量她一眼,“吴女士,现在这个时间你来酒店,你这是要离婚了还是被人从邵家赶出来了?” “你!”吴静垚拿手指她。 程瑾澜不过是随口一猜,竟让她给猜对了,她对着吴静垚讥诮一笑,“所以,您管好您自己的事就行,我们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至于什么乱搞男女关系,据我所知,应该是你介入了别人的家庭,和有妇之夫搞在一起了吧,你自己都在乱搞男女关系,又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审判别人,你话说出来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 吴静垚被她的一通话气得鼻息咻咻,抖着妆容厚重的一张脸粉,粉都开始往掉,但她拿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邵云正是要和她离婚,所以她直接从家里搬了出来,一是为了表明自己有骨气,最主要的是想要欲擒故纵,但邵云正那个老不死的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婚,根本不管她死活。 邵章柯并不知道他爸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搞不懂两个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闹什么离婚,他一直两头来回跑着劝和,邵章柯当然不想让他们离婚,他在邵氏的股份都没了,他妈要是再和他爸离了婚,以后他还靠什么在邵氏立足,拿什么钱去养他的那些小情人们。 但现在离不离婚已经不是吴静垚可以说了算的,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找一个好一点儿的律师团队,打赢分财产的官司,但很难,她知道,邵成泽手里的录音让她几乎没有翻身的余地,今天恰巧碰到程瑾澜,本想给邵成泽添点堵,没想到却把自己气个半死。 程瑾澜一上车,就接到了邵成泽打过来的越洋电话,她按了接通,慢悠悠地开口,“你这是让人在跟着我,还是在跟着吴静垚?” 刚才他发信息还在说他的会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结束,现在突然这么急地打了电话过来,想必是他那边收到了什么消息。 邵成泽声音一顿,没想到她这么敏锐,他还没说什么就知道他为什么打电话,他回她,“在跟吴静垚,防止她后续还有什么小动作。” “哦。” 程瑾澜将手机夹到肩膀上,伸手将盘发上的发簪拆下来,如黑绸般的丝发顺着肩膀倾泻而下,她拿手大概地抓了抓,然后靠向了椅背,酒会虽然不累,但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神经绷得有些紧。 “她跟你说什么了?”邵成泽知道吴静垚嘴里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程瑾澜把吴静垚说的话大致跟他转述了一遍,包括吴静垚说他和她在一起是要报复程家,吞并程家。 “你信她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邵成泽的错觉,他看不到她的表情,觉得她语气有些疏离。 程瑾澜转头看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注意力却在手机上,“你这么着急打电话来,不就是要和我解释,我在等你的解释。” 邵成泽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试探着轻声问,“我解释,你就信我?” “嗯。”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相比她的话,我自然信你的话。” 手机里安静下来,静到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程瑾澜觉得这种不说话的安静也是舒服的。 “淼淼。”邵成泽轻声呢喃。 她懒懒地应,“干嘛?” 他叹息一声,“想亲你,怎么办?” 程瑾澜没好气,“凉拌。” 60 第 60 章 那你现在要亲吗? 邵成泽因为她的话, 轻声低笑,他们现在这样相距万里之隔,好像也只能凉拌了。 程瑾澜的耳根被他笑得发烫, 她板起声音, “笑什么笑, 我还在等着你的解释。” 邵成泽止住笑声,态度也变得认真,他从头到尾给她讲述了一遍上一辈的曾经过往。 程瑾澜听完后久久不语, 她是知道她有一位英年早逝的小叔公,她爸每每提起这位小叔公, 言谈中全都是尊敬和可惜,但对小叔公是怎么死的却讳莫如深, 从不谈起。 “淼淼?”邵成泽见她不说话, 开口叫她。 程瑾澜头抵到车窗上, 轻“嗯”了一声,回应他。 “怎么不说话?” “就是……觉得自己有些任性。” 小叔公是她爸喜欢和尊敬的长辈, 他应该不想跟邵家有任何的牵扯, 她却因为自己的任性, 让他不得不面对邵家的人。 邵成泽明白她话里未尽的意思,他开口道,语气郑重,“对不起。” 这是邵家欠下的债, 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弥补的, 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道歉。 程瑾澜回他,“你为什么说对不起,这件事跟你又没有关系,你那个时候都还没出生。” 他爷爷是他爷爷, 他是他,这点她还是能分清的。 她故作轻松,“就是你得加油了,现在看来,你在我爸那边能不能通过,比我以为的还要难很多。” 邵成泽回,“我不怕难,只要你不动摇。淼淼,答应我,别因为这件事退缩,也别因为这件事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嗯,知道了,你快回去开会吧,这么晚了,别让人一直等,我也到家了。” “好。”邵成泽不放心,“什么都不要想,睡个好觉。” “嗯。” 程瑾澜挂断电话,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下车,她穿过月洞门,去了她爸妈那边,小俐淇已经睡着了,程瑾澜将她睡乱糊在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又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轻轻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费祖荟端着一杯蜂蜜水过来,递给她,“喝了很多?脸怎么这么红?” 程瑾澜一手接过蜂蜜水,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喝很多,就两杯,可能今天上脸得快。”她喝一口蜂蜜水,看向书房,“我爸回了吗?” “回了,在书房呢,你找他有事儿?” 程瑾澜犹豫了一下,还没想好要怎么说,程山河在书房里喊她,“老二,有话进来说。” “去吧。”费祖荟冲书房努努嘴,“他喜欢你有事儿找他,要是你大哥说有事儿和他说,他眉头得皱得老高。” 程瑾澜伸手抱了一下费祖荟,转身进了书房。 程山河看到她进来,摘下眼镜,指了指办公桌旁边的沙发椅,“坐,怎么了?” 程瑾澜坐过去,拇指摩挲着玻璃杯面,看向程山河,“爸,我知道我们和邵家的事儿了。” 程山河起身绕过办公桌,扯了把椅子,坐到程瑾澜对面,“邵成泽和你说的?” “今天碰到了吴静垚,她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就问邵成泽了。” 程山河道,“吴静垚说的话,你一概不用理,她也不必仗着她和邵成泽的关系,在你面前摆什么长辈的姿态,据我所知,邵云正在和她办离婚手续。” 程瑾澜轻轻点头,她沉吟一下,再次开口,“爸爸,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程山河截断她的话,“瑾澜,有些事情我没和你说,怕的就是你有心理负担,感情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两家上一辈的恩怨,和你还有邵成泽,都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确定你喜欢他,他待你也是一心一意的,在爸爸这儿,他就是过关的。”程山河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当然,爸爸对他的考察还没有结束,所以,现在说过不过关还早,你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他,我对他的考察期,少说一两年,多说七八年得往外了。” 程瑾澜抿嘴一笑,“知道了,爸爸。” 程山河见女儿笑了,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才稍微下来了些,“不过邵家这次的事情,他办得倒也还算漂亮,快刀斩乱麻,把该解决的基本都解决了,我原本以为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个人筹划,没想到这么快,很有他奶奶当年的风范。邵成泽和他奶奶很像,无论是做事风格,还是长相上面。你等等,我这儿还有她的照片。” 程山河走去书架,从一本书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这是你小叔公一直珍藏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人,都是学生模样,男孩儿高大帅气,女孩儿五官清秀,短发,飒爽利落,两人离的距离很远,各自看着镜头,要不是照片把两个人照在一起,还以为是不相关的两个陌生人。 “你小叔公喜欢她,但错过了开口的时机,缘分这种事情,一步错,后面就会步步错,即使后悔 ,也挽回不了什么,你小叔公临死之前和我说,他很高兴能追着她的脚步走,如果他要是知道你和尹曼清的孙子在一起,他应该也会很欣慰。” 程山河拍拍女儿的肩膀,“所以,不要心思太重,谈恋爱这种事儿,你就专注在你和他身上就好,要开心,他不能让你开心,就踹掉他,去找别人。” 程瑾澜一直觉得她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和妈妈,会在她迷茫的时候开导她,她不开心的时候哄她开心,像一个灯塔一样,永远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守护着她,守护着他们的家。 晚上程瑾澜没有回自己那边,和女儿睡到了一张床上,女儿在怀里,父母在隔壁,大概是世界上最有安全感的事情。 第二天醒来,程瑾澜收到他半夜发过来的留言,说他已经上飞机了,落地会和她联系,她知道他今天要飞新加坡,他出去已经有五天了,之前觉得一个星期过得很快,现在不过五天,竟觉得时间走得有些慢了。 程俐淇也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妈妈就在她身边,撒着娇拉着长音叫了一声“妈妈”,翻身趴到了程瑾澜的身上,搂着她的脖子,睡眼惺忪地说,“妈妈,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你了,也梦到爸爸了。” 程瑾澜柔声问,“梦到我们做什么了?” 程俐淇想了想,“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爸爸在厨房做饭,妈妈在工作,我在客厅里玩游戏,可就是觉得好开心呀。” 程瑾澜捧起她的小脸蛋亲了亲,“原来让我们小俐淇开心,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程俐淇使劲点点头,“开心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呀。” 她点头点得太过用力,睡乱的头发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她看着掉到眼前的头发,再想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大声笑了起来,还把自己笑得前仰后合的,“妈妈,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好笑,跟一个小狮子一样。” 程瑾澜伸手胡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现在这样才跟小狮子一样。” 程俐淇顶着一脑袋乱发,以为妈妈察觉不到,悄悄起身,伸出自己的小胳膊落到妈妈头发上,把妈妈的头发也乱揉了几下,笑得更大声了,“现在妈妈也跟我一样了。” 程瑾澜两手扶着她的小腰,防止她倒下来,拿额头去顶她的额头,“那我们家就有两头狮子了,一头小狮子,一头大狮子。” 母女两人在床上滚闹成一团,费祖荟在门外敲门后,推门进来,“不要闹了,快起床,今天有好多事儿要做,老二你早点儿去公司早点儿回来,小俐淇待会儿跟着外婆去买东西,快点儿动作,起床洗漱吃饭。” 一大一小两个人立刻停止了打闹,乖乖应好,迅速起床,一前一后排着队去洗手间洗漱了,她们今天晚上的飞机,要去海岛上玩十天,回来就是小俐淇生日了。 程瑾澜到了酒店,上午开了一上午的会,和各个部门都碰了一下,别说下面员工,她自己都开得头昏脑涨的,她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先脱掉高跟鞋,光脚踩到地板上,舒服极了,午饭她也不准备在这儿吃了,整理一下手头的工作就准备撤。 刚坐下,就听到敲门声,她扬声喊了句“进”,高跟鞋还在门口,她也没去穿,反正唐益成已经熟悉了她偶尔不太靠谱的样子。 门打开,程瑾澜看到了唐益成身后跟着的人,愣住了,他现在这个时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唐益成把人带到,就瞅准时机退下了,看老板谈恋爱太伤单身狗。 邵成泽看着她有些懵的样子,一路上的心浮气躁终于安定下来,他走到她面前,眼里绽出笑容,“希望是惊喜,不是惊吓。” 他临时改了道,本来是飞新加坡,但昨晚那通电话让他有些不放心,他还是想回来看一眼。 还有,他想她了,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想他。 程瑾澜坐在椅子,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张开双手,轻声道,“抱我。” 没有一秒的犹豫,邵成泽俯身下去,将她抱了个满怀,声音是一夜没睡的沉哑,“看来是想我了。” 不是询问,是肯定。 程瑾澜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圈住他的腰,没有否认他的话,只问他,“怎么回来了?” 依赖的姿势,眷恋的语气,让邵成泽觉得他这次改道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因为想亲你,就回来了。” 程瑾澜偏头凑到他耳边,软软地问,“那你现在要亲吗?” 邵成泽呼吸陡然起了急,他箍着她的腰,将她提到办公桌上,两个人一高一低的位置变成了最适合接吻的高度,他轻抬一下她的下巴,她的唇就送到了他的嘴边,起初吻落下来的又轻又柔,似碰非碰地摩挲 ,程瑾澜的神经被这种轻痒的酥麻勾着,不自觉地想要更多,邵成泽的眼睛越来越暗,和风细雨瞬间转换成了疾风骤雨,卷席着一切,也侵吞着一切。 迷迷糊糊中程瑾澜想到了什么,伸着手在桌子上摸,却怎么摸也摸不到,邵成泽感觉到了她的分神,惩罚似的轻咬了一下她的唇,掌心覆盖着柔软的曲线倏地收紧,程瑾澜压不住冲出嗓子的轻哼和娇吟,她垂在半空中脚踢了一下他的腿,这是在办公室,不是在家里。 邵成泽唇不离她的唇,“在找什么?” “遥控,玻璃。”程瑾澜勉强喘出了几个字,虽然在这个高度,外面看不到什么,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邵成泽明白了她的话,伸手拿过她身后的遥控,按了一下键,通透明亮的雾化玻璃变了颜色,挡住了外面的风景和阳光。 程瑾澜全身的力气都被他抽走了,只能倚到他的怀里,他的力道大到好像要把她嵌到他身体里去,她的手推着他的肩膀,却施不上一点儿力,邵成泽的吻慢慢从她的唇角移到她的耳根,哑声耳语,“放心,我不做什么,一个小时后我就得走,真要是做了,我怕我停不下来。” 程瑾澜又想踢他了,只是她的脚被他夹住,她想动都动不了,只能跟着他的呼吸继续沉溺下去。 风雨停歇后,他坐在她的办公椅上,她坐到了他的腿上,他什么事儿也没有,她头发是乱的,衬衫被揉得皱皱巴巴的,扣子被扯得乱七八糟,要不是她这边有备用的衣服,程瑾澜都想开门把他直接给扔出去了。 邵成泽一颗一颗地帮她系着衬衫的扣子,动作再绅士不过,和刚才判若两人。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你永远别想在他的认错态度上挑出什么错来,程瑾澜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别系了,”她让他自己看,“你觉得还能穿?” 邵成泽难得面色有些讪讪,“有备用的吗?或者我叫人现在送过来。” 程瑾澜瞪他一眼,却也知道不能把这件事儿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毕竟是她先招的他,她倾身去够桌子上的电话,内线给唐益成,让他去餐厅拿两份饭过来。 她挂掉电话,回身问他,“你要不要去里面休息一下,稍微眯一会儿?” 她这间办公室是个套间,里面是一个休息室 ,什么都有,他临时改变计划,折腾这么一趟回来,肯定没怎么睡好。 邵成泽回,“不睡了,总共就这么点儿时间,再用来睡觉就太可惜了。” 程瑾澜看着他微陷下去的眼窝,双手捧上他的脸,认真和他说,“下次不许再这样赶回来,我在电话里说的就是我心里的想法,你不用回来再确认一遍,累不累?” 邵成泽也认真回她,“我只是怕我一个错过,你就又跑了。” 程瑾澜从他腿上下来,手拢着衬衫的领子,语气似玩笑,“我会跑,你难道不会追?” 白莹莹的脚趾落在黑色的地板上,视觉冲击太强烈。 邵成泽身上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燥,又开始不受控地往上翻,他伸手去捞她,程瑾澜感知到他的意图,已经转身奔向休息室那边,先是快步,后来直接小跑起来,然后哐当关上了门,将恶狠了的狼狗关在了门外,还给门上了锁。 邵成泽倚靠在门上,对里面的人说,“你说得对,我以前太傻,”他声音刻意压低,但依旧能透过门,穿到里面去,“不是说狗鼻子最灵,你身上的味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得了,所以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追上你。” 回答他的是一个恼羞加气急的“滚”字。 程俐淇压根不知道她爸回来过,她晚上临上飞机前,在外婆去洗手间的空档,还给她爸爸打了个视频,邵成泽刚下飞机,正好接到女儿的视频,程俐淇和爸爸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通,最后拿着手机侧身问妈妈,“妈妈,你要和爸爸说吗?” 程瑾澜眼睛盯着平板,头都没有抬一下,“不说了,你和爸爸说就好。” 程俐淇看着视频里的爸爸,轻叹一口气,“爸爸,看来你做得还不够好,在妈妈心里都没有很重要的位置,妈妈好像都不想你,所以爸爸,你得努力加油呀。” 邵成泽轻笑着回女儿,“那爸爸再使劲儿加加油,不过爸爸很想妈妈,也很想小俐淇。” 程俐淇弯起的眼睛里淌出蜜来,“我也很想爸爸。” 为了很想她和妈妈的爸爸,程俐淇每天都给爸爸发一些妈妈美美的照片,当然还有她自己的,她现在是一个小小摄影师,特别喜欢给妈妈和外婆拍照片。给爸爸发了,当然不能忘记外公,她也把她自己的照片,还有给外婆照的美美的照片,全都发给外公,她都不用问,外公肯定很想很想她和外婆。 今天她们被隔壁小岛上的主人邀请来参加派对,派对上的人好多,过来和妈妈还有外婆说话的人更多,妈妈和外婆都太漂亮了,程俐淇眨了眨眼睛,举起了挂在脖子上的手机。 五分钟后,邵成泽和程山河分别收到了程俐淇发过去的照片。 两个男人同时眯起了眼睛。 61 第 61 章 偶尔换换口味,倒也不错…… 程瑾澜接到邵成泽的视频, 有些意外,她和众人说了抱歉,对程俐淇说她要出去接个电话, 让她好好跟着外婆。 程俐淇乖乖点头, 水灵灵的眼睛里藏着狡黠,她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爸爸打来的。 程瑾澜走出热闹的屋内,找了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 坐到沙滩椅上, 按了接通, “怎么还没睡?” 他那边现在应该已经凌晨两三点了。 邵成泽看着屏幕里的人,她今天穿了件藕粉色的吊带裙,光洁如玉的锁骨在淡淡的月光下清晰可见,头发松松散散地挽了个丸子头, 有几缕掉了下来, 被海风轻轻一吹,扫过柔美纤细的颈项, 一两根沾到了她的嘴唇上。 