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失忆后清冷死对头开始钓我》 1. 蓄谋 “所以说,你是真的打算和纪清梵离婚?这一直没动静,我还以为你们要假戏真做了。” 透过电话听筒传来的女声带着些许调侃意味,听到“假戏真做”这四个字都出来了,盛枝眉梢扬起。 “假戏真做?我和纪清梵只是协议结婚利益联姻,要不是当初云家逃婚,我才不至于和她扯上关系……总之现在协议终于到期了,我就差敲锣打鼓庆祝了好不好。” 这人长得太过好看,无论做出什么神态动作都好看,哪怕是这种轻嗤出声的样子也漂亮得不像话。 盛枝边说着边抖了一下,像是被自己和纪清梵假戏真做这个联想恶寒到,气性也是说来就来,不满道:“江晚音,你快点给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话尾音落下,语气任性得不行,一听就是被捧惯了的那种,别人必须得顺着她的意思。 电话对面的人闻言也不恼,反倒笑了两声:“行,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马上要恢复自由身了。” “这还差不多。”盛枝换了个坐姿,满意地抬了抬下巴。 她披着件白色高定大衣,极具光泽的长卷发随性散在身后,唇红肤白,明明一举一动都带着近乎盛气凌人的恣睢与骄矜,却又明丽鲜妍得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身前一个柜员正俯身帮她调整着手腕上的手链,还有几个柜员簇拥在盛枝身边,询问的声音仿若春风化雨,无一不轻柔到极致。 但若细看,还能发现这些柜员更深层的小心翼翼和额间细细的冷汗—— 别问,问就是头大。 往常这些东西都是直接定制专供送上门任盛枝选的,谁知道今天盛大小姐什么想法,竟然自己来逛街了。 得知她要来,奢侈品店都提前进行了清封,确保等盛枝到的时候店里只有她一个顾客。 灯光明亮。 昂贵精致的饰品戴在雪白皓腕上,凝霜带雪般添上几分熠熠生辉。 离盛枝最近的柜员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那几近让人目眩神迷的玫瑰香气,她偷偷看了眼盛枝,脸颊不受克制地微微泛起红。 无论外界说盛枝怎么高傲怎么跋扈,脾气又是如何如何差,但这张脸这个身段是真的没得说。 耀眼,太耀眼了。 单是这样坐在这里,就让人生出一种世间万物都天生该为她退让,鲜花和钻石能为她铺路都是其荣幸的想法。 手链戴好了,可手腕的主人对腕上价值八位数的手链却是连看一眼都欠奉,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兴致缺缺:“好了,全包起来吧。” 盛枝今天确实不是来逛街的。 和江晚音在电话里又聊了几句之后,她看了眼时间便把电话挂断了,打算起身上车去找纪清梵签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放在了车上。 京北四月底的时间还没入夏,但空气中也多出几分燥意,盛枝坐上车,先看了眼协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内容,然后才将视线转回到屏幕上还亮着的历史通话的页面。 她习惯直接从过往通话里找到联系人打过去,但是这么翻了几下都没找到纪清梵,不由反应过来上次她们通话还是不知道多久之前。 一想到这一点,盛枝眉眼瞬间压了下来,要不是等下离婚协议还得让纪清梵签字,她都恨不能把那张纸给连揉带捏团成一团,再将纸团和纪清梵一起打包扔出自己的生活。 其实商业联姻这种事对于她们这种环境来说已经常见得不能再常见了,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习以为常。毕竟结了婚也不意味着什么,比起不一定能永恒的感情,真正得到的切实利益才是可以永恒的,而联姻就是巩固利益的最佳手段。 盛枝对商业联姻没什么太在意的感觉,她一开始的结婚对象也不是纪清梵,而是云家的云羡。 但不知道那些过于她性格差劲脾气跋扈难搞的传言究竟有多离谱,她们婚都订了,结果就临婚礼前几天,之前还对她言笑晏晏的云羡竟然逃了婚,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云羡之前只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早就有了逃婚的打算。 弄得盛枝是又气又郁闷,不想和她结婚就直说呀,她脾气差是真的,可又不会一口把人给吞了。 云羡的逃婚使这件事变得荒谬又难看,而盖住一件戏剧至极的事情就是用更戏剧吸引注意力的事情覆盖,于是最后阴差阳错,婚礼没取消,只不过和她结婚的人变成了纪清梵——她从小讨厌到大的死对头。 纪清梵要比她大上一岁多,身体是先天不足带出来的病弱,吹点风都恨不能病上一场。 其实一开始盛枝还没这样讨厌纪清梵,她们的关系也远没有那般恶劣。 纪清梵从出生起就被遗弃了,是一对没有孩子的小夫妻将她带回去抚养,但是两人没想到后面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领养来的孩子和自己亲生的孩子到底比不了,一开始领养时亲切地说要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对于她先天不足的脆弱身体表示心疼 可是后来他们又想把她送走了,心疼渐渐演变成麻烦,实在找不到人,最后只好又退回孤儿院。 在看见妈妈爸爸领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回来,还让她喊“姐姐”的时候,盛枝第一反应只是好奇。 她觉得这个小姐姐不像姐姐,倒像是妹妹,穿着件软绵的白色外套,下巴尖几乎都被白绒绒掩住。 这么想着,她就也不叫她姐姐,一口一个妹妹,纪清梵倒是总重复地告诉她要喊姐姐,盛枝满不在乎,“你看起来就弱里弱气的好不好?” 她那话没有别的意思,而且因为嘴上总喊纪清梵妹妹,行动上也自发地很护着这个娇弱的“妹妹”。只是她一直都不会说好听的话,因为盛枝这两个字就代表着嚣张,哪怕开口是刺,别人也都得捧着。 但是后来盛枝想了想,可能从那时起纪清梵就讨厌她了,她寄人篱下,又很是有几分清高傲气,而她自幼万千宠爱一路顺风顺水长大,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哪能品出对方那遮掩在表面下的敏感心绪,况且就算感觉出来了,她也不会收敛,所以之后纪清梵开始和她较高下争高低,处处和她对着干也算是早有所铺垫。 她起初疑惑纪清梵为什么要同她对着干,但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明白了,纪清梵只是太厌恶她了而已,厌恶她骄矜,厌恶她不懂得尊重人。 盛枝那时候就是小公主,只有别人哄着她的份,哪有人敢和她对着干,更别提这个和她对着干的人还是一直借住在她家的纪清梵,她想她凭什么和她傲呢。 让盛枝生出喜欢的感觉很难,但要是换成讨厌就很简单。 盛枝争不过她,就明里暗里找她麻烦,她天真漂亮得近乎恶毒,想着纪清梵不是觉得她不尊重她吗?那她怎么也得真正轻贱对方一把,于是她开始在学校颐气指使地让纪清梵给她当狗,纪清梵不用她家给的生活费,非要自己去赚,她就去对方打工的餐饮店里指名道姓让对方服务,还提很多过分的要求,纪清梵气红了眼,她便把一沓沓的刺目钞票甩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羞辱。 听闻纪清梵被人表白,下晚自习后还要和对方散步看月亮,她立刻追上去,抛鸾拆凤不够,还要当着别人的面嘲讽表示纪清梵不过是自己的一条狗,没有和别人在一起的权利。 她们的关系敌对扭曲,但就是绷着最后一根岌岌可危的绳子没断,纪清梵看起来一边厌着她又一边别无它法地忍了下来。 这根绳子真正断裂的时候是在一天夜里,盛枝放假回家早,纪清梵那会儿正念高三,还在上课,晚自习很晚才放,盛枝便提前藏在了纪清梵的房间门后,打算等纪清梵进来后吓她一吓。 她守着时间,一等纪清梵进来就掐住人后颈推在了墙上,然后凑到纪清梵耳边说着些贬低人的讨嫌话,还仗着纪清梵身体不好没什么力气,态度恶劣地让她求她,表示求求她,她就松手。 不过说是掐脖子,实际上只是做个威胁样子,一点力气都没用,但是纪清梵却反应很大,一副喘不过来气的样子,膝盖发软得站不住,近乎滑跪在地上,脸颊都变成了一片绯色。 盛枝被她吓了一跳,想这病秧子简直是在碰瓷,她什么都没干啊,就说了几句话就气成这样? 恰逢楼下的盛爸盛妈从盛枝今天一回家就往纪清梵的房间里跑的举动琢磨出点不对劲,一上楼正好看见盛枝欺负纪清梵的画面,纪清梵都被她欺负地跪地上了,咬着唇,双眼含泪。 这一查探,才发现平日里盛枝也一直在欺负纪清梵。 一边是自家惯着的女儿,但另一边是恩人所托之孤,还自幼体弱,眼下被欺负成这样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最后盛枝被训了一顿。 生平第一次被爸妈训就是因为纪清梵,盛枝算是彻底和纪清梵闹掰了—— 她完全可以笃定自己被摆了一道,那天纪清梵就是在演,知道她爸妈要上楼所以故意的,之前一直忍着她,多半也只是等这一刻,心思实在深沉。 而且这么几年过去,这人是越长越虚伪。 她们关系恶劣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私底下彼此也都清楚这只是一场毫无感情基于利益角度的联姻,偏偏领完结婚证回来的那天路上,纪清梵还故作柔和地对她说了句“以后住在一起了多多关照”。 盛枝嫌她假,应都没应。 还多多关照? 嘴上这样说,心里多半恨不得她下一秒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盛枝真是越回想越膈应,假模假样的,纪清梵简直虚伪死了,而且因为这个“救场”的结婚对象是纪清梵,她又感觉很丢脸,可以说结婚后的每一天都在期待离婚那天到来。 所幸她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协议结婚,协议时间到了就可以解了,再加上大半年过去,云家逃婚那件事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 大半年啊,她忍了大半年,总算可以和这个相看两厌的女人离婚了! 盛枝调整了一下呼吸,想到终于可以和纪清梵离婚这件事心里总算多出点开心的情绪。 她都想好了,等离婚后她一定要先叫十个八个的漂亮姐姐陪她一起吃顿庆祝和纪清梵离婚的饭,再叫上各路朋友办个游艇party! 盛枝伸出指尖滑动了下屏幕,将页面从历史通话记录滑到手机联系人。 她通讯录里J开头的联系人一抓一大把,因此哪怕已经点到了字母J里面,这样翻了有一会儿也没能翻到纪清梵,盛枝看着最上方的输入框,蓦地想起来可以直接搜索,干脆利落地在输入框里打下纪清梵三个字,将电话拨了过去。 打过去的电话几乎是在下一秒就被接了起来,接听速度快到仿佛对面的人一直在等着她打过去一样。 到底也是结了半年的婚,盛枝清楚这个时间段纪清梵多半在忙,还以为怎么也要打两三个电话纪清梵才会注意到,没想到电话这么快就被接通,眼下不由自主地愣了秒。 她没出声,耳畔先传来了电话对面女人如琅玉击磬般清透动听的声线。 “盛枝?” 纪清梵微不可察地咳了声。 女人轻弱的尾音微微勾起点,语气听起来带了些没想到她会在这时打电话过来的意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虽然是打电话来说正事的,但是真听见纪清梵的声音,盛枝回过神后还是习惯性地先拖音带调地呵笑了声,然后刺上两句:“真想不到,纪小姐接电话还挺快的嘛,这小一个月都没发个什么消息,我还以为纪小姐没有手机呢。” 一顿阴阳怪气的输出,换来电话那头两秒的安静,纪清梵有些情绪不明地轻声开口:“所以,你原来是希望我发消息给你吗?” 听见纪清梵这样说,盛枝握着手机的指尖收紧了下,声音瞬间大了许多:“纪清梵,我看你是工作忙糊涂了吧,胡说什么呢,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纪清梵闻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赶在盛枝要继续说下去时先一步说道:“说正事?其实你电话打来得正好,我也有件正事想和你说——” “盛枝,从长远的利益角度出发,我们将协议时间再延长一些吧。” 她的声音本身就极为好听,刻意放缓的时候莫名有种淳淳善诱的意味。 车窗外是晴天白日,但纪清梵的话音落下,却不亚于五雷轰顶,直接把盛枝震得将已经到嘴边了,眼看着就要说出来的那句“协议到期了,我要和你离婚”差点给咽回去。 延长协议时间? 开什么玩笑? 纪清梵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表面看起来清泠泠的病弱样子,实际上就是个纯粹的商人,最精于算计的狐狸,能让对方主动说出这句话,那肯定是吃到了利益的甜头,毕竟就她们这种谁也瞧不上谁的死对头关系,如果没有得到足够的好处,纪清梵是肯定不会说出来想延长婚约的,但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了协议到期,她管她什么长远利益呢,就算再有天大的好处她也不要和纪清梵再维持下去了。 “到期了就是到期了,还续什么约,打这个电话就是准备说我要和你离婚这件事的,我知道你现在就在公司,离婚协议已经准备好了,你就拿出笔等着吧……” 像是怕再从纪清梵口中听到什么惊人的话,盛枝这次开口说得有些急,叭叭叭地连珠炮一样完全不给人出声的机会,只是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汽车喇叭尖锐的鸣笛声连片响起。 她被吵到,略有些烦躁地抬起眼看向司机,但刚抬起眼,系着安全带的身体就因为紧急刹车的惯性而猛地向前。 一系列转折发生得太快,打得人措手不及,伴随着一阵更加刺耳的刹车声和“嘭——”一声巨响,世界仿佛都跟着静寂了一秒。 手机被脱力的指尖松开,屏幕上还显示着正处于通话中的页面。 车祸现场嘈杂的声音被尽数收进听筒里。 滴、滴、滴…… 耳边最后似乎模模糊糊传来女人染上焦急的声音,像是在喊她“枝枝”。 如果这时盛枝还清醒着,听到此时纪清梵的语气大概会重新评定一下对方对她的感情,但现实是眼前被额角流下来的血色覆盖,耳边残留着的模糊声音也在急速消退。 盛枝无力地垂下手,在一片混乱中,闭上了眼。 …… 2. 蓄谋 意识在一片黑暗中沉浮,带来一种仿若溺水般的窒息与昏沉。 盛枝隐隐约约恢复了些意识,只觉得头痛欲裂,一股不由分说的晕眩感将她整个人彻底席卷,天旋地转的,直泛起些生理性的恶心。 脑海里的记忆也跟走马灯一样转着,一帧一幕都长翅膀般飞快略过,没飞一会儿又被尖锐的鸣笛声和汽车碰撞带来的巨大声响所终结。 