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和他的小狼狗》 1. 第 1 章 1 盛夏第一次见姜以森,在他只身一人回老家的夏天。 夏季的炎热才刚刚爬上这座南方老城的背脊,破旧火车站里人来人往,穿哪个季节衣服的人都有。 盛夏将脱下来的外套挂在手臂上,站在人潮喧嚷里,给计划要来接他的人发消息。 本来他都十七岁人了,现在手机导航也方便,按理说不需要人接,但房东老头在电话里坚持说:“我们这里巷子太多啦!你很难找到路的!让我的老房客去接你吧!” 盛夏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将定位发出去。 【潮汐:我到了】 【潮汐:[位置-城南站]】 对面的消息很快来,显然手机就放在手边。 【森:现在已经到站了?】 【潮汐:嗯】 火车总是不如高铁准点,他这是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也怪不得对方还没来。 对方于是“正在输入中”了许久,然后发过来一条比较长的消息。 【森:抱歉,我没想到你会到这么早。我这边有些事情耽搁了,如果可以的话,请麻烦你打车到这里来吧,是从火车站回出租屋的必经之路[位置]】 盛夏没意见,单回复一个“好”,拖着行李箱出火车站,不过三分钟就钻上了一辆出租车。 行车的十五分钟里,他透过布满灰尘和雨渍的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在他记忆中几乎不存在的“老家”——街道狭窄,一幢幢建筑大都是灰色,电线杂乱得像塞在包里的耳机线。 老城的一切如同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年前,盛夏放在膝盖上的拳逐渐攥紧,感觉到了一丝后悔。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同样破旧的中医诊所前,盛夏刚下车,就闻见了令人皱眉的消毒水味儿,混杂着酸苦的药材气息,婴儿的嚎啕大哭声让他几乎没勇气迈步进去。 【潮汐:到门口了[位置-邹勇中医诊所]】 【森:进来吧,我看到你了】 盛夏带着几分意外回头,小诊所的空间那么小,以至于他只一眼,就看见了朝他招手的男人。 那是一个与周围的一切、与这座城市截然不同的人。 盛夏停顿了有两秒,喉结颇不自然地滚了滚,才知道拖着行李箱过去。 坐在长排木椅上的男人目光温和注视着他走近,皮肤几乎能称得上苍白,年龄大约有二十六七岁,烫过的气垫微分发是淡淡的白金色,足够引人注目。 昨晚的老城刚下过最后一场春雨,天气不算晴朗,苍白的男人正好坐在窗外投射进的一束光里,肩上搭着深蓝色羊绒外套,膝盖上放着本摊开的书,显然在用这种方式打发掉挂水时的无聊。 盛夏下意识看了眼顶上,这已经是第二瓶了。 “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我只是来开点药,没想到要挂水。”男人声音温润好听,在说话的间隙,还轻微干咳了几声,穿着白衬衫的胸腔随之起伏,“可能需要你再等我一会儿。” “没事。”盛夏抿了抿唇,感到了一丝莫名的不自在。 “坐会儿吧。”对方用没有插着针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座位旁边。 盛夏于是挨着他坐下,两个人没有再进行更多的交流,旁边的男人继续看书,而他只能拿出手机刷公众号推送,遇到小视频连声音都不敢开。 期间有个小护士过来看药水,男人轻声问她“大概还有多久”,显然不想让人久等。 小护士面颊飞红,手忙脚乱地告诉他:“应该还有半小时就好了...刚才真的很对不起你,我第一次实习,太紧张了。” 盛夏才看见男人手背上有两处青紫,显然是扎针扎错了地儿。 “没关系。”男人安慰道,“多试试,下次会更好。” 小护士连忙点头,话讲完了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动作缓慢地调整着输液速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闲天儿。男人被打断了看书也不恼,每句话都会回,间或温和笑笑。 盛夏心想,这真是一个受欢迎的男人。 小护士似乎意识到自己聊太多了,将目光转向盛夏:“你…脸上的伤不要紧吧?” 经她提醒,盛夏感觉到面颊上的伤正隐隐作痛着,但他并不想理会。 这时有人喊拿药,旁边的男人正要起身,他便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沉声道:“我去吧。” …… 刚才因为打针而嚎啕大哭的婴儿已经睡着,小诊所里总算安静了不少。转眼又来了看病的老人,小护士为了帮忙照顾,便匆忙走开了。 姜以森得以多看了会儿书,但很快失去兴趣,从书页间抬起眼眸,看向百步远处正在窗口取药的男生。 房东老头说新房客也是个年轻人,可能和他有不少共同话题,只是姜以森没想到,竟然年轻到了这个程度。 对方虽然已经发育得肩宽腿长,五官也有几分逼人的英气,但透过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姜以森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涉世未深的男孩,极大可能还没有成年。 夏天似乎是要来了,不远处的男生将衣服袖子挽起,不经意露出了手腕上的淤青——这些大大小小的伤,遍布他暴露在外的肌肤上。 这也是个…爱打架的小混混? 姜以森手指微微拨弄着书页的边角,目光不自觉落在对方手臂漂亮的肌肉线条上。 不,可能和这儿的混混不太一样。 在对方拿着药转身走回来的前一秒,姜以森重新垂下眼眸,缓缓落回到书页缜密的字里行间,薄唇微抿。 挺好,至少来了个赏心悦目的新邻居。 漫长的输液终于结束,小护士过来拔了针,姜以森手背贴着医用纱布,转脸看向男生:“这里离房子不远,我们走回去?” “你可以?”男生轻挑眉。 他正一手扶着行李箱拉杆,一手揣在兜里,听着姜以森咳嗽,又拿了一堆药,显然认定了这是个病秧子。 姜以森笑起来,说:“走吧,不远。” 两人于是离开诊所,沿着一条还算宽敞的街道往前走,姜以森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有意将步子放得缓慢,像是在体贴绅士地照顾老年人。 姜以森没说什么,他自幼就是个倒霉的药罐子。先前得了场重感冒,没想到一咳嗽就是一个月,夜间更加严重,经常咳得噙着眼泪蜷被子里,喘不过气也睡不着,只能到就近的诊所来看。 两人路过做餐饮的街,姜以森问旁边的男生:“你肚子饿不饿?要不先吃点儿什么?” 此时已经过了吃中饭的点,但还有几个店在营业,姜以森挂了大半个上午水,明显能感觉到腹内空无一物。 男生朝几家店扫了眼,惜字如金:“都行。” “那就面馆吧。”姜以森选了对方目光停留过的店,“这家味道很好,我请你。” “不用。”男生拒绝,默默跟着他进了店。 店内果然陈旧,看上去有十多年历史了,墙面发黄画满小孩儿的涂鸦,但桌子凳子还算擦得干净。 “哇,我们大名鼎鼎的姜画家来了。”