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的掌心宠》 第1章 死了 “宫女芸惜毒害太子,赐,毒酒一杯。” 太监趾高气扬地宣完旨,低头轻蔑地瞥了一眼受完酷刑只剩一口气的女人。 既然旨意说了赐毒酒,便是她只剩一口气了,也得把毒酒灌进去。 “一个下等宫婢,竟敢谋害皇嗣,真该死!” 跟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心领神会,端着托盘走进牢房,托盘中间,只有一小杯酒。 他蹲到芸惜跟前,放下托盘,拿起酒,然后抓起她的头发让她仰头,一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本清秀的模样。 皇宫里,从来不缺美人,但是一些略有姿色的奴才,总是看不清现实,想从奴才变主子,小太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皇后娘娘说了,贱婢永远是贱婢。”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小太监。 小太监笑了,就要把酒灌进去。 “慢着。” 略有些冷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太监动作停下。 大太监转身,随即笑了,“哟,林公公,您怎么来这污秽地方了?” 林景州,大内副总管,贵妃娘娘宫里的主事太监,兼太子启蒙恩师,是陛下和贵妃娘娘跟前的大红人。 他这是奉了贵妃的命令,来亲自处死这贱婢? “来看看。” “林公公,虽然赐了毒酒,但贵妃娘娘若是想让她再痛苦些,小的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林景州没理会他,他走进囚牢,蹲在芸惜跟前。 身边的小太监,急忙起身,退到了一边。 他抬起她的下巴,跟小太监相比,他的动作一点都不粗鲁,甚至有些安抚的意味。 但几个太监都笑了,论折磨人,这位林公公可是他们的榜样。 七年时间,从最末等的太监爬到如今人人敬畏的地位,那手段,啧啧! 林景州垂眸,对上她的视线。 只剩一口气的芸惜眨了好几下眼,才认清面前的人。 她知道他,林景州,宫里最不能惹的太监,贵妃身边的大红人。 是觉得她被赐毒酒还不解气,所以派心腹太监来折磨她? “你们退后。” 几个太监听话,退到了门外守着。 芸惜看到他从怀里掏东西,她笑了,只剩一口气了,也不怕他拿出什么折磨她了。 林景州掏出一块油纸包裹的东西,缓缓打开,里面是…… 绿豆糕。 芸惜怔住。 点心的香甜和这个腥臭的囚牢格格不入,却勾起了她的口欲。 饿,好饿。 她已经忘记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真不愧是被喊作殿阎王的林公公,知道她身体已经接受不了酷刑,所以用这个折磨她? 食物就在眼前,她却吃不了。 真是残忍,想让她当个饿死鬼! 林景州捻起一块绿豆糕,送到她唇边,“吃。” 芸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 可这一刻,为什么还重要吗?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她张口接住了绿豆糕,食物的味道充斥鼻间,她却咬不动,咽不下。 因为…… 她没有舌头,牙齿也被打落了。 “呕……” 绿豆糕原样被吐了出来,还伴随着一口鲜血。 “林公公,这贱婢舌头被拔了,牙齿也被打落了,吃不了东西的。” 林景州表情一怔,他掏出手帕,为她擦掉嘴角的鲜血和口水。 他捻起一块绿豆糕,送入嘴里。 她望着他。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下一刻,下巴被抬起,一双冰凉的唇贴上她,他的舌探入她口中,还有嚼好的绿豆糕,一通送到了她喉咙口。 身后几个太监冷吸一口气。 只消一个吞咽动作,她便能吃下死前这最唯一‘一顿饭’。 “肚子里有东西,就不是饿死鬼了。” 他声音微哑。 芸惜不懂,她想问为什么,可她说不了话。 林景州又喂了她一口,两口,直到油纸里的绿豆沙都进了她腹中。 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亲近。 入宫十年,她盼着能得陛下青睐,能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讨好皇后,按照她的指示给才两岁的太子下毒,但她明明没有下毒成功,可太子还是中毒了。 陛下要追查到底,她被抓了。 皇后让人通知她,守口如瓶,就保她一命,结果刚入狱就被剪了舌头,打碎了牙齿,夹断了手指。 她陷害皇后,毒害太子,皇后和贵妃都成了受害者,只有她,受尽了极刑。 她知道自己此刻有多恶心,她嘴里没有舌头,牙齿被打碎,一张脸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林景州为什么会以这么亲密的方式喂她? 林景州又拿起地上的酒杯,里面是今日的另一位主角。 他将酒杯送到她唇边。 “早死早解脱。” 是啊,死了,就解脱了。 她早就想解脱了,可此刻,她却犹豫了。 她盯着他,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林景州,我们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你为什么要来送我一程? 他轻抚她的脸,像对稀世珍宝一般。 “喝吧。” 芸惜最后深深地看了林景州一眼,就着他的手,饮下了杯中毒酒…… 她一直盯着他,直到彻底失去意识,倒在他脚边。 …… 芸惜这一生过得实在不怎么样。 她十岁被卖入宫,因为长得稍有姿色,被施嬷嬷选中培养,然后送进后宫妃嫔身边,她按照施嬷嬷的教导,努力往上爬,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这是皇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三年一次选秀,老了一批,会新来一批,哪个不比她这个宫女美?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用了十年,才看透这个真相。 芸惜喝下毒药那一瞬,她恨皇后,恨贵妃,但最恨的却是自己! 后妃有什么好的? 陛下宠了一个又一个,哪个下场不是无比惨痛,她却还想飞蛾扑火似的想往里面钻! 如果有来生,她再也不想跟后宫这些女人搅和在一起了。 可她还有机会吗? 芸惜死了,倒在林景州怀里。 她以为这就是结束,直到她发现自己在空中飘荡。 她变成了鬼。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太监裹了席子抬出去了。 四肢被打断,舌头被割了,牙齿被打碎了。 那么极致的痛,一想起来,她还会发抖。 她等着鬼差来收她,可等了很久都没有鬼差来。 夜里,她飘出了囚牢。 变成了鬼,她好像自由了很多。 她飘回自己住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从她被抓的那一刻起,她对于这个皇宫,就是死人了。 看到熟悉的宫女忙着自己的职责,她们或许还不知道她死了。 可知道了,又如何? 没人会在意她的,这十年,她拼了命往上爬,谁也不在乎,只想要荣华富贵。 突然,她伸手,摸到了自己的唇。 林景州,那个她一点都不熟的太监,他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飘来到了贵妃的芷萝宫。 刚飘进宫墙,就听到打板子的声音。 “三十板子打完了,娘娘命你在此跪到明日。” “奴才遵命。” 他擦掉嘴角的血,踉跄地爬起来,然后跪下,腰背打得血肉模糊,鲜血四流。 “林公公,陛下把你交给娘娘处置,您现在可不是大内副总管了,跪好了!” 曾经的手下,如今成了对他呼来喝去的人。 芸惜飘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强撑着跪直的林景州。 她来到他跟前,看着他,满脑子都是那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要冒着得罪主子的风险去送她? 贵妃恨不得她去死,林景州是贵妃身边的人,却去送了她。 林景州脸色惨白,额头渗出冷汗。 芸惜盯着他,目光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 她活了二十年,从未被男子亲过,这仅有的一次却是在那般情境下。 她倾过去,盯着他的唇。 然后闭上眼睛,贴上去。 她现在没有伤,她想试试那是什么感觉。 林景州眼睛瞪大,身体绷紧。 芸惜的魂魄慢慢消失…… 第2章 又活了 “芸惜,快起来,今日秀女要进宫了,咱们要被分配伺候秀女了!” 芸惜猛地睁开眼睛,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还有身体的轻松感让她半天没反应过来。 同寝的宫女碧痕走过来拿起襟帕往腰间挂,见芸惜还在床上发呆,皱眉,“你睡魔怔了?到时候跟不了好的小主,你就哭去吧!” 宫女一生的荣华,就靠跟个好主子。 秀女入宫,是不能带自家丫鬟的,需要内务府分配。 若是运气好,伺候的小主日后封了位份,那她们自然也跟着提了地位。 选秀…… 芸惜看着碧痕跑出房间,她的记忆里,碧痕早就死了,跟错了主子,和主子一起被杖毙了。 可现在,碧痕活得好好的,还念叨着要跟个好主子。 这明明是七年前的事! 啪! 芸惜打了自己一巴掌,很疼,还有发麻。 她从床上连滚带爬下来,抓起桌上的镜子。 片刻之后,她抓着镜子跌坐在地上。 她……她……复活了。 喝了毒酒,死了。 如今,又活了。 复活在七年前,她十三岁的时候。 外头有个宫女探头进来,“喂,芸惜,嬷嬷要查人数了,你快点!” “好,好的。” 芸惜快速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舌头还在,身上没有任何伤,她激动得眼眶聚满眼泪。 外面传来陈嬷嬷的话声音:“都快点!” 她深呼吸一下,擦干眼泪,跑出房间。 院子里,陈嬷嬷清点完人数,就带着大家走向秀女所在的秀宫。 一路上,芸惜看着两边的宫墙,心情忐忑不已。 她竟然有此奇遇,死了还能活过来,而且还年轻了七岁。 远处走过来一排太监,嬷嬷带着她们往墙边挪了挪。 看着那排太监,芸惜想到了林景州。 对他的事,她知道的不多。 只知道他比她小一岁,文采极好,听说入宫前是个小神童。 他这时候好像还没入宫。 他一入宫,因为识文断字,很快就被分到了陛下身边伺候,又因为护驾有功,晋升极快,才二十岁就当上了大内副总管,还是小太子的启蒙老师。 他一直是在陛下身边伺候,后面贵妃差点小产,陛下大怒,就把他调去了芷萝宫伺候。 皇后和贵妃斗得如此凶狠,他是贵妃的人,而她无论怎么看都是皇后的人,他为什么要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送她一程? 这个问题,一直梗在她心里。 进到宫里的人,无论主子还是奴才,学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自保! 林景州更是其中佼佼者,那他为什么还要犯糊涂? 还有就是…… 伸手轻碰唇,那人渡她吃绿豆糕,其实那时候她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他的唇舌很软,很热。 “芸惜,你怎么了?” 碧痕用手背贴着她脸颊,“不会发热症了吧?” “没,没有。” 到了秀宫门口,陈嬷嬷领着大家刚要进大门,就被叫住了。 “陈嬷嬷,等一下!” 有个太监小跑过来,嬷嬷停下脚步,身后的宫女也停下来。 “李公公,这是怎么了?” “今日真是要忙坏了,西北打了胜仗,陛下要开大宴,皇后娘娘却病倒了,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偏偏有一批小太监进宫了,那边人手不足,想从陈嬷嬷这里借个会记录的宫女,就借一个时辰。” 新进宫的小太监? 芸惜看向李公公,心中暗暗期待,会不会有林景州? “芸惜!” 她走出列,“嬷嬷。” 她并不意外陈嬷嬷会叫她,因为这批宫女里,识字的只有她一个。 只有她识字且写字,虽然写得不好,但在宫里已经是少数了;而且,前世的后几年,她至少在奴才中,还没人比她写字写得好! 教她认字的是鲜花坊的施嬷嬷,但也只是识字,可之前活的那十年,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她刻苦学习,已经写得一手好字。 陈嬷嬷开口:“芸惜,你跟李公公去。” “是。” 东三坊是皇宫最边缘的地方是训练宫女和太监的地方,环境最差,条件最苦。 “芸惜,我刚打赌就是找你,李公公要找识字的,咱们这些低等宫女太监里,你可是拔尖的。” 喊她的是小太监方圆,两人同一批入宫,方圆跟了一个好师傅,通了到宫外的门路,时常帮宫女太监带东西进出皇宫。 芸惜坐下,方圆急忙把册子放到她面前。 这种事按理说是有专职的太监记录,但今日宫里有了大喜事,太监都被调走了,一时间人手就紧张了。 七年前,她也是被叫来登记,然后还发生什么事来着? 时间太久远了,芸惜一时记不大清了。 死了还能重生,这件事对她的冲击还没有平静下来。 大夏王朝对宫女太监出宫的管制非常严苛,除非有陛下特赦,宫女二十五方可出宫,太监四十方可出宫。 一想到要在这人间炼狱再过十二年,她就从心底惧怕起来。 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即便重活一次又能怎样? 在等级森严的后宫,别说报复皇后和贵妃,她下等宫女的身份,根本就进不了内宫! “来,排队,领衣服了,小崽子们。” 方圆的声音打断了芸惜的思路。 她抬头,看到一脸得意的方圆,脑海里突然浮现很多画面。 她想起来了! 方圆过几年就会被处死,因为他偷拿宫里的东西去外面卖,被发现后,直接处死! 方圆回头,见芸惜一脸惨白,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 不止方圆,瑶妃会跳楼,李婉儿会被处决,就连容妃也是死在了湖里,甚至……太后娘娘也会死。 她,她知道未来七年的事。 这个认知,让芸惜从震惊,到慌张,最后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攥紧手里的笔。 她是没办法提前离开皇宫,但她知道未来发生的事,她可以避免走前世的老路! 迷茫的眼里慢慢浮现了一抹希望。 她可以避开危险! 重活这一世,她一定平平安安活到出宫! 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赵南,冬衣,帽子,鞋袜,一套!”方圆在桌上敲了两下。 这是暗号。 敲一下,没给钱,衣服是残次品。 敲两下,给了足够的钱,衣服料子是好的。 不敲,给了一点钱,衣服一般。 这都是提前交代过的,芸惜要做的事,在那些太监宫女的名字后做好标记。 芸惜深呼吸两口,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她拿起笔,开始登记。 “林景州,冬衣,帽子,鞋袜,一套。”方圆敲了一下。 毛笔尖一下按在了账本上,芸惜抬头。 面前的小太监,又瘦又小,一点都没有七年后的狠辣威风。 芸惜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在大牢里,以口喂她吃绿豆糕;还有他在贵妃宫里跪罚时的苍白模样。 为什么? 如果上辈子被处死,她还有什么遗憾,好像就是这三个字了。 为什么要在那种时候去送她? 他们明明,就不熟,不是吗? 她盯着林景州的时候,林景州也诧异地盯着她,似有什么话想说,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抿住了。 第3章 再见林景州 “喂!” 方圆又在桌上敲了一下。 芸惜收回思绪,在账本上找到林景州的名字,做了记号。 冬衣发放了大半个时辰。 一切结束后,她把账本交给方圆,想在人群中寻找林景州,远远看到他抱着衣服往外走,她快步追上去。 “林景州!” 身形瘦削的少年缓缓回头,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目光闪烁无助,没有七年后的狠辣阴鸷,此刻只是一个茫然无措的少年。 芸惜走到他跟前,想说话,可盯着那张脸,一时间有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们一点都不熟,她记忆中两人只有见过两三面,那时候她都是表面恭敬,内心不屑一个太监而已。 可就是这个她不屑的太监,让她当了一个饱死鬼。 还为她得罪了主子。 大牢里发生的一切,任在眼前。 “你……”想说的话在看了到他怀里抱的冬衣时,换了说辞,“你没交钱,穿这种冬衣,会冻死人的!” 刚从东三坊发出去的太监宫女,是分不到贵人跟前的,一般都是各坊最脏乱差的地方,在那里你得表现好了,钱交够了,人情走足了,才能分到更好的地方。 各坊的掌事每年都能从新进宫的太监宫女手里捞一大笔油水。 林景州低着头,微抿着唇,声音还带着少年气,“我没钱。” “你跟我来!” 芸惜转身往东三坊里走,走了几步,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盯着她瞧。 “走啊,这里可是宫里,我还能卖了你?” 听到‘卖’林景州表情变了变,眼底慢慢浮起泪花,但他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芸惜抿了下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走走到他跟前,说:“我是被我爹娘卖进来的,因为他们缺钱给我哥娶媳妇儿。” 林景州诧异地看着她。 “我以前恨他们,恨死了,但我现在不恨了,他们给我一条命,我赎回来了,以后我只为我自己活,不用想他们,也不用养他们。这样想想,也不错,是吧?” 见林景州还不说话,她索性拉住他的手就往东三坊走去,一边说道:“我比你大,又比你早进宫三年,日后,我会照拂你的!” 他给了她死前最后一抹温暖,重活这一世,她不会忘恩负义的! 林景州望着芸惜的背影,眼底情绪复杂。 她……是不是认出他了? 到了门口,她让他待着别动,然后走进去找方圆。 “什么?你要太监服?你要这干嘛?你才多大,就,就找对食儿?” “去你的!”芸惜红着脸啐了他一下,“方圆,给不给一句话?你今天帮我,我以后记着你这份情,日后我发达了,一定带你一份!你要是不帮,我也不记恨你,但是日后有好事,我可不会想着你!” 既然重活,她只想让自己过得好。 方圆和她交情一般,所以他能不能打动她开口救他一命,全看他的造化了。 “给给给!” 没一会,方圆就从里面拿出一套实打实的太监冬装,“跟个小鸡仔一样,你干嘛对他那么好?你们不会是同乡吧?”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索性让方圆误会下去,“是!所以日后你若是看到有人欺负他了,方便的话,就跟我说一声。” 方圆随口应了一句,“知道了。” 她看着方圆,笑了笑,“方圆,你会庆幸你今天的善举的!” 说完,也不管方圆一脸茫然的表情,她抱着衣服走出门。 林景州站在角落,盯着她,“我们不是同乡。” “我知道。” 他盯着她又问了一句:“什么是对食?” 茫然无辜的眼睛和前世大牢里静静望着她的眼睛慢慢重合。 芸惜的脸唰一下红了,她把太监服塞到他怀里,“问那么多干嘛!这身暖和点,你身上那件衣服,没办法让你熬过这个冬天的。” “谢谢。”林景州抱着冬衣,小声道谢。 “你没给钱打点,他们一定把你分到了辛苦的地方吧?” “净房。” “什么?!” 竟然把他分去刷马桶! 她一直以为他一进宫就去了御书房,没想到他第一个去的竟是宫里最辛苦最脏的地方。 林景州被她吓一跳,“怎么了?” “你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吗” 他抱紧被子,小脸紧绷着,低声道:“知道。” 芸惜:“……” 她现在也只是个小宫女,认识的人里权势最大的就是鲜花坊的施嬷嬷,施嬷嬷可不是善人! 这种时候,她突然开始痛恨自己前世怎么不多关注林景州一点,对方是怎么到御前伺候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芸惜姐姐……”林景州低声喃喃。 “你叫我什么?!” 芸惜表情诡异地看着他,未来的林阎王,一个眼神就能让手下乱棍打死下等宫女的林景州,现在怯懦可怜地叫她姐姐…… 她的反问把林景州想说出的话吓回去了,他抱紧冬衣,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跑了。 芸惜一直看着林景州拐进一个小门,才转身往秀宫走去。 幽长的宫道。 她伸手摸着红墙,仰头望天。 天空蔚蓝,白云悠然。 “老天,这是你见我可怜,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感受着微风拂面,她脸上慢慢浮现一抹笑容,“谢谢,这一次,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离开这皇宫,在这宫墙外,幸福平安地过一辈子!” 快到秀宫的时候,远处有轿撵朝这边来,她贴墙跪下,看着轿撵从她身边过去了,这是嫔位能坐的轿撵,应该是被传召去伺候陛下。 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已经放弃了当后妃的念头,可宫女二十五岁才会被放出宫,她要怎么平安地度过未来的十二年? 回秀宫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刚到秀宫门口,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上辈子,陈嬷嬷分给她伺候的秀女,叫赵语梦,人长得非常美,芸惜在宫里待了十年,能跟赵语梦比美的也只有七年后出现的虞美人。 这次选秀一共选中五位,其他四位都是才人,只有赵语梦直接封嫔,封号瑶。 要知道大夏王朝的后宫妃嫔等级森严,从侍伴,才人,美人,嫔,妃,贵妃,多少后宫人熬了十年仍是美人! 赵语梦很快就会成为后宫独宠,不过这荣宠只维持了小半年,她性子高冷不喜结交后妃,得罪了不少人。 陛下的宠爱如流星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赵语梦十月得宠,十一月有孕,十二月流产和陛下离心,但陛下扔在年后封她为妃子,结果封妃当夜,她不知道什么缘故从景观阁一跃而下。 自戕了。 当年这件事非常轰动,妃嫔自戕是大罪,陛下震怒,不止没有将瑶妃葬入妃陵,更是迁怒于她母家。 上辈子,芸惜对她是有怨恨的,她从秀宫就伺候赵语梦,封了嫔后搬到雪阁,赵语梦却没有提拔她为一等宫女,她心中有怨,伺候更加敷衍。 后来赵语梦自杀,她还幸灾乐祸! 但如果她能阻止赵语梦自杀呢? 她知道未来发生的事,她可以阻止悲剧发生,赵语梦失宠都能获得妃位说明陛下还是宠她的,赵语梦受宠,她身为贴身宫女,自然也不会有人敢欺负。 而且最重要的是…… 如果赵语梦不死,萧蜀雪还能当继后吗? 这样想着,芸惜脸上露出了一抹痛快的笑容。 她走进秀宫,直接走向陈嬷嬷的屋子。 陈嬷嬷躺在榻上,身边有个十岁的小宫女正在给她捶腿,芸惜露出讨好的笑容走过去,代替了小宫女的位置,给嬷嬷捶腿。 “你以后就伺候秀女赵语梦。” 芸惜心里狂跳,一切都如她所料。 陈嬷嬷瞥了她一眼,“不愿意?” 芸惜起身,给嬷嬷行了个大礼,“芸惜愿意,只是高兴坏了,忘了谢嬷嬷。叩谢嬷嬷!” “这可是施嬷嬷特地关照过的,你机灵点。” “多谢陈嬷嬷,芸惜也不会忘了陈嬷嬷的提携。” 对于芸惜的回答很是满意,嬷嬷摆摆手,“去吧,去伺候主子吧。” “是。” 一出门,芸惜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一步一步走向赵语梦的房间。 前世,赵语梦没有提拔她当一等宫女,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伺候得不好,这辈子,只要她够细心,讨了赵语梦欢心,就不信不能当一等宫女! 来到赵语梦的房门前,“奴婢芸惜,奉命来伺候主子的。” “进来吧。” 她走进房间,赵语梦独倚窗边,夕阳西下,辉光氤氲之下,她容色晶莹,柔情卓态,气质姣姣,仿佛仙子下凡。 不愧是后宫第一美人。 芸惜也被她的美貌震惊到,这样的女人,注定是要受宠的! 她跪下,行了个大礼。 “你叫芸惜,听陈嬷嬷说,你临时被抽调去登记太监入册?” “回主子,是。” 赵语梦回过头,淡淡地道:“起来吧。” 她慢慢站起来,恭敬地站在一边,低着头。 “你识字吧?” “些许认得一些。” 赵语梦一听,提起了一点兴趣,“你来,看看我的字如何?” 芸惜抬起头,走到桌前。 纸上写着: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芸惜看得懂这首诗,只是没想过,赵语梦这个时候的心性竟这般高傲,看不上皇宫里这些繁华生活,觉得争宠无趣。 “主子的字写得真好看。” 赵语梦问:“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 “奴婢看不大懂,隐约像是诗人喜欢菊花的品性,高洁坚贞、真淳自得,独立在凌厉的风霜之中,不与百花争妍斗艳。” 赵语梦眼里闪过诧异的光,看向芸惜的眼神都变了,“你说的没错,看来,不止是认识几个字,日后我要读书写字,倒是轻松不少了。” 芸惜望着她,目光坚定地道:“奴婢一定会忠心伺候主子的。” 只有跟好你,我才报仇,才能平安出宫! 第4章 我不嫌你臭 选秀正式拉开帷幕。 身为秀女的侍女,需要每日伺候秀女的起居饮食。 在秀宫,所有秀女都要过琴棋书画这四项考核,芸惜每日跟在赵语梦身边,心知她的水平,可看到考核结果,她惊了。 琴棋书画,竟都排名垫底。 这绝不可能! 可即便如此,她已经是众多秀女的眼中钉了。 单凭那一张脸,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就招惹了不少妒恨。 连带着芸惜都被一些秀女刁难。 “喂,过来。” 一个秀女站在廊下叫她,芸惜跑过去行了个礼。 “我的香囊掉在中塘路上了,你去帮我寻回来。” 芸惜手里还端着托盘,里面是赵语梦得的赏赐:“洛秀女,奴婢奉命替主子拿赏赐回来,容奴婢把东西送回去,再为洛秀女寻香囊,可否?” “混账,本小姐的父亲是中郎将,难道还指使不动你一个贱婢?别以为你家主子长了一张狐媚的脸,就一定会被陛下选中,说不定明日就烂了脸呢。” 芸惜垂眸,遮住眼底嘲弄眼神。 到底谁是跳梁小丑? “参见洛秀女。” 陈嬷嬷走了过来,行了个礼,然后从芸惜手里接过托盘,“秀女吩咐,还不去找,我替你送到赵秀女那里。” 芸惜点了下头,“是。” 洛秀女继续道:“那可是太后娘娘赐予我娘的东西,若是找不到,小心你这条贱命!” 她从秀宫后门往外走,穿过两个廊门,就到了中塘路,这条路很长,杂草丛生,她才不相信洛秀女把香囊丢到这里了,不过是嫉妒赵语梦,拿她这个婢女出气罢了。 但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如今的身份,还不能让人拿住把柄。 找个石头坐下,她搓搓手取暖,准备等半个时辰再回去。 选秀还要十天,她只要再忍十天,就不用受这些气了,想到这里,她心情突然就好了。 冬日里很冷,她在原地跳来跳去取暖。 一直坐下去,她要冻僵了。 “芸惜?” 正在活动让身体热起来的芸惜,扭头看去,就见林景州手里提这两个恭桶,站在不远处。 他冻得脸和鼻间通红。 “林景州?!” 她快步走过去,刚要靠近他,林景州就后退了两步,摇头道:“别,别靠近我,我身上臭,你在秀宫伺候,若是身上染了味道,惹怒了秀女,会被罚的。” 芸惜仔细观察他,身上穿得很单薄,双手冻得通红,还有地方发青,发肿。 “我给你的冬衣呢?” 林景州抿了抿嘴。 “说!” “被,被人抢走了。” 芸惜怒了,这大冬日里,没有冬衣是会冻死人的! 她问:“被谁抢了?” 重活这一世,她想当个好人,照拂着上辈子喂她吃最后一口饭的人,然后顺顺利利活到出宫的年纪,但这不代表,她就只是个好人! 林景州看着她,怯怯地开口:“李平安。” 很好,太监李平安,是吗? 这个仇,她记下了! 伸手抓过林景州的手,她双手把他握住,这时候,她十三岁,他十二岁,可她的手已经比他的手小了很多,只能勉强握住帮他取暖。 林景州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别,我身上臭,会染到你身上的。” “别动,我不嫌你臭!” 她抬眸看着他,十二岁的林景州跟十九岁的林景州一点都不一样,现在的他稚气,一双眼睛圆圆的,不像未来,成了一双凤眼,总带着算计,让人心生惧怕。 林景州被她盯得不由地低下了头,耳朵通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她的手也很冰,可至少没有冻伤,没有像石头一样僵硬,看着他的冻伤,她问:“你也没有冻伤药,对吧?” “没有。” “一天内,你什么时候能休息?” “午时二刻,可以休息一炷香时间。” “那明日,午时二刻,来这里,我给你上药,你的手不可以冻伤,知道吗?” 林景州是要去御前伺候的,如果冻坏了手,他未来的前程就没了。 她没遇到过什么对她好的人,不管林景州是为了什么帮她,她都领了这份情,这一世,她绝不会看着他被人欺负! “好。” “好了,你快回去吧,别回去晚了,他们又找借口欺负你,平日里机灵点,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吗?” 本来想给他些值钱的东西让他孝敬一下掌事公公,可她刚出来的着急,身上什么都没有,只能等明天了。 林景州朝她点点头,“嗯,你在找东西吗?要不要我帮你?” “我没找东西,你快走吧,记得明天午时二刻。” 林景州还想说什么,可看到自己脚边的恭桶,他自卑地抿了下唇,提起桶转身离开。 看着林景州离开,芸惜给手心哈了哈气,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她转身也回了秀宫。 一进秀宫的门,她直接装晕,倒在了地上。 等宫女手忙脚乱把她送到下房里,她醒来的第一句就是:“奴婢无能,太后娘娘赏赐洛秀女的香囊,奴婢没找到。”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洛秀女弄丢了太后赏赐的香囊。 当晚,洛秀女坐在床边,盯着手里的香囊,如同看到了烫手山芋! 拿出来,那就坐实了她欺负宫女的恶名;不拿出来,丢了太后赐的东西,那是大罪! 第二天。 秀女殿选,陛下和皇后都会在场。 芸惜一大早就起来了,其他宫女看到她,笑着问:“芸惜,你好了?” “是啊,嬷嬷房里有药,给我熬了喝了。” 宫女打趣道:“你命真好。” “才不是,陛下最恨欺辱太监宫女的秀女了,上一次选秀,有一位公侯世家选出来的秀女打骂宫女,直接被陛下厌恶了,见都没见,就送回去了。” 罢了,又加了一句,“陛下还说,以后若再有这种事,一定要重重地罚!” 说完,她瞥了一眼洛秀女的房门,“走吧,小主们该醒了,我们该去伺候了。” 端着打好的水,她朝赵语梦房间走去。 房间里。 赵语梦起床,洗漱过后,坐在桌前,轻微打了个哈欠。 “主子,一会要去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奴婢听路过的两个宫女说陛下喜欢蓝色,奴婢把蓝色的衣服都拿出来给您挑吧?” 这话是她瞎编的,毕竟是多活了十年的人,陛下的喜好,她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赵语梦扭头看向她,“蓝色?” “嗯。” “那就选件嫩黄色吧。” “主子?” 赵语梦起身,喃喃了一句,“若选不中,倒是我的福气了。” 芸惜大脑都是懵的,她上辈子拼了命想爬上龙床,赵语梦却不想得到陛下青睐? 赵语梦看向她,浅浅一笑,“你觉得当后妃是一件幸事吗?” “奴婢……” 赵语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走向她,“就明黄色吧。” “是。” 打扮好后,她跟着赵语梦出门。 其他房门里的秀女也都出来了,群花绽放,每个秀女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赵姐姐这一身好素雅啊,把我们都比下去了呢,陛下一定一眼就中意姐姐。” “装高冷谁不会啊。” “咱们的陛下可不是光看脸的,陛下喜欢有才的女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就在这时候,一道尖叫声突然响起:“我的衣服为什么破了一个洞?!” 然后就是宫女跪在地上哭着解释的声音。 类似的事每日都会发生,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秀女们站成两排,在赵嬷嬷和其他两个老嬷嬷的带领下,前往奉天宫拜见陛下和皇后。 芸惜站在秀宫门口,目送她们离开。 从这一刻起,这些秀女就正式加入了后宫女人的斗争中。 第5章 不会喜欢她吧 秀女去了奉天宫,芸惜她们暂时没事了,她等午时快到二刻,拿着包袱跑往中塘路。 到了地方,林景州已经等着了,看到她,瘦削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两辈子,她好像是第一次看到林景州笑。 看到少年的笑容,再想起他在狱中轻抚她的脸,像对稀世珍宝一般说:“喝吧。” 脑海里十九岁的林景州和面前的林景州重合,她大脑嗡滴一声,他……不会是喜欢她吧? “芸惜,你怎么了?”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景州笑容敛去,眼底划过慌张,快步走向她,问:“你,不舒服吗?” 她还陷在震惊中。 那十年的宫廷生活,她不是没有被太监喜欢过,她长得漂亮,又识字,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一件事了,不过她都瞧不上,也都不曾放在心上。 但林景州,即便他以口渡她食物,她也不曾往那个方面想过。 他长得极俊美,有一股阴柔的美,但因为心狠手辣,一双眼睛如刀锋一般,眸光总是透着一股计算,让人不敢小觑。 明明是个太监,却让无数小宫女心生爱慕。 后面想想也是,御书房的执笔太监,陛下的亲信,权势滔天,又长得俊美异常,若是和他结为对食,宫里的太监宫女,谁还敢得罪她? 他真的是登上了太监里的高位。 听说,在宫外的产业便是坐吃山空,也能吃十辈子了。 他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林景州着急起来,抓住她肩膀,“你怎么不说话?别吓我!” 被卖进宫那一刻,他已经不想活了,送他进宫的太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等以后爬上高位了,就苦尽甘来了。 可是,苦尽真的能换得甘来吗? 母亲软弱,父亲只看利益,嫡母更是心狠手辣,只因为他天赋极佳,就设圈套卖了他。 高山景行,名扬九州。 这是他的名字,可时至今日,一个阉人,还能痴想什么? 再遇到芸惜,他害怕她认出他,又失望她真的把他忘了。 这几天,他在净房受尽欺辱,若不是她在,不是想着她,他恐怕自己已经死了。 “没,没事,我给你上药。”芸惜紧张地挪开了视线,只有红艳艳的耳垂落在林景州眼底。 拉着林景州的胳膊,坐在石头上,把包袱放在腿上打开,里面是一套棉衣,一瓶药,还有二两银子。”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先甩到脑后,她小心翼翼地给他手上的冻伤上药。 “你的手……很漂亮,要保护好双手,宫里有些主子喜欢伺候精细的奴才,你手指这么好看,一定有机会伺候贵人,可不敢冻坏了,知道吗?” 她其实想说,你的手要研磨写字,但一想林景州现在还没机会写字,她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就换了个说法,反正目的都是提醒他保护好手! “好。” 上完药,她把包袱塞到他怀里,“这衣服和药你拿着,银子你送给净房的掌事太监,说你是秀宫赵秀女的侍奉宫女芸惜的……弟弟,对,你说你是我弟弟,亲弟弟。” 林景州盯着她,呢喃道:“亲弟弟?” “我大你一岁,应你一声姐姐,也不为过!” 盯着林景州手里的银子,她其实有点心疼,二两银子,可是她一年的月俸,她按住他的手,“这次可不能被人抢走了,你巴结掌事公公,说点好听的话,让他照拂你。” 这般单纯柔弱的林景州,让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印象中的林景州别说被人欺负了,不杀人大家都该烧高香了。 就尽全力护着吧。 把包袱绑住好,塞到他怀里,“自己拿回去涂药,知道吗?” “嗯,。” 交代完,芸惜估摸了一下时间,就跟林景州分开了。 回秀宫的路上,她心中感慨万千。 先不说林景州对她是不是真有别的想法,她是真的从没想过自己找一个太监当对食儿,前世没有过,这一世也不会有! 她想保护林景州,全是因为自己死前,对方喂她吃饭,给了她一个痛快。 这份恩情,她一定会报答,却不是给他当对食儿。 这辈子,她会跟对主子,主子得宠,她也会时不时得一点小赏赐,等她二十五了,她就会存很多钱了,出宫后,她要置办一个大宅子,给林景州留一间最好的,而她要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嫁了,生两个孩子,奉养他们,还有林景州。 这一辈子,她一定要过得幸福,要长命百岁,要儿孙满堂。 她的未来里给林景州留了一个位置,那是怕他以后老了没人奉养,但她从没想过她的未来是他。 太监,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从未考虑过。 也……不可能有这个考虑。 芸惜回到秀宫,碧痕问:“你方才去哪里了?” “身子有点不舒服,找地方偷了一会儿懒,没什么大事吧?。” 碧痕搓搓发红的手指,“没有。你说我们跟的主子能不能得宠啊?芸惜,赵秀女相貌是最出挑的,一定会得宠,你以后若是发达了,别忘了我啊。” 她看着碧痕,笑着开口:“嗯,我若是发达了,就让主子把你也要去,咱俩一起伺候小主。” 碧痕现在跟的秀女没有问题,落选后,不知道怎么就被分给了李婉儿。 但她现在也不好提醒。 “天太冷,我去给主子准备个汤婆子暖手,你要不要给你小主也备一个。” “好啊。” 两人跑去准备了汤婆子,很快,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好了,小主子们请完安了,施嬷嬷让你们去接自己的小主!” 她们排好队,规矩地走向奉天宫。 刚到地方,宫门就被缓缓推开了,秀女走了出来,她们立刻上前寻找自己的主子。 芸惜找到赵语梦把暖手的汤婆子递给她,“主子,外面冷,暖暖手。” 赵语梦朝她笑了笑,接过汤婆子。 旁边一个秀女走过,立刻变了脸,训斥自己的宫女,“一点眼力都没有,蠢东西!” 她们前脚回到秀宫,后面就有御林军来抓走了一个秀女。 芸惜一看,哟,这不是洛秀女嘛。 洛秀女哭着喊着:“我没有欺骗陛下,香囊是真的不见了。” “来人,搜!” 御林军走进她房间,不过片刻,就拿着一对烧了大半还没烧成灰的东西出来了。 “胆敢烧了太后的赏赐,罪该万死,带走!” 人被拖走了,芸惜垂眸,嘴角的弧度高高扬起。 活该! 这点本事,连她都斗不过! 还想进后宫?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大家忘了,因为陛下和皇后的赏赐来了。 几十个太监宫女端着赏赐进来。 皇后的赏赐每个人都有。 赵语梦跪下谢恩:“叩谢皇后娘娘。” 芸惜跪在身后跟着谢恩。 皇后…… 前世蛇蝎心肠利用她害人的是继后,并不是现在这位皇后,如今的皇后病逝之后,萧蜀雪过了几年,才成了继后。 想起继后萧蜀雪,她恨得眼底充满红血丝。 人人都称继后菩萨心肠,善待奴才,可只有她知道,那个女人是如何用妃嫔之位诱她陷害得宠的妃子,最后又为了不牵扯出自己,让人割了她舌头。 还有贵妃! 为了扳倒皇后,竟然不惜伤害自己的亲儿子,也是心狠之人。 如今,继后还是舒妃,贵妃,更是还没入宫呢。 她抬头看向跪在前面的赵语梦。 如果她不死,放下高傲的性子,还会有那两人的机会吗? 把赏赐都搬进房间,她按照顺序记录在册,等记完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抬头刚要回禀,就见赵语梦望着窗外发呆,表情淡淡,眼角低垂。 似乎回到秀宫后就不太开心,芸惜心里疑惑,但她已经学会了观而不语,所以只是静静伺候着,不多问。 等伺候主子睡下,她回到自己房间,宫女住的是大通铺,十个宫女一间屋,大家叽叽喳喳讨论着谁家主子最先得宠,说着说着就说到她头上了。 “芸惜,你命真好,跟了个好主子,看今天的赏赐,赵秀女,肯定会得宠,你到时候就有福了。” 她笑了笑,爬上床,“早点睡吧,若是我家主子得宠了,我一定不忘记姐妹们。” “你说的哦。” “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 她笑着应承。 等最后一个人睡下,熄了灯,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其实不太敢睡觉,从回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一直都是,她怕睡一觉醒来,又在牢里了,她怕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梦,是她死前做的美梦。 大脑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想着怎么让赵语梦盛宠不衰,想着怎么报仇,想着怎么跟其他宫女处好关系。 想着想着,她想到了林景州。 想七年后的执笔太监林景州,想现在在净房被欺负林景州。 想他是不是真的对她有那份感情,如果真有,又是因为什么事喜欢她的? 林景州名字好听,人也长得俊,大家都说他就是那话本里俊美书生的模样,只可惜了是个太监。 在大夏王朝,宫女的良配是侍卫,若是被皇室贵胄看上,带回去当个妾,那就是高攀了,若是被陛下看中,那就是天大的恩典。 对食,是太监最好的归属,却是宫女最次的选择。 脑海里浮现林景州捧着她的脸,用嘴把糕点喂给她,他用轻柔的声音跟她说:“肚子里有东西,就不是饿死鬼了。” 只要想起那个画面,芸惜就感觉自己一颗心好像被什么掐住了一样,闷闷得疼。 第6章 谁这么对你? 选秀的第十天,结果出来了。 “奉陛下,皇后娘娘之命,册封郴州赵氏之女赵语梦为嫔,封号瑶;濮阳周氏之女周清琼,万州洛氏之女洛湘君,梓州王氏之女王熙,徽州李氏之女李婉儿,为美人,钦此!” 殿内,中选的秀女跪下谢恩。 殿外,芸惜笑了,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赵语梦会成为未来半年最受宠的后宫妃嫔,周清琼和洛湘君五年后才因为封继后顺道封了嫔,属于不受宠,但也不会被冷落的妃嫔。 李婉儿,她过年会侍寝,然后有孕,但并不得宠,明年夏天,皇后落水而亡,她在守丧过程中坏了规矩,直接被囚禁冷宫,生下皇长子就被容妃坐享其成了,成了皇长子的母亲,而她自己,因为发疯,被乱棍打死。 至于王熙,好像直到她死,都没见过这个女人侍寝,活得还不如宠妃身边的宫女。 选秀结束,落选的秀女要被送出宫,中选的也要搬家了。 赐给赵语梦的是雪阁,是冬日里看雪景最佳的一个宫殿,足以见得陛下对她的宠爱。 搬宫殿的时候,赵语梦不让人碰她的东西,芸惜只能咬牙上,所有东西都是她一手搬的。 “你要去雪阁了,芸惜你命真好。”碧痕走过来,一脸艳羡地开口:“瑶嫔娘娘一个人住一个宫殿,不像我跟的李美人,要去住风华殿,听说那里住了容妃娘娘。” “你跟李美人?!”芸惜愣住。 碧痕不解地望着她:“对啊,怎么了?” 芸惜欲言又止,她以为碧痕是之后才跟李婉儿,没想到这时候就跟着李婉儿了! 碧痕跟着李婉儿,被乱棍打死了。 “你……没什么,碧痕,风华殿住的是嚣张跋扈的容妃,李美人不一定能出头,若是有机会离开她,一定要离开她!” “如果能跟瑶嫔,我自然愿意,可惜我没这个福气,李美人虽然骄纵了些,但总算没有动不动就打发我,比那个常秀女好多了。” 她还想开口,远处有太监喊:“芸惜,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来搬了!” “好了。” 碧痕开口:“行,那你忙,我也去忙了。” 看着碧痕的背影,她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她不敢贸然开口,她不是圣人,跟碧痕交情并不深,举手之劳她可以帮,但现在她自保都做不到,怎么可能冒险帮碧痕? 算了,时间还足够,若是有机会,她会尽力帮碧痕的! 几个太监走过来搬门口的东西,芸惜整理了一下情绪,跟他们一起搬。 把东西搬到雪阁,已经下午了。 主殿里坐着两人,远远只能看个模糊的影子,是瑶嫔和陛下。 这时候,大夏王朝的帝王夏赫南刚过三十,一身云锦龙袍,华贵威严,相貌俊朗,剑眉星目,是大夏王朝历史上最英俊的皇帝。 芸惜跟其他宫女太监走到殿外,跪下请安。 “都起来吧,你们可要好好照顾瑶嫔!” “奴婢/奴才遵旨!” 她跪着,内心却很平静。 曾经,她为了能靠近夏赫南,能获得荣华富贵,无所不用极其,但此刻面对他,她才十分肯定,自己真的没那个念头了。 陛下是英俊的,甚至是深情的,可他的深情是那么短暂。 此刻受宠的赵语梦,未来的虞美人,雪妃,哪个不是受过极宠,最后再被毫不留情面地丢弃? 芸惜身体发寒,她想离开,想离开这座皇宫,这里荣华富贵,看似表面荣光,实则都带着剧毒。 可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除了等,还是等。 夏赫南突然上前抱起赵语梦,低头一双龙眸仔细观察她,“肤如凝脂,孤倒是想近距离瞧瞧。” 赵语梦何曾被男子这样对待过,即便再清高自傲,此刻也慌了神,“陛下,这是白日,请放下臣妾。” “白日又如何?孤还以为你不会有别的反应,这点程度就脸红了?” 赵语梦急了,敬语都忘了,“放,放我下来!” “不放!” 芸惜跪在殿外,看戏似的看殿内郎才女貌的两人打情骂俏。 “林德,关门!” 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伸手关上了门,站在门口守着。 芸惜等宫女还跪着。 林德走下台阶,“去准备吧。” 五个宫女年纪都是十五岁,来之前都教导过,立刻心领神会,行了礼就四散开去准备东西了。 芸惜站在原地,她知道那几个宫女去干什么了,但她的身份还没定,到底是贴身宫女,还是普通宫女,就看今天了。 “你过来。”林公公看向她。 她跑上前,行了个礼,“见过林公公。” 林公公年过四十,是打小伺候陛下的,可以说上整个皇宫里,能教训林公公的只有陛下和太后娘娘,其他各宫妃嫔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这样的人,在七年后却要跟林景州低头。 “你叫芸惜?” “回公公,是。” “多大了?” 她一问一答:“十三。” 林公公看着她,点了点头,“好好伺候瑶嫔娘娘,你是娘娘进宫第一个跟前伺候的,平日这些粗活也用不着你干,瑶嫔娘娘刚还说你伺候得很好,不必换其他贴身宫女了,这份主仆情谊,可得珍惜点。” 瑶嫔说了? 她眼前一亮! 看来,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贴身宫女,不仅月俸高一些,平日也不用做粗重的活,是所有宫女梦想的位置。 “奴婢谨遵公公教诲。” 林公公表情带了一点笑意,“起来吧。” 她起来,站在林公公身边,一起候着。 很快,屋里就传来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她耳根慢慢红了。 林公公扭头瞧她,笑了,“这边先不用你伺候,你去熟悉一下雪阁,一炷香后回来。” “是,公公。” 她快步逃离,一直到另一边的院子,才捂住脸。 也太放浪了吧! 这还是大白日呢,陛下宠爱嫔妃,不都需要先定人,再清洗身子,最后迎接陛下晚上到来。 难道这就是极宠? 等脸上的滚烫散去,她坐在假山边,撑着脑袋发呆。 她在雪阁待了好几个月,这里她早就清楚了,根本不用熟悉。 估摸着一炷香快到了,她起身回主院,刚走了几步,远远就看到一个搬花的小太监。 “林……景州?” 她惊讶地走了过去。 林景州看到她,露出浅浅的笑容,“芸惜。” “你怎么在这里?” “管事太监说陛下要好好布置雪阁,人手不够,就让我来帮忙搬花。” 芸惜上下打量他,比前几天看着好多了,伸手去抓他的衣服,随即皱了下眉,“怎么还是这么薄?给你的衣服呢?” 林景州抿着唇说:“掌事公公拿走了。” “钱呢?没给他吗?” “给了。” 芸惜脸色瞬间冷下来,“还真贪心!钱和衣服都要!” “对不起,我真没用。”林景州耷拉着眼睛,低下头。 “算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包裹着两块糕点,“喏,给你吃,别难过了,我刚进宫的时候,老宫女往我床上泼水,偷我存的钱,不给我吃东西,我也是一步一步熬过来的。” “谁这么欺负你?” 林景州突然抬头看着她。 第7章 瑶嫔盛宠 芸惜笑了笑,“过去的事了,我都报复回去了。我现在是瑶嫔娘娘的贴身宫女,是一等宫女,一般宫女不敢欺负我。” 林景州却执着地追问:“你告诉我是谁!” “好像叫彩蓝吧。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快吃!” 林景州刚伸出手,发现手上都是泥,他又放了下去,摇摇头,“我不饿,我现在能吃饱。” 她见状,直接捻起一块糕点递到林景州嘴边,“喏。” 后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她看到林景州脸红,再看到对方的嘴巴,突然想起前世牢房内以口舌喂她糕点…… 心莫名慌了一下。 “你,你自己吃吧!我得回去伺候了。” 连手帕一起塞进林景州怀里,她快步往前院跑。 林景州舔了一口嘴边的糕点渣,好甜。 低头看着手帕里两块都被压变形的糕点,他再次抬头望着芸惜的跑开的背影,脸依旧红,可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了。 芸惜一边跑,一边懊恼! 她,她怎么老想起林景州喂她吃的画面,明明没有一点旖旎,反而很恶心很恐怖。 来到主院,看到林公公坐在长廊下,门口站着一个小太监,她迅速甩开心里乱糟糟的想法,恭敬地走过去,“公公。” “你倒是不偷懒,说一炷香,就一炷香。” “这是奴婢的本分,怎敢偷懒。” 林公公看着她,眼神带了一丝赞许,“不错。” 她,林公公,还有两个小太监继续在外面等着。 等大家都快冻僵了,门里终于传来了声音,“来人。” 林公公腿脚也冻麻了,一瞬间竟然动不了,芸惜眼疾手快扶了扶。 林公公推开了她,“去伺候主子,可别一惊一乍,日后这可是常事。” “是。” 两个小太监推开房门,两个宫女端着热水,她跟在后面走进屋里。 房间里散发着怪异的味道,又香又腥。 夏赫南穿着衬衣,坐在床边,怀里搂住赵语梦,“爱妃累了?” 赵语梦眼睛都睁不开了,“嗯……别……” “放心,孤现在不碰你。” 给她盖好被子,夏赫南站起来。 两个太监立刻上去伺候陛下更衣。 夏赫南瞥了芸惜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去伺候你主子。” “是,陛下。” 她小碎步跑到床边,赵语梦趴在床上,被子露出的肌肤,青紫可怕。 “水。” “奴婢这就是去倒水。” 这一天,注定会让后宫女人心里不舒服。 刚封嫔,没有翻牌子,直接宠幸,甚至留下一起吃晚饭。 芸惜伺候陛下和赵语梦吃完晚膳,就站在门口候着,时不时能听到两人在屋里情人耳语,不过大都是陛下说,赵语梦时不时附和一两句。 前世的芸惜会嫉妒在里面当主子的为什么不是她,如今的她,只盼着赵语梦能学会服软,抓住上陛下的盛宠,赶紧巩固自己的位置。 她亲眼看了十年,帝王的宠爱,如流星划过,绚烂却短暂。 只有地位和权势是真切实在的。 如果赵语梦能成为继后,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就在她又累又饿的时候,就听到屋里传来两人的对话。 “孤今夜不走了。” “陛下,臣妾……疼。” 夏赫南声音清朗却不失温柔,深情地说:“孤不做什么,陪陪你,语儿。” 陛下既然要留下,那就不能让她守夜伺候了。 她乐得清闲。 先去领了吃的,拿回自己的房间,她现在是贴身宫女,有自己的小房间,虽然不华丽,但胜在私密。 两个馒头,一荤一素。 快速吃完东西,把自己少得可怜的私物整理了一遍,还有银子一两,两套单薄的衣服和一套冬服,入宫三年,竟然就这点东西。 把银子握在手里,那二两给林景州去打点关系了,她现在就剩这些了,贴身宫女一月有四钱,每月给施嬷嬷送去二钱,施嬷嬷虽然权势不大,毕竟是第一个教她认字的,而且认识很多宫女,未来也许都用得着,绝不能交恶。 她还剩两钱,如果再得些赏赐,倒也是一笔不俗的收入,她还有十二年,应该能存不少钱,到时候在京郊买个小院子,买两个丫鬟,两个奴才,一个车夫,一个看家护院,照顾她和林景州。 这样想着,芸惜睡觉都带着笑容。 …… 京城的冬日很漫长,足足有小四个月,最冷的时候,站在外一夜都能冻死人。 但对于芸惜来说,这却是活了两辈子,最舒坦的一个冬日,她不用考虑怎么帮萧蜀雪害人,不用想着怎么制造跟陛下的偶遇,更不用防备其他人的算计。 如今的她,只要干一件事,那就是伺候好赵语梦。 其实换个心境后,赵语梦真的是非常好伺候的主子,她不讲排场,也不喜欢身边时时刻刻守着人。 大多时候,添完茶水和炭火,她就可以在外殿休息,等着召唤。 从册封到现在快一个月了,陛下隔一日就会来一次,各种珍奇隔三岔五就会送来,赵语梦全都没兴趣,陛下来的时候,她没有多开心;陛下不来她也没有失落。 “语儿,你瞧这个!” 听到陛下的声音,芸惜急忙走到门口跪下,“恭迎陛下。” 赵语梦也走了出来,见陛下披着斗篷,上面还有雪,而他手里则是握着一把梅花,“寒梅盛开,我就想到你了,寒梅孤傲配佳人!” 赵语梦看着他手里的梅花,表情微变,“陛下没带人来吗?” “孤一个人来的,特地为你送上这束花。” 看着举到眼前的梅花,赵语梦心中突然涌现一股暖流,她不敢置信一国之君,竟会为了她摘梅花,“嫔妾——” “别跪,孤不想跟你这般生分。” 夏赫南温柔一笑,然后看向芸惜:“娘娘的披风拿来。” “是。” 芸惜急忙跑到衣柜前,拿出一件和陛下正黄色相近的明黄色锦缎披风出来,她刚要帮瑶嫔披上,就被陛下夺走了。 夏赫南亲手给瑶嫔披上披风,还细心地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突然抱起她。 “陛下?” 她吓一跳,下意识抓住陛下的衣服。 “孤给爱妃准备了一个惊喜,走!” 说完就抱着人离开了,芸惜刚想跟上去,到了门口就被一个小太监拦住了,“林公公要见你。” “是。” 她走到林德跟前,就见林德身后还跟了十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东西。 “林公公,这是?” 林德笑着说:“陛下要给娘娘的惊喜,你也来帮忙。” “是。” 一下午,芸惜都跟其他人一起布置寝宫,等一切就绪后,她站在门口,看着满屋大红色,整个人有点懵。 知道赵语梦拥有过盛宠,但给她补一个洞房花烛夜,而且还是正红色,是正妻的颜色,这也太过了吧,皇后娘娘可还活着呢! 晚上,赵语梦先一步回来了,看到这一幕,愣了好久,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芸惜端着喜服走上前,说:“主子,这是陛下特地为您准备的!” 看到嫁衣的那一刻,她捂住嘴哭了。 “主子,奴婢知道您志向高远,不愿困在皇宫里,可您已经进来了,您比很多人都幸运,陛下是真心待您。这嫁衣,洞房,是宫里不该存在的,可陛下还是为您准备了。” 赵语梦激动得难以言表,“他竟真的……” 她福身行了个礼,“奴婢恭贺主子大婚。” “我的大婚,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拥有这一天了。” 赵语梦哭了,哭着哭着,却笑了,眼底的疏离高冷,慢慢消失了。 当夜,雪阁一派热闹,夏赫南高兴,赏赐了雪阁所有的奴才。 当关上门的那一刻,芸惜看到了赵语梦眼底曾经的无奈和冷漠变成了无尽的爱意。 她想,这样就好,瑶嫔越是得宠,她就能活得越自在! 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她拿出了做了大半的棉衣继续缝。 这是给林景州做的棉衣,她已经没有太多钱挥霍了,越是冬日,在宫里买棉衣越是贵,倒不如自己偷偷做。 做好了之后,看时间还早,她把棉衣包住,然后走去北三坊。 第8章 我们是亲姐弟 来到北三坊净房太监住的殿外,她拦住一个小太监,给了一把瓜子,“公公,可否帮忙喊一下净房的林景州,我是他姐姐。” “好嘞。” 小太监抓着瓜子乐呵呵地跑进去,随即扯着嘴大喊:“林景州,你姐来找你了!” 宫里的奴才有不少是兄妹,姐弟,兄弟,有的是在宫里认的,有的是亲的,太后娘娘仁慈,在十年前下了一道旨意,只要不违反宫规,亲眷之间有个往来,不可处罚。 没过一会,林景州就跑了出来,衣服都没整理好。 “芸惜,你怎么来了?” “现在才十月就下雪了,嬷嬷说今年冬日怕是要比往年冷不少,这个给你。” 她把包袱递给林景州。 林景州接过,摸到柔软的触感,诧异地看着她:“是冬衣?” “没错,这次可不能被抢走了,我偷偷做了好几天呢,很辛苦的。” 两人走到一边说话,芸惜笑着说道:“陛下今日高兴,赏了我不少东西。”她拿出一个玲珑珠子塞到林景州手里,“你拿去贿赂一下你的掌事公公,他虽然贪得无厌,但至少你不用刷马桶了。” 说人家掌事公公的坏话,她是凑到上林景州耳边说的,不然这被人听到了,林景州以后日子更难过。 林景州脖子和耳朵全红了,他梗着脖子,不敢动弹。 “听到没?你的手不能冻坏,你会写字吧,这宫里会写字的人很金贵的,你一定能有个好前程,所以绝不能伤了手!我弄不到冻伤膏,你再等我几日,我去找施嬷嬷帮帮忙。” 林景州攥着琉璃珠,扭头看向她,满眼认真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 “我爹可以因为我不小心伤了嫡子,任由嫡母将我卖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你却对我这么好?你图什么?”他望着她,第一次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芸惜愣了一会,她没想过他身世那么惨,有点心疼。 “我前世欠你的。” “啊?”这次轮到林景州诧异了。 芸惜笑了笑,手伸向他的脸,指腹不小心划过他的唇瓣,两人都一愣,随即都后退了一步。 她讪讪地扭过头,“你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还你呗。” “可是……”“林景州!” 掌事公公走了出来,看到芸惜,见她穿得比一般宫女好,又长得好看,脸色好了一些,问:“姑娘是哪宫伺候的啊?” 芸惜一想到这个人拿了林景州的钱还抢他衣服,气就不打一处来,但他们现在还太弱,报复不了掌事公公,她只能挤出一抹笑,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公公,奴婢是雪阁伺候瑶嫔娘娘的。” 此话一出,掌事公公立刻作揖回了她一个礼,“姑娘是林景州的姐姐?” “是的。” 她从林景州手里拿过琉璃珠,递给掌事公公,“公公,我弟弟刚进宫,他自幼胆小,但也没吃过什么苦,如果不是家里出了灾事,也不会把他送进来,我们分得远,照拂不到,公公慈善宽厚,还望多多照拂,这是陛下赏赐的琉璃珠,还望公公笑纳。” 一听是陛下赏赐,掌事公公立刻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然后笑容都更加灿烂,“姑娘都开口,我怎么好拂了姑娘的面子,小林很机灵的,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不过他姓林,姑娘是……” 她笑着说:“我们是亲姐弟,自然是同姓,我也姓林。 …… 芸惜去了北三坊一趟,林景州的活明显轻松了不少,她现在在雪阁几乎两三日就能见到他一次,看来瑶嫔的宫女这个名头,能做很多事! 这日,林景州和几个太监正在雪阁外面的道上扫雪。 李平安抱着扫帚,靠着假山,“你们扫仔细些!林景州,听说你姐在雪阁当差,还是一等宫女,你别是骗我们的吧?” 说着,拍了拍身上的新冬衣,这是从林景州那里抢来的。 林景州低头没说话。 等一众太监扫完雪,一个宫女走了过去,“娘娘体恤你们扫雪冷得很,特赐了姜茶和点心,跟我来吧!” 一听有姜茶和点心,李平安眼睛都亮了,第一个冲上前,“娘娘真是太客气了。” 宫女继续说:“李公公是吧,咱们后殿还有一小块雪,这几个小太监看着年岁太小了,我怕他们惊了娘娘,不如您辛苦一下,跟我去后殿扫了吧?” 一听要去后殿,李平安笑得合不拢嘴,“应该的,应该的。” 于是,几个小太监被带去了休息室,唯独李平安被带去了后殿。 休息所里,宫女端出来姜茶,还有点心。 几个小太监看到点心和热茶,眼睛都亮了。 但一个一个面面相觑,想吃,又不敢动手。 宫女开口:“吃吧,是娘娘仁心,赏你们的。” “多谢娘娘!” 几个小太监也不拘着了,拿心和茶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林景州端过姜茶一边小口喝,一边提醒:“公公有交代,你们忘了吗?” 可这个时候了,大家都是又冷又饿,又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谁还能想得到掌事公公?全把林景州的提醒丢到脑后,开始争抢食物。 后殿。 李平安铲了好几下,都没铲掉地上冻实了的雪。 又累又冷,他讨好地看向小宫女,“姐姐,这块太难铲了,姐姐能否去叫下跟我一起来的那几个小太监,我们一起铲。” “那怎么行呢?这里是后殿,瑶嫔娘娘住的地方,那几个小的若是不懂规矩冲撞了,娘娘,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这……” 李平安面露难色。 “快点铲,晚上陛下要跟娘娘赏夜景,若是摔了,你就仔细你的脑袋吧。” 一听陛下晚上要来这里,李平安脸都白了,开始豁出命铲。 小宫女走了,这里只剩下李平安一个。 他那个后悔啊。 哗—— 一盆凉水从二层阁楼泼了下来。 “啊!” 李平安冻得一激灵,刚要开口骂,就听到一道女声:“娘娘,外面冷,奴婢扶您进去。” 听到‘娘娘’李平安立刻噤了声,冻得瑟瑟发抖,想走,可地上还有冻实的雪,不走,他快冻死了。 最后一咬牙,还是哆哆嗦嗦开始铲雪。 芸惜站在二楼,冷笑一声,转身拿着盆下楼。 来到休息所外,见林景州不紧不慢地抱着姜茶喝,桌上的点心,一块都没动,她又气又急,再不吃一会被别人吃没了! 这人怎么不争不抢的,如果不是名字一样,她都要怀疑这人根本不是七年后那个狠毒的林公公了! 云兰走过来,问:“听说,你有个弟弟也进宫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努了下嘴,“喏,就那个,一天慢吞吞的。” 云兰诧异地看着林景州,“你弟长得真不错,你也好看,你们姐弟进宫可惜了。娘娘那边索性没事,你带他出去走走吧。” 她刚想回绝,就见云兰朝她使了个眼色,只好点了下头,走过去站在林景州身边,“外面还有点雪,你来扫了。” 林景州急忙起身,跟在她身边,走到门外,云兰从小厨房走出来,把一包东西塞给她,还眨了下眼。 芸惜了然地点了下头。 走到二回廊外,她打开云兰给她的小包,里面是瑶嫔赏赐她们的御膳房的点心,比刚才那几个太监吃的要高级多了。 把点心递给他,“喏,你怎么一天不争不抢的?” 林景州不敢接,“你给我吃独食,会不会被那些宫女报告娘娘,惩罚你?” “放心了,我平常给了她们不少好处,她们不会说的,你快吃吧,不饿吗?” 前几日云兰弄坏了瑶嫔的东西,是她顶了罚,这个恩情,云兰巴不得找机会还呢。 “饿……”他拿起一块糕点,剩下的推给她,“你也吃。” “我在这里过得可好了,什么吃不到,给你吃,你就吃吧。” 林景州只好一个人吃了起来,吃了一会,他问:“李平安呢?” “他敢抢你的衣服,我教训他呢,快吃你的,别管他。” 到底是十二岁的少年,又冷又饿,他三两下吃完了点心,愣了一瞬,突然抓起假山上的学往嘴里塞。 “你干嘛?渴了也别吃雪啊!” 他摇摇头,解释道:“吃了点心,回去会被罚的,掌事公公不许我们吃独食,有任何好吃的都要拿回去孝敬他,我不能给他罚我的机会。” “那……”见林景州嘴角的点心渣,芸惜急忙帮他擦嘴,但点心不是水,越擦越是沾得哪儿都是,最后她只能动用双手。 结果就出现这样一幅画面,她双手贴着他的脸,两人距离很近。 林景州的眼睫毛很密很长,眼睛又大又好看。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凝固了。 芸惜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抽离,“你快擦干,还有衣服上,别有渣!” 林景州结结巴巴地回答:“嗯,我,我知道了。” 第9章 发狠的林景州 李平安哆哆嗦嗦干完活,腿脚都要失去知觉了,僵硬地走过来一看休息室连一块点心都没了,瞬间脸色冷到了极点。 “你们敢吃独食,别怪我告诉公公!” 回到北三坊,李平安直接告状。 掌事公公瞬间冷了脸,“给我跪在外面!” 六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跪在院子里的雪地上。 掌事公公走出来,手里拿着鞭子,身边跟着浑身酸痛的李平安,“公公,奴才累死累活在雪阁铲雪,这几个小崽子坐在雪阁里又是喝茶又是吃点心,一点都没想着是您大发慈悲,让他们干这么轻松的活!” 掌事公公手里拿着鞭子,在几个小太监跟前走了一圈,最后站在林景州跟前,“你姐姐是瑶嫔娘娘的贴身宫女,我分你去那边扫雪,也是给你姐姐面子,你这是得寸进尺了?” “奴才没吃,公公说过不许吃独食,奴才不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包裹的点心,“这是姐姐孝敬公公的。” 这还是芸惜在他离开的时候,给他的。 掌事公公眯起眼睛,接过油纸包,打开,看到里面的点心,他倒也不是嘴馋,而是为了树立威信! “小林起来吧。” 林景州站了起来。 掌事公公拿着鞭子走到其他小太监跟前,挥起鞭子一下一下抽在其他几个小太监身上。 “以后学不会规矩,你们几个就一直蹲在净房吧,全都给跪两个时辰,才准睡觉!” 说完,就回房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几个太监走了进来,一个一个都恶狠狠地盯着林景州,“林景州,你好样的!” “叛徒!” “呸!” 林景州铺好床,淡淡地丢下一句:“我提醒过你们的,而且不是我告密的,你们怎么不去找李平安?你们怕他!” “你还有理了?” 一个叫王强的小太监走过来,“我们都被公公罚,你有个好姐姐,你不用被罚,你就算有天王老子罩着,你也是个没根儿的东西!” 林景州身体一僵,抿了抿唇,爬上床,不说话。 “孬种!” 睡到半夜,林景州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隐约看到有人从他身边走过去,然后走了出去。 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下意识伸手摸摸枕在脑袋下的棉服,那是芸惜给她做的,还特地交代过不许弄丢了。 这一摸,他瞬间惊醒坐起! 没了? 再看向大通铺,王强的位置空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起身,都来不及穿鞋,打开门,就看到王强把一盆结冰的水浇在了地上的棉衣。 而那身棉衣,正是他的! 那是芸惜亲手做的,她说不许再被抢了!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林景州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冲了上去:“我杀了你!” 两人滚在雪地里,扭打起来。 王强十四岁,又长得壮,林景州根本打不过,被一拳打到脑袋,整个人都摔进了雪里。 “艹,你娘的,敢打老子?!” 王强怒极了,骑在林景州身上,一拳一拳打。 身下的人很快就不再挣扎了,王强得意一笑,刚要起身,雪地里,满脸鲜血的林景州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修罗一般,眸光比这寒冬还要凛冽。 “你小子还敢瞪我!” 他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却被对方一掌劈开,然后一个翻身把王强压在了雪里。 林景州一拳砸下去,直接砸到王强鼻子上,只听一声骨头裂开的声音,鲜血顿时四流。 他并没有停手,明明没有力量的拳头,此刻却堪比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他一拳一拳打在王强脸上,身上。 招招下手打的都是人体弱点。 王强感受到了绝望,“不要,饶了我!” “我要杀了你!”林景州眼底一派肃杀冷意,伸手掐住了他脖子。 哀嚎声,血腥味,惊醒了所有人。 掌事公公跑出来,厉声呵斥:“小林,住手!” 林景州一个回眸,冷眸如刀,吓得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崽子吓到了,又瞬间怒起:“给我拉开!” 李平安等人冲上去,把两人分开。 王强满脸鲜血,已经奄奄一息了。 掌事公公问了缘由后,哦了一声,让人把王强抬走,然后看向双手沾着鲜血,双眼发红的林景州,眯起眼睛,开口:“你跟我来。” 林暮寒抬眸扫了四周一眼,冷冽的眼神慢慢浮现一抹疑惑。 李平安在一边提醒:“喂,还不快去!” 他扭头,冷眸看向李平安,后者脊背一僵。 他走到雪地里,拿起已经结冰的棉服,走向掌事公公的房间。 一进屋,就看到掌事公公半躺在榻上,榻上的小方桌上热着一壶酒,两荤一素三个下酒菜,一个小太监跪在榻角,正把他的脚放在怀里捂着。 “林景州。” 他平静地看着掌事公公,不言一语。 掌事公公坐起来,小太监立刻给他点烟,微挑着眼睛瞥他,“看不出,你还挺狠的。” 林景州平静地开口:“他碰了我的底线。” “明日我会把他丢到净房打扫,那地方大冬天可是会滴水成冰的,以后你大概是不会再见到他了。” 他微微福身,双手弓握:“多谢公公。” “你姐姐既然托我照顾你,公公我可不会白拿人好处。”说着,手里的琉璃珠亮了出来,在灯光下,艺彩非凡。 片刻后,“出去吧,你今日打人,这也是坏了北三坊的规矩,今晚就去住柴房吧!” “是。” 林景州走出房间,一步一步来到柴房门口,推开门,里面除了柴什么都没有,异常冷。 他找了处背风的柴堆坐下,把棉衣放在脚边,双眼死死盯着棉衣。 这一刻,在空无一人的柴房里,他才把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不是死了吗? 他为芸惜报了仇。 堂堂贵妃竟被陛下发现和太监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即便什么都没发生,陛下也不可能再碰她了。 还有继后,心思深重的陛下,会允许一个收买自己亲信的皇后坐在那个位置吗? 他眼底发红,她们不该把芸惜当做她们斗争的牺牲品。 即便送上这条命,他也绝不让她们好过! 他明明死了,被活活折磨死。 临死前,送行的太监问他:为了一个芸惜,值得吗? 值! 当他绝望地踏进宫门,在登记处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麻木的人生重新有了动力。 他要保护她。 即便她从未考虑过跟太监相伴一生,即便她的眼睛只能看到陛下,即便她看不上宫女太监当对食,他依旧要保护她。 他暗中想过很多办法,甚至去求了师傅,想让他在陛下面前替芸惜说几句好话,换来的却是师傅的无情嘲讽:那种眼高于顶的女人,是不可能把我们太监当男人看待的! 你的喜欢,于她而言,是恶心! 第10章 瑶嫔有孕 七天七夜,她受刑,他奔走,一切能想的办法,他都试过了。 这是等级森严的皇宫,权势代表一切,他失败了。 到了最后,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让她不要死得那么痛苦。 他爱慕她,直至她死,都难以启齿。 因为他知道,师傅说得对。 他的喜欢,于她而言,是恶心。 他死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做了一场梦,梦到他回到了七年前刚进宫,他看到了十三岁的芸惜,两人再也不是毫无交集的小太监和小宫女。 她为他铺路,给他银子,还给他做冬衣,两人亲近如斯!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做久一点吧。 芸惜,如果能重活一世,我会再靠你近一点,会再变强一点,只愿能护得住你! 他抬起手,这双手冻得红肿,上面的伤口都还是新的。 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如今,似乎能够做到了。 …… 芸惜完全不知道北三坊发生的这些事,也没空理会,因为雪阁出了天大的喜事! 赵语梦有孕了。 要知道如今宫里只有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府里生下的两个庶女,如果赵语梦能生下皇子,那就是皇长子! 看着陛下跟赵语梦每日琴瑟和鸣,芸惜却隐隐生起了担忧之心。 所有事情她在她预料之内,dna如果一切都跟前世一样,那赵语梦的流产,失宠,自杀,也会一一发生吗? 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瑶嫔有孕,是要去拜见皇后的。 她受宠的这一个多月,陛下免了她给皇后请安,更是不允许任何后妃前来打扰,所以到现在,不止瑶嫔,连芸惜都没见过任何一个妃嫔。 如今的皇后,非常不得陛下喜欢,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听说大婚那日,陛下都没睡在皇后宫殿,而是熬夜批阅奏折。 可见帝后离心有多严重! 一大早,芸惜伺候赵语梦换了嫔制宫服,就出了雪阁往凤藻宫赶去。 到了地方,还没踏进宫门,就看到远处走来其他妃嫔。 陛下登基四年,后宫嫔妃加一起只有十人,一后双妃双嫔三美人两才人,皇后常年卧病,后宫之事都是由容妃协理。 站在妃嫔最前端,就是容妃,头戴孔雀金冠,步摇上的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光,她脸上带着傲慢的笑,她不是后宫最美的,却是后宫妃嫔中母家实力最强的! 整个后宫,皇后视同无物,她几乎是太后之下,最尊贵的人。 站在她左后方的是…… 芸惜只看了一眼,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发抖。 那位就是未来的继后萧蜀雪,如今还不怎么受宠的舒妃。 她双手不受控制地发颤,她以为一个多月了,她已经能冷静地面对敌人,可看到萧蜀雪,她才知道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 她恨,也怕。 恨的是佛口蛇心的哄骗,怕的是狠辣决绝的手段。 明明是萧蜀雪示意她谋害太子,药也是萧蜀雪给的,但是她害怕了并没有做这件事,但太子还是中毒了,而且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她。 她成了皇后和贵妃博弈的牺牲品。 贵妃想借她的口扳倒皇后,皇后怕她暴露自己,就派人打碎她的牙齿,割掉她的舌头,夹碎她的手指…… 到了后宫,美人都变成了蛇蝎。 等她想通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棋子时,一切已经晚了。 “芸惜?” 瑶嫔疑惑地看着她,芸惜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扶住她,下轿撵。 瑶嫔朝众妃行了个礼,“见过容妃姐姐,舒妃姐姐,梅嫔姐姐,乐嫔姐姐。” 几个美人和才人朝她行礼:“见过瑶嫔姐姐。” 在宫里,先论位份,然后才论资历。 互相行过礼后,老资历的后妃就开始上下打量瑶嫔,那眼神里有戏谑,有嫉妒,还有走着瞧的傲气。 容妃高傲地扫了她一样,阴阳怪气地道:“瑶嫔妹妹真是天仙一样的美人,怪不得陛下那般宝贝!都舍不得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一直站在她身后,穿着不惹眼,也不寒酸的舒妃走了过来,笑得亲善,“陛下勤于政事,后宫姐们很少,现在多了几个妹妹,倒是热闹了。之前册封后的请安,其他妹妹都瞧见了,就少了你,这下可是圆满了。” 芸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举动,在于这些主子眼底,根本不算什么。 只有她知道,要怎么用力,才能按耐住冲上去掐死舒妃的冲动,她知道上辈子的悲剧,她自己的不自量力占了一大半的原因,可若是没有舒妃的威逼利诱,她未必会走到绝路,更不会遭遇那般极刑! “姐姐客气了。”瑶嫔挤出一抹笑,行了个礼。 就在这时候,此次选秀的四位美人也过来了。 容妃开口:“瑶嫔妹妹有了身孕,可要仔细养着,别一直站着了,都进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容妃一声令下,所有妃嫔才敢抬脚往宫里走。 芸惜扶着瑶嫔,小心翼翼地过门槛,上台阶。 到了请安的殿内,坐在主位的女人也很美,是那种好像碰一下就会碎了的美,她实在不懂为什么陛下可以宠幸所有人,唯独那么抗拒皇后? 皇后打扮精致,可在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一脸病态。 芸惜对先皇后了解不多,她当时只是普通宫女,没资格跟着来拜见皇后,等皇后大丧,也是跟着守灵罢了,那时候她还痴心地想,中宫无主,她更有机会陪王伴驾了。 “都坐吧,瑶嫔有身孕了,在她身边多放一盆火。” 皇后摆了下手,所有妃嫔才入座。 “是。” “多谢皇后娘娘。” 芸惜扶着赵语梦坐下,然后退到了身后,规矩地站着。 皇后虚弱地开口:“瑶嫔有孕,这是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一子,本宫自然也重视的。” “瑶嫔妹妹好福气,入宫一月有余就怀了龙胎,舒妃妹妹,这几年你怎么都没动静啊。” 被提到的人淡淡一笑,“容妃姐姐是有福的,膝下有两个公主,臣妾不急,等瑶嫔妹妹这一胎出生了,臣妾再努努力。” 容妃讥讽一笑,“努力?陛下都不去你宫里,你如何努力?” 殿内突然就安静了。 瑶嫔安静地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舒妃,你也曾经一时荣宠,陛下为了你还特地建了一座楼台,姐姐是真羡慕啊,晚些闲了,我去你那个楼里瞧瞧,陛下当时可是派人去海上找了不少稀罕玩意儿送你,我记得那是一年前的事吧?” 容妃话里带话,气氛更加尴尬,就在这时候,齐嫔开口:“容妃姐姐才是真的得宠,陛下都带您出巡两次了,这可是宫里头一份儿的恩宠,陛下对两位公主更是疼爱有加。” 第11章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芸惜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这样看着几个女人阴阳怪气的寒暄,她以前渴望有一天能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但看透了后宫女人的两张脸后,此刻只觉得可笑。 明明都恨死瑶嫔了,可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在皇后宫里待了半个时辰,她们才一一退下。 从皇后宫里回到雪阁,芸惜亲自熬了安胎药,送到内殿,“主子,今日的安胎药。” 赵语梦接过药,问:“陛下今日来吗?” “林公公还没派人来说,不过按照以往,陛下一定会来的。” 赵语梦闭上眼睛,一口气喝完药,然后看向外面,“把窗户打开,我想看看外面的雪景了。” “是。” 她先给赵语梦披上披风,又端来了炭火,把汤婆子放到她手里,才打开了窗户。 “芸惜。” 她恭敬地站在一边,“奴婢在。” “我今天第一次看到陛下的其他妃嫔,我都快忘了他是陛下,自古君王皆无情——” “主子!” 芸惜急忙打断她,“这话万万不可说啊。陛下对主子的宠爱,奴婢都看在眼里,陛下是真心爱您的,您现在怀着龙胎,等皇子降生,陛下和您的情意就更加牢不可破了。” 赵语梦看着她,问:“如果是公主呢?他已经有两个女儿了,还会在意我的女儿吗?” “会的,陛下从来没这么宠爱过一个妃嫔,您是第一个,只要您愿意,一定会圣宠不倦的。” 她说谎了,陛下是冷心冷情之人。 可她不能让赵语梦钻牛角尖,只好继续说:“就算是个公主,您还有的是机会为陛下生下皇子,有了子嗣傍身,您一定会封妃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赵语梦悲凉地笑了笑,“拿本书给我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她给赵语梦找了一本游记,然后退出了寝殿。 刚走出来,云兰就走过来,压低声音:“你弟弟来找你,我让他在后院梅园等你,那里人少,你们姐弟说话也方便。” “云兰,谢谢你。” 云兰笑了笑,“谢什么,快去吧!” “嗯。”她刚要走了,又回头加了一句,“对了,我前天托方圆在宫外来的鞋样到了,在我房里的抽屉里,晚点给你。” 在皇宫谋生的宫女,绝大多数是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痴想,她们只想好好当差,别犯错,最后能存点钱平安出宫。 冬日里是宫女最清闲的时候,可以偷偷做点活计送出宫买,那笔收入,不比宫女的月俸少! 因为这个秘密,云兰跟她关系愈发好了。 来到雪园子,看到远处有一抹身影,她刚要开口喊,就看到林景州在看雪梅,表情竟和七年后的林景州有些重合。 她停在了原地。 十二岁的少年,身材挺拔,面容俊秀,他本可以读书识字,考取功名,奔一个远大前程。可命运弄人,他入宫当了太监。 高山景行,名扬九州。 这样美好的名字,他一定也曾备受期待! 可她重生得太晚了,也太没有能耐了。 深陷泥潭的人,如何救得了他人? 叹了口气,她快步走过去,“林景州!” 林景州回头,少年的脸庞上,此刻却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深沉表情。 “芸惜。” 这一声,包含了太多情绪,他静静望着她,眼底带着庆幸还有更深的克制。 芸惜快步走过去,一把捧住他的脸,愤怒地问:“你被人打了?!” 林景州不自然地后退一步,“没。” “不许骗我!” 她再次把他拽过来,盯着他眼角的青紫和侧脸肿胀,气得脸都鼓起来了,“林景州,宫里的人都是挑软柿子捏,你一味委曲求全,到最后他们都会踩在你头上,到时候你就别想出头了,一辈子在北三坊——” “他伤得比我重。”林景州盯着她,打断她的话。 芸惜抿着唇,一脸不相信。 林景州把她的手从脸上拉开,握住,盯着她重新说了一遍,“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了。” 还有你。 他眼神坚定,还带着一丝让人倍感压迫的冷肃。 芸惜被他盯得突然紧张了起来,挪开视线,声音软了几分,“你打回去了?” “嗯。” 这种天气,掌事公公如果不给医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还差不多!”芸惜余光看到被握住的手,急忙挣开,双手伸进衣袖里取暖,又道:“虽然说打架不好,但该打的时候不能怂!我下次找方圆教你怎么打架,他可是东三坊打架的能手。” 林景州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手指,淡淡地说:“不用,打过这一架,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人敢招惹我了。” “行吧,你能照顾好你自己,我就放心了。” 芸惜对于林景州还是信任的,毕竟七年时间能成为活阎王的人,不可能一直当软柿子,等他狠起来,该小心的可是这宫里其他人! “芸惜。” 她搓搓脸蛋,哈一口气暖手,随口应道:“嗯?” “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吗?” 第12章 中宫之位 他重生了,那她呢? 这一世很多事都变了,有没有可能是她改变的? 芸惜噗嗤一声笑了,回头看向他,“你不会真的信了我上次说的话吧?” 上次林景州问她为什么对他好? 她的回答是:我前世欠你的。 林景州看着她,欲言又止,放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刚要开口,就被芸惜抢先一步,“别相信什么前世今生,你要是觉得我对你好,你很不安,那就好好报答我,努力往上爬,也许以后能帮我呢!我可是有一个很大的梦想!” 她前几天跟云兰闲聊的时候合计了一下,想二十五岁出宫后在京郊买一个小院子,还雇人照顾她,那需要不少钱,单凭她们的月俸可差得太远了! 倒是可以偷偷在宫里做点生意,但最好还是在林景州成了陛下身边的红人之后,不然小宫女做生意很容易被发现的。 所以在林景州成为靠山之前,她还是得自己努力,其实可以放贷的,这种事在宫里很常见,但需要很多本钱,所以她想拉林景州入伙! 她多赚点钱,以后他老了也不怕没人养了,多好! “我会的。”林景州眼底的紧张神情散去,只剩下一派平静,“我会帮你达成你的心愿。” 被陛下临幸,成为后妃。 原来她这时候就抱着这个痴念了。 也是,重生这种奇遇,怎么可能人人都有? 芸惜笑道:“几天不见,成熟了不少嘛,可你别光嘴上答应啊,下次再有人欺负你,记得还是要狠狠地打回去,但不能被掌事公公发现,不然你也要被惩罚!” 他望着她:“我会的。” “好了,你快回去吧,我也得去伺候主子了。” “嗯。” 芸惜把人送到雪阁门口后,转身往雪阁主殿走去。 林景州望着她的背影,再抬头看一眼雪阁的匾额。 瑶嫔自戕,雪阁上下都会被牵连,芸惜如今是跟了个好主子,但很快就会大难临头,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宫女的生死,只要主子一句话就能决定。 林景州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北三坊。 想要护住芸惜平安,一般的妃位都不行,必须是那个位置。 中宫之位。 皇后明年就会病逝,后位会空悬好几年,他知道未来很多事的走向,这是最好的助力! 如果是前世,他不敢有这个痴想,但此刻,他觉得可以一试。 皇后,那是后宫唯一一个即便陛下不喜欢,也不能轻易废黜赐死的位置。 她若是当了皇后,一定会开心吧。 这样想着,他的心口突然闷闷作痛,越来越痛,直到最后,让他不得不把手按在那里。 眼底泛起红丝和恨意。 既然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那为什么不早两个月? 哪怕只早三十二天,他也可以争取一把。 可如今,他不能,不愿,更是没有资格…… …… 京城的十二月到了,漫天大雪,整个都城都仿佛披上了一床白被。 雪阁地势高,主殿后面又有一座梅园,每每站在楼阁上,望着下面的雪梅,都是一番美景。 瑶嫔有孕后,睡不安,陛下就派人把楼阁上重新布置,阁内四角穿过了长长的铁皮桶,里面烧着炭火,让整个阁楼都很温暖,地板上更是铺满了虎皮毯,瑶嫔可以赤脚在地上行走,温暖又柔软。 这份荣宠,就是太后宫里都没,瑶嫔再次成为了前朝后宫的热议的焦点。 芸惜端着陛下特地让人从南方快马加鞭带来的水果走进楼阁,这些水果,她见都没见过,光闻着味就觉得格外美味,听说后宫只有皇后得了一点,剩下的都送到这里了。 踏进门槛,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仿佛走进了春夏交界的时光。 瑶嫔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梅花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主子,这是陛下特地让人从南方带回来的,叫葡萄,只有皇后娘娘分了一点,剩下的都送到雪阁了,可见陛下有多重视您,吃点吧!” 瑶嫔问:“只有皇后和我有?” “是啊,这东西难保存,听说送到宫里后,好的不足五斤,皇后病重了,陛下送了一斤过去,剩下的都送过来了。” 瑶嫔走过来,看着盘子里晶莹透亮的葡萄,“这东西,我曾经跟爹爹去南省的时候也吃过,是很娇贵,稍微磕碰一下,就坏了,难为陛下万里送过来了。” 她伸手拈起一颗送进嘴里,酸酸甜甜,汁水丰厚,果真美味。 一连吃了好几颗,瑶嫔问:“陛下呢?” “这几日北方大雪,许多地方受了灾,陛下跟大臣商议赈灾呢。” 瑶嫔盯着葡萄看了一会,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随我去见陛下,葡萄也带着吧。” 芸惜眼前一亮,随即欣喜地开口:“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转身快步往外走。 瑶嫔如今万千荣宠,跟陛下更是琴瑟和鸣,她就不信,这样的瑶嫔还会跳楼自杀! 准备好一切,芸惜就跟着瑶嫔走出雪阁。 宫道两边堆满了雪,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瑶嫔,生怕她摔倒伤了龙胎,云兰跟在后面,提着食盒,里面是葡萄。 一行人来到了御书房外,林德身边的小太监忙走了过来,跪下道:“给瑶嫔娘娘请安。” “陛下现在可方便见我?” 小太监一脸慌张,欲言又止。 瑶嫔又问了一句:“陛下在里面吗?” “在,在的。不过……” 瑶嫔从云兰手里接过食盒,“你们在这里等我吧。” 芸惜跟云兰应道:“是。” “芸惜?云兰?” 林德公公从远处走来,看到两人有些诧异,两人急忙行了个礼,“见过林公公。” 林德脸色微变,“瑶嫔娘娘来了?” “是。” “糟了!”林德刚嘀咕了一句,几人就看到瑶嫔慌慌张张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惨白,身形不稳。 第13章 闹别扭 “主子!” 芸惜跟云兰快步上前扶住她。 “回雪阁!” “语梦!”陛下走出来,衣服还有些乱,发冠也是歪的,他身后,本次秀女中选的李婉儿跟在后面,一脸羞涩,面若桃花。 芸惜心里咯噔一下,这是陛下在御书房宠幸后妃,被撞破了? 赵语梦脸色惨白,推开她们的搀扶,回头,福身行礼,“臣妾身感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顾陛下的反应,起身就往外走。 芸惜只能快速向陛下行了个礼,然后追了过去。 回到雪阁,赵语梦把自己关在阁楼里,不许任何人伺候。 芸惜担心,可她也不能闯进去,只好等在外面,直到云兰来找她,“你晌午就没吃东西,快去吃点东西,我先在这里守着。” “好。” 芸惜搓搓快冻僵了的手,离开了阁楼。 到了小厨房,大家都吃完了,就剩她了,芸惜一手拿筷子,一手抓着馒头,开始吃东西。 吃了一会,听到外面有动静,她拿着馒头走到门口,就看到几个小太监提着新炭走进来。 其中一个人抬眸,恰好跟她对视。 她浅浅一笑。 林景州跟同伴说:“我来摆吧,你们先回去。” 等其他太监离开了,他走过来,站在门口台阶下,问:“你这个时间吃的是什么饭?” “瑶嫔心情不好,我一直守在门口,云兰跟我换班,我才抽出时间吃东西,你吃了吗?” 她一边问,一边从自己啃的馒头上,掰下一块没吃的部分,递给他,“我干的不是体力活,不用吃很多。” 林景州身体往后倾了一点,“我吃过了,你快吃吧。” “那你喝点水吧,等我!” 她把馒头塞进嘴里,然后转身跑进小厨房,倒了一碗热水,递给他。 林景州刚伸出手,就看到自己双手都是黑的,又收起来了,“我手脏,不用了,我回去喝就——” 碗檐已经抵在他唇边了。 他静静盯着芸惜。 “快点喝,我吃完饭还得去楼阁外候着呢。” 他轻启薄唇,就着碗檐,喝了几口热水,鼻息间闻到了一股清甜香味,好像是……葡萄。 喝完了水,芸惜伸手要帮他擦嘴角的水渍,林景州脸一红,急忙后退自己用衣袖擦。 芸惜见他脸红,也觉得自己举止轻佻了,低头局促地端着碗。 林景州问:“陛下赏了瑶嫔娘娘葡萄?” 芸惜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手上有葡萄香味。” 芸惜抬起手,嗅了嗅,还真是! “真的好好闻,那葡萄看着真是美味,可惜太稀罕了,我们这些奴才没这个口福。” 林景州盯着她,眼眸幽暗深邃。 “你一定能吃到的。” “哈?” 他收回视线,“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如果瑶嫔娘娘要赏你吃,千万别吃,太金贵了,你吃了,会惹众怒的。” 宠爱太盛就是灾祸了,劳民伤财送来的葡萄,被一个后宫嫔妃吃了,过不了多久,瑶嫔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独宠之下,却不会为人处世,她的死,是注定的! …… “孤是一国之君,孤不是平常百姓家的男子!如果你懂事,就不会拿这件事来烦孤!” 芸惜端着安胎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内殿传来陛下不悦的话声音。 “嫔妾知罪,请陛下惩罚。” “好好好!瑶嫔,如果这是你要的,那孤满足你!” 夏赫南冷着脸大步走出来,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芸惜。” “奴婢在。” 陛下背对着她,平静地开口:“伺候好你家主子!” “奴婢遵旨。” 她一直低着头,所以能看到陛下的衣摆湿了,这绝不会是在外面湿了再跑来,那就是……两人吵架了? 难道瑶嫔对陛下动手了? “去伺候她吧。” 夏赫南说完就离开了。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陛下的背影,转身走进内殿,“主子,安胎药好了。” 赵语梦坐在窗边的榻上,正低头拭泪,闻言整理了一下情绪,脸转向窗外。 芸惜等了一会,才走过去,把安胎药放在小桌上,还有一小碟雪梅,这是来消药苦的。 赵语梦端起药碗,声音带着一丝难过,问:“他走了?” “陛下吩咐奴婢好好伺候主子,陛下很牵挂主子,这几日雪下得很大,各宫道都不好走,陛下还能每日都来,可见是真心待您的。” 她不懂瑶嫔为什么要跟陛下闹,陛下对她的宠爱,是后宫其他女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宠,瑶嫔却总是跟陛下对着干。 尤其是从给皇后请安回来之后,两人之前好像就变了。 她真的害怕,赵语梦继续这样,会惹得陛下最后嫌恶,真的收回了对她的宠爱。 “真心?”赵语梦嗤笑了一声,“他也曾这般真心待过容妃,舒妃,可如今呢?还不是腻了。” 芸惜心里不以为然,他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都不为过,难道瑶嫔还想让陛下一生只宠她一人?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是不是觉得我错了。”赵语梦突然看着她开口。 芸惜急忙跪下,“奴婢不敢。” “芸惜,你识文断字,我便不把你跟那些无知妇人比作一类,你当真觉得得皇帝一时宠爱,便是幸事吗?” 她抬头看向赵语梦,眼底一片茫然。 不是吗? 她活过一次,知道君王无情,小小宫女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何其讽刺的一件事,所以她不做这种不可能的梦了,但瑶嫔跟她不一样,她家世显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生得一副天仙的美貌,她合该成为陛下的宠妃! 只要她不跟陛下闹,能够顺从陛下的心,那她一定会圣宠不倦的,在后宫屹立不倒! “你可听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芸惜摇摇头。 瑶嫔继续说:“芸惜,女子活这一世,不一定要追求荣华富贵,若是能遇一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爱你,敬你,护你,岂不比待在这深宫,和其他女人分享丈夫要幸福得多吗?若一生不幸,遇不到良人,女子也可自在过一生。” 第14章 上交月俸 “自己……过一生?” 女子不依附男子,也可以自在过一生吗? “当然!秦宣太后以女子之身执政秦国,西汉的缇萦为救父向汉文帝告御状,班昭帮助哥哥班固修撰《前汉书》,秦良玉以妓女之身,得以封侯拜相。而我……困在这后宫,跟别人分享丈夫,还不能生气。” 芸惜大受震撼,她是识文断字,也读过一些诗书,但都是囫囵吞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瑶嫔说的这些女子,她是一个都不知道。 刚要开口,就见赵语梦闭着眼睛,把碗中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放在桌上。 她急忙端起雪梅递过去,对方却摇摇头,“你下去吧,我想静静。” “是。” 芸惜退出阁楼。 走到殿院里,回想着瑶嫔说的那些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便是她当时放弃成为娘娘,转而想嫁给侍卫的时候,也不曾幻想过未来成婚后,夫君只会娶她一个,她想的是,正妻是自己,若是有妾入门,乖乖听话便还好,若是敢生事,她会叫对方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别! 可今日瑶嫔的一番话,让她有了另一番思考。 女人原来可以要求得更多,也可以做更多的事。 傍晚,林德公公带人来接走了瑶嫔,还说陛下吩咐了不许她们任何人跟着。 芸惜担心地帮瑶嫔披上披风,后者淡淡一笑,“芸惜,我下午跟你说的话,忘了吧。知道得太多,反而对你是负累。” “主子,芸惜愚笨,无法帮主子分忧。” 赵语梦笑了笑,抬头看向窗外的梅园,感慨道:“我跟着祖父在塞外住了两年,那真是自由自在的两年啊,若是可以,我宁愿在塞外嫁给牧民,跟他风餐露宿,至少我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宠物。” 目送赵语梦离开。 芸惜整理了寝殿,然后就坐梅园入口的假山边等着赵语梦回来。 她抱着汤婆子,想着瑶嫔说的那几个厉害的女子,“宣太后,班君,秦良玉……” “你在说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吓得往后倾,可假山上都是雪,很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 “小心!” 林景州想抓住她,地面很滑,没拉住人,反而被芸惜带着一并摔倒了,直直压在了芸惜身上。 “哎呦,好疼,林景州,你给我起来!” 他慌忙爬起来,然后把她拉起来,“对不起。” 她站起来,一边拍身上的雪,一边皱眉怒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对不起。”林景州也小心翼翼地帮她拍背后的雪。 拍完雪,她歪头看向他,“看来,混得不错了,都可以偷跑来找我了?” “呃……你刚才在嘀咕什么呢?” “瑶嫔娘娘给我说了几个书上很厉害的女人,宣太后,班君,秦良玉,还有几个,我记不住了。” “班君是谁?”林景州疑惑地问她。 芸惜摆摆手,“一个帮哥哥编纂什么《汉书》的,编书的女子,那一定是极厉害的。” “班昭。” 她看向他。 林景州又说了一遍:“那是班昭,陪她哥哥班固编纂《前汉书》,兄妹都是历史上很厉害的人。” “这样啊……”她凑到他身边,“林景州,你好厉害啊,这都知道!” 林景州垂下眼眸,“上过学堂,先生都会教的,不算什么本事。” 见他不开心,芸惜知道他想起了过去的伤心事,赶紧岔开话题,“林景州,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提到这个,本来面色不好的人,顿时严肃起来,盯着她,开口:“你能不能离开雪阁?” 她诧异地盯着他:“为什么?” “瑶嫔娘娘太得宠了,肯定有人要对付她,你是她贴身宫女,如果有人出手算计,你恐怕就是第一个!” “这点,你放心。我会防着的,而且,陛下的宠爱就是娘娘最大的护身符,谁敢在娘娘盛宠之时下手,那是不要命了。你找我,就为了劝我离开?” 林景州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深蓝色小布包,递给她。 她接过,问:“这是什么?” “我的月俸发了。” 芸惜打开小包,里面有一些铜板,约莫有几十个。 她疑惑地看向他。 “这是我的月俸。” “这么多!” 多吗? 林景州脸色沉了一点,微抿着唇,虎落平阳被犬欺,曾几何时,北三坊的太监想给他提鞋,他都瞧不上,如今,却要仰人鼻息。 芸惜数了下铜板,然后把钱还给他,“第一个月就能拿到钱,说明掌事公公很重视你,再努努力,从那里离开,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你收着吧。” 她愣住。 他双手背在身后,侧过脸,不去看她,“我知道不多,以后会多的,你可以买点胭脂水粉,我知道你有门路买这些。” 他抬脚就要走,刚走一步,就被拽住了胳膊,芸惜凑近他,问:“我干嘛要买胭脂水粉,在这里涂给谁看?” 他扭头看她,心想,陛下啊。 可看到芸惜那张已经初具女子娇容的脸,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垂眸,离开了。 芸惜看着他的背影,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铜板,心情突然很好。 林景州过得好,她比谁都高兴。 因为,她真的很想再见到那个宫女太监无不惧怕的‘林公公’。 …… 年前几天。 雪阁的暖炭快用完了。 往常几乎每隔一日,就会有人送来,如今,却不那么殷勤了,一切无外乎是陛下开始宠幸李美人了。 “云兰,你在这里照顾主子,我去内府催一下,暖炭已经见底了,再不送来,主子就不能再住楼阁了。” “好。” 芸惜走出雪阁,她快步走向负责内宫采购的南三坊。 才走过一道宫门,就遇到容妃,她坐在撵上,带着七八个宫女太监,一行人从她身边缓缓经过。 她福身行礼,头压得很低,希望自己不要被注意到。 眼看人已经过去,她刚要走——“站住!” 她身体一僵,心想,糟了。 瑶嫔得宠,她这个贴身宫女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可最近几日,陛下没来雪阁,大家都私传瑶嫔失宠了。 以她之前的经验,一旦失宠,后宫嫔妃绝不会雪中送炭! 第15章 被刁难 “容妃娘娘路过,竟然这般没有规矩,不愧是雪阁的人,主仆都是一个货色!”容妃身边的太监总管阴阳怪气地开口。 容妃没有开口,但也没制止自己的奴才。 芸惜知道这是故意找她麻烦,只好跪下,高声道:“奴婢叩见容妃娘娘,奴婢知罪,求娘娘仁心宽厚。” “既然知罪,那就罚跪吧,两个时辰,才可以起身!” 两个时辰?在这里? 芸惜身体微僵,刚想开口,就见容妃挥了下手,太监抬起轿撵,悠悠地往前走。 一个太监站在她身边,得意地笑道:“跪好了!” 芸惜抿唇跪好,心中愤愤,夹着尾巴做人,都不行了吗? 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雪阁里,瑶嫔找芸惜,云兰只知道她去南三坊了,但这么久还没回来,心里也有些担心。 瑶嫔皱了下眉,起身走下楼阁,“去南三坊!” “主子,万万不可,奴婢再让人去找芸惜吧,外面下着雪,您不能离开暖阁。” “两个时辰了,芸惜不是贪玩没有规矩的人,便是被事情绊住了,也会让人传消息,绝不会这样无缘无故不见了。” 她刚走下台阶,外面就传来响动,几个太监抬着芸惜走了进来。 看到冻得发红,已经昏过去的芸惜,瑶嫔脸色一变,“发生了何事?” 一个太监回道:“回禀主子,芸惜冲撞了容妃娘娘,被罚跪在宫道上两个时辰。” 瑶嫔脸色大变,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本宫不舒服,传御医来号平安脉!” “是!” 等太监出去宣太医,瑶嫔走进芸惜的小屋,看到床上冻得僵硬,几个宫女正在用盐帮她搓手脚,心中突然涌起无限郁愤。 “好好照顾她!” “是,主子。” 芸惜是大半夜才醒过来,浑身一会热一会冷,丝丝痛意好像在骨头里钻。 她突然觉得可笑。 她可是重活过一次的人,竟还能落得如此狼狈的地步。 容妃,她们本没有仇没有怨的。 但这一刻,这份仇,她记住了。 “你醒了?” 她扭头看过去,就见林景州坐在床脚,手里拿着膏药贴,正一脸担心地盯着她。 她惊坐起来,“你怎么在这?!” “瑶嫔娘娘让我留下的,她说怜我们是姐弟,让我好生照顾你。” “嗷。” 她拉扯被子盖住自己,虽然没有衣衫不整,可床上莫名多了个男人,她还是十分不自在。 “这膏药,要贴在膝盖上,防止风湿。” 林景州说着就要去掀被子,她忙制止,“我,我让云兰帮我,这,这就不用你来了。” “我是个太监。” 她抬眸看向他,见他嗤笑一声,“何惧我?” 他自我嘲讽,眼底却透着一股落寞。 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闷闷地打了一拳似的,她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好像吞了一口鸡毛,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林景州掀开她的被子,拉住她脚踝,拉住裤子往上掀。 “若是现在不养好了,以后只要变天,你就会奇疼无比,瑶嫔待你不错,找了太医医治你,那就好好听话,把自己养好了。” 他声音清冷,双手动作却很轻。 “哦。”她小声回应。 他的手纤细修长,烛光下,上面的伤痕都被光遮住了,像极了世家公子的手,只执笔书墨,点棋把扇。 他的手指划过她膝盖的肌肤。 她突然就想到了‘肌肤之亲’四个字。 紧张得屏住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林景州是太监,林景州是太监!可视线又不受控制地在落在他的嘴唇上。 他的唇,他的舌…… “啊啊啊!” 芸惜突然喊了一声,吓得林景州一愣,“怎么了?” 她拉住被子,一个翻身躺下了,被子盖到头顶。 林景州坐在床边,手还放在半空,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坨,叹了口气,放下手,开口:“离开雪阁吧!今日只是跪了两个时辰,那下次呢?瑶嫔没有争宠的心,她护不住你的。” 听到被子里嘀咕了一句,他没听清,只好凑近:“你说什么?” “我一个小宫女,能决定得了自己的去留吗?” 林景州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头发,轻轻抚摸了一下,“有我在呢!” 有我在呢! 吃吧,当个饱死鬼! 一道清亮,一道冰冷。 芸惜鼻间泛酸,她掀开被子,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林景州的身影。 …… 第二天,芸惜刚忍着身体不适要出门伺候主子,就听到云兰传来主子的话,让她好好养身体,不必着急去伺候。 瑶嫔待宫人极好,平日里也不会讲究排场,雪阁的奴才可以说是后宫最轻松的一批宫人。 尤其是晌午快吃饭的时候,看到宫女端着她的药和饭食进来,芸惜第一次感觉到了主子的关切。 她只是一个宫女,还是一个从未掏心掏肺伺候主子,并且时刻准备离开的冷心宫女。 重活这一世,除了对林景州,其他人,她看似热情,实则从未在意过。 之前想保瑶嫔,也是想借她的荣宠为自己谋划。 可她已经存了要离开雪阁的心思…… “主子说,你好生养着,这几日都不用下床。腿受了寒,养不好,一辈子受罪。” 她以为……只有林景州会在意这个。 把心中的复杂情绪压住,她问:“陛下可有来看望主子?” 小宫女摇摇头。 “好,我知道了。” 等小宫女离开,她看着床边的饭和药,内心起伏。 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距离赵语梦流产,自杀,越来越近了。 如果林景州有办法把她弄出去,那她就能避开这场祸事。 可…… 目光落在饭菜和药上。 她抿了抿唇。 芸惜休息了两天就出门了,虽然瑶嫔说了让她好好养着,但她也知道一直这样休息,必然会引来其他人的不满。 一开始干活,她就先换了云兰的当值,让云兰去休息,她端着给主子炖的补品,走向楼阁。 走进暖阁,她轻声开口:“主子。” 瑶嫔看到她,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好些了吗?” 她福身行礼,“奴婢好多了,多谢主子关心。” “起来吧,是我连累了你,容妃看我来气,可又不敢直接刁难我,只能拿你出气了。” 她走过去,开口:“主子,您既然都知道,就不准备做点什么吗?您和陛下闹别扭,只会把陛下推向她们!” 赵语梦最近孕反应很严重,整个人都虚弱无力。 她趴在小桌上,“他心中无我,我何必去抢。他心中有我,怎么舍得让我受委屈。” 第16章 我靠的不是芸惜 芸惜把鸡蓉豆花羹放到她眼前。 瑶嫔皱了下眉,“又是这些,不想吃,撤了!” 想到云兰说的,主子已经好几日没好好吃东西了,她忍不住劝道:“主子不为自己,也要为腹中龙胎着想,喝一点吧。” “罢了。”瑶嫔打开盖子,拿起羹勺舀了一勺豆花羹,刚送到嘴边,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她开始干呕。 芸惜急忙拿来痰盂。 等瑶嫔吐完,虚弱地趴在榻上,芸惜担心地看着她,“您一直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吃得消!主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辣牛肉干。” 芸惜一愣,这是何物?她都没听过。 瑶嫔虚弱地闭上眼睛。 芸惜等她睡着,才离开,先在小厨房问了一遍,才知道瑶嫔之前就要过这道菜,但不管御厨还是小厨房都没做出让主子满意的麻辣牛肉干。 芸惜想了想,准备去东三坊找方圆。 宫女太监满十五后三个月可以在太监总管的组织下出宫休沐一日。其他时候想跟宫外联系,必须依靠一些有宫外关系的人。 方圆就有这个关系。 辣牛肉干,她是真没在宫里听过,那只能往外打听了。 找到方圆,她说了自己的要求,拿出一两银子给他,“办好了,还有赏!” “这么大方!行,我派人打听打听。” 她撇撇嘴,“别光拿钱不办事,之前让你帮我打听的三个人,有眉目了吗?” “姑奶奶,皇宫里宫女太监加一起有小一千了,你打听的三个人只有名字,在哪里当值,啥时候入宫的,你全不知道,我打听他们跟瞎子摸路一样,不得多给我点时间!” “好吧,你继续找,找到了我还有酬谢!” 把事情交给方圆,她转身离开。 刚走出东三坊,迎面就碰到林景州,对方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她只好把瑶嫔要吃辣牛肉干的事说了。 林景州若有所思地开口:“辣牛肉干?” “对啊,我都没听过,你听过?” “你回去吧,明日我给你。” “哈?”她诧异地看着他,“你能找到这东西?” “嗯。你还给了方圆一两银子……你钱很多吗?”林景州眯起眼睛,凑近她。 “才不多!不过瑶嫔娘娘让御医给我治病,这份恩情肯定要还的!” 林景州无奈地看着她:“回去吧,辣牛肉干,明日我给你送去。” “你真的能弄到辣牛肉干?你找谁帮忙的?” 林景州看向旁边的大门,似有所思,不想作答。 “喂!” 她伸手要拍他,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略显无奈地开口:“别闹,我明日会给你送去,你先回去。” 芸惜:“……” 她一把抽回手,悻悻地看了他一眼,就要离开。 转身的一瞬,她握住自己手腕,快步离开。 林景州看着她离开,然后走进了东三坊,找到方圆后,他伸出手:“芸惜托你办的事,不用办了。” 方圆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这小子是来要钱的,瞬间老大不悦。 “进了我方圆口袋的钱,还没有掏出来一说,你小子才进宫多久,敢在我面前嘚瑟?”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林景州的衣领。 林景州灵活躲开,一把将人扣在地上,膝盖顶着方圆的背,声音冰冷,“你真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太监?” “你还不是仗着你姐是瑶嫔的贴身宫女!” 他低头靠近他,“你错了,方圆,我靠的不是芸惜。” “那……” 他在方圆耳边说了一个名字,方圆脸色瞬变。 拿着五两银子走出东三坊,林景州侧头看向皇宫中心的位置,那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第二天,林景州早早给芸惜带了一小袋辣牛肉干。 “你又不能出宫。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林景州:“秘密!” 她眯起眼睛,伸手捏了一把他耳朵,“才进宫几个月,翅膀就硬了?我可是你姐!” 林景州把她的手拉下来,严肃地开口:“你让大家都误认为我们是亲姐弟,以后对你可是个麻烦。” 芸惜一脸疑惑:“什么麻烦?” 林景州看着她,久久无语。 “好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我得去问问御医,这些东西能不能给瑶嫔吃!” 说完,小跑走了。 林景州有什么秘密,她都不在意,也不会深究,他前世能爬到大内副总管,绝不是巧合。 她只要确定他是安全的就好。 下午,芸惜端着补品还有一个小罐子走进暖阁。 赵语梦依旧兴致缺缺,芸惜就偷偷打开罐子。 麻辣鲜香的味道弥散开,瑶嫔扭头看去,看到碟子里的辣牛肉干,愣了许久。 “奴婢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奴婢去问了御医,主子可以吃,但是只能浅尝一点。” 赵语梦盯着她,“你……” 芸惜笑着看她,“主子,您尝尝吧。” 赵语梦用筷子夹起一根辣牛肉干,一放进嘴里,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 芸惜以为辣着她了,转身就往外跑,“云兰,叫御医!” “回来!” 赵语梦开口叫她,她转身看向她。 “我只是很久没尝过辣牛肉干了,在塞外的时候,爷爷总带我吃这个,爷爷去世后,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塞外,就带着爷爷的骨灰回来了,之后就再也没尝过这个味道了。” 她长舒一口气,违背宫规,带吃的东西进来,还是给有孕的妃子吃,其实给瑶嫔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她应该趋利避害,只求自身平安顺遂,可她却在这里为了瑶嫔冒险。 实在不应该! 可,却忍不住想做! 想真心为瑶嫔做些事。 “谢谢你,芸惜。” 她急忙摇头,“奴婢没做什么,主子只要吃得开心,其实可以告诉陛下,陛下一定会为您搜罗全国各处的美食。” 提到陛下,赵语梦的笑容敛去了。 芸惜忍不住开口:“奴婢知道您不愿待在后宫跟其他妃嫔都,可您已经进来了,既然出不去,何不让自己过得舒坦些?您生陛下的气,就在心里生气,或者跟奴婢说也好,但您不能在陛下面前显露。” “我知道。” 赵语梦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慢慢把下巴磕在手背上,盯着桌上的辣牛肉干发呆。 …… 前年几天,各宫都忙着迎接新年,芸惜刚跟其他宫女装饰完寝殿,就有人来找她,说是让她去佛堂抄写经书祈福。 宫女识字的并不多,前世今生,只要大型节日,芸惜都会被借调,她都习惯了。 瑶嫔抱着汤婆子,站在廊下,“去吧。” “是。” 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云兰,跟来人去了佛堂。 有过一世的积累,芸惜抄佛经不管是字还是心境都有了很大的提升,抄录大半天,她竟一点都不觉得疲累和烦躁。 一个嬷嬷走了过来,看到她抄的佛经,有些讶异,“字不错啊。” 她刚想放下笔抬头,就听对方说:“继续抄吧。” “是。” 等抄完佛经,已经傍晚了。 她揉着酸痛的手腕,往雪阁走去。 刚踏进雪阁,就听到了一个消息。 瑶嫔小产了。 第17章 瑶嫔小产 瑶嫔小产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十几个御医跪在雪阁内殿,陛下坐在床边,脸色阴沉可怖! 赵语梦虚弱地开口:“孩子没了?” 夏赫南握住她的手,“养好身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有人推了我,我感觉到了,是有人推了我!” 夏赫南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语梦,你别激动,你现在需要静养,孤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可……我不想要交代,我想要我的孩子……” 赵语梦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夏赫南避开她的目光,扭头看向御医,“孤要你们调理好瑶嫔的身体,她有任何闪失,孤拿你们是问!” “臣遵旨!” 芸惜跟其他宫人跪在门外。 她始终不敢相信,她只离开了半天,赵语梦就流产了。 她被喊去抄佛经,云兰还有两个太监被喊去拿赏赐,赵语梦身边就没几个人了。 赵语梦说有人推了她,可雪阁没有外人进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个小太监跑了进来,欲言又止,“陛下……” “有话就说!” “李美人有喜了,但是又受了惊吓,龙胎恐怕不稳。” 小太监说完,整个内殿都静默了。 夏赫南脸色微变,躺在床上的赵语梦表情怔怔。 许久之后,他握住她的手,“语梦——” 赵语梦闭上眼睛,慢慢抽回自己的手,“陛下去吧。” “孤一会就回来。” 夏赫南看了她一会,起身离开了。 等所有人离开后,芸惜现在门口,看到赵语梦蜷缩起来哭泣,她的哭声那么无助,那么悲凉。 自己刚失去孩子,丈夫的其他妾室就有了孩子。 她走过去,跪在床边,“主子,奴婢不该离开您身边,奴婢该死。” 她知道瑶嫔会小产,这段时间也是非常小心伺候,连云兰都说她小心过头,难道这样还不能改变一切吗? “芸惜。我好痛。” “奴婢去找御医!” “心好痛,明明知道他是帝王,最是无情,却还在傻傻地把一颗心送了上去,我想收回,可我收不回了。” 动了心,就有了独占的欲望。 可她想独占之人,恰恰是这世间最薄情之人。 “主子,您既然知道,何不想开些,不求一心,只求用心。您还要在宫里生活下去,和陛下对着干,最后受罪的是您啊!” “不求一心,只求用心?哈哈……哈哈哈……”赵语梦突然笑了起来,笑到身体都在发抖。 “主子……” 赵语梦突然看向她,眼角发红,“可我不稀罕!” 芸惜静静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天晚上,陛下又来了,还带着册封旨意下来,瑶嫔封为瑶妃! 雪阁所有宫人跪在殿外谢旨意。 赵语梦听到册封,淡漠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谢恩,陛下上前,抱住她,“不用行礼,语梦,孤对不起你。” 她没有挣扎,虚弱地趴在他怀里,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 “还没恭贺陛下又当父亲了!” 夏赫南脸色一变,为难地开口:“孤需要子嗣,但孤不会宠她,等她生下孩子,孤会让那个孩子认你为母,就当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不必,我既然无福生下孩子,何必抢别人的孩子。” 夏赫南侧过脸,开口:“都退下。” 芸惜起身退下。 深夜,她守在殿门口,突然听到一句:“出去!” 然后就看到陛下狼狈地走了出来。 她急忙跪下,低着头,不敢出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陛下这是被赶出门了? 堂堂一国之君,被妃子赶出门,这在大夏王朝应该是头一遭了吧。 等陛下离开,她走进内殿刚要开口,就看到赵语梦绝望地看着她。 “芸惜,他说他是一国之君,我是他的爱妃,永远的爱妃……可他的爱妃太多了,容妃,舒妃,黎美人,他明明那么深情,可又那么绝情……” 她走过去,抱住哭得绝望的赵语梦,轻声说:“主子,看开些吧!何不只求荣华,不问真心” 她庆幸前世的十年,她遍体鳞伤,却从未伤过心。 赵语梦抱着她痛哭,她轻抚着她的头,小声道:“这后宫中,最不该有的就是爱情。” 接下来的几天,陛下日日都来,日日都被拒之门外。 芸惜想劝劝瑶妃,可对方连她都不见,整日把自己关在内殿。 大年三十晚上。 皇室家宴,美人以上的位分都要出席。 芸惜还担心赵语梦再不出门会受非议,结果她刚端着东西走进殿门,就看到赵语梦已经自己穿好了妃位的宫服。 她松了一口气,欣喜地走过去,“主子。” “伺候我梳妆吧。” “是。” 赵语梦刚小产几日,一脸病气,她们只能尽量用胭脂遮掩。 没一会,云兰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主子,这是陛下赏赐的。” 她们扭头看去,竟然是一套红宝石头面! 这可是稀罕的宝贝! 云兰欣喜地说:“主子,奴婢听小公公说,这可是附属国上贡的贡品,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红宝石,能有一对耳环已经是无价之宝,这一套头面,陛下收到,直接就送到雪阁了。” 芸惜见赵语梦一脸平静,接过托盘送到她眼前,“主子,您看看,这东西可稀罕了。” 她伸手拿起镶嵌红宝石的步摇,“是很漂亮。” “我给您戴上?” “嗯。”赵语梦眼底没有一丝喜悦。 一切穿戴完毕,赵语梦又回到了后宫第一美人的状态。 “芸惜,你去本宫的私库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列个表单,,过完年,本宫要拿这些东西为失去的孩儿祈福。” “奴婢遵命!” 芸惜一脸惊喜,她感觉赵语梦好像不一样了。 “去吧。” “是。” 芸惜起身,走向私库,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只要赵语梦有求生意志,就绝不会跳楼自杀。 第18章 夜路相伴 宫宴开始,皇宫上空被绚烂的烟花照亮了。 芸惜整理好几个时辰,才完成,她走出私库,来到宫女太监休息的院子。 “主子太好了,给咱们赏钱,还让小厨房给咱们做了年夜饭。” “主子是天仙下凡,人美心善。” 看到云兰也在,她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拉住云兰,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没陪主子去宫宴吗?” 云兰解释道:“我送主子到了宫宴,主子让我回来跟大家一起过年。” “我还是担心主子,我去宫宴瞧瞧。” 云兰想拦住她,芸惜已经快步往外走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赵语梦,就是怕她还没想通,最后依旧选择了自杀这个决绝的方式。 今日是大年三十,整个皇宫都热闹起来了,她才松懈了一点,但她以为云兰会一直跟着主子,哪成想,竟不是! 她焦急地走出雪阁,就看到一抹黑影在雪阁外面乱晃,她吓了一跳:随即警惕质问:“是谁?!再不出来,我叫人了!” “是我。” 黑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是林景州。 她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林景州走向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这里了,可能是过年这么合家团聚的日子,他能想的人只有芸惜了。 本以为天人永隔的人,突然又活生生地在自己不远的地方,身体不受控制地靠她再近一点。 再过几日,他就要进御书房了。 那里可不比北三坊,只要招呼一声,就能到处跑。 “过几日,我就要——”“有事回头说吧,我去找瑶妃娘娘。” 赵语梦不让人跟着伺候,但这皇宫里哪有妃嫔出行没有人陪同的,尤其是她的孩子没了,如果按照前世的经历,那下一个没的就是她的性命。 她必须去看看,确保赵语梦是安全的,她才能安下心。 林景州看到她往宴会的方向走,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宫宴外围,芸惜告诉御林军守卫,她是瑶妃娘娘的贴身宫女,结果御林军并不放行。 她还想努力,就被林景州拉到一边。 “宫宴不止有陛下跟后妃,还有王爷王妃,守卫自然森严,你进不去的。到底怎么了?” 她不知道怎么跟林景州说,瑶妃娘娘有可能会自杀,她不放心,想来看看,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瑶妃娘娘不让人跟着,我放不下心,想看看她是否安好。” “芸惜。我上次说过要把你离开雪阁——”“我不走了。” 林景州盯着她。 芸惜朝他笑了笑,“别说你一个才进宫几个月的小太监凭什么把我弄走,就是能走我也不想走了,瑶妃娘娘对我很好,她是个好主子。” 不等林景州说话,她拉着他往一边的小路走去。 她努力想找个能看到宫宴的位置,可不管怎么换角度,都只能看到宫宴的外边,隐约能看到几个王爷王妃。 她懊恼地开口:“看不到娘娘在哪里……” 林景州见她急得团团转,手一会扶着假山,一会扶着树干,都冻得通红了。 叹了口气,把她拉到一棵垂柳树下,他先一步踩着石头,然后扶着树干,伸出头张望,过了一会,他开口:“我看到了,瑶妃娘娘在场中,她很好。” “真的?我看看!” 她凑上去,抓住林景州的胳膊。 “你小心点,这里的塘水没冻实,踩空就要掉下去了。” “嗯。”她踩在他脚边,但石头位置很小,根本站不下两个人,眼看她要摔倒,林景州只能搂住她的腰,把人锁在怀里,“小心。” 两人靠得极近,他说话,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额头。 芸惜紧张地屏住呼吸,明明一样高的啊,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在林景州面前矮了一大截? “看,在那里。” 她忙抬起头,顺着林景州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坐在宫宴上的赵语梦,虽然脸上没有笑容,但至少是安全的,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怕赵语梦不让人跟着,是跑去自杀了。 不是就好! “还要继续看吗?” 无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音色清亮,少年感十足。 她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漂亮的脸,不是那种阴柔的美,而是无关男女,只能用漂亮来形容的少年脸。 如果,他没入宫,这时候,应该已经有通房丫鬟了吧? 想到这个,她耳朵刷地红了,急忙一步踩到地面,然后站好,双手尴尬地攥了攥,“不用了,确定瑶妃娘娘没事,我就放心了。” 外面太冷了,宫宴少说也要举行一个时辰,一直等在这里,只怕会冻死! “那回去吧。” “嗯。” 两人顺着小路往雪阁走。 离开了宫宴,宫道越来越暗,也更幽静,远处的长廊,像是永远都走不到头似的。 芸惜却不害怕。 因为她知道自己身后有一个人,林景州。 林景州盯着她的影子,慢慢伸出手,手指触碰到影子上的手,只一下,就像碰到了火一般缩了回来。 到了雪阁门口,芸惜想到一件事,就突然停了下来,结果就被身后的人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对不起。” 她转过身,诧异地盯着林景州,“你竟然走路会发呆?你想什么呢?” 林景州慌乱地挪开视线,问:“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我到雪阁了,我不停下来干嘛。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什么——”东西还没说出口,人已经跑进雪阁了。 他只好走到门边的红墙下等着。 夜空月圆高悬,照亮了地面,他靠着墙,耳边听着似有若无的庆祝乐曲。 这般悠闲的生活,只怕持续不了多久了。 没过多久,芸惜带着一个包裹跑出来,递给他,“新年新气象,希望你早点离开北三坊,奔赴更好的前程!” 他接过包裹,打开了一个角,里面是一双鞋。 芸惜解释说:“没钱了,谁让你有门路弄到辣牛肉干不早跟我说,我把钱给了方圆,那家伙吞下去的钱是不可能吐出来的。打点了一些关系,加上孝敬施嬷嬷的,我连你给我的钱都花掉了,你不介意吧?” 虽然花了他的钱,她却一点都不内疚。 林景州摸了摸鞋面,看向她,慎重地开口:“你现在就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日后怎么办以后你还是把你的月银给我,我帮你存着。” 第19章 瑶妃死了 “等你能守住你的钱再说吧,况且,我可是不是单纯存钱,我是要钱生钱,我需要很多很多钱。” 怎么感觉这小子好像瞧不起她搞钱的本领? 她这可是放长线钓大鱼,她是宫女,又不是公主妃子,搞钱哪有那么容易?! 她刚重生的时候,也想过她知道未来发生的那么多事,随便一件事,都能改变自己的人生,可仔细想想,根本没那么容易! 她如果跑去找陛下,告诉陛下他的宠妃会在某一天跳楼自杀,恐怕她会直接被砍了脑袋! 更何况,她现在就是想见陛下,都见不到,硬闯或者偷溜,一旦被发现,都是杀无赦! 所以,一切都只能慢慢来。 林景州问:“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呃,这个你就不用问了。反正有大用处!” 宫女都想奔个好前程,她却只想存钱,存很多钱!要是告诉林景州,他日后要是开始贪污受贿,被人拿了把柄,那就危险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人交集不多,可自从她死前两人相处了那片刻功夫,她现在就是有自信,林景州会护着她! 他会护着她,她自然也会顾及着他! 林景州眼神黯淡了一些,她不说,他也知道。 存钱,打点关系,把她分去伺候陛下。 可一个宫女想被陛下看上眼,需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过,重活这一世,他会满足她的! …… 芸惜跟林景州分开后,就独自回到雪阁。 大家一边守岁,一边等着瑶妃回来。 等到宫宴结束了。 等到宫中敲响了宵禁的钟声。 等到她们以为今夜,陛下一定是留下主子侍寝了。 结果,一个宫人狼狈地跑进雪阁,“瑶妃娘娘自戕了!” 雪阁的奴才都愣在了原地。 宫人又喊了一声:“瑶妃娘娘从观景楼跳了下去,人已经没了!” 宫宴结束,各宫主子都回去了,瑶妃也是被护送到了雪阁门口,可她没有进门,而是转身去了御花园后面的观景楼。 从上面一跃而下。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芸惜身体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满眼震惊。 跟前世一样…… 雪阁其他宫人也都慌了。 “芸惜,快走!” 云兰拉住她,就要往外冲。 一群人还没跑到门口,就远远看到陛下抱着瑶妃一步一步朝雪阁走来,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宫人,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劝说陛下放下瑶妃。 “主子……” 她们全都跪下,陛下一句话都没说,抱着人从她们身边走过。 芸惜看不到瑶妃的脸,只能看到她靠着陛下的肩膀,乖巧得好像睡着了似的。 明明还让她整理私库,要为失去的孩子欺负,怎么会突然跳了观景楼? 夏赫南抱着赵语梦的尸体走进雪阁,这一待就是一天一夜。 芸惜跪在殿外,听着周围人小声哭泣,她却一滴泪都哭不出来。 赵语梦还是死了,像前世一样,她以为一切都改变了,结果只不过是变了时间而已。 想到这段时间在赵语梦的庇佑下的快活日子,她都快忘了,这个后宫是吃人的。 夏赫南抱着尸体在内殿不见人,此事到底还是惊动了生病的皇后和大臣。 “陛下,请以大局为重!” 皇后在婢女的搀扶下,跪在门口,开口请求。 许久之后,殿门被缓缓推开,夏赫南走了出来。 他面色平静,手里捏着一封信,目光扫过众人,“郴州赵氏之女赵语梦,不贤不淑,自裁已犯宫规,特此褫夺封号,贬为平民,尸体不得葬于妃陵。” 众人惊于他这个旨意。 芸惜麻木地跪在殿外,这个旨意,她并不意外。 瑶妃自尽,陛下大怒褫夺封号,降罪其家人。 前世,此事她只听老宫女简单提过一句,如今,却是亲自经历了。 她好后悔,自己明明就去了宫宴确定她是否安好,那为什么不待到宫宴结束,陪她一起回来? 她明明知道瑶妃会自杀,为什么还是掉以轻心了? 那般如仙子一般美好,待奴才和善,从未争过宠爱的女人,就这么没了。 再也见不到了。 “雪阁宫人,玩忽职守,全部送去刑司,关闭雪阁!” 一道旨意,雪阁的灯灭了,殿空了。 芸惜和其他宫人被侍卫抓起来,押入刑司。 …… 大年初一,鞭炮齐响,大夏王朝的皇宫里没有一丝死过人的气息,所有人都在迎接新年,后宫妃嫔各个都乐呵呵地喜迎新春。 可是在南三坊的刑司里,是鲜血淋淋的受刑的宫人。 “啊!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呜呜……饶命啊!” 芸惜已经痛得麻木了,身上被鞭子抽打得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她一声都没吭,再痛,她只是颤抖。 “没想到啊,硬骨头竟然是个小丫头片子!”行刑的人挑起她的下巴,“小丫头,挺厉害啊,我都要佩服你了。” 芸惜紧闭着眼睛。 她不是硬骨头,只是这些痛,和她前世承受的相比,不过尔尔。 还有一个原因,她想用这些痛来提醒自己。 明明都重活一次了,也立志要过得更好,可她还是慢慢迷失在这平稳的生活里。 这是皇宫,是稍不留意,就会断送性命的地方,是决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极恶之地。 上辈子,明明就吃尽了苦头,这一世醒来,她还是天真了。 她以为跟着赵语梦,就能平安出宫,可盛宠之下就会有女人之间的厮杀,她没有用心保护赵语梦,却想受她的庇佑。 “爹,时间到了。” 一个小太监上前提醒执鞭之人。 老太监点了下头,“把人都带下去!” 芸惜感觉自己被人从木架子上放下,她直接跌在了老太监面前,她伸手抓住老太监的衣摆,努力睁开已经发肿的眼皮。 “哟,我还以为是油盐不进的死人呢?” 老太监蹲下靠近她,“姑娘有话说?” 她干哑地开口:“大人,奴婢……有十金……” 一听到有金,老太监笑了,靠近她,“姑娘这身上我们都搜了,可不像有钱的样子。” “施……施嬷嬷……奴婢,是……她老人家的人……” 第20章 找靠山 老太监闻言,犹豫了片刻。 能在这宫里熬成嬷嬷的人,那可都不是小角色。 “那咱就帮姑娘跑一趟。” 老太监放开她,起身往外走。 芸惜被丢进铺满杂草的牢房里,外面是四九天,这里冻得跟冰窖一样,她只能蜷缩起来,努力不让自己冻死。 她一直不断给施嬷嬷钱,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再遇难,好有一个帮手。 赵语梦的死,让她彻底看开了。 她以为只要跟着一个得宠的妃子,就能平安混到出宫,原来都是妄想! 今日就算盛宠又如何,明日还不是一具尸体。 她明明知道那么多未来的事,却从没想好好利用过,才会让自己再次落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妃子,绝不会成她的护身符! 抬头,透过狭小的窗户,外面的月亮很圆很亮。 “我发誓,我芸惜……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险境了。” 外面传来动静,她僵硬地转身,就看到一个太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林景州! 她怔住。 他,怎么在这里? 她不怕被关进刑司,施嬷嬷会救她的,她这几个月一直暗中给施嬷嬷送钱,施嬷嬷绝不会放弃她这个钱袋子,而且前世瑶妃自尽,虽然雪阁的宫人被受罚,但都没有人死掉,这也是她敢待在赵语梦身边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可她不能连累林景州,她最多能自保,绝不可能再保住一人。 林景州是要被陛下看上,近身伺候的,她决不能坏了他的前程! 门开了,林景州走了进来。 她狼狈地坐在角落,他一身完好地站在门口。 时光仿佛回到了前世。 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眼眶泛起泪花,“林景州。” 林景州盯着她,眼神幽暗如深渊。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然后慢慢蹲下身子,和她平视。 她一把抓住他胳膊,慌忙问道:“你怎么进得来这里?” 这里可不是一般地方,普通太监是进不来的! 是被她连累了吗? 林景州伸手轻抚她的脸,声音沙哑,“疼吗?” “不疼。” 他突然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芸惜怔了一瞬,刚要推开他,就发现对方在发抖,以为吓到他了,急忙解释:“我没事,真的。别看我现在受刑,我一定能出去的,相信我!” 抱着她的人没说话,她又叫了一声:“林景州?” 林景州突然放开了她,一张秀气的脸上却流露出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严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别乱来,施嬷嬷会救我的。” “不必求她!你会进浣衣坊,这是现在最好的结果,你先在那里待一段时间,等瑶妃的事过去了,我再想办法把你带到御前。” “你……你怎么可能带我去御前?林景州,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芸惜抓住他胳膊,林景州才进宫几个月,为什么能搞到辣牛肉干,现在还能出入刑司? “今天时间不够,下次再告诉你。”他掏出一颗药送到她嘴边,“吃掉。” 她不疑有他,张口吞下。 他微怔,随即站了起来,转身走向看守的太监,作揖感谢:“多谢公公行的方便,让我见我姐姐一面。” “走了。” 林景州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跟着离开。 走出刑司,他走到没有路灯的宫道,这里只有刑司,往常没人愿意触霉头来这里,所以显得格外冷清。 他一步一步朝内宫走去,每走一步,眼神都更加坚定一分。 他差点以为自己来不及了。 差点,就以为他面对的又是将死的芸惜。 那他重活这一世,意义何在? 这后宫内,妃嫔的生命就是皇帝手里把玩的棋子,宫女太监就更不值一提了。 唯有皇后,那是皇帝即便再厌弃,也不能废弃的存在。 为了芸惜的安全,他得赶紧扶她坐上那个位置,只有那个位置,她才是安全的。 前世,他不愿她成为陛下的女人,暗中使了不少绊子,一是因为他看透了后宫女人的悲哀,二来是他那肮脏的私心。 他想让她二十五岁出宫,想等她到了宫外,再控制她的人生,只要他手段够高明,就不会有男人愿意要她,她便能等着他出宫。 师傅说,一个太监爱上女人,是最可悲的事;而他则是可笑,竟想用残破的身子困住一个女人! 他争取过,输得彻底。 这一次,他只想让她好好活着。 林景州来到御前宫宫角的一个小院里,这里住着伺候陛下的太监。 他来到一间宫房外,门口站着一个小太监。 瞧见他,小太监不屑地开口:“好大的架子,让老祖等你!” 嘴上不屑,却还是打开了门,让他进去。 走进宫房,外面平平无奇,可这屋里却别有洞天。 屋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有外间和里间,墙上有书画装饰,墙角还有青瓷花瓶,宛若一个古香古色的套间卧房。 林德靠在榻上抽着旱烟,桌上放着两碟御膳房做的精致点心,还有一盘葡萄,除此之外还有一罐辣牛肉干。 罕见的贡品葡萄,林德能有一小碟,足以见得他有多受宠! 两个小太监正跪在地上给他捏腿。 “奴才回来了。” 林景州走上前,直接跪下磕了一个头。 林德缓缓睁开眼睛,“去见过了?” “是。” 林德挥了一下手,两个小太监听话地离开了。 等屋里就剩下两人时,林德看了他一眼,林景州立刻起身,走到他跟前,帮他给烟杆里添烟丝,动作娴熟又优雅。 林德问:“林景州,你拿住我那么大一个把柄,真的只想换芸惜一条活路?” 他立刻又跪在林德面前,“林公公,奴才是万不得已,亲姐不能不救,奴才绝不背叛公公!” 林德私下收受朝臣贿赂,这对于一向最恨朝臣打听他心意的陛下来说,是深恶痛绝的行径。 一旦坐实,林德必死无疑。 而证据,林景州就有。 当然,这是前世林德亲自告诉他的,并且是让他去处理这件事,所以他才知道证据在何处。 他从没想过用这件事威胁林德,但芸惜突然被抓,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走这一步! 林德突然拿手里的烟袋锅按在了林景州肩上,还冒着火星的锅口按在肩上,即便隔着衣服,也瞬间就烧穿了,然后就是皮肉。 他痛得瞬间额头冒出冷汗,脸色也煞白。 林德声音冰冷异常,“万不得已才威胁杂家?” “奴才……对公公……无,无二心。” “杂家伺候了陛下二十年,还没有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就敢在杂家面前造次的!你不是说,你对杂家无二心吗?那就门外跪着,让杂家看看你的忠心!” 他收回烟袋锅,林景州肩上已经血肉模糊,还伴着烧焦味。 “是。” 林景州起身,踉跄走出门,然后直接跪在了雪地里。 第21章 她也会发狠 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就在他支撑不住倒下的时候,林德刚好伺候陛下回来,看到躺在雪地里的人,招了下手,“把人抬到屋里,好生照顾着。” “是,老祖。” 他顿了一下,又道:“跟刑司打声招呼,那个芸惜,送去浣衣坊。” “是。” 小太监把命令传到刑司的时候,芸惜已经被送去了浣衣坊。 浣衣坊的环境跟雪阁一比,天差地别。 芸惜浑身都是伤,行动异常迟缓,一进浣衣坊,就被刺鼻的味道弄得想干呕。 抱着刚分到的床被,一步一步走向宫女住的下房。 湿冷的房间,发潮发硬的床铺, 房间里一共是十个睡铺,此刻只有三四个宫女围在一起聊天。 看到芸惜进来,几人停下说话,起身走了过来。 “听说你是自戕的瑶妃的贴身宫女。” 带头的宫女伸手去翻她的床被,“一定得了不少赏赐吧,让我们瞧瞧!” “没有。” 她虚弱地回答,抱着床被往一边避,对方却不准备放过她,一用力,就把床被扯到了地上,直接一只脚踩在了床被上。 芸惜眼神暗下来。 宫女为什么都想往贵人宫里分,很大一个原因,越是低级的宫女,欺凌行径就越多。 前世,她虽然不至于欺凌别人,但也不曾给比她身份低的宫女有好脸色。 “这里可不是雪阁,想在这里待下去……”宫女朝她伸出手,意思很明显,给她好处。 “没有,我们是罪奴,东西都被没收了。” 宫女笑了,坐在床边,脚下踩着芸惜的床被,“那就给我去倒盆洗脚水。” 芸惜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突然上前一把将人按在床上,拽出她头上的一根银钗,抵在她脖颈。 “你,你想干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几个宫女一下也慌了,想冲过来,被芸惜一个眼神吓得站在原地。 她低头盯着宫女,冷冷地开口:“瑶妃娘娘自戕,我是连带罪奴,已经是罪奴了,不如杀了你,让他们给我一个痛快,你觉得可好?” 宫女脸色大变。 她手下用力,银钗划过她脖颈,出现一条血痕。 “啊!别,别杀我。” 她压低声音,在对方耳边说:“雪阁那么多罪奴还在刑司,只有我被发到浣衣坊,你觉得背后没有人保我,我能站在这里吗?识趣的话,别惹我,否则在这深宫中,让一个浣衣坊的宫女消失,太简单了。” 看到宫女吓得脸都白了,芸惜心中痛快。 她从来都不是人人捏圆搓扁的软柿子,不然前世也不会一心想往高位爬,重活一世,她想当个好人,但如果代价是让自己受苦,那她宁愿继续就当不好相处的宫女芸惜! 门口走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穿着比她们要好,表情淡然,对于两人此刻剑拔弩张的局势视若无睹。 “芸惜,掌事姑姑要见你。” 芸惜松手宫女,攥着银钗下床。 床上的宫女一得救,就忍不住开口告状:“素心,她——” 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芸惜扭头盯着她,瞬间噤了声。 素心无奈摇摇头,“元青,别欺负新来的。” 说完,看了芸惜一眼,就往外走,芸惜步履缓慢地跟了上去。 “素心姐姐。” 芸惜嘴甜地叫人,跟刚才发狠的模样判若两人。 素心步履平稳,脸上表情淡淡地开口:“浣衣坊的掌事姑姑姓程,大家都尊称一声程姑姑,姑姑不喜欢大家告状,所以受了委屈,你能自己摆平,那是你的本事,你若是摆不平,那就夹起尾巴做人,这里是浣衣坊,不是雪阁,你最好忘掉你之前的好日子。” “我知道了,谢谢素心姐姐。” “元青很聪明,帮姑姑赚了不少钱,姑姑宠她,不想吃苦头,就别惹她。”素心顿了一下,又说:“但看刚才那样子,元青想欺负你,也不容易。” 芸惜一脸谦虚受教的表情,“多谢素心姐姐提醒。” 到了程姑姑房门口,素心推开房门,“姑姑,芸惜到了。” “进来吧。” 芸惜身上有伤,她艰难地抬起脚,走进屋里。 房间最里面的榻上歪着一个年约三十多的女人,这就是浣衣坊的掌事女官程姑姑。 程姑姑抓着一把瓜子正在嗑。 她走近,恭敬地跪下行礼:“奴婢芸惜见过姑姑。” 素心走到程姑姑身边,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起来吧。” 程姑姑坐直身体,上下打量芸惜,片刻才开口:“看着很小,脾气还挺大。那就不必我来照拂你了。” “奴婢——” 程姑姑笑着打断她:“施嬷嬷跟我打过招呼了,让我照拂你,但是我这人呢,最不喜欢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了,既然你有本事压制元青,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芸惜微抿了下唇,程姑姑这是说她并不会插手她被欺负的事? “你之前是伺候贵人的,但到了这里,我得提醒你,这里不是雪阁,你也不是尊贵的一等宫女,浣衣坊不养闲人,你虽然受了罚,但该干的活,可不能偷懒。” 她低声应道:“是,姑姑。” “下去吧。” 跟着素心走出门,她身体疼,可她只能忍着。 素心走了几步,停下来,提醒她:“想让姑姑偏向你,你就得自己的价值。” “多谢素心姐姐提醒。” 她走上前,拉住素心的手,把从元青那里抢来的银簪塞到素心手里,笑着开口:“素心姐姐,我刚从刑司出来,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过几日,我见到我弟弟了,一定不会忘记素心姐姐的提点。” 素心刚要拒绝,就被她攥住了,“姐姐不必担心,这东西是我从元青那里拿来了,她想要回去,也该找我,绝不会烦到姐姐。” 说完,她放开素心,行了个礼,然后走向下房。 回到房间,剩余的宫女已经回来了,元青坐在床边,两个宫女围着她。 看到她回来,大家眼神各异。 芸惜看着丢在墙角的脏被褥,笑了笑,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元青。 元青结巴开口:“你,你想干什么?” “你把我的被褥弄脏了,不该赔我吗?” 元青脸色大变。 芸惜盯着她,元青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被褥给了她,芸惜抱着被褥,转身扫过所有人,“各位姐妹,我不管你们看不看得惯我,但你们要知道一件事,我不会一直待在这里,若是想背地里算计我,那最好能弄死我,不然我这人呢,知恩图报,但也睚眦必报!” 房里一片静悄悄。 芸惜莞尔一笑,抱着被褥走向她的床铺。 她从来就不是挨欺负不说话的人,斗不过妃嫔,但收拾个宫女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世,她想双手干净地出宫,可如果不能,她不介意重新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第22章 赚钱的法子 第二日,卯时二刻,芸惜就被人吵醒,看到大家都匆忙穿衣起来,她忍着身体疼痛,也跟着起床。 屋里太冷了,手脚都冻得不听使唤。 穿戴好,她们来到外面集合。 浣衣坊,需要清洗整个皇宫的衣物,又要根据不同身份,放在不同的池子清洗。 芸惜身上有伤,跟着其他宫女接水,端水,不过一个时辰,她就受不了了。 感觉伤口渗出血水,双腿更是从骨头缝里发酸发疼,她知道如果不养好,等她老了,这些病痛会折磨死她。 她要平安出宫,绝不能拖着病体离开。 看着一堆一堆脏衣服被运进来,她盯着那些衣服,努力想要怎么给程姑姑谋利。 对了! 她想到了! 看到程姑姑从外面走进来,她踉跄着走了过去。 “姑姑。” “说!” 她小声道:“姑姑,能否借一步说话?” 程姑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笑一声,“受不了这苦了?但是没用,施嬷嬷的面子还不足以让你在我这里当‘主子’。” 芸惜往她跟前走了一步,踮起脚尖,小声说了一句。 程姑姑脸色微变,盯着她的眼神都变得认真起来,“你当真?” “当真!” 程姑姑犹豫了片刻,“你跟我来!” 两人走进房里,程姑姑在榻前坐下,“芸惜,你若是骗我,可有你受的了。” “奴婢不敢欺骗程姑姑。” “那你说,你能帮我赚钱,而且是长期收益,你怎么帮我?” “姑姑,全宫里的衣服都要送到这里清洗,各宫娘娘的衣服都有金钱银线埋边装饰,只要把金线银丝适当抽出来一些,是不会被发现的。” 程姑姑怒道:“大胆!你可知这事要是被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不会被察觉的,金线银丝本就容易断,即便洗断了,娘娘们也只是会重做新的,绝不会把罪责怪到浣衣坊,虽然看上去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收益,但这是长期收益,姑姑只需要找心灵手巧的人抽线,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程姑姑盯着她,一言不发。 芸惜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她并不确定程姑姑敢不敢冒这个险! “那我把这件事交给你。” 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应道:“芸惜愿为姑姑效犬马之劳!” 当天下午,芸惜就被带到了一处库房,里面都是各宫娘娘的衣服。 她没有二话,立刻开始挑金线和银线。 前世,她伺候已经成为皇后的萧蜀雪时候,宫里就有宫女这样从皇后的宫服上获利,她当时为了表忠心,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萧蜀雪,从而得到了萧蜀雪的‘信任’,为她在后宫害人。 一下午时间,芸惜忍着身体的不适,小心翼翼地挑着金线银丝。 等天暗下来,她已经看不清金线银丝的时候,程姑姑带着素心来了。 看着桌上一大团金线银丝,程姑姑显然有些惊到了。 “这都是你弄的?” 她恭敬地回道:“是!” “抽过金线的衣服呢?” 她把衣服递给程姑姑,后者急忙拿着衣服检查,检查了一圈都没发现异常,然后就笑了,“芸惜,你做的不错!” “能为姑姑分忧,是芸惜的荣幸。” 程姑姑走到她跟前,伸手抬起她的手,“这双手真巧,冻坏了就不好了,从今天起,你跟素心住吧。” “多谢姑姑慈心。”她福身行了个礼。 当晚,她就搬到了有火炭的房间,虽然还比不上她在雪阁住的房间,但比其他宫女住的下房要好太多。 素心抱着一床新被褥给她,“这是姑姑赏你的。” “谢谢素心姐姐。” 铺好床,她躺在温暖的床铺上,恍惚间只觉得前几日的折磨如黄粱一梦。 此番,偷得浮生,她才敢想林景州。 她被分到浣衣坊,明明林景州先跟她说的,可程姑姑却说这是施嬷嬷的面子。 想问他太多事了,为什么能自由出入刑司?为什么能预料到她会被分到浣衣坊? 而且她都到浣衣坊一日一夜了,怎么不见他来看她? 太多疑惑了,想搞清楚,可她现在不比当初了,浣衣坊的宫女,是无令连浣衣坊的大门都不得走出的。 “林景州,你到底瞒着我都做了什么?” 门突然被推开,程姑姑表情奇怪地走了进来,“芸惜。” 她急忙从床上起来,“姑姑。” 程姑姑问:“你可认识大内总管林公公?” 她恭敬地回答:“奴婢在雪阁伺候的时候,曾和林公公有数面之缘。” 程姑姑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这是林公公派手下小太监送来的,林公公派人传了话,让你好好养身体。” 芸惜双手接过药瓶,脸上诧异之色还未褪去,林德来给她撑腰了? 不过这怎么可能? 程姑姑看她的表情都变了,多了一丝谨慎,说道:“既然林公公都发话了,接下来几天,你就不用跟她们一起干活了,好好养着。” “多谢姑姑。” “别谢我,是你造化好,林公公都亲自开口保你了,谁还敢欺负你!” 她拘谨地攥着手,不说话。 “行了,你休息吧。” 等程姑姑离开后,芸惜坐在床边,打开药瓶,里面的药膏晶莹透亮,味道还很好闻。 她现在只是一个无关重要的小宫女,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要害她。 这样想着,她捻了一点药膏,涂到胳膊的伤口处,清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一个激灵,但并没有不适的感觉。 皇宫的另一边。 林景州躺在床上,嘴里咬着布,双腿扎满了银针,冻了三日,他的腿又肿又红,意识也是一会清醒一会迷糊。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迷糊中呢喃过一个字,林德曾试着诱导他说话,可林景州的嘴非常严,硬是一个字都没说过,这让林德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太医用完针后,收拾了药箱走出房间,林德就等在门口,拱手行了个礼,“周御医,劳烦您跑这一趟。” “林公公客气了,既然是您要保的人,我自当尽力救治,不过小林公公这腿受寒严重,想要彻底除了病根,恐怕得好好养好久。” “小崽子福薄,能治好就好,劳烦您了。” 客气了几句,送走了御医,林德走进房间。 林景州额头冒冷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林德神情多了一丝欣赏,“倒是个硬骨头。” 他今日休沐,时间充足,索性坐在一边等着床上的人醒来。 第23章 认干爹 林景州是傍晚醒来的,看到坐在一边的林德,他急忙开口:“公公……芸惜……” “一醒来,就惦记你姐姐啊。”林德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林景州表情虚弱。 “林景州,你可愿意认杂家为干爹,你我父子俩在这皇宫里,一路扶持,平安到老?” 林德静静看着他,明明一脸和气,可那双和善的眼睛里,却盯得人头皮发麻。 他表情震惊。 林德开口:“好好想想,在这宫里,你若想有一番作为,有我帮扶,你已经赢了所有太监。” “奴才……愿意。” 林德眼底的幽深慢慢淡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一颗药,他送到林景州嘴边,“这药,是陛下赐我的保命腰,如今,给我儿续命了。” ……你既然想认杂家为师,让杂家庇护你,那就吃下这颗药。 ……公公,这是什么药? ……毒药,你若背叛杂家,这药能让你肠穿肚烂! 林景州恍惚一瞬,意识回到现实,他张开嘴,吞下了林德的‘续命药’。 他从床上爬到地面,跪在林德面前,一字一句道:“干爹,儿一定孝敬您一辈子。” “好!” 林德扶他起来,笑得像个老狐狸,“你的亲姐姐,那就是杂家的女儿,杂家一定会护住你们姐弟二人。” 他抬头,和林德目光相对,平静地开口:“多谢干爹。” …… 芸惜帮程姑姑找了个赚钱的门道,又加上林德发话,程姑姑重视她,直接免了她洗衣,只用分类记录,其他时候都可以休养身体。 林德送来的药膏,她第一次小小试了一下,发现没有问题,就开始大面积涂抹,效果竟出奇得好,才几日就感觉伤口在结痂了。 在浣衣坊待了三日,林景州迟迟不来找她,这让她心里总是不安。 于是,她跟程姑姑请了假,往太监住的下房去找林景州。 因为东三坊和北三坊距离不远,走过去大概半柱香的功夫。 到了太监住的下房宫外,她拦住一个小太监,“劳烦公公帮我叫一下林景州。” “你等一会。” 小太监跑进去,过了一会,一个太监走了出来,“谁找林景州?” “我。” 她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表情嚣张的太监正上下打量她。 “哟,你不是被送去刑司的芸惜嘛,现在这是……到浣衣坊了?” 她警惕地看着对方,“你是……” “李平安!” 芸惜表情一冷,很好,冤家路窄了啊。 雪阁教训李平安那回,她并没有近距离看到李平安的长相,那次也只是小惩,早知道今日,当时就该好好收拾这家伙! “李公公,我找林景州。”她皮笑肉不笑地重复了一遍。 “他啊,死了。” 芸惜身体一僵,“你胡说!” “我胡说什么,他成日往雪阁跑,不司其职,得罪了上面的人,被拖走打死了。”李平安走近她,“别伤心啊,弟弟没了,要不要认个哥哥?” 她一把推开他,恶狠狠地盯着他,“滚!你是什么东西?!” 林景州不可能死,他那么聪明,他可是要成为地位仅次于林德的太监,绝不会轻易死了! 可听到这个人咒林景州死了,她还是很愤怒,控制不住的愤怒! “娘希匹,你敢让我滚?!你现在也不过是个浣衣坊的洗衣宫女,你嚣张什么?!” 李平安用力推她,他力气太大,芸惜直接被推得往后摔。 就在她快摔到地上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量抱住了。 她回头,就看到林景州略微惨白的脸,“林景州……” “芸——” 突然被抱住,林景州浑身僵住。 她仿佛抱住了失而复得宝贝似的,“你还活着,还活着。” 即便知道李平安说的是假话,可听到他说林景州死了,她还是接受不了,她的前世过得一塌糊涂,想要追求荣华富贵没有成功,在宫里连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她活了二十年唯一的温暖,是她临死之前林景州给她的。 一想到他不在了,她突然觉得重活这一世,好像连出宫享福的目标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林景州不敢抱她,怕碰到她的伤口,“我没事,你受伤了,别碰到你的伤口。” “那个李平安竟然……说……说你被打死了……他真该死……” 他手足无措地听着芸惜哽咽,目光触及李平安,又瞬间冷冽起来,“放心,他死了,我都还活得好好的。” 李平安气势瞬间矮了一大半,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们,这可是宫里,你们这般不检点,我要禀告掌事公公!” 林景州对芸惜说:“去雪阁背后的小亭那里等我,我处理点事就去找你。” “你要做什么?” 他温柔地低语:“听话。那里的东西都是给你准备的,你先去。” 芸惜耳朵一红,急忙放开他,回头冷眼瞪了李平安一下,才往雪阁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个拐弯处,她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为什么我要听林景州的话?” 回头,看向宫道拐角,呆了一会,她还是转向雪阁背后的小亭走去。 看到活生生的林景州,她突然就不慌了。 她相信他。 没有缘由地相信! 林景州等芸惜离开后,一步一步走到李平安跟前,他还不到十三岁,比李平安矮了一头,可此刻,他双手背在身后,原本稚气的圆脸上却是超然的成熟冷冽。 “李平安,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你身上的衣服全脱了,跪在我面前。” “呵呵,林景州,你小子在做梦吧!让我跪你,你是什么东西?” 李平安恶狠狠地出手,就要扇到他脸上时,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林景州眸光冷暗,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强硬。” 一把推开李平安,他悠闲地走进太监住的宫院里。 他当时是被林德派太监抓走的,此刻一身新棉衣,站在院子里,其他太监都好奇地看向他。 掌事公公走出来,看到他,脸色难看:“你还知道回来了,林景州,擅离职守,你这是死罪!给我跪下!” 以前,顾及着他姐姐是雪阁的一等宫女,如今雪阁都关了,他还用忌惮一个刚入宫几个月的小崽子? 手下识趣地递过鞭子。 李平安也走了进来,恶狠狠地开口:“公公,这小子他娘的疯了,说要杀我,他下一步恐怕就要在您头上动土了,弄死他算了!” 掌事公公厉声开口:“跪下!” 林景州上挑的冷眸扫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纸调令,“公公还是先看看这个!” “又找到谁当靠山了,但没用,林景州,今日,公公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说着,他不客气地夺过林景州手里的纸,随意打开,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大变了。 