盛枝眼睫动了下,有些混沌地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出了车祸。 而与之一起想起来的还有临出车祸前,纪清梵说的那句——“盛枝,从长远的利益角度出发,我们将协议时间再延长一些吧。” 处于回忆中的一句话却堪比恶魔在耳边低语,弄得盛枝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总算从那沉进深水般的混沌中脱离出来,浮到了水面之上。 呼吸间消毒水的味道浓郁,盛枝意识甫一清晰,第一反应就是转动视线去看自己的手有没有受伤腿还能不能动,但到底是刚从昏迷状态中醒来,头又疼又晕,视线也朦朦胧胧的,聚不太上焦。 就在这时,耳边骤然响起道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你的手和腿都没事,但是有些脑震荡,我刚刚叫了医生,等等会重新做个检查。” 盛枝循着声音慢半拍地看向床边,感觉自己像个快要报废的机器人。 守在她床边的女人声线隐隐约约带了点强压下的颤,看不太清神色。 但,这不就是纪清梵吗?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能听出来! “你……”盛枝张开唇瓣,不过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那点生理性的恶心反胃的感觉就又立刻涌了上来。 她脸色不由一白,一想到在纪清梵面前吐出来的狼狈样子,愣是硬生生将这点恶心反胃的感觉强压了回去。 怕一开口真控制不住吐了,盛枝干脆死死闭上嘴巴,重新合上眼,一副状态不佳的样子。这倒算不上演的,她现在状态确实不怎么好,头上缠着绷带,脸色更是十分虚弱。 盛枝对于当时的车祸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了,但那其实是场很惊险的车祸。 万幸的是她除了脑震荡和一些表面的外伤之外没受什么更严重的伤。 撞她们车的是一名酒驾的男司机,看实时的监控都能看出来对方明显喝得不少,横冲直撞地撞了好几辆车,事后不仅逃逸还险些冲上人行道,又是造成了数起事故。 说万幸是真的万幸,当时的画面是光是让人回想一下就胆战心惊。 医生很快就给盛枝重新做了个检查,检查结果显示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脑震荡引起的症状怎么也要恢复几天才能好。 盛枝刚才就醒了,对于医生的话也都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脑震荡带来的症状不太好受,但这样缓了会儿,已经比刚醒过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她身上穿的自然不是发生车祸时的那身衣服,外面换成了舒适整洁的病号服,里面的内衣也换了。 算不上合身,有点大,盛枝刚刚趁纪清梵跟着医生出去,抓机会偷偷看了眼,是透明网纱加上精致蕾丝的设计,不显廉价,看着反倒是又仙又贵,不过也绝对不是她的码。 比起她平时穿的来说,有些大了。 她这车祸出得突然,盛母盛父这时正巧都在国外。盛家有私人飞机,然而私人飞机并不能随时起飞,都要提前申报,即使盛父盛母立刻订了最快的航班,但再快的航班,这会儿也都在路上,何况等下飞机驱车前往医院又是一段时间。 而且因为太突然,得知是她出了车祸这件事的人都没有几个。 尽管盛枝不太想承认这个事实,可阴差阳错之下,现在真正守在她病床边的人确实只有纪清梵。 病房门发出一声很细微的声响,是跟着医生出去的纪清梵回来了。 医生微微颔首,临转身前又嘱咐了几句话,嘱咐的话都是和纪清梵这个患者家属说的。 纪清梵听得十分认真。 盛枝躺在病床上,一点都不想听也不想看,她一想到眼下自己身边只有纪清梵、接下来还只能和纪清梵接触就感觉浑身难受,尤其是对方那句一直徘徊在她脑海里的“想要延长协议时间”。 就像根刺似的。 真烦人,狗血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演主角出车祸后忘了另一个主角然后冷漠地一刀两断吗?她出车祸怎么就没失忆把纪清梵给忘了呢? ……等等。 盛枝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对啊,她确实没失忆,但她可以将计就计装失忆啊。 尤其是给她检查的医生左一句脑震荡右一句脑震荡,她的症状好像也不是太轻。 盛枝被自己这灵光一闪的想法妙到了。 不愧是她,这办法简直精妙绝伦! 干脆就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好了,“失忆”后的她彻底忘掉了纪清梵,到时候别说不延长协议时间,甚至日常交集都可以拿这个理由和纪清梵断开,毕竟她都“不认识”对方了呀。 还延长协议?她才不要和纪清梵再维持下去。 想到这里,盛枝睁开眼睛。 因为受伤难得显出的几分虚弱姿态就是此时此刻最好的天然保护色。她看了眼医生的背影和关上的病房门,这才把目光转向纪清梵。 对于纪清梵一直守着她还把一切都处理好了这一点她毫不意外,纪清梵能忍能演,真到了需要表面功夫的时候,没人能比对方把这表面功夫做得更足,这也是为什么她们明明是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但是外界反倒传闻她们感情不错的原因。 瞧瞧这微红的眼眶,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太担心她而哭过一样。 盛枝一边在心里嗤着,一边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打算坐起些身子。 她像是终于缓过来一些,但看起来仍然头痛得厉害。 只是刚动了一下,就被走过来的纪清梵伸手轻轻摁住了肩膀:“刚醒这段时间先不要坐起来,保持平卧。” 听着纪清梵浅音色的嘱咐,盛枝其实很想呛回去。 更别提她的手还就这样摁在她的肩膀上。 如果按照她们曾经的相处模式,这一刻她已经没有好脸色了,哪怕还头晕目眩,也绝对要把对方的手拍开。 但她如果“忘记”了纪清梵呢? 她如果“忘记 ”了纪清梵,那么会对于眼前这个情况感到茫然感到不解和疑惑,但肯定不会再有那么大的反应。 想到这里,于是哪怕这刻纪清梵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肩上,盛枝也没有如之前一样发脾气。 她浅色的眸轻轻一动,只这一眼,便蹙起眉,身体也跟着往旁边避了下,像是因为对方的触碰感到莫名一样,不止如此,就连语气也只余下因为陌生拖出的冷淡:“你是……?” 盛枝想得很美好,对于自己“失忆”的表现也怀着满满的自信,毕竟她和纪清梵之间也没有别的关系,只有一纸已经到期的协议婚约,而只要纪清梵回答,她的目的就达成了,接下来的一切都将和她设想中一模一样。 但是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下一秒她就看见面前容貌清艳的女人先是一怔,紧接着便跟着她的话音重复道:“我是谁?” 纪清梵反复念着这三个字,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这样重复了几遍之后,声音都带起惶然的颤抖:“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等得到盛枝对她毫无印象的回答后,又是连着追问了好几次。 盛枝:“……?” 她第一反应是纪清梵猜到她在装失忆了,但是看了看对方的神色,又感觉没猜到,应该只是有些不相信。 所以这表现……难道是在抓她的漏洞? 意识到这一点,盛枝演得越发真实了,语气甚至都因为多次回答带上几分烦躁,在纪清梵再一次询问之后,不耐开口道:“我为什么要记得你?难道你是什么和我有关系的人吗?” 盛枝的话音落下,纪清梵垂下眼睫,似是终于确定她不记得她了。 她不再开口,盛枝也没再说话,空气瞬间寂静下来。 这样凝滞了一会儿,女人漂亮的眼尾蓦然泛起些脆弱的红。 “是啊,”她低低应声,等再抬起眼时,已然是一片泪光盈盈,欲落不落,“我是你的妻子,我们非常恩爱。”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怎么听怎么伤心欲绝,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就好像真的是她深爱的爱人失忆后将她遗忘那样—— “新婚半年,蜜里调油,甚至我们昨夜才同床共枕过,你还说我的腰好性感,现在就把我忘了吗?你昨天晚上在床上时可不是这样的。” 纪清梵现在说的每个字单独拆出来盛枝都能听懂,可这合在一起,这两句不长不短的话愣是让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纪清梵在说什么。 而反应过来纪清梵说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后,盛枝看着纪清梵眸中落寞的水色,心里是直接大惊失色。 好家伙,你怎么比我还能演? 什么新婚半年蜜里调油都够扯了,至于同床共枕还夸腰好性感……要不是我是装的失忆真是差点就信了,我们明明连啵都没打过一次好吗! 还有,她们什么时候非常恩爱过啊? 纪清梵,你别太荒谬了!! 3. 蓄谋 盛枝听着纪清梵做自我介绍,还对她一口一个“枝枝”亲昵无比地喊,说她们婚后一直很恩爱,那感觉就和听年度笑话别无二样。 因为盛枝疑似失忆的表现,刚离开没多久的医生又进病房询问了一些事情,做了一些检查。 可以确定的是盛枝确实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对于很多和纪清梵相关的记忆都有些模糊,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差不多完全忘了纪清梵这个人。 这种情况其实有很多先例,在医学上被称之为选择性失忆,基本上都是发生在患者受到巨大外部刺激或是头部因撞击受创之后。 “请问大概多久会恢复记忆呢?”纪清梵拿着CT片子问道。 医生对于这个结果也有些唏嘘,被失忆的爱人忘记,一定很难过吧,不由宽慰道:“其实选择性失忆还是有很大恢复记忆的可能性的,让患者多接触一些以前熟悉的存在或带她重过一遍经历过的事情,进行一些选择性刺激,这些都可以帮助她慢慢唤醒记忆。” 听着医生的话,纪清梵神态更落寞了,指尖都控制不住地带起些颤抖,如雪似玉的眸中蒙上点郁郁,看起来真的像是被爱人忘记自己这个消息打击到了,整个人都宛若株快要玉减香消的白昙。 盛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底感到魔幻的同时,又有些腹诽。 不过是为了利益协议结婚的假妻妻真死对头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感情多深厚一样。 医生大致说了一些话之后就离开了,纪清梵关好病房门,走到盛枝床前,语气很体贴:“刚醒来可能还有点恶心想吐,等枝枝好一点时我再给你倒水……车祸时摔坏的手机我给你买了新的,已经安排人去修复导入数据了。” 视线相触。 女人脸上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风情,就像对她的称呼也是从刚才就变了,不再是连名带姓的“盛枝”,而是更显亲密的“枝枝”。 这样停顿了几秒,盛枝已经脱离那种被冲击到的魔幻感,有点踩到实地上的感觉了。 她视线很明显地重新打量了一下站在床边的纪清梵。 事出反常必有妖。 纪清梵演这么一遭,要么就是依然不相信她失忆,所以在诈她;要么就是信她失忆了,在套路她,打算等她以后“恢复记忆”了拿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她脸面尽失。 她现在还不确定纪清梵的想法是这两点中的哪一点,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哪一点,纪清梵都没打什么好主意就对了。 于是盛枝装起失忆来就更像了,茫然中带着些警惕的陌生感:“你之前说你是我的妻子,我们还……很恩爱?” 纪清梵嗯啊应了声,泛红的眼眶让她的回答看起来很有说服力:“感情甚笃。” ——编,你有本事就接着编。 盛枝心底冷哼,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盯着她问道:“那我们当初是谁追的谁?” 纪清梵毫不心虚地迎上她的视线,目光简直深情款款:“我追的你。” 盛枝问的语速更快了:“你追的我?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水果吗?” 纪清梵轻叹出声:“草莓和车厘子。” ……竟然对了? 盛枝有些狐疑,感觉纪清梵可能是蒙对的:“我最讨厌的水果呢?” “苹果和猕猴桃。” 一连问了好几个,更不乏角度刁钻的问题,但纪清梵回答的声音都不带停顿的,不仅都答对了,还在给她看结婚证照片的同时顺带细数她们之间的甜蜜往事,听得盛枝简直怀疑人生。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快以为自己是真的失忆了,或者是穿到了一个平行世界,而在这个世界她们就是这样无比恩爱,要不然纪清梵怎么会这样了解她呢? 意识到脑海里冒出的诡异想法,盛枝赶紧摁住。 她很是有些夹枪带棒地开口:“你这么爱我?” 一片冷白色调的病房内只有她们两人,视线始终相对,面对盛枝的询问,只见纪清梵无比缱绻地认了下来:“是啊,非你不可。” 盛枝的怀疑和不信表现得太明显,纪清梵却不再辩解,只是抬起指尖摸了摸她的脸,弯起那双清丽的眼:“枝枝,你刚从昏迷中醒来,还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能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是很正常的,未来时间还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陪你想起来……” 从得知盛枝出了车祸后纪清梵的心就一直跳得很慌,一呼一吸都在疼,她不敢想象盛枝真的出事,进了病房之后更是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直到刚刚看见盛枝醒来才勉强平定下来一些。 但是她也是真的没想到盛枝会失忆,竟然还忘记了她。 ……是因为临出车祸前她说了想要延长协议时间以至于被刺激到了吗? 看起来对她好陌生啊,神态以及动作也和平时对她很不一样,真的将她忘了么。 如果是真的忘了,那真是……太好了。 