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魔法师不想爆红[娱乐圈]》 1、穿越 文学城原创首发 上辈子,任乐祺拿了奇幻热血少年漫男主剧本,成为最强魔法师,打败大魔王,拯救世界。 临死前他回想起自己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一生,满意地闭上眼睛。 一辈子总算完美地结束了。 然后他就被人一脚给踹醒了。 “起开!你压到我的鞋了!” 任乐祺:? 他不是死了吗? 什么人这么霸道?还要让死人起开?是想跟他躺一块儿吗? 任乐祺动了动眼皮。 但他还没来得及完全睁开眼睛,就被粗暴地推了一下,脑袋差点儿撞到墙壁上。 刚刚推他的人蹲下身来,将一只球鞋从他屁/股/下/抽/出来,皱着眉头“啧”了一下,不悦地说道:“这可是首发球星签名限量款,你个糊咖赔得起吗?” “哟,大明星,还有空睡觉呢?”另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冲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任乐祺一脸迷茫地低头坐在地上,没有理他们。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小小的房间里堆着一些他不认识的器械,朝阳的金光从玻璃窗里洒入,窗外数不清的高大楼房林立在大地上,鸟雀挥翅从它们旁边略过,一头扎进了云海里。 怎么回事?这是幻境魔法吗? 难道一切还没结束?可是他不是已经完美地打败大魔王了么? “喂,说话啊,你睡糊涂了?”中年男子继续嘲讽道,想走上前来推他一下,倒是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任乐祺微微抬起头,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周身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 屋内的气温都骤降了好几度。 男人似乎是觉得背后一凉,迅速停下了脚步,甚至还有些想往后退。 会害怕,不是幻境,是现实里的活人。 任乐祺皱着眉头作出了判断。 忽然间,脑袋一阵刺痛,大量不属于他的零零碎碎的记忆涌入脑海中。 那是一个与他同名的少年的记忆,他似乎是一个不被人关注的素人,正准备去参加一场大型的选秀节目《来遇见我》。 刚刚踢他的那个青年名叫马凌奇,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平时蛮横又跋扈,像个公子爷似的。 不知道是出于傲慢还是什么,他对公司里的其他练习生一直是满满的恶意。 而面前这个中年人则是他们的经纪人。 虽然不知道经纪人是什么,不过从原主之前对他的态度看来,大概是首领的意思吧。 过了一会儿,头疼终于缓解了些许。 任乐祺挣扎着想站起身来,脖子却在抬头时却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仿佛一台多年未活动过的老机器一般。 经纪人见他终于有所反应了,便又准备嘲讽些什么来讨好公子爷马凌奇。 但他一看到他的脸,便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大声骂道:“你昨晚当鬼去啦?脸白成这个样子!” 任乐祺觉得浑身都酸痛得难受,喉咙渴得快要干裂,连嘴都张不开来。 所以他只是迷茫地睁着眼睛看着经纪人。 那是一双好看到连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缺陷的眼睛,睫毛细密又长,不需要处理就已经自然地向上卷曲成完美的弧度,眼尾微微翘起,仿佛随时都含着笑。 更要命的是那清澈透亮的眸子,像高耸雪山上永不结冻的深潭,湖面粼粼,有金色的光在流转。 多好看的一双眼睛啊,可惜浪费在了这个糊咖身上。 经纪人语气不知觉地软了下来,撇着嘴数落道:“动作练好了吗?别到时候在舞台上出丑。你自己糊掉也就算了,可别拖累了凌奇。” 任乐祺愣了愣,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低声应道:“嗯。” 按照公司的安排,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参加这档选秀本来是去给那个名叫马凌奇的公子爷陪跑的,但他非常珍惜这仅有的舞台,总是独自通宵练习。 他们的舞蹈中有一个动作是一边唱歌一边踩在前边队友的背上,然后后空翻从身后队友的头顶翻过去,落在地上继续跳舞。 这是一个难度非常高的动作,上届《来遇见我》的c位就是靠着这一段舞蹈在公演中“炸裂”舞台,圈粉无数。 按理来说这部分的舞蹈应该是属于c位马凌奇的,但那位公子爷跳不出来。 也不知道编舞师是怎么想的,这个动作不仅没被删掉,反而还强行落到了任乐祺头上。 更离谱的是,这么难的一个动作只是为了衬托后边公子爷的出场,不能喧宾夺主,所以节奏非常快。 通常还没站稳就需要起跳后空翻,能平稳落地就不错了,更别提还得落在指定位置了。 想到这里,任乐祺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脖子。 几天前的凌晨,原主就是为了赶上节奏,还没有找到平衡就起跳,结果没能落在垫子上,而是头向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当时他痛得蜷缩在地上好几个小时都没能起来。 因为是深夜,连监控室的保安都在打盹,除了原主根本没人知道这次事故。 而原主又是个喜欢把事闷在心底的主儿,疼痛缓解后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最重要的是,他不舍得放弃这个舞台,所以就这样将就着继续排练。 只是没想到昨天晚上悲剧再次重演,不过这次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两次伤害的叠加让他再也没能重新站起来,去奔赴那个他期盼已久的舞台。 原主的灵魂随风消散,但不知道为什么……魔法师任乐祺的灵魂又让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重新睁开了眼睛。 是在请求自己帮他完成这一次表演吗? 任乐祺微微抖了抖睫毛,将思绪拉回现实。 对于他而言,只要借助悬浮魔法,完成那个后空翻的动作并算什么难事。 深吸一口气后,他扶着压腿用的栏杆站了起来。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他愣住了。 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会有这样一副躯体? 美丽,憔悴,疲惫,不堪重负。 仿佛一朵盛放在细细花茎上的硕大昙花,摄人心魄,但摇摇欲坠。 经纪人似乎还在絮絮叨叨什么,他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算了,我看你是睡糊涂了。”经纪人不满地嘟囔道,“快点准备,节目组的车已经来了,九点准时出发,错过了你就自己搭地铁去。” “嗯。”他淡淡地应道。 但他这个简单的答复不知道是踩到了那位公子爷的哪个雷区。 “哗啦。”猝不及防的,一杯凉水从他头上淋下。 马凌奇将玻璃杯猛地放回桌上,冷冷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任乐祺没有说话,任由冰凉的水滴滴答答从他头发上淌下,落在地板上。 湿漉漉的黑发黏在了他白皙的脸颊上,更凸显出了他精致的线条。 见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马凌奇继续扬着头说道:“别以为有个舞台就可以得意了,记住你只是个陪跑的!” 但当任乐祺抬起眼睛看他时,他却忽然有些失去了底气。 这张脸和之前相比明明也没什么变化,但就是有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明明没入了阴影中,它们却像是会自己发光似的熠熠生辉。 像是最深的海底中突然亮起的一点光,连同着它们背后的巨大黑影一起逐渐迫近,让人无法呼吸。 溺水一般的窒息感…… 马凌奇浑身猛地一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此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直屏住了呼吸,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上滑下。 “怎么?”马凌奇装腔作势道,把玻璃杯“砰”地一声放在桌上:“你不服吗?不服你也来淋我啊。” 任乐祺还在看着他,那双讨厌的眼睛一眨不眨。 良久,任乐祺才终于动了动,喉结滚动:“嗯。” 那一瞬间,马凌奇忽然有些害怕他会真的上前来报复,不由得心中慌乱了一下。 但过了好几秒,看着任乐祺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没有走动的想法,他才松了口气,却忽然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嘁。”马凌奇强装镇定地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任乐祺也没理他,抬手将额前湿漉漉的长发捋到头顶上,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下,显得他有种另类的不羁感。 见马凌奇和经纪人都走远了,几个躲在走廊里看热闹的练习生才三三两两地围了上来。 他们叽叽喳喳,有真心安慰的,也有单纯看乐子的。 “你没事吧?”其中一个小男生说道,愤愤不平地对着空气出拳,“那个马凌奇,太霸道了!” “没人家有本事就只能忍着呗。”另一个男孩耸了耸肩膀。 “我没事。”任乐祺答道,拿起门背后的干拖把开始拖地,“小心别滑倒了。” “乐乐哥哥,我来拖吧!你快去换衣服,会感冒的。”另一个男孩说道。 “嗯,谢谢。”任乐祺将手中的拖把递了过去。 “这你都不生气吗?”最开始搭话的那个男孩不可思议地问道。 “生气啊。”任乐祺答道。 随后,他抬起头望向窗外。 公司门前有一个不小的花园,一条大路笔直地通往大门,两旁栽有蓊蓊郁郁的白玉兰和郁金香。 此刻,马凌奇正昂着脑袋走在路中央,一身衣服妆容显然都是经过精心搭配的。 他似乎迫不及待要去舞台上展示自己了,走得飞快,而经纪人只能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任乐祺嘴唇微动,无声地念出了一句魔咒。 忽然间,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原本晴朗的天空中聚集。 下一秒,大雨倾盆。 马凌奇二人显然没能躲过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只能用手臂挡着脑袋狼狈地往回跑。 等回到屋檐下时,他们早已成了两只可怜兮兮的落汤鸡,尤其是马凌奇,精心准备的妆容在脸上糊成了一团,颇像是影视剧里逃出来的野鬼。 刚刚来凑热闹的那几个小男孩见任乐祺盯着窗户一动不动,便也好奇地往窗外探了一眼,恰好望见了这一幕,于是纷纷把脸贴在了玻璃窗上。 “卧槽!刚刚天气预报才给我发了高温预警呢!” “哈哈哈天道好轮回!” “活该,让他刚刚欺负人的时候那么得意,继续得意啊。” “笑死,他今早才跟我炫耀过自己的妆容,听说花了大价钱请的外边的专业化妆师化了好几个小时。” “我也听到了!他还说公司的妆造师都水平太低,不配碰他的脸,现在直接一键卸妆。” 几个小男孩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大部分都在幸灾乐祸。 刚刚提出帮忙拖地的那个男孩也扭头看向了任乐祺,笑得很开心: “哈哈哈哈哈乐乐哥哥你看他现在和你一样了,上天都在帮你报仇,你不会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吧!” 任乐祺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然后伸手关上了窗户。 嗯,今天的乌云也很完美。他想道。 2、初舞台 经过短暂的思量后,任乐祺还是坐上了去往剧组的车。 毕竟公司已经派了原主去参加,没得反悔,而且他也从来都不是个喜欢打破规则和约定的人。 路程很长,有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任乐祺便趁此机会开始学习一会儿表演的动作。 他们小组一共有六人,要表演的是一首叫《追求太阳》的流行歌曲。 任乐祺负责的部分不多,唱歌部分基本都在中音区,舞蹈除了那个后空翻的动作外其他的都不算太难。 而他本身学习能力就当车到达片场时,他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记住是一回事,待会儿真正跳起来也许又是另一回事了。 旁边的练习生看见他坐在片场还在默记歌词,便说道:“哟,好努力啊,不愧是任哥。” “谢谢,”任乐祺点了点头,“只是随便看下。” “都这么努力了还不是c位,”那练习生继续说道,“真是可惜呀。” 任乐祺这回听懂了他的阴阳怪气,微微笑着回答道:“不可惜。” 直到节目录制快要开始时,马凌奇和经纪人才匆匆来迟。 经纪人不知道对导演点头哈腰了多少次,恐怕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而马凌奇则是一脸不悦地站在一边,仿佛随时都要爆炸。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马凌奇才撇着嘴向着选手座位走了过来。 “喂,你们几个。”他抬起下巴冲着任乐祺几人说道。 除了马凌奇外,他们这组有三个人是公司安排来陪跑的,而另外两个男孩背靠的是一个成立不久的小公司,所以马凌奇便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了皇帝,对其他组员毫不客气。 “马哥,有什么事情吗?”同公司的一个男孩弱弱地问道。 “我的演出服湿了,让公司给我们组重新换了一套。”马凌奇不耐烦地说道,“王哥已经和节目组说好了,录制会推迟一会儿,你们快去更衣室换一下,不要浪费太长时间。” 他的眉头一直皱着,语气里满是烦躁,仿佛害得节目推迟的人是他们一样。 几个组员虽然不满,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乖乖去换衣服。 因为是临时找的,有两位选手的衣服大小不太合身,但也只能将就着穿进去。 任乐祺的那套倒是刚刚好。 上衣是一件丝质的黑色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松开,轻轻一动,白玉般的喉结和锁骨便若隐若现。衣服下摆扎进了黑色长裤里,既不会限制大幅度的动作,也不至于在跳舞时到处乱飞。 宽松的白色的外套做了个收腰设计,刚好显露出他匀称的腰身曲线。 “哇。”一个组员看着他的样子不仅感慨道:“你可真是个衣服架子。” “长得好看也没用啊,”另一人接话,“咱们只是来当背景板的,公司捧的是马凌奇,人家才是主角。” 任乐祺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行了行了,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狗仔听见你就完了,快走吧。”副队长摆摆手,推着几人出了更衣室。 他们组是第三个出场的,所以众人换好衣服后没有回选手区,而是直接去了后台。 直到任乐祺在座位上开始犯困,主持人才终于站在台上喊道:“下面有请秋律娱乐和美加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练习生们。” 作为c位,马凌奇理所当然地走在了最前边。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收敛了平时嚣张狂妄的模样,上台后微微鞠了一躬,正声道:“大家好,我是《追求太阳》队的队长,来自秋律娱乐的练习生马凌奇,请各位评委老师们多多指教。” “大家好,我是任乐祺。”任乐祺说道。 镜头恰到好处地转到了他的脸上,那张精致又漂亮的脸跃然屏幕上。 场下顿时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叹声。 “他是人偶娃娃吗?”任乐祺听见有选手问道。 等选手们依次介绍完,灯光逐渐暗了下来,前奏响起。 几个少年将马凌奇围在中间,任乐祺凭着记忆开始舞动起四肢。 这是一首带着点悲伤但又十分热血的歌,前期的节奏并不算快,他没费什么力气就跟上了。 不得不说,原主为了这个舞台真的很努力,几乎将每个动作都刻入了肌肉的记忆里。听见音乐节拍他的手脚就会自然而然地动起来,将肢体的每一部分送到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所以任乐祺干脆什么都不想了,任由身体自己随着伴奏舞动。 “右边那个跳的很不错啊。”台下的导师赞许道。 “他很放松,虽然有些动作不够细节,但状态非常好。”另一个导师说道,翻看起了名册:“我看看,叫任乐祺,没听过,是个新人吗?” “对,他完全不在乎镜头,只是在享受跳舞,这很难得。”导师们纷纷点头。 “他的眼神我很喜欢,和另外几个完全不同,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场。” 其实原主本身的舞蹈功底就不差,但他总是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人在紧绷的状态下失误的频率难免增加。 而任乐祺根本就不在乎,好与坏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这种不顾一切的心态反而让他把这具身体发挥到了最佳状态。 灯光、音乐、舞台和他仿佛融为了一体,而这一刻也化为了永恒。 歌曲接近高/潮,马上就要到那个很难的动作后空翻了。 众人脚步不停,变换着队形将任乐祺围在了舞台中心。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修炼了感知魔咒的缘故,任乐祺能清楚听见他们每个人的心跳都在加快。 每个人都很紧张,后背衣衫被汗水完全浸湿,黏在皮肤上。 他们都很清楚,公司的声乐舞蹈老师们也多次强调过:这一段千万千万不能出错。 因为一旦出错,将不可弥补地影响到整首歌的演绎。 这一个部分是他们舞台的高/潮,短短的半分钟决定了他们整个舞台的上限,如果表现得不好会直接降低评委导师的观感。 这同时也是整首歌最难的一个部分,几句歌的音调比较高,如果起调不好可能会把后边所有人都带跑调。 而且这段的节奏也很快,句与句之间连换气的空隙都没有,但凡有一个人没找准节奏,就会影响全队。若是快了好歹后边的人还能唱慢点补救一下,如果慢了那后边的伴奏和演唱全都会脱节。 面对这么严重的翻车事故,恐怕只有唐三藏在世,把歌唱成经书一秒念十个字才能挽救了。 但是,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可能会忘了某人的模样/也不记得辜负了谁的期望。” 可能是因为过度紧张,任乐祺前边的一个少年声音都在颤抖,不仅破音,节奏还慢了,等他尾音落下时,伴奏和灯光都已经过了好几拍了。 台下不少导师和选手们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其中一个严厉的导师的手甚至已经放在了“x”上。 无数镜头对准了台上的几位少年。 队友们的脸色也刷地一下变白了。 谁都清楚,且不说导师们会给出怎样的评价,若是这么糟糕的初舞台被剪进正片里去,那迎接他们的将是可能一辈子都去不掉的“拉胯”、“难听”标签。 如果给观众的初印象不好,那么路人盘基本很难起来,这几乎是圈中默认的规则了。 悲伤、懊恼、不安……大量的负面情绪一下子笼罩了整个舞台,如扼住咽喉的透明手一般令人缺氧、窒息。 任乐祺几乎都能看见队友们眼底一瞬间的湿润和眼角的绯红。 他在车上第一次听这首歌时就发现了,这一段的节奏十分紧凑,两句之间几乎没有停顿,如果他此时将错就错唱下去,那他们后边的表演肯定会一塌糊涂。 几乎是在一瞬间,任乐祺做出了判断。 站在舞台中央的他高高举起了右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下一秒,舞台灯光暗下,伴奏停顿,观众们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你向往着渴望着追逐着太阳……” 任乐祺干净通透的嗓音回荡在大厅中,如冬末春初裹挟着雪味道的风,既凌冽也温柔。 等他唱完这一句,伴奏再次响起,已然回到了正确的节拍上。 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落在他的身上,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金色的光晕,汗水飞溅,形成他身侧的星光点点。 全场的呼吸都为这个少年而停滞。 在无数灼热的目光中,任乐祺踩在了身前队友弯下的背上,目光坚定,身披流光,仿佛一位褪去稚嫩、即将加冕为王的皇子一般,万人敬仰。 “可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此生的光芒。”嗓音温润,却没有一丝软弱。 唱完这一句后,任乐祺高高跃起,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后空翻,然后完美地落在了舞台上。 “哇啊啊啊啊啊!”“卧槽!”“太炸了!” 这一个动作瞬间点燃了全场,不少选手激动地跟着节拍一起挥起了手,还有的人甚至站了起来。 根本没有人理会后边接上继续唱歌的马凌奇,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地锁在了任乐祺身上。 c位什么的,重要吗?不重要!因为此刻众人眼里只剩下了那位浑身发着光的少年。 他就是今晚的主角、无可争议的中心点。 直到歌曲结束,台上的队员们摆出了endingpose,大家才从方才的那一段舞蹈中醒过神来。 顿时台下爆发出激烈的掌声,震耳欲聋。 “任乐祺!任乐祺!任乐祺!” 而任乐祺甚至在选手中拥有了一个应援团。 “如果是你,做得到吗?”一位导师扭头问一旁另一位年轻些的导师。 “未必。”年轻导师回答道,神情中有掩不住的尊敬。 任乐祺并没有关注导师席上的状况,此时的他只觉得眼前发白,头晕目眩。 肺和喉咙都疼得快要炸开似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好险。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耳边的一些碎发甚至黏在了颊脸上,痒痒的,很不舒服。 幸好他刚刚急中生智,用魔法切断了伴奏和灯光,然后用记录魔咒将它们倒带回正确的节奏上。 差一点原主期待的那个舞台就毁了。 虽然他应该看不到了,但任乐祺也希望尽力去弥补遗憾。 “谢谢各位选手们精彩的表演,请问各位导师有什么评价吗?” 直到主持人开口,队员们才站起身来在台上排成了一排,任乐祺理所当然地溜到了最边上去。 “刚刚的舞台,你们的唱歌部分可能发生了一些小事故,”一位看上去颇有威严的中年男子拿起了话筒:“但就舞蹈而言,我觉得你们中有一位选手今天表现的非常好,他是当之无愧的全场中心位。” 场下惊呼声此起彼伏,谁都知道,这位导师可是老牌演员、娱乐圈中的祖师爷级人物郑凯临,向来以严厉认真出名。 据说他入行近五十年来,每个和他合作过的人对他都只有一个评价:“魔鬼”。 因为他对艺术的要求已经挑剔到超出人类能理解的范畴了,听说他的关门弟子、如今的乐坛天王曾经因为演奏时一个表情拿捏得不好,而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扫地出门,站在门口唱了一整天,直到练好了才能停。 有人玩梗说:在郑老眼里,圈内艺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垃圾,另一种是有害垃圾。 这样一位大佬,他不开口骂人都算是极高评价了,刚刚前几组每组都有人差点被他骂哭,甚至还有个被他直接动用导师权限淘汰掉了的,而现在他竟然在夸人! 在!夸!人!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了舞台上。 台上的选手们不知道自己组到底跳得怎么样,听了这话后纷纷好奇地扭头往舞台中央看去。 处在中心位的马凌奇也以为他在夸自己,受宠若惊地拿起了话筒,但刚准备说话就被郑导师打断了: “任乐祺,你今天跳得很不错。” 3、舞台后 一瞬间,马凌奇脸都绿了。 队员们纷纷探着脑袋左右转头寻找任乐祺,却发现他正站在最边上,身旁不到一步远就是台阶,似乎下一秒就要下台跑路了。 任乐祺本人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夸,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他旁边一个深蓝色头发的少年反应很快,马上鼓起了掌。 其他队友见状,也跟着拍起了手。 “谢谢老师。”任乐祺朝评委席鞠了个躬。 “不必谢我,你应该感谢自己的优秀。”郑导师说道,难得地眉头舒展,眼角略微有些笑意。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觉得你非常有天份。” 任乐祺下意识想说“谢谢”,但话筒到了嘴边又想起对方刚刚才说了不必道谢,于是大脑一时间有些宕机。 幸好郑导师也没有想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你很放松,没有一丝紧张感,我见过很多艺人、演员在面对镜头的时候都或多或少会有那种不自然的感觉,但在你身上一点儿都没有,就好像不是在舞台上,而是随意地走在大街上一样。” 任乐祺不理解。 如果他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男人像刚刚他在台上那样,扭来扭去地走过去,他肯定会报警的。 “所以我觉得,你肯定很享受舞台,”郑导师继续说道,“不是发自心底地热爱这份事业,是肯定做不到这样沉浸的,我觉得你值得一个a。” 这恐怕是郑导师近十年来给出的最高评价了,上一个能在他这里拿到a评价的如今已经成了公认影帝。 “喔!!!”台下顿时一片欢呼。 其他队友也都一脸羡慕或崇拜地看向任乐祺,唯有马凌奇黑着脸,刻意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任乐祺目瞪狗呆。 他纵横魔法界十余年,还从没遇上过这么离谱的人。 他真的只是觉得反正也没希望,干脆随便跳跳圆了原主心愿就行啊! “我认同郑老师的观点,”另一位导师附和道,“乐祺,虽然你的表演还有进步的空间,但你身上就是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人下意识地忽略这些瑕疵,只看见你耀眼的光芒。” “未来可期。”下一位导师评价道。 “是的,很不错,我也觉得你值得一个a。” “加油哦,千万不要浪费掉自己的潜力!” 任乐祺竟然拿到了导师团的一致好评! “谢谢老师们,我会努力的。” 在客套了几句之后,导师们又点评了一下其他选手,然后他们便在掌声中走下了台。 马凌奇头也不回地走在最前边,嘴巴快要撇到地上去了,任乐祺则跟在队伍最末端回到原位坐下。 与之前不同,这次他一坐下就有好几个别的公司的选手扭头来和他搭话: “哇,你好厉害啊,竟然能让那个魔鬼导师夸你。” “是啊,最后那个后空翻超强,太炸了,你练了多久?” 任乐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其实……根本没练过。 “我可以加下你好友吗?” “我靠,你是神仙下凡吗?” “刚刚在台上看特写的时候就惊艳到我了,没想到你真人更好看。” “你的脸是女娲连夜学了3d建模健出来的吗?我觉得捏泥捏不出这么好看的脸呜呜呜。” 四周的选手们七嘴八舌,一句接一句,搞得任乐祺都不知道该回哪句好。 这时,前排一个蓝色头发的少年突然回过头救场,他趴在椅背上递来一个圆形的小盒子。 “你刚刚肯定出汗了,要补补粉吗?趁现在镜头没转到我们这儿来。”他问道。 任乐祺记得他,他就是刚刚在台上及时鼓掌缓解了尴尬的那个队友。 “噢,谢谢,谢谢。”任乐祺有点迷茫,但还是迅速接了过来,强行结束了和其他选手的聊天。 在探身去拿小盒子的时候,他瞥见他胸前别着名牌,上边写着“江千凡”三个字。 他似乎和任乐祺是同一家公司的,既然同样被安排来给马凌奇陪跑,说明他应该也是个小透明。 原主性格有些孤僻不爱讲话,在公司里人缘不算好,而秋律娱乐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练习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对这么一号人还真没什么印象。 在思考的间隙,任乐祺已经坐回了座位上。 他手中的小盒子上写着“charm粉饼”的字样,他也不懂,只能照着其他练习生的模样打开来随便往脸上糊了几下,然后便还了回去。 这次选秀的参赛选手很多,大概录制了八九个小时,直到任乐祺开始打瞌睡,最后一组的表演才终于结束了。 导师离开后便有工作人员挨个过来发放训练服,他和马凌奇一样被分到了a班,拿到的是一件浅绿色的卫衣,背后印着一个大大的字母“a”,胸前还秀了一个树叶和藤蔓组成的“a”,小巧又精致。 录制结束,任乐祺抱着制服准备往大门走,却被江千凡叫住了: “哎,你走反了!这边,你去哪儿啊!” “啊?”任乐祺不明所以:“当然是回家啊,留在这干嘛?” “你糊涂了?”江千凡说道,“当然是录节目啊。” 话题触及到了任乐祺的知识盲区:“不是结束了吗?” “你糊涂了?”江千凡说道,“这才刚开始呢,到成团至少还有四个月呢。” 任乐祺:? “四个月都要呆在这吗?”任乐祺震惊。 “倒也不是,如果第一轮就被淘汰的话,大概是两个月左右吧。” “如果逃跑会怎样?”任乐祺问道。 “当然要付违约金啊,不是签过合同了吗?”江千凡疑惑地歪着脑袋看他。 合同……?是指契约吗? 任乐祺努力读取原主的记忆,好像确实曾经签过这样一份东西,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如选手因个人原因中途退出节目录制或无法履行合约义务时,应当向节目方支付伍拾萬(500000)元违约金。 再想想原主钱包里的两百块余额,任乐祺差点当场去世。 “你是不是失忆了?”江千凡又问道,拽着他的手往前走:“你还有啥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快去吃饭吧。” “有。”任乐祺忽然神情严肃地说道。 “嗯嗯?” 任乐祺:“这到底是个什么节目啊?” 江千凡:“……” * 餐厅里挤满了人,长桌上几乎找不到空位。 一个初舞台从早上录到了晚上八点,中午只有一份精致但分量堪忧的盒饭,现在任乐祺到确实有些饿了。 节目组给大家准备了菜色丰富的晚餐,因为没有镜头,大家也就放开了狼吞虎咽。 也有少部分人依然保持着优雅,更有甚者直接被公司或经纪人带出去开小灶了,根本不屑和他们争一锅饭,比如马凌奇。 在吃饭的时候,江千凡给任乐祺普及了一下节目的赛制规则。 这个节目名叫《来遇见我》,是一档大型的男团选秀节目,每期播放量都直冲百万。 节目组资金充足,每个舞台都极近豪华,尤其是总决赛的舞台,被称为无数艺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挤上去的梦中情台。 根据往期规律,节目一共分为三个赛段,第一段是主题曲演绎和第一次公演,一公后就是第一轮淘汰了。 