拿着纸令的手开始发抖,脸色瞬间变成苍白色。 林景州幽幽地开口:“公公要让我跪下?” 第24章 你想不想当主子 “不,不敢。”掌事公公瞬间换成讨好的表情,丢开鞭子,走到他跟前,“小林公公这是要高就了,真是恭喜恭喜。不如进屋说,外面冷。” “不必,这里就很好。” 掌事公公急忙接话:“好,好的。还不快搬椅子出来!” 周围的太监都傻了眼,两个小太监跑进屋搬椅子。 李平安傻了眼,“公公!” “你给我闭嘴!跪下!” 李平安不敢置信地看着掌事公公。 林景州缓缓开口,“公公,我看着李平安身上的衣服,好生熟悉……” 掌事公公立刻开口:“来人,给我把李平安扒光了!” “公公?!?” 李平安惊得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几个太监按着扒衣服。 很快,他就被扒光了,只穿了兜裤跪在雪地里。 “公公饶命!奴才对您忠心耿耿啊,您为什么要偏向那个杂种?” “闭嘴!” 掌事公公厉声呵斥他。 林景州坐在掌事公公送来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悠闲地看着李平安。 李平安很快就被冻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浑身冻伤发红,他看向掌事公公,求救:“公公救我!奴才,奴才对您从无二心啊!” 掌事公公脸色大变,“闭嘴,你得罪了小林公公,我怎么救你?!” 教训完了,他转过身哈巴狗似的朝向林景州,“小林公公,您可满意?” 林景州把茶杯举到半空,掌事公公愣了一会,才伸手接过。 他站起来,拍拍衣服,“我来收拾我的东西。” 说完,就走向了小太监住的下房。 李平安跪在雪地上,冻得哆哆嗦嗦,他向掌事公公求救,“公公……救……救命……” “你得罪了他,谁也救不了你!”自己虽然收了李平安不少孝敬,但还不足以让他赌上自己的一切。 “他……到底攀上什么靠山了?您怎么会怕他一个进宫几个月的小太监?!” 李平安瑟瑟发抖,可心里还是不服气。 掌事公公居高临下盯着他,“林公公用了私印,你说呢?” 大内总管的私印,那就再说这是我林德要保的人,谁敢惹他,就是惹我! 林德拥有太监宫女的生杀处决权,他一个小小管事,大内总管一句话,他的命就没了。 李平安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倒在雪地的时候,他还满眼愤愤,那个小子怎么会攀上大内总管的关系? 林景州收拾东西很快,走出来,李平安已经快不行了,他只看了一眼,就要离开。 掌事公公跟上,问:“小林公公,这李平安已经受到教训了,可以放了吗?” 他回头看向掌事公公,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眼底却是一池寒冰。 掌事公公浑身一阵恶寒,目送林景州离开。 等看不见人影了,身边的小太监开口:“公公,李平安怎么办?” “公公我爱莫能助了!” 李平安被几个太监拖着离开了东三坊。 这个季节,只穿了一件兜裤的人被丢在外面,必死无疑。 这个宫里,身份越低的人,生死都只是别人口中第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 林景州一步一步走向雪阁后的亭子。 他知道现在让人怕他,还得靠林德,可他需要的是自己的威望,而这一切,他原本可以韬光养晦,但经过芸惜被下方刑司一事,他慢不了了! 前世的悲剧,他绝不会再任其发生! 穿过假山,走向幽静的小道,一眼就看到了亭子里抱着汤婆子取暖的芸惜。 他来之前,在亭子里准备了热水,汤婆子,还有一件披风。 拿着这些东西走到东三坊太过招摇,瑶妃自尽,雪阁被封,这里已经是不祥之地,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芸惜站在亭子里,披着斗篷,手里抱着汤婆子,仰头看着雪阁墙里的梅花,她脸上带着笑意。 他突然不想上前打破这一幅美好的画面。 她很漂亮,即便后宫美人众多,他依旧记得初见她时,她脸上的笑容,还有手心的温度,即便她不记得了,可他此生都不会忘记。 他是太监,是没有未来的人,可她不一样,她可以拥有这世间一切美好! 这一世,他只要站在远处默默望着她,便好。 “林景州!” 她扭头,脸上的笑容灿烂,或许因为汤婆子的缘故,她脸颊殷红。 他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放在衣袖下的手攥紧,“嗯。” 他一步一步走向亭子。 “这些东西都是你准备的?” 芸惜让汤婆子在手中滚来滚去,然后递给他,“你也暖暖手。” “不用,你拿着吧。这些东西拿去东三坊找你,太惹眼了,我就放在这里。” 他走到亭子里,指着桌上的药解释,“这个是愈合伤口的,这个是消除疤痕的,这个是防止你以后老寒腿的,这些药都很珍贵,你拿回浣衣坊,千万记得别被人抢走了。” 她拿起桌上的瓶子放在手里摩挲,这跟林公公派人送来的药一模一样。 “我比你进宫早几年,才不会像你那么傻,东西被人抢走。不过……”她转身,手里捏着药瓶,静静看着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怎么攀上林公公这个靠山的?” 这个时候,她要是还没发现林景州的靠山是林德,那她就白活两世了。 只不过,前世听说两位林公公关系并不好,没想到这一世,他会靠林德。 “我入宫之前,见过他跟朝廷大臣私下见面,本朝是禁止宫奴和大臣私相授受,我用这件事逼他把我纳入他的势力。” 芸惜表情一怔,随即严肃起来,抓住他胳膊,着急开口:“你疯了?!你威胁林德?他可是陛下最信任的太监,连皇后娘娘都得礼让他三分,他想让一个小太监消失,太容易,你怎么敢这样做?!” 就是一宫掌事嬷嬷或者太监,都能随意处死本宫的太监,更别说大内太监总管了! 林德要是想让他死,一句话,他就必死无疑了,林景州竟然敢威胁林德?! 这简直是与虎谋皮! 见芸惜吓得脸惨白,他解释道:“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现在已经被分到御书房伺候茶水了,是在林公公手下干活,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了。” “你……”芸惜看到林景州一脸自信的模样,又气又恼! 她担心他的死活,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 不过,林景州本来就要在御前伺候,好像阴差阳错,又走上前世的道路了。 这样,她就不用害怕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 叹了口气,她抱着汤婆子坐下,有点失望地开口:“那你以后要好好干,御书房那边,我一个浣衣坊的小宫女,根本靠近不了,你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明明早就知道林景州不是一般太监,也一直害怕他被自己改变了命运得不到去陛下身边伺候的机会,如今一切仍是前世的发展轨迹,她却有点失落。 林景州不用她照顾了,她已经帮不到他什么了,那两人会慢慢疏远吗? “芸惜。” 林景州突然严肃地盯着她。 她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你想不想当主子?” 第25章 给施嬷嬷请安 “哈!”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当主子?是后宫的妃嫔吗? 林景州望向墙头的梅花,幽幽地开口:“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想要在皇宫里生存下去,太难了。但当了主子就不一样了,就有了处决别人生死的权力。” “我是宫女,怎么可能当主子呢?” 前世,她那么奋斗,最后落了个什么局面,她都不敢想回想。 低头望着手里的汤婆子,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还如不手里这个汤婆子真实。 林景州回头看向她,见她侧脸黯然伤神。 他低声喃喃了三个字:“我帮你。” 她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他笑了。 少年还算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芸惜看呆了,心里突然溢满了暖意。 如果可以,她希望七年后,两人仍能像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她起身向林景州行了一个礼,莞尔一笑道:“林公公,日后在宫里,可要靠你照拂了。” 林景州盯着她,眼底划过一抹暖色,“这几个月恐怕不行了。” 她愣住:“为什么?” “我要出宫几个月。” “离开皇宫?!” 芸惜表情瞬间变了,眼神也慌张起来,“你要去哪里?” “陛下派林公公护送瑶妃的骨灰回北疆埋葬,这件事需要秘密进行,林公公让我同行,短则两个月,长则半年,我一定回来。” 他说完,不等芸惜反应,走到石桌前,把所有瓶瓶罐罐都收好,“这些东西是我特地找太医讨来的,你一定要记得用,照顾好自己。” 把小包裹递给她,他静静看着她。 “瑶妃自戕,陛下装作不在意,其实心里很痛苦,这几个月陛下不会有心情宠幸后妃,你刚好趁机养好身体,里面的珍珠膏记得涂抹,别让自己皮肤变得粗糙,等我回来,就让你离开浣衣坊。” 芸惜木愣地伸手接过包裹,她低声喃喃:“我可以自己离开浣衣坊的。” 离开一个小小的浣衣坊,她还是做得到的,之所以现在还没走,那是因为她想在这里养好身体,顺便想想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找妃嫔当靠山已经被证明是不可行的了,宠妃是这后宫最不牢固的势力了,其实她有想过依靠皇后,可如果所有人的命都注定了,那皇后也是要死的,所以她还在想要不要攀附皇后。 “别乱来,稍安勿躁,你才十四,你有的是时间。” 芸惜想了想,也是,只好点了点头,还有十一年,才能离开皇宫,她现在的确不能着急,一步棋走错,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我知道了,那你什么时候走?” 林景州开口:“明天。”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么着急?” “嗯。” “那……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好。” 她忍不住叮嘱道:“前往别跟林公公对着干,好好听他的话,你跟着他出门,你的生死就掌握在他手里,如果他想杀你,你就算再防着也没用。” “嗯。” 她想到什么就叮嘱什么,林景州安静地听着,及时应声。 说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景州看了一眼太阳,轻声说:“我该走了。” “这么快?” 他目光专注地望着她:“嗯,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那一路保重。” “好。” 他最后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走下台阶。 芸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鼻间酸酸的。 重生之后,她庆幸一切可以重来,更庆幸可以见到林景州,可以见到自己上辈子唯一遇到给她温暖的人。 她从未想过两人会分开,她的计划中,从来都给林景州留了一个位置。 “林阎王,一定要平安回来。” 望着他的背影,她低声喃喃。 …… 芸惜每天都数着日子,林景州说断了两个月就回来了,可她等了四个月,宫里的树木都绿了,他还是没回来。 芸惜的伤已经全好了,不止如此,靠着林景州给她的珍珠膏,她感觉自己身上不止没有留下疤痕,皮肤都变得更好白嫩了。 浣衣坊的人,自从她威胁过后,也没有再找过她的事,每日除了记录,她过得倒也轻松。 “芸惜,这是鲜花坊的衣服,程姑姑让你送去。” 一个宫女端着一盘衣服走过来。 鲜花坊? 那不是施嬷嬷的地方吗? “好。” 接过托盘,她端着衣服走出浣衣坊,鲜花坊的位置在南三坊最里面,是最接近后宫的地方,因为里面培育的是鲜花,漂亮又好闻,所以距离后宫近点,各宫娘娘都乐意。 她已经快四个月没见过施嬷嬷了。 来到鲜花坊,还没踏进门槛,就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还有施嬷嬷的教训声。 “一个一个连字都不识,还妄想去后宫送花,若是冲撞了主子,你们有几个脑袋被砍?!” 看到这一幕,她竟觉得有些亲切。 施嬷嬷一头银丝,但看长相,年轻的时候也定是个漂亮人儿,她培育花朵的手艺极高,后宫主子都喜欢施嬷嬷培养的花朵。 嬷嬷还会琴棋书画,总在不经意间说出几句诗文。 她们当时被分到施嬷嬷这里后,也是从识字开始,被严格训练,让嬷嬷满意之后,就会用人脉送她们去更好的地方。 她,流梦,紫蓝是一起被施嬷嬷教导的,流梦和紫蓝年级稍大一些,一个去了容妃宫里伺候,一个跟着太后,如今行宫养身体,她则是年级太小,被送去了秀宫。 似乎只有她混得最差。 她踏进门,开口道:“施嬷嬷,奴婢来送干净的衣服了。” 施嬷嬷回头,看到她的时候,眼神变了变,又看向跪在她面前的,“去整理好一会要送给舒妃娘娘的兰花,然后罚抄写!” 舒妃……芸惜握着托盘的手微微收紧。 “是。” 几个小宫女起身,走去花房。 施嬷嬷转过身来,看向芸惜,嗤笑了一声,“稀客啊,姑娘。” 她不说话,见施嬷嬷进了屋,她也跟着进去了。 房间里,施嬷嬷坐在炕边,上下打量她,“不说你在浣衣坊受罚,我还以为你又攀上什么高枝了,养得又白又嫩!” “芸惜一直想来给嬷嬷磕头,但程姑姑不许,芸惜只能一直记在心里,今日终于被允许过来了。” 她跪在施嬷嬷面前,磕了三个头。 施嬷嬷表情这才好了不少,摆摆手,“起来吧,你也是倒霉,跟了宠妃,结果没享几个月福,就被连带下罪了。” 她起身,站在施嬷嬷身边,“嬷嬷。” 施嬷嬷伸手握住她的手,“以前觉得你心眼多,但这几个月,你往我这里送的东西,明显是你月俸的大半,你有这份心,也不枉费我教导你一年多。” “嬷嬷对芸惜恩情,芸惜永世不忘。” “永世也算不上,你记得孝敬我,就不错了。”施嬷嬷看了她一会,才道:“养了四个月了,再重的伤也该好了,想好后面的路怎么走了吗?” 她低头不语。 “难不成还想在浣衣坊待到出宫?” 她急忙摇头:“芸惜是戴罪之身,没有主子会要我的。” “你有什么罪?瑶妃自戕是丧子之痛太重,雪阁的宫人不过是被迁怒,这件事人人都知道,你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离开浣衣坊。” “那——”“施嬷嬷,容妃娘娘要的兰花准备好了吗?” 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芸惜抿唇,看向门口的方向。 施嬷嬷下床,“跟我来,契机我给你了,能不能把握好,看你了。” 第26章 再见敌人 她跟在施嬷嬷身后走出房间。 “秦公公,可不巧了嘛,陛下让我派人去修建花草,我这里的人都去了奉天殿,现在就剩下三个刚进宫的小丫头,连规矩都没学好,怕进内宫会冲撞了舒妃娘娘。” 舒妃手下的秦公公指了芸惜一下,“她呢?” 施嬷嬷笑道:“这是浣衣坊的婢女,来送衣服的,不受我指使。” “浣衣坊的宫女,有什么指使不得!”秦公公看了她一眼,“还不快抱着兰花,跟我走!” “是。” 芸惜内心想拒绝,她怕见到舒妃,会藏不住自己的恨意,可她只是浣衣坊的宫女,净房和浣衣坊是皇宫地位最低的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的宫女太监,也是歧视链最低端的人。 她抱起一盆兰花,走到秦公公身边。 秦公公,前世算得上对她不错的人了,她在凤藻宫被欺辱的时候,还帮她说过话,是个精明求财,却不算坏的太监。 “施嬷嬷,那我就先走了。” “秦公公慢走。” 芸惜跟着秦公公离开鲜花坊。 走过长长的宫道,绕过一个圆门,风景立刻变得精致无比,这就是后宫地界了。 左拐右拐,终于到了舒妃住的福阳宫外。 秦公公在一边高傲地开口:“浣衣坊的婢女,可懂规矩?勿看,勿言,勿碰,不然你小命难保。” “是,公公。” “走吧。” 走进福阳宫,绕到主殿外,她抱着兰花在外面等候,秦公公进去通报,“娘娘,鲜花坊的兰花送来了,您要不要看看?” “拿进来吧。” 她抱着兰花走进殿内,舒妃身穿明黄色的妃服,头发竖着发髻,只用一根金钗固定,温婉怡人,她对面的榻上歪歪坐着的人……竟然是李婉儿! 她低头抱着花,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舒妃姐姐,这是什么花啊?”李婉儿问。 舒妃笑着解释:“是新培育出来的兰花,这可是宫里独有的。” “姐姐这里真是什么东西都好,点心好吃,茶好喝,现在连花都这么好看!” “妹妹若是喜欢,这花就送给妹妹吧。” 舒妃亲自起身,扶着李婉儿,后者脸一红,“舒妃姐姐,怎么能让您扶嫔妾呢。” “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姐姐扶妹妹有何不可?更何况,你可怀着龙胎呢,平日里要千万小心。” “嗯,舒妃姐姐真好。” 芸惜听着两人姐妹情深,心底只觉恶心又可笑。 她恶心舒妃的虚假,可笑的是李婉儿的蠢笨! 笼络人心,装贤良淑德,舒妃可是一把好手。 李婉儿现在靠拢舒妃,简直就是找死! 她攀上萧蜀雪的时候,萧蜀雪已经是皇后,自己只不过是想借皇后之手,当个美人或者嫔位就满足了,从未想过威胁她的地位,可结果呢,萧蜀雪一边应承她嫔位,一边用她对付贵妃。 李婉儿肚子里这个可是陛下的皇长子,萧蜀雪怎么可能真心待她? 想到萧蜀雪的手段……那股钻心剧痛仿佛刻在灵魂深处似的,让她身体受不住抖了一下。 这一下抖动,却吸引了李婉儿的注意力,她盯着她,“你是……赵语梦的贴身婢女!” 感觉内殿的人都看向她。 她急忙跪下,“回禀婉嫔娘娘,是奴婢。” 舒妃居高临下看着她不说话,李婉儿却忍不住开怀大笑,“舒妃姐姐可认得出?这个宫女就是一直跟在赵语梦身边的芸惜,之前多得意啊,一等宫女,如今呢?啧啧,光看这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极下等的布料!碧痕!” 站在角落的碧痕走了过来,“主子,奴婢在。” “瞧瞧,跟对主子有多重要,你们都是在秀宫跟了主子,如今,你有幸跟了本宫,再瞧瞧你的小姐妹,啧啧……” 碧痕不敢抬头,李婉儿怒道:“本宫说的话,你不听吗?” 避尘只好抬头看向芸惜。 “一时荣宠算得了什么?你们俩,你说说你们俩姐妹,谁能笑到最后?” 碧痕小声道:“是奴婢。” 李婉儿顿时心情舒畅。 舒妃看向芸惜,问:“你如今在何处当差?” “回禀舒妃娘娘,奴婢在浣衣坊当值,奉命给鲜花坊送衣服,恰好鲜花坊当值的人去了奉天宫,就由奴婢送来了。” “你不是鲜花坊的宫人,这份差事权当是本宫劳烦你了。”舒妃一个眼色,贴上宫女芍药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芸惜。 “奴婢叩谢舒妃娘娘。” 她攥着银子,表面一脸感恩戴德,内心只有冷漠。 “下去吧。” “是。” 退出内殿,她急忙把碎银塞到秦公公手里,后者一愣,随即笑了,“你这小宫女,这是娘娘赏你的,给我做什么?” 说着,就要还给她。 她急忙摇头,笑得拘谨又害羞,“秦公公,如果不是公公给奴婢机会,奴婢都没机会再进后宫看看了,公公走了一路,公公辛苦了。” 秦公公收起银子,看着她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小丫头很会做人嘛,回去吧。” “是。” 她行了礼,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讨好和谄媚瞬间消失,只剩下一脸平静。 原本还想通过碧痕提醒一下李婉儿,既然对方自己找死,那她权当看戏了。 至于萧蜀雪…… 前世,她想说出萧蜀雪的心狠手辣,结果被剪断舌头,斩断双手,这一世,她绝不能再给萧蜀雪伤害她的机会。 她必须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报这个仇! …… 端午节前,宫里到处弥漫着雄黄的味道。 饮雄黄酒,宫中各处撒雄黄,驱邪避凶,这是端午节最重要的一件事。 芸惜跟素心去南三坊领粽子。 跨过宫门的时候,恰好听到两个宫女在小声说话:“皇后娘娘身子这么弱,今年恐怕又是容妃代替娘娘跟陛下祭祖。” 两人相视一望,都没有多嘴,抬着粽子回浣衣坊。 芸惜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算时间,皇后娘娘是端午节后失足落水,而后一病不起,最后薨了。 如果她救了失足落水的皇后,那她就对皇室有恩,肯定能从这里离开,施嬷嬷想让她攀附舒妃离开浣衣坊,但她绝不可能这样做! 林景州也说等他回来,就会让她离开浣衣坊,可她想靠自己离开浣衣坊! 素心问:“你在想什么?” “素心姐姐,如果你知道一件事的结果很糟糕,但它会暂时帮到你,你会做吗?” “会。” 她诧异地看向素心,“为什么?” 两人到了浣衣坊门口,素心放下粽子,揉揉手腕,“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 素心一句话,让芸惜豁然开朗。 是啊,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 天空传来小鸟的叫声,两人同时抬头看去,是燕子。 素心感慨一句:“夏天快来了,燕子都回来了。” 芸惜看着天空盘旋的燕子,眼神慢慢清明起来,“是啊,夏天快到了。” 而她,也该离开这里了。 第27章 皇后落水 过了端午节,后宫的宫人就必须统一更换宫服,从春装换成夏装,以蓝色为主,级别高的宫女会有一些点缀。 芸惜换上斜扣紧袖罗裳,下面是蓝绿色的裤子,头发以编发为主,最后在脑袋后绑成一个发髻,点缀石榴花,这就是一个普通宫女的装扮。 收拾完毕,她离开浣衣坊,朝后宫走去。 在浣衣坊的五个月,她帮程姑姑赚钱,帮她记账,已经混成了程姑姑的心腹,粗重活基本不用她来干。 但这几天去后宫收脏衣服的活,是她刻意揽下的。 她必须有一个合理的靠近皇后的借口,身为浣衣坊的下等宫女去皇后宫里取走脏衣服,是再合适不过的借口了。 皇后落水是五月初的戌时二刻,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她知道上辈子皇后落水身亡的具体时间地点,但赵语梦的死,让她也害怕皇后会提前落水。 一个没有大罪过,但被陛下亲口降过罪的宫女想要翻身太难了,施嬷嬷想让她靠舒妃的关系,可她不愿这样做,舒妃心机深厚,前世她被耍得团团转,毫无还击之力,这一世,她依旧是卑微的宫女,对方虽然不是皇后,但好歹是妃子,依旧是主子,她不会轻易硬碰硬的! 皇后,是她唯一的选择! 皇后薨逝是因为落水后救治无效,那她若是能改变这件事呢?即便不能改变,只要她能延缓皇后死亡的时间,那么萧蜀雪的势力就不会发展得那么快! 只要皇后再坚持两年,后宫的新宠就会入宫。 前世,她在宫里生活了十年,经历了三次选秀。 去年的选秀,赵语梦是后宫独宠,其他妃嫔都望尘莫及,但两年后的那场选秀就不一样了,那场选秀选出来的嫔妃会让后宫大清洗! 妃嫔开始了各种争宠招式,有模仿赵语梦的高冷,有恃宠而骄最后被打入冷宫的,有母家势力强大的,也有相貌平平却为陛下生了最宠爱的三皇子的。 萧蜀雪如果不是提前积攒实力,绝不会在那几年中平稳度过,最后成为继后。 所以,她要让皇后活着! 芸惜穿过假山,朝远处的凤藻宫走去,那是中宫皇后的住所。 她已经对这附近走得很清楚了。 到了凤藻宫,她先从宫女那里拿过脏衣服,却没有着急走,而是帮着几个小宫女收整衣服,等忙到天都暗下来了,她才抱着脏衣服离开。 来到花园,她走得很慢。 守株待兔,是最笨的办法,却是最有效的。 等了小一个时辰,戌时已过,都没看到有人经过,她失望地离开。 刚抬脚走了两步,就听到扑通一声! 她丢下衣服,朝湖边跑去,刚到湖边,余光却看到一抹身影一闪而过! 她来不及想其他,看到皇后的凤冠,想也不想扑进水里救人。 等附近的护卫过来,她已经把皇后拖到了岸边,紧张地开口:“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咳咳……呕……” 皇后吐出一口水,睁开眼看到她,下一刻,眼神涣散,直接晕倒在了她怀里。 “你是何人?!” 凤藻宫的人跑了过来,一把推开她,着急地扶起皇后,哭着开口:“娘娘,您醒醒!娘娘!” 人很快围了上来,芸惜被推到了最后面,她踉跄一下撞到假山,痛得她倒吸一口气,可看着皇后被人抬回凤藻宫,她还是露出了轻松的笑。 她救了皇后。 所以,一切是可以改变的! “把这个可疑的宫女抓起来!” 芸惜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御林军还是粗鲁地抓住了。 她挣扎着解释:“我救了皇后娘娘,我不是可疑的人,我是浣衣坊的宫女!” “浣衣坊的宫女不在浣衣坊,在凤藻宫后门的湖边做什么?还敢狡辩,带走!” 芸惜被一路抓进凤藻宫,被迫跪在寝殿外的角落。 她也不挣扎,只要皇后醒来,一定能还她清白! 看着御医和宫女进进出出,她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一定要平安! …… 皇后落水,正在李婉儿宫里的吃饭的夏赫南表情一变,冷漠地开口:“身体不好,还到处乱跑?太医可去看过了?” 李婉儿不敢说话,乖巧地坐在一边。 太监回道:“回禀陛下,太医都在凤藻宫守着,说娘娘呛了水,幸亏救起及时,没有大碍,但娘娘久病体弱,这一遭,怕是要休养许久。” “既然没有大碍,就不必孤前去看了。” 说罢,他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 坐在一边的李婉儿嘴角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瑶妃如何?皇后娘娘又如何? 如今被陛下宠幸的可是她李婉儿,等她诞下龙子,母凭子贵,区区妃位她都看不上呢。 夏赫南突然开口:“你很高兴?” 她表情僵住,急忙放下碗筷,起身跪下,“嫔妾不敢。” 夏赫南看着李婉儿心虚的表情,心中顿感厌恶,放下筷子,他起身往外走…… 皇后落水,陛下没有前往凤藻宫,此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容妃歪在榻上嗑瓜子,嗤笑一声,“陛下都不去,那我干嘛要去演这个戏?顾锦绣这个皇后真是个笑话,怎么就被救起来了?淹死了才好!” 说到最后五个字,她气愤得直接把手中瓜子丢了出去。 另一处福阳宫里,舒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妆容精致得体,才缓缓起身,贴身宫女芍药给她戴上披风,不解地问:“娘娘,陛下都不想管皇后娘娘,您还要去凤藻宫吗?” 萧蜀雪笑得若有深意,“去啊,为什么不去?那可是皇后,只要她一日住在那个宫里,我就得去,还得毕恭毕敬地请安,不然太后回来了,发现皇后薨逝之前,后宫一个懂规矩的都没有,就不好了。” 芍药震惊地看着她。 御医明明都说了皇后无碍,主子怎么会说皇后娘娘薨逝? 主子一向与世无争,和宫里所有人都交好,怎么会背地里咒皇后娘娘? 萧蜀雪扭头看向芍药,眼神有些渗人,“芍药,你跟本宫多久了?” “回禀娘娘,奴婢跟随主子四年了。” 萧蜀雪涂得红艳的指甲划过芍药的脸蛋,“从秀宫起,你便是伺候本宫,本宫让你当本宫的贴身宫女,地位高其他奴才一等,本宫想知道,你对本宫的忠心有多少?” 芍药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奴婢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绝无二心!” “起来吧,本宫自是信你的。” 她说完,转身走出殿门。 脑海里却浮现了另一个小丫鬟的身影。 芸惜。 那个前世替她背了黑锅的蠢笨丫头,虽然野心不小,可够机灵,也够忠心,前世还真是利用她处理了不少麻烦。 萧蜀雪嘴角露出一抹鬼魅的笑容。 她复活了。 从冷宫白绫被勒死那一瞬,回到了十年前,她入宫的第四年。 她再一次看到了被陛下独宠的赵语梦,看到了苟延残喘的皇后周双雪,看到了还颐指气使的容妃。 她以为她输得彻底,输了陛下,也输了荣华富贵,结果,老天原来在眷顾她,让她重新走上后位。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陛下爱上别人,更也不会让别的女人再有机会和她争夺这后宫之主的位置! 第28章 瑶妃自杀之谜 芸惜湿漉漉地跪在凤藻宫里,两个太监盯着她。 “皇后娘娘醒了!” 内殿一个宫女跑出来,欣喜地通知大家。 听到这个消息,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皇后娘娘醒了,她这一次的冒险,也就有价值了! 恰好这时,有人通传:“舒妃娘娘到!” 芸惜脸上的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就消失了,她看着舒妃打扮精致地走了进来,而且直接走向内殿。 舒妃走进内殿,看到靠在嬷嬷怀里喝药的皇后,眼神微变,随即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听说娘娘落水,臣妾担心娘娘,所以不请自来,请娘娘责罚!” 皇后虚弱地开口:“舒妃有心了。” “我没有推皇后娘娘,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娘娘……” 门外突然呼叫声,皇后疑惑地皱眉,扶着她的嬷嬷开口:“是浣衣坊的下等宫女,她说是她救了您,老奴便让人把她留在凤藻宫,等您醒来处置。” 皇后伸手按住嬷嬷的胳膊,“嬷嬷,没错,本宫落水的确是被人救起来的……让她进来……” “是。” 芸惜很快被宫女带进内殿,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一脸憔悴的皇后,急忙跪下。 “奴婢芸惜,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开口:“你抬起头。” 她慢慢抬起头。 “是你。”皇后扭头看向嬷嬷,“是她救了本宫,嬷嬷别罚她。” “老奴遵旨,她既然救了您,那就是大功一件,老奴会好好奖赏她的。” 皇后疲累,嬷嬷扶着她慢慢躺下。 然后走到萧蜀雪跟前,福身行了个礼,“舒妃来看望皇后娘娘的心意,娘娘记下了,娘娘现在需要静养,舒妃请回吧。” “李嬷嬷,娘娘落水受了寒,本宫那里还有一些陛下赏赐的补药,本宫晚些时候让人送些来吧。” “不必,皇后娘娘的一应吃食都是太后精心挑选的,库房里的补药也都堆成山了,不缺。” 李嬷嬷淡漠地拒绝,舒妃脸上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奈何李嬷嬷是太后的亲信,是出宫静养之前特地放在皇后身边照顾皇后的,连陛下都不敢轻易得罪。 “那本宫先回去了。” 萧蜀雪转身离开。 心中大为气恼! 前世,皇后落水被救起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被太医用药吊了几个时辰,晚上就薨了,可她刚看到的皇后,和往常没有两样! 难道是因为她干涉了瑶妃之死,让一切都变了? 原本她是不打算动手的,她知道瑶妃会自戕,可距离过年越近,她发现瑶妃变了,她似乎不想自杀了。 但她怎么可能允许瑶妃继续活下去呢? 瑶妃必死! 如果瑶妃不死,陛下怎么会看到她? 有前世的记忆,她知道瑶妃的弱点,她太爱陛下了,又太固执了,她想要跟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么可笑的梦想,明明已经拥有陛下的独宠,却还在意陛下为了堵住众大臣的罪而宠幸其他人。 她知道怎么逼死瑶妃! 大年三十那晚,她特地给了李婉儿一味助兴的药,让瑶妃看到了陛下跟李婉儿在雪地里欢爱。 这个冲击足以让瑶妃崩溃。 结果也是她想要的,瑶妃从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她一生! 妃子自戕是大罪,陛下从心底里厌弃了瑶妃,剥夺了她的封号,封了雪阁。 和前世一样,陛下不再独宠任何女人,也往她宫里走动得更频繁了。 接下来,就是皇后落水身亡,李婉儿守灵不敬,被罚禁足,她会在冷宫诞下皇长子,那个皇子会被容妃夺走,成为未来她扳倒容妃时的阻碍。 但这一次,她不会让李婉儿这个孩子出生,抢走了她腹中骨肉的皇长子身份! 重活一世,她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这一次,她一定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宫皇后。 并且,不受任何妃嫔的威胁! 芸惜盯着萧蜀雪的背影。 萧蜀雪的不争不抢,全都是装的,她恨不得皇后去死,后位就悬空了,可这一次,她绝不会让萧蜀雪坐上那个位置! “芸惜。” 她转过头,就看到一脸严肃的李嬷嬷正盯着她,她急忙恭敬地应道:“奴婢在。” “年前在佛堂抄写经文的可有你?” “有奴婢。” 李嬷嬷怎么会知道? 她盯着李嬷嬷看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您,您就是那位跟我说过话的……” “是我。” 李嬷嬷一个眼神,旁边的宫女立刻走了过来。 “带她去换身干净衣服,再来找我。” 宫女恭敬地行礼:“是,嬷嬷。” 然后看了芸惜一眼,示意她跟上。 芸惜向李嬷嬷行了个礼,转身跟上宫女。 一炷香后。 换好衣服的芸惜被宫女带进了寝殿旁边的小屋里,里面是各种药材还有药罐,李嬷嬷正在一个熬药的砂锅前,检查熬的火候。 她走进去,开口道:“李嬷嬷,奴婢来了。” “瑶妃自戕是大罪,你是雪阁的宫女,一并论罪,你被罚去浣衣坊,照理说直到你二十五岁,你都不能离开浣衣坊。” 李嬷嬷像是闲聊似的说出她的境遇。 芸惜低着头,“嬷嬷都知道了。” “浣衣坊虽然苦,但事非少,若是不惹事,干到二十五岁,也能拿一笔银子出宫,你愿不愿意?” 她不说话。 李嬷嬷笑了,扭头看向她,“你跟林景州是姐弟,他如今得林公公看重,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是能照拂你一二。你不想待在浣衣坊,想寻个高枝,也正常。” 芸惜垂眸,心里咯噔乱跳。 才一炷香的时间,李嬷嬷就把她的底细查清楚了。 幸亏她从没自恃重生,做有些出格的事! 她跪下,抬眸,满眼真诚过:“嬷嬷,奴婢不是想攀高枝,林景州的确是奴婢的弟弟,我们姐弟二人都被卖进了宫,未来出宫,也没有家可以去了,奴婢只想伺候好主子,存点钱,未来出了宫,不至于要沦落街头。” “倒是个实在的梦,嬷嬷现在给你一个好差事,你做不做?” 她看着李嬷嬷,忙不丁点头。 “我还没说,你就同意了?” 她露出真诚的笑容,“奴婢没做错事,嬷嬷说了要赏奴婢,奴婢相信嬷嬷定是为了奴婢好。” 李嬷嬷盯着她,半晌缓缓开口。 “给陛下当侍伴,伺候陛下起居。” 第29章 皇后和太监 芸惜大脑嗡地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嬷嬷。 “如何?娘娘身子不好,无法侍寝,你若是足够忠心,将来嫔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奴婢……” 李嬷嬷等着她开口。 “奴婢还是回浣衣坊吧。” 她想笑,更多的却是无力。 侍伴,是比才人更低一等的妃嫔,前世她折腾了五年求封侍伴,这一世,她不想侍奉陛下了,却轻而易举得到了这个机会。 她感觉自己简直像个笑话! 李嬷嬷表情变了,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你不愿意?” “奴婢不敢造次,但奴婢是下定了决心等着年岁够了被放出宫的。” 李嬷嬷走到她身边,问:“倒是奇闻了,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不愿意,非要出宫,难道你在宫外有什么重要的人?” “奴婢小时候结了娃娃亲,夫家对奴婢很好,只可惜遇到了灾年,爹娘无奈把奴婢卖了,奴婢不怨爹娘,但奴婢想回家。” 她说的话,真假参半,即便李嬷嬷出宫查了,也发现不了她说谎。 “浣衣坊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了一趟,你的东西都拿过来了,从今天起,就在凤藻宫伺候,专门为娘娘抄写祈福的经文。” 芸惜木愣地盯着李嬷嬷,后者笑了笑:“我只是考验你一下,并不会把你送去陛下身边。” “奴婢叩谢嬷嬷提携。” “跟着紫儿去认认路吧,凤藻宫不是雪阁,更不是浣衣坊,坏了规矩,嬷嬷我可是不会留情的。” “是。” 她起身走到门口,宫女紫儿手提着她的包裹,朝她点了下头,转身引着她去认路。 凤藻宫很大,至少有两个雪阁大,宫人众多,各司其职。 芸惜背着行李跟着紫儿走了半个时辰才把所有地方走了一遍,最后来到凤藻宫的佛堂,这里是太后亲自督建的佛堂。 虽然小,但一应俱全。 紫儿带她给菩萨磕了头,又上了香,才穿过一个小门往里走,走了好久,才推开一扇门,“平日佛堂不会有人来的,旁边的房间是给娘娘准备的,每日你都要打扫。整个佛堂只有你一个人,打扫,续香,抄写佛经,这就是你每日要做的。初一十五,把抄写的佛经带去佛观烧了,拿回大师给娘娘的符箓。” “我记住了,多谢紫儿姐姐提醒。” 紫儿朝她笑了笑,“刚进凤藻宫的宫女,都是由我带的,你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李嬷嬷平日繁忙,是顾不上你的。” “我记住了。” “好了,你收拾一下,就休息吧。” “好。” 等紫儿离开,芸惜打量着房间,这比她在雪阁住的房子都大一倍,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味道,房间布置也精致许多,她走到床边坐下,被褥柔软不潮湿。 前世,她进凤藻宫的时候,佛堂已经拆了,所以她对这里并不熟悉。 把包袱放在床上打开,里面的都是她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一样都不少,她却起了疑惑。 浣衣坊里,谁是李嬷嬷的眼线?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她至少是从浣衣坊出来了,云兰她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收拾了东西,她躺在床上,望着房顶。 她靠着皇后自救成功,但如果这次皇后还是死了呢? 重活一世,她以为什么都可以按照她想象的发展,结果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把手伸向半空,她慢慢握紧。 如果皇后还是死了,那就说明她改变不了未来,未来的路,她就要走得更加谨慎。 现在就看皇后的命运了。 …… 清晨。 芸惜清扫完了佛堂,就坐在佛堂偏厅,认认真真地话抄写佛文。 抄了一上午,她走出佛堂,准备去吃饭。 来到太监宫女吃饭的院子里,大家看到她,都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芸惜,这里!” 紫儿朝她招招手,她笑着走过去,“紫儿姐姐。” 紫儿把一双碗筷给她,“走吧,我还以为你待在佛堂不敢出来呢,来,我教你在凤藻宫怎么吃饭。” 她跟着紫儿,排队,打饭。 凤藻宫的一等宫女有两名,如意和吉祥,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待遇最好,有单独吃饭的小屋,吃食有两荤一素一汤还有甜点。 然后就是有职责的宫女太监,有十个,比如紫儿,她负责管教新进凤藻宫的太监宫女的杂事的,她们是两荤一素。 剩下的就是普通宫女,一荤一素。 “那我呢?” 紫儿纠结地皱起眉头,“你这还真不好说,你救驾有功,按理说应该是一等宫女的待遇,可是嬷嬷没有提。” 紫儿打完饭菜,走出队伍,等着她。 芸惜拿出碗,厨子给了一勺肉菜,一勺素菜。 她没有不满,端着碗刚要离开,就被叫住了。 “你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就看几步开外,穿着绢布的宫女走了过来,头戴步摇,耳戴翠玉耳环,这应该就是一等宫女了吧。 “我叫如意,是娘娘的贴身宫女,你昨天救驾有功,以后便跟我们一起吃饭。” 如意是对着所有宫女条件说的,大家都没有异议。 如意拉着她的手,走向小屋。 走进屋,里面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丰盛的菜肴,另一个同样衣着精致的宫女站在桌边。 身后,如意关上门。 “见过两位姐姐。”她福身行礼。 下一刻,如意和吉祥,突然朝她跪了下来。 她惊到,急忙也跟着跪下。 如意红着眼睛,开口:“芸惜妹妹,你救了主子,这是你应得的。” 吉祥也跟着开口:“从今以后,你便是我们二人的救命恩人。” “两位姐姐快起来,芸惜救娘娘是芸惜该做的,两位这样的大礼,奴婢承受不起!” 她把两人扶起来。 如意开口:“从今以后,我跟吉祥有的,你也会有。” 吉祥点头。 “芸惜惶恐,多谢两位姐姐。” 如意笑了,把她拉到桌前坐下,“吃吧,以后想吃什么,尽管跟厨子说,只要不过分,他们都会给你做的。” 芸惜是真的饿了,尤其看着一桌子美食,她的肚子都开始叫了。 吃过饭,吉祥如意有事去忙了,芸惜摸着有些撑的肚子,往佛堂走去。 她想过靠着对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她能在凤藻宫过得好一些,却没想过有如此优待。 吉祥和如意两个一等宫女,也跟其他宫女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回到佛堂所在的小院,她还没走近,就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 皇后娘娘跪坐在蒲团上,她身边跪着一个太监,一手揽着皇后的肩膀,一只手握住皇后的手,皇后的头……竟然靠在太监胸口。 那个太监突然回头,冷冷地目光盯着她。 她惊在原地,不敢动弹,更不敢出声。 第30章 林景州回来了 皇后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到芸惜,她表情一怔,随即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莫怕。” 太监扶着皇后娘娘起身,然后一步一步走出佛堂。 “皇后娘娘今日身体好多了,就想来佛堂还愿,你叫芸惜?” 她福身行礼,“是。” “你救驾有功,娘娘不会亏待你的。” 他们从芸惜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感觉到一股灼灼有神的视线盯着她。 直到皇后和太监离开。 芸惜才松了一口气,小跑进佛堂。 娘娘刚才和那个太监……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宫女,男女之事,虽然没有经历过,但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那般亲密的拥抱,绝不会是搀扶。 可一个是尊贵的中宫皇后,一个是太监,活了两辈子,她都没听说过后妃会跟太监有什么狎昵! 可是传说,陛下根本没碰过皇后,皇后至今还是完璧之身,皇后若是对陛下失望,转而跟一个太监对食 不可能!不可能! 她拼命摇摇头,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她一个宫女都不可能考虑太监,更何况母家强盛的皇后了。 那个太监看着也就二十多岁,很瘦,比林景州还瘦,脸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娘娘生病了,身边怎么会带着一个同样生病的太监? 木楞地走回桌前,她努力甩开脑海里纷乱思绪,继续抄佛经。 不管她发现什么秘密,都不是她该去深究的,这个皇宫里,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她要平安出宫,不是搅弄后宫! 傍晚,她把抄好的经文整理好,明日就是初一,她要送去佛观的。 整理好东西,她走到后院的井边,打水洗手。 刚提上来一桶水,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咳咳!” 她吓得猛然回头,就看到中午看到的太监,就站在她身后,对方换了一身深蓝色太监服,更显脸色惨白。 “抱歉,我吓到你了?” 太监一步一步走向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是来感谢你的。” 她紧张地问:“公公……要谢奴婢什么?” 太监突然朝她鞠了一躬,”多谢芸惜姑娘救了娘娘!” “这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居功,而且如意姐姐和吉祥姐姐中午已经谢过奴婢了,公公不必客气。” “我叫周崇,是娘娘身边的配药太监。” 她行了个虚礼,“周公公。” “你救了娘娘,便是周崇的恩人,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向我提,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姑娘。” 这话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味? 有种皇后娘娘是他的人,他以丈夫的身份感谢她。 她摇摇头,“奴婢现在一切都好,凤藻宫的人都对奴婢很好,奴婢很满足了。” 周崇朝她笑了笑。 “听说姑娘冬天受过寒,我略通医术,如果不介意,我愿帮姑娘把个平安脉。” 周崇嘴上是询问,身体却已经走向佛堂里面。 芸惜不认识此人,也不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但皇后身边的人,她得罪不起,只能跟了上去。 她跟着走进佛堂。 两人隔着小木桌坐下,周崇伸出手,“我为姑娘把脉。” 她伸出手。 周崇按在她脉搏上,诊了一会,表情越来越凝重,他开口:“伸出舌头。” 芸惜窘迫。 周崇笑了,“姑娘只当我是医者,不必紧张。” 她只好身体前倾,张开嘴。 周崇伸手抬起她下巴,“伸出舌头。” “啊~”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芸惜下巴还被人捏着,只能艰难地扭头,然后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林景州! 他回来了?! 她眼前一亮,脸上浮现连她都没察觉的笑容。 周崇放开她,也看向门口的人。 芸惜起身,想过去找林景州,又顾忌这里还有个不知道什么心思的周崇,只好解释道:“周公公,这是我弟弟,刚跟着林公公从外面当差回来。” 周崇缓缓起身,“我回去开个方子,你的旧伤若是不养好,老了会就麻烦了。” “多谢周公公。” 周崇起身,走向门外。 从林景州身边走过的时候,两个男人都看了对方一眼,并且眼神都不算友好。 芸惜看着周崇离开,然后就飞奔向林景州。 “你,你回来了!” “他是谁?” “他是给皇后娘娘抓药的小太监。”至于她中午看到的画面,就不跟林景州说了吧,也许是她想多了呢? “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凤藻宫,不是能随意出入的北三坊!”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景州。 半年了,他好像长高了,脸色也不再是惨白虚弱,整个人好像气鼓鼓的,不过七年后的他,似乎也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她笑得合不拢嘴,心底就是欢喜,看到他平安回来,就忍不住想笑。 林景州盯着她,目光复杂幽深。 天知道这一路,他有多担心她在宫里会有危险,结果呢? 原来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很好。 不止从浣衣坊出来了,还成了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还交了其他朋友。 一想到,即便是太监这个身份待在她身边,也会有别人抢这个位置,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芸惜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我……”本想说没事,可看到她眼底的担心,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嗯,受伤了。” 他放在衣袖下的手慢慢松开,露出手心的几条血痕。 她紧张地拉住他胳膊,“哪里受伤?” 他不说话,静静看着她脸上的着急神色,心底的烦躁和愤怒,好像一下瞬间都消散了。 “不严重,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就在这时候,院外走进来一个宫女,“芸惜,娘娘得知你跟弟弟好久不见,特赐了晚膳让你们姐弟二人过去吃,跟我来吧!” “多谢娘娘恩典。” 他们跟着宫女身后,来到了偏殿一处客房。 推开门,里面是一桌美食,甚至还有一壶酒。 “你们姐弟半年没见了,肯定有贴几话要说,娘娘让你们尽管团聚,不必担心别的。” 她福身行礼,“多谢娘娘恩典。” 宫女说完就离开了。 芸惜关上门,就拉着林景州走到桌前,把他按在凳子上,“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说着就要扒他的衣服。 林景州没想到她有此举动,耳根微红,抓着衣服不让她脱,“没有大碍了,就是从马上摔下来了,是内伤,已经大好了。” “真的?” “真的。” 芸惜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走到一边坐下,“若是受伤了,一定要跟我说!” 他脸色柔和了些许,“嗯,吃东西吧。” “好。” 两人围着桌子吃饭,芸惜看着桌上的酒,忍不住拿过来,闻了闻,“皇后娘娘赏赐的酒好香啊,想不想尝尝?” 还不等林景州开口,她已经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她举起酒杯,“你还小,本来不该给你喝的,但你都走了半年,好不容易回来,权当给你接风了!” 林景州看着她一脸笑容,不想扫兴,端起酒杯,和她碰杯。 “那我也祝贺你离开了浣衣坊。” 第31章 酒后误言 芸惜自认酒量不错,结果就喝了一杯,她就感到天旋地转。 “林景州!” 她看到林景州在眼前飘来飘去,伸手去抓,接过抓了个空,身体也失了重心,往前倒去。 “小心!” 林景州伸手要扶她,但十几岁的时候,女孩子总是比男孩长得快,也长得壮,他没稳住身体,直接被撞得倒在地上,当了肉垫。 她压在他身上,鼻尖对着鼻尖。 她满脸通红,睁着眼睛,可眼神涣散,醉眸迷离。 他瞪大眼睛,身体仿佛被点穴了一般。 他从未跟女子这般亲近过。 倒不是没有女子向他示好,反而相反,不止宫女,甚至有后妃,也曾暗示过要他伺候。 但他心中藏着一个人,其他人即便再美再好,他也不想要。 芸惜傻呵呵地笑了,然后一歪头,靠在了他肩上,低声喃喃:“林景州。” 他一颗心狂跳不已,感受着趴在身上的女孩身体,柔软,温热,还浑身散发着焚香的香味。 “林景州……林景州!” 他放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头,刚一开口,才察觉他紧张到声音都哑了,只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音,“嗯?” “唔……真好。” 她嘻嘻傻笑,声音绵软可爱。 他的耳根慢慢红了,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眼底不受控制地浮现一抹柔软的暖色。 他轻声喃喃:“好吗?” “好甜……我还要喝……” 林景州记着这里是凤藻宫,伸手就要拉开的她,想把人扶起来,却被对方直接搂住了腰,“林景州……你还活着吗?” 他身体一僵,不敢动弹,薄唇紧张地抿了一下,柔声回道:“活着。” 他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然后撑着坐起来,正要站起来,芸惜再次挣扎,在他怀里像个虫子一样扭动,直接双手环绕搂住了他的腰。 他宠溺又无奈地提醒:“芸惜,这里是凤藻宫。” 可是醉鬼哪里会在意这些。 芸惜的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咯咯……我们要好好赚钱,我要存好多好多钱……嗝……京郊的院子好贵……” 他低头,诧异地看着他,小声问:“京郊的院子?” “好贵。” 林景州眼神怔怔,他张张嘴,紧张得喉咙都在发紧,“芸惜,你想出宫吗?” 前世,他曾问过她一次。 当时她说:【出宫?我为什么要出宫?我可是要当娘娘的,陛下迟早会注意到我的好,宠幸我的!】 那这一次呢? 这一世,很多事都不一样了,那她会不会也不一样了? 他慢慢低头,靠近芸惜。 “你——”“啪!” 芸惜一巴掌打到他脸上,警惕地盯着他。 “大胆,敢非礼你姑奶奶!” 还要扬手再打,就被黑着脸的林景州抓住了手腕,“醒醒!” “疼……呜呜……放手!” 她一把推开他,挣扎着要起身。 这一巴掌,直接打消了林景州心中那点小期待。 他依旧坐在地上,用手肘撑着膝盖,手背在刚被打过的地方摩挲,他还从来没被人扇过耳光,虽然不疼,可这已经是侮辱极重的举动了。 他心悦她,可不代表,他就没有一点脾气。 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记仇,也更小气。 “我的钱呢?钱呢?” 芸惜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天旋地转的,她艰难地扶着凳子爬起来,站好后,身体前后晃悠。 突然歪头看到桌上有酒,眼前一亮,伸手就要去拿。 “住手!” 林景州快步起来,一边夺过酒,又气又无奈地盯着面前的醉鬼,“你以后都别想再喝酒了!” “给我!” 她伸手抢,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拉向旁边的睡榻。 “不许耍酒疯!” 林景州故意严厉开口,把人按在睡榻上,刚想起身,就被勾着脖子拉到了跟前。 两人距离极近,他几乎能从她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心里那点气,突然就消散无踪了。 她的唇瓣红润,距离他不过一指的距离。 前世渴望了七年的人就在眼前,他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就在他快要吻上她的时候,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你凭什么?” 他定住,沙哑又神情地问:“什么?” 芸惜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看到了林景州,不是她记忆中的林景州,她记忆中的林景州,不是跟着陛下,就是跟着贵妃。 他每次跟她擦肩而过,眼神都带着轻蔑。 凭什么? 她突然一把捏住他脸颊,醉梦迷离之间,喃喃质问:“是不是我当了娘娘,你才会对我恭恭敬敬?死太监!” 房间突然一片冷寂。 她望着他,眼神涣散;他望着她,眼神幽冷凛冽。 他伸手拉住她手腕,把她的手拽下来,然后从床边起身,转身往外走。 走出房门,顺手关上,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失礼的之处。 他走下一节台阶,然后坐下。 盯着地面,许久,他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未曾一点到达眼底。 远处,一抹身影隐在黑暗中,往皇后的寝殿走去。 走到主殿的院子,宫女看到他,福身行礼,“周公公。” 周崇点了下头,闲庭信步地走向寝殿。 殿内。 如意和吉祥正在伺候皇后泡药浴,时间一到,两人伺候着主子出浴。 换上贴身柔软的睡衣,门外传来脚步声,吉祥耳力极佳,扭头看向门口,“主子,周公公来了。” “嗯,你们下去吧。” “是。” 两人端着东西退下。 周崇走了进来,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人,拿过架子上的披风走上前给她披上,“虽然快六月了,但你还不能着凉。” 皇后缓缓抬头,一张精致却病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这副身子都这样了,着不着凉又有多大干系?你去哪了?” “去看那对姐弟,倒是有趣。” 皇后收回视线,轻咳了几声,“等我死了,只愿他别牵连无辜的人就好了。” “若他是仁厚之人,也不会待你如此残忍!” 从怀里掏出一颗药,周崇送到她嘴边,“娘娘,这是最后一颗了。” 她望着他,勾住他衣领,拉向自己,“周公公今夜伺候本宫就寝,本宫就吃了你这毒药。” “好。” 烛台灭,假龙戏真凤。 第32章 那家伙生气了 清早,芸惜醒来的时候,脑仁儿疼得厉害,揉揉太阳穴,坐起来。 怎么人回到七年前,连酒量都回去了? 她记得自己至少能喝半瓶,结果昨晚才喝了几口就醉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是林景州照顾她的,那家伙才十二,酒量就比她好了。 起床,穿好衣服,她离开客房,快步走向佛堂。 今日是初一,要拿佛经去佛观烧为皇后娘娘祈福,绝对不能误了时辰! 回到佛堂,准备好所有东西,她跟如意说了一声,就抱着抄好的佛经赶往佛观。 刚走出凤藻宫,就被人叫住。 “芸惜。” 她回头一看,是周崇,“周公公。” “你去佛观?” “嗯。” 周崇伸手帮她分担了一大半的佛经抄文,“我随你一起去,娘娘的药里需要一味百草霜,我要去那边求。” “那就辛苦周公公了。” 两人抱着佛经抄文走向佛观,路上,她好奇地问:“周公公,什么是百草霜?” “香灰。” “我只知道香灰可以止血。” 周崇温和地解释:“还有其他用途的。” “周公公,娘娘落水应该无大碍了吧?” 周崇垂眸,表情沉重起来,芸惜瞬间心都提了起来,“太医不都说娘娘好多了吗?” “不存在好多了一说,娘娘幼时中了毒,伤了奇经八脉,能活到现在是用各种名贵药材吊着,也只有宫里的药库才能这样吊着娘娘的命。” “中毒……” 皇后娘娘竟然是中毒导致?! “你救了娘娘的命,若是再晚一会,娘娘就没命了。娘娘感恩你,知道你曾受重刑,命我为你调理身体,药我已经配好了,今晚开始,你就要跟娘娘一起吃药了。” “啊,跟娘娘一起喝药?奴婢惶恐。” 周崇提醒道:“娘娘的恩典,你领着就是,你已经伤到了根本,若是不好好调理,此生怕是没机会当母亲了。” 芸惜瞪大眼睛,随即慌乱起来。 她,她可能无法生养? 绝不行! 她这一世一定要平安出宫,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放心,你认真吃药,会好的。” “那就谢谢周公公了。” 两人一起走向佛观,路上芸惜时不时暗中观察一下周崇。 明明是个太监,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林景州就从来没那样笑过。 她没忍住开口:“周公公。” “怎么了?” “周公公看上去很开心,请问公公是怎么保持好心情的?我弟弟总是不开心,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导他。” “你弟弟?昨天在佛堂看到的那位公公?” “是。” 周崇抬头看了看天空,俊美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大概是知道有盼头吧,所以很开心。” “盼头……” 他扭头看向芸惜,“人活着,不都是为了一个盼头。若是没有目标,那人生该多无趣。” 是啊。 她也有盼头,她盼着十一年后能存很多银子出宫。 那林景州呢? 他的盼头是当大内总管吗? 他们来到佛观,周崇说要去找百草霜,就把佛经抄文还给她了。 她抱着抄文走向佛观正殿。 刚踏进殿门,就看到林景州跪在蒲团上。 她看了他一眼,走向一个大师,“大师,奴婢是凤藻宫的,这是为皇后娘娘抄的佛经,请大师为娘娘换成平安符箓。” “好。” 大师从她手里接过抄文,平静地开口:“在外面等着。” “是。” 她先走到林景州身边,也跪在一个蒲团上,虔诚地磕了一个头。 观世音菩萨,信女芸惜,重活这一世,信女不知道是不是您怜惜信女,但信女一定会好好度过这一生,虔诚拜佛,未来出了宫,也会尽己所能帮助他人。 感觉身边的人起身离开了,她急忙在心中再次祈求:菩萨,请您保佑林景州这一生平安喜乐,长命百岁,信女一定会一生虔诚敬奉您。 重重磕了三个头,她起身,跟上林景州的脚步。 “我跟菩萨许了个愿。” 林景州却越走越快,她伸手去抓他,却被他避开了。 她的手放在半空,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抓了一把空气,有那么一瞬的愣神。 他大步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问:“怎么回事?” 两个时辰后。 芸惜小心翼翼地端着平安符箓回凤藻宫。 路过中门的时候,角落有小太监打架,她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就要转身走,突然听到了一声:“小林公公,这狗东西,在背后骂您,要怎么处置他?” 她顿时怒起,不理他是吧?躲她是吧? 原来是在这里耀武扬威! 她走向林景州,走近了就看到看着背对着她的林景州,伸出脚踩在一个太监脸上,因为被踩着脸,所以看不清被欺负的太监的长相。 他弯腰看向地上的人,冷笑一声,“你们知道十八层地狱都有什么刑罚吗?” “什么刑罚?” “第一层:拔舌地狱,专门对付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辨和说谎骗人者。” 躺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 “林……林景州!” 她喊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失声了。 拔舌地狱,她被人按在大牢里拔掉舌头的时候,那些人也是这样说的。 林景州,林阎王,前世,他本就精通此道,可亲眼所见还是让她惧怕,那种本能的恐惧。 林景州一回头,就看到她脸色惨白地站在不远处,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他脸上划过一抹惊慌,快步跑过来,一把扶住她胳膊,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你怎么来这里了,快离开!” 他焦急地催她离开。 “你,你不理我,就为了在这里拔,拔人……舌头?” 她告诉自己,那已经过去了,她这一世绝不会再被人施以极刑! 可毕竟亲身经历过,本能的恐惧,她也控制不了。 他皱眉,“回凤藻宫去!” “我不!离开皇宫半年,攀上了林公公,我管不了你了是吗?林景州!” 大半年前乖巧懂事的林景州呢? 才过了多久,这人就变得跟前世一模一样了? 他挪开视线,垂眸遮住眼底的心痛,嘴硬反驳道:“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姐!” 他回眸,冷冷地盯着她:“你不是!” 芸惜被对方浑身的冷漠气息震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昨晚还好好的,为什么林景州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烦躁地重复:“回去!” 她轻咬着嘴唇,眼泪慢慢聚满眼眶,豆大的眼泪滑落。 他表情僵住。 “你让我滚?” 他梗着脖子说道:“没有,我让你回凤藻宫去。” “你现在有大靠山了,瞧不上我了,行,我滚,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林景州一把拉住了胳膊,他目光复杂地盯着她:“我没有!” 背对着林景州的芸惜微眯起眼睛,果然是生气了跟她闹别扭呢,但为什么呢? 昨天刚见面还好好的。 喝酒……难道她喝酒之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会是把重生的秘密说了吧? 第33章 狮子吃人了 做戏就要做到底,芸惜故意背对着他吸了吸鼻子,“小林公公,奴婢告退。” 挣开他的手,她快步离开。 林景州想追上去,可听到身后的哀嚎声,他又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了芸惜的背影一眼,转身回到原位,低头看着脸全肿了的太监。 找到这个人是个意外,但既然找到了,他就不会放过! 他慢慢蹲下身子,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往后扯,让对方面对他。 那人愤怒地盯着他:“为……为什么?我,我没得罪你?” 他笑着说道:“我不会让你当个明白鬼的。”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林景州放开了他缓缓站起来,“干爹不是说陛下因为狮子园的狮子精神萎靡而不悦吗?那就给狮子改善改善伙食,也许就精神了。”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不敢动。 他们没听错吧? 要,要把这人丢去喂狮子? 林景州看向两人,眼神淡淡,“不想听我的?” “不,不敢。我们这就去做!” “干爹既然让你们跟着我,我的所有行为你们都可以禀告干爹,我只要听令行事的人,不然就不必跟着我了。” “是。” ;两个太监抓起地上的太监,在对方想张嘴大喊救命之前,就被塞住了嘴,三两下绑了个严严实实。 他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可就算他急得脖颈青筋暴起,林景州也没再看他一眼。 最后,他被拖走了。 当夜,狮子园的狮子饱餐了一顿,负责照顾狮子的驯兽师怒道:“真是荒唐!我好不容易把它驯服了,你们竟然又给它开荤,还是如此惨无人道的方式?!是谁的决定,我要见陛下告他!” 林景州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他知道他会面临什么。 林德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你不要命了,你敢用太监喂狮子?!这件事太大了,你爹我都保不了你!” 林德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太监的旨意:“林公公,奴才来传陛下的旨意,陛下要见林景州,立刻!” 林景州起身,从林德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缓缓开口:“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连累您的。” 说罢,越过他,走向门口。 …… 芸惜抄完佛经,有宫女来传话,皇后娘娘要见她。 急忙换了衣服,她跟着宫女走向皇后寝宫。 到了寝宫。 皇后躺在榻上,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如意在坐在一边的桌前,正仔细地碾药,吉祥则是跪坐在榻旁边。 她跪下行礼,“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你救了本宫,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拘谨,坐吧。” 她站了起身,旁边的如意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她只好走过去坐下。 她对皇后了解极少,只知道皇后母家富可敌国,当年是先帝亲自替太子求娶的,可大婚一直拖到了太子登基称帝。 大婚之后,陛下立刻下旨选秀,后宫女子挨个临幸,唯独无视皇后;皇后因此积郁成疾,一病不起。 皇后病逝之后,陛下并没有按照皇后仪制让整个皇宫素守一年,足以见得他有多厌弃皇后。 鼻间闻到一股中药苦味。 她扭头看去,就见周崇端着两碗汤药走了进来。 吉祥上前接过其中一碗,送到身边,周崇则是端着另一碗,走向她。 “芸惜,这是你的。” 她双手捧住药碗,假装因为太烫,而没端稳,碗里面的药洒到了衣服上,她战战兢兢地开口:“对不起。” “没事,小心烫。” 周崇把药给她后,就起身走向皇后。 芸惜抱着碗,盯着黑乎乎的药,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喝药。 周崇对她的好有些刻意了。 但她一个小宫女,能有什么值得他所图的? 这药,她得想办法查一下,看到底对她的身体有没有害处。 她一边喝药,一边暗暗观察皇后和周崇。 如果周崇和皇后真有其他关系,也不失为一个把柄,但前提她得拿到实质的证据。 药很苦,苦到她整张脸皱成了一个包子。 “皇后娘娘!” 一个宫女跑了进来,还微微喘着气。 如意开口:“慌张什么?没看到娘娘在喝药吗?” “出大事了,奴婢想着娘娘或许想听。” 皇后伸手挡住周崇递到她嘴边的勺子,虚弱地开口:“何事?” “狮子园的狮子吃人了。” 芸惜抱着药的手一抖,那个狮子她知道,前世就是陛下的心爱宠物,一直由林景州照顾,林景州能得到林阎王的外号,其实跟那个狮子关系挺大。 他替陛下办事,查出来犯了事的人就会送去狮子园。 说来也怪,本来那狮子都要死了,结果自从林景州照顾之后,不止生龙活虎,还生了崽! 周崇问:“被吃的是谁?驯兽师?” “不是,听说是个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叫五子。” 五子! 芸惜脸色煞白,手里的药碗摔在了桌上。 大家都看向她,皇后以为狮子吃人这种骇人的事吓到她了,开口道:“芸惜,你回佛堂。” “奴,奴婢遵命。” 她踉跄起身,走出寝宫,耳边传来周崇的声音:“吓到小姑娘了。” 芸惜走出内殿,一步一步走向佛堂。 五子。 她前世在大牢里傻傻地等着萧蜀雪派人救她,结果人是派来了,还是三个,却都不是来救她,而是来阻止她开口的。 三个人,两男一女。 其中一个男人剪了她的舌头,敲落了她的牙齿,砸断了她的手指。 那人就是五子。 刚一进院子,她双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想笑,想喊一声痛快! 被狮子吃了,那般折磨她的人,竟然被狮子吃了,真是好报应啊。 “哈哈……哈哈哈……” 她趴在地上,却笑得身体都在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冷静了下来,抬起头,发红的眼眶,灼灼的眼神,她撑着地,慢慢站起来。 深呼吸一口,刚才的失态一瞬间被她全部隐藏在内心深处。 整理了一下衣服,她走向佛堂。 当年是舒妃下的令,动手的是三个人。 刚重生的时候,她打听过那三个人,全都没有消息。 如今,五子出现了,却是惨死。 那就还剩两人…… 合欢,赵冬。 这两人,她也绝不会放过! 第34章 瑶妃不是自杀 回到房间,芸惜把衣服脱下来,把沾了汤药的地方剪了下来,小心包好。 她不知道这药是不是真的给她调养身体的,这皇宫内,除了林景州,她谁也不会全信! 刚准备睡觉,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芸惜姐姐,你睡了吗?” 她抓过衣服穿好,快步走到外面,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太监站在院门边,正探头往里面看。 在宫里,不管你年纪大小,只要你比他地位高,那你就是‘姐姐’! 她走上前,问:“还没有,公公有事吩咐吗?” 小太监走近几步,笑着把一个包裹递给她,“这是你弟弟让我捎给姐姐的。” “劳烦公公跑了一趟。” “不碍事,那我先走了。” 太监说完就走了。 芸惜低头看了一眼包裹,转身往房间走去。 等她打开包裹,里面是两包点心,一块上好的绸布,颜色嫩黄,还有一张纸条上写着三个字:【莫生气。】 盯着纸条,她愣了一瞬,突然就被逗笑了。 生气? 她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 不过林景州既然先跟她低头了,那她那晚应该没说重生之类的事。 那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带着困惑,她收起东西,上床睡觉。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她把点心分成两半,一半给了如意吉祥,一半给了紫儿。 “是我弟弟托人拿给我的,姐姐们可别嫌弃。” 如意吉祥是吃惯了好东西的,并不会眼馋,但对于芸惜才十三岁就如此会做人,心中很是满意。 如意笑着开口:“你也太客气了,你弟弟叫什么?” “林景州。” 吉祥听闻,扭头看向如意,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听说林公公身边多了个干儿子,就叫林景州。” 芸惜开口:“正是他,他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认识点字,能跟随林公公,是他的造化。” 吃过饭,芸惜前脚离开小厨房,站在屋里的如意和吉祥就走到了一起,吉祥盯着桌上的点心,开口:“她倒是什么都不瞒着。” 如意看了她一眼,“且看看吧,娘娘的事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芸惜刚走进院子,就被紫儿喊住。 “芸惜!” 她回头:浅浅一笑,“紫儿姐姐。” “点心甚是好吃,谢了。” “芸惜刚来凤藻宫,多亏了姐姐照顾。” “你倒是有心,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罢,就拉着她往外走。 紫儿能带她去见谁? 总不会是林景州吧! 两人来到下等宫女待的地方,紫儿指着远处,开口:“你瞧着熟悉吗?” “云兰?!” 芸惜震惊地开口。 虽然瘦了,黑了,穿着更是粗布敞衣,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云兰。 紫儿笑着开口:“那是刚从内府分过来的,不过她没你有造化,她现在只是下等宫女,是负责打扫外院的,你们都是从雪阁出来的,我想着你可能想跟她叙叙旧。” 她向紫儿行了个礼,笑着感谢:“谢谢紫儿姐姐!” “去吧。” “好。” 她快步走向云兰,“云兰!” 云兰转身,看到她,露出了震惊之色,“芸惜!” 两人拉着手,激动地看着对方。 “你也在凤藻宫?” 云兰之前都在刑司关着,对于芸惜的遭遇并不清楚。 她点点头,“嗯!不过我之前在浣衣坊,地位卑微,没办法救你。我刚分到凤藻宫两日,你就来了,可见我们有缘。” “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离不开刑司了,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云兰哽咽,一想到这半年在刑司的生活,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芸惜安慰她:“没事了,你现在到了凤藻宫,一切都会好的。” 云兰点点头,笑着看向她,“还是你命好啊。” “只是侥幸罢了,我们姐妹一场,日后若是能帮衬到你的,我一定帮你。” “嗯。对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云兰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什么事?” 云兰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瑶妃娘娘……应该不是自戕。” 芸惜震住,不敢置信地盯着云兰,“你,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我若是有,早就告诉陛下了。我们那晚迟迟等不到主子,我就让朵儿去打听一下消息,可直到娘娘跳楼的消息传来,朵儿都没出现。在刑司的时候,我听人说,说朵儿溺水死了。可是,朵儿家住江边,水性极好,她不可能溺水的!” 云兰抓住她的手,“芸惜,瑶妃娘娘对我们那么好,我真的很怕娘娘是被人害死的。这件事一直憋在我心里,我不知道该跟谁说……” 芸惜按住她肩膀,“别说,先什么都别说,如果真的是这样,是这样……让我想想。” “好。” 跟云兰分开后,芸惜失神地走回佛堂。 赵语梦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她去参加宫宴前,下令让自己去收拾私库拿东西,要为死去的孩子祈福,有这样想法的人怎么会自杀! 可即便有这个疑惑,芸惜当时也没想过他杀的可能。 因为她的认知中,赵语梦自杀,就是她的命! 走到中门的时候,她扭头看着远处凤藻宫的大门。 既然有这个可能性,她就必须调查清楚! 为了回报赵语梦对她的好,也为了查出幕后凶手,后宫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她也会很危险! 当天下午,她抄完佛经就找到紫儿,说想去找弟弟有点事。 “按理说,没有主子吩咐是不能乱跑的,但我知道你是个懂规矩的,我给你两个时辰,见了你弟弟早些回来。” “多谢紫儿姐姐。” 出了凤藻宫,她直接去找林景州。 她是宫女,一个人调查这件事,太难了。 凤藻宫跟奉天宫距离不远,她很快就到了地方,奉天宫的太监住在一进宫门的东院,因为要就近伺候陛下。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林德带着几个太监走了出来,似有事去办。 她福身行礼:“林公公。” 林德看到她,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公公,奴婢是想找林景州说几句话。” 林德问:“要说什么,杂家给你带个话!” 她顿了下,从怀里掏出绳子,解释说:“奴婢跟弟弟相依为命,快到弟弟生辰了,奴婢想给弟弟做衣服,他如今长身体,几个月就大变了,奴婢估量不好尺寸,想来量一下尺寸。” 林德沉默了片刻,跟身边人交代:“让他别跪着了,出来。” “是。” 交代完,林德带着其他太监,离开了。 芸惜站在原地,目送林德离开。 跪? 林景州受罚了? 没过一会,林景州就出来了,走路有些踉跄,她急忙走上台阶,扶住他,见旁边有太监,于是提高声音:“阿弟,你怎么了?” 林景州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搀扶,浅声道:“没事。” 第35章 舒妃的橄榄枝 太监开口:“这是奉天宫,朝臣时不时会出入,你们去远些的地方说话吧。” “谢谢公公。”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奉天宫旁边的花园。 芸惜走在后面,看着林景州的背影,心中无奈,这人不会还在生气吧? 到了一个凉亭,她再也忍不住了,“你到底生什么气呢?” 林景州回过身,盯着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吗?” ……死太监! 林景州微抿着唇,在她心里,永远瞧不起自己。 既然如此,又何必对他好,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他已经决定要扶她登上后位,实在不必,不必虚情假意拉拢他。 昨夜,他走了一招险棋,但他走对了。 陛下正在测试他的能力和忠心,只要他过了这一关,他就是陛下亲信,那后面很多事都好办了。 芸惜一颗心冷了下来,她平静地看着他:“你只说一句不可以,我便不再扰你了,也不敢再自称是你姐姐!” 话音刚落,正想着如果这家伙继续执拗,她真要绝交吗?就听到一声闷音:“可以。” 芸惜气笑了,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走上前,她刚伸出手,却发现,他长高了,原来跟她一样高,不用伸直手臂就能碰到他的头,此时,她却是伸直了,才勉强碰到额头。 “你长高了?” 林景州看向她,目光幽深。 她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了许多,问:“林景州,到底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这皇宫里,她现在能全然信任的,想豁出全心照顾的,只有他了。 “没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得,就不说是吧? 她冷笑一声,回道:“我也没事,林公公,奴婢先告退了!” 既然他不说,那她也不说! 她转身就走。 林景州追上来,刚要抓住她胳膊,就被她避开了,她正要开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道声音:“芸惜。” 两人同时回头,就看到秦公公站在不远处,而他后面,俨然站着出来散步的舒妃! 芸惜心头一惊,脊背瞬间冷汗直冒。 幸亏她还没跟林景州说正事,不然就舒妃听到了! 她福身行礼:“奴婢叩见舒妃娘娘。” “奴才叩见舒妃娘娘。” 两人同时跪下行礼。 舒妃娘娘转身往御花园走去,秦公公走过来,“娘娘要你随行,走吧!” “是!” 她起身,刚要走,就发现衣服被林景州抓住了,对方抬头看向她,眸光担忧。 她扯回自己的衣服,不悦道:“你不是我弟弟了,不耽误林公公高升了!” 然后转向秦公公,又换回笑脸,“公公,我们走吧。” 跟着秦公公在御花园找到了凉亭赏花的舒妃,她走过去,跪下道:“娘娘,奴婢跟弟弟吵嘴,惊到娘娘了,请娘娘恕罪!” “你过来。” 她起身,走到舒妃跟前,弯着腰。 舒妃抬起头,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这么精致的人儿,当宫女真是可惜了。” ……这么精致的人儿,当宫女真是可惜了,这后宫该有你一席之地。 她放在衣袖下的手攥紧,指甲陷入肉里。 这话,萧蜀雪前世就说过。 一模一样! 可是不应该啊,前世并没有这一遭,舒妃一直隐藏得很好,即便皇后大丧,容妃以继后之姿整顿了后宫,也没伤到她分毫,她就像后宫的一个隐形人,不管谁失宠,谁得宠,好像都牵扯不到她! 她牵扯进后宫争斗,应该是两年后的选秀,看着新进宫的秀女争宠,和容妃斗得你死我活,她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为什么会在皇后还没薨逝之前,就来拉拢她? “奴,奴婢惶恐……” 她假装惊慌。 舒妃放开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皇后落水,你及时救起,这是大功一件,本宫还没赏你呢。” 说着,就从头上摘下一根金钗,递给她,“这东西赏你了。” 纯金打造的金钗,单这一只金钗,就抵得上芸惜未来十一年的月俸! 舒妃笑道:“拿着吧,这是你该得的,你救驾有功,想必皇后娘娘也赏了你。” 她伸出双手,接过金钗。 “奴婢叩谢娘娘。” 舒妃继续开口:“现在忠心如你这般的奴才少了。本宫喜欢忠心的奴才,忠心,本宫也用着放心,提拔的时候也不会有顾忌!皇后娘娘真是好运,身边有两个打小伺候的宫女,如今又多了你这么个小丫头忠心伺候着,本宫都有些嫉妒了。” 暗示意味明确。 芸惜却假装没听出她的深意,大声道:“奴婢谨记舒妃娘娘教导,绝不敢生异心,一定忠心侍主!” 舒妃脸上的笑容僵住,似乎没想到芸惜会没理解她的话。 接下来,不管舒妃说什么话,芸惜都当作听不懂,她谨小慎微地回答所有问题,但全都是浮于表面的作答,不管舒妃怎么暗示,她全都当作听不懂。 答案都不是舒妃想要的,却又没有丝毫错处,气得舒妃咬牙,又无法出手教训! 最后,舒妃没耐心了,索性让她走了。 “奴婢告退。” 她转身的一瞬,嘴角勾起了笑容。 她会揭穿舒妃的假面具的! 从御花园穿过,她来到观景楼附近。 抬头看着远处的高楼建筑。 如果说赵语梦是从那上面被推了下来,那推她的人会是谁? 这后宫里,能盼着她死的都有谁? 容妃?舒妃? 可是前世容妃被赐死之前,曾写过认罪书,里面并没有她谋害赵语梦的自供。 舒妃的话……现在的她,应该还没有那个本事! 在观景楼下站了一会,她转身回凤藻宫。 穿过假山洞,突然被一股力量拉到了角落,她刚要大叫,就被捂住了嘴,“唔——” 第36章 她也重生了 “是我!” 慢慢适应了黑暗,她才看清捂住她嘴的人是林景州,对方一脸郑重其事地盯着她。 她停下挣扎,伸手拍拍他手背,示意放开自己。 林景州放开她的嘴,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问:“舒妃跟你说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白了他一眼,就要往外走,结果刚走了两步就被抓住手腕,一把按在假山上,林景州紧张地开口:“别闹,我是认真的,离舒妃远点,她不是好人!” 前世,舒妃就隐藏极深,陛下想废后,可碍于太后死前诏书,一直忍着。 “你管不着。” “芸惜!” 她别过脸,不理他。 林景州无奈,叹了口气,“姐姐,我是认真的。” 听到那声‘姐姐’,芸惜眼神闪烁了一下,抿着嘴,回过头看向他,“林景州,是你跟我闹。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对我,我自认我没有对不起你一丁点!” 她伸手戳他胸口,“我给你做衣服!” “给你纳鞋!” “给你钱让你讨好管事的!” 每说一句,她就用力戳他一下,“亲姐弟也不过如此了吧?你凭什么跟我闹别扭?!” 她完全可以不管他,只求自己过得好,她两辈子第一次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不求任何回报,却被人这样对待,委屈的是她好吧! “对不起。” 她哽咽一声,强硬地开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因为什么闹别扭?现在你不说,以后你想说了,我都不想听了,你考虑好!” 她看着他,身体往旁边侧了一下,山洞里太黑,她没察觉自己脚边有个小石子,直接踩了上去,身体一个趔趄,直接往一旁扭了下。 “嘶!” 脚踝一股剧痛,她倒吸一口冷气。 林景州急忙扶住她,“怎么了?” “扭到了,疼。” 她刚说完,身体一个腾空,就被林景州抱了起来,她按住他肩膀,“你,你干嘛?放我下来!” 林景州没说什么,抱住她走出假山山洞,来到后面一处隐秘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石头上,然后蹲在她跟前,抬起她的脚。 “这只脚扭伤了?” 他抬眸,紧张地看着她询问。 芸惜想抽回脚,却被他抓住,“别动,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他低头仔细检查她的脚,芸惜一下子忘记了所有痛,她居高而下望着他的脸,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再过几年,他就会褪去稚气,成为皇宫最俊美的太监。 林阎王,林总管,连陛下赐婚都能拒绝的人,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她开口:“林景州。” “嗯?”他抬头看向她,“弄疼你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 很想问出口,又怕真的问到一个答复。 深呼吸一口,她避开他的视线,双手抱在胸前,挑眉道:“别想转移话题!回答我,或者绝交!” 见林景州不说话,她就要起身。 “你喝醉说了一些话。” 她定住,看向他,“我说了什么?” 他抿着唇,“我不想说。” “喂!”她伸手按住他肩膀,无语道:“醉鬼说的话也算得数?” 他抬眸看向她,“算!” 她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景州放开她的脚,“只是扭到了,还好你现在在佛堂当值,不用来回跑,我送你回凤藻宫。” “哦。” 她被林景州搀扶着,往凤藻宫走去。 悠长的宫道,小太监搀扶着小宫女。 小宫女忍了半天没忍住,“我喝醉后到底说了什么?” “自己想。” “喂!你这么这么小气?!你要是跟我小气,那我给你的钱,给你做的衣服,你全都还给我,我才不要对一个小气鬼好!” “我给你的药是从太医院得来的,一小瓶就要十两银子!” “林景州,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懂人情世故,宫里没人喜欢你!” “我知道。” …… 晚上,芸惜刚抄完祈福经文,看了一眼用完的朱砂,她起身,活动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脚踝,准备去跟李嬷嬷说一声。 刚走出院子,就看到宫女太监都跑了起来,她远远看到紫儿,快步走过去,“紫儿,姐姐,这是怎么了?” “娘娘突然发了高热,菩萨保佑,让娘娘平安无事。” 李嬷嬷走了过来,问:“芸惜,你不在抄写佛经,来这里做什么?” “嬷嬷,朱砂用完了,奴婢是来跟您报告这件事的。” 李嬷嬷皱眉想了片刻,开口:“今夜你不要睡了,就在娘娘宫外抄写佛经,你现在就去佛观请朱砂。” “是,奴婢这就去。” 她离开凤藻宫,直奔佛观。 大晚上,佛观很安静,她就来过一次,对这里并不熟悉,为了找大师要朱砂,她不请自如。 走了半天,才感觉佛观真的大啊,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迷路了,越走越偏僻。 “娘娘,不是要送奴婢出宫吗?” 她定住脚步,扭头看向远处的中院,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月光照在中院的井上,井旁边站着两人,月亮移动,慢慢出现了对方的脸。 芸惜捂住嘴,竟是萧蜀雪! 穿着嬷嬷宫服的萧蜀雪! 她此刻正跟一个宫女在对峙,芸惜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宫女,绿萤,前世是萧蜀雪的一等宫女,很受宠! 绿萤此刻跪在萧蜀雪面前,“奴婢以后没机会伺候娘娘了,娘娘一定要万事小心,芍药不够警惕,也不够聪明,娘娘一定要再挑几个得力的奴才。” 萧蜀雪笑着扶起绿萤,“亏你都要出宫了,还惦记着本宫。” “奴婢不想离开,可是陛下开始调查婉嫔的药是从哪里得来的,奴婢再不走,会连累娘娘的。” “嗯,你走了,本宫就清白了。” 萧蜀雪笑得嫣然如花,她按着绿萤的肩膀,下一瞬,绿萤已经被她推向身后的井里。 绿萤惊恐,半个身体都进井了,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萧蜀雪,“娘娘为何要杀奴婢?!” 萧蜀雪眼底只留杀意,“绿萤,本宫最恨背叛的人。” “绿萤从未背叛娘娘,瑶妃之死,奴婢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娘娘的任务,奴婢完成了,为何还要杀奴婢?” “可你未来会背叛本宫。” “未——唔!”萧蜀雪奋力把她往井里压,只听扑通一声,她盖上井盖,脸上露出了瘆人的笑容,“绿萤,别怪本宫,未来的你,可是毫不留情地把本宫出卖给了周无霜。” 等井里没有动静了,萧蜀雪整理了一下衣服,用披头遮住自己的脸,慢慢消失在月光下。 把这一些都看在眼里的芸惜,惊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蜀雪……也重生了? 第37章 分享情报 芸惜忘了自己是怎么拿到朱砂,又是怎么离开佛观的。 萧蜀雪也重生了。 这对她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有这个机遇,她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所以能趋利避害,但现在突然告诉她,还有另一个人也知道未来的事,那个人还是前世害她的仇人! 怪不得萧蜀雪会突然来拉拢她,她这样又好用又蠢的工具,可不得用了一世又一世? 反正用完了,只要毁掉,绝对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萧蜀雪,你重活一次,也没想着放过我,是吗?” 恨得目眦发红,她死死咬着嘴唇。 恨着恨着,她突然笑了,眼泪聚满眼眶,她的眼神越发幽深凛冽,“原本只想阻止你的荣华富贵,如今是前世的你了,那我承受过的一切,就原原本本还给你吧!” 萧蜀雪找她,那就说明萧蜀雪并不知道她重生了。 如今是她在暗,萧蜀雪在明。 她不一定会输! 回到凤藻宫,芸惜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她跪坐在外殿静心抄着佛经为皇后祈福。 这一抄,就到了第二日晌午。 熬了一夜,让她大脑发晕,手指也在发抖。 如意走过来,“芸惜,不用抄了,你回去休息吧。” “如意姐姐,娘娘怎么样了?” 如意红着眼睛没回答她,“回去吧,抄了一夜,你辛苦了。” “是。” 她起身离开了寝殿,走回佛堂后面的小屋。 她直接瘫在床上,闭上眼睛。 一炷香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好累,可是睡不着。 她疲倦地盯着屋顶。 萧蜀雪重生了,那就说明她死了,堂堂皇后,她怎么死的?没斗过贵妃吗? 绿萤是萧蜀雪的亲信,至少她被处死的时候,绿萤还是,萧蜀雪却说绿萤背叛了她,投靠了贵妃。 那应该是她死了很久以后的事吧。 她死后……林景州呢? 他被贵妃处罚,会不会惹恼贵妃不再重用他? 他的未来是大内总管,还是渐渐失了权势的太监? 如果是后者,那她罪过就大了。 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拼命求饶,萧蜀雪坐在皇后宝座位上,冷笑着说:“小小贱婢,竟敢妄想爬上龙床?!给本宫打!” “不要,娘娘,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痴想当娘娘了!” “给我上夹棍!” 各种刑具都往她身上招呼,芸惜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自己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醒醒!醒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就看到林景州担忧地看着她,“做噩梦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仔细观察四周,才发现这是她的房间。 “陛下来见皇后娘娘,李公公跟在身边伺候,我在外面候着,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说我可以来这里看看你。你做噩梦了?” “嗯。” 深呼吸一口,她重新躺下。 以为睡一觉精神会好点,结果一个噩梦做得她现在更累了,大脑嗡嗡作响。 林景州看着她因为噩梦而大口呼吸,牵引着胸前高低起伏,汗水浸湿了衣领,汗涔涔的脖颈纤细白嫩…… 他挪开视线,就要起身,却被芸惜抓住了衣角,“先别走,我有点害怕。” “我不走,我想给你倒杯水。” “哦。” 她放开了他。 林景州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然后坐在凳子上,说:“你一夜没睡,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让我带一句话,今日就在佛堂休息,打扫卫生即可。” “嗯。”她喝了几口水,抬头看向他,“那你呢?你现在是伺候陛下的,不在正殿候着,待在这里,不会坏了规矩吗?” “不会,我来找你,陛下是默认的。” 她诧异地看着他,“怎么可能?” 她只是一个小宫女,还能引得陛下注意? 林景州看着她,严肃开口:“芸惜,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但你不能激动。” 少见他严肃,她也跟着严肃起来,“你说。” “瑶妃可能不是自尽!” 芸惜盯着他看了好了一会,然后低头盯着手中杯子。 林景州诧异道:“你不意外?你早就知道?” 她转着杯子,平静地开口:“嗯,我昨日去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递出杯子,林景州随手接过,“你继续说。” “你还记得云兰吗?她……” 芸惜把云兰跟她说的话都说了,完了又加了一句,“瑶妃去参加宫宴前曾命我清点私库的东西,她要为失去的孩子祈福,如果她真的不想活了,那没必要这样做。” “陛下跟我说,那夜他在雪地宠幸了婉嫔,后来有人看到瑶妃曾去过那个地方,想必是看到了。陛下派人查了自己跟婉嫔,发现婉嫔用过禁药,但婉嫔不可能得到那个禁药,陛下命我调查这件事。” 芸惜终于知道了那夜发生的事,整个人如被雷击了一般,“原来她们说的药是指的这个……” 林景州按住她肩膀,“他们?你知道什么?” “昨夜……”她靠近他耳边,把昨夜看到的事都说了,不过她瞒下了萧蜀雪重生一事。 “竟然是她!”林景州眼神幽暗。 芸惜按住他胳膊,小声提醒:“既然是陛下让你调查,那就把结果告诉陛下,千万别自作主张,她是后妃,我们是对付不了她的。” 他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我知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别乱来。” “嗯。” 正事说完了,两人望着对方。 芸惜先一步放开了他,别过头,说道:“昨日要不是你跟我闹别扭,我早就跟你说了。” 林景州盯着她,手掌握拳放在鼻间轻咳了一声,然后站起来。 “我去告诉陛下,这件事很重要。” 说完,转身就走了。 芸惜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背影,“林景州,你就是个木头!” 她锤了一下床,翻身躺下睡觉。 这一次,她睡了个好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她走出佛堂,刚想去找点吃的,就看到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凤藻宫,直奔主殿。 皇后今日病得严重了,陛下还在,未走。 这个太监是来干什么的? 她心中疑惑,忍不住跟了上去。 第38章 狗咬狗 刚跟到主殿外,就看到太监跪在门外,向里面的人通报:“启禀陛下,佛观清扫,宫人无意中从井里打捞出一具尸体,已证实是舒妃娘娘宫里的绿萤,佛观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特来请陛下定夺。” 不消多时,夏赫南从殿内走了出来。 “回奉天宫,宣舒妃过见!” “是!” 陛下大步离开。 芸惜跪在角落,看着陛下背影,笑了。 林景州办事真快,这下就看舒妃要怎么狡辩! 只可惜,她不能亲眼看到舒妃栽跟头。 “芸惜!” 如意走了过来,她虚行了个礼,“如意姐姐。” 如意把一袋子银子递给她,“你弟弟是陛下近身伺候的,你去打听一下此事的始末,回来禀告娘娘。” “奴婢知道了。” 此事正中芸惜所想,她积极地拿着银子出了凤藻宫,远远看着陛下的仪仗队前往奉天宫,她偷偷跟着。 到了奉天宫,她被太监拦下来,她只好开口:“奴婢是凤藻宫的宫女芸惜,求见林公公,劳烦公公跟林公公说一声。” 说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公公手里,后者掂了一下分量,“你等着。” “好。” 不过多时,公公出来带话:“林公公请姑娘进去,但请姑娘别多嘴,只看只听,回去禀告娘娘就是。” 林德果然做事周全,知道她是奉了命来的。 “多谢公公。” 她跟着公公走进奉天宫。 来到陛下休息的后殿,门里站着很多人,她凑到门边,就听到里面传来舒妃的声音:“陛下,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夏赫南手肘撑着膝盖,身体前倾,一双剑眸盯着萧蜀雪。 “你的宫女偷盗禁药,孤刚查到她,她就死了,此事你要说与你无关?” 舒妃跪在地上,一脸震惊,“盗取禁药?绿萤怎么可能盗取禁药?她盗取了什么药?” 夏赫南眯起眼睛,问:“你不知道此事?” “臣妾不知道,绿萤昨日傍晚就慌慌张张出门了,臣妾以为她是担心爹娘的身体,也就随她去了,今日还没看到她,臣妾还叫了宫里的人找她,直到臣妾收到陛下传召才知道绿萤死了。” “王石,你说!” 御林军统领开口:“陛下命臣调查宫中盗取禁药一事,臣刚查到绿萤曾去过御药房好几次,她就突然失踪了,臣还查到绿萤失踪之前已经在准备出宫事宜了,似乎有人很想把她赶紧送出宫。绿萤的尸体已经捞上来了,验过尸,证明她在死前跟人有过推搡,是被人推下井,活活淹死的。” 萧蜀雪嘴唇发颤,悲愤地望着陛下,“陛下难道觉得是臣妾灭了绿萤的口?” 夏赫南没说话。 “臣妾没有做过此事!陛下尽可将臣妾宫里的宫人带去刑司审问,臣妾也可入刑司,只要还臣妾一个公道!” 所有证据都被她处理掉了,这件事会被陛下发现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早已经有万全准备! “绿萤盗取禁药,你不知道?” “臣妾真的不知道!陛下,她是偷了救命的药吗?她真是蠢,即便她爹娘病得再重,也不该如此啊。” 萧蜀雪故意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她要出宫一事,你作何解释?” 她急忙解释道:“年底她就求臣妾,想出宫,臣妾见她可怜,就跟陛下求过一个恩典,想让她提前出宫,陛下当时说不可坏了祖制,此事就搁浅了,陛下……还记得吗?” 所有解释天衣无缝,这下轮到夏赫南沉默,半晌后,他开口:“舒妃起来吧。” “谢陛下。” 她一起身,芍药立刻扶着她坐下。 她垂眸哽咽,遮住的眼眸划过一抹算计的光,看来陛下不查到什么绝不会罢休的,她本打算用李婉儿对付容妃,现在看来,只能现在用了。 刚要开口,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林景州带着李婉儿来了。 进殿门的时候,他和站在角落的芸惜目光对上,他只惊诧了一瞬,就收回视线,踏进殿门,“陛下,婉嫔娘娘带到。” 听到婉嫔到了,萧蜀雪表情愕然,放在腿上的手微颤。 她死死盯着林景州,这个太监前世就坏她的事,这一世竟然又坏她的事! 此事结束后,一定要处理了他! “嫔妾叩见陛下。” 夏赫南盯着她,眼神凛冽如冰,“李婉儿,你有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或者孤用自己的方式让你开口。” 李婉儿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是,是舒妃娘娘让贴身宫女给奴婢药,她让奴婢绊住陛下,让瑶妃看到陛下宠幸奴婢,这样瑶妃就会绝望自杀,这都是她的私心!她嫉妒瑶妃得陛下宠爱,她是蛇蝎心肠!” 满殿静默。 萧蜀雪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怒道:“婉嫔,你胡说什么?!” 李婉儿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萧蜀雪,“舒妃,你竟敢下毒谋害我腹中龙胎,亏我如此信任你!你这个蛇蝎妇人,你根本不配为妃!” “婉嫔,你为何要造谣本宫!” “如果不是我母家求人替我诊脉,我还发现不了你下的慢性毒药!你连我怀的龙胎都敢谋害,别说绿萤了,绿萤一定是你杀的,你怕计划败露,被陛下发现算计瑶妃,害她致死,我今日若不说出这些话,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跟瑶妃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萧蜀雪惊怕地看向陛下,“陛下,臣妾冤枉!” “我有证据!” 李婉儿重新跪在陛下跟前,“陛下,臣妾中了毒,陛下可以让太医来为臣妾诊脉,舒妃想谋害臣妾腹中龙胎,那毒嫔妾身上有,她宫里一定有,只要仔细搜查,一定能搜到!” 夏赫南开口:“传太医来。” 太医很快就到了,给李婉儿诊完脉后,跪下道:“启禀陛下,婉嫔娘娘的确中了毒,但毒性很轻,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虞,若是时间长了,母体和龙胎都会受损!” 夏赫南起身,走到萧蜀雪跟前,抬起她的下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臣妾……冤枉。” 他眼眸幽深,甩开她下巴,抬起头,“来人!” 林景州跪下道:“奴才在。” “带人搜查福阳宫。” “奴才遵旨!” 第39章 打入冷宫 芸惜看着林景州带人去搜福阳宫,再看跪在地上的舒妃,心中只觉痛快无比。 即便你也是重生又如何? 你在明,我在暗,我依旧能报复你! 只不过,她没料到一切会这般顺遂,李婉儿为何会突然出面咬舒妃一口?她中毒的事是谁告诉她的? 林景州吗? 查抄很快,当林景州抱着一盆植物进来的时候,舒妃脸色大变,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林景州开口:“启禀陛下,奴才去搜查的时候,有宫女正在毁掉此花,奴才就带回来了。” “太医看看,此花有什么问题吗?” 太医上前,检查了一番,才道:“此花名为绿萼,放在室内没有问题,但……此花与醉天香焚烧可化作慢性毒药。” 李婉儿忙开口:“醉天香,就是舒妃赠嫔妾的香!说是能安心怡神,奴婢一直当做宝贝,没想到,没想到竟……竟然是毒药……” 她开始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夏赫南一脚踢中萧蜀雪肩膀,“毒妇!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萧蜀雪趴在地上,眼神怔怔,指甲抠着地板。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的计划天衣无缝,怎么会败露? 绿萼跟醉天香的计划,前世都很顺利,为什么这一世会暴露? 到底是谁在破坏这一切? 陛下?林景州?李婉儿?太医? 到底是谁? “舒妃失德,着废去所有封号,打入冷宫!” 听到这个计划,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芸惜看着萧蜀雪被拖走。 心中有些遗憾,她被萧蜀雪害成那样子,如今对方只是被打入冷宫罢了。 “陛下,那嫔妾……” 芸惜转身离开。 她不在意李婉儿的结果,李婉儿若是有造化生下那个孩子,那是菩萨有好生之德。 菩萨让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让她在后宫害人的,她只报复欺负她的人,除此之外,她只愿用一生来还重活这一世的机缘。 回到凤藻宫,她一路来到主殿想要报告在奉天宫发生的事。 没在门口看到宫人,她踏进殿门,刚要开口,就听到皇后跟周崇对话。 “你走吧,周崇,你不该被困在这里,你学医的初衷也不是留在宫里为我这样一个半死之人续命……咳咳……我累了,你走吧!”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皇后冷笑一声:“以太监的身份?” 周崇笑道:“不行吗?太监也是男人,男人想要守护心爱的女子,不行吗?” “那你觉得芸惜会接受林景州吗?一个宫女尚不可能接受太监,何况本宫是皇后,本宫……咳咳……” 周崇抱着皇后入药浴,拉住她的手,两人身体相贴,“太监又如何?这个太监可以用命救你,单就这一点,我便比皇帝强!” “你……唔!” 周崇吻住皇后,两人在浴桶中纠缠。 芸惜僵硬地退出宫门,她想离开,又怕别人来了,撞破了里面的事。 她一颗心突然狂跳不已,手不由地攥紧。 他们刚提到了她和林景州…… 连皇后和周公公都发现了林景州喜欢她吗? 他,真的表现得那般明显吗? 她一直试图忽略这件事,在她的观念中,宫女绝不会找一个太监对食,她是正常女子,即便不入宫为妃嫔,不嫁入世家贵族,也该找一个真正的男儿。 她知道林景州喜欢她,她这般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只能把他当弟弟! 可皇后娘娘这般身份高贵的女子都找了个太监,她就……不嫌弃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周崇,衣服湿了大片,他走到芸惜身边,“你在为我们守门?” 她张张嘴,想说话,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芸惜,我送你回佛堂吧。” 她抬脚僵硬地跟在周崇身后,往佛堂走去。 “很诧异吧?堂堂皇后娘娘,竟会跟一个卑贱的太监亵玩。” 她尴尬地开口:“周公公,我,我——” “爱情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在你心中最尊贵的男人就是夏赫南了吧” 她瞪大眼睛,他怎么敢直呼陛下名讳! 周崇笑了笑,继续说:“可他未必是一个好爱人。他宠爱瑶妃,但你觉得他会只宠爱瑶妃吗?他会为了瑶妃洁身自好吗?他会为了瑶妃去死吗?” 芸惜摇头,想了想,又连摇了好几下。 她观察了十年,陛下的宠爱总是收放自如,宠你的时候,你便是天上星;腻了,你便是池塘泥。 赵语梦,虞美人,周无霜,还有更多昙花一现的宠妃。 周崇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但我愿意为皇后而死!” 她盯着他。 “也许你的小林公公也会为你而死,我们并不卑贱。你想要一心为你,只在乎你的林景州,还是给你后宫位份,让你独守空闺,等待不知道何时降临的宠幸的夏赫南?你想要哪一个?” 芸惜大脑嗡嗡作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崇继续说:“若有机会,你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个皇宫是畸形的,他们在控制你的思想,压制你的欲望,让你成为一个行尸走肉。出去看看,你就会知道女子的一生,其实有很多选择,富贵荣华是只是一个很小的选项。” 她双手攥紧,紧张地张了张嘴,问:“周公公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你对皇后有救命之恩。” “那是奴婢该做的。” “但我说的这些话,真的是为你好,我不想一个好人,一辈子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停下脚步,打断周崇,“我到了,周公公。” “好。” 周崇朝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芸惜走回房间,坐在床边,满脑子都是周崇说的那些话。 ……爱情是没有贵贱之分。 ……也许你的小林公公也会为你而死。 ……你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个皇宫是畸形的,他们在控制你的思想,压制你的欲望。 她躺在床上,盯着屋顶,许久之后,她低声喃喃。 “我……想要……林景州。” 第40章 敌人都倒了 如果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可以嫁给陛下或者林景州,她会选择林景州! 芸惜猛地坐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般想念林景州,对他的印象不再只是大牢里为她送行的模样,他的模样不知道何时变得丰富了起来。 他自卑的模样,他笑的样子,他生气的表情。 还有这几日,明明是生气,却又不舍得跟她绝交而表现出来的纠结。 他力量很大,还不到十三岁,就能横抱起她。 他的怀抱,明明看着那么单薄,却又那么牢靠…… 芸惜越想脸颊越烫,心口的地方,更是情难自已地狂跳,身体里好像有一道声音在叫嚣。 林景州! 想见他,想跟他说说话,就算不说话,只是待在一起也好。 她跑出门,站在院子里,看着紧闭的院门,她出不去。 这个时间点,没有主子的旨意,宫女太监是不能乱跑的。 盯着紧闭的门,她心口渴望的感觉没有消除,反而更加折磨人,她只好舀了一瓢凉水大口喝下去。 凉意传至四肢百骸,总算让她静了下来。 回到房间,她重新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我这是怎么了?” 林景州,这时候睡了吗? 怎么又想到他了? 她抱着枕头,侧躺着把头埋进枕头里。 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 ……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宫里。 萧蜀雪平静地脱簪换衣,她在御林军的押解下,一步一步走向冷宫。 想了一夜,她还是想不通。 为什么自己会输? 为什么李婉儿会临时咬她一口,一切明明天衣无缝,为何她的计划会全部败露? 不服,她一万个不服! 前世,她当上了皇后,也为自己的儿子谋到了太子之位,若不是周无霜那个贱人最后从民间带回来一个像赵语梦的狐狸精,怎么可能斗得过她?! 这一世,她应该比上一世更厉害,为何会沦落到住冷宫的地步? 可是,她还没输呢。 把手放在腹部,她的月信已经迟了,她一定怀了龙胎,只不过月份太小,太医没诊出来,但她知道,这是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有祥瑞征兆的二皇子! 她本来想杀了李婉儿腹中龙胎,这样她的皇子就是皇长子了,现在一切要重新计划了。 只要护住孩子,她就一定能东山再起! 她能登上继后之位,她的皇儿可是帮了大忙! 年底,太后就会回来了,只要她能挺到那个时候,太后一定会看在龙胎的份上,让她离开冷宫! 这样想着,萧蜀雪眼底的斗志再次汹涌起来。 通往冷宫的道路很破旧,两边的枯树也没有人打扫,一眼望过去,枯树叶,蜘蛛网,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哭喊声。 到了冷宫门口,御林军开口:“赵嬷嬷,人带到了。” 赵嬷嬷笑着开口:“进来,萧蜀雪。” “放肆,狗奴才,你敢直呼本宫名讳?!”“啪!” 赵嬷嬷直接一巴掌打到萧蜀雪脸上,啐了一口,说道:“这里是冷宫,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娘娘了,若是不听话,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萧蜀雪憎恨地盯着嬷嬷,“给我等着!” 赵嬷嬷才不管其他,粗鲁地把萧蜀雪推进冷宫里,她一个眼神,守卫冷宫的太监立刻关上大门。 赵嬷嬷甩了下手,刚要离开,就听到有人叫她:“赵嬷嬷。” 她回头看去,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衣着不错的小宫女,她挑眉:“找我何事?” “嬷嬷,奴婢奉主子之命前来,能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 半炷香后。 冷宫外墙的一个小洞口,芸惜透过洞口,看向冷宫里。 地上杂草丛生,台阶上,院子里,还有墙角,都窝着几个女人,有的衣服脏到都看不清上面的花纹,还有的女人衣服已经破烂到露出里面的棉花。 已经是六月了,却还有女人穿着厚厚的棉衣。 每个人都蓬头垢面,便是浣衣坊的宫女,都要比她们体面百倍! 这就是萧蜀雪未来要住的地方啊。 还真是配她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没一会,萧蜀雪从房间走了出来,冷宫的女人是没有宫婢伺候的,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身素衣。 一个疯婆子傻笑着朝她走来,伸手就要摸她,她愤怒斥责:“走开,你是何人,本宫舒妃!” “我是宸妃!” 疯女人伸手就抢她头上的玉簪,“这是陛下赐予我的,你这贱婢敢抢我的东西!” “还给我!” 两人扭打到一起,萧蜀雪养尊处优,根本打不过别人,最后被推得直接倒在浑浊的池子里,“啊!救命……啊……” 芸惜透过洞口,看到萧蜀雪狼狈地躺在池子里,身上再无半点贵气,她心中感慨,敌人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吗? 前世,被她视为后宫最高贵最厉害的女人,就这么轻易,被她算计到沦落在冷宫跟疯子打架了。 可是在冷宫度过一辈子,能抵得过她受的极刑吗? 赵嬷嬷站在一边,笑道:“姑娘,这冷宫可不是好地方,进了冷宫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去了,姑娘要是牵挂进去的人,老身劝你还是断了念想吧。” 芸惜目光观静静看着洞里, 她慢慢直起身子,扭头看向赵嬷嬷,“嬷嬷怎知我是来看牵挂之人,也许我是来嘲笑敌人落魄的呢?” 在赵嬷嬷震惊的表情下,她莞尔一笑,掏出一袋银子,“有人不想让刚进冷宫的女人好过,嬷嬷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赵嬷嬷伸出手,她把袋子里的银子全都倒在她手里,赵嬷嬷看着手里的银锭子,笑得眼角都是褶子,“老身知道,在冷宫想让一个人好过,不容易;想让一个人难过,那可太简单了。夏日,不能洗澡,屋里又闷又湿又臭,住久了可是会起疹子的,还有饭菜,夏天天热,饭菜可是一不小心就馊了,这里不比其他地方,错过了饭点,那可是连馊饭都吃不到的。” 芸惜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嬷嬷在此地办事有自己的规矩,若是后面有人拿钱财给嬷嬷,让嬷嬷做点什么事,劳烦嬷嬷只会我一声,我的主子,能出的价格,绝对让嬷嬷满意。” “老身知道了。” 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冷宫墙内,时不时还能传来女人哀嚎声。 她把手里的银袋子抛起又接住,轻飘飘地明显已经空了,这钱是如意给她让她去奉天宫打听消息的,如今,有了更好的用处。 萧蜀雪入了冷宫,李婉儿还没被处罚,大概是顾及着她怀有龙胎,应该会在生下孩子之后,有所处置。 宫里欺负过她的人,就剩那两个还没找到的太监宫女,她不着急,她有十一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找。 皇后没死,她如今在佛堂当值,虽然不如一等宫女自在,但也是事少清静的好差事,既不用勾心斗角,也不用费心往上爬。 好像又可以悠闲地混日子了。 这样想着,她的步伐越来越轻了。 刚回到凤藻宫,准备沐浴更衣开始抄佛经,结果她刚一进屋,就被人从脑后打晕了。 第41章 本宫与你做个交易 林景州刚从内府拿了陛下最爱喝的新一季雨前龙井,准备回奉天宫,刚出内府,就被一个宫女拦住了。 他抬眸一看,是皇后身边的吉祥。 林景州入宫第二年,皇后薨逝,婢女以身殉主,所以他对先皇后宫里的人,并不了解。 只好见招拆招,“吉祥姑娘,有事吗?” 吉祥开口:“皇后娘娘要见你。” 他不卑不亢地回答:“这是陛下要喝的雨前龙井,奴才送去殿前,就去凤藻宫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要见公公,但不想惊动陛下,也不想惊动林公公,小林公公懂了吗?” 林景州疑惑地看向她。 吉祥凑近他耳边说道:“今夜子时,你来凤藻宫,若被人发现,或者没来,明日,御花园就会多一具浮尸体,那具尸体的名字叫……芸惜。” 他脸色骤变,刚要有所行动,就被吉祥按住肩膀,他立刻不能动弹,心中诧异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强的力量?!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芸惜救了落水的娘娘,于皇后娘娘有功,娘娘为何要她死?” “林景州,这不是吓唬,若你想芸惜好好活着,今夜准时到,否则她必死!” “我知道了。” 是夜。 周崇把一枚蛊虫放到芸惜手臂,然后在她手臂划破一个小口子,蛊虫看到血液,立刻钻了进去。 “唔……”芸惜昏迷中,痛得皱起眉。 周崇用纱布裹住她的伤口,“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起身,绕进寝殿,皇后正咳嗽,咳得她浑身都在颤抖,他走过去拿过她捂着嘴巴的丝帕,上面是鲜血。 他脸色铁青,“你还在犹豫什么?这皇后的荣耀,你就那么舍不下吗?” 皇后盯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犹豫的是顾氏百年的荣耀,不是他夏赫南的皇后!” 他说:“我已经有万全准备!” “国母薨逝,不可能作假!” 他握住她的手,“所以要利用他们两个,芸惜撞破我们两次,都没跟任何人说,就凭这一点,她是可以用的。那个林景州还不到十三岁,就能拿太监喂狮子,这份胆量,这件事只有他能办好!” 皇后伸手轻抚他的脸,“你不该入宫的,这个吃人的地方,让你也变了。” “试试,便是让我死心也好!” “……好。” 周崇听到这个答案笑了。 吉祥走进来,“主子,人来了。” 皇后深呼吸一口,“让他进来。” 林景州走进内殿,他跪下道:“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起来。” 吉祥和如意交换了个眼神,关上了宫门。 皇后虚弱地开口:“你不会武功,还不到十三岁,能突破重重守卫来到这里,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林景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奴才已经到了,娘娘有何吩咐,可以说了,芸惜是无辜的,请不要伤害无辜。” “她在偏殿。” 林景州听到这个,身体立刻侧向偏殿,想去看看,又忍住了。 皇后突然拼命咳了起来,身边的周崇立刻给她下银针,然后安抚道:“接下来的事,我来跟他说。” 周崇起身,走到林景州跟前。 “你是聪明人,我就不跟你卖关子了,皇后娘娘和我需要你做一件事,你不能拒绝,也不能做错,不然芸惜必死无疑,我刚在她身上种了一个苗疆的虫蛊,如果没有我的解药,她会肠穿肚烂而死。” 林景州愤怒地盯着他,脖颈青筋暴起,他站起来,对着皇后,怒骂道:“她救了你的命,你却要她的命?你愧为皇后,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闭嘴!” 周崇脸色一变,出生呵斥他。 皇后伸手示意他住口,然后盯着林景州,“你骂得没错,所以,如果你能帮我做成这件事,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们。” 林景州深呼吸几口,慢慢冷静下来,他开口:“要我做什么?” “皇后薨逝,丧礼当行国丧,葬于皇后陵寝,我要你帮我假死,在入皇后陵之前,把我调包出来。” 林景州愣住了。 皇后薨逝…… 她到底在说什么?! 皇后声音微颤:“林景州,本宫与你做个交易,本宫不想当这个皇后了,但本宫逃不出去,你若帮本宫逃出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林景州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即便遇到如此离谱的事,他也很快就缓过来了,声音干巴地问道:“你是皇后,顾氏权势滔天,你怎么会让我一个太监帮你?” 周崇在一边说:“顾氏只会允许她死在宫里,绝不会容许废后出宫!太后年底就要回来了,此事必须在太后回来之前好完成。林景州,如意,吉祥,我,都会以死殉主,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做这件事,那个人还要是皇帝的亲信,才能靠近皇后陵。” “我一个人做不到。” 皇后开口:“我会给你十个人,全权听你调遣!” “我答应你这个交易,但皇后娘娘说了是交易,我要提出我的要求了。” 皇后和周崇都认真地看着他,“你说。” “我要皇后娘娘的后位。” 两人愣住,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林景州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让芸惜登上后位,娘娘要如何帮我?” 第42章 你中毒了? 皇后愣住,连身边的周崇也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景州。 让芸惜当皇后?! 先不说让一个宫女登上后位是如何的异想天开,难道他不喜欢芸惜吗? 怎么会有人想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推给别人?! “你为何会有如此想法?林景州,你是不是觉得本宫身下这个座位是世间女子最荣耀尊贵之地?” 林景州没有否认。 她笑了,“如果这个位置真的那般好,本宫会想逃离吗?林景州,你还小,本宫劝你别被权势所累,最终迷失自己。” “我们不一样。” 皇后一脸不解,林景州看着她,平静地开口:“你是世家小姐,从出生就站在我们遥不可及的地方,在顾家,你是富可敌国的嫡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在皇宫,你是除陛下和太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你不用斗,后宫妃嫔就要向你俯首称奴,即便不受宠爱,你的地位也无人敢撼动。” 脑海里划过芸惜为了往上爬,却一次又一次失败的画面。 “你费尽心力想逃离的中宫之位,却是我唯一能保她性命的地方。” 周崇听闻,疑惑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景州垂眸,淡淡一笑,“此事与交易无关,皇后娘娘要我做之事,我可以拼命去做。但事关重大,若是败露,我必死无疑,我用我的命来促成此事,我要娘娘起誓,从中协助我,!” 话了,他又加了一句,“无论成不成事,此事都不可让她知晓。” “你用你的命为她换取荣华富贵,那你呢?” “我只有这个要求。” “好,本宫答应你。本宫以自身性命起誓,只要你助我离开皇宫,我便用自己的势力从中协助你,扶芸惜登上后位。” 林景州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开口:“她人呢?” “偏殿。” 林景州快步走向偏殿。 一入殿,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芸惜,他走过去,蹲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手臂处,有丝丝鲜血渗出。 周崇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说道:“我在她身上种了蛊虫,会持续三年,每年发作一次,只要你协助我们离开皇宫,每年我会派人送一次药,三年保证我们的安全后,我会彻底除掉她身上的蛊毒。” 林景州低头道:“她说周公公医术高超,人却和善得很,要为她区区婢女调养身体,每日一碗亲自熬的药,她从未疑心公公,公公却要置她于死地!” “对不起。” 林景州没有接受这个道歉,他抱起芸惜,动作仔细小心。 从周崇身边走过的时候,后者开口:“小林公公,也许,芸惜并不想要那个位置,公公何不问问她?” “我比你清楚!” 他冷冷地丢下五个字,抱着芸惜回了佛堂。 …… 芸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自己躺在床上,她警惕地坐了起来,随即胳膊传来刺痛,掀开衣服,上面有一处细微的红痕,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她回佛堂准备抄佛经,却被人打晕了,后面的事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但她隐约中好像闻到了药香,还有……林景州是不是来找过她? 起身,跑出佛堂,凤藻宫的宫人像往常一样干着自己的差事,她来到皇后娘娘的主殿,如意端着药碗刚好走了过来,看到她来,笑了笑,闻道:“这么大早过来,有事吗?” “如意姐姐,昨夜有人闯入佛堂了!” 如意疑惑地看着她,“你莫不是做了噩梦?凤藻宫是何等重地,怎么可能人擅自闯入?是不是哪个宫人进去了?” 她拉开衣袖,随即愣住,胳膊上的伤,连最后的红痕都不见了。 这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怎么会这么快? 就在她诧异地盯着胳膊看的时候,周崇从远处走了过来,问:“怎么了?” 鼻息间的香味让芸惜怔住! 就是这个味道! 扭头看向周崇,对方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芸惜,你的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之后不需要喝药了。” 见两人都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她挤出一抹笑,把手背在身后,“好的,周公公。我先回佛堂了,还要佛经要抄。” “嗯。” 她回到佛堂,从包袱里翻车一片衣服碎片,她之前喝药,撒到这上面,本想找人看看那药有没有什么古怪,但后来周崇对她很好,让她渐渐地少了一些警惕心。 这次,她一定要查清楚! 那香味,她绝不会认错! 昨夜进佛堂打晕她的……是周崇! 上午,抄完佛经,吃过午饭,她就借故离开了凤藻宫,一路向东三坊走去。 找到方圆,让他拿着碎布去宫外找大夫看看。 “你那个弟弟如今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还用找我帮忙?” 方圆拿起布片,闻了闻,“这么苦,不会是害人的玩意儿吧?” 芸惜瞥了他一眼,冷冷地提醒:“方圆,你做这个的该知道什么事能问,什么事不能问,小心最后害了自己!” 方圆立刻严肃起来,“知道了,两日后给你答复。” “嗯。” 从东三坊离开,她转道去了奉天宫找林景州。 “小林公公陪陛下出宫了。” 她有些诧异,出宫? 活了两辈子,她对宫外已经很模糊了。 “多谢公公,那就不打扰公公当值了。” 她转身往凤藻宫走,走在宫道上,她眼前突然发虚,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一样,难受得她扶着墙,大口深呼吸。 “我……我这是怎么了?” “芸惜!” 她扭头看去,就看到施嬷嬷带着几个宫女,宫女手里抱着不怎么精神的花。 “嬷嬷……” 扑通一声,她跌在地上,眼前发虚。 施嬷嬷快步走来,扶住她,眼神凌厉地仔细观察她,然后惊道:“你中毒了?!” 她也怔住,中毒? 施嬷嬷扶起她,摘下头上金簪,然后刺了她身体几个穴位。 芸惜痛得脸皱起来。 片刻后,身体的疼痛散去,原本的不适感也消失了,施嬷嬷小声道:“今晚,无论如何,来找我一趟。” “是,嬷嬷。” 两人分开后,芸惜走回凤藻宫,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中毒了。 她的吃食跟吉祥如意一样,喝的水虽然是井水,但井水都是相通的,绝不可能是井水。 那就只有…… 那碗药! 周崇奉皇后之命,给她补身体的药! 昨夜打晕她,她手臂上有伤口,周崇身上的药香。 这一切一切串联在一起,她如同雷击一般:皇后要害她? 可,为什么呢? 可她并没有做任何会招致杀身之祸的事啊! 第43章 拿到解药 晚上。 芸惜在紫儿那里报备了一下,说去找林景州,因为他要过生辰了。 紫儿感慨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在这宫里,还有亲人在,多少可以扶持一下彼此,你弟弟如今是陛下御前伺候的,以后前程自然差不了。” 她但笑不语,林景州生辰这个借口,她用了两次了,实际也快到他生辰了。 “去吧。” “谢谢紫儿姐姐。” 芸惜离开凤藻宫,先绕路去了奉天宫,然后才转小路去了鲜花坊。 一进门,她就跪下:“求嬷嬷救芸惜!” 施嬷嬷坐在榻上,手里拿着扇子扇着,“起来吧,既然叫你过来,自然是要救你的。” 她起身,快步走过去,接过扇子,讨好地帮施嬷嬷扇扇子。 “手给我。” 她伸出手。 施嬷嬷按住她脉搏,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直接拧紧眉头,“你也是真倒霉,皇宫之内,竟然能被人下蛊,你一个小宫女,谁会在你身上下这么大功夫” “下蛊?” “你近日有没有吃什么药?” “吃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周崇,说奉皇后之命,给奴婢调理身体,对了!”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奴婢第一日把药吐在了布上。” 施嬷嬷接过布,放在鼻间闻了闻。 “这药,是为了调你的身体,改变你的体质让蛊虫寄居,给你下药之人,叫周崇?” 她恭敬回答:“是。” “周……确定不是幕?” 她摇摇头,施嬷嬷想了一会,笑道:“也是,幕姓太稀罕,若是不易名,早就被盯上了。那个太监给你下蛊毒,看来只是想控制你,不想要你性命。” 她扑通一声跪下,“求嬷嬷救救芸惜,芸惜入宫是嬷嬷调教的,这一生若是要被人控制,芸惜宁愿是嬷嬷,芸惜……” 她从怀里拿出舒妃送她的金簪,双手奉上,“芸惜是被卖入宫的,已经算孑然一身,这一生,愿认嬷嬷为亲人,一生孝敬,未来出宫,也会孝敬侍奉嬷嬷,若有违誓,天打五雷轰!” 她表情坚定,目光灼灼。 施嬷嬷抬起她下巴,“好孩子,不过嬷嬷我不能给你解这个毒,若是解了,嬷嬷也就暴露了。” 她脸上划过失望的表情,“那奴婢……” 施嬷嬷见她脸色惨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怕什么?我都说了,能给你先调理身体,再下毒,说明他们不想要你的命,你死不了。” 施嬷嬷顿了一会,继续说:“大夏王朝能养蛊毒的只有河间幕府,皇后是顾氏,顾氏跟幕府是百年死敌,竟然会勾结到一起,倒是一桩奇谈了。” “嬷嬷说的河间幕府是?” 施嬷嬷白了她一眼,“江南顾氏,河间幕府,金陵夏家,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最强的三股势力,当年顾氏明着跟幕府交好,暗中却和夏家结亲,势力不断壮大,幕府几近被灭,最后大夏王朝建立,给了顾氏并肩王的封号,河间幕府慢慢淡出了历史。” 芸惜一脸震惊表情。 “嬷嬷懂得真多。” “懂得多有何用?还是在这小小宫坊中,种着我喜欢的花草,来得快活逍遥。” 芸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小宫坊,鲜花坊可是内府,除了建造司之外最大的宫坊,先帝甚至批了一块地让施嬷嬷培育新品种的花。 施嬷嬷笑道:“所以说,你竟然中了河间幕府的蛊毒,也是你的造化了。” 她眼眶一红,眼泪唰地下来了。 “奴婢救了皇后的命,她却让她身边的太监给奴婢下蛊毒,奴婢是心寒了,绝不敢相信他们不会害奴婢!求嬷嬷救命……云惜不想死……嬷嬷……” “别哭了!” 她继续哭。 施嬷嬷头疼,“闭嘴!” 她抿唇,委屈巴巴地望着她,眼眶眼泪聚满。 施嬷嬷看看桌上的金簪,又看看芸惜满脸泪花,被逗乐了。 她起身走到柜子前,翻箱倒柜了半晌,然后回来,走到她跟前,递给芸惜一颗药丸,“得了,这送你了,此药能解百毒,你身上的毒应该也能解,不过解毒过程会非常痛苦。” 她激动地伸出双手要接,施嬷嬷又收回了,说道:“我是看你这个几月很听话,对我又孝顺的份上,芸惜,你若是暴露了我,那嬷嬷跟你的情分就彻底断了。” “芸惜谨遵嬷嬷教诲,绝不会将您陷入危险之中。” 施嬷嬷一松手,一颗药掉在芸惜手心,药丸呈白色,嬷嬷说这药能解百毒? “回去吧,皇后那边,自己小心。” “我明白,嬷嬷,那我先走了。” 从鲜花坊离开,她小心翼翼地把药放在手帕中间,捧着往回走。 她一直以为施嬷嬷是因为培育鲜花厉害,才在鲜花坊当了掌事嬷嬷,现在看来,绝不止于此! 能够诊出她中毒,还能给她解毒,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宫奴? 回想刚进入鲜花坊,嬷嬷教她们读书识字,那绝不是一个只念了一点书的大龄宫女! 在大夏王朝,读书识字是很贵的,山村里的私塾,每一季要一两银子,一两银子,那是一户农家劳作一年都不一定存得下来的银钱! 她当时卖身也才卖了十两银子。 男子读书尚属于稀罕事儿,更别说女子了。 施嬷嬷明显不止上过私塾,还熟读各种书籍,那她怎么会入宫为奴? 芸惜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回到凤藻宫,她刚走进佛堂,就看到林景州在井边帮她打水! “林景州?” 对方回过头,一双凤眸清冷中带着一丝笑意,“听说你在帮我准备生辰,我权当你出去是为了此事。” 唔……那他当借口的事,被他发现了。 芸惜只好解释道:“我,我去找施嬷嬷了,只是拿你的生辰做借口。” 对他,倒是没什么可瞒的。 想到施嬷嬷的身份,还有那个解毒的药丸,她刚想跟林景州说,对方就朝她走来,“我今天出宫了,因为是陪着陛下出宫,不方便闲逛,只给了带了这个。” 他抬起手,一个东西从他手中掉下来,连着一根红线。 那是一个脖间挂坠,最下方是一个红枣大小的小灯笼,但仔细一看,又不是灯笼,外表是红色的线缠绕的光面,下面吊着穗子。 “好精致的东西。” 她伸手去碰小灯笼,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这是香笼,现在京城很流行这个,往里面放上好的香料,放在这个里面,挂在身上,时刻散发着香味。” 她捧着香笼,笑看着他,“送我的?” “嗯。” “谢谢。” 她接过香笼,打开,里面只有很小一个空间,这倒是放她那个解药甚好! “芸惜,你有没有不舒服?”林景州突然小心翼翼地问。 芸惜脸上的笑容敛去,她扭头看向他,“昨夜你来找过我吗?” 他望着她。 “我昨夜被人打晕了,但我今日问了如意,她却觉得我是睡迷糊了,堂堂凤藻宫,应该不会有人敢擅闯,我怀疑是皇后指使——” “芸惜!”林景州打断她,“你是宫女,我是太监,这宫中只要一句话就能致我们于死地的人太多了。有时候为了活下去,我们得装糊涂,得忍。” 她叹了口气,问:“所以,你昨晚真得来过?” “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抿唇,不想说。 芸惜伸手轻抚他的俊脸,“林景州,人心是最经不起揣测的,别让我有一天不得不拿恶意去揣测你,我真怀念我在雪阁时的你。” “皇后想出宫。” 芸惜眨了眨眼,显然没懂这个意思,林景州就把当夜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听完全部,芸惜一时难以接受,手里握着香笼,走到椅子前坐下。 “你,你是说……皇后不想当皇后,她想假死出宫?” “没错。” “给我下毒,借着我们姐弟的身份,拉我们下水,若是他们成功逃出去了还好,若是他们逃不出去呢?她是皇后,陛下或许会顾及颜面,留着她,那我们呢?” 林景州平静地开口:“我们必死无疑!” “凭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就因为我们是奴才,所以贱命一条吗?” 这皇宫内的人,真是越来越让她恶心了。 权谋斗争,人心算计。 人命贵贱被分得明明白白,主贵奴贱。 她红着眼开口:“若我不答应呢?” 门口传来了周崇的声音:“那便留不得二位了。” 第44章 我要钱 两人同时转身,就看到穿着太监服的周崇,只不过对方此刻脸上再无平日的温和笑意,而是一脸疏离和压迫。 他双手背在身后,即便穿着太监服,却没有一丝太监的气息,反倒像一名江湖公子。 林景州伸出手横在芸惜前面,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崇。 “还没开始行事,周公公就行吓唬手段,就不怕我二人有二心,最后暗中捣鬼?” 周崇笑了笑,“小林公公都事情都告诉了芸惜姑娘,那蛊毒一事也就不必瞒了。” 林景州在他说出蛊毒的一瞬,脸色大变,开口想制止已经晚了。 “芸惜,你今早问你胳膊怎么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中了我家族特有的蛊毒,如果没有解药,你七日发作一次,四十九天后,你皮肤衰老,头发脱落,死时会如同七十岁老妪。” 林景州冷声喝道:“够了!” “芸惜之前真是天真了,以为这宫里有公公这样的好心人,此刻算是彻底醒悟了。” 芸惜缓缓开口,眼底一片平静。 周崇开口:“我不辩解此事,我的确对你不住。但我只想按照计划行事,事成,一定会为芸惜姑娘解毒。” 她冷笑一声,问道:“公公以性命相要挟,就不怕事成之后,你为我解了毒,我立刻将你们二人假死之事泄露?” 周崇眼神瞬间凛冽,林景州赶紧把她挡在身后,“她不会。” “小林公公恐怕没告诉姑娘,姑娘身上的毒要彻底解,需要三年时间,我们离开皇宫后,一个月内,我会给姑娘送一次解药,后面也会分两年送药,姑娘若是想拼个鱼死网破,我可以肯定姑娘会死得很惨,而我们依旧活着的可能会更大。” 芸惜探出一个脑袋,挤出一抹笑,表情跟刚才截然不同,“周公公说笑了,我弟弟说得对,我不会的,我这人怕死得很,一定不会破坏公公跟娘娘的计划。” 垂眸的一瞬,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周崇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这项计划十分机密,借一步说话。” 三人来到芸惜的房间,芸惜刚要关门的时候,看到一抹身影,急忙打开门,脸色大变,“有人!” “是吉祥,她负责护卫。” 芸惜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好奇地问:“吉祥武功很高吧?” “是,一般御林军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和如意,一文一武,是皇后的陪嫁丫鬟。” 芸惜点点头,果然顾氏大家啊,丫鬟都这般厉害。 三人坐下,周崇拿出一张地图,那是皇后陵寝图。 “皇后薨逝,会守丧七天,然后移往皇后陵寝,小林公公要想办法引开守灵军,但又不能动静太大,引起皇帝怀疑,把皇后,吉祥,如意,我从陵寝中运出来。” 芸惜问:“你们如何避过检查?皇后不是一般人,她薨逝,必定有众位御医会诊得出。” “我有假死药可让我跟如意吉祥三人十日假死,但守丧七天内,芸惜,你要为皇后续一次药,她的身体太虚弱,扛不住不吃不喝七日。” “守灵一定是很多人,我怎么可能避开众人的眼睛给皇后喂药” 周崇笑了,“若是简单的事,我们也不用等这么久才行动了。” 芸惜深呼吸一口,问:“事件败露,我跟我弟弟必死无疑?” “是。” “那办成了,我们有什么好处?” 周崇挑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林景州一眼,然后笑着问道:“你想要什么?” “钱,我要很多钱。” “钱?”周崇有些诧异,随即一脸轻松,“钱,小意思。但我以为你会要点别的,比如权,比如人脉。” “我只要钱,很多很多钱,至于多少,就看周公公觉得自己跟皇后值多少钱了!” 周崇表情突然一变,明显是感觉到了羞辱,“姑娘要用钱衡量我们?” 芸惜笑得灿烂,“在周公公眼里,我们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奴才,那对奴才来说,可不就是只在乎钱和权吗?” 周崇一时无语。 林景州侧头看着芸惜,眼底划过一抹宠溺的笑,然后看向周崇,“周公公意下如何?” “成交。” 周崇起身愤愤地离开了。 等房间只剩下两人,林景州才无奈地开口:“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生活在这个皇宫里,干什么不要钱,钱越多,很多事就越好办。” “比如呢?” “比如,拿钱讨好林德,把我分到陛下身边当差。” 林景州表情微敛,目光挪向别处,“陛下身边不好当差的,皇后都想逃离,你还想靠近?” 芸惜没听到他话语中那一丝失落,说道:“这个世界上,想逃离陛下身边的,恐怕只有皇后一个了。” 在陛下身边当宫女,陛下总不会倒吧。 宠妃靠不住,如今中宫皇后也靠不住,索性待在陛下身边,还能就近照顾林景州。 “以后别直接跟人硬碰硬,你的蛊毒还没解,我们还不能跟他们撕破脸皮。” 提到蛊毒,芸惜伸手拉住他衣服,刚想开口,突然想到周崇说的吉祥武功极高,她又放开了他。 解药的事不能说,如果被吉祥听到了,告诉皇后和周崇,那她又变得被动了。 她的举动让林景州疑惑,却没有多问,而是说:“我该回去了。” “好。” 等林景州走后,她把解药裹上油纸,塞到香笼里,然后挂在脖子上,贴身戴着。 第二日。 一大早,皇后的病情再次加重。 芸惜跪在佛观外,看着大师烧她抄写的佛经。 烧完后,她捧着符箓往回走。 走进凤藻宫,就看到两个太监在角落打骂一个宫女,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余光看到对方竟是云兰! 她端着符箓走了过去,“你们干什么呢?” 太监看到她,拱手行了个礼,他们是下等太监,而她是对皇后有恩的二等宫女。 “娘娘身体有恙,御医都在寝殿守着,我刚请了符箓回来,你们却在这里殴打宫女,若是冲撞了给娘娘请的符箓,你们该当何罪?!” 把皇后的安危拉出来,两个太监脸色大变,匆匆跑了。 她走过去,把托盘放到一边,扶起云兰,“他们为何打你?你在雪阁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怎么到了这里,反而不会做人了?” “我没钱打点,他们说我以前是二等宫女,吃香的喝辣的,如今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所有脏活累活都让我干,我太累了,刚偷偷休息了一会,就被他们盯上了。” 芸惜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她,“去打点一下。” 云兰感动地望着她:“芸惜……你能不能跟皇后娘娘说说,要我去佛堂打扫,这里太苦了。” “不行。” 云兰怔住,“为什么?” 芸惜没法说皇后药薨逝了,现在跟皇后越亲近,就越有受牵连的可能。 她只好说:“娘娘重病,我不好拿这件事烦她,凤藻宫不是个久留之地,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跟个好主子!” 云兰还是没懂,芸惜已经端着托盘离开了。 独留云兰握着手里的银子,紧紧盯着芸惜的背影。 第45章 皇后薨逝 芸惜端着符箓来到内殿,如意红着眼睛,接过符箓冲水,然后端到皇后跟前,喂皇后喝下。 刚喝进肚子,皇后一口鲜血吐出。 殿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芸惜也乱了,符箓没任何问题啊。 “娘娘,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呜呜……” 见宫女都跪下,她也赶紧跪下。 心中知道皇后的薨逝是她自己设计好的,但此刻看到大家脸上的焦急还是会觉得恍惚。 竟然会有女人为了不当皇后,假死逃离皇后。 不知道史书上还有没有这样的例子,还是说皇后是独一个? 她也好,舒妃也好,贵妃也好,还有这后宫很快就进来的新人也好,大家都为了这位置争得面目全非。 如果让她们知道,竟有人想丢开这个位置,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陛下驾到!” 她偷偷抬头打量,就看到一身玄色龙袍的夏赫南大步走了进来,“御医呢?” “微臣在。” 十几个御医转了个方向,跪在陛下面前。 “皇后情况如何?” 御医首领一脸为难,“恐怕……微臣医术浅薄,救不了娘娘。” 芸惜想看陛下的表情,她想知道陛下对这位发妻是什么感情,头刚抬起一点,一个蓝色袖子就从她头上划过,她感觉被人按了一下头。 不让她抬头? 对方从她身边走过,站在了林公公身旁。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 “陛下……” 皇后虚弱地开口。 陛下起身,走到床边,静静看着自己的皇后,“孤在。” “臣妾知道陛下不愿娶臣妾,臣妾占着这后位,让那个人不肯入宫,臣妾如今油尽灯枯,只有一个愿望,请陛下怜臣妾可怜,遂了臣妾心愿。” 夏赫南眼神幽深,“你说。” “臣妾不想见顾氏人,臣妾死后,不必等顾氏人来吊唁,臣妾厌了他们。” “好。” 皇后虚弱地笑了,“那年花开,王爷不该入桃林,若不入内,锦霜姐姐为后,你我,也不必互相憎恶,直至……死亡。” 话音落,她抬起的手,缓缓落下,摔在床边。 夏赫南木愣了好一会,才颤抖地伸出手,探了探皇后的鼻息。 随即,猛然起身后退。 林德和林景州上前扶住陛下,林德走到大门口,高声喊道:“皇后娘娘薨了!” 皇后娘娘薨! 太监高声相传,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所有宫人第一时间,跪下开始哭。 “娘娘……呜呜……娘娘,不要丢下奴婢……呕……” 鲜血从如意和吉祥嘴角流下,两人相继倒下。 太医急忙上前检查,片刻后,颤抖地开口:“两个宫女已吞下剧毒,以身殉主了。” 夏赫南表情铁青。 一个太监跑进来,跪下结结巴巴说道:“周公公,周公公也殉主了。” 一时间,皇后身边的三个忠仆,全都没了。 …… 皇后薨逝并没有让所有人意外,她常年缠绵病榻,病逝已经是既定事实,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奉皇后之命去行宫见太后的李嬷嬷一回宫,看到的就是满宫的白绫素缟,满脸的不敢置信。 “娘娘……娘娘薨了?” 她身体一软,就要摔倒,被芸惜急忙扶住,“嬷嬷,您小心,这是丧服,您快换上。” 李嬷嬷稳住自己,任由芸惜帮她换上丧服。 “如意和吉祥呢?周崇呢?” “如意姐姐、吉祥姐姐和周公公都服毒自尽,随娘娘去了。” 李嬷嬷推开她,一步一步走向灵堂。 芸惜跟在李嬷嬷身后,如意提醒过她,一定要防着李嬷嬷检查尸体,那时候她才知道太后和皇后并不是传言中那般亲近,李嬷嬷是太后放在皇后身边的眼线。 “娘娘怎么会病逝?!我不信!” 她扶着李嬷嬷,“嬷嬷,娘娘薨逝的时候,陛下,御医全都在,娘娘真的是油尽灯枯了。” 李嬷嬷走到皇后棺椁跟前,伸手想推开棺椁,芸惜急忙拦住她,“嬷嬷,咱们去一边吧,后宫娘娘们要来守灵了。” 门外传来后妃哭丧的声音。 李嬷嬷任由她扶着走到后殿,看到三具棺椁,李嬷嬷停止了哭泣,问:“这是他们三个?” “是。” 李嬷嬷走过去,直接一个一个推开棺椁检查,芸惜紧张地跟在身边,害怕被李嬷嬷发现端倪。 李嬷嬷仔细检查了一个棺椁,最后叹了口气,“合上吧。” 芸惜扭过头,用力推棺材盖,虽然知道里面的人是假死,但她还是很害怕。 李嬷嬷看到她的模样,嗤笑一声:“怕死人?” “奴婢不怕。” 用力合上棺材,她快步走到李嬷嬷身边。 “你将我离开这段时间,凤藻宫发生的所有事,跟我说一遍,你知道的事要事无巨细!” “是。” 她只好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跟李嬷嬷说了。 李嬷嬷表情古怪,“你说皇后娘娘提到了锦霜这个名字?” “嗯。” “陛下是什么反应?” 她摇摇头:“陛下没有反应,娘娘说完就薨了。” 李嬷嬷陷入了沉思。 芸惜小声问:“嬷嬷,锦霜是谁?” 李嬷嬷突然给了她一个刀眼,“想在宫里活下去,不该问的问题别问。” 她行了个礼,“奴婢谨记嬷嬷教诲。” 就在这时候,林景州走了进来,“李嬷嬷,陛下口谕,既然你回来了,皇后娘娘的入葬皇陵之前,凤藻宫由你全权负责指挥事宜。” “老奴遵旨。” 林景州看了芸惜一眼,李嬷嬷擦了擦眼泪,“我先回房收拾一下,等会过来。” 李嬷嬷走后,芸惜看着身穿丧服的林景州,感觉眼前一亮。 以后等他出宫养老了,一定要给他多置办点衣服。 “瞧什么?我身上有东西吗?” 林景州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着装,芸惜没告诉他,而是问:“我们真能做成这件事吗?” 提到这个,林景州眼神异常坚定,“一定能,你的蛊毒,我一定想办法解了。” “嗯。” 两人说了几句,林景州就走了。 李嬷嬷很快过来,带着她在内殿收拾守灵要用的东西,随口说道:“中宫现在已空,宫奴是要分去各宫的,你以后就跟着我,太后年底回宫,以后你的主子就是太后。” 跟着太后? 芸惜对太后了解不多,主要是前世太后太喜欢在宫外修养了,回宫的时间并不多。 跟着太后,就意味着她以后是长久待在行宫了? 那林景州怎么办?她的敌人怎么办? 李嬷嬷见她表情复杂,问:“不愿意?” “奴婢愿意,多谢嬷嬷提携!” 跟着太后也是年底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给娘娘守好灵位,东西拿好,我们出去了。” “是。” 两人抱着纸钱,走向灵堂。 越是走近,灵堂的哭声也就越清晰。 容妃哭嚎得仿佛死去是她爹娘,几次差点厥过去。 如今中宫已空,舒妃被废冷宫,后宫的妃位只有容妃一人,自然是她表现的时候了。 这一世,跟上世还是不一样的,芸惜一想到鹬蚌相争最后容妃得了这中宫后位,心中难免唏嘘! 容妃虽然没有舒妃那般狠毒,但善妒又喜欢责罚宫人,她若是当了皇后,后宫怕是安宁不了了。 不过容妃以下的几个嫔和美人,实在没几个人物,不是依附容妃,就是夹起尾巴做人,如透明的一般。 后年年底,才会选秀。 这后宫能暂时安宁一段时间了。 不,还有个变数,林婉儿生下的大皇子,舒妃生下的二皇子。 李婉儿如今失宠,但并未被废,只是关在风华殿里养胎。 舒妃…… 前世,她并没有被废,所以生出了二皇子,那这一世呢? 二皇子还会降生吗? 第46章 守灵 芸惜补好纸钱,就跟李嬷嬷跪在一边。 容妃哭了一会累了,就被宫女扶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擦了擦眼泪,开口:“皇后娘娘大丧,怎地如此冷清?把凤藻宫宫女太监都叫过来,跪在殿外给本宫哭!” 没一会,宫女太监就都跪在殿外了。 “都给本宫哭!” 容妃已然把自己当成凤藻宫未来的主人了。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全都低头哭了起来。 容妃见状,脸上浮现了笑意,身边的宫女轻咳了一声,她突然反应过来现在还不是时候,急忙拿丝帕遮住嘴,假装伤心。 这一切看在芸惜眼里,只觉得可笑。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容妃这样的脑子,都不可能当皇后。 “陛下驾到。” 容妃急忙起身,走出灵堂,恭候陛下。 夏赫南走进来,看到宫人都跪在灵堂前,眉头一皱,看向容妃,“胡闹,宫女太监有自己的职责,你把人都扣在这里是何意?” “臣妾知罪,臣妾只是想着先皇后无子,灵堂前未免太冷清,才让……” 中宫皇后是天下之母,薨逝之后,满宫悲痛,太监宫女跪守一夜,就要回到自己岗位上。 从未有太监宫女哭丧的道理,一般都是百官和后妃哭丧守灵。 让太监宫女哭丧,这不是咒人无后吗?皇后已故,这样说更是大不敬! 容妃的口无遮拦,让夏赫南表情铁青,帝后不合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人已死,对死者的尊重是基本的。 “若是怕这里太冷清,今夜开始,你夜夜来守灵,若是听不到你的哭声,就代表你不重中宫,忤逆犯上,林德,该当何罪?” 林德在一边解释:“后妃忤逆犯上,连降三级,罚一年月银,禁足三个月。” 夏赫南开口:“容妃,你可听清了?” 容妃脸色惨白,要不是婢女扶着,已经摔倒了。 “臣,臣妾遵旨。” “回你宫里去!” 来时耀武扬威之人,如今面如死灰地离开。 夏赫南走进灵堂,跪在蒲团上的嫔妃,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给皇后上了一炷香,他开口:“李嬷嬷。” “老奴在。” 陛下问:“如今凤藻宫你在主事?” “是,等皇后娘娘入了皇陵,老奴就该回行宫了。” “母后在养病,皇后薨了一事,先不要告诉她老人家。” “老奴遵旨。” 夏赫南说完,就出门走向寝殿。 李嬷嬷给芸惜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跟上。 夏赫南走进寝殿,看着地上的陪葬品,“这些就是皇后的陪葬品?” “是的,陛下。” “你们都出去,孤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 林德带着林景州,李嬷嬷带着她,四人退出了寝殿。 两个老的守在门口。 最后林德开口,“李嬷嬷,让两个小的给陛下泡杯茶吧。” “还是林公公想的周到。” 芸惜行了一个礼,转身走向偏殿的茶房,林景州跟着进来,她急忙关上门,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几日,你那边还顺利吗?” 林景州点点头,“陛下的口味我记得,我来冲茶。” “好,我给你打下手。” 两人站在茶台前,林景州动作优雅地洗茶,冲茶。 芸惜感慨道:“你才到御前伺候了多久,就这么熟练了?这样泡出的茶更好喝吗?” 林景州没法告诉她,前世他光泡茶就学了一年,也多亏了这一年的经验,让他这一世,一杯茶就得了前世拼了三年才爬到的位置。 他冲第二遍茶的时候,开口问道:“这两日,你夜夜都守灵吗?” “嗯。” “怕吗?” 她笑了,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腰,后者忙躲开,耳根发红地看着她。 “你也学了没话找话?” 林景州站回原位,说:“七日后下葬,你就可以离开凤藻宫了。” 提到这件事,她才想起没跟林景州说呢,“李嬷嬷让我跟着她,年底太后就回来了。” 冲茶的手一顿,林景州扭头看向她,“跟太后?你不是要跟陛下吗?” “我有的选吗?太后那里其实也不错,太后宫里的人,后宫其他宫人也不敢轻易欺负,只是太后经常去行宫养身体,我跟着太后,恐怕以后就不能经常待在宫里了。” 林景州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泡完茶,“你若不想跟太后走,我帮你。” 她欣喜地抓住他胳膊,“你能帮我?我如果能待在宫里自然更好,这样我们也能互相扶持。” 林景州看着她:“嗯,等这件事结束,我想办法把你调到陛下身边伺候。” “好。” 林景州把一颗药塞到她手里,压低声音:“最迟第五天,一定要给她吃,这药遇水则化。” 她瞬间了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明白。” “走吧。” 两人一起走到灵堂外,林景州把茶递给林德,由林德送进寝殿。 陛下在寝殿待了两个时辰才离开,走时,手里拿着一本书。 陛下跟皇后并不是帝后深情,拿走皇后的东西怀念,大概是不会有这种可能的。 娘娘的书里难不成有什么秘密? 当晚,容妃来了,换了一身孝服,跪在蒲团上哭得声嘶力竭。 芸惜心中郁闷,如果没有后妃,她晚上还能靠着柱子睡一会,但有人了,她就得硬挺着。 而且,这容妃哭丧,跟杀猪似的。 她低着头,掀开衣服,手臂上个的青色线越来越深了,她也是前两天才看到手臂上出现一条青色的线,她没跟林景州说,怕他着急。 伸手摸到衣服里的香笼,那是解药,现在皇后几人都躺下了,她再也不怕被人二次算计了。 她有解药,其实可以把此事禀告陛下,一定会立大功吧。 可如果陛下为了遮丑,处死了她呢? “那个宫女!” 容妃沙哑开口,她起身,走到容妃身边跪下:“奴婢在。” “你叫什么?” “奴婢芸惜。” 容妃朝她露出一抹和善的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本宫赏你的。” 她急忙露出惶恐表情,双手接住,“叩谢娘娘隆恩。” “本宫若是这样哭下去,怕是要哭坏嗓子的,你来替本宫哭,本宫以后定不会忘了你。” 芸惜开口:“娘娘,奴婢愿意帮娘娘分忧,可凤藻宫如今例外都有人日夜巡逻,若是奴婢帮娘娘,被陛下发现了……” 容妃脸色一变,急忙跪好。 芸惜行了个礼,起身,走向偏殿,捶捶酸痛的肩膀,然后悠闲地整理了下身上的素服。 掏出容妃给她的金子,不愧是后宫最有钱的容妃,打赏宫人都是金锭子! 把金子收起来,她开始编祈福灵。 耳边传来容妃的哭丧声,她编得更有劲儿了。 虽然知道皇后是假死,但这灵堂还是挺吓人的,如今有容妃作伴,她倒是轻松许多。 第47章 我在练武 守灵的第五天,已经接近尾声,芸惜换好了灵堂的蒲草和蒲团,又添了灯油,和香。 看了一眼灵堂外,除了太监宫女,并没有其他人。 想到林景州的提醒,她偷偷绕到棺椁后,用手推了一下,结果棺椁纹丝不动。 这几日,她一直想找机会给皇后喂药,但不是李嬷嬷在,就是容妃在灵堂前‘杀猪叫’,根本没机会。 今日,听说容妃发了高热,嗓子也哑了,御医还在身前守着,恐怕是不会过来了。 双手用力,感觉棺椁动了一点,刚想继续用力—— “你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李嬷嬷的声音,她身体一僵,眼神一转,立刻哽咽抽气起来。 转身回道:“奴婢刚听到了棺椁里发出声响,想着娘娘洪福齐天,会不会……起死回生了,就想推开棺椁瞧瞧。” 李嬷嬷吓一跳,随即皱眉训斥:“胡说什么呢?你肯定是听错了!” “可是奴婢真的听到了声音。” “你这丫头平日聪明得很,这时候怎么犯起傻了?娘娘薨了五日了,若是有响动……你,你别吓人!” 她急忙低下头,“奴婢知错了。” 嬷嬷神情微妙,绕着棺椁走了一圈,突然退得老远,“我知道你识字,你去清点一下要给娘娘陪葬的物品,明日就要送去皇后陵了。” “是。” 她从李嬷嬷身边走过,小心地回头看,就看到李嬷嬷一脸惧怕给皇后灵位磕头。 芸惜突然愣住,她不会是编的瞎话吓到李嬷嬷了吧? 不过,就这样了还不跑,看来要给皇后喂药,必须得把李嬷嬷彻底引开了。 来到皇后寝宫,里面大箱小箱都是陪葬品,封条还没贴上去,应该要做最后的清点。 她对着殡单,挨个清点东西。 清点到娘娘的书籍时,想到那日陛下走时带走了一本,陛下拿皇后的书做什么? 她好奇地翻了几本书,都是游记,历史,还有一些怪志小说。 