店老板自然认得姜以森,笑得红光满面,“好久没光临了,旁边这位小帅哥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这是我的新邻居,”姜以森介绍着,看向男生:“我也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一般这种情况,大家都会顺势报上名来,但这男生显然足够冷酷,只留了句“要碗大的馄饨”,就径直走向饮料柜。 “我要碗蔬菜瘦肉粥吧,病还没好。”姜以森说。 “哎,你们俩这不拆我招牌嘛,进面馆不点面。”店老板笑,“大馄饨12,粥9块...啊他加瓶芬达是2块。” 姜以森还没算好是多少钱,就看着男生从饮料柜里拿出汽水,利落地扫了墙上的二维码。 “一起的。”男生bang一声起开瓶盖。 姜以森无奈一笑,与他面对面落座:“待会转你。” 男生没说话,啜饮着冰镇的汽水,跟这个年龄的所有孩子一样,继续低头看手机。 就在这时,一顶十分显眼的鸡窝头窜进了面馆,店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不愉快。 “老板!来个中的牛肉面!”鸡窝头已经穿上了背心,身上酒气冲天,步子迈得吊儿郎当,嘴里还叼着烟。 “哎,11。”店老板只能报价,并看了眼角落的姜以森。 这真是造孽啊。 满城都知道这鸡窝头要找姜画家麻烦的事,因为他女朋友看上姜画家,把他给甩了,这事让他骂骂咧咧好多天了,奈何一直没见着姜画家的影子。 店老板也毫无办法,他最怕的就是这种鬼混混,打起架来要拆他的店,只希望今天别闹出什么麻烦。 姜以森倒是面色从容,取来一次性筷子,掰开了递给对面的男生,仿佛根本没发现鸡窝头来了。 直到鸡窝头把烟头一吐,将他戴满廉价戒指的鸡爪子拍在了他们桌上,油汪汪的脸伸过来:“哟,这是谁?姜——” 他没姜下去,因为他记不得姜以森全名是什么。 “姜基佬!”鸡窝头迅速找到了合适的词,“勾引我女朋友,现在又找上个小帅哥了,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可是满城找你啊,啊?” 他说着踹倒旁边一把椅子,发出一声重响,这回姜以森对面的男生皱了皱眉,拎起汽水搬隔壁桌坐去了。 姜以森:“……” 你刚不是很尊老吗,怎么见麻烦就跑路了。 在鸡窝头的连篇鬼话里,帅气冷酷的男生甚至背对着他,吸溜一声吃进去一个烫嘴的大馄饨。 姜以森缓了缓,还是温和地笑了,平静看向鸡窝头:“原来你们道上,管长得好看的男人叫基佬。” 鸡窝头皱着鼻子哑了哑火,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甚至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我特么叫的就是你。”鸡窝头瞪眼,喷出一口滂臭的烟酒气,直接一手抄起旁边的板凳,“你今天必须给个交代——” “哎!鸡哥!”店老板赶紧举起双手大叫。 只听“哐”地一声响,鸡窝头手里板凳才刚拿起,凳脚先撞上什么,稀里哗啦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姜以森被巨响惊得心蹦个不停,顺势垂下眼眸,看见地面被糟蹋的汽水和馄饨,还有玻璃和瓷碗的碎片。 真惨烈。 老板收拾起来不知道有多麻烦。 与此同时,一直坐他背后的男生手撑桌子边缘,噌地站了起来。 他长手一伸,拖过了还不知死之将至的鸡窝头。 2. 第 2 章 2 鸡窝头酒是彻底醒了,脑袋被有力大手摁在餐桌上,如同一只待斩的鸡。 “道歉,赔钱。”男生冷声道,因为足够用力,他手臂上肌肉突起,让其中的一道狭长的刮伤越发明显。 姜以森微微愣怔,刚才这一切如同发生在瞬息之间。 眼前的男生无论是力量上还是气场上,都死死压制住了平时气焰嚣张的鸡窝头。 总感觉...有点儿帅。 姜以森那沉睡多年的gay魂缓慢地闪了闪。 然而那鸡窝头还是不老实,梗着脖子叫嚣:“关你他妈什么事!你是他男朋友啊?哪来的野狗——” 话音刚落,高大的男生便将他猛拎起,像扔垃圾一样扔地上,鸡窝头刚给摔了个屁股生疼,就看见对方如法炮制,也抄起了板凳。 哇。 姜以森眼睛睁大了一些,坐椅子上看起戏。旁边店老板则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指指马上打起来的俩人,又看看姜以森,意思是怎么还不一起劝劝啊。 “别打了别打了。”姜以森嘴里劝着,人还默默喝了口粥,再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店老板:“……” 没想到鸡窝头没出息,刚挨了一脚踹,就赶紧叫起来:“我错了行吧!钱赔你!他娘的我就出来吃个面...” 男生将凳脚抵鸡脖子上,一声不吭,转脸比了比姜以森,什么意思很明显。 姜以森颇意外地眨了一下眼。 鸡窝头显然非常不情愿,死死盯着姜以森,酝酿着,而这时姜以森竟然还朝他弯眼笑了笑,这个笑让他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嘲讽。 “他是gay,就不会勾引你女朋友。”男生冷声道,拿凳脚碾压着鸡窝头脖颈,“野狗。” 他竟然把那俩字儿原封不动还人家了。 就是怎么好像说得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姜以森笑的同时咳了一声,拳头抵在鼻子下边。 “对不起。”鸡窝头只有对姜以森说,尽管眼神明显是不服的。 但他如果不说,今天就只能被这来路不明的野狗崽子逮着揍,这事要传出去了,他脸在道上就挂不住。 “没关系。”姜以森果然一脸温和。 就这样,这顿饭可以说是吃得乱七八糟,鸡窝头重新买了一样的馄饨和汽水,但那男生像被败坏了食欲,吃得很是敷衍。 两人这回从面馆出去,再步行了十分钟,便是姜以森租住了七年的居民楼。 “到了,就是右边那幢楼。”姜以森指给男生看。 在一众楼龄超过三十年的老房子中,这幢十层高的房子外观还算新,侧面虽然爬满绿色植物,但看起来颇有几分文艺感,姜以森很是喜欢。 一年四季、从早到晚,看似平凡的小楼光影轮转,时常被姜以森记录在画笔下。 “种了月季花的是我的阳台,你的房间在旁边,一梯两户,我们是对门邻居。”姜以森说。 男生一路沉默,此刻抬起漆黑眼眸,向上找到姜以森说的阳台,果然看见了在南方四月盛开的粉色月季,它们让姜以森的阳台成为了整幢楼里最好看的地方。 “挺漂亮。”男生不由称赞道。 “你说花?它们是很漂亮。”姜以森心满意足看着自己布置的阳台,顺口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既然成了对门邻居,将来总得互相有个称呼。 男生沉默了两秒,总算说:“盛夏。” “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姜以森如实道,带着他走进楼道,有好半晌才道:“我叫姜以森。” 他介绍自己名字时回头,盛夏恰好踏亮楼道的声控灯,不经意对上了姜以森那双形如桃花的好看双眼,那里边正盛着温柔细碎的光点。 盛夏微微一愣,再次下意识垂下眼睑。 