黑发红唇, 有的何止是魅惑。 邵成泽低声开口,“想你了。” 他深邃的眼神太过专注,程瑾澜不由地移开相交的视线, 看向一望无际的夜海里, 只留给他一个白皙的侧颈, 轻声回他,“那你也就只能想想了。” “在做什么?”邵成泽声音更低了些,仿佛就贴在她的耳侧。 程瑾澜将拂着脸颊的头发别到了耳后,“隔壁岛的邻居家在开派对, 邀请了我们。” “好玩吗?” 程瑾澜点点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放松的,“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好玩。”邵成泽半真心,半言不由衷。 “嗯,你也赶紧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程瑾澜要挂电话了。 “淼淼。”邵成泽叫住她。 “嗯?” “项链呢?” 程瑾澜低头看过去,戒指项链没有戴着,洗澡的时候摘了下来,出门的时候忘记戴上了。 程瑾澜回他,“忘戴了。” 邵成泽刚要说什么,手机那边从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澜,一个人在外面做什么,快回来跳舞。” 不用看人,邵成泽也能听出,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有外国的口音。 程瑾澜冲那个人挥挥手,“你先去,我马上。” 邵成泽看似无意地问,“朋友?中文说得还挺好。” 程瑾澜懒得拆穿他语气中不加掩饰的酸,“派对主人家的小儿子,阳光大男孩儿一个,很帅。” 邵成泽静默一秒,“你不是不喜欢小奶狗?” 程瑾澜托着下巴,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脸颊,懒洋洋地回他,“就是突然发现,偶尔换换口味,倒也不错。” 邵成泽知道她是故意的,可脸上的颜色还是变了又变。 程瑾澜从沙滩椅上起身,“好了,都几点了,快去睡觉,明天努力工作,我要去跳舞了。” 视频被挂断,屏幕漆黑成一片,邵成泽黑着脸将已经定好的航班又改签了一次。 昨天的派对结束得很晚,但程瑾澜她们早早地就回来了,小朋友本就睡得早,昨晚程俐淇困劲儿来得更早,不到八点,就揉着眼说困了,可能是白天在沙滩上疯跑了一通,给累到了,等回到别墅,说困的小朋友突然又精神了起来,缠着妈妈和外婆看了一部动画电影才去睡。 休假就主打一个放松,祖孙三人每天在一张大床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天程瑾澜醒得有些早,她好像闻到了外面有饭香味儿,可她妈就睡在床上,管家一般下午才过来,那是谁在做饭。 程瑾澜踢着拖鞋,慢悠悠地晃了出去,打开门,看到吧台后面的人,愣了一下,有些惊喜。 程山河正在煎鸡蛋,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身看是女儿,笑容温和,“怎么醒这么早?是不是吵醒你了?” 程瑾澜摇摇头,“爸,您怎么来了?” 昨天小俐淇和外公视频,他说今天要去临市考察一个项目,怎么一醒来,他就出现在这儿了。 程山河关掉火,回女儿,“我让你大哥替我去了,人邵成泽跟你大哥一样的年纪,已经独挑起邵家的担子了,我也到了退休的年纪,该放手了,我准备让你大哥今年年底之前把我的班给接过去,我后面就带着你妈去环游世界了。” 程瑾澜对她爸竖起了大拇指,“好想法,我妈肯定高兴。” 程山河看了一眼卧室内,探过身来,悄悄问女儿,“你妈昨天晚上玩得高兴不?” 程瑾澜好像明白她爸为什么一大早出现在这儿了,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回程山河,“玩得特别高兴,开场舞是妈和主人家的小儿子跳的,直接惊艳了全场,后面邀请妈跳舞的男士都排起了队。” 程山河咳嗽了一声,在女儿面前尽量表现得淡然,“你妈舞跳得一向好。” 程瑾澜点头表示赞同,“也就是我妈手上戴着戒指,要不今晚就有人约她出去吃饭了。” 程山河问,“那家今晚还办派对吗?” 程瑾澜忍笑喝了一口水,“不办了。” 程山河有些可惜,连宣示主权的机会都没有了。 程俐淇醒来看到外公来了,高兴得连蹦带跳,费祖荟见到自家先生,心情也很好。 本来气氛相当好,错就错在午饭的时候,程山河提起在飞机上碰到的一个人,费祖荟当下就变了脸,碍着女儿和小俐淇在,才没离了席,只是放下了筷子,再不肯吃他做的饭一口。 程山河察觉到了自家夫人脸色的不对,但他没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儿,他提到的这个人是费祖荟的一个闺蜜,在他的印象中,两个人的关系挺好的,这次转机的时候,正巧跟他坐了同一航班,她的座位还在他隔壁,就聊了几句。 程山河用眼神问女儿,程瑾澜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她只知道她爸说的这位柳姨,之前几年和她妈来往还挺频繁的,还来他们家做过几次客,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再没在他们家见过她,看她妈这个样子,肯定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吃完饭后,程瑾澜侧面问了费祖荟两句,但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她想帮她爸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帮,她妈这次气生得还挺大的,连话都不和她爸说了,和小俐淇在泳池里游了几圈后,就去午休了,留程山河一个人在泳池里,反省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话碰到了太太的雷区。 程瑾澜这几天觉都睡得很足,中午不太困,就沿着沙滩,捡一些漂亮的贝壳,等小俐淇醒来可以给她玩。 脚下的沙滩绵软银白,不知不觉走得有些远了,绕到了小岛的后花园,天蓝云白,海风和煦,在这儿睡一觉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程瑾澜坐到海边的栈桥上,脚伸进清凉的海水里,将捡到的贝壳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依次排列起来,很无聊的事情,但又莫名的觉得很有趣。 旁边放着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嘴角弯起,拿起手机,按了接通。 “淼淼,抬头。”电话那头的人说。 程瑾澜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湛蓝如洗的海平面,一艘游艇出现在视线里,正朝着她开过来。 她有片刻的失声,“你别跟我说你在那艘游艇里?” 游艇开得很快,乘着层层叠叠的海浪停到栈桥旁,站在游艇甲板上的人直接给出了答案。 程瑾澜仰头看他,他穿着黑色的沙滩裤,白色的衬衫,阳光打在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五官上,俊美又虚渺,她以为她是在梦中。 舷梯口正对着程瑾澜,邵成泽走过来,对她伸出手,“上来?” 程瑾澜大脑有些空白,直到被他拉上游艇,才慢慢醒过神儿来,“你怎么在这儿?” 邵成泽揽着她往船舵那边走去,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操作着方向盘转向,“我早就来了,和你爸前后脚出的机场。” 邵成泽在出机口看到的程山河,他在他前面,两人从不同的地方飞过来,落地的时间倒是差不多。 “那你早晨一直在哪儿?” “隔壁。” “嗯?” 邵成泽倾身碰了碰她的唇,“你有两个邻居,昨晚开派对的那家是你的西邻居,我是你的东邻居。” ……他怎么到哪儿都能成她的邻居。 “你什么时候买的?” 其实她想说是不是有钱烧的。 她不说出来,邵成泽也能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的眼神太生动,让人克制不住想吻上去,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下去。 邵成泽将游艇速度开到最大,堪堪停靠到东边邻居岛的码头处,他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了摘到月亮,我总要多搭几处楼台。” 程瑾澜双手搂上他的脖子,唇贴着他的耳边,轻嗤一声,“我看你就是疯子。” 邵成泽偏头去吻她雪白的颈子,脚步不停,抱着她往下面的船舱走去,“在某些事儿上,我很愿意做个疯子。” 是真的疯,他的气息一落下来,程瑾澜就知道,今天会完。 她一边推他,一边往床角缩去,“我三点就得回去,小俐淇那会儿就醒了,会找我。” 邵成泽抬腕看一下表,离三点还有两个小时,他扯开衬衫的扣子,露出精壮的腹肌,拉着她的脚腕将她重新扯回到身下,“三点肯定放你回去。” 程瑾澜是真的怕了,她主动仰身靠近,唇摩挲着他滚动的喉结,声音模糊又软柔,“邵成泽,你要温柔一点儿。” 邵成泽全身的血液瞬间朝着腰腹处涌去,他压住急促的呼吸,胳膊托住她的腰,手顺着她光滑的小腿往上,她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吊带裙,可以方便他的任何动作,他沙哑着嗓音向她保证,“我会很温柔。” 确实温柔,温柔到程瑾澜想死,裙子堆叠在腰上,她趴在床上,身后的人呼吸炙热,从她的肩膀处慢慢往下,濡湿顺着毛孔钻到血液里,挠着她每一处神经末梢的酸痒,她的声音闷在床上起了呜咽,反着手想去捉在她身后做乱的人,但胳膊软塌塌的,没有一点儿力气。 “邵成泽。”她抽泣着叫他的名字。 “嗯?还要再温柔一点儿?” 程瑾澜有苦说不出。 没有听到回答,邵成泽的呼吸继续往下走,他抓住她在身侧的手,和她十指交扣,“喜欢阳光大男孩儿,还是喜欢我?” 她不说话,邵成泽由舔吻变成嗜咬,程瑾澜蓦地起了一个激灵,闷在床上的呜咽声慢慢变大。 他再问一遍,“喜欢阳光大男孩儿,还是喜欢我?” 程瑾澜颤着嗓子回他,娇娇的声音里有蛮横也有委屈,“你。” “还要不要换口味?” 程瑾澜摇头。 邵成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竭尽所能,用所有的温柔取悦她。 海上天气多变,本来风和日丽的下午,突然起了风浪,游艇跟着风浪一摇一晃,他跟着游艇晃动的节奏浅浅深深,程瑾澜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死被人吊着一口气,想生在下一秒直接被他抛到大海深处的浪潮里。 水天相接的地方起了电闪雷鸣,白光劈开乌云,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鸣声,程瑾澜咬着小指的嘤咛在雷声中断断续续,时高时低。 直到天边出了彩虹,船舱内才安静下来,程瑾澜全身都被汗淹过,潮湿的头发搭在额前,跟淋了一场雨也没什么区别。 她恼火虽多,可这样酣畅淋漓地出过一场汗之后,身上酸痛是酸痛,但也有说不出的舒爽,所以她的火就不太能那么理直气壮地发出来,只能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来使唤他,比如让他帮她倒一杯冰水过来,她现在又渴又热。 结果倒过来的是温水,程瑾澜不想喝,她要喝冰水不是温水,邵成泽将水杯放在自己嘴边,喝了一大口,俯过身来要喂她,程瑾澜哪里肯,躲闪和追逐之间,一轻一重的呼吸又渐渐急了起来。 床头的手机响了震动,程瑾澜用眼神制止他,邵成泽倒在了她的身侧,伸手将她抱到了怀里,没有再胡闹,还把手机拿过来,递给了她。 是江姜,程瑾澜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了一些,才按了接通,“江姜,怎么了?” “瑾澜,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程瑾澜按住在她腰间游走的手,回江姜,“我这一阵儿带着小俐淇出来玩了,得过几天才能回去,等我回去了,去找你?” “那个时候我应该就走了,只能等我下次回来再约了。” 程瑾澜从床上坐起来,“你要走去哪儿?” 江姜道,“我们公司要在南美那边成立一个新的部门,想让我过去,我同意了。” “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才回来吗?” “也不是很突然,其实我也一直在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再拼一把事业,事业给人的安全感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既然她已经做出了决定,程瑾澜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一早。” “那我明天回去,晚上就能到家了。” 江姜急,“不用啊,瑾澜,别因为我打乱了你的计划,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那边稳定下来了,我一个月应该至少会回来一次,到时候也可以吃饭呀。” 程瑾澜本想问她哥或者施燃知道她要走吗,又觉得这话不能由自己问出口,她既然选择了走,就应该是想要摆脱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其实这样也不算不好,一个人选择了抛掉过去,重新开始,另外两个人大概也会慢慢走出来。 程瑾澜挂断电话后,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发呆。 邵成泽从她背后慢慢贴过来,“怎么了?” 程瑾澜轻叹一口气,“就是觉得挺可惜,他们三个人都可惜。” 三个人当中的其中一个是谁,他自然知道,邵成泽不想在他的床上,听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他直接堵上了她的嘴,别人的爱恨纠葛,和他们没有关系。 程瑾澜再醒来,已经快十一点了,晚上。 她猛然惊醒过来,她怎么记得她在迷迷糊糊中还接到了小俐淇的电话,她起身抓起床边的新衣服往身上套,只是轻轻一动,哪儿都是疼的,她忍不住轻哼。 船舱外的人听到动静,走进里面来,坐到床边,帮她穿衣服,“别急,你在电话里和小俐淇说了,让她告诉外婆,你回了岸上见一个朋友,很晚才能回去。” 程瑾澜没想到自己在半梦半醒中,还能向女儿圆了下午这场荒唐,虽然破绽百出,但她妈一般不会拆穿她,还会帮她圆谎。 “饿不饿?我端吃的进来。” “不吃了,我要回去。” “我去开船,你去沙发那儿吃点儿东西,不差这么一会儿。” 程瑾澜再急,也知道不能一下子飞回去,她也是真饿了,他船开得很稳,她这顿饭吃得很舒服,所以船开到中午停靠的栈桥处时,她给他的脸色稍微好了点儿。 “你回去的时候开慢些。”她嘱咐了他一句,准备下船。 邵成泽伸手要抱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 程瑾澜一条腿刚迈下舷梯,人就定住了,腿间拉扯的疼实在要命,她忍不住瞪向身后的人,这个疯子。 邵成泽自知理亏,打横将她抱起,“我道歉,是我失了分寸。” 程瑾澜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让他也疼了疼,心里才多少觉得平衡了些。 他之前来过这里,完全熟门熟路,不用她说,就知道她的房间在哪儿,她不许他从正门进,那样势必会惊动到她爸妈,她让他从窗户里进。 邵成泽刚把她放到床上,程瑾澜指着半敞的窗户说,“走。” 她不会让他再沾床了。 邵成泽亲了亲她的唇,“别气了,等明天醒了,想想怎么罚我,怎么罚我都认。” 程瑾澜现在不想听他说话,“快走,别吵醒我爸妈。” 邵成泽不能再惹她生气,帮她掖了掖被角,转身从原路返回。 只是他刚要从窗台上下来,听到了走廊那边的动静,他转头看过去。 还没将太太哄好,被太太锁在卧室门外的程山河,等到太太熟睡后,正准备从窗户进到房间里。 黑暗中,走廊的左右尽头,一个人要跳窗往外,一个人要钻窗进屋。 两人四目相对上,谁尴尬谁知道。 62 第 62 章 邻居家帅帅的叔叔来我们…… 程瑾澜看他在窗台上不动, 迷迷瞪瞪地问,“怎么了?” 邵成泽回身安抚她,“没事儿, 睡吧。” 程瑾澜便不再管他,慢慢阖上了眼睛, 她实在是太困了,碰到枕头只想睡觉。 邵成泽衡量了一下现在的形势,按说假装看不见彼此,各自继续走各自的路, 对他们双方来说,应该都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 显然,这不是他可以决定。 程山河已经上到窗台的一条腿, 很淡定地重新落回到地上, 看过去的眼神,在黑漆漆的夜里, 如同一把锋刀一样,将邵成泽戳在了原地。程山河自问纵横商场几十载, 也很少遇到像今天这样狼狈的情况,但是狼狈这种事儿, 不管心里再怎么难堪,面上绝对不能表露出来,而且要以绝对威严的气势压倒对方,让对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邵成泽从窗台上下来,轻轻关好窗户,走到离程山河不远的地方,不管是被揍还是被骂, 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关键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要装作不知道他的准岳父大人刚才要钻窗进屋的行为,只当他是半夜睡不着,出来散散步,赏赏月,仅此而已。 两个半夜爬墙翻窗的男人心里都打定了主意,要怎么应付眼前这个局面,只是谁都没想好要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程山河想的是,你半夜闯进我家,从我女儿的房间出来,你不该先给我个解释。 邵成泽想的是,反正他的罪怎么也逃不掉,所以还是等老丈人先开口,看老丈人的风向标怎么转,他再跟着随机应变,总之今晚不能让老丈人的面子掉到地上。 尴尬这种事儿,最怕的就是安静,而且还是这种半夜三更,连狗叫声都没有的安静。 个头相当的两个男人,站在走廊两端,相对沉默无言,这下连在海里正在打盹儿的鱼,都感受到了他们的尴尬。 邵成泽看老丈人不说话,他刚斟酌着开口,程山河也开口了。 “伯父-”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这下连在自己窝里睡觉的乌鸦,都忍受不了了,出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叫了几声又回去了。 这个场面大概连神仙都救不了。 在这种鸦雀无声的寂静中,程山河旁边半敞的窗户口处,突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外公,你要进来吗?”程俐淇扒着窗户小声问窗外的程山河。 程俐淇刚才在睡梦中,嗓子有些渴,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喝下去了大半杯的水,然后看到了外公站在窗外,她从床上爬下来,穿上拖鞋,悄悄又悄悄地走过来,不能吵醒外婆,如果外公要进来,她可以帮外公。 程山河本来面无表情的一张冷脸,转头看到小外孙女儿,瞬间柔和下来,他伸手摸摸程俐淇的小脑袋,轻声说,“是不是外公吵醒小俐淇了?” 程俐淇摇摇头,又看到了不远处的邵成泽,眼睛亮起来,“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她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外公,她觉得两个人的样子都有些奇怪,不像是吵架,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么晚,外公和爸爸在走廊里干什么呀。 她脑子里冒着问号,眼睛被天上的月亮给吸引住了,今晚的月亮好大呀,好适合坐在海边看月亮。 她恍然大悟,问邵成泽,也问外公,“爸爸,你是和外公在外面赏月吗?” 没等邵成泽和程山河说什么,程俐淇张开两只小胳膊,轻轻小小的声音里有雀跃,“外公,快抱我出去,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看月亮。” 他们刚才虽然不是在看月亮,但外孙女儿要看月亮,程山河肯定要满足,他伸手将小乖孙从屋里抱出来,又将窗户关严实。 程俐淇从屋子里出来,就不让外公抱了,她要自己走,她从外公怀里下来,一只小手拉上外公的大手,另一只小手伸向了爸爸,要爸爸过来拉她。 邵成泽三两步走过来,将女儿小小的一只手虚虚地握在掌心,不敢用力。 程俐淇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外公,看向院子里,他们在哪儿赏月比较好呢,啊~找到了,程俐淇指着不远处的秋千,“外公,爸爸,我们去那儿看月亮吧,我想一边荡秋千,一边看月亮。” 说完她先迈开了小腿,程山河和邵成泽跟着她的步子一起向秋千那儿走过去。 