她虽然识字,但这些书大多都没读过,并不甚了解。 把书都抱出来,挨个整理好,突然发现一本书比其他的都厚,她翻开书,里面并没有夹东西,她合上书侧面看,就发现了怪异处。 这里有个夹层!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捻开夹层,里面是一封信,她把信倒出来,然后打开。 信是皇后写给一个叫顾锦霜的人。 顾锦霜……锦霜,就是娘娘当时口中的堂姐。 她继续往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怪不得皇后一直不受宠,原来陛下喜欢的竟然是皇后的堂姐,两人情投意合,却因为皇后是嫡女,必须入宫为后,顾氏就把堂姐匆匆嫁人了,然后要挟陛下只能娶皇后,否则就没资格继承大统。 陛下的皇位,是娶皇后来换来的。 怪不得陛下如此厌恶皇后,而皇后也拼尽一切想离开皇宫。 信中皇后还说她快死了,希望堂姐能入宫为继后。 这封信为什么没寄出去,而是封在书里? 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急忙把信藏在衣袖中,把书放回书堆里。 李嬷嬷走进来,“芸惜,清点完了吗?” “回嬷嬷,奴婢清点了一半,数目都对。” “我们一起来,务必要在内府把陪葬品送去皇陵之前清点清楚。” “是。” 清点完陪葬物品,芸惜就要去灵堂继续守灵。 快走到灵堂的时候,一抹身影从黑暗中窜出来,她吓了一跳。 “是我。” 林景州把她拉进黑暗,绕过远门,到了一片树丛中,两人藏在林中,她靠着墙,他用身体挡住她。 她用力拍了他一下,声音还在发抖:“你吓死我了,突然冒出来!” 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芸惜抬起头,隐约能看清林景州的五官,她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嗯。” 他明明没有抱她,只是撑着墙,两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芸惜的耳根和脸颊却都红透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问:“这么晚,你怎么闯进来了?” “我怕你没机会,准备过来给你创造机会。” 他拿出一包药,摸索着塞到她手里,“是安神药,喝了会好好睡一觉,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她感觉到他手指上有硬硬的东西,伸手抓住他的手,“你手上这是什么?” 她暗中摸索着,指腹在肉茧上摩挲,“只是研磨洗笔泡茶,这么辛苦吗?” 林景州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她,说:“我在练武。” “练武?” “嗯,陛下派人教我,说我年纪虽大,骨头还算软,现在学还来得及,但会更辛苦。” “你是太监,又不是武将,让你练武干什么?!” 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林景州抿了下唇,“太监也可以习武的,这宫里不比外面太平,总会用得上,若你以后当了娘娘,身边不需要人保护吗?” 芸惜在心里骂自己乱说什么呢!她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所以根本没听到林景州后面说的话。 “回去吧,我不能久留。” 林景州放开她,转身就要走,刚走两步,就被芸惜勾住了腰带。 他定住,回头看向她,“还有事吗?” “林景州,好好练武,以后保护我,好不好?” 他怔了片刻,随即笑了,“本来就是这个打算的。” 芸惜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锤了一下。 他说这话,她更愧疚了! 等林景州离开后,她往灵堂走去。 快看到灵堂装饰的时候,她把难受的情绪压在心里,握紧手里的安神药。 李嬷嬷已经在灵堂了,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奴婢刚才有些乏,就用凉水洗了把脸。” 她走过去,跟李嬷嬷一起清理灵堂。 子时一过,没有容妃的哭丧,灵堂静得吓人。 芸惜等时机差不多了,才开口:“嬷嬷渴了吗?奴婢去倒杯热茶,大半夜的,别着凉了。” “好。” 她起身去倒茶。 学不来林景州的泡茶方式,那太繁琐了,她就用开水泡茶,然后倒了两杯送到灵堂。 两人一人一杯,捧着茶杯小口喝着。 片刻功夫,李嬷嬷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她急忙扶正茶杯,走到灵堂门口,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才跑到灵堂后棺椁跟前,用力推开棺椁。 子时过后,宫女太监都休息了,只有巡逻太监会一炷香来一趟,她时间不多,必须抓紧时机。 还要警惕嬷嬷突然醒了! 推了半天,棺椁才推开一个缝,她大口喘着气,额头满是大汗,休息了一下,她继续推棺椁盖。 用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她才推开棺椁,看到脸色惨白的皇后,吓得她一激灵。 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句,皇后还活着,她才哆哆嗦嗦把药塞进皇后嘴里,然后把一杯水送到她嘴边,小心翼翼地灌进她嘴里,药遇水融化,她抬起她下巴,让药更顺利地入腹。 等皇后喝完药,她着急擦干皇后嘴边的水渍,整理好所有东西,然后就开始合棺椁。 用身体去推棺椁,推了半天,才移动了一点。 “李嬷嬷?” 灵堂前传来一道声音,她吓得浑身冷汗。 第48章 那是你的钱 “李嬷嬷?” 灵堂前传来一道声音,她吓得浑身冷汗。 巡逻的太监见李嬷嬷靠着柱子睡着了,叫了一声没叫醒,心下以为出事了,刚要出去喊人,就被人叫住了。 “公公。” 芸惜手里抱着一沓纸钱。 巡逻太监看到她,吓了一跳,“你在这里,那李嬷嬷……” “钱公公,嘘,小声一点,李嬷嬷刚睡着。” 她放下纸钱,快步走到钱公公跟前,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对方手里,“公公见谅,奴婢跟李嬷嬷守了五夜了,嬷嬷年岁大了,实在撑不住,才小憩一会,还望公公不要说出去。” 钱公公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说话温和了不少,“守了五夜,李嬷嬷这个年岁也是够辛苦了,杂家能理解,但这要是被外人看到了,李嬷嬷要被责罚不说,杂家巡夜也得受罚,你这丫头看着机灵,多盯着点,可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公公提醒的是,奴婢是去拿纸钱了,一会就叫醒嬷嬷。” “行,那我就走了。” “公公今日的人情,奴婢记住了,不过……此事还望公公莫要告诉他人,李嬷嬷爱面子,此事让人知道,嬷嬷面子上挂不住,日后回到太后身边当差,怕是要老记挂此事了。” 钱公公了然一笑,点点头,“杂家知道,你这小丫头心思够细的,不错,有前途!” 她但笑不语,目送钱公公离开,急忙回到灵堂里,她脊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看了一眼还没醒的李嬷嬷,她不敢耽误时间,跑到灵堂后,继续合棺椁。 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棺椁合上。 她气喘吁吁地回到灵堂前,先把下了药的茶水换成普通的茶水,才跪坐在蒲团上,大口喘着气。 半夜,李嬷嬷被一叠纸钱拍醒,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芸惜跪在自己身边打瞌睡,手里的纸钱歪歪地打在自己腿上。 她皱了下眉,下意识端起自己喝了一半茶,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并没有古怪之处。 她站起来,整理好衣服,在殿内巡查了一番,回来才拍了拍芸惜,“醒醒!” 芸惜一直在装睡,假装偷睡被抓包,满脸通红,“嬷嬷,我,我……” “得了,咱们是人,守了五夜困也是正常的,喝口水醒醒神,再抱一些纸钱过来。” 芸惜看着送到嘴边的水,结果,大口喝下去,“奴婢醒了,这就去拿纸钱。” 她起身,转身离开。 李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看来我真的是累坏了。” 走向后殿的芸惜低头看着托盘里的杯子,嘴角勾起了笑意。 这件事算过去了! 第二天。 大批宫人开始搬陪葬品。 芸惜又看到了容妃,她继续跪在灵堂前哭丧,只是声音明显没有前几天洪亮,脸上也是遮不住的病气。 林景州走过来,跟李嬷嬷说:“嬷嬷,奴才奉师傅之命,跟随陪葬队伍去皇陵,师傅说凤藻宫这边最好也带一个了解陪葬品的宫人同去。” 李嬷嬷点点头,开口:“芸惜。” 她走上前,低着头:“嬷嬷。” “你跟小林公公去。” “是。” 她抬起头,跟林景州交换了一个眼神。 半个时辰后。 出宫的马车上,芸惜偷偷掀开马车上的小帘,激动地往外看。 虽然看不到的不是热闹的街市,只有空荡荡的街道,还有到处都挂着的白灯笼,但她依旧心情愉悦。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她身体往前倾,林景州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坐好了,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不是主子,不能乘坐宫里上等马车,所以颠簸难免。 她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依旧兴奋地盯着外面,“当然好看了!我都快忘了宫外长什么样了。” 十岁被买入皇宫,生活了十年,死了一次,又回到了这皇宫里。 如今的她,唯一的梦想就是正大光明地从皇宫走出来,然后开始自己的新人生。 “你扶着我点,过了今天,再想出宫,就得明年夏天了。” 明年夏天,她就十五了,就可以申请出宫休沐,不过一年只有两次机会,就算申请了也不一定能轮到。 不过…… 她现在可是个有钱的宫女,舒妃之前拉拢她送她的金钗,容妃前几天赏她的金锭子,想买通一个出宫名额,绰绰有余! 想到这个,她嘴角上扬,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林景州一只手按着坐凳稳住身体,一只手还要扶着芸惜胳膊,防止她因为颠簸摔倒。 他望着芸惜的侧脸,抿唇不赞同的严肃表情慢慢舒缓,最后只剩下一脸无奈。 若仔细看,还能瞧到一丝宠溺。 到了皇陵。 林景州带着芸惜去见了看守皇陵的将军,把陪葬品清单给将军,将军清点,芸惜对数。 清点到最后,一木箱的金子闪了所有人的眼。 芸惜一脸诧异,皇后陪葬中没有金子啊! 将军盯着金子,又再三对了对清单,最后眼珠一转,“清点完了吧。” 林景州淡淡一笑,拱手道:“接下来的事就劳烦赵将军了。” “林公公,芸惜姑娘,请两位在凉亭下等吧,这搬完恐怕要不少时间。反正两位最后还得在封陵之前清点一遍。” “那杂家就多谢赵将军了。” 他看了芸惜一眼,两人一起走向凉亭。 到了凉亭内,赵将军手下的人立刻送上茶水和点心。 芸惜捧起茶杯,小声道:“你在搞什么鬼?” 她指的是拿箱子金子。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金子! 但她敢用人头担保,那绝不是皇后的陪葬品。 林景州正襟危坐,手里端着茶杯,波澜不惊地解释:“那是你的钱。” “哈?” 她不解地看着他。 林景州继续说:“你之前跟周崇要一笔钱,那个箱子里的金子就是他要给你的!” 身边的人猛地站了起来,林景州吓了一跳,微微侧头,看向她,“怎么了?” “我的钱,你怎么放在陪葬品里了?” 芸惜两步走到凉亭前,她死死盯着远处被士兵搬进皇陵的金子,指甲扣着柱子,急得踮起脚尖。 “我的金子……我的金子……” 她双眼发红,嘴唇发颤。 身后传来一道疑惑:“以前没见你这么爱财。” 她回头,怒瞪一脸悠闲的林景州,“那是一箱金子啊,你我月俸加一起,在宫里当差一千年都存不了那么多金子!” 林景州站在她身后,安抚道:“放心,你的钱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她深呼吸两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景州绝不会乱来,一定有理由。 她看向他,“你准备干什么?” 林景州伸手拿掉她头发上一片树叶,自信地开口:“钓鱼。” 她满心不情愿地问:“鱼是谁?” “赵将军。” 第49章 温泉泡澡 她还想细问,就看到赵将军从远处走来,一脸笑呵呵地道:“林公公和芸惜姑娘不常出宫吧?这里虽然是皇陵,但不远处就有一处温泉,温泉的鱼可是相当美味呢,本将军敢打包票,两位尝过之后,绝对会念念不忘。” “这般厉害吗?那杂家还真想尝尝,不过杂家跟芸惜是出来办差事的,中途跑去吃东西,若陛下得知了,怕是会怪罪下来。” 林景州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这有什么?你们一大早来办差,陛下总不会让你们饿肚一天肚子,只不过是去吃顿饭,即便不过去,我也是要为二位管饭的。” 林景州看向芸惜,欲言又止。 赵将军继续说:“如今是国丧,平日那边人多,两位想约还约不上呢,我是两位今日刚好在近处,想让你们尝尝。” “那好吧,多谢将军安排。” 芸惜知道林景州一定有自己的计划,所以并没有多言,而是乖乖当一个存在感极弱的宫女。 吃温泉鱼的地方不算近,路是山路,马车是行不通的,必须骑马。 赵将军准备了两匹马,才知道芸惜不会骑马,正考虑要怎么办的时候,林景州拉着马缰绳来到芸惜跟前。 “芸惜若是信得过杂家,杂家与你共骑一匹。” 她看着林景州在外人面前假装两人不熟的样子,觉得好笑,演戏,谁还不会了? “奴婢从未骑过马,还请小林公公多多照拂。” 林景州看向她,眼神微眯,她挑了下眉。 他无奈认输,扶着马镫,“踩上去。” 真的骑马,她还是很慌的,不过看到林景州牵着马缰绳,她还是鼓起勇气,踩了上去。 翻身坐在马背上,她立刻紧张得僵直身体,“它,它一直动。” “别怕。”林景州灵活翻上马,眨眼功夫就坐在了她身后。 他双手从她腰间穿过去,拉着马缰绳让马在原地走了几步,马最后乖顺地停下来。 赵将军在一边夸奖,“小林公公年纪虽不大,这骑马倒是熟练得狠,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 “将军谬赞了。” “副将,务必要让小林公公跟芸惜姑娘吃好喝好!” “属下遵命。” 两匹马,三个人骑马朝温泉池赶去。 副将在前面带路,林景州搂着芸惜,驾马跟在后面。 芸惜侧过头,后脑贴在他的侧脸,小声问:“那个赵将军不亲自来,是不是要去偷我的金子?” 林景州开口:“没错。” “你真的保证那箱金子还能到我手里?我可是身中剧毒,用命换的钱,最后便宜了赵将军,我一定会气死。” “驾……不会的!” 林景州一边驾马一边回答她。 她越想越生气,扁起嘴,“你就不该跟我说那些金子是周崇要给我的,我也不会这么惦记了。” 林景州低头,看到她气鼓鼓的侧脸,被逗笑了。 “你还笑?!” 他不笑了,眼神坚定地看着她,“放心,那箱金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 “不只金子,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不会让其他人抢走!” 芸惜还想说什么,前面带路的副将调转马头,“小林公公,前面就是了。” 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温泉潺潺的声音。 芸惜听过温泉,泡温泉一向只有陛下,皇后和太后有此特权,泡温泉能延年益寿,还能美容养颜,但从这里把温泉拉到宫里,耗费巨大,实在没办法供给后宫所有妃嫔用。 “这温泉水这热,还能养鱼吗?” “这是有名的温泉鱼!鱼肉和其他鱼不一样。” 他们来到一处山间四合院。 四合院很雅致,并没有过多装饰,和这山间温泉竟意外得契合。 副将表明了身份,主家立刻表示会准备好饭菜招待三人。 “这个庄子是专门用来招待文人雅士的,因为现在是国丧期间,这里才没人,往日有不少文人雅士来此游玩作诗作画,山后的温泉,山后还有地方可以泡温泉。” 芸惜眼前一亮,“可以泡温泉?” “是啊,姑娘若是想泡,现在就可以去,这里做一餐要一个时辰多。” 她看了林景州一眼,心中跃跃欲试。 “小林公公若是想泡温泉——” “不必,多谢大人盛情。”林景州拱手婉拒。 “不泡温泉,那我们到处转转吧,大人不必相配,奴婢和小林公公不是金贵之人,不必时时相伴。” 说完,她就拉着林景州的胳膊往小路走去。 林景州无奈被她拉着越走越远,问:“你想干什么?” “泡温泉。” 他一下定在了原地,结结巴巴开口:“泡,泡温泉?” 芸惜鼓起脸颊,眼珠滴流乱转,“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后宫妃子都没机会泡温泉,如今我有这个机会,我想……试试。” 封山了,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这是个好机会,下次再有机会,恐怕就要等她二十五岁出宫了。 她等不及了。 可是她一个人在光天化日下泡温泉,她是真的不敢。 “你可不可以帮我把手,我一个人不敢。”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泡吧,我给你望风!” 她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灿烂,她激动地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露天的山林里,流动的温泉池里。 芸惜赤裸地坐在温泉池中,十四岁的她,已经初俱女子婀娜体态,肌肤白嫩,胸前玲珑。 她掬起泉水泼到自己脸上,欢喜地洗澡。 只隔了几丈的花丛外,背对着温泉池站着的林景州,耳根红透了,他脖颈青筋暴起,衣袖下双拳攥紧,指甲陷入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滴下。 “林景州,别痴想,你连配她的资格都没有。” 第50章 你为什么而活 芸惜不敢泡太久,她知道自己这次出来的任务是什么,穿戴好,就穿过小路,朝林景州走去。 见他始终背对着自己,目光看向山林处,她停下脚步,望着他挺直的背影。 心里莫名觉得欢喜。 “林景州。” 他缓缓回头,恰好撞进她带笑的眸子里,眼神一怔,急忙挪开视线,脸上多了一分疏离,“走吧,吃完饭还要回皇陵呢。”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石板路上。 芸惜盯着林景州的背,问:“你喜欢宫外吗?” 如果说之前,想要出宫只是为了逃避那个吃人的牢笼,今日这几个时辰的宫外生活,她是真的喜欢宫外了。 不用时刻谨小慎微,不用时刻卑躬屈膝,只要有钱,你便是奴才,也可以享受主人的待遇。 所以,存钱是必要的,她一定要存很多钱,这样以后出宫后,才能过得好。 她要吃后宫妃嫔吃不到的美味,要泡她们眼巴巴也泡不上的温泉,要游遍山川江湖,体验她没体验过的一切。 前世她真是太愚蠢了,竟然会去抢一个后宫妃嫔之位? 娘娘能想泡温泉就能泡温泉吗? 娘娘能在宫外自由行走吗? ——砰! 前面的林景州突然停下来,她直接撞到他背上。 “嘶!” 林景州扭头忙扶住她胳膊,“没事吧?” 她捂着发酸的鼻子,小声埋怨道:“我走在你身后呢,你别突然停下来啊,撞我两次了。” 他见她一脸女儿娇嗔,或许因为刚泡过温泉,脸颊粉嫩白皙,仿佛刚成熟的果子,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她脖颈纤细,凝脂般的肌肤一直延伸到衣服里。 有一道声音在叫嚣着:渴求了十年的人就站在眼前,还这般没有防备之心。 他完全可以绑了她,把她藏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把芸惜失踪之事嫁祸给赵将军。 他伸出手,指腹划过她下颌。 只要藏几年,他在宫里站稳了脚步,他就会想办法出宫,然后两人永远在一起。 林景州的眼神越来越暗,仿佛一潭望不到底的深渊。 芸惜感觉对方的手指抚摸过她侧脸,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划过,耳根红了一大片,抬头想提醒他这般举动不好,结果一抬头,就撞进了林景州幽深迫人的眸光里。 恍惚一瞬,她好像看到了前世,杀过人后,拿着手帕擦拭刀的林阎王,吓得她一激灵,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 她眼里的惧怕,刺到了他的心,他松开手,“抱歉。” 她声音微颤:“没,没事。” 林景州收回手,指腹摩挲,似乎想留着刚才的触感,他转身,声音清冷道:“走吧。” 芸惜深呼吸一口,心里告诉自己林景州绝不会伤害她的,不然他没必要顶着压力送她最后一程! 想开口解释,人已经离她几丈远了。 她只好快步跟上去。 在庄子吃过饭,吃完饭,副将并没有带他们回皇陵,非要带他们到处走走,欣赏这里的风景。 林景州也不着急,真就跟着他到处走走。 芸惜跟在两人身后,看着时间不早了,两步快走来到林景州身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凑到他耳边问:“他在拖住我们的脚步?” 林景州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回了一个字:“嗯。” 没想到自己猜对了,她诧异地看向林景州,用眼神询问:那你还遂他的愿? 林景州给了她一抹安心的眼神,继续配合着副将到处闲逛,一直到太阳下山,三人才骑马回皇陵。 芸惜坐在林景州身后,搂着他的腰。 搂住的那一瞬,林景州身体僵直,随即拉起马缰绳,“驾!” 芸惜侧头看着夕阳西下的美景,天边被染成了漂亮的红色,一望无际的山林和农田村庄。 田间有人走动,村子里到处都是炊烟袅袅。 这些人或许并不轻松,但他们可以畅意开怀地笑,不用见人就下跪,不用天天盯着别人的肚子算计。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比皇宫里的人自在幸福。 这如果就是她的余生,好像真的很不错。 “林景州。” 一直平视前方的人开口:“嗯?” “你说住在这些村子里的人快乐,还是住在皇宫里的人快乐?” 林景州侧头眺望远处的村庄,那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父母在农田耕地,孩子在田边玩耍。 虽然累,可脸上带着满足笑容。 “他们吧,至少他们在为自己而活。” 她又问:“那你呢?为什么而活?” 林景州收回视线,骑马跟在副将身后,许久后,他自嘲一笑,说道:“为一个触不可及的梦。” 芸惜表情慢慢严肃起来,她望着他的耳侧。 心底有一道声音叫嚣着想说出口,她抓紧他的衣服,“林景州,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而活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她眼底的期待慢慢消失,好不容易鼓起的一丝勇气,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 回到皇陵,天色已暗,陪葬品已经放进皇陵内了。 赵将军笑着开口:“两位吃得可尽兴?” 林景州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多谢赵将军盛情招待。” “哈哈哈,尽兴就好。” 皇陵很暗,陪葬品全部被打散了,想要最后清点一遍,太难了。 芸惜这一刻,才算摸清赵将军为什么让副将拖延时间,原来就是为了等天黑,等他们不好清点。 就在她艰难清点陪葬品的时候,赵将军走了进来,把林景州叫到一边,拿出两张银票,笑嘻嘻地说话。 这一幕都看在她眼底。 片刻之后,林景州走了过来,“清点无误了吧?” 她看着他的眼睛,见他点了下头,于是开口:“是的,清点无误了。” “那我们回宫吧。” 就这样,两人被送上马车,往皇宫赶去。 进入皇宫,两人从马车下来,林景州见周围没人了,才把银票递给她。 一张五百两银票,一张二百两银票。 “赵庆很贪财而且胆大,林公公把他调去守皇陵,为的就是让他出错,才能把自己的心腹推向那个位置。” “竟然是这样?那这跟我们要做的事有帮助吗?” 林景州点点头:“明晚入皇陵,要趁皇陵护卫军群龙无首的时候,才好成事。你明日就在凤藻宫,此事与你毫无关系,别打听,也别露出任何马脚。” 听到他这样提醒,芸惜心里咯噔一下,抓住他手腕,问:“是不是会有危险?” “有,如果出事,你身上的毒……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解药拿回来的!”他坚定地看着她。 芸惜想到她随身携带的解药,正想说,有巡逻护卫军走过来,两人就分开了,各回各宫。 第51章 后位空了 芸惜回到凤藻宫,先跟李嬷嬷回了差事。 “办妥就好,开始收拾东西吧,皇后娘娘的棺椁一旦入了皇陵,凤藻宫就要立刻封宫清扫。你我都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嬷嬷,那奴婢要去哪里,太后的玉祥宫吗?” “不,你的去处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先去御膳房待一段时间,等年底太后回宫,你再进玉祥宫。” 她福身行了个礼,“是!” “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要离开了。” 她回到佛堂,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躺下休息。 也许是今日被林景州的眼神吓到,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前世看到林景州杀人的场景。 那时候她还只是做梦想爬上龙床当后妃,并没有出手害人,只希望陛下在宠幸她伺候的主子时,能瞧见她。 那夜,她伺候的宸嫔中暑难受得厉害,她匆忙去叫御医,结果御医都在虞美人宫里为虞美人解暑,她只得到了一些消暑的药。 拿着药回宫的时候,在一处人少的花园角落,她看到了身穿蓝黑色纹了图案的太监服的林景州,他手下两个太监把一个美人按在湖水里。 他那时候应该有十六了,月光照下来,只能看到半张脸,另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 他薄唇微弯,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声音明明很好听,说出的话却让人心生寒意,“温美人,你若再不说出奸夫是谁,杂家可要把孩子掏出来,再一一比对曾入过后宫的护卫了。” 匕首闪过寒光,映照出他眼底的凛冽杀意。 “冤,冤枉……我是冤枉的……” 林景州走上前,微微弯腰,“捂住她的嘴。” 匕首入腹,刀子划破皮肉的声音让芸惜害怕到作呕,“呕~” “谁?!” 他突然抬眸,冷如寒冰的眸子直直盯着她。 芸惜吓得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冷汗直流,浑身瑟瑟发抖。 他缓缓起身,手里拿着匕首,一步一步走向她。 匕首尖还在滴血,她吓得目眦红裂,想跑却动弹不得。 他,她要来杀她了。 “不,不要……” 林景州走到她跟前,就在她觉得自己难逃一死的时候,他朝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上还有鲜红的血。 “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不紧不慢的声音,仿佛刚被撞破的不是杀人,而是夜间打闹。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爬起来,一个字都没说,就从他身边跑开了。 那晚回去,她发了高热,烧得迷迷糊糊还做梦林景州拿着匕首来杀她了。 突然睁开眼睛,她恍惚了一瞬,看到自己在房间里,才小口喘着气。 “怎么会梦到那件事?” 林景州的狠毒是他在宫里的生存之道,她无法去评论,可这一世,她不想让他手上沾满鲜血。 也许是重生一次,她开始相信因果报应。 她真的害怕林景州最后会被墙倒众人推! 她起身,走到佛堂里,跪在菩萨面前,虔诚磕头。 “菩萨,求您保佑林景州,保他这一世当个好人,有个善果。” 同一时间,皇陵军营帐里。 正抱着一箱金子乐呵的赵将军,突然被一把匕首抵脖颈,他浑身僵住。 四个黑衣人站在营帐里。 “赵将军,偷盗皇陵陪葬品,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赵庆震惊回头,就看到穿戴着黑色披风的林景州,他秀气的脸上此刻却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诡谲笑容。 “你……你……” 林景州走上前,从他手里抱过箱子,然后走到一边,背对他,缓缓开口:“赵将军私盗皇陵,自知无可饶恕,自裁于军营中。” 赵庆眼神闪烁,下一刻,他就要去拔床边的刀,身体刚动了一下,就被一把匕首反向刺进身体里。 鲜血从嘴角流下,他到死都不敢相信宫里的太监竟敢直接杀他一个武将。 黑衣人把匕首塞进赵庆手里,做出他畏罪自杀的模样。 林景州才十三岁,却对于身边的杀人事件,毫不在意。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掏出四根金条,转身丢给四人,四人慌忙接过金条,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笑道:“四位辛苦了,这是我给四位的辛苦费,不必告诉任何人。” 几人还是不敢相信,这一根金条,可是抵他们为林公公办一年的事。 他继续说:“收着吧,干爹的事你们照旧做,我的钱,四位也可以放心大胆地拿。” 说完,他抱着箱子走出营帐。 回到宫里,赵庆从皇陵吞下的陪葬品,都出现在了林德面前,其中最醒目的就是皇后陪葬的一箱金饰。 “干爹,这就是赵庆贪污的皇陵陪葬,总价值超过十万两。” 林德看到箱子里的东西,目光幽深。 “全都在你算计之中,让杂家换了皇陵守卫军,你早就算准了赵庆会偷盗皇陵陪葬,这样一来,他必死无疑,而他的位置就能让杂家看中的人坐上去,景州,你真是让干爹又喜欢又害怕啊。” 林景州跪下道:“儿这一生都会忠于干爹的。” “乖孩子,起来啊,你我父子俩,干爹还有什么不信你的?喝茶吧!” 林德把桌上一杯茶递给林景州。 林景州接过茶,不疑有他,直接一饮而尽。 林德笑意更深了。 “你回去休息吧,杂家要拿着这些东西去回陛下了。” “是。” 林景州起身离开房间,回到房间,他立刻用手指抠吐,直到喝下去的茶水被吐出来大半,才坐在地上。 前世,他也被林德用毒控制,但这一世,为了早点掌权,他并没有韬光养晦,太过激进的结果就是林德对他越来越忌惮了。 这些毒也不知道何时会发作,他得在他毒发身亡之前,把芸惜扶上皇后之位。 第一步,把那个位置腾空,已经做到了。 下一步,就是让陛下宠信她。 一想到自己守了两辈子的女人,终究要被自己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林景州气愤得攥紧拳头,脖颈青筋暴,眼底却露出了无助的绝望。 …… 第二天,皇后棺椁入皇后陵。 宫里敲起了四十九下钟声,为国母送葬。 凤藻宫的宫人跪在门口,目送皇后棺椁慢慢被运走。 她们一直跪到晚上,当送皇后棺椁入皇陵的人慢慢回来,望着长长的人龙。 芸惜心里明白一件事。 至此,大夏王朝的后宫对皇后之位的争夺,才刚刚开始。 第52章 蛊毒发作 皇后入葬,凤藻宫清理完毕之后需要封宫,直到陛下选定继后才能重新开启。 当夜,凤藻宫的宫人忙着收拾东西。 芸惜收拾好了东西,站在庭院里等着林景州来找她。 宫中很安静,那就说明皇后和周崇的逃离计划成功了,不然,就该是全宫紧张,她和林景州被抓捕下狱。 掀开衣袖,胳膊上的青线越来越重,她从脖子上取下香笼,今晚她就告诉林景州她有解药! 远处有几个宫女走了进来,她探头看过去,竟然是施嬷嬷。 施嬷嬷带着宫女来收宫苑里的花。 她走过去,福身行了个礼,“施嬷嬷。” “嗯。” 施嬷嬷跟她点了下头,就扭头看向带来的几个宫女,“都仔细些,别伤了花。” 芸惜看着施嬷嬷教训宫女,突然想到了她刚入宫的时候,那时候她就被分去了鲜花坊,因为鲜花坊平常事儿少,嬷嬷就教宫女太监识字,然后等她们学好了,就给她们通通门路,去更好的地方。 大家心里记着嬷嬷的好,一旦跟了好主子,都会回来孝敬嬷嬷。 嬷嬷托了关系,把她送到陈嬷嬷这里,她有幸跟着赵语梦。 两辈子,嬷嬷都让她有了一个很好的,可上辈子她一直想当主子,见嬷嬷有本事却不帮她当主子,就不再来往,后来嬷嬷求她帮忙,她直接拒绝,两人交恶,再无交集,直至她死。 如今想想,她学东西不够用心,很多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想当然认为只有成为后宫娘娘,享受了荣华富贵,才是过得好,对于其他人的劝告,一律不听,才造就了她最后的结局。 识字,又有嬷嬷帮衬,如果她愿意,应该是能当上一等宫女,是她自不量力,想往龙床上爬。 想起前世,心中感慨万千。 “姑娘——”施嬷嬷刚开口,就看向她身后,几个小宫女也都看向她身后。 她回过身,就看到林景州踏月而来,走进庭院时,月光落在他瘦削的身体上,透着一股清冷的书卷气。 如果能换个场景,那简直就是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回家。 她刚要走过去,就被施嬷嬷拉住了胳膊,“你这个朋友也中毒了。” 芸惜瞪大眼睛,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施嬷嬷。 “比你严重,让他出宫找大夫吧,你可别把我暴露了。” 不等她开口,施嬷嬷已经带着宫女往外走了,从林景州身边走过的时候,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走了过去。 林景州走过来,问:“她就是鲜花坊的施嬷嬷?” “嗯。” 芸惜想到施嬷嬷的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景州,问:“事情办得如何了?” 他点个了下头,走向旁边一个小路,芸惜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凤藻宫的竹林里,这里有池子,有假山,十分隐蔽。 林景州站在竹子前,她着急开口:“已经把他们送出去了?” “嗯。” 她盯着他,问:“周崇只给我下了蛊毒吗?” 林景州疑惑地看着她。 “你呢?他们是不是也给你下了毒,你怕我担心,才不跟我说?” “没有啊。” 芸惜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她怕林景州故意骗他的。 手里攥着香笼,这药能解自己的毒,她本来高兴地想跟他分享这个消息,在他的看护下把解药吃了,但现在…… ……比你严重。 施嬷嬷说他中的毒,比她厉害。 林景州皱起眉头,紧张地问:“到底怎么了?” 她双手放在背后,从香笼里拿出药,然后挤出一抹笑容,把药递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林景州问:“这是什么?” “防中暑的药,紫儿姐姐从御医那里买来的,大家都有,我偷藏了一颗,你吃了吧。” 林景州盯着她手里的药丸,没说话。 “吃啊!怎么?怕我用毒药毒你?” 林景州伸手拿过药,直接送进嘴里,吞下后,才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威胁你了?” “没……唔……好痛!” 身体仿佛有无数根银针同时扎进了身体里似的。 她身体朝一边倒去。 “芸惜!” 林景州抱住她,半跪在地上,怀里的人浑身抽搐,脸色惨白不堪。 她颤抖地伸出胳膊,林景州看到衣袖下隐约出现的青线,急忙把衣服拉上去,就看到一条青线务无比清楚。 “蛊毒犯了?” 芸惜艰难地点头。 林景州抱住她,看着她脖颈青筋暴起,乍眼功夫,已经满头虚汗了。 “好痛……呜呜……” 芸惜痛苦地埋在他怀里哭泣。 林景州红着眼睛,从未没有一刻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 这就是周崇说蛊毒发作吗? 七日发作一次! 就在这时,远处有脚步声靠近,他脸色大变,急忙捂住芸惜的嘴,搂着人躲在假山后,努力不让两人被人发现。 芸惜身上中了蛊毒,一旦被人发现,一查到底,后果不堪设想。 一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芸惜身体抽搐,冷汗浸湿了她的发鬓,他只能死死抱着她,“忍一下,忍一下,过两日周崇就会把解药送来了。” 怀里人的痛苦呻吟都被他捂在嘴里了。 林景州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她,“我不会再让你受这种苦了,后位已经腾出来了,只要把你送到这个位置上,就没人敢再给你下毒了。” 芸惜好痛,那种痛从骨头穿过皮肉,她几乎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不挣扎了,身体却仍旧在轻微颤抖。 “芸惜?”林景州声音沙哑地问。 “我……我没有害……他们……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些” 林景州抱起她,扶着她坐在石头,他动作轻盈地帮她擦拭冷汗,“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没用的,他们已经出宫了,告诉陛下,也……也抓不住,还会连累我们。” “我派人跟着他们的。” 芸惜怔怔地望着他。 林景州低头,和她目光对上,眼神已经没有丝毫少年的稚气,而是一片清冷矜漠,“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53章 御膳房当差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年模样,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别胡来,你才多大,就……就这么大口气?” “我不着急,等你的毒彻底解了,这笔账,我会算回去的。” “我的金,金子拿回来,我就满足了。” “拿回来了,但不能带进宫,太危险了,等你明年能出宫了,我带你去看。” 听到金子回来了,她总算开心了一些,靠在林景州怀里,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原来想当个好人也不容易,以后我还是坏一点吧。” 林景州一直等她身体能动弹了,才放开她,离开。 芸惜等林景州走了,偷偷去了一趟鲜花坊。 施嬷嬷一见她进门,就皱了下眉,问道:“你蛊毒犯了?” “是,奴婢感觉跟死了一次没差。” 施嬷嬷给她倒了一杯茶,“”给你的解药为什么不吃?信不过嬷嬷我?” “奴婢把您给奴婢的药给林景州吃了。” “什么?!” 施嬷嬷大惊,一把将茶壶掷在桌上,“芸惜,你是觉得嬷嬷没你不行吗?我给你的药,你竟然给别人吃?!” 芸惜跪在她面前。 “嬷嬷,芸惜知错,但奴婢必须救林景州,那周崇会固定时间给奴婢送解药,奴婢还能救,可您说林景州的毒比我严重,我不能让他有事!” 施嬷嬷冷眸盯着她,“倒是不知道芸惜姑娘还是个多情种?” “他是奴婢的弟弟。” “赵芸惜!” 施嬷嬷突然高声叫出她全名,“你当真以为你骗下等宫女那些说辞,我会信?你是京郊人,林景州是河间府的人,你们怎么可能是姐弟?” “她是奴婢认的弟弟!” 施嬷嬷问:“为了一个干弟弟,你用自己的命换?” “奴婢愿意。” “只因我说了一句他中毒,你就可以把能解百毒的药给他吃?任凭自己身中蛊毒不理会,你当真把他当弟弟?” 芸惜紧张地攥起手。 施嬷嬷冷哼一声,收回视线,把给芸惜到的茶水自己喝了,“既然你如此爱护弟弟,那自己的蛊毒就自己受着,但我提醒你,若有一日,这宫里有人知道了我的事,不管是不是你说出去的,嬷嬷我都不会放过你!” “嬷嬷,奴婢——” “滚出去。” 见施嬷嬷非常气,她只能起身退了出去。 门合上的那一刻,施嬷嬷自嘲一笑:“帝王无情,后宫冷血,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倒在这里搞什么情深义重!” 芸惜回到凤藻宫,直接把自己摔倒床上。 她浑身上下又疲倦又疼。 把药给林景州,她不后悔。 他让她当一个饱死鬼,她怎么可能看着他中毒死去? 可会是谁给他下毒呢?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清晨。 芸惜一睁开眼,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知道今天是所有宫人离开的日子,她起身快速洗漱了一遍,然后拿着之前就收拾好的行李,走出房间。 几十个宫奴已经准备好了,都在互相道别。 看到紫儿,她走过去,“紫儿姐姐。” 紫儿朝她笑笑,“芸惜,你被分去了哪里?” “御膳房。” 周围几个人听到御膳房都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紫儿跟她关系较好,忍不住问:“容妃娘娘前天来要人,点了名要你过去伺候,但李嬷嬷给推了,我们都以为李嬷嬷给了寻了个更好的去处,怎么会去御膳房?李嬷嬷怎么想的?” 大夏王朝的御膳房不管是离后宫还是离陛下的奉天宫都是最远的,传闻是先帝的宠妃有孕后闻不得油烟味,先帝就把御膳房迁到了最远处。 距离远了,送菜品就容易在路上耽误时间,经常因为送晚了,不好吃了或者凉了,都会被责罚,时间长了,御膳房就成了最不受待见的地方。 宠妃或者母家强的后妃还能有个小厨房,但普通房妃嫔就只能吃小厨房,吃了又不好吃,就难免发怒,可苦了御膳房送膳的。 御膳房现在算是太监宫女攀高枝中最不想去的地方了。 芸惜对先皇后有救命之恩,按理说该有更好的去处。 芸惜倒是不介意,笑着回道:“我之前还在浣衣坊呢,如今能去御膳房已经是高升了,紫儿姐姐要去哪里啊?” “我被分去了奉天宫。” “那我该恭喜紫儿姐姐了。” 两人正聊着,李嬷嬷走了过来,紫儿拉了下她,表示日后要多走动,就离开了。 大家看到李嬷嬷,全都散了。 芸惜失笑,李嬷嬷又不是狮子,大家干嘛都那么怕她? 李嬷嬷过来,“跟我走。” “是。” 两人走在宫道上,李嬷嬷开口:“御膳房这几年在宫里的待遇不是很好,陛下口欲小,并不喜欢御膳房在吃食上浪费,没多少油水捞,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 她赶紧表明立场:“奴婢没有不愿意去。” “容妃想要你,我拒绝了,别觉得我挡了你的大好前程,小丫头,容妃那里可不是好前程,她能在妃位领头,是她有个好爹,但她爹如今犯了事,失宠是早晚的。不让你跟着她,是我为你好。” 芸惜心里早就知道,容妃母家倒了,又被舒妃耍得团团转,最后撞死了。 但这一世,舒妃还在冷宫待着呢,容妃的结局会有改变吗? 还有……舒妃。 这段时间皇后大丧,她没时间去冷宫看看,不知道舒妃现在过得怎么样。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瞧瞧了。 目睹敌人过得悲惨无比,还是很有乐趣的。 “听到没?”李嬷嬷盯着她问。 她急忙行了个礼,“芸惜记住了,嬷嬷提携芸惜,护着芸惜,这份恩情芸惜一生不忘!” “分你去御膳房也是太后的想法,太后这次回宫后,会久住,皇后薨逝,太后要重新掌管后宫,御膳房必须有亲信,你懂了吧?” 她心里一惊,这是要让她成为太后的人? 对于太后,她只知道太后死于三年后的时疫,本以为没机会攀上这个关系,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奴婢一定尽心办事!” 第54章 李婉儿作死 李嬷嬷抬了一下她的手,“你是什么样的人,嬷嬷这段时间都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举荐你,到了御膳房,多看少说话。” “是。” 到了御膳房的院子,太监宫女都在忙碌着。 御膳房的掌事是御厨总管张春宝。 “张公公。” 李嬷嬷带着她给张公公虚行了一个礼,张公公一看李嬷嬷,赶紧上前,“李嬷嬷的大礼,这可是折煞我了。” 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才把话语转到芸惜身上。 大腹便便的张春宝看向她,“就是她救了先皇后?看着很小啊,这小胳膊小腿,能受得了御膳房的差事吗?” 李嬷嬷看向她,“还不快向张公公行大礼。” 芸惜立刻福身行了个大礼,“奴婢芸惜叩见张公公。” “起来吧,模样仪态不错,我就收下了。” 李嬷嬷淡淡一笑,“那我就先走了。” 芸惜目送李嬷嬷离开,她拿着包袱跟在张春宝身后。 走进御膳房里,张春宝开口:“多大了?” “回大人,奴婢十四。” 两人穿过做菜区,来到了摆盘装菜区,张春宝开口:“齐鸣!” 被喊到名字,一个穿着御厨衣服的男子转过头来,年约二十来岁,笑嘻嘻地跑过来,“大人。” “这是芸惜,日后就跟着你给后宫主子送膳了。” “是。” 等张春宝离开后。 齐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前在哪里当值?” “回大人,在凤藻宫佛堂,抄录佛经。” 齐鸣惊讶地走过来,绕着她走了一圈,“还是个才女啊?你多大?” “大人,十四。” “不用叫大人,咱们御膳房只有张大人一位大人,叫我齐鸣就好,不过你才十四,也太小了,叫一声哥哥,我也不介意。” 说话间,有个太监和宫女也走了进来,看到芸惜,笑着打趣:“齐鸣,勾搭宫女可是杀头的重罪!” “什么勾搭?我家的小妹也才十二岁,你们说话好听点,别污了人家姑娘名声!” 宫女走过来,“我叫春杏,这里的宫女都由我管。” “见过春杏姐姐。” “走吧,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过一会,就该送膳了。” 她跟着春杏走到后院, “做好的菜品要试过味道,撒花才能装走,送去各宫,送御膳这件事,能做吧?对宫里的路径可熟悉?” “回禀大人,熟!” 张春宝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带她到处转了一圈,来到御膳房后面的院子,春杏解释道:“这是东院,是宫女住的,对面是西院,太监住的。虽然离得近,但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不可去那边,被抓到会直接送去刑司!” “奴婢谨记在心。” 跟着春杏走进一进房间,里面是十人大通铺,但比浣衣坊的条件好太多,中间还有帘子隔开,床脚还有一个小柜子,应该是给大家放东西的。 “还有半个时辰,你收拾一下东西,来刚才那个地方找我,该往后宫送晚膳了。” “是。” 等春杏离开后,她走到她的床铺前,把行李放下,但容妃给的金锭子和从赵庆那里得到的银票,她不敢放在柜子里,怕丢,只能随身带着。 收拾好一切,换了御膳房宫女穿的衣服,她走出房间,来到御膳房。 齐鸣已经把食盒都准备好了,她接过一个食盒,上面写着:婉嫔。 这不巧了吗? 她在御膳房当差第一天,竟然是给婉嫔送饭。 齐鸣走过来,看到名字,啧了一声,“你倒霉了。” 她抬头看着他,“齐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自己被叫大哥,齐鸣眼前一亮,随即担忧地看着她,“婉嫔如今被禁足于风华殿,她犯了事,陛下不许她出门,只能在屋里安胎,但她脾气不好,送饭到时候,你可得小心点。” “嗯,我会的。” 一个宫女凑过来,“齐御厨,你这样骗小姑娘,心不痛吗?”又看向芸惜,“你不用怕那个婉嫔,陛下和容妃娘娘都不管她,你就算怠慢了也无妨,左右她只能骂几句,对咱们没什么影响。” “多谢姐姐提醒。” 宫女笑了笑,“我叫红梅。” “我叫芸惜。” 春杏出现在门口,“好了,出发了!” 宫女和太监加一起三十多个,排成两队,开始往后宫送膳。 芸惜跟着几个送饭的宫女太监走向风华殿的方向。 到了地方,看到几个人走向正殿,芸惜一个人走向李婉儿的偏殿。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跪在门口的老熟人,碧痕。 碧痕看到她也很诧异。 “芸惜?你……分到御膳房了?” “嗯。”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是婉嫔娘娘的午饭。” 碧痕表情复杂,扶着膝盖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敲了一下门:“娘娘,午膳到了!” “那还不滚进来,想饿死我吗你?我可是怀着龙胎,如果有任何闪失,你们这些狗奴才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碧痕推开门。 扶着大肚子的李婉儿刚要发飙,看到送餐的人是芸惜,她愣了一会,随即笑了,“又是你这个狗奴婢!” 芸惜心下一冷,若不是她怀着龙胎,早死了! 她惜把食盒拿到桌上,把里面的东西挨个端出来,然后不卑不亢地开口:“婉嫔娘娘,您的午膳送到了,奴婢告退。” 说完,就要离开。 李婉儿的龙胎是早产,她可不想这时候惹上麻烦。 婉嫔脸色难看,一想到一个宫女都敢给她脸色看,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到桌上的饭菜,更加愤怒,她怀的可是皇长子! 皇长子,那可是未来的太子,皇帝! “你敢端这种狗都不吃的东西给本宫吃?!”她抓起一个盘子,直直朝芸惜砸去。 芸惜被砸中小腿,一下子跪到在地,她回头,冷声道:“婉嫔娘娘何必这么大火气?奴婢只是送膳,娘娘不喜欢吃,尽可以告诉陛下!” “你还敢顶嘴?!”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个盘子直接砸来,砸到她额头,顿时,鲜血从她额头往下滴。 “芸惜?” 碧痕惊了一跳,急忙跪在芸惜前面,跟李婉儿磕头求饶,“主子息怒,芸惜只是送膳的,她没有顶撞主子。” “反了反了,你也敢顶撞本宫?!” 李婉儿拿起一个碟子,正要连自己的婢女也要打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看好戏的声音。 “什么事啊,这么大火气,本来就热得不行,还不静静心,小心急火攻心,伤了龙胎!” 第55章 芸惜献计 婉儿气上心头,抓起碗碟,抬头就要骂。 站在门口的是一脸看有好戏的梅嫔,而梅嫔身后,显然是如今后宫位分最高的容妃。 她手里的碗摔在地上,扶着肚子赶紧跪下,“嫔妾参见容妃娘娘。” 容妃扫过屋里,看到额头流血的芸惜,眼神微眯。 “婉嫔好大的胆子,如今还在丧期,你竟然如此大摔大闹!” 林婉儿脸色惨白。 “既然不饿,那就不必吃了。”说完,跟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就转身离开。 宫女走到芸惜跟前,把她拉起来。 芸惜被扶着离开偏殿,然后到了主殿。 容妃开口:“红绸,带她去后面处理伤口。” “是。” 芸惜福身行礼,“谢娘娘仁厚。” 等她走了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梅嫔的疑问:“娘娘真是仁慈,对一个宫女都这般亲厚,未来的继后,非您莫属。” 芸惜想笑,这样的巴结,如果容妃信了,那就真的是愚蠢。 结果刚走进内殿,就听到容妃开口:“本宫已经跟母家通过信了,等国丧一过,本宫的爹爹就会联合朝臣上书了。” 芸惜:…… 她收回刚才的话,容妃就是愚蠢! 芸惜坐在椅子上,任由容妃的一等宫女给她处理伤口,等处理完,外面的梅嫔也离开了。 容妃走进来,“芸惜。” 她起身,跪在地上,“奴婢在。” 容妃被贴身宫女搀扶着坐在榻上,才开口:“起来吧,红绸,赐座。” “是。” 红绸把凳子搬过来,芸惜小声道了一声谢,然后坐下。 “本宫曾去凤藻宫要过你,只可惜李嬷嬷不肯,李嬷嬷是太后的陪嫁,本宫也不好强要,还以为李嬷嬷给你寻了个好处,没想到是御膳房。连凤藻宫的二等宫女紫儿都被分到了陛下身边,御前伺候,那可不是一个御膳房的宫女能比的高升啊。” 她回道:“奴婢位卑言轻,只能听从命令。” “本宫觉得你机灵,想让你来本宫这里伺候,你可愿意?” 芸惜纳闷了,容妃看上她什么了? “奴婢愿意,可娘娘不是说李嬷嬷不肯放人吗?” “无妨,你若愿意,本宫自然有法子,在本宫这里,你跟你弟弟林景州想见面也方便得多。” 芸惜豁然开朗,原来是看中了林景州在陛下身边伺候!想借用他们的姐弟关系,给自己谋利。 如果这般,那她更不能跟容妃扯上关系了,容妃倒台是必然的!她可不想让自己跟林景州因为她而受牵连! “娘娘……”她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奴婢愿意为娘娘办事,不过奴婢不敢得罪李嬷嬷,娘娘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都不敢忘怀,奴婢知道了一件事。” 她一脸神秘地看着容妃。 容妃眼神一亮,身体倾向芸惜,“何事?” 芸惜起身,走过去,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奴婢从李嬷嬷那里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李嬷嬷说婉嫔娘娘怀的是皇子,但陛下对婉嫔已经厌恶,这孩子势必不能养在婉嫔名下,年底太后回来,太后要亲自抚养。” 容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个消息当真?!” “当真。娘娘对奴婢好,奴婢也想报答娘娘。婉嫔德行有亏不配教养皇长子,如果皇长子能一出生就养在娘娘名下,一定会亲近孝顺娘娘。” 想斗争,那就去斗太后吧,别想把她跟林景州扯进来! 容妃笑容慢慢变大,她拍拍芸惜的肩膀,“红绸,给芸惜一锭金子。” “是。” 红绸出去拿了一锭金子,交给芸惜。 看到金子,芸惜心跳快了一拍,容妃虽然蠢,出手是真的大方啊。 她双手接过金子,“多谢娘娘赏赐。” “若你说的是真的,你的赏赐还在后头呢。” 她露出一脸巴结样,“如果有什么重要信息,奴婢一定第一时间来禀告娘娘。但娘娘千万别让李嬷嬷察觉奴婢跟您亲近,那样奴婢就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这是当然,日后你不用常来本宫这里,有任何事跟红绸联系即可。” “是。” 从主殿离开,她看向侧殿,李婉儿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她,她毫不惧怕,回了她一抹挑衅的笑容。 “你这个贱婢!” 李婉儿再次愤怒,只可惜她身子重了,行动不便。 碧痕上前搀扶她,“主子别动气。” “啪!” 李婉儿一巴掌把碧痕打到地上,“本宫再不济,你跟着本宫也是一等宫女,整日露出这幅死人样,你是想咒本宫死吗?” “奴婢没有。” “别人的宫女都帮主子解烦忧,你呢?陛下厌恶了本宫,你就每日露出一张苦瓜脸在这里混日子,也不见你去疏通疏通关系?” 红绸端着一盅补品走过来,李婉儿立刻闭了嘴。 “奴婢参见婉嫔,主子说婉嫔如今怀有龙胎,可不能少了营养,特地让奴婢送来这燕窝。” …… 走出宫门的芸惜,摸了摸额头的纱布。 穿过一道远门,就看到不远处整教训太监的林景州,对方一转头也看到了她。 她朝他一笑,却见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林景州打发了太监,大步朝她走来,盯着她额头的伤,严肃开口:“怎么回事?你才去御膳房第一日,怎么会受伤?” 他放在衣袖下的手攥紧。 “婉嫔不满我送的午膳,用碟子打得,容妃让婢女帮我包扎了一下。” “婉嫔,我记住了。” 他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手指碰到纱布,“流血多吗?” “当时还挺多,都流到我脸上了,止血后好像不严重了,容妃让婢女给我上了好药吧,她想用我拉拢你,我没让她得逞。” 林景州抿了抿唇,“陛下已经很久没去容妃宫里了,今晚就去她那吧。” “你不是执笔太监吗?还负责分配后宫侍寝的妃嫔?” 他开口:“也不是不能。” 芸惜惊得张大嘴巴。 明明感觉两人没分开过,但是怎么感觉林景州越来越厉害了。 林景州开口:“回去吧。” “嗯。哦,对了,你最近身体上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芸惜其实想让施嬷嬷帮他看看,但施嬷嬷生气了,现在连她都不见,别说他了。 第56章 信 林景州看着她,“别担心我,你额头不能留疤,晚些我让人给你送药,过几日御书房会需要准备甜汤,我会发话让你送,你也跟御膳房的人打好关系,别让他们暗中给你使绊子。” 芸惜十四,想这时候侍寝,太小了些,陛下并不喜欢小女孩,最早也得等她十五了,但可以先让陛下记住她。 后宫美人太多了,想让芸惜入了陛下的眼,就得用些手段,还好他前世伺候陛下五年,对于陛下的喜好,还是很清楚的,再加上从周崇那里拿到的东西。 他眼眸幽暗地盯着芸惜,见她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笑得露出两抹酒窝。 “喏,帮我收着!” 她把金锭子递给他。 “我在御膳房那边睡的是大通铺,这金子若是被偷了,我该哭了,你帮我好好收着。” 这可都是她未来出宫后好日子的保障。 林景州伸出手接过金子,“好。” 芸惜双手背在身后,欲言又止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身体真的没什么感觉吗?” 解毒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景州疑惑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快步往御膳房走去。 林景州看着她的背影,把金锭子收起来,然后扭头看向风华殿的方向,喃喃自语:“李婉儿……看来你还是太舒服了。” 芸惜回到御膳房,刚要踏进门,就被人喊住:“芸惜!” 她一回头,就看到一脸傻乐的方圆。 “方圆,你怎么来这里了?” 方圆的脸跟他名字很像,又圆又方,一笑脖子直接多了两层褶子,在东三坊能养成这样,可以见得他油水捞得有多狠! 心中又不禁唏嘘,林景州的肉都长哪里去了?都一年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弱不禁风的。 她走过去,站在方圆面前。 “哟,你这额头……” 她摆摆手,“不妨事,你先说你的。” “你上次让我打听的事,本来早就有结果了,但是皇后薨逝是大事各宫都忙,我也是今早才抽出时间找你,结果你被分到御膳房了,我就来这里等你了。” 芸惜笑了笑,“那个啊,不用了,那个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她已经知道那是蛊毒了。 正要转身离开,就被方圆按住肩膀,“诶,不是,有人让我给你带封信,你确定不要?” 她诧异地看向方圆,“信?” 她根本不认识宫外的人,怎么会有人给她带信? “喂,不要了?”方圆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伸手去抓,就被方圆收起来了,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开口:“芸惜,咱们同一批入宫的,你如今都在御膳房当差了,给咱弄点好吃的呗。” 她挑眉笑道:“方公公还会差好吃的?” “御膳房又不一样,怎么样嘛?” “行,你等着。” 她转身走到院子,大家看到她额头的伤,面面相觑,最后都没说话。 春杏走过来,问:“伤得重吗?” “不重。” 春杏提醒道:“婉嫔怀孕六个多月了,虽然暂时失宠,但难保后面不会母凭子贵,你只能忍忍了,她们也都给婉嫔送过膳,我也不是针对你,希望你明白。” “奴婢明白。” 等春杏离开,她走进御膳房,在人群中找到齐鸣,快步走过去,“齐大哥。” 齐鸣回头,本来的笑容在看到她额头的伤口时,敛去了,“婉嫔打的?” “嗯。齐大哥,我朋友来找我,我不懂这里的规矩,能否求齐大哥帮个小忙。”她把一锭银子送进齐鸣手里,笑着行了个礼,“让我那朋友尝尝御膳房的东西,不需要多金贵,他一直在东三坊,也没吃过多好的东西。” “这简单,不用给钱。” 齐鸣把钱还给她,走到灶台区,过了一会,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荷叶包裹的东西,“荷叶鸡,还有一个鸡腿,别看品相一般,这才是好东西。” 她还想付钱,就被齐鸣打断:“你都叫我大哥了,一只鸡腿还收钱,那我成什么样了?” “那……那就多谢齐大哥了。” 她行了个礼,拿着荷叶鸡往外走,在院子外找到方圆,把鸡给他,“喏。” 方圆把信给她,急忙打开荷叶,就咬了一口,“真不愧是御膳房,这荷叶鸡都比外面的好吃。” 芸惜仔细检查了信封,发现没有拆封的痕迹,才打开信,粗略看了一遍,她脸色大变,赶紧收起信,扭头笑着看向方圆,“你没偷看吧?” 方圆一边吃一边解释:“哪有话,咱们是什么交情,我坑谁也不会坑你啊。” “那就好。”她把信收起来,想了想,又开口:“方圆,你知道我跟林景州的关系吧,他如今在陛下身边当差,消息可比你们都灵敏,上面要开始查宫里宫外传递消息的事了,是严查。” 方圆表情一变,盯着她。 芸惜继续说:“你一直念着我们一起入宫的情分,那我也念着,你收手吧,小心被立了典型,最后被杀鸡儆猴。” 方圆表情古怪地问:“你……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她转身离开,独留方圆一个人抓着鸡腿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 回到院子里,芸惜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重新掏出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河间幕府擅长蛊毒,非河间幕府之人不得解,君已中毒,命数有限,若想解毒,东市。 竟然有人不给她号脉,就能知道她中了什么毒。 河间幕府,施嬷嬷提过一次,这人提过一次,施嬷嬷跟这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难道施嬷嬷之外,还有人能解此毒? “你怎么躲在这里偷懒?”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她赶紧收起信,转过身就看到一个宫女双手叉腰,不屑地看着她:“别以为你之前在凤藻宫伺候,到了这里就高人一等。” “姐姐有事吗?” “谁是你姐姐?来打扫卫生了,惯会躲懒的!”宫女嘀咕了一句,转身走了。 芸惜把信收起来,盯着宫女的背影,轻笑一声,在宫里,这种拜高踩低的奴才最多,但也是死得最快的。 来到东院,其他宫女已经开始收拾了,她走到春杏跟前,“春杏姐姐,我需要干点什么?” “你受伤了,去房里帮她们把帘子摘下来,等会浣衣坊的人来拿。” “是。” 她走进下房,已经有宫女在摘帘子了,她一眼就认出是刚才对她冷嘲热讽的宫女,对方正踩在她的枕头上。 她冷着脸走过去,“你踩我枕头了。” 对方呀了一声,却没从枕头上让开,反而多踩了几脚,“我忙着呢,你躲懒,还要耽误我干活?” “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踩我枕头了。” 第57章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我 对方冷笑一声,没动。 芸惜顿时火大! 下一瞬,她突然用力抽走枕头,那个宫女一个不察,整个往后倒去,后脑勺直接磕到了墙上,好大一声。 芸惜看着已经脏得不行的枕头,冷声道:“叫你一声姐姐,真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凤藻宫都没人敢这样欺负我,你算什么东西?” 对方先是震惊,随即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你,你给我等着!” 宫女连滚带爬,下床就捂着脑袋往外跑,“杀人呢,春杏姐姐,呜呜……” 芸惜丢开枕头,坐在床头,“果然还是不能当下等宫女,事儿真是太多了!” 一边吐槽,她一边伸手揭开额头纱布,用力按向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等春杏带人进来的时候,芸惜跌坐在地上,额头鲜血往下流,她头发凌乱,眼泪直流,委屈地抱着枕头,一看就是刚被人欺负过。 本想发火的春杏愣住了。 这到底是谁欺负谁了? 跟进院子的齐鸣看到这幅画面,快步走过来,扶起芸惜,“念夏,你比芸惜大了两岁,她今天刚进御膳房,你就这样欺负人?你平日得理不饶人就算了,但别太过分了!” 宫女念夏气得手发抖,指着她,“她,她故意的,是她把我弄伤了,我后脑都肿了,我可没有打她!” “念夏姐姐没,没打我……”芸惜赶紧装出受到威胁的惊恐状。 春杏皱了下眉,“念夏,欺负同伴,罚你今晚不许吃晚饭!而且接下来三天,你去给婉嫔送饭。” “春杏姐姐,我不要!” 谁要给那个婉嫔送饭?! 春杏冷声道:“你把人打了,你不去送,还让我去吗?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去刑司!” 念夏急得跺脚,狠狠瞪了芸惜一眼,转身出门了。 春杏走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芸惜的伤,“这两天你不用送膳了,就在御膳房帮忙。你收拾一下东西,搬到隔壁去,念夏脾气不好,你平日别招她。” 她可怜巴巴地回道:“是。” 齐鸣在一边不悦道:“春杏,她把芸惜额头打流血了,你就轻飘飘一句让芸惜别招惹她?你这也太不公了!” 春杏瞥了他一眼,“齐御厨此刻不该在这里吧,你擅入宫女住所,对你对芸惜都不好,还请齐御厨避嫌。” 芸惜不动声色地跟齐鸣拉开距离,站在春杏身边,小声道:“多谢齐御厨。” 齐鸣被赌得哑口无言,叹了口气,说道:“我只不过是听到大家说打起来了,才过来瞧瞧。芸惜,你额头在流血,等会来前院,我给你找点止血药。” 齐鸣说完,就离开了。 等房里没其他人了,春杏才开口提醒:“你是宫女,是奴,齐鸣虽然职位不高,但好歹也是臣,你刚来第一日,我要提醒你,莫要因为他对你好,就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我在御膳房待了五年,见过不少对御厨有别的心思的宫女,最后没一个有好结果的。” “多谢春杏姐姐教诲,奴婢绝不会有不该有的心思。” “那就好,收拾东西去隔壁吧。” “是。” 等春杏离开,她收好行李,走过念夏床被的时候,她挑了一下眉,“送去浣衣坊清洗是吗?那我就让你有的洗,没得穿!” 把行李放到隔壁房间,她才走去前院子。 额头的血中午上过药就止住了,她刚用手强行挣开,就又流了点血,但也很快就止住了。 齐鸣看到她,招招手,“芸惜这里。” 她走过去,“齐御医。” “不叫大哥了?又是春杏跟你说什么吓人的话了吧?” 她笑笑不语,春杏的话或许不好听,但却是实话,御医,御厨,御林军,都是这样,玩弄天真的宫女,最后腻了就踢开。 宫女还不敢申冤,因为宫女私下苟合是大罪! 齐鸣无奈叹气,“我有个小妹,我入宫的时候她跟你现在差不多年岁,我入宫三年没回家了,很想念家人,看到你想起了她,才会多照拂你一下,可真的没有旁的想法。” 他笑笑,伸手就要把药给她,就在这时,门口似乎有人来了,她心随所动,扭头看过去,就见林景州站在台阶上,一身淡青色太监服,正盯着她瞧,他身边还有一个太监,两人相比,林景州浑身没有一样装饰物,太过朴素了。 他同伴傲慢开口:“掌事的呢?” 齐鸣收起药,笑着道:“请公公稍等,我这就去叫张大人。” 林景州朝她走来,停在两步外,眼神透着一丝愤怒,“又受伤了?” “没事,看着吓人,其实——”她用手背去摸伤口,还没碰到伤口,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她愣住。 他也愣住,然后急忙松开她,扭头看向同伴,“陈彦,这是我……我姐,她受伤了,我带她处理一下伤口。” “好的,你去吧。” 林景州点了下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芸惜,示意她跟上,就往外走。 芸惜从陈彦身边走过的时候,行了个礼,后者也笑着回了个礼。 陈彦……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她一直跟着林景州走出上御膳房,突然被人按住肩膀,她一抬头,就看到自己跟林景州距离极近,如果他不按住她,她又该撞上他了。 “走路切忌分心。” 他提醒完,就放开了她。 她想起来了! 陈彦跟林景州的对手,两人抢夺大内副总管,最后林景州赢了,陈彦则被林景州派去修皇陵了。 到了御膳房旁边一个花园,林景州从怀里拿出一盒药,“坐下,我给你上药。” “哦。” 她坐在石头上,林景州打开盒子,剜了一点药在指腹上,他想让她抬起头,本该伸手抬起她下巴,放在半空的手指蜷缩了半晌,还是没敢伸出手,只能开口:“仰头,闭眼。” 芸惜听话地抬起头,闭上眼睛。 林景州把药涂到她伤口附近,他动作极小心,眼睛一眨不眨,眼神十分专注,给陛下研磨时他都没有这样的谨慎过。 她疼得脖颈微缩了一下。 他轻声问:“弄疼你了?” “没,只有一点点。” 他没再说话,而是仔细地涂药,涂完药后,他后退一步,问:“你没办法保护好自己是不是?”、 她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总是让自己受伤,明明看着很精明,但这一年多,大大小小的伤,你受了多少?” 她低下头,搅动手指,“谁知道啊,我已经很谨慎了,但事情好像都冲着我来了。” “我本来给你制造了机会给陛下送点心,现在看来不行了,你得先养好伤,还有你身上的毒,这两天就会有人送解药来,解毒过程很痛苦,我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提到解药,芸惜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递给他。 “这是什么?” 林景州一边疑惑,一边打开信封,看完内容,他震惊地看向她。 芸惜就把她找方圆办事的事说了。 林景州听完,沉默了片刻,才道:“此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小林,你有没有瞒我什么事?” 林景州看着她,她直视他的眼睛,等着一个回答。 第58章 好姐妹 “没有。” 他眼底一片清明,并没有回避她的视线。 芸惜皱了下眉,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 他复问一句:“到底怎么了?” 她挪开视线,小声道:“没事,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以为你生病了瞒着我呢。” “我没事,你身上的毒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先想办法找到这个人,如果此人能解毒就不用受周崇胁迫了。” 远处有宫人过来,两人快步离开,回到御膳房。 陈彦已经交代完事情了,看向林景州,“忙完了吗?” “嗯,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御膳房。 当天晚上,芸惜不用去送膳,就在御膳房帮忙清理东西,快结束了,就见张春宝带一人走进来,“这是御膳房新来的,云兰,齐鸣,后面就给你打下手了。” “是,张大人。” 看到云兰,芸惜惊得嘴巴都长大了! 云兰也看到她了,点了下头,就走向齐鸣,“见过齐御厨。” 等齐鸣带着她了解了平日里都要干什么,才把她交给芸惜,“芸惜,你带她回东院见春杏,安排她住宿。” “是,齐御厨。” 她带着云兰走向后面,等到没人的地方,才一把抓住云兰的手,“你怎么被分到这里了?” “是你弟弟帮的忙。” 她惊住。 云兰笑了,“你弟弟说你老被人欺负,如果有个自己人,也许情况能好点。” 芸惜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才十三岁的少年,这就开始罩着她了? 不过,什么叫她老被人欺负?她这是扮猪吃老虎,傻子才跟后妃顶着干呢?要报复李婉儿,她有的是办法,只不过时辰还不到罢了。 云兰问:“之前我求你在先皇后跟前说好话,让我进内院服侍,你不愿意,是不是早就知道先皇后不行了,才不肯的?” “先皇后当时身体的确很不好了,不过我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芸惜!”云兰突然拉住她的手,“我比你大,但不管在雪阁还是在凤藻宫,你为人处世都做得滴水不漏,这让谁也挑不出错来,我自认比不上你。” “姐姐说笑了,我没有那么好,姐姐也很厉害,只是需要一个机遇。” “我能感觉到你表面对谁都好,但实际上,除了你弟弟,你恐怕谁也不在乎。” 芸惜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被人当面拆穿,她下意识想收回手,“也……没有吧。” 云兰郑重其事地看着她,“但要在宫里好好活下去,你需要帮手,而我想当你的帮手!” 芸惜刚想客套,就听对方继续说:“别用你那些客套话打发我,我是有私心,你弟弟如今受陛下信任,未来一定会前途似锦,我只想求一方庇护。小林公公找到我,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与你为伴,多多照顾你,就把我从浣衣坊调到御膳房。” 她说着,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芸惜面前,“我不想去浣衣坊了,芸惜。” “你,你快起来!”芸惜急忙把她扶起来,“云兰,你都说了我们都是从雪阁出来,本就应该相互扶持,咱们是好姐妹,你若跪我,我就真的没办法跟你交朋友了。” 云兰期待地看着她,“那你……” 她笑道:“林景州不开口,我稳定下来,也要去寻你的。” “芸惜。” 东院里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应该是送膳的宫女回来了,芸惜拉着云兰走进东院,带她认了路,最后把包袱放在自己床铺隔壁。 春杏忙完后,跟云兰交代了规矩,知道她跟芸惜之前就是一起的,就让两人为伴。 晚上睡觉之前,芸惜刚铺好床,拆了发髻,就见念夏气冲冲地跑了进来,“芸惜,你干的好事!” 她手里拿着床铺,上面都是泥土痕迹。 芸惜只瞥了一眼,就坐在床边,晃着双腿,“我干什么了?” “你弄脏了我的床单!” “我没有。” 念夏气得脸涨通红,“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做?” 她用手掌撑着下巴,“谁知道呢?有些人坏事做多了,惹众怒呗!” “你——”“让一下。” 念夏一回头,就看到云兰端着一盆水,两人都是十五,不过云兰北方人家里还有胡人血统,同龄人基本没人比她高的,所以看向念夏,眼神就带了一点俯视。 念夏问:“新来的?” 云兰没理会她,走到芸惜跟前,把水盆放到地上,“洗脚吧。” “她一个宫女,你给她倒洗脚水?” 芸惜也一脸震惊,急忙摇头,“不用,我自己倒水就行,你洗吧。” 云兰笑着解释:“你受伤了,晚上出门怕你摔跤,等我哪天生病了,还得你照顾我呢。”说完又扭头看向念夏,“她是我妹妹,别以我们新来的,就得受你欺负!我们姐妹可都进过刑司,从那里出来的人,真要打起来,别说你了,就算你再叫几个人,也不一定打得过我们!” 念夏气得说不出话,扭头看向其他人,大家全都避开她视线,各干各的。 没人帮她,她只能跺脚,愤然离开。 芸惜笑着打趣:“不错嘛,云兰姐姐很威风啊。” 云兰脸一红,嗔她一声,“少贫嘴。” 趁着芸惜洗脚,云兰从包袱里拿出十几盒胭脂,芸惜看到,一脸震惊,“你……” “你弟给的。” 说完,就去散东西了,两间厢房,所有人都有,除了念夏。 回来后,同房的其他宫女,明显对两人热情起来了,“念夏就喜欢欺负新人,我们都被她欺负过!” “就是,听说她干爹是雪嫔娘娘宫里的大太监。” “芸惜,云兰,你们可得小心点,小心她背地里给你们穿小鞋。” 芸惜拿着一盒胭脂,放在鼻间闻,一边道:“穿小鞋应该是躲不了了,姐妹们别掺和进来,误伤了自己就好。” 她把胭脂递到云兰跟前,兴奋地问:“他哪儿来的这些东西?好香啊。” 云兰笑了,“这话,不应该你问他吗?给我的时候就说这东西能打好关系,让我们在御膳房过得轻松些,其他什么都没说。” “行,下次见了他一定问问。” 能搞到胭脂,也不见给她几盒,宫规并没有禁止宫女涂脂抹粉,但胭脂水粉这可都是后宫娘娘们用的,偶尔赏赐贴身宫女一点,那都是可遇不可求,对于她们这种各坊的宫女来说,胭脂可是紧俏的东西,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熄了灯,芸惜躺在床上,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胭脂香味,想也不用想这些宫女都在偷偷研究刚得到的胭脂。 诶?! 如果她能得到很多胭脂,卖给宫女,那不就赚大钱了。 第59章 婉嫔发疯 芸惜做了一晚上做生意赚大钱的梦,早上醒来都是乐醒的。 早上,大家出门,看到她和云兰都笑着打招呼,还有人早早接了洗脸的水,要分她一些。 看来,昨晚云兰的胭脂的确拉拢住了这些宫女的心。 除了—— “什么味啊,熏死人了!” 念夏仿佛吞了炮仗一样,揉着鼻子出门,看到芸惜,气愤又憎恶。 芸惜莞尔一笑,心想让你更气的还在后面呢! 一个时辰后,浣衣坊把洗好的衣服拿过来,带头的人看到芸惜,跟她眨了下眼。 念夏推开其他人,自己冲到最前面寻找衣服,因为所有人的衣物都在三个大桶里,她直接把衣服都丢到地方,就为了找自己的衣服。 周围的宫女心中愤怒,但碍于她干爹的面子,不敢有微词。 找到自己衣服后,念夏哼了一声,走去屋里换衣服。 芸惜跟云兰刚来这里,没有她们的衣服,但看着满地刚洗好又沾了土的衣服,云兰感慨:“这人也太讨厌了吧。” “放心,有她苦头吃的。” 她走向来送衣服的浣衣坊宫女,暗中把一盒胭脂塞到她手里。 整个举动被云兰看到,走过去,“你……” 她把手指比在嘴巴上,“嘘。” 她在浣衣坊待了半年,别说程姑姑了,就是元青现在见了她,也是好妹妹前好妹妹后。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没多久,念夏尖叫着跑出来,“好痒,好痒……这衣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我这么痒?” 她疯狂挠身体,急得团团转。 芸惜看了一会好戏,转身离开。 菩萨恕罪,信女只是小惩大诫。 …… 中午送膳,念夏身上因为痒已经挠得身上都是一道一道红痕,这样子肯定是不能去送膳的。 芸惜主动出列,“奴婢去吧。” 她也想看看容妃到底有没有把她的建议听下去。 春杏看着她,再次确认:“你确定?” “嗯。” “好吧。” 于是,大家提着食盒一排一排走出御膳房。 到了风华殿,芸惜照理先去偏殿给李婉儿送膳,结果还没到门口,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太监。 她提着食盒走近,“奴婢是御膳房来送饭的。” 太监推开门,“进去吧。” 她提着食盒走进房间,扑面而来的恶臭味让她下意识想吐,这真的是婉嫔的房间吗? 即便婉嫔不受宠,但她怀着龙胎,身边还有碧痕伺候,再失宠也不该变成这样吧? 掀开内殿的帘布。 李婉儿缩在床上,浑身瑟瑟发抖,明明穿着华丽的衣服,但就能看出一天时间,人已经从失势但仍有野心,变成了惊弓之鸟。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走到床边,她放下食盒,“婉嫔娘娘,您午膳到了,碧痕呢?” “不敢……嫔妾不敢……不敢了……” 她再次叫了一声:“婉嫔?” 婉嫔突然冲过来,她下意识往后躲,食盒不小心倒在床边,婉嫔打开食盒,开始抓着食物往嘴里塞,别说主子的仪态,便是人的仪态,也没了。 “芸惜。” 她回头,就看到衣着焕然一新碧痕,正笑着朝她走来,“出来吧,婉嫔娘娘疯了,小心她发疯伤了你。” “发疯?” 碧痕走过来,刚要说话,床上的婉嫔突然摔了碗,拿起碎片朝芸惜划去。 “小心?!” 碧痕一把抓过她往外扯。 李婉儿想冲上来,却因为脚踝有铁链锁着,能活动的范围悠闲。 “你们两个贱婢!我杀了你们!” 碧痕拉着芸惜,愤怒地盯着李婉儿,“婉嫔,我们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忠心耿耿伺候你快两年了,你有一日没打骂我吗?芸惜又得罪你什么了?就因为她曾经伺候瑶妃,你就要置她于死地?” 芸惜的心还在狂跳,盯着李婉儿,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真是死不足惜。” “别理她了,她疯了!” 碧痕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往外走。 芸惜再次回头看了眼满眼恨意的婉嫔,她不可怜婉嫔,但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走出房间,两人来到院子里。 碧痕看向她:“吓着你了?” 她摇摇头。 碧痕仰头望着太阳,轻松地伸了懒腰,“我该谢谢你的,你当时劝我能离开婉嫔就离开婉嫔,我一直没懂什么意思,如今才知道有些主子身边的一等宫女,还不如有些人身边的二等宫女。” “你如今跟了……容妃娘娘?” “嗯。婉嫔昨天晚上开始发疯,一直叫嚣着有人要杀她,容妃娘娘禀告了陛下,陛下让她全权处理婉嫔,只需要保婉嫔腹中龙胎平安诞生。” 只保龙胎。 陛下依旧薄情啊。 “容妃娘娘说我不再是婉嫔的婢女了,以后就是她身边的二等宫女,你看我这身衣服,新做的,再也不用天天被打骂了。” 芸惜淡淡一笑:“你能奔个好前程,我替你开心。” 提到这个,碧痕突然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之前是婉嫔的婢女,在废舒妃的宫里那样对你,我心中是不愿的,但我……身不由己。” “我懂得,我们在一起住了三个月,我还不了解你吗?碧痕,不管你是跟着婉嫔,还是跟着容妃娘娘,切记咱们只是侍奉主子的奴才,好好存钱,等二十五岁了,我们就可以出宫,过自由的日子,永远别忘了这一点。” 容妃也不是个好奔头,容妃也会倒台的,但她不能再劝碧痕换个主子。 这后宫的女人,就没有屹立不倒的,只希望碧痕能在容妃倒台时,不要受太大的牵连。 “嗯。” “对了,昨日你帮我挨了婉嫔的打,伤得严重吗?” 碧痕笑着摇摇头,“我都习惯了,不疼的。我们是一起出来的,自然要能护着就护着你的。” 一句‘能护着就护着你’突然让芸惜心里感到愧疚。 她是活过一次的人。 所以重生这一回,她只想为自己活,就算是对林景州好,也不过是因为林景州在前世她死的时候,送了她一程。 说到底,重生前后,她都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前世没交过知心的朋友;这一世,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就在演戏,对人好是演戏,卑躬屈膝是演戏,好像除了林景州,真的从未把谁放在心上过。 她没有帮过碧痕什么,对方却已经护了她两回了。 “芸惜,你怎么了?”碧痕担心地看着她。 “碧痕。” 她回握住碧痕的手,“对不起。” 第60章 念夏的干爹 碧痕一脸不解,盯着她笑:“干嘛突然跟我道歉?” “就是觉得……” “芸惜!” 两人同时看向外面,红绸一脸笑意,“娘娘要见你。” 连个人向红绸行了半礼,芸惜回头看了碧痕一眼,“我先过去了。” “嗯。” 她快步走到红绸跟前,跟着红绸走向主殿。 一路上,红绸一副随意聊聊的口吻,说道:“碧痕是个忠心的,可惜运气不好,日后跟着容妃娘娘,就由她和你联系了。” “好。” 到了内殿,红绸开口:“娘娘,芸惜到了。” “让她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内殿,容妃半卧在榻上,两个宫女一个太监,正跪在地上为她染指甲。 她跪下行礼:“奴婢参见娘娘。” 容妃慵懒地抬了一下眼角,“起来吧。” 等她起身,容妃招了招手,她走过去站在榻边。 容妃开口:“昨夜婉嫔发疯,本宫派人去通传了陛下,陛下派林景州来传了话,让本宫全权处置婉嫔,只要保住龙胎。” 芸惜心里一惊,林景州也插手这件事了? “你和你弟弟做得很好,本宫说过本宫绝不会亏待帮过本宫的人,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本宫提,本宫都会满足你。” 原来容妃以为林景州跟她商量好的,要靠拢她。 芸惜低头道:“奴婢不敢居功,能帮到娘娘,是奴婢的荣幸。” 容妃唇角弯起,笑容愈发得意。 她优雅地伸出手,芸惜有眼色地扶着她下榻,“本宫越来越喜欢你了,只可惜你被太后看中了,不然本宫真想让你来本宫宫里。” 两人散着步往外走。 芸惜笑着开口:“如果有机会,奴婢真想跟红绸姐姐学学怎么伺候主子,红绸姐姐为人稳重,又忠心娘娘,是奴婢学习的榜样。” 红绸就在旁边,容妃这样夸她,一旦被红绸记恨上了,那她就糟糕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容妃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身边的红绸,“这般谦逊,本宫倒是更喜欢了。” “娘娘,奴婢……还真有一件事想求娘娘相助。” “哦?你说。” “奴婢刚被分到御膳房,就得罪了人。” 容妃抬起胳膊,拒绝了芸惜的搀扶,转而走向红绸,红绸立刻上前,扶着她,容妃淡淡地问:“你得罪了谁?” 芸惜解释道:“御膳房的宫女念夏,奴婢刚一进御膳房,念夏就看奴婢不顺眼,今早更是诬陷奴婢下毒害她,听说她的干爹是雪嫔宫里的大太监,御膳房没人敢得罪她,奴婢怕回去之后,她依旧不依不饶……” 容妃跟红绸相视一望,皱起了眉头,“一个宫女而已,竟如此狂妄?红绸!” “奴婢会处理这件事的,雪嫔身边的大太监,奴婢知道叫李南,是个不安分的,之前娘娘曾罚他跪过一个时辰,想来是没长记性。” 容妃看向芸惜:“红绸会处理这件事。” “多谢娘娘。” 从容妃这里回到御膳房,就看到念夏因为痒已经挠得脸,脖子浑身都是红痕,她觉得好笑。 念夏看到她,就怒声道:“你给我下毒药了,你这个蛇蝎女人!” 她笑了,淡定地反问:“你真是高看我了,敢在宫里下毒,我不要命了吗?” 周围的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念夏,别说芸惜才十四岁,小宫女一枚;就算她是一等宫女,在宫里给人下毒,一旦被抓住了,那就是死罪一条。 “一定是你!” 念夏愤怒地指着她。 云兰走过来,不耐烦地开口:“有本事就把证据拿出来,造谣一张嘴,你真以为你干爹是雪嫔的大太监,你就能在宫里横着走了?” “小小宫女豆干编排杂家了?” 门口传来嘈杂声,一个老太监走了进来,念夏眼前一亮,“干爹!” 李南走了进来,周围看热闹的宫女都躲开了,他阴阳怪气地道:“杂家能不能在宫里横着走,还轮不到两个低等宫女在这里多嘴!” 春杏走过来,笑着开口:“李公公,怎么惊动您了?” “我干女儿都受欺负了,我还能不来吗?春杏,你怎么说也是御膳房的大宫女,如今怎么能软弱到连手下的小宫女都管不住了?你若管教不好,杂家帮你管!” 春杏表情微变,努力保持笑容,说道:“李公公,宫女之间斗嘴时常有的,用不着大动干戈吧?” 李南走到念夏跟前,上下看了一圈,眼里满是心疼,“这不是下毒是什么?好大胆的宫女,竟敢联合浣衣坊给宫女下毒,此事杂家一定要禀告林总管,彻查下去!” 此话一说,春杏脸色跟云兰脸色都是大变。 春杏是再过一年就能平安出宫,如果这时候她管教的宫女出了大事,会影响她出宫的。云兰则是担心地芸惜的小动作被发现,暗中拉了下她衣袖。 芸惜给了她一抹放心的笑容。 念夏盯着芸惜:“她给我下毒,干爹,直接把她抓起来!” 李南一个眼神,身边的两个太监冲过去就把芸惜按着跪在了地上。 李南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芸惜,眼里带着恨意:“下贱的东西。” 芸惜心中诧异,如果只是宫女之间斗争,怎么会引得李南一个大太监如此重的恨意? 这其中个一定另有隐情。 她开口:“奴婢冤枉,奴婢没有给念夏下毒!” “还敢狡辩?!” 李南伸手就要打她,被她躲开,“你还敢躲?!” 再次扬手,还没打下来,就被及时赶到的红绸叫住了:“李公公好大的火气啊!” 红绸是容妃身边的一等宫女,是大宫女,容妃身份比雪嫔尊贵,所以在李南面前,她身份是要高一等的。 李南脸色一变,急忙笑着打招呼:“红绸姑娘怎么来了?” “容妃娘娘协理六宫,后宫一切事宜,自然都要过问的。” 红绸忽略李南,走到念夏跟前,“你说芸惜给你下毒?” “是,是的。” “那你可知道在宫里诬陷他人,致使宫内恐慌,重则斩首,轻则去刑司受二十板子?” 念夏脸刷地白了。 李南刚要开口,红绸先一步开口:“小松子,去太医院请个闲着的太医过来,既然是下毒,那就该查清楚,再让浣衣坊主事过来,都聚到一起,问清楚!” “是。” 第61章 老地方见 李南跟念夏都懵了。 他们以为只要拿准一个把柄,就能把芸惜收拾了,谁知道会惊动容妃! 浣衣坊的人跟御医院的人同时到御膳房。 浣衣坊来的是程姑姑跟素心。 念夏看到她们,立刻开口质问:“你们收了芸惜多少钱给我下毒?!” “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下毒?浣衣坊这么多年还没受到过这种诬告!”程姑姑冷哼一声。 念夏一边挠胳膊,一边恶声道:“御医就在这里,等御医确定我中毒了,你们浣衣坊包庇芸惜,就是同谋!” 红绸轻咳了一声:“闭嘴,御医到了,一切很快就有分晓了。” 御医走到念夏跟前,仔细检查了一番。 念夏眼巴巴盯着御医,好声好气地讨好道:“大人,奴婢中毒了是吗?” “念夏姑娘的确中毒了。” 红绸表情微变,看向芸惜。 程姑姑跟素心相视一望,眼底有疑惑,却不惊慌。 芸惜手里摆弄着挂在腰间的空香笼。 念夏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大,可还没等她开口,御医又加了一句,“姑娘这两天是不是碰过山药,山药皮微毒,触之可导致皮肤瘙痒难耐。” 齐鸣走过来,“前天御膳房的确进了一批山药,夏日炎热,山药除燥热,健脾胃。” “可我,我没碰过山药。” 念夏再三解释,但已经没人听了,红绸目送御医离开,看向念夏和李南时,表情冷漠道:“宫女念夏诬陷同伴,惹得御膳房不宁,罚去刑司受刑二十板。” 她又看向李南,“李公公,你的主子只是雪嫔,雪嫔没有协理六宫的之权,你却想把芸惜送去刑司,已经是越权了,你是自己去刑司受罚呢,还是我禀告娘娘后,由娘娘亲自处置你。” 李南身体一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自己去刑司受罚。” “很好。” 红绸扫过众人,最后看向春杏,“春杏,我知道你明年要出宫,所以不愿生事,但你连宫女之间的勾心斗角都管不了,不如别当御膳房的大宫女了,我会把此事禀告林总管,由他处置你。” 春杏一张脸惨白,福身行了个礼,“奴婢谨遵教诲。” 这就是妃子身边的一等宫女,是可以直接处置下等宫女的。 芸惜心中感慨,果真跟其他宫女不一样。 “奴婢知错了,红绸姐姐!奴婢知错了,芸惜,我错了。”念夏哭闹着求饶,但红绸表情变都没变一下。 念夏最后还是被太监拖去了刑司,她想收拾芸惜,结果却连她的干爹都连累了。 芸惜送红绸离开的时候,红绸看着她:“知道念夏跟李南为什么针对你吗?” “不知。” “李南有个干儿子叫李平安。” 芸惜恍然大悟,李平安,不就是在东三坊欺负林景州的那个太监吗? 红绸继续说:“李平安废了,成了残废被丢出皇宫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但暗地里有人说这件事是你弟弟林景州做的。李南应该是想报仇,才会让他干女儿处处针对你。” “竟然是这样……” “那个御医是娘娘的人,今日不管念夏中没中毒,都不会牵连到你。” 她冷了一会,随即福身行礼,“多谢娘娘,也多谢红绸姐姐帮忙。” “是娘娘仁慈,别忘了这点。” 红绸说完就离开了。 芸惜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慢慢敛去,其实她不用御医做假证,念夏中的毒本就是山药末,不过是毒性更强的野山药末罢了。 她从周崇那里得来的,无伤大雅的东西,她在福萨跟前保证过,绝不害人,但她觉不会忍气吞声,山药末算是小惩大诫。 御膳房少了一个送膳的念夏,并没有影响太多,不过也暗暗让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 芸惜,不是好欺负的。 春杏也了解了这个情况,所以难伺候的主也不让她去送膳了,傍晚送膳的时候,她被分去给不受宠的嫔妃送膳,过程意外得顺利。 不受宠的妃嫔其实过得跟宫女差不太多,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干活,又单独的房间,其他甚至不如一些一等宫女,比如红绸。 但红绸还能在皇宫自由行动,不受宠的妃嫔,却不能到处走动。 送完膳,她就往回走,刚一只脚踏进御膳房的大门,云兰就迎面走了过来,把她拉出了大门,小声说:“你弟弟让我给你传话,他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 “嗯,你去吧,就当还没回来。” “好。” 她转身离开,一路都在想林景州说的老地方在哪里。 最后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林景州出宫半年前约她说话的亭子。 到了地方,她四处张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林景州,“老地方到底在哪里?” 她转身刚要走,就看到林景州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我在这里。” 她无奈一笑,“这还真是你说的老地方?” “嗯,周崇派人送来的第一次解药到了。”林景州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丸药。 看到解药,她快步走过去,盯着她手里的药丸,想问的确实另一件事,“宫外那个,你有办法去探查一下吗?” 如果对方真的能解她的毒,那她就不用受皇后跟周崇三年的控制了。 “下周,满十五的宫女可以申请出宫休沐,我到时候会跟着出宫。” “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这个解药你今天得吃,不然很快就到七日了,你会很痛苦的。周崇提醒过解药过程很痛苦,必须找个安静隐蔽的地方,我想了很久,只有这里合适。” “这?” 林景州扭过头,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即惊得张大嘴,“雪阁?” “嗯。雪阁本就偏僻,只是雪景漂亮,才被陛下赐给瑶妃,夏日是没人会过来的,我们翻进去!” 两人来到梅园后墙,眼看天色暗下来,林景州先翻上墙,朝她伸出手,“来。” 她抓着林景州的手,爬上墙头。 两人翻进雪阁,接下来就是芸惜带头了,她对这里太熟悉了。 带着林景州推开一间房间,两人走进去后,她紧张地问问:“要不要搞得这么神秘,跟做贼一样,如果被抓住了怎么办?” “别想那么多,快把解药吃了。” 她拿过解药,慢慢放进嘴里。 林景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吞下解药,“有,有什么感觉吗?” “没——噗!” 她一口鲜血涌出喉咙,吐到林景州肩上,身体突然一软,朝地上倒去。 第62章 咬唇 林景州看到肩上有一条小虫子,他眼疾手扒到地上,一脚踩上去,然后抱住她,“芸惜!” “好……痛……” 那种痛,比上次毒发还要痛,身体里好无数只小虫在噬咬她的肉,那种折磨慢慢吞噬了她的理智,她开始拼命挠胳膊,想把身体里的虫子挖出来。 她伸出手用力去抠脖颈和胳膊,眨眼功夫,就多了几条血痕出现,林景州急忙抓住她手腕,“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你不能划伤你自己。” 可是芸惜已经听不进去其他声音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身上有虫子在咬她,挖出来,挖出来就不疼了。 她拼命挣扎林景州的牵制,甚至伸出腿用力踢他。 “放开我!” 林景州被她踢到膝盖,痛得他手下力量突然一松,芸惜趁这个功夫,连滚带爬向屏风后,指甲划过脖颈,“虫子快出来……快出来!” “别这样!” 林景州追上去抓住她双手,把她按在地上,用膝盖按住她的双腿,红着眼睛想叫醒她:“醒醒,芸惜,你中毒了,这是在解毒!”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巡逻的御林军:“你真听到动静了?” 他眼神一怔,如果在这里被抓住,那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眼看芸惜就要痛苦叫出来,他没有别的选择,低头,堵住她的嘴。 心中所爱就在眼前,两人明明是唇齿相贴,却无一丝旖旎。 她在挣扎,他只能用额头抵着她额头,不让她动弹。 两个巡逻的人提着灯笼,从外面走过,灯笼的光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 “瑶妃都死了那么久,封号都被褫夺了,就是偷情,也没人会找这么晦气的地方吧?” 说着,有人一把推开房间门。 林景州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突然,他感觉嘴唇一股剧痛,痛得他眉毛皱紧。 芸惜痛得咬破了他嘴唇,还在拼命挣扎,他只能死死按着她的双手和双腿,堵住她的唇,血腥味在两人口中弥散开。 巡逻的举起灯笼,往屏风这边晃了晃,“走吧,可能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离开了。 林景州一直等巡逻的人离开了雪阁,才低头看向芸惜,就见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猛地起身,跌坐在地上,目光瞥向别处,“我,我……” 芸惜坐起来,用手背贴着嘴唇,目光也不敢看他。 她心里是知道林景州喜欢她的,但那是上一世的,这一世她是想把他当弟弟一样亲近的。 前世第一次和人肌肤相亲,是他。 这一世,怎么还是他? 林景州起身,“走吧,别让他们一会再回来巡查。” 他朝她伸出手,顿了一下,又急忙把手收回,背在身后。 “嗯。” 她起身,刚要走一步,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她只能扶着屏风。 林景州上前扶住她胳膊,“很难受?” “没,没事,有点虚了。”她不动声色地想避开他的搀扶,林景州察觉到了,失落地收回手,“小心点,走吧。” 出门的时候,林景州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巾,把被他踩死的虫子拾起来,顺道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 她声音沙哑地问:“那就是周崇给我下的蛊毒?” “嗯。” 她嗤笑一声:“为了他和他心爱的女子,就可以让我一个无辜之人这么痛苦,这就是上等人吗?” 林景州包起方巾,走向她,目光坚定又深邃:“只要你的毒有解,我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的。” 她信。 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林景州会做到的。 他先一步走出房间,她步履缓慢地跟上他,望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有一个疑问,前世她死得那般惨,他有没有帮她报仇? 她不奢求他帮她,可心底就是有一道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会的! 心口一股暖流滑过,她把手贴在跳动的心上。 无关情爱一说,这一世能和他在这个吃人的宫里扶持彼此,真好。 两人离开雪阁,在宫道路口告别。 芸惜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御膳房走去。 等她踏进御膳房的院门,云兰一早在门口等着,看到她,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们解释你不见了。” “就说我偷懒,在假山背后睡着了。” 云兰白了她一眼,“你就是仗着今天发生的事,大家不敢得罪你了?” 一直隐藏在暗中默默护送芸惜的林景州,看着云兰扶着她走进院子,他才转身,踏着月色回奉天宫。 他刚回到太监住的院子,就看到林德站在他房门口。 “干爹。” “跟我进来。” 走进房间,林德坐在椅子上,一脸愠怒地盯着他:“翅膀真是硬了,连宫中的宵禁都不放在眼里了!” 林景州跪下,“儿知错。” “你很有天赋,杂家也是想把你培养成接班人,但是在宫里,人一旦有了弱点,那就是别人手上的提线木偶,一点价值都没了,你知道杂家说的是什么吧?” 他低头不语。 “知恩图报是好的,但也用不着把自己的命搭上。你如果在宫里没有亲人,没有牵挂,杂家可以立刻让你成为陛下身边的秉笔太监,你该知道秉笔太监可不是其他太监,未来是可以拜官位,食俸禄的。” 他抬头,缓缓开口:“干爹,儿在皇宫里有两位亲人,一位是干爹,一位是芸惜,儿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但绝不会背叛干爹和姐姐。” 林德看了他许久,然后起身,叹了口气,“还是少年气,只愿你日后别后悔了。” “绝不会后悔!” “过几日要组织宫女太监休沐出宫,一共有五十个名额,你跟着一起负责吧。” “是。” 等林德离开,林景州起身,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已经给他下了毒,还不放心他的忠诚,林德的疑心病当真是重啊。 这次出宫,他是必定要去的。 为了芸惜,也为他了。 能够只看一味药,就猜到芸惜所中之毒,或许,也有办法救他! 第63章 休沐出宫 宫女满十五后,一年有四次出宫休沐的机会,每次五十个人,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可在宫外待一天,卯时集合拿牌子,酉时回宫,过了时辰不回宫,就算犯了宫规。 出宫的奴才从年满十五到二十五之间,抽签来定,由大内总管林公公总负责,内府负责分配奴才的郭嬷嬷和红绸协助。 几百个人抢五十个名额,对于低等宫女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每到抽签这日,大家都激动地求神拜佛,希望自己有机会出宫一趟。 清早,芸惜坐在床上悠闲地穿衣,御膳房的宫女大都满十五了,一大早就去排队等抽签了,她外头看着桌子前,仔细打扮自己的云兰,问:“她们都去了,你还不去抽签?” 云兰头都没回,给自己带上耳环,“之前在雪阁伺候,我还痴想着靠瑶妃娘娘受宠的程度,来年我一定有机会出宫,结果,昨晚就有人说了,出宫的价格都加到五十两了,我到现在才存了二两,唉……别想了。” 芸惜穿好鞋子,走到她身后,双手按在她肩上,“去试试吧,也许就轮到你了呢!” “我不——” 要说的话,在看到镜子里芸惜一脸笑容的时候,她怔住了,突然回头,激动地盯着她,“芸惜,你是不是……” 林景州是芸惜的弟弟,负责奴才出宫休沐的总负责人是林德,林德是林景州的干爹。 芸惜拍拍她,往外走,悠闲道:“快去吧!出宫玩记得回来给我带点稀罕的东西,我还没逛过京城繁华的街巷呢。” 前世,不知道怎么搞的,十年时间,她竟一次都没出过宫。 不过,那时候满眼都是后宫主子的位置,哪里有兴趣出宫玩。 云兰扑过去,抱住她,“芸惜,谢谢你!” “我们是好姐妹,应该的。” “嗯。” 云兰激动地跑出院子去抽签了。 一个时辰后。 御膳房抽中了两个名额,没有意外,其中一个就是云兰。 芸惜看着云兰被大家围在中间,大家羡慕的,嫉妒的,但最多的还是求她出宫帮忙带些东西回来。 齐鸣走到她身后,“小芸惜。” 她无奈回头,“齐御厨,别前面加个小字行吗?” 两辈子加一起,她都三十多了。 齐鸣双手抱在胸前,笑道:“那你叫我齐大哥,我就不叫你小芸惜了。” “不要,春杏姐姐说的没错,大家都叫你齐御厨,我干嘛要当那个显眼的,若是被人抓着话柄了,对你我都不好。” 见她一脸严肃,齐鸣急忙转移话题,“你弟弟可是林景州,林总管的干儿子,你怎么没让他给你弄个出宫名额?” 她挑眉,看他一眼,“齐御厨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想让我成为所有人的敌人呢。” “你是我见过最有才的宫女,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齐御厨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御厨,总喜欢跟宫女太监待在一起聊天,怪不得其他御厨不待见你。” 齐鸣语塞,半天才挤出四个字:“牙尖嘴利!” 她莞尔一笑,从他身边走过。 …… 第二日一大早,能出宫的宫女就陆陆续续去集合了。 芸惜提着早膳,跟大家同一个方向,却不是同一个目的地。 能出宫的宫女个个满面春风,脸上是比得到主子赏赐还要灿烂的笑容。 “我以前怎么会觉得,每个宫女都想攀高枝,往上爬……” 明明,大家对于宫外自由的渴望,远比在宫里升迁要多得多,她却只看到了极个别抱着不切合实际梦想的宫女。 她抬起头,阳光正好,微风拂面,这是夏季最舒服的清晨。 她这一次醒悟了,真好。 提着早膳来到风华殿,容妃站在院子里,身边有几个嫔妃讨好地陪着。 红绸看到了她,走过来,结果早膳,“你没出宫?” “红绸姐姐,我还不够十五岁。” 红绸有些诧异,半晌没说话,她接过早膳,“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是。” 只见红绸提着早膳走过去,在容妃耳边说了些什么,容妃点了下头,然后红绸就进主殿了,等她再次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玉牌给她。 红绸开口:“这是娘娘的玉牌,拿着这个,你也可以出宫了。” 芸惜诧异地看着玉牌。 “红绸姐姐……” “你对娘娘忠心,娘娘自然不会亏待你,晚上别忘了把玉牌还回来。” 她激动地行礼,“奴婢遵命!” 拿着容妃的玉佩回到御膳房,她跟春杏打了声招呼,就出宫了。 走在出宫的路上,她一颗心狂跳不已。 说不想出宫,是假的,但她不想给林景州添麻烦,林景州现在的身份还不足以担待让一个不满足条件的宫女出宫,可容妃不一样!她知道容妃不可能无条件对她一个宫女好,她之后是需要付出更大代价的。 但这种机会,不用白不用! 走到宫女出宫的门口,她亮出玉牌,宫门就放行了。 宫门的太监问:“这是容妃娘娘的玉牌,姑娘出宫要过夜吗?” “不过夜。” “那酉时必须回来,过了酉时,回来的人就要过审了,很是麻烦。” “多谢公公提醒。” 御林军开口:“走吧。” 她看着大敞开的宫门,突然紧张起来,每一步,她都踩得很重。 一步一步踏出宫门,她脊背已经布满冷汗了。 这是她一个人,第一次离开皇宫。 宫门口,还是很冷清的,这里重兵把守,没有百姓敢靠近。 她穿过两条街道,走过一条巷子,映入眼帘的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是两边叫卖声的铺子。 “这就是宫外……” 她激动得热泪盈眶,站在大街上到处张望,一个十岁入宫,两辈子十一年都没出过宫的人,面对热闹的街市,那种激动的心情,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卖糖糕喽~十文钱一个糖糕喽~” “糖葫芦……卖糖葫芦……” 砰! 一个担着水的人突然把她撞倒,恶狠狠地喊:“他娘的,你长没长眼睛!” “可不敢骂,看衣服,这是宫里出来的宫女,嘘!” 第64章 探访云来阁 一听她是宫女,担水的人表情一变,赶紧担着水跑了。 芸惜爬起来,身上湿了大半,但她现在根本没心情计较这些。 一个路人关心道:“姑娘,你身上湿了,没事吧?” “没,没事。” 她谢过对方的关心,从对方身边走过,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街道上的一切,一直走到街尾,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耳边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这个孙悟空多少钱?” 小贩笑着开口:“十五文。” “这么贵,算了。” 姑娘放下泥人,转身走了。 芸惜走过去,拿起‘孙悟空’,“这个东西……” 小贩一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开口:“五十文。” 她一愣,抬头看向小贩,后者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她突然想到刚才有人在街上提醒‘这是宫里出来的宫女。’ 放下‘孙悟空’,她双手抱在胸前,“宫里都有钱,所以得狠狠宰一顿,是吗?” 小贩表情僵住。 “我们是很少出宫,但没人是傻子,小哥,你这样可要小心点了,宫女不只钱多,还胆大,把你的摊子掀了,城里的官,也管不到宫里。” 看到小贩脸色发青,手指也在发抖,她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见大家还在偷偷看她,她低头看了一眼湿了一半的裤子,抬头找到一处成衣铺,走了进去。 一炷香后。 芸惜提着包袱走出成衣铺。 宫女的发饰被她稍作改变,头发披在身后,宫花别在头一侧。 一身浅绿色薄料袄裙,上衣绣着荷花,下裙绣着荷叶。 重新走在街上,再也没有异样的目光。 她买了一根糖葫芦,这东西,她从来没吃过,顺道问了一下路:“小哥,请问东市怎么走?” “走过去可要半个多时辰了,你从这里直走,第二个路口右转,看到一座四层楼的金凤楼,面对它,右手边的巷子直直走下去,就看到东市的牌子了。” “多谢小哥。” 拿着糖葫芦,芸惜一路观察两边的店铺,往东市走去。 一路走到东市,就碰到三波御林军,这些御林军是专门保护宫女的,来回巡逻。 远远看到的牌子,她刚要走过去,就看到林景州站在门口。 “他也来了?” 林景州一身书生扮相,他那个长相,还真没有任何违和感。 芸惜把手放在嘴边,“林……阿景!” 她不敢暴露他的名字。 林景州突然皱了下眉,扭过头,就定在了原地,眼底划过震惊。 她朝他招招手。 林景州快步朝她走来,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出宫的?” 她把容妃的玉牌递给他看,“容妃想收买我,不用白不用。” “你……” 他目光上下打量她,芸惜感觉他的目光好灼热,她耳根跟着红了起来,紧张地抱着包袱。 片刻之后,对方也没挪开视线,她只好努力打破这个奇怪的局面,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穿宫服以外的衣服,挺奇怪的。” 林景州望着她,“好看。” 芸惜呼吸一紧,心口狂跳了起来。 她抬眸,恰好撞上他专注的目光。 两人同时挪开视线,林景州看向,“既然你也来了,我们一去看看这到底有何方神圣!” “嗯。” 两人走进,小二一边带路一边介绍,这里是茶居雅舍,也能吃饭休息,中间有一个平台,是给名伶表演的。 来到雅间坐下,小二问道:“小姐,公子,要点什么?” “找人。” 小二一愣:“找人?” 林景州把一块布递给小二,“对,找人。” 他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找到了,这是就你的。” “两位请稍等。” 小二拿着布离开了。 芸惜观察着四周,小声说:“我以为你会有更好的办法,原来是直接送上门来?” 林景州看向她,“更好的办法?” “嗯。” 他伸出手靠近她,她身体僵住,“干嘛?” 他没说话,在她衣领处捻起一块已经融化过半的糖浆,“你刚才……吃了糖葫芦?” “嗯,若不是记挂着这里,我想逛的地方还多呢。” 身后有脚步声逼近,林景州收回手,从怀里拿出方巾擦了擦手。 门开了,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芸惜看到对方,惊艳地张大了嘴,好漂亮。 完全不输给后宫女人。 女人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作妇人装扮,但依旧难掩绝世容颜。 “没想到我要见的两人是两个小孩。” 女人走过来,在桌前坐下,平静地开口:“二位,我是的老板,也是给二位传信之人,可以叫戚夫人。” 芸惜开口:“我们是不是小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板说能解我身上的蛊毒?” “姑娘,可否搭脉一看。” 她伸出手,锦娘按住她脉搏,片刻之后,看向她,“姑娘吃过一次解药?” “没错。” “吃过一次解药,那我就没办法帮你解毒了。” 林景州惊道:“为何?” 戚夫人给两人斟茶,幽幽地开口:“河间幕府的毒,毒一种,解法百种,但一旦开始解毒,毒性就被激发了,期间更改解法,死路一条。” 芸惜失望地收回手,那就只能受制于周崇和皇后了。 三年,一旦他们中途遇到意外,或者不想给她解毒了,那她就必死无疑!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能认出它是河间幕府的毒,就一定有别的办法吧?” 戚夫人笑了,“也有,不过二位能用什么来换解药?” 林景州问:“你要什么?” “给姑娘下毒之人是谁?” 芸惜看向林景州,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纠结,最后还是林景州开口了:“一个叫周崇的人,他是先皇后身边的太监。” 戚夫人木楞半晌,低声喃喃:“不可能是她……” 芸惜一脸疑惑,她认识皇后? “我要找的人不是周崇,我认识他。我要找的人是可以下同样的毒,但比周崇更加高明的人。你们帮我找到她,我就帮姑娘解毒。” “怎么找?” “她很擅长隐藏,名字说了也没用,她擅长易容,年纪说了也没用,她擅长用药,也许在不经意间曾救过某人,她自小受宠,并未受过苦,现在应该也不是个吃苦耐劳之人。唯一确定的是她在皇宫里。” 林景州面色冷峻,“这样的提示,你让我们如何找人?” 芸惜坐在一边,一直沉默。 “二位什么时候帮我找到我要找的人,我就帮姑娘解毒,若是找不到,我也无能为力,我不会勉强两位,也希望二位不勉强我。” 芸惜问:“你找她要干什么?” “私事。” 第65章 让你出气 戚夫人笑笑:“不便相告的私事,请见谅。” 芸惜也看着她笑笑:“可惜我们刚入宫一年,并没有听说过宫里有这样一个神秘的人。”她扭头看向林景州,“对吗?” “嗯。” 戚夫人失望地笑了笑,“原也没抱多大希望。” 她缓缓起身,“两位小朋友应该很少能出宫,今日的午饭,我请了,放心,不会下毒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 等戚夫人离开,芸惜攥紧的手掌才慢慢松开,手心已经布满冷汗。 施嬷嬷…… 这个戚夫人要找的人不会是施嬷嬷吧? “你怎么了?”林景州担心地看向她。 “没事,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吃东西。” “好。” 两人离开,路过一间药铺,芸惜突然想到林景州的身体,就拽着他往药铺里走。 林景州疑惑地问:“做什么?” “大夫,我弟弟身体不好,麻烦你给他瞧瞧。” 林景州抗拒,要离开,芸惜硬是把他推到大夫跟前。 大夫拿出脉枕,“请小公子,把手搭上来。” “不用了。” 林景州抗拒,他中毒之事不想让芸惜知道。 “必须诊,我是你姐,你不听我的?”芸惜强硬地把他按在座位上,“大夫,麻烦您了。” 他看向她,她瞪他,“老实点,我现在心烦着呢。” 唯一能验证戚夫人要找的人是不是施嬷嬷的就是看林景州的身体状况了,中了剧毒之人,绝不会没有任何反应的。 可如果是施嬷嬷,她该怎么办? 出卖施嬷嬷,换解药吗? 大夫摸着山羊胡子,盯着林景州看了几眼,最后收回手,说道:“这位……小公子近期是否中过毒?” 林景州还没开口,芸惜已经代他回话:“是的,请问毒解了吗?” “按照脉象来说,毒已解,只不过此毒霸道,要多多修养,才能彻底好了。” 这下轮到林景州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问:“你说我中的毒已经解了?” “是的。” 芸惜快步走出药铺,这下,她百分百肯定戚夫人要找的人是施嬷嬷了。 只看了林景州几眼就确定他中毒了,随手拿出的解药,就能解百毒,不就是戚夫人说的擅长用药! 她刚走了几步,就被林景州拉住手,拉到了旁边的一个巷子里,郑重其事地盯着她:“芸惜,我需要你一个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中毒了?又是怎么给我解毒的?” “毒解了就好,你日后在宫里行事要小心,解得了一次,不代表解得了两次。” 她挣开他的牵制,转身要走,刚走了两步,就被林景州按在墙上,“回答我!” 林德做事滴水不漏,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前世他也是中毒发作才知道自己被林德算计了,这一世,为什么芸惜会知道? “戚夫人要找的人,我知道是谁。” 林景州愣住。 “她看出我中了蛊毒,给了我能解百毒的解药。” 林景州放开她,嘴唇微颤:“可你的毒没解……我的毒解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厉声质问! 两辈子,她第一次被林景州大声质问,原本心情就不好的时候,再被他这么吼,她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你吼我做什么?只要周崇他们有点良心,就会给我解毒;但你不一样,她说你的毒比我严重,我能怎么办?看着你毒发吗?” 她一把推开他,哭着跑向街道。 她给他解毒,又不是给他下毒,不感谢就算了,吼她做什么?! 越想越气,越气越难受,一个不小心,芸惜就迷路了。 她红着眼睛,站在陌生的街上,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想买吃的,一摸包袱,里面的银子没了?! 摸一下怀里,幸亏容妃的玉佩还在。 “谁偷了我的钱?!” 她大声质问,街上的人瞥了她一眼,就各干各的了。 她茫然地走在大街上,想找一样出宫的宫女,结果饥肠辘辘地走了一圈,都没看到一个,委屈、饥饿加上疲累,她随便走到屋檐下,坐在台阶上。 “林景州,我猪油蒙了心,才想着先救你!” 难过地把头埋在双臂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抹身影照在她身上,还伴随着对方喘息声。 “终于,找,找到你了。” 听到林景州的声音,她鼻子再次一酸,起身,“给我钱!” 林景州见她眼眶带着眼泪,一句话都不敢说,把身上的钱都给她。 “林景州,你初入宫的时候,我给你衣服,给你钱,跟这些钱抵消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 “你有资格说不吗?我就要!” 她抓着钱袋子就往街上走。 “芸惜!” 林景州追上来,伸手要拉她,她回头一个眼神,对方立刻收回手,“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我没想吼你,我的毒我能想办法,我不想让你冒着生命危险救我,我只是着急了。” “那我何德何能,需要你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以后我有危险了,麻烦你看着我死!” “别胡说!” 芸惜一扭头,拐弯走向另一条街道。 林景州见道歉无用,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扛了起来。 “你干什么?!” 芸惜大声呼叫,用力去捶林景州背,对方纹丝不动,扛着她就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林景州看着她来到湖边,才把人放下,“大街上人多嘴杂,你现在想怎么出气,我都随你。” 他朝湖面跪下,“认打认罚!” 芸惜:“……” 她是真没想到这人会来这一招? 一下气笑了。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林景州平静地望着湖面,“你不该那样冲动,解药只有一份,何必给我用,浪费了。” “你怎么知道只有一份?” 他侧头,看向她,“如果还有,你不可能不给自己用。那个人……是施嬷嬷吧?” 芸惜下意识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他目光专注地望着她,她察觉自己举动不合适,急忙收回来,背着双手,“我答应过她,绝不会让她身份暴露,所以以后我都会离施嬷嬷远一点,你别让我当言而无信之人,别去找她,也别害她。” “那你的毒怎么办?” 她小低声嘀咕:“不是过一段时间就给我一次解药嘛,也不是没得救了。” 肚子咕噜咕噜作响,她摸摸肚子,瞥了下嘴,“起来。” 林景州抿唇看着她。 “我饿了,去吃东西了。” 她前脚往外走,林景州急忙跟上她,“我请你吃东西,我们和解,如何?”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见他一脸郑重其事地看着自己,轻笑一声,“一点口腹之欲就想收买我?你休想,回宫我们就绝交!” 说完,她飞奔跑向街道,独留下僵在原地的林景州。 第66章 宅子 芸惜走在繁华热闹的街上,站在一个炸糖糕小摊前,“大叔,这东西好吃吗?” “当然好吃了,姑娘来一块?一块只要五文钱。” “好呀。” 老板拿了一根竹签插了一块炸糖糕递给她,“又脆又甜哦。” 她尝了一口,感觉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三两下吃完了,“老板,我还要十——” 林景州直接打断她,看向老板:“再给她两块。” 芸惜瞪他,“喂!” “还有很多吃的,你一个吃饱了,其他就吃不下了。” 好像也在理,她把钱袋子递给林景州,一手拿着一块炸糖糕,一边吃,一边往前走。 又碰到一个小摊贩,上面摆着很多小块,味道甜甜的。 芸惜问:“这是什么啊?” “这是琼锅糖,姑娘来一点?” “能尝尝吗?” 小贩切了一小块给她,很脆,还有芝麻香味,味道很好吃,她开口:“来一包。” “好嘞。” 小贩包好了刚要给她,就被一只手接住了,“给我拿着就行。” 芸惜看了林景州一眼,“这可是给御膳房宫女的,没你的份儿。” “我不吃这个。”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继续逛,走了两步,竹签上的炸糖糕发软了,快要掉了,她急忙递给林景州,“快帮我接着。” “你吃了不就好了。” “我……嘿嘿,我不想吃了,太甜了,一会走走就饿了,我再吃。” 林景州接过炸糖糕,看到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牙印,无奈地摇了下头,跟了上去。 两人转了一圈,芸惜买了一堆小吃,大部分都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等两人找到一个茶肆坐下休息,林景州把炸糖糕递给她,“还吃吗?” 她疲惫地趴在桌上,“不吃了。” 下一刻,林景州把炸糖糕送进了嘴里,芸惜瞪大了眼睛,原本走路已经热红了的脸,此刻更加红了,连耳根都红了。 他,吃了她吃过的炸糖糕。 不止如此,一路上买的无法带回宫的吃食,林景州都一边喝茶一边吃了。 芸惜盯着他瞧,瞧着瞧着就睡着了。 “嗝~” 林景州急忙捂住嘴,先看趴着睡着的芸惜,才松了一口气,端过茶饮了一口。 明明很娇小,竟然那么能吃! 剩下这些吃的,他才吃了一半就饱了,她肚子到底怎么长得,能吃那么多? 茶肆老板走过来,“小公子这么小就知道疼媳妇儿了。” 他脸唰一下红了,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又落寞地白了。 “不是。” 老板还要开口,就见小公子抬头冷眼看了他一眼,他脊背一阵发寒,急忙转身离开了。 芸惜睡了一个多时辰,她是被周围的笑声吵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林景州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圆扇正给她扇风,“醒了?” “嗯,你不用给我扇扇子,我没那么娇贵。” 他没说什么,给她倒了一杯水,“喝点凉茶。” “好。” 她抱着茶杯,小口抿着,“这外面比宫里热。” “是啊,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就该回去了,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帮人买点东西。” “好。” 林景州起身离开,走之前,还到老板那里交代了一声,才走。 没一会,老板就端着几碟小吃走过来,“姑娘,这是你同伴叫的。” “谢谢。” 等老板离开后,她撑着下巴,听着周围人聊天。 “林家那个庄子,最多值一千两银子,竟然有冤大头,掏了一千五百两,那地方可闹鬼呢。” “一千两,我滴乖乖,能在京郊买个比林家庄子大两倍的庄子了,还附带农田呢。” 一盘牛肉出现在几人的桌子上,一张小姑娘的笑脸凑了进来,“几位大叔,请问咱们京城的宅子这么贵吗?” “姑娘是……” “我跟家人出来玩,一千两的庄子,那得多大啊?” 几人看在一盘牛肉的份上,对她热情起来。 “一千两在京城能买一个两进的院子,但是比较陈旧了。” “你的钱那么大吗?两进的院子?一千两在京城最多买个破宅子,翻新还得几百两。” 芸惜继续问:“那京郊呢?” “京郊,那肯定可以,两进的新院子,再买两三个下人,买点良田,不过京郊毕竟没有京城便利。” 芸惜在心里感慨,这价格涨得这么快了吗? 去年她跟云兰她们开玩笑商量个以后出宫了买院子,还想着百两买个院子,如今,都涨到一千两了吗? 跟几人道了谢,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着林景州回来。 林景州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些东西,包裹严实,她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林景州淡淡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穿过街巷,来到一处胡同,到了一个宅子门口,林景州开口:“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就走向隔壁宅子。 没一会,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钥匙,然后打开了门上的锁,芸惜惊得张大嘴巴。 他推开门,“进去吧。”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嘴:“你,你才进宫一年,就在宫外买得起房子了?” “进去再说。” 两人走进宅子,林景州关上门。 芸惜羡慕地看着这个宅子,一千两恐怕买不下这种宅子。 “跟我走。” 两人来到一间卧房。 林景州在墙角敲了五下,然后掀开了一块地板,里面放着一个盒子,他搬出来,搬到桌上,“来,打开。” 她吃惊地走过去,伸手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箱子金条。 “这是周崇承诺的金条,这东西在宫里肯定放不了的,我买下这个宅子,藏在这个密道里。” “都,都是我的?” 她颤抖地伸出手,却因为害怕,迟迟不敢碰,还是林景州把她的手按在金条上,“没错,都是你的。” 手下触感冰凉,她抓住一根金条,木楞半天才开始傻笑。 这一根金条,就足够一些人赚十辈子了。 她现在有一箱……见林景州望着她笑,她心头一动,冲上去抱住他了。 “我们有这么多钱,林景州,我们发财了!” 林景州表情怔怔,眼神凝望她,双手放在半空中,似乎鼓了半天勇气,才要回抱住她,结果还没抱上,对方就放开他了。 “有这么多钱,我看谁还敢欺负我!” 芸惜把金条放在箱子里,抱着箱子傻笑。 林景州手掌握成拳头,无奈一笑,放在了身侧,“有钱还不够,你得有权,不然多少钱都护不住你平安。” 第67章 回宫 芸惜放开金条,看着眼前黄灿灿的东西,慢慢站直身体,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没错,我们身份低微,只要那些主子发了狠要我们死,别说这一箱黄金了,就是用一座金山,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所以,有钱只是第一步。” 她疑惑地看着他:“那第二步呢?” 林景州盯着她看了一会,挪开视线,抱起箱子,“来,我教你密道怎么用。” “你才十三岁,怎么就学那些大人说话只说一遍,装神秘!” “第二步就是,你得站在那些主子头上,就没人能伤害得了你了。” 她盯着他看了须臾,突然笑了,“你在开玩笑?站在那些人头上,那我这辈子多做点好事,也许下辈子投胎投好点吧。” “也许就实现了呢!来,我教你怎么打开密道。” 林景州仔细教了她一遍,两人才走出房间。 “这个宅子不起眼,但周围都是官家,很安全,我们在宫里当差,钥匙放在身上不方便,我就把钥匙寄放在隔壁,给了他们一笔钱,算是看院子了。” 芸惜在前院到处看看,还想去后院,就被林景州拉住了,“走吧,我们该回宫了。” 她乞求的目光望着他:“不能再待一会吗?” 他目光幽深,挪开视线后,唇微抿,“待再久,你也不会属于这里,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的伤口已经好了,回宫后,我会安排你去伺候陛下,我只能帮你这些,最后还是要靠你。” 待再久,你也不会属于这里。 这句话伤到芸惜了,她头也不回往外走。 他的宅子,她不配待是吗? 有时候,她真的在想林景州真的是喜欢她吗?那种男女之情,还是她长得像他认识的什么人,他是因为移情才对她好的? 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可她计划出宫后的生活,也给他加了一个位置,怕他日后出宫了老无所依,可他呢? 他对未来的计划,应该从没考虑过她吧。 “怎么了?” 林景州追上她,不解地问:“你又生气了?” “没有。” 他盯着她,秀气的脸上皱起来,“你有!” 她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我说我没有!” 林景州:“……” 好凶,还说没有。 一直到回宫,她都没再跟林景州说过一句话。 回宫后,把买的东西送到御膳房,该送礼走人情的都送出去,剩下的让大家随意分,她就拿着一包小吃走向风华殿。 把小吃给红绸,她拿着玉牌向容妃回命,“娘娘隆恩,奴婢一辈子都不敢忘,多谢娘娘。” 容妃笑着接过玉牌,直接坐在芸惜旁边的椅子上,俯身靠向她,“芸惜,本宫待你好,也是清楚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奴才。” “奴婢定当为了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本宫要你做的事没那么麻烦,很简单,你和林景州是姐弟?” 芸惜心想,果然是林景州。 她回道:“回娘娘,是。” “本宫要你去找林景州,让他为本宫做一件事。” “娘娘请讲。” 容妃见她这般上道,眼神更加温柔了,直接伸手轻抚她的头,“本宫要林景州在陛下跟前帮本宫说说话,让陛下把李婉儿生下的皇子养在本宫名下。” 愚蠢! 堂堂一宫妃子,竟然要让一个太监为她说话,就这一点,她注定了会成为这场宫廷斗争的失败者。 但她不能提醒,只能开口:“奴婢是可以跟林景州说这件事,但他只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这种事陛下未必会听他的。” “要怎么说,本宫会教你的……”她靠近芸惜耳边,小声嘀咕。 等容妃交代完,她恭声道:“奴婢知道了,一定会交代他的。” 从风华殿离开,芸惜趁着夜色往御膳房走去。 其实不用林景州去做这件事,李婉儿的孩子也一定会养在容妃身边,只不过她头脑不行,前世有大皇子傍身,都没斗过后来居上的舒妃。 这一世,舒妃被废,已经没机会了,容妃也许还有点机会。 …… 第二日,送完早膳,芸惜偷了个空去一趟鲜花坊。 有人在找施嬷嬷,这件事她觉得还是应该跟施嬷嬷说一声。 她一进鲜花坊,施嬷嬷的脸就冷了下来,她苦笑着走过去,“嬷嬷。” 施嬷嬷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别来求我,我不会帮你的,我之前就说过的。” 她走过去,蹲在施嬷嬷身边,接过她的扇子,讨好地帮她扇扇子,“嬷嬷,我不是来找您帮忙的,我是来跟给您报信儿的。” 施嬷嬷瞥了她一眼。 “东市,有人在找您。” 施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找我?” 她就把的事说了,施嬷嬷越听脸色越沉,最后直接起身往屋里走,芸惜急忙跟进屋里,“嬷嬷,奴婢没暴露您,但有人在找您,您还是小心点吧。” “你当真没什么都没说?” 她连忙摇头,“芸惜以自己的性命发誓,若是说过任何一句对嬷嬷不利的话,让芸惜死无葬身之地!” 施嬷嬷想了一会,开口:“你只要不说,她找不到这里的。” “那就好。” 施嬷嬷看向她“你别以为卖我个人情,我就会帮你了。” “不会,我只是来提醒您一下,我要走了,这段时间我就不来找您了,以免带来危险,施嬷嬷保重。” 说完,她把一锭银子放到桌上,转身离开。 施嬷嬷看着桌上的银子,再看看芸惜离开的背影,表情慢慢复杂起来。 从施嬷嬷那里离开,芸惜心里的事又解决了一件,接下来就是容妃让她找林景州这件事…… 林景州。 一想到那家伙买个宅子,也没考虑过给她一间房,她就觉得之前自己自以为人家喜欢她的事,简直可笑。 可是生气归生气,她还是分得清里外的,她可以跟林景州生气,可以跟那家伙闹别扭,但真的出事了,她们还得一致对外! 于是,之前用了好几次的借口,终于要拿上台面了。 那就是林景州的生辰! 林景州生辰是六月底,而她生辰是九月初。 前世她应该没给威名赫赫的林阎王送过生辰礼物,每次都是意思一下给点钱,凑个份子。 这一世,他入宫的第一个生辰……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你前世为我拼命的份上,送你一份生辰礼物吧!” 第68章 生辰礼物 加上上辈子,芸惜都没用心给人送过礼物。 她的金条在他那里,若按照以前,她直接送他一根金条得了,但一箱子都在他那里,也没见他贪,可想而知,林景州不是爱钱的主,那还能送什么? 想半天想不出来,她索性问云兰。 “为他做一身衣衫?” 芸惜趴在床上,撑着下巴,喃喃道:“就剩三日了,时间跟不上。” “玉佩啊,香囊啊,鞋子啊,再不成给他做一碗长寿面,图个好兆头,我老家就是这样的。” 隔壁床的宫女笑着提醒,“男女送礼,不都这些吗?” 云兰笑道:“那是她弟,又不是她情郎,还送香囊,你们这些春心动了的,可小心被抓住哦。” “说到春心动,小林公公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了,不过年纪有点小,等他二十成了俊朗太监,我早就出宫了。” “怎么?你还想找人家当对食啊?你这幅容颜算了吧,小林公公那长相,你可配不上!” 大家哈哈一笑,又继续躺着闲聊了。 芸惜坐起来,打开墙角柜子,从里面掏出一尺上好的布料,这是当时在凤藻宫的时候,如意分她的,是蜀绣织锦,一尺也只够做一件肚兜,她不舍得用,就一直留着了。 旁边的宫女跟着坐起来,“芸惜,你这布真好,这是什么料子啊。” “是蜀绣织锦,不过只有一尺。” “那也就堪堪够做一件肚兜。” 云兰躺着问:“你要做什么?” “袋子。” 云兰诧异地看着她,“袋子?” “嗯,平日装点东西什么的,多实用!” 想着,芸惜直接下床拿来剪刀,借着月光就要剪布料。 房里年纪大一些的女孩,赶紧拦住:“别,哎哟,这么金贵的料子你敢黑灯瞎火剪,不怕剪坏了?” 说着,下床去点着一盏灯,拿过来,也上了床,把灯给云兰,“你拿着。” 从怀里拿出一小根炭,“先画好再剪,你要是做多大的袋子?可想好了?蜀锦在我们老家,可是一寸一金的宝贝,有钱都买不到,你这若是糟蹋了,我看着都心疼。” 芸惜感慨一句:“这么贵吗?” “当然,这是先皇后赏你的,我敢说,后宫那些妃嫔,有一大半连你这一尺都没有呢。” 屋里其他人见她们聊天,索性也不睡了,都凑过来。 “给小林公公做生辰礼物吗?芸惜,你弟可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能不能下次出宫名单,让我也出宫见识见识,入宫到现在还没出去过呢。” “我也是,芸惜,小林公公生辰,我凑一份礼,你别嫌少啊。” “那我也凑。” 大家七嘴八舌,凑礼物的,提建议的,十来个宫女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样的结果就是,第二次,大家全都没睡够,频频打哈欠。 送膳的路上,遇到林景州,“停下。” 一排宫女都停下了,面面相觑,芸惜只好赔笑着说:“你们先走,我马上赶上来。” 等大家先走了,她才瞥了林景州一眼,“小林公公好大威风,咱们是送御膳的,你说停就停啊。” 林景州盯着她,问:“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没气!” 打死她都不会说的,她心里其实也清楚,自己把林景州当自己人,很大一个原因是前世的缘故,但对于人家来说,她也许只是个宫里互相帮忙的朋友。 这一世,她连他是不是真的对她有男女之情都说不准。 叹了口气,她看向他:“真的没气,就突然想到当宫女真无趣,连自己好好活着都没办法保证,有点感慨罢了。宫外那些人虽然穷,可至少他们是自由的,不用整日战战兢兢地活着,我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我卖身是二十银,那么便宜,可如果有一天得罪了后宫的娘娘,这万金也赎不了我的命,真是讽刺啊。” 他郑重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想宫女,再给我两天时间,很快可以了。” “什么?” “很快,你就可以不当宫女了。” 她吃惊地看着他,“哈?” 林景州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芸惜看着他背影,一脸懵,可以不当宫女了?他难不成能让她出宫? 她眼前一亮! …… 用了两天时间,加上同寝姐姐们的帮忙,芸惜做了一个袋子,一个香囊。 袋子给林景州平常装东西用,至于香囊……他腰间总是光秃秃的,其他太监,至少也会戴个香囊,她就一并做了。 生辰这日,她特地换了一身新衣服,还让云兰给她化了妆。 送完晚膳,她们基本就没有事了,芸惜刚想去找春杏请个假去找林景州,奉天宫就有太监来了,“陛下要喝冰镇银耳粥,做好了请芸惜姑娘亲自送。” “我?” 为何点名要她送? 去奉天宫送膳的都至少在御膳房待了一年,她才来没几个月。 太监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送往雪阁,请姑娘别耽误时间。” 雪阁! 雪阁都封了半年多,陛下怎么会突然去雪阁? 虽然诧异,她还是福身行了个礼,“奴婢遵旨。” 等小太监离开,她大脑飞速运转了一圈,然后拉过云兰走到角落,“你去容妃宫里一趟,就说陛下去雪阁了,要喝银耳粥,应该是想念瑶妃娘娘了。” 云兰震惊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告诉容妃?” 她压低声音解释:“如今后宫瑶妃独大,这种事若不让她知道,她只会以为我们宫女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想除掉我们的话,我们小命难保。” 宫女跟陛下私下单独相处,她上辈子的奢望,可这一世不一样了。 她觉得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冒险不值得! “你快去,我一会在雪阁外等着。” 叮嘱完,她就走向御膳间,等着齐鸣熬好银耳粥,然后装进食盒,走向雪阁。 快到雪阁门口时,远远就看到林景州站在宫门口,她走过去,拍了下他肩膀,“喂!” 正在发呆的人突然惊醒,看到近在眼前的,化了妆,很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盯着我干什么?我今日化了妆,好看吗?” “我本来都忘了提醒这件事,你有心了。”林景州脸上挤出一抹笑,只是笑意只停在脸上,眼底确实一片隐忍,他让开路,“进去吧,陛下现在状态不好,很需要一个人陪伴。” 她扭头看了一眼周围,容妃还没来。 “芸惜。” 她回头看向林景州,“怎么了?” 他浅浅一笑,“过了今晚,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第69章 云美人 “没错!”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一个香囊,按在他怀里,“生辰礼物,虽然你时常惹恼我,但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当你一辈子的姐姐!过了今日,你就十四了!” “生辰……礼物?” 林景州错愕地望着怀里的两个做工精细之物,随即自嘲一笑,今日竟是他的生辰! “你不会忘了吧?” 他抬眸看向她,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 “你到底怎么了?” 她伸手想关心他,却被他避开,“进去吧,别让陛下等久了。” “好。” 虽然心中疑惑,可怠慢了陛下,那可是死罪,容妃爱来不来,反正她已经表明立场了。 提着食盒,踏入雪阁。 看到二楼楼阁有光,她长叹一声。 陛下到底是长情呢,还是无情? 前世的陛下,她无法靠近,看到的只有受宠,失宠,另一个再受宠。 那时候只有嫉妒,如今把自己摘出来,坐上壁观后,她倒是看不清了。 说长情,后宫的妃嫔,好像没有谁一直得陛下宠爱,说无情,他此刻又在这里怀念瑶妃。 抬脚走向楼阁,这一切跟她又有何关系呢? 她是一定要出宫的,陛下到底是何种人,于她何碍? 何必庸人自扰呢。 这样想着,她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林景州伸手缓缓合上雪阁的门,沉重的殿门,就像压在他心上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给陛下用了助兴的药,他会宠幸你,芸惜,过了这一夜,你会有封号,你再也不是任人欺辱的宫女了。” 他用额头抵着宫门。 一滴泪从眼眶落下,很快渗进地面。 手掌按在门上,指甲陷入木头里,他脖颈青筋暴起,眼底布满的红血丝显示了他此刻有多么郁愤。 “我已经害了你一世,这一世只要你快乐,你要做的事,一定会为你达成。” 他转身,步履如铅重。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他手里死死攥着芸惜送他的生辰礼物。 这一世,他再也不过生辰了。 因为他十四岁生辰这夜,他亲手抹杀了自己。 …… 芸惜站在门口,把食盒放下,“陛下,奴婢送来银耳粥了。” 里面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她伸手刚要推门,又赶紧缩回来,若是被容妃发现她和陛下单独在一起,保不齐嫌恶她。 当下情况,容妃比陛下能给她带来更大利益,没必要为一个陛下得罪容妃! 这样想着,她转身下楼,“林景州!” “来人呐!” 叫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她纳闷了,陛下在雪阁,其他奴才呢? 尤其是林景州呢? 他难道不应该在门口等着她送完银耳粥,再跟他说生辰快乐吗? 难道是去别的地方,让那些小太监给他过生辰了? 没找到人,她只好回阁楼,却见一女子推开门,走进了阁楼,她赶紧往外走。 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不知是后宫哪个妃子这么大胆? 不过,明日一早,宫里就该传开了。 回到御膳房,大家围着她问她林景州收到礼物是什么反应? 她只能打哈哈,心想那小子拿了礼物就跑了。 晚上睡觉时,云兰没回来,她心中担心,又怕春杏查房,一晚都睡得提心吊胆。 第二天一大早,云兰还没回来,她开始慌了,担心云兰出了什么事。 刚一出门,就有人跑进来,大喘着气,“老天爷,大消息啊!云兰飞上枝头了!陛下封了她为云美人,赐居雪阁!” 芸惜大脑嗡地一声。 云兰,被宠幸,成了陛下的女人?! 那昨夜进入楼阁的女人…… 不是后妃,而是云兰! 春杏走进来,“芸惜,有人要见你。” “好。” 她快步走出院子,就看到表情复杂的碧痕。 她快步走过去,“碧痕。” “娘娘要见你,你要做好准备。” 她心底一凉,只能点了点头,“嗯。” 跟着碧痕来到风华殿,她跪在殿外,自从她接了容妃的橄榄枝后,还从未有过这般冷遇。 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她一直跪在门口。 今天七月一,天越发热了,才跪了一个时辰,她就满头大汗了。 碧痕走出来,“进去吧,娘娘要见你。” 她起身,身体一个踉跄,碧痕伸手扶住她站好,立刻松开了,先一步走进殿内。 走进殿内,她重新跪下,“奴婢叩见娘娘。” 容妃起身走过来,直接一巴掌打到她脸上,“本宫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吗?赵语梦都死了半年,亏得你们姐妹情深,还帮好姐妹爬上陛下的床,本宫瞧着你这张脸也不错,是准备过两年,你也要爬吗?” “娘娘明鉴,奴婢从未想有过痴想。” “那个云兰你怎么说?” 芸惜大脑飞速转动,看来云兰昨夜没有听她的去报信,而是自己去了雪阁。 可她从来不知道云兰竟然存着这份心思! “奴,奴婢……昨夜是陛下突然要喝冰镇莲子羹,奴婢奉命送去,结果到了门口,腹痛难忍,才让云兰送去,后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也是今早才知道她被陛下册封了美人,请娘娘明鉴!” 容妃眼神阴冷,红绸扶着她,“主子,芸惜才十四,到底阅历短,奴婢瞧着她不是那种爱攀高枝的人,兴许也是被骗了。” “蠢货!” 容妃拂袖而去。 红袖走到芸惜跟前,叹了口气,“娘娘打你,你别生怨,是你做事不周全,回去吧,娘娘交代你的另一件事,别再出乱子了。” “多谢红绸姐姐。” 她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风华殿。 回到御膳房,其他宫女都在外面,看到她,都过来关心,有人指了指东院,她走过去,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云兰。 她冷着脸,上前行礼:“参见云美人。” “进屋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 房间里,云兰转身面对她,“对不起,芸惜。” “我不该相信当初你跟我说的话。” 云兰抿着唇,眼眶慢慢红了,“休沐出宫那日,我去找了我家人,才知道他们搬家南下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们连一个信儿都没留。等我二十五出宫了,我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没了。” “我知道你志不在后宫,你聪明,还有个弟弟互相扶持,当宫女你也能过得很好,可我不一样,如果能过好日子,我想争一把!我知道我背叛了你,等我以后有能力了,我一定会回报你的,你是我在宫里唯一的朋友,不管你信不信。” 芸惜冷笑一声,她侧过脸,“这就是你回报给你唯一的朋友的?一巴掌?” 第70章 察觉自己的心 云兰朝她走来,她立刻后退两步,半跪下行礼:“云美人如今已经是主子了,还是莫要在宫女堆里待,恐污了您的身份。” 云兰站在原地,神情落寞地望着她。 许久之后,她拿过桌上的包袱,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最后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别告诉其他人,你让我去通报容妃娘娘一事?” 芸惜垂眸,放在腿上的手攥紧,“容妃娘娘大怒,奴婢回禀是奴婢身体突然不适,才让……朋友给陛下送银耳粥,之后的事,奴婢一概不知。” “多谢。” 云兰道了一声谢,跨过门槛走了。 芸惜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腿上,小声哭泣起来。 为什么是云兰? 她第一次真心交朋友,第一次知道除了林景州之外,还有人能让她相处自在愉快。 为什么想当娘娘不直接说,而是要算计她? 难道云兰以为她不会帮她吗? 春杏走进来,伸手按在她头上,“真是个孩子,竟会因为这个哭!” “春杏姐姐……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两辈子加一起,最好的姐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今天开始,她不是你朋友了,而是陛下的云美人,咱们的主子。我来是传达林总管的话。” 她红着眼睛抬头。 “你弟弟出事了。” 她大脑嗡地一声,差点往后倒,春杏扶住她,“他昨日当差不尽心,惹恼了主子,杖责十棍,被罚去狮子园待一个月。” “他……” “人此刻在刑司。” 芸惜起身就往外冲。 她直奔刑司,脑海里早就忘了云兰,满脑子都是林景州怎么会犯错?他那么谨慎一人,怎么可能犯这么大错! 一定是大过错,不然林德不可能护不住他。 刑司里,林景州趴在长凳上,杖刑的两人拿起板子狠狠打下去。 一板发麻,两板红,三板渗血,四板烂…… 他手里死死攥着香囊,痛得脖颈暴起青筋,他却一声都没吭,冷汗从额头划过脸颊,落在地上,他双眼充血,盯着地面,目不转睛。 最后一板打完,他瘫在凳子上动弹不得。 监刑之人走上前,笑着开口:“小林公公,杂家也是奉命行事,公公千万别怪罪。” 两个太监上前扶着快失去知觉的林景州站起来,他声音沙哑异常,一双凤眸眼角泛红,勾起一抹笑,“来日方长。” 监刑太监笑容僵住,心里没底,可又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怕的?对方不过是十四岁的毛头小子,就算有林总管撑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今日有新主入住,杂家奉命往里面添置物件,就不在这里跟小林公公耗时间了。” “新主……入住?是谁?” 林景州眼底充血,扭头看向小太监,。 “听说是御膳房一个宫女,具体不清楚。” “御膳房……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林景州身体往后倒去。 “林景州!” 芸惜冲上前从后面扶住他。 林景州侧头,看到近在咫尺的脸,虚弱地开口:“你……可开心?” 她终于如愿当主子了。 可他的心为什么这么痛,明明早就说服自己了,明明早就认命了,可是还是不甘心。 “我开心你个大头鬼!” 他怔住。 两个太监拖着他走出刑司,芸惜跟在后面,想扶他,又怕再伤到他,只能跟在身后干着急。 刑司门口有一个板车,林景州被放到板车上。 芸惜拿过丝巾帮他擦掉嘴角的鲜血,忙问道:“两位公公,这是要送他去哪里?” 林景州大脑嗡嗡作响,看着芸惜在他身边忙活,他一肚子疑惑,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入住雪阁,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狮子园,林总管交代了,受完刑立刻送他去狮子园思过一个月。” “那我能去狮子园吗?他是我弟弟,我实在担心。” “你当值的管事不管你,就随你。” “多谢。” 芸惜跟着他们到了狮子园,这里很荒凉,把林景州放到床上,就走了。 她追到门口,“公公,没有药吗?” “小林公公是受罚,谁敢给他用药。” 说完,就走了。 她走进屋里,里面闷热难耐,还有尸体的腐臭味,地上还有大滩血迹,她吓得尖叫一声,一想到这里死过人……她捂住口鼻,忍不住干呕,“呕~” “不,不是……人尸体……” 林景州趴在床上,额头冷汗直流,嘴唇发白,虚弱地解释。 她快步走到他跟前,“你,你确定?” “嗯。”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看到他满脸痛苦,忍不住问:“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惹陛下生气了?” 林景州艰难地侧头,看向她,“新主……入住雪……雪阁,是谁?” 这时候还不知道新主不是芸惜,他就太蠢了。 可,哪里出来差错? 他明明计划得很好,只要她去,陛下对瑶妃的怀念,加上那酒的作用,一定会宠幸芸惜! “云兰。” 他怔住,好半晌都没说一个字。 她问:“昨夜,你让我去雪阁,是想让陛下宠幸我?” 林景州垂眸,沉默以对。 她气急,站起来,双手插在腰间,“谁跟你说我想当后妃了?真是劳烦小林公公为我谋划了,只可惜我没有这个命,陛下瞧不上我,看中了云兰,她现在是云美人,入主雪阁,你我以后见了她,都得跪下喊一声云美人!” 林景州虚弱地看向她,“你不想吗?不想摆脱宫女身份,成为后宫众多主子中的一个?” 她气急,头脑一热,直接说:“后妃有什么用?一旦失宠,还不如宠妃身边的宫女,你若真有本事,就让我当皇后啊!” 她气冲冲地走出房间。 站在偏僻的狮子园门口,她气着气着突然就自嘲地笑了。 “我真是皇宫自作多情第一人!” 人家对她根本就没有其他感情,他的未来从没有过她的痕迹,她却做什么都想带着他。 可心头那抹若有似无的闷痛算什么。 最可笑的是,她发现了一件事。 她竟会因为一个太监不喜欢她,而觉得难过。 第71章 她的生辰没有他 芸惜调整了一下情绪,才重新回到屋里,结果已经来了个太监,看到她,太监起身,“我叫孙海,是林总管派我来给林景州上药的。” “有药了?” 太监点点头,“他可是林总管的宝贝儿子,怎么可能不管?” 她问:“他伤得很重,现在天很热,一直在这里,会不会加重?” 林景州嘴硬道:“我没事。” “姑娘是芸惜?”孙海问。 “嗯。” “芸惜姑娘不用担心,小林的伤看着重而已,其实就是屁股开花了,上点药,躺几日长好了就没事了,他还小,愈合得会更快。” 她淡淡一笑:“那就有劳孙公公照顾他了,我也该回去当差了,先走了。” “好。” 林景州见她要走,刚一挪动身体,就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芸惜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抿了下唇,她大步离开了。 孙海坐在床边,感慨道:“小林,你们姐弟俩真好看。” “把你心里那点龌龊思想给我清空,她不是太监能沾染的!” 孙海一把揭开他裤子,直接把药粉撒上去,痛得林景州脸煞白。 “小伙子,别把谁都想得那么龌龊,不是所有太监都对宫女有那种想法,我进宫那天就断了男女之事的念想,一刀切了,还想这想那,多可笑。” 林景州黑眸死死盯着地面,“可笑吗?” “不可笑吗?就是外面的乞丐,都比我们是良配啊。” 孙海帮他拉上裤子,“好好休息吧。” 当房间里只剩下林景州一人,他的指甲陷入木头里,眼眸幽深如墨:“连乞丐都比我是良配吗?” …… 接下来几天,芸惜每天都满怀心事,大家以为是云兰之事,却不知她心里想的是林景州的事。 她忍着没再去狮子园看望他,既然一开始就是自己的误会了,那这个误会该纠正了,林景州很好,可她不该一味依赖他。 他不是前世可以为了她去死的林景州,这一世或许两人只能算是共患难的朋友吧。 而且,她从没考虑过跟太监对食,既然如此,就更不该跟林景州牵扯太多。 虽然准备了矫正阿令人关系,但她每日还是会托人给他送去补身的吃食,一日称姐弟,一辈子就是姐弟! 日子就这样,过到了八月。 她生辰到了。 御膳房的人宫女太监,要给她庆生。 知道这件事时,她大为吃惊。 “不用兴师动众的。” “要的要的,你虽然是我们中最小的一个,但做事妥帖不说,对大家也是有求必应,现在为你过一个十五岁生辰,算是我们的心意!十五了,是大姑娘了哦!” “十五了,可以思凡了。” “去,别不教好的,芸惜,好好干干,等二十五出宫了,凭你这副相貌,多出点嫁妆,嫁人绝对不难!” “冬雨,你这是想嫁人了,可惜你距离二十五,还有六年,熬吧!” “让齐御厨做一份长寿面吧,他成日叫芸惜妹妹,做一份面不为过吧!” 大家围着齐鸣起哄。 芸惜慢慢退到人群外,这是她从未预想过的生活,她竟然会在御膳房感觉到一丝温馨,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算计阴谋,大家像一家人一样,每日干活,休息,闲聊。 简直比她在雪阁和凤藻宫,还有更快乐。 可是,心头还是空落落的。 她时不时就望向大门口,只是每次都失望地收回视线。 林景州那次受伤后,两人明显疏远了。 她不再肆无忌惮地以姐姐身份教训他,他也会再做她的主,两人见面越来越少,偶尔简单,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过会这么难受。 跟云兰绝交,她难过,可没多久,她就释然了,林景州却让她介怀了一个月。 “连我生辰都不记得了吗?” 等齐鸣做好长寿命,她被大家围在中间,每个人送上自己的祝福,有糕点,有好玩的玩意儿,有小红包,都不贵,却让她满心暖意。 “谢谢。” “快吃长寿命,要一口气吃完,不能断,就能长命百岁!” “好!” 把林景州甩出脑海,她要长命百岁,要平安出宫,过自由的生活! 夹起面条送进嘴里,她吃着,大家在周围起哄笑着,闹着。 跟热闹的氛围相比,几丈外地大门前,站在门边的林景州,手里握着一个锦盒,望着芸惜脸上的笑容,看着在她身后打闹的御厨。 他转身,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精致的绿豆糕。 他拿起一块,送进嘴里。 很甜,很腻。 他走进刑司,“李南呢?” 半柱香后,浑身鞭痕的李南被绑在架子上,林景州悠闲地坐在椅子前,手里拿着绿豆糕,笑着品尝。 那双已经略显狭长的凤眼,此刻没有一丝少年气息,而是充满了血腥残忍的冷冽。 “这一夜还长,李公公,我们可以慢慢来。” 第72章 皇子出生 十月中,李婉儿突然胎动,整个皇宫都紧张起来了。 婉嫔虽然不受宠,可她毕竟怀着陛下登基后的第一子,可想而知,陛下有多重视。 芸惜跟几个宫女端着各种食物,跪在寝殿内。 躺在床上的李婉儿痛得嘶嚎,“我要见陛下……啊好痛……陛下……” 红绸跟一个嬷嬷站在床边,两人不耐烦地开口:“婉嫔娘娘,吃点东西吧,生孩子可辛苦着呢。” “不……我不吃,我要见……陛下……你要害我,你要抢我的皇儿!”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寂静,嬷嬷一把按住婉嫔的头,“掰开她的嘴,生孩子可是体力活,婉嫔娘娘可不能还没生下皇子人就没了。” “你——唔!” 食物被灌进李婉儿嘴里,她四肢被绑在床上,嘴里被人强塞补品。 芸惜跪在一旁,手里端着猪肝汤,听着耳边传来李婉儿痛苦的咽食声音,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闪烁的眼神透露着她对这一幕的厌恶和惧怕。 李婉儿嫔位,还怀有龙胎,却被如同牲畜一般对待。 更别说其他不受宠的妃嫔了。 云兰被封美人也有两个多月了,她没有刻意打听云兰的事,但总能从宫女那里听到一些消息。 云兰是宫女上位,被后宫其他人嘲笑,陛下对她并不算宠爱,大家看人下菜碟,对她就不那么恭敬了。 大夏天,雪阁连一块冰都没有,吃食也偶有发馊的。 这就是后宫不受宠的女人的现实。 “啊!痛……啊……” 嬷嬷检查了一番,“快生了,其他人出去!” 芸惜起身,刚其他人一起退出内殿。 她站在殿外,听着李婉儿在里面痛苦哀嚎,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没人在意,芸惜也不在意,可越是不在意李婉儿的生死,心中就愈发悲凉。 李婉儿家世那般显赫,在这个地方活得却不如一个宫女,更别说家世平平或者家世悲惨的女人了。 大家到底是为了什么拼命往这里钻? 为了陛下? 可陛下呢? 这里躺着的可是正努力为他生下皇子的女人,他却是在哪里? 任由自己的女人对付自己的女人,他不是明君吗? 不是大夏王朝最贤明的君主吗? 那来救救他的女人啊! 等着抢李婉儿孩子的女人在正殿坐着,李婉儿孩子的父亲想要那个孩子,却丝毫不在意孩子母亲的生死。 李婉儿难产了,芸惜不知道是真的难产,还是被迫难产,只知道她生了一天,喊到最后声音都没了。 夜深了。 殿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她和其他候着的人都打起了精神,“生了?” “生了!这可是陛下登基后,宫里出生的第一个孩子!” 门开了,红绸和嬷嬷抱着孩子走出来,“是皇子!” 所有宫女太监都跪下来,红绸和嬷嬷激动地抱着孩子往正殿走去。 大家都起身跟了上去。 这样的大喜事,只要凑得到跟前,那赏钱都是最丰厚的! 芸惜缓缓起身,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寝宫,她抬脚走了进去,奇怪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她一步一步走向床铺。 床上的李婉儿头发全湿,杂乱地贴着脸,她一条腿搭在床畔,鲜血从她腿上滑落。 她……死了? 芸惜吓得腿一软,心里开始发慌。 李婉儿落到这般境遇,是她的错,是她让容妃把李婉儿的孩子据为己有,她才会这般惨烈。 这个皇宫里,女人杀死女人。 而她,是女人的帮凶。 “孩……孩子……”李婉儿艰难地转向她,一张脸如死人一般,眼眶有血,声音沙哑异常,“把孩子……还给我……” 她踉跄一下跑出殿门,一路跑出偏殿,才在廊下抱着柱子干呕。 李婉儿怎么会沦落到那般田地? “你没事吧?” 她站直身体,就看到一个宫女看着她,赶紧摇了摇头。 “陛下来了,快走,这可是皇长子,陛下龙心大悦,说不定会大赏咱们呢。” 宫女说完就跑向主殿。 芸惜调整了一下心绪,也跟着走向主殿。 来到殿外,她跪在人群中,远远看到殿内陛下抱过孩子,他甚至不愿去看一眼李婉儿! 而他身后站着林景州。 林景州…… 她垂眸,两人已经快两个月没说话了,没有吵架,好像突然就生分了,她避着他,他也避着她。 想问怎么了,但每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直拖着,就拖了两个月。 殿内,夏赫南抱着孩子,脸上少见地露出了笑容。 一个嬷嬷见状,在旁边说道:“陛下,这孩子跟娘娘有缘,娘娘抱着就不哭。” 容妃站在旁边,“这孩子真聪明,知道陛下是爹爹,看到您就不哭。” 夏赫南伸手,轻抚过婴儿粉嫩的脸颊,孩子眼睛还没睁开,被碰了一下,一咧嘴就开始哭,他一下慌了。 容妃刚拍的马屁破了,表情一僵,身边的嬷嬷赶紧给她使眼色,她忙开口:“陛下,把皇子交给臣妾吧。” “他为何一直哭?” 容妃接过孩子,心慌得不行,但还是假装镇定,拼命给嬷嬷使眼色,嬷嬷接过孩子,“启禀陛下,大皇子这是饿了。” 等嬷嬷抱着大皇子去喂奶,容妃想了一会,才跪下道:“陛下,婉嫔难产伤了身子,怕是要养好几个月了,大皇子定是照顾不好的,臣妾请旨,让臣妾照顾大皇子吧!” 夏赫南垂眸盯着自己手指。 容妃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底。 过了半晌,夏赫南缓缓开口:“从此,大皇子便是你的孩子,如有人敢提及她生母,立即杖毙!” 容妃大喜,磕头谢恩。 芸惜听到这句话,心中却是冷笑,为你生下孩子的女人就在偏殿,你甚至不愿意去看她一眼吗? 抹杀掉为自己生下孩子的女人的全部痕迹,这就是被她们奉若神明的陛下吗? 她第一次有点理解赵语梦的痛苦了。 陛下的宠爱是不靠谱的,她终究会失宠,等她失宠了之后呢,她的人生将一片黑暗,她早已经看透了这些,所以她隐藏自己,想落选。 一时的宠爱却要用一辈子的勾心斗角当代价,便是她,也不愿意! 第73章 和好了 夏赫南走到门口,高声宣布:“皇长子出生,朕要大庆七日,在场奴才各赏百两,满宫奴才,每人赏十两!” “奴婢/奴才恭喜陛下喜得皇子!” 陛下大步离开,林景州跟上,从跪地的奴才面前走过时,他看到了人群中的芸惜,盯了一会,才收回视线,跟着主子离开风华殿。 容妃笑得好不得意,“起来吧,今日,你们都是功臣,陛下赏,本宫也赏!” “多谢娘娘。” 大家从地上起来,芸惜余光盯着林景州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大门,才收回视线。 领了赏赐,她就跟其他几个姐妹一起赶回御膳房。 皇长子出生,陛下要在宫里大宴七日,御膳房就忙起来了。 每日宫里都有宴,她们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宫里出了喜事,还请了戏班子唱戏,好不热闹。 芸惜提着食盒,一边打哈欠,一边贴着宫墙走,一早就忙,到现在,她连一口吃的都没顾得上,送完这份点心,定要抽空吃点东西。 穿过一道宫门,就听到唱戏的声音,她伸长脖子,远远看到那里有不少贵人在听戏,好不热闹。 提着快步走过去,快到跟前时,御林军拦住她。 “大人,奴婢是来送云片糕的,这是容妃娘娘给两位公主点的。” 容妃如今不是皇后,胜似皇后,膝下两位公主,如今又多了皇长子,风光无两。 御林军检查了一番,让开路,“进去吧。” 她端着食盒走进戏园,戏台正前方,坐着陛下跟容妃,两个公主抱着陛下,笑得好不欢快,周围也都密密麻麻坐着人,不只有后宫妃嫔,还有王公大臣携亲眷一起。 席间不时有幼子跑来跑去,欢声笑语。 她肯定不能穿过王公大臣过去送点心,四处张望了一番,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远处角落的林景州,她快步朝他走去。 林景州早在芸惜进场的第一时间就看到她了,她的疏远,是他意料之中,却依旧难掩失落。 过了生日,她虚岁已经十五。 大夏王朝,虚岁满十五就可以论婚嫁,虚岁满十六,就可以出嫁了。 她可以论婚嫁,自然要跟他一个阉人避嫌。 尤其是她想嫁之人,是这世间最有权势之人。 “这是陛下给公主点的。” 食盒出现在他眼前,他抬眸,看到她淡淡一笑。 “嗯。” 他打开食盒,从中取出点心,端着点心走向陛下。 “父皇,我要吃云片糕!” 两个公主五岁多,看到云片糕,期待地望着夏赫南。 “不可多食。” 林景州恭敬地退下,扭头看向芸惜,就见对方被一个奔跑的世子撞倒,他快步走过去,扶起她。 芸惜忍着痛,“我没事。” “先离开这里。” 他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戏园,后门边的假山,他扶着她坐下,“撞哪儿了?” 她抿着唇不说。 两个月了。 从他生日那一夜开始,这算是他清醒状况下,第一次跟她说话了。 不问她意愿,硬要把她塞给陛下! 不记得她生辰! 两个月不跟她说一句话。 就算养个狗,这快一年的扶持也该有点感情了,这人真就是冷血阎王了。 可如果真是冷血阎王,又何必这时候管她? “撞你的人是武王世子,三岁开始习武,别看他只有八岁,力气或许比你还大,你到底伤了哪里?” 她佝偻着腰,脸发白,不想说话。 林景州急了,冷声道:“便是疏远了,连这点关系也要避吗?” 她表情古怪地吐出一个字“胸。” 他懵了。 她想起他刚才的质问,索性豁出脸面,抬头看向他,挑眉问:“他撞着我胸了,很疼,你有法子?” 林景州原地转了身,瘦削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发红的耳朵,证明他并不是那般淡定。 过了好一会,他鼓起勇气,回头盯着她,满眼担心,“你……很疼吗?我带你去看御医!” 没有冷漠,也没有伪装,就像两人在东三坊初见,他很害怕却努力装作出无所畏惧的样子,这样单纯的林景州,好像很久没见到了。 心底的怨气,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那么消散了。 “不需要,已经不疼了。” “哦。” 他转身,犹豫着离开。 “喂,有吃的吗?” 他回头诧异地看着她。 “我今天忙了一天,到现在还一口吃的都没下肚呢,不然才不会让一个小孩撞倒。” “等我!” 他转身进了戏园。 芸惜想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她只是随口一问,没吃的她回御膳房吃就是了。 没一会,林景州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杯水还有一个点心,“吃这个垫一下。” 她接过,点心的甜味让她肚子咕噜咕噜,直接咬了一大口。 咽下后,又喝了一口水,水是酸甜的,她诧异地看向他,“这是什么水,真好喝。” “山楂,冰糖,荷叶,西湖龙井,洛神花,熬煮的。” 她震惊地看着他,轻声问:“陛下喝的?” “嗯。” “你敢给我喝?” 他静静看着她,“无妨。” 刚才的无助仿佛昙花一现,此刻眼前的林景州又是那个一切好像都在掌握中的小林公公。 她三两口吃了点心,然后一口气喝完,消灭证据,把杯子递给他,用手背擦了下嘴,“我要回去了,你快回去当差吧。” “嗯。” 她提着食盒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扭头看向他腰间,“我送你的香囊和袋子呢?” 他从怀里掏出香囊,解释道:“袋子放在房里,装东西。” “香囊是挂在腰间的,你放怀里做什么?” “沾了血,洗不干净,不能挂身上。” 她提着食盒,唇角勾起笑意,“哦,那就丢了吧,布我还有,下次给你重新做一个。” “好,不过这个很好,不用丢。” 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扬得更高,转身,抬起手朝他摆摆手,“我走了。” 她悠闲地离开,一直拐上宫道,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 回到御膳房,她找到上次陪她做香囊的宫女姐姐,想重新做一个,年长的宫女打趣道:“姐弟俩和好了?” “呃,算是吧。” “我就说嘛,姐弟哪有隔夜仇,这宫里,你有个亲人依靠,总比你一个人战战兢兢地活着要幸运。” 芸惜笑了,抬头看向蓝天。 “是啊,已经很幸运了。” 只要别想太多,其实他真的很好很好了。 第74章 背她 晚上,亥时过半,宫女都躺下了,芸惜当值,坐在院子里发呆。 一个太监跑进来,“雪阁要吃夜宵,做几样小菜送去。” 她站起来,当值的御厨打了个哈欠,“晓得了。” 等太监走了,御厨才开始抱怨,“大晚上吃东西,还得起灶,也不看看自己身份,以前就是御膳房的宫女……随便做点得了。” 芸惜走到门边,“陈御厨,您还是仔细点做吧。” “为何?” “雪阁不受宠,这两个月从未这么晚跟御膳房点过吃的,想必是陛下在吧。” 陈御厨看向她,她朝他点点头。 最后,陈御厨做了两热两凉,一份点心。 正常美人分例。 芸惜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灯笼,走在悠长黑暗的宫道上。 明明大夏天,闷热得厉害,竟然没有月亮。 好不容易来到雪阁,果然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太监,她提着食盒走进雪阁,殿外站着林景州。 两人四目相对,她嘴角弯了一下。 “奴婢送夜宵来了。” 云美人从屋里走出来,“拿进来吧。” 她提着食盒从林景州身边走过,走进屋里,陛下坐在榻上,手靠着小方桌,眼睛望着窗外。 这个位置…… 是去年赵语梦最喜欢待的地方。 他在思念她? 不敢多看,把吃食放在桌上,她行了礼就要退下。 云兰突然叫住她,“芸惜。” “奴婢在。” 云兰走到陛下身边,“陛下,当时芸惜才是瑶妃的贴身宫女,她读书识字,瑶妃喜欢她,许多事,她比臣妾清楚。” 夏赫南抬眸,锋利的眸子盯着芸惜,“芸惜……这个名字,孤有印象。” 芸惜在心里呐喊:云兰你想当陛下的女人,你扯上我做什么?! “她很喜欢你,孤要给她挑个有经验的贴身宫女,她不要,只要你。芸惜!” 她手心都是汗,低声道:“奴婢在。” “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 夏赫南盯着她,看了很久,才问了一句:“你可曾想过旧主?” 如果芸惜有种,她会反问:你可曾真心喜欢过瑶妃?如果喜欢,怎么会在她最彷徨之际,宠爱别的嫔妃? 只可惜,她没种,不敢问。 “奴婢永远感念旧主知遇之恩,但奴婢是陛下的人,永远忠于陛下。” 夏赫南眼底划过失望之色,“下去吧。” “是。” 她慢慢退出房间,一出门,腿下一软,差点摔掉,幸亏旁边的林景州扶住了她。 “林景州!” 他立刻放开她,弓着身,“奴才在。” “夜黑风大,送她回御膳房。” “奴才遵旨。” 林景州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往外走,芸惜跟在后面。 两人走出雪阁的时候,林景州跟两个太监交代:“去候着。” “是。” 两个太监走到寝殿外,屋里传来陛下的声音,“关门。” 两人上前合上殿门。 云兰被夏赫南压在榻上,她脸颊殷红,柔柔地望着陛下,“陛下……” “孤在这里,也宠过你的前主子瑶妃,你这张脸不及她千分之一,但你有一点好处。” “嫔妾不知。” 夏赫南挑起她下巴,“你够乖,不会跟她比,也不会争抢不属于你的东西,孤最讨厌不识抬举之人。” 他吻住她,霸道地夺取她的一切…… …… 幽暗漫长的宫道上,林景州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食盒,芸惜跟在他左后方,他把灯偏向左边,照亮了她脚下的一方路。 芸惜走着走着,突然一踉跄就要往前倒去,幸亏林景州眼疾手快,用手臂挡住了她,才没有让她摔倒。 “你……是不是走路犯困了?” “没,我没——哈~欠!”话都没说完,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她一脸窘,林景州被逗笑了。 “笑什么!你瞧瞧什么时辰了,肯定困啊,我不到卯时就起床了,就一直在忙,一整天都——”要说的话在看到林景州蹲在她面前时,堵在了嘴里。 “你做什么?” “我背你回去。” 她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要。” “这个时间不会有人路过的,快点上来,早点回去就能早点睡!” “可是……你提着灯笼又拿着食盒,怎么背我?” 他把灯举到跟前,吹灭,顿时两人深陷在黑夜中,然后放到墙角,“来吧。” “这么黑,你怎么认路?” “我记得路,来吧,你一会再摔倒了,明天的活怎么干?” 芸惜真的很困了,但她还是觉得不适合,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他拉住,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趴在了他背上,“林景州!” 林景州背着她站起来,手里提着食盒,“走了。” “你……” 黑暗中,眼睛看不清,触感就会变得格外灵敏,他的背竟然比她想得要更宽厚。 她第一次被人背着走。 贴得这么近,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 明明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少年,却能稳稳背着她。 “林景州。”她趴在他肩上,小声叫他。 他一只手始终贴着宫墙探路,随口回了一声:“嗯?” “你不怕黑吗?” “不怕。” 疲倦袭来,她眼皮开始打架,脸贴着他的背,她迷迷糊糊地说:“我真的好困,我睡一会就好,你一会叫醒我,我在自己回去。” “好。” 身后的人很快就放松下来,林景州背着她,唇角扬起,脚下步子越来越稳。 原本走一炷香就能到的路,因为天太黑,他硬是走了大半个时辰。 到御膳房的时候,终于看到一丝明亮。 他侧头看了一眼,趴在他肩上睡得很香的人,一双凤眼露出温柔的眸色,“芸惜。” “唔……” “醒醒,到了。” 她抬起头,睡眼惺忪之下,整个人透着一股可爱,眨巴眨巴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林景州,突然凑上去冲他下巴咬了一口。 “梦里都不听话……”她咕哝一声。 林景州僵住,已经忘了疼,满脑子都是她温热的唇。 睡迷糊的人咬了一口,歪着靠在他肩上又睡了过去。 林景州再也不敢动了。 僵在原地,如同一块石头。 芸惜突然惊梦,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御膳房的大名,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赶紧从他背上跳下来,“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林景州望着她,“我……” 她伸了一下腰,对于自己做梦林景州变成奶娃娃还不听话,把她气个半死的事,不准备告诉他了。 她问:“你今晚跟着陛下,是不是不能睡?” “嗯。” “你在当值,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你等我去拿个灯笼给你,回去太黑了。” “不用,你好好休息。”“可是太黑了。” 林景州摇摇头,转身就往来的方向走去。 芸惜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融入黑夜中,直到一点都看不到了,她才转身进了院子。 第75章 太后回宫 林景州走在黑夜中。 他没有扶墙,更没有试探着往前走。 别人惧怕的黑夜,于他而言是适合隐藏自己的环境。 伸出手,轻抚下巴的位置,脑海里浮现芸惜凑近,轻启唇瓣咬住他下巴的画面。 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双狭长的凤眼里再也没有算计和隐忍。 他心中喜悦。 只有在这黑暗中,他不必隐藏自己,不必防备着有人暗中观察他。 走回雪阁,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冷。 “小林公公。” 他问:“里面歇下了?” “是的。” “你们去休息吧,今夜我在此守夜。” 两个太监眼前一亮,下一刻,同时行礼,“是。” 等太监离开,他走到廊下长椅边坐下,撑着下巴,闭眼休息。 …… 第二天一大早,芸惜刚出门,林景州就出现在御膳房院子里,“陛下有旨,太后今日回宫,御膳房务必为尽心尽力为太后做好每一次。” 他递出一个册子,张春宝上前恭敬接过,林景州继续说:“这上面是太后这一年在行宫的吃食谨记,不得有丝毫怠慢。” “臣遵旨。” 林景州传达完旨意,转身离开,他走出御膳房,却没有着急离开。 片刻后,一抹身影追出来,他扭头看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必这么着急,我看到你使眼色了,自然会等你。” “这不是怕你没看到嘛,昨夜一个人回去,你真的没害怕吧?” 芸惜担心地看着他。 昨晚她太困了,早上醒来,想起昨夜让他一个人摸黑回去,心里就万分懊恼。 林景州低头,用手背拍了下衣服上的灰,“我习惯了一个人走夜路,最不怕的就是黑夜。” “你才多,别吹牛了。” 他也不辩解,“太后回来了,你是不是要去太后那里了?” “说实在的,我更喜欢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我入宫这么久,过得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御膳房。” 她说起御膳房的时候,眼睛有光。 林景州心中有个念头想问,可他压住了,两人好不容易和好,他不敢再轻易打破这份和谐。 “想待在御膳房,那就待在这里。” 她垮下脸,“但你也说了,太后回来了,李嬷嬷能不能让我继续待在御膳房,还是未知数。” “我得走了,太后那边的确比较棘手,先走一步看一步。” “嗯,你去吧。” 目送林景州离开,她刚要回御膳房,就被人喊住:“芸惜。” 她扭头看去,就见李嬷嬷站在不远处。 她刚还跟林景州讨论李嬷嬷,对方就出现了。 心下一虚。 “李嬷嬷。” 李嬷嬷问:“这几个月在御膳房干得如何?” 她谨慎地回答:“奴婢愚钝,幸好其他姐姐人都很好,会教奴婢,庆幸没出差错。” “你所知道的这几个月宫里发生的事通通告诉我。” “是。” 她不知道李嬷嬷是什么目的,只好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当然有关她和林景州的事,都是七分真三分假。 说完后,李嬷嬷沉默了一会,就离开了。 芸惜目送她离开,心中不解李嬷嬷这样做的原因。 之前她在凤藻宫的时候,也曾这样过,即便她说的都是一些琐碎事,李嬷嬷也听得很仔细,难道这些琐事对她有用? “芸惜,快来,该送膳了。” 院内有人喊她,她一边回应一边往里面走,“来了。” …… 十个宫女排成一列,大家手里头提着食盒,从御膳房出门,走向太后住的泰康宫。 芸惜年纪最小,跟在最后面。 她看着队列,思绪已经飘向别处了。 太后身体不好,常年在行宫休息,前世,皇长子出生回来过一次,后年的选秀回来过一次,接着就是几年后的时疫,太后病逝,京城大难。 很多事情都变了,比如舒妃,比如皇后之死,那几年后的时疫,还会出现吗? 来到泰康宫,殿内跪着众嫔妃,太后抱着皇长子,陛下和容妃陪在身边。 “这眉毛,这鼻子,还有这小嘴,跟皇帝小时候是一模一样啊。” 容妃恭敬地开口:“母后说得极是,臣妾也觉得像极了陛下,但就是不知道哪里像,您一说,臣妾一下就看出来了。” 太后轻咳一声,夏赫南立刻开口:“奶娘呢,快把皇子抱走。” 容妃往后退,奶娘抱过皇长子。 夏赫南扶着太后一步一步走向内殿,“母后刚回来,舟车劳顿,应是好好休息几日,您喜欢孩子,过几日,让容妃再带过来让您看。” 太后笑了笑,“皇长子出生,本宫高兴,皇帝还应努力,多多延绵子嗣才是。” “儿臣知道了。” “先皇后已逝,你又废了舒妃,如今后宫空乏,只有容妃一人大不成体统,后宫位分低的嫔妃,也不是没有,皇帝该雨露均沾,充盈皇嗣,才不让祖宗担忧。” 夏赫南揭开帘子,护着太后走到榻前坐下,“儿臣谨遵母后教诲,但先皇后刚病逝半年,儿臣没有那么多心情去后宫,一切等皇后丧期结束吧。” 太后脸上笑容敛去,看向亲儿的眼神无比复杂,“早知今日,当初何不对她好些?你怨本宫,怨你父皇,怨顾家,但唯独不该怨先皇后。” 她叹了口气,“你的心母后怎么会不知道,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该放下了。” 夏赫南淡淡一笑,“母后,您舟车劳顿,儿臣让御膳房做了些可口的菜,吃点吧!” 他转移话题,抬头一个眼神,站在帘子外的林德走出门,“传膳!” 芸惜跟在大家后面,端着御膳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她暗中瞥了一眼帘子后的太后,就听太后说:“皇帝去忙吧。” “儿臣告退。” 等陛下离开后,太后走出来,坐在桌前,悠悠地开口:“王嬷嬷,让后宫有位分的妃嫔,全都来见本宫。” “太后,各位小主早就到了。” “全都传进来。” “是。” 芸惜跟着离开,恰好跟后宫的妃嫔们擦肩而过,她第一次看到骄傲如容妃,低着头,小步跟在王嬷嬷身后。 十几个妃嫔,排成一队,从她身边走过。 第76章 又回雪阁 当晚,芸惜吃饭的时候,就听到其他人凑在一起闲聊,她凑近一点。 从妃到侍伴一共十七人,这就是陛下的后宫了,太后让她们跪了两个时辰,好好想着要怎么为陛下延绵子嗣。 以往在奴才面前趾高气昂的主子,硬是顶着烈日,在泰康宫跪了两个时辰。 最后甚至有妃嫔身体扛不住,直接晕倒了,太后当即撤了她美人位分,给的话是:身子这般若,如何怀龙胎? 怎么有种子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她隐约记得小时候,堂哥家因为休了两次妻子都没生出孩子,最后村里就传是堂哥有病,生不出来孩子。 如今,堂堂一国之君,也要被逼着生孩子。 幸亏已经有三个孩子,不然陛下会不会也被…… 想到这个,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旁边几人看向她,“芸惜,你笑什么?” “没,我只是在想……呃……想十七个主子若是同时有孕,后宫该多热闹!” “那不得乱套了!妃嫔有孕可是大事!那个婉嫔是被陛下厌弃了,才放任不管,好伺候的,若是——” 有人急忙制止他,“嘘,陛下说了,那个名字不得提,你不要命了!” “我,我就在你们几个跟前说说,若我出事了,就是你们几个告的密!” 芸惜听了一会觉得无趣,起身走向后院。 陛下子嗣不多,前世她在宫里十年,陛下只有四女,三子,大皇子还夭折了。 舒妃被废,是没机会产下皇子了,那就是四女二子。 除非贵妃入宫,否则宫里应该不会再出生皇子了。 结果,一个月后—— “大喜,雪阁的云美人有喜了,陛下和太后如今都在雪阁。” 听到这个消息,芸惜惊呆了。 前世,云兰在赵语梦自杀后,就埋没在皇宫上百号宫女里,她偶然见过一次,是在内府整理库房,算不上好差事,但也不差。 这一世当了后妃不说,还怀了龙胎! 难道因为她的干预,让前世很多事都发生了重大变化? 她还没震惊完,林景州就来宣旨了。 “太后懿旨,御膳房每日派两位御厨待在雪阁,随时为雪美人做御膳,若有怠慢雪美人,太后定罚不饶!” “臣遵旨。” 他扫过宫女太监,最后落在芸惜身上,“陛下口谕:宫女芸惜,升为云美人的贴身宫女,即刻随杂家前往雪阁。” 芸惜抬眸,惊愕地看着他。 后者看着她,声音清冷地提醒:“快去收拾东西。” 她呆了几瞬,才应道:“奴婢遵旨。” 起身回到院子里收拾东西,芸惜脑子还乱哄哄的,自从云兰当了美人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过话,可以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 对方突然让她当贴身宫女,是有什么目的吗? 炫耀她为主,自己为奴吗? 看着住了半年的房间,这里虽不大,也不私密,但她住得很开心,那种开心,是两辈子加一起都没体会过的。 “芸惜。” 她抱着包袱,扭头转向门口,门口站着春杏,面带笑容看着她,“你也高升了,日后别忘了御膳房的姐妹们。” 春杏身后,还站在其他人,大家都走了过来,抱住她,“小芸惜,你要走了,别忘了我啊。” “还有我,以后就靠芸惜妹妹提携了。” 看着大家的脸,芸惜鼻间一酸,“我一定不会忘了各位姐姐的。” 春杏在一边提醒道:“行了,小林公公还在外面等着带芸惜去复命呢,让她走吧。” 大家送芸惜到门口,林景州身边站着两个御医,两个打下手的太监,还有两个宫女。 芸惜快步走过去,林景州转身,“走吧。” 一路上,因为还有其他人,两人没有开口交谈,一直到雪阁门口,林景州开口跟台阶上的小太监交代:“带他们几个去小厨房。” “是。” 终于剩下两人,林景州带着她走向主殿,路上微微侧了头,“云美人晕倒了,意外发现怀有龙胎,但她胎像不稳,陛下和太后都很重视她腹中这一胎,就问她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她就提出要你伺候。” “这样啊” “即便她之前居于你之下,但她现在是主子,说话做事一定要注意分寸,别让人拿了把柄。” 她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入宫时间比你早,这些还不用你教我。” 林景州无奈看她一眼,“走吧。” 来到殿外,林景州开口:“启禀陛下,太后,云美人,芸惜带到。” “让她进来。” 两人走进内殿,云兰靠在床边,脸色苍白,陛下坐在窗边的榻上,两名御医恭敬地站在角落。 太后不在,应该已经走了。 “芸惜。” 她跪下,“奴婢在。” “云美人指名要你照顾,孤就把人交给你了,若是云美人有任何闪失,你就不是再次进入刑司了,知道吗?” 冰冷的威胁。 她开口:“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顾云美人。” 陛下从榻上下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云兰,“好好养着,记住你现在是主子,别被奴才欺负了。” “嫔妾遵旨。” 陛下伸手摸了下她脸颊,“孤走了。” 云兰想下床送行,被他止住,“好生躺着。” 转身往外走,路过芸惜跟前时,他停下脚步:“伺候好主子。” “奴婢遵旨。” 等夏赫南离开后,她仍旧跪在地上。 床上的云兰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芸惜跟前,伸手扶她,她急忙躲开,站起来,“陛下说了,小主要卧床静养。” 云兰笑着开口:“芸惜,然后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相伴了。” 芸惜垂眸,脸上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轻松,反而更加毕恭毕敬地开口:“奴婢是会好好伺候小主的。” 云兰表情微变,看向其他人,“你们都下去吧。” 等其他宫女太监都退下了,她才开口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叫你来,是为了在你面前炫耀我是主,你是奴?” 她浅浅一笑,“这是事实,奴婢能当小主的贴身宫女,是奴婢的福气。” 云兰悲伤地看着她:“芸惜,我们曾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我们一起伺候主子,一起畅享未来,一起收拾李平安,你都忘了吗?” 芸惜始终保持完美笑容,“主子就是主子,您现在又怀有龙胎,等皇子降生,荣华富贵还在后面呢。” “别说这些虚假的话了。”云兰放开她的手,“我如果说我把你要来只是想让你过得更舒心一些,你信吗?” 第77章 云兰的异常 “我虽然只是小小美人,但只要陛下还记挂着瑶妃娘娘,就会待我好些,我就能让你过得好一些。不管你信不信,我说过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是真心话。” 云兰目光郑重地看着她。 “奴婢惶恐,一定会好好伺候小主。” 云兰眼底划过失落,转过身,“下去吧。” “奴婢去帮小主熬安胎药。” 她退出寝殿,门外一个宫女走上前来,“芸惜姑娘,李嬷嬷要见你。” 李嬷嬷? 她到角落,果然看到李嬷嬷,她手里还提着几袋药,“嬷嬷。” “芸惜,你如今又是雪阁的一等宫女了。” 她笑着行礼,“还要多谢嬷嬷之前的提携,奴婢才有如今际遇。” “我是来传达太后懿旨的。” 听到传旨,她赶紧跪下。 “太后要你护好云美人腹中龙胎,为云美人安胎的御医是陈御医,云美人的安胎药,你亲自去拿,从药到你手里再到云美人喝下去,绝不可假手于他人,若是云美人这一胎儿有任何闪失,你小命不保。” 说芸惜愣住,怀个孩子,为何如此谨慎? 之前李婉儿怀胎,根本没人理会,不是吗? “奴婢不懂,难道有人要害云美人腹中龙胎?” 李嬷嬷提醒道:“不该问的别问。” “是,奴婢遵旨。” 李嬷嬷把几袋药递给她,“这是三日的药,之后你自己去御药房找陈御医拿。” 交代完,就离开了,芸惜抱着药愣在原地,心中疑惑不减。 前世也没听说后宫有人害皇嗣,太后为何突然如此谨慎? 也许林景州知道呢。 找个时间问问她。 提着安胎药走进小厨房,她熬好药,送到内殿,云兰面对一桌子菜,摇摇头,“我不想吃,撤下去吧。” “是。” 她端着药走过去,“小主,您的安胎药。” 云兰问:“你熬的?” “是的,陈御医交给李嬷嬷的,李嬷嬷交给奴婢,奴婢拿到药就去熬了。” 云兰伸出手药,“给我。” 她把药递上去,刚要找蜜饯,就见云兰已经一口气喝了下去,苦得她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芸惜倒了水送到她嘴边,“小主漱口。” “不用,我没事,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在雪阁,你是一等宫女,跟之前在这里无两样,雪阁的宫女太监,你都可以管教。” “奴婢告退。” 她起身,退出内殿。 她转身的一刻,没看到云兰眼神暗淡地垂眸。 芸惜回到之前住的房间,里面很多东西都重新布置了,她疑惑地问:“这是谁让布置的?” “是云美人,很久之前就布置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收拾完东西,她走出房间,就看到雪阁又多了三个宫女三个太监。 “奴才/奴婢是来伺候云美人的。” 云兰走出来,靠在门边,“芸惜,人交给你了。” “是。” 她带着新来的人认地方,然后分配任务。 忙到下午,御膳房的人来送吃的,看到熟脸,她脸上笑容灿烂,御膳房的宫女也朝她眨了下眼,等山珍海味摆在桌上,云兰却没有动筷子。 芸惜疑惑地看着她,“小主,是不合口味吗?” “不是,我不饿,撤了吧。” 她诧异地看着云兰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办法,她只好示意宫女把午膳撤了。 晚膳时,陛下来了,芸惜特地观察了一下,云兰动筷子了,虽然不多,但总算是吃东西了。 她心想,云兰这是在故意引起陛下的怜惜吗? 主子在吃东西,她给林景州使了个眼色,走到一边隐蔽的地方,没一会,对方也走了过来,“怎么了?” 她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后宫皇嗣出生的秘闻?” “秘闻?” “就比如,生出来,突然流产之类等。” 林景州开口:“没有,陛下登基到李婉儿怀孕之前,宫里都没有妃嫔怀孕。” “五年时间,宫里一个孩子都没有,不觉得奇怪吗?” 林景州伸手看了她一眼,“别乱想,云兰怀孕,你只要做好你的本分就行,她背叛你在先,不必对她多好。” “我知道,我不会多管闲事的,就是好奇问问。” “这不是你该好奇的事。” 她挑了下眉,用手肘撞了身边人一下,“行,那我换一件事好奇,为什么这段时间都是你跟着陛下,林总管呢?” 林景州目光望向殿门口的方向,眼神幽暗深邃。 “是人,就总要经历生老病死的。” 芸惜瞪大眼睛,看着他的侧脸,他不会要把林总管扳倒吧? 他虚岁才刚十四! 前世,他十七才堪堪跟林德分庭抗礼! “你做了什么?” 殿内传来陛下的声音,林景州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扭头看她,“没做什么。” 说完,走向殿门口。 夏赫南出门,林景州刚好跟在他身后,一行人跟着陛下离开。 …… 云兰有孕,每日御膳房都要换着花样做御膳给她补身体,小厨房也时刻准备着,但云兰就是什么都不吃,每日待在寝殿里。 只有陛下来看她,她才会吃些东西,其他时候,送进去的饭菜,大都原封不动地拿出来。 这样持续了两日后,芸惜终于忍不住了,她虽然介意云兰的背叛,但两人并没有仇,甚至曾经有姐妹情,她不想云兰最后为了争宠,弄坏了身体。 端着熬好的安胎药走进内寝殿,云兰坐在榻上,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她脚下一顿,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赵语梦,但也只有一眼的错觉。 “云美人,您的药好了。” 看到桌上的几样小吃,又丝毫没动,云兰也没有强烈的孕吐反应,所以不是吃不下,而是有选择地吃东西! 云兰回头看向她,慢慢从榻上下来,“以前瑶妃娘娘老喜欢坐在这里发呆,我刚试了下,除了冷,没别的感觉。” 听她说冷,芸惜把药放在桌上,转身去拿一直温着的汤婆子,等她转身,云兰已经喝完了药,苦得她脸皱成包子。 她走过去把蜜饯罐递过去,云兰照旧拒绝了。 “不要,我不似那么金贵,这点苦味我受得住。” 芸惜忍着心中的火气,“小主口味变了吗?不喜欢现在的食物,尽可以跟御厨说,御厨在小厨房候着呢,随时可以做。” 桌上的东西,她敢肯定是云兰以前喜欢的口味,但这已经第三天了,端进来的东西,最后都会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这样下去,过不了几日,云兰的身体垮掉,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一个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我不想吃,我好闷,芸惜,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跟我说说话?” 第79章 出宫 第二日,芸惜就想办法让御医抽查了食物,确定没毒后,云兰更加放开了胃口吃东西。 年前,宫里为了新年忙碌起来,先皇后大丧还不满一年,虽然不能大操大办,但也要忙很多事,芸惜已经七天没见过林景州了,林德重回陛下身边伺候,林景州听说出宫办差了。 她本想趁着冬季的出宫休沐日,置办一些过年要用的东西,结果内府上报出宫人数太多,林公公直接下令出宫休沐和办差合一了。 这样一来,那些想靠抽签出宫的宫人,一下就没机会了。 芸惜虚岁十五,本想着花钱出宫一趟,现在也没戏了,想让林景州帮她带点东西,结果人都见不到,索性放弃了,她开始一门心思给云兰补身体。 云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脸色红润有光泽,陛下和太后开心,赏了伺候的几人。 芸惜熬完安胎药,端进内殿,就见云兰盯着她神秘地笑。 “笑什么?喝药了。” “这个给你!” 她走过去,伸手结果,是一个令牌,她诧异地看向云兰。 “宫女今年最后一次出宫的机会了,听说明天有京城年前最大的庙会,好不热闹,我跟陛下说我想吃庙会上的点心,馋得不行,陛下给了我这令牌,说可以让一个奴才出宫买东西,你拿着这个东西出宫吧,到时候回来,跟我讲讲庙会有多好玩。” 芸惜盯着令牌,不敢置信。 云兰在房间里散步,“你照顾我,容妃自然不会再亲近你了,我没她那么大权利,但我现在有特权,这种小事,还是能争取来的。” 芸惜抬眸看向她,“谢谢。” 云兰莞尔一笑,“我们是好姐妹,不用言谢的。” 第二天一大早,大雪在大地上盖上了白茫茫的棉被,芸惜拿着云兰给她的一百两出宫。 跟第一次出宫的茫然不同,这一次,她已经十分熟练了。 出宫第一件事,先买一身普通姑娘穿的衣服,然后背着宫女服走进人群中。 今天是年前庙会,虽然天空下着小雪,也没驱散庙会的热闹气氛,一大早就有摊贩摆出来了,街道两边挂着红灯笼,对联,小孩子穿得像年画娃娃一样,在街上自由奔跑。 芸惜冻得把双手放在嘴巴前哈气。 看到远处有卖早食的,她快步走过去,买了两个包子,拿着吃。 先到处逛了一圈,这样无拘无束地走在大街上,看着百姓生活的感觉,是皇宫里永远不可能有的。 逛到一间铺子外,里面站着几个衣着华丽的男人,柜台里的老板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此盒里的东西名为夜明珠,产自东海,入夜发光,可作照明用,底价一千两,各位谁有兴趣啊?” 芸惜听到一千两,吓得吃进嘴里的包子都噎着了,锤了好几下心口,才咽下去。 一千两都能买个宅子了! 什么珠子这么贵? 人群中有人说,“如果真能照明,对走夜路的人,倒是个好东西。” 走夜路的人…… 芸惜心头一动,挤进人群,问:“老板,有多亮啊?” 大家见她一个小姑娘,嗤笑一声,“小姑娘,快去找你爹娘吧,你买得起吗?” “不过小姑娘问得没毛病啊,别光嘴上说啊,有多亮,你倒是展示一下啊!” 有人起哄,大家都开始喊,要老板证明夜明珠有多亮。 老板笑着从柜台里走出来,“我聚宝斋百年名声放在这里,还能诓了各位不成?请进内堂一看!” 老板带路,大家都跟着走进内堂,芸惜也跟在其中。 都到了内堂,伙计把门一关,然后有人揭下窗户上的帘子,眨眼功夫,房间里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 “周老板,你这是做什么?” “好黑啊!” 芸惜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片光出现在黑暗中,顿时,房间虽然不够亮,但足以看清彼此的长相。 芸惜看着盒子里发光的夜明珠,眼神从惊艳,慢慢变成势在必得的自信! 她高声道:“那个夜明珠我……” 她一个弱女子,若说是她要了,少不得被一些人盯上,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些。 眼珠一转,她立刻改口:“我家公子要了。” 一句话,全场哑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老板一扬手,窗户上的黑布就被取掉了,老板眯起眼睛走向她,“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聚宝斋的东西,不是说要就能要,也不是说不要了,就能反悔的。” “一千两,各位……”她歪头,掠过老板,看向其他人,“还有人加价吗?” “我加五十两!” 有人站出来,双手抱在胸前,嘲讽一笑,“谁家的小丫鬟,让你家公子来,你一个丫鬟,身上能拿出五十两吗?就敢在此造次!” “只加五十,还有人嘛?” 芸惜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老板,“一千一百两,我家公子要了,这一百是定钱,我回去取钱,老板能保证给我留下吗?” 众人见她一个小姑娘,竟然随手能拿出一百两,心中已大为震惊。 老板上下打量她一番,“姑娘,定钱收了,可就不退了,你若是拿不来钱,这一百两也是不退的。” “当然,你等着。” 她转身走出内堂。 离开聚宝斋后,她就朝林景州之前带她去的那个宅子跑去。 她记性很好,只走过一遍的路,二次也能顺利找到地方,他说钥匙在隔壁人家寄放着。 深呼吸一口,她走到隔壁院子,敲敲门。 “来了!” 一个妇人打开门,看到她,眼前一亮。 芸惜恭敬地开口:“我是隔壁……我是来拿钥匙的,我是他姐姐。” 妇人笑了,“林姑娘稍等,我去拿钥匙。” “好。” 她站在门口等着,没一会,妇人拿来了钥匙,递给她。 接过钥匙,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夫人,您怎么确定我是真的,若我是骗你的呢?” “小林公子给我看过你的画像。” 她惊得张大嘴巴,她的画像,谁为她画的? 妇人笑着看她。 她脸一红,“多谢夫人,我先告辞了。” 拿着钥匙回到门口,她打开门锁,推开门。 院子里很安静,地面都是雪,没有脚印,说明很久没人来了。 她踩在雪地,走过中廊,是会客堂,绕过偏厅,来到林景州带她去的那个房间,她按照他教的,打开密道,箱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密道里。 她伸手想抱起来,结果抬了半天,都没抬出来,只好放弃,跪在地上,在地道里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直接惊到了她。 第80章 雪地红衣 上次来,里面还都是金条,这次,上面竟然还散着一堆珠宝首饰和银票。 拿起一叠银票。 都是五百或者一千两一张的,足足有三十多张。 珠宝首饰中,有一串明晃晃的东西,晃了她的眼睛。 她伸手拿出来,那是一串珍珠项链,珍珠又大又圆润,这么美的珍珠项链前世的舒妃也有一串,不过那是她封后大典上,东海小国送的贺礼。 前世,她想碰被舒妃罚跪过,心头一动,她小心翼翼地把珍珠项链戴到脖子上。 珍珠的圆润和冰凉触感和她脖颈肌肤相贴,她的心狂跳。 “镜子,镜子……” 起身刚要去找镜子,走了两步,又跑回来,把箱子合上,塞回密道,再次起身往外跑,余光又看到手里还攥着一把银票,转身,又定住。 “哎呀,等会再放回去!镜子镜子!” 她跑出房间,到处寻找镜子。 推开几间房里面都空无一物,直到她推开一间房,里面简直是她梦想中的女子闺房,墙上有仕女图,墙角有花,。 左边有休息的眠榻,读书的书桌;右边是千丝拔步床,床幔精致,粉色的被褥,看着就很舒适温暖。 她一步一步走近,梳妆台前,放着崭新的铜镜,木梳。 几盒胭脂整齐地靠着镜子下面的木墩。 打开胭脂盒,也从未有人用过。 桌上的首饰盒里,装着步摇,步钗,还有玉簪,耳环等等。 她拿起雕花木的木梳,把梳子放在鼻间闻了一下,并没有木头以外的味道,那说明这间房从布置到此刻,从未有女子入住过。 身侧是一座衣柜,她转身,对着衣柜,伸手打开。 满柜的衣服,袄裙,长裙,衿子,披风…… 而这些精致的衣服中间,突兀地挂着一套布料普通衣服,浅绿色薄料袄裙,上衣绣着荷花,下裙绣着荷叶。 这是她上次出宫,随意买的衣服。 回宫前,她换下了,随手丢了…… 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林景州都捡回来了。 她颤抖地拿出一件粉袄,比在身前,正是她的尺寸。 手中的银票突然四散,落在地上。 她眼眶泛红,盯着一柜衣服,满心疑惑。 林景州不是说过她不会属于这里吗? 那为什么要置办这些东西? 为什么要偷偷在这里给她专门准备了一间房? 蹲在地上,她抱住自己,心头的感动和酸意慢慢席卷全身,最后化作了眼底的泪水,“林景州,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鞭炮声,她这才抬头,身体已经发麻,她起身的时候,扶着柜门。 盯着里面精致漂亮的衣服,她甩甩头,然后毅然拿出一套,走向床前。 …… 聚宝斋里。 老板跟十几个看戏的人都等着,等那个小丫头的公子来买下夜明珠。 “莫不是骗人的吧!老板,你这夜明珠就卖与我吧,一千一百两,我可是现钱!”一个肥硕的男人直接把银票拍在桌上。 老板笑了笑,“李员外,莫急莫急,距离一个时辰还有一炷香呢,我聚宝斋做的事信誉生意的,当时没人顶价,那位小姑娘既然付了定钱,我肯定是要先留给她的。聚宝斋的规矩,不商量时间的留货一律按一个时辰算,过时,货品重拍!” “行,咱就等这一炷香时间。” 就在一炷香快结束的时候,一抹红影从人群出来,快步走进来。 红锦缎绣着白狐毛的披风,披风帽挡住了她大半张脸,但仍能隐约看到,那是一张精致秀气的脸。 她缓缓开口,“老板,夜明珠呢。” 老板认了半天才认出她就是刚才的小姑娘,“仍然留着,姑娘可拿来了钱?” 她掏出一张千两银票,递给老板。 众人伸长脖子去看那银票,老板接过银票仔细查验了一番,“姑娘可否等一炷香,千两银票,需到钱庄查验。” “可。” 老板把银票交给信得过的伙计,然后恭敬地请芸惜内堂休息。 芸惜走进内堂,伙计立刻送上好茶,老板也是拿着夜明珠走进来,“一旦验明无误,这颗夜明珠就是姑娘的了。” 她故作镇定地问:“我可以先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 她伸手抓过夜明珠,比鸡蛋稍小一些的夜明珠,在白日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有了这东西,林景州再走夜路,就不怕看不清道了。 没多久,伙计跑回来,“老板……是,是真的……” 老板笑得脸上都有褶子了,拱手向芸惜行了个礼,“这东西是姑娘的了。” 她欣喜地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想了一下,她抬头看向老板,“老板,可有黑袋子,若是晚上不想让它发光呢?” “有。” 老板从角落的盒子拿出一个黑色的小袋子,恰好装一颗夜明珠。 芸惜结果,把夜明珠装进黑色袋子,又把黑色袋子装进香囊里,大小竟刚刚好! 她看向老板,甜甜一笑,“多谢老板。” “我该多谢姑娘照顾我们聚宝斋生意,小姑娘应该是一个人出来玩的吧?” 她警惕地抓紧香囊,盯着老板。 老板哈哈一笑,“放心,我不是坏人,但外面那些人就不一定了,光姑娘这身衣服,就价值不菲,姑娘是跟亲人一起来逛庙会的吧,我可以叫人送姑娘去找亲人,不然你一个人出门,很危险的。” “多谢老板。” 老板引着她往后门走,“这边请。” 芸惜从后门离开,一个伙计送她走出巷子,“小姑娘,你家人——” “驾!” 街上突然飞奔过十几个人,芸惜看到其中一个,林景州? 她快步追了上去。 伙计还没说完话,就见她跑进人群里,眨眼功夫,人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芸惜是人,不可能追马上,她只能跑一段路,就问一下路人,追了大半个时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离街道很远了,周围人迹罕至,只有白雪覆盖的田地和枯树林。 她累得抱着树干大口喘气。 “驾!” 人声,马蹄声,很快将她包围住。 “大胆,敢跟踪我们!” 骑在马上的林景州皱眉,那衣服…… 芸惜心中恐惧,帽子下的小脸煞白。 林景州突然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白雪地里,红衣翻飞,她眼睛明亮,秀颜若仙。 她看清眼前之人,突然抓住他,“林——” 要说出口的话,被他搂进怀里,他用手按着她的头,迫使她埋在他怀里,然后看着众人,“各位,她是随我来的。” 第81章 我不想当后妃 一个男人冷声道:“林公子,我们应该说好的,此事绝不能被外人知晓,现在是林公子要破坏规矩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任何闪失,我一人承担。” 芸惜没想到自己连累了林景州,她闷闷地开口:“对不起,是我做事冲动了。” 他低声安抚:“没事。”然后面向其他人时,表情又恢复了冷漠,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威胁,“各位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去骊山,而不是站在这里浪费时间,各位时间很多吗?” “你说的有任何闪失,你一人承担!” 带头的人看他一眼,拉紧马缰绳,“驾!” 十几个人骑马离开了,等他们的身影走远,林景州立刻放开怀里的人,“我不得不这样做,不能让他们看到你的脸,那会对你有危险。” 她摇摇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看到你就跟来了,没想过你可能在做重要的事,我是不是坏事了?” 她从来不是冲动的人,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林景州,就什么都忘了,追了上来。 “没有,他们本就要走的,他们是为陛下做事,但这件事不能涉及陛下,也不能暴露他们,才这么谨慎的。” “做——哦,我不能问,我不问了。” 披风拖在雪上,她走路格外吃力。 林景州望着她,雪地红衣,女子青春。 “你怎么会穿这件衣服?” 前世他就买下这件衣服了,可两辈子了,他都只敢幻想这件披风穿在她身上该是什么样子,刚才认出这是他买的衣服上,他多怕自己猜错了,又渴望自己猜对了。 丈夫出门归家,为妻子买大红的衣服。 他明知道不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却又抑制不住疯狂生长了两辈子的恶念。 芸惜一脸一红,她当时脑子一热,就换上了,但她其实算是不问自取的,“我……我……” “这里雪很厚,出去再说吧。” 他扶着她艰难地走到马跟前,把她扶上马,然后翻身坐到她后面,因为坐得很近,他余光瞥到她脖颈的珍珠项链,“这个项链……” 芸惜脸更红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拿你的东西,我当时忘了就戴出来了,我现在就摘下来。” 她慌忙就去摘,就被他按住了手,“我想说很好看。” “好……看吗?” “嗯,那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你的,那个宅子也是你的。” 心口狂跳不已,她把手攥成拳头,按在心口的位置,“那间卧室是特地给我准备的吗?” “嗯。” 她侧头,问:“为何不跟我说?如果不是我不小心闯进去,是不是你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林景州目视前方,挥动马缰绳,马在雪地里小跑了起来。 芸惜紧张地抓住他胳膊,她也目视前方,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梦想,我跟很多人说过,就是没跟你说过。” 他终于开口,“什么梦想?” “我想存很多很多钱,等二十五岁被放出宫的时候,我就有钱在这里买一个院子,不用很大,但也不能小,我当了十五年的奴才,我不想再委屈我自己。我要布置一间最好看的女子闺房,要有漂亮的衣服,有京城最好的胭脂,有最时兴的发饰,虽然那时候我已经二十五,老了,可我还想像小姑娘一样打扮自己。” “你想……出宫?”林景州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侧脸。 “是啊,目睹了瑶妃从受宠到自杀,怎么还会想当后妃呢?” 林景州喃喃自语:“你不想当后妃……你不想当后妃……” 他暗暗咬了自己舌头一口,很痛,痛,那就不是梦。 前世,他用尽手段,只想把她带出皇宫,结果失败了。 这一世,他忍痛想把她送去她想要的那个位置,她却……不要了? 芸惜感觉林景州好像因为她的话震惊到了,但宫女绝大多数都是到年岁出宫的啊,他有什么好震惊的? 抓过他手里的马缰绳,她突然用力挥了一下,“驾!” 马本来在悠悠散步,被她这么一吓,突然狂奔起来,芸惜不会骑马,身体开始左右摇晃,北风扑面而来,刺得她脸疼,即便如此,她就都觉得这里的北风比皇宫里的好。 在宫里,她可以这样自由骑马奔跑吗? “哈哈……哈哈哈……出宫了,我就自由了!” 在宫里,她可以大声大笑吗? 林景州紧张拉着马缰绳,想稳住马,随时怀里的人反而发起疯来,他只能搂住她的腰,“闭嘴!” 马在雪地里狂奔了好久,才慢了下来。 林景州下马,把她抱下来,才开口教训,“你这样玩,很危险,知道吗?” “下次不玩了。” 见她丝毫不知道危险,他怒道:“认真点,如果马发疯了,你会死的!” “有你在,你不会让我死的。” 他语塞。 芸惜在田垄上走了几步,又转身往回走,就这样来回走了好几圈,突然抬头,“林景州。” 他牵着马,看向她。 “我不喜欢陛下,也不想当他的妃子,以后别干那么蠢的事了。” 她郑重其事地跟他说,而他因为她眼底的认真,而乱了心跳。 许久之后,他幽暗的目光里慢慢浮现了一抹光彩,邪狞的凤眼,此刻只有最纯粹的笑意。 “好。” “话说,你不好奇我会出现在这里吗?” 田垄边上都是雪,她一个不察踩空了,身体往前倾,林景州扶住她,“你怎么出宫的?” 她稳住身体后,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 林景州诧异道:“这是陛下的令牌!” “对,云美人跟陛下要的,让我出宫买点心的,昨日要的,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这几日我在忙一些事,是林公公跟在陛下身边伺候。” “这样啊,那你现在忙完了吗?” 她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放在手里团着玩,身边,林景州牵着马,两人在雪白的世界里,悠闲地往前走。 “嗯,我跟你一起回宫。” 她团着手里越来越圆的雪球,不敢看身边的人,小声道:“今天有庙会,我从来没看过庙会,我们一起去吧。” “好。” 走了一段路,林景州开口:“别玩了,手动冻红了,回去吧。” “好。” 两人骑在马上,往回赶。 第82章 老者卜卦 林景州先带着她到兵马司还马。 两人才朝庙会走去。 大白日,街上就非常热闹,芸惜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京城,看什么都稀罕,她披着红色披风,穿行在人群中,像一个偷跑出门的世家小姐。 林景州跟在她后面,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听说今日有歌舞表演!” “听说都是从西域请来的异域女子。” 芸惜手里拿着糖葫芦,扭头看向林景州,“我们也去看看。” 林景州表情古怪地看向她,“看舞娘跳舞?” “对啊,走吧!”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抓过他手腕,就往跑去。 两人来到,表演已经开始,异域女子怀抱琵琶,打扮得妩媚妖娆,看她跳舞的人已经快坐满了,热闹异常。 她站在门口,看到周围都是男子,甚少有女子,一下就退缩了。 小二看到两人,笑着上前,“小姐,这可是咱们特地从西域请来的舞团,绝对正大光明,男女老幼皆可来欣赏。姑娘是想近距离观赏,还是想要在雅间观赏?” 她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舞台,“有什么区别吗?” “二楼雅间是一百两坐费,就近是五十两坐费。” “这般贵?” 她微遮住嘴,扭头看向林景州。 小二继续解释:“这舞团可是不远万里请来的,费用自然是高一些,正月十五就会离开了,日后想看都没机会了,机会难得,所以贵些,现在是白日,晚上的位置已经约满了,姑娘晚上来,可就只能站着看了。” “这般火热吗?” 可今日已经花了一千一百两银子了,虽说他们现在不缺钱,但哪有人嫌钱多,没事就往外送的? 想了一会,她开口:“阿景,我们走吧。” 拉过林景州的衣袖,就要走。 林景州对于她的称呼,愣了一瞬,随即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小二,“雅间。” 小二立刻笑意盈盈在前面带路,“小姐请这边上楼。” 芸惜不解地看向他,他笑眸中带着一丝好奇,“为什么叫我阿景?你上次在外也这样叫我。” “我们村都是这样叫人的,而且……”她凑近他,“我还不是为了帮你隐瞒身份?你不习惯,我下次不叫了。” “没有,你日后都可以这样叫我。” 这次轮到她笑了,“阿景。” “嗯。” “阿景!” 林景州宠溺地望着她,“嗯。” 她叹了口气,望着他,“怎地这么乖?” 让她一点都没办法把他跟前世的林阎王联系到一起。 小二站在第三格楼梯上看着两人。 林景州无奈开口:“先上楼吧。” 两人跟着小二来到楼上雅间,说是雅间也就拿屏风挡住了一些视线罢了,不过坐在高处观赏美人跳舞,倒是不错。 两人刚坐定,小二问道:“小姐要吃什么?” 她还没开口,林景州已经先开口了,“你们这里招牌的都上一份!” “好嘞。” 小二退下后,她立刻压低声音道:“你钱多啊?你一个月月银才多少,敢这样花钱?” 林景州提起茶壶,为她斟茶,悠闲地开口:“靠月银自然是不行。” 想起箱子里短短两个月多了那么多金银珠宝和银票,芸惜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开口:“还是要低调些,仔细别人眼红你,暗中害你。” 皇宫里的人,只有三条路,要么认命被人欺负,要么努力往上爬,要么关系够硬,能够明哲保身。 她不可能劝林景州不往上爬,或者不拿这些钱,那不实际,她只希望他别出事。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前世没事,这一世,他更加得心应手,别说一顿饭百两银子,就是千两,他也供得起。 “箱子里的东西,你想用尽管拿,只需记住一点,万事以自身安全第一,银子没了我可以再赚,若有人盯上你,别傻傻地要护住银子。” 这话听得,耳根不知道怎么地火辣辣地。 她挪开视线,看向楼下,转移话题,“瞧,这些舞娘真好看。” “你看吧,我没兴趣。”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腰背坐得挺直,一口一口,悠闲地品着茶。 没一会,小二端着东西就上来了,整整一桌子,各种精致的小点,酸甜辣咸,俱全。 芸惜望着一桌子东西,目光一下就挪不开了,“好精美的食物,单色相就不比……”她噤声,眼里闪着光芒,“不比别处的差。” 等小二离开后,林景州看着她,“尝尝味道。” “嗯。” 她夹起一块水晶饺送入口中,眼睛一下就亮了。 好吃! 坐在雅间,欣赏舞娘跳舞,面前还有一桌美食,最重要的,身边陪伴之人,懂她,宠她。 芸惜突然忍不住笑了,心口有个地方暖暖的,快要溢出来了。 太监…… 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尝到一样好吃的小菜,她眼前一亮,端起来,递给他,“尝尝这个,好吃!” 林景州闻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 她期待地看着他,“如何?” “尚可。” 她眯起眼睛,“就尚可?” 他笑了,“对。” “那不给你留了,我自己吃。”她把碟子端到自己面前,悠闲地品尝起来。 突然,林景州站了起来,走到屏风边往外看,似乎在偷窥某人。 “你干什么呢?” 林景州回头看向她,把手比在嘴唇上,“嘘。看到一个人,我出去一下,你吃你的,等会我来找你。” “好,小心点。” “嗯。” 林景州转身出了雅间。 芸惜心中担心,起身跟到了屏风边,谁知已经看不到林景州的身影了,她低声喃喃:“神神秘秘地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转身回到座位坐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楼下的跳舞的舞娘身上,顿时兴致缺缺。 桌上的食物一下子也没有那么美味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音突然传来,“姑娘。” 正在发愣的她猛地抬头,就看到屏风边站着一个衣着质朴的老人,“有事吗?” “老夫看小姑娘有缘,想为小姑娘卜上一卦,若是灵验,小姑娘请老夫解解口欲,若是不灵,老夫分文不收,立刻离开,如何?” 她正好无聊中,撑着下巴,好奇地上下打量老者。 “算卦……老人家,我的卦可能没那么好算哦。” 见她有兴趣,老者笑着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她对面,“老夫姑且试试。” 老者拿出三枚铜钱和一个龟壳,递给她,“小姑娘,把铜钱装进龟壳,然后诚信许愿,再把铜钱撒到桌面。” “好。” 她拿过龟壳和铜钱,一枚一枚放进去后,握着龟壳。 愿这一世能平安幸福到老,和林景州永远这样平淡快乐地生活下去。 许完愿,她颠倒龟壳,里面的铜钱落在了地上,她把龟壳还给老人,“老人家,这样就能看出我的命数吗?” “姑娘……”老者看看铜钱,又抬头看她的面相,“父母健在,有一兄一妹。” 芸惜表情怔愣住了,她有哥哥这件事,她曾说过,但妹妹,她一个字都没说过。 一出生就受爹娘宠爱的妹妹,和她不一样。 她从未穿过新衣服,都是爹娘从亲戚家拿来的旧衣服,可妹妹从出生就是全家的宝贝疙瘩,有新衣服,不用干活。 家里最好的东西是哥哥的,然后是妹妹的,最后才是她的。 她要做全家的饭,要洗全家的衣服,要照顾妹妹,要卖了自己给哥哥筹钱娶妻,但妹妹不用,妹妹只要快乐成长就够了。 “不过,小姑娘,你上亲缘单薄,这一生注定了没机会奉养父母终老。” 芸惜笑了,她确实没打算奉养父母,她记忆里,几乎记不清爹娘的模样了。 “老人家,你说对了,这桌上的东西,你尽管放开了吃。” 老者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说,“不过,小姑娘,我帮你看了面相,你很有福相,日后必定会儿孙满堂。” 第83章 我们离开皇宫吧 芸惜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她放在腿上的收紧,“儿孙满堂?老人家,你不必为了哄我开心骗我,我已经做好准备此生无儿无女了。” 老者看着她,“老夫还不至于因为一顿饭而骗人,实话而已,姑娘不是孤命,未来一定会有儿女孝顺,养老送终的。” 老者见前一刻还一脸笑容的人,这一刻惨白无光,心想自己说错了什么? 赶紧拿着筷子加了好几筷子吃的塞进嘴里,想趁着被赶走之前,多吃几口。 “老人家,也就是说我会嫁给寻常男子?” 老者反问:“姑娘难道想嫁给王孙贵胄?” “不是……”她颤抖地回答,扭头望向楼下的琵琶舞娘,眼底只剩茫然无措。 如果她未来是要嫁给寻常男子,儿孙满堂,那林景州呢? 那个时候,他在哪里? 那个她活了两辈子,唯一对她好的人呢? 陛下是真男人,可这个真男人害了多少女人,他对瑶妃真心,不及林景州待她一二! 她刚刚肯定了自己的心意,算命的却告诉她,她未来会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生育儿女? 芸惜闭上眼睛深呼吸,拳头攥紧。 算命的话,不能信。 算命的话,不能信。 “小姑娘,老夫算出你二十岁会有一劫,生死劫,若想化解,远离京城!” 她还没静下的心,瞬间又沸腾起来。 老者缓缓起身,“多谢小姑娘款待,告辞。” “别走!” 她站起来,“老人家,我有一朋友,能否为他算上一卦?” 老者摇了摇头,“十卦九不灵,一卦送给有缘人,我与姑娘有缘,不代表我跟你朋友有缘,告辞。” 老者离开了,芸惜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只剩下沉重。 她前世就是二十岁死的。 难道,她终究避不开二十岁死亡的命运? …… 林景州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芸惜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走过来,担心地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我有点累了,能不能提前回宫?” “好——稍等一下。” 等了一会,小二提着好几袋打包好的点心小吃,林景州提着东西,见芸惜看她,解释道:“你忘了你是出来帮云美人买东西的吗?” 她恍惚一瞬,才反应过来。 见林景州无奈地看着她笑,她心口一痛,她未来会跟别人结婚生子,子孙满堂,那他呢? 那时候,他会在哪里? 两人离开,先回了宅子一趟,把芸惜身上这一套换下来,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夜明珠,她神情复杂。 在心里告诉自己,算命的不能信,可心底就是忍不住害怕。 怕卦象成真! “芸惜?你好了吗?” 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把衣服规整后,打开门。 看到林景州一身蓝色太监服,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阿景。” 他看着她,“怎么了?” “这个送你。” 她把香囊递给他。 林景州看着她递过来的香囊,和他生辰时,她送他的一样材质,里面圆鼓鼓的,好像还装着什么东西,他伸手接住。 “不该说你乱花钱的,我也乱花钱了,这个夜明珠一千一百两银子,我没钱,当时是来这里取的钱。” 林景州打开袋子,里面还有一个黑袋子,把夜明珠从里面倒到手心,因为天还亮,所以夜明珠亮得并不明显。 “你说你习惯走夜路了,但还是有亮光的路好走。” 他握着夜明珠,眼神专注又温柔,“谢谢。”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她突然有一股冲动,“阿景!我到了二十五岁就可以离开皇宫,你却要待到四十,如果陛下不放,还可能更久,皇宫里勾心斗角,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根本防不胜防。” 她越想,眼眶越红。 林景州察觉她的异样,伸手扶住她胳膊,担心地问:“到底怎么了?” “我们离开皇宫吧!” 林景州愣住。 ……那位就是才十八岁就当上了大内副总管的林景州啊,相当于四品官职了。 ……林阎王,百官谁不怕他? ……上次替陛下去江南巡查,那个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爷出游的,当太监当到他这个份儿上,也算顶了天了。 “对不起,我刚脑子一热,别理会我说的,回宫吧!” 她快步往外走。 林景州有头脑,有学问,他在宫里会受到陛下的重用,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总管,可离开了皇宫,他是连乞丐都瞧不起的太监! 她不该说这样的痴话的。 “芸惜。” 林景州追到门口,一把拉住她手腕,“到底怎么了?” “没……我胡说的……对……” “我可以离开皇宫。” 她抬眸,错愕地看着他。 林景州伸手帮她擦掉眼泪,“你如果愿意带上我,我跟你走。” 如果你不介意我身体残破,这世间每一个角落,我都随你去。 “林景州。” 她无言地落泪,哽咽地开口:“皇宫太危险了,我们离开这里,我们有那么多钱,就算什么都不敢,都足够我们活一辈子了。我们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我……”她望着他,压在心底的话似乎要涌出口。 他望着她,眼底含着一抹期待。 “我爹娘根本没办我当他们女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认他们是亲人了。阿景,我只剩在你一个了,我们可以以姐弟的身份出现在大家眼前,我们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林景州怔了一瞬,眉眼低垂,掩去心底那一丝丝的失落,再次抬眸,只剩淡淡的笑意,“好,我带你去塞北看看瑶妃出生长大的地方,那地方真的很美。” “我还想去江南,想去东海,我们有很多钱,只要我们不是奴才了,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林景州问:“你真的想好了?” 她用力点头。 只要离开皇宫,她不会改变的,她这一生只会跟他相伴,绝不会丢下他跟别人结婚生子的! 他目光坚定地开口:“那我来想办法,我们离开皇宫吧。” “好!” 第84章 产子 回宫后,芸惜把点心交给云兰,看着云兰大口吃东西,她更加坚定了要跟林景州一起离开的决心。 堂堂后妃怀了陛下的孩子,却因为害怕有人暗中害自己,而如此谨小慎微。 “你没想过跟陛下提一提你的担忧吗?这毕竟也是他的骨肉,他怎么都不会让人害你腹中龙胎!” 云兰笑了,“芸惜,你还是太天真了,你真以为大家奉承陛下是真龙天子,陛下就真的能事事处理得当?后宫这些事,他知道的其实还不如宫女太监多!我从不奢求陛下能护我一生平安,他护不了,也不屑护我!” 见云兰想得这么开,芸惜心中却忍不住唏嘘。 “你原本可以存钱等出宫的,若是能遇到一个真心爱护你的夫婿,比你现在这样可舒服多了。” 云兰擦了下嘴角的点心碎屑,她抬眸看向芸惜,“真心爱护我的夫婿?芸惜,这可比寒窗十载一招得中状元还要难,世间男儿皆薄幸,咱们陛下就是最大的薄幸男!” “既然都是薄幸男,我跟着陛下,至少算半个主子,那些宫女太监心中瞧不起我,但见了我,不仍要跪下向我磕头吗?这就够了!” 芸惜一时竟无法反驳她。 “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云兰从榻上下来,走到她跟前,头上的步摇来晃去,她却毫不在意,而是盯着芸惜,“你以前可是跟我一样,不屑于跟男人谈情说爱的,你说出宫之后要找一个不介意你年纪大,只要一辈子看重你,让你过舒坦日子的男人就行,如今怎么变了?” “没有啊。” 她扭头避开云兰,后者却不依不饶,“是齐鸣吗?那个御厨?” 她大声反驳,“怎么可能?!” 云兰眯起眼睛,笑了,“那就是有了,不是齐御厨,那是谁?我都把心里话跟你说了,你却对我藏着掖着,还是防着我吗” “云美人,您该休息了,奴婢告退!” 她转身就跑,云兰追到门口,扶着门框,“好啊,你不跟我说,我可要自己查了!” 她回头,看向门口的云兰,无奈开口:“云美人还是好好安胎吧,马上过年了,奴婢去准备年三十晚宴要用的东西。“ “可是我无聊啊,芸惜妹妹长大了,有意中人了了,我自然要关心的。” “你……” …… 大年三十晚上,皇宫到处都透着过年的喜悦,因为先皇后逝世还不满一年,所以并不能大宴群臣,只是皇亲贵胄聚在一起团聚。 云兰是美人位分,本来是没资格入场的,但她怀有龙胎,被陛下和太后特地安排入席,还是坐在容妃身边的位置,这让平日瞧不上她的嫔妃心中无比妒忌。 吃过新年宴后,大家聚集在御花园看烟花。 芸惜扶着云兰站在后妃之中,把让宫女准备好的汤婆子送到她手里,云兰回头看她,浅浅一笑。 随着陛下倒数:“三!二!一!” 天空被烟花照亮了,大家都被这绚丽的烟花震撼。 芸惜的视线穿过人群,和角落的林景州对上,后者专注地望着她。 她看到林景州腰上系着香囊,那是她上次送他的。 她在心中跟他说:林景州,新年快乐。 就在这时候,皇宫的一个角落上空突然出现了五彩祥云。 太后惊喜地开口:“皇帝,快看!” 立刻有人拍卖屁,“陛下爱,这是祥瑞之兆啊,预示着来年国泰民安,这都是陛下辛苦治理国家换来的。” 芸惜看着祥云的方向,心头莫名慌了一下。 等烟花放完,众人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太监激动得连滚带爬跑进来,“陛下!大喜啊,陛下!” 夏赫南疑惑地看着太监,“何事?” 太后以及其他妃嫔也都疑惑地看向太监。 “冷宫传来消息,素人萧蜀雪,一个时辰前,为陛下诞下皇子,母子平安,奴才来请陛下的旨意!”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芸惜一脸错愕,双手双脚冰凉。 舒妃被废冷宫的时候是去年夏天,绝不可能怀有龙胎,前世的她明明是今年四月份怀上龙胎的! 前世……今生…… 舒妃也是重生之人! 她浑身一震,仿佛被雷电劈中了一般! 舒妃也是重生之人,她也知道未来发生的事,包括她会有一个皇子,包括大皇子病弱夭折,她的孩子会成为储君! 她全都知道的,甚至要比自己知道得更多! 所以,她怎么会轻易服输? 站在夏赫南身后的林景州眼神划过震惊,随即掩藏起来。 “舒妃和皇子呢?”太后急忙追问。 “仍在冷宫,舒妃娘娘说她是罪人身份,不敢擅离。” 太后看向自己儿子,“皇帝,本宫听说了你当日处罚舒妃的缘由,本宫觉得太重了,且没有确凿证据,如今舒妃诞下皇子,于陛下,是大功一件啊!” 夏赫南表情复杂,“母后既然知道萧蜀雪所作所为,就该知道,她罪有应得!” “后宫妃子之间争风吃醋,算什么罪有应得?本宫不管你怎么想,本宫现在要去看本宫的小孙子!” 太后说完,就朝冷宫走去。 夏赫南犹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独留下一堆妃嫔和皇亲国戚站在原地。 容妃怀里抱着大皇子,冷着脸离开,直到没人的地方,把孩子交给婢女红绸,她脸涨得通红,拳头都攥得发抖了,“好一个萧蜀雪……隐藏得如此之深!” “主子,看来这舒妃复位有望了,您得提早做好准备。” “一群废物!她在冷宫中里怀孕了,都没人察觉报告本宫吗?” 红绸抱着孩子,低头不敢多言。 主子们都散了,芸惜跟在云兰身后,云兰难受地坐在石头上,低声喃喃:“舒妃竟然能隐藏怀孕消息,在冷宫一直待到生产……芸惜,她若是复位,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应该不会。” 都怪她自己! 明知道萧蜀雪也是重生之人,她竟掉以轻心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明明知道这个道理,竟还是把萧蜀雪漏了! 第85章 舒妃复位 大年初一早上,舒妃复位,后宫有人欢喜有人愁。 往福阳宫送礼的人,一大早就快要踏破门槛了。 萧蜀雪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儿子,脸色依旧惨白,但一双眼睛却透着精神和算计。 一男一女走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终于盼到您回来了。” “奴才给娘娘贺喜了。” 萧蜀雪把儿子放到床上,笑看着两人,“芍药,秦久安,本宫落难冷宫这大半年,多亏了你们两个暗中相助,你们是本宫的大恩人。” 芍药哽咽一声,慢慢站起来,“奴婢不敢居功,为娘娘办事,是奴婢的本分。” “你们二人的忠心,本宫记在心里了,以后本宫绝不会亏待你们二人。” “多谢主子。” 一个宫女端着汤药进来,芍药二话不说,伸手接过,就送到萧蜀雪跟前,“主子。” 萧蜀雪一边喝药,一边开口:“本宫现在迫切要做的事,就是查出谁在冷宫要加害本宫,秦久安,这件事你去办,务必要让蒋嬷嬷把人认出来!” “您昨晚一离开冷宫,奴才就把蒋嬷嬷带到福阳宫了,她绝对没机会接触其他人,奴才已经按照她的描述把那名宫女的身份锁定在凤藻宫了,但凤藻宫有五十四名宫女,如今四散各处了,要一一排查,需要一些时间。” 萧蜀雪冷声道:“本宫等得起,去查!” “是。” 等秦久安离开后,萧蜀雪把药碗给芍药,扭头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儿子,眼神越发阴冷起来。 “本宫都到冷宫了,还买通嬷嬷要让本宫不好过,本宫一定要看看那个幕后之人是谁!” “主子,如今宫里最得势的是容妃,她将李婉儿生下的皇子纳到自己名下抚养,莫不是她察觉了娘娘怀孕了,想在冷宫斩草除根?” “不排除这个可能。” 芍药继续开口:“还有,雪阁的那位云美人,如今也怀孕了。” “云美人?” “她叫云兰,曾是瑶妃的婢女,被陛下宠幸封了美人,赐居雪阁,而且只让她一个人住。” 萧蜀雪皱眉,“又是瑶妃……” “娘娘之前很想重用的芸惜如今是云兰的贴身宫女,娘娘在冷宫的时候,她和容妃走得很近,但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动。” 萧蜀雪眸光幽暗,放在被子上的手攥紧,“本宫要见李婉儿一面。” 她要确定那夜李婉儿突然反咬她一口,是不是林景州从中作梗。 原本,她没有把林景州放在眼里,毕竟对方才十三岁,周无霜还没出现在宫里,两人是不可能勾结起来害她的,但现在看来,她或许太过仁慈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她得搞清楚,芸惜前世跟林景州是陌生人,为何这一世,两人成了姐弟? 那如果真的是林景州害她,芸惜又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她必须查清楚这件事,若是这二人有异心,那她绝不能容他们活下去! …… 芸惜走在前往冷宫的宫道上。 她明明花了钱让冷宫的嬷嬷盯着萧蜀雪,为何她还能怀孕,并且在冷宫产子?! 萧蜀雪复位,最危险的人莫过于林景州。 前世,林景州是贵妃的人,和她本就是死敌,如果萧蜀雪要报复,一个有子嗣的妃子要对付一个羽翼未丰的太监,林景州还能有什么胜算? 刚走到拐弯处,余光瞥到一人,她顿时浑身僵住,手脚冰凉。 那是一个光看面相就知道很凶的宫女,靠在通往冷宫的一个闸门边,手里拿着一把瓜子在吃。 芸惜想握紧拳头,却发现自己双手颤抖,根本握不住。 是她…… 当年硬生生夹断她手指的人。 剪舌,碎牙,断指。 那是她只要回想起来,仍旧感到浑身剧痛的酷刑。 重生之后,她一直想找到对她施以极刑的三个宫人,一个已经被林景州送去喂了狮子,还有两人。 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剩下两个其中之一。 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仔细观察那个宫女,竟然是冷宫宫服,怪不得她拖了那么多关系都没找到,人竟然在冷宫! “静竹,你说真的会有人来找蒋嬷嬷吗?” 一个太监走了过去,看到他侧脸,芸惜伸手抓着宫墙,指甲陷入墙里,她死死盯着远处说话的男女。 那两人,竟都在冷宫! ……下辈子投胎可别发蠢了,一个贱婢还想跟皇后娘娘谈条件! ……啧啧,瞧瞧她这眼神,怕不是想吃了我吧,小贱人,你就是做鬼了,我也不怕你! 芸惜呼吸都在发颤,恐惧是对于他们前世加害她时的残忍手段,她努力克服身体的异样。 她不是以前的芸惜了,不再是砧板上任他们宰割的鱼了。 深呼吸了好几口,她身体的抖动才慢慢停下来。 等彻底冷静下来,她才抬眸看向两人。 “钱六,别着急啊,才几个时辰。” “秦公公说只要我们等到有人来找蒋嬷嬷,就能去福阳宫伺候,但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等呗,差事办好了,秦公公不敢亏待咱们的,咱们可是舒妃娘娘的救命恩人!” “那倒是,等我们去了福阳宫,也许能混个二等宫女二等太监,那就好了。” 静竹,钱六。 芸惜转身,往回走。 知道了他们在哪里当差,叫什么名字,一切就都好办了。 如今,算是新仇旧恨都凑到一起了。 回到雪阁,发现林景州站在院子里,又看到主殿门关着,她快步走过去,“陛下来了?” “嗯。” 林景州开口:“舒妃复位,陛下心里觉得对不住瑶妃,所以来雪阁了。” “那你呢?” 林景州疑惑地看向她。 “那晚李婉儿直接咬了舒妃一口,是你说服了李婉儿吗?” 他平静地回答:“是。” “那舒妃怎么会放过你?” 舒妃前世就恨林景州,这一世再加上这桩事,那不得恨死了他? 林景州给了她一抹微笑,“放心,我没事,我是陛下的人,她动不了我的。” “可……” “快到太后的六十寿诞了,这是大寿,会有一个恩赦,今年的恩赦之一已经定了,可以让有功的宫女太监提前出宫。” 芸惜惊喜地看着他。 “你曾救过先皇后的命,我想办法把你的名字放上去。” 第86章 凑一场大戏 芸惜眼底还是难掩担忧之色,“我不着急,早就做好了要到二十五岁的准备,如今危险的是你,舒妃已经开始调查了那件事了,若是查出你,定不会放过你,李婉儿……一定不能让她供出你来!” 李婉儿生产后就变得痴痴傻傻,被关在偏殿里。 “婉嫔一直被关在风华殿,舒妃就是想见她,容妃也不一定会同意,二皇子是舒妃亲生的,大皇子却是容妃抱养的,两人之间少不得有一番争斗了,容妃如果再找你,能推都推了,绝不要沾上你。” 她点头,“我知道的。” 他见她眉间微蹙,轻声说:“莫害怕,我能应付的。” 芸惜摇头,她知道他很厉害,可舒妃不一样,她是重生的,她知道太多事了。 她甚至有种冲动告诉林景州,舒妃是重生之人,可说了之后呢,她要如何解释自己知道这件事? 如果他信了,那未必不会怀疑她也是重生的。 若是他不信,说不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林景州刚要开口,听到殿内声音大了,立刻转身,“别烦恼了,走吧。” “嗯。” 两人来到殿门口,陛下刚好走出殿门,“好好安胎,孤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云兰跪下行礼,“恭送陛下。” 一直到陛下的身影出了雪阁,芸惜扶云兰起身,“小心。” 云兰站起来,表情格外复杂,“芸惜,你知道刚才陛下跟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 “他说觉得愧对瑶妃,但舒妃在冷宫住了大半年,已经得到惩罚了,让我以后别记恨舒妃。” 云兰冷笑一声,眼底再也没有平日的洒脱,而是聚满激愤,“瑶妃一尸两命,关舒妃半年冷宫,便能抵消了吗?” 她扭头看向芸惜,眼底透着一抹讽刺,“我以为只有奴才是贱命,原来出身高门世家的嫡小姐,也是如此。” 芸惜伸手搂住她,“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养好胎。”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讽刺,陛下明明很喜欢瑶妃,来我这里,也总是在怀念瑶妃,我以为……瑶妃在他心里至少是位置的,原来,还是我天真了。” “你一直看得很开,不是吗?那就别想那么多,好好生下孩子,有了这个孩子,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你日后的在宫里的生活就有盼头了。来,我扶你回去!” …… “李婉儿,吃饭了。” 昏暗冰冷的房间里,缩在角落的女人头发凌乱,身上的棉服又破又旧。 林景州手里拿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蹲在门口,阳光从外面洒进来,让他秀气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中,少了一丝少年期,多了一丝阴冷感。 等陛下午睡后,他就来了风华殿。 芸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就是来处理麻烦的。 面的香味吸引了墙角的李婉儿,她连滚带爬跑到门口,一把夺过碗,筷子落在地上,她也没在意,直接用手抓着面条往嘴里送。 “堂堂大皇子的生母,却活得像一条狗一样,孩子被抢了不说,明明自己只是被人唆使,如今主谋还是她的一宫主妃,还有了皇子,你却只能趴在这里吃我一个奴才施舍的面条。” 正在吃东西的人眼神明显顿了一下。 林景州声音幽幽,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婉嫔,你母家是徽州李氏,虽然算不得望族,在徽州也是人人都想攀上关系的书香世家,你真的甘心像狗一样被容妃锁着?” 李婉儿缓缓抬头,看向林景州的眼神半点不像一个疯子,“是你让我咬死舒妃,我沦落至此,是你害我!你这个狗阉人!死太监!” 她突然伸手抓向他,林景州灵活躲开,她扑到地上,他踩住她的手,眼神阴鸷,“你再恨我又如何?我想弄死现在你的,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脚下用力,李婉儿痛得尖叫。 “命如草贱,说的就是现在你的你吧?” 他笑了,拨开她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已经看不出任何年轻貌美迹象的脸,“你不觉得你愧为李茂孙女吗?” “你……你认识我爷爷?” “他是天下学子无不敬仰的国学大师,却有一个蠢钝如猪的孙女。从入宫那一刻起,你的张扬,傲慢,已经注定了你今日的苦果。能进入后宫的秀女,哪个不是名门望族,郴州赵氏几十年前一直守护边塞,手下有二十万精兵,是陛下都要忌惮的存在,濮阳周氏是国之盐库,整个大夏王朝,五分之一的盐都由周氏开采,就这两家,你们家用什么去比?” 李婉儿怔住。 “你的自大才是你害你沦落至此的元凶!” 李婉儿愣了一会,突然趴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舒妃很快就会来找你了,如果这段时间你得到了教训,就该知道不管是舒妃还是容妃,她们都不可能容你活下去。你唯一的机会是等,等一个时机,一个凭借皇长子翻盘的时机。”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景州居高临下看着她,“因为你够蠢,但也够幸运,好好听话,也许未来,你能踏上这后宫女人最高的位置!” 李婉儿震惊得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她看着林景州离去的背影。 后宫女人最高的位置那不就是…… 太后! 当天下午,萧蜀雪换了宫女的衣服,在贴身宫女芍药的帮助下,溜进了风华殿,来找李婉儿。 她不知道的事,芸惜早就买通了宫女专门盯着她。 她前脚进了风华殿,宫女后脚就去找了芸惜。 芸惜听到消息,眼睛一眯,假扮成宫女,这就有趣了,后妃见面并不是什么大事,平常往来都是常事,舒妃偷偷摸摸去找李婉儿,她能理解,就因为清楚,所以更加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戳穿,会有多轰动! 她把一锭银子塞给宫女,“纯儿,你之前不是没机会立功嘛,这不是来了,舒妃鬼鬼祟祟地去风华殿,这件事要是容妃娘娘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我觉得也是,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你也知道我如今在雪阁当值,云美人让我盯着点舒妃娘娘,我也是奉命行事。你快去吧!” “嗯。” 纯儿小跑去太后那里禀告容妃。 容妃一听这个消息,先是一惊,随即眼底划过一抹光,在贴身宫女耳边交代了几句,就起身去找太后。 “母后,宫女来说大皇子醒了闹腾,臣妾不得不回去了。您回宫这么久,还没去臣妾宫里看看呢,臣妾那里有鲜花坊培育出来的雪菊,甚是漂亮,儿臣斗胆请母后去儿臣宫里坐坐,含饴弄孙,赏菊赏雪,也是一桩美事啊。” 太后笑着应道:“好啊。” 容妃笑得更灿烂了。 一行人从泰康宫出发,前往风华殿。 同一时间,林景州听到眼线报告舒妃到了风华殿,他淡淡一笑,走向陛下。 夏赫南正躺在榻上听梅嫔弹琵琶,十分惬意。 他走上前,“陛下。” 夏赫南缓缓睁开眼睛,“何事?” “您已经好几日没去看大皇子了,刚有奴才来报,太后已经前往风华殿了,陛下要不要过去瞧瞧?” “走。” 夏赫南起身,梅嫔立刻跪下。 他大步离开,一个眼神都没给梅嫔。 第87章 舒妃受罚 舒妃刚走进殿内,就捂住了口鼻,芍药在一边劝道:“主子,这里太难闻了,不如您在外面等,奴婢来问她?” “不必!本宫冷宫都住了,还会怕这里?” 她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然后大步走向角落的李婉儿,蹲在她面前,她冷声开口:“李婉儿,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李婉儿歪着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婉嫔?” 舒妃叫了几声,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她皱眉站了起来,“你以为不说话,本宫就治不了你吗?” 给芍药使了个眼色,芍药拘束地攥着手。 “把她拉出来!” 芍药一脸为难地上前,伸手去拉李婉儿,却被李婉儿挣扎划伤了脸,跌坐在了地上。 舒妃见状,顿时不悦:“这点事都做不了,废物!” 她亲自上去一把扯住李婉儿胳膊,把她从角落扯出来,然后居高临下盯着她,“李婉儿,告诉本宫,当时你是受谁指示咬死本宫的?” 李婉儿惊恐地望着她。 “是林景州吗?” “他是怎么威胁你一定要咬死本宫的?” “别装傻,李婉儿!” 舒妃怒声质问。 李婉儿还是一脸痴傻模样,她没开口说话,门口却传来了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舒妃是觉得孤的太监诬陷你了?” 舒妃浑身僵住,猛地回头,就看到一大群人站在外面,陛下脸色铁青,太后一脸复杂,至于容妃…… 那眼底的得意,快溢出来了。 她赶紧走到殿外,跪下道:“臣妾叩见陛下,太后。” 夏赫南冷笑一声,从头打量了她一番,“舒妃这是在冷宫养成的乐趣?妃子不愿当,倒是扮上了宫女,要孤成全你,让你这辈子都在后宫当宫女吗?” 舒妃脸色唰地惨白,“陛下!请听臣妾解释。” “孤不跟你算去年过年发生的事,是给你脸面,给二皇子脸面,你倒是来怪罪孤身边办差的太监了,废你进冷宫是孤的决定,那你是不是连孤也记恨了?” 夏赫南脸色愈发难看。 站在他身后的林景州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容妃在一边搭腔:“舒妃,我这风华殿也不曾禁止你来,你何必扮作宫女呢?不怕失了体面。” 舒妃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狠狠瞪了容妃一眼,才看向陛下,“臣妾假扮宫女,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接受陛下惩罚。但臣妾绝没有怨恨过陛下,臣妾只想还自己一个清白,但臣妾也知道因为那件事,臣妾若是直接来找婉嫔,一定会惹来非议,这才想了一个下下策扮作宫女来询问当日之事。” 夏赫南走到她跟前,弯腰俯视她,冷眸如刀,“还你一个清白?所以你觉得你是被诬陷的?禁药不是你给婉嫔的?赵语梦路过不是你派人引导的?” “不是!臣妾真的没有拿禁药给婉嫔,臣妾用自己命起誓,若有半句假话,臣妾必遭天打雷劈!” 她红着眼睛,指天盟誓。 夏赫南沉默了。 太后在一边当和事老,“皇帝,舒妃刚生产几日,人糊涂也是正常,别因为这件事跟她计较了。” “糊涂吗?儿臣倒是觉得舒妃脑子清醒得很,先从林景州下手,定了是他将婉嫔屈打成招的罪名,再追究到孤身上,孤是个昏君,错判案,害她进冷宫受罪半年。” “臣妾没有……”舒妃哭得梨花带雨,“臣妾绝没有怪罪陛下的意思,也没有怪林公公,臣妾是怕婉嫔为了脱罪,故意两边欺骗!” 太后开口:“舒妃已经发誓了,皇帝,现在刚开春,雪都没化,让舒妃起来吧。” 见陛下不说话,太后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舒妃。 夏赫南沉默了片刻,开口下旨,“舒妃行事有违宫规,罚面壁思过一月,不得出福阳宫。” 舒妃委屈地看向夏赫南,“陛下,那二皇子的满月礼……” “太后和孤在呢,容妃也在呢,再不济还有其他后妃,你就好生自省吧!” 她眼底划过不甘,最后还是磕头谢恩。 “臣妾领旨。” 太后走到儿子跟前,“别恼了,跟母后去瞧瞧大皇子吧!” 两人走向正殿,容妃走在最后,一直盯着舒妃,笑得好不得意,“舒妃,你身上这身衣服,倒是挺合适你的。” 舒妃脸色铁青,锐利的眼眸盯着容妃,容妃才不搭理她,笑了笑,就转身走向正殿。 …… 舒妃在风华殿吃瘪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舒妃气得一把拂倒桌上的吃食,“芍药!” 芍药跑进屋,“主子。” “本宫受辱的时候,你在哪里?本宫视你为心腹,你若如此不堪重任,那就趁早让出大宫女的位置!” 芍药脸上还有一条划痕,她瑟瑟发抖地上前收拾地上的狼狈。 舒妃余光瞥到闷不吭声做事的芍药,心中愤懑更甚。 前世,她身边就是没有几个好用的奴才,最后才一败涂地! 绿萤是她手边得力的奴才,心思细密又够大胆,可是这一世事情有变,陛下调查瑶妃之死,她不得不舍弃绿萤。 静竹手段够狠,能做一些事,但上不了台面。 芸惜…… 上辈子,她是不得不舍了这个棋子,芸惜虽然不如绿萤忠心,但比起芍药,已经好太多了。 …… 舒妃的事传到雪阁,云兰笑得直接动了胎气,“扮成宫女去找婉嫔,她还真是急不可耐啊,不过芸惜,她这样着急找婉嫔,一定是为了当初婉嫔指证她的事,你跟你弟弟要小心了。” 芸惜一边给暖炉里添炭火,一边在想蒋嬷嬷,舒妃看样子是准备全面报复了,找李婉儿是为了林景州,那控制蒋嬷嬷,无疑是为了她。 她当时穿着凤藻宫的宫服去冷宫的,但并没有报上姓名,蒋嬷嬷要在几百号宫女里找到她,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可容妃要是铁了心要找出她,那她还是很危险。 蒋嬷嬷跟她交谈过,只要一看到她,一定会认出来的。 “芸惜?” 云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我,我在想要怎么才能让舒妃伏法认罪……” 云兰伸出手烤火,“想都别想!她怎么可能认罪?” 芸惜添好了暖炉,“睡觉吧,我添好火了。” 她退出了寝殿。 刚要回房睡觉,就有个小太监跑进来,“芸惜,有人找你。” 她搓着手,疑惑地问:“谁?” 小太监指了指大门口,就见林景州站在台阶上。 她走过去,小声提醒:“你莫要太嚣张了,亥时一过,太监禁止私会宫女!” 林景州眼神一动,“私会?” 第88章 相赠红绳 芸惜瞪了他一眼:“跟我来。” 林景州乖乖跟在她身后,两人来到梅园,周围晚来寂静,只有寒梅傲雪。 她冻得搓搓手,随口问:“说吧,怎么了?” 她看向他。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风口处,挡住了北风,“很冷吗?” “还行,刚从内殿出来,温差有点大而已。你这么晚找我,一定有重要的事吧?” “只是来看看你。”林景州淡淡一笑,脸上是少见的悠闲自在。 芸惜一怔,耳根红了一片,“胡,胡说什么呢?你也来拿我取笑?” “不是。” “你不是不懂分寸之人,这大半夜来找我,只是……想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她挪开脸,心里又羞又紧张。 她不曾有过意中人,更不知道该如何跟男子相处。 前世白白活到二十岁,宫斗算计学了不老少,但说过话的男子,屈指可数,跟男子该如何相处,跟太监又该如何相处? 她不知。 知道自己心悦林景州,她其实别扭多于欢喜。 在喜欢他之前,她从未想过会跟太监扯上任何关系。 如今喜欢了,也只是知道自己喜欢他,但想到两人的未来,她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索性,她还小,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想清楚。 林景州见她眉宇之间真的布满愁意,不再逗她,“好了,我来找你,确实有事。” 她松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他,“什么事?” “这个。” 他掏出一颗药。 芸惜愣了一瞬,随即激动开口:“那个药?” 当时周崇不说要分三年把药给他们吗?如今才过了半年,就给他们了? “嗯,大夫亲自送来的。“ “他来京城了?” “他们从未离开过。” 这下,芸惜更震惊了,捂住嘴。 从未离开过,先皇后竟然跟她的太监,就在京城待着,就不怕陛下的眼线发现吗? 这里可是京城,陛下又不是昏君,病逝的先皇后,一旦被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别说他们了,连她跟林景州也会被牵连! 她担忧地问:“他们这样胡闹,若是以后连累了我们,怎么办?” “那位的病是真的,他们现在走不了。” “那你是让我现在吃这药吗?就在这里?” 吃下解药那个难受的程度,她体会过一次,倒也不是不能忍,但此刻雪阁住着这么多人,若是动静被人听到了…… 总归是不方便的。 “不是现在让你吃,过几日带你出宫,再吃这药!” 她一下懵了,不是让她现在吃,却大晚上带过来给她? “那你今天过来……” 她越看越觉得林景州今天的举动怪怪的,完全不像他自己。 林景州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微微挪开了脸,过了半晌,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塞到芸惜手里,“此物送你,我先走了!” 不等她作反应,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芸惜看了一眼林景州的背影,再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是一条红绳,上面坠着一个金豆子。 见过了那一箱子金银珠宝,此物在她眼里显得简单且……格格不入。 能够两个多月,就搞到上万两银子的人,送了她一个金豆子? 她低声喃喃:“到底搞什么呢?” 拿着红绳,她走出梅园,刚要回自己房间休息,跟一个宫女擦肩而过,对方看到了她手里的红绳,笑着打趣:“咱们的小姑娘长大了啊。” “啊?什么意思啊?” 宫女笑着说道:“红线传情啊。” 芸惜愣住了,宫女拍了拍她肩膀,“恭喜你了!” 等宫女离开,芸惜木楞地拿着红线回到房间,她坐在灯前,盯着手里的红线,上面的金豆子并不圆润,像是新手打造的。 红绳传情……林景州送她红线做什么? 表示心悦于她吗? 想到这个可能,芸惜从耳根红到了脸颊处,她抬起另一只手,单手艰难地把红线绑在了手腕处,举起手腕,烛光下,红绳衬着白皙的手臂,倒也好看。 她突然想起了前世听虞美人曾说过的一句诗:红线长酥臂,朗心系牵挂。 林景州一路出了雪阁。 回奉天宫的路上,他拿起腰间的香囊,抽掉了里面的黑色小袋,香囊瞬间亮了起来,如一盏烛火一般,虽不至照亮黑夜,但却照亮了他下一步的路。 他从未送过芸惜什么东西,前世今生,都没有可称为信物的东西。 今天是正月初六,是江南的灯节,他的家乡在江南,江南的姑娘有一个说法,她们满15岁之后,在花灯节上若是看到仰慕的男子,便送上香囊,以示爱意。 若男子同样倾心,便会回赠一条红绳,红绳视为红线,金子以表真心。 他不知道芸惜待他是何意,但相比前世,如今已经是他之大幸。 他也准备一个大惊喜给她,今夜本想告诉她,可他现在更想到时候看到她惊喜的表情。 …… 舒妃被禁足在宫里,二皇子的满月酒她是无法出席了。 陛下和太后亲自主持满月酒,容妃华丽出席,怀里抱着二皇子,明明是舒妃的好日子,她却出尽了风头。 舒妃站在殿院里,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一双眼发了红。 她重生而来,明明知道未来发生的事,却还没上辈子过得顺心。 “老天爷,你都让我重活一世,为什么不帮我帮到底?!” 她本想在二皇子满月酒,拉拢几个臣妇,如今,她被困在这里,还有谁能帮她走出困局? “主子,您还在坐月子,外面凉!” 芍药走过来,要扶着她回去,却被她一把推开,“废物,你整日除了让本宫静养,就没有别的话说了吗?让本宫脱困,让本宫能够抱着自己的儿子出席满月酒席,你能做什么?” 芍药跪在地上,“奴婢无能。” “你确实无能!” 她愤怒地拂袖回寝殿,她身边必须有一个得力的大宫女。 芸惜…… 你到底有没有暗中谋害本宫? “让秦久安过来!” 芍药应道:“是!” 第89章 你若喜欢 过了正月,宫内春季出宫的日子到了,芸惜之前两次出宫,第一次沾了容妃的光,第二次是云兰帮的忙。 而这一次,排队的时候,看到林景州从旁边走过,她就知道自己稳了。 他似乎又长高了,跟几个年长的太监站在一起,不问年纪,已经看不出才十四岁。 林景州来晃了一圈,芸惜拿到了出宫的机会。 其他人虽然知道她是走的后门,但谁也不敢上前告发,这就是宫里的门路,只要你有门路,你的生活就会过得很好。 芸惜没觉得靠林景州丢人,更不会觉得对其他人不好意思,她早已习惯了宫里的生存法则。 没办法,在这个地方,善良和公正是无法存货的,能熬到最后的,不一定是坏人,但一定不是手脚干净的人。 出宫前,她给云兰准备好了所有要用的东西。 云兰笑道:“快出宫吧,没有你守着,我还能连一日都活不下去?” “呸呸呸,别说晦气的话,我回来给你带你喜欢吃的水晶糕。” “嗯。” 来到奴才出宫的宫门口,大家三三两两都排好队了,她跟在后面。 一出宫,先绕了几圈路,才赶到宅子。 林景州已经提前到了,等她进门,站在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关上门。 “先吃药,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走进特地给她准备的闺房,林景州把药递给她,“我准备了热水,解毒后,你洗个澡,换件衣服,我们再走。” “嗯。” 她走到床边坐下,盯着手心的药,深吸一口气,把药吞下。 有了上次的经验,两人都不再手忙脚乱。 刚吃过解药没多久,她就吐了一口鲜血,还好林景州提前准备了一个盆接住了她吐的血,里面有一条虫子在蠕动,他用碗扣住,然后把盆推到一边,拿起毛巾,坐在床边,扶着芸惜,给她擦嘴边的血。 芸惜身体抽搐,痛得她倒在床上疯狂蠕动,嘶声喊出来:“唔……痛……” 林景州心痛地看着她,“如果痛,就喊出来,这里不是宫里,不用压抑自己。” “好痛……呜呜……” 她把手塞进嘴里,刚要咬,林景州眼疾手快,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锁住她双手,不让她伤害到自己。 “痛一会就过去了。我已经得到他们的信任,只要能把解药骗到手,毒就能彻底解了,到时候你就不会痛了。” “呜呜……唔……” 怀里的人痛苦挣扎,身体被冷汗浸湿,脸色惨白,抽搐慢慢停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芸惜脱力地趴在他怀里,脖颈能看到的地方都是汗水,汗水呈现浅绿色,还混着一股苦味,似乎有蛊毒在往外排。 她抓着林景州的衣服,哭着开口:“真的好疼好疼,为什么我要受这种苦?我没害过他们!” “再忍一次,我会为你报仇的。” 芸惜哽咽地喘着气,林景州把她放下,“我去接热水,让你洗个澡。” “嗯。” 林景州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才起身出门。 她躺在床上,余光落在被崭新的被褥上,身下的被褥是那么柔软暖和,现在却被她弄得肮脏凌乱,心中不舍,但更多的是愤懑。 她没害过皇后,反而还救过她一命,却要被他们如此对待。 这是林景州给她准备的房间,她还一日都没住过,如今却弄脏了。 她慢慢起身,踉跄着走到衣柜前,想换一床新的被褥,颤抖地打开衣柜,看到里面又增加了几身衣服,其中一件的面料更是惊到她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儿。 竟然是云锦! 一整套云锦做的衣服,云锦可是比蜀绣还要难得的珍品,上辈子,虞美人盛宠之时,曾得到过七尺云锦,她做了个褂子,当时后宫嫔妃羡慕死了。 这衣柜里的竟然是一套冬袄裙。 她伸手想去摸,又觉得自己手脏,怕弄脏了这些衣服,赶紧缩回手。 云锦,她一个小小奴婢,竟然能拥有一套云锦衣服。 脸上的疲累烟消云散,她难言激动,望着衣服,痴痴地笑。 林景州走进来:“热水倒好了,你去洗澡吧!” 见人站在衣柜前不动弹,他走近,又叫了一声,“芸惜?” 她指着衣服,扭头看向林景州,激动地开口:“这是云锦。” “嗯,听说是。” “你!你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云锦的?” “想要自然有!” 他表情淡淡,似乎云锦和路边布店的布料一样平常。 “这是云锦!后宫娘娘们想要都没有的宝贝!每年朝廷进贡到皇宫里的也就一点,后妃都分不到,你竟然能给我做一套衣服?!” 林景州笑了,“我对这些倒没什么感觉,你若喜欢,你所有衣服我都可以用云锦做,呃……怕他们供不起,一年四季四套,应该还是可以的。” 芸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一年四套云锦衣服,他怎么敢说出如此豪横的话?! “好了,快去洗澡,天寒,你又出了汗,仔细着凉了。现在不方便给你找丫鬟伺候,你先忍忍,等你出了宫,到时多找几个丫鬟伺候你。” “好。” 她走向洗澡间,但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衣柜,云锦啊,她就算想过当后妃,也没想过有一天能穿上云锦做的衣服。 林景州却帮她实现了。 他这样……真的会把她宠坏的。 门外传来林景州的声音,“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 “好。” 她走到浴桶前,伸手拨了一下桶里的水,很热,很清澈。 谁能想到她一个小小宫婢,竟能在宫外过着后妃都奢求不来的生活,只可惜时间有点短,不能过夜! 不行,一定要尽快想办法出宫。 再也不想委屈自己卑躬屈膝了。 脱了衣服,她走进浴桶里坐下,热水浸泡过身体,她放松地往后靠。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她立刻紧张地抱住自己,“谁?” “姑娘,我是隔壁的,上次你来找我要钥匙的,还记得吗?林公子说你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让我来照看你洗澡,你看我现在进来可否?” 隔壁的夫人?她急忙开口:“请进!” 妇人笑着走了进来,看到她坐在浴桶里,笑道:“林公子真是细心,怕你洗澡洗一半晕倒了,特地让我来照顾你。” “劳烦夫人跑一趟了,不过我没事,我能自己洗。” 她还不习惯让人伺候她。 “这有什么的?林公子帮了我们大忙,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劳不劳烦的。” 听这话,林景州是用恩情收买了隔壁夫妻,她好奇地问:“夫人,他帮了你们什么?” “别叫夫人,我都三十六了,叫我花婶吧,我丈夫是乾县的捕快,为了追拿江洋大盗,被砍断了胳膊,衙门昧下了悬赏金,还以我丈夫缺了右手为由,把他给辞退了,我们来京城求生,是小林公子帮了我们,还给了我们个院子,让我们在这里做点小营生,他是我们夫妻的大恩人!” 芸惜心中诧异,她竟不知林景州做了这些事,怪不得他经常不在宫里。 “姑娘是小林公子的未婚妻?” 她脸噗地一红,急忙摆手解释道:“呃,不,不是,我们……” “姑娘脸红了,我瞧着你们年岁也不大,但是谈吐学识都不俗,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放心,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们不会过问两位的私事,我也是看两位实在般配,才多嘴问了一句。” 芸惜半张脸缩进水里,眼神闪烁不定。 花婶自顾自说:“以前觉得少年就是少年,是十三四岁的,不外是帮家里做点事,或者在学堂念书,看了小林公子才知道什么叫做少年有为!” “他的确很厉害,十来岁就博览群书了!” “姑娘也不赖,长得这样绝色,被小林公子惦记着,你们这叫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当时看小林公子给我的画像,我还想着小林公子画得这样不实在,到时候我要认不出真人了,岂不是罪过,结果一看姑娘真人,姑娘可比画像上的美多了。” 芸惜从小到大没别人这样夸过,不只脸和脖子,全身都要红透了。 “花婶,您以前莫不是说书的,怎么这么会夸人?” 花婶哈哈一笑,“我不是说书的,我是说媒的。” 芸惜一脸羞红,怪不得口才如此好。 媒婆一张嘴,十句九不信! 不过她说到了画像,芸惜问道:“花婶,你刚才说画像,请问什么画像?” “姑娘不知道吗?就是小林公子为你所做的画像啊。” 第90章 出城 林景州为她画了画像? 她被这件事震惊到了,她知道林景州学问好,字也写得好,却从不知他竟然还会作画! 前世没听说过,这一世也没见他画过。 “姑娘不知道?”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花婶解释道:“兴许是不好意思告知姑娘呢。” 洗了一会,想着后面还有事,芸惜就想起身,又想起自己没带衣服进来,急忙坐下,“花婶,劳烦您到衣柜给我拿身衣服来。” “行嘞。” 花婶推开连接内寝的小门走了进来,来到衣柜前,打开衣柜,眼前琳琅满目的衣服让她艳羡,看了一圈,忙大声问道:“姑娘要穿哪件?” 芸惜拿过棉布裹住身体,从浴桶出来,一边擦身体,一边回话:“随意,冬日里的就行。” 过了一会,花婶回来了,芸惜一看她手里的衣服,顿时哭笑不得,花婶竟然选了那身云锦的衣服。 这衣服她可不敢穿出来去,这么金贵,若是穿坏了,她自己先能心疼死。 花婶不解地问:“姑娘,我拿错了吗?这衣服真好看,我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芸惜心想:不止您没见过,怕是后妃们也是大半数都没有见过! 能把这么珍贵的布料给她做衣服,这辈子大概就只有林景州那个笨蛋了。 刚想让大婶把衣服拿回去换一套普通的,就听到门外传来林景州的声音,“别洗太久了,水会凉了。” 花婶走到门边,大声道:“小林公子放心,我这边看着姑娘呢。” 然后扭头,问:“姑娘就穿这件如何?这么好看的衣服,放着不穿,多可惜啊。” 芸惜看看衣服,犹豫了一会,一咬牙,“穿!” 反正林景州说了,一年有四套,那她还心疼什么? 她很快换上云锦衣服,黄绿色袄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子在雪天里,应该不会太惹眼吧? “姑娘,坐下梳妆吧。” “嗯。” 等她梳妆打扮完,花婶盯着她,眼里满是惊艳。 芸惜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柳叶弯眉,凝脂玉肤,一双杏眼明亮带笑,头上的步摇因为她歪着头,而晃来晃去。 在宫里见惯了美人,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稍有姿色,其实……她好像真的长得不错,至少能跟舒妃和容妃平分秋色! “花婶,麻烦你再帮我拿一件披风。” “好。” 花婶拿来一件普通的披风。 她起身披上。 两人走到门口,花婶推开房门。 芸惜站在门框内正中央,和站在院子里,换了一身深蓝色锦服的上林景州目光对上。 林景州目光怔住了,久久没有挪开。 她踏出房门,一步一步走向他。 来到他跟前,她有些拘束地小声问:“这样穿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不会,穿这个……很好看。” 林景州挪开眼眸,“我们走吧!” “你还没说要带我去哪里,见什么人。”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走吧。” 林景州带着芸惜从宅子走出去,门口有一辆马车正候着两人,他扶她上马车。 芸惜困惑,拉住他胳膊,“还要坐马车?我们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林景州给了她一抹安心的笑。 “神神秘秘……” 芸惜小声嘀咕了一句,走进了马车里,车里竟然放了好几个箱子。 等她坐稳,林景州戴着帽子,坐在马车外,拉着马缰绳,挥鞭:“走!” 芸惜就坐在帘子边,两人一里一外隔着帘子聊天,“你还会赶车?” “嗯,之前跟林德送瑶妃骨灰的路上,学的。” “我想跟你一起驾车,行吗?” 她伸手去掀帘子,就被林景州拉住了帘子角,“别闹,哪有千金小姐驾车的。” “我不是,我是宫女芸惜。” 林景州霸道地拉着帘子,“以后便是出了宫,我也不让你驾车。” “你!” 芸惜小声嘀咕,“早知要坐马车,我便不穿这么金贵的衣服了。” 嘀咕完,她往里面坐了坐,伸手掀开车里的小窗户,看看向外面。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城门口去,芸惜看着城门口的人来人往,有达官显贵,也有大冬日里还穿着草鞋的人。 那些人看样子不像京城人,倒像是逃难的。 嗤笑一声,她如今也开始嫌弃穷人了吗? 她当年被爹娘卖了,带进城的时候,何尝不是那般打扮? 时间太久了,她已经记不太清当时发生的事了,隐约中只记得城门很高,守卫很凶,道路很广,城里的人很多。 出了城门,林景州挥鞭,拉着缰绳,马车变快了。 半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一座别庄前,他掀开帘子,“我们到了,下车吧。” “嗯。” 她扶着林景州的胳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抬头看着眼前的别庄,刚想发问,突然表情一怔,看向林景州:“她,他们……住在这里?” “嗯。” 皇后和周崇竟然住在这里,芸惜心中大惊。 两人走进别装,庄子的环境很好,很清幽,不太像有人住过的痕迹,从前院走到后院,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越来越重。 皇后的病,周崇的医术,这里充满药味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穿过一个辕门,远远的就看到一抹修长身影,对方手里拿着一堆药材,低头正在挑拣,芸惜一眼就看出来那个人是周崇。 心中又气又愤。 一开始装出好人模样,又是笑脸,又是关心,目的就是为了给她下毒! 周崇一抬头也看到了两人,他浅浅一笑,“两位来了。” 芸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周公公很惬意啊。” 周崇对她有愧,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在房间里,两位可以先进去,我收拾完这些药就来了。” 来到皇后的房间门口,林景州推开门,芸惜刚踏进去一步,就被拉住了手腕,他小声说:“你去吧,我去找周崇说点事,我主要是来找他的,没什么兴趣见先皇后。” “嗯。” 等林景州转身离开,芸惜踏脚进门。 她一步一步走到内寝,一眼就看到了半躺在床上,伸手努力去勾床边凳子上水杯,对方脸色苍白,出宫并没有让她的病情变轻。 她快步走过去,拿住水杯,刚要递给皇后,指腹触感是冰的,赶紧拿起来,“水凉了,奴婢热一下水。” “谢谢。” 芸惜,打开火炉子,把水壶放在火上,等水开了,重新倒在水杯里,然后捧着热水走到床边,递给皇后。 一串动作,一气呵成。 “如意和吉祥呢?” 堂堂中宫皇后,竟然沦落到连喝一杯热水都很难的地步了。 顾锦绣捧着热水,虚弱地看向她,微微一笑,“我已经不是皇后娘娘了,我叫顾锦秀。” “顾……小姐。” 顾锦绣笑了笑,显然她很喜欢这个称呼,“坐吧,你不是我的奴才,不必拘谨。” 芸惜一愣,随即心中懊恼来了,怎么还当奴才当上瘾了? 她搬来一个凳子,坐在皇后面前。 “如意和吉祥去办事去了。”顾锦绣上下打量她,“你还好吗?云锦……看来,小林公公待你极好,这一身的云锦,就是我,也没穿过。” 芸惜脸一红,下意识用披风遮住衣服,双手放在腿上,紧张地勾来勾去。 “我能有今日的自由,该好好感谢你,芸惜。” “周公公感谢过了,他给了我很多钱。” 顾锦绣:“……” 想说的话,因为这句话全堵在嘴里了,她失笑一声,低头看着杯中的水,半晌,才又说了一句:“你帮我获得的自由,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但对于我们这些出身不好的人,这一辈子能存一大笔钱,已经很满足了。不同出身的人有不同的烦恼,我以前以为只有奴才有烦恼,现在觉得或许我们的烦恼才是最少的。” 顾锦绣惊喜地看着她,“你有此感慨,我自愧不如。” “顾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她纠结了半天,才问出口:“你和周公公,是恋人吗?” 第91章 被绑架了 顾锦绣端起杯子,喝完水,把水杯递给芸惜。 芸惜接过杯子,起身走到桌前,放下。 身后响起顾锦绣的回答:“是。” 她转过身,看着顾锦绣,“顾小姐你,你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学识,为何……会喜欢一个太监?” 顾锦绣撑着腰坐直,芸惜急忙上前扶住她。 “芸惜,我记得你今年十四?” “虚岁已经十五了。” 顾锦绣开口:“真是如花儿一般的年纪,却要被困在皇宫。” 她伸手轻抚芸惜的脸,“我知道你问这个问题,是想搞清楚你跟林景州的关系,是吗?” 芸惜微抿了下唇,最后不可察觉地点了下头。 “你喜欢他吗?见到他欢喜吗?看到他受伤担心吗?若你们要分开了,你会伤心吗?” 顾锦绣每问一句,芸惜就用力点一下头。 “那你都知道结果,还在困惑什么?” “他是太监,我……我怕有一日,我会变得很坏,会……嫌弃他。” 那个老者卜的卦,她知道不能全信,可她做不到不在意。 她以前是看不上跟太监当个对食这件事,可她现在却喜欢上了一个太监,但她要是以后变了怎么变? 她自认自己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人。 前世不是,今生也算不上。 顾锦绣笑了,“即便没有发生的事,也在担心自己会伤害到他?” “嗯。” “芸惜,我也许比你高,但我的人生也过得一塌糊涂,我贵为高高在上的皇后,却守不住最尊贵的那个男人,他羞辱我,无视我,将我的尊严踩在地上,这样的人,却是健全的男子。太监又如何?如果有一个男人,他身体有缺,却能怜惜你,珍爱你,将你放在心上,这小小缺陷,又算得了什么?床笫之事,谁说太监就做不得?” 太监还能做床第之事? 芸惜诧异地看着她。 “我不能保证这个世界上,只有林景州会对你好,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至少是目前为止,唯一可以为你付出生命的人。” 芸惜眼眶发红,“我也肯定他会的。” 顾锦绣握住她的手,“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教你,但是你不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看向窗外,那里开了一个缝,能看到周崇跟林景州也在说话,她的目光落在周崇身上,“比如我,我只想这样自然地跟他相处,如果我们有缘,上天会让我们相守一生,如果我们没缘,我也不会强求。” 芸惜沉默了一会,脸上慢慢露出了微笑,她起身,“多谢顾小姐,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外面的两人很快说完话,走了进来。 周崇先走到床边,喂顾锦绣喝了药,才走到桌前,“芸惜姑娘,我帮你号脉。” 又号脉?! 她急忙站在林景州身后,警惕地看向周崇。 周崇失笑,“芸惜姑娘,只是查看一下你的身体情况,并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 林景州看向她,“没事,我在呢。” “好吧。” 她走到桌前,坐下,伸出手放在脉枕,周崇把手按在她脉搏上。 过了一会,周崇放开她,“好了。” 林景州问:“如何?” “一切都好。” “那我们先告辞了。”林景州表情淡漠。 一听可以走了,芸惜急忙拉住他的手,就往外走。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周崇无奈失笑,起身走到床边,“你们说了什么?” 顾锦绣笑了笑,“你们又说了什么?” “唔……” “云州,还有多久才能离开?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周崇,河间幕府幕云州,他伸手搂住她,“再等一段时间,皇室的毒有点棘手,都怪我,竟然没发现你的饭食里一直有毒,你毒发了,我才察觉。” 她靠在爱人怀里,虚弱地闭上眼睛,“如果有一天,没得救了,千万别把我送回去,我不想再回那个牢笼了……” 芸惜牵着林景州走出别院,林景州乖乖地被她牵着走,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眼底露出一抹柔色。 到了马车前,她回头,“我告诉你,那个周崇太奸诈了,保不齐,这个毒解了,再给我们下别的毒。” 林景州安慰她:“放心,这次,我捏着他的命脉呢,他不敢放肆。” “什么命脉?” “我们先离开再说。” “好。” 林景州驾车朝京城相反的方向跑去。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突然被十几个穿着破烂的人围住了马车,林景州表情警惕起来。 冀州灾民这么快就来了? “下来!” 有人手里拿着弓箭,有人手里拿着农具。 “各位若是遇到困难了,在下可以帮上一二。“ 林景州不想惹麻烦,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子。 “下来!”又有一人怒声催促! “这里可是京城附近,各位想抢劫?” “别废话,小子!” 一枚小箭射进林景州肩上,芸惜揭开帘子的一瞬,恰好看到他中箭,“阿景!” 下一刻,另一枚箭射进了芸惜肩膀。 两人一起晕倒了。 放箭的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带走!” …… 当晚。 奉天宫。 一众大臣跪在殿前。 夏赫南一脸铁青地坐在龙椅上看来报。 冀州年前发生雪崩,上千户百姓流离失所,这件天灾,他拨了百万赈灾款,如今灾民没有安置,反而都涌到了京城。 “冀州到京城只有五百里,你们竟没有一个人得到此消息?” 大臣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最近一个月都是大雪,那些灾民雪中行走,很难被人发现,要不是下午城门口突然涌入一撮人,他们都没察觉,灾民已经到了京城。 “孤的百万赈灾款呢?这些灾民总不是傻子,若有钱安置,会大冬日里来京城吗?!回答孤!” 御林军首领王石和大内总管林德一起快步走进殿内,“启禀陛下,微臣跟林公公清点了所有宫奴,如今还有六人没有回宫,包括小林公公。” 听到林景州的名字,夏赫南表情微皱。 “城门关了吗?” 护城军将军玄青回道:“回禀陛下,已经关了,城外灾民越来越多,若是不关,冲进城里,恐怕会造成恐慌,城内的灾民已经集中安置了,臣斗胆请陛下允许臣带赈灾被褥出城,不然明日一早,京城外只怕冻死遍地了。” “孤准了。” …… “唔……” 芸惜是被冻醒的,她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就看到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的林景州,对方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阿景——” “嘘。” 林景州抱着她,两人身体紧紧贴着,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生着一团火,而抢他们马车的那伙人,正围着火堆坐着。 芸惜一眼就看到她的衣服,被一个女人穿在身上,衣服又脏又皱不说,还因为靠火很近,烧出了一个大窟窿。 “我的云锦!” 她压低声音,仍难掩愤怒,“他们是谁?” 林景州冻的脸发紫,“他们是冀州灾民,我们碰到的灾民抢劫。” 芸惜感觉到他抖得更厉害了,这才仔细看两人的处境,他们身上暖和的棉衣被扒了,只有里面的衬衣留着,还有一件破到不能再破的烂棉袄盖在她身上,她被林景州抱在怀里,被他的体温护着。 “阿景,你身上好冰,你把衣服穿上。”她想把身上的破棉袄给他,手指却冻得无法自如活动。 真的好冷! “别动。” 林景州抱紧她,颤抖地开口:“对不起……是我把你……置于险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你在胡说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92章 得救 林景州刚要回答,远处一个男人手里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蹲在两人跟前。 “想回家吗?” 林景州开口:“想。” “你们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出来私奔竟然能带着两根金条,还有那么多首饰?” 芸惜眼底划过诧异。 金条和首饰? 林景州嘴唇冻得发青,“你们已经拿走我们所有东西,可以放过我们了吗?” “不行。两个半大的娃娃能拿出这么多金银珠宝,可见你们二人非富即贵,这样吧,把你们的名字和府邸报出来,我们明天帮你们送一封信,两个小朋友,我们只求财,所以好好配合,你们也能好过一点。” 林景州随口说了一个地址和名字。 对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把一碗热汤给他们,林景州冻得伸不出手,男人笑了,递给芸惜,“小姑娘,喂你这个情哥哥喝吧!” 芸惜接过碗,男人起身离开了。 她赶紧把碗送到林景州嘴边,“快喝一口。” “你喝。” “这时候活下去最重要!”她红着眼睛,低声吼他。 林景州喝了一口,“咳……咳咳……你喝。” 芸惜也不客气,大口喝了一口,热汤下肚,冻得跟死人一样的身体慢慢回了一点暖,她再喂他,却见林景州下巴靠在她耳边,似乎要睡过去了。 “阿景?阿景?” 她僵硬地扭头,林景州靠在了她肩上,眉头紧皱。 “很难受吗?” 芸惜担心得直掉眼泪,看着碗里的汤慢慢从热变温,很快就要凉了,她索性喝了一口,然后对准他的唇,小心翼翼地喂进他口中。 这个姿势很难喂进去,她只好一小口一小口来,抵开他冰冷的唇,用舌头卷着一点汤送进他嘴里。 看到他睫毛微颤,知道他还有意识,她激动地加快了喂他的动作。 一小碗汤,她艰难地喂了好久,久到最后碗底的汤入口,跟含了一块冰似的。 她吻住他的唇,抵开他的牙齿,舌尖碰到他的。 林景州缓缓睁开眼睛,两人目光对上。 她猛地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扭头不再看他,冻得发白的唇上此刻还亮晶晶的,“你快把棉袄穿上,你抱着我,我没那么冷的,你若是冻坏了,就护不了我了。” 他声音发颤,“好。” 身上的破棉袄没了,芸惜冻得哆嗦一下,可抱住她的双臂更加收紧了,她稍微安心一点,“阿景。” “我在。” “你是不是……想带我逃跑?” 林景州恨死自己了,他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他低头看着她,垂下眼眸,眼底只剩悔恨和心疼,“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靠在他肩上,睁开眼,就能看到他细长的脖颈,“没事,我很开心,但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下一次,跟我商量一下好不好?” 作为一个重生的人,死在这种小事上,她真的会很不甘心的! 他抱紧她,悔恨像一把利刃狠狠割着他的心,“好。” “阿景。” 他眼底发红,望着她,“嗯?” 她冻得大脑发晕,声音喃喃,“我不信算卦的。” 半夜。 芸惜被摇,她已经快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看到林景州,她才强撑着精神,“怎么了?” “我们走。” “走?” 她看了一眼远处靠在一起睡觉的那群人。 林景州拉着她走向破庙后面的窗户口,“外面在下大雪,他们估计没料到我们敢跑,所以没绑住我们。” 他先把破棉袄穿到芸惜身上,才扶着她翻过去,然后自己翻过去。 大雪漫天,两人在雪地里奔跑。 “我,我们……这样,会冻死吗?” 芸惜下嘴唇一直在发抖。 “不会的,灾民涌入……一定……还有其他人……” 两人跑了好久,就在两人快冻晕的时候,眼前出现了火堆,还有帐篷…… “可怜的孩子……这里面的衣服这么好,这是被人抢劫了吗?” “这个醒了!” 芸惜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七八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女人,有老人,有小孩。 老人看到她醒了,赶紧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小姑娘,你醒了!老天保佑,活了活了。” “阿景……阿景呢?” 她虚弱地叫林景州。 “你别动,跟你一起的人在旁边帐篷里。” 芸惜想挣扎着爬起来,奈何身体还没有恢复知觉,只能红着眼睛道谢:“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们。” “都是可怜人,唉,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芸惜这才仔细观察起帐篷,说是帐篷,其实就是很多破布缝在一起,勉强挡住了一些风雪,帐篷里有火堆,如果没有这堆火,这温度跟她和林景州在破庙里的差不多。 这些人穿得也很破旧,有两个,也是单衣,还有人直接赤脚,腿都冻得发黑了。 “你们是从冀州来的?” “是啊,庄子和田都被雪压了,人也被压了不少……冻死了一片一片……”逃难的人说到伤心处,哽咽着哭了起来。 “哇哇……呜哇……” 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一个用被子裹着的女人急忙掀开一个缝,里面是冻得脸发红的婴儿。 女人赶紧给孩子喂奶,可是喂了几口,就没奶了,婴儿继续哭。 “娘,我没奶了。” “造孽啊,这种地方,哪有吃的给她啊。” 就在这时候,帐篷被打开了,林景州走了进来,看到他,芸惜急忙要起身,被他按住,“别动,坐好。” 林景州坐在她身边,先跟其他人道了谢,“多谢各位救了我们二人,若是有机会,一定十倍回报!” 大家都没当真。 “谢什么啊,都是苦难人,总不能看着你们冻死在雪地里。” “就是,你们是遇到山贼了吗?” 芸惜刚想说是逃难的人,就被林景州握住手,“嗯,是的。” 她看向他,他朝她虚弱地笑了笑。 没过多久,大家又窝在一起,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取暖睡着了。 芸惜此刻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冬衣,虽不至于暖和,总算不会冻死了,她也就不好意思往林景州怀里钻了。 林景州握了握手,此刻,没有了生命的危险,很多事就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比如…… 他静静注视着她的唇。 唇齿纠缠,她的唇,她的舌。 那般亲热的举动,他连梦里都不敢想! “阿景。”她突然扭头看向他,林景州慌乱地挪开脸,耳根慢慢红了,“怎么了?” “我们还能回去吗” 他慢慢冷静下来,回头看着她,“嗯,没有影响。” 她松了一口气,突然伸手在他额头敲了一下,“下次这种事,必须跟我说,我的云锦,我的金条。” 才穿了一次的云锦冬衣! 越想越气愤,她哀怨地盯着他。 林景州一脸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第93章 回到宫里 清早,芸惜迷迷糊糊醒来,就发现自己趴在林景州怀里,双手在对方棉衣下,搂着他的腰,整个人几乎都缩在他怀里了。 他静静看着她,声音轻柔,“醒了?” 她脸一红,急忙放开他。 老人走过来,“你们要进京城吗?” “嗯。” 老人颤颤巍巍地从小袋子里倒出几根晒干的柿子皮,拿出了两根,想了想还是拿出了四根,递给两人,“没啥吃的了,凑活着吃吧。” 芸惜拿了一根,笑着道谢:“谢谢奶奶的好心,您的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 老人没说什么,踉跄着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被大儿媳教训:“您倒是不管在哪里都扮活菩萨?!你大孙子都快饿死了,您倒是把吃的给别人!” 老二媳妇上前,小声说:“大嫂,都怪我,是娘为这孩子许愿要做好事还愿,不怪娘。” 芸惜听了两句,就转过身,把柿子皮撕开,分了一半给林景州,“这东西,你吃过吗?” “没有,这是什么?” 芸惜一边吃,一边解释,“柿子皮,快成熟的柿子摘下来,削了皮,柿子能晒成柿子饼,柿子皮晒干了,当零嘴儿,你是江南人,没吃过也正常,这是冀北人的习惯。” 林景州好奇地送进嘴里,有点硬,很有嚼劲儿,甜味一般。 她笑了,“不好吃吧?你以前过的日子一定很好。” “我觉得现在更好。” 林景州回了她一句,然后牵着她的手,跟上逃难的队伍。 芸惜跟在他身后,嘴角扬起,眼神都带着光。 顾锦绣的话点醒了她。 对啊,她何必自寻苦恼呢! 如果缘分让他们在一起,她会珍惜他,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如果缘分未来一定会断,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 “阿景。” 林景州回头看她。 她挑了下眉,“那些人抢了我们的东西,你得想办法给我拿回来!” 他目光炯炯有神,“好。” 跟着灾民走了大半天,才来到城门口。 一眼望过去,雪天里,黑压压一片灾民,芸惜拉住林景州的胳膊,“我们要怎么解释我们出城了?” “密令。” 她诧异地看向他,“你敢造这个假?” “不是造假,我本就有密令。不过,恐怕不能回宅子了,我们要直接回宫。” “好。” 林景州看着城门口,突然看到一人,“护城军将军玄青!” 芸惜哦了一声,不敢相信林景州认识这么多人? 她有点恨自己上辈子一门心思在后宫斗妃嫔,一点朝廷大事都不知道,一点跟宫斗无关的人都不认识。 不过,她一个小宫女无权无势,就算想介入朝堂大事,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林景州拉着她想挤进人群,奈何灾民太多,根本挤不进去。 眼看玄青要离开了。 他灵机一动,在芸惜耳边说了一句:“装晕!” 芸惜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为什么,直接倒在了雪地里。 “她中毒了,别靠近她!” 林景州高声喊,周围的人一下子变了脸,全部往一边躲。 没一会,玄青骑马过来了,“什么人中毒了?” 他拍了下芸惜,然后站起来,恭敬地行了个礼,“玄青将军,杂家林景州,奉陛下之命出城打探灾民受灾一事,现在需要立刻见陛下一面。” “小林公公?”玄青看向芸惜,后者福身行了个礼,“奴婢雪阁宫女芸惜。” “既然是宫里的人,护送两位回宫,其他灾民,不许聚众,不许拥挤,本将军就是来处理灾民的,想早日得到安置,全都给我排队!” 玄青一声令下,灾民们立刻四散开。 芸惜突然叫住老人,“奶奶,您先等一下。” 老人和一家人停在原地。 她走到林景州跟前,目光复杂地看向他,林景州了然,走向玄青,压低声音,“我们姐弟二人昨日遇难,幸亏遇到贵人相救,将军能否借点钱。” “本将军此刻借钱给你们去还恩情,恐怕这银钱也到不了他们手里,你们走吧,小林公公的人情,可不是谁都能卖的,本将军会妥善处置的。” “那就多谢将军了。” 他走到芸惜跟前,“我们先回去,会有人照拂他们的。” “好。” 芸惜跑到老人跟前,“老人家救命之恩,芸惜不敢相忘。五日后,若是能进城,就去门口等着,自有人前去答谢。” 说完,她转身回到林景州身边。 两人在士兵的护送下往城里走去。 留下老人一家老小大眼瞪小眼。 大儿子声音干巴巴,“娘,您这是救了什么大人物啊?” 大儿媳妇一双眼睛都冒了金光,“管它什么大人物,有重谢啊,那得给不少银子吧!” …… 一进宫,两人就分开了。 芸惜还没到雪阁,云兰就站在台阶上等着了,看到她回来了,松了一口气,眼眶还是红红的。 “这般危险,我以后可不能你出宫了。” 芸惜浑身疲累,本想跟云兰说一声,让她先洗个澡睡一觉,谁知道却见云兰脸色苍白,“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还是又没好好吃饭?” “我没事,这是地上的雪照的。”云兰摆摆手,表示无碍。 旁边的宫女开口:“主子是担心你的安危,昨儿一夜都没睡,就怕你被灾民害了,那些灾民饿极了,什么做不出来!” 云兰瞪了宫女一眼,“别多嘴,若是闲着,绣你的鞋样去!” 芸惜愣在原地,心口有个地方酸酸胀胀的。 宫女努了一下鼻子,转身走了。 云兰对雪阁的宫女从不拿主子的身份打压,平日里,只要干好了本份的差事,其他时候,她一点不介意大家私下做点活计换钱。 毕竟,她曾经也这样做过。 云兰刚想问芸惜有没有受伤,就被她伸手抱住了。 两人相识一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心下以为芸惜真被人欺负了,忙开口:“怎么了?真被人欺负了?” 芸惜哽咽开口:“云兰,我只原谅你一次,下次若再骗我,我就再也不当你是姐妹了。” 云兰怔愣了片刻,随即回抱住她。 “你这个爱记仇的小丫头,我可不敢再惹恼你了。” 芸惜放开她,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你是孕妇,可不能哭。” “你昨夜到底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笑道:“我现在又冷又饿,容我洗个澡,再跟你慢慢说。” “好。” 第94章 缠上施嬷嬷 芸惜洗了澡,换了干净暖和的衣服,但是只要一想到昨夜的冷,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赶紧拿来一个棉围脖围好才安心。 把汤婆子抱在怀里,才走出门,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自己跟林景州受冻了。 抱着东西刚回到房间里,就看到云兰坐在床边。 她停在门口,一脸诧异道:“你怎么来我这里了?我马上收拾完东西就去主殿找你了。” 哪有主子来奴才屋里等人的! “我来你这里怎么了?其实除了那边华丽点温暖点,我更喜欢这里。” “这是什么话?好好的主子寝殿不住,说奴才住的地方好?云兰,我知道你跟我亲,没把我当奴才对待。但你是主我是奴,纵然我们关系再好,该守的规矩一定得守,你不怕落人口舌吗?何况你现在怀了龙胎,这里这么冷,冻着龙胎怎么办?来,我送你回寝殿。” 她走过去,把脏衣服放到凳子上,就要伸手去扶云兰。 “不要,我也当过奴才,没那么娇贵。” 云兰直接脱了鞋,坐在床上拿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这个房间我又不是没住过,这样盖上就不冷了,你快过来我们坐着说会话。” 芸惜实在无奈,只好妥协,“那你先等我一会儿。” 她跑出房间,去主殿拿了些东西,又吩咐了门口看守的小太监有任何人来,立刻过来通报,这才拿着东西回来。 三个汤婆子,几碟点心,还有一壶热茶,她把汤婆子分别放到云兰脚下,背后,还有一个塞到她手里,又拿披风给她裹好了。 然后才上了床,坐在云兰身边。 云兰手里抱着汤婆子,身体往后靠着枕头,感慨道:“当主子有当主子的好处,当奴才有奴才的好处,我现在还真挺怀念我们之前在雪阁当奴才的日子,那时候你是大宫女,我是二等宫女,瑶妃娘娘受宠,我们跟着也得了不少好处,每日什么都不用想,伺候好主子,如今当了主子,想出去走走,都不得行。” 芸惜嗤笑一声,“那你这算什么?当奴才的时候想当主子,当了主子又想当奴才?也太不知足了吧,多少宫女眼红死你了。” 她把手放在云兰腹部,“这一胎好好生出来,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你这一生的荣华富贵,算是稳了。” 云兰看着她,“我稳了,那你也稳了。” 芸惜心中感动,“我是宫女,年龄到了可是要出宫的,等我出宫了,我就在宫外给你赚钱,让你在宫里过得比其他妃子都要好!” “那我得在这里先谢谢芸惜老板了?” 两人看着彼此,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云兰摆摆手,“先不做梦了,我问你个正事,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昨夜我跟林景州出城了,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被灾民抓住了,他们抢走我们的东西,还把我们绑起来了。不过还好,我们逃出来了,逃跑路上被另一伙灾民救了,今天中午才走到城门口,就遇到了玄清将军,然后就回来了。” 芸惜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很轻松,云兰却看到她胳膊上有一块发青的地方,抓起她胳膊掀开衣服,就看到胳膊上青青子甚是可怕。 “你这伤……” “是冻的,别担心,看着挺可怕的,其实也就这样,可能过几天会肿起来吧,现在也不痒不疼。” 她其实也是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有这么多冻伤,当时着实吓了她一大跳,观察了半天,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一直被林景州护在怀里,她这冻伤这么严重了,那他身上的伤不用说也知道有多严重。 可是林景州现在被陛下叫走了,她不敢轻举妄动。 云兰拿开汤婆子就要下床,“我就说我动了胎气,让御医过来把平安脉,让他给你开点烫冻伤的药,你这伤甚是吓人,一定很严重!” 眼看她已经下了床,芸惜赶紧下床拦住她,“我的好姐姐,你可慢一点吧!你现在是孕妇!” 她追上前,扶住云兰,“真的只是看着吓人,你看我现在能跑能跳,就说明没大碍。冻伤药肯定是要涂抹的,但也不需要你惊动御医,我自己去御医院求一点药膏就得了。你一个孕妇这样跑来跑去,如果伤了碰了,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那你快去御医院拿药,你就说我让你拿的,让他们拿好的!” “好好好,我这就去好吗?我先送你回主殿休息,我就去御医院,行吗?” 把云兰送回主殿,芸惜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想一想,也是该去御医院走一趟了。 她刚走出雪阁,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快步走过去,“施嬷嬷?” 因为之前有人在找施嬷嬷,她为了不连累施嬷嬷,这几个月都不敢多去鲜花坊,但每个月的月银还是会按时送过去。 没想到,这大雪天,施嬷嬷会过来! 施嬷嬷看到她表情复杂,却没躲开,而是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轻哼了一声,“脸色这么差,你该不会又中毒了吧?” 她苦笑一声:“嬷嬷就别咒人家了,那一个毒已经折磨得我半死不活了,还敢再中一个毒吗?我只是昨天受了冻,身体有点虚弱罢了,无大碍的。” 见施嬷嬷没有戴披风,雪飘在她身上,芸惜接下披风,给她披上,“这么大雪,您怎么出门了?” 施嬷嬷看了她几眼,上前握住她手腕,片刻之后,她冷笑一声,“无大碍?你怕是要折大寿了!” 芸惜一惊,“施嬷嬷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昨天晚上受冻了而已!” “是受冻了而已,只不过冻得严重了些,心脉受损,若是不好好调理,轻了此生无法孕育小孩,重了你可能都活不过30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何必说这些,施嬷嬷脸上划过一抹懊恼,索性转身就走。 芸惜一听此话,吓得只差点摔跪在地上,急忙追上去,抓住嬷嬷的胳膊,“嬷嬷,看在芸惜一直孝敬您的份上,救救芸惜吧!” “又想来这一套?我才不会再被你骗了呢!”施嬷嬷大步走向鲜花坊。 芸惜自从上次的事,现在是对施嬷嬷的医术深信不疑,急忙追了上去,缠着开口:“嬷嬷,嬷嬷这么仁慈,自然不会看着芸惜短命的,对不对?” 施嬷嬷瞥了她一眼,“我仁慈?哼!” “嬷嬷……” 芸惜一路跟到了鲜花坊,撒娇,委屈,乞求,全用了个遍,施嬷嬷就是不为所动。 眼看施嬷嬷进了屋,她急忙跟进去。 施嬷嬷见她厚脸皮地还跟着,堵住门口说道:“你还要跟我多久?” “如果嬷嬷愿意,芸惜跟您一辈子,芸惜是被爹娘卖了的,如今已经是孤家寡人,等芸惜出宫以后,芸惜给您养老,跟你一辈子!” 这话一半真情,一半讨好,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施嬷嬷愣住,似乎想生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发这个脾气,索性一扭头进了房,坐在榻上。 芸惜跟进房里,手脚勤快地捅开火炉煮茶沏茶,然后送到嬷嬷跟前,“嬷嬷请喝茶。” “就你这样子,保不齐我命比你还长,还给我养老?” 她咧嘴笑道:“有嬷嬷护着,芸惜一定能长命百岁!” 施嬷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如果那个药你没有给林景州吃,你自己吃了,你今天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孙子。” 第95章 摊牌了 芸惜眼前一亮,“嬷嬷那个药不只能解毒,难道还可以防寒?” “我的药自然比别人的要好!”她顿了一瞬,问:“怎么?后悔给那小子吃了?” “那太好了,他就没事儿了。” 施嬷嬷气到咳嗽,把茶水重重地拍在桌上,“你就这点出息?只顾着别人,不顾自己了?” 芸惜赶紧上前帮施嬷嬷按摩,小声解释:“嬷嬷,他不是别人。” “我知道他不是别人,他是你弟弟嘛,你对旁人不都这么说的吗?” 芸惜垂眸,眼底划过一抹暖色,“对旁人我会说他是我弟弟,那是因为想护着他一点,但在嬷嬷跟前我就不隐瞒了。” 她跪在施嬷嬷跟前,双手放在她膝盖上,“嬷嬷,林景州是奴婢喜欢的人!” “你说什么?!”施嬷嬷脸色大变,一把推开她,怒声道:“你就这点出息吗?想跟一个太监对食?我以为你就算不想高攀当皇妃至少也得找个,御林军,没想到想来想去选了个太监。” 芸惜没想到施嬷嬷会动这么大肝火,吓得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自甘堕落,那我何必浪费我的药?你滚吧!” 芸惜还想说话——“滚!” 见施嬷嬷是真的懂了怒,她只好退出了房间。 一直出了鲜花坊,她都一脸茫然,在皇宫里,太监和宫女对食,虽然不是良配,却也是很多老宫女最后的选择,为何施嬷嬷会如此抗拒 另一边,奉天宫。 林景州跪在殿前,夏赫南一脸严肃地看着密探回报。 许久之后,他的目光从密保挪向跪在面前的林景州身上。 “林景州,你可知道林德是孤用了几十年的太监,孤为何要信你,而疑他?” “陛下,奴才所报句句属实,林公公是奴才的干爹,对奴才有知遇之恩,奴才举报他,此乃不孝不义之举,宫里其他人若是知道了,此生恐怕都不会再信任奴才了,可即便如此,奴才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必须禀告陛下,因为奴才幼时读的是圣贤书,君臣父子,君在前,奴才宁可背负不孝不义的名义,也绝不背叛君主!” 他因为愤慨,眼眶发红,“如果此事有误,奴才愿以死谢罪,消除陛下和林公公之间的隔阂。” 夏赫南盯着他,许久之后,“你先回去吧,孤会调查这件事的。” “奴才领旨。” 他踉跄起身,刚要转过身去,就听到身后传来另一道问题,“孤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他回身,回道:“有些眉目,据说那人曾出现在黄山,奴才派人去黄山寻找了。” “下去吧。” 林景州从奉天宫走出来,他揉了揉膝盖。 漫天飞雪下的皇宫,又被白色覆盖。 他嘴角却勾起了和这冰冷雪夜毫不相干的笑容。 陛下刚才手里看的不出意外,正是冀州灾情报告。 前世的冀州灾情,就是因为冀州官员跟京官勾结,再加上买通了宫里的势力,才会让灾情没有及时传到陛下这里,当时被收买的宫内势力就是林德,而林德为了脱罪,让他顶罪,他因为这件事被打断经脉,从此失去了学武的机会。 这一次,他先下手为强,势必要除了林德在宫里的势力。 为了这件事,他早早就查出朝廷官员贿赂林德之事,一直都按表不发,等的就是今日! 自己身边的亲信,不只数次收取朝臣贿赂,甚至连赈灾款都敢贪污,陛下这次就是想保林德,都保不住了。 缓缓走下台阶,台阶下站着十几个太监,站在最前面的有一个小太监,他举着一把伞,伞下站着林德。 林德一脸阴冷,死死盯着林景州。 既然到了这一步,林景州也不用再装了,他笑着下台阶。 “小林公公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他虚扶了一下手,“干爹。” “别叫咱家干爹,咱家没有你这样的干儿子,不过咱家要提醒你,林景州,你是咱家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人会喜欢一只不听话的狗。杂家对于不听话的狗,向来不会客气,来人!” 林德开口。 除了给他撑伞的太监,其他太监竟没有一个动弹的。 林德眼里闪过震惊,“你……你们……” 就在这时候,一个男人从奉天宫走了出来,快步来到林景州身边,把一个小瓶子递给他,“林公公,这是陛下赏你的!” 他拱手道谢:“多谢陛下。” 男人转身离开。 这时候,站在林德身边的一个太监突然走到林景州身边,然后是更多太监。 最后,林德身边只站了一个小太监。 他气得双手发抖,“你们,你们敢背叛杂家?!” 林景州笑了,他走到林德跟前,两人竟已经齐高了,“干爹教导过我一句话,那个位置要是坐不稳,那就趁早让开,别等有一天被人主动踢开,那就太难看了。” 第96章 芸惜要死了 林德伸手就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干爹,这可是奉天宫正宫殿门口,干爹想干什么?” “你,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别忘了是谁把你扶到这个位置?!你以为你现在就能拿捏了杂家了吗?别得意得太早,小心你命不长!” 林德眼底冒出憎恨的光芒。 林景州笑了,他走近林德,压低声音,“都说到我身上的毒了,看来,您已经没有招了。” 林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不可能,那毒无色无味……不可能……” 林景州笑了,松开他,从他身边走过。 其他太监也都跟了上去,有人肩膀撞到林德,对方踉跄一下摔在地上。 曾经叱咤风云,连后妃都要敬三分的大内总管,这一刻,却像一个被群狼抛弃的老狼,凶狠仍在,威严已失。 离开奉天宫,林景州扭头看向跟着他的十几个太监。 这些人今天能背叛林德,明日就能背叛他,可他不在意,林德会失败就是因为他太相信自己能控制这些人,但自己不一样,他从不相信任何人。 一个太监走过来,讨好地送上伞,“林公公,雪大,小心湿了衣服。” 他接过伞,雪花飘落,在伞檐形成了一片幕布。 他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笑意。 “各位今天的配合,杂家记下来了,日后的发财机会,也会想着各位,且等着吧。” 众人拱手向他行礼。 林景州举着伞,转身走进雪夜中。 他一路走向雪阁。 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得意和喜悦。 昨夜蒙难,虽然九死一生,却是他这一生之幸。 没有昨夜,他不会知道芸惜对他有情。 他心爱的女子,这一世,主动选择了他,不是退而求其次的委屈,不是迫于强权的屈服。 她心悦他。 …… 雪阁前。 林景州刚要上台阶上,远处传来扑通一声。 他撑着伞扭头看过去,下一刻,他脸上的喜悦消失,一把丢开伞,惊慌冲了过去。 芸惜从鲜花坊走出来后就不太舒服了,好不容易撑着身体走到雪阁,她再也扛不住,摔倒在雪堆。 “芸惜!” 林景州冲过去扶住她,手下摸不到一点温度,怀里的人已经快冻僵了。 “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他抱起她,快步往雪阁里走。 云兰听到外面有动静,走出门,就看到林景州抱着芸惜,她忙开口问道:“芸惜怎么了?” “她昨晚就受冻严重,为什么还让她出门办差?” 他冷眸扫过云兰,眼底只剩怒意。 云兰摇头“先把人带到我殿内,我那里暖和!” 他抱着人快步走向主殿,云兰跟在后面,“我没让她去办差,我看到她冻伤严重,想让御医来瞧瞧,她怕坏了规矩,就要自己去御医院。” 林景州把她放到榻上,“云美人,劳烦你召一下御医。” “好。” 云兰转身往外殿走去。 林景州抓过杯子给芸惜盖上,握住她的手,余光瞥到她胳膊出现一片黑紫,他握住她,慢慢掀开衣服…… 大片青紫,黑紫,还有红肿。 这是冻伤严重了! 他眼神发颤,昨夜他明明尽全力给她取暖了,为何还会伤得这样严重? 没多久,御医来了,看到要医治的是宫女,有所犹豫,林景州红着眼睛开口:“大人只管救,如果陛下怪罪下来,杂家一力承担!” 云兰也开口:“我是云美人,我现在命你救她,如果她有任何闪失,本宫绝不饶你,本宫位分虽低,但本宫腹中龙胎,你可得罪不起!” “臣遵旨。” 御医上前,给芸惜把脉。 御医表情越来越凝重,在场的两人都屏住呼吸。 林景州死死盯着芸惜,眼底是无尽的悔恨。 把完脉,御医起身,回道:“芸惜姑娘这是严重冻伤,已经伤及肺腑,再加上姑娘本就中毒很深,两相作用,臣……恐怕护不住姑娘的命了。” 云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身体一踉跄,被宫女扶住。 “护,护不住命了?这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昨夜受了冻,今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好好的啊,怎么就危及性命了?” 她突然看向林景州,指着他,“御医,他们昨日一起受冻的,他都好好的,为何芸惜却要送命?” 御医听闻,走到林景州跟前,“林公公,可否把一下脉?” 林景州眼眶更红了,身体僵硬地停着,御医只好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手腕给他切脉,片刻后,露出疑惑之色,“如果两人真的同时受冻,林公公不可能如此健康。脉象显示,林公公的确受寒,却没有大碍。” 林景州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突然转身往外跑。 在雪夜里奔跑。 他眼眶湿了,脖颈因为自己浑身发狠而青筋暴起。 跑到鲜花坊,他不顾院子里还有两个宫女,直接冲进施嬷嬷的房间。 正准备歇息的施嬷嬷看到闯进来的人,大怒:“放肆!就算是陛下的心腹,没有旨意,没有罪名,擅自闯入一宫掌事嬷嬷的房间,你也足够处以绞刑了!” “救她!” 施嬷嬷眉头一皱。“芸惜要死了,她昨夜受冻严重,加上蛊毒,御医已经束手无策了。” 施嬷嬷眼底划过一抹震惊,随即挪开脸,冷笑道:“我凭什么要救她?芸惜也不过是我鲜花坊里一个普通小宫女,我教她识字,通门路把她送去好地方,她给我钱孝敬我,这是欠货两清的买卖!” “河间幕府幕倾城……” 林景州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施嬷嬷突然周身散发出杀意,眨眼功夫,已经掐住他脖颈,把他按在墙上“你闭嘴!” 他丝毫不怕威胁,平静地开口:“二十年前在和顾家联姻的婚礼上逃婚,自以为得到了先帝的宠爱,其实受宠不到三年,就被冷落,后面为了争夺陛下宠爱,直接下毒毒害后宫宠妃和皇子,最后发疯烧宫,连带烧死了自己的孩子。” “够了,你再说一个字,我杀了你!” 手下力量收紧,施嬷嬷眼底布满杀意。 “救她,只要她好好的,你的秘密就永远是你的秘密!” “没人敢威胁我,林景州,你以为你能威胁我?” 她继续施加力量,靠着墙的人脸色先是涨红,随后慢慢发白,发青…… 眼看人要死了,施嬷嬷突然松了手,林景州趔趄一下半蹲在地上,捂着脖颈,大口喘气。 “你是怎么查到我的?” 林景州沙哑开口:“陛下要找顾锦霜,我在查顾家的时候,不可避免会查到幕府,施嬷嬷医术了得,加上的戚夫人要在宫里找人,她要找人为她夫婿治病,这些线索虽然杂乱,但只要耐心整理,其实不难猜出你的身份。” 施嬷嬷盯着他,“好一个林景州,你当太监,真是愧了你这个头脑。” 第97章 施嬷嬷救人 “救她,她将嬷嬷视为恩人,她要护的人,就是景州要护之人。” 施嬷嬷表情有所动容,她转过身去,“这是你来求人的态度吗?” 扑通! 她回头,就看到林景州双膝跪地,“求施嬷嬷救芸惜。” ……林景州是奴婢喜欢的人! 想起芸惜当时说的话,她到底没忍住,说了一句:“你就不好奇你们两个一起受冻,为何她快死了,你却一点事都没有吗?” “不知。” “她中毒第二日,我就知道她中毒了,我给了她一枚解药,那枚药可解百毒!她那么惜命胆小,我本以为她会留着救自己,可有一天我看到你中毒颇深,便跟她说了……” 林景州突然痛苦地攥紧拳头,眼眶聚满眼泪。 那夜,她一脸轻松地给了他一枚药,还说那是防中暑的药。 他刚吃下,她就毒发了。 “她给我吃了。” “没错!林景州,你这条命,是她救的,我可没兴致救你!” 眼泪滑落,他嘴唇微颤,“施嬷嬷,求您救她,只要芸惜平安,我愿意把这条命给您!” 施嬷嬷从箱子里拿过一个小包,转头看向他,“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走了!” 他怔然。 “去救人!” 施嬷嬷说完,就先一步走出了房门。 林景州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在雪夜,赶回雪阁。 云兰正坐在床边,看着芸惜掉眼泪,林景州就带着施嬷嬷来了。 他开口:“让所有人都出去!” 云兰盯着他:“你——” “要救她,就快!” 听到能救芸惜,云兰立刻让所有人都退下了,等人都离开了,施嬷嬷才从角落走了进来,她戴着斗篷,进来之后,才摘下斗篷。 云兰不认识她,只能在一边看着。 施嬷嬷走到榻前,伸手搭了一下脉,“换个地方,这里有孕妇,不适合。” 林景州想也不想,就抱起来榻上的芸惜,“去楼阁,那里安静,也没有人打扰。” 云兰想跟上,被林景州拦住:“你留在这里,别让人去楼阁打扰我们。” “啊……好,好的,一定要救活芸惜!” “嗯。” 来到楼阁上,林景州开始生炭火,施嬷嬷拿出银针给芸惜下针。 等炭火生好了,楼阁里终于有了暖意,施嬷嬷开口:“就是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芸惜。” 林景州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快步走到床前,“为何?” “她中了蛊毒,周崇给的药并不是解药,而是安抚蛊虫的药,但因为昨晚的低温,蛊虫的安抚已经不起作用了,她在芸惜体内乱窜,这才是她致命的主要原因。” “您不能解蛊毒吗?我去找周崇?” 他起身,就要离开。 “站住!” 他定在原地。 施嬷嬷开口:“没有,蛊虫激活了,那就没得解了,除非取出蛊虫,可是河间幕府的蛊虫要是轻易能取出来,就不会让人闻之色变了。” 他颤抖地开口,“那……就没得救了吗?” “我曾经设想过,模拟子虫,将蛊虫引出体外,但从未实践过,而且,子虫也不好找。” 林景州问:“什么是子虫?” “蛊虫产的卵,蛊虫一生只会产卵三次,这也就是周崇为什么说会分三次解毒,因为第三次产卵后,蛊虫就会狂暴,那时候就无法解毒了。” “我有子虫。” 林景州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那是芸惜送她的沾了血的香囊,新的香囊连带着夜明珠都被那伙灾民抢走了。 他打开香囊,里面是几块金子银子,还有一个很小的油纸,打开后,纸里面放着两条干死的蛊虫。 “这是她两次解毒吐血,吐出的子虫。” 施嬷嬷震惊地看着他手里的子虫,“你竟然保留着这东西?” “能救吗?” 施嬷嬷接过子虫,“试试!” 片刻后,她再次开口:“我需要你的血,把母蛊引出来,你可愿意?” “我愿意。” 施嬷嬷冷笑,“别回答得这么轻易,我需要很多。你吃了我的药,那可是百年难得的好药,你现在的身体已经跟之前不同了,只要护养得当,就算是个太监,也能享常人之寿,但要是失血过多,你可能折寿过半,甚——” 话还没说完,林景州已经拿过匕首,划破了手掌,鲜血滴在碗里。 施嬷嬷噤了声,她低头开始认真下针。 芸惜很难受,她感觉自己一会冷一会热,热的时候却有瑟瑟发抖,僵硬的感觉;冷的时候却感觉呼吸都不顺利了,想扯开衣服。 “唔……” 疼,好像被刀划破了皮肤一样疼。 林景州坐在床边,怀里搂着芸惜,在她耳边小声安抚:“解了毒,以后就不会再疼了,乖……” “呜呜……” 他心疼地搂紧她,安抚地抚摸她的背。 “血不够,继续!” 施嬷嬷一声令下,林景州攥紧拳头,伤口立刻开始渗血,血一滴一滴落在碗里,他的脸色慢慢变白了,却没有任何退缩。 两人忙活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施嬷嬷用夹子夹住母蛊,“拿出来了。” 嘴唇发白的林景州看到那个虫子,“施嬷嬷,那她的蛊毒彻底解了?” “解了。” “性命呢?” 施嬷嬷起身,“保住了。” 林景州松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就要晕倒,可就算要倒下,他也没有放开怀里的人。 施嬷嬷看着床上的两人,心中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两人互相喜欢的事实。 “林景州。”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 施嬷嬷看向他,“你喜欢芸惜,但你们不会幸福的,你知道你横在你们之间的是什么?” 林景州眼底划过一抹绝望和愤恨,下嘴唇颤抖了一下。 “不是你身体残缺。” 他诧异地看向她。 施嬷嬷开口:“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你更强大的势力。你在皇宫里可以仗着皇帝的权势,护她周全。可她迟早离开这里的,去了外面更广阔的天地,你的陛下可就帮不到你了。灾民都能要了你们的命,何况其他。” 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他问:“嬷嬷,有何指教?” “三日后的子时,狮子园见。” 第98章 她吃醋了 芸惜睁开眼的时候,浑身剧痛,手指都感觉动弹不了,她看到近在咫尺的惨白却难掩精致。 “阿景……” 他歪头靠着她,脸色是不正常的白色,嘴唇是青白色。 她这才发现两人极暧昧,她坐在他怀里,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搭在被子上,手掌裹着白纱,沙发底下的血红色透了出来,但已经凝固了。 “我记得我……被施嬷嬷赶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艰难地抬起手,半天才恢复知觉。 等身体都恢复知觉,她立刻侧开身体,身后的往后倒去,她急忙扶住他,“阿景!” 把人扶着躺下,她从床上下来。 双腿一趔趄差点摔倒。 扶着墙,慢慢走出楼阁,她现在满脑子的疑惑。 天还尚未大亮,整个雪阁静悄悄的。 