房东就住在二楼,是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头,这会儿午觉刚醒,拿着串钥匙边嘀咕边带他们上楼。 姜以森一直住六楼,老房子还没有加装电梯,爬楼实在是件辛苦事儿,奈何高处采光好,雨季也不那么潮湿闷热。 “你啊,才二十七岁,多注意注意身体吧。”房东老头听着姜以森间或咳嗽,就念叨上了,“干脆抓紧谈个朋友,不然到了我这个年纪,该由谁来照顾你呢?” 姜以森又咳嗽了两下,笑着说:“那我肯定是活不到那个岁数了。” “呸!”房东老头很急,举起拐杖就轻轻抽打了姜以森一下,“年纪轻轻,竟说些不吉利的鬼话!” 姜以森又笑,老头看了直接拿他没办法,脸转向盛夏:“这就是你的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将来要有什么需要,你们就可以互帮互助。” 说着他们就来到六楼,果然是门对门,姜以森住602,盛夏住601。 两扇门的外观对比十分鲜明,602的门牌号是手工定制的,上边缀着木刻的玫瑰。像咖啡厅一样的手写板摆在鞋柜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快递外卖请放门口”。 而601的门就是最简单的棕红色木门,门上隐约有贴过福字的痕迹,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对面已经有快一年没住人了。”姜以森说。 现在终于搬来了新邻居,喜欢没事聊两句的姜以森自然是高兴的。 尽管他的新邻居看上去好像不太爱说话。 房东老头眼神不好,找了半天才找到正确的钥匙,门开以后,不出盛夏所料,里边果然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一居室。 空间大约70平,除了最基本的家具,几乎什么都没有。 “昨天已经让人打扫过了,干净得很,放心直接住吧。”房东老头将灯点亮,带盛夏去看了房间。 就一张空荡荡的木板床,一个床头柜。 姜以森看了眼盛夏带的那个轻便的行李箱,在想真的能装完必要的生活用品吗。 果然,盛夏问房东:“爷爷,附近有卖床上用品的吗?” 他问话的声音不大,这致使房东老头一下子瞪大了眼。 “什么?”房东老头声音洪亮:“成人用品?!” 瞬间,盛夏的耳根子竟被染红了些许,皱眉否认:“不是。” 姜以森看笑了,提醒说:“跟老人家说话,声音可能要更大一点。” 盛夏摸摸脖子,尽可能一字一字地说:“就是被子,枕头,床单。” 老头这才恍然大悟,然后说:“这附近没有哇!你等等吧!圩日就有卖啦!” 盛夏茫然,明显没搞懂圩日是个什么东西,姜以森便很好心地说:“我借你吧。” “诶,这不就正正好!”老头一听就乐呵,大方熟络地拍着盛夏的背:“快谢谢你的邻居哥哥,要不然今晚就得睡木板啦!现在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提前准备。” 盛夏看了姜以森一眼,带着几分不自在,沉声道:“谢谢。”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似乎在说谢谢、对不起时,耳朵都会变红,仿佛是让他说了“我爱你”。 “不客气。”姜以森说。 …… 初夏的夜晚在将近七点才降临。 姜以森将画稿的收尾部分画完,自己做了饭吃,又往小黑的碗里添了一勺猫粮、半勺冻干。 手机微信群里不断冒出新消息,几个“无业游民”今晚聚餐烧烤,似乎还办了草地音乐节,美其名曰“迎接夏天的到来”。 【森:抱歉,今晚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姜以森刚进浴室洗澡,手机里就炸出来一堆新消息—— [姜姜快出来!你那是寒咳,吃烧烤病好得更快@森] [姜:想害我你就直说] [姜吃顿烧烤,往往要冒着第二天发烧的风险xs] [不是吧哥,今天音乐节可全是冲你来的妹子,多好的机会!] [有的人经常一边画画一边说想恋爱,结果从来不出动] [因为姜姜喜欢的是帅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群明明也有帅哥啊] [你是认真的吗(狗头)] 【森:我今天去接了新邻居】 姜以森整副身体泡进浴缸里,还没说下文,就听见门铃响。 他转过头去看了眼,印象中没有叫过外卖,这个点也不会来快递。 微信这时来了个人新消息。 【潮汐:在家吗?】 【潮汐:我借被子】 姜以森愣了愣,怎么偏偏在他洗澡的时候来了。 他匆忙起身,迈出浴缸捞过毛巾,温热的水顺着身体淌到地上。 与此同时,门外盛夏等不到回应,刚准备转身离开,忽然想起邻居那个苍白病弱的模样,脑袋里开始播放“80岁老人独居在家晕倒无人发现”的新闻。 他于是停下脚步,顺势抬手敲门。 这一敲,他才发现门竟然没有关牢,直接就被敲开了。 一股混合着柑橘和树叶香气的洗浴用品味儿飘进了他的鼻子里,盛夏随之能听见浴室方向传来的水声——对门两间房子的室内布局是完全一致的,只是方向不一样。 这是给别人留的门,还是不小心忘关牢了? 在犹豫是把门掩上还是关牢的间隙,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男人的身影靠近浴室门。 盛夏手正搭在木门上,心跳莫名无征兆的加快了跳动,一时没来及迅速行动。 隔着磨砂的浴室门,他先是看见了一副高大纤长、被热水洗得粉红的成年男性身体。 3. 第 3 章 3 浴室的磨砂门并不隔音,姜以森能敏锐觉察到人的动静:“盛夏?” 数秒静默,外边果然传来邻居的声音:“你门没关。” 姜以森稍微松了口气,将湿漉漉的碎发捋上去,关掉吵人的排气扇:“麻烦等我一会儿。” 一定是小黑溜出去的时候没把门关好,最近他刚教会了它开关门,这小东西变得越发神出鬼没。 因为有人在等,姜以森不出三分钟便推门出去,意外看见盛夏还站在门外。 人略微背过身,眼睛长进手机屏幕,空着的另只手揣兜里。 姜以森眼见着他蓝色口香糖吹出一个怪大的泡儿,啪一声破碎在空气中,楼道的声控灯因而亮起,像个被瞌睡惊醒的人。 “进来吧,夜里楼道蚊子很多。”姜以森温和地招呼他,并走去倒水。 盛夏这才进来,视线掠过装修得如同宫崎骏动画里的温馨木屋一般的客厅,不可避免落在姜以森背影上。 男人匆忙中只披了雪白滚绒的长浴袍,底下一截白而长的腿时隐时现,他此刻正背着身翻找橱柜,裸.露在外的后颈依然隐隐透着热水洗过的橘粉色。 盛夏很快移开视线,再次感到一股没来由的不自在。 姜以森转身时觉察到了他的别扭,但没说什么,只将倒好茶的杯子给他,说:“你坐一会儿,我去找四件套给你。” 那个杯子不是接待客人的一次性纸杯,而是蓝色小叮当马克杯。 杯里荡漾的也不是白开水,是清甜的蜂蜜茉莉花茶。 盛夏茶喝得很慢,大半杯下肚,姜以森回来的时候,竟然抱着摞得小山高的被子枕头,几乎遮过了他半张脸。 姜以森是特意找了床厚棉被,因为现在夜间温度还算低,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像自己一样畏寒。枕头则准备了两个,可以一个枕着一个抱着。 可以说是考虑得非常周到了。 “都是洗过的,”姜以森保险起见问:“这些够吗?” “够。”盛夏起身去接,心说其实用不上棉被... 