邵成泽觉得,他女儿就是上天派来的小天使,每次都能将他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 程山河虽然觉得旁边的人碍眼,但小乖孙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他也就没多少心思管那个碍眼的人了。 程俐淇坐到了秋千上,秋千旁边有一个长木椅,程俐淇让爸爸和外公坐过去。程山河和邵成泽都没有去坐,而是一左一右地站在秋千的两侧,充当小公主的保镖。 程俐淇轻晃着秋千,看了会儿月亮,转头看向邵成泽,“爸爸,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呀?” 邵成泽看一眼另一旁的黑脸包公,回女儿,“爸爸早晨到的。” “外公也是早晨到的哎,你和外公是一起来的吗?” “不是,爸爸和外公是从不同的地方过来的。” “哦~~”程俐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爸爸,下午的时候,妈妈说她去见一个朋友,很晚才回来,妈妈是去见的你吗?你现在才和妈妈约会完,把妈妈送回来吗?” 邵成泽轻咳一声,但面对女儿真诚的眼睛,也给不出其他的答案。 程俐淇听到爸爸的咳嗽意识到了不对,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爸爸见妈妈,不能让外公知道。 程山河的脸沉到快和秋千的吊绳一样长了,他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儿,听小俐淇这样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儿。 程俐淇想着怎么转移开话题,她转头看向外公,“外公,你还没有把外婆哄好吗?” 程山河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小乖孙是真的知道怎么插刀啊,哄好了的话他也就不用钻窗户了。 程俐淇又问,“外公的苦肉计也不管用了吗?”以前只要外公的苦肉计一出,外公和外婆不到五分钟就和好了。 程山河的眼角又抽搐了一下,小乖孙这刀一插一个准,这次苦肉计也不管用了,他昨天下午用了一次,结果自家太太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连看都没朝他这边看过一眼。 程山河一时间很多感情交织在一起,最后只能有些犯愁地看向大海,女人的心,海底针呀。 程俐淇单手托腮,轻叹一口气,也看向海边,看来这次外公犯了好大的错,明晚可能也要钻窗户进屋了。 邵成泽从女儿和老丈人的对话中明白了些什么,他漆黑的眸子闪了一下,也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 三个望着大海的背影,在月光和夜风下定格成一副油画。 程瑾澜站在窗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副画,又转身回了床,继续进到梦乡里。 风平浪静的海平面突然起了波动,大大的月亮被聚拢的乌云遮住,看样子是又要下雨,邵成泽和程山河同时转身,往中间侧了一步,挡住了从海面上吹过来的风。 程山河弯腰对程俐淇说,“我们回去睡觉了,要下雨了。” 程俐淇点点头,她也困了。 她从秋千上下来,让外公抱到怀里,转身看爸爸,“爸爸,你要睡在哪儿啊?” 邵成泽看向不到几分钟就变得波涛汹涌的海面,海边就算下大雨,也不会下太长时间,他可以在游艇里待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 程俐淇理解成了爸爸晚上没有地方睡觉,她搂上外公的脖子,凑到外公的耳边,悄悄地问,“外公,今天晚上可以让爸爸睡在这里吗?好像要下好大的雨了,爸爸都没有地方可以去。” 听到女儿的话,邵成泽止住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只要老丈人同意他留下来,就是让他睡在屋檐下,他都没意见。 程山河心里对邵成泽冷哼一声,但也没有驳了小乖孙的面子,勉强道,“就让他睡在小俐淇卧室旁边那间房吧。” 程俐淇摇着外公的脖子撒娇,“我就知道外公最好了,天底下我最爱外公了。” 程山河一向抗不住外孙女儿的撒娇攻势,脸上起了笑,要不是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暴雨,他游也得让他游回去,更别说让他进屋睡了。 邵成泽捏捏女儿的小脚腕,对程山河道,“谢谢伯父。” 程山河没有理他,抱着外孙女往前走去,走到门口时,程俐淇对外公和爸爸悄声说,“我去我的房间里睡,爸爸哄我睡着后,再去我旁边的房间睡,”她又贴到外公耳畔,用更小的声音对外公说,“外公去外婆房间里睡,外公要好好哄外婆,明天不能让外婆再生气了。” 程山河宠溺地揉了揉外孙女的头发,这就是个小人精,什么都知道,他顺便用眼神警告邵成泽,让他在他眼皮子底下,别耍什么花招,就老老实实在屋子里睡他的觉,等雨停了,该滚回哪儿去就滚回哪儿去。 程俐淇带着爸爸轻手轻脚回了自己房间,让爸爸讲故事哄她睡觉,至于外公怎么进的外婆的房间,大概只有打向窗户的雨知道。 海边太阳升起得很早,昨晚的雨下得时间还挺长,邵成泽在雨停了后,才回到隔壁房间,眯了不到一个钟头就醒了,时间还早,他准备去晨跑一圈,回游艇冲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回来做好早饭,在老丈人醒前得先撤了。 殷勤该献还得献,眼色该看也得看。 邵成泽绕岛跑了一圈,回到停游艇的栈桥,看到栈桥上面摆放的一排贝壳,心里一动,这好像是昨天她在这儿摆的,经过一夜的大雨,竟然还在,邵成泽将贝壳一一捡起来,又返回沙滩,低头翻找着好看的贝壳。 等邵成泽再从游艇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比他原定的计划晚了,他悄悄回到屋里,刚要打开程瑾澜房间的门,客厅另一端,程山河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了。 四目又相对上,邵成泽知道今天这个门他是进不去了,他迅速把手里的贝壳手链挂到了卧室的门把上,和程山河点头示意,他要走了。 程山河这次连冷哼都懒得给他,直接挥一下手,让他赶紧滚蛋,他这儿正一脑门官司呢,现在没功夫和他算什么账。 实际上程山河刚刚是被自家太太从卧室给轰出来的,程山河觉得他遇到了近几年来最大的危机,并且这危机让他着实摸不着什么头绪。 程俐淇闻着饭香醒了,外公正在做早饭,隔壁房间的床上整整齐齐的,看来爸爸已经走了,妈妈和外婆房间的门还关着,程俐淇没去打扰她们睡觉,她在吧台的小椅子上坐着,托着下巴看外公做饭,不一会儿,又跑到院子里去荡秋千,早晨荡秋千最舒服了。 程俐淇靠在秋千上,慢慢悠悠地晃着,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抬头看过去,是邻居家那个帅帅的叔叔,还有他养的小金毛,小金毛还是个宝宝,好可爱的,程俐淇从秋千上跳下来,小跑着去迎接小金毛。 程山河听到声音,推门出来,程俐淇给外公做介绍,“外公这是我们隔壁的邻居,他叫William,他的狗狗叫Freedm。” William正在学中文,而且自认说得很好,他和程山河打招呼,并用说明来意,一是送家里做的甜点,二是今天晚上他们还要开派对,他是来送邀请函的。 程俐淇想起了那晚派对上的场景,她夸William,“William,你跳舞好厉害的,和我外婆一样厉害。” William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到发光的牙齿,“我没有荟跳得厉害,她很美,舞跳得也美。” 程山河听到他嘴里出来的“荟”,再听到他的话,目光一凛。 程俐淇没有注意到外公脸色的不对,小金毛一直围着她转,蹭蹭她的胳膊,又蹭蹭她的腿,程俐淇想起了一件事情,“William,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Freedm。” William惊喜,“小俐淇,你很好。”他想表达的是你真好。 程俐淇要回屋去拿,她一走,小金毛也跟着她走,William将手里的绳圈递给程俐淇,“你牵。” 程俐淇兴奋地接过绳圈,拉着小金毛往屋里走去,她昨天和外婆一起做了一个花环,放在了妈妈的房间里,可以送给小金毛。 妈妈房间的门已经开了,浴室里有声响,妈妈应该在洗澡,程俐淇从桌子上够到花环,戴到了小金毛的头上,是正正好的,程俐淇去拿妈妈的手机,想给小金毛拍张照,但是小金毛挣脱了程俐淇的牵引,连跑带跳,戴着花环,从屋里跑出去了。 程俐淇追出去,小金毛已经跑回到了William身边,William看到花环,给了小俐淇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小俐淇,很漂亮。” 程山河在不远处接电话,William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家的男主人好像不太欢迎他,他对小俐淇说了再见,欢迎他们一家人晚上去他家玩,然后对程山河挥挥手,程山河微点了个头。 William刚走出几步,看到了金毛戴着的花环上挂着一串贝壳手链,他拿下来,仔细看了看,然后转身回来,递给程俐淇,“小俐淇,这个,要送给你外婆和妈妈,很重,不能丢,好好保存。” 其实他想说的是,还给你外婆或者妈妈,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是两个女主人其中谁的。 程俐淇看着William走远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贝壳手链,有点儿疑惑,这明明很轻啊,一点儿都不重。 程山河挂掉电话,走过来,问程俐淇怎么了。 程俐淇将手链递给外公看,“William说是要把这个送给外婆和妈妈。” 话刚说完,程俐淇看到了贝壳手链里藏着的钻石戒指,还有贝壳上写着的字。 程山河也看到了,他拿着手链去追William。 程俐淇手里的电话响了,是爸爸打来的。 邵成泽打电话是想看看程瑾澜醒没醒,他发的信息她也没有回,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那串手链。 “爸爸,邻居家帅帅的叔叔来我们家求婚了。” 电话里静了一秒,邵成泽向女儿确认一遍,“什么?” “邻居家帅帅的叔叔今天早晨到我们家来,送了一个贝壳手链,手链里有一个大大的钻戒,贝壳上面还写着will yu marry me ,帅帅的叔叔说是送给妈妈和外婆的。” 邵成泽: …… 63 第 63 章 她笑了,他听到了 邵成泽赶过来的时候, William刚和程山河用母语解释清楚了这个因言语沟通产生的误会,避免了一顿狠揍,误会是解释清楚了, 但程山河对William的态度也没有变好多少,看到邵成泽来,更是心气不顺,手链既然不是Wliliam送的, 那真正的主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程山河将手链扔到邵成泽身上,再送给他一个字“滚”,有多远滚多远。 一条手链就想把他闺女骗走,他想什么呢,他怎么不去徒手摘月亮。 William在一旁有些同情地看着邵成泽, 原来他误会这家的男主人了,这家的男主人对他的态度已经算好的了,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William想起来了, 他对邵成泽说,“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他想要拍拍邵成泽的肩膀以示同情。 邵成泽的身子偏了偏,躲开了他的手, 他认得他的声音, 他就是那晚叫她“澜”的那个人, 还有小俐淇发过来的那几张照片中,每张都有他。 William的手落了空倒也没有多在意, 只以为他不喜欢身体的触碰。 邵成泽单手插兜,和他再简单不过地聊了几句,弄清楚了他一大清早过来这儿的目的,William知道了他是新邻居, 于是邀请他参加晚上的派对,邵成泽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说看时间。 等程瑾澜和费祖荟从卧室出来,程山河已经把该打发的人都打发走了,费祖荟问程俐淇,她怎么听到了William 的声音,程俐淇只回外婆说William家晚上还要办派对,邀请他们去参加,并没有说手链钻戒还有求婚的事情,她对外公眨了眨眼睛,外婆有外公,妈妈有爸爸,至于William,他就是一个很帅的叔叔而已。 程山河把剥好的鸡蛋放到外孙女盘子里,程俐淇甜甜地对外公笑,谢谢外公。 程山河把另一个剥好的鸡蛋要给自家太太,费祖荟把筷子一撂,说自己吃饱了,问女儿和外孙女,晚上要不要再去隔壁派对上玩。 程瑾澜喝着牛奶点点头,既然她妈想要散心,她肯定要陪着。 程俐淇咽下鸡蛋,高兴地举起胳膊也说要去,小金毛好可爱,她要去和Freedm玩。 程山河默默地一口解决掉了手里那个鸡蛋。 派对相比前一晚,更加热闹,程俐淇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外婆,走了进来。 三个人一出场,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程俐淇穿着白色的蓬蓬公主裙,甜美又可爱,程瑾澜是一袭雪白的真丝吊带裙,冷艳中不乏性感,费祖荟身穿杏仁白的旗袍,更是温婉从容,风姿绰约。 本来在她们身后走着的程山河,往前了迈一步,站到了费祖荟身旁,虽然太太不肯挽他的胳膊,但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可是偏偏有人不长眼睛,过来邀请费祖荟跳舞,程山河起身要阻止,费祖荟一个眼风扫过来,程山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邀请走自己太太。 程俐淇拍拍外公的胳膊,“外公,没关系的,外婆跳舞跳高兴了,心情就会好,外婆开心了,也就不生外公的气了。” 程山河苦笑着揉揉外孙女的小脑袋瓜,要是真能这样,也就好了。 程俐淇嘴里叼着吸管,喝一口甜甜的果汁,抬眼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人,她兴奋地挥挥手,“爸爸,这里。” 邵成泽看到女儿,原本冷寒的眼里露出温柔的笑,他提步迈过来,拉住女儿的小手,先和程山河打招呼,“伯父。” 有程俐淇在,程山河勉为其难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程俐淇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让爸爸坐,“妈妈去洗手间了,一会儿就回来。” 邵成泽挨着程俐淇坐下,今天一整天,他给她发信息,她倒是也回,就是回得很敷衍,绝不超过三个字,打电话的话就会直接挂掉,显然,昨晚的气还没消,邵成泽拿指腹刮了刮眉峰,他昨晚确实是有些过分,也不是有些,是很过分,她生他的气也是应该的。 程瑾澜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他,脚步顿了一下,恰巧William过来邀舞,程瑾澜看着邵成泽,唇角勾起,冲他露出了笑容,邵成泽在她的妩媚里晃了一下神,下一秒,程瑾澜对William伸出了手。 邵成泽无奈一笑,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让人又爱又恨,爱到想要现在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拥吻,更恨不得把她重新压回到床上,让她再服一次软。 程山河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太太。 程俐淇小脚时不时地翘两下,再喝一口果汁,她妈妈和外婆怎么能这么漂亮呢。 三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和昨天凌晨的背影一样,只不过昨晚看的是大海,今天看的是派对场。 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小男生走到程俐淇面前,很绅士地问程俐淇,可不可以请她跳一支舞,程俐淇看看外公,再看看爸爸,她接受到了鼓励的笑容,对着小男生点点头,同意了他的邀请。 家里的三个女人都去跳舞了,剩下两个男人坐着冷板凳,气氛又回到了昨晚的尴尬。 两个男人,一个年轻冷峻,一个中年儒雅,各有各的魅力,时不时有女人上前搭话邀舞,但都是还没开口就被拒绝了。 程山河看不惯他坐着也能招蜂引蝶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说,“你想去就去,老二不也跳得很开心,派对就是来玩的,你不必顾忌我在,就在这儿装模作样当老实人。” 邵成泽回程山河,“我不会跳舞,什么舞都跳不好,肢体不协调,大概是随了我奶奶,我爸说我和我奶奶很像,习惯像,性格像,样子也像。” 程山河脸上本来挂着嘲讽,听完他的话,沉默了下来。 邵成泽从吧台上端过一杯酒,递给程山河,“伯父见过我奶奶吗,她老人家不爱照相,家里有的照片不多,都是她和很多人一起的合照,样子比较模糊。” 程山河没有接邵成泽手里的酒杯,沉默半晌,开口道,“你确实很像她。” 他知道这小子在套路他,他套路得很聪明,聪明的人往往都会不露痕迹地把事情转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还不太会引起人的反感。 程山河喜欢聪明的人,但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婿,该让女儿拿捏他的,而不是让他来拿捏女儿。问题的关键在于,他要是不聪明了,女儿大概也就不会喜欢他了,女儿随他,也喜欢聪明人。 看来,选女婿这件事儿从古到今都是个难题。 程俐淇跳完一支舞回来,脸蛋红扑扑的,跟个脆生生的小苹果一样。 邵成泽给女儿端来一杯椰汁,程俐淇一口气全都喝完了,邵成泽拿纸轻轻地帮她擦了擦嘴角,问她,“开不开心?” 程俐淇点点头,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开心。 程山河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端起邵成泽放在他手边的酒,喝了一口,又看向不远处还在开心跳舞的太太,喝了一大口。 邵成泽附到程俐淇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程俐淇高兴地起身,拉着爸爸的手,对外公说,“外公,我们去跳舞吧。” 程山河拒绝谁,肯定都不会拒绝自家小公主,“好啊。”他握上程俐淇的手,然后眉头皱了一下,他以为是他和小乖孙两个人跳,谁成想还有一个人。 程俐淇一手拉着外公,一手拉着爸爸,往厅里走去,说是跳舞,其实就是三个人围在一起转圈圈,确切地说,也不能是圈,因为邵成泽和程山河之间还隔着好长一段空隙。 三个人转着转着就转到了费祖荟旁边,一首音乐结束,程俐淇喊外婆,“外婆,快来和我一起跳舞呀。” 费祖荟看到小外孙女,眼里就再没了别人,她拒绝了舞伴再邀一支舞的请求,加入到了小外孙女这边,一只手被小外孙女握住,另一只手被程山河紧紧握住,费祖荟瞪他一眼,但没有挣开。 程俐淇和外婆外公还有爸爸一起转圈圈,别提多高兴了,咯咯的笑声跟被海风吹过的风铃一样,清脆又动人,场上的人被她的笑声感染,气氛更加热烈,本来在场下的人,也纷纷加入进来,大家三四个人围在一起,跟着音乐的节拍舞动着 。 几个人又转到了程瑾澜旁边,程俐淇叫程瑾澜,“妈妈”,邵成泽对Wilm微点一下头,然后对程瑾澜伸出了手。 William还有什么不懂的,有些遗憾地放开了程瑾澜,程瑾澜微笑地握上邵成泽的手,脚下没有客气,装作不小心,连踩了他好几脚。 程山河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的脚下,嘴角不住地往上翘,女儿今天穿的虽然不是高跟鞋,但被她那样碾上几脚,滋味也不会太好受,别问程山河是怎么知道滋味不太好受的,总之他就是知道。 邵成泽忍受着脚下的痛,看向女儿,程俐淇接受到爸爸的指示,偏头对妈妈说,“妈妈,我想去洗手间,有点儿急。” 邵成泽弯腰把程俐淇抱起来,“走,爸爸陪你和妈妈一块儿去。” 程瑾澜知道他们这出戏演的是什么,她也乐意配合,她对费祖荟说,“妈,我带小俐淇去洗手间,你和爸跳。” 程山河极有眼色地揽住太太的腰,这下五人的圈圈舞变成了双人舞,程山河决定,在没解释清楚误会前,今晚他和太太的舞就要一直跳下去了,他琢磨了两天一夜,已经琢磨出问题点在哪儿了,可能就是因为她那个闺蜜。 程俐淇靠在爸爸肩膀上,眼睛眯眯地对妈妈笑,“妈妈,我和爸爸聪不聪明?” 程瑾澜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就是个小机灵鬼,还要上厕所吗?” “不要,妈妈,爸爸,我们去海滩玩吧,我们去捡漂亮贝壳。” 邵成泽牵住程瑾澜的手,回女儿,“好。” 程瑾澜挠了一下他的掌心,邵成泽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夜晚的大海是蓝色的,海浪是白色的,程俐淇走在前面,借着月光和灯光,时不时地停下翻找着漂亮的贝壳,邵成泽和程瑾澜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邵成泽捏了捏掌心的手,“还难受吗?” 