对于盛枝忘记她这件事,纪清梵其实没有如表现得那样伤心,也并不希望盛枝太快想起来,换句话说,她甚至希望她永远不要恢复记忆,盛枝一直不想起来于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她忘记她,忘记和她之间的事情,如同一张可以重新铺色的白纸,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上天垂怜落下的机会。 蠢蠢欲动的心思再也按耐不住,纪清梵俯在她耳边,从侧面看好似将盛枝完全拥进怀里。 她将随着动作垂落下的长发随手勾到耳后,声音轻轻柔柔的,宛若在诉说情话:“所以……枝枝,这段时间就让我来照顾你吧,好不好?嗯?” 距离一下子拉近,冷香萦绕,要不是还没忘记自己是在装失忆,盛枝闻言差点就没绷住神情。 纪清梵的手有点凉,她被她这一副浓情蜜意的姿态摸得感觉以脸颊那一小块肌肤为中心开始扩散,整个人都快不自在到麻掉了。 盛枝些微侧了侧脑袋,避开了纪清梵的动作,心底在这转瞬间则更加肯定了—— 她就说纪清梵从刚才就开始和她演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的戏码绝对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果不其然,现在都主动提出来想要照顾她了。 就以她们这多年死对头的关系,纪清梵这么说怕是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 但太阳不可能从西边升起,纪清梵就算真照顾她也绝不可能是真心实意的。 套路,都是套路。 还好她已经看穿了,总之她是绝对不会被纪清梵套路到的! “我有家人有朋友,用不着你。” 这样丢下一句话后,盛枝彻底转身别过头,尽管没明着说让她离开,但动作中那种不信任的感觉也很明显。 纪清梵闻言神情却没什么变化,声音依然柔蜜:“那我就在这里守一会,等到枝枝相信的人到了再离开,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身边总要留个人才好。”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秒,在盛枝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很轻地翘起些许:“毕竟枝枝身边现在只有我啊。” 盛枝听到纪清梵这种满是关切的语气就感觉浑身不适应,脑海里更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刚对方双眼泛红的样子…… 那种冲击感还残留在身体里,盛枝不想理她,再加上头确实还隐隐作痛,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用沉默的后背相对。 纪清梵也不在意。 桃花眼带起殊色,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盛枝,目光根本移不开。 纪清梵很清楚自己刚刚说的全是谎言。 盛枝和她只是没有感情的协议结婚商业联姻,完全不存在什么恩爱,真要说的话,讨厌她倒是真的。 这种趁人失忆拉近关系的手段真的好卑劣……如果盛枝恢复了记忆绝对会更加讨厌她吧。 可是机会都摆在眼前了,朝思暮想觊觎多年的人也是这样的唾手可得,她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利用这个机会呢? 忍不住的。 哪怕得到的只是镜花水月也足够贪恋。 就如同现在,她心底明明在心疼担忧,甚至后怕,但在这之余,又因为可以这样守在盛枝床边而无法克制地生出一些隐秘的欢喜。 往日中不能表露出来的直白爱意在此刻一览无余,纪清梵长久而专注地看着,仿佛目光里只余下盛枝。 4. 蓄谋 因为纪清梵就在身边,盛枝即使转过了身闭上了眼,也依然感觉很别扭,如芒刺背的,但到底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状态不怎么好,不知不觉间,还是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直接一觉睡到了晚上。 盛枝睡着之前病房内守在身边的只有纪清梵,但这样一觉睡醒之后,守在她身边的人就多了起来—— 她在国外的爸妈回来了,正在外市出差的江晚音也到了,还有些其余的亲戚和一群面都没见过的人,望向她的神情都担心得不行。有着探望以及祝福之意的花束和礼物挤挤挨挨在一起,堆了一面墙不止。 见盛枝醒了,众人表达了一番关切之后就都很有眼色地陆续离开了,只余下盛母盛父和江晚音。 其实这样睡了一觉再醒来,盛枝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继续撒娇说头疼说好难受,而她一撒起娇来就更让人心疼了,盛母盛父坐在床边,两个商界叱咤风云雷厉风行的人物这会面对自己的女儿眼眶都红了一圈,如同对待脆弱的瓷人一样碰都不敢碰,只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语气担忧:“医生说这几天会比较乏力,要多休息,囡囡要不再睡会儿?” 一旁的江晚音伸手轻轻捏了下盛枝的脸,跟着开口道:“是啊,枝枝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做的事就交给我,还有我呢。” 不使性子的时候,盛枝就是又乖又软,招人疼得不行,她一边甜甜地嗯嗯点头,一边看了看四周。 这样看了几眼后,便做出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盛枝是故意做出这副神态的. ——她刚经历了一场车祸,现在围在床边的又都是最担心自己的家人和好友,见到她露出这副神态,自然而然地都会关切询问。 而有了这个询问的开始,才好接下来的发展。 盛枝靠着枕头,看起来被家人和好友围绕着安下不少心,但眉还是微微蹙起些,语气似乎因为回想慢下来一点:“其实我之前就醒了一次,但是当时床边只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女人,还说我和她是妻妻,简直莫名其妙……” 盛枝是真的睡着了,也不知道家人朋友什么时候到的。 她并不觉得纪清梵会不说她忘记了她这件事,或许应该说不借题发挥一下都不错了。 果不其然,听见她这样说,盛母盛父脸上的神情变了些许,紧接着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囡囡啊,你真的不记得你纪姐姐了吗?” 盛枝闻言露出几分疑惑思索的神情:“纪姐姐?难道之前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其实是我的姐姐?” 听着盛枝语气堪称平和的应答,盛母盛父对视一眼,神情明显更为难了:“那倒不是,你们确实结婚了……”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听到这里,盛枝突然抬手碰了下头,神态看起来也变得很难受,就像是因为这几句话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 盛母盛父见状瞬间收住了声音,连忙道:“我们等等去找小纪谈一下,囡囡别勉强自己回忆,这些事情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盛枝张了张唇,但可能是因为头疼,声音很小,最终只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盛母盛父只有这一个女儿,一直都是千娇万宠呵护着长大,本来就已经心疼得不行了,眼下见到盛枝这样子直接心疼到无以复加,立刻起身准备出去打电话了。 江晚音替盛枝掖了掖被子,对盛母盛父点点头:“阿姨叔叔放心吧,枝枝这里还有我在。” “那就麻烦晚音了。” 盛枝靠在枕头上,还维持着捂着头的虚弱姿态,心里估计她妈她爸是要去联系纪清梵了。 然而下一秒,病房门就被从外打开了。 盛母盛父正准备给纪清梵打电话,没想到眼下直接打了个照面。 比起盛母盛父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纪清梵的反应倒是很自如,先是很礼貌地打了招呼,再然后便是将手中提着的保温食盒往上抬了抬,目光清澈柔和,“我给枝枝炖了点汤喝,医生说对于身体恢复会有些作用,就耽搁得稍微久了点。” 边说着,她的视线也越了过去,从盛枝身上一直流连到坐在床边的江晚音。 盛枝听着她的声音,放在被子下的指尖略有些不自在地微微蜷了下。 但是心绪还是被纪清梵刚刚说的话引了过去。 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了下,注意到纪清梵手里确实提着个食盒,看起来还有点重量。 ……所以她睁眼没看见纪清梵,是因为纪清梵回去熬汤了? 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盛枝就自行在心里否决了。 纪清梵给她熬汤?简直天方夜谭,太不可能了,她打一万个包票,这里面的汤不是安排别人熬的就是直接买的。 不过她清楚归清楚,但她爸妈没准真吃这套,尤其是结婚后她们还没在她爸妈面前表现出过什么很明显的不和睦,再加上平日里纪清梵也挺会做戏的,要是万一因此觉得纪清梵对她很上心绝对会照顾好她的话那可就不太行了。 盛枝在心里敲起警钟。 所幸刚刚的铺垫到底有点作用,盛母盛父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将组织好的措辞说了出来,末了,还叹了口气:“小纪,叔叔阿姨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如今这个情况只能这样了,我们也问了医生,说恢复记忆的可能性确实不太大。” 纪清梵听着他们的话,听完后突然很轻地弯了下唇角。 “可是,我并没有和枝枝分开的想法。” 她将食盒放好,走到盛枝床边,很巧合一般地隔开了一旁的江晚音。 纤长眼睫微微敛下,纪清梵对上盛枝的目光,声音柔柔的,这个角度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无比情深认真。 “只是失忆而已,我相信那种相爱的感觉还是存在于潜意识里的,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是坚持和我分开,那我不会再说什么。” “所以,枝枝啊……要不要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呢?” 5. 蓄谋 纪清梵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盛枝。 盛枝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说别演了,她爸妈不太了解实情,听见纪清梵的这套说辞后神情细看还有点欣慰,而她身边的江晚音则明显被冲击得不轻,虽然调整得很快,但那一闪而过的不可思议之情还是没能收住。 再一对上纪清梵缱绻的目光,盛枝不由有些脸红——纯气的。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纪清梵脸皮这么厚呢? 不过面对这一幕,盛母盛父显然没有想那么多,甚至明显曲解了什么,拉过还恍恍惚惚的江晚音对盛枝挤眉弄眼地对表示她们可以出去回避一下,“枝枝你先和小纪聊着,我们去外面,不会干扰你们的。” 盛枝张了张唇,刚想开口,但旋即又想到纪清梵现在满嘴跑火车的样子,觉得病房内还是留她们两个人比较好,于是点点头,乖巧捏了段说辞:“正好我也很好奇我遗忘的这段记忆,没准聊一聊还能想起来一些。” 随着病房门的关上,房间重新恢复成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样子。 盛枝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发现纪清梵还在看着她,便没什么反应地看了回去,甚至不自觉昂起点下巴。 ——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本身就是从小霸道到大的主,哪怕再随意不过的眼神都带着点嚣张气势。 纪清梵看着看着,莫名弯了下眸,一双眼不笑时自带清冷,但一旦笑起来便漾满了醉人风情:“枝枝你知道么,你每次这样看着我,我都会觉得你很可爱。”像只小孔雀,又像是纯白的天鹅,高高在上不可玷污的那种,也是无数个夜晚出现在她梦境中的样子。 她说的语气很真诚,哪怕没得到回应也那样笑着,眸光似水。 在决定装失忆的那一刻盛枝的脑海里其实就预想过了很多会出现的可能,只是唯独没想到会出现如今这个局面。 其实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 她为了自身利益想解除婚约,那纪清梵也会为了自身利益想延长婚约。 只不过一想到纪清梵说的话,盛枝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冷呵。 她看向面前还笑着夸她可爱的纪清梵,心底突然冒出些想法。 其实当下她最应该做的是直接拒绝纪清梵的提议,什么荒谬的用一个月来试,只要她现在拒绝,婚约多半可以立刻作废,哪还用得等上一个月。 可是问题出就出在这里——她明知道这只是纪清梵的手段,可还是控制不住地起了好奇心。 她是真的很好奇。 好奇纪清梵会在这一个月里做出什么举动。 纪清梵就这么肯定她不会在一个月过后依然坚持解除婚约吗?还是说过一个月后又有别的拖延时间的新方法?而且就算她真失忆了,那存在于潜意识里的也是对于纪清梵的抵触,纪清梵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是。 总不可能是觉得她忘记了她就会好脾气好对付吧,那样的话可真是太搞笑了。 好奇心一旦起来了压都压不住,盛枝想了想,觉得横竖不过一个月,撑死也就三十来天,玩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而且……既然纪清梵非说她和她非常恩爱,还装的那么宠溺,那么她又作又任性也无所谓吧?纪清梵不是最讨厌她这种性格了么,到时候她各种颐气指使作天作地,她就不信她能一直忍受下去。 看着吧——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或许连一个月都用不了,她绝对会狠狠折磨纪清梵到后悔和她说出这个提议。 想到这里,盛枝眨眨眼,再开口时说话的语气变得认真许多:“我想了想,你说的那个办法也有点道理,主要是我看见你时的感觉确实有点不太一样,不过……你叫什么来着?” 她做出一副回想的样子,这样思考了一会儿,旋即一拍手,十分笃定地开口道:“我想起来了!你姓李对不对?” 