为了完成交接,他们因而靠近对方,盛夏才知道那种树叶柑橘是洗发水的香味,姜以森没来及吹头发,这时有一滴水顺着线条漂亮的脖颈,蜿蜒落入了锁骨背后的浅窝。 盛夏不知为何,下意识垂了眼睑,喉结十分轻微地动了动。 这不太寻常。 即便在他过去居住的大城市里,他所见过的年轻男性基本都像毛刚长齐的野猴子,汗臭味混杂着荤段子。 像姜以森这样的,想必读书时代相当受欢迎。 味道好闻得让人头脑发昏。 盛夏在这一刻莫名起了要快速离开这里的冲动。 隔了好一会儿,姜以森才听见对方用低到发哑的声音,含糊说了“谢谢”。 奇怪,现在孩子都这么不习惯道谢吗。 耳垂胀鼓鼓的红。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盛夏便抬起漆黑眼眸,补充道:“过两天…洗干净还你。” 姜以森还是那种温和的笑:“没关系,我家还有很多。” “嗯。”盛夏应了声,只手抱着床上用品走向门口,刚拉开门,就撞见一只脖子上系着深红色蝴蝶结的黑猫。 黑猫看也没看他,像一道闪电般“嗖”地钻进了家门,仿佛有狗追它,顺着姜以森的腿就往身上窜。 姜以森颇无奈地托稳猫屁股,把猫抱怀里,重新看向盛夏:“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敲我门,晚安。” 盛夏多看了眼那只正拿脑袋疯狂蹭姜以森的猫,最后也说:“晚安。” …… 春夏之交的南城,天气总是反复无常。 一场绵绵雨将刚刚冒头的夏意浇灭,天色阴沉,姜以森撑着伞去接辛茗,这人明知道天儿不好还不带伞,结果走到半路雨是越下越大了。 辛茗是“无业游民”群里的人,是个又飒又美的长发t,会打架子鼓会摄影,谈过不少可爱妹妹。 姜以森和她算聊得来,这回接了几张很蒸汽朋克的商用插画,正好找她拿意见。 “说了不用你接,这雨又不大,我戴个帽子,直接几步路就跑过去了。”辛茗正站在屋檐下抽烟,化了个可丧的烟熏妆。 见姜以森走近,她就很贴心地把烟掐了。 “是不大,但这种天气容易着凉,我可不想回头你病了,你老婆怪罪我。”姜以森将多余的伞抛给她。 辛茗一听就啧:“上周就分了!你好歹把爷的事情记清楚点儿!” “抱歉抱歉。”姜以森心说,反正过两天你又会有新老婆了。 两人撑伞一起走进雨里,原本该聊画,辛茗却习惯了扯闲篇:“哎,听没听说,鸡窝头女朋友向群里人打听你住哪儿呢。” 姜以森眼睛转向她一点儿,摇头表示不知情。 事实上他连对方的脸都不太记得了,有过的交集大概也就是在聚餐上聊了几句的程度。 “啧。”辛茗嫌弃这种命里桃花泛滥的家伙,“我要是你房东,我就高价出租你对门的房子,每人限租一个月,参与摇号也要收费,再设个vip通道——直接发大财。” 姜以森听她这种玩笑话听得笑,说:“我对门现在有邻居了。” “啊对,差点儿搞忘了,你在群里说过的。”辛茗说。 “你好歹把我的事情记清楚点。”姜以森复制她的原话,语气倒是很温和。 辛茗想给他比中指,想起这是南城男人里最有礼貌有教养的姜以森,硬是把手收回去了,揣裤兜里。 到出租屋爬楼梯的时候,辛茗问:“新邻居怎样?男的女的?” “是男生。”姜以森想了想说,“好像还在读高中,早出晚归。” 实话说,盛夏搬来也快一周了,除了最开始那天,他们几乎没有更多的接触,就是... 昨天傍晚他下楼买水,买的是18L的桶装饮用水,但他们这儿没有送水上门的服务,只能徒手由一楼抱到六楼,这对于楼梯房住户而言无疑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鉴于姜以森一年里有半年都处在“大病初愈”状态,他自然爬两层就咳嗽喘息。这时盛夏刚好放学从后边回来,一句话没说就接过了他的水,帮他拿到了六楼。 年轻确实是好,对方甚至一只手就能轻松拿动,根本不见得累。 姜以森跟在他背后,发现他回的时候还淋了雨,上楼的时候仿佛憋着股怒气,跑得飞快,十有八九是新学校不太有意思。 到家门口才勉强说了两句话,盛夏问他“你能换吗”,姜以森说“能”,对方点个头就要转身进屋。 姜以森想了想,从鞋柜里拿把伞给他,告诉他最近会经常下雨。 盛夏接过了,这回说“谢谢”的时候耳朵没有红。 “帅吗?”辛茗对高中生弟弟还是有那么点儿残存的兴趣的。 姜以森回过神,笑笑,温和的雾灰色桃花眼看向辛茗,说:“我不想你们太八卦。” 也就是说,实在是很帅了。 辛茗瞬间瞪大双眼,无声地拿手指着姜以森。 然而帅归帅,那到底还是个极有可能未成年的孩子,姜以森向来分得清楚,便从一开始就没往那方面去想,顶多适当给些关照,作为邻居,也作为年长者。 姜以森将家门口手写板上的“有事外出中”擦掉,改成“来访请按门铃”,然后发现鞋柜上放着盛夏还的伞。 估计是自己买新伞了,就不用他的了。 但伞旁边竟然还多放了一根...巧克力夹心味脆脆鲨。 姜以森没细想是给他的还是落下的,总之先和伞一起带进了家,辛茗不是第一次来,直接熟门熟路坐沙发上,等着姜以森给她倒水。 “你就不能给我换个有品味点儿的杯子?”辛茗拎起绿色大眼蛙马克杯。 她每次来都是用这一个,姜以森似乎是给每个进入他家的人都分配了杯子——其实辛茗知道他还收藏着一批特别精致好看的,估计一般的客人还不够格用。 这真是一个精致又讨厌的男人,像对谁都温和,却又好像谁都不能够近他身。 “喏,我这儿给你找了几套我以前拍过的片,你看看有没有对的感觉。”辛茗终于要进入今天的正题。 姜以森也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拉过画板给她看自己打的草稿。 商用的插画虽然是原创,但其实也需要一定的参考,为了达到甲方要求,这意味着画师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也要先找准感觉。 两人正讨论着,忽然闻到一股呛人的浓烟味儿,像是什么东西烧糊了。 常年独居的人对这种味道都十分敏感,姜以森几乎是马上起身,确认过不是自己家,他推门出去,发现味道是从邻居家传来的。 他急忙拍门,喊人:“盛夏!你在家吗!” 该不会锅里还烧着东西就跑出去了吧。 而这竟然是真的,盛夏从楼上跑下来,慌里慌张开门,他这会儿终于表现出了同龄人面对紧急状况时的不淡定,手都是抖的,估计生怕把一幢楼都给烧了。 “没关系,我去拿灭火器。”姜以森拍了他肩膀一下,快速掉头回了自己家。 辛茗还坐在沙发上,刚撕开脆脆鲨的包装,咬了一口:“咋了?” 姜以森眉拧起来,快速取出灭火器:“搭把手,隔壁着火了。” “靠。”辛茗赶紧弹起来了。 折返的时候盛夏的家门敞开着,烟火气越发呛人,上下邻居都跑来围观,但都只是站在门口。 姜以森赶紧挤身进去,因为两边布局一致,他精准无误地找到了厨房,一手挡过了正端起一大盘水的盛夏。 灭火器打开,无数干粉喷出,与窜起的火苗对峙,火几乎瞬间就占了下风,狭小的厨房一片白,火被扑灭冒出新的浓烟,呛得姜以森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我天这烟大的。”晚一步赶来的辛茗捂住口鼻,放下了手里的水管。 盛夏整个人惊魂未定,还带着刻在学生DNA里闯了大祸的愧疚,这会儿也给呛得眼泪直冒,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后边来的这个陌生人。 对方手里竟然还拿着吃了一半的脆脆鲨。 4. 