从初舞台到一公大概有两个月的时间。 作为最强魔法师,任乐祺对唱歌跳舞当明星没有兴趣,而且他上辈子已经受够了在万人敬仰中保持完美的生活了。 所以第一轮淘汰就是他的目标,幸好原主本身就是个娱乐圈小透明,人气不高。 虽然他刚刚在初舞台上抛头露面了一回,但除了除了郑导师外,其他导师对他也不算太关照。而且被导师团给的“a”的选手其实不少,何况还有几个获得所有导师一致赞美,直接拿了“s”的大佬在呢。 所以,他只需要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继续保持平平无奇,就能重获自由了。 想好了这些之后,任乐祺觉得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因为选手们的去留基本上取决于观众投票,所以躲避镜头很重要。 只要不出镜,就不会受到关注。 但这样毕竟过于理想化了,毕竟训练基地里几乎每个角落都安上了摄像头,要想躲掉所有几乎是不可能的,全部炸掉的话又有点费时间。 所以想要变得平凡最好的办法就是泯然众人。 因此在选宿舍时,任乐祺果断放弃了舒适的单人间、二人间,直奔最差的八人宿舍。 不仅如此,他还选了个最靠近角落的床。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完美之时,几个穿工装的大哥扛着摄像机走了进来。 任乐祺:? 看着他们从工具箱里掏出扳手起子,任乐祺慌忙上前询问: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领头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噢,是你啊。郑凯临导师说你初舞台表现得很有潜力,所以我们准备给你多装几个机位。” 任乐祺:……告辞! 他郁闷地走出宿舍,在基地里瞎溜达了起来。 不得不说,节目组这次真是下了血本,基地很大,游泳馆、健身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占地不小的后花园。 这要在任乐祺原来那个世界,都可以被称作贵族庄园了。 他沿着栽满小雏菊和酢浆草的小路走着,一边是有锦鲤游曳的清澈人工湖,另一边则是桉木和水杉的小树林,蓊蓊郁郁,有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叶间欢快地鸣叫着。 夕阳西下,金光碎了满地。 忽然间,他听见树林对面有人交谈的声音。 “不是说好了我才是c位吗!凭什么那家伙现在都能和我平起平坐了?” 是马凌奇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哎哟,他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呀!凌奇,你先消消气。”另一个声音的主人是经纪人。 “可他都和我分到一个班了!”马凌奇大声质问道。 “你放心,他红不了的,你以为公司为什么要雪藏他?”说到这儿,经纪人忽然压低了音量:“一旦他火了,他的那件事肯定会被爆出来,那他就彻底完了。” 4、主题曲(一) 一轮新月高悬在云层之上,夜色寂寂,万物沉眠。 唯有对岸的建筑亮着灯,依稀能望见窗边人影走动,灯光的倒影在湖中摇曳。 缀满紫藤的小凉亭里,一个纤细的人影静坐在大理石的椅子上。 那是一个好看到让人觉得只会在梦里出现的少年,他在月光下侧脸的剪影精致而完美,甚至能看清他卷曲的睫毛。 光阴流转,星月迁移。 而少年依旧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读不懂,此世的星光黯淡,星象也乱得一塌糊涂。 纵使他是最强的魔法师,也占不出什么来。 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再不回去导演该以为他跑路了。 但少年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一直宁静的灌木丛忽然开始抖动了起来。 一个戴着墨绿色毛线帽、墨镜和口罩的男子出现在了枝叶中,他看着手中的相机底片,笑着点起了一根烟。 * 第二天一早,工作人员便在广播里播报着让选手们到大厅集合的消息。 选手们三三两两地从宿舍或餐厅往一楼走。 任乐祺睡眼惺忪地混在人群里,时不时打一个哈欠。 他昨天半夜才回来,还没睡几个小时,就被一个在宿舍里晨练的室友吵醒了。 “你睡糊涂了?怎么头发也不梳一下啊?”一旁的江千凡问道,抬起手用手指帮他拨了拨凌乱的头发。 “困。”任乐祺无精打采地说道。 江千凡无语地说道:“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可恶,为什么素颜都能这么好看啊!” 任乐祺只是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但他的内心却因这句话一震。 是的,他忘了原主长了张天生丽质的脸。 据他观察,这里的人们对好看的外貌倍加推崇,这张脸有可能成为他淘汰之路上的绊脚石。 想到这儿,他的面色忽然凝重了些许。 虽然修改自己的外貌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里很多人都已经见过他了,现在突然换脸,哪怕只是修一些小细节,也难免引起注意。 再说了,就算能瞒过选手和导师们,但怎么可能瞒得过妆造师的眼睛? 一个个修改记忆也不现实。 正沉思着,任乐祺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架在三脚架上的摄像机。 如果直接改脸不现实,那么改录像中自己的模样呢? 光线会被玻璃折射,镜头中记录的影像扭曲也很正常。 想到这儿,任乐祺刻意放缓了脚步,将手背在身后。 几只不到米粒大小的蓝色蝇子从他衣袖里飞出,悄无声息地落在摄像机上,化成水融进了玻璃镜片里。 做完这一切,任乐祺满意地跟着人群一起走到了大厅。 椅子被分成了好几个班,用颜色区分。 到这儿后,任乐祺不得不江千凡分开了。 他在a班,而江千凡因为初舞台的不起眼而被分到了c班。 同为a班的马凌奇已经早早地来了,抱着双臂坐在第一排,看起来颇有种天下第一的气势。 他是个很麻烦的人,任乐祺懒得和他有太多接触,于是毫不犹豫地去了最后一排。 昨天他在小花园听见他和经纪人交谈,他们手里似乎是有着原主的什么把柄,所以原主才一直拿不到资源,好不容易能参加个选秀节目,却是被安排来陪跑的。 总之,惹不起躲得起,只要马凌奇不主动找他的事儿,他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等人都到齐落座后,几位导师们也陆续登场。 一位留着棕色卷发、眉眼柔和的年轻导师开始说话了: “大家好,我是本季《来遇见我》的‘遇见指挥官’,也是你们的导师鹿禾新。”他微微笑着说道。 他本身五官线条就很柔和,笑起来时茶色的眼睛更是弯得像一汪泉水,潺潺地流到人的心里去。 任乐祺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他。 他就是上一届选秀最后出道的c位,人气很高,专业能力也不容置疑,任乐祺初舞台时跳的那个后空翻动作就是他首创的。 但即使他这么优秀,在一众大佬导师里却还是辈分、咖位最低,所以很多主持、宣布规则的事情都是由他来干的。 简而言之,节目组的工具人。 “今天我们将在这里发布本次节目的主题曲任务。”鹿禾新继续说道,“在已经结束的初舞台中,依据导师和你们所有选手的投票将你们分为了a、b、c、d、e五个班级,其中a班的九名学员中,有四人拿到了全票,获得了节目组的s徽章。” 选手们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还有部分人向着a班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任乐祺也扭头看向了e班,礼尚往来般向着他们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基地里一共有11个舞房,可以容纳5到20人不等,条件相差还是有点大的。”说到这儿,鹿禾新调皮地笑了笑,抬头看了众选手一眼,“在今天的主题曲任务发布后,四名获得了s徽章的学员将拥有优先选择权。” “芜湖。”一个坐在前排的a班选手吹了声口哨。 “另外,”鹿禾新继续说道,“每间舞房里都有一个盲盒,在你们选择完毕后,就可以打开它。” 他顿了顿,小小地卖了个关子:“你们可以在里边开出包括我在内的五名‘遇见导师’,以及节目组为你们请来的其他六名舞蹈、声乐老师哦。开出谁,谁就将是你们主题曲演绎阶段的指导老师。” 听到这话,所有人心里都在默默祈祷: 千万别遇到郑魔鬼!千万别遇到郑魔鬼! “鹿学长,你在哪个房间啊?”一个选手问道。 “不知道哦。”鹿禾新说道。 “求求你了~告诉人家嘛~好哥哥~~~”那个选手搔首弄姿道。 其他人一半被他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另一半则跟着他一起放飞了自我,顿时,大厅里两岸猿声啼不住,充斥着“鹿giegie~”一类的呼喊声。 工作人员都笑倒了一片,心想这期播放量稳了。 “停!停停停!”鹿禾新慌忙制止,将中指抵在唇边小声说道:“悄悄告诉你们,我在404。” “好耶!”大厅里一片欢呼。 主题曲发布结束,等四个s级选手都选好舞房后,众人蜂拥而出,一路狂奔到404抢位置。 鹿禾新在出道前就是舞蹈老师,实力很强,教学有方,他的一节课可谓是重金难求。去年和他一组的选手就是因为他的指导,舞蹈在短时间内飞速进步,公演惊艳众人,直接从淘汰边缘一跃进到了总决赛。 而且鹿禾新的人气很高,若是能被他指导,那想混不到一两个镜头都难。 最重要的是,鹿禾新脾气真的非常好,圈内数一数二的那种,完完全全站在了某魔鬼导师的对立面。 他在初舞台中对选手们一直是以夸为主,哪怕是指出不足,也是很委婉的。 观众毕竟业余,他们对选手实力的印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导师的评价。哪怕是同一个选手,如果放在郑凯临手下一直被骂得狗血淋头,和在鹿禾新的指导中不停被夸“进步很大哦”,观众对他实力的认知也会大有不同。 众人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所以纷纷向着404跑去。 任乐祺本就不熟悉地形,只能被人流推着往前走,晕头转向,忽然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是江千凡。 “走,”他拉着任乐祺说道,奋力地想从人群中挤出去,“咱们走那边爬楼梯抄近道去四楼。” “去四楼干什么?”任乐祺艰难地问道,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夹在晾衣绳上晾晒的咸海带,被风和夹子两头扯。 “你糊涂啦?”江千凡大声说道,不让自己的声音被盖过去,“去抢404啊!” “我不去。”任乐祺停下脚步,松开手。 “为啥?你糊涂了?”江千凡被人群推得越来越远,只能扯着嗓子喊道:“鹿禾新这么好——” “因为四不吉利。”任乐祺说道。 江千凡:…… 而且鹿禾新这么抢手,404肯定也会成为节目组的重点关注地区。任乐祺想道。 傻子才会选那呢,他又不是真来出道的。 兜兜转转,任乐祺最终选了个10人的中等舞房,条件平平,占地不大,10人一起练舞的话稍显拥挤。 但好处是在二楼角落,离厕所近,一看到摄像大哥过来他就能及时跑路,啊不对,是去上厕所。 而且因为人多,他光明正大划水也不容易被注意。 想到这儿,任乐祺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情大好。 忽然间楼上传来一阵惨叫,撕心裂肺。 有几个选手好奇地探出头去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对了,”一个人突然提议道,“我们也满员了,来拆盲盒吧!” 众人纷纷同意,目光集中在了小桌上的盲盒上。 任乐祺此刻就站在桌边,愉悦地说道:“我来我来。” 然后他拿起了那个粉色的小盒子。 “希望别是郑老师。”一个人双手合十祈祷道。 “来个声乐老师吧,救救我这个人间唢呐精。” 任乐祺飞速撕掉了封口的贴纸,打开盖子倒出了里边的小卡片。 是一张照片,里边的男青年温和儒雅,挂着像月光一样的淡淡微笑。 好眼熟,是谁啊? 任乐祺的大脑卡住了。 “哈喽。” 正想着,照片里的人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浅浅的棕发晕着金色的光,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温和笑容。 他想起来了。 是鹿禾新。 “鹿老师!”一个人惊叹道,“您不是在404吗?” “嘘,那是骗你们的。”鹿禾新调皮地wink了一下,“404的是郑凯临老师。” 任乐祺忽然知道先前那声惨叫是怎么回事了。 诡计多端的地球爱豆。他想道。 5、主题曲(二) 除了任乐祺以外,选择201舞房的选手们练习时长基本都不超过两年,大多数是第一次登上舞台,对唱跳都没什么经验。 而任乐祺……原主虽然有着长达十四年的舞龄,也学了三年声乐,但就在几天前,他就带着他的十四年一命呜呼了。 现在这具身体里只有一个平平无奇的最强魔法师的灵魂。 一个连吟唱咒语都会走调的艺术黑洞。 之前他靠着原主苦练出的肌肉记忆完成了舞台,但是…… 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舞蹈,一首从未听过的歌。 练习主题曲的第一天,任乐祺尝试跟着视频驯服四肢,随着伴奏放声高歌…… 练习主题曲的第二天,任乐祺躺在了地上。 本就对当爱豆没有兴趣的他现在只想摆烂,挖个坑安详地躺进去等埋。 当然,想摆烂的不止任乐祺一个,还有他的负责导师鹿禾新。 他确实是个称职的导师,一大早就跑了过来,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到了凌晨。 奈何这届练习生实在是带不动。 看着这一屋子跳得歪七扭八、唱得鬼哭狼嚎的少年们,鹿禾新破天荒陷入了沉默……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十个人各有各的调,但没一个对得上原唱的。 但凡他们中某个人有一点点失误,也不至于一句都不在调上。 只能说,是一群非常富有创作力的孩子们。 鹿禾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搬出他的招牌鼓励式教学:“大家是不是太紧张了,业精于勤,再来一遍,你们一定可以的。” 而舞房内此时已经是“尸”横遍野,哀嚎不断。 鹿禾新:…… 鹿禾新:带娃真累。 “大家加油呀,”他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的疲惫,开启了灌鸡汤模式:“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再带着你们来一遍吧。” “鹿老师,让我们休息会儿吧。”一个戴着黄色头巾的选手撇着嘴说道,“都练了一个小时了。” “是啊,鹿老师,我觉得你对我们太严格了。”另一个人接话道,“你是很厉害,但是我们只是一群cde班的菜比,又不是你那样的天才。” “对啊,”黄头巾撇了撇嘴附和道,还不满地瞥了一旁发呆、眼神涣散仿佛被唱跳掏空了的任乐祺一眼:“我听说别的屋的s和a都已经学会了,还帮着其他人抠动作呢。而我们的a呢?跳得乱七八糟,只会影响我们练习。” 任乐祺躺着也中枪。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嫌任乐祺身为a却不能带他们飞呗。 “就是啊就是啊!” “我还以为a班多厉害呢,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了这么个拖油瓶。” “昨天凌晨其他人都休息了,我们还在加练,真的很累。”“怪谁啊?能不能好好练?” 不满的情绪在舞房里蔓延,只缺一个火星就会彻底引爆。 “大家这样的想法不对,”鹿禾新耐心地劝慰道,“你们需要加练是因为大家跳得都不行,不是某个人的原因。” “我们跳得不行还不是因为某个人不行,隔壁203的周游手把手教呢。” 周游就是其中一个拿了s徽章的选手,是个不折不扣的舞蹈天才。 “那我不也手把手教吗?”鹿禾新没有生气,温和地反问道。 大家被他问得无言以对,于是不约而同地闭上嘴,愤愤的目光落在了任乐祺身上。 而后者显然并不想掺和争吵,只是若有所思地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辩驳。 “可他就是影响到我们了。”一个选手小声辩解道,“我室友说都是无脑跟着马凌奇跳就好,我们还得自己学,所以才一塌糊涂。” 听了这话,任乐祺终于有了点反应,抬手摸了摸鼻子。 好像被一只什么虫子咬了一口,有点痒。 鹿禾新秀气的柳叶眉微微皱起,似乎在想该怎么教导这群孩子们比较好。 “不是谁影响谁的问题,”他罕见地语气有些生硬,“大家的水平还没有到谁拖谁的后腿的地步。” 没人回应,气氛肉眼可见地变的尴尬。 “好了好了,鹿老师不要生气,”黄头巾这时候又跳出来当和事佬了,“我们知道您也很辛苦,昨天陪我们练到了三四点,大家只是觉得这样效率太低了,想找到原因而已。” “唉……”鹿禾新看了他们许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算了,今天你们状态也不好,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众人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纷纷点头。 鹿禾新扫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角落里独自发呆的任乐祺。 任乐祺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一丝情绪也没有。 两双清澈的眼眸互相倒映。 良久,鹿禾新低垂下了头,他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那就这样吧”便转身离去了。 尴尬在舞房里氤氲,刚刚的争吵声仿佛还回荡在空气里。 大家也各自收拾起了东西,准备回宿舍补觉去。 也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遇到个反向助力的,练那么久还不如不练,我还以为a级有多厉害呢,其实是后边的金主爸爸厉害吧。”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任乐祺的动作顿了顿,说道:“我唱歌确实难听,跳舞也不会,如果影响到大家练习了的话,我很抱歉,对不起。” “我之后不会再来这里了。”他淡淡地说道,把毛巾耷拉在肩膀上,拎起自己的水壶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群错愕的选手们。 良久,黄头巾才说道: “这一段……不会剪进去吧?” 显得好像他们在霸凌排挤他一样。 会让观众不喜欢他们的。 * 日光明媚,蝉躲在树枝上发出夏末的悲鸣。 任乐祺走在花园里,指尖放出电流随手电起了蚊子,所到之处噼里啪啦一片。 这个点大家基本上都在舞房里练习,花园里也没有摄像机,他不用担心被撞见。 其实他并不怎么在乎那些人的阴阳怪气,反而还庆幸这样就有理由远离舞房、镜头和鹿禾新了。 他只是好奇。 明明前几天还相处得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一条心针对起他来了? 排挤来得蹊跷,恶意总有原由。 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他太菜,辣到他们的眼睛了吧? 虽然他确实菜。 忽然间,一声轻微的啜泣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隔着树干和枝叶间的缝隙望去,隐约可以望见一个少年正蹲在地上,手掌向上放在身前,小心翼翼的,似乎在捧着一件宝物。 他弓着背,肩膀在微微抖动着,似乎连棕褐色的头发也失去了光泽,蔫蔫地趴在脑袋上。 眼角和鼻尖都泛起了红,似乎刚刚哭过。 无意撞见,任乐祺不想打扰,正打算沿着原路悄悄离去。 但世事总与愿违,在他转身的时候,一只在石楠树枝上停留的白头翁被他惊动,簌簌地窜出了丛中,高声鸣叫着飞向天穹。 原本在抽泣的少年被吓了一跳,蓦地转过头来,说了一句什么。 任乐祺没有听懂,应该是外国语言,但从语气判断应该是个问句,大概是“谁在那儿”之类的吧。 唉,果然还是逃不掉,跟有剧本似的,无论他怎么躲最终都会被强制开启剧情。 任乐祺在心底叹了口气,扒拉开树枝往那边探了探。 “你好?”他说道。 少年没想到还真的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妮……妮好。” 他长着一张典型的可爱系爱豆的脸,像是自带了柔光滤镜似的,线条柔和几乎没有什么棱角,面颊有点婴儿肥,浓密细软的栗色头发听话地翘起,每一个弯曲都恰到好处。 他的眼睛不大,但亮晶晶的像是奶茶里的珍珠,看起来甜极了。 还真的语言不通……任乐祺抓耳挠腮地搜刮起了原主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外语词汇。 “cani……呃,帮助你?” 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模样,少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只见他将一只手伸到了背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小盒子,“哒哒哒”地在上边按了几句话,然后将它递到了任乐祺面前。 小巧的黑色液晶屏幕上写着: 【你好,我是花泽贤治,很抱歉刚刚打扰到你了,请问吓到你了吗?(oi_io)】 还有这种好东西? 语言魔药是高阶魔法产物,炼制极其复杂,而这东西竟然能随拿随用? 任乐祺敲下: 【没打扰,没吓到,我叫任乐祺,你怎么了?】转换后将小盒子还给了他。 花泽回复道: 【小鸟死了,我刚刚捡到的qaq】 他摊开手掌,一只半大的麻雀缩在他的掌心,白色的毛茸茸的肚皮朝上,腿直直地伸着,眼睛紧闭着,奄奄一息。 它的羽毛凌乱,收拢的翅膀上还有两个血窟窿,应该是被野猫咬伤了。 看着这只可怜的小鸟,花泽满脸都写着“呜呜呜天道不公惨无人道人间悲剧惨绝人寰不忍卒睹”。 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拿出绳子挂在枝头上随它而去了。 【我能看看吗?】 任乐祺问道。 “sure。” 花泽说道,小心地捧着那只小鸟放到了任乐祺面前,似乎生怕自己对这个脆弱的小家伙造成二次伤害。 任乐祺轻轻将手覆在了它身上。 花泽的手很小,任乐祺一只手掌就能盖住他的两个掌心。 那一瞬间,花泽感觉到似乎有一股温暖又柔软的气流落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像是万千生灵的吐息。 突然间,手心的鸟儿动了动,从任乐祺虎口的间隙里探出脑袋,发出轻微的“叽叽”声。 它用头顶柔顺的羽毛轻轻蹭了蹭任乐祺的食指,然后钻了出来,振翅飞向附近的树丛,彻底消失在了一片盎然的绿意中。 花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扭头看向了任乐祺。 任乐祺也装出一脸错愕的模样,收回了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它还活着,刚刚应该是被吓晕了。】 花泽的眼睛几乎变成了星星的形状,接过小黑机器,噼里啪啦在小键盘上一顿操作,堪比电视中结印的忍者: 【真是不可思议啊,突然复活什么的,任先生是眷顾小鸟的幸运之神吧?】 【不不不,它没死,只是受了伤应激了,所以才一动不动。】 怕他误会,任乐祺慌忙解释。 【ok,ok,我懂,任先生是小鸟之神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的。】 任乐祺:…… 任乐祺:至少改成大鸟之神吧,听起来霸气点。 6、主题曲(三) 【我真的只是普通人,刚刚那只小鸟是巧合。】 任乐祺试图争辩。 【好的,我明白了0v0】花泽贤治比了个ok的手势,还朝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单方面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 花泽抬头望了望天,又突然问道:【刚刚那只小鸟去了哪里呢?】 【不知道啊,干嘛问我?】任乐祺一脸莫名其妙。 【因为你是神秘的鸟神啊】 任乐祺:…… 在一番东拉西扯之后,任乐祺明白了: 不要试图和花泽贤治争辩,这小子自带屏蔽磁场,能把不想听的话自动过滤掉。 花泽贤治忽然问道: 【对了,鸟神先生为什么在这儿呢?是在巡视领地吗?还是有什么机密大事要去处理?】 【不,只是随便逛逛。你呢?为什么不去练舞?】 任乐祺隐瞒下了之前在舞房内发生的那出不愉快,反问道。 【说来有点丢人,】花泽耳尖红红的。 【其实我是个超级容易害羞又很腼腆的人,和太多人在一起就会不自在,所以昨天我一直是一个人在这儿练习的。】 完全看不出来。 这个人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认知误解啊?他明明就是个逻辑强盗,哪有半点社恐的样子? 【这儿?就在花园里吗?】任乐祺问道。 花泽点点头:【对,就在那边有间没人的小屋子,你要一起吗?】 任乐祺疯狂点头。 他正好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练习一下他那糟糕的唱跳。 初舞台他靠着原主的肌肉记忆成功浑水摸鱼,但现在叫他从头学起真的太困难了。 毕竟他在穿越来之前几乎没接触过唱歌跳舞,只在某些盛大的节日里会跟着唱诗班唱几句。 他不必练得像初舞台时那样优秀,但也不能这么一塌糊涂。 因为上个舞台他才刚被导师们夸完,突然间实力跳水式下降难免会引起怀疑,虽然用紧张作为借口搪塞过去也不是不行,但不引起任何关注才是最稳妥的。 根据他的经验,太好或太坏都可能被多加关照,唯有处在中间、平平无奇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他跟着花泽兜兜转转一大圈,还真的在花园的角落里找到了一间低矮的小木屋,门没锁,只是从外边下了门闩,屋里边堆满了各种型号款式的锄头、剪刀和橡胶水管,应该是园丁存放器具用的。 这边很偏僻,几乎没什么人会过来,倒也清静。 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任乐祺感慨道。 确认了四下无人后,他们便戴上耳机对着节目组发的小mp4各自练起了舞。 有时花泽贤治也会指导他一下,给他普及了一些基础的发声技巧和乐理知识。 不得不说,在说道和音乐有关的事情时,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不胡搅蛮缠,认真又坚定。 他心思细腻,总能及时发现任乐祺不对的地方,然后清晰明了地向他解释。 一个下午过去,任乐祺竟然也学到了不少,勉强应该能算入门了吧。 说来也讽刺,《来遇见我》这档选秀向来大神云集,每一届都堪称神仙打架,b班的花泽唱跳和创作能力在其中都不算突出,连马凌奇都比不上,更别提上届c位的鹿禾新了。 鹿禾新一直是公认的天才、天生的舞者,仿佛投胎时没喝孟婆汤似的,很多技巧都能无师自通。而任乐祺这种还未驯化四肢的水平,大概菜到超出他想象的地步了,所以他教他宛如对牛弹琴。 真不怪琴师不努力,但是牛牛真的听不懂啊。 而花泽本身天赋平平,凭着一腔热爱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如今的技巧都是他自己一点一滴总结出来的,任乐祺现在遇到的困惑和问题他也曾遇到过,再加上他本身细腻敏感,像个幼儿园老师似的,所以反而得心应手。 这大概就是庸才之间的共情吧。 直到夜幕悄悄降临,他们也没停歇。 歌声绵延,舞步不停。任乐祺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初学魔法的时候,日复一日翻着比年幼的他还高的魔法书,一个咒语练习上万次。 所有人都觉得他生而强大,百问百知。但其实那段岁月他走得并不比谁轻松,一步一踉跄,最终才登上最强魔法师的宝座。 “咕噜咕噜。” 一声来自肚子的叫嚷将任乐祺从忘我的练习中唤醒,他这才意识到早已错过了晚饭的时间。 花泽听到这声音也笑了一下,在外套口袋里一阵摸索,竟然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币,上边还刻着“牛大姐巧克力”的字样。 【这是我来这边后发现的小零食,特别好吃就偷偷藏了点没交上去,分给你吧,不过最近天热有点融化了qwq】花泽在翻译器屏幕上写到。 可这怎么看都是个金色大硬币啊!真的能吃吗? 任乐祺有些懵逼地接过,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 硬的,但可以戳出一个小凹陷。 花泽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疑惑,而是自顾自地将金色的锡箔纸撕开,直接咬上了一大口,嘴角都沾上了融化的巧克力酱。 任乐祺捧着金币目瞪口呆。 他觉得花泽从口袋里突然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大金币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金币里竟然还有一坨棕黑色的、黏黏糊糊的古怪物体,而且他还吃得津津有味。 任乐祺曾在古书里看过,有一种已灭绝的巨龙喜欢吞食各种闪闪发光的金银财宝,但又不能消化,就会随着粪便排泄出去,回归大地,因此,百年前甚至出现了专门的寻龙淘金者。 难道…… 任乐祺看了看自己手中泛着白炽灯光辉的金色硬币,又看了看一旁正在大快朵颐的花泽。 他大为震撼。 花泽恰好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眼,轻轻“咦”了一声。 【鸟神先生为什么不吃啊?是不喜欢吗?我听说狗狗不能吃巧克力,难道鸟也不可以吗?o(≧口≦)o】 【你已经准备帮我改物种了吗……】任乐祺无力吐槽。 花泽瞪大眼睛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无辜。 【那为什么鸟神先生还不吃呢?】 花泽歪着头看他,眼睛扑闪扑闪的。 【我还是不吃了吧,不太饿,谢谢你】 任乐祺尝试婉拒。 【鸟神先生是嫌弃我给的零食吗?】 花泽的眉毛顿时垂了下来,眼睛却仍在盯着他看,目光炽热。 任乐祺:…… 终究还是逃不掉,横竖不过一死。 在那期待的目光中,任乐祺僵硬地剥开手中金币的包装纸。 看着里边棕黑色的不明物体,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咬了一口。 甜的。 任乐祺睁开眼睛,不敢相信这个丑模丑样的东西竟然这么好吃。 这玩意儿真不错。 看着他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花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鸟神先生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之前听他们描述,我还以为你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呢。】 