程瑾澜的鞋又忍不住碾上了他的脚,“闭嘴。” 邵成泽低笑,程俐淇转身蹬蹬跑回来,将手里捡满的贝壳交给爸爸保管,转身又去捡新的贝壳。 程瑾澜和邵成泽看着女儿的背影,同时开口,“慢点跑,别摔倒了。” 程俐淇大声回妈妈和爸爸,“知道啦,妈妈。知道啦,爸爸。” 月光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两个长长的身影包裹住那个小小的影子,海风拂面,海浪拍打着沙滩,海浪声如同再美妙不过的小夜曲,让人不自觉地心醉。 不多一会儿,程俐淇又捡了满满的一手贝壳,她看到爸爸的手空了,“爸爸,我交给你的贝壳呢?” 邵成泽从程俐淇手里接过贝壳,温声道,“小俐淇,爸爸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好啊!”程俐淇跳了起来,她喜欢看变魔术。 “那小俐淇闭上眼睛。”邵成泽看向程瑾澜,“妈妈也闭上眼睛。” 程俐淇很听话,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但是程瑾澜没有闭,她又不是六岁的小朋友,怎么骗怎么信,她要看看他玩什么把戏。 邵成泽笑着拥上她的腰,倾身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程瑾澜用眼神向他放冷箭。 程俐淇问,“爸爸,好了吗?” 邵成泽回,“小俐淇大声数二十个数字,再睁开眼就好了。” “好。” 程俐淇从一开始数数,邵成泽捂住程瑾澜的眼睛,程瑾澜的手隔着衬衫拧上了他的腰,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戴到了自己另一手的手腕上,硬硬凉凉的。 程俐淇数到二十立刻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自己手腕上戴着一串粉色的贝壳手链,漂亮极了,所以她捡的贝壳被爸爸变成了手链吗,程俐淇眼睛亮晶晶地拽着爸爸的袖子,“爸爸,你好厉害呀,你是怎么变出来的?!” 邵成泽揉揉她的头发,“怎么变出来的是魔术师的秘密,不能告诉小俐淇。” 程俐淇瞬间觉得爸爸更厉害了,爸爸是个魔术师。 她注意到了妈妈手腕上也戴着一串,她拉住妈妈的手,仔细看了看,这不是她早晨看到的那串吗,所以手链是爸爸要送给妈妈的,而不是William?是爸爸要向妈妈求婚? 她冲爸爸眨了眨眼睛。 邵成泽也冲她眨了眨眼睛。 父女两人无声交流了一番。 程瑾澜垂着眼看手腕上的手链,她看到了贝壳里面藏着的戒指,也看到了贝壳上面写着的字。 灯火热闹的别墅里放出的音乐变得舒缓,远处的夜空升起了烟花,海浪卷着银沙扑到脚上,又慢慢地退去,周围的一切都在飘远,只有沙滩上的三个影子相依相偎在一起。 程俐淇小小地“呀”了一声,她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串贝壳手链里,也发现了一个亮闪闪的戒指,戒指上面的淡粉色钻石发着莹莹的光,“爸爸,我这里面也有戒指哎。” 邵成泽回她,“这是给小俐淇的,小俐淇的是粉色的,妈妈的是蓝色的。” 程俐淇举着自己的戒指和妈妈的戒指对了对,她的是淡淡的粉,妈妈的是淡淡的蓝,钻石都是一颗水滴的形状,程俐淇仰头看妈妈,“妈妈,是不是很漂亮?” 程瑾澜温柔地回女儿,“很漂亮。” 她没有办法否认,确实很漂亮。 程俐淇转头看爸爸,“爸爸,你把戒指取下来,帮我和妈妈戴上。” 听到女儿的话,程瑾澜的眼睫毛颤了一下,邵成泽跟着她颤动的眼睫毛,心慢跳了一拍。 戒指是活口的,很容易就能从手链上取下来,邵成泽先给女儿戴上戒指,尺寸刚刚好,不松也不紧,程俐淇翻转着手看着戒指,觉得爸爸的眼光真好。 从女儿的手链上取下戒指来很容易,但到了她这儿,邵成泽的手滑脱了几次,掌心都蒙上了一层虚汗,好不容易把戒指取了下来,邵成泽慢慢地执起她的手。 程瑾澜呼吸都静了下来,万籁归于沉寂,只有“咚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冲击着耳膜,是她的,或者是他的。 戒指触到了指尖,程瑾澜的手指往后缩了缩,戒指马上又追了过来,程瑾澜抬头想瞪他,先是触碰上他紧绷的眼神,又看到他额上起的细细密密的汗珠,心不知道怎么的,就软了下来,下一秒,戒指套到了手上。 纤细的手指,银润的戒圈,淡蓝色的水滴,很美。 邵成泽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背,左腿往前迈一步,要屈膝下跪,其实应该先下跪再戴戒指,但邵成泽是紧张也是在耍无赖,他怕他先说出那句话,她会拒绝,不如先把戒指戴到她手上,只要她收下戒指,剩下的怎么都好说。 程瑾澜觉察到他的意图,上前一步,两个人的距离变得很近,但也阻止了他要下跪的动作,她现在心跳过于快,脑子乱到有些空白,所以他还是先不要说出来,她要再想想。 邵成泽握紧她的手,偏头去寻她的视线,他没想过一次就能成功,只是想知道她心里现在的想法,程瑾澜先是避开了他的眼睛,随后又和他对视上,理直气壮,怎么,他一求婚她就要答应吗? 程俐淇看到爸爸给妈妈戴上了戒指,本来在屏着呼吸准备欢呼,但是爸爸和妈妈之间的气氛突然好像有点僵,她走向妈妈,开口道,“妈妈,我看看戒指戴在你手上的样子。” 邵成泽和程瑾澜都后退一步,距离拉开,僵持住的气氛也变淡了。 程利淇把自己的手指和妈妈的手指并排放到一起,“妈妈,是不是戴上之后更漂亮?” 程瑾澜拿手背蹭蹭她的脸,没有说话。 程俐淇握住妈妈的手,用很小的声音,看着像是在对妈妈说,实际是在对爸爸说 ,“妈妈,戒指很漂亮,但是爸爸要是向你求婚的话,你不要答应。” 程瑾澜和邵成泽同时看向程俐淇,程瑾澜有些意外,邵成泽蹲下来,看着女儿的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开口,“小俐淇为什么不想要妈妈答应爸爸求婚?” 程俐淇认真回爸爸,“爸爸,求婚怎么可能只求一次呢,我都六岁了,你才出现,所以,爸爸至少要向妈妈求六次婚才可以,对不对妈妈?” 邵成泽心里松了一口气,别说六次,六十次都可以,只要她和女儿最后是接受他的,他知道他今天是心急了。 程瑾澜勾了勾女儿的小指,和女儿相视一笑。 程俐淇摸摸妈妈手指上的戒指,“不过,妈妈,戒指可以收下,男朋友和女朋友有情侣对戒,我和妈妈手上的戒指—”她想了想,“就叫公主对戒吧,大公主和小公主的戒指,这个名字好不好听,爸爸?” 邵成泽把她抱到怀里,站起身来,“何止是好听,是特别好听,”他牵住身边人的手,“我们的小公主真聪明,和我们的大—”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被人捂住了嘴,程瑾澜脸上晕出微微的潮红,小公主是小公主,她可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大公主。 邵成泽狭长的眼尾泄出了愉悦的笑,眼睛看着她,嘴唇轻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和手指上的戒指,程瑾澜的手似被火灼烧到一样,迅速弹开了,邵成泽眼里的笑意加深。 海浪突然变大,快速奔涌着扑向海边,程俐淇拍拍爸爸的肩膀,又是叫又是笑,“爸爸,快跑啊,大海追过来了,要吃掉我们了。” “爸爸肯定不会让大海吃掉我们。”邵成泽怀里抱着女儿,手里拉着她,逆着海风,大步跑了起来。 程瑾澜跟着他的脚步,也大迈步地跑着,手腕上的贝壳哗哗作响,裙摆裹着风擦着小腿,像是挠在心上,耳边是女儿欢快的笑声,还有他的呼吸声,她的嘴角慢慢上扬,邵成泽转头看向她,她也在看他,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落到了海里,而大海落到了她的眼睛里。 她在笑,他听到了。 不远处的费祖荟和程山河看着这一幕,费祖荟眼眶有些发酸,程山河搂着太太的腰,轻叹一口气,有些事情,也许就是冥冥之中。 费祖荟对程山河说,“就冲他可以让女儿这么开心,你也不要太为难他了,该放水就放水,还有什么比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程山河回,“不行,该为难还是得为难,你刚才是没看到,他就单在那儿坐着,不到五分钟,就有三个和他搭讪的,比那花蝴蝶还能招人,这是我在那儿,他老老实实的,我要是不在,他指不定藏着多少花花肠子呢。” 费祖荟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你不比那花蝴蝶能招人,难道说你也怎么样了?不是说你们男人最了解男人,你这么招人,花花肠子肯定也不少,不然就是坐个飞机,还能搭上话,你是不是还留人家电话了?” 程山河赶紧握上太太的手,“怎么说着说着他,又说到了我身上,我不是都给你解释清楚了,我是真不知道,我只当她是你朋友,那碰到你朋友了,我不和人说两句客套话,我总共和她说的没超过三句。” 话说这事儿程山河也是冤枉,要不是太太和他说,他是真不知道那位柳女士的心思,费祖荟之前也不知道,她一直把她当还不错的朋友,有一天她来家里做客,费祖荟无意间发现她在很陶醉地闻程山河的衣服,这事儿把费祖荟恶心坏了,当下就和她摊牌,然后把她从家里轰了出去,这么恶心人的事儿,她不想和程山河说,就一直憋在心里,这次飞机上的事儿,她知道不能怪程山河,可就是想对他发脾气,谁让他是她先生呢。 费祖荟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的手背,“下次要是碰到她,你再敢和她说话,以后你都别想再进我的屋。” 程山河指天发誓,“我以后就不会再碰到她,因为她在我眼里就是空气,我看都看不见她,又怎么会和她碰到。” 费祖荟板着一张脸,没忍住,笑了出来,不过马上又板了起来,“你不要整天说人家邵成泽会哄人,你比他也好不到哪去,你们一个大哥,一个二哥,你怎么有脸嫌弃他。” 程山河看到太太笑了,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怎么能是大哥和二哥,这辈分都错了。” “错什么错,你不是不认人家是你女婿。” “我认不认是一回事儿,但首先辈分不能错。” 费祖荟不想理他的嘴硬,“小俐淇过生日的时候,就让他来家里吃饭吧。” 程山河要说什么,费祖荟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许说半个不字,不然今天晚上,我把窗户也给锁上,让你还钻。” 程山河摸摸鼻子,太太都决定了,他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太太说什么是什么。 程俐淇看到了外公和外婆,兴奋地冲他们挥挥手。 “看来外公把外婆哄好了。”程俐淇歪着头对妈妈说。 三个人远离了沙滩,由跑慢慢变为走,程瑾澜很久没有这样大跑过,人虽然气喘吁吁的,但意外地觉得身体有一种酣畅的轻快,她看到她爸妈往这边注视的目光,不知道他们看了多久,倒不是怕被她爸妈看到,她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程瑾澜从他手里挣自己的手,“快松手。” 邵成泽没有松。 程瑾澜看着他,再说一遍,“松手。” 邵成泽感受到了她眼神里的威胁,乖乖把手松开了。 程俐淇捧着爸爸的脸,“大舅舅说,外公每天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到家了就是一个妻管严,看来爸爸以后也跟外公一样,是个妻管严了。” 程瑾澜:…… 64 第 64 章(正文完结) 岁月短…… 程瑾澜他们是在程俐淇生日前一天回到的国内, 程瑾川一大早过来接机,看到小外甥女,眉开眼笑,从程山河怀里把人接过去, 瞅着那张小脸仔细看了看, “还行, 晒黑是晒黑了点儿,不过更漂亮了。” 程俐淇捏着大舅舅的耳朵回,“因为我随大舅舅, 天生丽质,怎么样都好看。” 程瑾川笑, “天生丽质这个词用在大舅舅身上虽然不合适, 不过我们小俐淇随大舅舅是一点儿没错。” 程瑾川脸上的笑在见到后面推行李的人时,蓦地凝固住,他转身用眼神问他爸,他怎么在这儿? 程山河心想, 你不要问我,我还不知道去问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丈母娘看女婿, 越看越喜欢, 他已经入了你妈的眼, 后面你见到他的时间会越来越多, 你就当他是免费的劳动力, 反正这一路我就是这么安慰自己走过来的。 父子两人用眼睛无障碍地沟通着,邵成泽推着满满的行李车走过来,看到程瑾川, 开口叫一声,“大哥。” 程瑾川冷凝的神色瞬间变得跟吃了屎一样,他叫我什么?!! 程山河一时愕然,这小子不仅能招蜂引蝶,还是个厚脸皮,他那个时候见岳家人,也没像他这么厚脸皮,这个厚度得超城墙了吧。 费祖荟强忍着笑,轻咳一声,其实他叫得没错,按道理,他该随澜澜叫一声大哥,只是没想到他叫得这么自然,也是,这个时候就得死皮赖脸一点儿,如果追个老婆还要端着抻着,放不下架子又死要面子,那她就要怀疑他对女儿的心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程瑾澜的脚就踢上去了,瞎叫什么,她都很少叫程瑾川哥,不要以为她妈让他跟着他们一起回来,再让他搬个行李就怎么样了。 程俐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爸爸要当大舅舅的小弟吗?” 邵成泽点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 程瑾川本来跟屎一样的脸色,听到外甥女的话,稍微变好了一点儿,邵氏的总裁当他的小弟,说出去,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程山河既然把邵成泽当成免费劳动力,就物尽其用,行李也不用司机搬上车了,就让邵成泽自己搬,将近四十度的天气,程山河抬头看了看太阳,对这个照射度很满意,想当初,他第一次上老丈人家,被老丈人扔到后院里,给菜地扒草,太阳虽然照得没这么强烈,但拔草可比搬行李辛苦多了,既然他想当他家的女婿,那就不要怕辛苦,这才哪儿到哪儿,后面有的是辛苦活儿等着他。 程瑾澜站在离后备厢不远的地方,邵成泽将一个最大的行李搬上车,回身看她,“你去车里,不用陪着我,这里太晒了,我一会儿就好。” “谁陪着你了。”程瑾澜鼻梁架黑超,双手环于胸,确实不像是在陪着,倒像是在监工,前提是如果她没有将手里的纸巾递过去的话。 邵成泽眼里含笑,明知顾问,“给我纸巾做什么?” 他鬓角流下的汗珠要掉不掉地挂在下颌上,在炙热又浓烈的阳光下,晃着人的心,程瑾澜语气有些凶,“你要不要?” 邵成泽手上动作不停,一边继续搬行李,一边看她,“你帮我擦?” 程瑾澜将纸巾扔到了包里,爱擦不擦。 邵成泽低声轻笑,凸起的喉结浸着汗水的晶莹,随着他的呼吸,慢慢滚动着。 程瑾澜在黑超后面的眼睛闪了闪,不耐烦地从包里又拿出纸巾,上前靠近他一步,抽出两张纸盖到他脸上,胡乱又大力地擦了几下,嘴里嘟囔着,“真是烦死你了。” 邵成泽变大的笑声闷在了喉咙里,胸腔跟着他气息微微起伏轻颤,程瑾澜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些,将他的脸上擦出了好几道红痕,让他笑得这么风骚,没看路上的行人一直在看他吗,他爸说得没错,他就是个招蜂引蝶的主儿。 程瑾川示意司机按喇叭,干什么呢,不赶快搬行李,当他是死的啊,当街逗弄他妹妹。 费祖荟打了程瑾川一下,闲得你,你怎么不下去搬行李,这么大热天,人擦个汗还碍着你了。 程瑾川蔫了下来,明白大势已去,有他妈保驾护航,邵成泽算是在他们家拿到尚方宝剑了。 程山河专心和小外孙女玩游戏,眼不见心不烦,总有他太太不在的时候,到时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全都算上。 邵成泽将行李全部搬上车,背上的衬衫也湿了大半,费祖荟从车窗里递出一瓶水来给邵成泽,邵成泽双手接过,“谢谢伯母。” 费祖荟看着他浸透汗水的衬衫,眼里有满意,开口道,“明天晚上你时间方便的话,来家里吃饭吧。” 邵成泽当下愣住,有些怀疑自己热懵了,脑子里出现了幻觉,他转去看身边的人,想和她确认。 程瑾澜回他,“看我干嘛,难道你时间不方便?” 邵成泽漆黑的眸子被盛开的笑容填满,他看向费祖荟,语气郑重,“伯母,我时间很方便,谢谢伯母。” 费祖荟受到他笑容的感染,脸上也泛出了些笑,“那就好。” 程俐淇对爸爸眨了眨眼睛,所以说,爸爸是通过外公的考核了吗。 程瑾澜屈手支了支鼻梁上挂着的黑超,视线转向了别处,话是对他说的,“明天家里的亲戚会来很多,你要早点儿到。” 邵成泽看着她恬静的侧颜,温声应好。 程瑾澜看他一眼,将手里的纸巾塞给他,弯腰进了车,她坐在临窗的位置,车窗慢慢升起的过程中,两个人的视线又相交上,程瑾澜轻声说,“走了。” 邵成泽眼里的笑容深如清潭。 程俐淇的身子越过妈妈的膝盖,扒着车窗,冲邵成泽挥手大声说,“爸爸,明天见!” “明天见,小俐淇。” 邵成泽跟着缓慢启动的车走了几步,直到车消失在视线里。 元仲舟从不远处的车上甩门下来,手里半摇半晃着车钥匙,调侃道,“别看了,车影儿都跑没了,看来此行收获颇丰啊,求婚成功了?” 邵成泽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没有。” 元仲舟看着他脸上散不去的笑,有些奇怪,“没成功你怎么笑得跟开屏的雄孔雀一样?” 会不会说话,邵成泽不客气地踢他一脚,“你个单身狗懂什么。” 嘿,元仲舟暴躁了,我就单身狗了几个星期而已,竟然被一位才脱单不过几个月的万年老光棍给鄙视了,我这班还上得下去吗,我干脆直接申请工伤得了。 他将车钥匙扔给邵成泽,“我受伤了,开不了车,要开你开。” 邵成泽上下打量他,“你哪儿受伤了?” 元仲舟回,“心灵。” ……心灵可够脆弱的,邵成泽转向驾驶座,他开也好,他现在这个心情适合开车。 元仲舟蔫在副驾驶上,迟迟从心灵受到的伤害中缓不过来,等他醒过神来,发现他们走的路不是去公司的。 “我们不是要去公司吗?你这路走错了吧。” “先去商场。” “去商场干什么?” “买东西。” “不是,要买什么东西,你列单子,让孔奕婵安排不就行了。” “不行,我得亲自盯着。” 给程山河和费祖荟,还有程瑾川和她弟弟一家的礼,他早就备好了,她说明天家里要去很多亲戚,那他还得多备些才行。 元仲舟晕死,他一个单身狗就够可怜的了,现在还要让他一个单身狗去陪一个事业爱情两得意的大男人去逛商场,上天给他的历练还可以再惨烈一点儿吗。 程瑾澜说让邵成泽早点儿到,没想到两点不到他就到了,她的休假是一直休到明天,而且她工作都提前安排好了,所以她不着急去酒店,他临时变行程调休假,公司那边应该一摊子事儿等着他。 她本想问一句,你很闲吗,来这么早干嘛,看到他微微陷下去的眼窝,又把话给咽了下去,他一通宵就会这样。 邵成泽看她,“我来太早了吗?我是想着要是需要准备什么,我可以搭把手。” 程瑾澜给他端来一杯水,“我妈和小俐淇还在睡午觉,就算要准备四点以后开始也不晚。”她顿了一下,问他,“你吃午饭了吗?” “喝了两杯咖啡算吗?” “你说呢?” 她看他的胃是不想要了。 邵成泽笑,“让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饿。” 程瑾澜看着他整洁利落的头发,想要坏心眼儿地给他揉乱,手最终落到他的脖子上,抻了抻他的西装领子,“你不热?” 他今天穿得过于正式。 “还好。” “见我爸妈还早,你穿着给谁看,先把外套脱了吧,我看着都累。” “你帮我脱。” …… 程瑾澜的手还是没忍住,把他的头发给揉成了个乱七八糟的鸡窝头,她捧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这样就顺眼多了,他搞这么正式,弄得她都有些紧张了。 邵成泽对自己的新发型没意见,“你更喜欢我这样的发型?” “你哪样的我都不喜欢,”程瑾澜拿开箍在她腰间的胳膊,往厨房里走去,“馄饨还是清汤面?” “嗯?”邵成泽起身脱掉西装外套,搭到沙发上,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你想吃什么?” 邵成泽眼里有惊喜,“你给我做?” 程瑾澜再问他一遍,“你要吃哪个?” 邵成泽得寸进尺,“我都想吃。” 都想吃也不是不可以,程瑾澜直接给做成了馄饨汤面,其实也简单,馄饨和面都是现成的,再加点绿叶菜,她下锅煮一下就成,汤底也好调,他不吃香菜,所以也不用点缀什么的,不到十分钟,一碗馄饨汤面就做好了。 邵成泽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有些受宠若惊,“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程瑾澜最后在汤碗里淋了一点点香油,“不是对你好,你可能不知道你今晚要面对的是什么,我哥那一帮哥们儿今天都会来,他那些哥们儿一个人的酒量就顶常人的好几个,再加上家里的长辈有几位也是好喝的,你要做好轮流挨灌的准备。” 邵成泽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侧颈,“不用担心,我早有心理准备,不是说被灌酒是所有女婿上门都需要过的关,我酒量还算可以,酒后也不撒酒疯,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酒醉后会断片儿。” 