她来到主殿,见里面还掌着灯,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就看到云兰半靠在榻上,脚边小宫女守着火炉,见她进来,小宫女猛地站了起来。 云兰被惊醒,看到她,眼前一亮,急忙起身,走了过来。 她问:“为何不睡在床上?” “你真的活过来了?” 活? “我昨晚怎么了?” “昨夜,你差点死了!”她压低声音凑近芸惜耳边,“你弟弟找了个嬷嬷来救你,他们说我是孕妇不能跟去阁楼,我就一直在这守着,不敢让任何人上去打扰。” 施嬷嬷救了她? “芸惜,你怎么会中毒?” 云兰突然一脸严肃地问她。 她只是一个小宫女,谁犯得上用那么厉害的毒药对付她?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不想骗你,但我不能跟你说,说了只会连累你,云兰你是要在这个皇宫过一辈子的,有些事,还是装糊涂得好。” “可是——”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扭头,就看到林景州虚弱地走了下来。 芸惜立刻跑过去扶住他,“怎么样?” “我该回奉天宫了。” “可你的身体……” 林景州看她一眼,淡淡一笑,“你的毒解了,我们不必再受制于人了。” 她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芸惜看了一眼天边,这时候宫女太监都该起来忙了,她的确不能耽误林景州的时间了,“小心点。” “嗯。” 林景州一步一步走向雪阁大门口。 云兰走过来,感慨一句:“你弟弟是我见过奴才里最厉害的人了,他若不是太监就好了。” 末了又加一句,“小田喜欢你弟弟。” 芸惜扭头看向云兰。 云兰笑笑,说道:“别觉得震惊,你弟弟如今年岁还小,再过几年,再长大些,恐怕不只宫女了,说不行后宫主子也喜欢呢。” “你,你胡说什么?” 云兰朝她眨了下眼,“别以为不可能。我比你在宫里多待了两年,懂得自然也比你多,这也是陛下可悲的地方,他选了这么多美人进宫,又不宠幸,后妃总要自己找点消遣的,那些相貌俊朗的太监……” “我不相信!” 她前世在宫里待了十年,也没听说过哪个后妃会跟太监搞在一起。 “你还是太天真了,且等着吧。今日,你不用在我跟前伺候,好好休息。” 云兰扶着腰,悠闲地回了主殿。 芸惜站在原地发愣。 “芸惜,不冷吗?” 她一扭头,就看到小田站在院子里,手里端着一盆热水,“你昨晚不舒服,今天好好休息。” ……小田喜欢你弟弟! 脑海里莫名冒出这句话。 她想象了一下林景州搂着小田……突然,眼前的人长得就不那么顺眼了。 小田走了过来,一脸关心地看着她,“还不舒服吗?” “你……我没事,我先回房了。” 想问她是不是喜欢林景州,可她问不出,心底浮起一丝烦躁,她快步从小田身边走过。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小田喜欢林景州这件事。 怪不得,林景州每次来找她,小田都会跟他打招呼,平日也都对他笑脸相迎,原以为是她做人成功,如今却是知道了。 小田想当她弟妹! 知道了这件事,芸惜一上午心里都闷闷的,小田什么都没做过,也没说过,她的心意也不曾跟其他人说过,按理说,芸惜不该在意这件事,可她就是在意了。 在意到饭也吃不下,整个人乱成一团。 傍晚,林景州又来了。 小田殷切地上前来,“小林公公,你找芸惜?主子体恤,让她在屋里休息,我去叫她。” “嗯。” 小田倒了一杯热茶,害羞地递上前,“天冷,小林公公喝点茶暖暖身子。” 他伸手接过茶杯,没说话。 这一幕落在芸惜眼里,她心中的闷窒更重了。 小田没有她好看,但身条好,人又乖巧听话,不!她才不乖巧听话……心思明明就不纯! 林景州虽然长得好,但他才十四……不,十四岁生日还没过呢,小田可比她还大了两岁! 她难道想女大三,抱金砖? 虽然,但是林景州的确是个金砖。 又气又怒,最后索性把所有气都集中在了林景州身上。 没事,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芸惜?刚好,你弟弟来找你!”小田看到她,急忙开口喊她。 林景州抬眸,看到她,眼底慢慢浮起一抹暖色。 芸惜走过来,见林景州表情柔和,心中疑惑,这人平日对旁人都冷冰冰的,对小田倒是很温和嘛。 堂堂林阎王,竟然跟一个小宫女站在一起聊天,还喝她的茶。 之前在雪阁扫雪,她给他茶,他为什么不喝?! 越想,脸色就越是难看。 “你怎么了?” 林景州担心地看着她。 小田在一边开口:“不打扰你们姐弟说话了,我去干活了。” 没有了外人,林景州伸手去拉她胳膊,还没碰到,就被她避开了,她侧过身,表情淡淡:“我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语气生硬,表情疏离。 林景州一瞬回想起了前世,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去见她,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反应,“小林公公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如果没有,奴婢要去内府帮主子拿东西了。” 半晌,没听到林景州说话,芸惜心里七上八下的,扭头看去,就见对方脸颊苍白,漆黑的眸子,透着一股不知所措的茫然还有……委屈。 他很好看,冷起来让人惧怕,明明是太监,却没有一点女气,反倒更具清冷少年的疏冷。 此刻,却像一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小狗一样。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幅样子,她的心一下就软了。 “对不起,我语气不好,你身体怎么样了?” 林景州低声说:“我没事。你呢?刚解了毒,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没有。”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味药,他拿出来递给她,“吃了吧。” “这是什么?” “我向太医院买来的,对你身体有好处。” 她伸手接过,刚想送进嘴里,想起自己之前骗他吃的解药,眯起眼睛问:“这不会是什么重要的药,给你的,你给了我吧?” 第99章 指认 “不是。” “真的吗?” 他用力点头。 好吧,不是就行,她把药送进嘴里,吞下。 林景州拘束地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刚才生气了,为什么?” 她的偏心照顾,她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她以口渡水。 这一年多的相处,她给他了问出这个问题的勇气。 她的喜欢,是他唯一的勇气源来。 她开口:“我没生气啊。” 朝他咧嘴一笑,她刚才的不好情绪似乎从未存在过似的。 “你刚才——” 她打断他,“说正经事,你是怎么说服施嬷嬷救我的?” 施嬷嬷明明就气得不行,林景州去求她,施嬷嬷不应该更加愤怒吗?那代表她根本没做到保守施嬷嬷的秘密,对方应该更加愤怒才对吧? “你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生气,我就告诉你!” “林景州,你还学会跟我做交易了?” 她眯起眼睛,伸手就要去捏他耳朵,结果对方往后一闪,避开了。 “你敢躲?!我可是你姐姐!” 她非要去抓他耳朵,却被他握住了的手。 大庭广众下,两人的手握住,芸惜脸刷地红了,像是抓到烫手山芋似地要挣脱,却被林景州握得很紧。 “放开。” “对不起,这次是我把你置于险境,以后不会了。”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她略微慌张地转开眼眸,“你也帮我解毒了,不是吗?也算因祸得福了。只可惜了那些金条和我送你的夜明珠了。” “我会拿回来的。” 她诧异地抬眸看向他,“还能拿回来吗?” 他点了点头。 即便再难,那是她送他的夜明珠,还有她缝的香囊,他一定会拿回来! …… 两人遇险后的第三日晚,子时。 林景州准时赶到地方。 施嬷嬷从一棵树后出来,依旧隐藏身份的披风,把整个人都蒙了起来,“林景州,你还不满十四岁,骨头还没长实,想要习武,虽然有些晚,但还不算没得救,我要教你武功,你可愿意学?” 林景州震惊了几瞬,然后急忙跪下,“我愿意,景州叩见师傅!” “打住,我不收徒。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拜我为师,你就跟河间幕府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了,倒不如不拜,清净。” “景州听嬷嬷的。” “你之前跟着王石学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可以都丢了。” 林景州嘴角抽了抽,御林军首领王石,打遍京城无敌手,施嬷嬷说他是三脚猫? “我是女人,我的功夫融合了河间幕府的迷幻鬼手和绵延针,主打一个以柔克刚,你是太监,阴不足,阳有缺,倒也合适。” 林景州静静地听着。 施嬷嬷走到他跟前,“记住一点,一个男人想要顶天立地,想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抬起头,靠的不是那根东西,而是你的实力!” “景州记住了。” “接下来,我每五日教你一次,其他四日你就要靠自己刻苦练习了。” 林景州开口:“嬷嬷做这么多事,需要我回报什么?” 施嬷嬷笑了,“等你达到我要求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的。” …… 半年后。 太后寿诞将至,合宫欢庆。 芸惜因为会写字,被调去了佛观抄写佛经,为祝寿做准备。 林景州已经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太监了,听说林德病倒了,陛下念他在宫里忙了几十年,特赐了宅子,允他在京城安度晚年。 云兰快要生产了,恰好跟太后寿诞凑在一起,太后大喜,对云兰越来越好了,说等孩子降生就封为云嫔。 这日,云兰在寿康宫请安,其他妃子都在。 请完安,太后留云兰多待了一会,交代了一些事,才让她离开。 离开的时候,云兰走过长廊,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话,她急忙停下脚步。 “主子,蒋嬷嬷说她瞧见当时在冷宫贿赂她对付您的宫女了!” “在哪里?” “在佛观。” 舒妃脸上露出恨意,“好啊,找了半年,总算要找到她了,敢害本宫,本宫绝对要让她生不如死,走,去佛观!” 云兰躲在角落,等舒妃离开了,她才扶着肚子往外走。 “当年在冷宫谋害舒妃……” 走了几步,她脸色突然大变,“佛观?!” 这件事,跟芸惜到底有没有关系? 云兰快步往外走。 就算不是她,也跟她有关系! 出了泰康宫,她着急坐上抬椅,“去佛观,快!” 奴才抬着她往佛观走去,路上云兰越来越着急,最后直接动了胎气,痛得她坐在椅子上痛苦地咬着嘴唇。 小田着急地开口:“主子,您不舒服,咱们回雪阁!” “你,你去叫芸惜……让她……” 林景州带着两个太监,刚从另一条道路拐过来,就看到她们,他快步走过来,“云美人?” “林——林景州!”她一把抓住林景州的胳膊,“舒妃……要去佛观找……曾在冷宫贿赂蒋嬷嬷害她……的人……我不知道……跟芸惜有没有关系……快去!” 林景州表情一变,“我这就去!” 他站起来,“快扶云美人回雪阁,宣御医!” 说完,他直奔佛观。 第100章 蒋嬷嬷危 佛观。 芸惜正跟十几个宫女认认真真地抄佛经,她手腕微酸,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抬眸,余光瞥到窗外,一抹身影一晃而过。 她不疑有他,低头继续抄。 门外,打扫卫生的蒋嬷嬷一脸激动,“找到她了,绝不会认错,是她!” 她丢开扫帚,一边嘀咕一边往外走,舒妃娘娘说了,只要找到那个宫女,就给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结果找了大半年,都没找到,舒妃对她也失去了耐性,直接把她丢到佛观当最低级的打扫嬷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个宫女竟然在佛观! 她小跑出佛观,直奔福阳宫。 秦公公听到她的报告,眼前一亮,“蒋嬷嬷,你可是让娘娘失望多次了,这次确定?” “老奴用性命担保,一定是她!就在佛观抄经文。” “你且回佛观盯着她,杂家这就去禀告娘娘。” “好。” 蒋嬷嬷离开福阳宫,往佛观走去。 一路上,她脸上都是贪婪的笑。 快到佛观的时候,突然有人喊她,“蒋嬷嬷?” 她扭过头,就看到一个小公公站在不远处,正一脸笑容看着她。 “公公是……” “嬷嬷立了大功,舒妃娘娘有赏,随杂家来吧。” 蒋嬷嬷毕竟是老嬷嬷,很是谨慎,“公公瞧着很是眼生,请问舒妃娘娘要多久能赶来?” “嬷嬷以为娘娘能亲自赏你吗?杂家娘娘放在御前的人,嬷嬷立了功,娘娘准备将你分到御前伺候。” 一听要去御前伺候,蒋嬷嬷眼前一亮,再没有疑虑,快步跟了上去,却不知道跟上的是一条死路…… 舒妃赶到佛观时,已经找不到蒋嬷嬷的身影了,派了几个人去找,都没找到,大家只说施嬷嬷跑出了佛观,就再没回来了。 舒妃已经料到人肯定出事了,可到底是谁在背地里快了她一步? 芸惜抄完佛经,跟其他宫女一起出来,看到观外的舒妃,大家跪下行礼,“叩见舒妃娘娘。” 舒妃难道忘了她可是亲手把绿萤害死在这佛观里,竟还有胆子来佛观? 舒妃一想到这些人里,就有在冷宫谋害她之人,就恨不得全杀了。 瞧见人群中的芸惜,她眼神变了变。 林景州,她是非除不可,毕竟再过几年周无霜入宫了,这两人就会狼狈为奸,一起害她! 但芸惜,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舍得除掉的。 “芸惜留下,其他人走吧。” 被直接点名的芸惜眼神一变。 待其他人都走了,舒妃瞥了她一眼,“芸惜,随本宫走走吧。” 说罢,就让芍药扶着她,往佛观外走去。 “奴婢遵命。” 芸惜跟在她后面,从佛观离开,来到御花园,湖面荷花盛开,甚是漂亮。 来到凉亭里坐下,芍药拿着扇子给主子扇风,舒妃缓缓开口:“芸惜,你转了一圈又回到雪阁伺候了。” “回娘娘,是的。” “如今的雪阁主子,云美人,当初可是你手下的宫女,听你的命令,一应待遇都比不过你,结果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踩在你头上的主子,真是世事无常啊。” “云美人命好,如今受陛下宠爱,又有舒妃娘娘,容妃娘娘等照拂,这都是云美人上辈子修的福气。” 舒妃身体向前倾,盯着她,“那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芸惜猛地抬头,后者笑得神秘莫测。 “你要相貌有相貌,要头脑有头脑,最重要的是你年轻。”她伸手轻抚芸惜的脸颊,“这娇嫩的肌肤,可是连本宫都心生妒忌的。” “娘娘……” “你是聪明人,本宫等你回话。” …… 跟舒妃分开后,芸惜就回了雪阁。 一进雪阁,就听说主子动了胎气,她快步跑进内殿,“云美人?” 云兰躺在床上,两个宫女在床边轻轻扇着扇子。 小田跟一个太监端着冰走进来,看到她,小田把她拉到一边,“你可曾碰到你弟弟?” “怎么了?” “主子今天去泰康宫请安,突然着急要去佛观,结果路上动了胎气,恰好你弟弟路过,主子就跟你弟弟说了几句话,你弟弟就去佛观了,你没事吧?主子为什么一副天都要塌了的表情。” 芸惜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我就在抄经文,抄完就回来了。” “那就不知道了,御医说天太热,主子急火攻心,动了胎气,陛下就派人送来了不少冰。” “嗯。” 她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闭眼休息的云兰。 为什么突然去佛观找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了一会,她转身出了寝殿。 离开雪阁,直奔奉天宫。 现在的大内总管是曾经林德的副手,孙权,孙权不像林德那般喜欢弄权,芸惜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但林德到底是怎么下来的,她心中一直有这个疑惑,难道是林景州跟孙权合谋把林德从那个位置上扒了下来? 那家伙,什么都不肯跟她说! 尤其是这半年,愈发神秘了。 来到奉天宫外,她时常来找林景州,奉天宫的太监基本都认识她了,对她还挺客气。 “芸惜姑娘又来找林公公了?” 自从林德出宫后,宫里就再也没有小林公公了。 “嗯,劳烦曲公公叫他一下。” “得嘞!” 小太监跑进奉天宫, 半晌后,他又跑了出来,“姑娘,你来得不巧,林公公去办事了,还没回来。” “办事……”她低声喃喃了一句,抬头,看向对方,淡淡一笑,“那就不打扰了。” 她转身离开奉天宫。 他不是去找她了吗? 又是去办什么事了? 芸惜回到雪阁,满心烦躁的坐在寝宫的门槛上,殿里躺着一个还没醒来的,林景州又没回来。 这两人当时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守了云兰一夜,第二天早上,她终于醒了。 她一边走向床铺,一边开口吩咐:“主子醒了,宣御医来!” “芸惜……” 云兰声音虚弱,她伸出手。 芸惜握住她的手,“怎么会这么冲动,接生婆都说了,也就这个月孩子就要落地了,你可不能这时候出事。” 云兰看了一眼门口,欲言又止。 芸惜靠近她,“放心,外面没人,怎么了?” “舒妃一直在找她被打入冷宫时,贿赂冷宫嬷嬷害她的宫女,昨天我听到她跟宫女说话,说有个蒋嬷嬷认得出了那个宫女,就在佛观!” 芸惜心头一惊。 云兰看着她,虚弱地问:“是你……对不对?” 她点了点头。 “糊涂啊……若是要害她,为何不一击致命?如今让她拿了把柄找你寻仇!她是舒妃,又诞下皇子,想再扳倒她几乎不可能,你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 芸惜没办法告诉她,不一击毙命,是因为她在菩萨跟前立誓,此生只做好事,绝不沾惹杀孽! 她不能杀舒妃,只想让她一辈子在冷宫痛苦度过,哪曾想她还能出来? 大夏王朝,何曾有过入了冷宫还能出来的妃子? 这一切是她计划疏漏了。 第101章 决裂 等御医来给云兰诊了平安脉,芸惜亲自熬了安胎药看着云兰喝完,她才离开雪阁,再去找林景州。 她走在宫道上,担心林景州为了保护她,铤而走险做什么危险的事。 刚拐过一个宫道,她远远就看到了一抹身影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对方背着太阳,整个人绚丽得让无法直视。 她眯起眼睛,用手挡住阳光,这才看清对方。 林景州。 看到他平安,她松了一口气,脚下步子放快了。 林景州也朝她走来,他皮肤很白,红唇乌发,俊秀得有些过分,才十四岁的年纪,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冷漠和狠辣。 但这一刻,他眸光温柔,眼底只有远处的女子。 心头无比思念,明明才一日没见,却好像已经分别了许久,想见她,想看到她笑,想看到她对他的偏爱。 蒋嬷嬷已经解决了,再也不会有人指认她了。 下个月,就是太后寿诞,到时她就能先出宫了。 而他,也会很快以病逝的原因,离开这座皇宫。 大内总管又如何? 不及她的一抹笑容。 施嬷嬷这半年已经教了他很多,剩下的就要靠他的勤加练习,他已经能保护他心爱的女子平安喜乐了。 未来,他会陪着她畅游大江南北,除了不能给她子嗣,其他他都可以学! “林公公。” 拐角处,一个老太监突然出现。 芸惜脚步慢下来,她看到一个老太监拦住了林景州,两人似乎在说什么,目光还转向了她。 她脚步没有停下,仍旧走向他。 他扭头看向了她,她给了他一抹笑容,预期的回应没收到,他挪开了视线,跟老太监说了几句话,对方走了。 她终于走到他跟前,“怎么了?” “没事。” “云兰跟我说了,那个蒋嬷嬷不见了,是不是你带走了?” 林景州看着她,他的一双凤眼更加狭长,眼角微微上扬,眼眸却幽黑,仿佛一个无底洞一般。 不对劲。 两人认识这么久,她已经能很清楚地分辨出他的情绪了。 “你——” “我把她杀了。” 她怔住。 林景州唇角勾起,眼神幽暗地盯着她。 恍惚之间,眼前的人不是她的阿景,而是前世已经踩着无数尸体站在奴才顶端的林阎王。 他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他……当真杀了人? 他伸手朝向她。 芸惜一想到他真的杀了人,下意识后退。 他的手停在半空,“害怕了?” 她颤抖地开口:“别杀人,因果报应,你杀人,会有恶业的,将来会下地狱的。” “我不信。” “不能不信!” 她在努力为她和他修福报,若他不信,那该如何为他积福消恶业? “阿景。” 林景州不耐烦地打断她:“别叫我,我们本就是没有血亲的姐弟,这皇宫内,不过是为做个伴,互相扶持罢了。” 芸惜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芸惜,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往上爬,我入了宫,要的就是荣华富贵,为了荣华富贵,我会不择手段,如果看不惯,就离我远点,如果你忍受得了。”林景州笑了,伸手挑起他下巴,“你长得好看,以后给杂家当对食,杂家也不是不愿意。” 啪! 她一手拍开他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泪唰地往下落,“你,你疯了!” 怎么才过了一日,她的阿景就变了? 林景州瞥了眼她的眼泪,垂眸,摩挲了一下手指,“日后,别老想让我为你做什么,我忙得很呢,少来打扰我!” 说罢,他转身离去。 芸惜盯着他的背影,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满眼茫然。 “芸惜,你这是怎么了?” 她僵硬地回头,就看到秦公公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伸手就要扶她起来。 秦久安? 他在这里……那林景州是为了做戏给他看,才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吧? 一定是这样! 找到了原因,她的心口没那么痛了,急忙擦干眼泪,“公公,我没事,让您见笑了,我刚和弟弟吵架了。” 秦公公笑笑没说话。 三日后。 芸惜一早起来,就听到雪阁里闹哄哄的。 她走出房间,就看到几个御林军站着院子里,她忙走过去,“怎么了?” “你是芸惜?” “奴婢是。” 带头的人冷声开口:“抓起来,送去刑司!” 芸惜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抓进了刑司,一直到她被绑在行刑的架子上,她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冤枉!奴婢做错了什么事?” “你偷盗先皇后的陪葬,在京城买了那么大一个宅子,已是死罪!” 宅子暴露了? 那阿景呢? 也被抓了吗? “奴婢冤枉!你们有什么证据?” “要证据?这可是你的好弟弟林景州亲口爆出来的!” 阿景? 不可能! 这些人真是疯了,怎么会以为她会信他们诬陷阿景的话! 啪! 鞭子挥到身上,她痛得浑身绷紧。 一鞭,两鞭子…… 她痛得几乎昏厥过去,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是她们帮先皇后逃出宫一事暴露了,那林景州呢? 他是陛下身边的人,会不会责罚比她还重? 会不会……直接被打死? 阿景……阿景…… 就在她马上昏厥的时候,一盆冷水泼到了她身上,凉水渗进伤口,痛得她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背过气去。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慢慢逼近,她一抬头,就看到林景州一身大内副总管的衣着。 前世她死得时候,他穿的就是这一身,只不过要比现在高一些,人也更冷一些。 “林……” 千言万语,看到他没事,她松了一口气。 他靠近她,缓缓开口:“姐姐。” 她望着他。 “认罪吧,偷盗先皇后的陪葬,用钱在京城买宅子,还私藏了一箱子金条,这可是死罪,可陛下念你曾救过先皇后,只要你认罪了,就不要你的命!” 芸惜嘴唇发颤,拼命摇头,眼神从震惊到不敢置信,最后目眦红裂地盯着林景州。 “认罪吧!” 她虚弱地开口:“他们说……你供出我……我……不信……” “是我。” 她身上青筋暴起,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眼角渗出血,她的双目更加渗人。 “认罪!” “不……认——啪!” 林景州一巴掌打到她脸上,眼里露出阴冷之色,“我自诩这一年多,待姐姐不薄,如今只让姐姐做这一件事,姐姐也不愿吗?” “你也……背叛我……啊啊啊!” 芸惜扬天怒吼,然后一口鲜血吐出! 第102章 从此陌路 林景州眼神怔了一瞬,放在衣袖下的手攥得死紧,他想帮她擦掉鲜血,可他能做的却只有将指甲陷入肉里,用痛意阻止自己行动。 他准备了很多话,每一句都比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更伤人,更残酷。 可望着她,他仿佛在吞一块刀片,发出的每个音,都让他嗓子如同刀剥皮肉一般痛。 “这宫里……”他气息不稳,心口气血翻涌,眼底泛起红意,“本就没有信任可言。” 他看到她眼底的痛苦慢慢化作了嘲弄,最后只是平静地盯着他。 那一刻,他心如刀割。 他从来就是一个阴狠毒辣的人,被亲娘抛弃,被亲爹遗弃,他就像一个天生受诅咒的恶鬼。 直到他遇到她,那年他九岁,因为九岁考上童生,被视为神童,嫡母妒恨他,便借由送他上京学习为由,将他丢弃在京郊。 是芸惜救了差点要冻死的他。 他们只相处了十日,因为她被卖了,而他也被家人寻到。 再次相见,她是记录宫女,而他是刚入宫的太监。 前世,他用了十年想把她困在身边,到她死都没实现,这一世,她终于回头看到他了,他们有了相守的可能性,可…… 有看到他将蒋嬷嬷带走,加上佛观抄佛经的人中有芸惜,舒妃想要锁定那个人是芸惜并不是难事。 舒妃甚至划掉了他费尽心思加到放出宫名单上的芸惜,她要让芸惜出不了宫! 他便是太监总管又有何用? 舒妃想要芸惜的命,他护不住! 施嬷嬷说的没错,他护不住芸惜,他太弱了。 只有把她推离自己,她才能活下去! “林公公,陛下找你。” 一个太监跑进来,恭敬地提醒。 “知道了。”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林景州。” 沙哑的声音叫他。 他背对着她,停下脚步。 “从此……陌路。” 他心口痛得仿佛要炸开一般,用手按住心口翻涌的地方,他嘴唇微颤,“正有此意。” 说罢,他大步离开。 刚一出刑司,林景州突然扶着墙,一口鲜血涌上来,他硬是抿着唇,咽了下去。 嘴角渗出一丝血红色,他抬眸,眼底红血丝骇人。 “舒妃,我一定让你死!” …… 芸惜被丢进牢房里,她浑身是血,可身上的伤比不过心口的伤,她想过任何人会出卖她,唯独没想过他。 前世死前的羁绊太深了,深到她早已经将两人合为一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亘古不变的深情…… “哈哈……哈哈哈……” 她躺在地上,笑得身体都蜷缩起来了,笑着笑着,眼泪混着脸上的血,从眼角滑落。 前世的拔舌,断手,她都不曾如此痛过。 原来动了情,会这么痛。 牢门动了,一人走了进来,她眼神迷茫,艰难地扭头看去。 “他们竟然这样折磨你,真是可怜!” 秦……秦久安? 她嘴唇动动,虚弱地开口:“秦公公?” “你可是真养了一只白眼狼啊,林德出事后,陛下严查太监贪污一事,就查到了林景州常去的一个宅子,他一个小太监,竟然买得起那么贵的宅子,自然是不干净的,加上他之前认了林德为干爹,本来该进刑司受罚的是他,结果他说宅子是你买点,你偷了先皇后的陪葬品。” 芸惜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盯着牢顶。 “我可不信你会偷先皇后的陪葬,只不过陛下信了他,他贡献了一箱子金银珠宝,洗了自己的罪责,最后遭罪的成了你这个可怜虫。” 她沙哑开口:“那个宅子会被怎么处置?” 那里有她的闺房,虽然从未住过一日,那确实她最喜欢的地方。 “自然充公了。” 心口突然窒息闷痛,闷得她难以呼吸,她翻身,蜷缩起来,大口呼吸,才不让自己痛哭起来。 没了。 什么都没了。 她的梦,就这样被摧毁了。 摧毁这一切的,却是她放在心上在意的人。 “芸惜,娘娘让我带句话,你且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娘娘一向欣赏你,定会保你一命的。” “谢……谢谢娘娘……” 秦久安按住她肩膀,“锦上添花不算什么,可这雪中送炭才是真该铭记于心的恩情,你若出去了,该知道了谁才是值得忠心侍奉的主子了吧?” 芸惜眸光一怔,眼底的痛苦绝望被慢慢掩去,她抬眸看向秦久安,“奴婢绝不忘娘娘提携之恩。” “那就好。” 秦久安缓缓起身,拍了拍衣服,离开了。 芸惜抓着地上的干草,眼底只剩下冷冽的光。 萧蜀雪,重活一世,你也没什么长进啊! 把她逼到绝路,然后伸手救她一命,借以笼络她的心,前世,她已经这样做过了,这一世,竟还是这个套路? 可她再也不会上当了。 …… 芸惜在刑司待了一个月,太后寿诞,宫里热闹地庆祝,她站在只有巴掌大的窗口下,仰头闻着外面的空气。 身上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昨夜秦公公又来了一趟,告知她,今日就会带她离开,然后到福阳宫当差,以后就是舒妃娘娘身边的人了。 不过有一点,她以后多不能出宫了,三个月一次的休沐,她不得出宫! 终于要离开了。 她脸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明明是笑着,眼神却让人生寒。 身后传来动静,她缓缓转身,是秦久安,“芸惜,跟杂家走吧。” “奴婢遵命。” 跟着秦久安离开刑司。 重新走在宫道上,她沐浴着阳光,大口吸着新鲜空气。 “昨日太后寿诞,林景州犯了事,被罚二十板,跪泰康宫外十个时辰,这种卖你求荣的奴才,若是跪死了,倒是帮你报了仇!” 她脚步一顿,“秦公公,奴婢可以去瞧瞧吗?” “当然可以。” 两人一起来到泰康宫外,远远就看到跪在宫门边的林景州,对方闭着眼睛,脸被阳光照得发红,嘴唇却惨白。 快走近了,他睁开了眼睛。 看到她时,眼神定住了。 她讥讽道:“林公公,看到奴婢很意外?” 他抿唇不说话。 芸惜笑了,她抬起手,手腕的红绳被她扯下来,然后当着他的面,一松手,红绳落在地上。 他脸上表情微微抽搐了下,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红绳。 她伸脚踩在红绳上,嘲弄道:“既已当了太监,林公公还是别肖想像个男人一样娶妻了,也不觉得变态吗?” 第103章 投名状 “咳……咳咳……” 林景州突然拼命咳嗽起来,本就单薄的身子在衣服下微微发颤。 他脖颈暴起青筋,声音沙哑低沉,“杂家想干什么,你管不了!” “香囊还我。” 他抬起脸,一双幽暗的眼眸闪着冷光,“早已丢了。” “那边好,至此,你我各不相欠。” 她转身,看向一旁一直看戏的秦久安,“秦公公,我们走吧。” “好。” 她转身,往外走。 心口并没有因为羞辱林景州而获得报复的痛快,她垂下眼眸,遮去眼底的悲哀。 她羞辱林景州,林景州羞辱她。 两相生厌,面目可憎。 他们明明可以为了彼此,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他们之间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一世,她想当个清白的好人,想当一个不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善良的人。 她只想干干净净地从这皇宫出去。 可就这样的小愿望,老天都不愿成全她。 福阳宫。 秦久安带着她走进宫门,“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见娘娘。” “是。” 等芸惜去洗澡,秦久安快步走向主殿。 坐在榻上逗弄儿子的舒妃抬头问了一句,“人先跟着你,本宫要确定她真的忠心,才能用她!” “主子不知道,刚才芸惜主动要求去见了跪在泰康宫外的林景州。” 舒妃表情一变,看向秦久安,“两人可是装的苦肉计?” “不像。芸惜羞辱了林景州,那样子是真恨,不像作假。奴才以为,芸惜应该是清白的,她和娘娘无冤无仇,不可能暗中谋害主子,林景州暗中处置掉蒋嬷嬷,或许真不是为了芸惜。” “可找到蒋嬷嬷的尸体了?” “还未。” 舒妃怒道:“废物!那林景州是太监,你也是太监,你为何干不过他?” 秦久安低着头。 “罢了,那林景州本就厉害,陛下信任他,单就这一点,要对付起来就不容易,先让芸惜来见本宫。” “是。” 秦久安走到殿门,一直等到芸惜过来,带着她走进殿内,“主子,芸惜来了。” “奴婢叩谢娘娘救命之恩。” 芸惜恭敬地跪在地上。 舒妃把二皇子放到摇篮里,直起身子,走到芸惜跟前,缓缓蹲下,“瞧瞧这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进一次刑司,可得剥一层皮,那林景州也是真舍得下,当初他入宫,可是你一直护他周全。” 提到林景州,芸惜眼神暗淡,放在腿上的手攥紧。 这一切都看在舒妃眼里,她笑着拉她起身,“本宫最讨厌养不熟的白眼狼了,你掏心掏肺待他,他却差点害了你性命,本宫为保住你,可费了不少力。” “奴婢知道是娘娘保住了奴婢的命。” “本宫喜欢你,你聪敏,又不贪功,你不愿跟着本宫,本宫也不勉强,不过雪嫔生下了公主,陛下大喜,封她为嫔,赐了经验老道的嬷嬷照顾,雪阁已经没有你的立足地了,不然本宫就把你送回去了。” 她如今这样子,离云兰越远,才不会牵连到她。 有个公主也好,不会太招摇,也不至于被陛下彻底忽略,云兰这一生的荣华算是稳了。 日后,两人就不要再有联系了。 她哽咽地开口:“奴婢愿意跟着娘娘。” 舒妃笑了,伸手帮她擦掉眼泪。 “好啊,以后,本宫绝对重用你,让你过得不会比在雪阁差!” 芸惜福身行礼,“奴婢谢主子。” “你和芍药同住,这几日好好休养,不必近前伺候。芍药!” 站在一边的芍药,立刻上前。 “多谢娘娘。” 舒妃看了芍药一眼,“带芸惜下去。” “是。” 舒妃看着两人走出主殿,瞥了一眼手里的丝巾,这个丝巾刚帮芸惜擦过眼泪,她立刻像碰了脏东西一样,丢开了。 芸惜跟芍药走进两人住的房间,地方比雪阁大,室内装饰也要更精美一些。 “芍药姐姐。” 芍药表情淡淡,“你先歇着吧,我去伺候主子了。” 芍药把人带到就走了。 芸惜等她走远了,脸上的恭敬卑微瞬间消失,她走到床前坐下。 舒妃的心思,她很清楚,无非是想利用她做一些脏事,前世还有绿萤帮她,这一世,绿萤被她亲手弄死了,芍药前世就很没用,做事胆小不说,还经常坏事。 这一世,舒妃身边只有她,芍药这个坏事的属性,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她现在身无分文,宅子也好,那箱金银珠宝也好,全都化作了泡影。 她一下子回到了刚回到这个世界的那天。 只能重新计划未来。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计划里,只有她一个人。 任何阻拦她未来出宫的人,都将是她的敌人! …… 傍晚,芸惜收拾好了一切,芍药走过来,“主子叫你。” 她来到主殿,舒妃正在吃水果,瞧见她,淡淡一笑,“东西都收拾好了?” “是。” “芸惜,你有多恨林景州?” 她眼皮动了一下,冷声道:“他背叛奴婢,奴婢恨他入骨!” “很好,那本宫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她抬眸看向舒妃,一脸不解。 舒妃把一包药放在桌上,手指在桌上敲了下,“他得了热症,如今在御医院治病,本宫派你去御医院为本宫拿药,你将此药喂林景州吃了,就能报仇了。” 她害怕地缩了缩身体,“会,会被御医发现的。” 舒妃盯着她,莞尔一笑,“此药无色无味,更没人能查出来,只看你敢不敢做!” 她吞了一下口水,紧张地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 就在舒妃脸上笑容彻底消失之前,她冲过去一把抓过药,“奴婢敢!” “本宫让秦久安陪你,本宫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 跟秦久安走出福阳宫,秦久安开口:“芸惜,你当真敢下毒?” “为何不敢,我与林景州已是死敌!” 秦久安看着她,“那好,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办好此事,主子一定会好好重用你,这就是你的投名状!” “多谢秦公公。” 两人来到御医院,先帮舒妃拿了药,秦久安找人打听到了林景州在哪里,就带着芸惜过去了。 那是一个大通铺房间,此时里面只趴着林景州一人。 一个药奴走过来,手里端着药。 秦久安叫住他,接过药丸,把人轰走了,然后看向芸惜,“来吧。” 她掏出毒药包,颤抖地打开,一包药全倒进碗里。 秦久安接过包毒药的纸,然后把药递给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奴婢……知道了。” 端着药,她一步一步走向房间。 第104章 他喝了 她一只手推开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端着药。 她知道秦久安会盯着她的举动,今天她让林景州喝了毒药,那她就得到了舒妃的信任,对方就会像前世一样信任她。 只有得到舒妃的信任,她才能搜集她的罪证,彻底把她除了! 没错,曾经以为只要舒妃老老实实在冷宫待一辈子,她就满足了。但她天真了,舒妃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拼命往后位上爬,那她就永远不会安全! 房间里药味和血腥味很重,走近一些,就能看到床边的凳子上放着一盆水,水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她心中只觉好笑。 他可是林景州,竟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听说,他奉上的那一箱金子让陛下很高兴,更受陛下信任了,这就是更受信任吗? “唔……” 床上的人痛苦地低吟了一声。 芸惜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碗,复而看向他。 趴在床上的林景州皱了下眉,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房间里有人,他艰难地抬起头。 在看到芸惜的那一刻,他整个僵住,眼眸闪烁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药碗上,虚弱地开口:“给我的?” 她堵着一口气,上前一步,讥笑着开口:“林公公不敢喝吗?怕我下毒?” “你如今在舒妃宫里当差?” “是。” 他还想说什么,耳朵一动,余光瞥到窗外,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就变了成了,“还真是个高枝。” “攀高枝,这可是林公公亲自教我的。” 他伸出手。 她眼神一怔。 林景州凤眸狭长,眼底泛着红丝,苍白的嘴唇轻启,“不是给我送药吗?” 她心口窒闷,身体僵硬地向前一步,递出了碗。 林景州接过药碗,送到嘴边。 她双手放在衣袖下,死死攥紧,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如果她不给林景州下毒,舒妃不会放过她的,一个不听话的聪明奴才,放在身边,是个祸患,这是她前世就知道的道理。 她曾豁出去一切,想护他,给他温暖,甚至做好了一生无子嗣的准备,可她收到的是什么? 背叛。 他把嘴挨着碗檐,刚要张嘴喝下,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他望着她,目光幽静。 她盯着他,情绪翻涌,半晌才颤抖地开口:“林公公,小心烫。” “多谢。” 她松开了他,缓缓起身。 也罢,林景州,前世你为我送行,这一世,你把我亲手推进地狱,你我之间两清了。 从今以后,我想要什么,你想求什么,我们各凭本事吧。 他大口喝下药,然后把手一松,药碗摔到地上,碎了,没有一滴药洒出来。 秦久安在窗外偷偷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芸惜缓缓转身,转身的那一瞬,一滴泪落到地上,甚至没有划过脸颊,直接从眼睛甩出,落在了地上。 正如她曾悸动的凡心,还没有人知晓,已经消失了。 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她刚走出房间,房内就传来了林景州吐血的声音,她僵硬地站在原地。 秦久安冲过来,跑进房间里,收起来药碗,然后冲出来,拉着她就要跑,“咱们快走!” 两人从小路离开,一直到离开御医院,秦久安才放开她,“你的手好冰,芸惜,你怎么了?” “我害怕……林景州如果死了,真的不会查到我吗?” “放心,有娘娘在呢,你绝对没事。” 秦久安长舒了一口气,“你看着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淡定,给人下毒都能面不改色,难怪娘娘为了留下你,甚至动用关系改了内府的名单。” 她表情呆滞,扭头看向他,茫然地你:“内府的什么名单?” “呃……没什么,走吧!” 秦久安快步往福阳宫走去,芸惜跟上他,脑海里却无法忽略秦久安说的话,内府什么名单? 两人回到福阳宫,舒妃大喜,甚至激动到直接从头上取下一根金钗插到芸惜的发髻上,“芸惜,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个能干事的!” “为娘娘做事,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回去休息吧,咱们现在就等着御医院传来好消息了。” 好消息……林景州的死讯! “是。” 芸惜面无表情地退出了主殿,走在夜色下,她彷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般,站在天井前,她仰着头,双手攥着衣服,额头和脖颈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她大口喘着气。 逼自己不能落泪,不能失态。 等彻底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她挤出一抹笑,然后走到门口,推开门。 芍药正在收拾东西要睡觉,她走到自己的床前,简单洗漱后,就躺下了。 “芸惜。” “嗯。” 芍药犹豫了半天才开口:“你真的杀了林景州?你们不是一向交好吗?真的狠得下心出手?” 她抓着杯角,缓缓闭上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 清晨。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芸惜被吵醒,她起床走出房门,就看到好多宫女太监跑来跑去。 她拦住一个,“怎么了?” “林景州死了。” “林景州被毒死了,死状凄惨。” “有人给他下了毒!” 耳边传来大家的声音,她瞬间浑身血液逆流到脚下,身体只剩下冰冷寒意。 他不是吃了百毒不侵的解药吗? 他是林景州,是权势滔天的林阎王,连丞相都要给他三份薄面,他还没爬到这位置,怎么会死了? 绝不会,一定是他的计谋,他心眼那么多,绝对留着后手! “不会死……不会!” 猛地睁开眼睛,芸惜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她的发髻。 是梦? 坐起来,看了一眼隔壁,芍药还在睡觉,她急忙起身,走出房间,外面一片寂静。 清早,还没有热起来。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拿着舒妃赏的金钗出了福阳宫。 来到鲜花坊,里面的太监宫女已经开始忙碌了,清晨是花儿最娇嫩的时候,要施肥,晒太阳,等日头烈了,就不能晒了。 看到她,施嬷嬷有些诧异,“芸惜?” “嬷嬷,借一步说话。” “随我进屋吧。” 她跟着施嬷嬷走进屋里,施嬷嬷没忍住,先问了一句:“你跟林景州到底怎么回事?” “嬷嬷说得对,太监是可不信的,芸惜看透了,如今不会再发蠢了。” 施嬷嬷:“……” 那小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芸惜问:“嬷嬷是跟芸惜亲还是跟林景州亲?” “废话,自然是你。如果不是你哭着求我,我会搭理那小子?” 芸惜一时语塞,随即苦笑一声,她当真是自找苦吃。 她从怀里拿出金钗,“嬷嬷能平安地在宫里待这么多年,芸惜相信您一定有跟宫外联络的门道,芸惜之前识人不明,所有积蓄毁于一空,如今,想把日后出宫的保命钱存在嬷嬷这里。” 施嬷嬷伸手接过金钗,“倒是个好东西,舒妃赏你的?” “是,抽成嬷嬷随意抽,只要给芸惜留一些就好。” 施嬷嬷笑着问:“不怕我全吞了?” 她回了施嬷嬷一抹笑,“嬷嬷不是眼界短浅之人,绝不会贪芸惜这点东西。” “行,既然你都说了,嬷嬷就替你先保管了。” 芸惜行了个礼,“嬷嬷对芸惜的恩情,芸惜一定会报答!芸惜如今在福阳宫当差,不便常来给嬷嬷请安,请嬷嬷见谅。” “舒妃可不是善茬,你好自为之,回去吧。” “嗯。” 她转身,刚掀开帘子要出门,犹豫了片晌,才回头问:“嬷嬷之前给芸惜了一颗能解百毒的药,吃了那药,真能解毒百毒吗?” 施嬷嬷看向她,“何故有此一问?” “为了得到舒妃的信任,我给林景州下了毒!” 第105章 给静竹下套 施嬷嬷愣住了。 芸惜笑了笑,“算了,他若被我毒死了,便是他命该绝了,芸惜告退。” 她掀开帘子离开。 离开前,搬走了一盆花。 走回福阳宫的路上,她目光直视前方,目光平静。 如果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计划,她此刻受恩赦离开皇宫了,但事实却是,她现在是不得不帮舒妃作恶的状态。 可宫外的一切都没了,她便是能出去,又该如何生存? 远处有几个小太监走过。 她捧着花盆的手握成拳头,平静的眼眸下,慢慢浮现一抹隐藏的不甘。 林景州,既然做不到,为何要给她承诺? 她从未对他有过期盼,是他做那么多事,慢慢打开了她的心,给了她希望,他原本可以不给的。 他不给,她不恨。 可他给了又收回,她好恨…… 刚回到福阳宫,秦久安看到她,快步走过来,“你去哪里了?” “去了鲜花坊,奴婢曾在鲜花坊当值过,知道最近有难得的花盛开了,我想着娘娘看到鲜花,心情一定会很好,就去搬了一盆。” 秦久安了瞥了一眼花,叹了口气,说道:“刚得到消息,林景州没事。” 她眼神一怔,随即露出了夸张的表情,“这怎么可能?娘娘说过那是剧毒,秦公公,您是亲眼看到我交给林景州,让他喝下去的,他怎么可能没事?” “也就是说啊,那一碗药,他喝光了,碗的碎片我都捡回来了,他是怪物吗?毒药都毒不死!” 芸惜露出怯怯的表情,“那主子……” “主子自然大怒,走吧!” 两人来到主殿,舒妃脸色发青,芍药抱着一直哭闹不停的二皇子,站在一边哄着。 舒妃见芸惜进来,挥了挥手,“把二皇子抱出去哄,吵得本宫头疼。” “是。” 等哭声远去了,舒妃揉着太阳穴,冷眸扫过芸惜,“林景州没事,芸惜,是不是你提前告知他?毕竟你们之前可是关系匪浅……” 芸惜跪下,“奴婢冤枉,林景州差点害死奴婢,奴婢和他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娘娘明鉴!” 舒妃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秦久安走出去,片刻后,回来禀告:“主子,静竹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芸惜呼吸一窒,随即想起前世割舍断手之恨,既然她现在到了舒妃宫里,那静竹和钱六,她一个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走了进来,跪下请安:“奴婢给娘娘请安。” 舒妃挑了下眉,“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奴婢……”静竹瞥了一眼跪在一边的芸惜,欲言又止。 舒妃扬了下手,“芸惜,本宫再给你一个机会,让本宫看到你的价值,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奴婢遵命。” 她起身,动作迟缓地往外走。 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到静竹小声说:“奴婢已经买通了大皇子的奶娘,东西加进去了,过不了多久……” 芸惜走远后,才露出了震惊的目光。 舒妃要动手害大皇子了,前世,大皇子是病逝的,她当时只是一个小宫女,根本没办法靠近大皇子,自然不清楚个中内情,但后来跟在已经是继后的萧蜀雪身边,隐约怀疑过是她动的手脚,只是当时她要借靠萧蜀雪上位,心中纵有怀疑,也只是怀疑,从未想过去深究。 难道就是她派静竹害死大皇子的? 如果能有确凿证据,谋害皇长子,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是舒妃,也逃脱不了干系! 那首要第一件事,就是接近静竹! 回想着前世的静竹,心狠手辣之外,似乎就是……贪财好色了。 财,被林景州坑没了,色…… 静竹在福阳宫复完命,就离开了,刚走出宫门,就看到一个宫女坐在角落哭泣,脚边还撒着几两碎银子。 贪财的心一起,她走过去,“你是刚跪在殿内的芸惜?” 芸惜抬起头,赶紧擦了擦哭得发红的眼睛,“见过静竹姐姐。” “你怎么了?” “奴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静竹随手捡起银子,然后坐在她身边,“我倒是听了几句,娘娘给你下了任务,若是做好了,有赏!若是做不好,恐怕有你好果子吃了。” “嗯。” “你要做什么?” “陛下身边的太监林景州得罪了娘娘,奴婢曾在林景州刚入宫的时候照拂过他,他长得极俊美,奴婢便痴了心,以为对他好,日后能结个对食,哪想到他竟是个负心的,害奴婢被关进刑司,差点死了。” 说着,她又不禁哽咽起来。 “一个太监,也值得你伤心?” 她脸颊殷红,不好意思地开口:“是奴婢被他外表迷了心,奴婢如今已经想开了,昨夜偷偷给他下了毒,谁知他竟一点事都没有!” “下毒?你也是个狠人啊。要对付这些太监,其实没那么难,只需要……”静竹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芸惜听完一阵恶寒。 但表面还不能露出厌恶之色,只能紧张地问:“这行不行啊?静竹姐姐,你帮帮我吧!” “我还有自己的差事要做,你这……” “若是能对付了林景州,主子高兴了赏奴婢的东西,奴婢全给姐姐,一分不留!” 静竹一听,立刻动心了。 一方面,舒妃娘娘出手大方,赏赐自然不少;另一方面,那林景州长得俊美,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她真心想见识一下。 “行,我就帮你会会这个林景州!” 第106章 上钩了 芸惜眼垂眸,遮住她的算计。 “不过,得晚些。” 她抬眸,可怜巴巴地问:“静竹姐姐还要做什么吗?” “自然有事了,娘娘交给我一样重要的任务,不便跟你说,晚些我来找你。” “好。” 目送静竹走后,她其实很想跟上去,看看静竹到底是怎么谋害皇长子的,奈何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受限,不能轻举妄动。 整整一天,她就坐在福阳宫的廊下乘凉,任何人来问,她都是一句正在想着怎么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重生后也活了小两年了,她发现不管事情做得多滴水不漏,只要比她地位高的人一句话,做的一切都可以直接化为泡影,那她何苦再去装孙子? 萧蜀雪是重生的,那她就该知道自己未来身边最好用的手下就是她跟绿萤,现在绿萤死了,那就只剩下她能用了。 只要她不作死连累到萧蜀雪,对方就不会舍弃她这个工具。 既然如此,她还怕什么? 芍药忙了半天,走过来,见她抱着柱子发呆,不悦地开口:“主子把你救活,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发呆,你除了吃午饭,就一直在这里发呆!” 明明自己才是大宫女,也一心为主子,就算主子被打入冷宫,她也不曾叛主,可结果呢? 脏活累活是她干的,赏赐没有不说,这个芸惜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得了主子的重视! 她不甘心! 她淡淡一笑,“芍药姐姐,奴婢在想着怎么对付林景州,让娘娘高兴。” “那你想到了吗?” 她翘着腿,双手搭在腿上,一脸无奈地摇头,“还没有,那林景州虽然曾与我交好,可做事滴水不漏,我还没想好怎么能一击必中!娘娘让我不必管其他事事,安心做好这一件先。” 芍药攥着手,眼底愤恨,可她从不是一个嘴巴伶俐之人,万般委屈,只能吞进肚子里。 她转身,愤愤离开。 傍晚,静竹来回话,顺道给了她一个眼神,她跟到外面,“静竹姐姐。” “你说得可当真,弄死那个林景州,主子赏你东西,你统统给我?” 她笑道:“这芸惜怎么敢说谎?姐姐可是主子眼前的红人,让姐姐办的事都是顶要紧的,芸惜就算有两个胆子,也不敢骗姐姐。” 静竹得意一笑,拉着她手腕,“走吧,先去找那个林景州,我倒要看看何方神圣!” 两人来到御医院,找了个太监打听,才知道林景州被罚去了狮子园,养狮子。 静竹一听狮子园,眼前一亮,“狮子园,那里没什么人,倒是对付他的好地方。” 芸惜问:“姐姐准备怎么对付林景州?” “先去瞅瞅,再计划,林景州毕竟不是普通太监,是陛下身边的太监,如果死得不明不白,难免会牵连到我们。” 两人一路来到狮子园,周围都有木栏围着,围栏边有四间房,就一想到这林子里有狮子,两人还是有些害怕的,小心翼翼地靠近。 “芸惜,你说那个林景州长得极好?” 隐藏在夜色中脸微微扬起一抹弧度,“是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俊美的男子,不过就一张皮囊好,心可黑着呢。” 来到一扇窗户下,静竹慢慢掀开窗户,屋里很空,一张床,一个桌子,四条凳子,还有一个柜子,然后就是各种绳子,刀具斧头。 “人呢?” 芸惜听到静竹的嘀咕,也偷偷望进去,结果房间里并没有林景州的身影,她也纳闷,“不应该啊,他受了伤,按理说哪里都去不了。” “等一会。” 静竹靠着墙,双手抱在胸前,“我八岁进宫,已经呆了十年了,见过不少长得好看的侍卫,太监,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太监!” 芸惜看到她眼里露出让人不舒服的光,挪开了视线,这静竹的爱好,还真恶心。 “姐姐怎么会中意太监?” 静竹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太监,虽然没那玩意儿,但只要调教得好,可比一般男人还要好,你还小,日后想试试,给我钱,我便让人好好伺候你一把!” 她吓得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后退,结果踩到一条枯枝,刚想开口,就见静竹把手指放在嘴唇间,“嘘!” 一抹身影从远处的森林走了出来,一身青衣,格外单薄。 对方走近了,急忙躲起来,屏住呼吸,等林景州进了房,静竹透过窗户看进去。 芸惜不想看,她知道林景州长得有多好,可今日来,她就是想借他的脸,钓静竹上钩。 静竹一直盯着里面看,她有些耐不住,最后还是跟着趴在窗户边看进去,就见林景州坐在桌前,低着头,脸色苍白,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桌上有个烛台,烛火下,他的五官有些朦胧。 真有些磁性难辨的秀美。 “这……可是极品啊。” 静竹低声感慨。 芸惜心中翻了个白眼,表面还得露出赞同的表情,“是啊。” 坐在灯下的人眼皮动了一下,眉间微微蹙起。 静竹看向芸惜,“主子真要他的命?” “是。” 看到静竹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芸惜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静竹好男色,尤其爱太监。 那如果萧蜀雪要杀的太监,翩翩就是她看中的太监呢? 萧蜀雪的帮手,她要一个一个全斩断了! “这般绝色,真是可惜了……” 两人待了一会,就悄悄离开了。 回后宫的宫道,芸惜问:“姐姐想要怎么帮我对付林景州了吗?” 静竹犹豫了一会开口:“你可知秽乱后宫是什么罪名?” 芸惜心里咯噔一下,“是杀头的死罪!” “那便是了。” “姐姐要如何让他秽乱后宫?” 静竹邪邪一笑,“太监也是男人,除了不能下种,其他可样样能做!” 如此粗鄙的话,听得芸惜面红耳赤。 她赶紧转移话题,“静竹姐姐若是帮了我,不只之前的承诺芸惜遵守,日后姐姐有用得着芸惜的地方,芸惜定当竭尽全力。” “你倒是个机灵的,不过我现在做的事,你可帮不了。” 她天真地问:“姐姐在做什么?” 静竹却没有直接明说,而是得意地道:“大事!一旦做成了,这福阳宫未来的大宫女,可就是我了。” 芸惜露出了艳羡的目光,快到福阳宫的岔路口,静竹开口:“两日后的亥时二刻,我们在狮子园汇合,对付林景州!” “多谢姐姐。” 两人分开,她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就敛去了。 嘴巴还挺严! 既然她不可能说,那就让萧蜀雪对她失去信任,把这个任务换个人吧! 第107章 淫乱的夜 回到福阳宫,立刻有宫女叫她去见舒妃。 她来到主殿,“参见娘娘。” “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 “奴婢想到要林景州命的办法了。” 舒妃眼前一亮,“说来听听。” 她瞥了一眼角落的芍药,欲言又止,最后小声道:“奴婢斗胆,等事成了再告知娘娘。” “你这是在怀疑本宫身边有内奸?” “奴婢没有,奴婢只想保证林景州一定会死,不然等他休养好之后,奴婢怕他报复!” 舒妃沉默不语。 “奴婢找了静竹姐姐帮忙,如果不成功,奴婢愿以死谢罪!” 听她下了军令状,舒妃也不再勉强,“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三天后。 亥时一到,她就出了福阳宫,去和静竹汇合。 到了地方,就看到静竹跟一个人站在角落,她小跑过去,“静竹姐姐。” 目光落在另一人身上时,她怔了一瞬,钱六! 前世把她变成不人不鬼的直接凶手,这两人竟然凑到一起了,愤恨地攥紧拳头,在心里告诉自己,还不是报仇的时候,要一步一步来,一刀杀了两人,都是便宜了他们! 钱六看到芸惜,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宫女,你叫什么?” “钱六,干正事呢!” 静竹白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药呢?” 钱六从怀里拿出一包药,“吃了这药,就是太监,也是要发狂的,到时候再把他引去后宫,嘿嘿……他一定会被处死!” 芸惜一把拉住静竹的胳膊,“这……这太危险了!” 钱六不以为然,“富贵险中求啊,不过你们俩谁准备牺牲自己去勾引林景州呢?”目光在芸惜身上游走了片刻,“小宫女这么漂亮,这事你来办最合适!” 芸惜紧张地问:“这药……是宫中禁药吗?” “没错!” 她再问:“你们是如何得来的?” 钱六突然眯起眼睛,“问这么多干什么?” 她被钱六吓到,直接往后退,直到撞进静竹怀里,衣袖从静竹鼻间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香味钻进静竹鼻子里。 她瑟瑟发抖,“我,我害怕……” 静竹勾了一下唇,“钱六,别吓人啊,小丫头会什么呢?我来!” 钱六直接瞪大眼睛,“你?你可别看上那个太监再坏了事!” “我是这样的人吗?” 静竹一把夺过药包,心口突然涌起一股热潮,她吞了一下口水,“芸惜,你在这里等着。钱六,你跟我去下药!然后你们估计着时间,去后宫叫人,我会引林景州到宫道上去的。” 芸惜看着两人走向林景州住的房子。 她满头大汗,下意识想擦汗,扬起手,突然身体一僵,急忙屏住呼吸,把袖子伸长,远离自己。 这上面的药粉如果不小心闻到了,她就完了。 这是她求了施嬷嬷两天,对方才给给她配出的宫中禁药,正是当初李婉儿给陛下用的。 她就是要用静竹重新勾起陛下不好的回忆! 至于林景州…… 他已经不是她的首要考虑了。 一个被吃了药的宫女抢上的太监? 呵呵! 那是他自作自受! 没一会,她就看到一个女人尖叫着追在一个太监身后,静竹和林景州? 心情怪怪的。 她刚要追上去,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跟他们同流合污了?” 林景州?! 她震惊地回头,就看到他完好地站在五步以外,表情冷沉。 “你……没中他们下的药?” “我吃过解药,百毒不侵,你忘了吗?” 一想到这个,她就后悔不已! 林景州一步一步走向她,“舒妃要你杀了我,才肯信任你?” 她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放开!” 她想也不想,甩手,甩出去的那一刻,她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急忙后退,震惊地看着他,“你,你,你……” 林景州疑惑地看着她,“我怎么了?” “你百毒不侵,那这应该对你也无效。” 她嗤笑一声,转身往外走。 还没走出三步,身体突然从后面被抱住了,耳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你……” 他如今是十三岁,但前世他活到了二十二岁,该懂的早就懂了。 太监,虽然无法行房,可遇到春药,依旧会煎熬难忍,甚至因为没有一个宣泄口,他们往往比普通男人反应更加强烈。 “放开!” 芸惜拼命挣扎,她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呼吸急促,身体非常热,明明看着瘦弱不堪,对方拥抱,她却怎么都挣扎不开。 “谁……教你的……下三滥!” “放开,林景州,你还以为我是那个任你欺骗摆布的蠢货吗?” 林景州想控制自己,可不知道是芸惜的药太猛还是怎么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理智让他放开怀里的人,可实际上,他把头埋进她发丝间,大口喘着气。 双手搂住她的腰,不停收紧,似乎想把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 “芸惜……” 他将她按在墙上,抵着她额头,心里万般挣扎,可双手还是不受控制地在她腰间抚摸。 “林景州,你是个太监!” 她红着眼,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她用最恶毒的武器,攻击他。 压在她身上的人身体僵住,下一刻,他突然放开她,连连后退,脖颈暴起青筋,双眼彷佛流血了一般红,他死死盯着她。 眼底透着一股悲凉和受伤。 他突然低吼一声:“滚!” 吼完的一瞬,他猛地转身,鼻血从鼻孔慢慢流下来。 芸惜踉跄着往外跑。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她恨林景州,是他让这一切变得复杂。 她本可以接受他的,她本可以不惧他太监的身份和他厮守一辈子,是他毁了这一切! 已经毁了,为什么还要招惹她? 是他让她又变回了前世恶毒的芸惜! 跑着跑着,远处传来男女的喘息声,她还没凑近,就听到静竹的声音,“好爽……哥哥……快……” 角落,衣衫不整的静竹和钱六,像两头野兽。 她擦干眼泪,慢慢解开自己一个扣子,缓缓开口:“钱六哥哥~” 钱六突然抬头,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一个盯着猎物的野兽。 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在对方站起来的一瞬,拼命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救命……” 第108章 夜审 芸惜一路跑向内宫,每晚戌时一过,宫里就宵禁了,除了巡逻的御林军之外,只有得了主子手令的人能走动。 她这一路跑一路呼叫,很快就引来了宫道两边的宫房的人出来看热闹。 快到内宫的宫门口时,一队御林军恰好巡逻路过,“站住,何人在此放肆?!” 她踉跄地冲过去,直接跪在他们跟前,“奴……奴婢福阳宫宫女芸惜,大人救命……” 钱六被下了药,整个人理智全无,眼睛只能看到芸惜,就要冲上来,一个御林军拿出护卫剑,厉声呵斥,“站住!” 钱六已经疯狂了,他浑身燥热,完全忽略了周围还有其他人,“美人儿,过来……快给我过来!” 他张牙舞爪地冲过来,一个御林军冲上前一把将他按在地上,刀横在他脖颈,“大胆太监,我们都在这里了,还敢造次!” 看着趴在地上还一脸疯狂的钱六,所在墙角的芸惜知道钱六这次是真的完了! 一个太监胆敢吃禁药和宫女行淫乱之事,这可是死罪! 但是静竹呢,她今天本来要算计的,应该是静竹! 但是刚才太紧急了,她要报仇,却不能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一旦刚才有所迟疑,钱六追上了她,她又还没跑到这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给我……给我……”钱六都被按在地上了,嘴里还不停。 今夜御林军带队的吴衡见他精神状况不对,走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嗤笑一声,“这是吃药了。” “一个太监竟敢大晚上搞这种幺蛾子,他是不想活了吧!” 吴衡看向芸惜,“大胆宫女,宵禁了竟敢跟太监私会,还做这种淫秽之事,你可知罪?” “奴婢是冤枉的,大人明鉴!” “你——”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静竹的声音,“好哥哥~好哥哥,快来抱抱我……” 静竹一脸春心荡漾,衣衫不整地往这边跑,嘴里还说着淫言秽语。 御林军都被她这副模样惊着了,再低头看看被按在地上的钱六,顿时了然,“这二人倒是玩得花!” 男女情事在皇宫里并不是稀奇的事儿,不管是太监宫女还是侍卫宫女,更有甚者某些主子背地里玩的那些腌臜事儿,大家只是不敢摆在明面上说而已。 这二人竟然大半夜地在宫道上就胡来,就连他们都是大姑娘上花轿,生平头一遭! 静竹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中了禁药,满脑子都是男人,根本顾不得其他,看到御林军,她双眼泛起亮光就冲了上来,“好哥哥……” 御林军见状全都躲开了,吴衡冷声下令,“躲什么躲,把人抓起来!” 两个侍卫得令,冲上去将静竹也控制在钱六身边。 “你们二人太胡闹了,此事我定会禀告陛下!” 钱六的脸贴在地上,身体的疼痛让他慢慢恢复了意识,但静竹不同,她双眼发红,脸颊通红,呼吸急促,即便被按在地上依旧挣扎,想伸手去抓侍卫的衣服。 “拿水来将,两人泼醒!” 吴衡下完令,扭头看向芸惜,直接审问:“说,你为何跟他们二人纠缠在一起?” 芸惜哭着解释:“奴婢自知该死,奴婢是……是去狮子园找人的,没想到半路上会遇到他们……” “大晚上,你去狮子园做什么?” “奴婢之前犯了大错,是正在狮子园受罚的林景州举报的,奴婢……想看他看过得如何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表现得很是心虚。 有个御林军小声嘀咕,“是去看望还是想趁机报复回去?” 她默认了。 吴衡冷眸瞥了手下一眼,后者立刻噤了声。 没一会,手下拿来了凉水,直接泼到两人身上,钱六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但看旁边的静竹,却没有一点改变。 芸惜心下一惊,施嬷嬷的药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静竹被禁药折磨得浑身泛红,脖颈冷汗直流,在地上蜷缩起来低声呻吟。 一会时间,宫道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小声议论,芸惜靠着墙角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在等,等这件事闹得越来越大,最好能惊动陛下,她必须要让陛下想起号舒妃算计瑶妃的事! 没一会儿,夏赫南果然坐着龙撵来了,众人全都跪下,他冷眸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被按在地上衣衫不整的二人身上,“发生了何事?” 吴衡上前,回道:“启禀陛下,有太监和宫女在宫道上偷吃禁药,做淫乱之事,臣已经将人扣下了。” “禁药……”夏赫南脸色发青,“把人带上来!” “陛下万万不可,两人都吃了禁药,如今药效还未消失,恐怕污了陛下的眼!” “带上来!” 没有情绪的三个字,吴衡赶紧转身给自己手下使眼色。 钱六和静竹被捆着双手压了过来,钱六已经清醒,想到自己做的事竟然惊动了陛下,已经面如死灰了。 静竹却是脸色潮红,眼神放荡,大胆地盯着陛下。 为了防止她再说出污言秽语,吴衡让人把她嘴堵住! 逆不道的话,侍卫用布塞住了他的嘴。 夏赫南问:“你们二人哪里来的禁药?” 钱六急忙趴在地上,“陛下冤枉,禁药不是奴才的,是……是静竹的!她一直在冷宫当差,她门道很多,奴才是被她下了药,才,才铸成大错,求陛下开恩!” 他拼命磕头。 “静竹……”夏赫南眼眸转向静竹,就见对方用下流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怒从心气,“给孤把她眼睛毁了!” 吴衡听令,直接抽出剑,一剑划过,静竹嘶声尖叫,“啊!!!” 剧痛,让她终于从禁药的迷惑中清醒,却因为双眼被毁的痛,而说不出一个字来。 芸惜站在一边,看到静竹眼睛被毁,心中痛快是痛快,却也有恐惧划过,再次对于高位者对生死的轻松指令感到惧怕和恶心。 她费劲千辛万苦,才能做成的报复,皇帝只要一句话,就能要了别人的命。 “给孤好好查,两个奴才为何会有宫中禁药!” “属下遵旨!” 夏赫南的冷眸扫向芸惜,“又是你这个宫女!” 芸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叩见陛下!” 她心里发慌,她知道一旦自己出现在陛下面前,之前的事一定会被扯出来,但她没有办法,她必须这样做! 想要把静竹和钱六拉下水,她就必须付出一定代价! 她赌舒妃不舍得放弃她这个棋子,也赌……林景州还不至于对她赶尽杀绝! 吴衡开口:“陛下,这个宫女是要去狮子园的,路上撞到了这两个奴才。” 夏赫南问:“你去狮子园做什么?找林景州?想报复他供出你私盗先皇后陪葬一事?” “奴婢冤枉,那些东西不是奴婢盗取的,是皇后娘娘赏赐奴婢的,皇后说奴婢救了她的命,一定要好好回报奴婢。” “你以为孤会信你一个宫女的片面之言吗?” “奴婢不敢欺瞒陛下,奴婢只是小小宫婢,怎么可能避开御林军,把东西偷出宫?若果说奴婢是去皇陵盗取,那就更不可能了,奴婢如何避开层层守卫盗取皇陵陪葬?” 她越说越激动,“那些东西真的是娘娘赏赐奴婢的,娘娘还托奴婢如果有机会出宫,做一件事!” 第109章 受刑 “什么事?” 她盯着陛下片刻,从怀里丝帕,咬破手指,写了一个字,然后折起来,双手恭敬地递给他。 吴衡接过丝巾,送到夏赫南跟前,他展开丝巾,上面的字,让他表情骤变。 芸惜继续说,“娘娘曾让奴婢守夜,娘娘半夜难受得睡不着,就会说一些曾经的事。” 夏赫南攥着丝巾,目光幽深地盯着芸惜。 “陛下。” 就在这时候,从黑暗中走来一人,被宫女小田搀扶着的云兰,她刚出月子,整个人很虚弱,她走到陛下跟前行了礼,“陛下一出门,公主就醒了,一直哭闹个不停,想必是想念陛下了。” 听到公主,夏赫南的表情舒缓了一些。 他很喜欢云兰生下的女儿,因为跟那个人一样有个美人痣。 “醒了?” 云兰趁机上前,扶住陛下的胳膊,“是啊,一直哭着找您呢。奴才之间这些糟心的事儿,臣妾觉得,您就不要费心了,交给大内总管孙权处理就是,他若是处理不好,便是他失职,当不得这总管,您日理万机,还要处理宫女太监的事,实在太累了。” 夏赫南闻言点了点头,开口:“让孙权过来,按照宫规,严惩这些奴才!” “是。” 吴衡恭敬应了一声。 夏赫南转身离开了。 云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芸惜,想要上前却还是忍住了,转身小步跟上了陛下。 没一会,孙权就来了,身后还跟着脸色惨白的林景州。 接下来就是内侍处理事务了,吴衡朝孙权点了下头,手下的人跟太监交了班,就走了。 看到林景州,芸惜立刻挪开了视线,耳根却莫名红了,并不是害羞,而是羞愤! 孙权打眼扫过众人,“静竹钱六,淫乱后宫,罪不容恕,送入刑司,杖毙!” 听到杖毙,钱六立刻磕头求饶,“总管饶命,奴才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总管宽恕!” “拉走!” 钱六见求饶不顶用,一脚踢到静竹脸上,“贱人,都是你,要不是你贪图男色,老子会落到这步田地吗?” 静竹被割瞎了双眼,满脸鲜血,十分可怖! “钱六,你才是贱人!” 两人狼狈地扭打在一起。 几个太监上前,把两人扯开,拖向刑司。 大家慢慢都散了。 芸惜屏住呼吸,希望别看到她,但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芸惜!” 她开口:“奴婢在。” “宵禁之后,随意出入,和静竹钱六叫嚣扰乱宫闱,罚你杖责十棍,扣除一年月俸,以儆效尤!” “奴婢谢公公开恩!” 孙权开口:“林公公就替杂家去监刑!” 林景州拱手行礼,“奴才遵命!” 他监刑! 刚走了两步的芸惜,身体一僵,抿紧嘴唇。 她赌赢了一点,他并没有将狮子园的事告诉旁人,这少了她不少麻,但这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摸不准! “走吧!” 他从她身边走过,轻咳了一声,冷声提醒。 一行人走向刑司,前面四个人抬着静竹,两个人压着钱六,最后面的,就是林景州,还有芸惜。 夜越来越黑了,尤其是乌云遮住了月亮,宫道一下就变得幽黑幽黑。 她不习惯走夜路。 刚走了两步,突然脚下被什么扳倒,就要往前摔去。 扑通一声,她真的摔在了地上。 一步开外,林景州突然拼命咳起来,“咳咳……咳咳咳……” 她忍着痛,爬起来,扶着墙壁,往前走。 而他止住咳嗽后,一只手放在身后,死死攥着。 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是以前,两人同行,他绝不会让她摔倒,而她,也不会看到他不舒服,充耳不闻。 如今,两人确实成了陌路。 到了刑司。 三人被压在长板凳上,三个行刑的太监手里拿着长棍,一下一下落在三人臀上。 钱六一边痛苦哀嚎,一边求饶:“哎哟……好疼!饶命啊,奴才知错了!孙总管,饶命啊!” “奴婢是伺候大皇子的,奴婢要见容妃娘娘!” 钱六怒道:“奴才要举报静竹,她在宫里当老鸨子,她是真的淫乱后宫,让太监——唔!” 刑司的太监首领突然拿过一块布,塞进他嘴里,“钱六,这顿板子,你就好好受着吧!说太多,可是会死得更痛苦!” “呜呜……唔唔……” 芸惜之前受伤还没全好,如今再次受刑,她紧抿着唇,额头渗出冷汗,痛感从臀部向四肢百骸蔓延,生不如死。 林景州看着她受刑,看着鲜血从衣服下渗出来,他攥着拳头,深呼吸了一口,才给行刑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这才用了巧劲儿。 一双脚映入眼帘,芸惜痛得嘴唇发颤,冷汗浸湿了衣服,她知道这是谁,但她不能认输,她一声都不能求饶! 她不能在林景州面前脆弱! “本来姑娘是不用遭这顿板子的,可惜了,我给了你生路,结果你还要与我为敌。”头顶传来林景州嘲讽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绝不会再被影响,可听到他这样说话,心口依旧会闷痛。 她艰难地抬眸,看向他,“多谢林公公的教诲。” 他眼眸幽深,望着她。 “林公公教诲了奴婢,这宫里最不值钱的便是真心,最可笑的便是信任。” 受完刑了,她踉跄着从凳子上起来,结果脚刚沾地,身体就倒向地面。 林景州见状,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一点,又很快反应过来,攥着拳头站立在原地。 她痛得微微张唇,低低地喘着粗气,艰难站起来,“公公,奴婢听过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公公好自为之吧。” 她回头瞥了一眼还趴在凳子上受刑的二人,眼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仇恨得报的痛快。 走出刑司,她才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扶着墙,她宛如一个将死老人艰难地挪步往前走。 这一身皮肉之痛换钱六和静竹的命,值了! 没有了钱六和静竹,舒妃很多事就会掣肘,她距离继后之位,就更远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钱六和静竹死得太痛快了。 第110章 夜探 芸惜扶着墙,艰难地走回福阳宫,身体的疼痛让她浑身被冷汗浸湿,每一步,都像是在把她的身体朝四面八方扯断一般。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云里出来了,照亮了宫道,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万籁俱静,天地间彷佛只剩下她一人了。 也是,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 一切过往,皆如云烟;一切牵绊,皆是磨难。 等前尘了结之后,她便再也不跟这皇宫扯上分毫关系。 芸惜没有练过武,所以没有极强的耳力能听到身后一直有一道脚步声跟着她,护送她进入宫门,又待了很久才离开。 福阳宫主殿的灯还亮着,她深呼吸一口,强撑着自己走过去。 萧蜀雪这边还要应付,只有萧蜀雪相信她在今晚的事上是无辜的,这场报复才算彻底成功。 她斩断了萧蜀雪两个帮手,让萧蜀雪不得不开始依赖她。 刚踏入殿门,一个茶杯就朝她砸来,她踉跄一下摔倒在地,刚好避开了茶杯,茶杯砸在门上,破碎的瓷片落在地上。 她跪下,“主子,奴婢回来了!” “你还敢回来?” 萧蜀雪眼底露出杀意,一步一步上前,一把捏住她下巴,“本宫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奴婢该死,没办好差事。” “你确实该死,本宫问你要如何对付林景州,你不告诉本宫,还信誓旦旦的下军令状,现在结果呢?你告诉本宫,林景州死了吗?” 芸惜脸色苍白,萧蜀雪再次发问:“林景州死了吗?!” 她怯怯地回道:“没……没有,奴婢失败了。” 萧蜀雪眼眸幽深,捏住她下巴的手收紧,“你和那林景州是不是合谋故意对付本宫的?” “没有,奴婢没有!奴婢在刑司受了十棍,那林景州亲自监刑,还威胁奴婢,奴婢怎么可能跟他勾结?” 她声泪俱下,望着萧蜀雪的眼睛,满眼的委屈。 身后,秦久安快步走进来,“主子,芸惜没有说谎,她在刑司的杖刑,林景州特地让行刑人往死了打。” 萧蜀雪没说话,把芸惜往前一扯,让她趴在地上,看到她臀部渗血,伸手捏住衣服衣角慢慢拉开。 伤口和衣服粘在一起,痛得芸惜浑身发抖。 见伤势不是作假,她松开了衣服,表情缓和了一分,“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芸惜颤抖地解释:“奴婢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静竹姐姐说她有门路可以给林景州下禁药,将他引到后宫,就可以以他祸乱后宫为名,将他置于死地!奴婢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静竹和钱六竟吃下了那禁药,,奴婢差点被钱六……” 她哽咽哭泣。 秦久安在一边开口:“那静竹和钱六以前就是干这种勾当的。” 萧蜀雪转身,回到内殿。 秦久安走过芸惜跟前时,脚步顿了一下,摇摇头,才跟进内殿,“主子要怎么处置芸惜?” “她和林景州当真不是苦肉计?” “奴才瞧着不像,不管是上次还是这次,都是下的死手。奴才还打听了今夜的事,跟她所说没有出入,确实是静竹和钱六坏了事。” 萧蜀雪不说话,秦久安又道:“主子不信芸惜,不让她做紧要的事即可,明年又该选秀了,芸惜机灵,到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处,处死可惜了。” 这话说到萧蜀雪心坎上了。 无人可用,是她最郁闷之事,想在皇宫培养心腹,难如登天,本来静竹和钱六是两个不错的工具,可惜两人不争气,竟然在宫里用禁药…… “送她下去治伤吧。” 趴在外殿的芸惜脸上划过一抹轻松,苍白的嘴角划过一抹微笑,多亏她平日舍得拿东西收买秦久安,这一步苦肉计,总算成功了。 “是。” 芸惜难受得紧,感觉秦公公走了出来,蹲在了她跟前,“芸惜,你可不要记恨主子,实在是你之前跟林景州的关系,让主子不得不防!” “林景州欺骗奴婢,更要置奴婢于死地,奴婢……和他势不两立!” “主子和杂家都相信你,日后可要一心侍奉主子,知道吗?” “奴婢谨记。” 秦公公找了两个宫女扶芸惜回房。 芸惜不能躺着,只能趴着,不能像在雪阁那样,受了伤,云兰会找御医来救她,她只有一碗奴才治伤的药。 同屋的芍药跟她没有仇,但心里一直不满舒妃对她的宠爱,不给她使绊子让病情更重就不错了,照顾就别提了。 还好,秦久安心细,找了个宫女来给芸惜上药。 又不忘提点 半夜,趴着睡实在太难受,身体又开始发热,她难受得低声哼唧。 一抹身影溜进房间,先到芍药的床边,将她点住,才来到芸惜的床边。 摘下面罩,露出林景州愧疚又心疼的脸。 他慢慢蹲在她身边,先掏出一颗药送进她嘴里,又帮她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趴着的人痛得睡不安稳,嘴里时不时溢出痛苦的呻吟。 他想伸手去握她的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我伤你至此,你怕是恨透了我!” 静静望着她,他痛苦得肩膀发抖,眼眶慢慢湿了,明明想用这条命保护她,重活一世的他,却成了伤她最重的人。 他以为重活一次,很多事都可以控制在手里,结果奴才就是奴才,便是太监总管又如何? 舒妃一旦要杀了她,他便是拼了命,也护不住她的命。 他能做的只有撇清两人的关系,让舒妃把怒火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我想保护你,芸惜……我真的不想让你受一点伤。我想跟你出宫,想和你有一个未来,可舒妃不会放你离开。” 眼泪从他眼眶落下,落在床铺上,他嘴唇发颤,低头抵着她额头,“我不再奢求了,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这一次,去那个位置吧,等你坐上那个位置,再也不会有人敢伤害你。” 他会为斩杀这条路上所有障碍,她可以干干净净地走到那个位置。 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林景州擦干眼泪,他拿起床边放的药品,把里面的东西倒掉,灌进他准备的好药。 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第111章 对抗 第二天一大早,芸惜睁开眼睛,感觉嘴里有淡淡的药苦味,还口干舌燥,她咂了咂嘴,知道芍药不会帮她,刚想撑着起来倒点水喝,撑起身体的时候,她身体一僵,眼底划过一抹震惊。 似乎……不那么疼了? 她愣了一瞬,然后起床,臀部仍然很疼,可跟昨晚快死了的状态相比,她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受了杖刑,她走路姿势怪异,动作也很缓慢,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气喝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熬过来了。” 望着外面的阳光,她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没一会,一个宫女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包子,“呀,你都能下床了?秦公公让我给你上药,喏,这是你的早膳。” “谢谢春妮姐姐。” “来,趴着吧。” “嗯。” 她趴到床上,春妮拿起床边的小瓶子给她上药。 跟昨晚上药后的感觉不一样,凉凉的,而且没有刺痛感,芸惜抱着枕头,等着对方给她上完药。 “好了,上完药了,我该去忙了,秦公公说你这两日可以好好养伤,不必去前面当值。” “嗯。” 等春妮走后,芸惜一边吃着肉包,一边望着门外。 她不能休息太久,萧蜀雪身边的宫女能用的只有芍药了,芍药没什么本事,她耽误得越久,萧蜀雪就可能去挖其他宫女能办事的宫女。 晌午,温度还是很高,大家都热得浑身慵懒,不想动弹。 芸惜吃完饭,正打盹儿呢,外面突然传来骚乱声,她艰难起身,走出门口,看到几个宫女往外跑,她小步跟了上去。 正殿院子里。 钱六浑身是血,一手拿着刀,一手抓着静竹,刀横在静竹脖颈,已经有一道血痕了,静竹吓得瑟瑟发抖,眼泪鼻涕都往下流。 钱六双眼发红,嘴里一直叫嚣着:“我不要喂狮子……我是被这个贱人害了!” 宫女太监被他举动吓到,都躲着不敢靠近。 秦公公怒道:“钱六,你大胆,敢拿着刀来福阳宫,想找死吗?” “奴才冤枉,求娘娘救命!” 舒妃躲在殿内,又害怕又愤怒,“把那个该死的奴才,给本宫抓起来!” 钱六听到舒妃的名字,整个人一惊,静竹借机想跑,但她也受了杖责,刚跑出两步,就摔在地上了,钱六一把抓住她头发,“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想对林景州下手,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这个贱人,还想跑?!” 说完,直接拖拽着静竹的头发,往主殿走去,“娘娘!奴才是无辜的,奴才是真心想为娘娘办事,是这个静竹,她看上了林景州,想跟林景州春风一度,结果把药下给奴才了,求娘娘救奴才,奴才不想喂狮子!” 秦久安看到发狂的钱六,心里也犯怵,结结巴巴地吓唬:“你站住,钱六,来人啊!御林军呢?钱六,你再走过来一步,就是死罪!” 钱六狞笑一声,“死罪?我在宫里好好赚我的钱,是你,是你这个贱人——” 萧蜀雪开口打断他要说的话,“住嘴,你这个狗奴才,本宫的名誉岂能容你空口白舌诬陷?来人,把他拿下,乱棍打死!” 周围的宫女太监全都害怕,不敢上前。 钱六一听‘乱棍打死’目眦红裂,“我要死,你们就得陪葬!” 说罢,直接砍了静竹一刀,然后拿着滴血的刀冲向萧蜀雪。 “啊!!!” 芸惜在角落盯着这一幕,刚准备看着萧蜀雪被砍刀,余光瞥到远处有御林军进来,她立刻冲上去,一把挡在了萧蜀雪跟前,“别想伤主子。” 大家见有人冲上前,一窝蜂都往上冲,一眨眼就把钱六压在地上了。 御林军冲过来,抓起钱六,将人控制住了。 芸惜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痛得她脸煞白,旁边吓得脸色苍白的萧蜀雪急忙扶住她,“芸惜,你怎么样了?” 她虚弱一笑,“娘娘没事,奴婢就安心了。” 萧蜀雪看着她,半晌才感动地点了点头,“本宫没事,你……你辛苦了。” 她还没开口,就看到从御林军身后走出来一人。 林景州带着两个太监,悠闲地走上前,拱手向萧蜀雪行了礼,“娘娘受惊了,奴才该死!陛下下令,钱六罪大恶极,为了洗清他的罪孽,陛下要让他活祭狮子!结果这狗东西带着静竹从刑司逃跑,竟然直奔娘娘宫里。” “林景州!” 萧蜀雪咬牙切齿地叫出他的名字。 “奴才在。” “你看守不利,令二皇子和本宫受惊,此事本宫决不罢休!” 林景州笑了,“奴才失职,静候惩罚。不过这钱六在刑司可是一直嘴里念着娘娘救命,好不容易逃出刑司,也是直奔娘娘的福阳宫,似乎对娘娘很有执念……” “放肆!你可知道你这话有诋毁本宫之嫌?” “钱六和静竹身上有宫中禁药,陛下命奴才彻查禁药丢失一案,奴才必须调查和这两个奴才有密切关系的人,不论主奴,这是陛下交代的。” 听到要调查,萧蜀雪眼神一变。 芸惜看向林景州,缓缓开口:“大夏王朝三百年基业,主奴有别,林公公是奴,我们娘娘是主,奴再大也大不过主,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林公公办事不力让主子受了惊吓,光是办事不力这一项罪名,娘娘就可以将你送进刑司受罚!” 萧蜀雪眼前一亮,对芸惜的出口非常满意。 林景州看着她,她淡淡一笑,“娘娘仁慈,不跟你计较,林公公还不快谢恩!” 她一席话,捧高了萧蜀雪,踩了林景州。 萧蜀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林公公?” 林景州一脸愤愤,最后似乎没有办法反驳,只好跪下行礼,“奴才谢娘娘不责罚之恩。” “起来吧。” 林景州脸上的得意敛去了不少,“奴才告辞。” 他一个眼神,两个御林军抓起钱六,他走到钱六跟前,淡淡一笑,“钱六,陛下的爱宠狮子可是饿了很久,希望你能让它饱餐一顿。” 这句话钱六直接吓得一翻白眼,双脚一蹬吓晕过去了。 “拖走!” 御林军拖着人离开,他走到静竹跟前,“抬到御医院,既然陛下说了,要让她当军妓,那她就不能死!” 芸惜惊了,目光落在地上的静竹身上。 静竹要被送去当军妓? 第112章 看望施嬷嬷 这个结果是她没料到的。 她能设计出最好的局就是静竹和钱六失了萧蜀雪的信任,然后以淫乱罪名被上活活杖毙。 即便如此,她也觉得自己的报复太轻了。 她也是这一世调查才知道了静竹和钱六拉拢宫女和太监卖身赚钱,如果有人不听话,他们就用药控制。 她当时让方圆打听静竹和钱六,无意中知道这件事的,方圆说这池水很深,牵扯很广,她最好别扯进去。 这一下,两人总该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吧。 御林军走在最前面,钱六跟静竹像两条死鱼一样被抬着走。 林景州最后一个转身,转身那一瞬,他的眼睛和芸惜对上,只一瞬,他便转过了身去。 “走!” 一个字。 芸惜盯着林景州的背影,前世她连当他的对手都没资格,只是萧蜀雪手下一个小喽啰,这一世,她也算长进了。 “芸惜。” 她看向旁边的萧蜀雪,恭敬地低头,“娘娘。” “你跟本宫进来,其他人,今日不护主的,秦久安,给本宫统统送去刑司,再让内府送来新奴才!” “是。” 宫奴一听,赶紧跪下求饶。 萧蜀雪拂袖转身,她走进寝殿,心中郁郁难愤。 她是重生的,明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却因为手边没有好用的心腹,而举步维艰。 大皇子那边,静竹死了,那毒是慢性毒,一旦停了,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可她手边连一个替代静竹的人都没有! 她又不敢贸然启用新奴,一旦奴才是容妃那边埋伏在她这里,亦或者是陛下,太后放在后宫的眼线,她岂不是自找死路! 芸惜跟着萧蜀雪走进寝宫,看着她气急又努力压着的样子,心中觉得真好笑。 萧蜀雪坐在榻上,看着眼前的芸惜,刚才芸惜冲到她面前保护她这件事,让她从心底开始信任这个她一直不敢轻信的宫女,毕竟她曾跟自己的死敌林景州关系不一般。 她其实一直没搞清楚,前世和林景州井水不犯河水的芸惜,这一世怎么会跟林景州那般亲近,直到前些日子林景州踩着芸惜往上爬,让她有了个不一样的看法。 前世,芸惜归顺她的时候,已经十六,如今才虚岁十五,也许两人前世也是反目成仇呢? 想到这个,她的顾虑顷刻间全没了。 她眼神也亲切了不少,“你过来。” 芸惜走过去,她一脸笑意,拉着她:“你今日护驾有功,坐吧。” “主子,奴婢受伤了,坐不了。” 萧蜀雪似乎刚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不变,开口:“芍药!” 芍药跑进来,“主子。” “拿个垫子给芸惜坐。” 芍药顿了一瞬,应道:“是。” 等她出门去找垫子,萧蜀雪笑着开口:“芍药虽然是我的大宫女,但以后在福阳宫,你们是平起平坐的,都是本宫的心腹。” 芸惜余光瞥到外殿顿了一下的影子,心中只觉萧蜀雪重活一世,怎么还没学会如何收买人心。 前世,贵妃能把她这个继后逼得无路可走,不就是小恩小惠拿捏了她身边的人吗? 她如今又这样对待芍药,难保芍药后面不会反水! 前世的芍药从萧蜀雪入宫时的大宫女,一步一步被边缘化,最后被分去照顾二皇子。 不过,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芸惜恭敬地开口:“奴婢不管年岁还是资历,都无法跟芍药姐姐比,姐姐对主子的忠心,奴婢也比不上,以后还要多向芍药姐姐学习。” 萧蜀雪很满意她的懂事,一只手放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之前本宫要你除掉林景州,一来是为了帮你报仇,二来也是想试探你的忠心,本宫现在知道你的忠心了,那林景州难除,并不是你不行,而是他本就难除!” “都是奴婢无能,不能帮主子分忧。” “这件事从长计议,本宫一定会帮你报仇,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养好身体。”说着,直接从手上拿下了一个玉镯,给芸惜戴上,“本宫不会亏待忠心对本宫的人。” 看到玉镯,芸惜眼前一亮! 是真的亮了。 萧蜀雪娘家也是望族,出手的东西自然不会穷酸,这玉镯应该值不少钱吧! 林景州那个混蛋把她的金子上供了,她又进了一趟刑司,现在浑身上下可以说,一个子儿都没有! 萧蜀雪见芸惜盯着玉镯,一脸贪婪,心底嘲弄一笑,爱财? 前世,她对芸惜也不太了解,毕竟,谁会去了解自己手上的工具,她只知道芸惜眼高手低,一心想当主子,有几分小聪明,但不足为敌。 现在的芸惜周岁还不满十五,这时候还看不出想上位的意思,倒是爱财的性子显露无疑! 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为己所用,至于最后,如果威胁到了她,那杀了便是! “奴婢叩谢娘娘!” 她假装欣喜跪下要谢恩,却因为动作扯到伤口,痛得她脸皱成一团,果然萧蜀雪直接免了,“不必跪了,这几日也不用你当值,好好养伤,你有伤在身,本宫就不留你了,回去休息吧。” “谢娘娘恩典。” 她行了礼,转身离开寝宫。 刚走出门口,恰好碰到芍药,对方手里拿着一个垫子,她淡淡一笑,“谢谢芍药姐姐哪来的垫子,给我吧!” 她伸手去接垫子,芍药看到她手腕的玉镯,表情一怔,“那是主子的!” “是啊,主子赏奴婢的。” “这,这怎么可能?” 芍药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那个玉镯主子曾说过,有一日要赏她当传家宝! 怎么会给芸惜了? “姐姐不信,就去问主子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抱着垫子,从芍药身边走过,她走得很慢,时不时还传来一声抽气声。 芍药盯着她的背影,眼里满是不甘。 她去找垫子,其他宫女嘲笑她一个大宫女,在主子心里却不如一个犯了事的小宫女! 娘娘被打入冷宫,是她偷偷帮娘娘联系娘家,是她几个月内一直把后宫的情况告诉娘娘! 为什么她明明陪主子共患难了,却还不如一个芸惜? 就因为她不敢帮主子教训婉嫔吗? 可芸惜又帮娘娘做过什么? …… 芸惜真的休息了三天,每日就趴在床上,等着宫女给她送吃的。 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她了,做什么事都要谨小慎微,如今的她,不再委曲求全,萧蜀雪还要利用她一天,她就能嚣张一天! 即便同屋的芍药,她也想打好关系,芍药敢碰她一下,她绝对会报复回去! 索性,芍药天生软弱,不曾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第四天,她能出入走路了,就拿着萧蜀雪给她的玉镯去鲜花坊了。 这次计划能成功,施嬷嬷帮了她大忙! 她恭敬的奉上玉镯,施嬷嬷拿过来放在手里观察了一会,“舒妃倒真下得起血本!这可是好玉!” 她走上前,帮施嬷嬷捶背,讨好地开口:“嬷嬷喜欢就好。” “送我?” “当然了。” 没有施嬷嬷给她配的药,想对付静竹和钱六就没那么简单! 她算是知道了,巴结好施嬷嬷,可比讨好什么后妃有用多了,后妃会倒台,但嬷嬷不会! 施嬷嬷笑了,“你从刑司走出来,直接被送去了福阳宫,这大概是你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吧?舍得给嬷嬷?” “给嬷嬷的,自然舍得。” 施嬷嬷拿着玉镯仔细赏玩,“好吧,那我就收下了。不过,嬷嬷得告诉你,林景州那小子,前些日子也送来了东西,嬷嬷我拿了你的孝敬,自然不会骗你,这件事得让你知道。” 她表情微怔,半晌才又露出笑容,“嬷嬷想收谁的东西都可以,只要清楚芸惜和他已经水火不容就好。芸惜只希望,嬷嬷日后别像林景州那样在芸惜心口捅一刀子就好。” “嬷嬷不是为他说话,不过……你真相信林景州会卖你求荣?” 第113章 我不是好人 芸惜收回手,“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不是吗?我对他的心,只跟嬷嬷说过,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兴许是他演戏演得太好了,骗过奴婢,也骗过了您。” “那夜给你解毒,他也是豁出命的,不像作假……” 芸惜嗤笑一声,“嬷嬷之前不是很反对我和太监对食吗?如今怎么给他说好话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个皇宫就像一个大牢笼,这里面的人待久了,总会有些无可奈何的举动,你不觉得他变得快了些吗?” 她随口问了一句,“那嬷嬷问过他吗?” “问了。” 芸惜心里咯噔一下,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在意,可忍了半天还是不受控地问出来口:“他如何回答?” “他给了五个字:权势迷人眼。” 芸惜听到了答案,心里闷闷的,一颗石头好像落下了,又好像压着她的心一直下沉,重得她喘不过气。 可归咎到底,只剩下一抹自嘲的笑。 她竟然觉得失望,那她又在期望什么? “芸惜,我觉得他在说谎,他就像个狐狸——” “嬷嬷,都不重要了,芸惜庆幸自己醒悟得早,太监怎么可能是良配?芸惜要的是出宫后的自由还有儿孙满堂,这都不是一个太监能给芸惜的!” “真的想通了?” 她点头。 施嬷嬷起身,走向衣柜,“你想通就好,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跟林景州说半个字;当然,林景州跟我之间的事,我也不会跟你说半个字。” “你们之间……”芸惜一脸懵,“你们之间有什么事?” 施嬷嬷收好玉镯,拿出一瓶上好的香露给她,“刚不是说了嘛,我和他之间的事,也不会跟你说半个字。这个给你,拿了你这么贵重的孝敬,嬷嬷可不是抠门的人,这东西涂到你的伤痕上,每晚睡觉前用热水擦身之后,五滴晨露两滴这个,涂上三个月,可消疤。” “谢谢嬷嬷!” “走吧走吧!” “那芸惜先告退了。” 她拿着香露走出鲜花坊,一步一步走向福阳宫,到了一块宫门,刚要抬脚,突然被人叫住,“芸惜!” 回头一看,是雪阁的小田。 小田跑过来拉住她胳膊,“我正要去福阳宫碰运气,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 她问:“何事?” “主子要见你。” 芸惜眼眸微动了下,云兰,确实一个月多月没见到她了,她生了个公主,其实是幸事,至少不会被萧蜀雪视为眼中钉了。 小田以为她不想去,忙加了一句,“你入刑司,主子吓得早产,这份情,你真的不管不顾吗?” “小主早产是……因为我的事受到惊吓?” “没错,你被抓去刑司,主子想找陛下求饶,路上就胎动了,生了一夜才生下公主。你若顾忌你现在的主子是容妃,那你也太忘恩负义了!” 小田直接教训起她来。 芸惜眼眸一冷,小田的敌意很突兀,她冷声道:“我是不是忘恩负义,不是你能定的!” 她推开小田的搀扶,转身往雪阁的方向走去。 小田也发现自己语气不对,急忙追上去,“芸惜,对,对不起。” “为林景州讨厌我,小田,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行为很蠢!” 被戳破心事,小田的耳根一下红透了,“没,我没有,你别乱说。” “林景州可不是普通太监,你便是想找个太监当对食,他也不是好选择,跟了他,哪天你被卖了,你还傻乎乎地帮人数钱!” 小田抬起头,看向她,“你们就算闹翻了,你也不该如此说他。他毕竟是你弟弟!” 芸惜开口打断对方,“小田,林景州不是我弟弟,我跟他之间的事,应该闹得挺大,你就没听到闲言碎语?” “听到了。” “那就该知道,我跟他只是利聚而来,利尽而散,亲姐弟?都是假的,骗大家的!” 小田平静地看着她,“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亲姐弟了,他喜欢你,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不相信他会为了利益伤害你,他对你那么好!” 芸惜莫名心情烦躁,“为什么不可能?他亲自把我送进刑司,让我差点死在刑司里,这都是假的吗?你喜欢林景州,所以把他想得很好!可是你不妨将我看成你,傻傻地以为林景州是个有本事,可以依靠的人,结果最后发现,对方根本没把你当人看!” “我不信!” “随你,也许有一天,你真能当了林景州的对食,那也是你的本事!” 她收回视线,扶着墙往雪阁走去。 身后,小田突然大声喊:“芸惜,也许我真能成功呢!他从来不亲近宫女,但只有你例外,而我因为跟你亲近,也和他认识了,你既然不要他了,那我要!” 芸惜咬住嘴唇,她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到了雪阁,她走进寝宫,云兰站在榻前激动地看着她。 她一步一步走向她,刚要跪下行礼,就被冲过来的云兰拉住胳膊,“所有人退下!” 小田带着众人退下。 等没人了,云兰的眼泪才落下来,她伸手抱住芸惜,哽咽开口:“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芸惜回抱住她,她以为经受过背叛,她已经看淡宫里所有关系,可云兰的眼泪,还是让她建立起来的防线,一下子全崩了。 “都封嫔了,这样抱着一个宫女哭,可不合规矩!” 她带着哭腔打趣她。 云兰放开她,吸了下鼻子,“在外面,我自然是守规矩的。”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芸惜走到内殿的榻上,“来,裤子脱了,趴着,我给你上药。” “喂……” “刑司出来才多久,就受了十棍!你一向做事比我还谨慎,怎么会两次让自己遇险?” “我要是说都是林景州害的,你信吗?” 云兰愣了一瞬,然后认真地点了下头,“你说,我便信!这宫里,我只信你一人!” 芸惜怔住。 本想逗云兰一下,结果……原来这世上最难抵抗的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她笑着摇了摇头,脱了裤子,趴在榻上。 云兰手里拿着上好的外伤药,一边帮她上药,一边叮嘱:“那夜知道你受刑,我没办法去看你,也没办法让你免刑,只能向御医要了这伤药,一会你拿回去,记得一定要上药。” 芸惜鼻间发酸,心口又闷又涨,云兰对她的好,让她无所适从。 两年前初见,她用小恩小惠拉拢云兰,后来她们全都进了刑司,她借了施嬷嬷的手从刑司出来了,可她从没想过帮云兰一把。 后面在皇后宫里,在御膳房,她都是有所保留地照拂云兰。 云兰爬上龙床的时候,她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再不相干…… 被林景州背叛,她也是下定决心,从此再也不跟宫里的人交心。 她从未掏心掏肺地待云兰,一直把她当成随时可以舍弃的羁绊,可对方却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云兰……” “嗯?” 愧疚的眼泪落下,她咬着嘴唇,“我不是个好人。” 第114章 陛下召见 云兰愣了一瞬,随即笑了,“我知道啊,我也不是个好人,所以我们能活到现在。” 她扭头,红着眼睛盯着云兰,吼道:“我一直对你虚情假意,我只想平安出宫,想拿着钱出宫过好日子,我根本不在乎你在宫里过得好不好,不在乎以后你会不会成为后宫斗争的牺牲品!你对我的好,根本就是喂了狗!” 云兰看着她,眼底带着温柔的光。 或许当了母亲,云兰原本只是长相清秀,如今确实散发着一股母性的柔光,她伸手轻抚着芸惜的头发,“你也许是虚情假意,可你的虚情假意,在我看来,是你帮我顶罪,得了好东西分我一半,还把我从辛苦的浣衣坊带到了御膳房,甚至于……我现在的一切,成为后宫妃,有自己的宫殿,还有了公主,这一切,你觉得我一个人能得到吗?” 她笑着开口:“芸惜,我长你两岁,可我没你那么有勇气,你家没了,你还想出宫,你想要自由,可我只要想想我二十五岁出宫,宫外没有亲人接我,我要一个人重新开始生活,我就害怕得晚上睡不着觉。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就像我不介意陛下利用我怀念瑶妃,那你呢?你想利用我做什么?其实只要你说,我也许会很开心地配合你。” “你这个笨蛋!” 芸惜扑进云兰怀里,“从今天起,要多低调就得多低调,离容妃跟舒妃远一点,你可以多亲近太后,太后信佛,给小公主求个佛珠,太后一定会喜欢的。” “好。” 她继续交代,“不管是舒妃还是容妃拉拢你,都别答应,不管发生什么事,记住一点,后宫女人再得宠都跟你没关系,你只要得到太后的庇佑,就可以了。” “好。”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得交恶了,我会算计你,让你受伤,别相信我,忍到……舒妃被赐白绫毒酒的时候。” 云兰震惊地看着她。 “听到没?” “听到了。” 说完自己想说的,芸惜放开了云兰,吸了下鼻子,“我不能在你这里待太久。” 云兰扶着她起身。 芸惜手里拿着她给的药,一步一步走出雪阁。 她回到福阳宫,萧蜀雪立刻召见她。 “奴婢今天去见了鲜花坊的施嬷嬷,还去了雪阁一趟。” 正在逗弄自己儿子的萧蜀雪闻言哦了一声,看向她,“本宫既然要好好重用你,自然是相信你的,你想去哪里,只要符合宫规,都可以去。” 芸惜淡淡一笑,解释道:“鲜花坊有很多鲜花,奴婢之前曾在鲜花坊待过,想着打好关系,日后鲜花坊就能多送些稀罕的花,让娘娘看着开心,也能让陛下眼前一亮。至于雪阁,奴婢之前从雪阁离开,一声交代都没有,今日算是做了个了断,日后便会一心一意侍奉娘娘。” “你有心了。伤势如何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跑跳,其他已经不耽误了。” “那行,明日你和芍药随本宫去给太后请安。” “是。” …… 第二日清晨,萧蜀雪坐在步撵上,怀里抱着二皇子,芍药,芸惜和奶娘跟在步撵边上,一行人前往泰康宫。 来到泰康宫门口,其他妃嫔已经到了。 容妃从步撵上下来,奶娘抱着大皇子,俨然一副继后的架势,其他妃嫔都恭敬地站在一边。 芸惜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抱着公主的云兰,她穿着得体,不惹眼,也不至于寒酸,怀里抱着如今正得陛下宠爱的三公主,连容妃对她都客客气气的。 萧蜀雪一下步撵,芸惜就扶着她。 容妃第一个开口阴阳怪气,“本宫因为出了那档子事,舒妃妹妹该躲在宫里没脸见人了,没想到还挺有勇气的嘛。” “妹妹不知道姐姐所指何事!” “那静竹在妹妹身处冷宫之时,听说多有费心照顾,妹妹从冷宫出来,怎地就忘恩负义了?” 容妃的狗腿子梅嫔也在一边附和,“舒妃姐姐那里惯容易出这些事的,当时被废冷宫,不就因为禁药,保不齐这次的禁药之事……” 众人低声嘲笑。 萧蜀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禁药一事,是她擦不掉的耻辱! “梅嫔娘娘,禁药一事,陛下和太后已经还了舒妃娘娘清白,梅嫔娘娘如今再提旧事,是觉得陛下和太后不公吗?这就是寿康宫了,梅嫔娘娘若觉得不公,尽可向太后提出来!” 一句话,让梅嫔变了脸,“你这个贱婢,主子在这里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奴婢插嘴吗?不懂规矩的东西!” “奴婢知罪,一会就跪在宫门口受罚,但舒妃娘娘为妃,您为嫔,若论规矩,梅嫔娘娘是否也是不懂规矩?” “你!” 萧蜀雪笑了,眼里流露出一抹痛快之色,“芸惜,退下,这里还容不得你一个奴婢插嘴,给本宫跪在门口,跪上一个时辰。” “奴婢遵命。” 她直接跪下。 萧蜀雪再看向梅嫔,走到她跟前,“梅嫔,本宫的宫女不懂规矩,本宫罚了,那你作为嫔妃,若是不懂规矩,又当如何?” 梅嫔看向容妃求救。 容妃冷冷看了一眼,先一步走进康泰宫了。 唯一能跟舒妃抗衡的容妃都放弃了,其他人还能怎么办,全都灰溜溜跟着走了。 萧蜀雪总算扳回一局,低头看了一眼芸惜,又看了秦久安一眼,后者点了下头,她才走进泰康宫。 芸惜跪在地上,屁股的伤还没好,如今又跪着,只盼着回去别走不动道了。 秦久安弯下腰,小声道:“你干的不错,且忍一个时辰,回福阳宫,娘娘再好好赏你。” “谢秦公公。” 秦久安要走的时候,又提醒了一句,“你是聪明人,没人的时候,自己偷个懒。” “好。” 等大家都走了,她瞧着周围没人,索性半跪半靠。 约莫过了一炷香,日头高悬,照的她眼前发黑,感觉有人考进来,她用手遮着阳光看去,就看到林景州站在她三步之外。 赶紧跪好,不去看他。 没想到对方走了过来,淡淡地开口:“陛下要见你。” 第115章 两人合作 “见我?” “是。” 她扭头看向泰康宫内,林景州在一边说:“我会派人跟福阳宫的人说,你被陛下召见。” 她刚要起身,但因为跪得久了,腿一软,身体就要往前倾。 一只手扶住她了胳膊,待她站定,对方已经收回了手。 她跟在林景州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奉天宫。 她踩着他的影子,没想到,她现在已经能整个站在他的影子里,明明记忆中,对方还是那个怯怯地站在东三坊外朝她笑的小太监。 如今…… 抬眸看向他的背影,已经和前世她死前,相差无几了。 到了奉天宫外,林景州突然停下来,芸惜也跟着停下来,两人距离很远,即便他突然停下来,她也不会撞上他。 这大概就是物是人非吧。 他们再也不会出现,撞到彼此了情况了吧。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记住,别把你的小聪明放在陛下身上。” “多谢林公公提点,奴婢记得了。” 他听到‘林公公’,蜷缩的手指微微收紧,末了,转身,声音多了一丝落寞,“走吧。” 走进奉天宫宫殿。 林景州开口:“陛下,人带来了。” “带进来。” 他看了她一眼,走进内殿。 芸惜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进入皇帝内殿,这里平日是接待朝臣,批阅奏折的地方,就是后妃,无召也不能入内。 走进内殿,里面是一个巨大的书房,一眼望去,是一面墙的书架,上面放着数以万计的书。 陛下坐在龙案案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 她跪下,“奴婢叩见陛下。” “林景州,门外守着。” “是。” 林景州看了她一眼,退出了内殿。 等内殿只剩下两人,夏赫南才缓缓开口:“你过来。” 芸惜紧张地吸了一口气,才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陛下,在龙案前,她停下,低着头。 “你还记得那夜你跟孤说的话吗?” 外殿,林景州眼底划过一抹诧异,芸惜和陛下…… “奴,奴婢……记得。” “如果你骗了孤,孤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但你如果帮了孤的忙,孤或许……会给你意想不到的赏赐!” 芸惜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娘娘交给奴婢的,但娘娘去世前两天又后悔了,让奴婢把这封信毁了,奴婢私心没有毁掉。” 夏赫南接过信,打开一开,整个人表情都变了。 芸惜低着头,其实脊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那封信,是她仿造的,前世十年,要说她唯一学会的技能,恐怕就是模仿字迹了,她当时想着写得一手好字,就能得到陛下青睐,就寻了很多字帖开始临摹,结果竟发现了她可以仿造其他人的字体,只要不是非常刚劲有力的字,她都能临摹个八九分。 这个秘密,活了两辈子,她谁都没说过。 她利用那封真的信,七分真三分假,伪造了一封假的信,把她变成了先皇后最信赖的人,那些钱是先皇后让她留着去寻找顾锦霜,这样一来,就能在陛下这里洗脱罪名! “为何不早给孤?” 夏赫南冷声质问。 她跪下道:“奴婢,先皇后有命,此事一定要瞒着陛下,但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陛下,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奴婢从未告诉任何人,如今,事关奴婢的清白,奴婢才拿出来自证清白的。” 夏赫南身体倾向她,“那你可曾去找过顾锦霜?” “奴婢出宫试过,但奴婢十岁入宫,宫外谁也不认识,奴婢没办法找人,试了几次,只能盼着二十五岁,出了宫,再去寻人。” “林景州!” 林景州从外面进来,“陛下。” 夏赫南问:“孤让你一直寻找的人,如今是什么情况?” “那人这五年,曾出现在泰山,西疆,最近一次出现的在江南的忻州,奴才上个月已经派人去寻找了,还没有消息。” 芸惜一脸诧异,陛下竟然也在寻找顾锦霜! 而且,林景州就是负责这件事,那她之前曾跟踪林景州,被一群人围住,那些人就是林景州找来寻人的? “林景州,芸惜!” 两人都跪下。 “孤要你们一起帮孤找到那个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芸惜大脑嗡嗡作响。 她竟然要跟林景州合作寻人,但为何是她? 就因为她说谎说听过先皇后讲述过顾锦霜的事? 她急忙回道:“陛下,奴婢无能,恐怕帮不了林公公。” “如果孤非要你去找呢!” 她一时语塞。 “开过年,孤要去忻州巡查盐务,你随着舒妃一起跟孤南下,到时候,你二人务必要找到那个人!” 南下? 她竟然可以出宫跟着南下? 芸惜眼前一亮,这件事对她来说,来的太猝不及防了。 她知道陛下在下次秀女大选之前,会南下一趟,但以往南下,随性的宫女都要二十岁以上,经验丰富,她现在刚满十五,根本不符合祖宗规矩。 林景州开口:“奴才遵旨。” 芸惜也跟着开口:“奴婢遵旨。” 两人回完话就离开内殿了。 走出宫殿,她满脑子都是如果南下,势必要耽误两三个月,到时候她是不是就可以装死逃离? 那么多人,又那么远,死一两个人,应该不会被人怀疑吧。 离开皇宫,这是她这辈子最执着的一件事了。 砰! 撞到前面的人,她急忙后退,捂住鼻子,盯着林景州。 林景州回头看着她,“你有那封信,为何从未告诉过我?” 她冷笑一声,“林公公觉得我什么都该告诉你吗?你算我什么人?我还有很多事林公公不知道,但可惜了,你这辈子都没资格知道了。” 她得意地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拉住胳膊,“你不该扯进这件事!” “放开!” 他冷眸盯着她,问:“你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找那个人吗?” 不就是曾经的求而不得,如今想再续前缘,只不过咱们这位陛下可冷情得很,她倒真不觉得那位就算被找回来了,就能跟陛下比翼双飞! “陛下要许她后位。” 芸惜愣了一瞬,许顾锦霜后位? 前世为什么没有这件事? 还是说前世也有,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第116章 开始搞钱 “与我何干?” 她用力挣扎他的束缚,“无论谁入主凤藻宫,跟我一个宫女有何干系?” “你现在跟着舒妃,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最有可能当继后的人选之一,你这样做,如果被舒妃知道,你就是叛奴!” 舒妃前世对她做的一切,他午夜梦回,还能梦到。 如果那个人不是舒妃,他或许不会这么极端地撇清两人的关系,但偏偏就是还是舒妃。 他不想再一次面临前世的情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折磨致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为何会跟着舒妃?林公公,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我有的选吗?林公公不用再装为我着想了,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动作缓慢地下台阶。 一路走出奉天宫,她能感觉身后一直有一股视线盯着她,但她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不要她,不是她不要他! 如果放在前世,她告诉身边的宫女,她芸惜看上了一个太监,想跟对方一生一世一双人,恐怕她们会以为她发烧烧糊涂了,或者被鬼附身了吧! 她做了多大的决心,才走出这一步的,却没想到,踩中的是一个陷阱! 还好,她还没被骗到不能回头! 一个太监而已,有什么不舍得的? 她以后可是会儿孙满堂的! 想到那个老者的卜卦,她嗤笑一声,她当时竟然还天真地难过了很久,怕自己未来变坏了,不要林景州! 林景州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对方离开奉天宫,才目光复杂地收回视线。 他不能让芸惜因为恨他而破坏了他的计划。 顾锦霜绝不能入宫,没人知道顾锦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绝不能让陛下扶顾锦霜坐上后位。 那个位置,必须是她的! …… 芸惜回到福阳宫,萧蜀雪等人还没回来,她坐在凉亭里,脑海里想着陛下说的话。 年后的南巡,她势必要去了。 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出宫了,之前犯了错,她被列入禁止出宫的宫女名单,加上她跟林景州交恶,想出宫恐怕更难了。 但这次不只是出宫,还是南下,帝王出巡都是大事,随行妃嫔,宫奴,护卫,浩浩荡荡怎么也得几百人。 那她…… 是不是就能借机金蝉脱壳? 不用熬到二十五岁,就能离开皇宫! 这一世,她对皇宫是彻底厌恶了,加上林景州的背叛,她连二十五都等不下去了,这或许是她离自由最近的一次机会了。 如果要趁机离开,那她就要提前计划好,首先不能背上宫奴出逃,那她会一辈子被通缉,还有就是…… 萧蜀雪! 她绝不让萧蜀雪重新登上后位,不然她对不起自己前世受的苦,也对不起瑶妃当年对她的好! 门口传来动静,看到萧蜀雪进来,她急忙起身,走了过去,“娘娘。” “芸惜,听说陛下叫你去问话?” “是,陛下想知道那夜到底怎么回事,禁药是怎么回事,奴婢老老实实交代是静竹为了财从宫外弄回来的,没有提及娘娘一句话。” 萧蜀雪一脸笑容,“你做事妥帖,本宫对你放心得很,今日当着她们的面罚你,也是逼不得已,腿疼吗?” “不疼。” “跟本宫来。” 她跟着萧蜀雪来到寝殿,芍药奉命从柜子里拿出一袋金子,看了主子的眼神,不太情愿地拿过去交给芸惜,“主子赏你的。” 芸惜看到钱,一脸激动,跪下行礼,“奴婢谢娘娘赏赐!” “下去吧。” 她起身,离开寝殿,芍药盯着她的背影,咬了下嘴唇。 坐在榻上抱着儿子的萧蜀雪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芸惜比你还小两岁多,但办事确实比你机灵,本宫赏她,你心里不舒服吗?” 芍药低头,回道:“奴婢不敢。” “本宫再怎么赏她,但心腹只有你一个,她就是个出力办事的,很多本宫,你不便出面做的事,由她做,不脏了本宫和你的手,岂不是正好?” 芍药这才笑了笑,“主子英明。” 萧蜀雪动了一下手,芍药立刻上前接过二皇子。 “小皇子亲近的人,除了本宫和奶娘,可就是你了,本宫把自己的命根子都交给你照顾,你说本宫更亲厚谁?” 芍药一脸激动,“奴婢知错,奴婢以后再也不乱想了。” 萧蜀雪摸了下耳环,唇角笑容不散,“抱小皇子去休息吧,本宫乏了,想歇一会。” “是。” 等芍药抱着小皇子离开,萧蜀雪脸上的笑容敛去,芍药这个丫头,忠心是忠心,但心思太单纯了,想法都摆在脸上,办大事根本指望不上。 今日太后提了一件事,年后南巡之事,前世南巡,她就去了,留了容妃在宫里,大皇子的毒也是那时候下的。 但这一世,绿萤没了,静竹也没有了,想临时找个人用,她又担心对方忠心,中途反水。 但大皇子没了,发疯的李婉儿会跟容妃拼命,两人同归于尽,后宫就剩下她一个妃子了,这件事是她当继后的契机。 明年秀女大选之前,她必须当上继后,不然下次选出的虞美人,宁雪儿,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也要进宫了。 贵妃,康馨雅。 只要想起这个女人,她就恨不得让爹爹将人在宫外除了,可又觉得前世的宿敌还没受尽折磨就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了。 她要坐在后位上,看着康馨雅被她折磨,跪在她脚边当一只狗! 一想到这个画面,她就觉得无比痛快! 所以,大皇子必须在南巡过程中死了,跟她不能扯上一丁点关系! 那这个害死大皇子的人选…… 就只有一个,芸惜。 “阿嚏!” 芸惜揉了揉鼻子,她一回到房间,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袋子,里面是三块金子,还有几块碎银子,至少也有百两之多。 激动了一会,又难免唏嘘。 都怪她眼瞎看错了人,如果不是周崇给的那箱金子被林景州拿去换前程了,她用得着为这百两银子而欣喜吗? 到时候逃离了忻州,她是不能回家,她也不想回家,那她一个弱女子,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银子一定越多越好,既然逃出皇宫里,这一辈子,她绝不让自己再吃苦! 她得在南巡之前存够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银钱。 不能只等着萧蜀雪赏她,她得主动出击! “赚钱的法子……赚钱的法子……” 芸惜站在房间里挪步。 半晌,她突然停下来,“有了!” 第117章 给她送钱 早朝结束,林景州在御书房里整理大臣在朝上递过来的奏折,分类之后,摆好,送回奉天宫,供陛下批阅。 孙权走进来,他看到了,却没有停下手上的事。 边上候着要把奏折送去奉天宫的太监朝孙权行了礼。 “林公公辛苦了,今日排班出来了,下朝后,你就不用跟着陛下了,休息休息。” 整理好奏折交给太监,林景州整理了一下衣袖,看向孙权,连虚礼都没行,淡淡一笑,“多谢总管。” 他走出御书房,从孙权身边走过,后者还让了一下路。 堂堂大内总管正三品的官,却要向一个御书房的执笔太监行礼,这若是被旁人看到了怕是惊掉下巴,但这就是现实。 林景州才十四,虽然身材修长,已如同大人一边高,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让他当大内总管,前朝怕是要有异议了。 林德下台后,夏赫南就再也不相信宫里的老太监了,但林景州又太小,最后还是林景州亲自举荐了孙权。 说是太监总管,其实不如说是林景州手里的提线木偶。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林景州目光平静,心底如一潭死水。 曾经,他若休沐,心一定是开心的,因为他的心有想去的地方,如今,他依旧有想去的地方,却再也没有迎接他的笑容。 从东三坊路过,看到一道宫门里,热闹哄哄,他本想直接走过,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你这信得一两银子!” 芸惜? 他扭过头,看向门里。 脚下不自觉地踏进宫门。 院子里,芸惜坐在一个桌子前,桌上放着一叠纸,还有笔墨。 “为什么?他们写信只要一钱,我就得一两?你也太黑了!” 她撑着下巴,笑道:“邹公公,你可是太后宫里的人,那月俸还有赏银,都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一两银子,对你可不算贵哦!再说了,说了一封信两百字以内,是一钱银子,结果你看!” 她举起信纸,洋洋洒洒两页多,“这少说也有千字了。” “杂家不要你写了!” 芸惜也不着急,依旧笑脸相迎,“据奴婢所知,内府曹公公可以代写书信,但一封信可是一两银子起步。奴婢位卑言轻,也许过几天,上面发话,就不让写了,到时候邹公公可要去找曹公公了。” 邹公公纠结了片刻,丢下一两银子,拿着信走了。 芸惜收起银子,重新拿起笔,“来来来,下一个!” 代写书信,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赚钱办法,宫里的奴才有上千个,识字的奴才不多,能写的又要少一半,大多数都在太后,陛下身边当差,根本不会帮奴才写家信。 即便有一半的宫奴都是被家人卖了的,但大家依旧想着念着那个贫穷又狠心的家。 她也是重活一世才看透了,前世她其实给家里写过几封信,可惜因为一些原因,并没有寄出去。 她不只写信,她还跟方圆合作了,之前提醒过方圆不要倒卖东西出宫,对方倒是听劝,结果方圆刚停手没多久,林德就倒台了,一下子牵连出很多太监,方圆算是躲过一劫。 因为这件事,方圆现在简直把她当救命恩人! 她这边代写书信,方圆那边再想办法把信寄出去,她就能两边都收钱,这样子几个月,应该也能存不少银子。 林景州站在角落,看了她一会,怕周围有舒妃的眼线,就离开了。 回到奉天宫,想到她在那里因为几钱银子跟人争辩,有些心疼。 她在为二十五岁存钱出宫吗? 她大概不知道舒妃不只断了她被放出宫的机会,更甚至,直接断了她二十五岁就能出宫的规矩,把她从宫女变成预备嬷嬷。 舒妃直接把名单送到他跟前,如果他不准,他和芸惜的关系就撇不清,那以舒妃对他恨之入骨的态度,芸惜或许连十九岁都活不到! 自从舒妃从冷宫出来,就不止一次对付过他,有一次他差点就没命了,还是陈彦救了他,他想要躲开舒妃的暗算,尚且很难,更别说芸惜了。 所以他签了,卷宗直接送去内府封存,嬷嬷是终生的,死了骨灰都不能带出宫。 这些事,他都瞒着芸惜。 “林公公,你怎么了?” 他看向来人,“陈彦,帮我做件事。” “好。” …… 芸惜代写完最后一封信,正要收摊走人,就有一人走向她,她抬头,随即有些诧异地敛了下眉:“陈公公?” “姑娘认识我?” 她下意识摇头,前世林景州跟陈彦斗得很凶,陈彦始终落于下风,就来投靠舒妃,结果被林景州算计得直接去守了皇陵。 “不认识我?” 她犹豫了片刻,回道:“奴婢之前在御膳房见过公公,只知道是陈公公,其他不清楚。” 陈公公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姑娘可会抄书?” 见他递过来一本佛经,她点了下头。 “亲人受病痛折磨,我想为亲人欺负,姑娘能帮杂家抄一本,五百两奉上。” 总是她,也被这个数额惊到了,“五百两?” “是。” 怎么会有个太监用五百两雇她抄佛经? 但陈彦跟林景州是敌对,想必不可能是林景州授意的,难道人傻钱多? 陈彦问:“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之前为先皇后抄过佛经,也为太后寿诞抄过佛经,我可以抄。” 她接过佛经,“陈公公什么时候要?” “尽快就好——”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很浅的咳嗽声,陈彦立刻改了口,“其实也不着急。” 他把一袋银子放到桌上,“这是三百两定钱,姑娘抄完,再付余下二百。” “好!” 芸惜一把抓起银袋子,不管对方什么心思,送到面前的钱,岂有退回的道理,她淡淡一笑,“奴婢一定尽快为公公办好这件事!” 陈彦点了点头。 芸惜拿着佛经离开。 她前脚刚走,林景州就从一个小门走了出来,目光专注地望着她的背影。 前世的她爱荣华,今世的她爱富贵。 前世他爬到能帮她的时候,已经晚了;今世,到底还是幸运的。 陈彦走过来,“五百两买一本手抄佛经,便是佛观的大师手抄一本,也不过百两,你倒是舍得下钱!” 林景州表情淡淡,“走吧。” “你将她送入刑司,供出她偷藏先皇后的陪葬,在京城买宅子,害她受罚,如今又想法子给她送钱,是想弥补?” 他扭头看向陈彦,眼皮微抬,“陈公公话太多了。” 陈彦耸耸肩,“林公公话太少了,杂家若不多点,岂不太无聊了些。” 第118章 螳螂捕蝉 芸惜回到福阳宫。 芍药已经等着她了,比起以往看到她都是一脸嫉妒,此刻的芍药,一脸居高临下的笑容,“娘娘要见你。” “是。” 她跟着芍药来到寝宫,外殿有秦久安守着,里面只有萧蜀雪一人。 把所有宫人都屏退了,她垂眸笑了下,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该是那件事了。 让她接替静竹的差事,谋害大皇子! 这一世,她作为旁观者,其实发现了很多上辈子不曾想通的事。 比如瑶妃的自杀。 比如大皇子的病逝。 从来不是无缘故的,只是幕后之人藏得很深罢了。 瑶妃自杀一事,萧蜀雪教唆贴身宫女绿萤和李婉儿打配合,禁药是绿萤给李婉儿的,瑶妃跳楼是李婉儿间接导致的,这些事怎么调查,最后都像太后说的那样,没有实证,便不得定罪! 前世,萧蜀雪就是这样,让自己的双手,一直保持干净。 可一桩桩,一件件的糟心事,哪个没有她当背后的推手? 大皇子前世突然病逝,那时候萧蜀雪还跟陛下在外南巡,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扯上她,即便她是最有动机的。 但这次不一样,她会让萧蜀雪,再无狡辩的机会! 谋杀皇子,罪不容诛! 这是她逃离皇宫前,送萧蜀雪也是前世的自己,最后一份礼物! “奴婢叩见娘娘。” 萧蜀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芸惜,你也休息了几日了,本宫现在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奴婢一定不负所望。” 萧蜀雪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本宫要你……”她一字一句地道:“除掉大皇子!” 芸惜故意露出震惊的表情。 “听说你想出宫,本宫可以保证事成之后,你若还想出宫,本宫就让你出宫,并且由本宫的母家,保你一世荣华,甚至可以让亲戚认你为干女儿,将你纳入族谱,你随本宫姓萧,日后就是萧氏贵女!再与婚配,就不是跟一个低贱的太监对食,到时候,上门求亲的可就是王孙贵州了。” 芸惜纠结地搅动手指。 暗中想的却是,这一世,萧蜀雪给的好处,竟比前世还要好,看来她也知道,明年秀女大选,她的劲敌‘贵妃’就要出场了。 前世这时候,她是后宫独宠,但这一世,陛下厌弃了她,她应该更加迫切要登上那个位置,不然新宠入宫,未来的局势真就不好说了。 “好好考虑。” 萧蜀雪也不着急,一边吃燕窝,一边等着她的答复。 “奴婢愿意。” 萧蜀雪莞尔一笑,她给的条件,她相信没人能拒绝! 至于最后,能不能兑现,那就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了。 她打开手边一个罐子,从里面拿出一瓶药,“这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每七日交给喂大皇子的乳娘一颗,只要大皇子能吃够半年,必死无疑,如今他已经吃了三个月了。” 芸惜起身走到萧蜀雪跟前,接过毒药。 “芸惜,别让本宫失望啊。” “奴婢不会的。” “出去吧,秦久安会告诉你,如何联系那个乳娘。” “是。” 她走到外殿,秦久安朝她笑了笑,“随杂家来。” 两人走出主殿,福阳宫虽然没有漂亮的景致,但胜在位置极好,不管是去陛下的奉天宫,还是去后宫各处都是极方便的。 两人来到一处长廊下,秦久安开口:“大皇子身边有三个奶娘,按照后宫奶皇子皇女的习惯,三个奶娘何时喂奶,不到最后一个时辰,都是不知道的,防的就是有人下毒。静竹买通的那个奶娘叫王志,比你要高,人很白胖,脸上有个痣,每日从内府到风华宫,要路过凤霞门,你要在那里等着,时间不定,所以你需要耐心。给她毒药。” “那解药呢?” 秦久安看了她一眼,“解药,等事成之后,每月出宫一趟,自然会有人给她解,这个不用你管。” “好。” “芸惜,这件事若是被发现,那可是杀头的。” 她点了下头,“奴婢一定会慎之又慎。” 秦久安又转了个话锋,“若是办好了,日后,杂家还要仰仗你在主子跟前美言了。” 她但笑不语。 …… 第二日,芸惜就拿着佛经,在凤霞门边的花园里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一边抄佛经,一边等着奶娘路过。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一个女人走过,对了一下面部特征,确定是王志,她收起东西,走出花园,作势路过不小心撞到对方。 她压低声音,“王志?” 王志点了下头,她把东西塞到王志手里,然后起身,“对不起,撞到你了。” 两人朝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她走出很远后,才靠在一个墙角,抱着怀里的书,深呼吸了一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能不能当那个黄雀,就看舒妃这个螳螂能不能成功了。 舒妃现在就交给她这一个任务,其他事也不需要她做,她偷得浮生半日闲,索性找了处僻静的地方继续抄书。 傍晚,她才回福阳宫复命。 “奴婢已经将毒药交给王志了,但她有没有让大皇子吃下,奴婢不敢肯定。” 萧蜀雪笑着开口:“这件事,秦久安会去验证,无需你担心。” 芸惜见她起身散步,忙走上前,殷切地扶住她。 “下去吧。” 是。 她放开萧蜀雪的时候,手故意碰到萧蜀雪的手,退出寝殿后,她回到住处第一件事,便是洗手。 尤其是指甲盖里,用胰子洗了好几遍。 陈彦让她抄的佛经,她用了三天时间抄完,交给陈彦的时候,对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收了起来,然后把剩下二百两交给了她。 “陈公公不检查一下吗?” “没事。姑娘还有时间抄书吗?” 芸惜这下不得不生起警惕之心,“陈公公还要抄什么?” 陈彦随手递给她一本,“价格照旧。” 芸惜:“……” 纵然她在宫里一宫待了十几年,便是给人送钱,也没有这样送的,而且陈彦为何给她送钱?前世今生,两人都没有任何交集,难道陈彦想从她这里套取一些林景州的事? 陈彦被芸惜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腹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二人的眼神,真让人难受。 “好,我接了。” 不管陈彦是为什么给她送钱,送到眼前的钱,她肯定要收的。 第119章 你想伺候孤吗? 每个月初一和十五,后宫妃嫔都要带着皇子公主去泰康宫给太后请安。 芸惜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被她下药谋害的大皇子,大皇子比二皇子大了几个月,却没有二皇子长得壮,一直哭闹,怎么哄都哄不好。 容妃若真想拿大皇子争后位,她就该更加重视大皇子,而不是把人抢到自己名下了,却又不好好养。 反观二皇子,被舒妃养得白白胖胖不说,看到谁都笑,逗得太后频频发笑。 容妃见大皇子给自己丢脸,脸色难看得很,还好她有两个公主,不至于太丢人。 云兰穿得很低调,抱着公主,一直站在角落,如果不是公主叫了一声,太后都没看到她,瞧见她,就想起了她怀里的小公主跟自己同一个月生日,顿时稀罕不已,“云嫔,把公主抱来给本宫瞧瞧。” “是。” 云兰抱着公主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襁褓给太后看。 芸惜看着她,心中倍感安慰,云兰听她的保持低调,这样就很好,让这些人争去吧,云兰能独善其身就好。 “这小家伙,睡得真香哟。” 小家伙睁开眼睛,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太后越看越喜欢,伸手就要抱,二皇子突然哭了起来,吓得小公主一激灵,也跟着哭起来。 一时间,所有皇子公主都哭了起来,殿内一下子乱成一片。 李嬷嬷在一边提醒,“太后,怕是殿上的人太多了些,小皇子和小公主都吓着了。” “对,你们都退下。” 芸惜跟在众多宫人中间,退出了殿。 她直接离开了泰康宫,只要确定萧蜀雪跟大皇子曾经有机会接触,就够了。 走在宫道上,她仰头望着已经不那么晒人的太阳。 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真慢,距离南巡,还有四个月。 “咳!” 她扭过头,就看到林景州站在一处假山边,见对方也看着她,她平静地开口:“林公公有何吩咐?” “过来。” 她本想拒绝,却见他身后露出一双绣了金线的脚底,在宫里能在脚底绣金线的…… 她走了过去,福身行了个礼,“公公有何吩咐?” “给陛下揉揉腿。” 他让开路,假山角落,靠坐着夏赫南,他用一本书遮着脸,似乎睡着了。 “是。” 芸惜走过去,因为夏赫南坐在假山上,她并不好找地方跪,索性找了个地方蹲着,伸出手开始揉腿。 她的按摩技法其实挺好的,尤其是前世曾找人专门学过,当时梦想着有一天,能这样伺候陛下。 如今想想,真没出息,那么拼命就为了伺候这个男人吗? 可他除了是皇帝之外,到底有什么好的? “呃……” 夏赫南醒了,他伸手拿起遮挡在脸上的书,看到跟前的宫女,他眼底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芸惜?” “是奴婢。” “孤记得你识字?” 没想到陛下会跟她闲聊,她愣了一瞬,才回道:“是,小时候哥哥上过学堂,回家后教过奴婢一点,后来入了宫,跟了……在雪阁也学了不少。” “赵语梦是个才女,你能得她调教,是你的福气。” “是。” 其他她一直很诧异一件事,对于赵语梦,陛下到底是什么态度? 若说他不爱赵语梦怎么会废她名号,逐出妃陵,还降罪她娘家,若说他不爱赵语梦,怎么会人已经死了这么久,还时时怀念,甚至用云兰当替代品? “按得不错,比孤宫里专门按摩的太监还要好,专门学过?” “跟浣衣坊的主事姑姑学的,程姑姑家里是医药世家,奴婢只学了点皮毛。” “嗯。” 夏赫南缓缓坐起来。 见陛下坐起来了,她就要起身退下,刚一起身,却因为蹲太久了,身体发麻,直接摔到了陛下身上。 林景州眼眸一边,身体瞬间绷紧。 芸惜第一时间弹开,直接跪在草丛里,吓得脸色惨白,“奴,奴婢该死,请陛下恕罪。奴婢蹲太久了,腿麻了,绝不没有以下犯上的意思。”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人抬起了。 夏赫南凑近她,脸上没有一丝怒气,反而带着笑,“孤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惊慌失措。” 站在一丈开外的林景州放在衣袖的手攥紧,他背对着两人,可他的耳力,让他连陛下抬手带动衣服窸窣响动的声音都听得到。 “陛,陛下……” “芸惜,你想伺候孤吗?” 芸惜浑身僵住,全身血液尽数流到脚底板。 她不愿意! 她要出宫,曾受过独宠的人,如何能接受玩物般的宠爱 曾体验过自由的人,要怎么说服自己蹲在这个大牢笼里? 可她不敢轻易拒绝,天威难测,她想活命。 夏赫南看到了她眼底的慌张,笑了,放开她,“小林。” 林景州迟钝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才转身,“陛下。” “回宫。” “是。” 夏赫南前脚离开,林景州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跟了上去。 等周围只剩下芸惜一人了,她才跌坐在地上,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陛下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死’一个宫女跟‘死’一个后妃可不一样,她的计划不能乱,她绝不能让陛下对她起了哪怕一丁点的兴趣! 爬起来,她踉跄地往外跑。 林景州跟着夏赫南回到奉天宫,夏赫南躺在榻上,揉着眉心,“小林。” “奴才在。” “母后逼孤立继后,你觉得孤该如何做?” “陛下对继后已经有人选,又不能不敬太后,也许可以先立一个好控制的继后,日后也好腾位置。” 夏赫南眼神放空:“好控制的?” “母家势力弱,又无子嗣,废后,只需陛下一句话。” “罢了,此事哪有那么简单,即便好控制的继后,也不是说废就能废的!下去吧,孤乏了,有事别来烦孤。” “奴才遵旨。” 他走出宫殿。 来到特地给他腾出来的一间办公的房子,这里是他为夏赫南处理一些不能放在明面的事的地方。 太监吴用走了进来,“爷,这是调查六部侍郎的密信。” 他接过密信,缓缓打开,几行看下来,他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既然兵部侍郎屯了这么多东西,那就物尽其用,让他去打一仗!” “打仗?爷,现在大夏王朝可没仗打啊!” “那就去扩充北疆疆域,查到底,让兵部侍郎无可狡辩。” “是。” 等吴用离开后,他放下密信,余光落在自己手心,他摊开手掌,才发现手心有几道月牙的血痕。 那是他生生抓出来的。 很痛,任何接近芸惜的人都会让他心底的恶魔要冲出牢笼,可这一次是他亲手把她推向一个男人! 只有她跟了陛下,才能平安。 而他,就这么样在阴诡地狱搅弄风云,为她铺平道路就好。 第120章 年三十晚 这个冬天,是芸惜过得最漫长的一季。 身边没有好友陪伴,也没有喜欢的人相守。 她仿佛一个旁观皇宫繁华的孤魂野鬼,后宫人的悲欢离合,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大年夜里。 萧蜀雪盛装打扮,芸惜跟芍药伺候她梳妆打扮。 “主子美极了。” “今夜守岁,你们也不必拘着礼,芍药,给大家的压岁钱,都发了吗?” 芍药笑着回道:“回主子,都发了。” 戴好披风,萧蜀雪走到奶娘跟前,伸手摸了下儿子的手,“太热了,别给二皇子穿太厚,到了外面冷热调和不好,再伤了身子。” “是。” 恭送萧蜀雪离开福阳宫后,芸惜先去洗了手,冰冷的水冲过指腹,刺骨的寒意,从指尖直接传到心脏。 冷得她浑身一激灵。 洗完手,她转身就要回房。 正殿院子里有不少宫人在热闹地过年守岁,她才十五,虚岁十六,就已经不喜欢凑这种热闹了。 越是这样热闹的节日,她越觉得孤单,那种谁也不想理会,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一觉睡过去。 过完年,就该准备着南巡了。 “芸惜,大家约着想去御花园放花灯许愿,一起去吧!” 御花园有一处偏僻的湖,位置不好,宫里的主子祈福都不会去那里,久而久之就成了宫女太监祈愿的地方。 写一个新年祝福,放在花灯上。 大家心里都知道,花灯是流不出皇宫的,也只是想要个希望罢了。 “我没什么愿望。” 出宫,报仇。 任何一个,都不是能诉诸于口的愿望。 “走嘛,你会写字,大家还盼着你能帮我们写一下祝福呢!” 芸惜就这样被拉走了。 七八个宫女簇拥着她往御花园走,头顶是绚丽的烟花,她们仰头看去,惊叹道:“真好看!” 她仰头看去,烟花的确绚丽。 来到放花灯的地方,就看到湖里已经有几盏花灯了,“来,我们也放!” 大家在湖边准备好东西,芸惜拿出纸和笔,“来吧,你们要求什么?” 几个人凑上去,七嘴八舌地提自己的愿望。 “芸惜,我想给我娘求平安。” “芸惜,我最近犯太岁,我想来年顺遂点。” “我还有两年就能出宫了,我想求到时候能嫁个好男人!” 求姻缘的一开口,就被大家揶揄,“小紫姐姐思春了!” “小紫姐姐,内府钟公公可是对你很殷勤呢,你不考虑找他当对食吗?” “去去去,你们别干扰芸惜,我才不跟太监对食,我要找个男人嫁了!” 芸惜听着几人开玩笑,心中其实蛮开心的,大家是这个皇宫里最不起眼的奴才,生死都不由自己,即便如此卑微,却也有积极向上的心,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梦想。 “写好了。” 她把写好的纸条递给大家。 看着大家跪在湖边诚心祈祷,最后把纸条放到花灯里,然后放到湖面。 芸惜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毛笔,撑着下巴,静静看着湖里的花灯。 那一盏一盏的小船,承载着梦想和希望。 比天上的烟花还要美。 “芸惜,我这里还有一盏花灯,给你,你也许个愿吧。” 一个宫女把花灯递给她。 她笑着婉拒,“不用了,你多许个愿吧!” “不行,人不太贪心,老天爷看着呢,许愿许多了,就不灵了,你来吧!” “是啊,芸惜,你可是我们中间年纪最小的,姐姐们都许愿了,怎么能少了你呢?” 三个宫女走过来,催促她,“快写一个!” 芸惜拗不过大家,想了一会,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愿平安顺遂。 她没有赵语梦那样的才华,也没有林景州那样的聪慧,没办法出口成诗。 如果愿望真的可以成真,她只希望,昨日之日,再不复来! 放完花灯,大家相携离开。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她们看到凉亭里有人,待走近了,看清里面的人,大家急忙跪下。 “奴婢叩见陛下。” 林景州回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芸惜身上,须臾才挪开,他走近陛下,“陛下头疼得厉害,想是喝了酒,又受了凉所致,要不要寻人来按按头?” 夏赫南开口:“嗯。” 林景州看向众人,“你们谁能为陛下缓解头痛?” “芸惜,芸惜手法极好,伺候舒妃娘娘的时候,就曾被娘娘夸过。” 芸惜诧异地看向身侧之人,她需要她夸吗? “芸惜?”夏赫南缓缓睁开眼睛,“孤记得她,让她来。” “是。” 林景州走下台阶,来到芸惜跟前,“今日是你的大幸,去伺候陛下吧。” 芸惜抬眸,愤怒的眸子盯着他,他到底要闹哪样? 她说过不想留在皇宫的,这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往陛下跟前送,他就不怕她真受宠了,当了主子,第一个就拿他这个太监出气? 他挪开视线,彷佛没看到她的愤怒似的,“还不快去。” 她故意用手抓了一下毛笔尖,染了一手黑墨,然后起身走到亭子里,故意把手伸到陛下眼前。 “且慢,你的手……” 她低头一看,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奴婢刚才跟姐妹们去湖边祈愿,将手弄脏了,奴婢没发现。” 夏赫南皱眉,他是帝王,什么都是最好的,怎么可能让一个双手脏污的宫女碰他的身体。 “下去吧。” “奴婢遵旨。” 她快步走下亭子,和林景州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把手里的墨擦到了他衣角上。 陛下身边的太监,可是要非常注重仪表的。 算是她小小报复了! 她跟几个宫女离开御花园,看了一眼手上的墨汁,停下脚步,“你们先回去吧,我到湖边洗一下手。” 墨汁若是干了,就难洗了。 “好。” 她跟大家分散,走向湖边。 天上时不时还有烟花,她走到湖边,坐在石头上,随手舀起湖水洗手。 湖水刺骨,冻得她手发抖。 另一边。 夏赫南揉揉眉心,站起来,刚要下台阶,余光瞥到林景州的衣服,“小林,你衣服脏了。” 林景州低头一看,就看到一片墨迹。 “你是孤的贴身太监,时刻都要保持体面,不必跟着孤了,去处理一下,然后去勾了各府请安的折子,再送回去。” “奴才遵旨。” 林景州目送陛下离开,然后往外奉天宫走。 走出御花园,刚要穿过一个假山,就和洗完手的芸惜遇到了,她正低头朝双手哈着气。 两人中间隔着三四步的距离。 他提了一下衣摆,“你弄的?” 她轻笑一声,“林公公有证据吗?” “幼稚。” “不及公公。” 她挺起胸膛,抬脚朝他的方向走去,她要回福阳宫,他身后的道路,是必经之路。 她问心无愧,自然不必避着他。 就在两人要擦肩而过的时候,远处突然有男女的脚步声,“这里不会有别人吧?” 芸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景州捂住嘴,拉到了假山背后。 她瞪他! “嘘。” 第121章 一起看活春宫 假山外,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我答应过,要陪你一起过年,如今也算兑现诺言了。” “油嘴滑舌,你可知道我与你在这里私会,被发现了,我们就完了。” 这声音…… 芸惜眼神震惊,红绸! 烟花时不时在天上绽放,照亮了拥抱的两人,男人低声道:“等你出宫,我娶你为妻。” “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好想你,红绸……” “唔……别,这里危险……” 芸惜跟林景州就这样看着两人亲热,她脸颊一红,想着非礼勿视,就要挪开视线,结果一转头,就靠在了林景州肩上。 她这才突然发现,她和林景州此刻的姿势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被他单手搂在怀里,嘴巴也被他捂着,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有茶香,还有墨香。 她愤怒地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开。 林景州眼底划过一抹窘迫,他连忙松开手。 得了自由,芸惜立刻侧身转向另一边,耳边是不远处两人亲热的声音,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景州也是一脸尴尬,活了两辈子,他是太监,又是从小入宫,他能把别人的生死富贵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对情事一窍不通。 不远处的两人亲得难分难舍,还发出让人羞红脸的声音。 这边的两人,却因为未经过人事,定在原地,呼吸都不敢大口。 芸惜听得浑身不自在,耳根红透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还罢了,身边还有个林景州,这算什么? 她跟林景州一起在这里看真人春宫吗? 眼看两人开始抽腰带,她吓得倒吸一口气,绝不能放任如此! 她刚往前走一步,就被林景州抓住胳膊,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我可没兴趣在这里看活春宫!” “你可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天那么黑,只能隐约看出男人是御林军,宫里御林军多着呢。 “御林军三队队长吴衡,他家可不简单,你以为你撞破这件事,他会放过你?” 芸惜震惊得张大嘴巴。 吴衡? 这怎么可能?! 她记得前世,萧蜀雪成为继后,吴衡就升了御林军副统领,她跟着萧蜀雪之后,偶然之间才得知吴衡是的恩师是萧蜀雪的舅舅,吴衡是舒妃的人。 他现在却跟容妃的贴身宫女私会! 是真心喜欢,还是萧蜀雪的一步棋? 林景州眼底同样震惊不已,吴衡入宫,他就知道是萧蜀雪的棋,但他一直没想到吴衡第一步要做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要对付容妃的心腹! 不过,无心插柳,撞破了此事,他倒是知道如何应对了。 萧蜀雪的这一步棋,他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红绸抱住吴衡,小声要求:“你发誓,你绝不负我?” “我吴衡,绝不辜负红绸,如有违誓——” “别,我信你。”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才离开。 芸惜见两人终于走了,就要离开,却被林景州按住肩膀,“等他们走远了,再走。” “放手!” 他没说话,默默松开了手。 芸惜双手抱在胸前,冷哼一声,“吴衡竟然是这种人,之前被他救了,我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呢!” 身边的人幽幽地提醒:“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她扭头看向林景州,阴阳怪气地开口:“这件事,林公公教过我了。” 林景州被她一句话堵得无法反驳,只能叹了口气,“今夜之事,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别给自己找麻烦。” “那不行,红绸帮过我,我得提醒她,男人的誓言可信不得。” 芸惜从假山后走出,往福阳宫的方向走去。 林景州急了,大步追上去,拉住她,“别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芸惜气得脸上的肉都在微微发颤,她攥紧拳头,“林公公真是好冷静啊,但我做不到,红绸帮过我,我自然要回报她!” “你告诉她什么?吴衡是骗她的?芸惜,别妇人之仁,你说了,她不一定会感激你!如果她有自知之明,就该知道吴衡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是她太天真了!” “呵呵,林公公的意思红绸被骗是她活该?因为她不自量力,以为吴衡是真心喜欢她的?有一天她因此送了性命,也不过是一条贱命,不值一提,是吗?” 她于他而言,也是如此,是吗? 林景州皱了下眉,他……不是这个意思。 “吴衡现在还是陛下的人,你以为你一个宫女,能动摇一个世家出来的御林军队长吗?” 她突然笑了,“林公公怎么知道我动不了?” 眼前的芸惜,好像一下子变得无比陌生,林景州不确定地问:“你想要干什么?” “与你无关。” 芸惜转身离开。 林景州眼神复杂,他真的怕她跟红绸说了这件事,让萧蜀雪不得不变另一种法子对容妃出手。 眼见,对方越走越远,他追上去,“你想要钱吗?” 她停下脚步,扭头诧异地看向他。 林景州开口:“听说你最近在很努力地赚钱。“ 她抿唇,没说话。 “我可以让你赚很多钱,但你得保证不掺和这件事。” “为什么不想让我掺和这件事?” 林景州看着她,“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保证,你会忘掉今天的事,就行。” 芸惜沉默了片刻,“你怎么让我赚钱?” 林景州走到她跟前,“过两天告诉你,但我可以保证,你一天就能赚一万金。” “成交!” 她顿了一下,又皱了皱眉,“我怎么相信你不是在骗我?” “我没必要骗你。” 她嗤笑一声:“证明给我看,你在我这里,早就一点信用都没了。” 林景州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全部交给她,“如果三天内我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些钱就归你了。”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几张银票,数了一下,随即眼皮抽了一下,三千两?! 这人在宫里,随身就揣着几千两银票? 林景州问:“可以吗?” “成交。” 她揣起银票,转过身背对着林景州,脸上的平静立刻裂开了。 她跟林景州的恩怨先放着不说,她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就算林景州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她,这些钱也值了。 她不是无私奉献的人,红绸被吴衡骗,她是挺气愤的,也想破坏一下萧蜀雪的小算盘。 但她刚才生气的主要原因,还是林景州的冷漠,她感觉对方说的不是红绸,是她! 是曾经傻傻地想跟他好的自己! 深呼吸一口,既然他想收买她,那她就看看他到底能用多少钱堵住她的嘴! 三千两,足以让她出宫后,买个不错的宅子! 未来的美好生活,又多了一份保证。 林景州一直跟在她后面,以不易被察觉的距离,护着她回福阳宫。 看着她拿着那些钱,他多想告诉她,不用那么辛苦地存钱,那箱金子,他给她留着呢。 上交给陛下的金银珠宝是他从林德那里拿的,那个箱子里的钱,是他们共同的梦,是他和她曾努力走向彼此的见证,他怎么舍得交给别人。 但现在还不是给她的时候。 他多想跟她一起规划未来,可现在都不可能了。 今夜,芸惜故意耍小心机避开了陛下,他一边担心再这样下去,会不会还没来得及送她坐上后位,就被萧蜀雪害了;一边又藏不住心底的窃喜。 窃喜她的抗拒是不是因为他? 明明伤害她,把她赶走的就是他;他竟还卑鄙地想芸惜,依旧在意他! 他果然,阴险自私到骨子里了。 第122章 坐马车出宫 刚过年,又连着下大雪,整个皇宫都被大雪覆盖,格外冷。 七天一次的送毒结束,芸惜撑着伞往回走,天空下着鹅毛大雪,周围静得彷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人似的。 她张口哈了一口气,立刻在空气中变成肉眼可见的白雾。 “真冷啊。” 刚走到福阳宫门口,就被芍药拦住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三人都抱着汤婆子,和一身寒风的芸惜比,悠闲自在不少。 “芸惜,陛下要重修狮子园,每个宫里都要出人去帮忙,咱们福阳宫就你去吧。” 芍药穿得衣服越来越好了,跟普通宫女的差距越来越大,她的行事作风跟以前比,也变了很多。 芸惜搓了搓手,“是娘娘的意思吗?” 芍药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她,“我是福阳宫的大宫女,我有权调动福阳宫内所有的奴才,包括你。”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芸惜,主子看重你,但你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你的命是主子从刑司救出来的,你来福阳宫,不是更换门庭,而是保命投靠。还不快去,迟了,可是大罪!” 芸惜眼眸含笑,恭敬地行了个礼,“芍药姐姐说的是,奴婢去就是了。” 她没有踏入福阳宫的门,转身朝狮子园走去。 大雪纷飞,宫人刚清扫的宫道又铺了一层雪,脚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音。 长长的宫道上,只有芸惜一人在走。 这样的大雪天,连扫雪的宫人都不会出来,芸惜冻得瑟瑟发抖,她有点后悔出门没拿个汤婆子了。 没走一会,手指就慢慢失去知觉了。 狮子园离这里很远,陛下真的会下令让奴才这时候去狮子园帮忙修缮吗? 走出内宫,路面的雪肉眼可见的厚,内宫是主子们日常活动的地方,宫人打扫起来也用心,外宫都是奴才走,自然就偷懒了。 一脚踩下去,雪几乎漫过她小腿。 艰难地走了一段路,鞋袜都湿了,冻得她控制不住哆嗦。 再走出一道宫门,远远看到一抹身影,她太冷了,脸颊冻得通红,视线好像也不好了。 那是谁啊? 待那人走近了,她才看清楚,是林景州,他没有撑伞,穿着蓝色的太监服,但外面披着一件披风,披风上都是雪,让他几乎和雪地相融,配上漆黑的眸,有几分冷漠。 他真的长得好看,脸颊瘦削却会给人刻薄的感觉,皮肤很白,却不会显得女气,身形修长,即便和陛下站在一起,也只会让人觉得少年气,而不是奴气。 明明是个太监,身上的书卷气和冷清气质却没有消失。 是老天嫉妒它创造的这个人吗?才会以这种方式,毁了他。 他走过来,接过她的伞,见她的脸,手,都是不正常的冻红,拧了下眉,“福阳宫的人欺负你?” “林,林公公在此……做什么?” 太冷了,冻得她说话都结巴了。 “等你。” 她疑惑。 林景州解释:“各宫派了奴才重修狮子园,只剩下福阳宫的人没来。” 她扯着冻僵的脸,露出一抹笑,“是来抓苦力的?” “你的自保能力呢?进了福阳宫,就全丢了?” 她盯着他。 他摘下手套,想握她的手,刚伸出一点,又停住了,手握了握紧,然后把手套口拉开,“把手伸进来。” 她拒绝,“无功不受禄,公公的手套,奴婢怕里面有暗刺。” 他丢开伞,顿时雪花罩着两人,他一手握住她的手,冰到让他都有受不了的肌肤温度,让他动作一顿,然后温柔了些,另一只手把手套给她套上,又摘下披风,给她披上。 从头到尾,她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漠然地盯着雪面。 完事,林景州低头拿起伞,抖了抖上面的雪,才重新撑起来,遮过她头顶的雪,淡淡地开口:“走吧。” 她抬眸看向他,“去哪里?” “你要的交代,今日给你,我能让你赚钱,你别耽误我的事,成交?” 她点头,“成交。” 他转身,撑着伞在前面走。 芸惜跟在他身后,大雪纷飞,她披着一件他的披风,说不上多暖和,可总算不冷了,双手戴着还有温度的毛毡手套。 浑身萦绕的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她已经不敢去思考林景州的行为了。 他的好,是真的。 他的狠,也不是假的。 过度思考,只会让她痛苦,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离开皇宫! 他们没有走向狮子园的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辆马车前,两个太监候在跟前候着。 林景州开口:“上车。” 芸惜疑惑:“去哪里?” “出宫。” 她惊住了,她是犯事的宫女,按照祖宗规矩,从今以后没有陛下的恩准,她是不能出宫的,就是萧蜀雪都不能让她出宫,林景州想带她出去? 林景州把板凳放到地上,“先上车。” 芸惜走过去,踩着板凳,林景州帮她摘掉披风,刚一掀开马车的帘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让她有一瞬间的呆愣。 