花泽说道。 任乐祺狂啃几口,把剩下的半块也全都炫进了肚子里,问道: 【他们?】 联想到今天舞房里的选手们对他的反感态度,他忽然明白了: 有人在背后造谣抹黑他。 不过他有点不解。 自己平时也没得罪过人啊,哪怕是出于竞争,排在他前边的那么多大神,造谣他们难道不比造谣他来得划算? 他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小透明,虽然在初舞台走了大运被分到了a班,但原主没有什么粉丝基础,初舞台的片段会不会被一剪没都难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想不开来为难他? 【是我的几个室友,他们说鸟神先生有后台,之前在公司里就非常霸道,总是抢别人的part。这次初舞台也是,他们说你因为没抢到c位,恼羞成怒,所以逼着编舞老师强行给你加了一个高光的part,还用上了灯光舞台特效,就是为了抢风头。】 听到公司,任乐祺就开始头痛了—— 他大概能猜到是谁了。 【鸟神先生,他们是在造谣吗?我感觉你不是这样的人。】花泽问道。 【没关系,不用管,我们继续练吧。】任乐祺笑了笑。 他从来都不是个在乎外界风评的人。 上辈子他是万众瞩目的最强魔法师,每天谈论他、吹捧他、造谣他的人数不胜数,若每件都要管难免心力交瘁。 所以这些流言蜚语只要不跑到他面前来,他就一概不理。 如果他们跑到他面前来,他就揍他们。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每天都会不约而同地来到这个小小的秘密基地,一直练到半夜才回宿舍。 主题曲演绎的日子越来越近,不止是他们,其他人也变得更加努力,每天任乐祺回宿舍时睡下的人越来越少,亮着灯的舞房则越来越多。 这几天里,任乐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 不得不说,这具身体对舞蹈是很敏感的,一些高难度动作做起来并不怎么费工夫。 只是他先前对舞蹈一窍不通,浪费了这么好的身体,就像骑着巨龙的小婴儿,虽然缰绳在手,但根本驾驭不来。 但多亏了花泽传授的各种独门技巧,掌握了窍门后,他学起来就快多了。 短短几天,就跳出了人样。 一曲跳完,音乐停下,任乐祺保持着endingpose,一滴晶莹的汗珠从他脸颊边滑下。 “鸟神先生,棒!”花泽吹破口中的泡泡糖,鼓起了掌。 经过几天的相处,在任乐祺的帮助下,花泽也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中文词句了。 “谢谢。”任乐祺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 他的眼睛本来就很好看,睫毛细密,眼尾上翘,仿佛随时都在笑着。 花泽耳尖微微一红,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支支吾吾的,于是又掏出了翻译器,噼里啪啦一阵狂按: 【那个……你明天能早一点来吗?我有个好东西想和你分享0v0】 好东西? 任乐祺疑惑地点了点头。 7、主题曲(四) 马凌奇最近很心烦,连他曾经最喜欢的舞都没办法专心练了。 每次他放起音乐,看着投影屏上教学的舞蹈示范,一个人影就会闯入他的脑海。 那个人有着一张精致得仿佛人偶的脸,每个细节都经过精雕细琢,站在他旁边的自己就宛如放在米开朗基罗大卫雕像旁边的粘土人,越想显眼便越显得廉价。 更讨厌的是那人的眼睛,不同于亚洲人常见的那种深褐或浅茶,是一种宛如糖画般的金珀色,让人总想再多看一眼,然后深陷。 他不经常笑,但那双眼睛天生微微上弯,仿佛永远在微微笑着似的,让人很难冲他发什么太大的脾气。 他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人应该有的贪婪、缺陷他全都没有,只是单纯地热爱着、渴望着舞台。 每个人都喜欢他,听说如果不是那件黑料,公司甚至准备投入大笔资金捧他。 那个名叫任乐祺的少年。 但马凌奇讨厌他,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磁场相悖。 他不想承认,但在心底已经默认了,任乐祺就是为舞台而生的,天生的偶像。 马凌奇一直在心里将自己与他作比较。 每每看见他失误、被打压、被雪藏,马凌奇心里就越发有种胜利的快感。 也只有见到他失败时,他才能对自己生出认同感来。 他希望任乐祺能够在挫败时承认:“我不适合当偶像,我没有任何天赋能比得上你。” 但不论怎么失败,哪怕翻唱一首新歌、跳一曲新的舞蹈mv只有个位数的点赞,任乐祺也从没有放弃。 依旧不停地发新的歌舞,日复一日努力练习到凌晨。 马凌奇做不到,所以他痛恨做得到的任乐祺。 为什么这个人还不放弃啊?难道他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出道吗?马凌奇很想问。 自从知道公司准备派自己和任乐祺一起去参加一档现在最火的选秀综艺,而且自己还是中心位后,马凌奇就开始暗自和他较起了劲。 任乐祺去吃饭了,他偏要再练一会儿。 任乐祺在练舞,他就绝不休息。 任乐祺不午休,他也一直呆在舞房里抠动作。 但他发现自己跳得还是不如他。 那个少年仿佛永远不会疲惫似的。 真正让他情绪失控的是,初舞台的前一天,他破例练到了凌晨三点才回宿舍。 但第二天来到公司,他发现任乐祺就睡在了舞房里,似乎是练了个通宵。 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承认自己只是他的陪衬、安安分分地当个配角不行吗? 马凌奇安慰自己:反正舞台的主角是自己,他再怎么努力也没用的。 但是他被打脸了。 舞台的突然断电被以为是特意安排的舞台特效,让本该被一扫而光的他大放异彩,出尽了风头。 连舞台事故都在帮任乐祺。 凭什么?他马凌奇才应该是那个万人瞩目的主人公呀! 马凌奇不服气,而这里也不是在公司,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接对任乐祺拳打脚踢,或是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按进装满水的宿舍洗手池里。 他只能在背地里向其他选手诉苦,当然是经过他自己修饰过的。 赛前突然临时全队更换演出服,他说是任乐祺认为新的那套更能显出他的身材,所以不顾其他组员合不合身强行要求更换。 初舞台灯光突然暗下来的事故,他说是任乐祺去向公司一哭二闹三上吊,公司不得不给他加的高光部分,就为了抢c位的风头。 初舞台后导师们给任乐祺那么的高评价,他说是任乐祺背后的金主和节目组串通好了,就为了硬捧他。 他“无意间”避开了那些正直又知情的选手们。 一些兄弟公司或与他合作过的素人们对此嗤之以鼻,但也不敢触怒他只选择沉默看热闹。 而绝大部分不知原委的选手,尤其是外国选手们都相信了,很多人甚至开始为马凌奇打抱不平。 马凌奇一开始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憋屈想说些任乐祺的坏话。 但一部分人的热心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们开始自发地厌恶、排挤任乐祺。 在听说了任乐祺被201的选手们联合赶出了舞房后,他甚至开始有了一丝的后悔和慌张—— 万一任乐祺去向节目组打小报告怎么办?这里可不是公司,所有人都向着他。 他有意无意地偷偷观察任乐祺的动向,在吃饭时眼角余光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但任乐祺很少出现,总是行踪不定。 想到这里,马凌奇心烦意乱地关掉了音乐,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指针正指着两点四十分的位置。 都这么晚了。 他虽然没有困意,但也静不下心去练习,索性拎起擦汗用的毛巾挂在脖子上,大步向宿舍走去。 几乎没有人已经睡下了。 离主题曲演绎录制只有不到三天了,大家都在努力,哪怕回到宿舍也在边洗澡边唱歌。 马凌奇踏着那听到烂的旋律走在走廊里,正准备推门而入。 突然间一句话撞进了他的耳中: “这么说,你这几天都和那个任乐祺在一起咯?” 马凌奇停住了动作,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是,”说话的人名叫花泽贤治,是马凌奇的室友之一,长得看起来就好骗。 花泽继续磕磕巴巴地说道,“他非常好。他还叫我中文。” “教你?他没欺负你就不错了吧。”一个人冷嘲热讽道。 花泽眨了眨眼睛,显然没听懂,点了点头:“对,不错,他不错。” 说完,花泽将两手放在耳边,歪着脑袋做了个睡觉的动作,说道:“我,睡觉。” 屋内的室友们又闲谈了几句,便关了灯。 门外的马凌奇愣了愣,又站了好久才轻轻推门进去。 那一整晚他几乎都没怎么睡着,一直在床上翻来翻去。 任乐祺这是在搞什么鬼?难道准备和他抢人气吗? 马凌奇家世显赫,有经纪人照顾着,平时能送进来些基地里没有的吃的用的分给其他选手,他任乐祺有什么?就是一个穷鬼,也想拉拢人? 时钟滴滴答答,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等到窗外天空微微泛起白色的亮光时,宿舍里终于有了动静。 马凌奇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隙。 他看见花泽贤治正掀开了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去阳台洗漱。 这大清早的,他要去干嘛? 马凌奇皱起了眉头。 洗漱完后,花泽踮起脚尖走了进来,打开柜子将一个包着衣服的东西迅速塞进了包里,然后还警惕地回头四处看了看。 马凌奇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在确定了没有异样后,花泽把背包背在胸前,躬着身子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马凌奇迅速推开被子起身下床,穿着拖鞋套了件外套就追了出去。 花泽刚刚背对着他,动作也很快,他没看清楚他到底拿了个什么。 他只隐约看见那是两个圆球状的东西,并不算大,一手可握,抱着它们的布上还有着粉色的蕾丝花纹。 难道—— 马凌奇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任乐祺的五官线条并不凌厉,没有攻击性,如果他表情做作一点,说是妖媚也不为过。 这样一张脸,称作“美女”似乎也不为过。 他跟在花泽身后一路小跑,拐进了花园里,正值清晨,鸟儿鸣叫的欢,正好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花泽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跟踪,几乎没有回过头。 花泽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了一间小木屋前。 “早,你来了。”屋内传来了任乐祺的声音,看来他早已经等在这儿了。 花泽也道了声早安,推开门走了进去,关门时还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下。 马凌奇不敢靠太近,只敢在花丛里远远张望。 屋内似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还有拉开拉链的声音。 “哇,这是——你的?”屋内传来了任乐祺的惊叹声。 “对,你尝尝,快点。”花泽说道,“给你。” “芜湖,好大。”任乐祺说道。 马凌奇脸一红,蹲在原地恨不得让自己的眼睛变成望远镜。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似乎又开始有了动静,咚咚咚地似乎很是激烈。 马凌奇想上前去看看,但又怕被发现,只敢蹲在花丛里伸长脖子。 可恶,原来他是靠这种方法来蛊惑其他选手们的吗! 和马凌奇想象的不同,屋里的任乐祺和花泽正戴着耳机练着舞蹈,舞步随着节奏变幻。 清晨的空气还有着一点凉意,但剧烈的舞蹈让二人出汗,纷纷脱掉了外套,只剩下了打底的背心。 任乐祺白皙的手臂上挂满了汗水,肌肉的线条看起来十分有力量感,但又不会显得壮硕。 其实他一般是睡到八点的,但昨晚花泽问他明天能不能来早一点,所以他今天干脆起了个大早。 没想到花泽今天竟然背了个包,还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了两个用衣服包得严严实实的椰子。 “哇。”任乐祺不禁感慨。 他曾在南国见过这种水果,鲜美多汁,清凉解暑。 虽然不理解花泽是怎么躲过节目组的追查把它们带进来的,但他还是吃得很开心。 两人做贼一般飞速解决了椰子,并将壳埋进泥地里“毁尸灭迹”后,就开始练习主题曲了。 这几天他们已经把唱歌部分练得七七八八了,正在尝试脱离教学视频跳舞。 任乐祺一边听着耳机里的音乐,一边回想着视频里的动作,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动了起来。 他知道这种感觉,在初舞台表演时他也曾达到过这样一种状态。 任乐祺放任自己的四肢跟着脑海中的旋律舞动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台精密的机械,只需转动发条,各个部分就会在齿轮的传动下自己去往正确的地方。 “我们遇见精彩/我们遇见热爱——” 任乐祺跟着脑海中的歌抬起右手,转了个圈。 在旋律推进到“爱”字时,他忽然感觉有个黑影一般的东西向着他眼前飞来,迅速占据了全部视野。 “砰!” 那个不明物狠狠撞在了任乐祺脑门上。 他吃痛向后退了几步,却不慎被浇水用的橡胶软管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原来是刚刚两人都练习得太忘我,结果转圈的时候脑瓜子撞到了一起。 “啊痛……”任乐祺嘟囔着,“我的屁股。” 花泽贤治的头像是铁做的,任乐祺额头都红了一片,他却毫发无损。 看着任乐祺跌倒在地,他慌忙上前想去将他拉起来。 但是他却栽在了同一个坑里,给水管送上了双杀—— “哐当——砰!” 他也被那条水管绊了一下,失去平衡直直地往任乐祺身上扑来,又给他本就脆弱的额头来了一击。 “啊!” 屋外的马凌奇本来已经开始犯困,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惊呼:“啊痛!我的屁股!” 顿时就清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他刷的一下站起身来,短暂地犹豫了几秒,心一横悄悄向着小木屋走去。 木屋的顶部有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幸好马凌奇很高,只需稍稍垫脚就能望见屋里的景象。 只看一眼。马凌奇在心底说道。 但就是这一眼差点击碎了他不幼小的心灵。 屋内,任乐祺正躺在地板上,细软的头发上都沾上了泥土,而花泽贤治正趴在他身上,看不清表情。 两人大汗淋漓,白花花的胳膊映入眼帘,给马凌奇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我靠! 马凌奇差点当场去世,脸颊顿时绯红一片,头顶烫得仿佛能冒出水蒸汽来。 他们竟然……他们竟然……真的…… 此时,马凌奇的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着某电视剧里的一句话: “却看见任答应和狂徒二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马凌奇后退一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 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路上都紧闭着双眼,飞一般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屋内的花泽赶紧起身,慌忙中惊出了母语,问了句:“鸟神先生,你没事吧?” “没,不打紧。”任乐祺揉着额头,经过花泽铁头的两连击,那儿此时已经肿起来一个大包了。 屋外此时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是马凌奇刚刚落荒而逃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 “是那儿有什么声音?”花泽问道 “不知道,”任乐祺说道,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大概是鸟吧?” 8、主题曲(五) 江千凡天天在宿舍里求爷爷哭奶奶,终于盼到了距离主题曲演绎正式录制倒数一天。 听说他们404的郑导师每天都会单独挨个检查他们的唱跳成果,不合格的直接拉去小操场跑二十圈,再加上两百个俯卧撑。 这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来到舞房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按照惯例,今天负责导师们会来舞房巡查,做最后的指导。 虽然对鹿禾新没什么区别,毕竟他每天都来,但某些大牌导师行程很紧凑,有时甚至只来探望这一次,这规矩代代相传,所以这天基本上会比较正式。 任乐祺也逃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舞房。 他感觉到自己一进屋子,众人怪异的目光就纷纷落在了他身上,排斥感比先前还要强烈,但又颇为奇妙地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同情? 任乐祺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在这几天里,他和花泽贤治在小木屋里的事情已经长了翅膀传开了。 经过几个版本的添油加醋,最后变成了: 任乐祺因为作恶多端被赶出舞房,流落花园无处练舞,不得不以身体讨好小木屋的“地主”花泽贤治,以换取一席之地。 “对不起,我们先前不该这么说你的。”一个选手说道。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态度有了那么大转变,但任乐祺还是礼貌地应下了:“没关系。” 这个蛮横的小霸王竟然真的被磨平了棱角!看来是真的在小木屋里吃了很多苦啊,花泽贤治,真是人不可貌相。 众人默默在心里想道。 看着他们意味深长的表情,任乐祺摸不着头脑。 他不知道,要是他此刻使用读心术看到了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破口大骂的。 虽然有很多疑惑,但是鹿禾新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早上好,大家。”他依旧是温和地笑着冲他们打招呼。 “早上好,鹿老师。”大家回应道。 鹿禾新的目光挨个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在任乐祺身上稍作停留。 “我该说好久不见吗?” 他微微笑着打趣道,似乎很高兴他和众人冰释前嫌了。 “好久不见,鹿老师。”任乐祺也笑着回应。 接下来就是众人挨个跟着伴奏进行主题曲的表演,不得不说,这几天来大家都进步了许多,至少都能完整坚持下来了。 一个选手跳完,众人纷纷鼓起了掌。 一直坐在角落椅子上任乐祺站了起来,大家的目光也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终于轮到他了。 之前刚分舞房那几天他跳得不可谓不糟糕,这也是众人之前确信了任乐祺有后台的原因—— 唱跳都一塌糊涂,毫无实力却靠着初舞台的那个关灯特效拿到了a,说背后没有猫腻谁信啊? 任乐祺无视他们的目光,大步走到了舞房中央,摆好了姿势。 前奏响起,任乐祺闭上了眼睛。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的发丝上,给每根头发都染上了一层光晕。 他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白皙又光滑,血管通透,肌肉线条柔和,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宛如教堂中的神像一般神圣肃穆。 方才还抱着看乐子心态的众人忽然严肃了起来,甚至有几人还坐直了身子。 “昨天还来不及感谢/就以收到未来的邀请帖。” 他轻声起调,随着音乐慢慢举起了手臂。 衣服下摆被扯起来,露出一角白皙的腰身,漂亮的马甲线若隐若现。 “不管什么时候会告别/我的青春是遇见你的音乐。” 节奏加快,任乐祺跟着音乐舞动起了身体,发丝在暖融融的光中飞扬。 明明只是穿着节目组统一发放的运动服,明明跳得也不算完美,甚至有些地方还略有错误,但面前这个少年仿佛有特殊能力似的,可以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他身上的瑕疵,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聚集在他的闪光点上。 美丽的、神圣的、光芒耀眼的,仿佛这支舞本来就应该这样跳,仿佛他本身就是舞台的一部分。 不对,这里甚至没有舞台,但他自带了。 他是天生的舞者,总能抓住人们的目光,并及时给予回应,或用动作,或用眼神,或用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 “在这仅属于我们的世界/请你来遇见我。” 唱完最后一句,任乐祺回过头来,停留在了endingpose上。 舞房里响起了掌声,略有些不情不愿。 虽然主要功劳在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舞台气场上,但短短几天能有这样的进步,也算是不可思议了。 鹿禾新简短地点评了一下,大多数是夸赞,也有指出任乐祺舞蹈中的缺点。 “舞蹈虽然有些瑕疵,但是非常抓人眼球;歌唱部分缺了点技巧,但是你的声音本身很好听,总之,是个不错且成熟的表演了。”他总结道。 听到这个评价,任乐祺皱了皱眉。 他希望自己显得平平无奇一些,因此在练习时故意留了一些错漏,但舞蹈非常抓人眼球是什么意思?他是掏眼恶魔吗? 这勾起了他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他十二岁那年为了逃避被选入远征讨伐队,在选拔时故意放水,但谁知他对面的魔兽一个咒语就倒了,导致他痛失暑假。 要怎么才能变得普通呢? 他觉得有点烦躁。 等舞房内所有人都表演完,鹿禾新又叮嘱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 在导师走后,其他人都默默看向了任乐祺,似乎是有些担心之前排挤他的事会被他记恨在心。 他们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些实力,先前听传言,他们还以为他只是个仗着金主的花瓶呢。 而且他们之前也确实是一时冲动,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再也不来舞房了,搞得好像他们霸凌了他一样。 但任乐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情绪变化,有点闷闷不乐地站起身来,准备跟着离开。 “等等。”一个人慌忙叫住了他。 “什么事?”任乐祺回头问道。 “其实……”那个人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你可以在这儿练舞的。” “嗯?”任乐祺疑惑。 这都最后一天了,在哪练舞也没什么影响了吧? 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来,生怕任乐祺因为之前的事情和他们赌气,影响观众对他们的观感,便七嘴八舌解释道: “之前我们是有点过分了。”“对,之前我们也在气头上,说话不经大脑。”“你就在这里练习吧,我们不介意的。” “可是,”任乐祺说道:“我介意。” 这儿摄像头太多了。 果然是在赌气! 众人心都凉了半截。 “对不起!!!” 眼见着任乐祺转身就要走,一个人慌忙说道。 “对不起?”任乐祺满脸疑惑。 为什么突然又道歉,这群人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那个人咽了口唾沫,说道:“你注意身体。” “哈?” “那个……我的意思是,明天就是主题曲演绎了,你们今天注意一下身体。”那人慌忙解释道。 “我们?”任乐祺摸不着头脑。 “就是……你和花泽贤治。” 任乐祺:?他们怎么知道他和花泽待在一起?是在让他们不要熬夜练舞么? 任乐祺:“……好?” 他不想再跟这群人浪费时间了,便转身就走。 明天就主题曲演绎了,时间不多,他得去找到鹿禾新认为他“舞蹈很吸引眼球”的原因,然后把它改掉。 但他没走几步,就感觉有人在身后尾随他。 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在一个转角处假装往左,实际上却走到了楼梯上蹲下身子。 身后的那几人慌忙跟上来却不见他的踪影,以为跟丢了。 任乐祺却认出了他们:是舞房里的那群选手们。 “你们跟着我干嘛?”任乐祺站起身来问道,猝不及防把他们吓了一跳。 “卧槽鬼呀!” 任乐祺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几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大脑飞速运转该如何解释。 “就是……那个……我们想见识一下。” “见识什么?”任乐祺问道。 “就……呃……你和花泽……做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看着他们奇怪的表情,任乐祺忽然有点明白了。 “谁和你们讲的?”任乐祺没好气地问道,“我和花泽只是普通朋友。” “是是是。”众人疯狂点头。 “谁讲的?”任乐祺又问道,还不忘放出一点魔力来增强压迫感。 众人瑟瑟发抖:“是……马凌奇。” 任乐祺头疼。 又是他。 “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任乐祺问道。 “可是他说得非常真实……”众人小声辩解道。 “他怎么说的?” “他说你和花泽在小木屋里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任乐祺:拳头硬了。 * 任乐祺最终还是没去小木屋,就留在了练舞房里练习。 其他人被他吓怕了,纷纷主动避开回了宿舍。 不得不说舞房的条件确实比小木屋好,又大大的投影屏,还有巨大的落地镜子可以让他看清自己的动作。 他对着镜子跳了好多遍,尝试着去犯不同的错误,但仍旧如鹿禾新之前所评价的: 他的舞可以让人忽略瑕疵,只注意到他跳得好的部分,非常有舞台感。 转眼间天就黑了下来,任乐祺也越练越灰心,最后直接放弃,在地上躺平了。 他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他只想考60分,但却总在90分和30分之间横跳。 “你还没去休息?”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任乐祺抬头望去,只见郑凯临导师正站在门外。 他依旧是那么威严肃穆,不苟言笑,像一尊佛像。 “啊……郑老师好。”任乐祺慌忙爬起来。 郑凯临大步走了进来,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领,直到领口和兜帽都被捋得整整齐齐,他才满意地点点头,拍拍任乐祺的肩膀。 “谢谢老师。”任乐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师您还没去休息啊?” 郑凯临点点头,眼神望向窗外。 操场上,一大班人正累死累活地跑着圈儿。 任乐祺一眼就望见了江千凡的身影,他趴在地上,死死抱住了前边人的大腿。 原来是在罚人呢。 任乐祺在心里感到害怕了起来。 “郑老师,”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关于主题曲,我有一个困惑,您能指导一下吗?” “嗯?”郑凯临抬起头。 任乐祺以为他答应了,心里顿时升起希望。 “鹿禾新是退休了吗?”郑凯临又说道。 任乐祺:…… 任乐祺:“对不起。” “不过倒也不是不行,你说吧。”郑凯临说道。 “谢谢老师!”任乐祺说道,“鹿老师说我的舞蹈虽然有瑕疵,但是很抓人眼球,我想知道是为什么,但自己练习了一天也没什么头绪。” 郑凯临抬了抬眼睛,眼底有说不清的情绪。 “你先跳一遍。”他说道。 任乐祺依言照做,将之前表演给鹿禾新看的那个版本复刻给了郑凯临,连故意犯的错都一模一样。 看的时候,郑凯临一言不发,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一曲终了,任乐祺微微喘着气站起身来。 “你为什么想知道?”郑凯临忽然开口问道。 “啊?”任乐祺不明所以。 郑凯临顿了顿,又说道:“一般人只在意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会犯、要怎么改掉,像你这样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跳得好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他也是想知道要怎么改掉。 任乐祺在心底默默想道。 但面上他还是保持礼貌地回答道:“这样我就可以帮助其他人也跳得好了。” 连他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的胡扯能力了。 郑凯临抬起头,脸上微微有些吃惊的神色,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良久,他才点点头,道: “你的舞蹈很完整。” “完整?”任乐祺问道。 “对,虽然有些动作有错漏,但是主要的、显眼的、大幅度的动作都是正确且到位的,非常连贯。再加上你自信又放松的状态,很容易就把观众带入到你的节奏里边去。” “我的节奏……”任乐祺喃喃道。 “你可以很敏锐地抓住什么是主要动作,什么是次要的,就像一棵树,它的主杆和分枝对整棵树的影响是不一样的,少了枝干树就倒了,但一些细枝末节却难以影响大局。” 这番话让任乐祺如醍醐灌顶,顿时豁然开朗了。 他之前确实没想过,只是凭着直觉随便改了些动作,犯了点错。 “如果是一般选手,这样是远远不够的,”郑凯临继续说道,“但你与生俱来的舞台感,也可以说是台风会让大家认为你才是对的,这是非常难得的。在你第一次表演时我就说过了,我觉得你很有天分。” “谢谢郑老师。”没想到他竟然记到了现在,任乐祺受宠若惊地说道。 “很多人会说,”郑凯临又道,“我是演戏出身的,为什么来当选明星节目的导师。其实唱歌跳舞和演戏是相通的,都需要考验你们在‘服从舞台’和‘展示自我’之间找到平衡点,自然就是最好的状态,也是最难达到的状态。你的气质很好,只需要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我是世界上第一厉害的人’那种感觉。” 任乐祺点点头。 那可不吗?曾经他确实是世界上第一厉害的人,最强的大魔法师。 操场上已经有人跑完了,陆陆续续向着楼里走来。 郑凯临又简单点评了任乐祺刚刚的舞蹈几句,然后便回到了他负责的舞房。 在他走后,任乐祺又练了几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微微笑了笑。 稳了。 * 第二日,天才刚刚破晓,小花园里的鸟儿们都还没醒来,有些选手就已经起床了。 他们有的人乞求临时抱佛脚正在拼命练习、有的人忙忙碌碌地开始化妆、有的人迷信各种玄学开始为自己作法。 任乐祺向来睡得少,又习惯了早起,所以也早早爬起来了,边吃早饭边在脑海里回忆着昨天练好的舞。 江千凡似乎很紧张,整个人都蔫蔫的,而且一听到“郑”这个音就会惊得跳起来,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八点,大家都陆陆续续来到了表演大厅。 节目组已经早早布置好了,每个班都有自己相应颜色的座椅。 选手座椅的最前方是导师们的位置。 大厅中央是一片空地,被贴心地贴上了防滑地胶。 见人都来齐了,导师席的鹿禾新便站起身来,拿起了话筒。 “大家好,我是这届《来遇见我》的遇见指挥官鹿禾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现在我宣布,本期《来遇见我》的主题曲演绎环节,正式开始!” 9、初舞台(六) 所有选手们被随机分成了三人一组同时进行主题曲的考核。 大厅内气氛紧张,有的人虽然屁股坐在凳子上,但脚还在不停地练习舞步。 “那么,第一组的选手分别是——”鹿禾新拿着提词卡,小小的买个了关子。 任乐祺能感觉到身边好几个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远处的江千凡甚至双手合十开始不停祷告。 “a班的周游、c班的张颜开,和……”鹿禾新顿了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b班的花泽贤治。” 话音刚落,c班的方向便传来一声惨叫:“啊!死定了!” “没事,你排最后一个也活不了。”任乐祺前排的一个少年说道,站起身来慵懒地伸了下手臂。 他就是周游,在初舞台中获得s卡的舞蹈天才,头脑灵活,在几年前就粉丝们被誉为舞蹈界爱因斯坦,唯一的不完美就是爱因斯坦本人可能会觉得被侵权。 这一句略有些扎心的话让好些人笑出了声,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花泽似乎是没有听懂,只是默默站起身来,回头看了最后排的任乐祺一眼。 “加油。”任乐祺冲他比了个口形,右手握拳放在身前替他打气。 花泽冲他笑了笑,然后大步走向了中心的表演区域。 看着他的背影,任乐祺也笑了笑,移开了视线。 然后他就看见了马凌奇一脸嫌弃的表情。 任乐祺:……他到底误会得有多深? 这个马凌奇造出的谣言一个比一个离谱,也不知道脑瓜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奇怪的废料。 看来等下得想个办法给他长点记性才行。 要不……言语恐吓一下? 可是马凌奇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真的有效吗?任乐祺暗自摸着下巴思考道。 音乐响起,三位选手各自舞动了起来。 几乎是从一开始台下便尖叫不断,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游的身上,导师们也是频频点头。 花泽和另一个选手都沦为了背景板。 平心而论花泽的唱跳都不算差,但奈何周游的舞蹈实在太出色,不由分说地成为了全场焦点。 不过任乐祺倒挺希望自己被分到和大佬一组的,这样他就能安安心心地当他的小透明了。 表演结束,台下掌声一片。 导师们商讨给出评级后,三位选手们又发表了一下感言,然后便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几乎没有停歇,鹿禾新便又站起来宣布了第二组的名单。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一组一组上台又下台,不知不觉间天竟然已经暗了下来。 上一组表演完,灰溜溜地跑下台。 他们刚被郑凯临导师狠狠地批了一顿,如果不是在录节目,任乐祺丝毫不怀疑他会马上抄起角落的扫帚把他们几个赶出选秀。 鹿禾新站起身来,打趣道:“大家是不是想去吃饭了啊?” “是!”众人齐声答道。 “快了,”鹿禾新笑了笑,正声宣布道:“接下来,终于来到了我们今天的最后一组:” “a班任乐祺,a班的马凌奇,和c班的江千凡。” 坏消息是和马凌奇一组。 好消息是有江千凡陪着。 任乐祺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自己已经坐酸了的腰,跟在马凌奇身后向着表演区域走去。 另一边的江千凡似乎不情不愿的,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走上来。 他夹在任乐祺和马凌奇两个a班中间,虽然任乐祺已经准备摆烂了,但终究还是不太好受的。 三人摆好姿势,熟悉的前奏响起。 “昨天还来不及感谢/就以收到未来的邀请帖。”三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任乐祺故意用喉咙发声,显得气息有些不稳。他注意到马凌奇似乎起调起得高了些,等到高潮部分他可能会唱不上去。 这样一来,江千凡反倒是三人中发挥得最好的一个。 音乐继续,三人随着旋律边唱边跳了起来。 马凌奇虽然唱功一般般,但他的舞蹈在公司的练习生中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了,马上在舞蹈部分扳回一筹。 经过郑导师的提点,任乐祺昨晚熬夜分析了整支舞所有的动作,终于找到了一个跳得七零八碎的方法。 但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毕竟鹿禾新和郑凯临两位导师前一天都才看过他的表演,一夜之间退步得如此之大也太离谱了,简直是在挑衅他们的智商。 所以任乐祺打算在舞蹈接近高/潮部分的时候假装失误,然后心态崩溃,最终收获差评,卷铺盖滚入d班甚至e班。 也不知道是不是郑导师的魔鬼训练起了效果,江千凡今天的表现似乎不错,唱得很稳,舞蹈部分也没有什么大的错漏。 而马凌奇可能是因为吃瓜过度,忽略了歌唱部分的练习,调子跑得越来越远。 “凡事总要有些蹉跎/不然凭借什么去言说。” 歌曲接近高/潮,马凌奇似乎知道自己快要破音了,脸憋得通红,拼命夹着嗓子往上唱。 江千凡倒是游刃有余,不过边唱边跳对体力确实是个考验,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胸膛剧烈起伏着。 “那个江千凡似乎不错啊。”有导师低声评价道。 “我们的选择由我们自己来做/在这样一个舞台/我们遇见精彩/我们遇见热爱。” 马凌奇终究还是破了音,宛如铁皮刮擦黑板,刺耳又突出。 任乐祺躲在他的声音下浑水摸鱼,跟着旋律抬起右手,闭上眼睛转了个圈。 “啊!”忽然间旁边传来了一声叫喊。 原来是江千凡在转圈时被马凌奇撞了一下,因为是闭着眼睛的,十分猝不及防,所以直接扑倒在了地板上。 表演区的木地板上都贴了防滑地贴,十分粗糙,像磨砂纸似的,就这么扑上去肯定不好受。 幸好江千凡跌倒时条件反射地将手臂挡在了脸前,不然样貌肯定要受到影响,不过他的手臂和膝盖上都擦破了皮,大片血红。 “哎呀,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撞到你了。”马凌奇说道,伸出手准备扶他起来。 怎么可能是不小心? 可是对方表现得很无辜,如果继续问责难免显得咄咄逼人。 江千凡本来就没什么人气,此刻镜头当前,更是只能强忍下委屈,微笑着说道:“没关系,我没事。” “你还能继续吗?”鹿禾新走上前来问道。 “我……”江千凡垂下眼帘,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腿上的剧痛差点让他又一次扑倒在地上。 幸好一旁的任乐祺反应快,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站稳了。 “扶他去座位上。”郑凯临不容分说地拍了板。 “我扶你去坐下。”任乐祺对他说道,拍了拍他的背,又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公演还有机会。” “嗯……”江千凡笑着说道,眼睛却红了,“没关系的。” 他们心里都清楚,节目组不可能为了一个小透明再补录一次主题曲的,毕竟导师们都很忙。 甚至很可能为了不得罪马凌奇的粉丝们,直接把这一段全部剪掉。 等江千凡坐回座位后,任乐祺又走回了表演区,和马凌奇一左一右地站着,等待伴奏再次响起。 “吱吱——” 然而,音乐没有响起,反倒是一个刺耳的鸣叫声充斥着整个大厅。 “怎么回事啊?”有人在低语。 “吱吱——”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混杂着扑棱翅膀的声音。 一些胆小的选手甚至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 任乐祺倒是不怕,环顾四周寻找着声音来源。 “吱吱——” 他终于找到了—— 是右边墙壁上悬挂的一个音响里发出来的。 震动声经过放大,显得十分恐怖,有的人甚至已经抱成了一团。 “砰——唰!” 终于,一个黑影从音响里钻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在屋内乱飞,不时撞在玻璃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啊!!!” 几个人尖叫着跳了起来,想要往外跑。 节目组立刻站起身来让大家冷静,但现场已经彻底乱做了一团,录像也已经停止。相机在人群的推搡中摔到了地上,满地都是心碎的声音。 人的尖叫、那个黑影的尖叫、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什么也听不清。 “蝙蝠!是蝙蝠!” 一个人看清楚了那个黑影,惊声尖叫着。 原来只是不小心飞进屋子里迷路的蝙蝠啊。 任乐祺松了口气,刚回头就被一个人紧紧抱住了,面前一片漆黑。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蝙蝠啊!” 马凌奇尖叫着,声音几乎震破任乐祺的耳膜。 刚刚那只蝙蝠擦着他的面前飞过,他直接被吓得跳了起来,整个人挂在了任乐祺身上,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脑袋不肯撒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快跑,快跑啊!”马凌奇嗓子都哑了,一手扯着任乐祺的头发,另一只手拼命垂着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命令着任乐祺带他逃离这个危险之地。 任乐祺抬手抓住马凌奇的手臂,但对方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他几乎要被他捂到窒息了,无奈之下,任乐祺将热魔力汇聚在手掌心,轻轻烫了他一下。 马凌奇吃痛,马上就松了手掉到了地板上。 看着还在头顶上乱飞的蝙蝠,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座位下。 整个大厅已经彻底没有了秩序,人也害怕,蝙蝠也害怕,于是便越发混乱。 许多人试图向外跑,而腿脚不便的江千凡就惨了,只能坐在位子上被人挤来挤去,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停!”任乐祺大喊道。 他这一个字显然用上了催眠魔法,有一种不可违逆的力量让大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望他。 大厅里陡然安静,只剩下了蝙蝠振翅的声音。 “过来。”任乐祺说道,抬起了右手。 那只黑漆漆的动物竟然真的听了他的话,不再四处乱飞,而是径直朝他飞来,最后停在了他的食指上。 这是一只刚成年的蝙蝠,收起翅膀来只有他的手掌大,应该是不小心闯进来了,又因为屋内四处都是封闭的所以被困住无法出去。 “你你你你想干嘛?”凳子下的马凌奇探出头来,指着任乐祺质问道。 “放了它呗,”任乐祺耸了耸肩膀,“这么一个小家伙,吃不了人的。” 说罢,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把蝙蝠往窗外一扔,便看着它展翅消失在了夜色中。 “就是你指使它来的!”见蝙蝠已经走了,马凌奇又有了勇气,爬起来大声说道。 任乐祺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宛如深潭般不可窥探。 “对啊,”任乐祺说道,“我现在派它飞到你身后咯。” 马凌奇的脸唰地一声白了,僵硬地回头望去,空空如也。 “骗你的,”任乐祺又说道,“你觉得这科学吗?” 10、挑衅 蝙蝠飞走后,表演大厅里总算恢复了秩序。 对任乐祺而言,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因为录制器材的损坏,今天的录制没法继续了,而为了三位选手再次召集所有人来补录也不现实。 所以节目组和导师们商量后决定将这出事故从正片里剪掉,这意味着任乐祺将在整整一期节目中都没有镜头,也就可以继续安心当他的小透明了。 而评级也是导师们根据事故前三人演绎的前半段给出的。 最终,马凌奇因为跑调破音、跳舞撞人被降到了b班,而江千凡则因为前半段发挥稳定而升到了b班。 任乐祺则因为没来得及假装失误而痛失去往d班的机会,和两人一起被分到了b班。 坏消息是,经过这一次蝙蝠事件,众人看任乐祺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敬畏……甚至是崇拜。 尤其是花泽贤治,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准备给任乐祺起什么奇奇怪怪的外号了。 任乐祺希望不要是“蝙蝠大王”。 分好班后,节目组宣布了此次录制结束,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 大家便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大厅,回宿舍的回宿舍、去吃宵夜的吃宵夜。 有部分选手本来不想马上走,但看到c班选手席里似乎又闹腾了起来,为了不上惹麻烦所以也飞速跑路了。 那阵小骚动是从江千凡那里发出来的。 起因是马凌奇不爽原本被安排来给他陪跑的小透明江千凡居然都能和他分到一个班,所以结束后便又想来阴阳怪气一番。 几个同为c班的选手为江千凡打抱不平,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几乎就要吵起来了。 “你到底想干嘛?”一个选手站起身来质问道,如果不是被江千凡及时扯住了衣袖,他可能要给马凌奇一拳了。 “没干什么啊,”马凌奇装作无辜地说道,“我只是想来问问千凡的伤怎么样罢了,关心同学都不行了吗?我刚刚又不是故意的。” “再说了,”马凌奇又说道,仗着没戴录音耳麦阴阳怪气:“幸好这伤也不严重,影响不到公演的,反正你本来主题曲演绎就没什么镜头,你还得感谢刚刚这一摔为你博得了好多同情呢。” 言下之意就是江千凡是靠着导师们的同情才得以进入b般,而不是凭借实力。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其他的几个c班选手也坐不住了。 他们和江千凡一个舞房,自然都知道他这段时间来到底有多努力。 虽然大家都在抱怨郑导师是魔鬼,浑水摸鱼的也不少,只有江千凡从来只是嘴上哀嚎,布置的任务向来是踏踏实实认真完成的。 汗水被践踏、努力被嘲笑,任谁都会生气。 但江千凡不能生气,甚至不能表现出不高兴。 因为录制结束后,节目组就会重新开启大厅里的监控,虽然录不到他们交谈的声音,但这一部分画面是可能会被剪进正片里的。 “哪有什么意思啊?”马凌奇挑了挑眉,“我只是想说幸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而已呀。” “你说得对,谢谢你的关心,”江千凡面上依然保持着微笑,紧紧攥着衣角的手却微微颤抖,“你和乐祺没事就好,幸好受伤的是我。” 见江千凡一味退让,马凌奇还想再嘲讽些什么,但却被打断了。 “在聊什么呢?”是任乐祺走了过来。 “他欺负人!”一个选手愤愤不平地指着马凌奇说道。 “谁欺负人了?我只是过来关心一下。”马凌奇撇着嘴说道。 “这样啊,那可真是谢谢你。”任乐祺抬起手想去拍拍马凌奇的肩膀。 回想起他刚刚手上停着蝙蝠的模样,马凌奇慌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大声嚷嚷:“你别过来。” “马哥怎么了?不接受我的感谢吗?”任乐琪歪着头无辜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同一个表情,放在任乐琪脸上要比在马凌奇脸上赏心悦目太多。 马凌奇又后退了几步,脸色微微有点发白。 “注意表情管理呀马哥。”任乐祺又说道,朝着摄像头的方向努了努嘴巴,“监控正拍着呢。” “你等着。”马凌奇咬牙切齿地说道,转身飞一般地逃跑了。 待他走远后,任乐祺又对着其他几位刚刚维护江千凡的选手们道了谢,他们便也离去了。 大厅中顿时只剩下了他和江千凡两个人。 “谢谢你……”江千凡低着头小声说道,声音有些哽咽,像一只被大狗撵出领地、无处可去的流浪猫咪。 主题曲演绎的镜头对任乐祺和本就有粉丝基础的马凌奇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小透明江千凡而言,每个镜头都是珍贵的,哪怕只是被当作背景板。 明明他已经足够努力了,也发挥得很出色,可就这样被全部删除,他不甘心。 看着这孩子被欺负了却又不敢呜哇乱哭的委屈模样,任乐祺罕见地觉得有些生气。 马凌奇,是该给他长点记性了呢。 任乐祺一手摸着江千凡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揽进了自己怀里。 “没事,想哭就哭吧,不丢人。”他轻声道,如轻哼睡前的歌谣。 “不好,”江千凡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妆会花,哭了好丑……” “怕什么,我挡着呢,镜头照不到你。” 听到他的保证,江千凡再也忍不住了,抱着任乐祺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不关心……我不甘心,我好没用,只会哭,哭有什么用啊……” “那等下我帮你揍他一顿。”任乐祺平静地说道。 江千凡被他逗笑了,吸了吸鼻子说道:“你可别……别进局子了。” * 将江千凡搀扶着送回宿舍后,一出门任乐祺就被一群好奇宝宝们团团围住了。 望着面前的一群选手们,他不得不被迫停下了脚步。 “快来他在这里!”一个选手朝着走廊另一头招手。 “我靠,你刚刚是怎么命令蝙蝠的?” “你可以和蝙蝠对话吗?” “你是吸血鬼吗?” “你是不是不能晒太阳?” “不是……”任乐祺摇摇头,刚想解释,但又被一茬接一茬的问题给问住了: “所以蝙蝠为什么会听你的话呀?你真的不是吸血鬼吗?” “蝙蝠可以唱rap吗?” “你是不是万蝠王,所以才能命令蝙蝠?” “其实我是驯兽师,从小受过专业的训练,”任乐祺面不改色地扯起了谎,“就跟马戏团里训练狮子老虎、还有吹笛子控制蛇一样。” “哇!!!”被他忽悠到了的选手们顿时个个都满脸崇拜地看着他,“那你可以教教我们吗?”“教练我也想学!” 这群小孩子真好骗。 “不能,”任乐祺故弄玄虚把食指放在唇边,压低声音说到:“这是我家乡的秘术,不能传给外人。” “那要怎样才能加入你家?” “你爸妈还缺儿子吗?” “如果我偷偷刨开你家祖坟把我的灵位放进去,那我能算是你祖宗吗?” 任乐祺:“?你们能不能想点合法的方式?” “那我给你开通五块钱的亲情付?” 任乐祺:…… 在人群中,他忽然瞥见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往花园方向走去。 是马凌奇,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了手机,似乎在和谁打着电话。 “我现在有点事,回来再和你们说。”任乐祺说道。 说罢,他抛下叽叽喳喳的选手们,大步追了出去。 马凌奇走得很快,此刻已经躲进了花园中的一个小凉亭里,巧妙地避开了节目组的监控。 “喂,王哥,你必须跟节目组反映一下。”马凌奇高声说道。 原来他是在给经纪人打电话。 任乐祺放轻了脚步从背后走了过去,停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今天录到一半竟然有只蝙蝠飞了进来,还害得老子舞台被剪了。”马凌奇的抱怨声清晰可闻,“你不知道,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蝙蝠,展开翅膀起码有一米。飞起来哐当当当的,我还以为它特么的是开坦克来的。” 一米?任乐祺回想起了那只不到自己手掌大的小家伙。 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是不是和他原来世界的不一样啊? 之后,马凌奇又对经纪人抱怨了好几句,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像节目组导演投诉蝙蝠的事情,似乎这事对他的身心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又过了几分钟,他才终于挂断了电话,不满地“嘁”了一声。 任乐祺又往前走了几步,开口叫住了他: “马凌奇。” 11、赌约 “谁?” 马凌奇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回过头来。 看清来人后,他蓦地有些心虚和害怕。 其实他知道自己刚刚一时因为嫉妒和不爽,所说的话是过分了些,但以前更过分的事情他也没少干。 只不过任乐祺和公司里的其他练习生们从来没有反抗过,从他最初的试探到后来的变本加厉,他们只是默默承受着,表面微笑着咽进心里。 可这次,他怎么敢主动来找他? 难道是来报复的?马凌奇顿时被这个念头一惊。 但他又打量了一下任乐祺的细胳膊细腿,还有那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腰肢。 任乐祺虽然常年练舞,但并没有刻意去增肌或练习力量,所以肌肉并不夸张,而是呈现出一种匀称却稍显单薄的模样。 但马凌奇天天吃蛋白粉、跑健身房,胸肌可以夹鸡蛋,身上的八块腹肌可不是开玩笑的。 对方这小身板单枪匹马怎么看也打不过自己。 马凌奇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任乐祺的脸,他便突然没了底气,却依然强装镇定大声嚷嚷道:“怎么?叫我干嘛?” 任乐祺没有搭理他,只是迈步向着他走了过去。 他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在夜色的衬托下,虹膜颜色似乎比先前更浅了些,隐隐流转着金黄色的光。 树影婆娑,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斑斑驳驳,让他整个人都隐匿在了黑暗里,唯有那双眼睛昭示着他的方位。 他脚步不停,却没有声息。 像是潜藏在密林里步步逼近的野兽,强大的压迫感中却又带着一种猎物已然濒死、尽在掌中的从容。 这不是马凌奇第一次见到这种神情了。 只不过上一次,这双眸子的主人只是浑身湿透地站在原地按兵不动,但这一次却步步向他逼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花园中本就不怎么亮的路灯仿佛更昏暗了些,小小的白炽灯泡艰难承受着夜的沉重。 恍惚间马凌奇几乎要觉得下一秒夜幕倾轧,那细而不堪重负的金属灯杆就会折断,令人窒息缺氧的黑暗便会降临,自己将落入他的领地,无处可逃。 “你……你要干什么?”马凌奇又问道,却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的小腿背已经触碰到了凉亭周围的篱架,上边缠绕蔓生的牵牛似乎在轻挠他的皮肤。 任乐祺还是不回答,只是一步一步走上前来,踏着大理石阶梯走进了凉亭里。 “你他妈不会说话吗?”马凌奇大声说道,紧紧攥着手中的手机:“给老子滚开!我知道你肯定有些不正常,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会点那什么能操控蝙蝠的巫术之类的,就能为所欲为了,信不信我——” 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威胁些什么,便只好又重复道: “信不信我——我——” 任乐祺仿佛听不见似的,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将他逼进了凉亭的小角落里。 随后,他抬起了手,伸向马凌奇的脸。 动作不快,马凌奇几乎能看清他白皙手背上的青筋。 马凌奇几乎整个人都落入了牵牛叶里,脊背顶着竹制的藩篱,无处可退。 “你——你不要过来!” “嚓。”他的耳边响起一声微的摩擦声,那只手就停在了他的脸旁边,近的他几乎能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寒意。 下一秒,任乐祺收回手,摊开手掌,食指和拇指尖各有一点乌黑。 是一只蚊子的尸体。 “我来找你谈件事。” 他淡淡地说道,轻轻摩挲着指尖,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虽然,谈笑间一只可怜的蚊子就已经灰飞烟灭。 他绝对是故意的!马凌奇愤愤想道。 “什么事?” “和你打个赌,”任乐祺往后退了一步,好让马凌奇从花叶中脱身。 “赌什么?”马凌奇眯起眼睛问道。 “你定。” 任乐祺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你输了就去和江千凡道歉,并且要当众澄清花泽和我的谣言。” 能让造谣者闭嘴的方法很多,教训马凌奇的手段他也不少,但是任乐祺知道,像马凌奇这种不长记性的人,如果不能让他彻底心服口服,他就一定会钻着空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犯事。 “那如果你输了呢?”马凌奇说道。 “随你。” “那好。”马凌奇嘴角勾起一抹笑,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得意:“我们赌接下来小组赛的输赢。” “小组赛?”任乐祺皱眉。 接下来还有小组赛? “我先选好组,然后你再选我对手的队伍。”马凌奇说道,“以小组对决的结果来定胜负。” 他这么一说,任乐祺忽然想起来江千凡好像是和他提起过小组赛的事。 节目组会提供好多首曲子供所有选手们选择,同一首曲子将有a、b两组同时进行演绎,然后节目组会将这一集同步放送出去,并开通为期24小时的投票页面,最终以观众的票数裁定胜负。 这是第一次公演前的最后一轮练习赛,胜利的小组组员拥有一公选曲的优先选择权,可以说是绝不能轻视。 “但你不能用你那些什么巫术来作弊,”马凌奇又说道,“在胜负结果出来之前,这期间你不能主动使用任何你的那个异于常人的能力,哪怕和比赛毫不相关也不行。” 这个条件虽然苛刻,但毕竟是为了公平。 “好。”任乐祺答应道。 “如果你赢了,我就要去向江千凡那小子道歉,然后澄清你和花泽的谣言,对吧?”马凌奇又重复了一遍。 “嗯。”任乐祺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赢了,”马凌奇略作停顿,然后又开口道: “我要你把你那个巫术教给我,并且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能使用。” 任乐祺愣了愣。 他只见过哭着喊着不想学习、被父母扛着法杖满条街打的小孩,像这种主动要求学魔法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任乐祺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道:“行吧。” 两人都明确了一下赌约的内容,然后便离开了。 看着任乐祺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径弯曲处,马凌奇嘴角略微上扬。 你就等着输吧。他想道。 等等。回想起方才的对话,马凌奇忽然想到了不对劲。 他和花泽的事情怎么就是谣言了?自己明明亲眼见到他们两个在小木屋里这样那样的呀! 12、差距 第二天便是分小组的日子了,节目组准备了九首歌,每首风格各不相同,以供大家选择。 a班的学员们先选,他们似乎都很清楚自己适合的类型,几乎是径直奔向了对应的歌曲牌。 接下来是任乐祺所在的b班,很多人开始纠结。 但马凌奇仿佛一开始就决定好了要去哪一般,径直走向了一首名为《lemoncandy》的歌。 因为先前的赌约,所以任乐祺几乎没怎么多想就走到了《lemoncandy》b组的位置上,江千凡和花泽也和他选了同一组。 然而,在之后和队友们在练习室讨论的时候,他才发现—— 失策了。 这是一首带着点悲伤的情歌,舞蹈算得上简单,但唱的部分就难了,它音调不低且极其需要技巧和感情。 但他们队伍里……没有vocal。 除了任乐祺、江千凡和花泽外,其他三人都是舞担,但因为舞蹈太卷了,他们评级又不高,所以舞蹈队没有名额便被“发配”到了这首歌这儿。 任乐祺确实是不太会唱歌,毕竟几天前才接触的音乐。 花泽虽然可以唱歌,但他的母语不是中文,唱中文歌曲对他而言颇有难度。 剩下唯一能唱的,就只有江千凡了。 所以,在练习室里,五双眼睛同时看向了江千凡。 江千凡顿时被压力压弯了腰。 “高音部分是c位的,要不你当c位吧。”一位名叫苗亮的选手对着江千凡说道。 “我……我吗?”江千凡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紧张的人,之前一直没什么抛头露面的机会,即使有舞台也是背景板,突然要他抗下如此大任,确实是很艰难。最终,他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不行的。” “你不行还有谁能上?”苗亮没好气地说道,“这首歌高音太高了,我唱不上去。” “我也不行。”另一个人也摇了摇头,“我刚刚试了下,我只能唱前两句,后边的都很吃力。” “c位的舞蹈也是最难的,千凡的腿一时半会可能好不了。”任乐祺说道。 “那怎么办啊?”苗亮挠了挠头发,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们一个能唱高/潮的都没有,能不能直接投降啊。” “唉。”另一个名叫姜飘的选手也说道,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没得选我绝对不来这组,《柠檬糖》虽然是神曲,但唱不好肯定要被歌迷骂道自闭。” “每一part都好难,这可怎么分啊?” “这首歌倒是有英文部分,要不给花泽吧?”任乐祺插话道。 苗亮打量了一下盘腿坐在任乐祺旁边的花泽贤治,用方言小声嘀咕了一句:“日本人的英文,靠不靠谱咯?” “他讲什么,刚刚在?”花泽的翻译器没把这句话翻出来,便扭头看向任乐祺。 “他说你日语很靠谱。”任乐祺答道。 “不靠谱也只能上,我们莫得选择。”姜飘耸了耸肩说道。 “完了完了,到时候隔壁组是天鹅歌唱,我们这是一群野鸭子嘎嘎乱叫。”苗亮悲伤地说道。 “嘎嘎。”任乐祺说道。 “嘎嘎。”江千凡跟着说道。 “嘎嘎。”姜飘也说道。 “嘎?”花泽贤治一脸迷茫,见他们每个人都说,便也跟着重复了一遍。 “你们不要那么快就真的承认自己是鸭子啊!”苗亮抓着头发发狂。 “那能怎么办嘛?”姜飘说道,“a组就马凌奇唱歌差了点,但人家跳舞好,而且我觉得我们几个的唱歌水平可能也就和马凌奇半斤八两。对方的最短板是我们的平均水平,更别提他们还有三个大vocal呢。” “好像那个外国小哥也在他们组?”