程瑾澜的手顿了一下,邵成泽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淼淼,对不起,我没能记住那一晚。” 他们是在那一晚有的小俐淇,他却一直把那一晚当成一个模糊的梦,没有清晰的记忆,却又不想忘记。 程瑾澜盯着碗里的小油菜,神思有些恍惚,“你不用道歉,我当时也没想让你记得。”否则她不会忍着酸痛的身体,将事后的现场收拾得一干二净。 “好了,我们不说以前了,”程瑾澜偏头看他,“不是说饿了,再不吃面就坨了。” 邵成泽看着她的眼睛,倾身过来裹住她的唇,先是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紧接着是细细密密的啄吻,程瑾澜没有像往常一样闭上眼睛,而是静静地看着他,邵成泽扳过她的肩膀,两个人的姿势由背后拥抱变为面对面拥吻。 “怎么不闭眼睛?”邵成泽含着她的唇角,模糊又暧昧地问。 程瑾澜轻喘着气息,眼神里是不服输的倔强,“你不也没有闭。” 邵成泽抵着她的唇轻笑,温热的呼吸喷洒到她的脸上,程瑾澜的眼睫毛飞快地眨了几下,但是她还是没闭上眼睛,邵成泽的唇沿着她翘挺的鼻梁慢慢往上,最后落到她的眼帘上,先是左眼,再是右眼。 “卑鄙。”程瑾澜报复似的咬上他的下巴,牙齿落了上去,却没有用力,只是象征性地啃了一下。 邵成泽提着她的腰用力,将卑鄙进行到底。馄饨汤面最终变成了馄饨面,汤全都被面条给吸了进去。 程瑾澜坐在他对面,单手托着发烫的脸,看他大口吃得很香的样子,“要是吃不下去就别勉强。” 邵成泽三两口把剩下的吃了个干净,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给出评价,“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 程俐淇午觉睡醒了,站在客厅里,揉着眼睛找妈妈,程瑾澜先是起身应女儿,然后用口型对回他,“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面条和馄饨皮都泡得发白了,怎么可能会好吃。 程俐淇听到妈妈的声音,跑到厨房来,看到妈妈和爸爸,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缝,妈妈和爸爸在偷偷说悄悄话。 邵成泽端着碗走过来,单手将她抱起,“宝贝,生日快乐。” 程俐淇软糯糯地回,“谢谢爸爸。”不过,她看着爸爸乱乱的头发,伸手摸了摸,“爸爸,你今天的发型好酷哦。” “是你妈妈帮我做的。” 既然是妈妈做的,那就更酷了。 程俐淇看向妈妈,“妈妈,你今天给我梳漂亮的公主头好不好?” 她是女孩子,要梳很漂亮很漂亮的发型,不要酷酷的。 “当然好。”程瑾澜捏捏她的小脸蛋。 程瑾澜领着程俐淇去梳头发选衣服,邵成泽在厨房里收拾桌子刷碗,衣帽间里飘出来母女两人轻言细语的对话,还夹杂着或大或小的笑声,和厨房里的流水声融合到一起,和谐又动听,邵成泽嘴角轻扬,眼眸温柔。 生日派对的布置有专人负责,今年的派对主题按照程俐淇的想法,布置成了冰雪奇缘的世界。 程俐淇一踏进院子,就瞪大了眼睛,院子里出现的城堡和她在电影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她一边跑向城堡,一边对台阶上的费祖荟和程山河惊呼,“外婆外公,这也太漂亮了吧!” 看到外孙女这么高兴,费祖荟和程山河更高兴,程瑾澜走到她爸妈身边,开口道,“爸,妈,邵成泽过来了,在外面呢。” “来了就快让他进来呀,在外面待着干什么。”费祖荟转身喊屋内的曲姐,“曲姐,把家里的大门都打开吧,客人们陆陆续续要来了。” 程山河轻哼一身,“他来得倒是早。” 邵成泽进来是进来了,但坐在沙发上被程山河晾了十多分钟。程瑾川从公司回来,一进屋看到他,眉头皱起,刚想说他没事儿来这么早干什么。 邵成泽起身,对程瑾川说,“大哥回来了。” ……神他妈的大哥,一句话把程瑾川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来。 费祖荟踢开堵在厨房门口的程山河,端着茶走了出来,下马威意思意思就行了,哪有这么一直晾着人的。 太太都出来了,程山河也就出来了,顺便把女儿也放了出来。 院子里是程俐淇的欢声笑语,对比之下,屋内的气氛有些凝重,程瑾澜坐在邵成泽旁边,费祖荟坐在中间主位的沙发,程山河和程瑾川坐在对面,两人各自黑着脸,一动不动地盯着邵成泽。 邵成泽被四只眼睛那样盯着,倒也从容,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给费祖荟准备的是一套玉饰品,给程山河的是古代一位书法家的真迹,给程瑾川的是一份文件,还有她弟弟程立川和她小姑程睦嘉一家的礼物。 只有费祖荟接过了邵成泽双手递过去的盒子,程山河和程瑾川都没有接,费祖荟打开盒子看了看,脸上的笑容加深,对邵成泽道,“谢谢成泽,我很喜欢。” 倒不是说这套玉饰品有多贵重,他能打听到她的喜好,而不是拿钱随便砸礼物,也算有心。 程山河看对面的人更不顺眼了些,他送了太太那么多礼物,也很少得太太一句,她很喜欢。 程瑾川盯着眼前的文件有些纳闷,他大概能猜到邵成泽送他爸的是什么,他爸喜欢收藏,看盒子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哪位大家的真迹,但他送他这个文件是什么意思,好奇心驱使他大概地翻了翻,然后他把文件拿了起来,是关于南城那块儿地的开发计划,写得……确实有那么一点儿意思。 邵成泽又拿出一份文件来,看了一眼程瑾澜,双手递给程山河,“伯父,这是一份股权转让书。” 程山河不动,邵成泽就一直保持着弯腰躬身的姿势,茶几下面,费祖荟使劲碾了程山河一脚,程山河才忍着嗓子里的闷哼,面无表情地接过去。 股权转让书能转让什么股权,总不至于是他邵氏的股份,程山河翻到最后,眉峰挑了一下,他问邵成泽,“你是认真的?” 邵成泽点头,“我已经签好了字,只要瑾澜签下字,立马就能生效。” 程山河盯着他,若有所思,如果他看的没错,他是要将他名下现有邵氏股份的一半转到他女儿名下。 “你们家老爷子和董事会能同意?” “邵氏我现在能做得了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邵氏的一半会姓程,瑾澜在邵氏有和他同等的话语权。 邵成泽回,“知道。” 对他来说,公司姓邵还是姓程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身边有她,有女儿。 程山河将文件递给程瑾澜,程瑾澜翻到一半就将文件合上了,她摇头,“我不同意。” 邵成泽看她,程瑾澜回程山河,“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用这些东西来让他证明什么或者保障什么,她有她自己的事业,不需要在任何方面依附于他,她如果到最后认定他,也是认定了他这个人,跟其他没有关系,她不想他们的感情跟利益得失牵扯上,那样会变得复杂。 程瑾川拿过文件去,看到最后也挑了一下眉,他提议,“老二如果不想的话,转到小俐淇名下不就好了。” 男人最不相信男人,有些东西该要还是得要,既然他想当小俐淇名正言顺的爸,那该拿出的诚意还是要拿出来。 邵成泽看向程瑾澜,程瑾澜不说话。 邵成泽轻声开口,“这样也可以,反正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小俐淇的,不过是时间早和晚的问题。” 程山河对他句话还算满意,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程瑾澜看着他的眼睛,最终点头应下。 邵成泽眼眸溢出柔光,手指勾了勾她的小指,笑容铺满了脸。 费祖荟在旁边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嘴角翘了翘,也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程俐淇在院子里喊,“外婆,小舅舅和小舅妈还有豆豆和臭臭来啦。” 程俐淇的小舅舅是程立川,二院神外的医生,小舅妈叫许燕,是一家会展公司的老总,两人有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宝宝,半周岁还不到,两个软软糯糯的小奶团子,见到谁都会弯眼笑。 不一会儿,沈汐雯带着沈初七也来了,李沛丰的车就紧跟在沈汐雯的车后,李沛丰的心情现在很复杂,他早就接到了程瑾川的电话,说今天不能让邵成泽好过,但邵成泽相当于沈汐雯的哥,也就是他未来的大舅子,他老婆还没追到,再把大舅子给得罪了,那他岂不是就更追不到老婆了,所以在站大舅子还是站好哥们儿之间,李沛丰犹豫了大概那么三秒,最后决定站未来大舅子。 周安和冯年两边不站,他们两个就是来看戏的,看程瑾川今天能不能逞上这大舅子的威风,程立川明天有手术,今晚不能喝酒。 所以程瑾川搬来的这一帮好哥们儿,认真灌邵成泽酒的也就他和施燃,但是喝到最后,不是施燃和程瑾川灌邵成泽了,而是他们两个较上劲儿开始比着喝了。 邵成泽总算喘了一口气,闷了一杯热茶,将酒劲儿往下压了压,程瑾澜走过来,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和有些过于苍白的脸,就知道他被灌了不少。 程瑾澜对程瑾川说,“哥,我爸叫他过去,不能陪你们再喝了。” 程瑾川和施燃拼酒拼得正起劲儿,没了管邵成泽的心思,挥挥手,让她把人带走就行,他爸不会让他好过。 邵成泽神色看起来还算清明,只是起身的时候,身体有些晃,程瑾澜牵住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厨房,递给他一杯蜂蜜水,“你还行吗?我爸叫你过去,肯定也少喝不了。” “行,我就没有不行的时候。”他接过水杯,后面一句压低声音,看着她的眼神别有深意。 程瑾澜瞪他一眼。 邵成泽将蜂蜜水一口气喝完,放下水杯,伸手抱了她一下,“别担心,就当提前练习了,我们结婚的时候肯定比这灌得更狠。” 程瑾澜踢上他的腿,谁和他我们,还结婚,“快去喝你的酒吧。” 看来他还是被灌得不够多,还有心情不正经。 邵成泽一出现,程家来的亲友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肯定就是小俐淇的爸,眼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人忍不住想八卦,“瑾澜怎么找了邵家的人?” 费祖荟不动声色地挡,“邵家也没什么不好,上一辈的事情总不能牵扯到小辈上来,他们两个人之前闹了误会,过了这么些年,还能解除误会重新在一起,也是缘分,还有什么比孩子的幸福更重要的。” 又有人说,“邵家乱七八糟的事儿现在虽然少了,但老太爷还在,瑾澜要是嫁过去,日子应该不能好过。” 费祖荟道,“邵家现在是成泽当家,而且他房子就买在了瑾澜隔壁,将来就算结婚了,也是他们一家三口关起来在这边过自己的日子,老太爷也管不到他们。” 程山河没有对邵成泽做什么介绍,只是让他坐到了他旁边,这也算是认下了他的身份,程家几家都是儿子多女儿少,程家几位长辈遇到这种女婿登门的事儿,就有点摩拳擦掌的兴奋和新鲜,还等什么,上酒,要做他们程家女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更何况是邵家的人。 小朋友那一桌,程俐淇吃一口甜甜的蛋糕,附到沈初七耳边,悄悄地说,“我妈妈和我爸爸的婚礼上,我要当花童。” 沈初七亮起了眼睛,停下吃蛋糕的勺子,“我也要当,程俐淇,我和你一起。” 云绮问,“小俐淇,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结婚呀?” 程俐淇摇摇头,“不知道哎,不过也快了。” 沈初七好奇,“你怎么知道?” 程俐淇回,“因为我爸爸通过我外公的考核啦,童话故事里,不都是王子通过考验之后,就可以和公主在一起开始幸福的生活了。” 沈初七道,“那你爸爸是要搬到你们家来吗?” 程俐淇咬一口蛋糕,想了想,“对呀,我和妈妈都在这里,当然是爸爸搬到我们家来。” 沈初七看着程俐淇脸上沾着的奶油,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递给她,让她擦擦,程俐淇接过去,对沈初七甜甜地笑了笑,沈初七蹭蹭自己的鼻子,闷头吃起了蛋糕。 沈汐雯看着儿子红红的小耳朵,长叹一口气,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程俐淇这个生日过得很开心,她洗完澡,躺在床上,还给奶奶打了电话,谢谢奶奶给她的生日礼物和红包,礼物她很喜欢。 吕思微在电话那头笑不停,日子总是一天比一天过得更好,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发愁儿子可能这辈子就单身到底了,今年就有甜甜的小孙女给她打电话叫她奶奶了,希望儿子今天在老丈人家千万别掉链子,这样明年她就能多一个女儿。 邵成泽掉链子是没掉链子,只是喝了个不省人事,和大舅哥那帮人喝,他还能耍一下滑,敷衍两杯,和程家的长辈们喝,那真是实实在在地喝,因为老丈人就在他旁边,而且老丈人灌他灌得最多,他跟谁耍滑,也不能跟老丈人耍滑,老丈人让他敬哪位长辈三杯,他得照着三杯半的量喝。 他迷迷糊糊中被人放到了床上,头晕得只想睡觉,但被酒灌满的大脑绷着一根弦,他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个键,那根弦才放松下来,闻着枕头上熟悉的味道,睡了过去。 隔壁卧室里,程俐淇搂着爸爸送的芭比娃娃也睡得香甜,芭比娃娃是顺带的礼物,主要的礼物是芭比娃娃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盒子,那里面有一个十克拉的粉钻,但是相比钻石,程俐淇显然更喜欢芭比娃娃,在她眼里,钻石就是一颗石头。 程瑾澜从浴室出来,邵成泽昏昏沉沉地倚在床头上,看到她,嘴角扬起笑,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床上,拥到了怀里,和她四目相对,问出了在心中憋了几天的问题,“淼淼,在海边,我想求婚的时候,你有犹豫,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顾虑在哪儿?” 程瑾澜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神,知道他还在醉着,他醉得严重的时候,很容易会断片,忘记前一晚的事情,她本不想说这件事,那晚他醉了,今晚他也醉了,所以今晚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明天也都不会记得。 “你那晚和我求过婚了。” 邵成泽迷蒙的目光僵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拉扯着他的神经,在脑子里浑浑沌沌存在多年的白团开始慢慢地变得清晰。 “但是你马上又反悔了,说求婚不作数。” 她还在犹豫,他已经反悔了,他说的是醉话,她却当了真。 邵成泽握住她的手,“淼淼,我想起来了,我反悔是因为我当时-- ”以为我在做梦,以为你心里有别人,以为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自己先把自己给拒绝了。 程瑾澜靠到他的肩膀上,截住他的话,“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你傻。” 邵成泽认同她的话,“我确实很傻。”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蹉跎这么多年。 邵成泽附到她的耳边,“淼淼,明天我清醒的时候,再求一次,你会答应吗?” “再说吧,”程瑾澜闭上眼睛,含糊地回,“反正你明天醒来也不会记得今晚说过什么,你快去洗澡,身上都是酒味,我要困了,要睡觉了。” 邵成泽将被子盖到她身上,轻拍着她的肩膀,“睡吧。” 第二天程瑾澜醒来,床的另一侧已经没了人,枕头上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淼淼亲启】,是他的笔迹。 程瑾澜靠到床头,打开信,说是信也不是,就是流水账,厚厚的一叠,他这是写了一晚上?他说他语文成绩不好,看来一点儿都没说错,平铺直述式的话,从他们最开始的相遇,一直写到那一晚,全都是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有些事情甚至她都忘了,在他这流水账一样的话里,记忆才重新鲜活起来。 还有那晚的事情,看来他是想起来了,为什么已经断片的事情,他时隔这么多年还能想起来,这有科学依据吗,程瑾澜看着他的字,耳尖有些发热,他用得着写这么具体。 邵成泽推门进来,看到她正在看信,脚停在门口,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是第一次给女生写信,他自己都知道,没有任何文采,可能也就比大白话稍微好那么一些。 程瑾澜看到最后看不下去了,将信胡乱地叠了叠,压到枕头底下,半嗔半恼,“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邵成泽回,“因为这些年,这些事情会一遍一遍在我脑子里过,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他走到床边,看着她,右膝慢慢跪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淼淼,我们从前的所有,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最重要的那一晚,一直在我的记忆里缺失,那是我最不该忘记的一晚,也是我错最多的一晚,我到今天才全都想起来,求婚又反悔大概是我这辈子做得最蠢的一件事,我那个时候对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没有任何信心,借着酒劲儿说了出来,但怕会被你拒绝,所以自己先把自己给拒绝了。” “所以,你现在不怕被拒绝了,笃定你求我就会答应,所以才求的?” “不是,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傻,现在变聪明了,你拒绝了,我再求就好了。” 程瑾澜直起身子,“你为什么会记得昨晚的事情?” 邵成泽解释,“我怕我会不记得,在昏过去之前开了手机录音。” ……干脆在他喝醉的时候,把他卖掉得了。 程瑾澜看着盒子里的戒指,“你这是准备了多少个戒指?” 邵成泽轻声回,“好多个,我得一直求到你答应我为止,”他看着她,语气认真,“淼淼,嫁给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后半生弥补我们错过的七年好不好?”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下来,只有墙上的钟表,秒针和分针在滴滴答答地走着,一圈又一圈。 程瑾澜开口道,“你把剩下的戒指都处理掉吧。” 邵成泽先是有些愣神,慢慢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他仰头看她,像是在做梦,“淼淼,你同意了?” 程瑾澜伸出自己的左手,“给你三秒的时间,戒指戴不上,我就反悔了。” 她开始倒数。 邵成泽立刻握住她的手,将戒指往她左手的中指上套了过去,戒指碰到中指的时候,邵成泽呼吸紧了一下,戒指错了位,没套进去,程瑾澜已经数到了二,不过她停了下来,等戒指落到中指上,她才说出了一。 邵成泽轻轻吻了吻她手上的戒指,然后起身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戒指戴上了,这下你不能反悔了。” 程瑾澜双手慢慢环住他的腰。 躲在门口的程俐淇推开门大喊,“爸爸和妈妈要结婚啦!我要在婚礼上当最漂亮的花童!” 邵成泽和程瑾澜都有些定住,不知道她在门口听了多久。 程俐淇蹬蹬跑到床边,爬到床上,“爸爸,我也要和你一起抱妈妈。” 邵成泽失笑,张开胳膊,“进来。” 程俐淇钻到爸爸胸前,和爸爸一起抱着妈妈,她没有坐稳,身体失衡,三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程俐淇兴奋地看看左边的妈妈,再看看右边的爸爸,“爸爸,你和妈妈结婚以后,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睡了,我要和你们一起睡,我们就像这样,每天每天都在一起好不好?” 邵成泽: …… 程瑾澜将脸埋在枕头上,闷闷地笑出了声。程俐淇听到妈妈笑了,也咯咯地笑起来。 邵成泽伸手将一大一小抱在胸前,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阳光穿过纱帘照进了屋子,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屋内的笑声传到院子里,蝉鸣声也欢快了几分。 岁月短暂,夏日绵长,在还可以爱的年纪,勇敢地爱吧。 65. 