外面看着很普通的马车,里面却别有洞天。 一盆烧得旺盛的碳火,旁边是一个铺着被褥的平榻,甚至还有一个小桌。 “把鞋脱了,去坐着。” 身后,林景州提醒。 她也是真的冻坏了,此番如此温暖的场地,她一刻也不想浪费,脱了鞋和袜,她赤脚踩在被褥上,温暖柔软的感觉让她浑身舒畅。 坐在距离碳火最近的地方,看到有被子,她想也不想直接拉过来盖在身上,温暖的感觉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林景州跟着进来了,他把披风叠好,放在出口的位置,然后坐在平榻的角落,“出发!” 外面的太监应声,拿着鞭子赶车。 车子动了,芸惜才想起这还是在宫里,林景州这样带她出宫,就不怕被人发现后降罪吗? “我能出宫吗?宫门口肯定有搜查的人,林公公要怎么把我带出去?” 林景州一边挑火盆,一边开口:“你自己当然是不行。但我能带你出去。” 她问:“滥用职权?” “嗯。” “如果被查出来,公公可会把此事推给我,说受我胁迫?” 林公公沉默了片刻,抬眸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思路,若真被抓了,我会这样做的。” “阴险卑鄙!” “多谢夸奖。” 芸惜:“……” 林景州没再看她,目光落在她的鞋子上,他伸手拿起鞋子,指腹摸到鞋面湿冷,拿起一块布,仔细擦掉鞋子边上的泥土,然后把清理好的鞋子放到距离碳火最近的地方。 而她的袜子,他则是铺展好,也放着烤火。 芸惜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莫名就红了耳根。 鞋袜,是女子私密之物,通常不会让丈夫以外的男子碰触。 林景州一边擦手,一边开口:“你曾帮过我,即便你我现在形同陌路,若你相求,我也会帮你的。比如,帮你处理掉福阳宫欺负你的人!” “没有。”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跟林景州把福阳宫欺负过她的人挨个点一遍名字,等有机会,就一一报复回去。 但现在,跟他说这些,该有多可笑! 欺负她最深的人就在眼前! “你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芸惜感到烦躁,忍不住驳了一句,“帮我处理掉欺负我的人?林公公准备怎么处理掉自己?” 第123章 地下交易坊 林景州擦手动作一顿,手里的布落在地上。 “林公公既然说了我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就该知道你我不可能共存了!” 芸惜看到对方不再说话,表情也是说不出来的古怪,她心里很是痛快,自找的!活该! 接下来出宫的路上,芸惜都是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 林景州则是沉默地盯着碳火,手里拿着一根铁签子,时刻确保碳火不旺也不灭。 到宫门口,他举出陛下的令牌,御林军立刻放行。 芸惜不动声色地盯着他手里的令牌,能让御林军不检查马车,那个牌子一定很重要。 “你想要这个?” 林景州举了举手里的牌子。 她冷笑一声,“没兴趣。” 她傲气地闭上了眼睛,所以没看到林景州表情僵住的模样,他手慢慢放下,把牌子丢到腿上,一张俊秀的脸庞,划过一丝不知所措,最后失落地低着头。 马车驶出皇宫。 外面渐渐有了人声,叫卖声,不过比芸惜之前出宫要清冷不少。 这个马车没有小窗,她无法看向外面,但听着那些人叫卖,她依旧心痒难耐,忍不住问:“林公公要带我去哪里?” “先换衣服,你我这样,不便出现在人前。” 提到换衣服,芸惜就想起了那个宅子,听说已经充公了,赏给某个朝臣了。 她原本起伏的心境,瞬间冰冷一片,眼眸也从刚才的激动,变成了一汪幽潭。 林景州察觉到了芸惜的改变,她好像一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可原因,他想不到。 马车停在一间店铺门口。 林景州先下车,然后伸出手要扶她,她直接无视,扶着马车边,跳下马车,从他身边走过,走上台阶,冷漠地问:“林公公的哑谜到底还要我猜多久?” 林景州收回手,走向她,从她身边走过,往里走,“快了。” 他们面前是一个卖点心的铺子,芸惜跟着他走上二楼,来到一间房门口,林景州推开门,“进去换衣服,然后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她走进房间,身后的门被缓缓关上。 房间很大,她却没有到处观赏的心情,走到床边,看到床上放着一套女子穿的冬衣。 冬衣是云锦面料,她眼眸怔了一瞬,心底不觉兴奋和感动,只有抑制不住的烦躁。 她深呼吸一口,她不能因为这个跟林景州争辩,那只会代表,她仍没放下。 换好了衣服,她打开房门。 林景州比她快,一身白色锦衣,腰间系着蓝色腰带,坠着一个碧玉佩环。 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当真会以为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他拿着两件披风走过来,把一件递给她,“走吧。” 两人戴上披风,从后门,换了另一辆马车。 这次马车穿行在闹市区,芸惜透过小窗看到外面的百姓,也穿着冬衣,在雪地里忙着各自的事。 马车停在一个庄子前,下车前,林景州拿出了两个面具,把其中一个递给她,“戴上。” 她见他戴上,没说什么,只要覆在面上,然后拉着两根线往脑后,结果绳子在脑后半天绑不住。 “我来。” 他凑近她,双手伸向她脑后,拉住两根绳子,认真地打结,扑面而来的气息,让芸惜浑身不自在,她想躲,可这种状似亲密搂抱的姿势,她无处可逃。 “好了。” 他放开她,声音有一丝哑,他慌乱地下车。 芸惜没发现他的异样,她跟着下车。 门口站着守卫和一个管家。 林景州递出一个请帖。 管家看了一眼请帖,立刻笑脸相迎,“贵客请。” 两人被迎进庄子里,芸惜还是一脑袋疑惑,她看了林景州一眼,对方似有察觉,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别急。” 他怎么知道她急了? 两人跟着管家走进一扇门,里面的布置是芸惜从未见过的,中间有个舞台,周围有很多坐台,相隔都不近,且都用屏风隔开了。 她们被带到一处坐台,然后带路的人放下一个册子就走了。 待两人坐下,林景州才缓缓开口:“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这里是大夏王朝的地下交易坊。” 芸惜一脸震惊。 地下交易坊?她连听都没听过! “一般人都不会知道这个地方,因为进这里的门槛是一万金,大多数人,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林景州一边解释,一边端起桌上的酒壶给两人斟酒,从酒壶里倒出的酒偏红色,还有一股果香味。 “在这里可以拍卖任何东西,金银珠宝,情报,武功秘籍,世间至毒,或者任何别人愿意出价买的东西。” 她不敢置信,世间竟然有这种地方! “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林景州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转向台上,“为什么不能有?这样的地方,不是很好吗?只要你有钱,就能买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因为有了明码标价,就会有人拼命把东西带回来,带回来后,觉得价格不合理,还可以在这里竞价。只要你开得起价格,这里就能满足你一切愿望。” “一切愿望?怎么可能?如果有人想当皇帝呢?” 林景州眼眸一凛,目光灼灼地盯着芸惜。 芸惜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被吓了一跳。 他幽幽地提醒:“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怎么还这般口无遮拦?” 她懊恼地抿了下唇,她当然知道祸从口这件事,她一直都很谨慎,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说出口了。 林景州换了个话题,“还记得周崇给你下的蛊毒吗?” “记得。” “我也给那个人下了一样的蛊毒,不过我还加了一味药,所以那个毒会更加猛烈。周崇现在正想尽办法要救那个人,而能救那个人的药,就是我们今天要拍卖的东西,不管拍出多少钱,都归你,如何?”林景州看着她,笑着问。 芸惜抓住他胳膊,“你……给那个人下毒?你什么时候给她下毒的?” 林景州悠闲地端起一杯酒,递给她,“是果酒,尝尝?” “回答我!” 第124章 拍卖开始 林景州总是做很多事,从不跟她商量! 她不需要他再为她做什么,既然已经不是同路人,又何必再做一些,会引她误会的事? 她盯着他,一言不发。 林景州慢慢放下酒杯,挪开了视线,看向远处,他眼眸幽深。 什么时候下的毒? 是她的蛊毒彻底解了之后,他跟着施嬷嬷学了一个月的武功,他本来就跟着御林军首领王石学过扎实的基本功,因为陛下身边的太监,若是没点拳脚功夫,日后跟着陛下出宫,多有不便。 这些基本功,虽然不至于让他立刻成为武林高手,却让他学其他功夫很快。 再者,河间幕府幕倾城…… 这样的医毒天才,在他身边,他怎么能不稍加利用学习? 他本就是学习的天才,施嬷嬷稍加提点,加上他勤学看书,不说成为一代名医,但也差不多了。 他在芸惜生日那夜,找到了那些抓他们的‘灾民’,也找到了顾锦绣他们。 他用那些灾民,试了他学习一个月的成功。 看着趴在地上求饶的男男女女,他当时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丑态,一直到他们痛苦挣扎而死。 原来力量足够悬殊后,杀人真的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然后,他找到了顾锦绣他们。 给顾锦绣下了同样的毒。 只不过,他在毒里面加了一味药,周崇一时半会找不出那味药,而顾锦绣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然后,他借着的名义,把那味药传到了周崇耳朵里。 今天恰好就是顾锦绣毒发的日子。 “我们现在是合作的身份,既然林公公不能坦诚相告,那芸惜告辞。” 她起身,就要两步,就看到远处一男一女被迎了过来,她下意识低了下头,不想让自己在这种地方暴露。 随即又想起自己戴了面具,想是无碍的,又抬起了头。 男女衣着简单,不像她和林景州这般奢华。 但芸惜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顾锦绣和周崇! 在宫里待了十几年,宫女永远都是低头走路的,主子和贵人的脸是不能直视的,所以慢慢就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直觉,只要宫里年岁大一些,稍聪明一些的宫女,嬷嬷,都是能根据主子的仪态,步伐,猜出这是谁。 顾锦绣,先皇后,她的步态,并不难认。 她扭头,看向林景州,后者笑了笑,起身走向她,两人站在一起,顾锦绣和周崇就这样从两人身边走过,只隔了一面巨大的屏风。 她压低声音,“你!” “嘘。”他靠近他耳边,“今天是那个人毒发的日子,想不想看看他曾喂你的毒药,如今毒发在他最心爱的人身上,是什么样子?” 她拧眉,“不想!” 他脸上的得意微敛,疑惑地问:“你不恨了?” “恨,但我要自己报复,林公公这样做算什么?”她对上他的眼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眼底的嘲讽,“想以此事,向我求和?” 林景州是这样想的,他不想跟她一直这样对抗下去,他去年决绝地斩断两人的关系,是他想保护她,可他不想跟她永远老死不相往来。 他想让两人重新回到当初。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只有一个答复,不可能了。林公公,如果你家人现在来寻你,告诉你当初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可能原谅他们吗?” 提到家人,林景州突然放开了他,眼底的不安瞬间冷冽起来。 芸惜笑了笑,“我恨你,林景州。已经恨了半年,所以千万就算你当初有什么苦衷,也千万别告诉我了,我不想再被你影响心情了。” 说完这些狠话,芸惜是很痛快,可心底隐隐泛起的苦涩,还是说明了她此刻并没有表面那么冷漠。 远处,突然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 “我们的事,后面再说。” 林景州拉着她,往外走。 两人来到顾锦绣和周崇的坐台边,从屏风的缝隙看进去,顾锦绣蜷缩在榻上,周崇正在给她下针,“再忍一会,查不清你体内额外的那味药是什么,我无法给你解毒。” “好痛……呕……”一口鲜血吐出,顾锦绣身体抽搐,浑身被冷汗浸湿,她痛苦得脖颈青筋暴起。 周崇满眼悔恨,眼眶发红,“我不会放过那两个恶人的!我们对他们无恶意,他们竟落井下石,这个仇,我一定会为你报的!” 芸惜心里咯噔一下,她抬头看向林景州,两个恶人? 林景州看着她,想必是他们了。 芸惜瞪了他一眼,和她有什么干系? 毒是他下的! 林景州唇角弯了一下,目光重回周崇跟顾锦绣身上,看来,这二人还没受够教训啊,还想报复回来?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就别怪他了。 一阵唢呐声音响起,林景州拉着芸惜回到两人的坐台上。 芸惜气愤地端起桌上的酒杯,直接一饮而尽,“周崇要报仇,你林公公手眼通天,可别连累我!” “放心,连累不到你。” “今日,我跟你出宫,只是因为你要用钱收买我,让我不把红绸跟吴衡的事说出去!” 林景州‘嗯’了一声,目光一直看着台上。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走上台,“各位买家卖家,交易就要开始了,还是提醒一下,出售物的真实性,由月下交易坊负责,但各位在这里买的东西,售后概不负责,可以竞价,但不许反悔。” 第一个出售物是一把外面镶嵌着各种宝石的匕首,芸惜不懂匕首,只觉得还挺好看的。 “这把匕首乃是百年前,武林泰斗临周子浪前辈亲手为他孙女打造,以玄铁铸就刀身,外壳的宝石乃是从各位搜集来的,如今许多宝石都已经是各国国宝,不得随意买卖,这枚匕首百年间一直封于寒潭之下,光亮如新,底价一万两!” 听到底价,芸惜坐直了身体。 一万两,十万钱,她月俸现在是3钱银子。 她干十辈子都出不起底价。 林景州余光瞥到她目光灼灼的神情,心中不解,她喜欢这东西? 第125章 杀人 “一万一千两!” “一万五千两!” “两万两!” 听到有人出价两万两,芸惜在心中感慨,这就是有钱人吗? 第一个东西卖完之后,男人缓缓走上台来,“接下来是第二件出售物。” 芸惜看到一个女人被绑着四肢,嘴里塞着布,衣服还算完整,能看出是个绝色美女。 女人被关在笼子里,几个大男人把笼子缓缓抬上来。 这是要卖人? “此女乃是东海夜来国公主,底价五万两!” 卖人!五万两!公主! 这三个信息,让芸惜震惊得捂住嘴,“人也要在这里卖吗?” “普通人自然不用在这里,如果这个人身份特殊,那就有很多势力参杂在其中,普通人谁敢卖?” “那样背景的女子也要被卖……” 她以为只有像她这样的穷人家的女儿,才会被爹娘卖掉,原来出生在皇族的女子也会身不由己。 笼子里的女人惊恐地缩在角落,她嘴里塞着布,连求救都做不到。 东海夜来国的公主,她听过夜来国,听说盛产珍珠,先帝在时是大夏王朝的附属国,后来夜来国国内好像打了起来,后来就慢慢打没了。 前世听到夜来国的事时,她还说了一句:“当个亡国公主也比当宫女好!” 那时候她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她会看到真正的亡国公主。 对方成了一个待沽的商品,而她成了旁观的买家。 “陛下不会管这件事吗?她可是夜来国的公主,私下买卖她,不犯法吗?” 林景州开口:“夜来国已经灭国,如今东海是蓬莱国,蓬莱国向陛下已经递了归顺的国书,陛下会为了一个亡国公主,和一个新的国家交恶吗?” 笼子里的公主被人以十万两银子买下了,芸惜不知道对方最后会落到什么下场,是被卖去娼馆青楼,还是被送去讨好什么权贵。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她以前觉得当亡国公主好,此刻,好像是老天为了狠狠打她的脸似的。 她虽然没有自由,成日要对人卑躬屈膝,见人就要磕头行礼,可跟对方相比,她至少还有改变这一切的希望! 看着笼子被推下去,她心中难受,“我不喜欢看这样的买卖,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走?” “下一个,就是我们要卖的东西。” 果然,男人再次上台,手里拿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瓶子,“这是某位卖家选定买家的,定向出售物品,卖家有一个心理价位,买家有三次出价机会,价格可以高,但只要低于一百两,交易便结束,在下受托,将在现场毁掉此物。” 芸惜看向林景州,“你……” 他点了下头,“嘘,看着。” 隔壁的铃铛响起。坐台上,有一个很小的通道,通道一直通到台上,通道里有一个很小的位置,刚好能容纳一个小锦盒,里面可以放买家的报价。 铃铛响了,就说明对方报价了。 林景州开口:“他急了。” 芸惜没说话,顾锦绣的身体本就不好,再中了那个毒,说不定会要命,周崇着急是应该的。 男人拿出锦盒里的纸条,开口:“买家报价,五千金。低了,买家还有两次机会。” 周围有人笑声,还有议论声。 她凑近林景州,“你报多少?” “你猜?” “一万?” 林景州斜眸看向她,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彼此的鼻息都能喷洒到对方脸上,芸惜猛地后退。 铃铛再次响起。 男人拿起纸条,“买家报价,两万金。低了,买家还有一次机会,我将当着各位,毁掉此物。” 周崇站起来,厉声道:“我如何确定你手中的东西,正是我要的” 芸惜歪头想看到对方,结果屏风挡着,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出周崇声音非常着急,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周公公。 “月下交易坊,为公子保证,此物正是公子现在要的,当然,您也可以不买,我们绝不强买强卖。” 周崇急得目眦裂开,他扭头看向榻上痛苦不已的顾锦绣,转身走到桌前,拿起笔,写下了最后一个数字。 铃铛响起。 芸惜突然也跟着紧张起来。 “买家报价,四万八千两。价格合适,此物是公子的了。” 芸惜扭头看向林景州,“你……” 林景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悠闲地看她一眼,“他该一开始就报这个数字的,看来他对顾锦绣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要三次。” “你连他有多少钱都查清楚了?” “没错。” 芸惜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林景州朝她笑笑,“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只是震惊林公公这手眼通天的本领,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他放下酒杯,“五万两,买你在福阳宫老老实实当你的宫女,这价格如何?” 她扬起手,“成交!” 想起两人并不是朋友,刚要收回手,林景州伸手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成交。” 他先一步起身,“走吧。” 两人离开的时候,有人送来一个箱子,林景州抱在怀里,直到两人上了马车,他才把箱子交给芸惜,“这是你的了。” 她打开箱子,里面的银票让她眼前一亮。 五万两,有了这些钱,她离开皇宫照样能过好日子! 银票下,有一把漂亮的匕首,竟然是交易坊拍卖的第一样出售物。 “这个东西你买了?!” 林景州刚要开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林景州掀开帘子,驾车的人胸口中镖,倒下了。 “啊!!” 芸惜吓得尖叫一声,脸色刷一下白了。 林景州匆忙交代一句“别下车!”就跳下马车,“几位这是做什么?” “我们只求财!看到你们从那里面出来了,把你们身上的东西交出来,就放你们自由!” 林景州眼底划过一抹戾色,“找死!” 外面打了起来。 芸惜抱紧匕首,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和林景州别灾民抓走了,那夜两人差点冻死了。 这次又是过年时候! 难道她和林景州跟过年犯冲? 帘子被掀开了,她闭上眼睛,握紧匕首就刺了过去。 “喂,要杀人,就不能低着头,不然你怎么知道刺得准不准?” 她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林景州一脸淡定地看着她,她握着的匕首,对准他心口,但离衣服还有一段距离。 “那,那些人呢?” “杀了。” “哈!” 林景州没说话,放下帘子,驾起马车,“驾!” 芸惜透过小窗户,看到地上躺着几个人,还有给他们驾车的人,她凑到前面,“车夫呢?你不管了?” 林景州瞥了她一眼,“你这么好心,要不要我放你下去,你去救人?” 她连忙摇头。 她的身份,她的本事,都不足以让她做这件事。 “那些人用的镖上有毒,他没得救了。他既然选择了在月下交易坊做事,拿了一个月高于别人几倍的报酬,就该做好了随时可能送命的心理准备。” “你……你好像变强了?” 他才十五岁,那几个人怎么看都不简单,他竟然一个人把人全杀了。 第126章 寒山寺 林景州没说话,他驾着马车穿过街巷,来到闹市区。 芸惜怀里抱着箱子,看到外面很多百姓,冒着雪,怀里还抱着香,突然灵光一现,她掀开帘子,开口:“我想去一趟寒山寺,方便吗?” 他回头看向她,眼里满是疑惑,“去那里做什么?” “你贿赂我的这五万两,我总不能带回皇宫吧?” 林景州开口:“我有个更好的地方放你的钱。” “不必,我信不过你。” 林景州:“……” 片刻后,他拿起马鞭,挥鞭驾马在路口调转方向,往寒山寺的方向赶去。 寒山寺。 屹立三百年的古寺,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 主持方丈悲玄被封为国师,食国禄。 即便皇帝到了这里,也要跟普通百姓一样出入,不得有任何特殊待遇。 这里也是京城香火最鼎盛的寺庙。 来到寒山寺外,她在银票装在身上,看了一眼匕首,最后也装进衣服里。 下车的时候,他伸出手要扶她。 “不必。” 她跳下车,却因为脚下的雪太滑,而摔进他怀里。 自己刚说了不用扶,就装进对方怀里,芸惜有些窘迫。 “小心一点。” 他扶她站好后,松开了手。 芸惜整理一下衣服,抬头恭敬地看向寒山寺的寺门,雪已经停了,寺门也被白雪覆盖,却给人一种庄严肃静的威严感。 从这里到寺庙口,有九十九节台阶,佛家有云:九九归一,便是一个轮回。 她是死后重活一回的人,对这样的地方,总是忍不住敬畏起来。 深呼吸一口,抬脚,一步一步诚心爬台阶。 林景州跟在她身后,冷眼盯着寺庙,眼底只有不屑和恨意。 他不信佛,不信老天,即便他重活了一世! 他本可以有更加光明的前途,他本可以当一个普通的男子,可看看他现在,他重活两次,还是太监! 他心爱的女子,他永远都无法跟她在一起。 这可笑的命运,他终究摆脱不了! 如果老天有眼,为什么要让他过两遍一样的生活? 她在前面,恭敬地上台阶。 他在后面,只想护住她不要摔倒。 他心中无佛,只有一人。 来到寺庙前,芸惜微微喘着气,“林公公,你也拜拜吧,坏事做多了,小心死后不得超生。” 她并不是在咒他,在他背叛她之前,她做好事祈福都带着他一份,当然现在是不可能了。 提醒完,她也不在意林景州有什么反应,她走进殿内,跪在蒲团上,诚心磕头。 我佛慈悲,信女知道自己能多活一次,已是幸事,不该再行恶事,应该一生为善,可信女做不到以怨报德,等信女报复完萧蜀雪,便会远离皇宫,到时候定每日诵经祈福,来洗信女这一世手上的罪孽。 她诚心磕头了三个头,才缓缓起身。 走到殿外,林景州就站在那里,她忍不住提醒:“来都来了,去拜拜吧。” 林景州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开口:“不必,既然你防着我,那藏钱一事想必也不愿让我知道,那我离开一下,一炷香后,我们寺门口见。” 芸惜痛快答应,“好。” 林景州因为她的不隐藏,心中闷痛一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转身离开,跟上了远处那抹熟悉的背影。 当朝宰相夫人,如此偷偷摸摸,定有蹊跷! 芸惜看着林景州走进人群,她转身朝添香油钱的地方走去。 前世,她不曾有机会出宫,但绿萤陪萧蜀雪来过寒山寺,绿萤跟她说,寒山寺添足够的香油钱,是可以在寺里的厢房小住的,只要她住宿期间,那间厢房便是属于她的,绝不会有其他人敢进去,所以很多达官显贵都会在此存放贵重的物品。 她当时好奇问了一句,“就不怕庙里的和尚进去偷东西?” 绿萤嗤笑她一声,“寒山寺是国寺,庙里的和尚和可不是那些野寺的假和尚!” 她在宫外并没有认识的人,五万两银子带进宫,一旦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五万两,她就是十条命,也得没! 排在添香油钱的队伍后面,等轮到她了,她递上一张千两银票,管事的和尚看到数额,表情一惊,随即婉拒,“施主,寒山寺有规定,添香油钱,一次不可过百,请施主收回!” 周围的人也因为她的出手大方,倒吸一口气。 平头百姓,添香油钱,都是几两银子,这还是因为过年期间,此人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在场的人有多少是活到这么大,都没见过一千两银票长什么样的! “小女想为家中长辈抄写经文,以作祈福之用,这些香油钱,不只为我佛,也为供养我佛的诸位上师。” 和尚还是为难,芸惜继续说:“佛曰:一施悲和敬,二储不时需,三分营生业,四分生活用,人天行中,当不可分离,上师该更加坦然,不是吗?” “阿弥陀佛,施主好悟性。” 芸惜跟和尚同时扭头,就看到主持方丈走了过来,她急忙恭敬行礼,“小女见过方丈大师。” 周围的百姓也都恭敬地行礼。 悲玄大师朝她慈祥地笑了笑,“施主年纪轻轻就如此有佛缘,实乃幸事。” “方丈大师,小女想为家中长辈抄写经文祈福,想在庙里借住,不知可否?” “我佛大开方便之门,施主又是与佛有缘之人,自然可以。只不过,施主要住多久?” “三月之前,三月家中长辈过大寿,小女想略表心意,想找个清净能沾染些佛缘的地方抄写。” 悲玄方丈点点头,“当然可以,明静,带施主去厢房。” “是,师傅。” 芸惜向悲玄方丈行了礼,“多谢方丈给小女行方便。” 明静给芸惜引路,两人穿过寺庙正殿,饶了弯弯曲折的小径,来到了厢房,这里有很多厢房,有些上了锁,有些没有锁。 明静带她来到一间没有上锁的厢房门口,取下门口的‘空’字,推开厢房的门。 芸惜先四处打量了一番厢房,有一个书桌,上面配有笔墨纸砚,还有一叠佛经。 明静问:“请问施主有何习惯,明静好提醒师兄弟们,不要惊扰了施主。” “我要借住这里三个月,因我家管教极严,恐怕不能日日住在这里,希望上师为我留好房间,我个人极讨厌别人进入我的房间,今日既然让小女借住此处,希望没有小女的同意,任何人不要进入这个房间,包括各位上师。” 明静将一把锁放在桌上,“这是自然,寒山寺的厢房最重要的特点便是静。厢房会带锁,钥匙只有施主有,施主出门锁上即可,三个月内,不会有人进入这间厢房。” “那就太好了。” 明静离开后,芸惜在厢房里转了一圈,最后把银票和匕首用布裹着,藏在了床架顶部的帷帐角落。 藏好东西后,她研磨,抄写了一张佛经,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然后离开了厢房。 走出门,她锁上厢房,拿着钥匙往外走。 第127章 看戏差点被抓 寒山寺很大,整片山林都是寒山寺的。 大冬日,漫山是雪,美则美矣,却是太冷清了些。 芸惜路过一处林子,清冷的感觉让她心中生寒,加快步伐,结果越走,似乎越偏僻。 走了一会,她感觉自己好像又迷路了,“我记得刚才走过来,是这条路啊……” 想找个和尚问路,都找不到和尚,正愁该如何是好,余光瞥到远处,有人影闪过。 她准备走过去问路,刚走近了些,就看到不是一人,而是两人,而且…… 是一对抱在一起的男女。 老天,这可是寺庙! 她今年是不是犯太岁了,怎么净碰到男女私会?佛门清净之地,便是夫妻,也不该如此轻浮。 芸惜正想过去过去问路,身后突然出现一人抱住她的腰,将她转了一圈,躲到了一棵树后。 她正要尖叫,就被人捂住嘴,对方凑近她,“嘘。” 看到林景州的脸,她气不打一处来,用眼神骂他! 不管他为什么突然身手这么好了,但这样无缘无故吓她,便是混蛋! “嘘。” 他声音压得很低,是在她耳边小声说的。 她也压低声音,“放开,这可是佛门清净地!” 她被他搂在怀里不说,还被他环着腰,这等亲密,简直是对佛祖不敬! 他却示意她看向远处,她冷哼一声,“早看到了,林公公这么快出现,不会一直在偷看那里吧?林公公很喜欢看男女私会?” “你不觉得那个男人很眼熟吗?” 眼熟? 芸惜探出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护城军首领玄青?! 她原以为是哪家世家夫妻,竟然是玄青,不过他不是未婚吗? 前世,陛下曾赐秀女给玄青为妻,玄青为了抗旨,跪在殿外两天两夜,最后被剥夺了护城军首领一职,接任的人跟林景州关系密切,那年,林景州十九岁,已经是能左右朝臣决定的大宦臣了! 他抱住的女人……衣服华贵不说,头发是妇人发髻,这位二品将军,竟然私会有夫之妇? 林景州收回视线,看着芸惜的侧颜,她十五了,民间十五就该出嫁了,在宫里,宫里选秀女,也是要满十五岁。 “那个女人是谁?你知道吗?”她回头看他,和他目光正正接上。 两人同时挪开视线,全都紧张起来。 林景州小声解释:“女的是丞相夫人,这两人曾经青梅竹马,只可惜先帝赐婚将两人分开了,没想到十年后两人竟然会偷偷私会。” “便是私会,也与我们无关,走了!” 她挣扎了一下,要离开。 突然,一枚暗器射了过来,芸惜不会武功,没感觉到,林景州脸色一变,难以躲开,只能抱紧芸惜,一个转身,用肩膀接住了暗器。 “唔!” “你怎么了?” 远处的玄青快步跑来,厉声喝道:“谁?!” 糟糕! 被发现了! 芸惜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玄青是二品将军,要灭他们的口! 林景州突然把她扛了起来,快步跑向雪林。 身后玄青紧追不舍! 芸惜被扛着,腹部卡在林景州肩上,他那么瘦,这样卡着自己,她不只痛,还想吐。 可看到林景州肩上渗出的血,还有后面紧追不舍的玄青,她用衣服按住他伤口,不让血滴到雪地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玄青的身影越来越远。 “够……够了,先停下来……呕……” 林景州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停在一棵树干下,他放下芸惜,然后靠着一棵树干,大口喘气。 芸惜扶着树干,干呕好几口,才开口:“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无碍。” 她提高声调,“那可是暗器!” 林景州气息微乱,“你曾给我吃下解百毒的药,毒伤不了我,至于暗器,也不能在这里拔出来,不如让它先待在我肩膀上。” “他可是将军,为何追不上你?” “他不敢追太远,丞相夫人还在那里呢,他也怕我们是调虎离山,不然就凭我是不可能躲开他的追击!” 休息了一会,林景州走到她跟前,刚伸手,她就连连后退两步,“做什么?” “带你下山。” “不必,我自己能走。” 林景州看向她,“雪很厚,你确定?” “芸惜看了一眼,雪已经埋过她膝盖,扭头看了一眼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不知道。但,你要自己走下山,我们就来不及回宫了。” 他再次走向她,芸惜摇头,“你扛得我都快吐了,我比你还大一岁,我不信我走——”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景州抱了起来,“刚才保命要紧,扛着你跑得快。”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北风呼啸,她冻得抓了抓披风,跟上次两人冬日被抓相比,这次两人穿得还算厚,但再厚,这大雪天,若冻久了,照样会死! 更别说,她现在理应在宫里的狮子园劳作,出现在宫外的寒山寺,按理说已经是大罪了! 想到林景州不看好戏,就不会闹这一处,她忍不住抱怨:“你刚才是不是真的一直在暗中偷看他们?” “是。“ “那你也看到一直在找路?” 林景州挑眉看了她一眼,“你在找路?我以为你在欣赏寒山寺的寺庙结构。” 芸惜:“……” 这个该死的太监,气死她了! “朝臣和朝臣的妻子私会,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要在那里盯着人家看,你若是揭穿了这件事,丞相第一个饶不了你!” 任谁也不能接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尤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一品丞相! “我不必拆穿此事,但我可以用这件事,让护城军首领和丞相双双欠我一个人情。” 他一路爬到现在,用的最多的就是借力打力。 他年岁小,手上势力若,想扳倒在宫里已经培植势力几十年的林德,借的就是皇帝的猜忌心和被林德打压的朝臣势力。 四两拨千斤,用的是一个巧劲儿,而不是硬碰硬。 前世,他十八岁的时候,才扳倒了丞相和护城军,今天这件事,似乎可以让这件事提前了。 第128章 做了个梦 芸惜感觉到林景州的呼吸变快了,他脸冻得通红,嘴唇却越来越白。 想到他肩上还有伤,她轻轻拍了下他胳膊,“放我下来吧,你受伤了。” “我的伤口暂时不流血了,放开你,扯动伤口,只会更加严重!” 她抿了下唇,“我没让你救我!” 芸惜一抬头眸就能看到他的下巴和侧脸。 这个人长得真好看,如果不是太监,便是平民之子,他也一定是姑娘争相嫁的如意郎君吧? 也许更有甚者,一些只看脸的蠢姑娘,都不会在意他是个太监。 不知道走了多久,远远看到下山的人,芸惜激动地搂着他脖颈,“林景州,人!人!” 林景州虚弱一笑,“看到了,看来这是下山的路。不过是另一条下山的路。” 抱着芸惜从山林走到山路上,他放下她,还嵌在肩膀里的暗器,痛得他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 芸惜告诉自己,别管他! 两人现在连朋友都不是。 可……可是…… “我先扶你去医馆吧!” 她伸手扶住了他胳膊。 林景州扭头看了她一眼,“多谢。” 还好山下没多远的地方就有医馆,芸惜看到医馆,激动地就要扶林景州过去,却被他拦住了,“别去。” “怎么了?” 他拉住她手腕,“小心玄青的在医馆堵人,我们先回去。” 他走到一边租马车的地方,“我兄妹二人,想租马车回城。” “好嘞。” 待二人上了马车,林景州终于扛不住,倒在了马车里。 “喂,林——”想到外面还有驾车的人,她只能压低声音,“阿景?你怎么样?” 林景州额头都是冷汗,嘴唇发白。 芸惜想揭开他的披风看看伤口,刚伸出手,就被林景州握住了,“别,先别……” “好。” 她只能看着他痛苦得眉头紧皱,呼吸急促,想收回手,对方却握得更紧了。 林景州昏迷中做了个梦。 梦里,他是前世的他。 他二十岁生辰,陛下特地给他办了生日宴。 百官都送上了贺礼。 前世,他十八岁受封,是大夏王朝第一个受封官衔的太监,在宫外更有三进三出的府邸。 生辰这日,他不必当值。 早早出宫回了府。 回到府邸,下人扶他从马车上下来,“爷,小心。” “她呢?” “夫人今日买了个铺子,但心情……似乎不大好……” 他挥了挥手,从一马车的礼物中,挑了几个精致的,亲自捧在怀里,走向后宅。 半路上,有人前来报告:“老祖,户部那些人还不肯开口,陛下要三日内得到答复……” “既然他们是硬骨头不肯开口,那便从他们子女下手,抓到他们跟前,替他们受刑!” “是。” 解决了公事,他来到卧室外,听到芸惜怒斥奴婢,“滚出去,我不需要你们伺候!” “是。” 几个婢女退出房间,看到林景州,又忙跪下请安,“爷。” “下去吧。” 他抱着几个锦盒走进房间,芸惜穿着云锦衣衫,金钗,玉簪,珍珠挂饰,一身华贵不可方物。 但,此刻正一脸愠怒地坐在床边。 林景州拿着锦盒走到她跟前,“陛下赏的,这几样东西,想着你可能喜欢。” “你好臭,离我远些!” 他眼底划过一抹受伤,抿唇走到桌前,放下锦盒,“我先去洗漱。” 说完,就转身出门,去了隔壁房间。 等他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回来,就看到芸惜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串红玉珠手链放在手心,满眼喜欢。 “这是红玉,十分难得,大夏国,就这一件。” 芸惜忍不住问:“宫里的娘娘也没有?” “没有。” 芸惜嘴角的笑容更灿烂,直接戴在手上,“太监,你瞧我这手,戴这红玉珠,是不是很漂亮?” 他眼眸暗了一瞬,随即又挂起了淡淡的笑容,“好看!” “你这个虚伪自私的太监!” 芸惜拿下手链,狠狠砸向他,“我不要嫁给太监,你便是宫里最有权势的太监又如何?他们都嘲笑我嫁给了一个只会干腌臜事的太监,你根本连男人都不算……” 林景州心中怒气,他冲过去一把抓住芸惜的胳膊,“谁说的?我杀了他!” “这是事实,你能杀尽天下人吗?林景州,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你的喜欢让我恶心!”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他心里。 “就算你恶心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 他把她按在床上,红着眼睛开口:“芸惜,你是我林景州的女人,从陛下赐婚那日开始,你这一生都只能是我的女人!” “那你碰我啊?我是你的女人?可你能碰我吗?林景州,你让我恶心!” 你让我恶心! 你让我恶心! “不……芸惜……不是这样的……” 芸惜拍拍林景州的脸,见他满头大汗,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她只能低头靠近她,“阿景,我们到了,快醒醒!” 林景州突然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脸。 芸惜松了一口气,总算醒了。 下一瞬,他突然勾住她的脖颈,压向她,吻住了她。 他不想当太监,他也想当正常男人,可他没机会了! 难道太监就不能爱人? 除了孩子,其他的,他一定能满足她! 他抵开她的唇,长驱直入,探入她口中…… 芸惜瞪大眼睛,浑身僵住。 “小姐,小公子——” 驾车的人揭开帘子,随即红着脸放下了。 芸惜用力推开林景州,她慌乱地所在角落,大脑嗡嗡作响。 林景州缓缓睁开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 唇间的奇怪触感,让他看向了不远处的芸惜,对方背对着她,他沙哑开口:“我怎么了?” “到了,下车!” 芸惜背对着他,揭开帘子,先一步跳下车。 林景州忍着肩膀的痛,也跟着下了车,赶车的马夫目光在两人中间流走半天,目光诡异。 林景州察觉到了,看了一眼芸惜红肿的唇,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 “喂!” 芸惜突然呵斥了一句,“我扭伤了腿,还不跟我去医馆瞧瞧!” 说完,就先一步走进了医馆。 第129章 善变的男人 林景州神情变了变,现下心绪十分奇妙。 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抬脚跟进医馆。 芸惜戴着披风,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舍弟肩膀受了外伤,还请大夫找一处僻静之地。” “好的,请问令弟在哪里?” 林景州走进来,芸惜就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三人走到里堂,大夫让林景州在榻上坐下,“请摘下披风。” 林景州伸手就要脱披风,刚一动手,就牵引到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 芸惜上前,伸手帮他解带子,林景州盯着她的唇。 脱掉披风后,肩膀上的一大片血迹,骇然出现在她和大夫眼前,还有一枚暗器插在肉里。 她心中一惊,伤得竟然这么重? 大夫简单检查了一番,开口:“公子的伤口没有毒,还好。老朽现在要想办法把暗器从伤口里拿出来,但老朽并不擅长处理外伤,这里没有麻沸散,公子要是还能忍,最好是去更大的医馆。” 林景州虚弱开口:“不必,大夫请取便是。” “那……请脱了衣服。” 大夫转身,开始准备东西。 芸惜默默不语,伸手帮他解衣服,脱掉上衣,露出肩膀,伤口更是可怖,黑色的暗器,大半都入了肉里,伤口狰狞。 林景州开口:“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知道,我没担心你。” 她扭头看向大夫,但余光总是不自觉瞥到他的伤口。 如果他不护着她,此刻受伤的就是她。 明明是无情的,不然也不会为了权势出卖她,那为何还要舍命相救? 她越来越看不透他的想法了。 “小姑娘,扶着你弟弟,我要把暗器拿出来了,没有用麻沸散,会很疼的。” 林景州开口:“不必,来吧。” 说完,他拿过一块布咬住。 芸惜站在一边,想帮忙,又不知该如何做。 大夫看了两人一眼,不再耽误时间,一手扶着他肩膀,一只手拿着镊子夹住暗器,用力往出拽。 林景州痛得额头暴起青筋,浑身颤抖,他死咬着布,闷吭。 芸惜上前扶住他,把他的头抱进怀里,“大夫,痛快点!” “好!” 大夫继续往外拽。 林景州靠着芸惜的腰,脸痛得发红,他攥着拳头,指甲陷入肉里,浑身渗出冷汗。 暗器被丢到碗里,大夫赶紧敷上个止血药。 芸惜看着那么大的伤口,心口也像是被什么死死掐住似的,怀里的人突然一放松,倒在她怀里。 “你弟弟真厉害,这种痛,硬是没喊一声。” 大夫敷好药,就离开了。 芸惜拉起衣服给他披上,低头看着脸色惨白,毫无防备的林景州。 此刻的他,毫无防备,眉头微蹙着,嘴唇泛白,整个人瞧着可怜极了,真的好像两人初见那日。 “……芸惜……” 他皱眉呢喃。 她眼眸微变,抱紧了他,眼底慢慢露出一抹痛心。 “我一直不想破坏你的人生,但我现在突然后悔了,我不该让你去够那个位置的。” 前世的他,站在那样高的位置,皇宫里的奴才,皇宫外的朝臣,每一个对他都要敬重三分,可结果呢? 陛下好歹还有后宫,还有子嗣,他有的只是那虚无的权利。 “你如果不是……该有多好。” 她难受地流下一滴泪,泪珠落在他额头。 …… 林景州昏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他衣服已经穿好了,趴在榻上,芸惜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低头撑着下巴睡觉。 他看了一眼天,渐暗了。 他慢慢起身。 芸惜脑袋往下一坠,猛地抬头,就看到坐起来的林景州,“你醒了?” “我们该回去了。” “哦,好。” 因为这一遭,两人回点心铺子换衣服已经是快傍晚了。 坐上回宫的马车。 车轮滚滚踏入宫城,芸惜顿时感觉一股寒意袭来。 她已经从心底里排斥这个皇宫了。 林景州受伤了,他脸色惨白,靠着火盆取暖。 芸惜问:“你的伤瞒得住陛下吗?” 林景州冷漠地开口:“从此刻开始,你并不知道我的伤,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事,记住,今天你只是奉命到狮子园劳作的宫女。” 芸惜垂眸,在医馆泛动的心,一下子沉下来了,“奴婢知道。” 马车停在距离狮子园最近的马场,两人一起下车。 雪已经停了。 林景州带着芸惜走向狮子园。 他走路很慢,芸惜担心他的伤,但也很清楚,她不能问,问了没用不说,也许还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来到狮子园,远远已经有不少人了。 陈彦走了过来,“林公公。” 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了片刻,“两位怎么会走在一起?” 芸惜紧张地想借口,身边的人冷冷开口:“不该问的问题别问。” 陈彦不问了,他看向芸惜,脸上多了一丝笑意,“芸惜姑娘,我托你抄的东西,可别忘了。” 芸惜没想到他竟在林景州面前提起此事,只好照实相告,“快完成了。” “我先回去了。” 林景州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芸惜看着他的背影。 陈彦在一边问:“我能问一句,你赚这么多钱想做什么吗?” “陈公公说笑了,人哪会嫌弃钱多的,存点钱,日后好生活啊。” 林景州听到了她的回答,脚下没停。 她想出宫! 但如果她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出宫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尤其是,那个不得出宫的调令下,还签着他的名字。 等她知道那日,会不会恨他恨到直接和他站在对立面? 萧蜀雪这一步不得不说,很高明! 彻底堵死了他和芸惜交好的机会了。 可是今天,看到玄青和丞相夫人私会,给了他一个希望。 一个让他更快登上权力顶峰的机会! 如果计划得好,也许今年,他就能爬到前世要十九岁才能爬到的位置,那时候,放一个宫女出宫,也不是不可能了。 前世,她想入后宫,他不愿,所以暗中阻拦。 这一世,她不想入后宫,可为了她不走上前世的命运,他违背心意为她铺路。 但如果他足够强大呢? 只要强到能跟后宫妃嫔抗衡,能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护住她的性命,那他是不是还可以试一次,试着把她纳入怀抱? 至于什么太监不能娶妻。 他才不管那些,他能确定这世间再无一人如他待她。 他要她! 第130章 鹿肉宴 芸惜目送林景州离开,他披着之前借给她的披风,走在冰雪中。 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但她却很清楚,他的伤有多严重,大夫说如果不好好养,一只手臂都可能废了。 但他们都是奴才,一旦踏入宫门,生死都不由自己,如何能好好休息? “该干活了。” 陈彦在一边提醒,她急忙收回视线,“请陈公公吩咐。” 她在狮子园待了一个多时辰。 陈彦开口:“各位可以回宫了,明日记得早点来,这可是陛下交代的事,莫要耽误了。” 她搓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收,跟在一群宫女太监身后往后宫走。 刚踏进福阳宫的大门,就有宫女开口:“娘娘说你一回来,就去见她。” “知道了。” 她只好带着一身泥和雪来到主殿,“娘娘。” 萧蜀雪不悦问道:“你一天都去哪了?” “狮子园。” “就在狮子园?那本宫派人去找了你两次,都没找到?本宫说过,你只需要做本宫交代你的事!为何要去狮子园?难不成那里有什么你要见的人?” 她恭敬地开口:“芍药姐姐说奴婢是来福阳宫投靠娘娘保命的,没那么金贵,她是大宫女,有权指使奴婢干活。” 刚走进殿内的芍药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跪下道:“娘娘,今日是宫里其他宫女都有差事,内府吩咐了各宫都要派人去狮子园,奴婢见芸惜没事干,就让她去,可也没让她待一天。” 芸惜笑了,“芍药姐姐这话说的,好像那狮子园可以任由奴婢进出似的!林景州与奴婢有恩怨,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奴婢回来?如果不是奴婢现在是娘娘的人,林景州忌惮娘娘,恐怕今日奴婢就要冻死在狮子园了。” 芍药急了,“芸惜,你别信口胡说。” “奴婢不敢胡说,娘娘可以派人去狮子园打听,奴婢今日一天都在狮子园忙碌,林景州连饭都不给奴婢吃,奴婢不知道娘娘找过奴婢。” 萧蜀雪神色复杂地盯着她,芸惜的话,没有疑点。 芸惜继续开口,直接针对芍药,“娘娘还是把奴婢调离福阳宫吧!奴婢在别处照样能为娘娘办事,如果娘娘手下的人先内讧起来,对娘娘不好。” 萧蜀雪表情缓和了一些,她坐直身体,“行了,你们二人都是本宫的心腹,本宫绝不会偏袒任何一个,芍药,今日之事是你错了!” 芍药跪在地上,“奴婢知错。” “芸惜,你先回去休息吧,本宫会教训芍药的。” “是,娘娘。” 她起身,走出主殿。 等殿内只剩萧蜀雪和芍药,萧蜀雪脸上才浮现愠怒,“本宫说过,你是本宫最信任的人,你却因为嫉妒芸惜,处处跟她使绊子,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芍药红着眼睛,“奴婢……” “如果再有下次,本宫就不再顾念你这些年的忠心了,去殿外跪上一个时辰!” “是。” 芍药走出殿外,跪下。 她只是给芸惜派个差事,便要受罚吗? 委屈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是福阳宫的大宫女,从来没有恃宠而骄,如今只不过是派个差事,娘娘就要罚她…… 芸惜回到房间,先倒热水洗漱了一番,才躺下休息。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到此刻还无法静下来。 地下交易坊发生的事,寒山寺发生的事。 林景州为她报仇,又为她挡暗器。 如果这时候,她还坚信林景州当时和她决裂是真心的,那她就白活了一世。 前世她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也冒着惹怒贵妃的风险来送她一程。 这一世,那些好,如果都是假的,那他为了她这样一个没多少利用价值的宫女做那么多戏,未免大材小用了! 取血帮她解毒,寒夜里用身体给她取暖,还有很多平日里的细节…… 今日,他又为她挡住了暗器。 如果,这还不算喜欢? 她蜷缩起来,用手指触及嘴唇…… “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必须跟我分割得如此决绝?” …… 清晨,房间里传来咳嗽声。 芸惜被吵醒,看到隔壁床的芍药病倒了,她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没有好心帮忙。 洗漱完毕后,她就去主殿请安。 “今日,老国舅带了鹿肉入宫,太后邀各宫去泰康宫品尝,芍药病了,你代替芍药的位置,照顾二皇子。” 老国舅是太后的亲弟弟,当了一辈子闲散的皇亲国戚。 她走上前,“是,那陛下今日也会去了?” “是啊。” 她顿了一下,笑着开口:“主子,要不要换个发髻?” 萧蜀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鹿肉吃多了,陛下今夜一定会召人侍寝,娘娘不如好好打扮一番,让陛下眼前一亮。” 萧蜀雪眼前一亮,看着她笑了,“你倒是个细心的,那就换吧。” 她给萧蜀雪梳了精致的发髻,又给她挑了一身让人眼前一亮的衣服。 一切准备就绪,她们就从福阳宫离开,前往泰康宫。 到了泰康宫,容妃已经先一步到了,打扮也是艳丽无比,不只容妃,其他妃嫔也都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示出来。 芸惜看到人群中,云嫔穿得很低调,一直低着头。 她跟在萧蜀雪身后,行礼,“参见太后。” “起来吧,把二皇子抱过来,让本宫瞧瞧。” 奶娘抱着二皇子,芸惜护着二皇子,走近太后,她掀开披风,让太后看到睡得香甜的二皇子。 太后伸手摸了下小孩的脸,“国舅来瞧瞧,这小脸胖嘟嘟的。” 老国舅走过来,看了一眼二皇子,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可爱啊,这睡着的样子,都是让臣想起了陛下小时候,像极了。” 萧蜀雪在一边听着太后跟老国舅夸自己儿子,得意不已。 余光瞥到远处的容妃,笑容更加灿烂。 “容妃姐姐,大皇子呢?妹妹好久没看到大皇子了。” 她一提大皇子,容妃脸色更加难看了。 太后在一边随口回答:“大皇子染了风寒,不便出宫,你照顾二皇子,平日更要小心,这么小的孩子,可不能生病。” “臣妾遵旨。” “坐吧。” 大家坐在殿内陪着太后闲聊,等着陛下下了朝过来。 芸惜一直望着殿外,直至听到一声熟悉的嗓音,“陛下驾到。” 众妃嫔起身。 夏赫南走进殿,“母后。” 芸惜看到林景州跟在陛下身后,在他脸上没看到一丝病态,她松了一口气,对方瞥了她一眼,眼神没有任何变化,然后又挪到了太后身上。 “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 老国舅笑着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舅舅快快请起,您一个冬天都没入宫,听说今日带了不少好东西入宫,孤是来蹭母后的光,尝尝您带来的美食。” “哈哈,抬上来!” 几个太监抬着东西上来,竟然是几张上好的白狐狸皮,还有虎皮。 众人凑上来,一脸震惊。 “陛下,太后,这白狐狸皮可不常见,给太后做一件狐狸皮披风正正好。陛下,这虎皮,是臣献给您的。” 太后一脸惊叹,“你有心了,这狐狸皮真是好啊。” 夏赫南开口:“舅舅打的这虎皮,比孤珍藏的还要好,多谢舅舅。” “陛下和太后喜欢,臣就满足了。” “听说还有鹿肉?” “是的,臣已经借用太后的小厨房去做了,这大冬日吃点鹿肉,让身体热热的,甚是舒爽。不过臣的吃法,跟宫里可不太一样,臣从御膳房叫了几个御厨来,边做边吃,才是真正的美味。” 没一会,从御膳房调来的齐鸣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和太后,鹿肉已经准备好了。” 第131章 给他换药 看到齐鸣,芸惜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在御膳房那段时间,过得非常开心,如今看到老熟人,只觉得欢喜。 “好。” 一行人转到了偏殿一处能看到外面雪景的地方吃鹿肉。 御膳房几个人在旁边靠着鹿肉,肉味弥漫在阁里,芸惜都有点馋了,不过鹿肉珍贵,这些主子都不一定能吃几块,奴才就更别说了。 御厨烤好一些,立刻切好装盘,送到陛下和太后面前。 吃着吃着,二皇子睡醒了,开始闹。 萧蜀雪看向她,“快把二皇子抱下去喂奶。” “是。” 她跟奶娘走到内殿,让奶奶给皇子喂奶,她守在门口。 林景州突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碟鹿肉,里面只有一片,她惊呆了,这家伙不会拿来给她吃的吧? 这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林景州把碟子递给她,她连忙摇头,却听到他说:“太后赏给乳娘的。” 芸惜:“……” 她脸上讪讪发热,伸手接过,小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端着鹿肉刚要走进殿门,突然被林景州一只胳膊搂住了肩膀,他的手挡在她嘴边,那是一块鹿肉。 她瞪大眼睛。 “快吃。” 轻快的两个字。 她轻启唇,把鹿肉含住,小口咬了,吃了。 比她吃过的所有肉都要好吃! 搂着她的人推开了,转身离开。 她站在原地,莫名想笑,齿颊间还有鹿肉的香味,她舔了一下嘴唇,擦了下嘴唇,才笑着走进内殿。 把鹿肉交给乳母,“太后赏你的,吃吧。” 乳母眼前一亮,接过盘子,狼吞虎咽起来。 吃过鹿肉,主子们进内殿聊天去了,她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芸惜。” 她淡淡一笑,“齐大哥。” “那鹿肉香吧?” “嗯。” 齐鸣凑近她,“老国舅非要让现烤现做,不然我还能偷偷藏一点,给你尝尝味,这次的鹿肉,师傅都说是极品了。” 芸惜心想,她尝过了呢。 某人偷偷喂她的! 齐鸣突然站直身体,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林公公,有什么吩咐吗?” 她转过身,就看到林景州站在两步开外,他怎么走过来,没一点声音? “无事。” 林景州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看向齐鸣,“我也要去伺候舒妃娘娘了,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快步跟上林景州,压低声音问:“你肩膀还好吗?” “无碍。” 他表情淡淡,目光望着前方。 芸惜感觉他好像生气了,但又拿不准,毕竟他在陛下身边时,一直是这幅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 远远看到有宫女过来,她立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转身,拐向另一个方向。 林景州盯着她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懊恼。 “林公公。” 几个宫女向他请安。 他直接无视,朝主殿走去。 …… 当晚,陈彦来福阳宫宣旨,陛下今晚来福阳宫。 福阳宫上上下下都兴奋起来。 萧蜀雪直接将自己一对耳环赏赐给了芸惜,“今日是你给本宫梳头的,这个是应得的赏赐。” “多谢娘娘赏赐。” 晚上,夏赫南带着林景州来了。 不管萧蜀雪多恨林景州,她都不能在陛下面前表现出来,等她坐上皇后宝座,再好好对付这个狗奴才! 芍药还病着,晚上守夜就成了芸惜,陛下那边自然是林景州。 伺候两人睡下后,两人退出寝殿。 林景州跟着芸惜来到隔壁房间,这里时刻温着热水,还有主子们可能用到的一切东西都在这里。 她突然转身凑近林景州,后者吓了一跳,却没有躲开,“做什么?” 她嗅了嗅,“你身上怎么没有药味?” “我要贴身伺候陛下,身上怎么能有药味?” 她一抿唇,“可你没敷药?” “没有。” “你!” 她心中愤愤,盯着他看了须臾,“你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来。” 她跑回房间从包袱里拿过一瓶药,然后又跑回主殿的寝宫边的房间里,她推开房门,小口喘着气。 林景州走过来,“你做什么去了?” 她关上门。 “你去那边坐下。” 林景州疑惑,但还是听话走到榻前坐下。 芸惜走过来,“把衣服脱了。” 林景州抬眸看她:“……” “放心,不会让你身上沾上药味的,但你必须敷药。” 她拿出一瓶药,“这个药是嬷嬷给我的生辰礼物,她说我总受伤,只要外伤,都可以用这个。” “你生辰……” 他那时候,也准备了礼物,可两人的关系,他不敢送,也不能送。 “快点,脱衣服!” 她催促他。 林景州只好听话地脱了上衣,露出赤裸的上身,他很白,很瘦,但又不是竹竿那种手,随着他呼吸,能看出他身上起伏的腱子肉。 他的伤口盖着一张布,已经被血浸透,此刻已经粘在伤口上了。 她眼眶发红,低声喃喃:“你这样……伤怎么可能好?” 好好现在是冬日,这要是春日,或者夏日,他的肩膀迟早化脓,最后直接坏死了。 “我年轻,它会自己愈合的。” “胡说什么?” 她哽咽一声,捏着布的一角,“我要把这个撕下来,给你上药,这块布粘在伤口上了,撕下来一定很痛。” “我能忍住。” 她轻轻用力了一下,竟没有揭下,听到林景州闷吭一声,她不敢撕了,“很疼?” 他低声提醒:“你直接撕下来。” “不行,会——”她刚要说会连他的肉一起撕下来,就见林景州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拽。 “唔……” 林景州痛得脸上布满冷汗。 芸惜一把搂住他,把他的头搂进怀里,“你疯了!” 抱住的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他肩上的伤口,有鲜血流下,她松开按住他头的手,拿过纱布去擦血,然后把药粉撒到他伤口上。 林景州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他死死抱住她的腰,整个脸埋在她腰间,大口喘着气。 “你对别人狠,你对自己也这么狠?!” 她红着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处理他伤口的时候,动作却格外小心。 因为不能让他身上有药味,她只能等着药渗入伤口,不让一点药粉碰到他衣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抱着她的人不在抖,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不疼了,就放开我。” 她小声提醒。 “我得处理掉你身上的药味。” 林景州慢慢放开她,他低着头,不让芸惜看到他此刻不太自然的脸。 芸惜先点了香,然后把香炉放到他身边,然后坐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上的药粉。 一炷香后,她用纱布覆盖住伤口,然后帮他穿上衣服。 林景州要自己整理衣服,被她呵斥住:“你那个手臂,能不动就不动,以你现在的身份,想偷懒也不是难事吧?” 他目光幽深地望着她,眼底隐藏着不易发现的柔情,“嗯。” 她帮他穿好衣服。 “好了,现在是冬日,可以三天换一次药。我可以——” “不可以。” 他重新坐在榻上,手掌在香炉上绕了绕,“为何要帮我?我以为你该恨我入骨,或是离我越远越好。” “我也想,可我芸惜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林公公因为我受伤,我不能不管。” 他抬眸看着她,她挑眉看回去。 “而且,吃人的嘴短,林公公今日给我吃的鹿肉,我总要回这个人情。” 他轻哼一声,“我只想堵住你的嘴,不该说的话别说。” 第132章 南下名单 二月,入春。 夏赫南登基第五年,南巡忻州的计划启动了。 当圣旨传到各宫,几家欢喜几家愁。 太后和容妃守宫,舒妃携皇子随行。 这都是萧蜀雪意料之中的事,她带着儿子离开了皇宫,趁这个机会,芸惜在宫里毒害大皇子,如果芸惜做得够隐蔽,那她会留她在身边,如果露出任何马脚,那就暗中处理掉芸惜!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将会在忻州因为救驾有功,回宫后就被封为继后,在新一届秀女入宫之前,坐稳皇后宝座。 想到这个,萧蜀雪眼里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一世,她一定会坐稳皇后之位,没有任何女人敢跟她抗衡! 就算周无霜,最后也只能是她手里的玩物! “主子,这……” 芍药盯着出行忻州的行程单,看到宫女之列的一个名字,急忙递到主子跟前,“芸惜也要去忻州吗?” 萧蜀雪表情一怔,“怎么可能?” 她夺过行程单,看到福阳宫随行宫女:芍药,香冬,清月,怡丹,秀妍,冰兰。 “主子,在这里。” 御厨组:御厨:齐鸣,沈浪,陈宗德,李正学,赵民生。 宫女:春杏,刘燕,春罗,心柔,元香,芸惜。 “芸惜为何会在御厨组?” 自古以来,皇帝出巡,只要不是微服私访,随行上下必定上百人,随行妃嫔,内府各部都是需要抽调人数,核对出行。 回来后,也是要一一对应人数,一个人都不能少。 所以出行光是准备工作,便要用上半个多月。 “让芸惜过来!” 没一会,芸惜就来了。 “娘娘找奴婢。” 芸惜恭敬地低着头。 萧蜀雪脸色难看地盯着她,“你想随本宫南巡去忻州?” 她一脸茫然,“奴婢不敢,奴婢知道自己在宫里有重要的事要做。” “那这是什么?” 萧蜀雪将行程单丢到她脚边,“竟还是随行御厨组,芸惜,本宫倒是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 她跪下,盯着行程单上自己的名字,一脸震惊,忙不丁摇头,“不,不可能……娘娘交代了奴婢重要的事,奴婢一直等着娘娘离开后就行动的,怎么可能偷偷跟去南巡?” 她一脸不卑不亢地看着萧蜀雪。 萧蜀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秦久安走了进来,“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芍药就把事情解释了一遍,秦久安一愣,随即建议,“要不奴才去内府一趟,让他们把芸惜的名字划掉。” “这名单盖了陛下的印,能说划掉就划掉吗?” 萧蜀雪不知道该不该信芸惜,心中烦闷异常,她总觉得芸惜有问题,但每次有查不出任何问题。 还是那句话,她身边能用的人太少了,这次选秀,她一定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秦久安开口:“那件事若换个人去办……” “不行!本宫要的是万无一失,现在找人,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秦久安不说话了。 “哇哇……呜哇哇……” 二皇子睡醒了,芍药快步跑到屏风后,抱起二皇子哄着。 听到儿子的哭声,萧蜀雪沉默了片刻,朝秦久安招招手,附耳交代了几句。 “是,奴才这就去。” 等秦久安离开后,萧蜀雪接过儿子抱着哄,“去奉天宫!” 往外走了几步,她停下来,“你也随本宫去!” 芸惜起身,应道:“是。” 奉天宫。 她们刚到殿外,林景州就走了出来,他一身单薄,脸色偏白,芸惜暗中观察他,有些担心他的伤。 “奴才参见舒妃娘娘。” “陛下呢?我要见陛下。” 林景州不卑不亢地回道:“陛下正在跟大内总管,内府总管,青龙将军,还有御林军统领在殿内商议出行之事,说了不见后宫的人。” “放肆!本宫是舒妃,你一个太监想阻拦本宫和陛下见面?” 林景州缓缓抬眸,“奴才不敢,是陛下交代的。” 萧蜀雪盯着他,眼底恨意汹涌,这个狗奴才,前世就帮着贵妃跟她作对,她最后被陛下嫌弃,被打入冷宫,赐白绫,她一直坚信跟林景州脱不了干系! 平日顾及他是陛下的贴身太监,不好撕破脸皮,但这个狗奴才,如今才十四岁,跟前世连她都要忌惮的太监总管还有几年的差别。 “跪下。” 她平静地开口。 林景州乖乖跪下。 萧蜀雪眼底带着报复的痛快,前世把她逼得走投无路的林公公,此刻只是个没本事,跪在她面前的阉人,“听说阉人声音都细,长相也都偏女相,林公公该不会没阉干净吧?” 林景州眼眸划过一抹凛冽,但是被眼皮挡住了。 芸惜放在衣袖下的手攥紧,这样伤人的话从萧蜀雪嘴里说出来,就是林景州也没办法反驳! 这两人前世有仇。 这一世萧蜀雪是重生的,但林景州不是,他要如何躲开她的算计? “孤在跟大臣商量事,吵什么呢?” 夏赫南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瞧见跪在地上的林景州,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萧蜀雪,“孤的太监,得罪爱妃了?” 萧蜀雪立刻换了一张脸,“二皇子今日一直念着陛下,适才睡着了,臣妾就抱着二皇子来向陛下请安。” “请安便请安,小林没有针对你,是孤说的,不让后宫的人来打扰,爱妃莫要怪错人了。” “臣妾不敢。” 她抱着儿子走到陛下跟前,“陛下抱抱二皇子吧。” 夏赫南看到胖嘟嘟的儿子,心情还是很好的,抱着儿子就往殿内走去。 萧蜀雪跟在他后面。 芸惜跟着往里走,从林景州身边走过的时候,她顿了一步,才跟上去。 内殿里,两人坐在榻上,夏赫南逗着怀里的儿子,随口问了一句:“爱妃找孤有什么事吗?” “陛下,臣妾今日看了南巡的名单,发现臣妾宫里的宫女芸惜,被分到了御膳房那边,随行南下。祖宗规矩,后妃随行出宫,不可铺张浪费带太多宫人,臣妾想着内府的人办事怕是毛躁了,才把芸惜加上,特地来请陛下将她从名单上去掉。” 芸惜就恭敬地立在一边,听到萧蜀雪的话语,心中觉得可笑,就这点脑子前世是如何坐上继后之位的? “芸惜……” 她跪下,“奴婢在。” 夏赫南盯着她,呢喃着这个名字,“孤记得你。” “是。” 萧蜀雪见陛下盯着芸惜看,急忙开口打断,“陛下对臣妾好,但臣妾不敢恃宠而骄,能跟陛下南巡,已经是臣妾的幸事,实在不该带太多宫女。” “出行名单,是内府拟定,太后审阅,孤盖的印,人数核定都是内府根据行程和随行人数估量过的,既然是御膳房,自然是御膳房需要她,又不列为你福阳宫的宫女出行,你担心什么?出行名单要加一个人去掉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种小事也值得舒妃亲自来找孤?” “臣妾……” 夏赫南把二皇子还给她,“容妃这两天正跟孤闹别扭,说孤带你去,不带她去,孤还想着爱妃一向不争不抢,给孤省了不少麻烦,如今怎么也拿这些小事来找孤了?” 萧蜀雪脸色变得难看了,抱着儿子,就要跪下。 “回去吧,孤还有很多事要忙。” “臣妾告退。” 第133章 跟施嬷嬷告别 她抱着儿子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福阳宫,萧蜀雪才怒气冲冲地坐在榻上。 芸惜站在门口,心中只想笑萧蜀雪活该! 秦久安回来了,走进内殿。 芸惜伸长脖子,仔细偷听。 “主子,内府和御膳房,奴才都去了一趟,芸惜被选上应该是意外。今年太后寿诞,宫里曾放出一批奴才,其中御膳房有好几个被放出去了,现在御膳房人手短缺,又要顾及宫里,还要随行南巡,宫女根本不够用,他们才会把芸惜选上,她毕竟在御膳房待了那么久。” 萧蜀雪还是不相信,“只是因为这样?” “是的。娘娘现在要想的是,一旦芸惜也被带出了宫了,那边的事是否要换人去做?” “让她进来。” “是。” 秦久安走出来,看了芸惜一眼,“娘娘叫你。” 她跟着秦久安走进内殿,“娘娘。” 萧蜀雪用手撑着下巴,“如今,你也要随本宫南下了,那大皇子那边的事,你要如何做?” “奴婢……奴婢刚才听到陛下提到容妃娘娘也想南下,奴婢以为,娘娘何不大方劝陛下也带容妃娘娘南下?” “混账!本宫为何要帮容妃?” 芸惜解释道:“奴婢拙见,若说的不对,请娘娘宽恕。” “你说。” “让容妃同行,利大于弊。第一,容妃待在宫里,娘娘南下,后宫就无人能压制容妃,再过大半年就是新的选秀了,若是容妃趁着娘娘南下,在宫中扶植自己的势力,娘娘回来就晚了。” “第二,南下忻州,路上多有意外,容妃娇生惯养,正好可以让陛下对比娘娘跟容妃,发现娘娘的好。” “第三——” 萧蜀雪笑了,“还有第三?” “如今容妃因为不能南下跟陛下闹别扭,娘娘越是大度,陛下越是会看重娘娘,后妃知道容妃能够南下是娘娘的功劳,娘娘就能力压容妃一头!” 芸惜说完,就不再开口,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下萧蜀雪,但容妃和大皇子南下,她才能利用容妃和大皇子,扳倒萧蜀雪! 萧蜀雪倒台,她也能毫无留恋地离开皇宫了。 突然,脑海里划过林景州为她受伤的样子。 她…… 他…… 深呼吸一口,把动摇的心绪压在内心深处! 必须离开,她绝不能再动摇了! “你说的没错!” 她抬眸,看到萧蜀雪一脸笑容,知道自己说服萧蜀雪了,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恭敬地开口:“奴婢只是想为娘娘分忧。” …… 第二日,芸惜就听到容妃被允许一起南巡忻州,甚至连大皇子和二皇子也一路同行。 芸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怀里正抱着一盆蔫了的花,走向鲜花坊。 萧蜀雪怎么说服陛下的她不关心。 能一同南下就行了,不枉费她这几个月做的局! 来到鲜花坊,她把蔫了的花放到院子里,然后走进屋里,“嬷嬷。” 施嬷嬷正在研究新品的花,没空理她。 芸惜也不打扰她,就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施嬷嬷看的话本翻起来,是一些小说话本,讲的是江湖事。 说的是一个剑客救了流落风尘的姑娘,姑娘要以身相许,剑客有家室拒绝了,但姑娘不介意,非要跟着剑客的故事…… 她不知不觉就看入迷了,直到施嬷嬷走过来,拍了她一下,“小姑娘别尽看这些话本子,脑子都要看坏了。让你看几本医术,学个自保能力,一看就困,倒是看这些话本,看的很入迷?” 她脸上一片讪红,她也想学点医术还有制毒的本领,以后谁欺负她,她就一把毒药撒过去,或者受伤了,她就能自己救自己。 结果梦想很好,但事实却是那些医书她明明看了一遍,但很多东西就是理解不了,而且还要记很多药材的药性,样子,相生相克,她到现在也就记得迷药怎么做,还不是每次都成功。 “这不是嬷嬷的嘛,挺有意思的,那姑娘好大的勇气,竟然要跟着剑客流浪。” 施嬷嬷哼了一声,“好看?那你知道结局吗?” 芸惜摇摇头,她刚看到剑客带着姑娘住客栈,为了姑娘的名声,让姑娘住客房,他住牛棚。 “姑娘跟着剑客回了家,当了小妾,结果剑客没多久又去闯荡江湖了,留下姑娘在家里给正妻当牛做马。” “这……”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深情厚谊的情郎?男人是这世上最不值得信任的人,人到头来,只能靠自己!” 芸惜没说话,她怎么觉得施嬷嬷好像曾经被男人伤害过似的。 施嬷嬷瞥了她一眼,“嬷嬷为你好,才提醒你的。” “芸惜记住了。嬷嬷,如果芸惜以后出宫了,嬷嬷有没有什么可以提点芸惜的?” “永远不要为了不值得的男人改变自己,这个世道对女人很残酷,但你一旦有了靠自己就能活下去的能力,就一定不要靠男人!不管在哪里,都记住嬷嬷这句话。” “嗯,我记住了。” 她从怀里掏出八百两银票,奉到头顶,然后恭敬地跪下磕头,“嬷嬷对芸惜的恩情,芸惜此生不忘。以后嬷嬷能出宫养老了,芸惜一定,一定会侍奉嬷嬷到老的。” 施嬷嬷挑了下眉,“这是做什么?” 她抬头看着施嬷嬷,莞尔一笑,“芸惜要跟着南巡忻州了,出了宫,很多事都是未知数了,芸惜怕自己会出意外,这些钱想让嬷嬷帮芸惜存着。” “你是跟着陛下南巡,只要别丢了,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施嬷嬷顿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银票,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这小姑娘,倒是个赚钱的能手。” “如果芸惜出什么意外了,那这些钱就代替芸惜孝敬嬷嬷。” 她不敢明说自己要趁着南巡逃跑,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 施嬷嬷皱眉教训她,“说什么胡话呢?你跟着南巡,林景州跟在陛下身边,必然也会去,若出什么意外,找他救命,他可是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 “好,谢谢嬷嬷。” 第134章 赶尽杀绝? 从鲜花坊离开,芸惜就回了福阳宫。 秦久安跟芍药正安排大家一起收拾要带出宫的东西。 看到她,秦久安朝她笑了笑,“芸惜,你去哪儿了?” 她笑着走过去,“秦公公,昨日娘娘说院子有一盆花蔫了,奴婢刚才把花送去鲜花坊了,施嬷嬷说明日会重新送几盆过来。” “娘娘提了一句,你就记下了,难怪娘娘对你赞赏不绝。” 在一边忙的芍药抿了抿唇,拿着手里的单子,“随我去核查一遍。” “是。” 几个宫女跟着芍药走了。 等他们走了,秦久安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屑地开口:“你不必在意芍药,她是嫉妒你。” “芸惜不想惹芍药姐姐生气,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如果自己人内讧了,恐怕对娘娘不好。” 秦久安看着她,眼底满是欣赏,“放心,杂家是站在你这边的,这次南巡,好好表现,你不一定当不了大宫女。” 这暗示……是想帮她把芍药挤走? 秦久安跟芍药这是有矛盾了吗? 她没问,局促地搓搓手,“奴婢只想好好帮娘娘做事,这样娘娘满意,公公对芸惜的提拔,芸惜也能回报了。” 秦久安很喜欢她的进退有度,“去忙吧,过几日就该出发了。” “好。” 看着秦久安离开的背影,她脸上的笑容敛去,秦久安是萧蜀雪身边最忠心的奴才,前世萧蜀雪当上继后,他也跟着鸡犬升天,成了后宫不可小觑的太监总管。 她是宫女,主要是跟在绿萤身边,而他是大太监,前世两人之间并没有很深的恩怨,但这一世,秦久安对她确实不错。 可惜了,她很快就要断了他的大好前程。 …… 几天后,芸惜奉命去内府回命,回来的时候,在路口处,她看了一眼雪阁的方向,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自从她跟云兰那日说过话后,两人就再也没私下联系过,宫里的人大概也觉得她攀上了高枝,就忘了旧主。 天知道,她只想把两人的牵连减到最弱,这样,一旦她出事,至少不会连累云兰。 她如今是云嫔,又诞下了公主,只要没有大过错,就能保一世荣华富贵。 来到雪阁外的小道上,雪渐渐都化了,梅园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探出墙,她还没走近,就听到楼阁上传来陛下跟云兰的声音,急忙躲到假山后。 “云嫔,这次孤南巡,你可想随孤一同去?自从孤把容妃和大皇子加入南巡之列,其他人都缠着孤,要孤带她们一起去。” 云嫔怀里抱着女儿,淡淡一笑,“嫔妾十岁入宫,现在快十八了,早就忘了宫外的生活,想肯定是想的,但嫔妾也知道陛下不能带嫔妾去,嫔妾就不开口烦扰陛下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 “那陛下回宫,能否给嫔妾带些南巡路上的小玩意儿,让嫔妾和公主也见见世面。” 夏赫南笑了,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这是自然。” “那嫔妾就在宫里等着陛下回来。” “咯咯……” 小公主笑了,夏赫南接过公主,“孤的小公主,你笑什么呢?” “咯咯……父……皇……” 云嫔惊讶得捂住嘴,,“陛下,公主叫您了!” 夏赫南开心地撑起女儿,“父皇在呢,小云朵!” 小云朵是公主的小名。 芸惜偷偷看到阁楼窗户里的一家三口的身影,她放心了,笑着离开了这里。 往回走的路上,她脑海里划过陛下抱着女儿,云兰站在一边的画面,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如果那个人不是皇帝,就好了。 云兰知足只当后宫妃嫔之一,数十年如一日地等着一个男人的宠幸,以此保全她一生。 这是她的选择,芸惜尊重她。 而自己…… 她仰头看向宫墙四角以外的天空,她现在只想去那外面好好生活。 自由的生活。 忠贞的爱情。 不受别人控制的人生。 这是她的选择! …… 京城里某个破旧的宅子里。 “咳咳……呕……” 顾锦绣一口鲜血吐到地上,她倒在床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妙。 周崇端着药进来,看到这一幕,手里的药掉在了地上,他冲过去抱住她,“锦绣!” 他担忧得眼睛发红,一只手按着她的脉搏。 “奕君……别费心思了,我,我快死了……对吗?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已经知道多出的那一味药是什么,我一定能解了这蛊毒!” 周崇,也就是幕奕君脖颈青筋暴起,声音绷紧。 此毒是幕府所有,他用在了芸惜身上,如今却别人改良之后反用在了顾锦绣身上。 对方只添加了一味景红,毒性便有了质的改变,他已经试了很多药,他可以试到解药,但锦绣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这样试药! “别辛苦了,我这是打娘胎就带的病,那个毒药只是加剧了我的病情罢了,如果我不是生在顾家,没有顾家一直用药吊着我的身体,我可能……连十岁都活不了,如今还好,我都二十五了。” “锦绣。” 她伸手捧着他的脸,“谢谢你让我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她哽咽一声,眼泪从眼角滑落,“这三年辛苦你了,等我死了,你就回幕家吧,你可是……堂堂幕家少爷。” 她不该遇到他,不该牵动他的心,更不该纵容他假扮太监入宫。 可她真的好寂寞。 后宫妃嫔个个羡慕她这个皇后,可只有她知道,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巩固顾家地位的工具,顾家把她当工具,夏赫南把她当敌人! 她从来不知道当自己是什么感觉,直到在寒山寺静养时遇到的幕奕君。 他是那么自由洒脱的人。 可为了她,却被困在宫里三年,明明是幕府的公子,却为了她,每日向人卑躬屈膝。 “我偷了你三年时光,我满足了。” 她朝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幕奕君抱紧她,悔恨地开口:“如果知道这样,我宁愿一直陪你待在宫里!” 突然,一枚毒针从窗户外射了进来,直直射进幕奕君身体里。 “唔……” 他身体瘫倒,压在了顾锦绣身上。 顾锦绣虚弱地开口:“你怎么了?” 幕奕君来不及说话,他迅速点了自己几个穴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药送进嘴里。 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穿着披风的男人抬脚走了进来,披风挡住了他半张脸,但仍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杀气。 幕奕君中了毒镖,但仍把顾锦绣挡在身后,“你,你是谁?” “那一味药都给你了,你还没办法解了她的毒,看来河间幕府的医术,也没有传说得那么厉害。” 悠闲自在声音中透着一股幸灾乐祸。 “你……到底是谁?” 男人慢慢摘下披风,露出了一张让两人震惊的脸。 “林景州?!” 第135章 杀了舒妃 林景州一步一步走向两人,“我是来为两位送行的。” 幕奕君眼眸幽深,抿唇问:“你要杀我们,为什么?” “因为……你们不该拿她威胁我。” 顾锦绣虚弱开口:“给芸惜下毒,是我们的无奈之举,可是我们已经给解药了,她并不会死!” 幕奕君护着她,警惕地盯着林景州,等着反击的机会。 林景州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站在安全距离,幽幽地开口:“幕奕君,要查到你的身份,还真不容易!河间幕府这一辈的旁系子嗣,虽然是旁系,天赋却超过本家子弟,你不是太监,你是装的。” “你想让我们帮忙,大可以明说,为何要下毒?” 林景州没回答他,而是满眼讥讽地看着他。 两人表情一滞,都有些心虚地挪开了。 他们当时逼芸惜和林景州帮忙的时候,也是没有任何商量,直接下毒。 如今,竟是天道轮回了。 林景州低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手,“不杀你们也行,幕公子为我做一件事,作为交换,我也能给顾锦绣解药,如何?” “她的身体扛不住你的毒,你要我们做什么,直说便是,快给她解毒!” 他眼神冷漠,表情平静:“她扛不扛得住,与我无关,你我交易,我给解药!” 幕奕君盯着他问,“如果我们拒绝呢?” 他抬起手,明明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面容,彷佛一个清雅秀气的公子,说出的话却如同恶鬼修罗一般。 “那就没办法了,我就用二位试试我的毒,我第一次配剧毒,到底是什么效果,还不知道呢。” “你要我做什么?” 林景州淡淡一笑。 “南巡过程中,杀了舒妃。” 只要舒妃死了,他便再也不惧怕前世的噩梦重演,等他在前朝后宫扶持了自己的势力,他就能护她一世周全! “我可以帮你,但你先解了锦绣身上的毒,林景州,她的身体承受不住你的毒!” 林景州缓缓起身,“幕府的医术,吊着一个人的命,应该不是难事吧?” 幕奕君站起来,气愤开口:“这就是你合作的诚意吗” “合作?” 他嗤笑一声,“两位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吗?没有你们,此事也能成,我只不过给了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罢了。” “你——” 顾锦绣拉住幕奕君的手,“别!” 她看向林景州,脸上露出一抹淡笑,笑意却没到达眼底,“林公公如此狠毒手段,就不怕吓到芸惜吗?她可是一心向佛的善心人。” 他冷眸瞥了她一眼,“善心人,不也被人利用善心,下了蛊毒吗?” 顾锦绣被呛得哑口无言。 林景州不耐烦地问了一遍,“到底做不做?” “做。” 幕奕君咬牙答应了。 “很好。我只有一个要求,她的死因不可牵连到我跟芸惜,她死之日,便是我给你解药之时。” 说罢,林景州戴好披风,抬脚走出房间。 他一路离开宅子,走出巷子口,然后上了马车,“回宫。” “是。” 坐在马车里,他拿出几枚银针,皱了下眉,“竟然没有直接毒死,看来要做出剧毒,还真不容易。” …… 芸惜从泰康宫走出来,手里捧着太后赏给二皇子的金项圈,脑海里却是太后的话。 “芸惜,你是谁的人?” 太后坐在榻上,身边站着李嬷嬷。 她跪着,不敢多言。 李嬷嬷在一边提醒:“芸惜,还不快回太后话!” “奴,奴婢是太后娘娘的人,一生都会忠于太后!” 她磕了个头。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 她站起来。 “你被告发私吞先皇后陪葬物一事,本宫已经知道内情了,是先皇后托你做事,这个委屈,你且先顶着,本宫会找个好时机帮你洗脱罪名。” “奴婢叩谢太后。” “此番南巡,你也会跟着去,李嬷嬷说你是个稳妥之人,本宫如今也要吩咐你做一件事。” 她疑惑地看向太后。 “本宫要你盯着舒妃。” 她一脸震惊,“盯着舒妃?”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会跟着南巡,本宫不放心大皇子,你告诉本宫,舒妃有没有暗中对大皇子做什么手脚?” 芸惜心中更加震撼,太后竟会想到这个? “舒妃娘娘……奴婢不是很清楚,奴婢不是娘娘的心腹,一般都是秦公公跟芍药跟在舒妃娘娘身边,但奴婢曾经见宫女静竹鬼鬼祟祟从舒妃娘娘寝殿出来过,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盯着点舒妃,一旦她有任何异动,立刻禀告本宫。” “奴婢遵旨。” 回头看了一眼寿康宫的主殿,她长舒了一口气,太后竟然能猜到舒妃要对大皇子不利,那前世为何没有护住大皇子? 是大皇子命数如此吗? 走在宫道上,她想着既然太后要扯进来,该如何利用太后让萧蜀雪再无翻身的机会! 走到拐弯的地方,她脚步一顿。 远处,林景州正跟小田说话呢。 他表情淡淡,小田一脸娇羞,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似乎要送他,两人说话,她听不见。 他目光无意中扫到她,眼神一变,身体转向她。 小田开口:“芸惜?” 芸惜不知怎么地,心下突然无比疲累,她没有走那条路,而是直走,虽然这样会绕一段路。 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对林景州是感恩的,她把他加入了她人生中,也是为了报他前世的恩情。 可相处中不知道怎么就动心了。 她抗拒过,无试过,就在她决定正视自己喜欢上一个太监,想跟他考虑未来的时候,他却出卖了她。 然后两人成为陌路。 现在,她大概知道他当初的背叛是有苦衷的,可她已经做不到再和他讨论未来了。 他对她的好,是她两辈子都没感受过的。 可他给她的伤,比她前世遭受的割舌之刑还痛…… 他是太监,在这个皇宫里,他能爬上高位,能成为连后宫妃嫔都要巴结的对象,但出了宫,他便是异类,是人人厌弃的阉人。 他注定属于这里。 而她,是一定要离开的。 他们之间,好像……真的再无可能了。 第136章 南巡第一站 二月中,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 陛下,两位皇子,舒妃和容妃,五位主子之外,还有随行大臣五位,随行女眷七名。 这样的阵仗,就配备了四十名御林军护卫,还有四五十伺候主子们的奴才们。 芸惜虽然是福阳宫的宫女,但她是被御膳房借调的宫女,所以大多时候,她是要跟在御膳房的队伍里。 这样也好,虽然御膳房的队伍马车不如妃嫔的,但胜在自由,而且南下要半个多月,要是一直跟萧蜀雪大眼瞪小眼,她真怕自己的伪装露馅了。 京城的城门越来越远,她的心思全在寒山寺。 那五万亮银票加上一把匕首,可还都在寒山寺呢,只要她假死逃离,她一定要第一时间回来取钱。 一个孤身女子要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她还不太清楚,但钱一定是最必不可少的! “芸惜,舒妃娘娘要的奶羹好了,你去送。” “好的,春杏姐。” 她从马车上下来,来到后面一个巨型马车前,这里面是简易的御膳房,队伍行进的时候,里面配备两名御厨,随时给主子们做吃食,停下休整的时候,则是五名御厨。 齐鸣把奶羹交给她,“小心点。” “嗯。” 端好奶羹,她小跑追向前面还在缓慢行进的马车。 到了马车边,她一边走路一边开口:“奴婢是来送奶羹的。” 芍药揭开马车帘子,伸手接过奶羹,然后叮嘱了一句,“主子有交代,别出了宫就忘了自己是谁。” “芸惜记得很清楚。” 芍药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马车。 芸惜站在原地,似笑非笑。 芍药对她有敌意,无外乎是怕她抢走了她第一宫女的尊贵身份,可惜了,她的确有图谋,却不是什么大宫女的身份。 她要的是萧蜀雪彻底倒台,再无翻身之日! “驾!”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扭头,看到是林景州,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他穿着深蓝色的太监服,单手拉着马缰绳,目光幽静地盯着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林景州也的确有很多话想跟她说,那日在宫道上,她见他和小田说话,就避开了,后面不管他怎么找她,她都避着他,两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萧蜀雪一死,他就能护住她安宁,两人就能回到那天之前。 那天之前,她曾问他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出宫,那是他最快乐的一天,他想告诉她,他愿意! 只要计划妥当,这一次,他们可以离开皇宫了。 “芸——” 他刚一开口,对方就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并且打断了她,“林公公。” 远处有御林军巡查经过,他看着她,抿了下唇,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嗯,回马车去,过一会,队伍就要加速了。” “是。” 他踢了一下马肚子,拉着缰绳,从她身边路过。 芸惜盯着他背影,叹了口气,不愧是天生权谋斗士,希望她这几年的干涉,不会耽误他的未来。 没一会,后面御膳房的马车慢慢驶过来,春杏朝她招呼,“上车吧,芸惜。” “好。” 她上了车,坐在马车里,跟大家靠在一起休息。 …… 大概因为人太多的缘故,队伍赶了大半天的路,才行进了不过一百里,趁着天黑之前,队伍宿在了距离京城最近的的关镇驿馆。 芸惜下车的时候,远远看到几个人骑着马朝驿站赶来,马上有男有女,衣着华丽。 “走了。” 春杏从她身边走过,拉了她一下。 “好。” 御厨,连带她们这些宫女,一共十几个人,要负责上百号人的伙食,要先供主子们吃完,然后是大臣,然后是一等宫奴,御林军,其他宫奴。 两个时辰再来,芸惜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这可比宫里出喜事,御膳房做喜宴还要忙! 等一茬一茬人都吃过饭后,她们这些奴才才有机会抽出时间休息一会,吃晚饭。 大家围着长桌吃饭,有的宫女第一次出宫,坐在桌前,一边吃饭一边哀嚎,“原以为出宫是件好事,怎么这样累?我入宫五年,还是第一次这么累……呼!” “就是的,坐马车做了一天,我腰都要散架了,一下车还要摘菜洗菜,这些以前都不是我们做的,我双腿都在打哆嗦了。” “我也是。” 春杏端着碗走过来,“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了,随帝出巡,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你们不信,既然都出来了,那就别抱怨了,仔细被人听到,有你们好果子吃!” 她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芸惜,说:“看看人家芸惜,比你们年纪都小,没埋怨一句!” 芸惜抬起头,苦笑一声:“春杏姐姐,我是累得不想说话,我也好累……” 春杏无话可说,半晌也坐下,“谁不累啊,都忍忍,到了忻州,当地官员会接待,咱们就轻松了,还有机会到处转转。” “真的?” “当然,我骗你们做什么?快吃东西!” 吃完饭,大家又开始忙了起来,芸惜累得腰酸背痛,正想坐在台阶上偷个懒,齐鸣就端着温好的酒盅出来。 芸惜仰头苦笑,“齐大哥……” 齐鸣回了她一抹无奈的笑容,“没办法,这是陛下要的,你得再跑一趟了。” 她叹了口气,僵硬地站起来,接过托盘,一步一步走向驿馆后院。 走过门廊,绕过庭院,来到后院门口,门口守着四个御林军。 她报告了来意,四人检查过她的身份后,让开路,“进去吧。” 端着还温好的酒盅,她走进后院,还没靠近,就听到院子传来几人聊天声。 “陛下,婧儿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南巡?” “婧儿,别胡闹!陛下南巡怎么可以带上你?”萧蜀雪开口呵斥。 “堂姐,为什么临王可以跟着南巡,我不行?人家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就让人家跟着嘛~” 婧儿? 芸惜走近了,看清石桌前的几人,除了陛下和舒妃之外,还有一男一女,男的一身蓝色锦衣,头戴金冠,年约二十有五,但看配饰,就知道是亲王。 女子一身红衣,俏皮可爱,即便面前是皇帝,也没有丝毫畏惧,随性自在。 看清女子的脸,芸惜眯了一下眼睛。 第137章 去看大戏 萧蜀婧…… 竟然会是她! 萧蜀雪的堂妹,前世一直想入宫为妃,但萧蜀雪就是不松口,以至于后来萧蜀婧直接跟贵妃勾结,就为了报复萧蜀雪。 萧蜀婧如今应该刚十五,性格跟萧蜀雪可以说是两个极端,萧蜀雪是里子坏,能忍;萧蜀婧则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不够聪明。 前世,她帮萧蜀雪算计过萧蜀婧,让她最后不得不嫁给陛下的堂弟临王为侧妃,彻底断了萧蜀婧爬上龙床的机会,因为这个,她备受萧蜀雪信任! 她怎么会出现在南巡路上? 想起刚才进驿站的时候看到的几抹骑马身影,难道就是她? 她走到众人身边,刚要开口,就有人从一边迎了过来,她低着头,看到林景州的鞋边有泥,心中一笑,看来离开了皇宫,这人也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了。 “给杂家吧。” “是。” 林景州看了她一眼,接过酒盅,走到石桌前,给几人斟酒。 夏赫南看着萧蜀婧,笑着开口:“你不是想尝尝宫里的酒吗?” “嗯,臣女一定尝尝!” 萧蜀婧端起酒杯,尝了一口,随即辣得伸出小舌,用手扇着,“好辣……嘶……好辣!” 夏赫南一个眼神,林景州立刻给她倒了一杯清水,“萧小姐,漱漱口吧。” 萧蜀婧想也不想着赶紧漱口,等嘴里的辣味消失不少后,才可怜巴巴地望着夏赫南,“陛下,这宫里的酒真辣!” “哈哈哈!” “陛下还笑臣女!” 萧蜀雪低着头,眼底的愤怒已经快掩饰不住了。 萧家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失宠呢,就送个人来跟她争宠吗? 前世,她没进过冷宫,萧家是在她坐上继后之位,贵妃独大之后,才派萧蜀婧来,这一世,见她入过冷宫,竟是一早就培养下一位宠妃了! 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攥紧,她本不想对萧蜀婧怎么样,但对方既然要来动摇她的地位,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再次抬眸,她眼里就只剩笑容了,“陛下,您可别太宠婧儿了,她在家已经无法无天了,若是您再护着,日后我叔叔婶婶可就更不好教了。” “堂姐,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萧蜀婧朝她努了努鼻子,这样天真烂漫的表情看在夏赫南眼里,只觉得十分新奇,忍不住替她说了一句,“孤没觉得婧儿无法无天,倒是这般天真烂漫,甚是不错。” 萧蜀婧眼前一亮,身体凑向夏赫南,“陛下真好!” “临王。” 夏赫南突然开口,一直坐在一边喝酒的临王急忙放下酒杯,“皇兄,臣弟在。” “此次南巡,有你跟婧儿作伴,孤不会闷了。” 临王笑着附和道:“臣弟就算了,萧小姐却是个有趣的人,想必一定能给皇兄解闷儿。” 芸惜低头盯着地面,听着临王说话,她莫名想笑。 因为前世,最后这位萧蜀婧最后可没成为后妃,而是他的侧妃! 临王是夏赫南的堂弟,今年刚满二十五岁的亲王,相貌俊雅,为人和善,这是他给世人的印象,但如果知道他做的一些事就会知道他实际上是个冷心冷情的王爷。 他在陛下南巡路上遇到一女子,一见钟情,发了疯一样要与之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时候,他已经有了临王妃,两人琴瑟和鸣,临王妃甚至还有孕在家。 后来南巡结束,回京之后,他便陛下赐婚,要跟临王妃合离,娶他心爱的民间女子。 当时,这件事在宫里还是大家的谈资,有人夸临王真男人,有人骂临王休妻是冷血无情。 结果,这样大动干戈娶了心爱女子不过一年,又腻了,想跟前临王妃重修旧好,两人纠缠了几年,直到她被处死,好像也没听到两人有什么结果。 那时候,她唯一的感觉便是,情爱一说,大都不靠谱,不如荣华富贵在手。 芍药跑过来,“娘娘,二皇子醒了,哭着要找您。” 萧蜀雪点了下头,缓缓起身,先跟陛下行了个礼,才开口:“陛下,臣妾先告退了。” “嗯。” 她顿了一下,又看向堂妹,“婧儿,既然你要跟着南巡,那姐姐就不得不为你考虑,你没带婢女前来,这一路多有不便,不如……” 她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芸惜,“就让她伺候你吧。” 芸惜猛地抬头,就看到萧蜀雪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萧蜀婧盯着芸惜,问:“她是谁啊?” “她是姐姐身边的宫女,这次南巡刚好被分在御膳房伺候,就让她伺候你吧。” 芸惜心想,我真是谢谢你了,萧蜀雪! 她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还想让她伺候萧蜀婧,不对!她知道萧蜀婧的心思,萧蜀雪会不知道? 怕不是又想让她做肮脏的事了。 这萧蜀雪还真是用她两世用惯了? “好啊,谢谢堂姐,那这个婢女我先收下了。” 萧蜀雪离开后,临王见萧蜀婧一门心思在皇兄身上,也跟着告退了。 待院子里只剩下萧蜀婧和夏赫南,萧蜀婧撑着下巴,犹豫了一会,突然开口:“陛下,好无聊啊,我跟临王来关镇的时候,路过一个村子,今晚要唱大戏,民间的大戏,似乎很热闹,您要不要去看看?” 夏赫南看了她一眼,“民间大戏?” “对啊,您南巡不就是为了体察民情嘛,那待在驿馆如何体察民情,倒不如亲自出去走走。” “你要随孤一起去?” 萧蜀婧点点头,“嗯!不要带太多人,臣女会武功,能保护陛下的。” “好啊。” 一炷香后。 芸惜一脸发懵地抱着林景州的腰,坐在他马后。 前面是陛下跟萧蜀婧共骑一匹马,两人有说有笑,好似一对爱侣。 她不敢相信,陛下真的听了萧蜀婧的话,就这么微服出了驿站。 关键还有一点,关她什么事? 为什么她也要跟来?! 林景州身后拍了拍她手背,“你搂得太紧了。” 她急忙要松开,却被他握住手,“小心掉下去。” “那你到底让不让我搂?” 他侧着头,抿了下唇,“搂吧。” 她压低声音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要宠幸萧蜀婧?” 他开口:“有何不可?” 不是可不可的问题,萧蜀婧是要嫁给临王的,这要是被陛下宠幸了,那跟前世不就偏差太大了吗 偏差太大,那他还能成为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吗? 她一旦离开皇宫,他若是出事,她就真的望尘莫及了。 第138章 去一个地方 一条小路上,夏赫南带着萧蜀婧骑马在前,一定距离外,林景州带着芸惜紧跟其后。 芸惜悠闲地望着周围的田地,二月,刚入春,世界是枯黄和嫩绿交织的,田地里音乐能看到刚发芽的麦子。 春种,秋收。 田间陇上有农户背着锄头走过,身后跟着两个孩子打闹玩耍,偶尔会被前面的大人训斥两句,两个小孩会安静一会,然后继续打闹。 芸惜觉得那画面好熟悉,好像曾几何时,她也这般生活过。 “看什么呢?” 林景州侧头,问她。 “我家好像就是这附近的村庄。” “那想回去看看吗?” 她嗤笑一声,“我虽然也坐在马上,但不代表我就能恣意乱为,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说你想不想?” “想吧,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很模糊了。” 她十岁被卖,两辈子加一起,都十四年了,亲情已经很淡了。 小路尽头,是一个村庄,还没靠近村庄,就能听到人声鼎沸的喧闹声。 芸惜歪头看着远处的村子,远远就能看到不少村民进进出出,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 快到村子口,林景州踢了下马肚子,马奔跑起来,她急忙抱紧他的腰,恼声道:“喂?!” “搂好了,别摔了。” 追平陛下的马,他开口:“陛下,这里人多,还是让奴才先进村检查一番吧!” “嗯。” 夏赫南翻身下马。 林景州也跟着下马,他把芸惜扶下来,“照顾好陛下和小姐。” 吩咐完,翻身上马,骑马进村。 芸惜站在陛下身边,萧蜀婧抓着马缰绳,“臣女不想骑马了。” “那下来。” 夏赫南扶她下马。 芸惜见状,急忙上去伸手,“小姐。” 后者却没看她的搀扶,整个身体扑向夏赫南,娇娇地开口:“陛下……” “扭伤了?” “没有,臣女甚少骑马,不习惯罢了。” 萧蜀婧娇滴滴地靠着陛下,芸惜后退三步,不打扰两人暧昧拉扯,若是萧蜀婧真能勾得陛下动心,那萧蜀雪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 生活还真是处处有惊喜。 “婧儿,你跟你姐姐一点都不像。” 萧蜀婧莞尔一笑,“堂姐从小就安静,平日就闷得很,只喜欢看书,教训人,她入宫为妃后,臣女都轻松了很多呢。” 夏赫南一脸笑意看着她,“你姐姐安静,你却是太活泼了些,还很大胆。” 萧蜀婧眼巴巴地望着他,“陛下不喜欢臣女太活泼?” “没有,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可臣女想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这样直白地发问,芸惜都有些诧异。 后宫女子百花齐放,不过像萧蜀婧这样活泼胆大的,好像就宁雪儿有点接近,宁雪儿一入宫就跟陛下吵架了,明明家世比不上周无霜,相貌比不上虞美人,却一直很受宠,不过她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不懂得分寸,最后失宠也就不稀奇了。 陛下……应该是喜欢这类型的女子的。 “你这样,孤就很喜欢。” 萧蜀婧一脸绯红。 没一会,林景州骑马出来了,下马回道:“启禀陛下,这附近四个村在一起过大集,这是他们的传统,四季各过一次,几个村子把自己东西拿出来交换买卖,所以格外热闹,还请了个戏班子已经搭好台,要开始唱戏了。” 萧蜀婧眼前一亮,“陛下,臣女都没过民间戏班?咱们也去听听吧!” “好。” 两人悠闲地往村子里走去。 林景州比了个手势,突然从林子里出来了两个护卫,在芸惜震惊之下,两个护卫牵过马,守在村子口。 他瞧见她一脸震惊,开口解释:“你真以为,陛下出行,就咱俩跟着?” “呃……” “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十名御林军时刻跟着,还有几个不在出行记录册上的暗卫藏在更加隐蔽的地方,那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要跟在陛下身边保护陛下的人。” 她回头看了眼,没觉得林子里有人。 林景州无奈地开口:“如果让我们轻易看到,就不是暗中保护了,陛下不想跟让太多人跟着。走吧,村子里很热闹的,你不就喜欢热闹吗?” “嗯。” 两人跟在后面,走进村子。 夏赫南跟萧蜀婧的衣着,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村民凑在一起议论三人,却没人敢上前,最后还是村长的儿子,走过来询问:“各位是?” 夏赫南一开口,自带一股气势。 “孤——我携女眷偶然路过,知道这里有戏班子,想来瞧瞧。” “但我们这个大集是四个村子举办的,不对外开放。” “我们不会白听戏的,公子行个方便?” 他话音刚落,林景州就拿了一锭银子给男人,“我家主子只想来转转,不会影响各位的生意,行个方便吧!” 一锭银子,至少有十两! 一般的农户哪儿见过这么多钱,全都瞪大了眼睛,村长儿子双手接过银子,目光在四人身上打量,片刻后开口:“请稍等,我得问问我爹去。” 说完,就往一个方向跑去。 “奴才去看看。” “去吧。” 林景州跟了上去。 夏赫南,萧蜀婧,加上芸惜,三人站在街上。 萧蜀婧瞧见有个捏泥人的,兴奋地走过去,“姐夫,来看这个,好可爱啊!” 夏赫南走过了过去。 “喜欢?” “嗯,喜欢。” 夏赫南开口:“那就都买下。” 林景州不在,芸惜只能自己掏钱,结果萧蜀婧只拿了一个孙悟空,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状了,“其他的就不要了,婧儿不贪心,姐夫送一个,婧儿就很满足了。” “喜欢送悟空?” 萧蜀婧红着脸摇头,“不是,因为他跟姐夫一样厉害。” 夏赫南脸上浮起一抹淡笑,目光深了深。 芸惜在一边心疼自己的钱袋子,听着萧蜀婧这样勾引陛下,心中只想笑,萧蜀雪的蔫儿坏,萧蜀婧的缠人功夫,姐妹要是斗起来,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画面? 没一会,林景州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村长和儿子,村长热情地看着几人:“贵客能来我们村子,是我们的荣幸,大戏马上开始了,不如一起去听一场吧。” “好。” 村子的戏台很破旧,但台前密密麻麻坐着很多人,林景州的一锭银子,成功让陛下跟萧蜀婧坐在了主位。 大夏王朝有习俗,一旦有大戏,不唱完,主客是不能离开的。 他们两个则是站在角落。 听戏的客人便不能离场。 有人过来,给两人送瓜子,芸惜道了一声谢,抓了一把。 然后就开始一边听戏,一边嗑瓜子,“唱的还不错,不过比宫里的戏班子差得远了点。” “这里的自然不能跟宫里的比,不过在这些人眼里,这个戏班子恐怕就是最好的。” 林景州留着瓜子,等她吃没了,把自己给她续上。 芸惜看着手里的瓜子,“你不吃吗?” “不吃。” 看到陛下看得很开心,还跟周围的人村民有说有笑,林景州转身离开,芸惜看到他离开,心中有疑惑,却没追上去。 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这次拉着她的手,“走。” “干什么?” “别问,我们时间不多。” 走到小路上,御林军手里牵着马,他翻身上马,将她也拉上来,“保护好陛下,这场戏结束前,我一定回来。” 第139章 家人 “是,林公公。” 驾! 芸惜不解地看着林景州,“你要带我去哪里?” 总不会是想带她私奔吧? 这个念头幵浮现在脑海,就被她甩掉,绝不可能! 他骑马带着她,奔驰在田间陇头,最后停在一个某个村尾的田间,远处星星点点有几个农小院。 能住这么偏的地方,大多是村子里很穷的。 芸惜不懂他来这里做什么,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到底要干什么?这样突然跑开,如果陛下责怪下来,我们是死罪!” “那里,熟悉吗?” 林景州没理会她的恼怒,指着远处的农小院。 小院呈一个凹字形,主屋在中间,两边是延伸出来的偏屋,整个小院被篱笆围起来,远远还能听到小院里有猪叫,有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院子里围坐着三四个妇人,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衣服上有补丁,但整个人很整洁,也很漂亮,甚至还在头上别了一朵小粉花,手里拿着一把瓜子悠闲地吃着。 芸惜一脸茫然,直到一个妇人从主屋走出来,她浑身彷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 ……娘…… 那是……她娘……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无数记忆涌入脑海。 爹娘只重视哥哥。 哥哥要读书考状元,不能干活;妹妹年纪还小,不能干活;所以她六岁就要下田! 她十岁的时候,要做一大家子饭,要缝洗所有人的衣服,可妹妹连给她添柴烧水都不用。 ……你妹妹还小,你是姐姐,怎么能让她做这些! 永远都是这句话。 她一直怀疑她不是爹娘的孩子,也许是捡来的,也许是抱来的,甚至是爹娘买来的下人。 可这些都是假的。 她就是他们的孩子,只不过,是不受爹娘喜欢的孩子。 林景州有些紧张地开口:“宫女是不能查看自己户籍资料的,你大概忘了你家在哪儿,我找到了。” 他之前用了极端手段破坏两人的关系,但玄青私会丞相夫人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以最快速度控制皇宫的机会。 他之前没给自己留退路,所以现在想跟芸惜回到之前,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她想出宫,但他不能现在让她出宫。 曾经得到过她的关注,她的偏爱,他没办法控制把她送出宫后,她在适嫁年龄,还会偏爱他。 他怕她会爱上一个正常的男人,怕她有一天告诉他:对不起,林景州,我只是感激你,我爱上了别人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想杀人! 所以,他必须把她困在皇宫,困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亲情,无意识最好困住一个人的枷锁。 她前世曾说过想念家人,前世他没让她见到家人,这一世,他做到了。 “我想下马。” 芸惜要很努力才能压住自己心中都愤懑。 林景州下马,扶住她下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小心。” 她推开他的搀扶,从怀里掏出纱巾覆在脸上,然后朝小院走了过去。 他跟在她身后。 两人还没到门口,一个青年扛着锄头走进院子,“娘,桑婶,兰姨,孙奶奶,今年苗起得很快,今年一定能丰收!” 男人的媳妇端来一碗水给他喝。 “哥,我要去听戏了。” “带你嫂子一起去。” “好。” 姑嫂两人一起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蒙着面纱的芸惜跟林景州。 “你们是谁啊?” 穿得真好,好像不是村里的人。 妹妹看到芸惜身上穿的衣服布料,满眼艳羡。 芸惜不说话,林景州看了她一眼,先开口:“我们今日出来踏青,跑得远了些,想讨口水喝。” 他掏出一锭银子。 妹妹看到银子,又看到林景州的脸,小脸绯红,转身跑进院子,“哥,娘,有人想讨口水喝。” 妇人起身,走到大门口。 林景州礼貌一笑,递上银子,“我们二人,想讨口水喝。” 妇人欣喜地接过银子,笑着开口:“一口水,哪用得着这么多钱,公子小姐,请进。” “应该的,叨扰了。” 妇人笑着收下钱,“快请进。” 芸惜看着面前的娘亲,记忆中,她从未对自己笑过,她曾问过娘亲是不是后娘,得到的是竹条抽打屁股。 大夏天,她顶着受伤的屁股,在田里劳作,汗水从身上流到裤子里,碰到伤口,痛得她发抖。 那时候,妹妹穿着娘亲做的裙子,跟村里其他小孩在田垄上玩。 “走吧。” 林景州出声提醒她。 她抬脚走进院子,大哥端来两个木头凳子,林景州蹲下身,把凳子放到完全平整的地方,才让她坐下。 这样的举动,让大家以为芸惜是小姐,林景州是仆人。 芸惜到处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记忆中的样子,和这里没有一丝相似,她一直以为自己还记得家里的样子,可真看到记忆里的家,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儿子端来两碗水,“我们这里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请用。” “多谢。” 林景州接过水,把一碗递给芸惜。 芸惜接过碗,刚要喝,就听到墙角几个围的妇人聊天。 妹妹看到林景州长得俊美,一下子就不想看戏了,红着脸凑到娘亲跟前,帮忙搓玉米。 娘亲立刻笑着挥开她,“你哪里会干这个?别捣乱了,不去看戏了?” “不去了。” “人家都爱重儿子,你爱重你小女儿,这都十二,虚岁十三了,你还不让干活?又不是千金小姐!” “我们云珍娇贵着呢,哪像你家女儿,一天啥都干,又黑又壮!云珍天生就是享福的命!” 有人偷偷盯着芸惜的背影,小声说:“那姑娘身条真俊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家云珍就算从出生到现在都不干活,也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 “去去去,我女儿我爱怎么宠就怎么宠!” “你这么宠这个,当年干嘛不对你大女儿好点,那孩子六岁就干活,大冬天手泡在冰水里,你也不心疼,我看着都心疼呢。” “提她做什么?” 芸惜喝水的手一顿。 “你们把人卖了,知道卖去哪里了吗?村口陈家的大女儿被卖去周员外府里了,今年给赎回来了,你不准备把你那个大女儿赎回来?应该也十五六了,是该成亲的年纪了。” “你们再乱说话,下次别来我家了!我就珍儿一个女儿!” 啪! 芸惜手里的碗落在地上,摔成了几块,她伸手要去捡,却划破了手指。 鲜血流出,她却一点都不痛。 “小心!” 林景州把她拉到一边,拿过手帕帮她擦手指上的血。 “疼吗?” 她垂眸不语。 大哥走过来,解释道:“这木凳不好坐,两位客人没受伤吧?” 芸惜淡淡地开口:“该走了。” “嗯。” 林景州跟在她身后,往外走,完全没理会其他人。 那些人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今天这个决定错了。 他知道她是被卖入宫,可从来没想过,她被卖之前的生活,更加凄惨。 “对不起。” 芸惜开口提醒:“林公公,该回去找陛下了。” 他还想说什么,她已经摘了面纱,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似乎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没事吧?” “当然,多谢林公公帮忙,让我见了家人一面。” “芸惜,我有话——” 她再次提醒,“该回去找陛下了。” 他抿了下唇,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半晌,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芸惜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交给了他。 他驾马带着她离开。 第140章 决心离开了 回到唱大戏的村子里,两人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原地,彷佛从来没离开似的。 芸惜看着戏台上,脸上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林景州站在她两步外,静静望着她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她好像不一样了,好像……离他远了很多。 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他伸出手,刚要碰到她,全场突然欢呼着站了起来。 大戏唱完了。 陛下和萧蜀婧走了过来,“回去了。” 他收起手,背在身后,“是。” 因为天色渐晚,他们不敢在路上耽误,林景州骑马,身后坐着芸惜,她一路都攥着他的衣服。 下马的时候,林景州下意识要扶她,却被她避开了。 他动作一滞。 她从他身边走过,表情乖顺地跟在萧蜀婧身后。 夏赫南开口:“快去休息吧。” 萧蜀婧娇俏一笑,“那臣女先告退了。” 芸惜跟着她走去客房。 打了热水,伺候萧蜀婧洗漱完毕,她端着洗脸盆刚要出门,就被叫住了,“你是我堂姐的宫女。” 她恭敬地站着,低着头,“是。” 萧蜀婧笑了笑,朝她勾勾手,“你过来。” 她走过去。 “东西放下。” 她放下喷子,下一瞬,一袋银子丢到了她坏了,她下意识接住。 萧蜀婧歪头看着她,“听说宫里的宫女都聪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用教的。虽然我堂姐是你的主子,但宫里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若是惹恼了陛下,就是主子也自身难保。” “奴婢懂得。” “下去吧。” 她端着洗脸盆走出房间,看了一眼银袋子,心情竟没有一丝雀跃,果然今天的事,对她的影响不是一般大。 仰头看着夜空。 她靠着柱子,想安慰自己一句,却发现,她连挤出一抹笑都那么难了。 家,是她最不想掀开的伤疤,她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去碰触,却被林景州撕开了她的伤口。 深呼吸一口,她端着水盆离开。 收拾好东西,夜已经很深了,她正要去睡觉,就被人叫住了。 “芸惜。” 她背对着那道声音,眉头微蹙。 烦躁。 竟然有一天,她听到林景州的声音,都觉得厌烦。 她深呼吸一口,等眼神恢复波澜无惊,她才转过身看向他,“林公公有事吗?” “今日……我是不是做错了?” 林景州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不跟她说清楚,他一定会后悔的,所以他等陛下休息之后,冒着可能被人监视的风险,来找她了。 她淡淡一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林景州,我今天突然很后悔当年送你那一套棉衣。” 那是这一世,两人生命有所交集的开始。 林景州浑身僵住,脸上血色骤退。 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对于他而言,却如同万雷入身,心脏彷佛要被活活撕裂一般,他想说话,张张嘴,自己却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他眼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脖颈暴起青筋。 她送他的棉衣,是他等了一世的意义。 从那套棉衣开始,他的痴心,他的爱,一点一点有了回馈。 他绝不允许这一切,成了一场空。 芸惜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起伏。 今天之前,她其实是有犹豫的,她怕自己离开了,林景州在宫里会有多难,可今天,在看到家人那一刻,前几年的相处而来的心动,彻底破碎。 她终于看透了一件事,眼前的林景州,和前世那个人人闻风丧胆的林景州没有区别。 她记忆中的那个胆怯,会害羞,一心为她好的阿景,也许一直就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是林景州啊。 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林阎王,是朝臣恨之入骨权宦! 他这样肆意将她最不想面对的过去撕开,血淋淋地摊开在她眼前,不就是想证明他可以掌控她的人生吗? “再见。” 她朝他笑了笑,留下两个字,转身离开。 那抹笑,彷佛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他慌了。 “不要!” 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听我解释。” 他将她拉到角落,永远胜券在握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慌乱。 “去年冬天,我不是故意出卖你,舒妃要对付我,如果她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不保证能护住你!芸惜,我给你的罪名,都是我计划好的,罪不至死,我还可以——” 她静静看着他,眼神毫无波澜。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声音微颤:“你……你知道?” 她嗯了一声。 他突然放开了她,,浑身上下如同置身冰窟一般。 “你知道我在保护你,仍然恨我?” 她看着他,“现在不恨了,但也不在意了。” 她前世过得乱七八糟,没有亲情,没有友情,存钱也没存多少,拼命往上爬想过好日子,结果就混了个二等宫女,每日还要受尽她人白眼和非议。 她明明是重生的人,她可以改变前世走错的路! 她明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可以借以让自己过上更好生活。 结果因为一个林景州,她还是要卑躬屈膝地活着,还是要几次三番受刑被欺负。 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多出来的一世生命!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犹豫了。 到了忻州,她就会想办法离开皇宫,永远地离开! “我现在只想为我而活。” 说完这句话,她挣开了他的束缚,转身离开。 林景州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喉咙滚动,浑身绷紧,眼眶发红,愤恨,不甘。 他突然低头笑了起来,瘦削的身体因为笑声而微颤动,抓着木柱的手露出筋骨分明的血管,指尖陷入木头里。 片刻后,他再次抬眸,眼底的汹涌情绪,都化作了一抹幽深冷冽。 “我放过你一世了,这一世,我怎么可能再放你自由。” 第141章 遇到人贩子 接下来几天赶路,吃饭的时候,芸惜就到御膳房帮忙,其他时候就跟着萧蜀婧。 众人适应了马车赶路后,速度就变快了。 即便在赶路,还有两个妃子随行,陛下也没有宠幸过二人,反而是萧蜀婧,日日陪在他身边。 赶路第七天,距离忻州还有一半路程,他们到了水陆洲,这里有大夏王朝最大的内陆湖,非常富饶,是大夏王朝的粮仓。 水陆洲也是大夏王朝非常出名的水上之城,湖上有上百艘船,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全都可以在船上满足。 夏赫南自然有兴趣在这里待上两日。 把大部分人安置在行宫上,他就带着奴才出宫了。 萧蜀雪洗完澡,化了精致的妆容,正准备去拜见陛下,然后跟着陛下去东湖的水上之城见识见识,就听到陛下已经出门了。 她脸色瞬间变了。 她冷声问:“陛下何时离开的?” “已经离开一炷香了,陛下就带了几个随从,唔……还有堂小姐。” “婧儿?” 萧蜀雪坐在桌前,愤愤地一掌拍在桌上,“她还真是挑了个好时机,本宫现在带着二皇子,不能时刻伴驾,容妃又晕车晕得厉害,整日躺着。” 另一边。 “阿嚏!” 萧蜀婧摸了下鼻子,芸惜站在一边,拿出丝帕递给她,“小姐。” 这里是湖边,风不小,吹久了,真的很冷。 眼前一眼望去,是上百艘船房,的确很震撼。 听说晚上,这些船全都会亮了,到时候不管是来寻花问柳的,还是文人墨客感受水上之城独特之处的人,都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船上,是不是会有很多那种女子?”萧蜀婧小声问。 芸惜听到了,她知道那种女人指的是什么人,只好保守地回答:“奴婢以前从未来过,也从未听过水上之城,所以不知道。” “哼,我一定要跟紧了陛下,绝不能让陛下被那种低贱的女子勾了魂儿去!” 说完,快步走过去,“姐夫!” 夏赫南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那些人都在上船,咱们什么时候上船?” 萧蜀婧指向远处已经开始迎客的船,疑惑地问。 林景州在一边回道:“小姐,那块的船,不适合您和主子去,奴才已经定好了船,马上就过来了。” “不适合?” 芸惜看向那里开始迎客的船,看了一会,她耳根微红,仔细看过去,就能看到上船的几乎都是男子,只要上了船,就会有女子迎上来。 甚至还能在二楼,三楼看到女主勾肩搭背的画面。 没一会,一艘精致的游船听在了湖边,林景州扶着陛下和萧蜀婧上船。 就在芸惜要上船的时候,萧蜀婧突然开口:“姐夫,人家想跟您单独游船,让他们这些奴才在岸上等吧,如何?婧儿跳舞给您看,但不想让奴才看。” 夏赫南一脸宠溺,“你就是鬼点子多,好。” 就这样,芸惜和林景州,还有七八个护卫就被留在了岸上。 “你们再登一艘船,就近保护主子。” “是。” 等护卫也离开后,就剩下芸惜和林景州单独相处,她察觉到了,眉头微蹙,想离开,又不行。 周围的商贩越来越多,热闹不输京城,她看到有一个卖身救父亲的少年跪在路边,忍不住走了过去。 “求求各位好心人,帮帮我爹吧……呜呜……” 少年一直在哭,他身边的墙角,靠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惨白,腿裹着,血已经渗出来了,还滴在地上。 少年怀里抱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卖身救父。 周围凑过来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没一个人愿意上去帮忙。 她从怀里掏出银子,刚要给,就被林景州拦住了,“别烂好心。” 她看向他,“一点小事,大人也要管吗?” “我只是提醒你。” “大人有自己的行事作风,我也有我的,我救人是为我积福,便是骗人的,我只要自己问心无愧。” 林景州拧眉。 她忽略他,把一锭银子给少年,“拿着钱给你爹治病吧!” 少年怔怔地望着她,连磕了好几个头。 “多谢小姐,谢谢!”然后拿着银子,抱着他爹,哽咽开口:“爹,你有救了,爹爹,呜呜……” “唔……咳咳……谢,谢谢……” 少年扶着他爹,“爹,我扶你去医馆。” 父子俩站起来,结果刚站起来,父亲又摔倒了,芸惜见状,上前扶住男人,“医馆在哪里?我可以送你们过去。” 少年回答:“就那边,很近的。” 芸惜点了下头,回头看了林景州一眼,“大人,我送他们父子去医馆就回来,我知道你对救人没兴趣,那就在这里等吧。” 说罢,就跟少年一起扶着中年男人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三人来到医馆门口,芸惜放开男人,“到了,你们去治病吧。” “多谢姑娘。” “不用谢,救人一命,是功德。” 她淡淡一笑刚要离开,男人就摔在了地上,她脸色一变,上前扶住男人,少年哭着开口:“姐姐,你进去找一下大夫好不好?” “好。” 她不疑有他,跑进医馆,“有人吗?外面有人受——” 她眼前突然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从里堂走了出来,捂着鼻子,蹲在芸惜跟前,“衣服真好,长得也漂亮,送到花船上,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啊哟!” 门口传来哀嚎声,两人一吨,就看到一个俊俏的公子走了进来,对方在看到倒在地上的女人那一刻,脸上露出了阴冷表情。 “找死!” …… “唔……” 芸惜闻到一股苦味,她皱眉睁开眼睛,就看坐在一边悠闲喝茶的林景州,还有躺在地上的三男一少年。 少年的父亲,此刻,双腿被折断,倒在地上痛苦哀嚎,其余三人也都痛苦地打滚儿。 她揉了下太阳穴,那里好痛。 “我怎么了?” 林景州淡淡地解释:“他们是人贩子,骗好心的女子来这里,然后迷晕后送上花船,水陆洲这边的花船很复杂,很多都不受官府管理,丢一个人到花船,就算是把花船搜个遍,他们也能把人藏到船上拉到湖中心。” 听到这个,芸惜脸色大变。 林景州把一杯茶递给她,“喝茶。” 她吓得身体微微颤抖,接过茶杯的手都控制不住颤抖,如果林景州没来救她,会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敢想。 她只是一个宫女,陛下绝不会浪费心力去找她,那她…… “谢谢。” 林景州见她真被吓到了,不再吓唬她,“刚才你一靠近他们,当地的商贩都盯着你看,我就察觉到不对劲。” 她问:“那为什么提醒我?” “你会信我吗?” 她语塞。 他嗤笑一声,“在你眼里,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恶人的话,总是不可信的。” 他说完,缓缓站了起来。 第142章 红衣女子 芸惜脸上划过一抹讪然,手指在杯壁滑动。 这件事,的确是她小人之心了。 “唔——救命!” 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到后屋传来求救声,她诧异地扭头看去,林景州也看向了后屋。 下一瞬,两人目光相接,她开口:“是个姑娘的声音。” 林景州蹲在几人面前,冷笑一声,“看来,今天生意很好,骗了不止一个女人?” “饶,饶命……公子饶命,小的不敢了。” 芸惜放下杯子就要起身,结果刚站起来,身体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她扶着椅子背。 林景州起身走过来,想伸手,最后还是忍住了,皱眉问:“怎么了?” “腿脚无力。” 林景州扭头,躺在地上的几人瑟瑟发抖,“那,那是普通迷药,休息一下就好了,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他回头看向她,“那你再坐一会。” “嗯。” “来人呐!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芸惜坐在椅子上,耳边不停传来被抓的女孩的呼救声,可站在身边的林景州似乎完全没有去看看的打算,等了一会,她忍不住抬头问:“你不去救那个姑娘吗?” 他看着她,“你想让我去?” 她小声解释:“做善事给自己积福,总是好的。” 林景州无奈问:“你不怕我离开了,他们对你不利?” 芸惜心里咯噔一下,目光落在地上几人身上,她并不是烂好心的人,结果还是因为好心被下了套,如果林景州没来救她,恐怕…… 想到这个,她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紧嘴唇。 见她知道害怕,林景州声音柔和了几分,“一会我们离开,我会派人通知这里的官府,自然会有人去救后屋的人。”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看向林景州,坚定地开口:“你去救人吧。” 他眉头微蹙,眼神不解地看着她。 “他们都被你制服了,应该不会对我不利,你去救人吧,等你回来,我大概就能行走了。” 他看着她,见她一脸固执,半晌,松了口,“行吧,你坐着休息一会,我进去看看。” 说罢,他走向后屋。 芸惜看着他离开,心里松了一口气,暗暗活动腿脚。 她让林景州去救人,是想让他做点好事。 前世的林景州双手沾满鲜血,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但这一世,他应该还有回头的机会吧。 死而复生,还回到过去,这让她不得不开始相信轮回和报应,也就更加不敢再做坏事了,她以前会带着他那一份一起努力,以后就只能靠他自己去洗脱自己的恶业了。 “姑娘,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三岁的幼子,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躺在地上的某个男人求哀嚎求饶。 芸惜冷眸扫过几人,最后落在那个十来岁的少年身上,然后转到他爹身上,“带着自己儿子行骗,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毁了他一生?” “小姐,我知错了,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细心革命,重新做人!” 男人本来的断腿是装的,结果刚才被林景州直接打断了两条路,此刻才是真的寸步难行,狼狈不堪。 她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双腿还有些不受控制,但总算能站着不发软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几人。 趴在地上的几个人贩子一脸欣喜,以为芸惜心软,要放了他们了。 结果,芸惜直接一人踢了一脚。 “你们差点毁了我的计划!” 踢完不解恨,她正想怎么出气的时候,林景州回来了,一脸铁青,看到她,直接拉着她往外跑。 “走!” 她被拽出医馆,一脸茫然,“怎么了?那几个人贩子不管了?我们还没报官呢!” “他们绑了不该绑的人,解决不会好的。” 芸惜不解,回头看向医馆的方向,隐约看到两个拿着剑的男人关门,而在男神身后,一抹红色身影一闪而过。 她问:“你救的那个女人呢?” 来到码头,林景州放开她,微抿着唇,似乎刚才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似的。 “林景州?” 他回头看向她,目光有些躲闪,“他们抓了一个世家小姐,小姐的家奴找来了,你有功夫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你担心你自己。” 他走近她一步,目光幽深地看着她,“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不小心就可能被人卖了,这样你的,还想出宫?” 如果不是他跟着,她已经被卖了,这些人明显是惯犯! 芸惜无法反驳对方的话,只能闷闷地替自己找补,“我以后会谨慎的,绝不会再让自己被骗第二次!” 远处的船到岸了,林景州没再跟她说话,走到湖边。 夏赫南先上岸,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开门迎客的水上高楼,心情极好。 芸惜见萧蜀婧没从花船上出来,探头去看了看。 夏赫南开口:“去伺候小姐。” “是。” 她上了花船,刚掀开帘子,就看到船舱的床榻上,萧蜀婧头发批发,衣服凌乱,很明显刚刚被宠幸过。 她心里一惊。 陛下和萧蜀婧在船上…… 萧蜀雪眼神流转,媚态还没收起,慵懒地开口:“伺候本小姐更衣。” “是。” 她走过去,拿起地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给她换上。 萧蜀婧心情极好,歪着头,笑看着她,“芸惜。” “奴婢在。” 她挑起芸惜的下巴,“今年冬季选秀,我势必要参加的,你可愿意伺候我,当我的大宫女?” 芸惜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回道:“奴婢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伺候谁,不由女婢决定的。” “这当然不用你管了,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她犹豫了好一会,才郑重地点了下头,“奴婢愿意跟随小姐。” “很好,我不会忘了你的。今日的事在我堂姐面前,你知道怎么说吧?” 她淡淡一笑,“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没错!” 帮她梳妆打完好,芸惜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小姐,好了。” “那走吧。” 出了游船,外面天色也暗了下来,湖上的船大大小小也都亮了起来。 “婧儿,我们去看水陆洲一景。” “好啊。” 夏赫南说的水陆洲一景是凤凰楼歌舞,是只有夜里开放的水陆洲一大特色,是直接建在湖上的一栋三层高楼,凤凰楼。 这里的花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卖艺不卖身,除非你彻底买断赎身,否则这里的姑娘就只能看,不能碰。 文人墨客喜欢来的也是凤凰楼。 林景州用高价定下了凤凰楼二楼雅间,往外是临江景,望内刚好是观赏歌舞的最佳场地。 夏赫南跟萧蜀婧有说有笑地欣赏歌舞,奴才们都候在一边。 凤凰楼的编舞,编曲,乃至舞台表演,都是水陆洲一绝。 芸惜看呆了,之前在看过异域女子跳舞,当时觉得惊艳,但跟这里一比,明显就逊色多了。 她静静看着歌舞,余光瞥到一抹红色身影掠过,眼熟的侧脸,一闪而过,让让她来不及去思考在哪里见过。 心里有股不舒服的感觉,她捂住心口的位置,默默退了出去,然后走出雅间。 站在走廊,她靠着墙,脑海见是那一闪而过的眼熟侧脸。 会是谁? 为什么会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怎么了?” 她扭头,就看到林景州担忧地看着她。 想起两人的尴尬处境,她不想再靠近他动摇自己离开的心,于是疏离地开口:“没事,有点闷了而已。” 朝他点了下头,转身刚要走,就被林景州拉住了胳膊。 她刚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43章 前世的贵妃 芸惜感觉到林景州抓着她手腕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她疑惑地回头。 当看清女子面相时,她整个僵住,全身被冷意覆盖,冰到指尖。 呼吸在那一刻都变得刺痛无比。 周无霜! 前世的贵妃。 她被赐死的元凶之二。 她根本没有给太子下毒,可太子还是中毒了,贵妃拿出了证据直指她,人证物证俱在,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下了大狱。 “只要你交代你跟皇后是如何勾结谋害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就饶了你。” 贵妃身边的千禾站在牢房里,居高临下睥睨她,“你只不过是个小宫女,无背景,无势力,这张脸,也不过尔尔,竟然痴想爬上枝头变主子,你真以为皇后会给你这个机会?” “奴婢没有害太子!” 她那时候还期盼着皇后救她,毕竟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给你一日思考的时间,贵妃娘娘的好心,可不会一直有的。” 千禾离开了。 一天时间,她以为等来的是皇后要救她的办法,结果却是静竹三人走进牢里,将她变成了不能言不能写的废人…… 割舌,断指,碎牙,让她生不如死。 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时,她才想通了一切,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她的奢想是那么可笑。 贵妃让她咬皇后,皇后让她咬贵妃。 继后和贵妃之争,却把所有手段都用在了她这个小宫女身上。 “本小姐终于找到你了!” 周无霜挥动手里的鞭子,鞭子打到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如今刚满十六岁,一身红衣,一条鞭子,肆意张扬,和几年后的贵妃有很大不同。 她家是大夏王朝仅次于顾家的国亲,当年大夏王朝建国,河间幕府没落,取而代之的就是跟夏家关系最亲近的姻亲周家。 百年来,顾家如果是稳定的皇后,那周家就是稳定的贵妃,这几乎已经是一种不会说出口的默契。 芸惜暗暗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周无霜是今年冬天选秀,进入后宫的,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似乎…… 侧头看向身侧的林景州,她是冲着他来?! 周无霜傲气开口:“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两个护卫冲向两人。 林景州一手搂住芸惜的腰,将她往后一拽,避开了护卫的出招。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雅间里的人。 就在护卫出招,要抓林景州肩膀的时候,一抹身影冲出来,一脚踢开护卫的手。 是御林军。 “何事?” 夏赫南的声音从雅间传出来。 林景州表情一变,见周无霜的护卫被御林军牵制住,拉着芸惜就跑进雅间,他走到主子面前,低头解释了一遍。 夏赫南听完,皱了下眉头,“事关周家,孤就不出面了,你去处理,别伤到对方,带走交给周家人好好教导。” “是。” 林景州走出来,从芸惜身边走过时,看了她一眼。 芸惜站在门边,她看到周无霜的手下被御林军制服,看到林景州走向周无霜,后者气得脸通红,“你这个无礼的臭小子!” “将周姑娘带走。” 他淡漠开口,御林军听令,直接扛起周无霜,跟在林景州身后走了。 芸惜瞪大眼睛,那可是未来的贵妃?! 她很想提醒林景州一句,那可是他以后的盟友,他能爬到那个位置,要说真没有周无霜帮忙,她都不信的! 他要是这时候得罪了周无霜,未来怎么办? 想跟上去看看,但陛下和萧蜀婧在这里,她这个身份,不可能到处跑的。 过了没一会,岸上传来嘈杂声,夏赫南冷着脸站起来,“又发生了何事?” “回禀主子,林公公他们遇到一伙人袭击,对方目标是那位姑娘。” “走,去看看!” 岸上。 突然冒出十几个人,招招狠毒,目标是周无霜。 林景州眼眸一深,他还想要怎么解决掉周无霜,这些人不管是谁的人,倒是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他走到御林军跟前,“人我来保护。” “是。” 御林军上前抗敌,周无霜吓得脸色惨白,但还佯装淡定,“你们到底是谁?” “不想死就跟我走!” 他抓起周无霜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刚跑了几步,果然更多黑衣人追了过来,他勉强迎敌,但是并没有使出全力,他藏在身上的毒也都没用。 突然一个黑衣人持刀砍过来,他用胳膊去挡,刀划过胳膊,他被对方一脚踢出几米。 “啊!” 周无霜吓得尖叫,杀手的刀眼看就要砍向她,林景州半躺在地上,嘴角带血,眼底却透着一抹计谋即将得逞的光。 突然一枚暗器射了过来,直中杀手心口。 “唔!” 杀手倒下。 林景州表情僵住,眼底划过一抹愤恨,下一瞬,他爬起来,冲向周无霜,同一时间,七八个御林军加入了战斗。 远处,夏赫南等人也来了。 芸惜一眼就看到受伤倒地的林景州,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赶紧停下,默默从身上翻找能用的药。 她已经习惯了只要出行,就一定会带一点药防身。 “给我拿下所有活口!”夏赫南威严地开口。 没一会,所有杀手都被抓住,活口抓了四个。 林景州扶着胳膊走到陛下跟前,“主子。” 看到他胳膊的伤口,夏赫南凛了下眼神,“伤得重吗?” 陛下开了口,芸惜立刻上前,先拿丝帕把伤口绑住,不让继续流血。 “不重。” “查!这件事必须查到底!” 站在不远处的周无霜要上前,被御林军拦住了,“你们是何人?” 夏赫南开口:“小林,送她去府衙,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芸惜你跟着一起去,帮他处理伤口。” “是。” 夏赫南带着萧蜀婧离开了。 林景州用手背擦了嘴角的血,盯着周无霜,“送她去水陆洲官衙,除非有周家人来接,否则不许放她离开。” 周无霜震惊,“你,你知道我是周家人?” 那他还敢如此对她? 更加可恶! “咳咳……咳!” 芸惜扶住他,拧眉开口:“都受伤了,别说话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担心我?” 她躲闪开他的目光,解释道:“主子让我给你处理伤口。” 周无霜见两人说话,竟然不理她,从未被忽略过的她,心底突然涌起一抹不甘。 “你这个该死的男人,有本事,告诉我本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本小姐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林景州一个眼神,御林军直接绑住周无霜,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直接塞进她嘴里,在周无霜震惊的目光下,淡淡地开口:“太吵了,带走!” “是。” 周无霜就这样被扛走了。 等这里只剩下两人,他看到芸惜还站在原地,眼底划过一抹算计,突然半跪在地上。 “林景州!” 芸惜跑过来,一把扶住他,“你不是说你伤得不重吗?” 他闭着眼睛,喘息重起来,歪头靠在她肩上,虚弱地地开口:“死不了,不就是不重吗?” “不许这样说话!还能站起来吗?” 她扶着他站起来,一步一步撑着他走向大路。 林景州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垂眸看着她侧脸。 她长大了。 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咳……咳咳……” 芸惜听到他咳嗽,以为他伤得很重,加快步伐,“马上就到医馆了,你再忍忍。” 第144章 装病 好不容易来到医馆,她气喘吁吁地喊:“来人!有大夫吗?” “来了,来了!” 一个医童跑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他受伤了。”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林景州进了医馆,来到医榻前坐下,芸惜双手叉腰,微微喘着气,“大夫,快给他看看。” “来了。” 大夫走了过来,坐在林景州面前,“公子请伸出手。” 林景州不动。 芸惜开口:“他手臂被刀划伤,还被踢了一脚。” 林景州看向她,“我饿了,你出去帮我买点吃的。” “?” 他挑眉,“不是奉命要好好照顾我吗?” 她无法反驳,只好妥协,“行吧,你要吃什么?” “我不挑食。” 芸惜走出医馆买吃的,林景州身体放松了一些,脸上的病态瞬间全消。 大夫开口:“公子请伸出手,我帮你把脉。” 他淡淡地开口:“不必了。” 大夫和药童:…… 林景州掏出一锭银子,“一会回来,你就告诉她,我的伤不重但也不轻,需要好好照顾,不然会落下病根即可。” 不想吓唬她,但也不想被她无视。 大夫拿着银子,一脸为难,“这……” 林景州身体下压,靠近大夫,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大夫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能,能做到。” 他笑着往后仰,眸底幽深凛冽,面色却白皙如尘,透着一股诡异的虚弱感,“那就多谢了。” 芸惜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几样小吃,“喏。” 林景州手臂的伤处理好了,接过吃的,“谢谢。” “你的伤势如何了?” 她看了林景州一眼,目光转向大夫,后者额头渗出冷汗,尴尬一笑,“公子伤得不轻,倒也不会致命,手臂的伤需要每日换药,内伤需要煎服汤药,我已经开好药方了,一定要按时吃药,否则小伤变大伤,到时候想补救就为时已晚了。” “好,我记住了。” 她接过药,还问了注意事项,等回到林景州跟前时,就见他低头吃年糕球,动作优雅安静,但吃的这种小孩子吃食,莫名又有一种喜感。 他抬眸,“你要吃吗?快被我吃完了。” “我不吃。你现在能走吗?” “嗯。” 他站起来,没受伤的手里拿着纸袋小吃,走向她。 她提着大夫开的药,先一步走出医馆,林景州紧跟上来。 街上的行人还不少,两人走向行宫的方向,芸惜一路上都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跟林景州说什么,也不想再动摇自己的决心。 林景州想开口,但看到她表情淡淡,就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了。 刚才担心他受伤,着急地送他来医馆的芸惜,好像只是昙花一现,此刻的她又回到了做事妥帖,让人找不出一点差错点的宫女芸惜。 她依旧要跟他撇清关系。 人来人往的街上,芸惜提着几袋药,有人和她擦肩而过,撞到她胳膊。 “小心。” 林景州拉了一下她胳膊,将人拉到身侧,“水陆洲多是往来游人,商贾,这里的繁华热闹全靠他们,所以没有宵禁,晚上人也很杂。” “谢——” 要说的话,在看到他拉她用的是受伤的手,声音顿住了。 林景州也察觉到了,尴尬地收回手,正要解释,芸惜却先开口了,“看来,伤势的确不严重,那熬药的事,你可以自己来了。” 她把药递给他。 “芸惜,我——” “你不是没受过伤,你真受伤,还是假装的,我们认识几年了,还是能看出一点的。” 他僵在原地,她叹了口气,把绑着药的绳子,挂到他手指上,“林公公,我们该回去了。” 她转身,往行宫的方向走去。 林景州侧脸线条慢慢清晰起来,他喉咙滚动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懊恼。 …… 回到行宫。 芸惜刚踏进行宫的门,就看到了秦久安。 秦久安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林景州,淡淡地开口:“娘娘要吃梨花膏,只有你会做,随杂家来吧。” “是。” 她跟上秦久安的步伐。 两人穿过长廊,花园,快到舒妃住的别院时,秦久安忍不住开口:“芸惜,你和林景州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公公,我们没有关系。” 秦久安开口道:“我可提醒你了,主子对林景州恨之入骨,娘娘现在是看重你,但你若跟林景州有牵扯,就是杂家求情也保不了你。” “奴婢知道。” “要心里知道,林景州长得再好,如今再威风,也别忘了他不过是太监,到底不是男人,他还出卖过你。” 提到这件事,芸惜看向秦久安,他二十多岁,虽然不如林景州长相俊美,倒也是身板修长,相貌周正。 “公公,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秦久安脸色一变,“大胆!” 芸惜急忙低下头,“奴婢多嘴了,请公公恕罪!” 秦久安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幽幽地开口:“陛下丢下众人去游花船一事让主子不开心,一会见了主子,仔细回话。” “多谢公公提点。” 到了萧蜀雪住的房间,她跪下行礼:“奴婢参见娘娘。” 萧蜀雪抱着儿子在屋里哄着,斜眸瞥了芸惜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哄儿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芸惜跪得膝盖都疼了,萧蜀雪才把儿子交给芍药,然后来到外间,坐在桌前,“芸惜,你还认本宫是主子吗?本宫以为你现在都是萧蜀婧的奴婢了!你们今天玩得很开心啊?” “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 “萧蜀婧今天跟陛下都做了什么?” 芸惜就把两人相处的事说了,事无巨细包括和萧蜀婧单独在船上的事。 萧蜀雪气得抓起杯子摔倒地上,“你说她已经侍寝了?!” “奴婢不敢肯定,不过奴婢给堂小姐更衣的时候,有,有看到一些痕迹……” “该死的萧蜀婧!” 前世,萧蜀婧根本没有跟着南巡,最后也没爬上陛下的龙床,这一世,竟有了这么大变故?! “娘娘,据奴婢观察,陛下很喜欢堂小姐,甚至有了封妃的念头,堂小姐说……说……” “她说什么?” “堂小姐嘀咕过一句,同样都是萧家女,谁得宠都是萧家的幸事。” 萧蜀雪深呼吸了好几口,拳头攥得嘎巴响。 等自己平静下来,她起身,走到芸惜跟前,蹲下身,捏住她下巴,“你可还记得你这次出宫的任务?” “奴婢记得,奴婢如今在御膳房帮忙,下毒更方便些,再下两次,大皇子必死无疑。” “本宫有个新的想法。”她靠近芸惜耳边,“把这件事推给萧蜀婧。” 芸惜抬眸震惊地看向萧蜀雪,后者轻抚她的头,拍了拍,“芸惜,别让本宫失望啊。” “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从萧蜀雪的住处离开,一路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芸惜都不敢相信萧蜀雪的狠毒。 她真的为了后位,连自己的亲堂妹都想算计! 芸惜本来想着离间姐妹关系,浑水摸鱼,未曾想,萧蜀雪做得更绝! 不愧是能爬到后位的女人。 第二天一大早,浩浩荡荡的队伍又出发了,水陆洲不是目的地,他们只是在这里补充东西罢了。 第145章 到了忻州 半个月后,南巡队伍终于到了忻州。 这一路上,萧蜀婧无疑成了最大的赢家,每日和陛下同出同进,连容妃都拿这件事来嘲讽萧蜀雪是‘姐姐给妹妹铺路’! 到达忻州的第一天,芸惜身为宫女,忙得脚不着地,跟水陆洲的行宫不同,陛下要在忻州待半个月多月,甚至要在这里处理朝政,所以必须好好收拾。 等她们忙了一天,累得摊在床上,大家才开始哀嚎。 “下次再也不想跟着出巡了,太累了,平常十个人干的活,今天一个人干。” 行宫里,奴才的住所要比宫里好些,四人一间。 芸惜躺在床上,脖颈卡在床边棱,这样抻脖,舒缓疲倦。 其他三个宫女也都是自己最舒服的姿势。 春杏在泡脚,笑了笑,说:“你们这些小丫头,过几日就不这样说了。咱们是御膳房伺候的,除非主子们点名要吃御膳房做的东西,或者主子在行宫开宴,其他时候,咱们一直到回程,都没事干了。” “真的吗?” “芸惜,你到底是福阳宫的宫女,你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其他人,今日忙完,后面就都闲下来了,跟总管请示一下,是可以出去走走的。” 芸惜翻身,乞求地看向春杏,“春杏姐姐,我也想跟你出去玩。” “那没办法啊,谁让你得主子喜欢,主子离不开你呢。” 春杏泡完脚,起身去倒水,刚走到门口,就有个宫女走了过来,“芸惜呢?萧家堂小姐让你去伺候呢。” 传完话,宫女就走了。 春杏回头,朝芸惜露出挑了下眉,“看吧!一刻都离不开你呢。” 芸惜苦笑着爬起来,换衣服,然后去萧蜀婧。 刚走出院子,远远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林景州。 她脚步一顿,该不会是他故意借萧蜀婧的名义找她吧? 自从那夜在水陆洲,发现他装病骗她后,两人就没再说过话,后面为了赶路,也没有在驿站或者行宫歇脚,大家都很忙,不需要刻意逃避,就已经没机会说话了。 林景州扭头看向她,他朝她走了一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脚步停下,“我是洪水猛兽吗?” 她搅动手指,不说话。 他自嘲一笑,“陛下跟萧蜀婧在一起,需要人近身伺候,萧蜀婧点了你的名字。” 知道是这个原因,她快步走向他。 林景州悲伤地望着她:“你我之间,连和平相处都不行了吗?” “走吧,耽误了时间,小心主子怪罪。”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刻意回避。 他攥了攥拳头,“走吧。” 两人来到陛下单独的院子,走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外,里面传来水声,还有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芸惜眼神一变,随即划过一抹不自在。 她不是第一次伺候后妃,自然知道那些声音代表什么,但萧蜀婧可是今年冬天秀女大选的秀女,陛下这时候就把人宠幸了,到时候萧蜀婧要怎么过选拔? “陛下已经决定回宫就接萧蜀婧入宫,先封嫔,待到有了子嗣,就直接封妃。” 她诧异地看向林景州,“这么快?” “她现在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他扭头看向她,“她现在很喜欢你,要把你带在身边伺候,萧蜀婧跟赵语梦不同,她一心想着陛下,又有萧家为娘家撑腰,她的大宫女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她避开林景州的目光,“我去烧点热水吧,一会兴许用得上。” 林景州表情微僵,失望地垂眸,“去吧。” 芸惜离开院子去烧热水,等她再回来,恰好听到陛下开口:“来人。” 两人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里外两间,有一个巨大的屏风隔着,最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温泉池,陛下穿着浴衣走了出来,“伺候好小姐。” “奴婢遵旨。” 她端着热水走到温泉池边,看到萧蜀婧趴在池边,身上还有欢爱过的痕迹,她放下热水。 “小姐,奴婢伺候您更衣?” 萧蜀婧慵懒地应了一声。 她扶着萧蜀婧从水里出来,为她披好浴衣,然后帮她擦身穿衣,隔着一道屏风,外面也在穿衣梳妆。 梳洗打扮后,她扶着萧蜀婧走出屏风。 刚被疼爱过的萧蜀婧,浑身都散发着女子娇柔,泡久了温泉,脸颊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陛下……今夜,陛下可不可以陪婧儿?” 她娇滴滴地望着夏赫南,后者伸手搂住她,“婧儿乖,孤晚上还要处理奏折,回去休息吧。” “可是婧儿——” 还想继续争取,夏赫南已经放开了她,看向林景州,“忻州的奏折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陛下,都准备好了。” “嗯,走吧。” 芸惜看着陛下大步离开,没有一丝留恋,再看看一脸快哭了的萧蜀婧,心中唏嘘,看来还不如赵语梦,至少赵语梦第一次被宠幸的时候,陛下可是留宿了。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把自己一辈子搭进皇宫那个吃人的炼狱,她真不知该可怜萧蜀婧,还是该嘲讽她不自量力以为自己会成为特殊的那个? “小姐,奴婢送您回房吧。” 萧蜀婧脸色阴沉地甩开她的手,大步往外走。 刚回到房间门口,她愤愤地推开门,随即就看到了坐在屋里喝茶的萧蜀雪,她表情一变,随即挤出一抹笑,“堂姐,你怎么来了?” 萧蜀雪放下茶杯,缓缓抬眸,“去哪里了?” “去……去,我跟陛下聊天呢,陛下现在去看奏折了,妹妹就回来了。” 萧蜀雪起身,走过来,一巴掌打到了萧蜀婧脸上,“萧氏一族虽然不如顾周强大,但也是一方霸主,小叔叔就教导出了你这样一个还未出嫁,就委身男子的女儿?” 萧蜀婧捂着脸,愤怒地盯着堂姐。 芸惜站在角落,她趁着去打热水的功夫,给萧蜀雪通了信,就是想看到姐妹反目的场面。 任何能让萧蜀雪不痛快的事,她都愿意做! 萧蜀婧现在是陛下的心头好,萧蜀雪打了她,势必会引得陛下嫌恶,萧蜀婧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心中也会积攒怨气。 这样以来,一旦萧蜀雪被爆出谋害皇子,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陛下,萧蜀婧,都不会放过她! 而萧蜀雪想要借忻州刺杀一事,救陛下,立大功,从而助她登上继后之位这件事,她也会给她彻底堵死! 第146章 可以行动了 “堂姐,你在嫉妒我?家里早就决定了今年冬天会让我入秀女大选,让我到陛下身边,我现在只不过是按照家里的意思来接近陛下,堂姐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是觉得我会抢了陛下对你的宠爱吗?” 萧蜀雪没想到堂妹竟敢公然跟她叫嚣,厉声呵责:“萧蜀婧!” 既然撕破脸皮了,萧蜀婧也不伏低做小了,扬起下巴,傲慢开口:“堂姐,陛下不喜欢你,你早就该想通了,你虽然是大房嫡女,可你娘亲的名声到底难听,陛下也是要脸面的,封你妃位,不过是碍于萧氏一族,但你这几年为萧氏做了什么?你被打入冷宫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弃子了!” 萧蜀雪眼底划过一抹杀意。 她最恨别人提及娘亲! 她虽然是萧氏嫡女,娘亲却在她幼时被山贼抓走,为了保住名节,娘亲跳了山崖。 结果此事传开后,娘亲的名声非但没有保住,连她这个嫡女都受尽了欺辱。 她自请入宫,为的就是一步一步爬到万人之上的位置,看谁还敢瞧不起她! 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即便是她的堂妹也不可以! 萧蜀雪拂袖而去。 芸惜让开了路,站在门边,见萧蜀雪吃瘪离开,她心中只觉得十分痛快。 果然,只有拿住了一个人的软肋,刺出的‘箭’才是最痛的! 到忻州的第一夜,就有人爬上了龙床侍寝。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随行后妃,大臣,还有前来迎接的朝臣,几乎都知道萧家有女还未出阁,就以色伴驾。 此事,实在不算多体面。 甚至有人暗中议论,萧蜀婧这个萧氏女,自轻自贱,和勾栏女子无两样。 萧蜀婧直接气得病倒了。 芸惜端着刚熬好的药,正要给萧蜀婧送去,刚一出门,就碰到了林景州,他手里提着几样东西。 “陛下让你交给萧蜀婧。” “是。” 她伸手接过东西,就要绕过林景州离开。 “芸惜。” 她停下脚步,“林公公还有何吩咐?” “明日宫女可以出去转转,我让人顶替你去照顾萧蜀婧,跟她们去吧。” 