如果换一个神情,这就是故意的挑衅,偏偏她神态还挑不出一丝别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状况,纪清梵的表情也没发生什么变化,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唯一的变化就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一些。 “说错了,我姓纪,叫纪清梵。” 纪清梵顷过些身子,拉过盛枝的手,伸出指尖在上面划出一个“纪”字的轮廓。 “不过记不住也没关系,你以前都是喊我姐姐的。” 指尖蹭过肌肤,有些细微的痒,盛枝收回手,没理她后面说的话,只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紧接着下一秒语气骤然下降:“纪清梵,虽然我答应了你的提议,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随意碰我?你是没有肢体接触就不舒服吗?” 谁知这样说完,纪清梵反倒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染上些落寞的伤感,就连声音都低下来了不少,直接应道:“是啊,没想到竟然被枝枝看出来了。” “毕竟我们以前每天都那样亲密,现在枝枝对我又冷淡又凶,我真的好伤心,连称呼都变了,落差好大……” 美人伤心都如同一幅画般赏心悦目。 面对这个样子的纪清梵,盛枝还是有些不适应,而这种感觉过后又有些古怪的稀奇,尽管知道纪清梵是装的,但架不住就是新鲜,换个形容词,和碰到一种好玩的新玩具是差不多少的感觉。 又冷淡又凶? 这样就凶了? 盛枝眯了眯眼,突然勾勾手指示意纪清梵离近点。 她动作幅度并不大,也没出声,但纪清梵就秒懂一样离她更近了些。 见她真动动手就自己凑过来了,盛枝觉得更有意思了。 她看着纪清梵一点一点凑近,而后毫不留情地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脸。 当然没用力气,但是是那种会拍出一两声细微声音的动作,听着就很让人羞耻。 “你落差大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先说了,你最多离我这么近,如果擅自主张我不会留情面的。” 纪清梵大概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做,整个人看起来都怔住了。 盛枝见到她这样,表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其实无比愉悦,尤其是一想到纪清梵现在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厌恶她,偏偏还不能发作,就感觉更开心,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甚至又拍了几下,“说话呀,你听见了没有?” 又被拍了几下脸,纪清梵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只不过她不仅没避开,反而继续维持着这个姿势,温声道:“听见了……那这种距离的贴贴呢?可以吗?” 盛枝没想到纪清梵竟然忍了下来,心底不由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纪清梵会直接冷脸呢,要知道那些宴会上因为不够尊重而得罪纪清梵的人可一直不少。 那能让纪清梵忍下来的原因只能是这个和盛家的婚约对她而言真的很重要,所以才这样不愿意和她离婚,盛枝在心里想着。 不过这样才更好玩,毕竟她还有很多刁难她的法子没使出来。 如果一开始就忍不了了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贴贴是什么?” 纪清梵没发作,神情也没变,盛枝就干脆想收回手,然而她刚一往回收,就感觉到纪清梵明显更加用力地扣住了她,就像是不想让她把手拿开一样。 “贴贴呀……”女人侧过些头,脸颊抵上盛枝的掌心蹭了蹭,眼尾勾勾涟涟的,望向盛枝的眼神仿佛都蒙上层水色。 “就是这样。” 她轻轻慢慢地说着。 那温热的吐息也随着字句的吐出,尽数落在了盛枝的掌心。 6. 蓄谋 纪清梵就这样用脸颊轻蹭着她的掌心。 眼尾余梢勾着星星点点的笑,如同含了盈盈春水,透亮动人,看起来很是甜蜜。 谁这时被她看着,大概都会生出一种情迷感——她看人的目光实在太专注,演的就像真的一般。 盛枝被刺激地猛一下子收回了手。 她动作来得突然,纪清梵也没松手,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什么,整个人都随着盛枝往回收手的动作往前倾,本来就没坐实,这一下多半得狼狈地摔跪在地,见状盛枝原本准备甩开的手一凝,又下意识把人接住了。 她原本就半靠地坐着,这一接直接抱了温香满怀。 怀里的女人微微喘息着,被接住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撑起身体去上下看盛枝,很是担心紧张的样子:“枝枝,你还好吗?疼不疼?我……有没有压到你哪里?” 她起身很快,但盛枝却有一种人还在怀里的微妙触感,只不过旋即这点感觉在听见纪清梵的话之后瞬间消散。 “怎么,”她一双清透的猫眼微挑着睨了眼纪清梵,与此同时,身体更往后靠了靠,语调很明显地不太爽快,“就你这看起来没几两肉的身板还能把我砸疼不成?”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纪清梵看起来被她的语气挤兑得有些无措:“没有,我没有说枝枝不行的意思,只是觉得枝枝现在是病号,还是挺虚的……” 越说越不对劲,纪清梵像是也感觉到这一点,话音止住,顿了一秒才补充道:“没关系,哪怕枝枝现在是病号,也是最行的。” 不补充还好,一补充那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便更加明显。 盛枝嘁了声:“你这是嘲讽我还是侮辱我呢。” 纪清梵唇瓣微动,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重新开口就被盛枝打断:“对了,你会做饭?” 话题突兀转折,她发出声轻轻上扬的鼻音才循着盛枝的视线看过去。 盛枝看着的不是别的,正是纪清梵之前放在一旁的保温食盒。 “嗯啊。”纪清梵温声应下,眼眸弯了弯。 她走过去将保温食盒打开。 只见食盒里面每一样都分门别类细致无比地放好,旁边还单独备了精致漂亮的碗筷,“枝枝尝一尝吧,是我亲手做的,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没打开之前还好,一打开那种属于食物的香气便四散开来,盛枝之前就没吃什么东西,更别提出事之后了,眼下直接很不争气地饿了。 她故作随意地朝着食盒里面看了一眼,发现确实都是自己爱吃的口味之后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虽然之前从纪清梵对于她的每一个问题都能答上这一点已经感觉出来纪清梵很了解她了,但是并没有太深的感触,比不上眼下再一次被印证这一点。 ——这演得简直是没有一丝漏洞,足够深情认真的神态,足够了解熟悉的行为,如果她是真的失忆,说不定还真会被对方蒙骗。 盛枝好一会儿没有吭声,纪清梵自顾自用勺子搅了两下汤,唇边又扬起笑意:“枝枝自己吃是不是不太方便……我可以喂你吗?” 听到纪清梵这样说,盛枝瞬间回神,她看向纪清梵,尽管没有说话,但那种“你在开什么玩笑”的样子明显写了满脸。 纪清梵对上她不可思议的目光冁然一笑,像是被她瞪圆猫眼的样子可爱到,忍不住抬起指尖戳了戳她的脸。 “好不好呀?”纪清梵弯下些腰凑近她耳边,戳她脸颊的指尖又慢悠悠移到她耳根处,若有似无地揉了揉,“可是我想喂你。” 盛枝刚准备拒绝,但感受着耳朵上传来的轻轻柔柔的力道,思绪一转,觉得没准纪清梵就是笃定她会拒绝她所以才这样说。 就像她之前说了不许动手动脚纪清梵还总是和她各种接触一样,纪清梵碰她不可能是因为喜欢碰她,多半是先做出来的样子,又笃定她肯定会难以忍受地斥回去,那被说的次数多了,纪清梵可不就是既演了戏又可以顺理成章地不和她有肢体接触了吗? 要是换一个人,盛枝绝对不会揣测这么多,但她一想到这个揣测对象是她那八百个心眼的死对头纪清梵,就觉得对方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堪比做阅读理解。 于是想到这里,盛枝原本准备拍开纪清梵指尖的动作也忍住了,甚至昂起脸笑了下:“好啊,那你喂我吧。” 果不其然,听见她这样说,纪清梵瞬间怔住了。 盛枝把她这幅反应收进眼底,心下得意,这下被她猜到了吧,她已经预判她的预判了,有本事就接着演。 心底各种坏想法都冒了出来,盛枝轻哼了声,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纪清梵,不依不饶地开口道:“你怎么回事?怎么真要你做了你反而还犹豫了?难不成你只是嘴上说说,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枝枝真的会允许我……”纪清梵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了,面庞上都跟着覆上层薄薄的粉,似樱吹雪一般。 她听着盛枝的声音,掐紧了掌心才没让自己过于猛烈的欣喜表现出来。 不只是本来以为会被拒绝的事情被不可思议地同意这一点,最主要的是因为今天的接触已经比她们过去的半年还要多。 这放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但在今天,她们说了那么多话,还有了很多接触。 她被巨大的欢愉情绪裹挟,就快要喘不上气了。 好开心,真的好开心,这一切竟然都是真实发生的…… 纪清梵之前本来想着只要拥有过一次那再失去也可以接受,可这一刻,她一想到眼下的一切都可能在某一天尽数落回冰点她就已经要受不了了。 时间好快,她简直希望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慢下来,再不要回到过去。 盛枝也注意到纪清梵的脸色变了。 视线扫过又收回,她不由想这人真是几年如一日,一受到什么气先上脸,放数年前也是这样,总是被她气到脸红气竭。 “快点啊。”盛枝催促道。 她看着她被她气到的样子,恶劣的想法更甚。 不是爱演吗?还主动提出来说想喂她,看她接下来不刁难死她。 7. 蓄谋 盛母盛父和江晚音再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纪清梵正一颗一颗喂盛枝吃车厘子的画面。 洗好的车厘子红润带有光泽,她喂她吃完,手也不挪开,盛枝很自然地就把车厘子的核吐到她手中,纪清梵完全没有什么不耐,只温温柔柔地问她还要不要吃。 ——比起之前冷凝的氛围,现在看起来倒真的像是关系很亲昵很恩爱的妻妻了。 盛母盛父一直都期望盛枝最后能和一个真心喜欢她且会照顾她的人在一起,更何况当初同意纪清梵的提议也是觉得对方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比起什么旁的人更放心一些,当下见到这幅画面只感欣慰。 不过比起盛父盛母,江晚音的神情明显凝固得多。 这样停顿了一会儿,她叫了声盛枝的名字:“我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盛枝慵懒地抬起眸。 她一开始是真的在努力刁难纪清梵了,但是没想到那些刁难纪清梵全盘照收不说,还照顾得她很舒服,仿佛她只要抬抬眼睛纪清梵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样。 简直舒服得动都不想动了。 虽然不知道江晚音为什么突然要和她单独待着,不过正好盛枝也有几句话准备和她说。 她看向江晚音,刚准备开口就感觉到又一颗车厘子抵上唇瓣轻轻推了进来,与此同时,是纪清梵言笑晏晏应声:“有什么事不如直接在这里说吧,难道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江晚音看她一眼,也笑了下,很干脆道:“对啊,这是只有枝枝能听的,你当然不能听了。” 四目相对,明明双方都是笑着的,但是气氛莫名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盛枝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将口中的车厘子吃了,然后随手拽了张床旁的纸巾把核吐到了里面,裹了裹随意扔进了垃圾桶里:“没事,反正我也有事想和晚音姐姐说,爸妈,你们也先出去吧,不用太担心我,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远近亲疏似乎在这一刻又变得无比鲜明。 纪清梵听着她的话,视线跟着盛枝扔出去的那个纸团划过空中,直到那个纸团进了垃圾桶才收回目光。 眼里有一瞬情绪汹涌,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尽数收回换为一个若无其事地浅笑:“这样啊,那我也跟着叔叔阿姨出去好了。” 病房门被打开又关上。 只不过这一次,留在病房里的没有纪清梵。 江晚音说了有话要单独和盛枝说,但是等人都离开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反而是看了看那盘放在一边洗得干干净净的车厘子。 她拈了一颗放入口中。 这盘车厘子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成色非常不错,更别提入口之后了,一咬下去,便是甜蜜的汁水绽放,果肉饱满,核还小。 江晚音慢悠悠地吃了一颗:“哧,真酸。” 盛枝无言以对,对她翻了个白眼,“那你别吃,有话快说。” “真是无情啊,当着你爸妈的面就晚音姐姐,私底下就只剩下‘你’了。”江晚音吐了核,眼看着盛枝满脸黑线,又笑嘻嘻地拿了颗车厘子,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状,不过这次拿的车厘子没吃,只是在手里转着。 她神色稍微正了正:“我接下来说的话可都是认真的,大小姐,不是我说,你难道真相信纪清梵那套你们很恩爱的说辞吗?她也是能编,你们关系都恶劣成那个样子了她还能张口就来。” 其实当时听见江晚音说有事想单独和她说,盛枝第一反应就是她准备和她说实情。 “但是,我知道啊。” 盛枝对上见江晚音诧异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知道她在骗我啊,你难道不觉得她演的那个样子很好玩吗?” 盛枝这样一说,江晚音瞬间就明白了。 