缓更通知 很抱歉在这里向大家请个小长假,由于我个人写作状态不佳、三次元也变动较大,本文将会缓更一段时间。 事实上从三月起我的状态就不太好,中途回了趟老家,缠人的心理疾病还是复发了,回来以后状态一直没有改善,原本是想将开文时间继续往后延的,结果忘记设置存稿箱时间,还是不小心发出来了。 开文后我尝试过写更新,但我感觉很难找到对的感觉,反复在振作和痛苦之间打转,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往下写。 我还老和基友说:这明明是以前的我写起来很轻松简单、很快乐的东西,现在为什么这么吃力呢qaq 以前想想就开心得不行的情节,现在一去想大脑就空白一片。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很喜欢我亲手捏的森森和夏夏,不希望他们被我的坏情绪影响,所以我想,美好又温暖的故事,还是等到我开开心心的时候再来写吧。 转眼我写文也快五年了,很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我的愿望从来都是能够开开心心地写故事,希望我们能很快再见面。 爱大家的轲西西 第 5 章 5 姜以森回家以后有些疲惫,换上眼镜靠在沙发里看画稿,手机里消息不时地响。 “无业游民”微信群里热闹得很,因为过两天南城会办草地音乐节。 [大画家病好了没有?这都多久没露面了@森] [姜姜快出来!你那是寒咳,吃烧烤病好得更快@森] [姜:想害我你就直说] [音乐节上妹子肯定不少,这多好的机会啊!] [有的人经常一边画画一边说想恋爱,结果从来不出动] [因为姜姜喜欢的是帅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群明明也有帅哥啊] [你是认真的吗(狗头)] 姜以森被信息轰炸一番,实在是因为太久没在社交圈里出现过了——大概从一个月前得重感冒开始。 【森:知道了,这次我会去的】 [好耶!姜会带吃的来吗(星星眼)] [上次那个鸡翅鲜虾煲太好吃了,让我到现在都回味无穷] [每日一问:姜为什么不是女人,我为什么不是gay] 姜以森无奈笑笑,门铃在这会儿响了起来。 他放下平板,走去开了门,然而门外并没有人。 只有鞋柜上多了一大袋东西,姜以森拨开袋口,看见里边全是超市零食和饮料,种类非常丰富。 他拿起旁边反扣着的手写板,上边多了两个笔锋刚劲的大字:谢礼。 因为白天才刚见过这种字迹,姜以森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小孩儿。 姜以森看了眼对面紧闭的屋门,没忍住还是笑了。 就不能当面过来跟他说“谢谢”吗。 不过,这么满满一袋...姜以森拿起来掂了掂重量。 他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 …… 草地音乐节当天夜里天气晴朗,月朗星稀,烟花不时在夜空中炸响。 “哇!这么多零食,原来姜姜也会买这种不健康的食品啊。” 当姜以森拿出大袋零食分享时,朋友们都很震惊,同时也隐隐失落——可惜不是姜以森亲手做的美食。 南城的草地音乐节设在和风广场,这是片废弃的养牛场,现在成了年轻人举办大中型聚会的场地。 说是音乐节,其实来的几乎都是本地人,大家在大片草地上铺开野餐布,烧烤闲聊做游戏,美其名曰“迎接夏天的到来”。 “这都是我小邻居送我的。”姜以森罕见地解释了零食的来历。 “哇,你对面终于搬进来新住户啦?”朋友们都记得姜以森对面空了很久。 草地中央有不知名的乐队开始演奏,大家大大方方伸手从他袋里取零食,有人顺势问:“新邻居怎样?是帅哥吗?” 他们平时总说,像姜以森这种不爱出门又不主动的,就适合发展邻里情。 “嗯...”姜以森思考着,显见心情不错,说:“是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孩儿,挺有个性的。” “噢。”群主龙炎拍拍他背,“看样子又没机会了,谁让你喜欢年上。” “年龄别卡太死,姜姜看看我。”群里最小的弟弟柯达半开玩笑说。 姜以森笑说:“你换男朋友频率太高了,我怕没两天你就把我换了。” “如果是你,我这辈子都不换。”柯达马上说。 龙炎啧啧摇头,一巴掌把柯达蠢蠢欲动的脑袋给摁下来:“少做美梦,去,买个西瓜回来。” 柯达一巴掌拍回给龙炎,不情不愿地趿拉着鞋去了。 “哎,这什么啊?”有人忽然从零食袋里摸出个小玩意,“吓死了,摸到毛还以为是老鼠。” 群里的几个小姑娘一看都惊叫:“哇!好可爱!” 离得远的马上好奇得从野餐布上爬起来:“什么什么东西?” 姜以森也离得远,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捧着那个小玩意给他看:“姜,这你的?” 那是一只网球大小的刺猬玩偶,毛绒绒的非常可爱,脖子上还系着蝴蝶结,背上驮着小红果。 但这并不是姜以森的东西,而且他也是第一次见。 “啊我知道了,”发现玩偶的人开始破案,大声说:“这肯定也是你小邻居送你的!” 什么? 姜以森又开始反应不过来了。 “哇————”其他人马上开始起哄。 明明在座的都是二三十岁人了,还是跟读书时一个样,最喜欢八卦朋友的新情况。 即便他们很大可能是想错了。 姜以森伸手接过那个毛绒刺猬,说:“不一定是给我的,这可能是人家落下的。” 本来像姜以森这样受欢迎的人物,平时没少收到各种礼物,但这么可爱的...大家还是第一次见。 “偷偷藏在零食堆里,好心机啊男高。”他们假装低语。 姜以森是听得一清二楚,没脾气地笑:“行了,真不是...” “姜以森。”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喊了他。 姜以森回头,有些意外又不算太意外地看见了盛夏本人。 不意外在于,南城就这么点小,人就像走进了边界固定的方格内,要相遇实在很容易。 意外在于,盛夏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对方换了身衣服,黑T恤配浅色阔腿及膝裤,白袜球鞋,腕上手表,在同龄男生里,他的衣品是难得一见的好。 姜以森的朋友们脸全转过来,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没见过的小帅哥。 除了太年轻,这几乎可以说是帅得无可挑剔,无论是脸还是身材。 姜以森头一回没忍住,瞥了眼盛夏露在外面的小腿。 属于少年人的肌肉感刚刚好,他很快将视线移走了。 “你怎么在这里?”姜以森问,“和朋友一起出来玩吗?” 他转过头,才发现在十几步远处,有一群小高中生聚在一起,他们也正热切地朝这边看着。 挺好的,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 “他们让我过来,”盛夏装没看见姜以森手里的刺猬玩偶,喉结轻微滑动,“问能不能跟你们一块儿玩。” 还不待姜以森回答,爱热闹的龙炎就先发话:“没问题!我们请客吃西瓜!” 于是,一群高中生就兴冲冲挤了过来,刚刚还宽敞的野餐布一下子变得拥挤,气温都仿佛升高了几个度。 这群孩子竟然还带来了酒水,“无业游民”群里的这群大人看了都很茫然,因为他们今晚喝的是茶和鲜榨果汁。 