她转过身,朝他行了个礼,“多谢林公公。” 林景州看着她毫无真心的笑容,攥紧拳头,“不想笑就别笑,面对我,你不必戴着面具。” “奴婢很开心,怎么会不想笑?” 见她对他和对其他人无两样,他心中愤怒,一把抓住她胳膊,气得发抖,“就因为我带你去见了你爹娘?你便要跟我生分至此吗?” 他有种感觉,南巡之路开始,两人的距离,好像比当初他被迫陷害她时还要糟糕。 她是真的,不在意他了。 这比她恨他更让他惧怕。 芸惜抬眸看向他,眼底一派平静,“药要凉了,奴婢该去送药了。” 他眼神受伤,松开了她,后退一步,突然嗤笑一声。 “我怎么忘了……” 他低声喃喃。 她原本就是如此,不是吗? 前世,他暗中守护十年,她从不曾看他一眼,为何他会以为这一世会有所改变?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一场痴梦? 芸惜不解地皱了下眉,然后转身离开。 林景州说他忘了什么? 叹了口气,她加快步伐。 别想了,既然下定决心要离开,就不要再给自己平添烦恼。 给萧蜀婧送药的路上,她被秦久安拦住了,“娘娘要见你。” 说完,指了一个方向。 她扭头看去,就见萧蜀雪坐在假山边的凉亭里。 她走过去,“奴婢参见娘娘。” “给谁的药?”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堂小姐的。” 萧蜀雪突然打了她一巴掌,“芸惜,别以为伺候了萧蜀婧,就攀上其他高枝了,本宫要你做的事,你若做不好,那便是无用之人。” 她打完芸惜,又伸手去摸她的脸,“对无用之人,你知道本宫是如何处置的吗?” 芸惜睫毛颤了颤。 她知道,像绿萤那样的结果。 “明日,本宫和容妃要陪陛下出巡,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在行宫,萧蜀婧生病,在行宫养病,本宫希望回来的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奴婢遵命。” “去吧。” 她端着药离开,拐过走廊的时候,她靠着墙,用舌头顶了一下脸颊的肉,火辣辣得疼。 她眼底划过一抹冷冽,“萧蜀雪,既然你这么着急送死,那我就送你一程!” 左右观察了一番,她从发簪里抠出一个白色小药丸,丢进药里,然后端着药,走向萧蜀婧房间。 来到房间,她推开门,带着一丝哭腔,“小姐,奴婢送您的药来了。” 把药端到床边。 萧蜀婧从床上坐起来,刚要伸手,就看到芸惜脸上的手掌印,“谁打了你?” “没,没有,没人打奴婢。” 她慌张跪下,眼底发红,明显是受过惊吓,哭过的模样。 她颤抖地把药送给萧蜀婧,“小姐,喝药。” 后者刚要接过药,就见她抖得厉害,顿时心生疑窦,“芸惜?!你为什么发抖?” “没,没有……” 萧蜀婧抓住她手腕,“这药有问题?” 芸惜眼睛瞪大,抖得更加厉害了。 “回答我!” 她恐惧地摇头,眼泪不住地往下落,刚要跑,就被萧蜀婧抓住胳膊,“你不说,我就叫陛下来!” “小姐,不要啊!奴婢不想害小姐的!” 芸惜扑通一声跪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害我?” “奴婢不敢害小姐,可奴婢如果不把这碗药给小姐喝,奴婢就没命了,奴婢从未害过人,奴婢害怕,呜呜……” “谁让你害我的?” 芸惜瑟瑟发抖,拼命摇头,把自己手上的侧脸朝向萧蜀婧。 “你现在告诉我,我恕你无罪!” “是……是……奴婢不敢说,舒妃娘娘会打死奴婢——”她吓得急忙捂住嘴。 萧蜀婧瞪大眼睛,“堂姐?!她,她想害我!” 芸惜拼命摇头。 萧蜀婧忍着不适,下了床,端起药碗,“好你个萧蜀雪!” “不,不是舒妃娘娘,不是舒妃娘娘下的毒,是奴婢被舒妃娘娘叫去训话,娘娘让奴婢好好照顾小姐,秦公公把药碗夺了去,等奴婢去拿的时候,秦公公让奴婢一定让小姐喝了,奴婢也不知道药里放了什么。” “你起来。” 芸惜一边哭一边站起来,“小姐千万别告诉舒妃娘娘,不然奴婢会被打死的。”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陛下,你去找陛下!” “小姐,千万不要,奴婢在宫里待了几年,这种事除非人赃并获,否则舒妃娘娘不会被罚的,反而小姐会被冠上妒恨后妃,奴婢也……也会因为诬陷主子,被打死的。” “那我就这么白白被她害了?” 芸惜擦干眼泪,“奴婢贱命一条,实在不想看到小姐被害,可当年宠冠后宫的瑶妃娘娘,还不是被舒妃娘娘害死了,舒妃娘娘只在冷宫待了半年就出来了。” 萧蜀婧气得咬紧牙关,“若我有证据告她,你可愿意出面作证?” “奴婢愿意!” 安抚好了萧蜀婧,芸惜就离开了。 萧蜀婧这里搞定了,下一步就是大皇子那里呢。 毒害大皇子,下药给陛下的新宠,两项罪名加一起,她就不信萧蜀雪这次还只是打入冷宫这么简单! 第147章 终于逃离了 大概是这场逃离,芸惜计划了太久,所以,才会在前一夜,紧张到睡不着觉。 她起床,走到门边,靠着门槛坐下。 仰头望着高悬在空中的月亮。 她双手合十,默默闭上眼睛祈愿:希望,明日一切顺利。 “春杏姐,明天我要吃这忻州有名的小吃!” “吃吧吃吧,明日大家可以放松放松,想买什么都自己悠着点,你们的钱可都是辛苦钱,别浪费。” “我想买一匹忻州的布,听说这边的布特别便宜。” “芸惜,你坐在门槛上干嘛?” 她睁开眼睛,回头看了几人一眼,“我在看月。” 春杏笑着开口:“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快睡觉吧,明天好不容易放你们自由出去玩,别半路再睡着了。” “我马上来睡觉。” 她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床铺,躺下。 明日,这些姐妹,怕也是要永别了。 她翻了个身,盯着黑暗中的墙。 林景州…… 两人初识,他腼腆害羞又透着一股执着的模样。 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就越来越厉害了,他偏爱她的一切,她也想给他自己能给的一切。 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她想起她,不再是幸福快乐,而是压抑和痛苦。 她可以离开,可以去过新生活,那他呢? 心里突然很闷,她抓过被子盖住自己。 不要想,芸惜,你不能再有所动摇了! …… 第二日,芸惜自告奋勇给萧蜀雪送早膳。 看着她吃下东西,她紧张的心才慢慢放下。 萧蜀雪擦了擦嘴,“别忘了你要做的事。” “奴婢谨记在心。” “下去吧。” “是。” 她提着食盒离开,结果出了院子,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角落。 等萧蜀雪盛装打扮,带着婢女们离开,她重新拐进院子,行宫一下子走了不少人,各处守卫都松懈了不少。 她避开一个宫女,走进房间,拿了一身萧蜀雪的衣服。 离开后,她又去见了萧蜀婧,“小姐,刚有宫女来报,说舒妃娘娘要见奴婢,奴婢给您送完药,就要过去一趟了。” 萧蜀婧冷笑一声,“她见你做什么?又要让你害我?” “奴婢不知。” “去吧,她要做什么,记得回来告诉我,等我们证据确凿,就让她再也嚣张不了!” “是。” 从萧蜀婧这里离开,她立刻换上了萧蜀雪的衣服,然后算着萧蜀雪吃的药发作时间,去了容妃的院子。 迷晕了守卫,她推开房门,在乳娘要冲过来的时候,撒了一把药粉。 乳娘扑通一声倒下,却没有直接晕过去。 她从乳娘身边走过,乳娘一把抓住她衣角,她一脚踢开乳娘,快步来到大皇子跟前。 “对不住了,大皇子,为了报仇,我只能让你受罪了。” 把毒药灌进大皇子嘴里,她转身来到乳娘跟前,撕下一角衣服,塞到乳娘手里,然后快步离开。 她飞奔离开,看到远处有宫女的时候,她故意走慢一步,让那些人看到,再跑开。 来到没人的地方,她换下衣服,然后抱着衣服来到墙角,点火烧掉。 任由火烧着,她朝行宫侧门走去。 大皇子中了慢性毒,而那毒舒妃身上有,只有她长期碰那个毒,才会沾染上。 今早她给舒妃端的早膳里面恰好就有解药。 皇子身中慢性毒,而舒妃也中毒了,但已经解毒了。 又有人看到舒妃去了大皇子住处。 这一次,看她要如何辩解! 这一局,从萧蜀雪让她给大皇子下毒开始,她就找嬷嬷配了另一种毒药,虽然也是致命毒药,但只要控制剂量,就还能解毒,只要他们认真找,就能在福阳宫找到解药。 为了报仇,她不得不伤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可她没有其他选择! 这是扳倒萧蜀雪最好的机会! 走出行宫。 她直奔一间成衣店,买了最便宜的男式麻布衣服,又买了一双男人的鞋,把身上的衣服装起来,背着离开了。 来到行宫外的一个水流比较急促的湖边,她先换女鞋踩了几脚,又换男鞋踩了好几脚,最后把一只鞋掉湖边,还有耳环,衣角。 这些事都做完,她飞奔跑向出城的方向。 只要出了城,她就能活了。 只要出了城,她就真的逃出皇宫了。 跑到城门口,她手心已经出满虚汗了,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一颗心狂跳不已。 只要从这里离开,她就真的自由了。 守城兵拦住她,“干什么去的?” 芸惜紧张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嘴唇发颤了半天,才结巴开口:“我娘病重了,我要回去看她。” 如果被发现异常,抓走,那她面临的就只有死亡! 千万不要抓她! 她在心里祈求着。 守城兵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走!” 她松了一口气,身体都踉跄了一下,才快步往外走。 一直到走出城门,来到一棵树下,她再也忍不住,抱着树干哭起来。 她逃出来了?! 她终于从皇宫逃出来了! 那个吃人的地方,跟她再也没关系了,呜呜…… 她一路往北走,准备在下个城雇一辆马车回京城,她需要去寒山寺拿走那五万两银子,那是她余生的保证。 她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走了快一个时辰路,只要听到一点动静,她就要回头,生怕是追兵来追她的。 即便这样心惊胆战,但她依旧无比快乐。 广阔的大马路,两边的林荫,时不时路过的路人,都让她感到无比稀奇。 天色渐暗下来。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芸惜原本的欣喜慢慢变成了恐惧。 到了一个石桥边,看到一个茶棚,她快步走过去。 “老板,来一碗茶!” “来嘞!” 老板捧着一壶茶走过来,“小姑娘,你一个人赶路,去哪里啊?” “我,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姑娘?” 她明明穿的是男装,还把脸涂花了。 老板哈哈一笑,“男女都认不清,那我不是白活了?天色马上暗下来了,一个小姑娘在野外,可是危险得很嘞!” “那,老板,请问最近的城镇距离这里有多远?” “少说二十里。” 她捧着茶杯,震惊得张大嘴,“二十里?!” “对啊。” 看到老板身后又来了一个男人,芸惜立马警觉起来,她放下几个铜板,没有喝水,就要离开。 结果有个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越走越快,对方也跟得越来越快。 她跑上桥,突然被人拽住隔壁,“小姑娘,马上天黑了,你去哪里啊?是不是离家出走了,不如跟我走,我照顾你!” 男人不怀好意地凑近她。 “放开!” 她慌忙挣扎,看向茶棚,“老板,救命!” “别喊了,这里可没人救你!” 男人就要搂她,芸惜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挣扎,拳打脚踢,她吓坏了! “娘希匹,你还挺野的嘛!” 男人一巴掌打到她脸上,芸惜直接被打出一丈远,脑袋嗡嗡作响,她想起来,身体却在发虚。 “跟我走!” 男人拽她,她发狠地用力去咬男人的手背。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怎么能被这种人毁了? “嘶!贱人,你敢咬我?!” 男人吃痛,一把掀开她,却没有稳住力道,直接把芸惜推进水里。 她掉进水里,后脑磕到水里的石头上,砰地一声,痛得她脸色骤白! 湍急的水流,让男人想救人,都来不及,只能看着女孩被水冲走…… 第148章 三年后 舒妃半路不舒服,就请旨先回行宫休息。 夏赫南准了她请旨。 结果,她回行宫,喝了安神茶,刚睡下。 迷迷糊糊中,她被一道声音惊醒,看到震怒的夏赫南,“舒妃,谋害皇子,你竟如此歹毒!” 她甚至没有辩解的机会,就被脱冠抓了起来,芍药和秦久安被分开关押受审。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芸惜失败了,将她供了出来?! 可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看到芸惜那个贱婢? 她被关在柴房七天七夜,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能待在之类,她一直待在这里,那陛下被刺客行刺的时候,她要如何以身护驾? “放我出去!陛下,听臣妾解释,臣妾是冤枉的!” 她是要当继后的人,前世她就当上了继后,不可能重活一世,她还不如前世过得好! 咔哒! 门外的锁被打开了,门缓缓被推开,她以为是陛下,欣喜的笑容刚挂上脸,就消失了。 林景州。 是他! 林景州此刻彷佛身处地狱的恶魔,一张脸完全隐藏在黑暗中,只有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一股冷光。 “芸惜呢?” 他开口,便是这句。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景州,本宫要见陛下!” 林景州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底一片死寂。 下一刻,他突然一脚踩在她肩上,将她踩在脚底,“我再问最后一遍,芸惜呢?” “大胆!你这个阉人,竟敢如此对待本宫?!本宫要禀告陛下,将你五马分尸!” 他平静地开口:“舒妃谋害皇子,心思歹毒,赐死!” 萧蜀雪怔住。 “本宫不信!” 林景州收回脚,蹲在她跟前,“芍药交代了,你收买大皇子的乳娘,给大皇子下毒。陛下大怒,说你是蛇蝎心肠的贱妇!本来要将你五马分尸,是你堂妹向陛下求饶,才保住你一具全尸!” “不,不可能!本宫要当皇后的……怎么可能被刺死……绝对不可能……” 他嗤笑一声,突然抓住萧蜀雪的头发,把人拉到自己跟前。 “前世的萧蜀雪,确实当了皇后,但这一世……你已经被皇室除名,死后连皇陵都进不去,只能被丢到忻州的乱葬岗!” 萧蜀雪震惊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你……” 林景州笑得诡异,“娘娘重活一世,怎么没有上辈子聪明。” “林景州,你,你也重生了……我杀了你?!” 萧蜀雪双眼发红,伸手就要掐他,却被林景州直接折断手腕。 “啊!!!” 她痛得撕心裂肺哀嚎。 林景州眼眸如寒冰一样冷,“前世,你是如何让她痛,这一世,我也叫你尝尝!” “不……不要……” 萧蜀雪瑟瑟发抖,再也没有了平日的傲慢和得意。 “啊!!啊!!!” 不知过了多久。 林景州缓缓走出柴房,身后的萧蜀雪,已经没有了生机,死状让人不敢直视。 他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指尖还在滴血。 走出院子,候在外面的宫人,看到他,全都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去禀告陛下,舒妃自戕了。” “是。” 他继续往外走,一直走出行宫,站在湖边。 仰头望着天空圆月。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他身体发抖,喉咙滚动了几次,眼底的不甘和委屈,很久很久才被一抹幽暗取代。 “这一世,我连远远看着你生活都不行了吗?” …… 三年后。 松洲城一个小豆腐坊外,挤着很多人买豆腐。 一个妇人走出来,单手叉腰,大声喊道:“排队!排队!不排队,不卖豆腐了!” 此话一出,排队的人立刻列成了一个长龙。 窗口的木板被一块一块拿掉,站在里面的女子,头发被一条丝带绑成妇人发髻,她一身粗布麻衣,衣服下的肌肤却凝若玉脂,手指纤长,指甲晶莹饱满,让人挪不开眼。 “卖豆腐了!” 女子一开口,如泉水清澈,让人听了,在炎炎夏日也觉一股干冽清灵。 “我,我要一斤!” 女子盈盈一笑,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立刻让男人酥了半个身子。 “好……好的,林娘。” 名为林娘的女子,将称好的豆腐交给他,“下一个!” 一群男人排队卖豆腐,几个女人站在街角,凑在一起说闲话。 “那个林娘,一看那张勾人的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错,自从这两个女人开了豆腐坊,你看这条街上的男人,就跟狗熊闻到蜂蜜了一样,说不定白日里卖豆腐,晚上卖自己……” “哈哈,没错。” “你们这样说她,小心她未婚夫真的考中状元了,她当了官夫人,打你们板子!” “怕什么?那李家郎如果考中状元了,还能瞧得上她?” 不到一炷香时间,豆腐就卖完了。 妇人走到林娘跟前,不悦地开口:“林娘,那几个长舌妇又在编排咱们了。” 林娘低头数着铜板,莞尔一笑。 “随她们编排,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天雪,你看,今天赚了这么多呢!” 林娘献宝似的把钱举到天雪跟前。 天雪看到钱,也露出了笑容。 两人正要关门,几个人走了过来,天雪看到了,喊了林娘一声,“你未来婆家来人了!” 林娘回过头,就看到未来公公和婆婆,还有小姑子,小叔子都来了。 怎么全来了? “林娘,我们有话跟你说。” “公公,婆婆,蜜儿,小志,快进来吧!” 她给天雪使了个眼色,就带着几人走进后院。 待众人坐下,李老爹犹豫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林娘,你跟远墨定亲也有半年了,你对我们李家一直照顾有加……” 李老娘直接打断丈夫的话,“干嘛要拐弯抹角,直接说呗!林娘,远墨上京赶考的钱,是你拿的,给我治病的钱也是你拿的,但是你不能因为对我家有恩,就耽误了我儿子的大好前程。” 林娘皱了下眉,找了个椅子坐下,“婆婆这是什么意思?” 去年,在媒婆的撮合下,她不介意李远墨家徒四壁,还有重病的老娘,同意跟他定亲,还出钱给他买书,送他上京赶考。 更有甚者,他李家的房子是她修的,婆婆的病是她治的,就连小叔子这半年在学堂所用的银钱,都是她付的。 她跟李远墨并没有多少感情,其实醒来三年了,她除了记得自己姓林之外,其他都不记得了。 是天雪救了她,那时候她衣服夹层里还缝着一张百两银票,靠一百两,她跟天雪在这里相依为命,做了卖豆腐的营生。 去年有个媒婆来找她,问她要不要嫁人,说对方是个读书人,长相秀气,文质彬彬,只是穷了些。 他们见过,对方高高瘦瘦,因为家穷,吃不起饭,整个人很虚,脸色是不正常的白。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看着她李远墨,她突然动了成亲的念头。 她看过大夫,确定她醒来那时候,十五到十六岁。 十七八岁,是该成婚了。 于是,她跟李远墨定了亲,他没钱,所有东西都是她置办的。 今年过了年,她就给了他银钱供他上京赶考。 两人的打算是,不管考不考得中,今年年底,两人都要成亲。 但李家两位长辈,突然来这一遭,是想干嘛? “我的意思是你一个孤女,配不上我儿子,你们的婚事就此作罢。” 林娘还没开口,天雪走了进来,“你们李家还要不要脸了?!儿子考上状元了,现在就嫌弃林娘了?” 状元? 林娘诧异地看向好友。 天雪把她拉到一边,“我刚才听人说了,李远墨金科高中,已经是状元了!” 中了? 林娘眼前一亮,握紧天雪的手,激动地开口:“他中了?!” 李老娘急忙否认,“我儿子中状元,跟你没关系!你配不上我儿子,我们家花你的钱,会还给你的,婚约就此解除!” 天雪冷笑一声,“抛弃糟糠妻,那可是大罪,是要砍脑袋的!” 李家人一听,吓了一跳。 李老爹半天憋出一句话,“他们并没有成婚,连纳彩都没有,根本不是夫妻!” 丈夫开口了,李老娘立刻来了劲,接着开口:“就是,你一个卖豆腐的,每日抛头露面,你这种女人没资格当状元夫人!” 大门外,聚了不少看好戏的人。 林娘轻笑了一声,她拨了下额间碎发,缓缓开口:“我可以解除婚约。” 李家人眼前一亮。 “但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赔偿我一千两银子!” 第149章 上京讨债 李老爹皱眉,“林娘,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没钱,那我就去见官,告李远墨骗婚!” 李老娘直接气得跳脚,“你狮子大开口啊?你这种女人,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幸亏我早就看透你了,我李家的门,你这辈子都别想进来!” 林娘双手抱在胸前,“那两位准备赔我多少钱解除婚约?” “呃……” 两个老的眼神闪烁,两个小的事不关己,座上看戏。 他们原意是想不花一分钱,解除婚约,这林娘一个孤女在这里生活,想着应该很好拿捏,谁知道,竟如此难缠?! “不会……一分钱都不想赔吧?” 被说中心事,李老娘非但不心虚,反而更加理直气壮地开口:“给我治病,你还不是怕我儿子不要你,上赶子讨好我,又不是我让你给我治病的!” “好样的,你继续说。” 李老娘在后院转了一圈,眼底露出贪婪之色,“你要是真心待我儿子,怎么不把我们接来这里住?你还不是存着私心?!你一个卖豆腐的哪存得了那么多钱,天知道你那些钱是从哪里来?” “再继续!” 林娘原本看好戏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她冷冷地盯着这家人。 这就是状元郎的家人吗? 之前跟这家人接触过,但不多,唯一的感觉就是小家子气,爱财不知感恩,但没想过竟然如此令人作呕! “你如果把这个宅子送我们,等远墨成了亲,过两年,我让他娶你为妾,这对你——” “一千两!少一个铜板,我都会去衙门告李远墨骗婚!我或许不能让他被判死刑,但他这个状元郎,我肯定会给他弄没了!” “你!你这个贱人!” 李老爹拉住妻子,冷冷地看向林娘,“一千两,林娘你这胃口可不小,我们家没这么多钱,我们回去想想办法,你宽限几天。” “三日,就三日,给我钱,或者我去见官!” 李家人骂骂咧咧走了。 李家女儿李蜜儿一脸鄙夷地看她了一眼,“林娘,你真是痴了心了!想要钱,直接去勾栏啊!” 天雪气不过,“李蜜儿,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林娘送的,你看不起她,衣服脱下来还她啊!” 李蜜儿脸一红,狠狠地瞪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等李家人走后,林娘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她实在是被恶心到了。 天雪赶走看热闹的,走过来,安慰她:“别生气,他们不代表李远墨,也许这根本不是李远墨的意思呢?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天雪。”她揉着眉心,“如果李家人是这样,李远墨再好又能怎样?他能保证我这辈子都不用见到他恶心人的爹娘吗?” 天雪沉默了,她不能保证。 “就当我这一年的心血喂了狗,他们给我钱,我跟李远墨从此恩断义绝,再无干系。” “如果他们不给钱呢?” 她看向好友,“我好说话,不代表我好欺负!” 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总好像有个声音在跟她说:我总护得住你的! …… 当天晚上,林娘睡得迷迷糊糊被呛醒。 她猛地坐起来,就看到外面火光冲天! 着火了?! 她急忙往外冲,刚要开门,就发现门把滚烫,烫得她尖叫一声,只能用脚踹开房间,跑到隔壁,“天雪!天雪?!” 天雪被叫醒,看到外面火光滔天,吓得衣服都来不及穿,披上就冲了出来,两人扶着彼此,冲出院子。 周围的人看到着火了,纷纷拿着水桶来救火。 可是火势太大了。 不到半个时辰,前铺后院就烧干净了。 两个女人背靠背,跌坐在地上,望着烧成灰烬的铺子,怔住了。 林娘低头,看到手掌烫出好几个大泡,她突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天雪,我们的家没了……” 等两人被送到医馆,衙门的人前来查问。 两人一问三不知。 因为火灾引起周围的房子也出现了破损,她们要负全部责任。 林娘无奈开口:“我们没钱了……钱都在房间里。” “那就要收回你们的房子,卖了换钱,赔给各家,最后能剩下钱,才能还给你们。你们在这里可还有家人?” 两人都摇摇头。 衙门的人皱了下眉,“你们可以在医馆住三日,这三日快想办法找住处吧!” “多谢官爷!” 就这样。 两个女人住了三年的家,一眨眼,什么都没了。 在医馆休息三日,林娘带着天雪去找李家,准备让他们先还一部分钱,用来解除她们的燃眉之急。 结果到了李家门口,门紧闭,还挂着锁。 有邻居路过,说道:“你们找状元郎他家啊?他家人都去京城了!” 林娘不敢置信地看着邻居,“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一大早好像就走了,是状元郎派人接走的!” 天雪瞪大眼睛,“他派人回来,竟没有跟知会你一声?” 林娘抿了下唇,“我们走吧!” 两人没要拿到半点钱。 回城的路上,天雪想到两人昨天还在开铺子赚钱,今天就无家可归,身无分文,顿时委屈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会着火?我们明明检查过的!” “现在想这个没意义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没有钱,也没有住的地方了。” 林娘看了北边的方向。 “我们也上京城去!” 天雪啊了一声,林娘擦了擦眼泪,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们上京讨债去!” “找李远墨?” “对!” 李家花了她那么多钱,是时候吐出来了! 李远墨,要么给她一千两,要么就跟她鱼死网破! 反正她只是一个不记得前尘往事的孤女,光脚不怕穿鞋的! 又在松洲城待了五日。 官府卖了两人的地,补偿完各家后,给两人余了五十两。 林娘买了一辆马车,带着天雪,往京城赶去。 第150章 擦肩而过 两个从来没出过门的女子。 就靠着一辆马车,不敢走夜路,更不敢与人结交,拿着一点钱,紧紧巴巴用了一个月,就在她们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终于到了京城。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 到京城前一天,林娘身上突然长了很多痘痘。 当时吓坏两人了,以为是天花或者麻疹。 结果去看了大夫,大夫却说不是,至于为何会长一身痘痘,恐怕是长期赶路,劳累所致。 马车上,天雪裁剪好一块纱巾,递给林娘。 “蒙上吧,进了京城,再找大夫瞧瞧。” “既然是劳累所致,那就不用看大夫了,我们就剩下五两银子了,京城那边吃喝拉撒睡,恐怕更贵了。” 天雪拍拍她的手,“别想那么多,我们两个没出过门的人,竟然没迷路,感到了京城,多厉害啊。” 林娘一脸苦笑,“是啊,可是就算到了京城,这偌大的京城,要找到李远墨一家人,拿到钱,想必也不是简单的事……” 慢慢戴上面纱,她愧疚地开口:“如果我没生病就好了。” 天雪白了她一眼,“说什么呢!我当日捡到你的时候,我都流落街头两个月了,你还受了重伤,如今怎么样也不会比当初难吧!” 是啊! 最难的日子,两人住在破庙里,又冷又饿,还要防止一些乞丐男调戏她们。 天雪拉起缰绳,“我们先进京城,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 “驾!” 破旧的马车在官道上摇摇晃晃地行驶着。 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她们终于看到京城城门了。 “林娘,我们到京城了。” 天雪激动地指着远处的城门。 林娘掀开帘子,目光看向远处的城门,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紧,她把手贴在心口的位置,那里狂跳不停。 脑海里似乎有道声音想说什么。 但听不仔细。 她只以为自己病了还没好,就没太在意,“先进城!” “嗯。” 天雪驾着马车来到城门巡查的关卡。 守城兵检查了马车里,看到林娘身上的痘痘,下意识往后退,“大胆!你身上这是什么?天花?还是麻疹?” 这两个病都是极易传染且致命的! 听到守城兵的话,周围的人全散开了,捂住口鼻。 “大人,我不是天花,也不是麻疹,我只是水土不服。” 天雪在一边解释:“是啊,如果是那些要人命的病,我距离我妹妹这么近,怎么没被传染?” 守城兵才不信两人,抽出剑逼向两人,“别动,站在这里!” 下令之后,他就去城墙角通报。 没一会,守城官来了,身边还跟着一名大夫。 那位大夫走向林娘,“姑娘,可否摘下面纱,我需要检查你身上的痘痘。” “好。” 她慢慢摘下面纱,周围的人瞧见她满脸痘,吓得连连后退,大夫却没在意,反而上前一步,盯着她脸上的痘查看,又道:“手!” 她伸出手。 他下手诊脉。 半晌后,他朝她笑了笑,转身回道:“大人,这位姑娘的确不是天花或者麻疹,只是普通出痘,应该是内火旺盛,脾胃紊乱,吃几天药,调理一下就好。” 听到男人这样说,守城官松了一口气,“那就放行。” 林娘低头戴面纱。 天雪朝男人行了个礼,“多谢大夫还我姐妹二人清白。” “举手之劳。” 男人转身离开了。 林娘戴上面纱,见天雪盯着男人的背影,拉了下她胳膊,“原来姐姐喜欢医者,” 天雪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边赶车,一边说道:“喜欢又能怎么样,我可是勾栏之人,那位公子但看谈吐,就知道不是我这种女人配得上的。” 林娘伸出手,按在她肩上,“别看低自己。” 天雪朝她笑笑,“我不会看低自己的,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马车滚滚入城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广的马路,即便三辆马车并行都不会拥挤的路,这就是京城! 两人都看呆了。 林娘先缓过神,“先找个便宜的客栈,然后我们去打听李远墨的住处,他是状元郎,应该很好打听!” “嗯。” 两人驾着马车,来到一个看着很普通的客栈,结果一问住宿费。 除了男女不限的大通铺,最便宜的房间,一晚上都要五钱银子,还需要压二两银子。 “这也太贵了吧!” 林娘皱了下眉,“再看看别家。” 问了好几家,价格大差不差。 两人只好把马车停在一个小巷子口,坐在马车上商量。 林娘建议:“要不,先去找李远墨!” “但我刚才问房价的时候,随口打听过,没人知道状元郎住哪里。” 林娘揉揉眉心,这就难办了。 她现在满身痘痘,不便跟着天雪到处跑,要靠天雪一人找李远墨,简直是大海捞针! 过了一会,她突然抬头,“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去户部打听,状元住处是需要在户部登记的!” “好!” 天雪驾着车往外走,户部可是官府,好找多了。 一路问到了户部衙门口。 林娘下了车,和天雪站在户部衙门的石狮子边,伸头探望。 门口有一个小厮守着门。 天雪问:“要怎么问?” 林娘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天雪急忙拉住她的手,“打听个消息需要这么多钱吗?咱们可就剩下这五两银子了。” 在松洲城,五两银子够她们俩生活一个月了。 “这里是京城,寸土寸金,这点银子,我都怕他们看不上眼呢。” 深呼吸一口,林娘整理了一下衣服,“你在这里等我。” “嗯。” 她走到边上走上台阶,来到看门的跟前,“小哥,我有个事情想打听一下。” 看门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漫不经心地开口:“什么事啊?” “你可知道新科状元现住何处?” “当然知道了,不过你是何人?怎么敢打听状元郎的事?” “我跟状元郎是同乡,此番来京城,给他带了家里的书信。”说罢,她双手奉上五两银子,“求大人通融一下,告知我新科状元的住处就好,我自己去找。” 看到银子,看门的脸色好了不少,接过银子。 “状元郎现住在——” “您亲自来户部,下官真是惶恐!” 衙门内传来一道讨好的声音,看门的脸上一变,“快跪下!!” 说罢,就跪在地上了。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跑是跑不掉了,她也只好跟着跪在地上。 第151章 当舞娘赚钱 户部侍郎陪着一人走了出来,她只看到一抹暗蓝色的衣角。 “陛下对今次的科举非常重视,想要选拔些没有背景的贤能,王大人知道意思了吧?” “臣知道。” “记住谁才是你的主子,别丢了芝麻,捡了西瓜。” 户部侍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林娘倒吸一口气,那个户部侍郎都跪下来,那这个声音很好听的男子是谁? 林景州浅笑一声,“我就是提醒一句,王大人怎么给我跪下了?” 户部侍郎额头冒出冷汗,不敢动。 “要跪,就去跪那些学子吧。” 他抬脚离开,余光瞥到跪在一边的女子身上,只一瞬,他就忽略了。 林娘感觉对方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她慢慢回头,偷偷看过去。 对方很高,偏瘦,却没有孱弱之感,穿着墨蓝的锦衣,布料在日光在隐隐闪着金光,药剂玉带,玉带上挂着一个格格不入的香囊。 一辆精致的马车在等他。 那人站在马车边,听着手下报告事情。 他脸上线条分明,一双上挑的凤眸,冰冷幽暗,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清冷。 那样俊美冷绝的脸。 她看呆了。 直到对方上了马车离开。 户部侍郎突然站了起来,看到了她,皱眉:“你是何人?” 她赶紧回过身,“民女叩见侍郎大人,民女是来寻人的,想——” “寻人就皇城府!” 户部侍郎满心烦躁,刚送走了活阎王,此刻哪有功夫搭理其他人,“关门!” 还不等林娘起身,看门的已经跑进府衙里关门。 “喂,你还没告诉我状元住在哪里?!” 砰! 大门关上了,林娘拍着门,一脸愤懑:“你不告诉我,也把钱还给我啊……” “林娘!” 天雪跑上台阶,扶住她。 林娘气得眼底聚满眼泪,“天雪,银子……” “没事,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这里太可怕了,刚才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我都感觉他要杀了我了!” 天雪说的就是林景州。 两人互相搀扶着,驾车离开了户部衙门。 来到正街的一个角落,两人坐在台阶上,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可是她们身上已经没钱了。 林娘戴着面纱,抿唇盯着着地面,“对不起,都怪我。” 现在负心汉没找到,身上最后一点银子也没了。 天雪也是一脸愁容,但为了不让林娘担心,那只能故作镇定,“你也是想早点找到李远墨,怪你什么?咱们第一次来京城,谁能想到这种事呢。你先坐一会,我身上还有二十多个铜板,我去买点吃的,你还病着呢。” 说完,就朝街道走去。 林娘脑袋晕晕乎乎的,她把头枕在膝盖上,闭上眼睛休息。 身上的痘痘又开始痒了,她不敢挠,大夫说抠破了,兴许就要留疤了。 她还要嫁人的,留了疤,就没人敢娶她了。 嫁人…… 李远墨。 原来熟读圣贤书的人也就如此,贫穷时,视她如知己,是清晨一缕阳光,照亮他的世界。 如今富贵了,便开始嫌弃她身份递减,抛头露面赚钱讨生活了? 不觉得心痛,但觉委屈。 是他求娶她的! 是他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倒不如她持家有道贤良妻! 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了。 “林娘!” 她感觉脑袋越来越重,抬起头,看向天雪,都觉得有了重影。 天雪拿着两个烧饼,把手覆在她额头,“糟糕,你发烧了!” “有吗?” 她没感觉,就是有点冷,有点晕。 天雪把她扶上马车。 一边驾马车,一边说道:“我刚买烧饼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原来这里最近有严格的宵禁,晚上还在外面的,会被抓进大牢的!咱们得赶紧把马车卖了,找个便宜的客栈住!” “嗯……” 林娘听不清话,她本能地抓着烧饼小口啃着。 两人来到东市,天雪看到一家店外写着收售出租,马匹马车。 她没卖过马车,紧张地走过去,问:“老板,你们这里回收马车吗?” 老板手里拿着一个小算盘,看了天雪一眼,然后目光落在马车身上,啧啧嘴,“这么破旧了,你们这是赶了多久的路?” 他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女人。 “赶了挺久的,但是这马可是好马,你看这马车破旧,其实是赶路赶久了,找人收拾一下,就没问题了,我们姐妹二人初入京城,老板就行个好心,收了吧!” 她讨好地朝老板笑笑。 “可以,五两银子我收了!” 天雪脸色一变,“老板,这马车我们买来都二十两了!你这也太黑心了!” 老板哼了一声,“你们赶路赶了那么久,马说不定都快累死了,我这收回来,还得给马做检查,治病,还要休整马车架子,这都是成本,给你五两已经是看你们两个女人不容易了,姑娘不卖,就算了。” 老板转身就要进门。 天雪着急了,忙喊住他:“我卖!” 老板转身看向她,脸上多了一抹笑容,“那你把车里的人带走,给我腾开马车,我让人来检查,没问题,我就给你钱。” “哦。” 天雪来到马车前,“林娘,下车吧!” 林娘迷迷糊糊地被扶下马车,“天雪,我好难受。” “忍一忍,一会我带你先去看大夫。” 卖了马车,天雪拿着五两银子,扶着林娘,看着繁华热闹的京城,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则呢么班了。 一路上,边问边走找医馆。 结果,还没走到医馆那里,林娘就晕倒了,她也因为太累了,没扶住人。 “林娘?林娘!你醒醒!” 天雪急得直掉眼泪。 一抹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一看,是个长相极美的妇人。 妇人蹲下身子,手按在林娘脉搏上,片刻后,她站起来,“你同伴体虚,热邪入体,虽然不是大病,拖得久了,也是要命的!” “夫人……您会医术?您能救救她吗?我们二人是来京城讨债的,但现在还没找到欠债的人,我们身上的盘缠快用完了,她又病倒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天雪哽咽着解释。 妇人犹豫了片刻,“扶她先进来吧。” 说完,妇人走向了旁边一个酒楼里。 天雪抬头看了一眼酒楼招牌:。 走进,就听到伙计喊那个夫人‘老板娘。’ 天雪有些诧异,她竟然是老板娘? 老板娘回头,“扶着你朋友跟我来。” 走进一个雅间里,她把林娘放到榻上,看着里面精致的摆设装饰,拘束地不敢乱动。 老板娘摘下林娘的面纱,随即皱了下眉,“她身上的痘痘这么严重,你还带着她到处跑,这些痘要是破了,日后可就成麻子脸了。” 老板娘摇了摇头,写了一个方子,递给天雪。 “我这里是酒楼,不是医馆,去抓这些药,给她喝上十日,就差不多了。” 天雪欣喜地开口:“多谢老板娘!” “别谢得太早,这个药方上的药,以你们现在的情况,不一定买得起。” “啊?” 老板娘笑了,“看姑娘的身形,会跳舞吧?” 天雪盯着她不说话。 “我这里的舞娘被人赎走了,最近缺舞娘,姑娘如果愿意留下来,我给你的工钱,应该付得起你同伴的药钱。” 天雪紧张地抓住衣服。 她的确会跳舞,勾栏里的女子,跳舞是必须的。 可她用了三年时间,给自己赎身,为的就是想日后清清白白地活着…… “你放心,我这里不是不正经的地方,来的也都是文人雅客,只需要在那个台子上跳舞,不需要陪酒,也不需要去招待客人。” 天雪问:“你能给我多少钱?” 老板娘笑着开口:“你最近缺钱,那就跳一天,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天雪表情一怔,她犹豫片刻,才开口:“再加一个条件,我就答应你。” “你说。” “给我们一个住的地方。” 老板娘朝她笑笑,“这简单。” “那我答应你!” 第152章 又见到他了 林娘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就听到外面有舞乐声。 她坐起身,看到房间里简约质朴,但这也比她们豆腐坊后面的院子可精美多了。 这是天雪找的客栈吗? 起身,走出房间,目之所及的是一片亭台楼榭,不远处还有湖上长廊,湖里种了不少荷花,甚是好看。 此时,月光照在湖面上,更显独特。 声音是从远处的楼里传来的。 她戴好面纱,走了过去。 从小门走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子上跳舞的人。 “天雪?!” “你醒了?” 她扭头,就看到一位美妇,正一脸悠闲地望着她。 “你是……” “我是的主人,伙计们都叫我老板娘,但我还是更喜欢大家叫我戚夫人。你病倒了,你姐姐在我这里跳舞赚钱,给你买药。” “不行,我能让她在这里赚钱!你的钱,我们不赚钱,我要带她离开!” 没人比她更清楚天雪有多憎恨卖笑赚钱了,她好不容易才从火坑爬出来,现在又因为她,跳进去了。 绝对不行! 戚夫人拉住她胳膊,“你姐姐说你叫林娘,林娘,别太天真了,你们现在只剩一辆马车,结果你姐姐还被骗了,一辆马车卖了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在京城住客栈,最多住十天,这还不包括你们的吃食。” 只卖了五两银子? 林娘突然厌恶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病倒了,如果她醒着,就不会让天雪被骗了! “你的病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除非你想以后满脸麻子,否则,就得好好养着,不能挨饿,不能受累,更不能缺乏营养。” 一舞结束,看到天雪下台,林娘快步走了过去,戚夫人转身离开了。 “你醒了?” 林娘握住她的手,愧疚得眼眶发红,“对不起……你为了我才继续跳舞的!” 天雪帮她擦擦眼泪,“说什么傻话呢,这里可好多了,只是跳舞,一日就有一两银子,你也别觉得我是为了你奉献自己,我只是为自己以后着想,你那么会赚钱,以后我老了,还得靠你接济呢,我可是脸皮厚得很呢!” “养你一辈子,都愿意!” “那就是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你可是我新生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我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的。” 林娘吸了吸鼻子,“我会尽快讨回钱,我们就离开京城!” “嗯。我要继续去跳舞了,戚夫人答应了,我在这里跳一天,我们就能吃住在这里,你饿了,就敞开了吃,记得多吃点好的,贵的!” 她被逗笑了,带着哭腔,应道:“好。” 等天雪去台上跳舞了。 林娘深呼吸一口,她不能颓废,得赶紧养好身体,找李远墨讨回她的钱,才是正事! 来到柜台前,她问:“我想点些吃的。” 她身后,一抹身影走了进来。 两人擦肩而过。 林娘心口跳乱了一拍,她捂住心口,以为自己身子还弱。 “林公子,稀客啊。” 戚夫人迎了上来,“这边请。” 林景州走向二楼,林娘点好餐,刚好转身,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是他?!” 震惊过后,她皱起了眉头,要不是那个人,她早就问到了李远墨的位置! 林景州坐下后,戚夫人亲自帮他斟酒,小声说了一句。 “贤王十日后入京。” 他端起酒,目光瞥向台上跳舞的人,“不是说暂时找不到舞娘了吗?” “今天刚遇到的,姐妹俩来京城,无依无靠,还病了,我就捡了个漏!” 戚夫人也看向舞台,“跳得是真不错,就是多了点风尘味,应该是勾栏里待过的。” 林景州对这些没兴趣,喝了一口酒,才加了一句:“让他们密切注意京城官员的动态。” “明白。” 闲聊之中,传递情报,没人知道早在两年前,就是林景州观察朝臣的一只眼睛。 至于他是如何收服戚夫人这个京城第一美艳老板娘的,就更加不会有人知道了。 林景州余光瞥到楼下,蒙着面纱,低头小口吃东西的林娘,突然想起在户部衙门口瞧见过她。 “她是谁?” 戚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她就是跟舞娘一起来的,叫林娘,卖豆腐赚钱的小妇人,定了亲,结果未婚夫发达了,要解除婚约,这个小妇人是来京城寻人的。” 林景州手指摩挲着酒杯:“林娘……” “她戴着面纱是因为满脸长痘,不能见风。我昨日看到她面纱下的容貌,有点像一个人。” “谁?” “芸惜。” 林景州手里的酒杯被捏碎,他脸色瞬间冷下来。 戚夫人发现自己说错话,急忙解释:“眉眼之间有点像而已,但肯定不是一个人。” 面前这个人有些疯,那种让她心生惧意的疯。 他找了芸惜三年,如果芸惜真的在这三年成亲生子,她都不敢想林景州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又觉得他挺可怜,一个太监偏偏爱上一个女人。 “你找了她三年了,大夏王朝这么大,一个真想避开你的人,你是不可能找到的。” “还想让你丈夫活,就闭嘴!” 戚夫人立刻闭了嘴。 林景州起身,大步离开。 “阿嚏~” 林娘左手握筷,右手掀开面纱,小口吃着饭,不愧是京城,酒楼的东西真的太好吃了! 林景州站在不远处,静静盯着她。 “善用左手……根本一点都不像!” 他懊恼离开。 林娘回头,见他离开,她突然放下筷子,起身追了上去。 能让户部侍下跪的,绝对不是普通人,说不定他知道状元住哪里呢! 她刚追到门口,那人突然停下来。 她直接撞了上去。 “嘶!” 背好硬啊。 林景州回头,就看到刚才还在吃饭的女人,站在他身后,捂着鼻子。 “有事?” “你……民女中午在户部衙门口,见过大人。” 林景州没说话,眼神淡淡,似乎在说:那又如何? 林娘鼻子不再发酸后,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大人,民女有一事相求。” 林景州没兴趣理会这个女人,转身就要走,结果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抓住了衣角。 他回头,拧眉甩开她,“放肆!” 林娘浑身一抖,忙低着头,小声问:“民女只想请问大人,知不知道金科状元李远墨住在何处?” 等了半天,对方都没回答,她刚想抬头,对方就问了一句。 “你找他做什么?” “他是民女的未婚夫,民女跟姐姐来投奔他的!” ……卖豆腐赚钱的小妇人,定了亲,结果未婚夫发达了,要解除婚约,这个小妇人是来京城寻人的。 林景州盯着她头顶看了一会,丢在两个字:“不知。” 他转身离开。 李远墨是陛下要重用的寒士,便是品性有所欠缺,也不能因为这个小妇人,毁了他的名声! 林娘还想追问,人家已经翻身上马,离开了。 第153章 李远墨,站住! 夜渐渐深了,宵禁前半个时辰,的客人都离开了。 戚夫人来到两人跟前,“去休息吧,是巳时开始营业,歌女一个时辰唱一首歌,午时之后,你就要开始跳舞了,一个时辰跳一炷香,酉时三刻起,你就要一直跳舞。” “我知道了。” 戚夫人将一两银子递给她,“这是你今日的酬劳,因为林娘的病不能拖,要及早抓药,我再预付你五两银子。” “多谢老板娘。” 戚夫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林娘跟天雪回到房间,天雪累得瘫在床上,林娘看到了,走过去,帮她脱了鞋,盖上被子。 天雪迷迷糊糊地叮嘱,“明日我大概不能陪你去抓药了,你记得自己去抓药。” “嗯,我记着呢,你太累了,快睡吧。” 天雪很快就睡着了。 林娘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到自己床前坐下,身体的不适让她做一点事就觉得无比乏累。 躺在床上,她望着房顶,眼底布满愁容。 她必须赶紧养好身体,不能一直让天雪这样照顾她…… 过了一会,睡衣来袭,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进京城的第一天,两个初入京城的孤女就这样度过了,寻人无门,还被奸商骗了。 不幸中的万幸,两人还有一技之长,没有露宿街头。 …… 第二日一大早,林娘吃过早食,戴上面纱,就拿着十两银子出门抓药去了。 走在京城的街上。 因为大清早,商贩并不多。 但往来行人却一点都不比下午的松洲城少,这里的人有不少都是奇装异服,听说不只有外族,还有其他国人的商人。 她看什么都那么新奇。 路过一家古董店。 她脚步顿了一下,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此盒里的东西名为夜明珠,产自东海,入夜发光,可作照明用! 脑海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揉揉太阳穴,那声音一闪而过,她甚至来不及思考。 “夜明珠?”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里有夜明珠卖? “姑娘,你没事吧?” 她一抬头,看到一个蓝衣公子站在她三步开外。 仔细看了对方一眼,她才认出是昨日进城时,诊断她不是天花和麻疹的年轻大夫,她忍着不适,行了个礼:“昨日着急京城,没有好好感谢公子帮我证明,在此向公子郑重道谢。” “在下言诺,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不过姑娘的病症虽然不是重疾,还是要尽早医治才好。” 她拿出药方,“已经有人给我看过病了,还给了药方,我现在就在找医馆抓药呢。” “那赶巧了,我家就是开医馆的,就在百十步外,姑娘若是放心,就随我来!” “我当然相信言大夫了。” 言诺点了下头,“请。” 跟着来到言诺家的医馆,言诺请她坐下后,“姑娘,药方。” 她拿出药方,递给言诺。 言诺仔细看了一遍,“姑娘这药方实在特别,稍等一下,我请我爹来。” 不多时,一个老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药方,来到林娘对面坐下,把脉枕拿出来,“姑娘,请摘下面纱,再把手伸出手来。” 她照做。 老者一边观察她的脸一边号脉一边看药方,“给姑娘看诊的大夫很厉害啊,不过这方药虽有奇效,但价格可不是一般老百姓负担得起的,姑娘这个病要除了,按照这个药方吃,至少要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银子,就是京城里的普通百姓,那也是一笔大钱。 “两百两银子……” 林娘想到自己怀里只有十两银子,天雪跳舞一日才一两银子,两百两的确是大钱。 老者似乎看出她的困窘,笑着道:“如果药方稍微改一下,可能慢一些,但也能治好姑娘的病。最后大概要五十两银子。” 老者起身,“姑娘慢慢想,想好了,要抓药,还是改药方,都看姑娘的。” 说着,就把药方交给儿子。 “大夫,那就改药方吧!” 来京城之前,她就做好了要跟李远墨撕破脸皮周旋的准备,她要是病着,根本没办法讨回她的钱! 现在只有天雪一个人赚钱,让她一个人负担二百两,确实太辛苦了。 大夫开口:“好。” “不过,我现在只有十两银子,大夫,麻烦你先给我开这个价格的药,后续我有钱了,再买药。” “嗯。” 老者重新修改了药方,然后交给儿子去抓药,自己就进内堂了。 等言诺抓好药,交给林娘时,仔细叮嘱:“这是七天的药量,五碗水熬成一碗,一日一副药,晚饭后饮下,用药期间,切忌不可受凉。” “谢谢言大夫。” 言诺又道:“还有就是,你脸上的痘不能照光,也不能受伤,平日最好都戴着,不然痘痘破了,就可能留疤了。” “嗯,我一定记住。” 她给了钱,拿着药,言诺送她出门。 刚走下台阶,远远就看到一个人骑在马上,身边还跟着一人,同样骑着马,两人行进都很慢。 她表情瞬变。 李远墨! 她小跑冲了过去。 身后,言诺见她突然着急,一时担心,也追了上去。 “李远墨!” 林娘大声喊他的名字。 马上的李远墨听到有人叫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蒙着面的女子,他疑惑地皱眉,“你是何人?” 林娘冷笑一声,然后摘下面纱一角,露出她长了很多痘痘的脸。 李远墨脸色一变。 “你是……林,林娘?” 林娘赶紧戴好面纱,嘲讽道:“看来状元郎还认得我,那就省了我去皇城府递状纸了!” “你要递什么状纸?” “我——”她拧了下眉,“你给我从马上滚下来!在我面前,你没资格摆你状元郎的谱!” 李远墨身边的人一脸疑惑,他眉头紧锁,抓紧马缰绳,“林娘,你不该来京城,我应该已经托爹娘跟你说清楚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林娘气急,她走到李远墨的马前,一把扯住他的马缰绳,“你给我下来,我赶了一个月的路从松洲城来到京城,可不会被你一句话就打消了。” 李远墨冷声呵斥:“放开!” “李远墨,你骗婚,穷到没快饿死的时候,是我给了你吃的,是我供你读书,送你上京赶考,你现在出人头地了,便要悔婚,你这样的人,配得上状元郎的称号吗?” 第154章 那人叫林景州 她看向周围的人,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帮小女子评评理,我花钱送这人赶考,在家帮他照顾父母,他如今高中,却要跟我断绝关系!” 她小声哭起来。 此话一说,周围的人一片哗然。 这个长相丑陋的女人竟然是状元郎的未婚妻? 当今状元郎竟然抛弃糟糠之妻? 这状元郎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李远墨急了,眼神闪烁,他从马上下来,拉住林娘胳膊,压低声音道:“你别闹了,林娘,你就不嫌丢人吗?这里可是京城!” “不是京城,我还不敢闹呢!李远墨,你敢悔婚,就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她一个孤女,卖豆腐三年,抛头露面,什么样难听的闲言碎语没听过? 如今,她什么都没了,她还会怕丢人吗? “状元郎,这是怎么了?” 一道清冷中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林娘回头,就看到林景州坐在马上,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 他叫李远墨状元郎,那也就是他认识李远墨?! 那他昨晚告诉她不知?! “林——大人。” 李远墨不敢在百姓面前暴露林景州的身份,只能恭敬地叫他大人,“下官在处理一点小事。” 林景州瞥了林娘一眼,“处理小事?我怎么感觉林大人处理不了呢?” 他骑马悠闲地过来,停在两人身边。 “你是新科状元,现在要做的是在六部行走,熟悉朝廷各部如何配合运作,继而为百姓谋福祉,而不是在这里被一个女人污蔑纠缠!” 林景州语气里已经多了一丝不悦,李远墨浑身一僵,脸色煞白。 进京的第一天,他就听同窗说,在京城,你能得罪陛下,但绝不能惹这位生气。 “污蔑纠缠?” 林娘高声重复林景州的话,“大人,我哪里污蔑他了!他就是个负心汉!” 林景州看着她,“你叫林娘,松洲人氏,你有个好姐妹,乃是勾栏女子,你和她亲近交好,她便教你如何用手段勾引李远墨,就等着他高中之后,当状元夫人,我可说错了?” “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他!” “那你回答我:和你同出同进的女子是否曾入勾栏?” 林娘嘴唇微颤,结结巴巴难以开口。 林景州扫过周边百姓,冷笑一声:“两个孤女从松洲赶来京城,你们可真有毅力啊。” 他几句话,立刻让周围的人看向林娘的眼神都变了。 她一下就成了心机叵测的女人! 林景州给李远墨使了个眼色。 后者表情一变,急忙上马,要走。 林娘见李远墨要走,急忙抓紧他的衣服,“你不能走!我来京城就是找——啊!” 她身体一凌空,就被林景州提了起来,放到了身后。 林景州开口:“此女当街污蔑朝廷新科状元,我现在要将她送去皇城府。” 李远墨一个字都没说,驾马而去! “李远墨!你给我站住!” “驾!” 林景州骑马,载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跑。 “放开!亏你为朝廷大官,你竟然包庇那种人恶人!” 到了一个没人的巷子,林景州停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被抱住的腰,眉头紧锁,“把你的爪子拿开。” “那你别抓我上马啊?你不是要送我去皇城府吗?送啊!” 林娘气得浑身发抖,这个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竟然做这种事! 林景州薄唇微抿,扯住她胳膊,就将人丢到了墙角一个板车上,板车上有很多枯草垫着。 即便这样,林娘摔在板车上,也痛得她倒吸气。 “警告你一件事,李远墨已经是新科状元,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事,他现在都是朝廷的人,以后再敢大庭广众之下污蔑他的名声,你也不用吃药了,你这条命活不了多久了。” 他把挂在马上的药丢到她脚边,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呜呜……呜呜呜……” 他眼神一变,扭头看去,就见那个女人坐在板车上,哭得一抽一抽。 不知为何,她的哭声,让他突然很烦躁,心口闷闷的。 “是他向我求亲的,不是我上赶子要嫁给他的……呜呜……他一家人花了我那么多钱,我现在家也没了,身上一点钱都没有,我连看病吃药都买不起好的药……” 她怨恨地盯着他。 “他既然要退婚,那我要回我的钱有错吗?” 林景州抿了下唇,半晌,“驾!” 林娘眼眶的眼泪还没落下,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骑马离开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这种男人?! 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 林娘一瘸一拐地回到,恰好听到天雪跟几个伙计聊天。 “全没了,一把火全烧没了,早知道,当初换点金子藏在地下就好了。” “那你们姐妹真是可怜——诶,你妹妹回来了!” 天雪一回头,就看到一身狼狈的林娘。 “林娘?你这是怎么了?” 林娘哀怨地开口:“我见到李远墨了!” “他打你了?!” “他还不敢,是那个林大人!” 说到林大人,她几乎是咬牙挤出的三个字。 天雪不解地问:“哪个林大人?” “昨天户部衙门口,户部侍郎点头哈腰送出门的那个男人。” 天雪瞪大眼睛:“竟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官官相护呗,我总算是见识到了,嘶!我脚好像歪到了。” 天雪扶着她来到角落坐下,一脸担心。 “那我们怎么办?有官护着李远墨,我们怎么讨回你的钱?” 林娘咬着嘴唇,眼底也是一片茫然。 远处,有人走进,伙计立刻凑上去,“陈大人,您来了!” 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这里可是京城,他们官官相护,那我们就找更大的官,就不信没人给我们主持公道了!” 天雪点点头:“我听你的,你一向有主意。” 晚上,生意火爆,林娘就来帮一些小忙。 看到戚夫人忙完,在一处休息,她端了一杯茶走过去,“戚夫人,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哦。” 戚夫人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才问:“药抓了?” “嗯,多谢戚夫人帮我们姐妹二人。” “都是女人,搭把手而已。” 林娘不动声色地问:“您开这么大一个酒楼,一定很辛苦吧?我在我们那里开个豆腐坊,都累得不行。” “还好,女人想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人脉,然后就是这里要强大。” 她伸手指了下林娘的心口。 “没有男人愿意承认女人比他们强大,只要你做出一点成绩,他们只会想用各种手段,把你毁掉。所以,别介意那些人说什么,你只要知道你在做什么就好。” “嗯,多谢老板娘教诲。我看您很少主动招待客人,昨天倒是亲自招待那位林大人了,他很厉害吗?” “你说林景州?” 戚夫人扭头看了她一眼。 林景州。 那人叫林景州,竟然跟她一个姓? 她小心翼翼地问:“他看着很年轻,是很大的官吗?” “他啊……” 戚夫人喝了一口茶,突然扭头看向她,笑得古怪,“林娘,他可不是你能惹的人!不管你是什么心思,我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个忠告,别跟他有交集,一点都别有。” “为什么?” 戚夫人没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林娘尴尬一笑,不再问林景州的事了。 “去忙吧!” “好。” 她快步离开。 戚夫人手里转着茶杯,盯着林娘的背影,摇摇头,“林景州那张好皮囊,连小妇人都动心。” 第155章 府邸 林景州回到自己府邸。 这是两年前,他帮陛下拔掉了朝廷里萧氏一族势力后,奖励他的外宅。 但他很少来这里住,今日,那个林娘的哭声,让他烦躁,突然很想念芸惜,他来了。 来到内宅唯一一间,他用心布置过的房间,那是一间女子闺房。 里面的一切,都跟他之前买的那个宅子里的闺房一模一样,包括衣柜里的四季衣物。 这三年,他信守承诺,一年四套云锦,八套蜀绣,只要是时下京城最时髦的衣服样式,他都会命人做出来,挂在这间房里。 走到床边坐下,他往后一仰,躺下。 找了她三年,音讯全无。 他派人暗中盯着云妃,施嬷嬷,方圆,甚至是她不想见的家人,可三年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不得不服气,女人一旦下狠心要跟过去割裂,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今年起,施嬷嬷都开始劝他。 “放过她吧,你是太监,她是个正常的女人,算算时间,她十七了,或许已经成亲,孩子都有了,你找到她能做什么呢?无非是毁了她的人生!” 这话,也只有施嬷嬷敢在他面前说,要是别人,他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放过你?芸惜……我也想放过你,可我做不到!如果我真的放手了,我折腾的这两辈子,算什么?”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渗进了发丝里。 他比上辈子,有更大权利,他现在可以左右后妃得宠与否,他甚至能插话立储一事。 可便是如此,他依旧无法开心起来。 他最想要的那个人,被他弄丢了。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主子,状元郎来求见主子。” 林景州缓缓睁开眼睛,坐起来。 “我等会就来。” “是。” 他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望着台子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眼神慢慢阴郁起来,“芸惜,你既然要逃离,那就最好别被我找到!” 他大步离开卧室。 来到正院院厅。 李远墨看到他,急忙恭敬地行礼,“下官参见林公公。” 他冷冷地问:“状元郎来做什么?” “下官刚从六部出来,就来感谢公公今日解围之恩。” 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双手奉上。 林景州没接银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状元郎这是做什么?” “明日就是公公生辰了,这是下官一点小小的心意。” “那个林娘说的可是真的?” 李远墨表情复杂。 “人家与你定亲,不嫌弃你穷,拿钱供你赶考,在家乡养着你一家人,你却跟陛下说你尚未婚配,让陛下动了给你赐婚的念头,你可知道你已经犯了欺君之罪!” 李远墨扑通一声跪下,“下官该死,下官当时首见天颜,太过紧张,才会说错了话。” “你是该死!却不能让陛下背负识人不明的骂名,你且记住了,不管什么时候,那个林娘都是逼你定亲,她不是清白女子,而是跟人给你设套,咬死这件事。” “下官谨记在心。” 他伸手接过银票,“滚吧!” 等李远墨离开,林景州低头看了一眼,五百两银票。 他轻嗤一声:“穷读书的,刚考上状元,就能出手五百两……” 刚要收起来,他突然皱了下眉头,银票上的官印是松洲城的? …… 翌日,才喝了一次药的林娘就感觉自己精神好多了,身上的痘痘明显不那么痒了,喝的药有效,是她这段时间糟糕的人生唯一一点安慰。 想着还不知道要在京城待多久,她就找到戚夫人,也想在打工赚钱。 “你这脸……我怕你吓着客人了,你就在忙时给伙计们搭把手,但尽量别出现在客人面前,去照顾一些喝醉的客人吧!” “好。” 戚夫人又加了一句,“但是林娘,我要提醒你一句:你若是应了这活儿,那就得把女儿家的矜持,还有男女授受不亲那套都给我抛到脑后,我虽不至于让你去陪酒赔笑,但客人就是客人,绝不能得罪,有的委屈,受了也得忍着!” “我明白。” 这事不用戚夫人说,她也清楚。 女人做生意,难免遇到一些轻浮的客人,她们不能全得罪了,有些罪只能自己受着! “那就跟小张去吧!” “嗯。” 今晚的格外热闹,探花和榜眼带着一批同窗来此把酒言欢。 没看到李远墨,林娘有点失望! 她白日里跟不少人打听,没人知道状元郎住在哪里,有说户部的,有说买了宅子的,还有说住什么客栈,但都是道听途说。 她心想,这探花和榜眼,会不会知道李远墨住哪里? 毕竟是同科高中的! 这样想着,她整理好衣服,就朝他们走去。 刚走了几步,她就被人叫住了。 “林娘,来帮忙!” 她只能拐了个弯,走向伙计小张,“怎么了?” “二楼,南乡子那间有位贵客喝醉了,我刚已经让人去府邸通知人来接了,你去照看一下,别让贵客磕了碰了。若是有处理不了的事,就来找我。” “好。” 她起身,来到二楼,推开雅间的门,房间很雅致,而且比其他雅间要大。 里面静悄悄一片,但有很重的酒味。 “唔……” 听到有人不舒服的声音,她快步绕过屏风,里面的床榻上,有一白衣男子趴在床上。 喝醉的人这样趴着,若是呕吐,很容易呛死。 她走上前,拘谨地提醒道:“公子,你不能这样趴着,很危险的。” 对方却没动弹。 她又提醒了一句,还是没动,想来是醉过去了,她只好半跪在床上,伸手抓住对方肩膀,要把人翻过来。 使了全身的力气,翻了半天,才把人翻过来,她刚想开口,表情就僵住了。 林景州?! 他此刻双目紧闭,眉头紧皱,脸色潮红。 想到要不是这个人,她早就抓到李远墨,说不定钱都讨回来了!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把甩开他胳膊,甚至气不过,还用脚踢了他小腿一下才解气。 坐在床边,她用衣袖擦擦额头的汗,京城比松洲要更热,有时候稍微动一下,就出一身汗。 嫌弃地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她笑了。 “我还以为多高高在上的人,结果喝醉了,不还是跟死猪一样!” “芸……惜……” 第156章 拥抱入睡 听到身后人呢喃,她回头,只见他双眸紧闭,嘴里呢喃着一人名字。 “借酒浇愁?” 她凑近他,想听他在呢喃什么。 如果能抓住这个大人的把柄,说不定对她有利呢! 结果,刚凑近,他就突然睁开了双眼,她以为他故意装睡,立刻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伸手抓住她胳膊,也顺势扯住了她的面纱。 “放开!” 她挣扎,他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知为何,他那双眼睛明明是喝醉了,可被他盯着,她就无由来地心发慌,还想哭。 那双眼幽暗深邃,却少了一丝专注,彷佛透过她在看什么人似的。 面纱因为挣扎而落下,露出她满脸痘痘,还有因为吃药的缘故,发黄粗糙的肌肤。 她以为会吓到他,结果他只是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她正想开口,什么她回来了,身体就被他扑倒。 “放开!林景州,你可是朝廷命官,你想借酒调戏良家妇女吗?” 她故作镇定地呵斥,眼眶却已经因为害怕而聚满了眼泪,她从未跟男人这般亲近过。 “你回来了,芸惜。” 他呢喃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她诧异,他这是把她当成另一个人了? “我不——唔!” 他俯身吻住她,她瞪大眼睛,随即拼命挣扎。 他霸道地吻她,轻咬她唇瓣,毫无章法,又透着一股执着。 她不知道这个看着很瘦的男人为何力气会这么大,被他压着,简直像被一块巨石压着一般,挣扎不开。 “唔……不……不要……” 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李远墨都未曾跟她如此亲密过,这个男人怎么敢这样轻薄于她? “男人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林景州眼眸如墨,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林娘吓坏了,“呜呜……你放开……呜呜……” 惧怕的哭声,似乎唤醒了林景州一丝理智,他动作停下,眨了眨眼,脸上醉意微消,但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复杂。 “放开我……呜呜……” 他被她的哭声,灼伤了心,双手抱住她,将头埋进她肩窝,声音带着无尽绝望和痛苦。 “对不起……别……别回来……我给不了……” 林娘被他吓得停止了哭泣,耳边一直传来他的低喃,她哽咽着想推开他,却感觉到肩膀位置传来湿意。 她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他哭了 “别让我……找到你……芸惜……跑得越远越好……”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会控制不住……别让我找……找到你……好好过……你的生活……” 趴在她身上的人,声音是那么绝望,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脖颈青筋暴起,还有哽咽的声音。 他为了一个女人买醉,又为什么不想让她回来? 这一刻的林景州,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冰冷,无助得像个孩子,她应该趁这个机会推开他,逃跑,可她没有。 她就这样躺着,任由他抱着。 没多久,抱着她的人身体慢慢放松,就这样睡了过去,她本想撑到他醒来,结果被人这样抱着,她也不知不觉跟着睡着了。 一个时辰之后。 林景州猛地睁开眼,感觉到自己抱着一个女人时,他浑身僵住。 狼狈爬起来,甚至不敢去床上的女人,他慌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刚走两步,又停下脚步,慢慢回头。 睡在床上的女人,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到侧脸,皮肤发黄,长满痘痘。 是那个林娘?! 他拧了下眉,才转身离开。 林娘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叫醒:“喂!林娘,你醒醒啊!” 她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压着她的人,结果床上只有她一个。 那个林景州呢? “你帮忙才能给你算工钱,结果你在这偷懒睡觉,我可告诉你,工钱没了啊!” “不要啊,我,我偷懒,是那个林景州,林大人,他喝醉了,我在这里照看他,结果他……” “别找借口,林公子早走了,你明明在这里偷偷睡觉!” “啊?我真的没有!” 她欲哭无泪啊。 伙计转身往外走,“我会跟老板娘说的,你工钱没了!你也不用帮忙了。” 林娘见事已至此,只能耷拉着肩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空荡的雅间,拳头攥得生疼。 “林景州,我上辈子欠你的吗?你这辈子三番两次坏我的事!” …… 因为林景州,林娘失去了一次赚钱的机会,但她现在身体好多了,除了脸上的痘痘还有些吓人,其他已经与常人无异了。 既然没办法赚钱,她就准备去外面看看。 天雪听到,劝她:“你真的不用着急赚钱,我现在只是跳跳舞,不累的。” “多赚点钱留着防身也是好的。” “那你想做什么?在京城卖豆腐?” 林娘立刻摇头,“这是长期买卖,我们只是暂时留在京城,做这个不行。” 天雪听她这样说,欲言又止。 林娘看出她的犹豫,问:“怎么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拿到了钱,我们要回松洲吗?” 她刚要回答,天雪就打断她:“我其实不喜欢那里,只是一直没勇气离开罢了,这是京城,是大夏王朝子民都心心向往的京城,我们用了一个月时间才赶来,真的要离开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离开京城?” 天雪低头搅着手指,“在松洲,大家都知道我是勾栏从良的女子,而在这里,他们说我是天生的舞者,也有几个客人言语轻浮,但大都还是好的。” 林娘看着她。 天雪继续说:“回去后,他们也会把你跟李远墨的事拿出来说,关于我们的闲话不会少的,但在这里,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不是吗?” “在京城生活,很贵的。” “这个不怕,我问过老板娘,她说只要我长期在这里跳,工钱还能涨,而且不会跟我签卖身契。我一个月就能赚三十多两银子,存几个月,我们就能开个豆腐坊,这样两边都能赚钱,我们一定会活得比在松洲好。” 林娘苦笑一声,“你都把一切想好了……” 门外有人喊:“天雪,跳舞了。” “来了。” 天雪头向外应了一声,又回头看着林娘,握住她的手,“我只是想想,你如果不愿意,那等那个人渣还钱之后,我们就走。” 林娘挤出一抹笑,“你先去跳舞,我去街上看看。” “好。” 第157章 你是太监?! 林娘离开,戴着面纱,悠闲地走在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卖什么都有。 她转了一大圈,发现这里的确比松洲更适合做生意。 蹲在一个卖腌菜的小贩面前,她笑着问:“大娘,请问您这腌菜怎么卖?” “30个铜板一斤,俺老家是巴蜀那边的,这是巴蜀风味,跟京城这边的不一样,姑娘闻闻!” 大娘打开盖子,一股扑面的酸辣香味袭入鼻腔。 气味太冲,她下意识侧了下头,大娘爽朗地笑道:“小姑娘闻不习惯?这菜拿回去过一遍水,加点油,呛一下,那味道可好了,下饭!这大夏天,吃别的都不开胃,但我这腌菜保证你能多吃一碗米!” “嗯嗯。” 大娘的热情她招架不住,她只能一边点头赞同,一边起身离开。 松洲也有腌菜,但是能卖到十个铜钱一斤已经算是贵的了,这里竟然高了这么多。 又问了几个小吃,生意全都比松洲好很多。 走着走着,看到远处有一家卖豆腐的,她眼前一亮,快步走过去,这可是她的本行,所以这次她没有问价格,而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家店卖豆腐的情况。 看了约莫一炷香,她就大概摸清情况了。 一炷香时间,成了三十五桩生意,豆腐应该都是两斤左右,十个铜板一斤,除此之外,还有豆皮,卖出去了十三份。 大概算了一下收益,是她们在松洲的好几倍。 她转身,叹了口气,怪不得天雪想待在京城不走了,的确,再也没有一个地方比京城更繁华,更适合做生意了。 但…… 她把手按在心口的位置。 不想留下来! 一进京城,她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这几天待在京城,虽然震撼这里的繁华景象,但她的心始终不安。 她甚至有点怀疑,她是不是曾经来过京城,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但,如果她是大户人家的子女,怎么可能没人寻过她? 如果说不是大户人家,那她怎么会写得一手好字,身上还藏了一大笔钱? 天雪是从湖边捡到她的,她后脑受伤,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衣服夹层里缝了五百两银子。 两人用那五百两银子学了如何做豆腐,甚至买下了老师傅的豆腐坊。 天雪问过她要不要找回失去的记忆? 她当时说不要。 但她暗中看过大夫,大夫说没办法,也许哪天她脑袋里的血块突然散开了,她就想起来了,也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这三年时间,她过得很开心,心里有股声音一直在提醒她,别去探究,知足常乐。 她其实隐约能感觉到自己不可能是普通女子。 因为有这点认知,她更不敢去探究了,生怕破坏了当前的生活。 “驾!” 她的思考被人打断,抬起头,就看到几匹马从马路中间驶过,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人是林景州! 又是那家伙! 见他们骑马绕进一个巷子,她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林景州坏了她两回事,她得找他讨回来! 小跑追过去,但是人怎么可能追上马,她追到巷子口,就已经看不到林景州的身影了,只能凭感觉在巷子里穿行。 绕了好几圈,看到一个院子外绑着几匹马,她眼前一亮,快步跑过去。 看到院子紧闭,她走上台阶,想透过缝隙看看里面在干什么,结果什么都看不到。 她刚一转身,一把剑抵着她,“你是何人?!” 她浑身僵住。 男子一脸冰冷,眼底划过杀意,剑尖靠近她脖颈的肉,“鬼鬼祟祟,你是谁派来的?!” 又冒出几个男人,个个都警惕地盯着她。 “我……我……” 感觉脖颈一抹刺痛,她声音颤抖地解释:“我,我是来找林景州的!” 男人眼神一变,剑身离开她一寸。 他身后的伙伴立刻开口:“她胡说,大人怎么会认识她?不要听她狡辩,处决!” 炎热的七月,林娘却觉得浑身冰冷,她大脑飞速运转,突然,她大声道:“你敢伤我,你们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我是他的人!” 此话一出,全场寂然。 林娘以为那些人不相信,为了自己活命,只好继续编:“昨日,他便是跟我在一起,他喝醉了都是我在照顾,我跟他什么关系,还用我明说吗?” 用剑抵着她的男人表情古怪,其他男人也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林娘心想,不会吧,这都不相信? 咯吱—— 身后的门被缓缓打开了。 她不敢回头,这有一把剑抵着她呢。 “你说你是我什么人呢?” 林景州的声音冷如寒冰。 护卫收起剑,恭敬地站在一边。 林娘僵硬地回头,正想挤出一抹笑,就听到一句让她原地石化的话。 “本王还以为林公公不好此道,不曾想,林公公在宫外早已有相好之人。” “王爷说笑了,此女……是与奴才有些恩怨,但绝不是她说的那样,她前些日子,诬陷新科状元,被奴才阻止,是以连奴才都一起记恨了,奴才会妥善处置此事的。” “诬陷新科状元?” 临王对林娘有了些兴趣,看着她,“你是何人?为何诬陷新科状元?” 林娘还没缓过劲儿来。 公……公公…… 林景州是太监?! 这个看着权势很强的男人竟然是皇宫里的太监?! 她根本听不到其他话了,整个人木楞住了。 临王皱眉,正要发话,就被林景州打断了,“王爷,此女只是小事,别因为她耽误了您的大事。” “行,你办事,本王放心。” 临王走下台阶,翻身上马,拉着马缰绳,“驾!” 待人走后,林景州朝林娘走近一步。 她感觉到一股迫人的气息,下意识后退两步,“你……你……” “我什么?” “你是个太监!” 林景州眼眸愈发幽暗,“是又如何?” 林娘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你是太监你还!” “还什么?” 还假装什么痴情男人? 还,还强吻她。 林景州没心情理会她那些奇怪的情绪,问:“为什么跟踪我?” “我没有。” 他突然掐住她脖子,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冷声道:“我最讨厌有人跟我耍花样,你这样的人,我现在让你消失,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你的存在!” 林娘吓得浑身一哆嗦,终于不再硬气,委屈地解释道:“你阻止我找李远墨讨债,我拿不回自己的钱!昨天下午,你在又折腾得我工作丢了,林——公公,我不该找你讨回一个公道吗?” 第158章 不用戴面纱了 这话说的,周围几个护卫听得全都眼神表情皆不自在。 难道林公公真的…… 林景州松开了林娘,扫了几人一眼:“你们回去禀告主子,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是。” 护卫离开了。 台阶上只剩下两人,林景州转身走向院子里,“跟我进来。” 林娘恐惧地看着他,捂住脖子,摇头。 他站在门槛里面,静静看着她,“现在知道怕了?” 她不甘心,却又不得不低头:“我以为居高位者,应该更加明事理,现在知道了,我太天真了。债我不讨了,公道我也不要了,林公公可以放过我一个弱女子了吗?” “不可能。” “你!”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那你杀了我吧!” “昨日,我喝醉后,可做了什么?” 林娘目光一惊,随即复杂地看向他,“林公公很在意?” “说!” “你哭了。” 林景州因为这句话,脸上冷漠的面具有一丝裂开的迹象,眸底划过一抹懊恼。 “你还抱着我叫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昨日,他说了很多话,她不懂。 但现在知道面前这人是个太监,她突然好像就明白了。 怪不得他明明想找那个叫芸惜的女人,又哭着祈求别被他找到…… 一般女人,应该都不会选择一个太监当自己的良配吧! 那个芸惜是为了避开他跑了吗? 听他说的话,他一直在找那个芸惜,可是他有从心底里不想自己找到。 大概也是清楚自己给不了她正常生活吧。 他也算个痴情种了。 林景州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她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昨日你照顾我的报酬,忘记昨天发生的一切,否则,杀了你就不是吓唬了。” 她伸手接住银票,定睛一看。 一千两! 倒吸一口气! 现在当太监都这么有钱了吗? 这人强吻了她,这钱当成弥补到也不算多,她急忙叠好,收起来。 林景州还以为她会犹豫或者拒绝,没想到一点都不扭捏地收下了,这一点,真得好像她啊。 林娘收好钱,抬眸看向他,林景州立刻挪开了视线。 “林公公,如果我要找李远墨讨债,你还是会阻止我吗?” “金科状元是陛下钦点,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让他名声扫尽,那你必死无疑!” 她不解:“即便,他是品行不端之人?” “是。” 林景州回答了她,然后跨过台阶,从她身边走过。 她犹豫了片刻,跑下台阶,刚要开口,就被林景州打断,“一千两,足够你重新找个夫家了,聪明的人,是不会拿鸡蛋碰石头的。记住一件事:只有弱者才会跟人讲道理,强者从来没有过错!” 提醒完,他骑马而去。 林娘在心里琢磨他的话,好一会后,她眼眸一亮,“那如果我也是块石头呢?还是块更硬的石头呢?” 心里有了希望,她脚步轻快地离开巷子。 回到,刚要踩上台阶,她突然拍了自己脑袋一下。 伙计看到,笑她:“林娘,你傻了?怎么自己打自己!” 她回了一抹敷衍的笑。 刚才在林景州身边的男人是王爷,她竟然因为震惊林景州是个太监,而错过了认识大人物的机会! 真是太失策了! 回到阁里,她把天雪拉到角落,把那一千两银票给她看。 天雪惊得捂住嘴,“你找李远墨讨回来的?” “不是,林景州给的。” 天雪皱眉:“他?他为什么给你?” “昨日他喝醉了,我照顾他,听到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大概是收买我吧。这钱,不拿白不拿,有了这个,你就不用一直在这里抛头露面跳舞了!我们先离开!” “林娘,我——” 林娘朝她笑了笑,“如果想在京城站稳脚跟,在这里跳舞可不是长久之计。” 天雪惊喜地看着她。 “我不太喜欢这里,但你说的没错,没有比京城更适合做生意的地方了,我以为到了这里,我占着理就能报复李远墨,但今天有人跟我说,只有弱者才会讲道理,我偏偏不信这个邪!” “这就是官官相护吧。” “那总有护不住的时候吧?”林娘眼里露出自信的光芒,“我跟他一家耗着了,不让李远墨付出代价,我绝不离开京城!” 天雪抱住她,“那现在也不是离开的好时机,等你脸上的痘痘都消了,我们再走,这里是京城,花钱的地方绝对不会少,多存点钱总是好的。” “好,听你的。” …… 在住了半个月,林娘脸上的痘痘消得差不多了,她找言老大夫复诊,对方告诉她不用再戴面纱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时时刻刻戴着面纱。 大夏天的戴面纱,又闷又热,流汗了都不方便擦。 言诺拿来一盒膏药,“林姑娘,这个一日涂抹三次,不容易留疤。”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朝他莞尔一笑,“多谢言大夫。” 有了林景州给的那一千金,这一盒五十两的药膏,她付钱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 言诺耳根发红,他局促地转身去做别的,却又控制不住扭头看向她。 第一眼看到她,即便满脸痘痘,他也能看出她原本容貌必定是清秀,只是没想到,不只清秀而已。 竟是个绝色佳人! 拿了药,林娘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心情极好,忍不住用手背抚摸脸颊,除了耳根,还有脸颊有几个痘印,其他地方都好了。 突然,一个小男孩冲了过来,直接撞到她身上,她被撞得跌坐在地上,痛得她倒吸气。 “你这个小混蛋,让你跑?!撞到人了吧?” 一个妇人走过来,扶起她,“对不住啊,姑娘,你——” 要说话的话,在看到林娘的脸时,怔住了。 林娘站起来,摆了摆手,“我没事,不过还是看好你家小孩,这要是撞到不好说话的人,怕就麻烦了。” “芸……” 她疏离地跟妇人点了下头,拿着药膏继续往前走。 妇人盯着林娘的背影,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男孩凑上来,“娘,你看啥呢?” “我的乖乖,这长得也太像了吧!是像还是就是她啊?” 男孩天真地问:“她是谁啊?” “关你屁事,让你给我逃学!看我不打死你!”妇人伸手就要教训儿子。 男孩一溜烟就跑了,街道两边认识妇人的笑着开口:“花婶,你也太严格了,你儿子才十二岁,干嘛非逼他进学堂?” 花婶双手叉腰:“他都十二了,半点不懂事,我以前认识一位公子,十三四岁,那气质,那学识,这兔崽子能学人家千分之一,我就烧高香了!” 第159章 救他一命 林娘因为终于不用戴面纱了,心情极好,路过一家糕点坊,她买了好几袋糕点,准备拿回请大家吃,顺道跟老板娘谈她们要离开的事。 买完糕点,刚走出铺子,就看到一辆马车从她面前驶过。 她本来没在意,要朝相反方向走去,结果车上的人说话嗓门极大,听到车里人说话,她随即定在原地。 “停车!停车!给我去买几包糕点,我儿子现在可是状元郎,未来是要当高官的乘龙快婿,你们敢怠慢我,我就让我儿子打你们板子!” 林娘深呼吸一口,她回头,就看到李老娘探出头,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 “老夫人,状元爷说先将你们送到新住处,那里什么吃的都备好了。” 李老爹训斥妻子:“你那么大声干什么?也不嫌丢儿子的脸!走吧,先送我们过去!” “遵命,老爷。” 林娘见马车动了,她快步跟了上去。 她曾以为能砸锅卖铁送儿子上学堂的爹娘,即便是农户,也该是识大体,知恩图报的人,结果这对老夫妻,彻底打破了她的天真想法。 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是好媳妇儿;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是恶妇! 一想到这家人的嘴脸,她就没办法忘记一切,重新过自己的生活! 马车走得并不快,她一路跟到目的地,远远看到一个安静的府门,门庭气派,李远墨从府里走出来,一脸春风得意。 “爹,娘。” “儿啊,这宅子是分给你的?以后就是我们家了吗?”李老娘痴痴地望着高门大院。 “是啊,前几天委屈你们住在客栈了,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家了。” “陛下给你赏了宅子,以后可要好好报效朝廷,当个好官!” 李老头站在一边,装模作样,但一双眼睛盯着门庭打量,眼底的贪婪暴露了他的本性。 李家还有一女一儿,全都围着李远墨,李小弟一脸得意地问:“哥!当大官了就有这么大房子住,我以后都不要回松洲了!我要在这里发大财!” 李小妹骄傲地哼了一声,“你就钻钱眼里去吧!大哥当了官,以后那些商人见了大哥,都得跪下磕头,商人算什么,给大哥提鞋都不配!” “走吧,先进府,咱们一家人再聊天。” 林娘看着那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走进府里。 心中的恨意像荆棘一样爬满全身,凭什么这家人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凭什么她真心付出,得到的却是羞辱! 指甲陷入肉里,她眼底泛着红意,“李远墨,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们一家好过的!” 记住了李远墨一家人的住处,她转身离开。 她得从长计议。 绕进一个巷子,她一直在想怎么对付李家人。 刚到一个拐弯处,就听到一声闷吭。 她扭头看去,就看到一堆杂草破堆里,伸出一条腿,那里躺着一个人?! 她浑身绷紧,刚想逃跑,就听到对方的声音。 “唔……咳咳……” 有点熟悉…… 在京城,能让她熟悉的人……林娘忍不住走上前去。 当她伸手掀开一个大的笸箩,里面的人让她眼神一惊,林景州?! 他双眼紧闭,脸上还有白灰。 仔细嗅了嗅,是石灰! 有人想毁了他的眼睛? “林——”“嗖!” 林景州突然伸手抓住她肩膀,用力把人按在杂草堆里,抽出发冠里的银簪刺向林娘脖颈,冷声逼问:“你到底是何人所——” 他冷漠的表情突然一怔,鼻子嗅了嗅,才不确定地开口:“林娘?” 她喝的药,他见过,所以一闻就能认出来。 林娘拼命点头,“是,是我,我没有跟踪你,我是跟踪李远墨找到他住的府邸了,回来的路上,碰到你的。” “我怎么信你?” 他手下的银簪尖抵着她的肉,痛得林娘小脸皱成一团,她心中后悔,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林景州眼睛受伤,如果他没受伤,他就会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就是他朝思暮想三年的人。 奈何,造化弄人! 她闭上眼睛,一歪头,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道:“我已经解释过了,你若不信,那就杀了我!” 她赌这个人不会杀她! 感觉到顶在脖颈的银簪慢慢用力,痛得她拧眉。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赌输了,魂归此处时,半牵制着她的人突然松了手,然后倒在了她身上。 “喂?……喂喂?” 趴在她身上的人呼吸很重,林娘闻到了鲜血味,余光瞥到他腹部,红了一大片。 “一个太监,竟被追杀至此,可见你平日有多讨人厌了。” 用力推开他,林娘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她跑开两三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林景州。 这个太监包庇李远墨,还几次三番想灭了她的口。 更……更……想到那日在,她又羞又愤! “我不该管这个事的,能杀你,一定不是一般人,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我……” 心里有另一道声音却在叫嚣:他给了你一千两银子!每次说灭口,也不过是吓唬你罢了。 “救还是不救……” 林娘咬着嘴唇,纠结了半晌,最后一跺脚,还是跑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她扶着林景州往外走,所以没看到本应该昏迷的人,默默收起了银簪…… 言家医馆。 言诺正在清点药材,就看到一抹身影慌张走进来,“言大夫,救命啊!” 他快步走出去,和林娘一起扶着男人。 “林姑娘,这位是?” “我路边捡的,似乎受了重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言大夫尽力相救,他的眼睛似乎被人撒了石灰。” 言诺忙点头,“把他送到里面。” “好。” 两人扶着林景州到了里间,“林姑娘,你先出去吧,你待在这里,不太方便。” “哦,好的。” 她走到前堂,找了个椅子坐下等着。 一炷香后,言诺才走了出来,身上沾了些血迹,他表情古怪地看了林娘一眼,“姑娘真的不认识里面那位吗?” “怎么了?” “你如果不认识他,还是离他远些,别给自己沾上麻烦。” “我明白。” 言诺朝她笑了笑,“伤已经处理好了,眼睛我也用油帮他洗过了,只等他醒来就无大碍了,我去换身衣服。” 她松了一口气,朝他笑笑,“好,辛苦你了,言大夫。” 言诺耳根一红,慌忙走去后院了。 林娘走到后堂,揭开帘子,就看到林景州赤裸着上半身躺在床上,嘴唇发白,双眸紧闭。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 撑着下巴,歪头盯着他。 “真是可惜了,长得这样好看,却是个太监。” 第160章 回宫复命 明明是个太监,身子却意外的结实有力,腰腹上也不是软塌塌一片,他……真的是太监吗? 她脸突然一红。 自己怎么会想这个,伸手拍了拍脸颊,“乱想什么!”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昏睡过去的林景州。 “我今日可救了你的命,你若还有良知,就该知恩图报,帮我对付李远墨!”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言诺的声音:“各位是来买药的还是看病的?” “你这里可救治过一个被白灰伤了眼睛的人?” 林娘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看向林景州,无声地说道:“你的敌人找来了!” 把人从床上拖下来。 怎么这么重? 刚才扶来医馆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重啊? 趁着言诺跟那些人周旋的时候,她把人拖到后院,随手拿席子给他盖上,然后走回后堂,关上门,坐在榻上大口喘着气。 门突然被人推开,还伴随着言大夫的阻拦:“各位,这里有病人,你们没有官府的搜查令,随意这样搜查,我可以去皇城府告——” 在看到坐在榻上大口喘气的林娘时,他瞬间消音了。 搜查的人在后堂到处搜查。 林娘喘着气,一言不发。 一个男人来到关着的门前,推了推,没推开,“这个门通向哪里?” 林娘惊恐地看向言诺,后者了然后,不悦道:“几位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们在这里乱来,我就要去找巡城兵了!” 一把剑指向言诺,“少废话,把门打开。” 言诺脸色苍白。 林娘又害怕又后悔,她连累无辜人了。 “咳咳!”言老大夫突然掀开帘子,声音淡然道:“那个门坏了,几位想到后院查看,可以从这边过去。” 说罢,就转身引路。 林娘和言诺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些人到了后院,好一通翻找,最后悻悻而去。 林娘和言诺相视一望,起身就冲向后院。 她走到那个席子前,伸手一掀,里面空无一人…… “这……” 言老大夫开口:“林娘,初入京城,你并不了解这里的局势,切不可乱动善心,小心引狼入室,最后悔不当初。” 林娘惭愧地看向言老大夫,“对不起,言老大夫,今日之事是我欠考虑了,差点连累了你们,以后不会了。” 她留下林景州的诊费,就离开了。 …… 林娘心事重重地回到,就看到一辆马车从门口离开了。 她走过问:“谁离开了?” 伙计看了她一眼,眼前一亮,立刻讨好开口:“姑娘请进。” 林娘挑了下眉,她不过是摘了面纱,这些人就不认得她了? 她存了逗伙计的心,点了下头,“嗯。” “请。” 伙计殷勤地给她引路。 走进,伙计刚要问她坐雅间还是一楼平座,就见天雪走了过来,直接跟他身边的美人说话。 “这瞧着好多了,不过还是有几个印记。” “嗯,买了药。” 伙计在一边,张大嘴巴,指着林娘,“你,你……” 林娘朝他眨了下眼,“小陈哥,我今早出门就穿的这件衣服,头饰,声音都不曾变过,就摘了面纱,你就不认得我了?” “林娘?!” “对啊。” 伙计小陈惊呼出口,店里的伙计丫鬟都围了过来。 大家新奇地围着林娘打量,“这是病好了?” “林娘,你长得真好看!” “就是就是!我过年的时候看到花魁游街,觉得那花魁美得跟天仙一样,你比花魁还好看啊!” 天雪皱了下眉,“林娘可是好人家的女儿,拿她比花魁是什么意思。” 开口的人囧了一下,连忙道歉:“对不住,我,我失言了。” 林娘摆摆手,“没事,知道你们在夸我,不过还是别打趣我了,京城人杰地灵,长得好看的女子比比皆是,我算什么啊。” “那可不一定,我家是京郊的,活这么大,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跟大家闲聊了几句,两人才到了后庭。 坐在廊下,天雪望着她,叹了口气,“痘痘消了就好,我就放心了。” “嗯,等我彻底好了,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我这几日盘算了一下,一千两银子在京城开个豆腐坊,租铺面是足够的,等赚够了钱,再买下来。“ “暂时离不开了。” 林娘诧异:“啊?为什么?” 天雪解释:“老板娘出城了。” “刚才我看到一辆马车离开……” “就是老板娘的马车,具体的事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老板娘突然要去省亲,短则七日,长则半个月,一定回来,在她回来之前,咱们是走不了的。” 林娘点了下头,“那就再待一段时间。” “过两日闲了,我们去寺庙拜拜吧,还没去过京城的寺庙呢。” “好啊。” 正好去拜拜,去去晦气。 自从到了京城,似乎就没顺心过。 …… “林公公,您回来了。” 林景州走进奉天宫,他脸色苍白,眼睛微红,开口:“陛下呢?” “正在虞美人宫里。” 他转身,直奔虞美人的宫里。 到了地方,陈彦看到他,有些诧异,快步走过来,“林公公,你这眼睛怎么了?” “被埋伏了。” 陈彦惊得微微张唇,“你可是奉陛下的命令办事,谁敢这样对付你?!” “告诉陛下,我有事禀告。” “好,我这就去。” 陈彦走进主殿,没过多时,陛下就走了出来,看到他的眼睛,皱了下眉,“你随孤来。” 他们走到一个凉亭里。 夏赫南坐在石桌前,静静看着林景州,“眼睛怎么了?” “奴才一时不察中了埋伏,他们用了石灰。” “可还伤到了别处?” “腰腹中了一刀,已经包扎好了。” 夏赫南突然一掌拍在桌上,“好一个河间幕府!你是奉孤的命令去调查,他们连你都敢伤,分明是不把孤放在眼里!” 林景州开口:“河间幕府已经安静了百余年,一直很安静,这几年突然活跃起来,还跟顾家联系紧密,在京城形成了秘密据点,陛下还是要提早做好准备,以防他们有了不臣之心。” 前世,他其实已经发现了河间幕府勾结李氏王朝要颠覆大夏王朝的迹象,但没有证据,又因为他当时一心为芸惜报仇,把这件事忽略了。 这一世,他提起调查,果然发现了确凿证据。 他故作在奉命寻找顾锦霜的过程中,阴差阳错发现了河间幕府的小动作,提醒陛下提早做出应对之策。 “小林。” “奴才在。” “你两年前,跟孤说要组建一支暗中为孤解决麻烦的狼卫,如今组建得如何了?” 林景州眼神一亮,跪下道:“随时听候陛下差遣!” “好,从今日起,狼卫独立于朝廷三省六部,由你统领,直属于孤!” “奴才遵命!” 夏赫南冷着脸,下令:“先秘密抓住京城所有河间幕府的人!” “是。” 第162章 我是林景州的人 天雪知道林娘找到了李远墨一家人的住处,第二天就找了个时间,拉她去上门讨说法了。 “我还是不相信李远墨读了这么多圣贤书,真就忘恩负义,是个王八蛋,说不定是他那个老爹老娘,故意在中间捣乱呢?” 林娘皱了下眉头,“应该不是。” 如果真的是他爹娘两边骗,那日在街上遇到,李远墨就不该是那个态度! “问问不就知道了,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有什么用?” 她被天雪说动了,“行。” 两人来到李远墨的宅子,敲开门,她开口:“我叫林娘,是来找李远墨谈谈的。”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 仆人打量了两人一番,“稍等。” 然后关上门去报告了。 天雪握住她的手,鼓励道:“如果真是误会就好了。” 林娘开口:“如果真是误会,我也不会跟他再有什么,只要他赔了钱,我就不再针对他!” “嗯。”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了一个缝隙,仆人探出头,“我们大人说不认识你,让你不要再纠缠,不然他就报官了!” 一句话,让两人原本的期许,瞬间烟消云散。 天雪气得一脚踹到门上,愤愤开口:“不认识?他李远墨的书读到狗肚子里了?我还以为是他爹娘逼着他当陈世美,结果那个混蛋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仆人吓一跳,急忙关上门。 “开门啊!李远墨,你愧为状元,你真给读书人丢脸!” 林娘也是气得不行。 “他们凭什么住这么好的地方!他们不配!李远墨!你这个败类,混蛋,人渣,枉读圣贤书的贱人!” 天雪大声咒骂。 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林娘深呼吸一口,“天雪,别骂了,我们走。” 她想起林景州的提醒,李远墨现在是有人护着的,她们只是两个弱女子,一旦惹怒了李远墨背后的人,她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弱不与强斗! “我气不过嘛~” “走了,他现在是状元,我们斗不过他的,得想想办法,我们先走吧!”她回头看了一眼府门,“咱们走着瞧,这口气,我一定会出的!” 两人愤愤地离开。 门里的仆人扒着门缝,见两人离开,才跑到正厅报告:“大人,人走了。” 听到人走了,李远墨脸色才好了一些,但依旧铁青。 他以为林娘一个无亲无故的弱女子,不敢上京的,没想到还是追来了! 还死缠不大,大有撕破脸皮的意思! 如果她在松洲好好待在,等他在京城稳定下来,倒不介意松洲养她一房,只要不被京城这边的妻子发现。 没错,他要退亲,是因为他被暗示了陛下要为他赐婚,妻子必定是京城的世家贵族。 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终于高中,若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未来的仕途怎么可能顺遂? 那他这十几年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为了仕途,他只能暂且辜负林娘,却不曾想她却如此刚烈! 坐在椅子上的李老娘气得拍桌,“那两个贱人,怎么来京城的?她们怎么没被烧死?” “烧死?”李远墨疑惑地看向母亲,“娘,您说什么?” 李老娘眼神闪烁,看向丈夫。 李老爹咳了一声,开口:“远墨,你现在是状元,派人把那两人赶出京城,应该不是难事吧?” 李远墨为难地笑道:“儿子还没有正式派官职,要满三个月,熟悉了六部,才会派官的。” 李小妹欣喜地问:“哥,那你能派个几品官?你是新科状元,那就是第一名,一定是最大的官吧?” “这不一定,吏部负责分配官职,想要分得好,得上下打点,这需要很多钱,咱们没钱,你也知道。” 李老娘眼珠一转,跑回房间,没一会就跑出来了,把一叠银票塞到儿子手里,“儿啊,你好好打点一下,一定要让那些人给你派个大官。” 李远墨震惊地看着一叠银票,有五十两的,有一百两的,这一叠下来,至少有一千多两了! “娘,您……哪有来的这么多钱?” 李老娘顾左右而言他,“哎呀,这你就别管了,这够打点不?” 李远墨激动地点头:“够,够了!” “那就好,咱们一家的富贵可都交到你身上了,我儿真争气!”李老娘满眼骄傲。 他收起银票,“爹,娘,妹妹,弟弟,你们先在就家,我去想办法解决林娘的事!” …… 林娘和天雪刚回到,天雪气得快炸了,伙计趴在桌子上,问:“这么了,这是?”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伙计一下不乐意了,“喂!你这是被谁伤了心,干嘛一杆子打死所有男人!” 天雪瞥向他,眼角发红,冷哼一声。 “你这是没机会,有机会,你也是个负心汉!” 林娘倒了一杯茶,放到天雪面前,“大夏天,也不嫌热,别气了,你脸都红了。” 天雪端起茶,一饮而尽,刚要开口,外面就走进来一个官差。 “林娘是哪个?天雪是哪个?” 两人站起来,天雪吓得脸刷一下白了,林娘紧张地开口:“我是林娘,各位官爷有什么事吗?” “抓起来!” 说着,就冲过来抓住她手臂。 官差看向天雪,:“你就是天雪了,一并抓了!” 林娘故作镇定地问:“官爷,为何抓我们,总有说法吧?” “砸坏状元府的门,你说你们该不该抓?” 天雪大声辩解:“我,我就踢了两脚,怎么可能踢坏?!” 林娘抿了下唇,“官爷不问问我们为什么去状元府?” “带走!” 两人被戴上镣铐,带到了皇城府! 被迫跪在堂前,堂上的官员,一拍惊堂木,“大胆刁妇,恶意诽谤状元,毁坏状元府,本宫要将你们流放!” 听到流放,两人脸色瞬间变白。 天雪吓得不知所措,她虽然泼辣,在勾栏待过,但从未来过京城,没见过大场面。 林娘心中也是惊慌失措,她不要被流放。 李远墨这是要对她们赶尽杀绝,救一条狗,还会对她摇尾巴,她救了个人,却要置她于死地! 不甘心! “压下去!” “慢着!”她红着眼睛开口,直接也不跪了,站起来,冷眸盯着堂上的官员,“发配我流放,你好大的狗胆子!” “大胆!” 官员气得重重砸响惊堂木! “你才大胆!你知道我是谁的人,敢这样对我?!” 官员皱了下没,心下咯噔一下,“你是谁的人?” 林娘冷笑一声,“我是林景州的人。” “何人?” “你连他都不知道,你的品阶太低了,还是去请教一下你的上司,否则林景州生气了,别说你了,你这个皇城司,他说屠了,也就屠了。” 这下轮到官员和官差变了脸。 林娘活动了一下手腕,“我手腕青了,他最讨厌害我受伤的人了,你们的脸,我都可记得清清楚楚,不想死的,还不快放开我!” 一个官差从外面跑进来,凑到官员耳边,嘀咕了几句,官员脸色大变,急忙下来,“快放人!放人!” 天雪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刚才高高在上的人,此刻低眉顺眼,“姑娘,是误会,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林娘见林景州这个名头很好用,索性用到底。 “我且问你,是谁让你抓我们的?” “是,是金科状元。”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是状元厉害呢,还是林景州厉害呢?” 官员苦笑着开口:“姑娘,这,这就没法比啊,林总管,林总管……” “不想让我告状吧?” “姑娘饶命啊,饶命啊。”官员直接跪下了,周围的官差也跟着跪下了。 天雪瞪大眼睛,林娘朝她眨了下眼,才又恢复冷漠,“那个李远墨,林总管想对付他很久了,你们去抓了他,把他吃软饭,高中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事公布出去,林总管一高兴,说不定,这皇城府,就是你当家了。”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 第163章 我的夫人? 林娘和天雪一路被恭敬地送出了皇城府。 他们还想用马车送二人,被林娘拒绝了,她拉着天雪,快步离开。 一直走到看不到皇城府,她才贴着墙,大口呼吸。 没想到,林景州的名号还挺好用的! 天雪单手叉腰,一边喘着气一边问:“你什么时候跟那个林景州是那种关系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 “哈?” 林娘深呼吸两口,等自己镇定下来,才解释:“我跟林景州没关系。” 她往的方向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天雪小跑跟上她。 “我骗那些人的,你知道林景州是谁吗?” 天雪摇摇头,“我没跟他说过话,但户部的官员会给他磕头,老板娘也对他恭敬有礼,他……不会是皇子吧?” “噗嗤!” 林娘被她的猜测逗笑了,凑到她耳边,用手遮住嘴,说了几句话,见她愣在原地,她挑了下眉,“所以,别乱猜了。” 天雪愣了好一会,才提高音量:“太监?!” “嗯。” 天雪跟在她身边,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嘴里呢喃着:“太监……竟是个太监……” 林娘扭头看向她,打趣道:“觉得可惜?” “不是可惜,就……你不觉得当太监的女人,很恶心吗?”天雪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拜托,我故意说的,吓唬那些人的,我跟林景州什么关系都没有!” 天雪咬住嘴唇,“便是嘴上说,我也不愿意。” 两人回到,大家都很担心她们,林娘说是误会,就把两人放回来了。 她回到房间,坐在桌前发起呆来。 李远墨敢利用他状元的身份,想把她赶出京城,后面说不定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说是安全,其实开门迎客的地方,哪里安全了。 可是林景州给她的一千两银子,已经花了三百多两了,除了她的痘痘之外,既然有钱,她当然想治疗一下自己的失忆症。 但药也吃了几天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没一会,天雪端着两碗凉粥进来,坐在她对面,“吃点东西吧。” “嗯。” 两人一边吃,天雪突然开口:“我在……你知道的,那种地方,我其实遇到过不少男人跟太监差不多,也遇到过真的太监。” 林娘诧异地看着她,她知道天雪才能跟在勾栏待过几年,那是她最痛苦不最不想回忆的黑暗过往,所以她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 “其实……曾经有个老太监想买我入府的,他舍得给我花钱,因为是犯了事入宫当太监,所以有一直存着成亲的念头,但好人家的女孩看不上他,一般人家的女孩,他又看不上,我那时候刚因为家里获罪,被卖进勾栏里。” 林娘认真听着。 “他那时候三十七岁,有田产二十亩,京城和松洲各有一处宅子,为了保护我的清白,他买下了我的初夜,却没有对我做什么。” 天雪突然朝她苦笑一声,“我当时只觉得,一个阉人,能对我做什么,他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所以没感谢过他。他连着包了我一个月,却连我的手都没碰过。那时候,还有一个公子,没有那个太监有钱,但他总会给我带一束花,跟我谈天说地,我喜欢他,想让他为我赎身,但他没钱。直到有一日,我喝醉酒,骂他阉人,说他恶心。” 林娘心中莫名一痛,“后来呢?” “之后,那个太监就再也没出现过了,而那个公子哥,拍下了我的初夜,我心心念念他会说我的救赎,结果他只是来尝鲜的,而我是那道新菜!后来听一些恩客说,那个太监买了个雏儿,回家当女儿养着,教识字,教懂礼,给她锦衣玉食。” 天雪在哭,林娘起身走到她身边,搂住她肩膀,“别想那些事了,都过去了。” “我应该跟太监走的,虽然他不是男人,可他能保我锦衣玉食一辈子!”天雪闭上眼睛,“可我过不了心里这道坎,我不想跟着一个阉人,即便我知道跟着他,我就能离开那种地方,可我不愿一辈子被人骂是太监的妻子,我受不了。” 林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天雪,只能默默陪着她。 …… 城内一个普通旧宅,几个人正在商议事情,门突然被重物砸开,几人下意识拿起武器,就看到一身藏蓝的林景州站在院子里,一脸平静,凤眸上挑。 “抓!” 一声令下,还不等几人反应,从天而降十几个狼卫,将宅子团团围住。 他们是训练五年的孤儿,从挑选到训练,再到如今成为他手下最好用的工具,林景州从未假手于人! 狼卫武功高强,手段狠毒,如同只会听命行事的傀儡一般。 片刻功夫,就抓住了三人,有两个人顽强反抗,似乎看出了林景州是带头的人,想要擒贼擒王,用毒毒倒一个狼卫,就朝他袭来。 林景州淡定地看着他。 “爷,小心!” 一个狼卫开口提醒。 那人朝林景州撒去药粉,林景州唇角微扬,在对方最接近他的时候,突然抓住他胳膊,借力打力,一掌将人打到吐血。 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使用的是幕府——噗!” 他再使一招,直取对方性命,快,准,狠! 直接毙命! 鲜血洒到他胸前,他眉头一皱,弄脏衣服了。 “爷,都抓住了。” “受伤几人?” 带头的人回道:“三人,主要是他们用了毒。” “受伤的回去疗伤,其他人跟杂家继续抓人!” “是。” 一整天,林景州就这样带着狼卫抓人,他大张旗鼓,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朝臣知道狼卫的存在。 只有知道,才会忌惮! 抓了最后一批名单上的人,他回宫复命。 结果回到宫里,刚准备换下带血的衣服去奉天宫复命,就有人来禀告:“爷,皇城府有人来请罪了。” 他在房间里沐浴更衣,听到屏风外的报告,皱了下眉:“请罪?” 皇城府,最近做什么事了吗? 太监表情复杂,抬眸看了一眼屏风,心想着如果按照皇城府的人的原话,总管怕是要生气吧! 林景州换完衣服,正要拿香料薰衣,他一向喜欢自己做这件事,见外面的人欲言又止,又加了一句音调上扬的疑惑,“嗯?” “就是……” “话都传不好,就别在杂家身边待着了。” 太监脸色一变,跪下道:“皇城府的人说他们受人所骗,无意得罪了您的夫人,求您饶命,他们已经备好了请罪的礼。”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两张千两银票,恭敬地递给他。 林景州熏香的动作一顿,没有看银票,而是盯着他,“我的……夫人?” “是,他说抓了夫人到皇城府,才发现夫人的身份,如果早知道,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对夫人造次。” 他眼神冷起来,“我的‘夫人’是谁?” 夫人两个字,他说出来时,明显声音更冷。 “对方叫林娘!” 他表情一怔,竟然是那个女人?! 还真是胆大包天! 熏好了衣服,他走出房间,“先去见陛下。” “是。”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眼神幽暗:“一个皇城府的小府官员,又不是正官,竟能拿得出两千两银子,是该好好查查皇城府了。” “奴才明白。” 第164章 你的厢房还留着 林景州去见陛下,报告了抓捕完成之事,受到了一通表扬。 完了,离开奉天宫后,他本该回去休息,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夫人? 那个女人越来越大胆了! 他站在月光下,随手拿起腰间的香囊,放在手里把玩,“想借我的权,也该付出一些代价了。” 深夜,林娘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害怕她冒充林景州夫人这件事,会惹得林景州不高兴,继而伤害她! 可但那个时候,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旦被流放…… 那就是相当于秘密处死! 她不想死,没有找回自己的记忆,没有报完仇,她不甘心! 是他说的没有靠山,寸步难行,那她救过他一命,如今不过是靠他的名义自救,他……应该能理解吧。 有些口渴,她起身,想倒杯水。 拿着火折子正要去点灯,一下床,月光下,她隐约看到房间里站了一个人,吓得她尖叫一声:“啊!” 手里的火折子随即掉在地上,很快灭了。 “闭嘴!” 林景州坐在桌前,就着月光,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你,你……你怎么敢擅自闯入别人闺房?!” 她急忙上床,抱着被子缩到墙角。 他端起凉茶喝了一口,讥讽开口:“你不是跟皇城府的人说你是我的女人吗?那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 “你!是个正常人都,都该知道,我那是……权宜之计,借你保,保我的命!”她结结巴巴解释完,还加了一句,“我知道你的身份,林总管!” 林总管三个字,她咬的很重。 他是太监,她怎么可能真的想当他的夫人! 天雪今日说的那些话,对她触动很大,她虽然不至于像天雪那样,十分抗拒太监,可女人若是问情,必然是找正常男子,谁会找一个太监? 她只是想借他的势力,但对他绝无半分邪念! 林景州扭头看向她,屋里没有点灯,所以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隐约看到一人缩在墙角。 他眼眸幽暗,冰冷。 她刚才急于撇清关系的语气,像极了芸惜。 手里握着茶杯,突然用力,茶杯被捏碎。 林娘吓得一激灵! “你前几日救我一命,这次,就当我还你一命,从今以后,你若再借我的名义做事,就像这个茶杯……” 他一松手,碎片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知,知道了。” 林景州起身离开了。 林娘这才颤抖地下床,点灯,当她看清桌上的杯子碎片,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因为林景州半夜来了这一遭,她更加睡不着了。 一大早,就感觉自己很不舒服,等天雪进房来找她,就发现她又病倒了。 天雪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跟京城犯冲啊?以前你很少生病,这一个月,你已经第二次生病了。” “别瞎想,我没事。” “要不,晚上我们还是住一个屋,我就近照顾你。” 林娘连忙摇头,“不要了,我都是大人了。这大夏天的,两个人挤一个屋,太热了。” 之前是因为穷,后面有了林景州给的那一千两,她立刻跟老板娘商量,又占了一间房住。 她们现在住在,已经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等她养好病,再找机会离开。 “等你好点了,我们去寒山寺拜拜吧!” “嗯……等我好点了,我们就去。” 病了一日,第二天两人就去寒山寺了。 林娘还觉得自己浑身酸软,不想去,就被天雪一路搀扶着,“趁着你现在不舒服才要去拜,菩萨说不定更加感动你的诚心,以后好好保佑我们。” 林娘病恹恹地笑了,“希望如此吧。” 寒山寺人不少,两人看着一条斜斜上去的台阶,天雪傻了眼,“这也太长了吧,要不等你身体好了,再来?” “别了,都到这里了,就别折腾了。再说,你不是说这样子,能让菩萨更感动嘛?走吧!” 踏上台阶的那一瞬,林娘感觉心口的位置,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 就好像她曾来过这里拜佛似的。 她足足爬了大半个时辰,才到达山门。 庄严肃穆的寒山寺大门,让两人不禁肃然起敬。 “这就是我们的国寺啊,好大啊!” 两人踏进寺门,寺庙里面很大,有好几个大殿,供奉着不同的佛,主殿当然是如来佛祖。 这里人来人往,香火鼎盛。 两人先去拜了佛,林娘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在心中诚信祈祷。 “信女林娘,和姐妹从千里之外来到京城,无依无靠,日后要在京城落脚,求佛祖保佑,我们平平安安,一切顺遂。还有一事,信女忘记前尘过往,求佛祖保佑信女早日想起过往。” 她诚信敬意地磕了三个头。 两人拜完后,出门去添香油钱。 “咳咳……” 天雪见她不太舒服,忙开口:“那边人更多了,香油钱我去添,你在这里等着我。” “好。” 她站在原地等着。 突然有人叫她,“施主?!” 她本没想到是叫她,直到一个和尚惊喜地朝她走来,“施主,你终于来了。” 他认识自己,林娘惊得说不出话。 “你……你认得我?” 她才刚跟佛祖祈福,佛祖就听到她的愿望了吗? “自然是,施主一走三年,你的厢房,方丈说为你留着,到现在都没人进去过。” 这下,林娘更加震惊了,她颤抖地开口:“我的……厢房?师父,您真的认识我?那您知道我叫什么吗?我是哪里人?我家人在哪里?” 明静疑惑地看着他:“施主,你失忆了?” 林娘激动地点头,“我三年前撞坏了脑子,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包括我自己,我家人,我都不记得了。” 明静叹了口气,“实在抱歉,施主的私事,贫僧并不清楚,施主曾在寒山寺借用过一间厢房,说是要为家中长辈朝佛经祈福,只是后来再没来过。” 林娘眼眶发红,一颗心狂跳不已,“那我可透露过我家在哪里,或者家中有何人吗?” “没有,施主什么都没说过。” 就在这时候,天雪回来了。 林娘一把拉住她的手,激动地开口:“我以前来过这里,这位师父见过我!” 天雪惊得张大嘴巴。 明静开口:“施主,我可以带施主去你的厢房看看。” “可以吗?” 明静点点头,在他的带领下,两人跟着走向后殿。 第165章 老者再卜卦 走在廊下,天雪不敢置信地压低声音,问:“你竟然是京城人?那你怎么会到了松洲?” 林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明静带着两人来到一间厢房门口,回头看向林娘,“想必施主也没有钥匙吧?” “嗯。” 明静从衣服里拉出一根线,上面挂着一把钥匙,摘下来交给她,“方丈曾来过施主的房间,随后就吩咐了,除非姑娘来,不然这间厢房永远封着。” 林娘和天雪相视一望,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震惊。 她接过钥匙,看着紧锁房门的厢房,不由地紧张起来。 “那贫僧先告退了。” “多谢师父。” 两人目送明静离开后,才打开门锁,推开厢房的门。 这是一间非常简单雅致的禅房,但是落了很大的灰,一看就是很久没人进来了,房间里没有任何私人物品,只有书桌上,一张未曾写完的佛经。 天雪拿起来,吹了一下纸上的灰,看到上面的字,忙朝她招手,“快来,这还真像你的字。” 林娘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纸上的字体,她一眼就认出这的确是她写的。 “你以前还真来过这里!那你是京城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天雪盯着她猜测。 林娘苦笑一声,“我不知道。” “最近不是一直在吃大夫开的药吗?还是一点都想不起吗?” 她摇摇头。 天雪把纸递给她,“你仔细看看你以前写的字吧,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林娘拿着她三年前抄的佛经,仔细看着那些字,努力回想。 天雪在房间里到处检查一遍,目之所及,一点外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林娘如果当时借住了禅房,绝不会不留下一点痕迹的,但这里明显就没住过。 她扭头看向林娘,“怎么样?” 林娘看看自己抄的佛经,又抬头看看禅房,明静师父说她租借厢房是为了给家中长辈抄写佛经祈福。 为了祈福…… 她为了祈福抄佛经…… 林娘揉揉太阳穴,逼自己努力回想过往。 但想来想去,还是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半天过去了,她懊恼地放下纸,“我想不出来!” 天雪走过来,安慰道:“别着急,慢慢想,三年时间你都没想起来,现在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想起来吧!” “如果我真的是京城人,为什么我会到了松洲?两地隔了千里,我当时才十五岁,不可能一个人去过去的。” “会不会是被人贩子拐卖了?” 天雪猜测,林娘抿着唇,有这个可能! 两人在禅房待了快一炷香,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她们再去找了明静,询问能不能继续租借那个厢房,明静笑道:“当然可以,为施主保留下那间禅房也是主持方丈的意思,不然超过三个月,我们就会清理房间了。” “那我能见见主持方丈吗?” 说不定,方丈认识她呢! 明静开口:“方丈闭关了,要一个月后才能出关。” 一个月…… 林娘失望地垂眸,等不了那么久。 “谢谢师父了。” 两人刚要离开,天雪突然看着远处的算命摊子,拉了下林娘的胳膊,“咱们也去算一卦吧!说不定,还能算出你是谁呢!” “我不——” “走啦!” 她被天雪硬拽到了算命摊子,天雪给了钱,紧张地看着算命的,“大师,我想算一下我后半生会过得怎么样。” “姑娘,请写下你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好。” 听到需要生辰八字和名字,林娘瞬间没了兴趣,这些她都不知道,于是拍了下天雪的肩膀,“我去别处走走,你先算吧。” “好。” 她转身,没有目的地走着。 “姑娘。” 她停下脚步,往左侧的树荫下看去,那是一个衣服上带着补丁,但能看出很干净的老者。 “老夫跟姑娘有缘,想为姑娘卜上一卦,若是灵验,姑娘给老夫一百两银子,若是不灵,老夫分文不收,如何?” 她正好无聊中,歪着头,好奇地上下打量老者。 “算卦……老人家,我朋友在那边算卦,人家可看着比您可信多了,我都没算,那就说明我没兴趣。不过——” 她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他。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有佛门慈悲之心,您拿着吧!” 老者笑了笑,“老夫不受嗟来之色,我与姑娘有缘,姑娘真的不想试试?也许佛祖解不了姑娘心中之惑,但我可以。” 林娘有点心动了。 她蹲在老者面前,“那便试试吧!” 老者拿出三枚铜钱和一个龟壳。 林娘恍惚了一下,总觉得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 老者递给她,“姑娘,把铜钱装进龟壳,然后在心中问出你的疑惑,再把铜钱撒到地面。” “好。” 她拿过龟壳和铜钱,一枚一枚放进去后,握着龟壳,闭上眼睛。 愿这一世能平安幸福到老,和—— 身体突然一震,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老者,手里的龟壳掉在了地上。 “我……你不是以前给我算过命?” 这一幕,为什么会这般熟悉! 老者心疼地拿起他的龟壳,然后看到地上的铜钱,皱了下眉头,“姑娘此卦不妙啊。” “怎,怎么说?” “老夫几年前曾偶遇姑娘,给姑娘卜过一卦,姑娘会子孙满堂,但今日卦象,姑娘怕是此生都没有子嗣了。” 林娘还没开口,天雪走过来,怒道:“你这老头,怎么咒人呢?!说谁没子嗣呢?” 老者没有理会天雪,继续说:“上次为姑娘卜卦,姑娘还有子嗣缘分,但这一次,姑娘非但没有子嗣缘,如果一步踏错,只怕会孤独终老,孑然一。” “老人家,你知道我是谁吗?” 几年前见过,也许…… 老者摇摇头,“老夫不过吃过姑娘一顿饭罢了,不算认识。” 说罢,伸出手。 天雪拉起林娘,“这种人别理他!故意吓唬人的,肯定是是骗子!” 林娘却摇了摇头,她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老者。 天雪无法理解,叫她名字:“林娘?!” 老者接过银票,起身后,又加了一句:“姑娘,你的福气与平常女子不同,如果你能脱离世俗观念,余生,有大富贵。” 目送老者离开,天雪还是没办法理解林娘的举动。 “一百两,你就这么给他了?” 林娘目露愁色,“不知道为什么,我信他!” “呵呵,这些算命的都是招摇撞骗的!” 她扭头,见天雪一脸愤愤,相比是算卦没有听到想听的话。 两人一起离开寺庙,刚踏出寺门槛,就看到远处,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人。 “喂,你放我下来,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成何体统!”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崴伤了脚,我不背你,难道要把你丢在这里吗?太阳马上要落山了,到时候这山上说不定有狼——” “你闭嘴!你这么可恶,我爹怎么会将我嫁给你?!” “那是我师傅眼光好,知道我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巡城兵,日后一定会发达的,你就跟着我当吃香的喝辣的吧!” 林娘看着两人斗嘴的身影远去,大脑突然疼了起来。 脑海里划过一个画面,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走在雪地里,男人身上还在流血,却固执地抱着女人…… 第166章 遇到花婶 林娘蹲在地上,用手拍着头,头疼让她难以承受。 不只大脑,还有心口,痛得她难以呼吸。 “那到底是什么记忆?为什么我看不清……为什么……” “林娘,你怎么了?” 天雪担心地扶住她。 那天很冷天很冷…… 漫天飘雪,整个山都是白茫茫一片。 她到了寒山寺,因为这里有借给香客住的厢房。 “我需要一间厢房……因为我要……” 她痛得脖颈爆起青筋。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林娘?” “我要……藏东西……” “什么?” 林娘突然红着眼睛,她抓住天雪的胳膊,“我要藏东西,厢房里我藏了东西的。” 她虚弱地开口:“三年前,我在厢房里藏了东西!” 天雪愣住。 等两人重回厢房,林娘脸色苍白地坐在凳子上,她揉着太阳穴,天雪则是在房间里到处寻找她藏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藏在哪里。 天雪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翻找。 可是,翻遍了整个厢房,都没有看到林娘藏的东西在哪里,天雪问:“你确定你藏了东西?” 这地方就这么大,她都翻遍了! 林娘还没缓过来,她目光怔愣地盯着地面的灰尘。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藏东西,为什么看到那对男女,她心口会那么痛,就连李远墨让他爹娘来退亲,她都只是愤怒,从不觉得心痛! 她失去的记忆,到底都包含了什么? “林娘?” 天雪担心地看着她。 林娘深呼吸一口,站起来,“一定有,我特地藏在这里的,但我不记得我藏了什么,为什么要藏在这里,我们再仔细找找。” 两人一起找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林娘站在床前,她闭上眼睛,如果她要藏东西,这个一眼就能看尽的禅房,有哪里是可以藏东西的? 睁开眼睛,她掀开床褥,敲了敲木板,并没有夹层。 不在床上…… 她后退两步,盯着床,余光瞥到床架顶部的帷帐。 她拿来凳子,站在凳子上,果然看到角落有一个东西,“天雪,我找到了!” “真的?” 天雪跑过来。 她伸手从角落拿过盒子,然后递给天雪,再跳下凳子,两人来到桌前。 两人看着桌上的盒子,看着十分不起眼,这里面会藏着什么? 林娘紧张地盯着盒子,“我会在这里面藏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点了下头,伸出手,有些不敢,最后还是心一横,打开了。 盒子盖被打开。 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张纸条。 两人傻了眼,就藏了一张纸?! 她疑惑地拿起纸条,随即愣在了原地:【想要你的东西,就来找我。】 没有署名。 “怎么会这样?你留的东西被人拿走了!谁还会知道你在这里藏了东西?” “一定是认识我,甚至跟我很熟的人。” 天雪拿起盒子,仔细观察了一番,里面什么都没有,“你原来在这盒子里装了什么?这个留下纸条的人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没有署名。” 两人还以为盒子里的东西会给她们一个惊喜,结果是挺惊的,但一点喜都没有! “那找到写这个纸条的人,是不是就能知道你是谁了?” “应该是!”林娘把纸条放到盒子里,“我们先走吧。” “嗯。” …… 血腥味从一个不起眼的院子传出来,林景州悠闲地整理衣服,狼卫将几个李氏王朝的细作绑了起来。 擦了擦手指上沾的血迹,他淡淡地开口:“把人带走,在他们招供之前,好好招待!” “是。” 狼卫带人离开,林景州走在最后面,他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袍,手执折扇,缓缓走出宅子。 走出巷子,他像极了出门闲逛的公子哥。 李氏王朝想联合河间幕府里应外合,给大夏找麻烦,从而发动战争,吞并大夏。 恐怕不只是河间幕府,这京城之内,也少不了想卖国求荣的逆臣! 李远墨,是他和陛下的一步棋子。 由他引出朝中那些逆臣,是最优的选择! “小林公子!” 他停下脚步,一个眼熟的妇人笑着跑过来,“呀,真的是你啊!你可还记得我?” 林景州淡淡一笑,“记得,花婶。” 花婶满脸堆笑,“公子贵人事忙,还能记得我,我真是倍感荣幸啊。几年没见了,男大也是十八变啊,林公子现在真是一表人才。” “过奖了。” “我把我儿子接到京城了,也送去私塾念书了,林公子当年说,男孩子多念点书总是好的,我一直记着呢,天天在他面前夸公子你多优秀,让他学着一二。” 他没说话。 花婶见他兴致缺缺,只好换了个话题,“对了。前几天在路上看到芸惜姑娘,如今更是绝色佳人,你们成亲了吗?” 她简单一句寒暄,却让林景州整个人定住了,平静如深潭的眼眸瞬间汹涌澎湃。 “你说什么?” 花婶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心想难道这二人姻缘断了,那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想攀着林景州的关系,日后给儿子寻个好前程,这可怎么办? 刚想找补,就被林景州捏住了胳膊,声音充满压抑,“你说你前几日看到谁了?” 此刻,喧闹的街道在林景州耳朵里,寂静无声,他死死盯着花婶。 “我,我错了,小林公子,你别生气,花婶就是大嘴巴,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我问你!你说你前几天在路上看到她了?!” 花婶被他的眼神吓到,只能木楞地点头。 “你确定是……是她?” 林景州无比严肃地盯着她。 花婶一下子慌了,“我,我其实也不是很肯定是不是她,我儿子撞到那位姑娘了,她提醒了一句就走了,也许只是长得像吧。” “你是媒婆,只要过来你的眼的人,你绝不会认错,这是你当年跟我夸下海口说的话,花婶,我只给你一次会,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一家人的命可都捏在你手里了。” 他眼眸冷冽如利刃,将她拉到了角落。 花婶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你看到的人是芸惜吗?” 她颤抖开口:“是!” 一个字,让林景州浑身仿佛被人抽干了力量一般,他放开了花婶,将手背在身后,不让她看到他颤抖的手指。 “具体哪天,在什么地方,说清楚!” 花婶只好一一交代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她当时只当做是旧相识偶遇,结果对方作出不认识她的样子,她就没想着攀谈什么了。 林景州听完,声音紧绷地开口:“花婶,刚才吓着你了,过后,我会派人送上赔礼。” 花婶急忙摇头,“小,小事一桩,林公子客气了。” “日后你若有所求,就去鱼市街后的林府,留下讯息。” 得到了林景州的保证,花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她感觉自己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浑身都是软的。 “谢谢林公子!” “走吧。” “好。” 花婶小跑溜了。 等到只剩林景州一人,他突然笑了,可那笑容,分明带着一丝瘆人的寒意,“你竟然到了京城,芸惜!” 第167章 密室 他派了那么多人找他。 以松洲为中心,往四周扩散,不放过每一个村镇,只为了寻她。 整整一年,她都渺无音讯。 施嬷嬷劝他停下来,云兰劝他放她自由。 他怎么甘心! 怎么甘心! 林景州转身往府邸走去,路上的行人都露出的惧怕的神情,被他脸上诡异的表情吓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回到府邸。 管家看到他回来,有些诧异,这座宅子虽然是陛下所赐,但爷很少回来住。 只在修整府邸的时候府回来亲自收拾了一间房,而且不许任何人靠近打扫。 之后,每次回来,也都是进那间房。 “爷,您回来了。”管家急忙迎上来。 “嗯。” 林景州快步从管家身边走过。 管家目送他穿过院门,走向后院,爷的表情好像很……兴奋? 林景州一路来到那间房间。 一把推开房门,他转身关上门,然后大步来到书桌前,研墨润笔,他深呼吸一口,回想着花婶的描述,笔尖落下,在一张白纸上慢慢勾勒出三年后的云惜样貌…… 她的样子其实早已经铭刻在他记忆中,结合了花婶的形容,不过是让他更加清楚她三年的变化。 他其实画过她很多次,但都没让她知道过。 娘亲是勾栏女子,却入府当了有权有势之人的妾室,他很小的时候就看到娘亲画画,画的全是爹爹。 他一直不能理解,爹爹明明就在后宅,娘亲若是想念爹爹,为何不去见他,而是在房里画画。 娘总是悲伤地望着他说:娘不能。 结果,他长大了,却做着和娘亲一样的事。 原来不是不想去见心爱之人,只是情深胆怯! 最后一笔勾势,他放下笔,盯着纸上的人,他怔住了。 伸出修长的手指,停在半空。 嘴里低声喃喃:“原来,三年时间,你变了这么多。” 更美了,却也更冷漠了。 深呼吸一口,他重新拿出一张纸,只有五寸大小。 照着画像,勾勒出她的大致样貌,然后走出房间,“来人!” 一个狼卫从房顶跳下来,“爷!” 他把纸交给对方,“全城寻找这个人,别惊动她,也别伤到她。” 狼卫恭敬地接过人像,“是。” 等狼卫离开,林景州再次走进房间,他来到床侧边,按动一个机关,原本的墙面慢慢移开,露出一个密道。 走进密道。 里面有一个房中房。 陛下要赐宅子给他,但宅子的选择权在他手里,他按照前世抄丞相名下资产的记忆,选定了这个还没有被丞相据为己有的,先帝时期的老宅子。 这个宅子布局一般,位置一般,就连大小也一般,但唯独这宅子里的暗道,实乃天下一绝! 地面上是一间普通宅子,地下却别有洞天,甚至能通到皇宫! 走到一个柜子前,他打开柜子,里面放着两个箱子。 他先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全是金条还有一些金银珠宝,最上面是一条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 拿起项链,他用手指摩挲着珍珠。 那年冬天,她一身云锦冬袄,身披红色斗篷,站在雪地里,宛若一个仙子下凡。 也是那天,她告诉他,她想出宫,不想当皇妃! 深呼吸一口,他把项链放回箱子里。 他一直期望着有一天,能告诉她,他永远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她珍视的东西,他也同样珍视,结果还没等到这个机会,她就离开了。 目光落在另一个箱子上,他伸手打开。 里面是一叠银票,还有一把精致的匕首。 他薄唇微微抿了下,眼眸凛冽起来,“你当时就做好要离开的准备了,所以那段时间才会在宫里疯狂赚钱,你不想出宫后过苦日子,那这次回来,是走投无路,来拿钱了吗?” 在密室内待了好一会,他才离开。 走出院子,林景州刚要离开府邸,管家就匆忙跑来,“爷,寒山寺那边有位师父要找您,本来是要留口信,小的看您在,特来通报一声。” “寒山寺?” 林景州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向前院…… …… 林娘回到,就拿着盒子发呆。 她想从那张纸条上看出一些端倪,可惜了盯着看了快一盏茶的功夫,还是什么都没有。 “让我找你,你倒是留个名字或者地址啊!” 气愤地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茶,一杯水凉茶下肚,她才长舒一口气。 走到床边,从床角拿出一个藏得很隐秘的包裹,她放到腿上,然后慢慢打开。 林景州给了她一千两。 治病花了一百七十两银子,她加了钱,言大夫就用了更好的药,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好了。 日常开销,倒是没花什么。 然后就是今日给了那个老者一百二十两。 天雪说她傻,给那么多钱,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手那么大方,鬼使神差地就给了。 老者说她没有子嗣缘。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 她攥紧了银票,她不想老无所依,晚年凄惨。 所以,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的,她都必须存很多钱,多到即便真的孤独终老,她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活得很好! 深呼吸一口,盯着包袱里的钱,她的目光愈发坚定起来! 她唯一会的赚钱法子,就是卖豆腐! 做豆腐这个手艺还是两年前,她跟天雪刚安定下来,松洲城能让女子赚钱的地方,不是勾栏野场,就是绣坊,戏班,杂耍这些地方。 要么卖身,要么有童子功。 两人明显都不合适。 就在她们发愁的时候,林娘在路边捡了一个快饿死的人,对方说他老家遇到蝗灾,才出来逃难。 她收留了那个人,结果那人病好后,知道两人想做个营生,就主动要教她们做豆腐。 她们从那人手上学了做豆腐的手艺,也奉养他直到病逝。 她们做的豆腐,和其他人的豆腐还不一样。 豆香嫩滑,豆腐也不再只是凉了之后切块售卖,她们卖热豆腐,卖凉拌豆腐,卖豆腐块,也卖晒好的豆腐干。 种类齐全,很快就成了松洲一大特色! 即便有人模仿,但永远不可能超越她们! 京城的豆腐,她没有齐齐尝过,但买来的豆腐,她却是尝过,味道很一般,有很重的烟熏味。 但她仔细观察过,不管是伙计还是客人,都没有抱怨过。 如果这里的豆腐品质,就是这样,那她一定能赚钱! 为了尝遍京城的豆腐味道,林娘决定明日用一天时间挨个豆腐铺买豆腐! 第168章 豆腐铺选址 跟天雪说完她的打算,第二天一大早,林娘蒙着面纱去买豆腐去了。之所以要蒙面纱,主要是因为怕被豆腐铺的人认出来。 既然决定了要卖豆腐,日后少不得会遇到同行,若是被他们发现,她偷偷买他们的豆腐,恐怕会拉帮结派孤立她! 扮作普通的顾客,她来到第一家豆腐铺子,“来一斤豆腐!” “好嘞,客观,十个铜板!” 付了钱,她提着荷叶包裹的豆腐离开,去下一家。 天气太热,豆腐放太久,就会发酸,她只能走到一个没人的巷子,低头捻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 片刻后,“呸呸呸!” 把嘴里的豆腐吐到地上,她眉头紧蹙,“怎么会这么难吃?” 把豆腐随手放到一块石头上,她转身离开。 这种水平,竟然能在京城开那么大店!不过总算知道为什么光顾的人那么少了。 来到第二家店,她同样买了一斤豆腐。 提着豆腐刚一转身,就看到李老爹李老娘,带着一双儿女一身华丽地站在一家古玩店里。 “这玉佩质地也太差了吧,有更好的吗?我们可不差钱!” “就是,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李小弟趾高气昂地命令:“我哥是状元爷,快把你们的好东西拿出来!” 她提着豆腐,气得肩膀发抖。 曾经吃不饱穿不暖的一家人,如今竟这样的锦衣玉食?! 她一直等着一家人从古玩店出来,然后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身后,然后把豆腐碾碎,狠狠砸向那些人! 砸完,她就拼命跑! 不敢停下来,这时候她的实力还不足以抵抗李远墨的状元身份,她只能跑! “砰!” 撞到一个如铜墙铁壁一般的物体上,她痛得弯下腰,隔着面纱捂住鼻子。 “林娘。” 这声音…… 她一抬头,就看到林景州皱眉瞥了她一眼,然后就挪开视线了,“这是京城的闹市区,禁止奔跑追逐!” 这人是保李远墨的,想到这点,她只能阴阳怪气地回道:“是,多谢大人教诲!” 林景州着急寻找芸惜,就要离开。 “林大人!” 林景州直接当做没听到,大步离开,林娘追了两步,一个狼卫,挡住她的路:“别妨碍大人办事。” “遵……命!” 她转身离开,突然嗤笑一声,她刚才竟然有个念头,借用他的势力,帮她找到留纸条的人! 他可是朝廷权宦,被人尊称为九千岁! 万岁是陛下,九千岁只比陛下少了一千岁,好大的口气,就不怕树大招风,惹得皇帝陛下不高兴? 她继续买豆腐品尝。 尝到下午,几乎把全城的豆腐摊尝遍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开豆腐铺子势在必行了! 回到,发现戚夫人还没回来,她只好先跟天雪商量,先找铺子,把生意做出来,再让天雪慢慢离开。 她们初入京城,是给了她们落脚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了,毕竟有违道义! “那你一个人选址开店?那多累啊!不如等你身体彻底好了,我也离开了,我们一起找!” “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别忘了我们有过经验的,这次我熟练多了,相信我。” 天雪担心地看着她,半天之后,终于点点头,“那好吧,别太累了,你脖子上的痘痘还有一点红印呢。” “嗯。” 隔天,她就去看铺子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京城的铺子租金也太贵了。 就她们在松洲的那个前铺后院,加一起买下来才500两银子,京城的铺子没有院子,租用一个月就要五十两。 这个价格,她是租不了几天的。 卖豆腐并不是暴利,她最多能接受五两银子一个月! 但这生意还得做! 其实想做生意这个念头从她病情变轻开始就有了,但让她彻底下定决心还是寒山寺一行。 不管是她跟京城的关系,还是关于她未来的占卜,在京城开店都是她必须的选择! 天雪劝她身体彻底养好再说,但她等不及了。 让天雪跳舞赚钱,她却日日闲闲无事干,她受之有愧! 说到底,两人沦落到现在这个落魄境地,她要负很大责任! 本来,靠着她衣服里缝的几百两银子,两人在松洲安了家,又拜师学了做豆腐这个手艺,店开了,房子也买了,两年下来,存了不少钱,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能衣食无忧! 结果她非要嫁人,然后被媒婆坑了,跟李远墨定了亲。 被李家人一步一步骗了钱,已经很倒霉了,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把火把两人的家和生意烧了个精光。 大火那晚,太着急了,两人都来不及收起贵重的东西。 她甚至在想,如果不招惹李家人,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 从牙行走出来,这个牙行太贵了,她实在租不起,只好看看别家了。 “姑娘,你要租铺子吗?” 一个站在牙行边上的大叔笑着问她。 大叔一身粗布麻衣却很干净,脊背佝偻着,明显是庄稼汉。 她淡淡点了下头,“是啊。” 大叔搓搓手,拘谨地开口:“是这样的,我家有个铺子,不是很大,但是挨着街道,就在东边的闹市区,姑娘有没有兴趣?” 林娘眉头微蹙,这是牙行门口,这位大叔有店铺要租不在牙行挂着,竟然在门口拦客,就不怕牙行的人不高兴? 做了两年生意,她对做生意的之间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是有所了解的。 “不用了,谢谢。” 她走下台阶,正要离开。 大叔就追了上来,说道:“我不是骗子,姑娘,你别怕。我就老实跟你说了吧,我那个铺子有点诡异,牙行都不肯收,因为一年时间,租出去了三次,但每次租出去后,租户的生意都不好,全都不到三个月就要跟我退租,租户还闹到牙行,现在牙行也不愿意帮我们挂了。我家有病重的儿子,要给他看病,我也是着急租出去,才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人需要,我价格很便宜的。” 她停下脚步,“有多便宜?” 便宜,是她现在最想听到的两个字。 第169章 营业前 她在牙行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全都很贵。 小铺面非常受欢迎,已经没有了,剩下的铺子全都很贵,最便宜的一个中型铺面一个月也要五十两银子。 她是卖豆腐,小本营生,京城普通豆腐一斤才十个铜板,一个月五十两,也就是要卖出五千斤豆腐才能回本,这种买卖可不划算! 也有人建议,可以在菜市场,找个露天的摊子,一个月只要二两银子,但菜市场太乱了,她不想吃这个苦! 她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愿意吃苦的人。 大叔见她动心,忙道:“铺面就临着闹市,姑娘不妨去看看。” “好吧,劳烦您带路。” 大叔激动得手都在抖,连忙在前面带路。 距离倒是不远,没多久就到了,整个一条街都是卖日常物品,还有不少小摊就在店铺前摆着,使得整条街又乱又挤,不过还算干净。 两人来到铺子前,铺面很小,堪堪容纳三个人并排站着,里面倒是大一点,能容下一个石磨,还有两个大缸,再加上两个人走动。 这个大小,卖豆腐正合适! 林娘有点哭笑不得,她找了两天的铺面,没想到最合适的铺面会是这里。 不过按照小铺面这么紧俏的局面,怎么会让她捡了漏? 她扭头看向大叔:“大叔,请问你这铺子一个月租金是多少?” “一个月……十两银子,但是一次要付一年的!” 才十两银子?! 林娘有些震惊,这可是京城啊! 这么便宜的价格……她怀疑地看向大叔,总不会是一铺多租吧? 或者是二道贩子? 她问:“请问大叔有地契吗?” “有的!这真的是我们家的铺子,姑娘说的我都有!”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地契,还有府衙开具的可租赁的铺面证明,双手交给林娘。 林娘接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地契和证明都没有问题。 这就让她更诧异了! 这么好的铺面,还这么便宜,竟然会租不出去? “大叔,您说之前有三户租客租过这里,退租的原因只是因为经营不好吗?” “是啊,这么好的地段,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经营不好,但我这里地方没问题的。” 林娘犹豫了片刻,“我能考虑几天吗?” “这……” 大叔眼眶发红,望着她:“姑娘,我儿子今年考科举,落选了,他一时激动,瘫在了床上,家里的钱都给他治病了,还差很多钱,我等着钱给他治病呢,不盼着他以后考功名了,只求他能站起来,跟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林娘沉默不语。 “若不是缺钱治病,我也不会着急租出去,这铺面很好的,有几家愿意租,但只肯三个月三个月交钱,我实在是缺钱了。” 大叔一脸难过,眼角泛起泪水。 林娘四周看了看,这里很多买菜的,但豆腐铺一眼望去,还没有,那她的竞争压力就小了,位置和价格都很合适。 ……你们两个女人做生意,日后会很难,记住了,你们虽然是女儿身,但绝不会比男人差,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记住这句话! 想起师傅病逝前叮嘱两人的话,她深吸一口气,“那行吧,我们现在就签契约吧。” 大叔激动得连连道谢,“姑娘,谢谢,谢谢!” 两人签了契约,林娘给了大叔一百二十两银子加二十两银子的押金。 两人契约完成。 接过钥匙,她就回了。 天雪听到她已经租下铺子,惊得连换衣服的动作都停下来了,“我还想着今天下午陪你去看铺子呢,你这么快就租好了?” “嗯。” “一百二十两,一年,铺子不大,但卖豆腐足够了。现在是夏天,一天也不能做太多,而且还不清楚我们做的豆腐,京城人喜不喜欢,我准备先做一点,让大家尝尝。” “你决定吧,我全力支持你,师傅当时就说过,你有做生意的头脑,不像我,我什么都不会。” “喂!干嘛这么谦虚,没有你,你以为我一个人能做成生意?而且,跟那些难缠的人打交道的可都是你,没有你,我们店都开不起来!” 天雪摸摸下巴,“对哦,那京城应该跟松洲差不多吧,要跑的那些地方,打通的关系……” 林娘拿出二百两银子,塞到她手里,“所以,这点可是没你不行哦。” 天雪掂量了一下银袋子,“这么多……” “毕竟是京城,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多准备点还是好的。” 天雪点点头,“行,明日一早我就去打听一下。” “嗯,我去买需要的工具还有黄豆。” 两人相视一望,都笑了。 一切彷佛又回到了两年前,两人开豆腐铺的时候。 两人用了三天时间,做好了所有准备。 林娘负责买工具,黄豆,大缸等,天雪跑关系,给官府交了钱,跟官差打好了招呼。 开业前一天下午。 “不愧是京城,效率就是高!这要是放在松洲,不得跑十天半个月才能开业!”天雪一边泡豆子,一边感慨。 林娘按照师傅教的,准备点豆腐的卤水材料。 检查完材料后,她扭头看向天雪,“你不用过来帮忙,跳了一天舞不累吗?戚夫人还没回来吗?” “没回来呢。我不累,倒是你,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你病才好没多久,你看你这两天又瘦了。” 她摸了下脸颊,“没瘦吧!我下午还吃了一大碗面,面铺的老板都惊了,说那是一个大男人的饭量。” “噗!别贫了,我还是不支持你晚上住这里,这铺子连床都没有,这里也不是睡觉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住这里,多危险!” “没事,寅时二刻就要起来磨豆浆,住在,我可起不来。” “还是松洲的铺子好,后面连着院子……” 林娘苦笑,“我倒是看中了一个铺子,连着后院,但是贵啊,单单租金,一个月就要八十两。” “京城什么都好,就是房子太贵了。” “没错。” 天雪走到她跟前,皱起眉头,“我应该来帮你的,但是那里,我不能随便就跑了。” “我明白。你我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们刚进京城,是戚夫人给了我们落脚处,你该待到她回来的。” “嗯!等她一回来,我就跟她说清楚,然后回来卖豆腐!” “好。” “晚上你还还要跳舞,快去回去把。”林娘催着天雪回,她则是要准备睡觉了。 第170章 老板娘回来了 清晨。 林娘用头巾包着头,穿着很耐脏的粗布麻衣,脸被豆腐的热气熏得红扑扑的。 一个人做豆腐,真的好辛苦。 只不过做了一百斤豆腐,她已经累到不想说话了。 本来还想靠自己的吆喝声,宣传出去,结果她连一个好脸色都懒得给客人了。 就在她要起身开门营业的时候,天雪来了。 “你怎么来了?” “上午不用跳舞,我来帮你卖豆腐!累坏了吧?” 林娘冲过去抱住天雪,“好天雪,你简直是天女下凡!” “你歇着吧,我来卖!” 说着,卷起袖子,就去开门了。 新鲜热腾腾的豆腐一摆到门口,就吸引来了不少好奇的客人。 清晨还不算热,豆腐的香味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大家还没见过新鲜冒着热气的豆腐呢。 天雪笑着解释:“各位乡亲父老,小女子是从松洲来的,这是我家独特的热豆腐吃法,鲜嫩可口,配上小菜,可当早食吃,我们那里老人小孩都喜欢吃。今日我们豆腐铺子今日第一天开张,一个铜板就可以品尝一碗我们的热豆腐!” 一个铜板?! 现在一个烧饼都得三个铜板了,听到这么便宜,有人跃跃欲试,“豆腐还能这样吃?给我来一份尝尝!” 天雪见对方是个壮劳力,笑着道:“这位大哥,能吃辣吗?” “能!” “好嘞~”她盛了一碗热豆腐,一大勺偏辣的小菜酱料浇上去,“大哥尝尝,如果不好吃,这一个铜板,我退给您!” 大哥拿过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烫得他直吸溜,半天才咽下去,周围的人都等着他的评价。 “好吃!太爽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林娘疲累地瘫在屋里,地上铺着两床被子,她躺在被子上,上半身靠着黄豆,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一听到免费,大家都涌了过来。 “好。” 她忙碌地给大家承豆腐。 “这里有小菜,热豆腐,,各位不妨尝尝,这个是辣的,这个是不辣的,我们这是松洲小吃,又便宜又美味。” 人群外,一个男人手里拿着画像,仔细扫街。 来到豆腐铺,他仔细看了卖豆腐的老板娘一会,然后走开,一直走到街角,跟一个同伴汇合。 “如何?” “没有。” “这里可是闹市,爷说她不会亏待自己,怎么会住在这种闹市?” “不是说全城寻找嘛,那我就碰碰运气,唉,那位姑娘真的在京城吗?所有客栈,我们都找遍了!” “别发牢骚,继续找!” “知道啦!” 林娘靠着黄豆袋子睡得香甜,还不知道,有人为了找她,已经快疯了。 …… 林景州站在京城最高观景台上,他一身白衣,头发被发冠高高竖起,清俊的脸庞,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爷!” 他眼皮动了一下,“说!” 一个狼卫恭敬地回答:“您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属下翻遍了所有客栈,都没有那位姑娘的身影。” 林景州垂下眼眸,放在身前的手微微攥紧。 那日,他在寒山寺找的眼线前来报告,说有女人进了那间厢房,拿走了一个盒子。 她回来这件事,已经确定无疑了。 那她应该看到盒子里的纸条了,她认得他的字,她能藏了三年不让任何人找到,却自投罗网回来,一定是遇到了难事需要用钱,那就绝不会轻易放弃那笔钱。 他在府邸等了她几日。 可,她一直没出现过。 难道是他猜错了? 难道她发现他拿了钱,怕被他抓住,索性放弃那笔钱,已经离开京城了?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狼卫走了进来,“爷,那位回来了。” “继续找!不只客栈,她现在可能没有钱,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是!” 交代完,林景州转过身,大步走向楼梯,“去!” 到了一楼,他骑马赶往。 他救了戚夫人的丈夫,却给他下了另一种毒用来控制戚夫人为他所用,但这几个月,有人暗中联系戚夫人,似乎要策反她与他为敌! 那个暗中的人要帮给她丈夫解毒。 林景州发现了,就在暗中放长线,想确定那个暗中人的身份。 那个暗中的人…… 到底是不是周崇,依旧是幕奕君! 三年前,顾锦绣还是死了。 她的病是胎里带的,本就是用药吊着命,而他的毒,其实还给她续命了。 幕奕君却发了疯,从此恨上了他,甚至不惜回到幕府,联合李氏王朝,要推翻朝廷! 来到。 刚走进阁里,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戚夫人,她脸色苍白。 看到他,她眼神变了变,最后还是挤出一抹笑,“林公子,稀客啊。” 他悠闲地开口:“突然馋酒了,想喝老板娘亲手斟的酒!” 戚夫人调整了一下情绪,走到楼梯口,“那就楼上请吧。” 两人刚上了二楼,天雪就拿着一大块豆腐建立了,看到戚夫人的身影,她眼前一亮,跑到伙计跟前,“老板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还没有半刻钟,林公子就来了,若不是老板娘早就成亲了,我真觉得林公子跟老板娘是那种关系了。” “那种关系” 天雪表情古怪地看向伙计,“你在这里干了多久?” “三年了。” “那个林公子经常来吗?” “也不是经常把,一个月总要来三四次。” “这还不经常?!” 天雪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那人是太监,伙计竟然不知道。 而且,太监不应该都待在宫里吗? 这个太监为什么总在外面跑? 伙计看到她手里的豆腐,“这就是林娘卖的豆腐吗?” 提到这个,天雪急忙把豆腐递给他,“喏,给大家尝尝,晚些做个菜给老板娘也尝尝,给我们豆腐铺拉点生意。” “那感情好啊!我现在就送去厨房做点凉菜,你端上去给老板娘和林公子当下酒菜,林公子可是大人物,他若是也觉得好吃,那你们就发达了!” 天雪眼前一亮,“你说的极是,那就劳烦你送去厨房里,事成了,少不了你的谢礼!” “好!” 