她先是笑了一下,紧接着克制不住一般笑得肩膀都开始抖:“那就行,我还真以为你……” 未尽之言别有深意,盛枝看向她手中那颗还转啊转的车厘子,没好气地夺了过来试图塞到江晚音嘴里:“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江晚音笑得瞬间更厉害了,紧紧闭着嘴不让她塞进来。 盛枝塞不进去,干脆直接转移阵地去挠她腰上的痒痒肉,嘴里还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张不张嘴?张不张嘴?” 江晚音一边躲一边反击,病床上的被都掉在了地上。 “咔哒——” 就在她们闹得一片混乱的时候,纪清梵打开了门。 盛枝似有所感地抬起眸,正正好地迎上了纪清梵的目光。 有那么一刹那,她目光里裹挟着的情绪让她莫名心惊,可只是一眨眼,对方脸上并没有那种情绪,似乎只是错觉。 “爸妈过来一趟也累了,我就让她们先回去了,来和你说一声。”纪清梵边说着,边慢慢走过来,她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被子,而后目光浅淡地落在了江晚音身上。 “江小姐,枝枝脑震荡还没好,忌讳剧烈活动,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但再怎么说,也不能影响她恢复吧,你说对不对?” 她的话语说的很平静,但也很噎人。 盛枝听见她这么说就想否认,江晚音却罕见地没出声回什么,她下床捡起被子放到一边,紧张开口道:“枝枝,我刚刚没反应过来,你现在难不难受?我不是故意闹你的。” 盛枝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和江晚音可以说是一路怼到大的,互损起来无压力,但是一这样反而弄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声了。 盛枝诶了声:“我没事啊,你……” 只是“你不用这样”这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被纪清梵打断。 “事情说完了江小姐还是早点离开让枝枝好好休息吧。” 如果说之前的话还比较委婉,那这会的话可就是实打实的赶人了。 盛枝忍不住皱起眉:“纪清梵!” 听到她变大的音量,纪清梵看向她,眸光无害,轻声细语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江晚音这时反应过来什么,她对着纪清梵无声咬了下牙,但转过脸对向盛枝时瞬间恢复了爽朗神情,她对她眨了眨眼:“没事的,枝枝,我先走就是了,要是过意不去的话你也可以请我吃顿饭。” 玩笑话落下,江晚音叹了口气,“总之别因为我闹矛盾啊,明天我再来看你。” 她说完就走了,一副不想让盛枝为难的样子。 江晚音一走,盛枝这下连装都懒得装了,对着纪清梵神情明显更差,一双猫眼都瞪圆了,质问道:“纪清梵,你是不是故意的?” 听着她的质问,纪清梵反倒笑了声。 床上的被子因为掉到了地上被放到了另一边,此时床上除了盛枝,空空地只有一个枕头。 纪清梵轻轻上前抱住她的腰,呵气如兰地开口:“对啊,我就是故意的。” “我嫉妒枝枝和江晚音那么亲密,嫉妒你叫她晚音姐姐,对我却这么冷淡,嫉妒她可以肆无忌惮和你接触,我和你接触还有着不能超过的距离界限……” 纪清梵敛下眼睫,眸中浓厚的占有欲遮盖,只余下可怜音调。 “怎么办,我真的好嫉妒,枝枝可不可以也怜怜我?” 8. 蓄谋 纪清梵的话音在空气中落下,盛枝神情不由变得微妙起来,“所以你才故意把江晚音赶走?” “那怎么能叫赶,”谁知听她这样说,纪清梵倒是露出些不太同意的神情,“她确实没注意到枝枝的身体,影响到枝枝的休息了啊。” 可以说纪清梵现在做出的每一件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盛枝的意料之外。 一个谎言的产生注定用无数个谎言来掩饰,盛枝听着她娇妩的语气,又琢磨着她之前那一番所谓嫉妒的说辞,越发新鲜:“那你现在这样难道就没影响到我休息吗?” 圈着她腰的手紧了紧,纪清梵埋到她的肩颈处,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地闷闷,盛枝感觉那一处肌肤都要比其余地方温热了:“我和她才不一样,枝枝和我是妻妻,怎么可能一样。” 盛枝将她的反应都收进眼底。 ——假如说她真的失忆了,那么这会儿面对这样的纪清梵也不会再同一开始那样抵触。 于是盛枝表面上就如同慢慢适应着习惯着一样,不再阻拦纪清梵的动作。 但也只是不再阻拦,并没有回应。 回应得太快的话前后态度难免有些对不上,所以她刻意做出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勉强承认了纪清梵那句她和她才是妻妻的话。 只不过是这样含糊的承认,纪清梵就露出一副很开心很满足的样子,软语着更加贴紧她,一举一动都表达着对她的需要。 这不由让盛枝回想起平日里所见过的纪清梵。 那些冷淡的,面无表情的,轻蹙着眉的,认真工作的……纪清梵。 她对外似乎永远都是一张面孔,高岭之花一般,从不见她和任何人亲近,自带距离感。 也正是因为见过那些个样子的纪清梵,再面对眼下这个和她黏黏糊糊莫名很娇的纪清梵,才越感到反差。 尽管盛枝心底清楚这些都是假的,但是还是有一种窥见对方另一面的错觉,毕竟这一切和她印象中的样子实在是差距太大了。 其实放到很久之前她是有想象过纪清梵对她露出这种样子的,可以说她们关系最恶劣的那段时间里,她争不过她,又赢不了她,反馈到梦里,午夜梦回中出现的不是纪清梵被她欺负到含着眼泪求饶的画面就是那种顺从着依赖着她的画面。 她现实对她有多矜冷,出现在她梦境中的她就和现实有多截然不同。 那些梦是模糊的,但盛枝每每醒来汗都几近打湿发际,兴奋非常。 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现实中纪清梵绝不会露出那种神态。 但现在…… 盛枝突然觉得如果一个月过去这场荒谬的游戏还没结束,那再继续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起码她目前正起兴,没有什么玩腻的感觉。 也就在这几个瞬间,盛枝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本来因为江晚音被那样说走了还有点想维护对方的心情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纪清梵甜蜜地抱着她,在盛枝看不见的角度,瞳孔染上晦色。 她的枝枝,只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好了。 ※ 在看见纪清梵的助理抱着被子进来时,盛枝还有点懵。 纪清梵接过助理手中的被子就让对方出去了,对着盛枝温声解释道:“之前的被子不是掉在了地上吗?正好给枝枝换一个更软绵盖起来更舒服的。” 新的被子确实比起医院的更加舒服,一模就知道两者之间的天差地别,盛枝看了看,发现是她平时盖的F国的牌。 其实之前那床被子也没有完全掉在地上,要换别人多半觉得这样有点小题大做,但是盛枝不会,她只觉得合心意。 开心了,就像只猫一样卷着被子蹭了蹭脸颊,望向纪清梵的双眼都水汪汪的,只是嘴上语调依然骄纵得不行:“看不出来,你还算有点眼色。” 她刚刚蹭被子蹭得开心,发丝都被蹭乱了一点点也不知道,浓密卷翘的睫毛眨啊眨的,使那从淡粉色的唇瓣吐出的话语再高傲,都只剩下种可爱而不自知的感觉。 纪清梵对上她的目光,愣了下,难得的没应声,琉璃般清透的眼,映出的只有盛枝此时此刻的样子。 她不立刻出声应答,盛枝又有些不满意:“纪清梵,你怎么不说话了?” 再次听到她的声音,纪清梵才初醒般回过神。 她温柔地弯了下眸:“没有,刚刚在看你。” “头发都乱了哦。”边说着,纪清梵倾下身,指尖拂过那些被蹭乱的发丝,像是要帮她整理细致。 从小到大盛枝都是习惯于被照顾被疼宠的,闻言很自然地就换了个姿势,等着她帮她把那些乱了的发丝拨回去:“那你快点。” 只是整理完了纪清梵也没把指尖移开。 而是就这样流连下去,由指尖变为唇瓣,轻轻地、小心翼翼又蜻蜓点水地在盛枝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9. 蓄谋 盛枝这下是真的懵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大,但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震惊,震惊纪清梵为了骗住她竟然可以演到这种程度。 太过诧异以至于反而没了什么大动作,纪清梵敛着纤长睫羽,探出舌尖柔柔地临摹着她的唇。 动作明明不激烈,但反倒使那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变得更加过分。 湿热的缱绻和暧昧气息避无可避,她轻喘着将身体更柔媚贴近她掌心。 盛枝感受到什么,终于反应过来,她抽了她一巴掌,伴随着这清脆的一声,恶狠狠地一把将她推开,“你做什么?!” 纪清梵原本就倾着身,被推得有些狼狈地跪坐在地。 她抬头看她。 刚刚接过吻的唇瓣红润妩媚,脸颊不知道是被打的缘故还是怎样,带着说不出来的绯色,之前还正经无比的衣服更是散乱开来,长发落在胸前,弯起的眼里眸光都是撩人春|情,意有所指:“枝枝不喜欢吗?我们之前经常这样。” 盛枝感觉眼前都有点发黑,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刚刚竟然没第一时间推开纪清梵,就又气又恼,她看向纪清梵,结果一眼看过去,自己先差点被对方那种糜|||艳模样震得移开视线。 好不容易定下目光,再听到纪清梵的话语,脸上的神情只剩下一个不可置信,盛枝先是吐出个“我”字,又“你你你”了半天,最终咬牙切齿地憋出句:“这、这可是在病房!” ……太放||||荡了! 她面红耳赤地收紧指尖,想纪清梵简直不知羞|||耻。 盛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或许比起单纯的生气,恼羞的成分更大一点。 但是她怎么会承认呢?不仅不会承认,还要用更大声的声调和脾气掩饰起来。 纪清梵听着她说,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刚刚被推得那样狼狈,亦或是挨了她一巴掌,反倒心情很好的样子。 只不过她刚站起身还没动作,盛枝看起来就感觉要炸毛了,她如临大敌地看向她,一双猫眼熠熠而紧张地眨着:“你又想做什么?!你就站在那里不许动听见没有!” 听见她这样说,纪清梵倒是真的站住没往前了。 盛枝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更讨厌纪清梵了,这种感觉就和碰了她最讨厌的东西一样,恨不得立刻甩得远远的。 但除此之外又觉得嗓子发紧,心脏怦怦的,手心好像都有点出汗,莫名燥。 她咬了下唇瓣,在心底快骂死纪清梵了。 ……都是这个坏女人弄的! 坏女人还站在那弯着眸对她笑,“你现在在抗拒,可刚刚下意识的身体反应很沉迷不是么?” “枝枝其实也很喜欢对不对?” 盛枝捂住耳朵,自暴自弃又崩溃地喊道:“你滚啊,我要休息了,你好烦。” 结果之前一直很粘人的纪清梵闻言反而真的转过身,似是准备离开了,只在临出去的时候,给她放下一个手机,言笑晏晏地表示那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她。 盛枝看着关上的病房门,再看床上的被子,恨不得把这床新换的被给踹到地上,越想越觉得纪清梵说不定就是在故意玩弄她。 而且吻得那么轻易,没准都不知道背着她亲过多少个女人了。 她现在脑海里被纪清梵占满了,之前是想她心机深沉好能演,现在是想她放|||荡不要脸。 那床想踹下去的被子最终也没能踹下去。 盛枝指尖抓在上面泄气般扯来扯去,看那被子上面折出的褶皱都像纪清梵弯起的眼。 正气着,又听手机响了一声。 她看向屏幕,发现是纪清梵临走前放到她手边的手机。 来电没有备注显示,只有一串手机号码。 她看这串号码陌生中透着眼熟,某种预感鲜明,滑动屏幕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响起在耳边的就是纪清梵清透的嗓音。 “枝枝,我忘记把我的号码存上去了,你存一下,别忘记备注,像我们以前的备注,都很甜蜜……” “纪清梵,你有病啊?我都说了我不记得了。”盛枝懒得再听,冷笑着把电话挂断了。 她点到联系人页面,用的力气很大,恨不得把屏幕都打出“嗒嗒”的声响。 还甜蜜备注? 盛枝在姓名那一栏打下“坏女人”三个字,尤不解气,又在后面加了个狗脑袋,心想我甜你个鬼。 ※ 纪清梵放下手机,靠在驾驶座上。 每一次的通话都是录了音的。 她几近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单独截出来,盛枝叫她名字时的那几句更甚。 指尖轻点上唇瓣,又抚上脸颊,纪清梵喘了口气,绯色愈发秾丽。 她真的好想继续待在她身边,但是再继续下去会更忍不住更加明显…… 纪清梵并拢双腿蹭了下,刚刚下楼吹了风,湿透的布料紧贴肌肤冰凉。 她将额头抵上方向盘,瞳孔深处的兴奋神色意乱般难以自抑。 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盛枝的声音,她导出保存好的文件,一遍遍地听。 就像过往每一个深夜那样,听着她的声音自|||渎。 她想自己确实有病,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病得不轻。 她是一个得不到她的注意力就会疯的疯子。 所以任何一切,只要是她给予的,她全甘之如饴。 10. 蓄谋 纪清梵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盛枝时的样子。 容貌过分明艳的少女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向她这里,眸光带着些好奇的打量,骄纵又夺目。 她肤色雪白,便显得瞳孔愈深,唇瓣红得稠艶。 因为身体不好,纪清梵很多时间都在医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盛枝这样的人,比她珍藏的那些玩偶和洋娃娃都美丽。 她的年纪比盛枝大上一点,只不过盛枝从不喊她姐姐,对她反倒是一直张口闭口喊着妹妹,得知她描述的过往经历还有校园生活后,看着她身上的伤疤,很认真地说以后她会一直保护她。 她觉得她很可爱,笑着应好。 但盛枝不知道,她身上的伤疤是自己弄的,她中途休学就是因为当时拿着椅子对着那个说她是废人说她被亲生父母抛弃纯属活该的人一遍一遍地砸,无法控制情绪,最终明面上才不得不以养病的原因休学。 盛枝和她不一样,她有一个很健康的身体,学校组织运动会,她都会报名,而只要她参加,第一总会落到她手里,肆意张扬到晃眼。 