成年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健康。 “姜,给我们介绍一下呗。”朋友们的关注重点还在小帅哥上。 “他是我...”姜以森看着坐对面的盛夏,斟酌着。 如果让他们知道这就是送刺猬玩偶的人。 “邻居。”结果盛夏先开了口。 瞬间,姜以森的朋友们全伸手过来,又是摇又是拍,仿佛他瞒着他们结了婚。 而高中生们则都一脸惊喜地看向盛夏,仿佛他抽卡一发入魂了。 姜以森无可奈何,只能隔空对盛夏露出一个笑来。 盛夏还是老样子,一点儿表情都没有,默默衔住了果汁吸管。 两群人聚在一起,娱乐难免落入俗套,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 几轮过后,好不容易抽中姜以森。 “大冒险吧。”他说,“反正我那点儿事你们都知道了。” 高中生们一脸痛苦,可是我们不知道啊。 结果姜以森手气不好,抽大冒险抽出了“挠痒痒忍住不笑”。 “那我完蛋了。”姜以森说,“我能选个温柔点的人挠我吗?” 显然不能,跟他交情深厚的都决定不放过他,因为姜以森生平最怕痒。 “挠他。”龙炎发号施令,“这么久不出门,都把我们给忘了。” 盛夏咬了口西瓜,眼看着姜以森头发被弄乱不少,边笑边抬手说“绝对没有”,平时苍白的面色倒是因而变得有血气。 原来一个看着温和成熟的大人,跟朋友在一起也会疯玩。 而且真奇怪,这人被蹂.躏着也是漂亮的。 姜以森窜起来逃跑,中途停下咳嗽,朋友们才知道他病没全好,赶紧收了手。 “不好意思,闹过头了。”龙炎给他倒了茶,“你还好吧?” “没事。”姜以森摆手。 虽然闹了一通有些疲乏,但他心里是开心的,如果不是经常生病,他其实喜欢人群也喜欢热闹。 姜以森可能是开了整蛊游戏的先河,后面抽中大冒险的人都很惨。 有背着人绕场跑一圈的,学青蛙又跳又叫的,跳肚皮舞的,而且游戏里渐渐融入了罚酒元素,年轻人们喝了点儿酒,只会玩闹得更加尽兴。 游戏小转盘再次飞速旋转,然后摇摇晃晃停下来。 这回停在了盛夏面前。 他一晚上沉默寡言,但胜在长得够帅,大家对他都有不少兴趣。 “真心话吧。”盛夏说。 因为他偷瞄过大冒险的签筒,剩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背就是公主抱,甚至还有亲的。 “好小子,一个不行啊,要三个问题,不然太轻易躲过了。”龙炎说。 “龙哥威武!”大家赶紧鼓掌。 “行。”盛夏答应,什么都比大冒险好。 “嗯...”大家一齐陷入了沉思,显然在想问他什么问题比较好。 姜以森救他,先贡献了第一个问题:“你平时最喜欢听谁的歌?” “姜!姜!”他们怨他浪费一次拷问的机会。 结果盛夏皱了皱眉,耳垂发红,但诚实交待道:“周杰伦。” 姜以森这才想起来,这小孩儿很不习惯承认自己喜欢什么。 现在承认了,那估计就是真的很喜欢了。 “你喜欢男孩子吗?”一个粉发女生一脸真诚地发问。 她这么一问出口,全场几乎马上沸腾。 “不喜欢。”然而盛夏说。 空气瞬间静默了几秒,朋友们都用一种“怎么会这样呢”的表情看向姜以森。 姜以森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他gay达向来很准,从一开始就知道盛夏不是。 现在还剩最后一个问题了,但有一半的人已经失去了部分兴趣。 “我们今天这里,这么多小姐姐小妹妹,”龙炎照旧主持场面,并问盛夏:“你觉得谁最漂亮?” 场面迅速重新热烈起来,大家都很好奇地看着盛夏。 野餐布上满满当当坐了二十几个人,有一半是女生,各有各的好看。 姜以森在心里开始猜盛夏会喜欢的类型,感觉自己能猜个□□不离。 盛夏静默的时间逐渐拉长,直到所有人都一齐陷入了默契的安静。 隔着五月夜晚微微潮热的空气,姜以森没有任何防备,猝不及防地触上了盛夏的视线。 两个人因而在半空中对视,姜以森缓慢地眨了下眼。 紧接着,所有人都顺着盛夏那道视线,默默转头看向了姜以森。 第 6 章 6 盛夏那双眼睛漆黑,隐约映着音乐节里星星点点的灯火。 姜以森极其缓慢地又眨了一下眼,在这个间隙,盛夏很匆忙地将视线移走了。 ——但已经来不及,他们两边的同学朋友都像被忽然点燃的礼花筒,炸得他们耳朵嗡鸣作响。 “我们不妨把条件放宽点儿,你说说谁最漂亮,不限男女啊!”姜以森的朋友开怀大笑,并自来熟地拍着盛夏的背脊。 盛夏终究没能给出个确切的答案。 “罚酒罚酒!答不上来就得罚酒!”他们于是赶紧闹着把杯子和啤酒拿来了。 一口气倒上一整杯,气泡满得几乎快要溢出来。 赶在他们递给盛夏之前,姜以森伸出手去,把酒拿了过来:“我替他喝吧。” 这孩子还没成年呢,烟酒这种东西,能不碰还是不要碰。 盛夏赶紧抓姜以森手腕,但姜以森动作利落,已经一口气喝完了整杯啤酒。 “哇!牛批!!!” 这番举动简直就像是在护犊子,姜以森那群老朋友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笑闹着鼓掌。 啤酒度数并不高,但一杯下肚后,姜以森胸腔还是迅速暖热起来,面色也被染红了几分。 他将空纸杯倒过来,示意一滴不剩。 盛夏这才松手,姜以森白皙的手腕上因而留下淡淡的指痕。 “你...”盛夏眉皱着,瞪着他。 “没事,我能喝一点酒。”姜以森对他说,并露出个挺满足的笑来,细软的睫毛都放松地耷拉下来。 龙炎见状,顿时哈哈大笑,拍了拍盛夏的肩,说:“别看他那样,这家伙没生病的时候,可是个完完全全的酒鬼。” “嘘。”姜以森赶紧让他闭嘴。 盛夏多看了他一眼,这回什么也没说。 姜以森确实喜欢酒,准确来说,他是很喜欢喝过酒后那种飘飘然的感觉。 就总觉得很开心。 然而今晚盛夏在场,他作为监护人,当着“孩子”的面多少有几分克制,朋友递来的酒大都推拒掉—— “不喝了,饮酒有害健康。” “请让我以茶代酒吧。” “给我果汁就好,比酒味道更好。” 直到盛夏被叫去放烟花,姜以森双手捧着热茶,看着几个高中生们吵吵闹闹地走远。 一直到看不见影儿了。 他快速摸过酒杯,朝朋友们晃了晃:“要一起喝点儿吗?” “你病好全了吗?”朋友们果然蠢蠢欲动。 “好全了。” 事实上,刚才第一杯啤酒下肚,姜以森已经变得快乐起来了。 因为生病,他恐怕已经有三个月没有饮酒,浑身每个细胞都充斥着对酒精的渴望。 一群大人们于是欢欢喜喜喝起来,二三十岁的人比十几岁的少年人更放得开,喝酒的速度也更快。 远处的高地里,各色的烟花一朵朵窜上天空,啾地炸响声中,年轻的恋人热红着脸接吻,不知道谁牵来的卷毛白狗跑进视野,在草地里随处滚。 姜以森拿着酒杯,被翻起来的野草呛得咳嗽起来,但心情空前的愉悦:“烟花真漂亮。” “姜啊,再喝就多了。”龙炎提醒道。 姜以森笑,点了个头没说话,和他碰了碰杯。 “我待会开车把你送回去吧。”柯达快乐地说,“我新车到手都多久了,就差你没坐过了。” “不行,”结果姜以森摇头,“我不坐车。” “有这么怕坐车吗?我车技很好的。”柯达说,并很认真地看着姜以森:“姜姜,你是拒绝坐所有人的车,还是拒绝坐我的车?” 朋友们都安静了些许,大家都知道柯达对姜以森有意思。 实际上在他们群里,但凡性取向对得上,很难有谁能打包票说自己从没对姜以森心动过。 这人笑起来太蛊了,尤其是喝过酒以后。 “抱歉。”姜以森很礼貌地回答他,“我没有办法坐车,但你可以开飞机带我。” 