番外一 买来穿给我看的? 唐益成早晨例行公事进领导办公室汇报工作,顺便将签收的快递交给领导。 程瑾澜看了一眼快递,是蒋梦寄过来的,她昨天说寄了好东西给她,问她寄的是什么,她也不说,只说让她自己看,程瑾澜听她神神秘秘的语气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先把快递放到了一边,问唐益成下面的会议准备的怎么样了。 今天有一个投资论坛会议在澜川举行,来的都是业界的大佬们,不能出任何差错。 唐益成回,“我刚去下面看过了,正在入场,一切顺利。” 程瑾澜点点头,那就好。 唐益成走到办公室门口,眼睛转了转,回身道,“程总,我上来的时候看到邵总了,他今天要上场发言,排在第二位。” 程瑾澜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他。 唐益成嘿嘿了两声,快速出了办公室,还给领导关好了门,他们当助理的不就是要事事处处揣摩领导的心思嘛,其实他不用揣摩,也知道他领导现在处于恋爱的甜蜜期,程总虽然面上不太显,但偶尔接起电话时,眼角眉梢泄出来的笑是骗不了人的。 近一阵,外面一直有小道消息在疯传,程邵两家要合作开发南城的项目,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这真的算得上是世纪大和解了,有人说两家合作算什么世纪大和解,真正的世纪大和解是两家要结为亲家了,程家二小姐和邵氏总裁马上就要结婚啦!!!两人早有前缘,二小姐女儿的亲爸就是邵氏总裁,当年两人因误会分开,现在误会解除,破镜又重圆,两家这么多年的对立也随之缓和,这才有了南城的合作,众人更是惊掉下巴,这不就是大团圆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 什么事情一旦和爱情扯上关系,就会蒙上一层神秘和浪漫的面纱,虽然两家都还没有正式回应所有的传闻,但仅仅因为这些还不知道真假的捕风捉影,南城的项目就得到空前的瞩目,两家公司的股价更是一路高涨,拦都拦不住。 嗯……唐益成也买了,两家公司的股票都买了,买的邵氏的更多,他的打算很简单,小小地赚一笔,还清房贷,然后躺平后半生,老板的爱情关系着两家的合作,更关系着他的后半生能不能躺平,他必须无条件呵护。 程瑾澜手指敲着桌面,看了一下时间,会议应该开始了,她知道他今天要过来参会,以琼淼老总的身份,他今天早晨就是从她家走的,不过才两个多小时没见,而且她手头上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实在没必要下去一趟,理由想了一大堆,最后还是起了身。 她进会场的时候,他刚上台,台下人头攒动,邵成泽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他眼尾上挑,手看似无意地松了松领带,程瑾澜脸上有些发烫,他是故意的,他脖子上的那条领带是她早晨亲手系上去的,她系得很紧,因为要遮住脖子上留下的牙印。 程瑾澜双手环于胸前,隔着一整个会场,用口型对台上的人说,“流氓。” 邵成泽视力极佳,显然看懂了她说的是什么,其实就算看不清,他也能猜到,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笑,眼神稍稍一晃,就淌到了脸上,惊住了场下的一众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会场变得安静下来。 这位邵氏总裁长着一张多情的脸,偏生性子冷漠,年纪虽轻,端的那是一个四平八稳,很少有人能见到他的笑模样,就连那些和邵氏常合作,能让他叫一声叔伯的长辈们,至多也是得他一个态度温和尊敬,像这样能把万年冰川都消解掉的笑,怕是一万年都难见得上一回。 有人注意到了在会场最后面站着的程瑾澜,更有眼尖的人,看到了两人左手中指上都戴着一圈素戒,同不同款不知道,但结合外面满天飞的小道消息,也许有些事情并非空穴来风,于是三三两两地交起耳来,都是大佬又怎么样,大佬们更爱八卦,还有起哄者直接开口大声问,“咱们邵总是不是要好事将近了?”原本鸦雀无声的会场又变得热闹起来,场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主持人这个时候本来应该出来控场的,但主持人是个人精,他能看出这位邵总裁神色并没有不耐,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春风化雨的愉悦,这种会议原本就枯燥无趣,他这个主持人也主持得心累,下面坐着的大佬们个个严肃又正经,他想调动气氛也调动不起来,现在来了这么一个白捡的小插曲,简直就是拯救他于水火,场子不用热已经起来了,更何况他也有那么一颗八卦的心。 程瑾澜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想要过来看一眼,就闹了这么一出,她现在想走都走不了,因为场上有一半的人在盯着她,另一半的人在盯着邵成泽。 有好事是有好事,只是“将近”这个词,邵成泽和程山河的理解不同,婚期昨天刚刚定下来,日子是费祖荟和吕思微一起拍的板,定的是明年农历六月十八,距离这个日子,还有差不多小一年的时间,邵成泽私心觉得这个日子定得着实有些远,按照他的计划最晚晚不过今年年底,但也知道这个日子大概是老丈人能认同的最早的日子了。 依照程山河的意思,明年太快了,怎么着至少也得等到三年以后,但是太太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所以他的意思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邵成泽隔空和程瑾澜对视一眼,俯身去就话筒,程瑾澜大概能猜到他要讲什么,她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了他身上,悄悄且迅速地开门从会场内退出了,她脸皮没有他那样厚,这种场合还是让他自己去应付吧,随便他说什么,反正他肯定能应付下来,而且游刃有余。 邵成泽清冽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确实是有好事,不过是在明年,到时候还请在场的各位赏脸到场喝一杯喜酒。” 场下登时炸了锅。 有人大声问,“是和程总的好事吗?” 有人转身看向会场后,“哎,程总人呢?怎么走了?” 邵成泽温声回,“她比较容易害羞。” 这话一出,既宣告了主权,又秀了恩爱,原本已经沸腾的锅直接炸开了花,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这哪是像开什么会议,简直比那最热闹的派对场还要热闹。 会场内澜川的工作人员也很兴奋,他们是知道程总和邵总在恋爱,毕竟邵总会隔三差五地过来接程总,有的时候还会带着小公主一起过来接,恋爱这种事儿,要真是正儿八经地谈起来,想瞒是瞒不住的,只是没想到婚期已经定下来了,邵总这也是够速度的。 不过邵总说程总比较容易害羞,这和他们认识的程总可不太一样,他们从来没想过害羞这个词会出现在程总身上,不知道害羞起来的程总是什么样的。 在群里潜水很久的唐益成忍不住来了一句,害羞的程总只有邵总能见到,你们就甭想了。看似平静的话里隐藏着他不平静的心情,他梦想就要成真了,他就要躺平后半生了,他要为老板害羞又绝美的爱情高呼万岁!! 程瑾澜人是从会场上逃了,不过茶歇时,她让人额外地准备了一些甜点水果送过去,这额外是因为谁,不言而喻,一帮大佬们没被甜点的甜给齁住,倒被这暗戳戳又明晃晃的爱情的甜给齁了半个嗓子,少不得又拿邵成泽调侃一番。 邵成泽今天心情格外好,所有的调侃和玩笑都全盘接受,在谈话的间隙之余,还发了一条信息出去,【中午一起吃饭?】 隔了几分钟,信息回过来,【外面太晒了,不想出去,你结束了来我办公室吧】。 【好】。 程瑾澜放下手机,开始专心工作,精神一集中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她再一抬头,已经快要到十一点,她动了动脖子,舒展了一下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蒋梦发过来的信息,不是一条,是连续几条,都是在问她有没有收到快递。 程瑾澜这才想起在桌角放着的那个盒子,她伸手将盒子拿过来,又拿来工具刀,想看看她到底寄了什么东西能让她这么激动。 门外有敲门声,程瑾澜没有多想,喊了声“进”,门开到一半,她看到了蒋梦寄来的东西,再想说什么已经晚了,只能手忙脚乱地将东西重新塞回箱子里,心里都快要骂死蒋梦了,这寄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寄到公司来。 她以为是唐益成敲的门,看到进来的人后,又在箱子上压了份文件。 “已经结束了?”她记得要到十二点。 “还没,不过后面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我就先撤了。” 程瑾澜手敲上键盘,“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你想吃什么,去和唐益成说,我要一份番茄意面就行。” 邵成泽关上门,继续往里走,“他没在座位上,应该是去洗手间了,等他回来,我去和他说。” “那你在沙发上坐会儿,想喝什么自己倒。”程瑾澜不想离开办公桌,也不想让他靠近办公桌。 显然邵成泽没明白她话里真正的意思,他将手臂上搭着的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坐到了挨着办公桌的椅子上,和她面对面,程瑾澜视线的落点在电脑屏幕上,但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她敲了一堆自己都看不懂的字符,最后看向他,“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邵成泽靠着椅背,声音慵慵懒懒,“就是觉得认真工作的程总很有魅力。” 程瑾澜翻他一眼,“你要是闲,就去帮我泡杯咖啡,再去看看唐益成回来了没,我很饿了,他要是没回来,你直接去楼下餐厅拿些吃的上来。” “很乐意为程总效劳。”邵成泽起身,扯开领带搭到椅背上,又解开领子下两颗衬衫扣子,然后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杯。 程瑾澜看着他喉结下明显的牙印,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只泡咖啡就行,我打内线给餐厅,让他们送饭上来。” 要是让他顶着这牙印在酒店上上下下晃一圈,那她这个老板也就不用做了。 邵成泽笑得意味深长,“好。” 程瑾澜趁他背对着她接水的时间,将箱子放到了办公桌底下。 邵成泽泡好咖啡回来,看着明显空了许多的桌子,眼眸里闪过不动声色的光,他将咖啡放到她手边方便的位置,人没坐回到椅子上,也没坐回到沙发上,而是坐在了她的办公桌上,还是她刚刚放箱子的那个位置。 程瑾澜和餐厅那边说完,挂掉电话,仰头看他,“你有话说?” 邵成泽的长腿伸向椅子的脚轮,勾着椅子连同椅子上的她一起来到他面前,他的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她困在他的怀里和椅子中间,认真问她,“你想婚礼在哪儿举行?” 程瑾澜也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要不就在海岛,也不要弄那么麻烦,就在沙滩上办一个简单的仪式就好,婚礼还是轻松开心些,我不想折腾得很累,你觉得呢?” 邵成泽将她散落在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 四目相对,胶着的视线生出几分缠绵。 呼吸在慢慢靠近,敲门声突然响起,程瑾澜的肩膀顿住,头抵住他的额头,不允许他的唇再靠近,“应该是过来送饭了。” 邵成泽眼神幽深,嗓音沙哑,“我去取。” 程瑾澜按住他的胳膊,倾身过去帮他将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又给他抚了抚衬衫的领子,“好了,去吧。” 邵成泽轻碰了一下她的唇,又碰了一下,还想再碰,程瑾澜踢他的腿,“快去,我饿了。” “正好我也饿了。”邵成泽拥着她的肩膀,吮着她的舌尖轻咬几下,解了解饿,才起身离开。 程瑾澜有些气恼,抓起桌子上的鲨鱼夹朝他扔过去,她扔得没有太用力,鲨鱼夹在空中滑了一个弧度就落到了地上,没有伤到他半分,但是门正好打开,站在门口的唐益成看到鲨鱼夹咣当落了地,他的小心脏颤抖了一下,把饭递给邵总,有心想问一句,你和程总不会是吵架了吧,可看邵总的神情,又实在是不像,他安慰自己,可能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打是亲骂是爱嘛。 邵成泽不知道唐益成心里翻天覆地的小剧场,他接过他手里的饭,对他道一声谢,然后关上了门,又给门上了一道锁。 程瑾澜正在努力地把桌子底下的箱子往里面踢,没有听到锁门的声音。 邵成泽拾起地上的鲨鱼夹,将饭放到茶几上,伸手拿过遥控器调了几个键,落地窗的玻璃变了颜色,隔绝了外面的天空和阳光。 “过来吃饭?”邵成泽叫她。 “嗯。” 程瑾澜踢了箱子最后一脚,对它现在的位置算是比较满意了,她刚要起身,腿好巧不巧抽起了筋,夏天的时候,她吹空调时间长了,腿上要是一用力,很容易会抽筋,有些筋抽起来真是能要人命,她抵在桌子上,嗓子里忍不住溢出难受的轻哼。 邵成泽注意到了她的不对,飞快地走过来,“怎么了?哪儿难受?” “腿抽筋了。”程瑾澜勉强说了一句。 邵成泽蹲下身去,手捏上她的小腿,“是这儿吗?” 程瑾澜点点头。 邵成泽手上用了些力道,顺着她僵硬的部分,从上到下一遍遍给她揉捏着,程瑾澜慢慢缓过了那个要命的劲儿。 “好了,现在不难受了。”她捏了捏他的耳朵,“起来吧,别蹲着了,待会儿你腿该麻了。” 邵成泽没有起来,而是看向了桌子底下那个箱子。 “这是什么,刚才在桌子上放着,现在怎么放这了?”邵成泽问她。 “没什么,就是一些要扔的垃圾。” “那我帮你扔掉。”邵成泽伸手去够那个箱子。 “邵成泽。”程瑾澜猛地叫住他。 邵成泽抬眼看向她,“怎么了,腿还不舒服?” 她坐在椅子上,他半蹲在地上,程瑾澜捧起他的脸,俯身吻过来,本来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她被他从椅子上拉了下来,坐在他的腿上,让他压在怀里,她跟不上他的节奏,又从他嘴里抢不来呼吸,双手揪着他的头发,才将两人之间稍微扯开了些距离,“放开我。” “你先告诉我箱子里是什么?”他咬着她的唇问。 “垃圾。”程瑾澜也咬他的唇。 邵成泽胳膊一伸,箱子就被他拿了过来,“要是不是垃圾怎么办?” “我说是垃圾就是垃圾。”程瑾澜伸手去夺箱子。 结果她用力过猛,邵成泽直接被她扑倒在了地上,箱子里的盒子洒了出来,盒子里的衣服落了满地,两个人都有些傻眼,程瑾澜以为她刚才拆快递的时候看到的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更过分的还在最下面,这是衣服吗,这连块布头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根线。 邵成泽原本没打算做什么,他一进屋就发觉她被这个箱子牵动着注意力,就料想箱子里肯定有什么东西,他只是想逗一逗她,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的惊喜。 “买来穿给我看的?”邵成泽贴着她的耳朵,呼吸滚烫。 “不是我买的。”程瑾澜脸埋在他的胸前,根本不想起身面对这一切。 邵成泽一只手顺着她的头发,一只手去翻地上的衣服,装着衣服的盒子里掉了几包东西出来,店家为了感谢土豪客户的大手笔,特意还赠送了几包小礼品,还是各种口味的。 邵成泽眼里压抑着的火瞬间喷发出来,他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下午一上班,唐益成就收到了程总发的信息,还是连着三条,让他通知保安,以后严禁邵成泽出现在澜川。 唐益成嘴里的奶茶登时不香甜了,这是怎么的了,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还在一旁默默地听同事们热烈又激情地八卦老板的恋情,越听越对未来抱有希望,怎么就一个午休的时间,两人眼看着就要闹掰了,他的躺平梦究竟还能不能实现了?!!:,m..,. 66. 番外二 青梅竹马 程俐淇一手拿着一朵鲜红的玫瑰花,一手拉着沈初七,飞快地跑向爸爸,这几天妈妈去出差了,每天都是爸爸来接她放学。 “爸爸,你看!玫瑰花是不是好漂亮?”程俐淇奔到爸爸怀里,将手里的玫瑰花捧给爸爸看,“沈初七送给我的,这是他自己做的,他好厉害的,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样,不对,是比真的还要好看。” 沈初七站在一旁挠挠自己的头,害羞一笑,他也没有那么厉害,他是跟着视频里的人学的,折了七个才折出了这么一个还算好看的,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一直憋到放学才送给她,没想到她这么喜欢,他今天晚上回去要多折几个,明天吃饭的时候可以送给她。 邵成泽看着小俐淇手里的玫瑰花,平心而论,一个小朋友能折出这个水平,算是厉害的了,前提是这不是折来送给他女儿的,不过看女儿这么高兴,他也只能违心地附和女儿,“确实很漂亮。” 程俐淇眉眼弯弯地笑,“爸爸,明天晚上沈初七说要请我去他家里吃饭,我到时候要带着这朵玫瑰花一起去。” 沈初七也对邵成泽眉眼弯弯地笑,“舅舅,明天是七夕,我想约和小俐淇一起吃饭,妈妈家里有葡萄树,我们要在葡萄树下听牛郎织女有没有在说悄悄话。” …… 邵成泽转头看向旁边的李沛丰,李沛丰转头去望天,大舅子不能得罪,也不能让儿子不开心,他除了去看天也没有别的选择,夹心饼干不好当。 不过倒是可以借着这件事晚上和沈汐雯通个电话,探讨一下儿子的成长问题,再顺便探讨一下七夕的时候,在葡萄树下到底能不能听到牛郎和织女说悄悄话,虽然他已经预料到话题说到这儿,他肯定已经被挂电话了,但人就是要越挫越勇,百折不挠,勇于尝试。 邵成泽很想把李沛丰那望天的脖子给拧断。 程俐淇搂上爸爸的脖子,“爸爸,我们快回家了,我要给外婆看看这朵玫瑰花。” 邵成泽勉强挤出了几分笑容,“好,我们回家。” 邵成泽现在明面上还是住松林公寓,隔壁的房子在重新装修,差不多已经进入到收尾的阶段,他偶尔会在程园这边留宿,不多,一个星期一次那样,嗯……这是程俐淇的说法,除了周六,爸爸每天给她讲故事哄她睡着后就走了。 走是真走了,问题是走哪儿去了,松林公寓那边的灯一个星期亮一次就算多了,隔壁有一间小木屋是可以住人的,两边的院子现在又是通的,他不用翻墙,也不用钻地道,每晚可以畅通无阻地穿梭。 尽管现在已经有了身份,但有的时候偷摸也有偷摸的好处,他光明正大留宿时,小俐淇对爸爸要睡在家里这件事还处在新鲜又兴奋的阶段,一定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一手搂着妈妈的胳膊,一手搂着爸爸的胳膊,一晚上睡得香甜。 邵成泽一抽自己的胳膊,她就要醒,程瑾澜让他别打什么歪主意,女儿睡前要是抱着什么东西,一晚上都不会松手的,邵成泽想说我没打什么歪主意,只是,这话说出来,别说她,他自己都不信,为了证明他没打什么歪主意,那晚他会特别老实,当然也只限于那晚。 程瑾澜这次出差走了快有一个星期,今天晚上飞机落地,她不在的这一个星期,邵成泽送小俐淇回来,会顺便在这边吃了晚饭,程山河当然不欢迎他,但是留不留人吃饭这事儿是费祖荟做主,程山河再不乐意,也不能和太太对着来。 程山河一回家,听到厨房里的说话声,眉头皱了皱,他怎么这么闲,闲到天天跑来家里做饭,不过看到外孙女,眉头又立刻舒展开来。 程俐淇见到外公也很高兴,她拿起手边的玫瑰举给外公看,“外公,你看,这是沈初七叠给我的玫瑰花,好不好看?” 程山河这次眉头皱得不露痕迹,他抱起外孙女,“外公能叠出比这更好看的。” 程俐淇高兴地搂上外公的脖子,“外公你好厉害呀,你可以教我怎么叠吗,我本来还想和沈初七视频,让他教我怎么叠,我想给妈妈,外婆,曲奶奶,还有奶奶,都叠一个,明天是七夕,我要送玫瑰花给她们。” ……程山河哪儿会叠玫瑰花,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可不想外孙女被一朵纸玫瑰就给骗走了,只是没想到谎话当下就砸了锅。 程瑾川恰巧进门,程山河把难题扔给儿子,“小俐淇,你大舅舅也会叠,外公有工作要处理,让你大舅舅教你好不好?” 程瑾川一回到家,连口气都没喘匀,就被自己亲爹给坑了一把,他根本不知道要叠什么,等知道要叠的是玫瑰花时,他很想说,咱有钱,想要什么样的玫瑰花,咱买不成吗,黄金的,水晶的,只要你想要,大舅舅立刻就让人送过来,你说你要一朵纸叠的玫瑰,你大舅舅我哪儿会叠这个。 程瑾川又不想在外甥女面前露短,让一个小初七给比下去,他揪揪她的小辫子,“小俐淇,大舅舅有事情要和外公谈,你爸爸肯定也会叠,让他教你好不好?” 程俐淇一想,对哦,我爸爸那么厉害,连饭都能做得那么好吃,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大舅舅你去找外公谈事情吧,我去找爸爸教我。” 