学校里也有人在讨论她,没有人能不知道她。 她的脾气和她的外貌一起出现在那些高频率的提起中。 家世好,很傲,脾气极其差劲,身边总是簇拥着一群人,随心所欲。 纪清梵最喜欢的是不住院的那段时间,因为在不住院的时间里,她可以和她一起上学一起下课,去到她身边最近的距离。 她偷偷摸清了她身边的关系,知道她有一个从小到大玩得很好的朋友叫江晚音。 她还不喜欢学习,月考前经常找江晚音临时抱佛脚。 她喜欢吃甜,每次吃到喜欢的食物都会开心地眯起眼,像猫。 她拍了很多很多她的照片,租了一个房子,里面贴满了她的照片,各个角度。 盛枝去代表学校参加比赛的时候要离开一周,离开前还很不放心地叫了一些自己平时的朋友来照顾她。 她们是那样热情。 纪清梵没体会过友谊,有些新奇。 一次放学后,她们拉着她说想玩点童趣的游戏,比如捉迷藏,当时纪清梵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这个游戏和她们平时的作风太相反。 但从小到大她都没能交到过什么朋友,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一群朋友,听见她们这样说,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她会努力配合她们的。 只要一直配合她们,大家就会一直在一起玩吧? 捉迷藏的游戏很快开始,她抽到的身份是躲藏者。 虽然对这种游戏兴趣不大,但是一想到是和朋友在一起玩,又觉得很有意思了。 藏匿的位置不太好找,她努力找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一般人路过都不会发现的那种。 时间缓慢流逝,就在纪清梵疑惑她们怎么还没找到这里时,她听见了她们嘻嘻哈哈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她弯起唇角,打算主动去找她们,要不然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 然而刚迈出一步,她听到了她们的话语。 “总算摆脱那个病秧子了。” “太晦气了,和她玩真的玩都玩不起来,还得处处顾及着,真麻烦,走了走了,玩别的去了。” “不过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她反应过来去找盛枝告状怎么办?” “她敢吗?我们到时候就说一直找不到她以为被耍了所以提前走了呗,她绝对会信的,没准还会反过来和我们道歉哈哈哈。” “要不是盛枝和她熟,我才懒得和她说话,什么身份,真以为攀上盛家就可以傲了,装的那么羸弱。” 她还藏在那个精心找的很隐蔽的地方,只是脸上的笑意缓缓落下,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纪清梵死死地掐着掌心才忍住了心底戾气横生的念头。 那是一群蠢货,她有很多手段让她们后悔今天这样丢下她,但是盛枝不能知道她的那副样子。 她开始说服自己被丢下其实是很正常的,毕竟她从出生开始就被抛弃了,再然后养父母也有了自己的小孩,把她重新退回孤儿院。 这些人也只是有自己不得已的原因而已,都是她的问题,她要是足够好可能就不会一直做被丢下的那个了…… 纪清梵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日光渐渐落下,直到蓦地听到盛枝的声音才回过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盛枝会出现在这里,但她现在的样子太狼狈,只慌乱地想将自己藏起来。 她不想被她看到这副模样。 “终于找到你了。”盛枝喘了口气,她举着开了手电筒功能的手机,对上纪清梵闻声抬起的泛红双眼先是一怔,唇瓣动了动,看起来有些无措,但很快就调整好神情如往常一样嘁了声。 “我说怎么哪里都找不到你,原来是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哭,纪清梵,你是水做的吗?哭这么久。”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外套解下来披到了她的身上。 刚解下来的外套还带着温温的体温,纪清梵闻到了外套上沐浴乳的香气,很柔软,将她裹挟,一下子抚平她刚刚慌乱的心情。 “你一直在找我吗?”她指尖抓紧外套,问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些可怜兮兮的鼻音。 盛枝闻言顿了两秒,紧接着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谁一直找你了,你去哪关我什么事,还不是我爸我妈问你去哪里了,我比赛提前结束正好顺路过来。” “要走就快点走,走不了的话就上来,再墨迹下去你是想冻死我吗?” 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人却转过来背朝她示意她上来。 纪清梵听着她的话轻嗯了声,拢紧外套上了她的背。 叔叔和阿姨其实并不会太关注她去哪里,尤其是他们那样忙,盛枝只有一个,他们的疼宠和偏爱是仅限盛枝拥有的。 只有盛枝记得她。 只有盛枝一直在找她。 ……也只有盛枝在这个角落在这个夜晚找到了她。 察觉到纪清梵上来了,盛枝怕她不稳一样伸手往上托了托,“身娇体弱的还跑这么远,怪我太信任她们了,真是气死我了,明天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说到这里,她又反应过来什么,警告道:“我先说我可不是情愿背你的,我更不可能随便背人,也就这一次,这种丢脸事情你以后要是敢说出去我绝对干死你。” 纪清梵听着她的声音,手臂圈住她的脖颈,将脸颊贴上她的背,声音很轻,“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只对她一个人这样好就好了。 路边的光线影影绰绰,她看着她清透的眼珠,蓦地想起来那些被自己藏起来的洋娃娃。 那一刻,她突然也好想将她珍藏。 夜晚的星星并不明亮,只零星几颗,却在后来被她记了很久很久。 也就是在那个夜晚,她第一次在梦里看见她。 她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将她的手腕束在头顶。 好恶劣,她哭着说想缓缓,只会迎来更过分的对待,“这么弱啊,怎么这就不行了?” 她呼吸不过来一般,喘着气从梦中醒来。 身下湿得指||颤,她按开手边的灯,起床换了贴身的衣服。 经过那件事,她如愿以偿地和她变得更加亲近,她第一次这样喜欢上自己的身体,因为如果她脆弱得离不开她,盛枝就会越来越在意她。 只是好景不长,在月考之前,她再一次住院了,医生表示她这段时间的活动对身体的消耗太大,她必须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了。 盛枝看起来有些懊恼,觉得是自己天天带着她玩的缘故。 纪清梵柔柔地安慰她,“怎么会是你的问题,我每天都是因为你才那么开心。” 盛枝来探望她探望得很勤,纪清梵每天都有在写日记。 她会在联系软件上和她分享日常,给她带笔记,虽然一看她就知道她是抄的江晚音的,但她能感受到她抄写这些笔记时的认真。 可时间流逝,渐渐的,她来的频率开始不如一开始那样高了。 纪清梵看着病房外树上新长出的嫩芽。 她听到了学校的传言,说盛枝和新来的转学生云羡交了朋友,还有人说她们小时候就有过口头的娃娃亲,学校论坛上已经有人磕起来她们的CP。 她身边永远不缺新的人,也有很多人对她好。 如果再不出院的话,她是不是会被她遗忘? 她太恐慌了,瞒着医生偷跑回了学校。 却看到她们坐在一起,云羡正在分享自己烤的饼干。 盛枝被她喂了一块,眼睛都亮晶晶水汪汪的:“你好厉害,好好吃。” 云羡神色很温柔:“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一直给你做。” 嫉妒的滋味在心底蒸腾,等反应过来时,纪清梵发现自己已经上前将那袋饼干打落在地。 “纪清梵?”盛枝茫然地看向她,“你不是在医院吗?怎么会在这儿?” 旋即她看向那袋被打落在地的饼干,神情有些不悦,“你干什么,这可是云姐姐亲手做的,还好有包装,不然都不能吃了。” 纪清梵看着她脸上的不悦神情,只觉得有些晕眩:“我……” 她要怎么说,说我嫉妒,说我不想看到你和她这么近,不想听你叫她姐姐?还是说无论是云羡还是江晚音她都很讨厌,不想看到你和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玩? 可是这种占有欲说出来会被盛枝更讨厌,她本身就是自由讨厌束缚的人。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最终还是云羡出来打了圆场。 盛枝见她很慌,又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过你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有什么作业和笔记我会让江晚音给你发过去,你还是先回医院吧。” 她掐紧了掌心,好半天才若无其事地嗯了声。 之前沉沦的甜蜜幻想顷刻间破灭,重新将她拉回现实。 盛枝不属于她,她对她而言也不是特殊的。 她会对别人好。 她会对着别人喊姐姐。 她可能还会喜欢上别人。 她不是她的救赎,而是她的困渡。 纪清梵嫉妒地快要疯了,尤其在确定盛枝确实在慢慢遗忘她之后。 但嫉妒过后又是更大的恐惧。 她想她怎么能淡忘她?她不能淡忘她。 出院之后,她竭尽一切地对她好,可那些好淹没在同样对她好的人里,甚至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盛枝是不缺爱的,她从小就被爱包围,对她好的人多到数都数不清。 她有什么特殊的能引起她注意的地方呢。 纪清梵想盛枝就是个骗子,还说一直保护她,她是个三分钟热度,只追逐新鲜感的骗子。 盛枝只是腻了她了。 她甚至想起来当时打落云羡那袋饼干时盛枝看过来的目光,那看向她的目光。 喜欢和讨厌,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能得到她的注意力就好了不是吗,她要死去了,再这样被她忽视下去她真的要死去了。 她怎么能在体会到她的特殊对待后又能适应这样的普通距离? 她将她喝过的水杯藏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唇叠上去,想象和她接吻,获得更近的距离。 她很了解她,知道她最讨厌背叛她的人。 她开始和她作对,果不其然,盛枝发现是她之后很不可思议。 她重新获得了她的注意力。 但代价是盛枝越来越讨厌她了。 有的时候,亲近和熟悉会变成攻击彼此时最好的武器。 她和她就是这样。 纪清梵享受着她的欺负,盛枝越来越讨厌她了,和她永远是不欢而散,但也再不会忽视她了。 她极端地让她记住了她。 她开始光明正大地不让她和云羡走,有人给盛枝递情书,她直接扔进垃圾桶。 这一切饱含占有欲的带着嫉妒的喜欢,在冠上讨厌的名义后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盛枝忍无可忍地把她堵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问她是不是疯了,她哪里对她不好,就这样讨厌她看不顺眼她吗。 纪清梵看着她卡在她脖颈的手,轻轻将自己的手也搭上去,唇角愉悦弯起。 良久,她开口,“是啊。” 但其实不是的。 她怎么会讨厌她呢? 她永远不会讨厌她的,她只是爱慕着她,太喜欢了,快要发疯了的那种喜欢。 那时她们之间的关系恶化得不能再恶化了。 从上次盛枝问她是不是讨厌她而她亲口承认了之后,盛枝就开始处处针对她,她让她当她的狗,恶劣地勾着她的下巴让她学狗叫,不然不让她走,她神情备受屈辱地对她汪了声,心里却只觉得幸福得快要承受不住。 盛枝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她买了很多形式和样子的项|||圈还有PU材质的手||||铐,一起放进了那个贴着她照片的屋子里,她幻想着盛枝将这些用在她的身上。 道具琳琅满目地摆着,有的上面戴着铃铛,有的带着牵引,铃铛轻轻一碰就会叮叮当当地响,像她被她注视时无法自控狂跳着的心脏。 内心越发病态,表面上就伪装地越发正常,她进入学生会,将自己包装成成绩优异的优等生,她的身边也开始有人簇拥,和盛枝身边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这两拨人互相看不上,毕竟两边的带头人都是那样不合。 她们成了众所周知的死对头,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关系不好。 但这却是纪清梵这么久来,最期盼听到的事情——她们的名字终于被一起提起。 心中对她的觊觎和渴望到达一个顶端的阈值,她租了一个更大的房子,用来盛放那些她偷拍她的照片。 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每一次蹙眉都记录在她的镜头之下。 之前租的那个房子的墙壁因为贴得太满,已经再放不下了。 明面上,她是清冷成绩优异的学生会长,背地里,她只是一个渴望她到极致的见不得光的暗恋者。 那会学校里都有一个关于暗恋的传说,用校服上最靠近心脏的那颗纽扣给喜欢的人告白就可以成功。 她不信这些,但是却偷偷将盛枝校服上的纽扣拆了下来。 然后在夜晚,将它用力抵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总有一天,她会用尽一切将她留在身边,让她只能注视着自己。 11. 蓄谋 对于盛枝和纪清梵的关系变化,盛母盛父看在眼里一开始是很欣慰的。 但是看着看着,又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可是要具体说上哪里不对劲还说不上来。 ……怎么说,感觉纪清梵有些太纵容了? 自己的女儿秉性自己还是很清楚的,众所周知的作,住院的这几天下来,盛母盛父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盛枝倦懒地靠在床上,被照顾得太舒适,面若桃花,抬眼都动人无比。 “可是我们不是妻妻吗?我看纪清梵也很开心可以这样照顾我嘛。” 说到这一点,盛母盛父对视一眼,有些哑言。 这倒确实,起码几天下来,纪清梵完全看不出来什么不耐烦,只越发温柔细致,哪怕半夜盛枝心血来潮说想吃她做的蛋挞,她也第一时间去做,还问她要不要加水果,做完后盛枝挑三拣四说不想吃,让她再去做别的,她也不会说什么,处处都挑不出错来。 看起来……就像为盛枝神魂颠倒一样。 