朋友们顿时沉默一瞬,完了,姜以森开始喝高了。 柯达听完直接笑得想死:“姜姜,你快做我男朋友吧,我给你买飞机。” 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这句话,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心跳加快,不知道姜以森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姜以森隔空看着对方,脑子有些理不出完整而语法正确的句子。 当他听见脚步踩在草地上的窸窣声,因为朋友们都转过头去看,他也跟着回转头去,模糊看见盛夏回来了。 少年身影颀长,手里提着一袋东西,用到隔壁班喊人的语气说:“姜以森,来一下。” 姜以森心想这小孩儿挺臭屁,但人下意识就起了身。 盛夏将一大袋东西放下,从里面抽出一瓶水,估计看姜以森有些走不稳,另只手竟然直接拉过了姜以森的手腕。 姜以森愣了愣,但对方那只手格外温暖,并不能让他在激灵之下清醒过来。 只能够被带着走,穿过了杂七杂八的人群,总算到了一处人少的僻静地儿。 “放烟花好玩吗?”姜以森笑着问,很快转换回那种长辈式的语气,“不过明天还要上学,我们待会十点就回家吧。” 他问这话时,才隐约闻到对方身上也有酒味儿,估计是和他的小同学放烟花的时候喝的。 “两个事。”盛夏松开他手,依然用那双野生动物般的漆黑双眼看着他。 姜以森不明所以。 “为什么把零食拿给别人吃了?”盛夏看上去不太高兴。 姜以森愣了愣,才回过神:“抱歉,因为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那是我买给你的,不是给别人的。”盛夏说。 其实挺有意思,他开口说的这话,就好像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对不起。”姜以森觉察到他生气,很耐心地道歉,“我保证不会再那样了,那个小刺猬,也是你送给我的吗?” 盛夏却忽然不说话了。 幸好姜以森没有把一整袋零食转手送人,不然就连刺猬都归别人了。 “超市满五十送的。”盛夏说。 如果超市真能送这个,那南城的小姑娘们可要坐不住了。 “谢谢你。”姜以森笑,没拆穿他的谎话,“我很喜欢它,准备放在床头柜上。” 盛夏抿抿唇,看不出对这个回答是否满意。 隔了会儿,他慢悠悠从兜里掏出张折得方正的纸,“还有就是,帮我签个名,明早要交。” 姜以森接过,展开,果不其然见最顶头写着“检讨书”三个大字。 他极其粗略地扫了扫,“保证以后不随意ou打同学”这句抢先落入眼里。 这家伙...甚至懒得掏出手机查“殴”字怎么写。 不过换个角度看,至少说明这个检讨书是他自己写的。 “下次尽可能不要再打架了。”姜以森接过他递来的笔,在检讨书末尾处匆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盛夏接过,看了眼问:“你怎么跟老师说,我们...” 他不确定班主任是否知道姜以森和他的关系。 姜以森沉思片刻,笑起来,面颊因微醺而呈现出好看的浅红色,心情颇好地看着对方:“你觉得...哪个比较好呢?爸爸、叔叔、舅舅,还有哥哥。” 盛夏略微皱眉,这根本就没得选。 姜以森虽说比他年长十岁,但也肉眼可见的年轻。 单是皮肤就好得仿佛自带柔焦效果。 “哥、”盛夏像个刚学说话的孩子,磕磕绊绊开了口,“...哥哥。” “诶。”姜以森占了便宜,心满意足地应承下来。 此时一阵风刮来,脚下草地翻动,姜以森又感到飘飘然了。 酒精上头驱使,他难以遏制内心的快意,禁不住向眼前的盛夏走近了一步。 姜以森本来就生得漂亮,他一笑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漂亮,虽然在盛夏既有的概念里,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也许是违和的,但他不得不承认,姜以森正在打破他的认知。 姜以森进的这一步,让他几乎有了想要转身逃离的感觉。盛夏也头一回明确地知道,比起姜以森,他确实算个尚且生涩的幼崽。 尤其是当姜以森伸手,捏住了他柔软的耳垂,并口直心快开了口。 “弟弟,你耳朵红得快滴血了。”姜以森甚至用指腹揉搓了一下那长了细腻绒毛的嫩.肉,一脸认真称赞道:“真可爱。” 第 7 章 7 姜以森向来酒品还算不错,只是他有个毛病,那就是他时常记不清喝酒后发生的事,即便只是微醺。 留在大脑皮层的只有那种飘飘然的愉悦感,等人的意识完全清醒,他发现自己正侧躺在沙发上,头有些轻微疼痛。 一条轻薄的毛巾被搭在他腹部,姜以森慢慢坐起来,看见小黑睁着金黄色的大眼,静静地看着他,脑袋轻微歪向右边。 被子是小黑为他叼来的,因为在小黑的概念里,姜以森睡觉一定需要被子,不然就可能会卧床好几天。 “谢谢你。”姜以森伸手揉了揉猫的脑袋,但还是低头打了个喷嚏。 猫抬起头蹭他手心,即刻发出愉悦的呼噜声,然后追随着姜以森不太稳当的脚步,到饭盆边等待用餐。 姜以森给他取出准备好的猫饭,是质地慕斯状的三文鱼牛肉大餐,小黑的呼噜声顿时像烧开水一样大,埋头就开始风卷残云。 “吃慢点,不要着急。”姜以森靠在柜边,温柔地垂眼注视干饭猫,然后顺带走去洗漱。 路过画室时他停顿脚步,意外看见画室的门敞开着。 他想走过去关上,却忽地瞥见一抹耀眼的橘红色。 颜料的痕迹还很新,显然是他昨天夜晚才画的,姜以森远远盯着看了许久,随后慢慢将门带上了。 今天他照旧醒得很早,虽然头还有些昏沉,但已经没办法再睡,就索性做了鸡蛋火腿三明治,准备分一份给盛夏,免得他又吃吐司,既干巴巴又没营养。 盛夏今天罕见的比平时更早出门。 只是他看上去不太有精神,一脸疲态,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早上好。”姜以森向他打招呼。 盛夏愣了愣,对方面颊仍然染着一层薄红,像是酒精的余韵还没退去。 他下意识伸手护住自己的右边耳朵,像一条谨慎的野犬:“...早。” 姜以森微笑,拿出三明治和牛奶:“你吃过早饭了吗?这是给你的。” 盛夏看了眼,说:“不用了,我不饿。” “没胃口吗,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姜以森眉心微蹙,感觉有些担心,他知道盛夏昨晚喝酒了。 老实说,是他没看好,这是他作为监护人的失职。 盛夏只摇了个头,脸色冷冷的。 姜以森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教育了他几句,关于未成年人饮酒的危害。 “你正在长身体,还是尽可能不要喝酒,酒精会刺激你的肠胃和大脑。”姜以森取出牛奶瓶,单手递出去:“那喝点牛奶吧,能让身体舒服些。” 盛夏没接。 只看着姜以森说:“成年人喝酒,就不伤身体吗?” 在姜以森反应过来之前,这小孩单肩挂着书包,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姜以森呼出的叹气是个喘息,他拿牛奶瓶的手渐渐垂下,将本就有些疲惫发软的身体靠在门边上。 怎么办,这孩子好像正叛逆。 “喵...”