名为沈吕超的队友忽然问道。 “对,就那个英国佬。”苗亮点点头。 “不怕,我们这也有外国小哥。”任乐祺拍了拍花泽的肩膀,对大家说道。 “那能比吗?”姜飘翻了个白眼,“人家可是世界级的歌唱家,在好多大歌剧院表演过,拿过奖比我们吃过的饭都多的那种。” “我糊涂了,”江千凡说道,“这种级别的大佬怎么会来参加我们这个选秀啊?” “不清楚,”姜飘撇了撇嘴,“好像听说是对咱们的宫商角徵羽和编钟啥的感兴趣,过来观摩学习一趟,结果在博物馆碰上导演,就被忽悠过来了。” 众人:…… 怎么感觉这位大佬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是不聪明(姑且认为他不聪明吧)也掩盖不了人家是大佬的事实。 现在的情况就是,对面是掌握了机甲技术的超科技世界,而他们则是一群拿着石器、只会“嘎嘎”乱叫的原始人,并且三天后,原始社/会就要和高科技社/会打起来了。 “凉凉,这可怎么办啊?”苗亮唉声叹气地说道,“小组赛赢不了,一公就选不到好曲子,一公选不到好曲子,就没人气,没人气,就寄了。” 任乐祺也觉得有点头疼,他毕竟和马凌奇定下了赌约。 “你真的不当c位吗?”姜飘扭头看向江千凡,“我们可以把舞蹈部分改得再简单一点。” “我……”江千凡从未当过c位,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实力去站在舞台中心。 一想到自己会成为众人目光汇聚的焦点,每一个不完美的小动作都会落入大家眼底,他就难以呼吸。 “江千凡,”花泽贤治费劲地用中文说道,“自信,很重要。你看我中文,差劲,但是我相信我们可以做好,我们一起。” “你初舞台就跳得很不错。”姜飘也安慰道。 “如果我搞砸了怎么办?我真的很糊涂,很迷糊,总是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的。”江千凡将头埋得低低的。 “你不唱他不唱,反正就没人唱呗。”苗亮不悦地皱起了眉,“那还搞个屁,直接解散得了。” 说罢,他双手一摊,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对不起,我——”江千凡也慌忙站起身来,却不小心撞到了膝盖上的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的。 尽管疼到站不稳,但他还是单脚跳着想去追苗亮:“等等,苗亮,我可——” “今天再讨论也不会有结果。”任乐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尽管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太了解江千凡了。 这孩子一直渴望被人关注,但又打心底里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的关注,这种自卑感让他对成为中心这件事非常恐惧。 这种不自信还催生了他一种过度关注他人看法的心理,说得不好听些便是讨好。 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对别人好,甚至有些时候会好得有些刻意,好得有些不顾自己。 这时,给予他太多的期望和安慰反而会加重他的焦虑,因为他总会想回报这份善意,却又不知该怎么做,只能一直惦记着,久而久之便成了稻草,一捆一捆压上心头。 江千凡会为了让苗亮不生气而同意当c位,也会被c位的焦虑压垮。 这时任乐祺作出的判断,所以他及时打断了这段谈话。 任乐祺继续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各自回去看看mv,明天每人说三个自己想要的part,排出123,然后明天再讨论,可以么?” 时间紧迫,但他们望不到前路。 “唉,也只能这样了。”姜飘叹了口气说道。 大家有些不欢而散。 看着苗亮离去的背影,任乐祺也不想管裤子会不会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要怎么赢呢?还不可以用魔法,最好自己还不要太引人注目。 有点难啊,比他考过的任何一次试都难。 任乐祺低垂着头,看着地上自己影子的轮廓。 灯光交错,他身前的地板上映了三个浅灰色的影子,以他为中心散开,仿佛一朵盛开的花。 “鸟神先生?” 忽然有人唤他,任乐祺抬起头,正好迎上花泽贤治那张白皙可爱的脸。 他这才发现舞房里已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youlookterrible.”是花泽先开了口,似乎是怕他听不懂,便又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遍:“你,脸色很差。” “我知道,”花泽继续说道,“大家的配合,很糟糕。” “没事,总有办法的。”任乐祺下意识地说了句安慰的话,然后才意识到花泽起这个话题就是为了安慰他。 “乐观,很棒!”花泽双手握拳给他打气。 看着他夸张的动作,任乐祺苦笑了一下:“命苦,习惯了,不乐观不行啊。” 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也没指望花泽能够听懂。 “鸟神先生,手,给我。”花泽忽然说道。 “什么?”任乐祺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将右手伸了出去。 “闭上眼睛。”花泽又说道,用不容置疑的表情看着他。 任乐祺和他对视几秒,终于屈服似地合上了眼睛。 他感受到花泽掰开了他的手指,轻轻将一个冰凉又硬邦邦的东西放进了他手心。 ?什么玩意儿? “ok。”花泽说道,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高兴,像小时候在路边摘了一大束酢浆花,准备带回家送给母亲的孩童。 任乐祺缓缓睁开眼睛。 手心里的是一块金币巧克力,这次没有融化。 “甜。” 花泽笑着说道,眉眼弯弯。 13、点子 在花泽离开后,任乐祺又独自在舞房里冥思苦想到了深夜。 苗亮三人都是几乎一点唱歌都不会的那种,在选手们中也被戏称为“小公鸡三兄弟”。 其实他们三个的舞蹈倒是还不错,在主题曲演绎中就是被唱歌部分拖了后腿,才被分去了d班,由此可见他们的声乐有多么糟糕。 而任乐祺自己其实也并不比他们好多少,毕竟他是穿越过来之后才开始接触的唱歌。 一个vocal组里三分之二不会vocal,能怎么办呢? 想到这,任乐祺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他干脆向后一仰,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了练舞室的地板上。 身侧到处都是飘散的纸张,上边印满了《柠檬糖》的歌词和曲谱。 他侧着脑袋,看着地上的歌词轻声唱了起来: “我好想在天光前再与你相遇/可你从不曾入我梦里/夜幕早已降临/我的思念毫无倦意。” 是整首歌里最简单的小调子,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听说这首歌是歌手写给亡妻的,而这也是那位年轻的歌手留在世上的最后一首歌。 歌词中并没有写很多回忆,只有一句提到了亡妻确诊绝症时,她们二人一起在医院的爱心林里种下了一颗柠檬树,寓意是“柠果开花,百病结痂”。 但可惜病没治好,小树也没能开花。花苞刚结出来就被人摘走了,大抵是被拿去泡水喝了吧,因为有天歌手在天台上见到铺在地上的晒干的柠檬花。 这首歌就是在这样一种悲伤和绝望中被创造出来的,因此颇能触动人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但与之相对应的唱起来也需要投入很多的感情。 乐坛上曾经有一句这样的话:没有经历过失去和死亡的歌手,都唱不了《柠檬糖》。 任乐祺倒是两个都经历过,甚至还亲身体验过死亡,但他还是唱不来。 其实词曲他都已经记住了,但奈何脑子会了嘴巴没会,明明脑海里可以响起清晰正确的调子,唱出了就飘了十万八千里。 “笃笃。” 唱到一半,忽然有人轻敲了一下舞房的门。 任乐祺躺在地上仰着头望向门的方向。 一个宛如贵族王子般优雅高贵又闪闪发光的男青年正站在门口,右手食指弯曲轻轻扣在门上。 他的五官端正,每一处的弧度都刚刚好,像是建模建出来的。 一头金发用皮筋简单地束在脑后,有几根碎发垂落在耳畔,像一只慵懒的布偶猫。 “wereyousinginglemoncandyjustnow?(你刚刚在唱的是《柠檬糖》么?)” “啊?”任乐祺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讲什么,连忙转换成英语回答道:“ohyesyes.” 为了和花泽交流,这阵子以来他恶补了英语和日语,不得不说比唱歌跳舞简单多了。 “well,”那人随意地将额前的碎发撩拨到了耳后,继续说道:“maybetheyshouldsetupanhclassforyou,whichmeanshorrible.(我觉得节目组应该为你设立个‘h’班,代表糟糕透顶)” 任乐祺:“……我谢谢你。” “但要是你变换一下气息,不要‘呃——’,而是‘啊——’的话,可能会好很多(假装这是一句英语)。” 他这是在……教自己吗? “谢谢。”任乐祺有些懵地说道,然后又马上改口:“thankyou.” “不用谢,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毁了一首好听的歌。(英语)” 那人说道,也不等任乐祺回答便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个英俊的背影。 任乐祺:…… 这都什么人啊? 然后他照着那人教的方法又练了一遍,效果果然好了很多。 但他的声乐技巧实在有限,只是唱的话到还能勉强,一旦又唱又跳,他的气实在是不够。 没练多久,他就躺平了。 顾了嗓子顾不来四肢,一有大幅度一点的动作就断气。 如果能把唱歌和跳舞分开就好了。 任乐祺躺在地上无奈地想道。 第二天,队伍里的五人陆陆续续来到舞房,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厚厚的一层痛苦。 唯有任乐祺没有准时出现。 眼看着离约定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五分钟,不满的情绪也在悄悄酝酿。 “怎么回事啊?”苗亮有些不悦地抱怨道,“喊我们来,自己又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来了来了。” 任乐祺人未到声音先到,随后才抱着小本子出现在了门口。 “那行,我先来说,我昨天试了,我只能唱上去最开始的那个part。”苗亮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我勉强前两个都行。”姜飘接着说道。 “我喜欢,副歌。”花泽说道。 “我也只能唱第一部分。”沈吕超说道。 不等江千凡开口,任乐祺便打断了,眼睛望向他问道:“你整首歌都会唱吗?” “会倒是会,”江千凡面露难色,“可我也不能一个人唱完整首吧?而且我——” “能。”任乐祺笃定地说道,“我有个想法,反正我们可以自己编舞,不如我们把唱跳分开。” 这话一出,全场静默。 “你的意思是……”苗亮挑了挑眉说道,“让我们给唱歌的当陪舞?” “不,正相反。”任乐祺说道,“这首歌本身故事性很强,不如我们试着搞一个具有舞台剧效果的舞台,江千凡主唱,但他不是舞台的主角。” 听了这话,江千凡仿佛放下了心事一般,忽然轻松了很多: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当个背景音乐就好了?” “是的。”任乐祺点点头,“毕竟vocal不是我们的强项,那我们就从这首歌的另一个长板入手,从共情方面切入。” “所以你才想要改成音乐剧这种感觉的?”苗亮皱着眉头说道,思考良久后,有些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不是不行,带有故事性的舞台确实更容易让观众共情。” “可是你的舞台要怎么设计呢?我们这么多人。” “我认为可以一个人充当故事主人公,一个人是离世的爱人,剩下三个人扮演‘思念’。不过跳舞的肯定不能一句话不唱,可能还是会有些和声或对话,像‘你从世上消失,却在我心里生根发芽’这句,还有……” 任乐祺将怀里的本子放在身前,将本就做满笔记的歌词又一句一句圈出来。 众人探过头来讨论着,不知不觉竟然围成了一个圈。 “这句我可以唱。” “我觉得这里可以再加一个转身动作,对,就是你去追他,但追不到。” 任乐祺的笔在纸面上不停飞舞,有时有了更好的想法,前边的便被毫不犹豫地全盘推翻,纸张被“嘶啦”一声撕下来,揉成一段抛向墙边的垃圾桶。 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无数选手从舞房门口路过又回来,好奇地探头向里边望来。 但他们几人毫无察觉,时而围成一圈低声讨论,时而站起身来手舞足蹈。 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时间在沉浸的人面前毫无意义。 “那就这样了!”江千凡说道,习惯性地向后一仰,背部却因久坐而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嗷,我的腰!” “哈哈哈哈哈,看看你那丢人样子——草我的也好痛。” 大家笑作一团,互相捏起了背垂起了腿,气氛比起昨天简直是天壤之别。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每天都一起排练到深夜,直到楼内已经没有舞房亮着灯了,才回宿舍去洗漱睡觉。 小组的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擅长的部分,所以排练效果也好得出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小组赛前夕。 其他组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加紧排练,而任乐祺小组—— 在电摇。 他们五个人手拉手围着江千凡站成一圈,疯狂抖动身躯,仿佛在跳什么奇怪的团体舞蹈,但配合很好,节奏出奇地一致。 在他们跳得正欢的时候,鹿禾新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哈喽哈喽,大家——”他忽然停住了。 几人见状赶紧松手,恢复了正经的模样站成一排。 “鹿老师好。” “你们在干什么?跳篝火舞吗?”鹿禾新打趣道,“这就开始庆祝啦?” 太社死了。 “不,不是。”任乐祺捂着脸摇了摇头,“是江千凡说习惯了电动牙刷,用不惯节目组给的,所以我们在给他扮演电动牙刷精灵。” “那我不是得给小精灵们充充电?”鹿禾新笑着从包里掏出了一堆小零食分给他们。 “哇!谢谢鹿老师!” 在众人大快朵颐地时候,鹿禾新又问道: “我今天是来探班的,你们准备的怎么样?我刚刚看《柠檬糖》a组可厉害了。” 他们三两下把手中的零食解决掉,然后给鹿禾新排练了一遍。 在看的过程中,鹿禾新频频点头,似乎是还挺认可他们的表现的。 “你们这个形式还挺新颖的,正好这首歌本身故事性就强,很不错的点子。”鹿禾新表扬道。 “但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形式很好,但歌唱部分还是单薄了点,尤其是高/潮那段,需要更深情、更震撼一点,如果做不到的话反而会削弱代入感。” “单薄吗?”任乐祺低头思索。 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注意到,但奈何他们的唱功是在不足以支撑,于是只能将就将就了。 江千凡毕竟年轻了些,没有太多感情经历,技巧也不多,只能唱的中规中矩。 花泽虽然两者都比江千凡要更好些,但他的中文实在是不标准,对代入感的破坏更大。 而他们其他人…… 都是破音小能手。 “可是我们实在是不太唱的来,这首歌太难了,那部分只有千凡能唱。”苗亮说道。 “唔……这确实是个问题。”鹿禾新想了想说道,“你们要不要试试加入和声?也能提升震撼感。” “和声?” “是的,”鹿禾新的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任乐祺身上,“乐祺,你的声音条件本身就很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14、演出 第二天,任乐祺小组的几个人都是顶着厚厚的黑眼圈走进化妆间的。 废了妆造师颇多粉底才给他们全都遮住。 小组赛的舞台也设置在中央大厅里,但这次布置的显然更用心一些,节目组甚至还搭建了一个舞台。 上次主题曲演绎时坏掉的摄像已经修好,一直对着舞台准备全程直播。 一想到正有那么多观众通过屏幕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选手们就不禁有些紧张。 《柠檬糖》的出场顺序是最后一组,这倒给了任乐祺他们消化紧张感的机会。 因为小组赛并不算是正式的公演,只是选秀节目内部举行的一次选手间的比赛,所以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 这就进一步拉开了组与组之间的差距,因为大佬们普遍学得快,还能根据自己风格做出调整,带着组员们一起进步,而一些学习能力差的选手们凑到了一组,几天时间记住这支舞都勉强,更别提编舞了。 果不其然,有a班学员(特别是拿了s卡)的组舞台普遍完成度很高,唱和跳都没有拉胯的地方,而且总有自己的特色和亮点,哪怕有缺点,也是瑕不掩瑜。 而一些“cde堆”的小组就惨了,几乎是被碾压。 看到这差距,一些别的组的选手纷纷向着任乐祺小组投来同情的目光。 听说因为他们的对手组中也有大佬,还是和这首曲子专业对口的世界级大vocal,一直在a班没掉下来过。 而任乐祺他们一个a都没有,甚至还全是舞担。 还命不好抽到了最后一组出场。 观众可能会忘了前边优秀或差劲的舞台,但他们看完直播就想去兴冲冲地讨论,一定会记得最后一个舞台是什么样的。所以最后一个出场的要是翻车了,那肯定得被骂死,对人气的影响是很严重的。 任乐祺他们倒是没有很担心,他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每一个人都神情认真地在脑海中反复排练,无声地嘴唇翕动,手指不停地小幅度打着节拍。 一些和他们相处过的选手们有些惊异:怎么回事啊?他们六个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苗亮和沈吕超最在乎输赢,每次这种比赛前都会紧张得坐立不安,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但这次他们别说板着脸了,甚至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姜飘一直是出了名的“情报家”,非常关心别人表现的怎么样,若是放在校园里,他一定是那种一发试卷就四处去看别人成绩的讨厌同学;但这次他甚至没在看舞台,一直低着头轻微舞动身体。 一直阳光爱笑的小太阳花泽贤治难得地一脸认真,连心态最差的小透明江千凡都没有像往常一样脸色发白! 更奇怪的是那个任乐祺,他一直是个古怪的家伙,听说他有后台所以初舞台被分到了a班,但他平日里仿佛一点也不想被关注的样子,头发不梳、周边活动一概不参加、主题曲演绎时也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没任务的日子甚至可以在床上躺到晚上。 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硬生生把一副开局王炸的牌打得稀烂,他难道不想出道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现在竟然认真起来了。 清澈的琥珀色眸子里不再游离不定,目光灼灼,坚定不移,让人们能从中感受到他的想法:我们要赢。 时光流逝,舞台中央的人不断更换,一组上台一组下台,终于到倒数第二登场的《骑狗上山》ab组。 任乐祺他们早早地便到了后台,他们的对手组也已经在此等候了。 上次指导任乐祺的那个说英语的金发男人也在这儿,应该就是姜飘他们之前所说的世界级声乐大佬。 马凌奇这次不站在最前边,但依旧高傲地扬起头,见到任乐祺时不屑地说了句:“做好输得准备了吗?” “不好意思,做反了。”任乐祺微微笑着回怼。 马凌奇刚想再回几句嘴,但充当主持人的鹿禾新已经在台上宣布让他们登场了,所以他只能不屑地“嘁”了一声,跟着前边的队友走向前台。 在那位金发大佬经过身边时,任乐祺扫了一眼他身上贴着的名牌,牌子上用代表a班的绿色印着“约瑟夫joseph”几个字。 出乎意料的是个大众化的名字。 任乐祺微笑着冲他说了句:“addoil~” 可惜大佬似乎并不领情,湖蓝色的眼睛斜着睨了他一眼:“noneed.keepitforyourself.(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然后便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任乐祺他们跟在《柠檬糖》a组的最后一个组员身后上了台。 舞台灯光耀眼,欢呼声一片,一时间他竟然有点恍惚。 这就是原主所热爱、愿意为之燃尽生命的舞台的感觉吗? 任乐祺低垂下眸子,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但他很快整理好了心绪,露出自己最完美的微笑,抬起头看向了镜头。 他们要赢。 在自我介绍后,任乐祺小组退到了舞台旁边的小座椅上,将舞台暂时让给了a组。 不得不说,约瑟夫大佬的唱功真的十分强大,一开口就将人带进了这首歌的氛围里,自带悲伤忧郁沉痛的氛围,尤其是最后的高/潮部分,将原曲那种的美丽的绝望演绎得淋漓尽致,宛如天鹅之死般,令人的心为之猛地一颤。 这大概已经是这首歌翻唱的极致了吧。 人们纷纷想道。 演出落幕,台下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激烈掌声。 导师们也对这组的表演赞不绝口。 越是夸奖a组,人们就越是对《柠檬糖》b组不抱期待。 在这样的光辉下,哪怕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越了吧。 但台上的少年们并没有被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僵硬,正相反,他们十分自然、发自内心地为对手鼓掌。 接下来,就是属于他们的舞台了。 灯光暗下,六名少年迅速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摆好姿势。 与其他组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站在一起,而是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 伴奏响起,一束白色的光轻轻落下,一身白色西装的任乐祺站在光圈中央,西装上的金属装饰闪闪发亮,仿佛身披着星河。 但最耀眼的还是他那双眸子,宛如北极星般璀璨,但并不刺眼,反而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 仿佛世外之物,惹不上一点尘埃,只是在遥远的天际静静发着光。 “我好想在天光前再与你相遇/可你从不曾入我梦里。” 他轻轻低下头,阖上眸子,嗓音温润清冷,仿佛星星坠落深潭,化为一滴冰泪融入水里消失不见。 “夜幕早已降临/我的思念毫无倦意。” 连涟漪也消散了。 忽然间,另一个声音响起,有些沧桑喑哑,蕴含着数不清、理不尽的愁思。 “在风景里穿行/却不过画框外一点烂泥/时间已经过了几许。” 任乐祺随着歌声退开。 苗亮三人穿着深色的演出服变换舞步来到了舞台中央。 “哎,是江千凡的声音,可他人呢?怎么是他们三个在c位?” 台下的选手们纷纷好奇。 “感觉好像在看音乐剧。” “跳得还挺好的,真的有那种苦苦挣扎的感觉。” 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里,歌声未停,任乐祺和花泽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舞蹈的队伍里。 五个人既像在跳舞,也像在随着旁白演一出舞台剧。 这是一个故事,以爱、死亡和思念为主题。 歌声越发悲痛,舞蹈也越来越有力量。 原本还在低声交谈讨论的选手们已经全部噤了声,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舞台,生怕眨眼的一瞬会错过什么精彩。 他们的心随着台上人物的境遇而起伏。 忽然间,花泽四人迅速散开,只留作为主人公的任乐祺半跪在舞台中央,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紧紧攥着心脏位置的衣衫。 黑暗降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一刻,观众们的心脏几乎骤停,仿佛和他一样被什么沉重到无以复加的东西压着,无法喘息。 “我熄了灯/才发觉太阳已经升起。” 歌声骤起,灯光耀眼,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花泽贤治紧跟着唱起了英语部分的副歌和声: “thelightwasturnedoff/andthesunroseup.” 歌声温柔却有力量,清晰却并不喧宾夺主。 舞台中央的任乐祺也抬起了头,眼神褪去了迷茫。 仿佛漆黑不见底的深潭底忽然又亮起了一点光芒,微弱、渺小,但不再熄灭。 “我口袋里的柠檬糖变成了蝴蝶/悄然飞去/往事也如旧梦消散。” “mycandyturnedtoabutterflyandflewaway/liketheolddays/likeyou.” 任乐祺站起身,开口为他们和声。 他的声音清澈依旧,却又添了几分不曾有的神圣感,仿佛是某种乐器发出的。 “我的柠檬糖开始生根发芽/葱茏蓊郁。” “葱茏蓊郁——”苗亮三人也跟着唱了起来,但任乐祺的声音依旧是最明显的。 他在灯光下,却仿佛比灯光还要明媚。 他的声音完全融入了背景,像唱诗班高声和着美好的赞歌。 简直是天赐的嗓音,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哪位天使不慎在人间遗落了自己的小竖琴。 在众人的和声中,任乐祺缓慢站起身来,高昂起头,金光熠熠的眼眸看向了观众们。 是星星回到了天穹。 “大地埋不下回忆/却能长存我的心。” “thecandyturnedtoalemontreeandstruckroots/likethememory/likeyou.” 最后一句落下,灯光亮起。 台下的选手们却久久没有动作,直到他们两组在舞台上站成一排,才爆发出掌声。 巨大的欢呼声仿佛要把屋顶掀开。 “哇啊啊啊啊——绝美爱情!” “请你们去拍剧求求了!!!” 任乐祺六人没想到会有这么激烈的反馈,纷纷受宠若惊地不停道谢。 马凌奇的下巴都快要惊掉了,连一向高傲的约瑟夫也轻轻鼓起了掌(不过在任乐祺扭头时他又马上放下了手)。 “从专业的角度来说,”郑导师拿起了话筒,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我觉得a组的唱功更胜一筹,你们将原曲那种悲伤和绝望完美地唱了出来。” “谢谢。”a组的选手们鞠了个躬。 “但我更喜欢b组的演绎,”郑导师继续说道,“他们在原曲的基础上加了点自己的东西,他们不是那种完全的窒息感,当然我怀疑他们可能是唱不出来,而是绝望中带点希望的力量,像是雪原下的一颗种子、一点新生,我觉得非常棒。” 其余导师和现场观众也都非常欣赏任乐祺他们的表演。 虽然a组无可挑剔,但显然他们要更加打动人心一些。 一直到录制结束散场,他们依旧没有缓过神来,仿佛在做梦一样。 他们……要赢了? 15、危险 直到换好衣服,在离开片场回宿舍的路上,江千凡他们几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刚刚……”苗亮忽然开了口,“那些掌声,那些夸奖……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我刚刚散场的时候瞥到了鹿老师手里的计票器,”姜飘说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们组已经六万多票了,比其他组高出一大截。” “我不是在做梦吧……”江千凡有些晕乎乎的,仿佛喝醉了。 “你不会看反了吧?”苗亮还是有点不自信。 “绝对没有,我从小到大视力一直5.0!”姜飘面上打着包票,心里却仍是不敢相信的。 听到他这话,苗亮似乎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担心了起来:“那我们会不会被反超啊,毕竟24小时的投票时间呢。” 此话一出,大家也纷纷忧心忡忡了起来。 为了防止他们再继续胡思乱想,导致一晚上都睡不着,任乐祺开了口:“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我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了。” “对,”花泽也跟着说道,他毕竟已经当了好几年的素人,心理素质也比其他人强些,依旧元气满满地提议道:“大家,吃宵夜,要不要一起去?” “去!”江千凡马上答应,“我太想念食堂的炒米粉了!前几天都没时间吃!” 苗亮几人也纷纷同意。 任乐祺没有睡前吃东西的习惯,再加上昨晚排练了一整个通宵,上台前到还好,现在表演完一彻底放松下来,困意便席卷而来,所以他就独自回了宿舍。 选手的宿舍都在六楼和七楼,一共有三台电梯,一台在大厅,平时最多人使用,高峰期要等很久,所以一些选手们也会选另一台远一点的;还有一条在走廊的尽头,七弯八拐,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乘坐。 任乐祺现在有点累,想独处一会儿,所以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最偏僻的那台。 他低着头数着地砖往前走,困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隐约间,他看见一双脚出现在了面前,选秀基地里人手一条的杏白色的牛仔裤,搭配着品牌赞助的卡其色的马丁靴。 是刚演出完的选手吗?真稀罕啊,也来这边坐电梯。 任乐祺抬起头来,看清那张脸的后顿时清醒了。 是马凌奇。 …… 真是冤家路窄。 马凌奇显然也看到了他,不过他这次没说什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了一边。 等待电梯的时间无比漫长。 任乐祺也尴尬得看向了另一边,盯着那液晶显示屏里的小数字一点点跳动着。 “叮——” 电梯终于到了,任乐祺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挤了进去,按下了宿舍所在的六楼。 紧接着马凌奇也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两者的“6”按键,伸手长按把它取消了,然后又按下了六楼。 真的需要这么要强吗…… 任乐祺懒得理他,背靠着墙壁等着电梯上升。 在门关上后,电梯缓缓上升。 沉默在小小的隔间内蔓延,只有电梯运行时钢索摩擦的沙沙声。 二楼……三楼……四楼…… 眼看着快要到了,任乐祺将重心从墙壁上移开,往前走了两步准备出去。 