第171章 见面 林景州端起戚夫人给他斟的酒,手指划过杯壁,“去看了你丈夫,安心了吗?” 戚夫人端着酒盅的手微微一抖。 “嗯,他身体尚可,多谢公子的药。” 他低声笑了笑,“忘了提醒你一句,我这人呢?最讨厌别人挑战我了,所以我下的毒,一旦被其他药强行解毒,就会转化成没有解药的剧毒,三天之内身体化成一滩血水,我把这个称为三日化骨!” 手里的酒盅再也握不住,掉在桌子上,酒流了一桌子。 “幕奕君真能给你想要的吗?”他幽幽地问了一句。 戚夫人唰地一下脸全白了,“你,你都知道了?!” 林景州把酒杯送到嘴边,却没有喝,绕了一圈,然后伸长胳膊,送离自己,倾倒。 杯中的酒洒了一地。 他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可惜的口吻,说道:“我说过的,你丈夫的毒只有我能解,怎么就是不信呢?对待不忠的人,你知道我的手段!” 戚夫人眼底的震惊被绝望取代,最后心一横,眼底划过破釜沉舟的决心! 下一瞬,趁林景州不注意,她从怀里抓过一把匕首,刺向林景州。 林景州脸色一沉,眼底划过杀意。 “找死?!” 他身体后倾,用手掌撑地,一脚踢开戚夫人的匕首,结果在他踢开的时候,她手里撒出一把药粉。 戚夫人被踢得撞倒屏风,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出。 林景州当下只觉得皮肤一凉,他站在地上,眼神冷冽地盯着戚夫人,“你敢给我下毒?!” 天雪端着凉拌豆腐一只脚踏进门里,恰好看到这一幕。 老板娘倒在地上吐血,贵客满眼杀意。 她吓得僵在原地。 “林景州……你不是自诩用毒出神入化嘛,这可是……幕府至宝……呕……看你怎么解?” 林景州冷着脸走向她,“给我下毒,看来你是真的不在乎你那个快死的丈夫了。” 戚夫人虚弱开口:“你这样的狠绝之人,绝不会给我丈夫解毒……你只会一直利用我……” “幕奕君说的?你信他?” “我们同是幕府的人,我不信他难道信你?!” 林景州蹲在她跟前,“真是愚蠢,好好过你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我不想再当你的狗了!” “所以转而当他的狗?” 他嗤笑一声,掏出一颗药,塞进她嘴里,任凭戚夫人如何挣扎,还是被迫吞了下去。 他开口:“来人!” 窗户外,进来两人,他站起来,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带走,这样的样貌,虽然年岁大了些,但军营应该很喜欢吧。既然她说我是狠绝之人,若我不够狠绝,倒是对不住她的评价了。” “是。” 戚夫人听到军营,吓得眼眶都是泪,拼命挣扎,想大喊,可她浑身无力,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两个手下拖着她就要离开,刚走两步,看到天雪,其中一人问:“爷,那她呢?” 哐当! 手里端的东西摔倒地上,天雪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会处理,你们先走。” “是。” 等狼卫离开,林景州一步一步走到天雪跟前,他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她,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你都看到了。” “我……我,我……” 他的手慢慢爬上她的脖颈,然后收紧。 “我会给你个痛快!” 天雪吓得脸上一丝血色都没了,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就在这时候,一张画像从林景州怀里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林景州扭头看向芸惜的画像,眉头微蹙。 她不想让他杀人? 明明已经丢下他了,凭什么还想让他一心向善?! 他伸手捡起画像,莫名,觉得心里无比痛快,他就是要在她眼前杀人,杀一个无辜的女人! 手下收紧。 天雪痛得皱起眉头,余光却在看到画像时,愣住了,她艰难地开口:“林……林娘……” 林景州疑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大人……喜欢林娘,我,我是她结义姐姐,大人饶命……” 他眼眸更冷,“喜欢林娘?呵呵!” “不喜欢,大人为何……拿着她的小像?” 一句结结巴巴的话。 林景州突然表情大变,把芸惜的画像放到天雪眼前,厉声喝道:“你说这是谁的小像?”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林娘的。” 天雪感觉钳制着自己脖子的手突然松开了,她趴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气。 “林娘……林娘……” 林景州呢喃了两遍这个名字,他盯着天雪,“你们去过寒山寺?” 天雪抬眸,诧异地看向他。 这个眼神,已经给了答复。 林景州连连后退了几步。 她回来了,甚至和他见过面了,他怎么会没认出来? 他一直自信,只要一个眼神,一道声音,就能认出她,可事实却是,他们几次三番相遇,他竟没有一次认出来的! “她……现在在哪里?” 他下嘴唇在颤,拳头攥得嘎巴作响。 “闹市,我们在闹市开了一家豆腐铺子,今天是第——” 她话还没说完,林景州已经冲了出去。 天雪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让她忍不住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哭了一会,又想到林景州去找林娘了,他那样可怕的人,会对林娘做什么? 擦干眼泪,她踉跄地往外跑! …… 芸惜在豆腐铺子里洗做豆腐工具,时不时有客人来买豆腐,她都会来到铺门口回答。 洗干净了过滤布,她站起来,捶捶腰,恰好有个人来买豆腐。 “老板,还有豆腐吗?” 她走到门口,一边擦汗,一边笑着回答:“大娘,今天的豆腐卖完了,明早要早点来啊。” 大娘小声嘀咕:“你们这个小店还真奇怪,人家卖豆腐都卖一天,这还没到晌午呢,你这里就卖完了。” “我们刚来京城做生意,也不知道做的豆腐符不符合大家的口味,不敢做多了,这大夏天,豆腐放不久,坏了,我们赔不起的。” “行吧。” 大娘转身离开了。 她刚要进里面,就看到不远处的角落,站着的林景州,对方站在阴凉处,一身白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怎么瞧着,他好像要哭了?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立刻被她否定了,他可是权势很大的太监,谁能把他欺负哭了? 她双手抱在胸前,头一歪,也盯着他瞧。 在她认识的人里,比李远墨还像读书人的,似乎只有这个人了,结果是个太监,还是个权势滔天的大太监! 第172章 吓坏的天雪 林景州见她也发现了他,突然就紧张起来了。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炷香了,看到真实的她就站在不远处,忙着收拾东西,他想冲上去质问她为什么,也想直接把她迷晕,带回府邸关起来! 可他的双腿却像是什么按住了似的,一步都动不了。 她终于又出现在他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从她离开那天起,他从梦到她逃离,梦到她恨他,梦到她结婚生子,到最后,他连梦她都梦不到了。 施嬷嬷说,那可能是她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劝他放手! 但他怎么可能放手?! 她比三年前更美了,三年前眉眼之间还有稚嫩的孩子气,如今的她,一颦一笑,都尽显女子娇柔。 他让人去找她,知道她不愿亏待自己,不会让自己吃苦,所以从未想过她会落魄至此。 她失忆了。 这点他早在李远墨那里就知道了。 她三年前在松洲被天雪救了,一个孤女,一个勾栏赎身的女子,两人在松洲开铺子做生意,存了不少钱。 她不记得前尘旧事,只记得自己姓林,大家都称呼她为林娘。 姓林…… 东三坊的掌事公公问她时,她曾笑着说:我们是亲姐弟,自然是同姓,我也姓林! 他不敢奢求,她失忆了也还记得他。 可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往那里想,她或许没有她说的那么厌恶他? 林娘走了过来,停在他两步开外,“林大人有何贵干?”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挤出了一句话:“卖豆腐很辛苦吧?” 她愣住。 阳光晒在她脸上,一滴汗水从发鬓里流下来,他终于上前,却是站在了她身侧,不动声色地用身体为她遮住了太阳。 她啧啧嘴,“我倒是想干些轻松地营生,可惜了,这世道对女人太不好了,做生意会被针对,就连讨债,也会遇到官官相护的人,能开个豆腐铺子,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林景州眼底划过一抹懊恼,“你先委屈几个月,李远墨会付出代价的。” “哈?” 她疑惑地看向他。 “他的才干还配不上状元之位,钦点他为状元,是有别的用意,过几个月,你就知道了。” 林娘盯着他。 他笑着点点头,“不骗你。” 林娘惊恐地看到林景州笑了,她忙后退两步,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盯着他,“林大人,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买豆腐。” “卖完了。” 她扯了下嘴角,然后转身回豆腐铺。 这林景州有毛病啊? 不过……他说李远墨的状元身份是有别的用心,那不就是说事情办完了,他的状元身份就会被撤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她走进铺子里,刚要提起污水桶,一只修长的手就推开了她的手,主动提了起来,“我帮你,提到哪里?”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又问了一句,“应该是要倒掉的吧?倒哪里?” 她指了下外面,“街角泔水车。” “嗯。” 他提着木桶走出铺子。 林娘追到门口,探出一个脑袋,看着林景州真的提着桶去找泔水车,她喃喃自语:“这人疯了吗?” 先不说别的。 她从开铺子起,就一直穿着粗布麻衣,生怕把好衣服弄坏了,那个林景州的衣服一看就很贵,他竟然毫不在意地帮她倒污水? “林娘!” 天雪跑进来,拉着她的手就慌忙往外跑。 “怎么了?” “别管了,我们快跑!” 林娘看了眼还没关门的铺子,用力拉下天雪,让她停下来,“到底怎么了?铺子还没关呢!” “别管铺子了,那个林景州,他,他就是个杀人魔!他杀了老板娘,他,他还偷藏你的小像,他一定会——” 天雪脸色突然大变,惊恐地看着林娘身后。 林景州提着桶回来,表情平静地看着天雪,“我一定会什么?” 天雪躲在林娘身后,浑身发抖。 林娘扭头看向林景州,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杀了老板娘?” “没有。” 感觉身后的人发抖,她安抚地拍了拍天雪的肩膀,然后看向林景州,“天雪不会信口胡说的!” “我——” “林大人,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们只是小老百姓,你就是真的杀了老板娘,那也是你们的恩怨,我们姐妹只想求生,还请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 她护着天雪一步一步走回铺子,然后当着林景州的面,关了门。 林景州目光复杂地盯着关上的铺门。 一个和他格格不入的桶还握在他手里…… 等门关上了,林娘长舒一口气,然后走到天雪面前,“冷静下来,告诉我怎么了?别害怕,我在这里呢!” 林景州和天雪之间,她肯定是相信和她朝夕相处三年的好姐妹! 她抱住天雪,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天雪就把她看到听到的全都跟林娘说了,说完后,她已经平静不少,“林娘,我错了,我们回松洲去吧,我不想待在京城了。” “戚夫人给林景州下毒,然后林景州让手下把她送去军营当军妓了?” “嗯。” 林娘表情复杂地在铺子里挪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不是简单的下毒和报复关系。我们刚来京城一个月,戚夫人对我们是有恩的,但我们现在帮不了她的。” “林娘,林景州喜欢你!”天雪突然开口。 林娘吓一跳,连忙否认:“怎么可能?!他是个太监啊,怎么会喜欢我?” “可他怀里藏着你的小像,如果不是那张小像,我已经被他灭口了。” 林娘:“……” 林景州喜欢她? 这怎么可能? 不过,他今日来帮忙,举动的确很诡异,但怎么想也不会让人想到男女之情上吧? “林娘?”天雪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如果他要害我们,我们走不出京城的,如果他不害我们,那我们就不用走了,铺子刚开起来,钱花得差不多了,现在回松洲,我们连落脚点都没有,过得只会更苦!” 她按住天雪的肩膀,“你吓坏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后我们再讨论这件事。” “嗯。” 让天雪睡在她这几日临时睡的角落。 等天雪睡着后,林娘走到门口,透过门缝,见林景州还站在那里,她眉毛瞬间立起,这人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第173章 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戚夫人是的老板娘,这人说杀就杀了,那她跟天雪这种没权没势没钱的人,若是惹恼了他…… 林娘打了个哆嗦。 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硬骨头,她想活着,想好好活着! 深呼吸了一口,她慢慢打开门。 林景州眸光一定,抬脚朝她走来。 就在他快走到她跟前时,她急忙开口:”你站住!” 他立刻停了下来,眼里透着一股不符合他身份的局促。 林娘没有因为对方听话而开心,反而更加心慌,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她怎么能这样对他说话?这人一下发疯了,把她杀了怎么办? “林大人。” 林景州看着她,眼眸复杂,“嗯?” “我代天雪向大人保证,绝不会把的事说出去,能不能别杀天雪?” 说罢,她突然朝他跪下。 林景州眼底划过一抹慌乱,急忙上前拉住她胳膊,没有让她的膝盖碰到地面。 她抬头,恰好撞进他复杂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没有了她之前看到的冷漠,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心口突然感觉到一股窒闷感。 她先一步挪开了视线。 “我答应你。” 他扶她起来,“不用跪我。” 林娘得到他的保证,立刻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林景州看着她的提防,心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失忆? “那民女先告退了。” 她提过他身边的污水桶,转身就要走,刚走上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她扭头一看,就见林景州倒在了地上。 想到天雪说,他杀戚夫人是因为戚夫人给他下毒,这人中毒之后,没有去解毒,就直接来找她了? 她丢开污水桶,跑过去扶住他,“你是不是中毒了?” “嗯。”林景州表情痛苦,双眼紧闭。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 “怕不是中暑了?” “赶紧送医馆啊!”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提醒。 林景州靠在她肩上,“香……囊……” 他声音很轻,林娘目光扫了一圈,发现他腰间的香囊,急忙抓过来,从里面导出来一个很小的瓶子,里面是很多小药丸。 “是这个吗?要吃几个?” “……一。” 林娘给他喂了一颗药,见他嘴角直接呕出血,吓得声音都发颤了,“你的手下呢?喂!你别吓我啊!” 周围的人看到林景州吐血,全都吓跑了。 林娘费力地把他拖到角落,刚要起身去医馆找言诺,就发现手腕被林景州握得很紧。 “放手!我去找大夫,你中毒了,你想找死啊?” “不……不会……再放手了……” 她靠近他,想听清楚,结果对方直接倒在她怀里。 “喂!你这样会死的,你知道吗?!” 她气急败坏地吼他,可某人已经昏过去了。 明明已经没有意识了,可抓着她手腕的手却一点放松的迹象都没有。 就在林娘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一个手下跑了过来,“主子?” “你的主子中毒了,他刚让我给他吃了一颗药,结果就吐血了,现在已经昏过去了,你快把他带走!” 手下看向林娘,表情怔了一瞬,这不是主子让狼卫找到人吗? 手下扶起主子就要离开,但昏迷中的他却紧紧握着林娘的手腕,紧得她吃痛出声。 “嘶!松手!” 挣扎了半天,都没把手抽回来,她懊恼地盯着林景州,该不会是装昏的吧? 手下忙开口:“劳烦姑娘跟我一起送主子回去!” “我不——” 想拒绝的话,在看到林景州惨白的脸,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两人送林景州回府邸。 管家看到主人昏过去还握着一个女人的手腕,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把林景州送回卧室,手下就要离开。 “喂?” 林娘喊住手下,他就这样走了? 林景州可是中毒了? 不用找大夫来吗? 再说丢下她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跟他主子在一起,他就这么放心? 手下回头,朝她行了个礼,“劳烦姑娘照顾主子了,主子交代过一旦他中毒,不用带他去看大夫,等他醒来,自会配置解药。” 林娘:“……” 房门被关上了。 林娘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林景州,老板娘为什么要给他下毒? 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 ……他身上藏着你的小像! 脑海里突然响起这句话,她心跳乱了一拍,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胸前。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并不是要对你做什么……” 她颤抖地伸出手,慢慢伸进他衣服里,果然从里面摸到一张纸,她深呼吸一口,刚要往外拿。 已经看到纸的一角,一只手突然握住她的手。 “做什么?” 沙哑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你的毒解了?” 林景州漂亮的凤眸盯着她,然后挪到了胸口的手上,“还没,但我让你给我吃的药,可以暂时压制我的毒。” “很棘手吗?” 连林娘都察觉她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担忧。 林景州表情一怔,眼神温柔起来,他握住她的手,“放心,死不了。” 她想抽回来,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别怕我。” 一只手被握着,另一只手又被按住了,林娘第一次这么无措,天雪的话像打开了一扇门。 他喜欢我。 他喜欢我! 他还在怀里藏着我的小像! “你喜欢我?” 问出口的那一瞬,两人都愣住了。 林娘看到林景州愣住的表情,她一下就后悔了,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才认识这人几天,这人哪有表现过哪怕一次喜欢她,她怎么能因为天雪一句话,就腆着脸这样问? 她拼命挣扎。 这次,她很容易挣开了,急忙后退到桌子前,站立着,“我,我刚才脑子坏了,林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林景州打断她:“我欠你一句话,欠了很久。” “什么话?” “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林娘怔在原地,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景州。 他真的……心悦她? “我不信,我,我们才认识多久?林大总管,莫说你是太监,你便不是太监,我也不会喜欢你,我绝不当人替身!你大概忘了,你那日喝醉,抱着我叫着一个女子的名字,那个人才是你心悦之人吧!” 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太监当替身,她就更加气愤! “告辞!” 她转身就要走。 刚走两步,林景州已经坐在了床边,嘴唇发白,但他眼神炯炯有神,“你可知你为什么姓林?” 林娘顿在原地,她没懂这个问题。 姓林还需要理由吗? 林景州笑了笑,“你本名云惜,后改云姓为草头云。” 一句话,让林娘震惊地转身,盯着他,“你,你,你说我叫芸惜?” 她一直知道他跟那个叫芸惜的女人关系不一般。 现在告诉她,她就是芸惜?! 那不就是说她跟他关系暧昧? 但这怎么可能? 林景州朝她走来,“你失忆了,却记得你姓林,就没想过为什么?” 她已经被这些信息惊得大脑无法运转了。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芸惜,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她在心里念出他的名字。 林景州。 他姓林…… 而她被天雪救起来的时候,问她叫什么,她那时候只是喃喃了一个字:林…… 第174章 他的私心 林娘突然反应过来,伸手打开林景州的手,警惕地盯着他。 “你说我是芸惜,还和你是情人关系,那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过去吧?” 林景州点点头,“嗯。” “说来听听,别想骗我,我能分辨真假。” “好。” 林景州走到桌子前,慢慢坐下,把手攥成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坐下听吧,你接下来会听到的很多事,也许都超出了你的想象。” 她抿了下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说吧!” 他倒了一杯茶,推到她跟前。 林娘没有接,催促道:“你快说!” 林景州先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像,递给她,“你刚才趁我昏迷,是想看这个?” 她接过小像,发现的确是自己,脸唰一下红了。 林景州缓缓道来:“你叫芸惜,是一名宫女,你伺候过陛下的宠妃瑶妃,看着她从宠冠后宫,到失宠,甚至最后跳楼自杀,连累家族,后来你伺候舒妃,舒妃为了利用你做一些事,给我们下毒,你把唯一的解药给我吃了。” “宫女……” “你看透了后宫人吃人的世界,也看透了陛下凉薄,不想待在宫里,就想离开皇宫。” 他讲的事五分真,五分假。 他想让她知道两人经历的一切,又不想让她知道。 如果恢复记忆后,是再次远离她,那他宁可编造一个过往,只为留住她。 “我离开皇宫,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初入皇宫十二岁,你十三,你教我如何在宫里生存,给我钱,让我贿赂掌事公公,以免受欺负,对你而言,我是最要的人。” 林娘紧张地端起杯子小口喝了口水,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先勾引他一个小太监? “南巡结束后,我们就要离开皇宫了,可你当时负责伺候舒妃,舒妃想要留下你帮她对付其他后妃,不放你离开。结果就是,你突然在忻州失踪了,只有鞋子落在湖边,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林娘问:“是那个舒妃害了我?” 林景州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没错。” 一杯水都喝完了,她放下杯子,林景州正要给她添水,林娘突然看着他,又开口:“那我……已经与你私定终生了?” 倒水的手一抖,水洒在了杯子外,林景州垂眸,应道:“对。” 林娘站起来,在房间里挪步,她一下子听了太多事,大脑都无法思考了。 她跟一个太监私定终生了?! 虽然也听说过宫里的宫女会跟太监对食,但她没想过自己也会这样! 虽然……她偷偷回头,余光瞥到坐在桌前忍着不适的林景州,这人真的有一张上好的皮囊! 如果是宫女,要喜欢上他,好像也不是很难的事。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景州见她一脸纠葛,起身走到她身边,想伸手碰她,伸到一半,又收起来了,“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接受这些过往很难,我会等,等你接受。” 她看着他,“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可曾找过我?我说的是三年前我失踪后。” “我找过,忻州附近的城市我都让人找了,包括松洲,但是没找到你。” 林娘表情突然一顿,“找到松洲的时候是不是六月” 林景州暗暗算了一下时间,然后点了下头,“嗯。” 林娘突然身体一趔趄,就要往后倒,林景州伸手搂住她的腰,“芸惜?” “三年前的六月份,天雪刚给自己赎了身,老鸨突然反悔,要抓她还要抓我,我们东躲西藏,那时候有个人抓我,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我们以为他是老鸨派来抓我们的人,就逃跑了。后来,那个人被老鸨的人打死了。我们去乡下躲了半年,听说老鸨被抓了,才回到松洲。” 林景州神情复杂地接下她的话,“那时候听到派去松洲的人死了,我就亲自去了一趟松洲,处理了老鸨,也曾找了你五日。”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搂住她的手忍不住收紧。 “原来,我们曾那么近过……” 怀里的人,仿佛他的一场美梦,他好害怕突然就梦醒了,一切都是泡影。 林娘感觉嘴里好像吃了一口浆糊,想发声,喉咙处紧得她吞咽都很难。 她感觉到抱着她的人很痛苦,可她仍不休习惯跟人这样亲近,于是开始挣扎。 她以为,以林景州的霸道,绝不会放开她,没想到她只挣扎了一下,他就立刻放开她了。 “对,对不起,我一时失态了。” 她局促地开口:“我,我不习惯这样。林大人,你说的事很真实,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甚至不能肯定你说的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林景州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认识你的人,除了花婶,其他人都在宫里,但我不想让你再进宫了。还有一个东西,也许能让你相信我的话。” 她看向他,“什么东西?” “跟我来。” 他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咳了几声。 林娘想到他中了毒,不忍心地开口:“要不,你先想办法解毒吧!我们的事,不急这一两天!” “不!” 他扭头看向她,给了她一抹悲凉的笑,“我怕你不信我,再跑了,芸惜。” 林娘心口一痛,两步走到他跟前,“你放心,若你说的是真的,我肯定不走,我在京城开店,就是想搞清楚我到底是谁!” 林景州笑得悲伤了。 可他怕她搞清楚她是谁后,会跑得更快! 收回视线,他先一步出门,“走吧!” 两人来到一间女子闺房门口,推开房门。 林娘问:“这里有什么?” 林景州走到书桌前,指着一个箱子,“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能给你答复。” 她走过去,打开箱子。 里面有很多画轴,她疑惑地拿出一幅缓缓打开,竟然是她的画像?! 下面的落款日期是一年前。 林景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要我有空,就会来这里为你画画像,全都有时间落款,你可以拿去找人鉴定是不是真的。” “不必。” 她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没必要大费周章为了她造假。 这些画,画得很好。 又拿出一幅画,她打开,里面是雪天里,她披着红色披风,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盯着这幅画,她出了神。 她喃喃问道:“这是在京郊?” 林景州大吃一惊,走到她身后,紧张地发问:“你想起来了?” “没,只是有个感觉。” 他蹲在她身边,怀念地盯着画卷,“是京郊,就是那日,你告诉我,你不想当皇妃,想跟我出宫。” 林娘脸颊微红,两人蹲得很近。 “芸惜。” 她扭头看向他。 林景州握住她的手,“最晚后年,战争结束,我就离开皇宫,陪你游遍名山大川,我不介意你想不想得起过去,只要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第175章 找施嬷嬷解毒 芸惜刚有点心动,突然反应过来,“战争?!” 如今各国和平,哪有战争? 林景州拉着她站起来,眼里透着温柔的光,“这件事说来话长,牵连甚广,真想知道?” 一听到牵连甚广,芸惜急忙摇头,“那我不想知道了。” 她拿起那幅雪中画像,“这个我能拿走吗?” “当然可以,这间房是你的,这里面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做主。” “我的?” 他拉着她来到衣柜前,伸手去打开衣柜,突然心口一阵翻涌,他硬忍了下来,手指颤抖地打开柜门,里面满满的都是衣服,而且全都价值不菲。 芸惜震惊地看着一衣柜的衣服。 “我曾答应过你,一年四季,四套云锦四套蜀绣,这三年,从未中断过。” 他拿起柜子角落的一个包袱,“这里面是上个月刚送来的,要不要试试?” 她连忙摆手,“不,不用了。” 云锦,蜀绣,那可不是她买得起的! 他握住她的手,“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拘谨。” 他拉着她来到梳妆台前,上面放着各种女子发饰和胭脂,“我不懂这些,所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不喜欢,就丢了再买。” “我……我……” “对了,还有个地方!”林景州献宝似地拉着她往外走。 来到前院,管家看到他,忙恭敬地行礼:“主子。” 林景州表情平静地介绍:“记住她,从今以后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库房的账目和钥匙呢?” 表情虽然平静,可他眼里带着笑,语气轻松,管家在这里待了两年多,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主子,直接惊呆了。 “你乱说什么?”芸惜挣开手,声音又羞又慌,她只是相信她就是芸惜,但什么女主人? 她现在失忆了,又不喜欢他! 林景州看着,淡笑不语。 管家赶紧从怀里掏出钥匙,恭敬地递给芸惜,“夫人。” “我不是夫人,你别听你家主人开玩笑。” 他帮她接过钥匙,“我没开玩笑!” 说罢,拉着她就走向库房。 “喂!你,你这人好生霸道!我要回去了!” “再去一个地方,我就让你回去!” 来到库房,林景州用钥匙打开门,里面全是这几年陛下的赏赐,大臣的礼物,金银器具,古玩字画,还有一箱子金银珠宝,旁边还有一个盒子,里面都是银票。 林景州把钥匙塞到她手里,“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芸惜:“……” 他抱住她,“芸惜,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只要你说,我都会给你,只要你说,我都可以做到,别再从我面前消失了,好吗?” 芸惜感觉心口好痛,那股痛好像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她的失踪,到底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她不爱他,至少现在不爱的,可看到这样的林景州,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她开口:“我不会随便离开的,林景州。” 他搂得她很紧,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你保证?” “我保证。” 三个字,林景州哽咽了一声,他把头埋进她发间,“芸惜,芸惜……” 不知道抱了多久,久到芸惜都以为他睡着了,只好小声问:“喂,你睡着了?” “没。” 林景州放开了她,“我刚才失态了。” 她挑了下眉,“林大人也会失态” 他回了她一抹笑,“是人就会失态。” “我要回去了,天雪还在铺子里。” “你的铺子——” 她打断他,“林大人,我已经知道你很有钱了,我也很喜欢别人用钱收买我,但那个铺子是我辛辛苦苦开起来的,我的辛苦是无价的。” 他无奈地看着她:“好,我尊重你的生意。” “嗯。” “我送你回铺子。” “不用,你的毒真的没事?” 他摇摇头,“没事。” 芸惜见他说没事,也就不担心了。 她走出林府,回头看了一眼林府的大门,还是觉得一切都很玄幻。 她竟然是宫女,还是很有钱的宫女,怪不得她花钱从不心疼,也不想让自己吃苦受罪。 而且她还跟林景州私定了终生! 如果这一切真如他说的那样,那她岂不是很对不起他? 失忆后的她可是跟李远墨都定亲了,若没有考状元这件事,这个时候,李远墨回到松洲,两人应该已经成婚了。 到那时候,一切就连挽回的余地都没了。 还好,还好。 她脚步一顿,突然拍了脑袋一下,“我这是在庆幸什么呢?” 烦躁地走回铺子。 刚到闹市街道,就看到天雪一脸慌张地在铺子门口踱步,看到她,着急跑过来,“你去哪里了?我担心死了!” “我没事,你睡好了吗?” 天雪叹了口气,“没什么好不好的,就……你怎么抱了一个画卷,还有这个钥匙是哪来的?” 芸惜低头一看,一下傻了眼,“糟糕,我怎么把他家库房钥匙带出来了?!” “他?谁啊?” “林景州。” 天雪瞪大眼睛,“林娘?!” 她拉着天雪的胳膊,“走,我有事跟你说,我们进铺子说。” 目送两人进了铺子,躲在角落的林景州终于放了心,他一转身,吐出一口鲜血。 护卫陈柳走过来,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主子?” “陈柳,你守在这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只要离开豆腐铺,必须让她在你的视线之内。” “是!” 林景州翻身上马,“我回宫一趟!驾!” 他一路骑马回宫。 进了宫门,他硬撑着身体前往鲜花坊。 刚一进门,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一个宫女见到,吓得尖叫,尖叫声引来了施嬷嬷。 看到林景州,她脸色一变,“叫什么?还不快扶林公公进屋!” “是!” 把人扶到屋里,施嬷嬷让宫女在外面守着,她先号了脉,表情瞬间大变,“冰玲珑?” 河间幕府的冰玲珑是世间三大难防剧毒之一,无色无味,更不需要饮用,只要触及肌肤一根头发丝的量,就能中毒,且无解。 她不敢有任何耽误,跑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药箱,开始给林景州解毒。 耗时三个时辰,施嬷嬷累得满头大汗,床上的人突然转向,一歪头,一口黑血吐出来。 “你找死,我不管,但你答应我的事做完了再死!” 林景州虚弱地笑了,“谨记嬷嬷教诲!” “这毒已经快侵入你五脏六腑了,你中毒应该超过五个时辰了,能给你下毒的只有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女,从到这里,用得着五个时辰吗?我很好奇是什么事能耽误你的救命时间?” 提到这个,林景州露出一抹很纯粹的笑,“我找到她了。” 施嬷嬷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找到芸惜了?” “是,她还没成亲,呃……也不是,她订婚了,只可惜识人不明,订婚对象中了状元,却要抛弃她,她上京来讨债,我们遇到了。对了,她失忆了!” 施嬷嬷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景州。 “既然找到她,那你应该更加惜命才是,还敢耽误这么久?你真觉得我能跟阎王爷抢人吗?就这五个时辰耽误,你这条命至少短了十年!” “嬷嬷是河间幕府百年难得一见的用毒天才,冰玲珑又是河间幕府的毒,有您在,我只要十二个时辰内出现在这里,我就一定不会死。可她,我不敢赌,我怕她会突然消失!” 施嬷嬷不敢相信他会因为这个原因耽误最佳救治时机。 “我真是一点都没猜错,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随您怎么说,我们的交易还没完成,您不会让我死的。” 施嬷嬷气急,下令逐客:“滚吧!” “好。” 他虚弱地下床,踉跄出了鲜花坊。 走在幽长的宫道上,林景州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他扶着墙,每一步都很吃力,可那双眼睛却充满了斗志。 “如果这个谎言我能一直编下去,我们是不是……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第177章 借住林府 三人来到林景州的府邸。 刚走上台阶,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管家看到芸惜,忙恭敬道:“夫人。” 芸惜:一脸窘迫。 天雪:???? “管家大人,我们想在这里借住一晚,林——大人在吗?” “主子极少在府里留宿,这里是夫人的家,夫人要住多久,只看您心情,借住一词,奴才惶恐。” 陈柳开口:“属下去请大夫。” “不用了。” 开口的是天雪,她低着头,脸色微白,“我身子没那么金贵,已经没事了,不必请大夫。” 陈柳看向芸惜,见她点点头,于是转身离开。 管家把两人迎进府里,一路护送到芸惜的闺房,然后指着旁边的房间,“隔壁是一间客房,是为这位姑娘准备的。” 芸惜笑着感谢:“不必,我们两个住一间房就好。” “是,那奴才先退下了。” “嗯。” 等管家离开,天雪看着布置精美的房间,表情无比拧巴,“你别告诉我,你就是被这些迷了心智,什么都相信那个林景州?” “也不是吧。” “还说不是?” 天雪站起来,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就算我再不识货,也知道这房子里的布置很贵很贵!”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到上面琳琅满目的首饰,发饰,一时间也惊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半晌才闷闷地开口:“他给你买的?” “准确来说,他是给没有失忆的我买的,这个房子并不是最近布置的,他应该是一边找我,一边布置的。” “所以这是他为了他那个生死不知,但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芸惜布置的?” 芸惜苦笑一声,天雪还是觉得她是替身。 她随手拿起桌上一个发钗,放在手里转动,“你就笃定我真不是那个芸惜?” “反正我不信。你这样一个标致的女子,还饱读诗书,便是当个皇妃,都绰绰有余了,一个太监怎么配得上你?” “你也太高看我了,皇妃?” “哼哼。” 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就见总管带着几个提着热水的下人,还有几个婢女,走了过来,“夫人,隔壁有洗室,这是热水,让婢女伺候夫人和天雪姑娘洗个澡,好睡觉!” 芸惜有些惊喜,就连在一边吊着脸的天雪都变了变神情。 一炷香后。 两人隔着屏风,坐在浴桶里,由婢女伺候着洗澡。 芸惜舒展开身体,感受着热水从肩膀浇下去,热意彷佛激活了肌肤,让她通体舒畅。 两个婢女,一个给她捏着胳膊还有肩膀,一个轻柔地帮她洗头发。 “天雪,我感觉自己好就没有这样放松地洗澡了。” “嗯。” 天雪明显比她更加适应这种被人伺候着洗澡的感觉,毕竟当过两年的勾栏头牌。 但从她给自己赎身后,就再也不敢奢求这样的生活。 此刻,重新感受被人细致对待,而她已经不是身不由己的勾栏妓女,这种感觉,让她想哭…… 芸惜洗了一会,就由婢女伺候着换了新衣。 布料轻盈透气,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她极喜欢这种味道。 “天雪,你还要洗啊?” “嗯,我想多洗一会。” “好吧,那我先回房间了。” “嗯。” 她走出洗室,步履轻盈,刚洗完澡,还是被人这样精心伺候,这种感觉,让她深深迷恋。 站在台阶上,她抬头望着月亮,明亮的眼睛里,透着光,“原来,这才是权势的生活。” “夫人!” 总管突然跑进院子里,又急忙停在院子口,他焦急地看着她:“夫人!” 她走过去。 “总管,怎么了?” “主子回来了,但主子他……” 她脸色一变,“他怎么了?” “主子吐血了,但他不愿叫大夫。” “带我去看看!” “好。” 总管带着她走出院子,刚来到林景州住的院子,她停下脚步,“你去叫大夫。” “主子他不肯。” “你不是叫我夫人吗?我让你叫的,他若生气,让他来找我!” “是!” 总管指了指门,“主子在房间里。” 然后,小跑去叫大夫去了。 芸惜快步走到门口,刚踏进一只脚,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林景州正在擦嘴角的鲜血。 鲜血染红了嘴唇,配上他瘦削惨白的脸,给人一种破碎的美感。 那双凤眸突然看向门口,凌厉的眸光怔住,随即化作了惊艳和不敢置信。 她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手抓着门槛,紧张地问:“你怎么受伤了?” 他望着她,“没事,戚夫人的毒很霸道,虽然解了,但还需要修养几日。” “总管说你不看大夫?” “我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身体状况,这京城里,有很多人盼着我倒下呢。” 她秀眉微蹙,“那我能知道吗?” “可以。” 心口莫名一暖,她走进房间,来到他跟前,“有多严重?” 林景州眼神清明地看着她,淡淡一笑,“伤及肺腑,若是修养不当,会减寿。” “这么严重,你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她急得语气都不好了。 “你担心我?” “废话。” 林景州低下头,他肩膀微微颤抖。 芸惜担心地伸手,却不敢碰他,正在她急得鼻间都冒出汗珠的时候,却见他缓缓抬头,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没散去。 他刚才在笑?! “林景州!你在笑?” 他眼神温柔地看向她,“那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双手抱在胸前,转过身去,“今日我们姐妹二人借住你这里,你是主人,你问吧!” “第一件,衣服合身吗?” 芸惜怎么想也想不到他要问的是这个问题,有些窘,脸颊更是有些烫,她有记忆以来,穿得最舒服的一件衣服,竟是一个男人给她准备的。 她挪开脸,“呃,挺合身的。” “那就好,我还怕不合身呢。” 提到这个,轮到她有疑惑,“你怎么知道合不合身?” “你和三年前比,变化都在我预计之中。” 此话一出,芸惜直接来了个大红脸,什么叫她跟三年前比,变化都在他预计之中,这可是她的身体,女大十八变,这衣服的合体剪裁,全都无比贴合,就连……就连…… 这人难道真跟她是那种关系? 林景州咳嗽了一声,“第二个问题,你会离开吗?” “当然不会。” 他脸上的笑容敛去,眼底多了一分不安,“可今日,你们差点就出城了。” “那是天雪硬拉我的,不过我知道我们出不来城的,她太着急了,没带走户帖,我们出不了城的。” 他松了一口气,“你倒是聪明。” “当然。不过我不离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想找回我的记忆,我信你说的我叫芸惜,是个宫女,但你说的其他事,你得找出证据来!否则,我不会轻易相信你的!” 她朝他挑了下眉,眼眸透着精明的光芒。 这样的芸惜是林景州从未见过,却一直想见到的模样,自信,快乐。 原来离开了皇宫的束缚,她是这样的快乐。 林景州突然很想守住她这抹无忧无虑的笑容,“好,你要证明,我便给你证明!” 第178章 不是太监该多好 外面传来蝉鸣,芸惜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很晚了。 她待在他的房间里,实在不合适,于是开口:“我先回去了。” “嗯。” 回到房间,天雪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睡衣,见她进来,松了一口气,“你去哪里了?” “林景州回来了,我们借住他这里,总要去打个招呼的。” 天雪一听到林景州的名字,表情立刻变了,“他们都叫你夫人,我们这算借住吗?” “当然是,不管他们怎么喊,我知道我是谁,是什么身份!” 天雪看着她:“我希望你别忘了你现在说的话。” 芸惜感觉天雪心情不太好,走到她跟前,“怎么了?” “我只是担心这个林景州故意用这些迷惑女人的手段迷惑你。你瞧瞧我们身上穿的衣服,这布料价值可不低,还有那些婢女,全都是训练有素。我怕他用富贵迷了你的眼,你最后就不想走了。” “放心,我是爱钱,但我不会为了钱出卖我自己的。” 天雪还是担心。 芸惜打了个哈欠,“你不睡觉吗?他们不是准备了两个房间给我们吗?” “林娘,我们今晚一起睡,好吗?我很害怕。” “当然可以。” 三年前,两人穷得不行,没地方住,就靠在一起,窝在庙里睡觉。 两人躺下。 身下的床铺很舒适,房间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点都不热,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没有翻个身,身体就被汗弄得衣服粘在身上。 可以说这是她们到京城后,住的最好的地方了。 天雪望着帷帐。 “林娘,你睡着了吗?” 芸惜睁开眼睛,“没有。”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要是一躺下就能睡着,那她的心也太大了。 她的身份,她跟林景州的关系,这些事,她都没想好要怎么对待,全部听信林景州,不符合她的性格;但若是说不信他…… 那也是假的。 她相信林景州,无由来地相信他,即便他差点杀了天雪,可他保证了,不会再伤害天雪,她就信了。 天雪问:“你到底是怎么想你跟那个林景州之间的事的?” “在我恢复记忆之前,他说的那些私定终生的事,我是不信的,但其他的事,我觉得他没必要骗我。” 天雪声音闷闷的,“他让府里的人叫你夫人,不就是故意诱导你相信你们私定终身,他这是温水煮青蛙,让你慢慢接受你跟了一个太监。” “如果未来再遇到李远墨那种人,我宁可跟一个太监!” 天雪转身面对她,“你胡说什么呢?我不准你这样贬低自己!” “天雪,你不是也后悔过当年没有跟那个太监离开,我以为你对太监没那么抗拒了……”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有多少太监都心理变态,我在楼里待了两年,太监是大家最不想接的客人,他们明明已经不是男人了,却还是……我亲眼看到一个楼里一个女人被逼得上了吊!” 天雪坐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林娘,如果你真的芸惜,你有没有想过,你逃离皇宫,就是为了逃离他?” “哈?” “你想啊,他不是权势很大的太监吗?那说不定当年就是他在宫里逼你跟他好,你不愿跟他,才逃跑的!结果你失忆了之后却傻傻送上门了。” “不是的。” 天雪瞪她一眼,“你就那么肯定?” “我……” 天雪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芸惜,我已经不是清白身,就算赎了身,这辈子也不会被人瞧得起,可你不一样,你身子清白,又读书识礼,样貌更是出众,只要你想,你一定会有一门好姻缘!” 她颤抖地握紧芸惜的手。 “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你不记得了其实是老天最好的安排,你不该跟他再有任何牵扯,我不想让一个太监毁了你。” 天雪眼神悲伤地望着她,眼泪从眼角滑落。 三年前,她在河边捡到林娘,看着林娘,她感觉自己看到了还没被卖进勾栏的自己。 这三年,她把自己最好的梦,都寄托在林娘身上。 她亦姐亦母,操心着林娘的一切,即便给她找婆家,也不愿放低要求,配商贾之人。 李远墨,是她和媒婆精心挑选的夫婿。 他家里虽然穷,可他是真的有才,只要有条件,必定会求得功名,那林娘就是官家夫人了。 只可惜,她们都看走眼了。 即便如此,她也没想过退而求其次,随便配一门婚事。 她原本想着,待在京城也好,在这里,优秀的男子一定比松洲多,她一定能给林娘找一门好亲事。 但绝不是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太监做妻子! “他配不上你!我不许你作践自己配一个太监,成为别人的笑柄!” 芸惜见她眼神发癫,就知道天雪又想起自己不堪的过往了,她心疼地抱住天雪。 曾经的官家小姐,小时候也是饱读诗书教养着,原本只等着一成年,就嫁入侯府,成为当家嫡母。 一朝变故,全家下狱,男子斩首,女眷为妓。 “天雪,别想那么多了,日子还得过,你要放过自己,才能过下去啊。” “我这辈子已经没机会了,一日为妓,终生卑贱;林娘,你还有机会……你还有机会的……” “嗯,我知道,睡吧,别想这些事了。”她帮天雪按摩着头,哄她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天雪身子变沉了,她把她放到床上。 她下床,走到门口。 坐在门槛上,夜风徐徐。 天雪的想法,她懂。 可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和林景州的关系。 他喜欢她。 这显而易见。 而她…… 喜欢吗? 不喜欢。 可讨厌吗? 似乎也不讨厌。 她在李远墨身上幻想过情爱所钟,可第一次被震撼到却是林景州那日喝醉,将她压在身下做的事。 他的吻。 他的痛苦诉说。 他的眼泪。 她当时只觉得震撼,后来知道他是太监,其实更多的是唏嘘。 但是此刻,她知道他那日的痛苦根源,正是她。 心口却莫名痛了起来。 “你如果不是太监,该多好?” 第179章 激怒 翌日一大早,天雪醒来的时候,就见芸惜正站在衣柜前观察里面的衣服。 “起得这么早?” 芸惜点了下头。 天雪走过来,看一眼衣柜,“就是一些漂亮衣服,有什么好看的,等我们有钱了,就买它个两柜子,所以你可别被这点蝇头小利给迷了心。” “买两柜子?”芸惜苦笑一声,“你知道这些衣服有多贵吗?” “不知道,很贵吗?” 芸惜拿起一件衣服的袖子,“这样说吧,单这块袖子,就能买下我们松洲的铺子。” 天雪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是云锦,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分辨的,但我就是知道了,大概是之前在宫里当差的记忆吧。” “云锦?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那是贡品,是宠妃才能拥有的。你这……”她绕过芸惜,看向柜子里的衣服。 “这柜子里的衣服,不是云锦,就是蜀绣。所以……昨晚我们是跟几十万两银子睡在一起。” 天雪倒吸一口气! “他不就是宫里权势比较大的太监吗?能大到分走这么多云锦蜀绣吗?” “我也不知道。” 听到两人说话,婢女在外面敲了下门,“夫人,起来了吗?奴婢进来了。” “还有婢女在门口候着,一个太监摆什么高门规矩!”天雪小声嘀咕了一句。 两人刚起床,就有婢女端来了洗脸水。 芸惜眉头微蹙了一下,她不喜欢天雪总是贬低林景州的样子。 婢女给两人都准备了洗漱用具。 她很自然地接受婢女的伺候,倒是天雪除了用洗脸盆,其他都拒绝了。 两人洗漱完毕,天雪问:“现在天已经两了,那群人应该不敢青天白日对我们做什么,我们回铺子吧!我们两个女人住在这里多有不便。” “肯定要回铺子的,不过借住了一晚,要走也要跟人打一声招呼再走吧。” 婢女在一边开口:“夫人,主子在前厅等着二位吃早膳呢。” “劳烦带路。” 两人跟着婢女穿过花园,来到前厅。 林景州依旧一身白衣,已经坐在桌前候着了,桌上摆了一桌子的早食,点心,甚至还有她们没见过的果子。 两人走过来,他却只跟芸惜说话,“睡得可好?” “非常好,我们一路从松洲来京城,昨晚是睡得最好的一夜了。” 林景州淡淡一笑,“那就好。” 他余光瞥到脸色不好的天雪,没说话,他不喜欢芸惜身边这个女人,她想带芸惜离开京城。 ”坐吧,尝尝看,我帮你选的早膳,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 芸惜坐下。 见还有一个人站着,林景州开口:“天雪姑娘,请坐。” 天雪满脸抗拒。 “我!” 芸惜在她开口说出不该说的话之前,拉着她坐下,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然后扭头看向林景州,“多谢招待。” “我只是陪你吃早膳,你要招待朋友,是你的自由。” 林景州优雅地舀了一碗肉粥,放到芸惜面前,“你以前最喜欢吃的早膳,尝尝还是那个味道吗?” “我以前喜欢吃这个?” “嗯。” “不过,我没有任何印象,我尝尝。”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随即眼前一亮,“这个好吃诶!” 林景州淡淡一笑,“看来,口味没变。” “口味不用变,但可以增加,林娘现在早膳喜欢吃豆腐羹,而且已经吃了三年了。”天雪突然冒出一句。 “林公公不用在宫里伺候贵人吗?太监有很多时间在宫外吗?” 桌上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芸惜拼命给天雪使眼色,后者却当做没看到,盯着林景州 “我不必近前伺候,只要我愿意,就有足够的时间待在宫外,我时间很自由。” “再自由,也是太监——” “天雪,这个肉粥真的很不错,你快尝尝!” 芸惜慌忙舀了一勺,送到天雪嘴边,想借吃东西的办法,堵住她的嘴。 天雪脸色不好,“我刚醒来,不饿。林娘,我们什么时候走?” 听到这个,林景州眉头微蹙了一下。 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 “你要走?” 芸惜表情尴尬了一瞬,放下勺子,看向林景州,“我想回铺子看看。” 天雪在一边搭腔,“不止如此!我们会在铺子附近租房子住,不叨扰林公公了。” 林景州眼眸冷下来。 他拿出一张店铺的契约书,“你那个豆腐铺子有问题,铺子虽然在李孟名下,但他有一个破皮无赖的弟弟,一直为了抢铺子闹,换到这个铺子吧!” 芸惜拿起店铺契约书,不是租约,而是地契和房契! 这铺子是她租的那个小铺子好几倍大,后面还带着一个院子,这种格局的铺子,但是租金一个月就要百十来两的! “这个太大了,豆腐是小本生意,占这么大的铺子,是浪费。” 她把契约书还给林景州。 “我自己可以的,不用这个。” “你跟我划清一切,是不信昨天我给你说的那些事?” “我信。” “可你还是要走?” “就是因为信,我才要走,我得去努力赚钱。我以前以为我可能是有家人的,找到家人,也许就找到依靠了。但现在发现自己是被卖进宫的宫女,那我就更加要努力赚钱,为了以后不流落街头。” 他不悦地开口:“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流落街头?” 她笑了笑,“但我想靠自己!” “一个女人想在京城靠自己立足,你以为很简单吗?” 天雪愤愤开口:“还有我呢!” 林景州冷笑一声,“就是你们两个加一起,都没用!” 天雪不悦反驳:“我们铺子都开起来了,林公公就算你家财万贯又如何,林娘不稀罕!她以后是要嫁人,要生孩子,林公公给她什么?闲言碎语?外人的鄙夷?还是一场虚无的婚姻?” “你找死!” 林景州突然站起来,眼底划过杀意,伸手就要抓天雪。 天雪吓得脸上血色尽褪。 “不要!” 芸惜挡在天雪前面,“不要杀她!” 第180章 租房子 “没事。” 他站起身,从她身边离开。 芸惜目送他离开,一颗心隐隐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 “我们快走!” 天雪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 “嗯。” 两人离开林府,朝豆腐铺子走去。 林景州站在凉亭里,看着大门口的方向,一直等着她的身影走出大门,眼眸暗下来,“陈柳。” 陈柳走出来,“爷!” “去保护她。” “是。” 等陈柳离开,林景州突然咳嗽起来,他扶着柱子,脸颊因为咳嗽而泛红。 …… 芸惜两人回到铺子上,铺子门口有人张望,瞧见两人,笑着问:“你们昨日才开张卖豆腐,今儿就关门不卖了,这生意可不能这样做啊,我来买豆腐的。” 她忙笑着解释:“大叔,真是对不住,我们姐妹昨晚有点事耽误了,劳烦您跑一趟了,明早,明早一定有豆腐!” “行吧!” 大叔走了,几个看热闹的也走了。 她一边开铺子门,一边跟天雪说:“看来,咱们做的豆腐,大家很喜欢,明日多做点。” “你不准备离开了?” 她走进铺子,开始整理东西,一边问:“你想回松洲?” 天雪一边搭手,一边说:“以前不想,但现在有那个林景州在,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那李远墨骗婚,还让人抓我们的事,就不讨回公道了?还有我的钱,也不要了?你能忍得下,我可忍不下!” 天雪忙开口:“我也忍不下!” “那就是好好把豆腐铺子经营好,一边赚钱,一边等着找李远墨报复!” “他现在是状元,肯定会封官的,我们两个斗得过官吗?你……你不会想找那个林景州帮忙吧?” 天雪眼神复杂地看着芸惜。 “不,不管我以前跟他是什么关系,是我识人不清被李远墨这种斯文败类骗了,我不会求着林景州帮我对付他的,我要在这等着看他自食恶果!” “等得到吗?” “一定会的,老天有眼,不会让他们一家人永远这么幸运的!” 两人在铺子里挑拣完了黄豆,就出门找房子租。 暂停营业,天雪没办法回去住了,她们两个女人也不能一直住在狭小的豆腐坊,必须租房子住了。 两人合计了一下,一共还有三百二十两银子。 只能租而不能买。 跑了三家,要么就是家里有男人不方便,要么就贵得离谱。 天雪气呼呼地走出巷子,“他们就是欺负咱们是俩女人,才敢狮子大开口!太气人了!前面那户一家三口,我都听到了,十两银子一个月,凭什么到我们就要二十两?!” 芸惜没有她那么气,但心里也不好受。 她们是外地来的,本来就会被区别对待,主家又看到她们是两个女人,直接一口价,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 “该死的李远墨,要不是他,我们还在松洲享福呢! “别生气了!” 两人走在大街上,天太热了,两人都惹得满头大汗。 “林娘?” 两人回头,就看到一身浅蓝长袍的言诺,笑着朝两人打招呼,“好巧。” “言大夫!” 芸惜淡淡一笑,天雪在一边拍了一下她胳膊,芸惜立刻想起来,介绍道:“这是我义姐,天雪,我们是一起来京城的。” 她又回头看向天雪,“这就是当日进城的时候帮我们的言诺,言大夫。我身上的痘痘就多亏了言老大夫和言大夫。” 天雪一听,眼前一亮,忙上前,再次道谢:“我就说瞧着眼熟呢,多谢言大夫。” 言诺忙笑着阻止:“不用不用,林娘已经谢过了,天雪姑娘和林娘在这里做什么?” 天雪说:“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之前的住处不能住了,想租个住处,可是京城的人都眼睛长在头顶,看我们是外地人,就乱要价!” “租房啊……” 言诺思考一会,“你们是姑娘家租房,是多有不变。我有个病人的亲戚有房子出租,我带你们去瞧瞧?别的不保证,绝不会乱要价。” “不——”“那感情好啊!” 天雪打断芸惜的话,勾着她胳膊,笑着看向言诺,“那就劳烦言大夫了。” 芸惜觉得别扭,想拒绝,却被天雪瞪了一眼。 “我得先回医馆,把这些药放下。你们跟我一起去吧!” “好。” 天雪拉着芸惜跟在言诺身边,为了避嫌,她们跟言诺之间隔了两步的距离。 一路上,她们看到不少人跟言诺打招呼。 “言大夫出诊回来了!” “言大夫,我儿媳妇儿生了,多谢言老大夫妙手回春啊!” 一路回到医馆,言诺去放东西。 两人站在医馆内。 天雪观察着医馆,眼里的笑容越来越深。 芸惜小声问:“我们跟他萍水相逢,你干嘛让他帮忙?” “医者父母心,言大夫一看就是好人。你说言老大夫,是他爹?” “嗯。” “那这就是他家医馆了……” 天雪若有所思地扫望医馆。 芸惜不解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天雪还没说话,言诺出来了,还拿了一把伞递给两人,“今日太晒了,撑把伞,小心中暑。” “言大夫真是贴心啊,谢谢。” 天雪接过伞。 “我们走吧!” 言诺在前面带路,两个女人撑着伞,跟在他身后。 “这言大夫,医药世家,相貌不凡,又有君子品行,言谈举止也让人心生好感。” 听到天雪这样夸奖,芸惜心里一惊,天雪这是看上言大夫了? 认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她这样夸奖一个男子,天雪忍不住揶揄了一句,“真是个如意郎君的人选?” “没错。” 到了地方,位置距离豆腐坊要走两条街,到也不算远,院子不大不小,主家是一个老人,一位妇人,大家都叫她王嫂,还有两个几岁的小孩。 王嫂现在是院子的当家,丈夫在护城军当差,一个月能回家五日。 言诺给双方介绍了一下情况,王嫂走到芸惜和天雪跟前,“两位姑娘是哪里人氏啊?” 芸惜笑着回答:“是松洲人,我本是来京城寻亲的,没有寻到亲,就在闹市那边租了个门面卖豆腐,铺子太小。” 王嫂有些惊叹,“两位姑娘是做生意的?” “嗯。” “那真是厉害啊,有言大夫担保,我也没什么担心的,你们是要租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两间。” “言大夫亲自带你们来,我也不能不给言大夫面子,那就一个月五两银子。” 听到五两银子,芸惜和天雪相视一看,眼里满是惊喜。 王嫂又开口:“有几点要求我得先说一下:第一,晚上不能闹,我这上有老,下有小。” “好。” “第二,不能带人回来。” “明白。” “第三,我这两个兔崽子有些闹,两位姑娘得担待些。能接受吗?” “都能,王嫂,你这些条件都是应当的,我们都能遵守。” 王嫂笑了笑,“那我们来签个契约吧,刚好言大夫在,当个见证。” 不到一炷香时间,两人的租房的事就搞定了。 拿着契约书,站在租来的房子里,芸惜长舒一口气,“落脚地,总算定下来了。” 天雪在两间房转了一圈,“倒是有不少东西要买了。” “天还早,我们现在就去置办。” 两人走出房间,言诺正给坐在屋檐下的老人把脉,“您老身体越来越硬朗了,再好好吃饭,就更好了。” “没得胃口,热……不想吃……” “那也得吃啊,少吃一点。” 王嫂走出来,“爹,我说的您不听,言大夫说的,您总得听吧!” “听听。” 言诺起身,走到芸惜跟前。 “多谢言大夫帮我们租到了房子。”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天雪在一边搭话:“该谢的,明早我们卖豆腐,言大夫有空来捧场吗?或者言大夫来不了,晚些让林娘送去医馆,我们做的豆腐,可跟京城的不一样!” “那我一定要来捧场了。” 芸惜目光在天雪和言大夫之间流走,唇角勾起。 第181章 乱点鸳鸯谱 等言诺回医馆,芸惜和天雪就在周围买了不少日常要用的东西。 等收拾完,已经傍晚了,两人急忙赶到铺子准备明天要做豆腐的材料,洗豆子,泡豆子,准备卤水等等。 疲累却充实地忙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芸惜突然想到了林景州。 早上惹他不开心后,就没再出现了。 但她真的不知道到底哪里惹他了? 还有天雪和言大夫。 天雪对言大夫那么热情,是喜欢上他了吗? 言大夫是个好人,天雪如果嫁给他,今后一定幸福吧! 想着想着,芸惜就睡着了。 寅时二刻。 芸惜突然睁开眼睛,做了两年豆腐,除非身体不舒服,否则,寅时二刻,最晚寅时三刻,她也一定会醒来。 迷迷糊糊起身,一边打哈欠,一边穿衣服。 起来后,她来到隔壁小声敲门,“天雪,起来了!” “唔……” 等天雪起床后,两人提着灯笼,在黑暗中走向铺子。 外面很暗,月亮也被云遮住了。 灯笼照亮了两人前面的路,但再远一点的地方,还是一片黑暗。 走进一个巷子时,黑暗中突然窜出来一条狗,吓得两人尖叫:”啊啊啊!!!” 吓得芸惜一把丢开了灯笼,里面的烛火灭了。 瞬间,两人被黑暗包围。 一抹身影出现在两人前面,“滚!” 野狗跑开了。 那人拿起灯笼,用火折子重新点亮烛火,然后把灯笼还给芸惜。 灯火的照耀下,芸惜看清了对方的脸,“陈柳?” “是我,夫人。” 她诧异地接过棍子,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爷命我跟着夫人,保护夫人的安全。” 他安排的? 她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雪已经缓过来了,“我们快走!” 陈柳就跟在两人身后。 好不容易走到铺子,天雪站在门口,盯着陈柳,“你以后别跟着我们!” “我并没有跟着你,我只是在保护夫人。” “你!” “天雪!”芸惜打断她,“陈柳救过我们,你怎么这样跟他说话?” 天雪怒气冲冲地道:“他是林景州派来监视我们的!” “你先进铺子!” 把天雪推进铺子,芸惜走到陈柳面前,“我替天雪跟你道歉,请你不要介意她说的话。” “属下不介意,属下只负责保护夫人。” “我们好着呢,不用别人保护!”天雪的声音从铺子里传出来。 芸惜苦笑一声,问:“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觉,就在暗中保护我吧?” “会有换班。” “你等一下。” 她跑进铺子里,没一会,抱着一个被子出来,放在台阶边上,“你坐在这里睡觉吧,卯时二刻,我叫你起来。” 陈柳没动。 “你叫我夫人?” “是。” “那夫人的命令,听不听呢?” 陈柳表情变了变,芸惜朝他笑笑,“放心,我知道他为什么让你暗中保护我,我不会跑的,我还要卖豆腐呢,你就坐在这里休息,刚好帮我护卫!” “是!” 交代完,芸惜走进铺子。 天雪小声嘀咕:“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那你又干嘛对他态度那么差?他可是救过我们的命啊。” “谁让他是林景州的人?!我一想到那个人是太监,还想要你,我就怎么看都看他不顺眼!” 芸惜:“……” “你觉得言大夫怎么样?” 芸惜一边倒水,一边随口回道:“挺好啊。” “没错,我觉得言大夫比林景州好多了!又是医者,长得又好看,还谦谦有礼,你若嫁给他,不比跟着那个林景州幸福?” “你说什么?你让我嫁给谁?” “言大夫啊!” 芸惜提高音调,“不是你自己喜欢言大夫吗?” “我哪里说我喜欢言大夫了。” “你昨天对他那么殷勤……” “我那是为了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 芸惜感觉自己头都疼了,她揉着太阳穴,“我的好姐姐,你就别愁我的婚姻大事了,经过李远墨这件事,我再也不想嫁人了。” “可别!”天雪急忙打断她,“李远墨是那样的人,不代表所有人都是他那样的,你这样标志的美人儿,要是一辈子不嫁人,多可惜啊。我瞧着言大夫各方面都很好,对你更是上心得不得了,我可不信随便一个病人,他都帮着找房子!” “我都说了别随便欠人恩情,是你非要让他找!” “那个林景州的恩情就欠得?言大夫就不行?哼!” “那不一样。” 天雪气呼呼地盯着她:“不一样?林景州什么时候在你心里位置都不一样了?” “好了,别争了,再不磨豆浆,豆腐要来不及了。” 她避开天雪的质问,端着泡好的走向石磨盘。 …… 天亮了。 陈柳被豆腐的香味勾醒来。 他猛地站起来,心道糟糕了,他竟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睡着了! “你醒来?” 芸惜站在门口,笑着问他。 “夫人,属下该死。” “别动不动就该死该死的,林景州在林府还是在宫里?” “应该在府里。” “那你等下。” 芸惜端了一碗热豆腐出来,“你把这个吃了,全当早膳了,我想办法装一些,你拿回去给他。” 陈柳不敢伸手接。 “快拿着,我忙着呢。” 他伸手接过碗和筷子。 “吃吧。” 她转身走进铺子,想了想,还是用碗装了一些豆腐,小菜不好装,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她直接装了一些不辣的小菜放到豆腐上。 天雪在一边嘀咕:“人家是什么身份,会看得上你这份豆腐?” “他吃不吃是他的事,他帮我忙,我报答他,我问心无愧。” “只是报答就好了,我就怕报答报答就把自己搭上了,你干嘛对一个太监那么上心,言大夫也帮你了,怎么不见你给他送一份?” “他若来吃,我肯定不要钱!” 用油纸包裹好,又用衣服裹了一层,拿出门,看到已经空了的碗,笑着问:“味道何如?” “好吃。” “这个送去给林景州,别洒了。” “是!” 陈柳抱着裹得很难看的包裹离开。 回到林府时,才知道府里来了客人,管家提醒:“有事,还是等主子那边谈完。” “但这里面……” “来的是顾家的人。” 一听到顾家,陈柳立刻明了,“属下知道了。” 林景州忍着不适,陪两个顾家人坐在凉亭里,“选秀一事,杂家可做不了主。” “林公公这话可太谦虚了,陛下最信任林公公了,林公公只要愿意照拂我妹妹,我们兄妹二人,绝不亏待公公!” 说罢,一个锦盒推到了他面前。 盒子盖被打开,里面堆满了金条。 林景州表情淡淡,伸手拿出一根金条,细细端详了一会,放回去,然后合上盖子,“两位公子如此高看杂家,那杂家就却之不恭了。” “日后,小妹在宫里就劳烦公公多多照拂了。” “顾家秀女,入宫便是为后的,杂家只是奴才,不敢说照拂,自当为未来皇后分忧解困。” 等送走了顾家两位公子,林景州拿着金条走进房间换衣服,准备进宫。 “爷!” 刚换完衣服的林景州转过身,就看到陈柳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奇怪的东西,“出什么事了?” “这是夫人命属下带回来的,是夫人做的豆腐。” “她让你带回来的?” 林景州表情微变。 “是,夫人特地让属下带来给爷尝尝的。” 他走到桌前,陈柳打开包裹和油纸,里面是两个碗扣在一起,拿开上面的碗,下面是卖相已经不太好的豆腐。 “这豆腐要趁热吃,属下回来的时候,您正在招待客人,现在怕是有些凉了。” 林景州把碗拉到跟前,指腹触到碗壁,还有些温度,“拿筷子来。” “是。” 等陈柳拿来筷子,林景州一口一口吃起来,豆腐很香,还是温热的。 她竟真的学会了做豆腐! 吃完豆腐,林景州心情好了不少,他擦擦嘴,“她的事永远是最重要的,下次不要等。” “是。” 起身,他走出房间。 骑马准备赶往皇宫,可想到那碗豆腐,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绕到了豆腐铺子。 本想看看她开心的模样,却看到豆腐摊被掀了。 第182章 店铺被砸 豆腐铺子门口,几个嚣张的男人拿着棍子把芸惜两人堵在门口,铺门口的东西被摔了一地。 芸惜努力装出淡定模样,“我会报官的!” 带头的男人叫张怀,一脸无赖样,手里攥着棍子,冷笑一声:“报官?我看你走不走得出去这里!我警告你,这是我的铺子,你们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在这里做生意?我才该报官!” 她大声反驳:“这是我们租下来的铺子,有契约的,你不是你一句你的铺子就是你的!” “呸!”张怀扬起手里的棍子,一下砸到门框上,吓得芸惜浑身一抖,天雪更是吓得尖叫一声。 “李孟就不是我爹的儿子,这铺子,他是从我爹那里骗来的,他签的契约不作数!你们是准备交租,还是立刻搬走?!” 芸惜打眼扫过周围的人,大家都在小声议论,却没一个人敢出来帮她们说话,心凉了一截。 租铺子的时候,这个价格,前几户租户的退租,还有李孟的着急,她也怀疑过会不会有问题,但当时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存了侥幸心理。 原来,症结在这里! “我们是从李孟那里租来的铺子,已经付了一年的租约,你们之间的问题,你应该去找他!请你也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也要找李孟问清楚带。我们租下这里做生意,是有租约,不能因为你一句话,我们就要搬走!” 张怀在地上啐了一口,“呸!牙尖嘴利的小娘们儿!做生意是男人的事,有你们什么事?不在家相夫教子,出来做生意,你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好女人!” “我们清清白白做生意,你别信口胡说!”天雪气得大声斥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可是跳舞的舞女,只要付得起钱,你跟勾栏里的女人也没什么两样!” “哟哟哟,这是怎么了?” 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走了过来,看到他,天雪脸色大变。 芸惜也暗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人那晚想对天雪不轨,被林景州派来的人阻拦了,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绝不是来帮忙的! “天雪,爷今天可是来接你进府跳舞的!”李旦露出猥琐的笑容。 “我没说过要给你跳舞!” 李旦不屑地开口:“啧啧,在,你可不是这么贞洁烈女,如今在这里倒是扮起来了?今日爷特地来接你,钱都带了,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带走!” 几个家丁冲过来一把扯开芸惜,就要抓天雪。 “放开她!” “林娘!林娘!” 芸惜红了眼,“这可是青天白日,李旦,你敢强抢民女,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她可不是民女,小爷可是掏了钱的!” 李旦把一张银票丢到地上。 芸惜力气没有家丁大,她被一把甩开,“滚开!” 身体往后踉跄,后退数步,一只手扶住她的腰,稳住她,“小心!” 她回头一看,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林……林景州,救救天雪!” 抓住林景州的衣服,她像是看到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满心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放心。” 拿出手帕,放到她手里,“擦擦眼泪,我来处理这件事。” “嗯。” 林景州安抚好芸惜,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看向李旦,“李旦……你是兵部李胜的儿子?” 李旦趾高气昂地斜视他,“你是何人?知道我爹是谁,你还想出这个头?” 林景州低头轻笑了一声,他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香囊。 “李胜倒是个不错的官,可惜生了个拖累他的儿子。” 李旦表情一变。 “你他奶奶,说什么呢?给小爷把这个要给人出头的小白脸绑起来!” 话音刚落,几个家丁就冲向林景州。 “小心!”芸惜担心地提醒。 家丁还没碰到林景州,就被在暗中保护林景州安全的狼卫用暗器打得满地哀嚎。 李旦吓到了,声音也结巴起来:“你,你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候,皇城府的人赶来了。 “为何聚众于此?!” 看到来人,李旦笑了,这人是他爹的旧友,“陈伯伯,是我啊!” ‘陈伯伯’看到他,脸色刚好一些,余光瞥到林景州,顿时大变,急忙从马上下来,从李旦身边走过,直接跪在了林景州面前。 “大人。” 李旦的脸唰一下就白了,陈终是皇城府的官员,皇城府掌管巡城军,专门护卫京城的安危,直属于陛下,朝中大臣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 他此刻却跪在这个小子面前?! 林景州淡淡地开口:“起来吧,我并没有在执行公务,陈大人和李胜是旧友吧?那就提醒李胜一句,公务办得好,这家里也得兼顾,不然哪天像萧氏一族,说没就没了。” 萧氏一族,有族人犯错,全族被株连。 “臣一定将此话带到。” “去忙你的吧,不必在这里耽误了。” 陈忠一脸严肃道:“是。” 他起身,从李旦身边走过,提醒了一句,“还不滚回家去!” “陈伯伯,我——” 李旦本想辩解,可看到沉重眼底的警告,浑身一激灵,立刻应道:“是。” 等陈忠离开了,李旦心不甘情不愿地盯着天雪看了几眼,“你给小爷等着!” 警告完,就走了。 芸惜见状,急忙跑过去扶着天雪,“天雪,没事了。” 天雪一把抱住她,吓得浑身发抖。 李旦解决了,林景州看向闹事的张怀,“你说这铺子是你的?” 张怀只是市井小民,并不知道林景州的身份,但他会察言观色! 连当官的都给这人下跪,那这人身份一定不一般,他可惹不起,只好赔笑着解释:“是的,公子。这铺子是我爹的,我爹病死的时候,我在外地,等我赶回来,那个李孟就说我爹把铺子给他了,还找了里长证明!可那里长是他亲家,我不信!” 这种案子在大夏王朝,并不少见。 “小的一直跟他打官司呢,这铺子真是我的,那个李孟没资格出租我的铺子!” “此事自有衙门为你分辨,你跑来这里闹租户,你觉得你做得可对?” 张怀讪讪一笑,不敢多言。 “滚!” 林景州一个字,张怀立刻带着同伴跑了。 等众人散了,林景州走到芸惜跟前。 芸惜刚要道谢,天雪就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解决那个男人?他那种泼皮无赖,能来闹一次,就会来闹两次?!” 林景州瞥了她一眼:“你想让我动用特权,你还没这个资格!” “你!”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芸惜急忙把天雪推向铺子,“你快去看下,损失了多少!” 把天雪赶走后,她看着林景州,“谢谢。” 林景州问:“你也像她那样想吗?” “没有!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你如果偏私,一定会被人抓到把柄,对你不利的!” 他看着她纯粹的目光,心里一虚,挪开了,“嗯。” 第183章 租房也出事了 芸惜看了一眼铺子门口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能告诉我,我们这个铺子继续开下去的把握有几成吗?” 林景州看着她,“我打个招呼,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可一旦我这样做了,我的敌人就会知道你是我的软肋,你以后的麻烦,只会只会更多。” “不,不用那样做,我只是想有个心理准备。” “其实,你是有后路可以选的!” 她不解地看着他。 林景州宠溺地看着她,“如果你愿意接受那个新铺子。” “不要!”她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求你救命,实属无奈,可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还是想靠自己!” 他眉头微蹙,“因为不想欠我的?” “不,是我想证明一个女人也能开铺子做生意,也能不靠男人养活自己!” “可这样,你会过得很辛苦。” “这世上谁活得不辛苦?我刚在松洲开铺子的时候,过得比这更辛苦,没人看好女人做生意,很多商铺联合打压我们,百姓觉得我们不是良家人,不许人来买我们的豆腐。” “那几年……很辛苦吧?” 林景州眼底浮现心疼之色。 “嗯,但都熬过来了。虽然运气不太好,刚好了没多久,铺子就被一把火烧了。” 她苦笑一声。 提到铺子被火烧了,林景州眼神变了变,“芸惜,你想过那场大火可能不是意外吗?” “你说什么?!”芸惜震惊地看着他。 林景州开口:“我得进宫一趟,傍晚回府,你去府里等我,我们晚上详谈。” “好!” 林景州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目送林景州离开,芸惜满脑子都是他说的松洲铺子的大伙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那就是有人故意放火? 故意放火…… 如果说有人想放火想烧死她们,那就只能是……李家人了。 火灾的第二天,她去找李家要钱,他们已经出发前往京城了。 一想到李家为了荣华富贵,可能放火想烧死她们,芸惜就感觉浑身冰凉,明明是大夏天,她却脊背发寒。 “林娘” 天雪走过来,“你怎么了?” “没,没事。” 还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想让天雪跟她一起着急,还是等林景州回来,说清楚这件事后再说。 两人收拾完了铺子的残局,刚要喘口气,张怀又来了,只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我警告你们,别想开铺!你们开一天,我们就来闹一天!” 天雪气愤开口:“我们只是租户,你要闹找李孟啊,找我们做什么?!” “那我不管,你们别想铺子!” 张怀警告完,就走了。 芸惜坐在凳子上,大口喘着气。 天雪不悦开口:“那个林景州为什么不帮我们?皇城府的人都害怕他,他一句话,那个张怀一定不敢来找事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是我太心急了,没查清楚就欠了契约!我休息一会,就去找李孟!” “你找得到吗?那个张怀都说了,李孟一家都不在京城了。” 天雪抱怨完,发现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于是又粗声粗气地挽回:“算了,我们先回去吧,之后再想办法。” “我得去林府一趟。” “你还去找他?” “嗯,有点事要问清楚,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怕那个李旦暗中对你不利。” 天雪立刻抗拒道:“我才不去!” “那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去林府。” “你不怕?” 芸惜欲言又止,天雪突然想起来,哦了一声,“我忘了,林景州派人暗中保护你呢,哼,那个太监这样天天监视你,我就不懂你为什么还不生气?” “天雪!” 芸惜生气了,她盯着天雪,第一次严肃地开口:“我理解你讨厌太监,但林景州他不一样,他从没伤害过你,甚至还救过你两次,我不要求你对他感激涕零,至少别再对他冷嘲热讽了!” 天雪红着眼,心痛地看着她:“你为了他凶我?林娘,你这是要为了一个外人,跟我翻脸?” 芸惜声音闷闷地道:“我只是提醒你,你不该那样轻贱他!” “我轻贱他,你不高兴?” “没错!” 天雪气极,“我知道了,芸惜姑娘,我以后不会再说你的情郎一句坏话,行了吧!” “你乱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是我情郎了?” 天雪不说话,收拾完东西,就往外走。 芸惜只能赶紧锁上门,追上她,“自从到了京城,你脾气越来越大了!” “对对对!反震哪里都比不过你的林大人,他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我就是小肚鸡肠,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芸惜苦笑:“……” 回到租的院子前。 芸惜问:“你真的不跟我去林府?” “不去!” “好吧。” 芸惜转身,朝林府的方向走去,所以她没有看到天雪拍了半天的门,都没人给她开门。 “王嫂,开一下门,我是天雪。” 半天,门才开了一条缝,两个包袱被丢了出来。 看到包袱,天雪脸色一变,“王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只是普通人家,不租给勾栏女子!你们快走,别带累了我的名声!” 天雪心一沉,那些闲言碎语已经传到这里了吗? “我不是勾栏女子!” “大家都传开了,闹市卖豆腐的姐妹俩,其中一个是卖身的舞女,另一个是被夫家嫌弃的下堂妇!你们早说这些,我根本不会把房子租给你们!” 王嫂隔着门,着急催促:“快走,别站在我家门口!” 天雪着急解释:“我是在跳过舞,但我不卖身!我们都是良家妇女,王嫂你怎么能听信那些人传谣?!你快开门,我给你解释清楚!” “你快走,解释什么?跟你这种女人站在一起,我都要被人说闲话了!” 天雪气得掉眼泪,用力拍门:“你收了我们半年的房租,你凭什么把我关在门外,你给我开门!” “你隐瞒你们的身份,我这地方以后要租出去都难了,你还想要钱?!做梦去吧,快给我滚!” 敲不开门,天雪眼看周围有邻居出来看戏,擦干眼泪,抱着两个包袱就往外走。 背后传来议论声,她委屈地哽咽。 铺子被人盯着,那她现在还能去哪里? 林娘去林府了…… “不,我才不去那里!” 她抱着包袱,想找个地方先落脚,结果就在她快走出巷子时,一个麻袋突然从头上套了下来。 “放开!你们是——” 砰! 一道闷棍,天雪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第184章 私心 林景州快天黑了才从皇宫出来。 驾马车的陈杨开口:“爷,您不让收拾那个张扬,他现在在夫人铺子和住处附近,到处散播不好的谣言,恐怕会伤及夫人名誉。” 坐在马车里的林景州睁开有些疲倦的眼睛。 “不必理会。” 陈杨气息微变,他无法理解主子的决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提出异议,“是。” 林景州手里攥着香囊,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已经洗得有些发硬的香囊,他淡淡地开口:“有什么想问就问吧!” 陈杨见主子让他开口,就问出了心中疑惑。 “您只有一句话,就能解决这件事,为什么还要给夫人留一些麻烦?” 林景州薄唇微扬。 没错,只要他一句话,不管是李旦还是张扬,都不会是问题,但他偏偏只是坐上观,并没有出手帮忙。 他给芸惜的解释是怕引起他对手的注意。 但其实,他怎么会在意这些? 不出手,不过是他的私心作祟罢了。 他不会主动给她制造麻烦,但也绝不会帮她处理麻烦,好让她离他越来越远! “你觉得我一个太监该娶妻吗?” 此话一出,陈杨瞬间屏住呼吸,这个问题,是送命题。 “属下……属下……” “你们觉得我变态也好,迫于我的威严支持我也好,我都不在意。” 他只要她! 三年前,她不喜欢他手段阴狠,他便换了手段,达到目的,阴狠手段只是一个途径,他自然也会其他办法,不过是多费些周折罢了。 他用三年时间,成了陛下身边最不能缺的宦臣,本应该跟前世一样,成为朝臣的敌人。 可因为他换了手段,他成了朝臣的主心骨。 劝诫陛下,周旋贪官,安抚清官。 他明明只是想积攒实力寻找她的下落,到头来,却走到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属下没有那样想主子,主子有安邦治国之才,这几年,朝臣上下,无不对主子信服。朝臣和百姓,甚至在暗中称呼主子为九千岁!” “九千岁?” 林景州嗤笑一声,“我可不稀罕当什么九千岁。回府!” “是。” 到了林府。 他从马车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大步走进府里。 “她人呢?” “夫人在房里看书。” 林景州大步走向后院。 来到芸惜的房间,他轻轻推开门,就看到她坐在榻上,手里捏着一本书,歪头睡着了。 她面前放着一桶冰,已经化成水了。 小巧的鼻梁因为热,冒出点点汗珠。 林景州把盒子放到桌上,脱掉外罩,坐在榻边,拿过羽扇,帮她扇着风。 “唔……” 扇风拂过汗水,带来别样凉意,芸惜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直盯着她的林景州,她迷迷糊糊给了他一抹笑。 “睡傻了?怎么在傻笑?” 芸惜反应过来,急忙坐起来,又拘谨起来,“你,你回来了!” 他放下羽扇,“嗯,这么热,怎么不让人多抬两块冰来?” “不用了,多浪费啊。” “别怕浪费,养你足以。” 她耳根一热,这林景州明明长相偏阴冷,怎么情话一套一套的。 她坐起来,穿好鞋,“林大人,说正事吧。你为什么说我在松洲遇到的大火可能是人为的?” 林景州见她认真起来,只好敛去刚才的温柔。 他起身走到柜子抽屉前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这银票怎么了?” “这是李远墨孝敬我的,他应考前后身上已经没有钱了,甚至到了住不起客栈的程度,可他爹娘一来京城,他就能拿银票孝敬我,这说明这些银票是他爹娘从松洲拿来的。” 芸惜皱了下眉,“他爹娘不可能有钱的,我之前照拂他们,都只是给的碎银子,怕他们拿银票被有心人惦记。” 听到这个,林景州下掠眼眸,薄唇抿成一条线,明显透着一股不悦。 他放在心尖尖想疼想宠之人,想给她最好的有恐不及,却在一个小城,被一个吸血家族欺负了。 他绝不会放那些人自在地活着! “大人?” 他回过神,继续说道:“所以我曾有两个怀疑,第一,这是松洲的官员豪绅给状元爷的;第二,这是,他们放火烧你铺子前,偷你的。但这段时间的暗中调查,结果更倾向于第二点。” 芸惜身体一趔趄,跌坐在榻上。 林景州抬来一下手,又很快收起。 “但正像我跟你说的那样,李远墨现在还有用,所以动不得他和他的家人,等几个月,这件事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芸惜低声喃喃:“便是不想要我这个儿媳妇儿,那就不要就是了,为何要放火烧我?我接济了一年,不说恩情,还养出仇了?” 她不解地望着他,一滴泪滑落。 他伸出手指,指腹划走她的泪,“不哭了,他们不配你落泪。” “嗯,他们不配。” “晚上可吃东西了?” 她可怜兮兮地摇头。 林景州皱眉,“为何不吃?不管胃口好坏,到时间了,就得吃一点,不然得了胃病该如何是好?” “哪有那么金贵,我三餐不济的事也常有!” 他严肃地开口:“有我在,便不会让你有这种事发生。”他顿了一下,走到桌前,“有样东西,今日才送到宫里,我拿了一盒。” “什么东西?” 他打开盒子,立刻一股清甜香味出现在空气中。 这气味……芸惜觉得有些熟悉。 林景州端着盒子转身,走到她跟前,那是一盒青色的小果子,“这是葡萄,今年夏天格外热,京城没有卖的,只从西域进献了一批送到宫里。” “那就是贡品了?” “嗯。” 他摘下一颗葡萄,送到她嘴边。 扑鼻而来的葡萄香味,芸惜味蕾打开,莫名有些馋,她张口接住他送来的葡萄。 果肉水嫩,酸甜可囗,是她从未吃过的极品美味! “好吃!” 林景州把盒子送到她手里,“都是你的。” 她拘束地抱着盒子,感觉自己抱了一堆金子似的,不,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贡品水果。 “我曾说过,有一天,一定让你吃到葡萄。” “是吗?我不记得了。” 他淡淡一笑,“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芸惜从未被人这样呵护过,孤女要做生意,就得狠,就得豁得出去,她知道自己没有靠山,如果开不成店,她未来的生活都是问题,所以睁开眼后的三年,她从未依靠过人。 可到了京城,遇到了林景州。 这人只一句他们曾经相识,就对她千般万般宠爱。 她心中又欢喜又惧怕。 “怎么不吃了?” 她把葡萄递给他,“这是你带回来的,你也吃!” “我不重口欲,这是给你的。我再命人做些吃食,不能只吃水果。” 说完就走出去安排夜宵了。 第185章 他想当一个正常男人 简单吃过夜宵,林景州带着她进书房,让她消食,他则是有些公事要办。 没吃完的水果,林景州命人混着葡萄,桃子,苹果,梨,再浇上桂花蜜的甜浆,一部分冻在冰窖,又盛了一小碗,给她当甜点吃。 芸惜捧着小碗,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吃着,她正前方,就是正在办公的林景州。 这样一看,真不像传说中在宫里当差的太监。 “你……” 林景州抬头,看向她,“嗯?” “你不用在宫里当差吗?” 他解释道:“我不必近前伺候,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长时间待在宫外,我时间很自由。” “太监这样自由吗?” “不是太监自由,而是我自由。我为陛下做一些他想做,但又不方便做的事。” “哦。” 她舀起一块苹果送进嘴里,清脆甘甜。 林景州见她吃得开心,眼里也跟着浮起了笑容,“凉,少吃点。” “这大热的夏天,能吃一玩这个,快活似神仙。” “冰窖随时给你备着凉点,若是不足了,命他们补,除了贡品的水果,只要京城能买到的,不用担心价格,喜欢就吃。” 她小声嘀咕:“那哪儿成,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林景州放下笔,起身走到她跟前来,“除了打点善后,我极少使用钱,你若不花,我也就没了赚钱的乐趣。” 她脸一红,“你,你这人真怪!” 哪有人日日盼着别人花他的钱! “以前,我们穷,你拿着省出的二两银子让我打通关系,少受些罪,那二两银子是你一半身价。我如今还你半副身家,让你挥霍,你就当种善因,如今得善果。” 在她面前,他不再冰冷不可靠近,脸上露出一抹笑。 “二两换你那么多钱……” “我愿意换。” 望进他深情的眼眸中,芸惜心间彷佛有一股暖流涌过。 扑通!扑通! 她紧张地开口:“大人不怕我把你这半副身家糟蹋完了?” “放心,我留着我们未来生活的本钱,你尽管糟蹋,我赚得来!” 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话,比这句更让女子动心了。 她感觉到自己狂跳的心,怕被他听到心跳声,慌忙抱着碗,低头吃起水果。 林景州起身,朝她笑了笑,转身继续去忙。 他一直忙到夜深。 一抬头,就看到芸惜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才看了下时辰,他一忙竟把时间都忘了。 走过去,将人抱起。 “唔……” “继续睡吧,很晚了。” 他抱着她回房,将她放到床上,身体挨到床铺的一瞬,她睁开了眼睛,眼底还有微醒的惺忪。 “……热……”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样炙热。 她心跳很快,呼吸跟着起伏变快,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心底生起一股渴望…… 身体好像在渴望什么…… 她勾住他脖颈,炙热的气息慢慢靠近他,脑子乱哄哄,可她好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被这个人拥抱。 红唇贴上他的。 林景州浑身僵住。 柔嫩的舌尖舔了下他唇瓣,“林景州……” 她呢喃他的名字。 这三个字,彷佛打开了欲望的闸门,他按住她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亲过好几次,但这是第一次,是因为男女欲事! 唇齿相依,缠绵勾连。 他将她压在床上。 芸惜感觉一股热潮在四肢百骸游走,她抱紧林景州。 “啊……” 林景州浑身突然僵住。 他慌乱地推开她,他声音带着一股压抑的痛苦,“不!” 他推开她。 慌忙跑出房间。 一路跑到花园,他一拳砸在假山上,眼底泛起红血色,身体因为愤愤的情绪颤抖。 他只是个太监! 即便他还留有男人该有的东西,可他此生都不会再有男子该有的反应。 从没有那么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体。 他爱她,压抑了两辈子的爱,怎么可能对她的身体无动于衷,可他……可他…… 指尖生生陷入石头中,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他这一生都无法当一个正常男人。 哽咽一声,林景州冲出了林府。 一路来皇宫,闯进鲜花坊,他的举动惊醒了施嬷嬷。 “林公公,深夜擅闯,你是真不把宫里的规矩当规矩了!” 施嬷嬷被吵醒,语气大为不悦! “我此生……真的无法再为正常男子?” 施嬷嬷一愣,然后趁着月光,看到了一脸脆弱,眼眶发红的林景州。 她叹了口气,“你该庆幸,你生在大夏王朝,就说隔壁的李氏王朝,那里的太监,可都是连根去除,能只断你茎端,留你男物,这还是大夏王朝第一位太监总管求来的恩典!” 他压抑着声音,从胸膛发出疑问:“当真无法再救?” “无法!你若真爱她,就放她与正常男子成亲,让她过正常女子的生活。” 他眼底涌起狂风暴雨,“不可能!” 看着她和其他人生活。 他会疯的! “那何必来扰我清梦!你就是来找我十次,百次,我也是这个答复,当今世上,还没人能让太监变回真正的男人!” 林景州攥紧拳头,指缝里渗出鲜血。 他转身离开。 施嬷嬷看着他的背影,低头叹气。 林景州离开鲜花坊。 他走在幽长的宫道上。 其实前世,他已经死心了的。 净身之前,太监都会提醒他们,一刀下去,今生便与情爱之事断了。 这一世,他以为只要她知道他的感情,就够了。 结果,他贪心了。 他以为只要她有一点回应,便是她日后和其他人成亲,他也会放手。 结果,他根本无法想象她和别的男亲近的画面。 他会疯,会想杀人! 他好不容易装出来的贤良,只要碰上她的事,内心的阴暗就控制不住地生长。 今夜,她无意识的亲近,让他欣喜若狂贴,却也将他彻底打入地狱。 他一直努力忽略自己和正常男人的差别,可她靠近的那一刻,他刻意忽略的差别,把他彻底逼入死路了。 他无法满足他心爱女人的欲望…… “我……再也不能欺骗我自己了,芸惜……” 他仰头,眼泪从眼角滑落。 清晨。 芸惜睁开眼睛。 她怔怔地望着帷帐,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她貌似……做了奇怪的梦。 用被子埋住自己,她羞得耳根都红了,她竟然梦到自己跟林景州亲热。 老天! 她还未出阁,竟,竟然做这种羞人的梦!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醒了吗?” 是林景州! 第186章 天雪不见了 芸惜慌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门口,却不敢立刻开门,梦里的另一个人就站在门口。 手指蜷缩了下,她一颗心狂跳不已。 她知道自己心动了。 对一个太监心动了。 林景州感觉到她就站在门背后,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昨晚的事,她是不是还记得? 他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苦涩。 “开门吧,我有事跟你说。” 他想了一夜,终于下定决心了。 他曾以为自己即便是个太监,也用在其他方面弥补她,给她最好的。 可昨夜,让他看清了一切。 有些东西,他永远都弥补不了。 施嬷嬷说得对,他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毁了芸惜。 放她离开,不再锢着她。 即便这个决定,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也认了。 咯吱! 门开了,芸惜耳根还泛着红意,她小声问:“怎么了?” “我……” 他喉咙发紧,一想到要放手,比杀了他还难。 “阿嚏~” 想说的话,在看到她打喷嚏,不由地变成了,“着凉了?” “没有吧,就是鼻子痒痒。你要说什么?” 林景州欲言又止。 “如果没想好,那就下次再说吧,天亮了,我该回去了,不能丢天雪一个人面对那些人。” “吃了早膳再走吧。” “好。” 林景州命厨房做了早膳。 两人坐在桌前,芸惜喝着米粥,林景州则是望着碗里的粥,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问:“怎么不吃?” “没胃口。” “可惜了,因为那个张怀,我们这两天没办法做豆腐,不然我做豆腐给你吃,对了,昨天早上的豆腐,味道如何?” 她期待地望着他,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 他对上她的眼睛,心头一暖,说:“好吃。你在松洲的时候特地跟人学的做豆腐?” “嗯。三年前遇到了逃荒的人,有个爷爷家里祖辈是做豆腐的,我跟天雪救了他,他见我们两个女人不好做生意,就教我们做豆腐。” “你一向聪明,应该很容易学会的。” “还好吧,你喜欢的话,那我再做给你吃,不过得等我先回去一趟,昨晚跟天雪赌了气,真不应该,唉。” 她越说声音越小。 林景州看着她蹙起秀眉,“要不要我派人去接她过来?” “不要了,她不喜欢你。” 他轻嗤了一声,“我不需要她喜欢。” 芸惜苦笑,这两人真是互相看不上眼,她快速喝完了粥,放下碗筷。 “那我先回去了。” “让人驾马车送你过去。” 芸惜急忙摆手拒绝,“不用,又不远。” “我坚持。”林景州也放下筷子。 “好吧。” 他起身,送她到门口,芸惜想到一件事,回头看他,“你刚说有事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下次说吧,我也该进宫了。” “奥。” 她上了马车,仆人驾车赶往闹市。 林景州转身走进府里,“陈柳!” “属下在。” “跟上去,暗中保护她,从今开始,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她的安全,只要不牵扯她安全的事,都不必回禀我。” “属下遵命!” 陈柳转身往外走。 林景州换了衣服,就乘坐马车往皇宫赶去。 跨进宫门时,车轮滚滚,守城军和内侍无不恭敬地向他的马车行礼。 “参见林公公。” 不管是御林军还是宫奴,见了他没有一个不毕恭毕敬的。 可今天,这一切却让他无比厌恶,放在腿上的手收紧,发出骨头摩擦的声音。 因为这无疑在强调他的身份。 他只是这皇宫里搅弄风云的宦臣罢了…… …… 马车停在铺子门口,芸惜看到锁着门的铺子,叹了口气,“送我去南巷。” 天雪不在铺子,那一定在她们租的房子里。 等马车来到院子门口。 她从马车上下来,跟仆人说:“你回去吧。” “是。” 她走向院子,刚要上台阶,就看到坐在门槛的王嫂的儿子,一边喊一边往里跑,“娘,另一个回来了!” 另一个? 这个称呼未免太没教养了! 她一只脚刚踏进门槛,王嫂就冲了出来,“林姑娘,你,你别进来了!” 她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王嫂,“王嫂,这是什么意思?” 王嫂理直气壮地说:“这房子,不能租给你们姐妹了,你姐姐天雪已经把你们的东西带走了,你别再来这里了。” 芸惜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把天雪赶走了?!” “她昨天就走了,好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快走吧!” 王嫂就要关门,却被芸惜一脚踢在门上,她眼神冰冷地盯着王嫂,“我们租下你这里的房子,是写过契约,掏了钱的,你不分青红皂白把租客赶走,你真当我们孤女来到京城讨生活,就没办法治你们这些当地人了?!” 芸惜真的气到了! 租的店铺有问题,如今连租的落脚地也有问题了。 她不甘心,她们一切按照规矩来,凭什么这样对待她们?! 就因为她们是女人吗? “你们当时没说你们是勾栏女子,你们如果说了,你看看哪有人愿意租房子给你们!我只是个丈夫在军营的妇人,家里还有老人和小孩,你们这样的女子,我可不想打交道。” 她气得声音发抖:“谁说我们是勾栏之人?我清清白白做人,至今仍是清白身子,你听几句谣言,就诬陷我的清白,王嫂,你也是女子,女子名声有多重要你不会不很清楚,何苦女人为难女人?!” 王嫂被她的气势吓到,眼神闪烁起来,声音也结巴了,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丢给她,“你吼我做什么?你们没做,人家为什么要编排你们的名节你的租金还给你!你快走吧,免得连累我的名节了!” 王嫂伸手就要关门,芸惜顶着门,哽咽问道:“那你说,你是听谁说我们是勾栏女子?” “还用听谁说?闹市都传遍了,卖豆腐的姐妹俩,是从勾栏里出来的女子,更何况,就算这些是谣传,你姐姐是不是在跳舞?在那种地方给男人跳舞,也不是什么好女人!你若是清白的,早点跟你姐姐撇清关系,免得你也被带累了。” 门关上了。 芸惜气得扭头看向别处,远处的街上有人走动,还有人买菜送东西,都是很寻常的生活。 可就这样寻常的生活,却对她们那么苛刻! 她跌坐在台阶上,气得掉眼泪。 哭了一会,她动作一停,“天雪?” 忙站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外走。 “天雪,你在哪里?” 站在街边,她看着来往人群,这偌大的京城,天雪能去哪里呢? 两人刚来京城,第一个落脚点就是,但已经被封了,她不可能去那里。 铺子又锁着门,她还能去哪里呢? 走在街上,芸惜想到让林景州帮她找人,可天雪讨厌林景州不说,他现在应该都进宫了。 “不能什么事都想着靠他,你得靠自己!” 给自己打了气,她继续寻找天雪的身影。 第187章 天雪受辱 找了一条街,她累得满头大汗,就在这时候,“林姐姐?” 她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药童,仔细一看,是言大夫医馆十岁的药童。 “你是……景天?” “是我,终于找到你了,呼~林姐姐,师傅让我找你,我找了你好几个时辰了,快跟我去医馆!” 景天抓住她胳膊就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她一脸茫然,“到底怎么回事?我还忙着呢!” “别忙了,你姐姐出事了!” 她呼吸一滞,“天雪怎么了?!” 两人一边快步赶往医馆,景天一边解释:“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在堂里听到外面有动静,一开门就看到天雪姑娘倒在医馆门口,她浑身上下都是血。” 芸惜停下来,反抓住景天的胳膊,“你说什么!” “师傅让我找到你,跟你说你姐姐天雪被人打了,赶紧把你带过去!” 天雪被人打了? 芸惜大脑嗡嗡作响,景天拉着她继续走,“快走吧,我第一次看到师傅那么严肃,林姐姐!” 两人赶到医馆,言诺看到她,表情无比沉重,“林姑娘。” “她……在哪里?” 言诺指了下后堂,“在里面,刚醒来的时候很激动,为了避免她伤害自己,我给她喝了安神茶。” 芸惜一步一步走向后堂。 门帘被掀开,躺在床上的天雪,脸上都是伤,嘴唇惨白,嘴角还肿着,露在被子外的肌肤,没有一处好肉了。 她心痛地走过去,坐在床边,声音颤抖:“天雪?” “天雪姑娘起先非常抗拒,我没办法仔细诊治,但是可以肯定,她至少被三个男人污辱了,那些人手段非常狠毒,天雪姑娘被折磨了一晚上,她这一生恐怕都不能生育了。” 一想到刚看到天雪时的画面,言诺的眼睛都红了。 芸惜怔住,“她被人……”她扭头看向言诺,“你是说她被人污辱了?她不是被人打了吗?” 言诺摇摇头。 芸惜捂住嘴,泪珠直接从眼里掉落。 余光撇到床角的衣服,她身体僵硬地凑过去,拿起衣服。 被鲜血浸成红色的衣服,已经破成一条一条,可以想见她昨晚都遇到了什么。 她伸出手,按在被角上。 “我让隔壁的婆婆给天雪姑娘换了衣服,但她挣扎着不让上药,我只能保住她的命,但想要恢复到常人状态,她需要好好静养。” “昨夜……我昨天送她到院子外,我应该看着她进门,再走……我……我害了她……” “你们如果当时两个人在一起,那今天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们两个了。林姑娘,你应该好好想想,天雪姑娘得罪了谁?” 芸惜咬住嘴唇,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她猛地站起来:“李旦……一定是那个人,他一直对天雪怀有居心!” 她就要往外走,却被言诺拦住:“芸惜姑娘,冷静一点!” 她气得浑身发抖:“我要去报官!” “你确定天雪姑娘想让你报官吗?一旦报官,她以后要如何做人?” 芸惜定住。 言诺继续道:“你说李旦,我听过那个人,他爹是兵部的人,手里有军权,官官相护,你就算报官了,也不会有人敢得罪他爹的!你应该是先照顾好天雪姑娘,一切从长计议。” 芸惜身体趔趄一下,闭上眼睛深呼吸。 “林姑娘,你现在要想的事如何让她活下去。” 她的声音艰难地从胸腔挤出来,“我知道了,多谢言大夫提醒。” 言诺担忧地看着她,见她状态也不好,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碗药,和一碟药膏,“等她醒了,让她把这个喝了。这个药膏是给她伤口涂抹的。” “言大夫,我想要一盆水,帮她擦擦身再上药。” “我让景天端进来。” “多谢。” 放下药碗,言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芸惜望着双眼紧闭,可眉宇间还紧紧皱着的天雪,她伸出手攥紧,“对不起,天雪。” 没过多久,景天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林姐姐,你要的热水。” “多谢。” 等景天离开后,芸惜弄湿了布,帮天雪擦脸,擦脖子,正要拉开被子,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天雪,你醒了?” 天雪一把推开她,放声尖叫:“不要!放开我……呜呜……放开!” 她疯狂挣扎,指甲划过芸惜脖颈,胳膊,手背。 芸惜忍着痛,按住她,“是我,我是林娘啊,天雪,没事了,安全了!” 挣扎了一会,大概是身上的伤太重了,天雪又痛得晕了过去。 芸惜等她安静后,慢慢放开她。 目光落在她衣领下青青紫紫的肌肤。 她深呼吸一口,不让自己跟着天雪崩溃。 她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她颤抖地拿过布重新帮她擦身体,哽咽开口:“天雪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林娘在这里……” 昏睡过去的天雪,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因为天雪的尖叫,惊动了前面看诊的病人,大家开始议论。 天雪是在医馆门口被救起来的,即便言诺和景天嘴巴够紧,可毕竟还有其他人看到了。 很快,医馆救了一个被人侮辱的女子的事就传开了。 芸惜帮天雪擦身,越擦心中就越是恨那些如此对待天雪的畜生! 她也同样恨自己,如果昨晚带着天雪去了林府,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晌午,天雪再次醒来。 这一次,她没有尖叫,她声音如蚊子一般:“林娘……” “我在,天雪。” “是李旦……还有他那些……狐朋狗友……” 芸惜哽咽开口:“不会放过他们的,我发誓,绝不会!等你养好身体,天雪,养好身体,我们去报仇!” 天雪双眼无神,怔怔地望着房顶,“我这幅样子……还能报仇吗?” “可以的!” “我不想当妓女……我很努力从那个地方爬出来了……可在他们眼里……我从没出过来……” 眼泪不住地往下滑落,天雪眼底只剩绝望,“为什么要救我……死了多好……” “别胡说!”芸惜抱住她,“你死了,我怎么办,姐姐?” 天雪缓缓闭上眼睛。 外面突然吵闹起来。 “把人交出来,不然你这医馆,就别开了!” 李旦带着几个家仆,冲进医馆,看诊的病人全都吓得缩在角落。 言诺给景天使了个眼色,走上前,“这是医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天雪!是小爷的女人,你收留了她,现在给小爷交出来,不然,小爷砸了你的医馆!” 言诺眼底涌起怒火,“大丈夫顶天立地,窈窕淑女,悦之求之。只有禽兽才会以摧残女子为乐!” 李旦脸一黑,“小爷做什么,轮得到你教训?!你这样护着那个女人,难不成,她把你伺候舒坦了?!” 言诺气得脸通红,“你!你!你真乃相鼠之辈!” “你敢骂我,给我砸了!” 李旦一声令下,手下立刻上前砸铺打人,好不嚣张! 言诺被李旦踩着手指,按在地上,“攀上你这种无用之人,那个贱人就以为能逃过小爷的手掌心了?” 他抬头,“给我搜,把那个贱人找出来!” “是!” 一个人走向内堂,言诺心一凉。 进去找了一圈,下人走出来,“少爷,没人。” 言诺:??? 李旦的人找了一圈,没找到天雪,发泄似的又砸了一些东西才愤怒地离开了。 等人走后,言诺跑到内堂,里面已经没有两位姑娘的身影了,他看向景天,:“怎么回事?” “有个大侠出现了,把林姐姐和天雪姑娘带走了。” 听到有人带走了二人,言诺松了一口气。 第188章 劝天雪 另一边。 陈柳抱着天雪,芸惜跟在身后。 三人回到林府,管家看到受伤的天雪,疑惑地看向芸惜,“夫人,这是怎么了?” 芸惜把一张药方递给管家,“麻烦管家去抓药。” “是。” 吩咐完,她和陈柳抱着天雪往后院走去。 陈柳把天雪放到芸惜隔壁房间的床上,立刻退到门口,看着芸惜,欲言又止。 她走到门口,“怎么了?” “夫人,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爷?” 芸惜疑惑地看向陈柳,后者立刻解释:“爷吩咐过,属下负责保护夫人的安全,除了生命危险,其余事不必禀告爷。” “他……告诉他吧!” “是!” 等陈柳离开后,芸惜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天雪,“我知道你不喜欢林景州,可现在只有这里是安全的,你也需要一个养伤的地方。” 天雪眼皮动了动,没说话。 芸惜想哭,可她现在不能哭,天雪出了这种事,她必须站在天雪前面保护她! …… 傍晚时分,林景州才回到林府。 本来,他今晚要住在皇宫里伺候陛下的,但一听到芸惜出事了,他立刻出了宫。 一路上,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一进府门,就见芸惜慌忙找人,他走上前,“怎么了?” “天雪不见了!她说她想吃我做的东西了,我就去厨房做吃的,可等我回去,她已经不见了。” 林景州按住她胳膊,“先别着急。” 一边安抚她,一边跟身边的陈杨吩咐:“让所有人一起找人!” “是。” 全府出动,很快就找到了人了。 天雪站在后院还没有修整的湖边。 林景州带着芸惜赶到湖边,一眼就看到要跳湖的天雪。 “天雪,不要!” 天雪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直接跳进了湖里。 林景州搂住要冲过去的芸惜,“救人!” 一声令下,陈柳第一个冲过去跳进湖里,把人救了出来。 “放开我!让我去死,放开我!” 天雪被抱出湖面,陈柳为了防止她再寻思,只能半抱半抓住她。 芸惜冲过去,一边掉眼泪一边哽咽质问:“你怎么可以寻死?!你那么努力给自己赎身,从松洲到京城,就为了含恨死在京城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我不死还能怎么办?” 林景州走上前,搂住激动地芸惜,冷眼看着天雪,“陈柳,放开她!” 陈柳听话地松手。 天雪一得自由,就要重新跳湖。 “想死就快点。” 芸惜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景州,刚要开口制止他,就见他摇了摇头。 天雪因为他一句话,身体僵住。 林景州继续说道:“我不在乎你的生死,你死了,对我来说,跟路边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芸惜因为他的话开始挣扎,这种时候,他怎么可以刺激天雪? 想挣开,却被他按进怀里,安抚地摸着头。 他冰冷的眼眸看着天雪。 “对我是这样,对李旦也是。” 听到那个名字,天雪愤怒地转身,憎恶地盯着林景州。 “在意你的人只有这个傻瓜,她会难过,但没关系,我会陪着她。可你呢?就像芸惜说的,你拼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含恨死在京城吗?” “林景州!” 天雪牙齿紧咬,他的名字从她带血的牙齿间挤出来。 他问:“要含恨死去,还是要带着恨,活下去,亲手给自己报仇?” 要含恨死去,还是要报仇? 那一夜的折磨,对方恶心的脸,得意的神情,令人作呕的眼神,历历在目。 她倒是想报仇,可她一个无权无势无靠山的女人,怎么报仇? “天雪!” 芸惜推开林景州,跑过去抱住天雪,“报仇,一定要报仇!决不能让那些畜生逍遥法外,别做傻事,好不好?别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天雪悲凉地开口:“那人是李旦,家世显赫,我怎么报仇?我拿什么报仇?” “那你觉得,李旦的爹,和我比,谁的权势更强?” 林景州眼神凉薄地看着她。 天雪表情复杂。 芸惜放开她,扭头看了林景州一眼,然后按住天雪的肩膀,“我们也有靠山的,天雪,我们一定能报仇,一定可以的!” 天雪哽咽开口:“我从未给过你一个好脸色,你……要帮我?” 林景州直白开口:“我不是帮你。” 天雪看向芸惜,她知道林景州只在意芸惜,突然觉得自己错得好离谱,她一直看不上林景州,觉得他配不上好姐妹。 可真的出了事,唯一能帮她的人,却是她最看不上的人。 “林娘……” “什么都不用说,先跟我回去,你身上还有伤,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们不会放过那些畜生的!” 好不容易把天雪哄回房间。 守着她睡着后,让一个丫鬟看着,她来到隔壁房间,就看到林景州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闭眼休息。 他跟她一起出门,他去的是宫里,皇宫之内,事情一定比外面更加复杂。 她走到他身边,想把桌上的烛火灭了,刚低头要吹蜡烛,就惊动了身边的人,“芸惜。” 她扭头看向他,“吵醒你了?” 林景州摇摇头。 “你还好吗?” “谢谢你,林大人。” 两人同时开口。 芸惜怔愣了一瞬,挤出一抹虚笑。 如果不认识他,今日她真不知道还能带天雪去哪里,李旦敢带人光天化日之下抓人,那就算她们躲到某间客栈,被抓也是迟早的事。 林景州站起来,看着她,“不用故作坚强,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做你自己。” “我没……我……” 眼前的胸膛那么厚实,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哽咽一声,鼻子却越来越酸,眼前的视线也被眼泪模糊。 终于,她所有情绪再也憋不住了,一把抱住他的腰,把头贴着他胸膛,崩溃大哭。 “呜呜……为什么……我跟天雪只想在京城活下去,却那么难……呜呜……租铺子出问题,租房子出问题,现在连天雪……那些畜生……他们不是人……” 林景州心疼地抱住她。 “我不能叫你别伤心,对不对?” “呜呜……” “那就哭吧,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等怀里的人哭声渐渐小了,他抱起哭累睡着的芸惜,走到床边,把她放到床上。 帮她擦掉眼泪,他内疚地看着她。 “对不起,明明说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可每次让你受伤的凶手都有我……” 她会遇到的挫折,他都知道,可为了他的私心,他明知道有隐患,却一直放任没出手解决过。 他想让她受伤之后,靠近她。 可冷眼旁观她受伤的他,不是比那些凶手更可恶吗? 握住她的手,他低头抵着她的手,“我果然从来都配不上你……” 第189章 姐姐,我以后不逗你了 第二天一早,天雪就开始发烧。 芸惜担心地守在床边,“麻烦去言氏医馆请言大夫过来。” 林景州问:“言氏医馆?” “嗯。我刚进京的时候,脸上的痘痘就是他治的,昨天天雪也是他救的!” 林景州看了陈柳一眼,后者走出门了。 半个时辰后,言诺来了。 看到芸惜,他松了一口气,“林娘,你们有地方落脚就好了。” 芸惜起身,“言大夫,天雪昨夜跳湖了,今早就发热了,你快给她看看。” 她直接推开林景州,让言诺走到床前。 林景州没有生气,而是暗中观察这个言大夫。 言诺号了脉,拧眉开口:“她情绪激动,伤了五脏,我需要行针,林娘,你来帮忙。” “好。” 两人配合默契地,一人抱着天雪,一人下针。 林景州心口窒闷,握了握拳头,他转身走出房门。 芸惜余光瞥了他一眼,然后注意力又回到天雪身上。 一通救治,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两人才走出来。 芸惜手里拿着药方。 看到林景州站在院子里,才走过去把药方给他,“言大夫给天雪开的方子。” 他接过看了一眼,“这些药,府里都有。”然后递给陈柳。 言诺这才注意到芸惜身边还站了一个英俊的男子,对方眼眸如鹰隼一般锐利,极具侵略性。 他赶紧拱手行了个礼,“在下言诺。” “林景州。” “林公子,那在下先告辞了。” 林景州开口:“昨日,你的医馆被砸了?” 提到这件事,芸惜一脸愧疚地看向言诺,“对不起,言大夫,都是被我们连累了。” 林景州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言诺用眼神询问何故。 “赔你们铺子被砸的损失,还有言大夫对林娘的照拂。” 言诺笑了笑,“医者父母心,况且林娘已经付过诊费了,医馆虽然被砸,但没损失什么。” “言大夫你就拿着吧!”芸惜从林景州手里拿过银票,直接塞到言诺怀里,“我们姐妹二人到京城,多次受到言大夫的照拂,大恩难报!” 言诺盛情难却,只好收下银票,余光瞥到数额,愣在原地,“一千两?这太多了。” 林景州开口:“不多,我派车送大夫回去。” 言诺战战兢兢地拿着巨款离开了。 芸惜看了一眼言诺的背影,扭头看向林景州,“你出手真是大方,你是不是收受了很多贿赂?” 林景州瞥了她一眼。 芸惜赶紧挤出一抹笑,“我是想提醒你别乱花钱,得为未来好好打算,现在花完了,老了光景凄凉可怎么办?” 他注定没有子嗣了,还不给自己老年生活多攒点钱? 这般挥霍,也不怕老了日子难过? 见他只是盯着她瞧,却不说话,芸惜摆了摆手,“算了,我去照顾天雪了。” 林景州目送她离开。 他得学着放手,学着让她遇到好男人。 可,放手真的好难。 …… 林府是个完美的养伤住所,住处清净,有婢女伺候,还有无数上好的药材给她吃,连言诺都感慨,林府的药库比他铺子还全。 天雪在床上养了七日,伤已经好了一半,剩下的就是静心修养。 “天雪姑娘恢复得很好,有上好的药材调理,再过半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言诺收起脉枕。 芸惜在一边,听到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 “恢复如初?” 天雪喃喃了一句,然后扬起一抹自嘲的笑,“被男人轮j过的人还能恢复如初吗?” 一句话,让房间里的两人都沉默了。 言诺起身,背着药箱看了芸惜一眼,“在下先告辞了。” 等言诺离开,芸惜眼神复杂地看着天雪,“天雪!你别再说这样贬低自己的话了,错的人不是你,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天雪抬眸看向她,笑得诡异,“我说错了吗?哦,对了,三年前我就是千人骑万人睡的妓女,这一次,其实也不算什么,不就是没给钱——啪!” 芸惜手还扬在空中,她气得浑身发抖。 “顾天雪!我知道你痛苦,你可以消沉,你可以哭可以闹,但你不能羞辱你自己,如果你都看不起你了,别人还能怎么看你?!” 天雪趴在床上,眼泪一颗一颗落在床铺上。 “林景州说了,养好身体就帮你报仇,他说那个李旦还在外面逍遥自呢?那些畜生,到现在,一个都没受到惩罚呢,你真的甘心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吗?” 她深呼吸一口,“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她转身走出房间。 言诺在院子里等着她,她擦干眼泪,走过去,“言大夫,对不起,天雪心情不好,所以……” “不用道歉,我明白的,我也没往心里去。不过,我在这里等你,是为了提醒你,要特别注意天雪姑娘的心情。” “怎么了?” “遇到这种事,很多姑娘都会想不通,我曾跟着我爹治疗过几个这样的姑娘,最后身体的伤是好了,但个个都变得古怪,自杀的,性情大变动,疯癫的。” 芸惜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天雪有可能……” “我不敢肯定,你还是多多陪她吧。” “嗯。” 两人一起往外走。 言诺看着偌大的林府,忍不住问了一句,“林娘,我能问一句,你和林大人是什么关系吗?” 他已经知道这林府什么地方了,姓林,年纪轻轻便权势滔天,那就只有陛下是那边那位林公公了。 林景州是个太监,林娘两个姑娘家住在这里…… “我……” “你曾说过你们两个并没有京城的亲戚,你是来寻找变心的未婚夫,如今却住在这里,那些下人对你都毕恭毕敬。”言诺的眼神十分复杂。 “我跟林景州——” “是姐弟。” 林景州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他们回头一看,就看到穿着一身宫服的林景州走了过来。 他朝两人淡淡一笑,“我们都姓林,言大夫不觉得奇怪吗?” 言诺惊住。 芸惜惊了一瞬,然后神情复杂地看向林景州。 “她是我姐姐,此事,我并不想告知太多人,言大夫应该不是多嘴之人吧?” 言诺忙伸手行礼:“草民一定谨守秘密。” 等言诺离开后,芸惜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会说两人是姐弟? 砰! 她捂住鼻子,林景州回过头,无奈地看着她,“都这么大了,走路还不看路?” “你为何跟言大夫说我们是姐弟?” “本来就是,你大了我十一个月,在宫里,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姐弟。” 芸惜皱着眉,小声嘀咕:“不是私定终生嘛,怎么又成姐弟了?” 林景州眼底划过一抹悲伤,然后挤出一抹淡笑,“我是太监,怎么可能跟人私定终生,你是我姐姐,我逗你玩的。” 她怔愣地望着他。 “姐姐,我以后不逗你了。” 第190章 两人和解 “姐姐,我以后不逗你了。” 芸惜端着给天雪熬好的药走出药房,满脑子都是林景州上午说的这句话。 原来他说他们已经私定终生是逗她的话。 原来,她失忆之前,并没有喜欢上一个太监。 她应该高兴的! 这样,她就不用再烦恼如何面对林景州的感情了,等她解决完李远墨,她就可以重新寻找一个如意郎君,和对方相亲相爱一辈子。 可为什么,心里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心里会觉得好委屈? “啊!” 脑子乱哄哄,脚下一个不留神就踩空了,端着药洒了她一身,“嘶!” 刚熬好的药,就这样滚烫地洒到她身上,热辣辣的疼。 “小姐,您没事吧?” 婢女蓝玉跑过来,扶着她。 “疼!” “小姐,快浸一下凉水,不然要起水泡了!”婢女扶着芸惜走到井边,把她的胳膊放到水桶里。 蓝玉扭头喊道:“小姐烫着了,快去禀告爷!” 胳膊一碰凉水,更疼了,芸惜想抽出来,被蓝玉提醒:“小姐,莫要动。” “你喊我什么?” “小姐啊。” “你喊我小姐……以前不是都喊我夫人吗?” 蓝玉一边给她处理烫伤,一边解释:“前些日子总管交代了,不可以喊您夫人,会坏了小姐的名声。” 之前让府里人喊她夫人的时候,怎么不怕坏了她名声? 芸惜抿着唇。 他说两人私定终生,就让人喊她夫人;如今又说两人是姐弟,就让人喊她小姐? 什么事都他说了算呗! 没多时,林景州走了过来,蓝玉赶紧退到一边。 他抬起她手臂,看到上面红了一大片,还有两个水泡,拧着眉,“熬药送药有丫鬟,谁让你自己来的?” 他语气又心疼又生气。 “我自己能做的,干嘛要麻她们,我以前是宫女,现在是卖豆腐的,注定了没有当小姐的命!” 林景州眼神微变,问:“还有哪里烫到了吗?” 她眼神闪烁,“没了。” “不许骗我!” “我胸前烫伤了,你要检查?弟弟!” 弟弟两个字,她挑衅地喊出口。 林景州神情一怔,放开她,“蓝玉,送小姐回房,给她检查一下都哪里烫伤了,仔细上药。” “是。” 蓝玉伸手要扶芸惜,却被她伸手阻拦,“药被我弄洒了,要重新熬。” 林景州开口:“她的药,我会负责,你先回去休息!” “真的?” “嗯。” 芸惜再三确定之后,才让蓝玉陪她回房。 等药再次熬好,天色都暗下来了。 林景州让人把药带去给天雪,他则是转到隔壁房间,看到芸惜躺在床上,胳膊搭在半空,手臂红了一大片,还有几个大水泡,一看就很疼。 她平躺着睡觉,衣领间能看到红了一片,到底有多严重,衣服遮住了也看不到。 他拧眉走过去,拿来一个凳子,放上垫子,然后把她手放到垫子上,这样既不会碰到烫伤的地方,也不会吊着不回血。 “砰!” 隔壁有碗摔在地上的声音,他眉头一皱,起身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他轻声关上门。 走到隔壁房间。 天雪坐在床上,绝望地望着地面。 林景州冷冷地开口:“为了让你吃药,她胳膊都烫伤了,你就这样糟蹋她的心意?” 天雪不说话,“死了也罢,不连累人。” “所以,你放弃报仇了?” 天雪缓缓抬起头,眼睛涣散地望着他。 “陈柳!” 陈柳从外面走进来,“爷!” “抱着她,跟我走!” 陈柳走到床前,刚要伸手,见天雪只穿着睡衣,犹豫地看向林景州,“爷,要不要让天雪姑娘穿上衣服?” “她都不想活了,还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是。” 陈柳抱起天雪,跟在了林景州身后。 出了府,林景州跟天雪坐在马车里,陈柳驾车。 到这时候,天雪终于有点后怕了,“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在街上走了很久,才停下来。 林景州先下车,然后是陈柳抱着天雪下车。 三人并没有走正门,而是一跃跳进后房屋上。 天雪哪曾经历过这个,吓得抓紧陈柳的胳膊。 林景州找到一个看好戏的地方,坐在房檐上,“自己看看吧!” 天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三楼灯火辉煌之下,被女子环绕中间的不是李旦更是何人 看到他,天雪气得浑身瑟瑟发抖,眼底愈发红了。 林景州开口:“他在这里夜夜笙歌,一夜豪掷万金,是这间如梦楼里的贵客。” “老天无眼……这种畜生……畜生……”天雪恨得牙根咬出鲜血。 “陈柳,带她再去看看其他人。” “是。” 陈柳抱起虚弱的天雪,在黑夜中,在房檐上飞奔。 直到停在一间客栈顶,翻身进入客栈,陈柳抱着天雪,来到一间客房门口,捅开一个洞,“姑娘看吧。” 天雪望向洞里。 那是污辱她的男人之一,那人在房间里正和两个女人在床上亲热。 “哈哈,你们两个真乖,让哥哥亲一个……” “公子,吃块水果,奴家喂你!” 她气得嘴唇发抖,指甲扣着门,好恨! 为什么这些畜生,还能这么自在地活着? 凭什么?! 在她崩溃前一刻,陈柳抱着她离开了。 一连去了三个地方,他才抱着她回到林景州跟前。 天雪浑身冰冷,脸上惨白无光,一双眼睛再也不是绝望,而是浓浓的恨意。 林景州开口:“只要你一句话,陈柳就可以把这几个污辱你的人都杀了。” 天雪扭头,眼眸幽暗地盯着林景州。 “但你甘心吗?这种人出生就站在别人头顶,他从没受过罪,锦衣玉食到现在,杀了他,他过了这么久的富贵日子也值了,他死了,你觉得你的恨能消吗?” “不,不能,我不能让他死得那么容易!我要让他们比我痛苦十倍百倍!” “可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觉得你报得了仇吗?” 天雪深呼吸一口,她转头看向三楼风花雪月的李旦,眼底的恨意慢慢被压进心里,“我要好好活着,他们加注在我身上的痛,我一定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月光下的林景州笑了,“想通就好。” 天雪看向他,“谢谢。” “我不需要你谢我,我说过,我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只为她。” 他缓缓站起来。 天雪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以前太狭隘了,我以为太监不懂爱,根本不能好好照顾她,我才一直反对你们。我以后——” “你为她,我不会怪你。日后,也多为她想想,她将来嫁人,你多费心吧。” 天雪眼眶还挂着眼泪,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让她嫁人?” 林景州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完美的侧脸,透着一股悲凉,“你的想法没错,我的确不能好好照顾她,我欣赏你不畏强权看不上我的样子,继续保持,好好保护她!” 他扭头给了她一抹笑容,那是一抹没有算计,真诚的笑。 天雪怔怔地望着他。 第191章 再遇花婶 芸惜是被胳膊的烫伤疼醒的,睁开眼睛,外面已经黑了。 她一起身,门口的蓝玉就听到动静了,忙走进来,“小姐,您醒了。” “嗯。” 她起身,蓝玉要来扶她,被她婉拒了。 走出房间,来到隔壁,一推开门,看到里面没人,她脸色顿时大变,“天雪呢?” 蓝玉跟出来,“天雪姑娘跟爷出门了。” “他们一起出门了?这怎么可能?” 先不说天雪的状态那么糟糕,这两人的关系都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了,天雪怎么可能跟着林景州出门? 除非是林景州强迫她出门! 想到这个可能,她着急地往外走。 刚走出院子,就看到天雪和林景州一起走了过来。 “天雪!” 她跑到天雪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天雪朝她笑了笑,“我没事。” 芸惜看到她的笑,怔住了,“天雪……天雪……” “我没事了,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林娘。” 她抬起芸惜的胳膊,看到红了一大片,还有水泡,红了红眼睛,“很疼吧?” “你,你真的没事了?” 芸惜激动得直掉眼泪。 “嗯,我不会再自怨自艾了,我要养好身体,然后报复那些畜生,我不会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了。” “呜呜……天雪……呜呜……” 她一把抱住天雪,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再也不压抑了,“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呜呜……” 天雪哽咽一声,避开她受伤的胳膊,“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两人抱着哭了一会,想到旁边还有人,芸惜放开她,看向林景州,“你……” 她想问他怎么让天雪恢复正常的。 “我要入宫了,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来,陈柳陈杨留在府里,有事让他们去找我,府里有事找管家。” “好。” 林景州交代完,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芸惜惊喜于天雪恢复正常,就顾不得林景州了,拉着天雪就往屋里走去,“你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林景州带你去哪里了?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你别激动,我慢慢跟你说。” “嗯。” 两人到了房间里,坐在床边,天雪才缓缓开口:“林大人带我去看了那些畜生的生活,我想通了,那些畜生还活得好好的,我却在这里折磨得自己生不如死,凭什么?” “没错!” “我以后不会自暴自弃了,我要报仇!” 芸惜坚定地开口:“我帮你。” “谢谢你,林娘,谢谢你一直没放弃我。” 她哽咽道:“我们之间谈什么谢,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三年前的救命之恩了?” 两人看着彼此,眼睛红红的,然后扑哧一声都笑了。 “今晚,我们一起睡。” “好啊!” 临睡前,蓝玉端来天雪的药,手里还拿着一盒药膏,“小姐,你的烫伤,奴婢给你涂药。” 天雪一口气喝完药,接过药膏,“你下去吧,我帮她涂。” “好。” 等蓝玉离开后,天雪开始仔细给芸惜涂烫伤药,“你做事一向谨慎,对不起,因为我的事,让你分心烫伤了自己。” 芸惜眼神乱瞟了几下,心虚地笑了笑。 她不是因为天雪分心,而是因为林景州。 “林娘。” “嗯?” “你和林景州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蓝玉之前喊你夫人,现在却喊你小姐?” 这件事芸惜也很郁闷,她把林景州之前说的话,跟天雪说了一遍。 天雪神情复杂地问:“他说他是逗你的,你就信了?” “不然能怎么办?私定终生,姐弟情深,总得信一个吧?” 她突然侧身看向天雪,眯起眼睛,问:“你好像不高兴我们是姐弟?你不是最怕我跟他产生男女之情吗?现在是姐弟,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我很高兴啊。” “少来,你这叫高兴吗?” 天雪苦笑一声,躺下望着帷帐,“我只是觉得我以前太蠢了。” “天雪……” “芸惜,我以后要是为了报仇变得很糟糕,你会对我失望吗?” 芸惜扭头看着她,“不会。我们是好姐妹,你不管变成什么样,都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好,睡吧。” “嗯。” …… 林景州说的几天,结果成了十二天。 芸惜数着日子,早知道他会离开那么久,那晚就跟他多说几句话了。 不承认自己开始想念某人了,芸惜开始给自己找事做。 她去了豆腐铺子,把铺子里的东西搬回府里,店是开不了了,但东西都是她花钱买的,她绝不留给那些人。 天雪看到仆人把东西搬到院子里,苦笑一声,“咱们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不伦不类的,还真不配这个宅子。” 蓝玉在旁边帮忙,笑着说:“爷说了,小姐就是把府里拆了,也没事。” 芸惜坐在一袋子黄豆上,耷拉着脑袋,“那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小姐来之前,爷一个月都不一定回来一次。” 仆人从大门口进来,“小姐,有位妇人找爷。” 芸惜跟天雪对视一眼,在这住了十几天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来找林景州。 “带她进来吧,也把管家叫来。” 她怕自己处理不了,还是让管家来,保险点。 妇人跟着仆人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芸惜,“芸惜姑娘!真的是你啊,给姑娘请安了,上次路上遇到,都没来得及跟姑娘打招呼,姑娘就走了。” 芸惜见她认识自己,有些意外,“您认识我?” “我是花婶啊,姑娘不记得我了?” 花婶? ……认识你的人,除了花婶,其他人都在宫里。 她激动地走向花婶,“花婶,我之前生了病,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怪不得,怪不得。” “花婶,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之前的事?” 天雪在一边开口:“外面热,你们有事进厅里说吧。” 芸惜才反应过来,“对了,你找林景州有事吗?他十几天没回来了,你有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花婶搓搓手,“其实也没什么,之前林公子说他住这里,我今日刚好路过,就来打个招呼,不要唐突了才好。” “当然不会了,快吃晌午饭了,花婶不介意就跟我们一起吃吧!” “这怎么使得?” “这有什么不使得的?来吧。”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认识失忆之前的她,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给天雪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把花婶带到了后院。 第192章 你的生辰 “其实……我跟姑娘见面的次数不多,说话也就两次,姑娘多是跟林公子一起去宅子休息。” “宅子?” “是啊,你们买了个宅子,我是你们邻居,就由我平日照看宅子。林公子带姑娘去宅子休息过几次。“ “就没有其他事让您印象深刻吗?” “有一次,姑娘单独找我拿宅子钥匙,然后换了一身极好看的衣服出门,我到现在还记得呢,那一身红色的披风,在大冬日里,跟从画里出现的仙女一样。” 冬日,红披风。 芸惜跟天雪相视一望,不就是她们那日看到的画像吗? 问了半天,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三人一起吃了午膳,芸惜给了花婶一袋银子,对方喜滋滋地离开了。 下午,芸惜懒懒地趴在榻上。 天雪问:“京城里就没别人认得你了?” “没有,他说只有花婶。我十岁被卖入皇宫当宫女,不认识宫外的人倒也正常。可我不喜欢自己的过去是他说了算,我总觉得他瞒了我很多事……哈欠……” “要认识宫里的人,可不容易。你困了,就睡吧!” “嗯。” 见芸惜闭上眼睛睡觉,天雪起身,走出房间。 “天雪姑娘。” 她扭头看去,就看到陈柳站在不远处,“爷回来了,要见你。” 她眼神一变,立刻走向他,“带路吧。” 来到书房。 林景州还没换下宫服坐在桌前,正在写什么,抬眸见她气色红润,“养好了?” “是。” “想好怎么报仇了吗?” 天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林景州眼眸都没抬一下,“说吧!想干什么?” “我想借一笔钱。” “做什么?” “开一间勾栏妓院。” 林景州笔下一顿,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有意思,说说。” “那些男人不是爱玩女人吗?我会让他们死在女人手里!说来可笑,我痛恨勾栏生存之道,可我只会此道!” “如果我把给你,你觉得你能把它经营好吗?” 天雪震惊地看着他。 “我需要一个收集京城达官显贵私密信息的地方,戚夫人手段不错,但她不够聪明,总觉得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合作人。我现在需要一个新的合作人……” 天雪声音微颤:“我可以。” “证明给我看。” “你要我如何证明?” 林景州放下笔,合上他写的信,又拿出一袋银子,还有一瓶药,起身走到她跟前,将三样东西交给她。 “利用这三样东西,偷到御林军首领王石的令牌,然后丢掉。” 天雪喃喃:“御林军首领?” “陈柳跟着你,五日期限,你随时可以放弃,让陈柳带你离开。任务失败,你可以让陈柳带你去杀了你的仇人,然后好好陪在她身边。” “我成功了呢?” 林景州开口:“成功代表你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你可以按你的想法报仇,而我会暗中帮你。” “好,这个任务我接了。” 她收好东西,站了起来。 他又开口说了一句:“今日,是她的生辰。” 天雪疑惑:“谁……林娘的生辰?!” “嗯。” …… 芸惜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盏灯闪动着。 她走出门,隔壁房间关着,很安静,里面明显没有人。 “人呢?” 她走出院子,一路上一个仆人都没看到,路上的灯也没点亮,到处黑漆麻乌的。 前院也没人,芸惜开始有点慌了。 “喂!有人吗?” 看到一个地方有亮光,她走了过去。 穿过一道圆门,还是黑乎乎静悄悄的。 芸惜胆子不小,可这样安静和黑暗,她开始害怕了。 下意识往后退,却因为不熟悉脚下的路,被一个台阶绊倒,身体往后倾,“啊!” 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 “啊!!!鬼!!!” 鬼搂腰?! “是我!” 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芸惜刚要开口,远处砰地一声巨响,然后天空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烟花太漂亮了,她直接看呆了。 一朵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绚丽夺目的烟花,一下子取代了刚才对黑暗的恐惧。 “林景州,烟花,快看是烟花!” 他宠溺地问:“好看吗?” “嗯。” “过去看,更好看!” 说罢,他搂着她的腰,带她飞到远处的湖上桥。 几个仆人在墙角放烟花,天雪跟其他人站在湖边。 “天雪!” 芸惜这才看到大家都在,“天上有烟花!” “生辰快乐。” 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她震惊地转头看向林景州,“生辰?” “嗯,你的生辰,八月二十六。” 她的生辰,今天竟然是她的生辰?! 烟花在两人头顶绽放,芸惜激动得捂住嘴巴。 “生辰快乐,芸惜。” “生辰快乐!生辰快乐!” 湖边的众人笑着祝福她。 芸惜哽咽开口:“呜呜……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办法知道自己的生辰了。” “抱歉,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她摇摇头,“谢,谢谢。” 放完烟花,她跟着林景州走到凉亭,才发现那里立着好几张桌子,上面都是菜肴。 天雪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林大人说的太晚了,大家手忙脚乱没准备太多。” “谢谢,谢谢大家。” “奴才有幸参加小姐的生日宴,是奴才们的荣幸!” 芸惜一边擦眼泪,一边笑道:“我也不是什么主子,你们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多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 林景州开口:“都坐吧。” 主子下令,大家立刻乖乖入座,府里的仆人婢女,加上跟在林景州身边的护卫,大家坐了四个桌子。 芸惜两边坐着林景州和天雪。 她看到自己面前有酒,可其他桌子上都没有酒,问:“你们不喝酒吗?” 总管起身,笑着回答:“明日还要当值,不敢饮酒。” “当什么值?这府里十几天了,我就看到一个花婶上门。” 大家都虚虚地笑着,没一个人敢造次,她眼珠一转,扭头讨好地看向林景州,“大人,我第一次过生日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林景州见她眼里闪着光芒,只好开口:“管家,去拿酒吧!” “是!” 没一会,总管带着两个仆人就端着酒来了。 等大家都满上后,芸惜举起杯,“多谢大家,过了今晚……”她歪头凑近林景州,小声问,“我多大了?” 他回道:“正满十九。” “我满十九了,今日我生辰,我最大!不要拘束,大家吃好,喝好!” 饮尽杯中酒。 芸惜失忆后,第一次过生辰,她格外激动,端着酒,和每个人都喝了一杯酒。 大家开始还顾及林景州在,后面都喝大了,直接没了主仆之别,划拳的划拳,拼酒的拼酒的。 等到最后,芸惜正要卷起袖子跟人猜拳,林景州终于受不了,走过去,把人带走了。 第193章 我想你了 林景州半扶半抱着芸惜往外走。 带着她出了院子,让她坐在廊下,林景州揉揉眉心,刚被她灌了几杯酒,不至于喝醉,却也有了一丝醉意。 “我还可以继续喝!” 他扶好要歪倒的芸惜,“三年不见,你的酒量还这么糟糕,早知就不让你喝了。” 两人第一次喝酒是在凤藻宫,皇后安排的。 那也是两人第一次产生矛盾。 她一句醉话,伤了他的自尊心。 芸惜脸颊通红,眼神迷离,歪头指着他,“林景州。” “嗯。” 伸手帮她拨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他目光温柔,“以后……再也不会跟你吵架了。” 她能回来,再出现在他身边,他已经应该满足了。 以至于其他,再也不该痴求了。 “你怎么回来了?” 她迷迷糊糊站起来,正想走向他,身体一趔趄,直接倒进他怀里。 这个怀抱好舒服,她伸手搂住,还用脸蹭了蹭。 林景州浑身一僵,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伸手按住她肩膀就要推开,“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没有!我没喝醉!我知道你是林景州。” 她伸手捧起他的脸,傻笑你。 “喝醉了还记的人,不错。” 他无奈将她横抱起来,往房间走去。 “呃……我怎么飞起来了?呵呵……飞了~” 她突然搂住他脖子,滚烫的脸颊贴着他的,声音呢喃,“林景州,你好久没回来了。” “宫里快要秀女大选了,很多事要忙。” 明知道她喝醉了,他还是认真解释。 “我……嗝,想你了……你都不在。” 他定在原地,因为她一句话,胸膛里狂跳不已,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散开,最后蔓延至四肢百骸。 “你……想我?”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凝视着她,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嗯,想你了。” 芸惜抱着他,头埋进他怀里,鼻息间熟悉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全。 林景州脸上不受控制地溢出喜悦,一向清冷平静的眼眸里慢慢漾起光彩,抱紧怀里的人,他甚至怕狂烈的心跳声吵到她了。 “芸惜,我一直……一直……” 想回应她的话,更想表达自己的心意,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何,竟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狂喜慢慢淡下来。 他只是个太监! 回味的喜悦中混着苦涩。 “林景州……” 他深情中透着一丝痛苦,望着她,柔声应道:“我在。” 她迷糊中喃喃问道:“到底是私定终生……还是姐弟情深?”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房间。 那个问题,他不能回答。 把人放到床上,他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坐在台阶上。 三年前,他也曾在她喝醉后,在门外守了她一夜。 那夜,他心痛她内心深处仍看不起他。 可这一夜,他听到了她不一样的心声,却比三年前更痛。 原来,得到她回应的感情,会更痛。 他以前天真地以为他的权势,他的真心,足矣弥补他的身体的缺陷,可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是个太监,根本不是正常的男人。 他已经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和她只当亲人,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林景州站起来,仰头望着天,眼底布满血丝。 “这是你故意折磨我的吗?” …… 清晨。 芸惜醒了,九月的早晚已经有些凉意了,她起身坐在床边发呆。 余光看到床角放着一个盒子,上面写着一句话:生辰礼物。 “还有礼物?” 抱起盒子,轻轻晃了晃,里面有声音,“难道是金子?” 但真要是送金子,不免有些俗气了吧? 带着满心好奇,她慢慢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串珍珠项链。 “好漂亮。” 珍珠又大又圆,她眼里透着欢喜的光芒,急忙走到梳妆台前,把项链比在脖颈上。 看着看着,她皱了下眉,快步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一眼就看到了一件大红色的披风,把项链放到披风上。 竟和他画的那副画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个珍珠项链,原本就是她的? 指腹摸过光滑的珍珠,她一直对他说的过往觉得陌生,可看到这项链,这披风好像一下子就把她带到了两人曾经相处的时光里。 “只是逗我玩吗?我才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相信你!” 望着一衣柜的衣服,她会直接伸手拿了一件明黄色的。 之前,她总觉得自己跟林景州不熟悉,这些东西,她一样都没碰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对她的好,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并且很欢喜! “小姐,醒了吗?” “进来吧。” 等婢女伺候她洗漱,又给她梳了发髻,还化了淡妆。 “小姐好美啊~” 她脸一红,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打扮起来,可以这般好看。 “这个金钗好漂亮,小姐要不要戴上?” “嗯,戴上吧。” 打扮完,她走出房门,住在隔壁的天雪恰好也走出房门,看到她这副模样,惊得张大嘴巴,“哟,这是哪儿来的倾城佳人?” “你就莫要打趣我了。” 天雪走过来,围着她绕了一圈,“是真的好看,你的气质本就不像干活的人,这样一打扮,果真顺眼多了。” 芸惜转了一圈,身上的发饰跟着她摇摆,她调皮地眨了下眼,“你信不信我这样照就能做豆腐。” 天雪失笑,“现在还想着豆腐铺子?” “当然了,这些东西都是林景州的,他若哪天不高兴收回了,我们不得流落街头,还是得有自己的铺子,才有底气。” “他一定不会的。” “你那么肯定?”芸惜努了下鼻子,突然回过味儿来,“你好像突然对他态度好起来了?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哪有什么事,只是想通了,林大人救了我好几次,我再不知好歹说他坏话,我就太不是东西了。” 芸惜开心地抱住她胳膊,“想通了就好。” 天雪对林景州态度好转,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对了,我得离开五天。” 芸惜疑惑地看着她,“去哪里?” “你现在有人依靠,吃穿不愁了,姐姐还得努力讨生活呢,我找到一个教坊教跳舞,我得去五日,看看我够不够资格。” “要那么久?” 两人相依为命三年,还没分开过这么久。 “嗯,我一会就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可是……”想劝天雪,却看到她眼神坚定,面带笑容,“好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嗯。” 第194章 大骗子 两人走出院子,林景州在前院吩咐管家做事,扭头看到芸惜,眼神立刻变了,有惊艳,有宠溺。 她给了他一抹灿烂的笑容。 他在她生辰的时候回来,真的给了她很大惊喜! 心中一些不确定的想法,也慢慢确定了。 林景州跟总管交代了一句,然后朝她走来。 “早。” “礼物我看到了,太贵重了我就收起来了。” “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处置随你高兴。” 天雪在一边问:“什么礼物?” 芸惜脸颊微红,“等你忙回来,给你看。” 林景州疑惑地看向天雪。 天雪开口:“去教坊教跳舞五日,我今日就出发。” 林景州了然,“陈柳陪你去。” “多谢大人。” 芸惜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走,怎么感觉这两人有秘密瞒着她? 吃过早膳,芸惜在府门口目送天雪离开。 她心中担心,却始终没有开口阻拦过一句。 林景州在一边问:“如果担心,为什么不阻止她去?” “我十九了,天雪比我大三岁。我们能从松洲到京城来讨生活,你觉得我们是会因为别人一句阻拦就放弃自己决定的人吗?” 林景州静静看着她。 芸惜一边往府里走,一边说:“我们相依为命这三年,相互扶持,也相互尊重,尊重这件事从不是嘴上说的尊重,我们是真的不会过多干涉对方的生活。” 林景州跟在她身边,眼神暗了下来,想到自己不止干涉她很多事,也瞒了她很多事,她知道后一定会很生气吧? 芸惜突然停下来,看着他,“所以呢,我可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很容易受骗。你想骗我,最好骗得完美点,不然被我发现了……” 她眯起眼睛,威胁似得挑挑眉。 “我可是很记仇的。” 正要转身回后院,林景州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芸惜心里咯噔一下,他是要说什么吗? 她紧张地看着他。 “我。” 林景州幽深的眼眸盯着她。 “会尽量骗得毫无破绽。” 芸惜:??? 这是人说的话吗 “所以,你的确骗了我很多事。” “嗯。” 一点愧疚都没有,那么直接地回答了一声‘嗯’! “林景州。” 她咬牙挤出他的名字,“你就是吃定我不认识宫里的人,没办法恢复记忆是吗?” 林景州静静地看着她。 不言而喻。 她气消了,“你不说,我还不会自己找啊。” “随你。” 她抿了下唇,走到他跟前,“林大人,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所以篡改我的记忆?” “我回答你,你就不生气了?” 她挤出一抹不真诚的笑,“是的。” “是的。” 她新的咯噔一下,“你骗了我什么事?” “我骗你说你喜欢我,跟我私定终生,但其实我们由始至终只有姐弟情分,你的梦想是要出宫,想有很多钱,想嫁人,成婚,生几个孩子。” 芸惜脸上的表情敛住了。 林景州伸手半搂住她,“姐姐,对不起,之前骗了你,所以别生我的气,好吗?” “骗我的?” “嗯。” 她盯着他,问:“我们互相喜欢是骗我的?” 林景州平静地看着她,“没错。你想出宫嫁人,而我想要权势富贵,我们之间怎么也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可……” “芸惜,还要让我说得更直白吗?我是个太监,我是不会爱上女人的。” 她踉跄后退两步,“我怎么肯定你现在不是骗我?” 林景州眼眸一暗,随即笑了,“三年前,是我做局让你假死离开的,不然宫女出逃可是犯了抄家的死罪,你还能平安度过三年?“ 芸惜沉默。 林景州继续说:”如果我们是私定终生的关系,我怎么会送你一个人离开皇宫,还离开了三年?之前说找你,都是骗你的,我只是好久没看到你,逗你一下罢了。” “是你帮我离开皇宫的?” 他放开了她,“没错。” 芸惜盯着他看了好半天,转身走向后院。 “芸惜!” “闭嘴!让我缓缓。” “好。” 林景州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地笑了。 还未情深,断了就好。 芸惜回到房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突然苦笑一声,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小丑。 女为悦己者容,她第一次想好好打扮自己,站在她面前,结果,人家只是逗她的。 浑身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似的,她坐在床边,不想哭,就是很闷,心口很闷。 原来,他是真的不喜欢她,只是逗她玩的。 “天雪,幸亏我没告诉你我的心思,不然你一定会嘲笑我吧!” 对一个太监动心了,结果人家只是逗她玩。 浑身无力地倒在床上,余光瞥到床边的纸条上,她盯着纸条。 “生辰快乐,生辰快乐,这就是你给我的生辰——” 芸惜猛地坐起来。 她盯着那张纸条看了一会,才颤抖着手指把纸条拿了过来,盯着纸条上的字,她惊得嘴巴微张。 “这字……” 她起身,跑到角落,在一群杂物中翻找,好不容易翻到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些零碎东西,最重要的还放着一张纸条。 她深呼吸一口,慢慢打开纸条,上面的字:【想要你的东西,就来找我。】 这是她和天雪在寒山寺的厢房里拿到的盒子里面放的纸条。 她的东西被人拿走了,那人留下了纸条,让她去找他,但没有落款,也没有地址,她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就一直留着了。 再打开林景州给她写的生辰礼物的纸条。 两张纸条上的字一对比。 一模一样。 他说他亲自做局帮她假死逃离! 那这张纸条算什么? 寻人是假的,那这纸条算什么? “林景州,你这个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