小黑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亲昵地蹭了蹭姜以森的脚踝,然后仰起头,十分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男主人。 姜以森太阳穴的两边一阵又一阵的疼,根据他过去的经验,大概是着凉以后,有些低烧了。 …… 盛夏的疲惫是真实的,因为他几乎一整宿没睡,像被扔进火里烤了好几遍,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天亮。 但正值青春期的人最需要睡眠,于是他只能在课堂上补,他个子高,位置坐最后一排,完全就是插科打诨的好地方。 南城这边教材和盛夏以前学校略有不同,盛夏领到新教材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竖着码课桌上,这样一趴下,老师就几乎看不见他了,还能跟前方满满一教室的脑袋隔开。 鉴于盛夏转学当天就“一战成名”,高二(5)班过半男生都认他做哥,天天夏哥夏哥的喊。 “哎夏哥,我们什么时候收拾3班那几个小子?看他们不顺眼好久了。” “就是,球技又他妈烂,还占人球场,夏哥...” 盛夏终于忍无可忍,眼神凶狠地抬了头:“闭嘴。” 烦死了,谁他妈是他们的“哥”? 他再也不想听见“哥”字了。 只是没想到这几人都没眼力见,竟然直勾勾往枪.口上撞。 “夏哥,我们能八卦个事儿吗?”坐盛夏前面的袁振兴直接把身子转了过来,扒拉开盛夏那堆书,露出半张脸,略微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姜画家?” 盛夏差点儿踹了课桌一脚,瞌睡都被吓醒了:“啊?” 这个“啊”字一下没收住音量,直接惊动了正在画三角形的数学老师。 “干嘛呢!后排聊什么闲天,不想学就出去站着!” 盛夏心里烦得很,直接两手一伸,把袁振兴扒拉开的书缝合上了。 然而数学老师估计忍他们很久,直接点名字,他们几个不得不就近推开后门出去,并肩站在走廊上。 也就只有盛夏冷着脸,其他几个都乐得跟小学生秋游似的,还在继续聊闲天。 “嗐,其实没什么,我们都不歧视同的。”体委何东强说。 “我说呢,难怪校花跟你告白你不接受啊。”袁振兴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盛夏已经冷静不少,光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过我们真没看出来啊,你可半点儿不像gay。”他们又接着道,有个稍懂些的说:“夏哥这样的,该是1号吧?” 盛夏喉结轻微动了动,不知为何,这个“1号”莫名其妙取悦了他。 隔了会儿,他忽然开口问:“很多人喜欢姜以森?” “姜以...”袁振兴懵了懵,“啊,你说姜画家啊。” “瞧,他还特地记住了人家的全名。”何东强说。 盛夏心想,这名字又不是有十七八个字那么长,记住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喜欢他的多了去了,我们还读初中的时候,班上就有人追他,追得可猛了。”袁振兴说,“这人确实有点子魅力在身,他们管他叫南城蛊王。” 好土的称谓。 盛夏挑了挑眉,明显不以为意。 “他只是个不靠谱的酒鬼大人。”盛夏手揣裤兜里,背靠在石砖墙上,轻松道:“我可不喜欢他。” “啊?”这回换袁振兴啊。 总之,他已经基本确信,只是酒精烧坏了他的耳朵和神智。 “而且,我对男人,”盛夏实话实说,“半点感觉都没有。” …… 南城一中的周一很是特别,下午只有一节课。除了学业紧张的高三级,高一高二都可以提前放学,借机加强户外体育锻炼。 盛夏今天不想参加活动,铃一响就直接走没影了。 他最近在找兼职,但屡屡碰壁。 “我看你也没成年。”奶茶店的老板拿着他身份证看,把话说得很直接:“而且你还是学生吧,我们从不招高中生,就你那么点儿零碎时间,能打几小时工?到时候功课落下了,考不上好大学,你父母还得找我麻烦。” “我父母不会管我。”盛夏说,“我十七岁半了。” “哎行了行了回去吧。”老板直接给他打了杯奶茶,塞他手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盛夏走出店门一看,奶茶还是全糖的。 他只能慢慢往出租屋走,期间好几次打开微信,想硬着头皮给他爸或者小姑姑发条要钱的消息,但始终发不出去。 倒是先收到了姜以森的消息。 【森:你说的没错,成年人喝酒也会伤身体】 【森:那我们互相监督吧,以后喝酒的人要受到惩罚,你觉得怎么样?】 盛夏钥匙插进锁孔里,回了个简单的“好”字。 他的小房子里还是老样子,空荡荡的,盛夏感觉到饿了,拉开冰箱,里边就剩两个鸡蛋、一条黄瓜、半截火腿。 忽然他就想起了姜以森今早做的鸡蛋火腿三明治。 他屋里还有吐司包,完全可以做个类似的。 盛夏于是热锅煎荷包蛋,他这儿煤气灶的火候不太行,开很大了也就是中火,在等锅热的过程里,他又点开了父母的微信。 在完整的句子发出去之前,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妈妈”。 盛夏怔了怔,犹豫了会儿接通,听见女人快乐的声音传出来:“你这孩子,母亲节都不知道来个电话。” 对方听上去特别开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心花怒放。 “我忘记了。”盛夏接着电话,下意识地转身朝外边走。 “我就知道,毕竟你是对父母没感情的冷血动物。”女人笑着说,“陶陶才三岁,也知道今天要给妈妈送花呢。” 盛夏垂下眼,绕着空荡荡的房子走了一圈,他妈妈快乐的声音一直跟着他。 “你打给我做什么?”盛夏问。 “你一个人到南城去一星期,消息都没半个,我关心一下你都不行吗。”女人说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不断传来陶陶玩闹的声音。 那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吵着要妈妈抱。 “好,妈妈抱,抱抱我的乖宝宝。”女人的声音离话筒远了一些。 “我不要哥哥!哥哥滚蛋!”那个孩子同时尖声叫道。 盛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逐渐走出了家门,并一步步顺着楼道台阶往上爬,听着听筒里如同梦魇般的说话声。 “你最近,有和你爸爸联系吗?”对方果然问到了关键处。 盛夏独自站在不知几层的楼道窗口,傍晚的红霞刺得他眼睛酸涩。 “没有。”盛夏颇为冷静地回答,“既然都离婚这么久了,就不要再想他的了。” “说什么鬼话,我哪里...”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盛夏努力喘了口气,像是将多余的气全部挤压出胸膛,微信这时马上挤入一通新来电。 他只当又是他妈妈,正准备直接挂断,却忽然闻到了一种东西烧糊的气味,正从楼下飘来。 与此同时,他总算看仔细了手机上显示的来电联系人。 是姜以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