红色的荧光数字跳到了“5”,然后闪烁一下,熄灭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电梯内的灯光也熄灭了,小小的梯厢猛地一震,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然后悬停在了半空中。 任乐祺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及时扶住了金属把手,冰凉的触感强迫他的大脑迅速清醒—— 他们被困住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电梯坏了?停电了? 任乐祺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怕电梯突然下降,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只能小心翼翼地退回角落里。 外边有人大喊大叫的骚乱声,应该是大范围停电。 电梯有制动装置,电梯不是完全密封的,他们也只有两个人,不存在缺氧问题,看样子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任乐祺松了口气。 毕竟他和马凌奇的赌约到观众投票截止才算完,这期间他不能主动使用魔法。虽说遇险自救理由充分,但马凌奇肯定会抓住这点胡搅蛮缠的。 想到这里,任乐祺忽然一惊——马凌奇呢? 自始至终电梯里只有他一人的动静,马凌奇到哪里去了? 任乐祺蹲下身子放低重心,伸长手臂缓慢地向着记忆中马凌奇所在的方向摸索。 摸不到……他轻轻挪动了一步,生怕电梯忽然失去平衡疯狂下坠。 还是没人…… 他壮着胆子又挪动了一步。 忽然间,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湿润的东西,吓得他赶紧抽回了手。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股眩晕、恶心、窒息的感觉迅速沿着指尖涌进他的身体。 是幽闭恐惧症,马凌奇有幽闭恐惧症。 任乐祺在一秒内就判断出了这感觉的来源。 与之而来的,还有大量的碎片一般的画面。 这是……马凌奇的内心。 因为任乐祺拥有极强的精神魔力,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当他身边充斥着大量负面情绪时,比如恶意、恐惧、暴怒,他的读心术就会被自动触发。 在记忆碎片的海洋里,一个美丽的女人忽然从风暴一般的碎片里走出,来到了任乐祺面前。 她穿着一条青碧色的旗袍,头发盘成发髻束在脑后,红唇在淡色调的回忆里宛如一滴颜料落入了水里。 【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是马凌奇的声音,但语气里罕见地没有暴怒和高傲。 女人静静地坐在雕花的木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眼睛望着只有一团白光的窗外。 像一幅画一样。 【她总是这样。】 【我有一次贪玩,不小心被锁进了衣柜里,哭、闹、拍门、求她救救我一整个下午,她依旧一动不动。】 【她和我父亲,是家族联姻。】 【她一开始并不情愿,也许直到现在也不乐意。】 【她年轻时曾打算和一个地下歌手私奔,但被家里抓了回来,外祖父暴跳如雷,把她在屋里关了三个月。】 【那个歌手被吓跑了,后来被小混混打断了手指。】 【听说他在南方一个小县城的桥下边乞讨,偶尔唱点歌。】 【但我毕业旅行的时候去了,他已经不在那儿了。】 【也许是死了吧。】 【在我提出,我想当艺人唱歌跳舞的时候,她终于有反应了,还提出要陪我一起去选公司。】 【尽管父亲反对,但我还是一意孤行地联系起了公司,我知道她喜欢歌手,我希望我也能成为歌手。】 【但我唱歌并不好听。】 【本来我并不想选王金记当经纪人的,父亲的秘书已经和公司的金牌经纪人谈好了。】 【但她一进公司,就听见有人在唱歌。】 【那声音真好听啊,像鸟儿一样。】 【那个人叫任乐祺,舞跳的也好。】 【她从没有对我笑过,但她那次笑着说:要不你和那男孩一起吧?】 【我请了最好的声乐老师,拼了命地练唱歌,嗓子每天都是哑的。】 【王哥也跟我说:凌奇啊,唱歌不好也没关系,咱们跳舞好啊,一样有机会的。】 【为什么我不会唱歌?】 【凭什么?】 【凭什么我当不了歌手?】 【凭什么他可以?】 近乎咆哮的声音在任乐祺耳畔炸开,让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读心术读取到的大量的回忆让他有点头晕目眩。 时间才过去了不过几秒,但马凌奇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他浑身发冷,额头却烫得要命,还不停出汗。 马凌奇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疯狂颤抖,却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字句。 他的心跳已经很微弱了,手臂却还是发疯似的挣扎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血液的供氧维持不了他剧烈的动作,他的整张脸都变得煞白,在黑暗中看起来像地狱中痛苦挣扎的鬼魂一般。 但缺氧的痛苦远远比不上精神上受到的折磨,他双眼瞪大,仿佛在承受着极端的痛苦。 再不出去的话,可能会休克,甚至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任乐祺四处看了看。 这台电梯实在是太过偏僻,平时几乎不会有人经过,等到来电或者被发现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没办法了。 看着越来越虚弱的马凌奇,任乐祺心一横。 他将马凌奇的手臂搭在肩上,费劲地把他扛了起来。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马凌奇已经意识模糊,身体的重量几乎完全压在了他身上。 任乐祺吃力地挪到了门边,伸出右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电梯按钮。 他闭上双眼,感受魔力在身体里涌动,然后转换成了电流。 电梯的灯几乎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但也就亮了那么一瞬间,下一秒就被高压炸裂。 “叮——” 有了电驱动后,门缓缓打开。 任乐祺扛着马凌奇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马凌奇的意识已经迷离,恍惚中,他只感觉世界仿佛亮了一下,清新冰凉的空气涌来。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不清楚面容。 下一秒,他就彻底昏厥了过去。 * 十分钟后,节目组控制室里。 灯闪烁了一下,终于亮了起来,各种电子屏幕也开始重启。 “搞什么!启动个备用电源搞这么久!”导演气得几乎想手撕技术人员。 “这……我们也没想到这一片竟然会突然大规模停电。”技术人员解释道。 “导演!导演!”另一边,一个工作人员忽然指着屏幕大叫道。 “又怎么了!”导演不耐烦地扭过头去。 “刚刚这台电梯忽然自己恢复供电了,运行了大概有二三十秒,”工作人员说道,敲击着键盘,“监控突然坏掉了,好像是过载。” “怎么会这样?”众人纷纷后退了几步,“闹鬼了?” “但在监控损坏前,拍到了这样一个模糊的画面。”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电梯门半开着,场景昏暗。 画面正中央,是两个穿着选手服的人的背影。 16、结局(已修文) 二十四小时过去,小组赛的投票终于关闭了。 今晚舞房、大厅里早早地便没了人影。 大家都偷偷聚集在宿舍里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尘埃落定。 虽说节目组不允许选手带个人手机,但偷偷摸摸塞袜子里、肥皂盒里带进来的也不少,更有甚者像马凌奇那种本身后台硬,天不怕地不怕的选手们,更是直接光明正大地使用。 苗亮也偷藏了手机,所以江千凡他们便理所当然地来蹭,任乐祺本来并不感兴趣,但被江千凡一起拽来了。 此时,他们六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厕所隔间里,脑袋挨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苗亮坐在马桶上,艰难地滑动屏幕查看排名。 “好家伙,《骑狗上山》a组竟然有七十多万票……”苗亮嘀咕道。 “是周游他们那组吧,听我室友说简直太炸裂了,可惜我们没看到。”姜飘低声接了句话茬。 “别打岔,继续往下翻。” “哎呀在翻了了在翻了。”苗亮忐忑地划着屏幕。 “到了,停停停!这不是吗?”姜飘说道,拔出右手指着屏幕,“《柠檬糖》!” “嘘,小声点。”江千凡有些害怕地扭头看了一眼门。 “我靠,”苗亮的声音忽然在小隔间里炸开,显得格外刺耳,“《柠檬糖》a竟然有八十九万!” “不愧是神曲……”“我感觉我们凉了。” 苗亮继续往下滑,手指都开始发抖。 看着晃动的屏幕,众人不禁都屏住了呼吸。 《柠檬糖》b组…… 队员:花泽贤治、苗亮、任乐祺…… 累计票数:1000041票。 “十……”姜飘忽然一下泄了气,“才十万票?” 苗亮也蔫了下去。 “不是!”江千凡忽然激动地直起身子来,“是一百万!” “什么?”苗亮马上又把手机拿到了眼前,仔细数了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我们……我们有一百万票。” 他震惊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又过去了好几秒,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 他们赢了!他们这一群小透明竟然逆袭了! “卧槽,我去,我们——”苗亮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我们赢了。”任乐祺说道。 “快看看评论。”姜飘提议道。 苗亮手抖得连手机都快拿不稳了,点了好几次才点进评论区。 【呜呜呜呜呜呜太好哭了,这是什么神仙舞台】 【中间跳舞那个好帅!】 【治治妈妈爱你】 【唱的好好听,主唱以后就是我推】 【和声是谁唱的啊,好空灵我好爱】 【是我家乐乐,他跳舞也超棒的,姐妹可以去看他初舞台!】 【天呐,天赐的嗓音】 【他可不可以去配乙游,我好爱这个声音】 【前面的,大胆点,你一票我一票,乐乐明天配黄油】 “黄油……是什么?”任乐祺好奇地问道。 “就是黄/色……图标的游戏。”江千凡解释道。 “哇,我们几个的排名都在疯狂前进。”苗亮说道,“花泽从原来的三十六名一下到了二十五名,我也前进了五六名。” 江千凡和任乐祺因为之前没有粉丝基础,主题曲又被剪掉了,所以排名比较靠后。 江千凡更惨,初舞台也没有亮眼的地方,所以之前排在了九十多名,但现在竟然一跃到了七十。 任乐祺则是从七十九到了六十六。 节目组会在第一次公演后淘汰近五十人,只留下前六十名,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接下来的公演大家都会铆足了劲儿展示自己,任乐祺只需要划水,排名自然会不进反退。 到时候,他就能如愿以偿被淘汰了。 苗亮对自己的排名很满意,但担心在淘汰线以外的两人心理压力会太大,所以伸手拍了拍任乐祺和江千凡的肩膀。 “别灰心,会好起来的。” “已经好起来了呀。”任乐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但有点贱兮兮的笑容。 苗亮:?这也太乐观了吧。 在看完排名后,大家心满意足,困意便如潮水上涨。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三三两两分批离开厕所,然后各自回寝室。 任乐祺和江千凡肩并肩走在走廊上,得知自己可以如愿被淘汰后他便安心了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江千凡倒是显得忧心忡忡的,一直低着头。 “你知道马凌奇怎么了吗?”江千凡忽然问道。 “嗯?他怎么了?”任乐祺问道。 昨天,他将半昏迷状态的马凌奇扶回了寝室。 经过意外的读心,任乐祺能感觉到他心灵的缺口非常大。 有别于□□上的伤口,这种伤看不见,但若是置之不理,迟早有一天会毁掉他自己。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治疗的方法,但在任乐祺原本的世界里,这种缺口若是强行用魔法弥补会损伤灵魂,只能靠他自愈。 小组赛结束又撞上停电,大家几乎都去吃宵夜庆祝了,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任乐祺把马凌奇交给对方之后就没再管了。 本以为马凌奇如果醒来了的话,一定会来找自己胡搅蛮缠。 毕竟任乐祺为了离开电梯主动使用了魔法——在投票结果出来之前,他违规了。 两人没有先前约定违反规则的处罚是什么,也可能是让之前的赌约无效,如果马凌奇不要脸的话,也可能直接抓住机会死咬着把任乐祺直接判负。 即使按照最坏的情况,他不得不依照约定再也不使用魔法,还得把魔法教授给马凌奇。 但马凌奇却今天一整天都没出现。 任乐祺还以为他是不记得了,没想到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江千凡说道,“但听说他昨晚被送去医院了,精神状态很差,听说糟了不少罪。今天一大早王哥(经纪人)就赶去医院看望了。” “这样啊。” 被关在漆黑的电梯里对普通人来说都够呛,更何况幽闭恐惧症患者呢。 其实昨天在电梯里,任乐祺是有点犹豫的。 倒并不是害怕输掉打赌或是其他什么,他只是单纯地讨厌破坏规则。 但马凌奇的情况实在太过紧急,他不得不破坏规则带他出去。 作为同一个公司的,若是什么都不做不太合适。不论平时相处有多差,表面上还是得意思一下的。 所以第二天,任乐祺几人便向节目组请了假,买了点水果去了医院探望马凌奇。 马凌奇没了以往的气焰,蔫蔫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无论谁和他说话,他都不搭理,只是睁着眼睛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一俱断了发条的木偶人。 “王哥,凌奇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一个练习生问道。 “哎,别提了,这挨千刀的节目组。”经纪人骂道。 然后他顿了顿,仿佛怕被马凌奇听到似的回头望了望,见他依然毫无反应,这才把他们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解释道: “凌奇本来家里就有些遗传性的精神方面的……风险。” 听到这话,任乐祺顿时想起了昨天见到的那位美丽的夫人。 原来马凌奇母亲的精神疾病也是遗传因素导致的啊。 “凌奇这孩子又有幽闭恐惧症,”经纪人继续说道,“昨天突然停电,不恰巧给他关电梯里了。估计吓得不轻,这一来二去……唉。” “啊……”另一个练习生说道,“那他之后怎么办啊?” “唉,”经纪人叹了口气,“看这状态,肯定是不能继续比赛了。” 大家装模作样地跟着惋惜,但他们毕竟是孩子,演技烂透了,任乐祺看见好几个人眼里都满是幸灾乐祸。 “我刚刚和他父亲,还有医生商量了一下,”经纪人摇摇头,有些同情地望向病床上的马凌奇,“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还是得送去精神病院观察治疗。” “哇。”大家惊讶极了,毕竟‘神经病’这个词他们只在网络上骂人的时候接触过,“那他还会回来吗?” “不好说,”经纪人撇了撇嘴,“得看他的恢复情况,医生说少则一年半载,如果治疗效果不好的话,可能得一直呆在那里了。” “啊,这么严重吗?”“好可怕,要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了吗?”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只有任乐祺知道,马凌奇的灵魂本来就有裂痕。 嫉妒、自大与自卑的极端矛盾,这些负面情绪不断在伤口上碾压,最终缺口越来越大,破碎溃烂。 而这种崩溃任乐祺无能为力。 如果说治愈肉/体的伤痛像是补牙缝衣的话,那么修补灵魂就像是救活一棵被砍断的树,机械地缝补粘合毫无意义,最终还是得靠灵魂自己再抽新芽、生长壮大。 马凌奇和公司里的其他练习生素来关系不好,所以大家只是客套了几句后便纷纷离开。 经纪人也被医生叫去,屋内顿时只剩下了任乐祺和马凌奇两个人。 单人病房的白纱窗帘被风轻轻拂起,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和马凌奇的憩息声。 病床上的马凌奇睁着眼睛,一眨不眨,而灵魂却仍未醒来。 任乐祺摊开手掌,随着他的动作,手心里忽然凭空盛开出了一束未曾见过的淡蓝色的花。 “这是我家乡的花,”他将小花束放在床头,“它的香味能让心灵宁静下来。” “不过最终还是得看你自己就是了。”他说道。 马凌奇依旧没什么反应,木木地躺在床上。 任乐祺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手掌轻轻放在他额头上,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进入他的梦境。 梦里什么也没有,白光辽远,一望无边。 马凌奇蜷起身子坐在地上,宛如尚在母亲腹中的胎儿般,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你不准备醒来么?”任乐祺问道。 马凌奇摇了摇头。 “在这里,我想了很多。”他说道,“忽然就看开了。” 他本就不喜欢唱歌,也不会唱歌。再说了,就算他学会了唱歌,讨了她开心,那她喜欢的也不是他,而是唱歌本身罢了。 而且,唱不唱歌根本不是她悲伤的根源。 除了讨她一时的欢喜,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说到底还是一厢情愿。 任乐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眼底没有什么情绪。 “快滚吧,”马凌奇又说道,“我不想看见你。” 任乐祺没说话,身体化成花瓣逐渐离开他的世界。 “等一下。”但马凌奇忽然又叫住了他。 任乐祺回过头去,等待着他的下文。 “昨天,在电梯里,我感觉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四周黑漆漆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有一双手掐着我的脖子,我一直挣扎啊,挣扎啊,可是怎么呼救也没有人来。当时,我快死了。” 他抬起头,直视着先前他无比厌恶的那双眸子,那亮晶晶的宛如宝石一般的琥珀色眼睛。 时至今日他依然不喜欢它们,但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但是你来了,谢谢你。” 任乐祺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彻底消失在了他的内心世界里。 他走后,这儿又只剩下了一片虚无的白光,和孤身一人的马凌奇。 * 第二天经纪人就替马凌奇递交了退赛申请,在离开前还替他向江千凡和其他几个被他欺负过的选手道了歉。 听说马凌奇昨晚醒来了一小会儿,还是恍恍惚惚的。 江千凡被吓了一大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找到任乐祺,边跑还边喊:“救命马凌奇疯了!救命马凌奇疯了!” 任乐祺这头刚应付完江千凡,那头苗亮又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 “又怎么了?”任乐祺问道。 “我跟你说!”苗亮喘着粗气对着任乐祺说道,“刚刚,刚刚有个土豪一下给你砸了两百万票!你现在已经进入前六十了,不用担心被淘汰了!” 任乐祺:“啊?” “你看,就是这个富婆。”苗亮悄悄将手机从袖子里露出一角。 任乐祺凑过脑袋望去。 【vip用户悲伤小马为选手任乐祺投出2000000票】 【并留言:对不起】 任乐祺:?我谢谢你。 17、魔药 小组赛结束后便是半个星期左右的放松期,这期间节目组安排了大量的采访、挑战、vlog录制等。 这些课外活动任乐祺能不参加就不参加,堪称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 江千凡和花泽他们都兴致勃勃的,报名了不少活动,唯有无事可干的任乐祺成天一个人四处溜达。 后来他觉得一直当街溜子似乎不太好,就每天独自跑到舞房里躺平睡大觉,偶尔去图书室借几本书来了解现代生活。 自从他在“当代青年必读书目”书架里随便拿了本书并读完后,他就对身边的人们充满了崇高的敬意。 对了,那本书的名字叫《有机化学》。 这就是现代人类的必读书吗?太高深了。 他也必须要赶紧参悟透了才行,不然之后肯定一下就会暴露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的。 虽然没什么事干,但任乐祺也不轻松。 自从知道自己排名进了前六十,他就一直忧心忡忡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一时间竟然瘦了好几斤。 他疯狂祈祷着后边的同学给力点,但奈何票数就像逗他玩一样,一直在五十几名徘徊,好不容易跌到59,一会儿又跑到前边去了。 究竟该怎么样让自己的排名掉下去呢? 任乐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觉得有点热,索性将被子踢开,但又感觉冷了些,便又灰溜溜地把被子扯回来。 正冥思苦想着,忽然一个灵感跃上心头。 不如观众喜欢他什么,他就改掉,这样他们就不会喜欢他了。 不喜欢他之后就不会给他投票,这样他就会排名下滑,然后如愿以偿滚蛋。 任乐祺在脑海里盘了盘逻辑,顿时觉得此计甚妙。 第二天他就问苗亮借了手机,熬夜缩在被窝里拿小本本开始记观众给他的评价。 【呜呜呜宝藏歌手】 唱歌好听,一票…… 【声音太好听了叭,能不能去配音广播剧求求了】 声音好听,一票…… 很快,“声音好听”那一栏下就画满了正字。 小组赛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评论说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而且他还有了自己的站姐,id就叫“人间小百灵_任乐祺”。 任乐祺摸着下巴揣摩着。 既然观众们喜欢人间小百灵,那他就为了他们变成人间大公鸭。 看到这儿,任乐祺忽然想起自己曾在禁书中看到过一种魔药,名为哭怨鸟。 药如其名,服下后人的声音会变得极其难听,沙哑噪杂,像是哭哑了嗓子的怨鸟一般。 唯一不好的就是,喝了这个魔药之后不能吃玉米,不然就会变成真的鸟。 说做就做,任乐祺一边回想着古书上记载的熬制方法,一边悄悄将脑袋探出被窝看了一圈。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大家应该都已经熟睡,几张床上还传来规律的鼾声。 任乐祺悄咪咪地爬下床,随手将小本本放在桌上,戴上卫衣上的兜帽就溜了出去。 作为专业摸鱼人,他早就已经记熟了基地里所有摄像头的位置,于是一路卡着拍摄死角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厨房。 哭怨鸟魔药的配方很简单,原料也很常见,这也是它被列入禁书的原因之一——犯错成本太低,而后果却很严重。 任乐祺蹑手蹑脚地打开碗柜,挑了个看上去很结实的瓷煲,一手摸着,复制魔咒一念,面前顿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煲。 他将原来的放回柜子里,抱着复制品又在厨房里找起了原料。 一盎司香菜碎、鸡爪五个去骨、柠檬汁十三滴、粗盐十克,以及一品脱无尘的清水。 任乐祺在厨房里捣鼓一阵,终于找齐了。 接下来是黎明前照到第一缕阳光的泥土一勺,和头朝向东方的蚯蚓的心脏六个。 这个世界没得卖这些材料,只能靠他自己去花园里挖。 虽然有点苛刻,但勇敢的魔法师不怕困难。 经过一晚上的斗智斗勇,任乐祺总算是抓到了一条符合条件的蚯蚓,然后复制了六份。 魔药的熬制需要整整一天,任乐祺小心翼翼地抱着罐子回了厨房,谎称是家里送来的中药,问能不能借个火。 后厨的阿姨一听是药便豪爽地答应了,还主动提出帮忙看火熬药,让任乐祺放心地去练舞,反倒让他心里有了点负罪感。 明天有个比较正式的直播采访,有了厨师阿姨的帮助,他正好能赶在开始前变成公鸭嗓。 一想到第二天就能失去观众的喜爱,任乐祺的嘴角就止不住地疯狂上扬。 回到宿舍时刚好早上七点,平常这个时间室友大多都在睡觉,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不过任乐祺并不关心他们为什么早起,忙活了一晚上,现在心安下来他便有些困了。 他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室友们也和他一样一个晚上没睡着。 昨晚,在任乐祺蹑手蹑脚出门后,其他室友几乎是马上就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我就说吧!”一个室友信誓旦旦地说道,“这小子这几天总是躺在床上却不睡着,肯定是想背着我们偷偷学习,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卷死我们!” “我看是这样的,”另一个室友跟着说道,“他小组赛一下子飞到前边去了,肯定是尝到了甜头,不想掉下来,所以才偷偷努力。” “是啊,你们知道吗?在我们去录vlog挑战的时候,他竟然在舞房里,必定是在练习!” “对对对,你看他最近瘦了好几斤,却瞒着咱兄弟几个,肯定是为了一公上镜好看所以减肥了!” “我最近还看到他去图书室了,不会是想立学霸人设吧?” “我看是的,学霸人设最近超级吃香。” “我靠,你们快来看。”一个名叫邵欢的室友拿着刚刚任乐祺放在桌上的小本本,激动朝大家招了招手。 好几个脑袋顿时围到了一起,看着本子上的内容目瞪口呆。 “娘耶,”一个人感叹到,“他竟然在分析粉丝的喜好!” “好认真,好真诚,呜呜呜我被感动了,世界上像他这么在乎粉丝想法的爱豆可不多见。” 众人纷纷点头。 “兄弟们,不要认输,”邵欢慷慨激昂地说道,举起了右拳,“咱们也卷起来!” “卷起来!卷起来!”一呼百应。 18、采访 一大早,任乐祺就直奔厨房,拿到了自己熬好的魔药。 大厨不愧是大厨,火候把控得非常到位,之前他加进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熬成了浆液,黏糊糊地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小小的陶土砂锅中散发出不详的气息,看不见底,只有一锅深渊般的黑色。 黑色的汁液宛如石油般,一点都不透明,但又折射出七彩的光。 向大厨道完谢后,任乐祺把这锅东西装进自己的保温杯里便离开了。 趁着直播采访还没开始,他赶紧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喝上了一大口。 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又腥又咸,还有点辣嗓子。 明明是流体,口感却莫名其妙地有点硬,像是在嚼一块在下水道里发酵了多年的塑料袋。 不愧是哭怨鸟魔药,任乐祺觉得自己也要哭怨了。 魔药师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注重一下配方口味的把控! “咳咳咳——好难喝。”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被辣得生疼,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但他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了! 不再像以往那般清亮、悦耳,而是变成了一种低沉、沙哑的,仿佛长满毛刺一般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顿时从美少年变成了一具腐烂多年的老干尸,像极了电视里那种阴鸷狡诈的大反派军师。 这下总不会再有观众喜欢了吧?他暗自庆幸。 这么快就起效了,但就是味道还能再改进一下。 毕竟这药时效只有三天,也就意味着他每三天就得喝一大口,简直是精神折磨。 本来是为了给魔药预备生效时间,所以任乐祺今天起了个大早。 没想到这药效果立竿见影,现在离采访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便照着自己的理解又找了几个辅料加进去。 直到接近开播,任乐祺才拎着他的保温杯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录制室。 这次采访是以小组进行的,小组赛中演绎同一首曲目的两个组在一个房间里,接受记者和粉丝的提问。 画面会同步直播出去,观众可以实时发送弹幕,而他们也能够看到。 《柠檬糖》组人比较多,被分在了一个还算挺大大的屋子里。 几张长桌拼在一起,刚好够他们十一个人坐成一排。 另一边是好几排的椅子,上边坐满了满心期待的粉丝们。 任乐祺来得不算早,随便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等人都到齐,工作人员一宣布采访开始,台下便刷刷刷出现了一片手臂的树林。 “我想请问joseph先生,您是世界级的歌唱家,您对此次输给《lemoncandy》b组有何看法呢?” 约瑟夫是本季目前人气排名前三的选手之一,实力与颜值并存,他在自己最擅长的声乐组落败自然是一个极具关注的话题。 他用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掰了掰面前长桌上的话筒,用标准的英式英语答道:“我认为你们的审美还需要提升,但不可否认对手的表现确实很优秀。” 说罢,他碧蓝的眼眸轻轻往任乐祺这边瞥了一眼。 几乎是话音刚落,另一个记者便站了起来,问道:“joseph先生,那请问您对作为对手的任乐祺选手有什么看法呢?” “是个进步惊人的对手,但我还是建议他去跳舞。” “为什么呢?”记者又追问道,“您的意思是认可他的跳舞天赋吗?” 约瑟夫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耳边的同声翻译器,懒洋洋道:“因为我不懂跳舞,这样就不会有人一直问我一些像这样无聊的问题了。” “那请问,现在网上有很多人认为任乐祺选手的嗓音是‘天籁之音’,非常有声乐天赋,您作为专业的歌唱家,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您很厉害,”约瑟夫微微眯起眼睛,轻笑着说道:“让我第一次对‘专业’这个词产生了愧疚。这个问题就像在问一个数学学者:‘我的阿拉伯数字写得非常漂亮,你觉得我适合当数学家吗?’一样,我无法回答。” 显示屏上此时有一大堆弹幕汹涌而过: 【他好拽我好爱】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高傲小王子】 【我家马凌奇为什么退赛了!节目组能不能交代一下!】 【别伤心妈妈一直爱你,是那些人没有品位】 【烦死了五十多名的糊逼能不能不要老来碰瓷我家约?