事实就是,邵成泽能当好总裁,能做好饭,但就是不会叠一朵玫瑰花。 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大眼睛,邵成泽一时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费祖荟从楼上下来,对邵成泽说,“你伯父让你上楼,找你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聊。” 岳母大人眼里有隐隐的笑,邵成泽意识到岳母大人这是在帮他,他先应了岳母大人,然后跟小俐淇说,等他和外公聊完事情,再来教她怎么叠玫瑰花。 程俐淇摸摸爸爸的脸,大家今天都好忙啊,当大人好辛苦,回到家还要工作,“嗯,爸爸先去找外公吧,我等爸爸。” 邵成泽在女儿面前第一次有些心虚,等他敲开书房的门,看到里面的场景,才知道岳母大人的笑是因为什么,岳父大人和大舅哥正对着投影仪投出的视频,学习怎么叠玫瑰花。 程山河和程瑾川看到他进来,就知道这又是一个不会叠玫瑰的,想说什么,又没有说,算了,男人何苦太为难男人。 最后,个男人挤在书房,对着视频,认真学习叠玫瑰花。 程山河和程瑾川一听邵成泽说,明天沈初七要约小俐淇去家里吃饭,玫瑰花也不叠了,其他的时间去吃饭也就算了,明天绝对不行,明天是什么日子,那是情人节,吃什么饭,水都不能喝一口。 个男人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达成共识,要让小俐淇和沈初七明天吃饭的事情不能成行,但怎么做才能让小俐淇察觉不到,还不能不开心,这件事又让谁去做,这是一个难题。 程山河看向邵成泽,程瑾川也看向邵成泽,还能有谁,你这个当亲爸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不挺身而出,去当这个坏人,谁去当。反正程山河和程瑾川在小俐淇那里,要永远做最好最开明的外公和大舅舅。 邵成泽肩上的担子很重,岳父大人和大舅子让他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吃完晚饭,邵成泽一边教女儿叠玫瑰,一边委婉又含蓄地和女儿说,能不能先取消明晚去沈初七家吃饭的约定,明天爸爸带着你和妈妈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吃饭,等后天我们可以邀请沈初七来我们家吃饭。 程俐淇回爸爸,“明天是情人节,爸爸和妈妈要去过节日,我不能跟着,爸爸你只管去和妈妈约会,不要担心我,沈姨姨会陪着我和沈初七。” 邵成泽不可能不担心,他只能退一步,“那要不这样,明晚邀请沈初七来我们家吃饭,是不是也可以?” “可是我们家没有葡萄树,我们要在葡萄树下听牛郎和织女说话。” ……葡萄树是关键,现在没有,明天可以有。 “怎么没有葡萄树,爸爸早就想在院子里种葡萄树了,我已经和工人叔叔说好了,明天上午我们院子里就会种一颗很大的葡萄树,而且明天沈姨姨可能要和李叔叔约会,那样就不能陪着你们,你邀请沈初七到我们家来,你和沈初七在葡萄树下吃饭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妈妈和爸爸在餐厅里吃饭约会,这样是不是更好?” 程俐淇歪头想了想,好像是哎,“爸爸,明天我们院子里真的会有葡萄树吗?” 邵成泽回,“肯定有。” 葡萄树不是难事儿,邵成泽把女儿哄睡着,规划好葡萄树的位置,让人明天一早过来种上就行,他起身去机场,带着女儿叠的玫瑰花,还有他自己叠的。 深夜的机场,人还是很多,邵成泽只站在那里,就足够引人注目,再加上他手里还拿着两朵玫瑰花,纸做的。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有人说,他那纸玫瑰里应该藏着钻石,旁边的人深以为然,就这矜贵的气质,不塞点儿钻石说不过去。 不远处一位手里捧着九十九朵玫瑰的土大款,也在等着接女朋友,他看着邵成泽嗤了一声,不过就是一个长的好看的小白脸,没有钱就拿两朵纸玫瑰来充数,还藏着钻石,想什么呢,里面就是空气,等他女朋友出来了,你们看她看到这两朵破纸玫瑰会不会生气。 邵成泽听不见周围的小声谈论,他正在认真回信息,她已经下飞机了,他回她,他就在出口这儿等着她。 程瑾澜一出来,就看到了他,她走过来,牵住他伸出的手,“是不是等了很长时间?” 飞机晚点了半个多小时。 “确实等了很长时间,从你走的那天我就开始等了。”邵成泽将手里的玫瑰花递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包。 程瑾澜斜他一眼,他嘴里就没个正经话,她看向手里的玫瑰,“你叠的?” “有一个是我叠的,有一个是小俐淇叠的。” “我猜左边这个是你叠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个比较丑。” 她猜对了,他确实没办法反驳,他这个相比小俐淇叠的那个,丑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两个人越走越远,后面交头接耳的声音慢慢变大,“他的纸玫瑰里肯定藏着钻石,要不那个漂亮的小姐姐能笑那么甜?” 土大款看着手里的九十九朵玫瑰,心想,难道纸玫瑰比真玫瑰更能讨人喜欢,他翻出手机,也找出了叠纸玫瑰的视频,问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算学会了,他也找不来纸叠了。 跟在后面的唐益成,眼观鼻鼻观心地专心走自己的路,心里已经笑开了花,现在程氏和邵氏合作的事情已经正式对外公布了,他和邵总的助理也在一起对接婚礼策划的部分,总之,老板的幸福和他的幸福息息相关,老板笑得越幸福,他的后半生躺平得越幸福。 两个人到家已经快要十二点,时间太晚了,程瑾澜就不去她妈那边看程俐淇了,只给她妈留了个言,说她已经到家了。 邵成泽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晚上没吃饭就上了飞机,折腾了半夜,现在应该饿了。 程瑾澜摇头,“不吃了,我中午吃太多了,现在胃都是撑的。” 邵成泽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谢谢你。” “谢什么?” “陪我妈吃饭,陪我妈逛街,我妈说她养儿子养了十年,也就我和你在一起后,她才觉得我这个儿子没白养,给她找了个好儿媳妇儿,比我这个儿子还贴心。” 程瑾澜这次去吕思微生活的城市出差,她专门留出了一天的时间,去家里吃了顿饭,又陪老人家逛了半天的街。 邵成泽和吕思微提过几次,让她从老家搬过来,他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但吕思微暂时不想,她退休以后开了一个花店,她喜欢忙忙碌碌的生活,周围也有一帮老姐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儿子有儿子的生活,她也有她的。 “要你谢,我陪阿姨是因为我喜欢阿姨,跟你有什么关系。”程瑾澜的下巴地搁在他的肩膀上,在外面的时候不觉得累,一回到家就半点儿劲儿也提不起来,她白润的胳膊缠上他的脖子,“你抱我去浴室,我不想动。” 邵成泽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他将她打横抱起来,俯到她耳边,声音暗哑,“你要是累,我帮你洗?” 程瑾澜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手摸上他的脸,从长长的睫毛,摸到高挺鼻梁,再摸到薄薄的嘴唇,她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唇角,懒洋洋地回,“你想的话。” 莹白的耳垂生出的粉,像是荷花白上缀着一点儿柔靡的红,邵成泽眼眸转黑,喉结翻滚,他何止是想。 温热的水喷洒下来,水能到的地方,他的手也能到,程瑾澜靠在大理石墙面上,想要给自己一点儿支撑,但根本站不住,只能用力地攀着他,才不至于让自己滑下去。 邵成泽咬住她的耳朵,哑声问,“有没有想我?” 程瑾澜嗓子里是抑不住的哭腔,眼角蕴出的泪和滑过脸庞的水混在一起,她深喘一口气,想要缓解一下灼着心的痒,但并没有好受多少。 她仰起头看他,一双水雾氤氲的杏眸迷离又潋滟,“你有想我吗?” “特别想,做梦都想。”邵成泽俯身吃她的唇,又急又重,“你呢,有没有想我?” 程瑾澜含糊地回,“有一点儿。” “就一点儿?” “就一点儿。”她身上难受得厉害,又说不出来,手抓上他的头发,微微用力,“你不满意?” 邵成泽裹着她的唇,低声哑笑,“特别满意。” 除了嘤咛的呜咽,程瑾澜再说不出一句话。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经日上竿,程俐淇趴在床上,正在叠玫瑰花,看到妈妈醒来,挪着身体爬到妈妈身边,“妈妈你醒啦?” 程瑾澜动了动酸疼的腰,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小俐淇有没有想妈妈?” 程俐淇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特别想,每天都在想,做梦都想,妈妈有没有想我?” 程瑾澜使劲亲了亲她肉乎乎的小脸蛋,“妈妈也特别想乖宝,每天都想,做梦都想。” 邵成泽倚靠在门口,看着床上的母女两人,嘴角含笑,眼眸温柔,只想他一点儿就一点儿吧,他总不能吃女儿的醋。 下午,程山河带着费祖荟出去约会了,程俐淇在院子里,看工人叔叔给葡萄树搭架子,还时不时地给工人叔叔递个钳子,或者端杯水。 沈初七早早地就到了,他没有按门铃,而是站在门口喊程俐淇的名字,程俐淇一听见沈初七的声音,小跑着过去开门,她迫不及待地想给沈初七看他们家新种的葡萄树。 邵成泽听到声音,从屋子里出来,看着两个跑着的小朋友拉在一起的手,眉头皱起,他不能看沈初七不顺眼,只能看沈初七后面的李沛丰不顺眼。 李沛丰就当看不到大舅哥眼里的不耐烦,他笑嘻嘻地和邵成泽打招呼,说等九点的时候会过来接沈初七,他巴不得沈初七在这儿待的时间长一些,沈汐雯的工作室近一阵刚开业,她自己创办了一个服装品牌,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他约她约不出来,那今晚他就带着吃的喝的去家里送爱心餐,儿子不在,他就算被轰出来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李沛丰走得潇洒,沈初七和程俐淇在院子里玩得开心,唯有邵成泽眉头舒展不开,没几分钟就要从厨房里出来,站在窗前看一眼。 程瑾澜看着他这幅操心的老父亲的样子,有些好笑,“你就好好去做你的饭吧,人两个小朋友玩得好着呢。” 邵成泽眉头皱得更深,就是因为玩得好,他才更心烦。 程瑾澜走到他身旁,看向院子,“我觉得要是小俐淇喜欢,以后小初七当我们家女婿也挺好的,两个人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知根又知底,应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女婿人选了。” 邵成泽转头看她,“你觉得青梅竹马很好?” 程瑾澜点头,“你觉得不好?”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她又没和他青梅竹马,有什么好的,邵成泽半抱半揽把她拉到厨房,直到亲到她改了口,说青梅竹马一点儿都不好,他才把人放开。 他不喜欢青梅竹马,她的青梅竹马他不喜欢,女儿的青梅竹马,他也不喜欢。 晚饭的时候,程瑾澜给两个小朋友在葡萄架子下面摆了一个小桌子,还在桌子上摆了一个蜡烛架,蜡烛一点上,烛光晚餐的氛围营造得很足。 邵成泽想在小桌子旁再摆一张桌子,程俐淇不许,“爸爸,今天是你和妈妈的节日,你要好好陪妈妈,你们去屋里吃。” 邵成泽哪儿吃得下去,他时不时出来看一眼,当看到两个小朋友头挨着头,在说什么悄悄话,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搬着椅子直接坐到两个小朋友中间,“小俐淇,爸爸还是陪你们一起吃。” 程俐淇眨了眨眼睛,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可是爸爸,你和妈妈约会的时候,外公也没有在一旁陪着呀。” 邵成泽:…… 程瑾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觉得女儿说的很有道理。:,m..,. 67. 番外三 三餐四季 婚礼过后,一家三口直接飞了北欧,在童话的世界玩了将近一个月,八月底才回国,说是蜜月,也是家庭旅行。 程俐淇一回到家,先给大舅舅,小舅舅,还有施爸爸打了电话,然后又挨个给好朋友打电话,她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等给所有人打完了,最后一个电话才打给沈初七,因为她和沈初七要说的话最多。 邵成泽也在打电话,给他妈还有岳母大人汇报,他们已经安全到家了。吕思微和她的一帮好姐妹还在海岛上度假,她们得到十月份才回。费祖荟和程山河开启了世界旅行,今年年初,程山河从程氏一把手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将公司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程瑾川,女儿的婚礼结束后,夫妻两人便从海岛出发,一路向南,他们也不着急,玩两天歇三天,计划用个三五年的时间,把风景好的地方都走一遍。 程瑾澜洗完澡出来,两个人还没有打完电话,女儿的电话打的时间长,程瑾澜还能理解,毕竟她和小初七这么长时间没见,肯定有说不完的话,但是他的电话怎么也打了这么长时间,程瑾澜凑到邵成泽身边,想听听电话那头在说什么。 她刚洗完澡,微湿的头发带着柑橘香轻拂着他的手背,邵成泽揽上她的腰,将她扣到自己膝盖上,回电话那头一句,“知道了,爸”,表示自己有认真在听。 程山河正在给女婿上课,传授夫妻的相处之道,其实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不要以为办完婚礼领完证就万事大吉了,你要是敢对我女儿不好,让她伤心,惹她生气,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程瑾澜从邵成泽手里拿过手机,“爸,你和妈玩得怎么样?” 一听到女儿的声音,程山河立刻转了语气,费祖荟听到电话那头换了女儿,马上从程山河手里抢过手机,她听他说话都听烦了,要不是不好在女婿面前破坏他这个老丈人的形象,她直接就给他挂掉电话了。 费祖荟和女儿聊了两句就利落地结束了通话,人小夫妻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他们当老人的插手太多,反而容易适得其反,程山河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当老丈人的瘾还没有过足,所以老丈人的派头该摆的时候还是要摆起来。 邵成泽很能理解老丈人对他的态度,毕竟他也不想对沈初七有多少好态度,他的手指卷着她耳边垂下来的黑发,“小俐淇还在打电话?” 程瑾澜笑,“谁让你在外面一直拿时差做借口,让两个小朋友三天都通不上一个电话,现在回来了,当然要一次打个够。”她摸摸他硬硬的胡茬,他们飞机坐了十多个小时,下午才落地,他下巴上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刮,“好了,去洗澡了,曲姨快要做好饭了。” 邵成泽搂着她没有放手,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在北欧的这一个多月,虽说都是住的酒店套房,但是因为是在外面,程瑾澜不太放心女儿一个人睡,程俐淇在陌生的环境里,也不太敢自己睡一个房间,所以说是蜜月,其实也没有多蜜。 程瑾澜捧起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角,“胡子就先不要刮了,晚上我帮你刮。” 邵成泽箍在她腰间的胳膊倏地收紧,幽幽的眼神也跟着收紧,黑眸灼亮,将她锁在他的眼里,“真的?” “嗯,不过你得负责把小俐淇哄睡着。” 哄女儿睡觉不是什么难事儿,现在邵成泽已经充分掌握了讲故事的诀窍,通常他一个故事讲完,女儿在睡梦中就已经呼吸均匀了。 晚上九点,程俐淇准时上床,但是她没什么睡意,一是她在飞机上是一路睡过来的,而且刚回到家,她很兴奋,二是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邵成泽故事讲完三个,程俐淇一双大眼睛还炯炯有神地闪着,等爸爸讲第四个故事。 邵成泽抚着她铺满枕头的长发,柔声问,“小俐淇不困吗?” 程俐淇摇摇头,“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困,爸爸很困吗?” 邵成泽回,“有一点儿。” “那爸爸去睡觉吧,我给沈初七打电话,让沈初七给我讲故事,他和我说他有好几个新故事,想要讲给我听。” 别说邵成泽根本不困,他就是困死,他也得把自己的眼皮给支起来,哄女儿睡着后,他再去睡。 等邵成泽讲完第七个故事,程俐淇趴在床上,小手托着下巴,眼睛眨得更欢实了。 邵成泽放下童话故事书,把小人儿抱到怀里,“小俐淇,爸爸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你有没有想听的?” 程俐淇枕在爸爸的胳膊上,正在想让爸爸唱什么好呢,床头柜上邵成泽的手机响了,是李沛丰打来的,这个时间,他打电话干什么,邵成泽按了接通,电话里传来的是沈初七的声音,“舅舅,我是小初七,小俐淇睡着了吗?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想和她说。” 邵成泽刚想说睡着了,程俐淇已经听到了沈初七的声音,她一个翻身,滚到爸爸耳边,问手机那头的人,“沈初七,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邵成泽只能将手机按了免提。 沈初七回,“我明天要去奶奶家,你还想吃牛肉干吗,你想吃的话,我这次让我奶奶多做一些。” “好呀,沈奶奶做的牛肉干最好吃了。” 沈初七很高兴,“那我就让我奶奶做好多好多,都给你带回来。” “也不用做好多好多,那样沈奶奶会很辛苦,你带回来三个就好了。” “我会给奶奶帮忙,不会让奶奶很辛苦。” 邵成泽听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根本插不进话去,他连着轻咳了几声,沈初七听到舅舅的咳嗽声,意识到可能需要挂电话了,“程俐淇,我明天到了奶奶家再和你说,你快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程俐淇捧着手机,“可是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困,我在飞机上睡太多了,沈初七,你困吗,我们聊会儿天吧。” 邵成泽咳嗽的声音更大了一些,沈初七这次没听出舅舅咳嗽声的意思,他对程俐淇说,“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好哇。”程俐淇重新躺回到爸爸的胳膊上,“沈初七,我和爸爸一起听你讲故事。” 沈初七一听舅舅也要听,刚要开口的声音打了一个磕绊,不过他顺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从故事的背景开始讲起。 邵成泽听着电话里稚嫩的声音,眉心拧成了深川,这叫讲故事吗,语气夸张成那样,说是唱大戏还差不多,但偏偏是这种既稚嫩又夸张的故事,让怀里的小人儿眼睛渐渐沉了下去。 沈初七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安静,他轻声问舅舅,“舅舅,小俐淇是睡着了吗?” 邵成泽勉强“嗯”了一声。 “那我就先挂电话了哦,舅舅晚安。”沈初七用更小的声音说。 沈初七把他今天晚上一直着急做却没成功的事儿给办成了,邵成泽也不知道他是该高兴一点儿也是该生气一点儿,他现在的心情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复杂。他小心翼翼地从女儿脑袋下抽出自己的胳膊,又给女儿掖了掖被角,要不是时间太晚,他很想给老丈人打个电话,他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只有老丈人能体会。 邵成泽回到卧室,程瑾澜等他已经等得睡着了,他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把人给闹醒,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她也累了。 程瑾澜这一觉睡得很沉,长时间的旅途奔波后,在家里的床上睡上一觉,是最舒服的,她在迷迷糊糊中转醒,感觉到了紧贴在腰间的灼烫,她一动,身后的人也跟着动,箍着她的腰往他身上压。 “醒了?”暗哑的声音混着热气扫在她的耳畔,刺刺的胡茬磨上她的脖子,提醒着她昨天晚上她答应了的事情。 