盛母盛父是见过纪清梵工作时的样子,毕竟真说起来,她也算是他们一手培养起来的。 自家女儿兴致缺缺志不在公司,他们总要给她培养出一个好用的可以信任不会反扑的工具,纪清梵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她在工作上和对待盛枝时露出的样子可谓截然相反。 不过也正是这样,他们才对纪清梵那么满意。 盛枝身体恢复得很快,也得益于本身就没受什么重伤,一个星期左右就好得差不多少了。 脑震荡带来的诸如头痛头晕这种后遗症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直至彻底不再犯,检查报告上也显示身体上各个地方都很健康。 躺在病床上的这几天已经是盛枝的极限了,用她的话说那就是再这样躺下去她都要长草了,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变着花样折磨纪清梵,但是纪清梵一直见招接招,完全不带什么变化,弄得她也有点没意思。 她住院的这段时间,平时一块玩的朋友们天天给她发聚会还有飙车的视频,看得她这叫一个心痒。 于是一拿到检查报告,盛枝就马不停蹄地出了院,呼朋唤友地约人去玩。 前几天纪清梵因为照顾她公司的事情就有些搁置,处理起来忙得就像连轴转,尽管盛枝不太想承认,但心底其实真有点佩服她工作完还能对着她演,要是换她自己,被那些工作一压,怕是天天都得摆个臭脸。 得知她要出院,纪清梵立刻给她发消息说她来接她回家。 盛枝难得没折腾她,毕竟她等下可是准备出去玩,纪清梵这时候来就是影响她。 于是虚情假意地回了条:[你这几天也辛苦了,正好我找和朋友们聚聚,不用来了。] 这么发完,纪清梵先是回了个“嗯”过来,紧接着跟了句:[那也等着我,我送你。] 盛枝嘶了声:[不用不用,你真别来了。] 这么回完后纪清梵没有再回,但盛枝总有一种虽然她现在这样给纪清梵发了消息,可纪清梵等等还是会开车过来找她的预感。 她在回纪清梵消息前就叫了自己家的司机过来,这样思索了两秒觉得应该无所谓,便光速收拾好下楼坐上了车。 车一直开到酒吧,司机看着盛枝下车,犹豫了一下,她不好管盛枝怎样,但还是有点担心地给纪清梵发了个消息过去:[纪小姐,盛小姐身体恢复好了吗?她让我把她送到SW那家酒吧了。] ※ 盛枝并不知道自己一下车司机就给纪清梵发了消息过去。 她径自去了朋友们订的包厢,一走进去,大家见到她,全是夸张的欢呼声音。 “枝枝,你可算出院了,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不在我们多没意思。”姜舟走过来搭她的肩膀,随手给自己点了根烟。 细细的烟夹在指尖,飘出浅淡的烟雾。 盛枝笑骂了句滚,一脸嫌弃地把她扒拉到一边去了:“少给我贫,就你们给我发的那些个视频,玩得都该起飞了。” 在场的基本都是圈子差不多少的二世祖,吃喝玩乐样样精通,闻言东倒西歪地笑倒一片。 盛枝好几天没出来玩了,眼下有点高兴,来者不拒,气氛到了,还有人把从家里拿过来的藏酒开了。 几轮下来,有人提议玩游戏。 “之前就想跟你们玩这套惩罚牌了,”那个人将牌洗好,放在了桌子上,“老规矩,谁输了谁抽一张,愿赌服输啊愿赌服输,都玩得起。” 一局下来,盛枝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第一个输的人,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她轻挑了下眼尾。 二十七张牌,依次在桌面上排开。 她在起哄声中随意抽了一张。 漆黑哑光的卡面上转过来只写了一行字:[请与你左侧的人热吻一分钟] 盛枝扫了眼卡牌上写的字,将卡面转过来的同时漫不经心开口,“可是我左侧没有人欸。” 之前还起哄的众人看见这张牌上队伍内容反倒不敢太起哄了。 虽然盛枝也和她们一起玩,但是并没见有出现过什么过线接触,结不结婚对她们来说无所谓,尤其是这种联姻,很多人结婚后也是心照不宣地各玩各的,只是谁都没见盛枝玩过。 眼下众人互相看了看,有些倖倖,担心搞得她不开心,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如重新抽一张吧。” 这句话音落下,原本有些沉寂的氛围又活跃起来,“对,重新抽,重新抽,这张不作数。” 一杯接一杯地喝下来,更不乏混兑自调的酒,盛枝撑着下巴,发丝慵懒散在身后,眼尾晕出一点红,有些醉了。 她将那张牌在指尖转了一圈,突然想起来纪清梵和她接吻时熟练的样子。 “不用,”她开口,笑了起来,“不用重新抽,愿赌服输,把左换成右就行了。” 在场的面面相觑,虽然猜不到具体原因,不过既然盛枝自己都表示不用重新抽了,不由立刻起了更大的哄,拉满了气氛。 坐在盛枝右边的女生没想到突然这样,尤其是听到耳边还有人小声交流说早知道自己也挤到盛枝左边坐云云后才回过神。 她偷偷看了眼盛枝,忍不住立刻移开视线,脸红了个透,“我、我吗?” 盛枝幅度很小地点点头。 她其实说完后就有点后悔,但是碍于面子又不想收回自己的话,太丢脸了。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吻,只是一想起来纪清梵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就憋着股气。 但……只是接个吻应该没多难吧,况且就一分钟,六十秒的事情,她回忆着那天纪清梵亲她的样子还有自己看到过的画面,觉得不算什么难事。 唇瓣贴唇瓣而已,再不济就亲得深一点热烈一点,想想就很简单。 这么想着,她抬起点下巴,“你离我近一点。” 那个女生眼睫眨得很快,像蝴蝶振翅般,她轻轻应了声,红着脸依言凑近盛枝。 距离变得越来越近,酒吧包厢内的灯光本就昏暗,配上她们之间的动作和流淌着的音乐简直让人浮想联翩。 周围起哄的声音更大。 然而眼看着就要吻上的下一秒,包厢门被人推开了。 气氛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的方向,盛枝也不例外。 她和她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汇,纪清梵神情很冷。 她不笑的时候,那种清冷感更甚,在坐的没有不认识纪清梵的,就算不认识,眼下这个气氛也不敢随意出声了。 于是一时间谁都没敢说话。 纪清梵走进来,随手关上门。 高跟鞋鞋跟敲在地上的声音鲜明。 “你没在医院等我。”她开口,与此同时,视线扫过盛枝手边的牌,一下子将大致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盛枝若无其事地看向她:“我不是都说了我来找朋友玩吗?” “玩?”纪清梵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玩怎么接吻吗?” “枝枝,”她俯身将那张卡拿起来,坐到了盛枝身边,“你的左边现在有人了。” 12. 蓄谋 包厢内的灯光交错不明,盛枝耳垂蔓上些醉酒的醺红。 她微微眯起那双上挑的猫眼,很虚张声势地看向纪清梵,但是紧接着未出声的话语便都隐没在接下来相抵的接触之中。 到底是都喝得有点多了,哪怕刚才还都不敢出声,但眼下一看见这种场面,也不管谁都是谁,气氛一到全都抛到脑后重新夸张地吹着口哨拍着手起了哄。 盛枝听见哄声偏了偏头,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耳边似乎只剩下纪清梵清浅微乱的声音,“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分心呢。” 纪清梵没用什么力气,咬得并不疼,但盛枝突然感觉更不爽了,她不知道纪清梵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这一刻也不想去细想。 一分钟的惩罚牌。 从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之后积攒的莫名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全都宣|泄出来,在第六秒的时候,她轻轻掐住纪清梵的后颈,像是不想表露出自己的生疏,动作带了些不管不顾的意味。 完全没有章法没有技巧的那种,但又强||烈地挑起人的神经。 “枝枝……”纪清梵有点呼吸不过来,模糊地喊她的名字。 更细微的声音闷在喉咙里,锁骨下的弧|度都随着呼吸紊乱|||颤着。 不知道是酒精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盛枝听到她喊她的名字,不由想起她和她针锋相对时的矜冷模样,那时她提起她的名字永远冷着声调,连带着“盛枝”这两个字仿佛都淬着冰碴。 她还是讨厌纪清梵,不减半分地生厌,不然也不会日掐夜掐地和她敌对那么久。 可是现在来不及吞|||咽的唾液伴随着可怜的模糊声音,她毫无招架的模样,使她只感觉到一种目眩神迷的失控般的亢奋。 察觉到纪清梵发着颤想往后躲,她下意识就抬起另一只手不容拒绝地圈住她的腰。 指|||尖不经意间重重擦过凹陷的腰|窝。 纪清梵手抵着她的肩,薄薄的泪洇在眼尾,水汽氤氲。 明明是抵触着想逃离的动作,可神情与眸光却全是迷|离,微昂着头予取予求,甚至在引||诱纵容着她做得更过分,仿佛做得再过分一些她也躲不开,只能这样在她的怀里接受她的一切。 “话说惩罚时间好像超了。”参差起伏的起哄声中不知是谁突然提起。 盛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本来还有些醺然的醉意一下子清醒了一大半。 目光落在纪清梵微肿着熟媚而透红的唇瓣上,刚刚的画面似乎也在这一刻全部闪现过脑海。 盛枝呆了一秒,紧接着面色一变,感觉头皮都有点炸。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直接伸手半拖半拽着还有些腰软腿软走不太稳路的纪清梵出去了。 包厢门被重重甩上的同时,还能听见女人跟不上的轻哼,“枝枝,走慢点,姐姐要跟不上了……” 不过和刚找来时不同,她的语气听起来变得愉悦很多。 剩余留在包厢内的众人没料到这一变故,看了看彼此,从刚刚热烈的气氛当中脱离出来之后都有些瞠目的不可思议—— “等会儿,所以刚才是盛枝抽到惩罚牌要和别人亲的时候,纪清梵找过来了,然后……?” “是吧,但我没记错的话,她们是协议结婚,私底下好像是关系并不怎么样的死对头啊。” 结果不仅人找过来了,还当众亲得这么激烈? 这究竟是哪门子关系不好的死对头哦。 在场的谁都没有明说出来,但这一刻全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到。 ※ 直到拽着纪清梵出了包厢,盛枝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庞还是如同扑了层胭脂一般,说不清是恼还是羞。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她刚刚竟然和纪清梵亲了那么久。 之前打过去的巴掌仿佛在这一刻回馈到自己脸上,那次还可以说她并不情愿,可这次呢?她们甚至当着她那么多朋友的面直接…… 人不能在同一个坑跌倒两次,偏偏她第二次比第一次跌得更深。 尤其一想到纪清梵对她说亲就亲的模样,各种甜言蜜语也是信手拈来,盛枝瞬间更唾弃自己了,两个吻就把她打得阵脚大乱,纪清梵现在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这个可恶又诡计多端的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她真是出大糗了,她现在真是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盛枝心里气得不行,但听着耳边纪清梵一句一句让她慢一点别那么快的声音,余光中瞥到对方脚上穿着的裸色高跟鞋,步速到底还是慢了下来。 一直走到外面走廊的拐角处,那种来自包厢震耳欲聋的喧闹声才渐渐消弭,变为流淌着的柔缓音乐。 空气中哼唱的女声低而缱绻。 盛枝撒开纪清梵的手,轻轻吐出口气,决定先发制人:“纪清梵,你……” 但对于盛枝来说并不快的步速,对于纪清梵来说还是有些走得太急,眼下一停她就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盛枝刚说出口的话音也跟着被打断掉了。 纪清梵一只手轻挡着唇,很急促地喘,像是觉得这样太狼狈,她偏过些身子,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因为打断她的话而和她说着对不起:“枝枝不用管我,继续说就好,我在听。” 在走廊拐角并不算太明朗的光线下,盛枝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尾处那因为不止的咳嗽泛出来的几抹脆弱晕红。 恰好这时身边有侍应生路过,这样停顿了一秒,别说什么先发制人了,她甚至鬼使神差地叫住那个侍应生,朝对方要了杯温水。 刚接过来,盛枝就把玻璃杯近乎塞一般放到了纪清梵的手里,动作蛮横又不讲道理,水都在过程中颤悠悠晃出来几滴。 与此同时,她抱臂移开视线,冷哂:“得了吧你,待会咳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 手心被盛着温水的杯子熨得发暖,几口温热绵绵的水下去,嗓子间难受的感觉都被尽数抚平。 盛枝移开视线后,还用余光留意着纪清梵 ,她想她身体真的好弱,在注意到她一小口一小口咽水的模样后,心底忍不住开始回想她之前是怎么喝水的,就这速度,兔子喝水都得比她快吧?思绪越发越散,她又想到了她们接吻,虽然她并不是很想承认,但纪清梵的唇亲起来要比她之前和她作对时的性格软多了,抱起来也是…… 正想着,她就听见纪清梵的声音响起,很轻柔,含情脉脉的。 纪清梵捧着杯子敛睫笑:“枝枝,你还是和失忆前一样会下意识关心我,真好。” 盛枝飞散的思绪被她的话语拽回到地面上。 被叫昵称,人总会下意识转过头和对方对上目光,但先进入盛枝视线的却是纪清梵因为刚喝过水,蒙上些许水|色、漉漉的唇瓣。 她的唇色稠艶而动人,她也是在这时才发现上面还有细小的伤痕,像是被咬破的那种,或许也可以去掉“像”。 只是光这样看着,都叫人很是脸红。 于是盛枝连纪清梵的话还没怎么听清楚,就先轰得一下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了起来,温度仿佛一路蔓延到脖颈。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纪清梵没有读心术,不会知道她刚刚想的是什么,但那一刻还是有种心底想法被当事人抓包的诡异错觉,甚至听纪清梵说到“下意识”三个字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上次吻后纪清梵也是这样,说她下意识的反应很沉迷,问她其实也很喜欢对不对。 “枝枝,你在看哪里?你的脸好红啊,”没得到她的回话,纪清梵看着她,若有所思地抚上唇瓣,“是在看这里吗?” 她不直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盛枝浑身都开始燥得慌,卷翘睫毛下的眸子胡乱动着,口不择言地反驳:“谁让你先咬我的。” 纪清梵闻言微怔,旋即就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盛枝也是在说完后才反应过纪清梵没问她那个,而一反应过来就更恼羞成怒了,忍不住发脾气道:“况且我来之前都和你说了是来找朋友聚聚,你还追过来,谁让你管我了。” 她越说越找到些气势,仿佛这样就可以掩盖住自己在那几个瞬间里被纪清梵蛊到的事实。 “我就不信我是那种结了婚就会乖乖听话的,我又没有和你结婚恩恩爱爱的记忆,对我来说我想和谁亲就和谁亲,喝多了和别人去开|房你也管不着。” 她边说着边在心里撇嘴。 要不是再说下去会露馅,她真的想问问纪清梵演得累不累,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好过,结婚后纪清梵私底下从不粘着她,冷清得不行,只在一同出入的场合会装装样子。 结果现在反倒柔情蜜意的,包括刚刚接吻时她被她吻得眸光迷|离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也一样是演的呢? 其实要换一个真正失忆的旁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多少都感觉理不直气不壮发不出来这个脾气。 但是盛枝不仅发脾气,发完还觉得自己委屈得要死,她的性格就这样,想对你好时可以好得不行,但想对你发脾气时也是说发就发,随心所欲到一定程度。 就单纯被惯的。 她也习惯了所有人都得忍着她的脾气,所以想怎么发就怎么发。 更别提现在纪清梵明显还要和她演戏让她相信她们很恩爱这件事,盛枝想她肯定也会让着她的。 果不其然,纪清梵听见她这样说,脸上的笑意敛下,神情闪过些恰到好处的受伤,但也如盛枝预料的那样没有说什么。 只是喃喃自语道:“原来是我管太多了么……” “也是,枝枝没有记忆接受不了这些事情很正常,我应该早点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才对,这段时间一直围着你,枝枝也很有压力吧?接下来的几天我不会再让你这么有压力了。” 盛枝狐疑地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有些不太相信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改了口风。 她本来都做好了和她对着呛的准备了,结果纪清梵反而直接表示自己不应该管这么多。 就怎么说,有种使了力气结果全都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盛枝看了她半晌,语气很无所谓:“你最好说到做到。” 笑话,纪清梵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她要是不来缠着她那最好不过,住院时她答应那一个月的提议归根结底还是住院太无聊了,现在出院了,好玩的东西和乐子那么多,她折磨她都嫌浪费时间好不好? 可能还是亲密接触的经验太少,所以纪清梵的吻才让她有些躁动。 总之她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只是自身正常的生|理反|应,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纪清梵才有想法。 13. 蓄谋 ——至多一个晚上,纪清梵肯定会来主动找她的。 盛枝这样想着,但是事实上几天过去,她都没收到什么纪清梵发来的消息。 她不知道纪清梵那边是个什么样子的想法,反正她这边是别扭得不行,整个人都要别扭成麻花了。 骄矜又傲娇的大小姐,虽然从小到大追求者无数,但要是她没有那个想法和心思,哪有一个敢真往她身边贴的呢?她被保护得太好,各个宴会上对她耍脏心眼的人都不知道处理了多少个了,没一个有机会真正出现在她眼前。 不管怎么说,她心里的某个地方还是被纪清梵勾到了,最直接反应的一点就是她好奇了,打算找别人试试,可是别说更亲密的事情,单说很简单的唇抵着唇轻轻碰一下,她都做不下去,总是兴致缺缺,或者说……忍不住回想当时和纪清梵接吻的感觉。 结果前段时间纪清梵有多主动,这几天就有多安静。 气得盛枝差点把整个卧室都给扬了,叮叮咣咣撒了半天气,勉强平下点情绪,冷笑着想纪清梵既然这么沉得住,有本事就别再来找她,还真当她缺她那一个不成? 于是她赌气一样玩得热闹无比,白天和朋友去环形山道飙车,骑马射箭打高尔夫,晚上各种纸醉金迷,身边永远一大群人众星捧月地陪着她玩。 赴江晚音约的前一天盛枝还差不多折腾了半宿,可以说是刚睡没多久就起来洗澡化妆,上车时简直困得要死。 “大小姐,你这几天玩得够疯啊,我的消息都不回了,说实话是不是都忘了请我吃饭这回事了?”江晚音帮她系上安全带,哼笑着开了句玩笑。 “滚蛋,”盛枝困得没好气,倦懒地往后靠了靠,“也就你了,但凡换二一个人我今天都不可能来。” 江晚音唇角翘了翘,“今天嘴挺甜啊,你这话我爱听,快多说几句。” 等盛枝睁开眼睨她,她才笑着收回手在驾驶位坐正了,“行了,看你困成这样,姐姐我都于心不忍了,今天就不蹭你的了,我请。” 一听到江晚音话里的某个词语,盛枝就感觉心烦气躁:“你能不能改个自称?我现在听见姐姐这两个字就厌恶。” 江晚音想了想,了然:“是纪清梵吧,她还对你演深情呢?” 询问的话音落下,盛枝没回话江晚音也习惯了,当她是膈应纪清梵到一个字都懒得再说。 车辆行驶在路上,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要我说你就不应该答应她那个什么一个月的提议,她心思看着就很多……” 盛枝却在这时突然开口道:“前面那个下车的是不是纪清梵?” 江晚音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些莫名,不过认出来后还是点了点头,“是她。” 只见纪清梵穿了一身纯白的西装,脖颈处露出的肌肤也细腻雪白,剪裁精致的长裤下是一双细高跟鞋,腰细腿长,背挺得很直,看起来清冷优雅又知性。 给她开车门的女人打扮也非富即贵,盛枝看了一眼,发现还恰巧脸熟,是顾家那个风头正热的准继承人,归国高知,科技新贵,很优秀。 车门关上,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不远处一家高档餐厅。 盛枝看着两个人同一辆车出入还显得很亲密的身影,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 怎么?觉得稳不住她,所以这么快就把下一个退路都找好了? 也不怪她这么想,毕竟平日里很少见纪清梵和谁这样亲近,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一直是一个很有距离感的人,就像外界对她的评价也都是如此。 虽然是盛枝先说让纪清梵少管她的,但是这一刻看见这种画面反倒又觉得不舒服。 总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的感觉,尽管她不需要的时候可能都不会想起这个东西。 她小时候也是这样,自己的玩具哪怕不玩了直接扔了,也不会给人,自己想玩的玩具就更别说了,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玩,就算她同时还有很多别的玩具,别人也不能挨一下,霸道得要死。 江晚音见她脸色不愉,看了看车窗外不远处的纪清梵,很明白地开口:“不用把她放在心上,我们也不跟……”她们同路。 只是剩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听见盛枝说道:“跟上去。” 江晚音脸上的笑意一僵,“枝枝,你说什么呢,还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不过是这两句话的空档,那两个人的背影都看不见了,盛枝有点烦躁,她看向江晚音不可思议的神情,也顾不上什么了,很快地重复了一遍,“没听错,我说的就是跟上去,去她们进去的那家餐厅。” 14. 蓄谋 盛枝不用猜都知道江晚音现在是个怎样震惊的心情。 看见纪清梵就突然说跟上去什么的…… “我这边烦着,怎么可能让她顺心?” 她咬牙切齿地丢出一句话,不知道是在对江晚音解释还是在对自己解释。 她现在是既厌恶纪清梵又心烦于被她勾起的情绪。 这么硬邦邦扔了一句话出来后,盛枝就再次锯嘴葫芦一样一句话不说了,唯有染上情绪的眉眼显得越发艳丽逼人。 但是听到她这样说,江晚音反倒信了。 她想到刚刚自己那些不安的预感,有些想笑。 真是自己想多了,盛枝一直这样讨厌纪清梵,跟上去肯定也只是想捣乱,就像她们还在读书的时候那样。 “你真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江晚音揉了下她的头发,边说着,边下车走到另一边帮盛枝开了车门,“走吧,那跟过去看看。” 盛枝理了理头发,要换平时她肯定会和江晚音再互怼两句,但她现在注意力不在这里,闻言只抬抬下巴,随便嗯了声。 然而下车走出没两步,她又回神般一摇头,把江晚音推回了车里,“不行,我一个人去,你和我一起太明显了,在车里等着我吧还是。” ……万一,她是说万一,发生什么丢脸的情况她可不想被看见。 把江晚音推回车里后,盛枝犹豫了一下,又进旁边的商场很快地买了个帽子和口罩,这才进了餐厅。 纪清梵在的位置很好找,两个人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她撑着下巴唇角轻弯着,直看得坐在她对面的顾施脸红起来。 盛枝看见这一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爽,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这真是一张虚伪的、对着谁都可以摆出来的笑脸。 对她那样演戏,对别人也这样。 假,太假了。 她正咬牙切齿地想着,就见纪清梵突然抬眸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盛枝下意识转了个身。 她现在做贼心虚,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前不久刚和纪清梵放话说让她别管她,回过头又偷偷摸摸跟过来就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 盛枝转过身后就假装在欣赏餐厅放的花,这样假模假样欣赏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戴着口罩和帽子,于是又转了回来。 结果转回来后就发现看不见纪清梵了。 奇怪。 这么一会儿的空,人去哪了? 纪清梵到底看没看见她啊? 盛枝压低帽檐故作随意地走了几步,用余光找着人,结果下一秒就感觉到帽檐被人敲了敲,紧接着,头上一轻。 纪清梵拿着她的帽子,潋滟的目光顿了顿,从帽子移到她的脸上,像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发出声很轻的询问的声音:“枝枝?” 帽子被摘了下来,盛枝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纪清梵,耳根一红。 既然都被发现了,她干脆迎上她的目光,自以为很凶地开口:“对,怎么了?见到我很意外?” 开了一句话的头之后再说下去就容易多了,她看着走过来的顾施,冷笑连连,“纪清梵,你还敢对我管东管西,自己不也是和别的女人聊得很愉快吗?” 顾施走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她看了看纪清梵又看了看盛枝,很为难地开口解释道:“盛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结果话音还没落下,又被盛枝呛了回去。 几句话过后,眼看着看向她们这边的人越来越多,顾施叹了口气,没再回话,而是对着纪清梵抱歉开口道:“我想关于我们合作的事情还是等您解决好自己的私事后再议吧。” 饶是盛枝再怒气上头,听到这里也反应过来事情好像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刚刚还很嚣张的气焰仿若一下子被浇灭。 她看着顾施离开的身影,脸颊一阵阵发热。 ……靠,好像搞错了。 她说不出话,最后先打破寂静的反而是纪清梵。 纪清梵忍不住一般低头笑了声,一瞬间把盛枝笑得脸更红了。 见状,纪清梵眼尾余梢都勾起笑意,她伸出手揉了揉她通红的耳朵,轻声细语的,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什么合作再议。 “和我一起吃饭的人走了,那作为补偿,枝枝赏脸和我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盛枝这一刻是真的又羞又耻,就差钻进地里了,都不想直面纪清梵,自然而然地也就没看见接下来纪清梵回消息的那一幕。 顾施:[纪总,您看我演得还可以吗?] [演得很好。] 顾施:[那……您说的那个演得好的话会考虑和我们公司合作的事情还作数吗?] [当然,感谢顾小姐的配合。] ※ “你们的那个什么合作,是很重要的合作吗?” 盛枝看向坐在对面的纪清梵,手指抓着杯子,难得有点心虚。 纪清梵闻言点点头,手中动作没停,将用工具拆出来的蟹肉放进她的碗中,“还挺重要的吧。” 盛枝咬了咬唇,用筷子戳着那点蟹肉。 她清楚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但是对着纪清梵道歉这种事情她又绝对干不出来。 而且她也不想对纪清梵道歉,她唯一担心的地方就是怕纪清梵告诉她爸妈,毕竟纪清梵出面谈的事情肯定是代表她们家的公司,她爸妈本来都想把她安排进公司里去了,只不过是她一直拖着,要是知道这件事了肯定更觉得她不靠谱,然后延伸到再这样让她玩下去不行,说不定会直接不容拒绝地让她去公司上班。 ……算了!搞砸了就搞砸了! 盛枝自暴自弃地抬头看向纪清梵,威胁道:“这件事你不能告诉我爸妈,你要是敢说,我就……” “就怎么样?”纪清梵盈盈地看向她。 盛枝憋得眼尾有点红,“反正你不能说。” “但是,”纪清梵伸出指尖点了点唇瓣,眼睫轻敛,“枝枝要是不想让我说的话,得提前给我一些奖励当封口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