说的就是你,某r姓选手】 【是的呀,心疼我约,世界级音乐家的自尊心得有多强】 【我感觉b组是买票了……这结果很迷惑】 【纯路人,b组的演绎真的很惊艳啊,我身边不追选秀的朋友看了都去投票了】 【yue,水军又来装路人】 【你家b组一百万票还全员在二十名开外呢,说没水分骗谁啊】 【热知识:某r姓男子到现在微博也只有二十万粉】 【笑死,还不及我担的零头】 “那请问任乐祺选手,您对约瑟夫选手有什么看法呢?” 任乐祺正沉迷于大屏幕上的弹幕,突然被点名,有些猝不及防。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嘴巴却十分实诚: “我没有什么看法。” 这话一出,全场都静默了几秒。 只有他那无比沧桑,沙哑到让人感觉快要断气的声音回荡。 【卧槽?】弹幕却一刻不停。 【遭报应了?爱蹭活该】 【啊好可惜,我真的好喜欢他之前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您的……您的声音怎么了?” 先前提问的那个人似乎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又惊愕地问道。 “我不知道,”任乐祺无辜地说道。 “是不是用嗓过度损伤了声带?”江千凡紧张兮兮地问道,“去医院看过了吗?” “对不起,”花泽也说道,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哭泣的颜表情:“是不是我给你太多薯片了?” “不是不是,不用担心。”任乐祺慌忙安慰道。 “任乐祺先生,”有人提问道,“很多粉丝就是因为《柠檬糖》入坑的,如果您的嗓子不能恢复,脱粉是难以避免的,您会为此悲伤遗憾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直白,如尖刀直取心脏。 “我尊重粉丝们的选择。” 任乐祺尽量让自己显得悲痛些,但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如果此时有人对他使用了读心术,就会在他的内心看到一只尖叫的土拨鼠: 快脱粉,快取关,快给别人投票!!! 很快,全场的重点都转移到了任乐祺的嗓子上。 一部分人觉得很可惜,一部分人高兴于今天又有话题可以骗流量了。 现场不乏幸灾乐祸的看客,但也有真心感到难受的人。 王栖雪就是真情实感的粉丝之一。 她本来是冲着鹿禾新追的这季选秀,却在初舞台注意到了这个名叫任乐祺的小素人。 他跳舞时旁若无人的投入状态,和他温润清澈的少年嗓音一下就戳中了她的心,。 王栖雪关注时,他只有十几万粉丝。 选秀给他投票非常简单,点进投票界面,一键到最底端就可以了。 也许是长相平平的缘故,她发现他的镜头总是很少,连加长版里都很难找到他的身影。 但这挡不住显微镜粉丝,王栖雪开始去考古他的微博。 他之前在秋律当练习生时期别说资源了,连照片都很少。 但这寥寥几张照片都十分惊艳,和选秀里边不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毫不相干。 这个本就流量不多的小糊咖还因此被质疑“人丑还过度p图”,遭到不少辱骂。 正好王栖雪也在秋城,家里离选秀基地不远,她抱着怀疑、观望的态度拿着相机跟着别家粉丝一起去基地外蹲点。 然后她就发现——任乐祺本人其实长得好看得过分! 她非常高兴地想拍下来,然后去回怼黑粉们,但却发现,照片中的他又变回了节目中平平无奇的模样。 可恶!!! 为什么他长得这么好看可是偏偏就是不上镜! 因为先前做过鹿禾新的站姐,虽然现在已经脱粉,账号也转手了,但王栖雪对自己的拍照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看着相机中的照片,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向大众还原任乐祺的美貌! 所以她一回到家就火速创建了一个账号,就叫@人间小百灵_任乐祺。 并坚持不懈地每天蹲点拍照、发布物料。 一开始她根本没有任何关注,连粉丝都只有一个,还是她的小号。 但谁知《柠檬糖》一朝爆火,连带着她的账号也开始有了人气,更坚定了她的决心。 所以这次见面会采访,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到了入场票,然后就兴冲冲地抱着她的单反来了。 本以为终于能近距离拍到满意的照片,但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个令人难过的消息—— 任乐祺的嗓子坏了。 看着自家爱豆在台上,被人故意刁难问:“粉丝脱粉你会怎么办?”,却只能强颜欢笑地说:“尊重粉丝选择。”的模样,王栖雪就一阵心疼。 你看,他虽然嘴角是笑着的,可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想到这里,王栖雪低头偷偷抹了抹眼泪,配图发了一条微博: 【努力隐藏自己的悲伤,却还是以笑容安慰我们,你永远是我们可乐棋心里的小百灵】 19、一公 直播采访结束后,一个名为#任乐祺嗓子#的话题悄悄爬上热搜。 话题里有许多选秀粉丝真情实感的惋惜,但也不乏路人的疑惑和别家不理智粉丝的嘲笑。 【小花塘:啊,刚从柠檬糖入粉,好可惜啊。】 【秋田小狗:医学生表示,这个样子的声带损伤很可能是永久性的】 【这轮该到我装杯了:这人谁啊?毫无印象,这热搜买的好尴尬】 【约克我:选秀倒数的糊逼,实力不行倒挺爱蹭,前期狂蹭花泽和马凌奇都没蹭起来,现在碰瓷joseph终于红了,结果马上遭报应,笑死,爱蹭糊咖活该当一辈子公鸭嗓哦】 【甜甜奶糖子:不追秀,刚看完前后声音对比视频,真的好可惜,他原来的声音好好听】 【不知:这样的嗓子,艺人生涯基本上已经凉了】 虽然热度上去了,但任乐祺在选秀中的实时排名却在不断地往下滑。 一晚上,从采访前的五十几名滑到了六十开外。 很好,保持这样的趋势。 任乐祺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唯一不好的是,所有见到任乐祺的人都要或真心或假意地安慰几句,而他也不得不装样子回应。 在去公演任务发布录制片场的路上,任乐祺又被叫住了: “hey,renlechi.” 是约瑟夫。 他的粉丝数量庞大,其中不乏有不满小组赛结果,而把怒气转移到任乐祺身上、认为他是在碰瓷的粉丝。 他们是导致任乐祺票数下滑的主干力量,不仅有组织有秩序地在各个话题里抹黑、造谣、嘲讽,还投入了大量精力去给任乐祺后几名的选手投票。 粉丝行为上升正主,所以任乐祺对约瑟夫还是挺有好感的。 所以他便主动问道: “什么事?” 约瑟夫本人倒不像他的粉丝们那样可爱,冷着脸把一个小小的药盒递给任乐祺,说道: “这是我以前嗓子受伤时吃的,很有效。” 任乐祺愣愣地接过,刚准备道谢却发现对方早已经走远了。 这人……好拽。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小药盒。 药盒里有独立小包装的冲剂和分装过的药丸,各色的药丸安静躺在小格子里。 每个小格上都贴上了标签纸,还附上了叠成小方块的说明书。 有的还剪裁了外包装盒的页面,四四方方地附在其中。 冲剂是粉红色包装的,糖丸外边裹着厚厚一层糖霜,红色的胶囊上还有个可爱的小熊图案。 这真的是什么正经药吗?任乐祺怀疑地仔细看了一眼。 包装盒上印着密密麻麻的英文: 德斯米咯胶囊(嘟嘟熊特别联名版) …… 售价:$6000/盒 任乐祺:对不起,打扰了。 小盒子刚好能放进口袋里,任乐祺诚惶诚恐地便揣着它直接去了片场。 这个选秀节目到此已经接近第一阶段的尾声,今天节目组将会给他们发布第一次公演的任务。 这次公演可以说是本阶段里最重要也最盛大的一个舞台,节目组为此租了一个大会场,现场设备也都是顶配版。 而这个舞台对选手们也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决定了某些人的去留。 前几季中每季都有选手在一公中崭露头角,最终爆火,也不乏一公太过拉胯,本来人气还不错但后期持续下滑的选手。 尤其是淘汰线前后十几名的选手们,更是非常重视这次的舞台。 见人都到齐了,鹿禾新简单宣布了几句公演的任务,大家便开始了选曲。 小组赛的获胜方选手可以先选择第一次公演的曲目,按排名从高到低选择。 大家之前那么拼命想要赢得小组赛,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在公演中获得优先选曲权。 任乐祺随便选了个主舞蹈的节目《myboy1988》,大家都知道他的嗓子问题,所以自然默契地没谈论什么。 这首歌的难度不高,相应的想要炸裂舞台也不容易,属于下限高但上限低的保守作品。 这样的曲子不会吸引大神选手,表演也不会突出到令人印象深刻,可谓是平平无奇的典范。 结果也如任乐祺所料。 排名靠前的大佬们纷纷选了其他高难度、有挑战的曲目,路过举着牌牌的任乐祺时连看都没看一眼。 别的队伍一点点长起来,而任乐祺依旧是孤家寡人。 江千凡他们也有了各自心仪的曲子,纷纷抛下他奔赴别家。 唯有本来就性格比较稳妥的姜飘也选了这首曲子,又一次和他成为了队友。 与其他队伍后边排起的长龙不同,任乐祺这队一直“人丁稀缺”。 看样子他们组是注定了要当“调剂志愿”了。 看着别的组纷纷满员,任乐祺开始好奇自己组到底会来些什么样的人。 但看到选手席的那一刻,他忽然知道了。 获胜组的选手们很快便选好自己想要的曲子。 失败组的选手选曲顺序和他们相反,按照排名从低到高来选曲。 约瑟夫全程冷着脸,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从座位上离开,小跑着去往他们心仪的曲目。 他是败方唯一的一个拿着s徽章的选手,毫无疑问得最后一个选曲。 最后一名,也就等于没得选。 等到大家纷纷选好,他便起身走到了《myboy1988》队伍的最末端。 任乐祺同情地抬起手想和他打个招呼,但对方丝毫不理他。 依旧是那副高傲地模样,浅金色的头发在光下自带柔光,仿佛一层屏蔽墙一样把他和外界隔绝。 “哇靠老约去跳舞了。”有人低声说道。 “本期最惨。”一个同为vocal的选手同情地说道。 “有那功夫还是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他旁边一个留着长发、身材瘦长、眉眼略微有点刻薄相的选手冷哼道,“人家再怎么样也是前三名,某些人公演后还能不能在这里都是个问题。” 刚刚的选手立刻识趣地闭了嘴。 那人名叫温光影,是节目里数一数二的大vocal,凭借出色的声乐和不俗的舞蹈功底一直在a班没掉下来过。 本来他占一个vocal位出道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谁知这季刚好撞上外国大佬约瑟夫,节目开始到现在一直被压了一头,早就让他觉得十分不爽了。 选曲结束,各组都有序去了各自的舞房。 在有的组还在为了c位和分part吵得不可开交时,《myboy1988》早已愉快地分好了各自的部分,开始了练习。 姜飘被推举为了队长,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一定的领导能力,而队员们也都很随和,几乎没产生什么矛盾。 任乐祺因为嗓子原因,主动选了个不太重要的部分,安心地摸起了鱼。 最出乎人意料的大概就是约瑟夫了吧。 他平时看上去一副不可一世、看不起所有人的高傲样子,大家几乎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承受这位大佬的怒火了。 但他竟然对选曲结果没什么抱怨,依旧是那副冷傲的半永久表情,虽然不太会跳舞,但也认真地跟着大家练习了起来。 他甚至还指导起了组里其他几人的声乐,不得不说大佬不愧是大佬,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几个小时下来,大家都进步颇多,配合也很好,竟然已经能完整地将曲目演绎一遍而没有什么大的疏漏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都很棒!”做完最后的动作,姜飘抬头看了一眼时钟说道。 “好耶!我要去吃宵夜!”“我也去!宵夜宵夜!”屋内顿时欢呼一片。 任乐祺拒绝了一起去宵夜的邀请,大家三三两两离开,很快舞房内便冷清了下来。 约瑟夫独自站在小桌子边收拾东西,拿出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珠。 “谢谢你的药。”任乐祺终于找到了机会和他搭话道。 “不必。”约瑟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拎起东西就准备走,“反正也没用,放到最后它的归宿同样是垃圾桶。” 他说话的腔调很好听,像唱歌一样抑扬顿挫,显得慵懒又高贵。 不愧是著名歌唱家,六千美元的东西说扔就扔。 然后任乐祺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他是垃圾桶。 看着那笔直的背影,他赶紧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哭怨鸟魔药压压惊。 * 夜深,选手们三三两两回到宿舍,大多嘴里还哼着新学的歌。 姜飘把手中的歌词纸放在床上,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 “兄弟,我跟你说,气死我了。”上铺的苗亮探出头来,愤愤地说道:“我们组那群傻x,一个个没实力还搁那抢c位,吵了一整晚,吵得我脑瓜子现在还嗡嗡的。” “这样哦,”姜飘已经习惯了他咋呼呼的性格,波澜不惊地边收拾东西边说道:“我们组还好,挺愉快的。” “你们组挺愉快的?”一旁正在卸妆的温光影忽然搭了话。 “是啊,大家人都挺好的,尤其是约瑟夫,还帮了我们很多。” 虽然之前当对手组的时候没少骂,但现在当了队友捡了便宜自然也得厚着脸皮夸夸。 “哦,那你们练习的怎么样?你们是跳舞为主的吧?舞蹈部分是不是很难啊?”温光影又追问道。 “还好吧。”姜飘答道,觉得有点奇怪。 温光影虽然是vocal,但舞蹈功底不比他和苗亮差,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的舞难不难呢? “哦,那真好,”温光影说道,“我们组有个根本不会跳舞的,和他一起太累了,疯狂被踩脚。” “我们都还行,”姜飘说道,“已经能完整跳下来了。” “真的?这么快?太厉害了。”温光影笑着夸道。 “也没有啦,主要是大家都努力。”姜飘说道。 谈话间,他已经收拾好东西,走进了洗澡间。 他没看到,在他回头的一瞬间,温光影的眸子顿时阴暗了下来,笑容消失了。 20、练习 如果节目组评选一个最love&peace小组,《myboy1988》组肯定榜上有名。 这还是参加选秀以来任乐祺第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还能这么融洽。 每个人都随和礼貌,各自努力着,同时也会互相帮着抠动作、背歌词、捶腿按摩。 理所当然地,他们进步飞速,短短几天就已经得到舞蹈老师的认可了。 “十二点了,你还不走吗?”姜飘喘着气说道,他刚刚才又把自己的部分跳了一遍,衣服都已经满是汗水。 “我再练练。”任乐祺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 夜色融融,舞房寂寂,少年纤细颀长的身影却依然在舞动。 灯光下他侧脸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剪影,像是做工精美的纸雕灯,连窗外枝丫上的夜莺也会忍不住停止鸣叫观赏。 并非是任乐祺忽然改变主意准备逐鹿娱乐圈,而是在这样的小组氛围里,他虽然想咸鱼躺平,但又不想表现得拉胯,拖队友们的后腿。 毕竟这次舞台对于他们意义非凡,甚至可能是他们中某些人在这里的最后一个舞台了。 因为一己私欲而毁掉别人的梦想与追求,这种事情任乐祺不会干。 对于他而言,这次公演就像在考试,考0分很简单,考90分也不难,但正正好好考到平均分却并不容易。 所以他只能每天给自己加练,仔细钻研每一个动作,找到既不影响整体舞台呈现,又能显得自己平平无奇的方式。 一日一日,任乐祺渐入佳境,竟然慢慢地对整首歌都了如指掌了。 在此基础上再钻研如何不突出自己,却又不拖累整体舞台就容易得多了。 一曲跳完,任乐祺抓起衣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到小桌边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 为了保持药效,他一直将哭怨鸟魔药装在杯子里随身携带,时不时就喝一口。 经过他的改良,原本难喝的药水已经变成了可乐味,除了放久了气泡不太足外和真的可乐几乎毫无区别。 吨吨吨一大口之后,任乐祺放下杯子回到舞房中央准备再跳一次。 音乐刚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咦,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呀?” 任乐祺回头望去,一个身材高瘦、眉眼妩媚的男生正站在门口,歪着头冲他笑了笑: “我还以为只有我了呢。” 任乐祺并不想被人看见练舞的样子,便关了音乐,应道:“嗯。” “你应该就是任乐祺吧?姜飘之前经常在宿舍提起你。”那个男生边说着边走了过来,将脑袋凑到任乐祺面前,浅茶色的狐狸眼睛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退开身子,笑吟吟地说道:“果然长得好好看呀。” “谢谢。”任乐祺礼貌地回答道。 “我叫温光影,是《杨三月》组的。” 两个名字好像都有听过,但又都没有记在心上。 所以任乐祺只能客套地说道:“你好你好。” 对方报以抿嘴一笑,目光落在了他的保温杯上:“你好养生呀,这里边泡的是什么?枸杞吗?还是枇杷露?” “是可乐。”任乐祺斩钉截铁地说道。 温光影狐疑地看了一眼,但转瞬即逝,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原本笑眯眯的模样。 “那你继续加油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晚安咯。”他挥了挥手说道。 “嗯,晚安。”任乐祺也冲他笑了笑。 在轻哼着歌儿离开舞房后,温光影一直笑得弯弯的眼睛忽然睁开,眸子里泛着冷冽而不和善的光。 在《柠檬糖》舞台之前,温光影一直没有将任乐祺当成对手。 他五岁起就开始学习唱歌,自认为在vocal方面能与他匹敌的只有约瑟夫一个人。 没想到小组赛时他竟然在任乐祺这条阴沟里翻了船,被那个稀奇古怪的舞台打败了。 这时候,温光影才开始注意到这个长相出众但一直没有人气的竞争对手。 真正让他警惕的并不是网上狂吹的“天使的嗓音”,或是任乐祺那半桶水的唱功。 而是他的那有如神助一般的运气。 初舞台力压原本的c位马凌奇、主题曲时丝毫不害怕蝙蝠,甚至好像还能和它对话、小组赛遇上强敌却乱拳打死老师傅…… 仿佛得到了命运的眷顾一般,带着和他站在一起的人们从绝境中重生。 本来温光影是很乐意去看约瑟夫被迫显露短处去跳舞这个乐子的,但当他发现自己的这两个对手竟然站到了一起时,他开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依旧像是之前那样…… 不行,看着约瑟夫成功比看自己失败还难受。 他已经受够了被那个人压在头顶上的感觉了,这一次,他必须要趁着优势把他彻底踩在脚底下。 想到这里,温光影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日子一天天临近,各组也越来越抓紧训练的时间。 《myboy1988》的队员们也练得越来越晚,而任乐祺更是时常直接睡在舞房里,根本不回宿舍。 就连先前一直声称“不遵循生物钟的日子就是在浪费生命”的约瑟夫都熬起了夜来,经常和他们一起练习到凌晨。 不过过了晚上十点十分就绝不再唱歌的“护嗓规则”倒是依旧保持着。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努力。 他本就志不在出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大爷只是来体验体验中式选秀生活的,就算最后进了出道位也不可能会出道,毕竟人家自带钞能力和世界级光环,根本不屑争这个小出道位。 而且凭借他现在的人气和已有票数,哪怕后续一直摆烂都能摆进总决赛。 可他还是用心地学起了跳舞。 虽然把队友唱的歌贬成“对坚果过敏的狼人吃了五仁月饼后的嚎叫”,但是依旧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他们唱歌。 和任乐祺一样,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不辜负队伍里的其他人的努力。 “大家都很棒!”跳完最后一个动作,姜飘喘着气拍起了手:“明天我们早上再练一会儿,保持这个状态,明晚的一公舞台绝对没问题的!” “好!”大家齐声应道。 众人离开后舞房明显清冷了许多,正在擦汗的约瑟夫忽然抬头对着任乐祺问道: “你还不走?” “马上,马上。”任乐祺扶了扶耳机,刚刚跳舞时跳歪了,“我再练一会儿就走。” 约瑟夫鄙夷地说道:“夜猫子是不会得到缪斯女神青睐的,熊猫眼也无助于赢得观众的喜爱。” “你的中文最近学得挺快的嘛,都会用俗语词了。”任乐祺耸了耸肩,“你之前不也熬夜。” 约瑟夫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他走后没多久,任乐祺又独自练习了一会儿,累了后便去厕所洗了个脸。 他不喜欢咖啡和茶的味道,凉水洗脸一直是他这段时间里的醒神神器。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离开舞房,后脚就有一个身影偷偷溜了进去。 等任乐祺回来时,舞房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他丝毫没有起疑心,又继续练习了起来。 练了一会儿后,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魔药补充水分。 比印象中的少了。任乐祺皱了皱眉毛。 21、噩梦 夜色已深,黑暗笼罩着整个花园。 静谧中,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影穿过小道,溜进了无人的小凉亭里。 已经有一个人在亭中等着他了。 昏黄的路灯灯光下,他的脸一半落入了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喂,温光影,你说的这个真的这么有效吗?” 来人又往前迈了几步,终于能看清面容——竟然是任乐祺的室友邵欢。 “当然啦,你不是一直和我说觉得那个任乐祺很奇怪嘛,据我观察,他这个杯子从不离身,你也说他连吃饭睡觉都带着,你想啊,哪有人睡觉还放个保温杯在枕头边的?” 邵欢将信将疑地看着手里的小饮料瓶说道:“可这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可乐啊。” 按照温光影的说法,这应该是某种“能带来好运的药水”。 所以任乐祺才能在小组赛打败强手、又得到富婆投票一举跃进前六十,连先前和他不对付的马凌奇都莫名其妙退赛消失了。 所以邵欢才会蒙了心拿着喝完饮料的塑料瓶去偷偷装了一点来。 可是……这也太魔幻了吧? “你见过谁把可乐放保温杯里的?”温光影白了他一眼。 “好像也是……” “不然你以为,凭借他初舞台那个水平,是怎么打败约瑟夫的?” “我现在觉得他也挺努力的……有天赋的话,变优秀也不是不可能……” “我不努力吗?我没有天赋吗?”温光影面上依旧是笑着的,可语气却有些冷。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听起来也太玄乎了,这又不是什么魔幻小说。” “玄乎?那初舞台蝙蝠那件事不是更玄乎吗?”温光影反问道。 邵欢无话可说。 虽然任乐祺解释过了,和马戏团驯兽是一个原理,但邵欢内心还是不相信的。 “你知道的,我小姨也是这个圈子的,”温光影继续说道,“她和我说,娱乐圈里很多人都多多少少会搞点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这东西就是这么玄乎,你不信也不行。” 见邵欢还在犹豫,温光影继续怂恿道: “再说了,偷都偷了,有用血赚,没用也不亏不是?” “这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邵欢盯着饮料瓶里的黑色液体,感到有点犯怂。 “那个任乐祺不是天天喝嘛?我们是一个公司的,我还能害你不成?”温光影说道,微微弯腰,贴在邵欢耳边小声地继续低语:“再说了,你难道不想晋级了?我前几天问了经纪人,你现在的排名有点危险啊,你还有时间再等下一年吗?” 听到他这番话,本来还纠结不定的邵欢咬了咬牙。 他已经参加过好几次选秀了,粉丝增长得还没年纪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经历都在一点点下滑。 就像是沙漠中孤独的旅者,绝望地在沙海中爬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的所有水分都被艳阳蒸干。 今年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不会把名额浪费在红不起来的大龄爱豆身上。 所以,不论温光影说的有多么玄乎,不管那个任乐祺身上到底有没有古怪,他都只能一试。 他没有时间了。 想到这里,邵欢心一横,拧开瓶盖脖子一扬,咕嘟了一口。 喝起来和普通可乐没什么区别……冰冰凉凉的。 或者说,就是普通可乐嘛。 邵欢觉得自己被骗了。 “怎么样?”温光影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邵欢一开口,连自己都惊呆了。 他的嗓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苍老嘶哑,又有点黏腻,仿佛喉咙里卡了痰一样令人恶心,让人回忆起穿完放在皮鞋里多日忘记洗的袜子。 “我靠,我的嗓子,我的嗓子,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邵欢焦急地喊道。 温光影眉头一皱,立刻明白了现状,安慰道:“你先别着急。” “我的嗓子怎么变得——”邵欢说道,“对,跟那个任乐祺一样,他就是喝这个药把他的嗓子搞坏的!他不会是什么恶鬼——巫师之类的吧?我现在就去质问他!” “哎别!”温光影赶紧拉住了他,眼珠一转说道:“你傻了吗,怎么会有爱豆主动去搞坏自己的嗓子?” “那我现在怎么办?”邵欢急得团团转,“明天晚上就是一公了!” “你这么急吼吼地去找他,万一不是这个药的原因呢?你今天是不是吃了老干妈拌饭?”温光影说道,“你今晚先别说话了,等到明天看看情况,不行再去找他问罪也不迟啊。” “可是……” “别可是了,”温光影从他手中抽走了那个塑料瓶,推着他的肩膀说道,“去吃宵夜吧,吃点清淡的,这个就先放我这里保管着。” 邵欢依旧犹豫着,目光里有些害怕。 “要是实在害怕,你就搬被子来和我睡吧!”温光影看似仗义地拍了拍他的背。 邵欢就这么被他半推半就地离开了。 * 任乐祺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自己杯子里的哭怨鸟魔药少了。 他的记性很好,不会记错。 偷药人显然也没什么经验,一下盗走了很多,一眼就能看出来。 只是任乐祺不懂,为什么会有人盯上自己的药呢? 但他并不着急,不管是谁偷了,只要喝了嗓子哑了,偷药的人肯定不敢声张,只能主动来找自己。 他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 而且这个药经过他的改良,外观看上去和可乐并无区别,并且在常温中会失去魔力,需要低温保存,所以他才一直把它放在保温杯里。 他也不必担心会暴露自己魔法师的事实。 所以任乐祺和往常一样,练习完了之后回宿舍洗澡睡觉。 因为他总练习到很晚,室友一般都已经睡了。 今天也是一样,只不过宿舍里好像少了个人。 基地里玩得好的选手互相串寝室、一起夜聊一起睡也是很常见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盖好被子就睡了。 当晚,任乐祺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卷毛线,被人用针戳啊戳啊,织成了围巾…… 毛线针在他脸上戳啊戳,戳啊戳…… 任乐祺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 竟然真的有东西在戳他的脸。 一只巴掌大的小鸟正用他的喙一刻不停地啄着他的脸。 见他终于醒了,小鸟马上说道:“你终于醒来了,快把我变回去!” “你是……?” “邵欢!你快把我变回去!” 听到这话,任乐祺马上就明白了。 原来这小子就是偷药贼啊。 见室友还在熟睡,任乐祺便把他拢在手心里,悄咪咪带到了花园里,问道:“你是不是偷喝了我的药?” “是我,”邵欢承认了,“可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喉咙也坏了,我要知道才不喝你这鬼药水呢!” “我的药是用来治病的,不过喝了会有副作用,喉咙会变哑。”任乐祺说道,“你是不是还吃了玉米?” “今天宵夜吃了一根,就一根。”邵欢委屈巴巴地说道,“你快把我变回去吧。” “哪有那么简单,”任乐祺说道,“这个药的另一个副作用就是吃药之后不能吃玉米,不然会变成真的鸟。” “不过,”任乐祺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这个药是我学习了现代化学之后改良的,不仅味道好了,而且还……” “而且还什么?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有,改良后的药变成鸟后还能说话。” 邵欢:“……” 邵欢:谢谢你哦。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变回去?” “等三天过后,药效自动解除。” 邵欢心如死灰地瘫在了任乐祺手心里。 看着他这幅模样,任乐祺笑了笑。 应该长够记性了吧? “但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任乐祺说道。 “什么?”邵欢毛茸茸的小脑袋顿时立了起来。 “我可以给你配一副解药,”任乐祺略一停顿,加重了语调,“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什么?两百件我都答应。”邵欢抖了抖羽毛,小爪子抓着任乐祺的拇指。 “第一,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盯上我的药。” “我……”邵欢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你有古怪,小组赛又能打败约瑟夫,然后又有人一下给你投了几百万票,而且还能命令蝙蝠,而且你这个杯子一直不离身,所以我觉得……你……” “原来是这样。”任乐祺点了点头,“第二个条件,忘掉今天发生的事情。” “啊?怎么忘?” “不必担心,只要得到你的允许,我可以帮你忘掉,让你以为这一切是梦。” 作为魔法师,任乐祺其实并不喜欢用读心或者操控记忆一类的魔法,因为记忆和精神都是个人的隐私,他不喜欢窥视,更不会随意更改。 “这……好吧。”邵欢晃了晃脑袋,粉红色的双颊抖动着。 “等等……变回去之后我的声音呢?”他忽然又问道,“你的解药要多久,赶得上公演吗?” “没事,你的声音会变回原来的,不会影响第一次公演。” “这样就好。”邵欢点点头。 “幸好你吃的不是绿豆。”任乐祺说道,“不然就麻烦了。” “吃了绿豆会怎么样?”邵欢紧张地问道。 “声音会彻底坏掉,要修复的话可能得好几个月。” “啊!那不是完了!”邵欢害怕得羽毛都抖了抖。 “对啊,让你还敢不敢乱吃别人的东西。”任乐祺说道。 这话听着恐怖,但他早就留意过了,节目组的食堂里并没有绿豆。 解药配好之后,邵欢赶紧喝下,然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任乐祺给他使了个魔咒,然后便将他扛回了宿舍。 邵欢紧闭双眼,皱起眉头,似乎是在做噩梦。 任乐祺轻轻笑了下。 他明天醒来就会以为这一切全是梦,然后逐渐忘掉了。 想到这,任乐祺伸了个懒腰缩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但他不知道,在二人离开后,他们交谈处不远的小花丛后边,突然钻出来一个人影。 22、突发事件 第二天如往常一样,任乐祺睡醒后略一收拾便准备去舞房了。 在选修基地里待得久了,他的头发也长了不少,有些遮眼睛,他便随意找了个食品夹把刘海全都夹到了脑后。 在他出门之前,邵欢也已经醒了过来,正和另一个室友讨论着他昨天做的梦。 “我靠,脑袋昏昏沉沉的,我感觉我昨晚好像做了个很诡异的梦……” “梦到什么了?” “我不记得了……” 他离开宿舍时两人还在聊天,邵欢好像被另一个室友骂了一句神经病。 大家昨晚都练到了深夜,现在舞房里的人并不多。 姜飘起得早,已经在指挥大家练习了。 “来,三二一起——哎哎,小牧别抢拍。对,再来一遍。” 任乐祺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也加入到了练习中。 今天的练习格外顺利,每个人的状态都很不错。 虽然曲子简单,但任乐祺觉得他们的票数应该不会太低。同时他也确信自己的表演不会被注意到。 他现在有了跳舞的基础,也基本了解了大家的水平,能毫不突兀地混入其中。 既不拖后腿,也不会亮眼。 要做到这一点真的很不容易,回想起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训练史,他就一把辛酸泪。 如果这节目是单人表演,他早就摆烂了。 不过所幸今晚就是第一次公演,坚持过今晚,令他煎熬的一切就都要结束了。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就觉得欣慰。 “好,今天就练习到这里吧!”接近下午三点的时候姜飘宣布道,“大家早点回去准备一下,该化妆的化妆,该吃饭的吃饭,今晚加油。” “加油!”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然后便是愉快的自由修整时间,任乐祺去吃了个饭,然后回宿舍美滋滋地洗了个澡。 直到晚上为止他的心情都是很不错的。 夏天过去后天总是黑得很早,等到他赶往化妆室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有点黑蒙蒙的,隐约能看见几颗星星在云层后闪烁。 任乐祺习惯性地抬头望了望,然后便皱起了眉头。 今天的星象似乎不太好啊。 * 汤明是节目组临时请来的化妆师,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奈何节目组给得实在太多,所以他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按时出现在了化妆室里。 他对这节目并不感兴趣,只是陪朋友看过几集。 他觉得,别看选秀里这些男孩个个长得世间绝色,但有的离不开滤镜的加持,真人长得其实只能算是普普通通。 有的皮肤状态还没他好呢! 不过他们态度倒是都挺好的,一口一个“妆造老师”叫得他也不好意思朝他们发火。 在给最后一位选手画完口红后,汤明直起身子来,抽了一张纸巾边擦手边问道:“好了,接下来还有谁吗?” “谢谢妆造老师,我们组应该都好了。”坐着的选手说道。 “我们组还有个人还没来,您稍等一下。”一位衣服上贴着“姜飘”姓名贴的选手说道。 “谁啊?这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录了,还不来?是想干嘛?”汤明不悦道。 “不好意思,”姜飘诚恳地道了个歉,赶紧对组里其他人说道:“你们谁见过任乐祺的,快去催催他来。” “任乐祺?”汤明皱了皱眉头。 他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听说是个唱歌很好听的选手,但后来嗓子突然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新型的虐粉手段,反正来来回回上了好几次热搜。 他也在电视上看见过他,长相平平,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爱豆的。 大概是个爱炒作的小糊咖吧。 “让他快点,这么大个人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时间这么紧我怎么发挥?到时候不好看别怪我。”汤明没好气地说道。 “是是是,不好意思啊老师。”姜飘连连赔罪。 “反正一到点我就下班,舞台造型不好也不关我事。”汤明双臂抱在胸前,“本来化妆就需要很多时间来提前根据你们脸的特色来化,不是随随便便上个粉就行的。来这么晚,干脆别来了吧——是不是不来了呀?” 他的话音刚落,化妆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抱歉,我来晚了。” 汤明抬起头,乍一眼还以为是一个网上常看到的那种人偶娃娃站在了门口,直到对方迈开步子往里走,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少年。 那张脸白皙又光滑,皮肤没有一点儿缺陷,五官也恰到好处,额前的头发被随意地别在脑后,颅顶被蓬松的头发加高,更显得这张脸小而精致。 最显眼的是那双眼睛,那不应该是人的眼睛,琥珀色的虹膜上有一圈亮莹莹的光,唯有最昂贵的玉石才能有这么剔透的光芒。 作为一个专业的化妆师,汤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好几十种妆容。 每一种都风格迥异,但套在这张脸上却并不会显得违和。 真是一张好脸啊。 好到可以被编进教科书里。 直到那个少年已经坐在了镜子前的椅子上,汤明才反应过来。 他竟然就是那个任乐祺!???这是诈骗吧? 电视上的和面前这个完全就是两个人好吧?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像,但一点儿都不像。 汤明努力回忆着之前在电视上看见的那张脸,和面前的少年进行比对。 然后,他不得不承认…… 竟然,好像,还真的是同一个人…… 怎么会有这么不上镜的人啊! 汤明并不知道是魔法的作用,只觉得抓狂。 一番难以置信的纠结后,他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将这张脸原本的美展现在摄像机里! “妆造老师,可以开始了吗?”姜飘以为他还在不满,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有什么地方不好画吗?” “不,我现在就开始,我今天就要画出完美的妆容。”汤明充满了斗志。 坐在椅子上的任乐祺却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任乐祺的脸天生就很好看,皮肤也好,汤明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在身上,没费什么功夫便已经画得七七八八了。 看着一件艺术品逐渐变成自己的艺术品,汤明非常满意,甚至把平时从不轻易使用的化妆品都用上了。 一旁的队友他们却不懂这些,只因为妆造老师没有生气而松了口气。 见一切顺利,一个队友便拿着一个小方块上前来问道:“乐祺,垫垫肚子吗?待会儿可能得录到很晚呢。” “嗯?什么?”汤明还在给他吹发型,只能转动眼珠去看。 “绿豆糕,姜哥拿来的,味道还不错,尝尝吗?” “绿豆?”任乐祺皱起了眉头,“其他人都吃了?” “吃了呀,连约瑟夫都说还不错呢——噢,不过他们英国人好像确实不太会做菜。你干嘛这么警惕的样子,姜哥又不会给我们下毒。” “姜飘他人呢?”任乐祺又问道。 “去录制区了吧,他们都搞好了。” 还不等任乐祺继续说些什么,忽然有个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推门走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水。 “你们俩是《myboy1988》的吗?出来一下。” “什么事情啊,我这还没做完呢。”汤明不满地说道。 “不好意思啊汤老师,事发突然。”工作人员道了个歉,冲二人招了招手,“你们快跟我来。” 二人便急匆匆地跟着他往后台赶。 “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呀?”另一个队友还有点不明所以,追上去问道,任乐祺则一言不发地跟在二人身后。 “我先说在前边,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不过你们别着急,节目组也在想办法解决。”工作人员边说边大步往前走。 “好的,您说吧。”队友乖巧点头。 “你们组的表演可能要延后了,现在节目组临时把你们放到了最后。” “啊?为什么啊?”队友一脸吃惊。 “啧……”工作人员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回事,唉,约瑟夫的嗓子出问题了。” 任乐祺停下了脚步。 23、治疗 “那我们的表演怎么办?”另一个队友焦急地问道。 第一次公演可以说是整个节目中最重要的舞台之一了,他们为此准备了这么久,难道就要这么付之东流了吗? “节目组临时找来了一个助演老师,他会负责顶替约瑟夫,帮你们完成舞台。所以我现在先带你们去和他排练一下,时间紧迫,快走吧。” “约瑟夫现在在哪?”任乐祺忽然问道。 “在医护室,节目组安排了医护人员过来,如果严重的话可能得去医院了——哎你去哪?” 不等他说完,任乐祺扭头就向着医护室的方向跑去,没一会儿就没影了。 医护室门口早已挤满了人,医生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把走廊都堵得水泄不通。 透过大玻璃窗,隐约可以望见人群中央的约瑟夫,熙熙攘攘中,他依旧是那副冷傲的模样。 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 任乐祺站在走廊略一权衡,还是决定了放弃。 他将右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着手指。 下一秒,他的掌心里飞出一只深蓝色的蝴蝶,振起翅膀飞进了医务室,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装饰用的花瓶上。 “让一让。” 忽然有两个戴着口罩的医护扛着一台看起来很笨重的仪器走过,几乎占据了整条走廊。 任乐祺往后退了一步让他们过去,白炽灯光强烈,他的影子落在了洁白的墙壁上。 走廊狭窄,他的整个背部都紧贴着墙壁。 他们过去后,医护室里外依旧吵嚷,谁也没发现少年的身影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片场后台此时也是一片手忙脚乱,脚步声不停。 观众都已经落座,演出再不开场就不太合适了。 《myboy1988》的几人没有在后台,节目组找了间还算空旷的房间给他们和助演老师练习一下配合。 “你们是不是还少了个人?”助演老师看着名单问道。 “我看看,一,二,三……”姜飘一个个点到,“任乐祺哪去了?还没化好妆吗?之前是谁和他一起走的?” “是我。”一个队员说道,“他一听到约瑟夫出事就跑了,拉都拉不住,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算了,不管他了,我们先练着吧。”助演老师说道。 大家点点头,但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他们心里都知道,临时换人对舞台的影响有多大。 虽然他们的节目是以跳舞为主的,但也不是完全不需要唱歌。 非常不巧的,因为约瑟夫没有什么舞蹈功底,所以他们在编排的时候给他分了好几个唱歌和和声的地方。 他们本来想把约瑟夫的那一段歌当成卖点,但意外总能让他们措手不及。 而且有不少人就是冲着约瑟夫才关注他们这个舞台的,现在他不在,观众失望都算好的了,只怕有的人还会一时不悦把他们和节目组都骂一遍。 网上的风评对于一个选手的路人缘是很重要的。 而现在偏偏又是第一次公演这么关键的节点…… 他们努力了那么多天,每天都练到深夜,膝盖总会因为过度跳跃而肿起,甚至连上厕所都痛到无法蹲下,睡觉时还会因为膝盖和腰疼到睡不着。 那些汗水、那些疼痛、那些渴望难道都要付之东流了吗? 他们不甘心,可是无能为力。 大家沉默着摆好队形。 伴奏依然轻快,但舞房的气氛却前所未有地沉重。 * 医务室里的大家也都紧皱着眉头。 “看不出是什么原因。”一个医生关掉手电筒,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他看起来有些年纪了,戴着细边的眼镜,眼角有些皱纹。 似乎是位很有经验的医师,但连他现在也无可奈何。 “是啊,小约,去医院吧,”金发的经纪人在约瑟夫身边蹲下,轻声细语地劝说道:“今晚演出节目组安排了其他人顶替你的位置,你不用担心的,还是嗓子最重要。” “磨合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我并不觉得随便一个人就能顶替我。”约瑟夫淡淡的说道。 尽管语气很平静,但在听到自己的声音时他的眸色还是暗了暗。 “是是是,可这只是一次小表演,哪有嗓子重要啊?你最近有没有乱吃东西啊?补品按时吃了吗?” 经纪人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在一旁颇为不满地数落道。 约瑟夫没理他,转头用中文礼貌地问向旁边的医生:“我们队伍里边也有一个人,前些天嗓子突然坏了,会是一样的原因吗?” “嗯?”医生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和你的状况一样吗?环境或者饮食原因都有可能,他现在治好了吗?” 约瑟夫摇摇头,又问道:“他的已经好几天了,不会一直这样吧?” “难说,之后可以让他也来检查一下。”医生说道,“现在先去医院看看你的是什么原因吧。” “嗯。”约瑟夫点点头,站起身来准备随着他们往外走。 谁也没注意到,在他站起身来的那一刻,落在花瓶假花上的那只蝴蝶忽然动了动翅膀。 挤在小小医务室的人们自觉后退,为他让出了一条小路。 刚刚的那位医生走在最前边,经纪人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仍在问东问西。 约瑟夫离他们有几步的距离,边走边扯了扯刚刚坐皱的衣襟。 白色的衬衫上还有些皱痕,领口的蓝丝带蝴蝶结被打理得完全对称。 忽然间,约瑟夫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 但当他低下头时,手边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堵白墙。 他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种温热的触感又爬上了他的手臂。 下一秒,他被猛地一拉,失去了平衡往墙上倒去。 但却并没有撞墙的痛感,正相反,他觉得自己仿佛堕入了云层最上端。 眼前白茫茫一片,却什么都触摸不到。 恍惚间,他已经再次站稳。 眼睛适应了光线,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清晰。 熟悉的镜子和小桌,还有地板上的撞色瑜伽垫…… 这里是他们组练舞的舞房。 一个少年正背对着他站在镜子前,身上和他配套的黑色衬衫勾勒出完美的腰身,袖子挽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 明明没有风,对方领子上的红色丝带蝴蝶结却轻轻飘动着。 “你来了。”少年回过头来说道,他伸出手,手心里突然出现了一副翻译耳机。 “任乐祺?”约瑟夫突然发现他手心里的耳机又消失了,转而出现在了自己的耳朵上,便警惕后退了几步问道:“我怎么会在这?” “是我把你带过来的。”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头,任乐祺又解释道:“这里不是舞蹈室,是我按照舞蹈室创造出来的另一个独立的空间,外边的时间相对这里是静止的,不必担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约瑟夫后退了一步。 “说来话长,”任乐祺转过身来,沉声道:“我是个魔法师。” “魔……”约瑟夫一脸的不悦,“真是个不好笑的玩笑。” “我认真的。”任乐祺向着他走过来,面前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只能说,你的嗓子变成这样和我有关,但不是我干的。”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他身前。 有一阵风穿堂而过,他的发丝在空气中飘扬,双眸中有光在流转。 “我有治好你的嗓子的方法,我想治好你,想和你、和姜飘、和大家一起完成这个舞台。”他说道。 “你愿意相信我吗?” 约瑟夫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良久,才不置可否地问道:“什么方法?” 见他没有扭头就走,应该是信了一半。 任乐祺便简单地把自己穿越、因为想被淘汰所以制作了魔药毁掉自己的嗓子、魔药失窃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约瑟夫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这样。” “所以你是怀疑有人偷了你的药给我下了药?”约瑟夫问道。 听到两人的嗓子变哑不是因为什么不治的疾病,他便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不是没有可能。”任乐祺点点头。 “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而且他还知道了你会魔法——反正不太一般的身份,你不怕他说出去?”约瑟夫顿了顿,又接着问道:“而且,你全都告诉我了,不怕我说出去?” “没关系,我相信你……”任乐祺说着。 约瑟夫眸色微动。 “不会傻到说出去的,别人只会当你们疯了。”他又补完了后半句。 “……嗯。”约瑟夫点点头。 “而且,”任乐祺又说道,“我不喜欢对普通人使用魔法,就像大人和小孩打架一样没意思,但并不意味着我受制于他们。” “你有头绪了?” 任乐祺点点头。 其实他脾气很好的,但这次那个人玩得太过火了,他这么费劲想要不拖队友后腿、也不抢队友高光完成这个舞台,但对方却一声不吭给他捅出这么大个烂摊子,丝毫不顾及他的队友可能会因此被淘汰,这让他感觉有点生气。 “不说这个了,”任乐祺忽然换了话题,“要维持这个空间还是很费力的,我们先来治好你的嗓子吧。” “要怎么治?你不是说喝了那个魔药又吃了绿豆之后,需要好几个月才能治好吗?”约瑟夫问道。 “是的,这个我确实没办法。” 任乐祺顿了顿,又说道:“但我可以把你的‘病’转移到我身上来,只不过要付出一点小代价。”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今晚的公演也快要接近尾声。 姜飘他们也已经来到了后台等待,但任乐祺依然没有出现。 有的人十分焦急,每隔几分钟就向着入口处张望,希望他快点赶过来。 有的人唉声叹气,烦躁地来回踱步,不停地咒骂着突然玩失踪的任乐祺。 还有的人已经开始摆烂,彻底放弃了挣扎。 尽管已经努力了,但他们和临时助演老师配合得并不好,舞台效果一落千丈。 “我觉得我今晚可以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滚蛋了。”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说道。 “别放弃。”姜飘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所有的语言都这么苍白无力,只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本来在节目里镜头就不多,全指望着公演能够起来,至少博得一些关注。 但是现在却…… “算了吧,明年再见吧。” “我可能没有明年了,你们也知道的,年纪大了嘛。” “我也是,我妈一直在催我找个正经工作。”另一个队友把脸埋在掌心里,喃喃道:“音乐梦,没前途的。” “可我真的好希望能被人看到,”一个队友抓了抓头发说道,“我好想能给我奶奶买个带电梯的屋子,可是,唉,下辈子吧。” 悲伤的情绪不断传染,姜飘内心也有点发酸。 他年纪也不小了,排名虽然不算危险,但离出道位简直隔着山河万里,毕竟他是个人练习生,没有公司帮着控评刷票。 如果这次被淘汰,今晚就得借苗亮的手机抢票了。 还是省点钱买硬座吧,存款已经没多少了…… 众人各怀心事,台上的主持却已经开始让他们上台了: “下边有请《myboy1988》的成员登场。” 他们在沉默中站起身来,步伐沉重地向着台上走去。 突然间,一道亮光从背后落下。 姜飘回过头去。 约瑟夫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高昂着下巴。 他旁边的任乐祺气喘吁吁,一手撑着门框。 见他们回过头来,他便也抬起头,冲他们笑了笑: “抱歉抱歉,我们来晚了。” 24、公演 “任乐祺……还有约瑟夫……”姜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大了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的嗓子呢?” “我的嗓子就在我的脖子里,”约瑟夫冷冷地回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显然是上台表演,而非纠结这个。” 经他一提醒,姜飘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大家向助演老师简短地说明情况并道歉后,就连忙往台上赶去。 姜飘便快步走边拍了拍任乐祺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跑哪去了?我们可担心你赶不上了,你知不知道耽误公演后果有多严重?” “不好意思。”任乐祺抱歉地冲他笑了笑。 一登上舞台,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灯光闪耀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台下欢呼声一片,是最盛大的欢迎礼,仿佛在梦境里一般。 在见到约瑟夫的那一刻,现场热烈得几乎要炸开,足见他人气之高。 选手席里有几个人似乎是听说了什么小道消息,此刻显得略有点诧异,低头窃窃私语着。 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后,灯光便为他们暗下。 几位少年迅速按照先前排练的那样围着约瑟夫站成一圈,摆好姿势。 约瑟夫一身白衣,在其他人黑色衣衫的衬托下更显得圣洁高贵。 碧蓝色的眼睛与领口的蓝丝带蝴蝶结互相映衬,为他又添上了几分温柔。 前奏响起,是轻快活泼的曲调。 “在这座城市的酒吧,醉梦是黄昏的云霞。” 姜飘取下嘴中叼着的黄玫瑰,站起身来唱出了第一句。 众人舞步变换,让他站在了前排。 毕竟同过甘苦,也共过患难,虽然舞蹈简单,但他们配合得很好,几乎成为了一体。 “哇噢噢噢!”许多粉丝开始尖叫。 “好帅!!!” 导师们也点头赞许: “这个难度不高,但他们很有团魂,很像一个真正的、一体的男团。” “是的,这个表演超出了我的预期。” “没想到约瑟夫跳舞进步得这么快,”鹿禾新笑了笑道,“上次主题曲的时候他的舞蹈部分真的惨不忍睹。” “是的,”另一个导师也笑了,“我当时一直在心里默念:别生气别生气,这是个唱歌的,这是个唱歌的。” “他们自己改过舞蹈,”郑凯临颇有威严地说道,“你们看那个约瑟夫跳舞的部分就比较少,还有那个嗓子坏了的任乐祺,他唱歌的部分就比其他人少。” 舞蹈继续,很快就接近了高/潮部分。 现场的气氛也越发热烈了起来,好多人开始随着节奏晃起了手中的灯牌和荧光棒。 台上的少年们转着圈站成一排,最前边的姜飘和小牧将手中的黄玫瑰放在胸前心脏的位置,低头仿佛在虔诚地祷告。 然后众人又迅速分成两排,为站在最后的约瑟夫让出了一条路。 “heybaby,今晚你和我有个约会,我想收到一朵玫瑰。” 约瑟夫边唱边往前走来,歌声撩人,每一个音调的气息和起伏都拿捏得刚刚好。 灯光下他宛如异世的王子,高贵而性/感。 “哇啊啊啊约瑟夫我爱你!!” 台下几乎疯了。 约瑟夫优雅地转了个圈,宛如水中的天鹅般向舞台中心滑去。 少年们继续变换队形,准备摆最后的endingpose,灯光也开始向着中央聚集。 忽然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姜飘一下手滑将手中的玫瑰甩了出去。 玫瑰花在舞台上滚了几圈,花瓣落了一地,只有可怜兮兮的几瓣还连在花茎上。 约瑟夫不愿踩到那朵地上的花,长腿稍微迈得大步一些想跨越过去。 但旁边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小事故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慢了半拍,和他撞到了一起。 幸好他及时稳住了脚步,避免了跌倒。 但约瑟夫本来跳舞功底就不怎么样,被毫无准备地一撞后顿时失去了平衡,脚步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迈了。 完了,这属于重大失误了。 站在后边的几个选手全程目睹,但完全来不及反应。 忽然间,一个身影从他们旁边过去,宛如一阵风般。 是任乐祺。 下一秒,任乐祺就已经牵上了约瑟夫的右手,进而揽上了他的腰。 约瑟夫很默契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顺从地跟着他的脚步移动。 这段时间任乐祺已经把这支舞跳了几千上百遍,哪怕倒着跳都能准确地找到位置。 所以他即兴发挥,转了个圈带着约瑟夫来到舞台中心,还顺手捡起了地上的那朵玫瑰。 音乐结束,众人已经围着两人摆好了pose。 舞台中心,任乐祺半跪着和约瑟夫对视,手腕一转,刚刚那朵黄玫瑰忽然出现在手中。 “myboy,hereisyourrose.” 任乐祺冲他挑挑眉低声说道,嘶哑的声音富有磁性,又带着几分风情味。 这句话本该是由约瑟夫来说的,按照安排,他会在最后接过姜飘二人手里的玫瑰,然后抛向观众席。 但事发突然,之前的一切安排现在都已经乱了套,所以任乐祺才不得不临场发挥变成了这样。 他和约瑟夫都长得很好看,而且服装刚巧是一黑一白,所以这一出急中生智的表演并不违和,反而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现在舞台上的这样一番景象,像极了一个心狠手辣的□□老大刚从枪战中冲出,满身血污,然后靠近心脏一侧的大衣里掏出一朵保护得很好的玫瑰,献给自己心爱的人。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观众席简直要把天花板掀翻了。 现场很多本来对任乐祺无感的路人顿时被两人的颜值吸引,纷纷成为磕学家: “我磕到了!!!” 但也有部分粉丝颇为不满: “离我家约约远点,让他独美!” 在台下尖叫的这段时间里,任乐祺已经站起身来,和队友们一起站成了一排。 现场尖叫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稍微消停。 “我想问,你们最后这段是特意这样设计的吗?”一位导师笑着问道,“很灵性啊。” “伤风败俗。”郑凯临板着脸评价道。 “对不起老师,其实是我刚刚……”姜飘一时犯了错,差点毁了整个表演,此刻羞愧又自责地低着头说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好意思,老师,”任乐祺直接打断了他,“是我。” 郑凯临微微皱起了眉头。 “刚刚舞台上发生了一点小事故,”任乐祺继续说道,“然后我就顺势而为伤风败俗了。”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顿时让现场沉重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不少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也有些本来就认为任乐祺在蹭约瑟夫热度的粉丝不悦地撇嘴: “真恶心,人不红倒是爱蹭。” 任乐祺倒是不介意恶言恶语,毕竟他本来的目标就是被淘汰。 所以他刚刚才会毫不犹豫地帮姜飘背锅。 “郑老师,这本来就是一首爱情歌,只能说很遗憾我们选的是男团。”鹿禾新很自然地接过话题,“不过你们放心,二公的时候节目组就会请你们的漂亮师姐们回来助演了。” 选手席传来一阵欢呼和掌声。 欢笑过后,大家便把刚刚略有些尴尬的话题抛到了脑后。 “那么,投票时间结束,”鹿禾新拿着提词卡说道,“大家猜猜,究竟谁会是《myboy1988》小队中票数最多的选手呢?” 观众席传来了不同的回答,好多人一晚上都在大喊,此时已经声嘶力竭。 “约瑟夫约瑟夫!”“姜飘!” “让我们恭喜——”鹿禾新略一停顿,“约瑟夫选手,获得六百八十票。” 场下掌声雷动。 话筒被传到了约瑟夫的手里,他那张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举起话筒说道: “谢谢大家的支持。” “约瑟夫!我们爱你!” “老公!!!” 当大家都以为他的发言已经结束了时(毕竟他就是这个冷拽的一个人),他忽然又拿起了麦说道: “也要感谢《myboy1988》的每一个人,没有他们,我一个人不可能将这个舞台呈现给大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几天前,鹿老师和我说,网络上有些人太过喜欢我,觉得队友们是想要利用我的人气。”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很不喜欢这样的言论。”约瑟夫语气依旧是冷冷地,但少见地带了点严肃,没有他偏爱的黑色幽默。 任乐祺扭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解释。 其实没必要的,恶评越多、人气越低,反而对他淘汰越有利。 随后他们便在掌声中下了台。 这次公演他们的表演虽然精彩,但是曲子毕竟太简单,上限摆在那儿,所以他们只拿了第三名。 不过这个成绩对于先前一直不怎么受到关注的几位队友而言也算是不错的了。 演出结束,他们走选手专用的通道离开。 平时选修基地是完全封闭的,但今天公演便开放了部分区域。 有些比较疯狂的粉丝就会越界翻墙来要签名或偷拍。 作为高人气选手,约瑟夫被追着跑了好久,被迫独自一人绕了好多弯,才好不容易在小花园处甩掉了尾随的粉丝们。 看着手表指针已经无情地超过了他平常的睡觉时间,他头疼地看向了宿舍楼的方向。 希望保安们工作效率高一点吧。他有些疲惫地在路边的小石凳上坐下,刚想休息一会儿。 忽然间,树林对面没有监控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男生的尖叫: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