程瑾澜扭过头去,看身后的人,睡眼惺忪地问,“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邵成泽含上她的唇角,“你得补偿我。” 程瑾澜在他的吻下模模糊糊地笑,“不赖我呀,我一直在等你,谁让你这个当爸的不给力,哄女儿睡觉哄了快三个小时,都没把人哄睡着。” 一提昨晚的事情,邵成泽是心烦加委屈,他这个当爸的被一个臭小子给比下去了,他还不知道该找谁去讲理。 他倾身过去将她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天空上,星星全都隐去了光芒,月亮留下隐约的影子,太阳在地平线下还未冒出头,夏日的热风已经被唤醒了,程瑾澜被热浪包裹着,滚过脸颊的汗在不断的冲撞下,滴落到他的唇间,又被他吃到嘴里去,她受不住他滚烫的眼神,也受不住身下热浪的卷席,最后直接昏了过去。 程瑾澜再醒来,床边已经没了人,她拿过手机看了看,已经九点多了,她靠在床头回了几条工作上的信息,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才踢踏着拖鞋下了床,房间里静悄悄的,空气里弥漫着清清淡淡的饭香,外面好像有小俐淇的笑声,程瑾澜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鲨鱼夹,一边将头发拢起来,一边往院子里走去。 父女两人正在葡萄树下摘葡萄,程俐淇看到妈妈出来,高兴地跑到妈妈身边,捧着篮子给妈妈看,“妈妈!快看,好多葡萄,是不是跟珍珠一样漂亮?” 去年移植过来的葡萄树,今年葡萄架上已经挂满了晶莹剔透的葡萄。 程瑾澜摸摸她的头,“确实跟珍珠一样漂亮。” 邵成泽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上,两人的眼里都不自觉地漫出些笑。 “饿不饿?”邵成泽问。 程瑾澜回,“有点儿。” “那我们就开饭。” 程俐淇高喊,“好耶,吃饭喽。” 晨起的阳光还没有那么强烈,给三个人的笑容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纱。 幸福是什么呢? 也许就是简单的一日三餐。 和爱人一起。:,m..,. 68. 番外四 最初和最后 别人的恋爱是怎么谈的,程瑾澜不知道,反正她的恋爱,用蒋梦的话说,就是跟没谈一样,就算是异地,也有异地恋的谈法,早起的电话问候,隔三分钟一次的信息问对方在干什么,还有晚上煲到手机发烫的电话粥,你们俩可倒好,谈恋爱连柏拉图都算不上,全靠意念。 程瑾澜觉得蒋梦的评价很准确。 自从寒假过后,他们的联系就不是很频繁,一天能通上一次话就算多的,能说的话也不多,十句之内就能结束聊天,再后来连五句都说不过去。 刚开学那一阵,她知道他很忙,他如果没消息,晚上的时候她会看时间打一个电话过去,她不算是特别敏感的人,也能听出他说话的敷衍,他一敷衍,她就没有再主动的必要,他就算再忙,没有打电话的时间,难道连听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不过是想与不想而已。 其实一段恋爱的初期,关系本来就不稳定,要断也很容易,无非是借着有事情忙,慢慢淡掉联系。 程瑾澜想,等下次他再打电话来,她就提分手,反正也是跟没谈一样的恋爱,又谈它干什么,程瑾川说得对,初恋就别指望它能有好结果,她本来也没指望着能有什么好结果,就当成是人生中的一段体验了。 这天下课,手机屏幕上突然亮起了他的名字,距离他们上一次通话过去两天还是三天了,真难得,他竟然还能找到她的号码,程瑾澜把书一本一本塞到背包里,拉上拉链,电话还没断,他今天还挺闲的,程瑾澜按了接通,没有说话。 邵成泽沉默了几秒,开口道,“我现在在你们校门口,晚上时间方便的话,能不能一起吃顿饭?” 他的语气不像是来看女朋友的男朋友,倒像是生意场上约人吃饭的那一套做派,她有心想说我忙得很,时间一点儿也不方便,最后还是走到了学校门口。 他倚在车前发呆,全然不顾路上来往行人注视的目光,指间夹着的烟已经快要燃尽。 程瑾澜站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来了。”邵成泽看到她,将手里的烟碾灭。 “嗯。”她仰头看着他,“怎么今天过来了?” “到这边出差。” “哦。”程瑾澜卷着手包链的手指停住,视线转到别处,再没有任何想说话的欲望。 车上很安静,连个缓解这种安静的音乐声都没有,程瑾澜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在刷什么她根本没怎么过心,只是单纯地找个事情来分散一下注意力,施燃给她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片绿油油的小叶苗。 程瑾澜回他,【这不会就是我们种的那些菜吧?】 【是的,是不是很惊喜,没想到长得这么好。】 寒假的时候,程瑾澜跟着费祖荟出国玩了一趟,顺便看了看施燃,他过年都没回来,费祖荟不放心。 不过施燃过得还算不错,别的方面适应得挺好,就是他长了一颗中国胃,吃的方面实在受不了,费祖荟看他院子里有一片空地,就去了一趟中国超市,买了好多蔬菜种子回来给种上了,没想到还真长出来了。 程瑾澜嘴角翘起,【还是我妈厉害,你发给她了没。】 【发了,费姨说她要去开农场了。】 邵成泽的手指跟着红灯数字的变化敲着方向盘,余光里看到她脸上扬起的笑容,他偏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对话框上面的名字,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眼里的眸光由温转寒。 餐厅的位置很偏,在一个窄窄的胡同尽头,车不好开进去,只能停在路边。 他的手伸过来,程瑾澜直接侧身避开了,她连假装没看到都没有假装,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她不想给他牵,反正,吃完这顿饭,他们也就分手了。 胡同很窄,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宽,中间甚至可以穿过一辆自行车,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这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现在的关系比陌生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家餐厅程瑾澜很喜欢,隔三差五就会过来吃上一次,餐厅经理要把他们往她惯做的位置上带,程瑾澜摆手,让经理给安排了一个包厢,她以后还想来这家餐厅,不想每次一坐上喜欢的位置,就想起在这儿谈了一场分手的戏码。 菜上得很快,他不说话,程瑾澜就专心吃自己的饭,服务员大概也感觉到了这里面气氛的不对,添了一次茶后,就快速地出去了,还把门给细心地关严。 包厢里只剩筷子触碰盘碗的声音,邵成泽心里的烦躁越来越压不住,他摸出口袋里的烟,又松开放到桌子上。 “淼淼。”他叫她。 程瑾澜抬起头来,看到他的脸白得跟纸一样,停下手中的筷子,“你怎么了?” “胃疼。”他的手捂在胃上,眼睛虚弱地看着她,“特别疼。” 程瑾澜起身走到他身边,看见烟盒,很生气,“你胃疼还抽什么烟,起来,去医院。” 邵成泽握上她的手腕,“你扶我一把,我起不来。” 他的掌心冰凉,额头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覆上了一层虚汗,程瑾澜有些急,手揽上他的腰,让他撑着她的肩膀起来,“能走吗?我叫服务员过来帮忙。” 邵成泽半靠在她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不用,站起来了就好了。” 程瑾澜车开得很快,时不时地转过头去看他一眼,邵成泽温声安抚她,“我没事儿,你安心开车。” “闭嘴。”程瑾澜瞪他一眼。 医生检查完他的情况,也想瞪人,“你们真的是仗着自己年轻,就可劲儿糟蹋自己的身体,等老了我看你们去哪儿买后悔药去。” 邵成泽牵着她的手,好脾气地听医生一板一眼地训人,程瑾澜听完医生的话,又瞪了他一眼,刚才就应该开慢一点儿,让他多疼一会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两瓶液输完,时间还不算太晚,期间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护士过来拔针,还看了他们好几眼。 程瑾澜挣他的手,“松手,走了。” 邵成泽拉上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跟前,脸埋到她的腰间,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淼淼,今天是我爸的生日,我有些难受。” 他的语气里满是涩然,程瑾澜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儿,垂在半空中的手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轻抚了两下。 回程还是她开车,程瑾澜问他,“你酒店订在哪儿?” “先送你回去,我已经没事儿了,可以自己开回酒店。” 既然他这样说,程瑾澜直接开车回了学校,她现在不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所以今晚还是回宿舍睡吧,他要进校门送她,程瑾澜没让,“你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就下了车,有些事情就算要说,也不该是今天。 邵成泽看着她走远的背影,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应该说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她说这件事,每次打电话的时候,他都在想,她下一句话是不是就该说了,等她真的要说了,他却后悔了,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他还做不到放手。 蒋梦看到程瑾澜回来,有些惊讶,她知道她那个神秘男朋友今天过来,“你怎么回来啦?” 程瑾澜只问她,“你藏的啤酒还有吗?” 蒋梦眼睛一亮,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来,打开给她看,“不仅有啤酒,还有花生,花生就酒,越喝越有。” 两个人坐到阳台上,各自手里拿着一罐啤酒,蒋梦比程瑾澜酒量还不好,半罐啤酒就把眼神喝迷散了,她靠到程瑾澜的肩膀上,轻轻地哼着歌,程瑾澜轻拍着她的胳膊,继续喝酒。 他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醉了,点了好几次屏幕才接通手机,她忘了两个人还在冷战当中,只娇着嗓子问他,打电话干嘛。 邵成泽呼吸顿了一下,“喝酒了?” “你管我。” 邵成泽知道她喝醉了。 “你在哪儿?” 程瑾澜看了看周围,“我在外面。” “你周围有什么?” “有窗户,有星星,还有蒋梦。” 邵成泽仰头看向楼上的灯光,“你在阳台?” “对啊,你打电话干嘛?没事儿我挂了,我还要继续继续喝酒。” “我在楼下。” 程瑾澜喝醉的大脑有些懵,“你在哪个楼下?” “你们宿舍楼下。” 程瑾澜反应了一会儿他的话,起身走到窗前,借着路灯的灯光,她能看到下面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即使她喝醉了,也能认出那个人就是他。 “要不要下来?”他声音沉哑,满是诱惑。 “好啊。” 程瑾澜把喝空了的啤酒罐扔到垃圾桶里,下去就下去。 蒋梦窝在椅子上,嘟囔着问她,“你去哪儿?” 程瑾澜把蒋梦扶到床上,还给她盖上了被子,“你睡觉,我去找男人。” 蒋梦拉住她的手,“找男人干什么?” 找男人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揍他。 恰巧舍友回来,程瑾澜让舍友照顾蒋梦,她的言行举止都很正常,除了脸有些红,说话有点儿绵软,舍友都没看出她喝醉了。程瑾澜拿上她的网球拍出了门,她要拿网球拍揍到他满头都是包,至于为什么要揍他,她现在想不起来,她就是很想揍他。 程瑾澜肩膀上扛着网球拍,杀气腾腾地走到他面前。 邵成泽看到她这个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到她肩膀上,揽着她到了一个拐弯的角落里,这里灯光昏暗,又极其隐蔽,路过的人不会把视线放到他们身上。 程瑾澜从他怀里离开,皱着眉头说,“你不要笑。” 邵成泽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大了些,“为什么不能笑?” 因为他一笑,她就不想揍他了。 邵成泽牵住她的手。 “你现在不能牵我的手。” “为什么不能牵手?” “因为你马上就不是我男朋友了,不是男朋友了就不能牵了。” 邵成泽眼神微滞,“马上就不是,那就是现在还是,对不对?” 程瑾澜晃了一下身体,好像是,她还没有说分手,今天不能说,明天才能说,因为他今天有些难受。 邵成泽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到怀里,“既然现在还是,那现在就还可以牵。” 他的掌心有些暖,身上也有些暖,程瑾澜靠在他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想,好吧,今天先牵一会儿,明天就不给他牵了。 宿舍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马上就要到门禁时间,上自习的,出去约会的,都在往回赶。 邵成泽俯身到她耳边,“要锁门了,你是回宿舍,还是跟我回酒店?” 程瑾澜突然想起自己下楼是来干嘛了,她是来揍他的,她拿起手里的网球拍抵到他胸前,隔开两个人的距离,“你来干嘛了?” “我来道歉了,淼淼,对不起。”邵成泽看着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她心底去。 程瑾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道歉,但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他就是得给她道歉,可又想不起他为什么得给她道歉。 邵成泽声音滞涩,“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很多,我妹妹的病情又恶化了,住进了医院,我两边跑着,可能忽略了你的感受。” 是事实也是借口。 寒假的时候,他查出了他奶奶去世的真相,也在施燃朋友圈里,看到了她和她妈的身影,在他面前她很少笑得那样开心,人总是贪婪,没得到的时候在渴望,得到了就想要更多,每多得到一些,心里的害怕又会多一些,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收回去。 他想,既然这样,不如放手,她喜欢施燃,她家里人也喜欢施燃,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在一起都是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 程瑾澜清醒了一些,她想起来了,他们在冷战,她要和他说分手,但是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她气势汹汹的语气弱了下来,轻声问他,“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暂时稳定住了。”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对不起。” 他能说的,只有对不起。 程瑾澜握着网球拍的力道卸下来,人抵到他怀里,喃喃出声,“不可以再有下一次。” 邵成泽搂紧她的腰,“好。” 程瑾澜又抬起头来,“你今天是来出差的吗?” 邵成泽回她,“是来出差的,但是本来该是别人来,”他看着她的眼睛,“我想你了,所以我来了。” 他的瞳仁很黑,眼窝凹陷下去,眼眶里有些血丝,明显是没休息好,程瑾澜的心软了一下,晃了晃两个人交握的手,“走吧。” “去哪儿?”邵成泽和她确认。 程瑾澜看他,“你说去哪儿。” 路上的行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走,他牵着她的手,逆着人流,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起初是走,后面渐渐跑起来。 冷风吹过,程瑾澜的脑袋昏昏沉沉,她想,她不该这么没有原则,他不过是红了一下眼眶,她就心软了,她不该心软,更不该放任这种心软。 酒店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厚重的地毯因为错乱的脚步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他的唇落下来之前,她先咬上了他,是真的咬,她讨厌自己这种心软,于是顺理成章地把这种讨厌发泄到他身上,谁让他是始作俑者。 血腥味或许真的会让人失控,嗜咬慢慢变成攫取呼吸的角逐,谁都不肯认输,黑漆漆的房间里,连灯都没有开,随着身上温度的升高和血液的加速涌动,体内的酒精慢慢掌控了她的身体,在津液的交换中,邵成泽好像也醉了,两人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床上,房间里只剩下热烈又急促的喘息。 在最后一步,邵成泽回了几分清明,及时刹住了车。 他想让她跟他一起回酒店,但并没有想和她发生什么,他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最混乱的一次,是他扯开了她的衬衫,但最后又拿被子把她裹住,自己去卫生间冲了一个冷水澡。 他不是不想,他只是在等,在等什么他也不知道,但至少不是在酒精的驱使下,发生这一切,不该是在今天。 他的身体是紧绷的,体温是灼烫的,但他却停下了动作,程瑾澜被没法儿形容的空虚和难受弄得焦躁又心烦,她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揪着他衬衫的领子问,“邵成泽,你不敢吗?” 邵成泽轻抚着她的头发,“你醉了,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敢不敢的问题。” 他怕她醒来会后悔。 程瑾澜嗤他一声,“你就是不敢,你怕我会让你负责任,你放心,大家都是成—” 她剩下的话在他的唇下成了模糊的闷哼,她知不知道,她的每一个字,从声音都呼吸,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蛊惑。 空气里刚刚凝结的温度又重新升高。 最开始,两个人都疼,谁也不比谁好受一些,程瑾澜疼就咬他的肩膀,邵成泽轻吮她的耳垂给她安抚,身下在生涩又艰难地前进,那种深陷的潮泞和颤抖好像在悸动着最深处的灵魂,在往后的无数个夜里,邵成泽都会陷到这个梦里,不想醒来。 程瑾澜是被手机震动给吵醒的,她摸到手机,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澜澜,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晚上没回来?” 程瑾澜听到蒋梦咋呼的声音,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先看了看天花板,又转向床的那头,床已经空了。 她清了清嗓子,可也没有好多少,依旧哑得不像话,“我回我房子这边睡了。” 蒋梦一听就听出了不对,“你不会带着野男人回去一起睡了吧?” “没有。”她的嗓音让她的否认太过苍白,虽然她并不是把野男人带回了家。 “完了,澜澜,你完了,你认定他了。” 明明昨天还说要分手,今天就又滚到了一起,这么反复无常的事情,可不像是程瑾澜会做出来的,这分明就是陷进去了嘛。 程瑾澜将脸埋到被子里,动了动酸痛的腰,嘴硬地回她,“你想太多了,就是谈个恋爱,有什么认定不认定的,不过是日子有些无聊,图个开心。” 门外的邵成泽止住脚步,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他攥紧手里的盒子,盒子上的棱角深深地硌到掌心,他却感觉不到疼。 后来的后来,那个盒子里的戒指,最终还是戴到了程瑾澜手上。 互相试探的恋爱,总会有很多阴差阳错,谁也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们的女儿会让交错的齿轮重新交合在一起,他才有机会,把最初想说给她的承诺,在婚礼当天,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 最初认定的人,是最后携手的人。 是幸运,或许也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