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幺妹改嫁海岛后反向上分[七零]》 1、第 1 章 一九七一年春。 一大早锦城知青办的喇叭就响起来,播放的除了首都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指示,就是人日报《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文章内容。 这次锦城响应号召要动员四万多名初高中毕业生到南省上山下乡。 虽说支援建设是一件光荣的事,可到底离家远,生活艰苦,那些舍不得孩子的人家就到处想办法,找工作的找工作,嫁人的嫁人。 无线电一厂家属院。 这时刚到二月底,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天气还是很寒冷。 姜安宁穿好棉衣,把散开的柔顺秀发全拢到右边,手指灵巧翻飞编成一股麻花辫,之后起身去了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就是无线电一厂家属楼和水房间隔出来的一小块空地。周围都是墙,私密性很好,别看只是一块十平米的小地方,那也是家属院蝎子粑粑独一份的存在。 原来这里是个简陋的棚子,放一些杂物。去年三月开始,每个月都有家属因为用水纠纷在水房打起来,最厉害的一次更是差点出了人命,厂里领导商量后决定扩建水房。新水房就选在姜家屋子的旁边。 因为湿气重,污水难闻,加上早晚用水吵闹声大,姜母王福花一开始并不愿意。 是厂里领导专门找人做了思想工作,又承诺把水房墙后和姜家房子间多出来的夹角补偿给姜家做自留地,王福花才勉强同意。 姜安宁拿了木桶,趁没人注意,伸手在里面搅了搅,几滴晶莹剔透充满灵气的绿色液滴随着她的动作混合在水里。 这些绿色液体是月光花素,能够改善植物口感,提高植物生长速度。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一只月光花精,刚化成人形那天,因为太脆弱没熬过天劫,醒来就穿到了七十年代的姜安宁身体里,从刚穿越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她因为要修养被天劫劈伤的神魂,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大量吃东西补充营养。也就这两天伤势没那么严重了,清醒的时间才多了。 浇完菜,姜安宁又去了墙角的鸡窝,用稀释月光花露的水给鸡喂食。还没喂完,就感觉眼前有点发黑,抹了把额头,都是汗。 她靠着墙休息。 这么下去不是事儿,刚好她现在清醒的时间多了,得想办法快点养好伤。 一个黑瘦的小男孩儿掀开门帘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是侄儿铁牛。这孩子三岁时掉下枯井摔断了腿,那会儿是特殊时期,大哥大嫂因为铁牛外公的成分问题到处奔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期了。 铁牛把小马扎往姜安宁面前一放,又风风火火回屋冲了麦乳精糖水,“老姑,喝水。” 喝完糖水,力气恢复了不少,姜安宁安慰地摸摸铁牛,“不要担心,老姑没事。” 铁牛心疼地蹭了蹭老姑,以后他一定要成为最厉害的医生,治好老姑的病。 “你怎么过来了,我马上就把鸡喂完了。” 铁牛这才想起,忙道:“老姑,祖祖和二姑奶奶来了!” 姜安宁停下喂鸡,“奶和二姑有说什么事吗?” 记忆中她奶和她妈关系一直不好,除了逢年过年,基本不怎么来往。倒是这个二姑三不五时上门打秋风,都被王福花同志怼回去了。 “好像是因为你的婚事。”铁牛烦恼地爬了爬头发,“我刚要听,就被奶赶出来了。” 姜安宁伸手在鸡窝里摸出三个鸡蛋,递给铁牛。 “居然又是三个蛋。老姑,你真是神了。”铁牛摸着热乎乎的鸡蛋笑得缺牙都露出来了。 三只老母鸡是家里重要的营养来源,因为天气冷,再加上鸡老了,冬天一天能捡到一个蛋就不错了,几天一个蛋都没有也是常有的。 可自从老姑接手了后院,每天都能捡到鸡蛋,经常还是三个蛋。铁牛对老姑简直不要太崇拜。 姜安宁摸了摸铁牛的脑袋,“别摔了,拿到你奶的房间放着,中午给你做鸡蛋羹吃。” 铁牛点点头,随即又担忧地摇头,“老姑,我还是陪你一块进去。” 祖祖和二姑奶奶那么凶,她老姑身子娇弱,要是被欺负怎么办。他已经是个五岁的小男子汉了,得护着老姑。 姜安宁被他人小鬼大的表情逗笑了,“不用担心。还有你奶在,你奶能看到你老姑被欺负?” 铁牛嘿嘿笑了笑,“那倒是,都忘了奶还在。奶一个人三个二姑奶奶都不是对手。要是奶和二姑奶奶打起来,你先别上去,等我出来。” 姜安宁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知道了,快去吧。” “好嘞。” 姜安宁擦干净手,往堂屋走。 “大嫂,这男的长得斯斯文文,家庭条件也不错。姐夫是棉纺织厂厂长,他自己在粮管所上班。安宁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多亏你妹夫和人家有交情,否则这样的好婚事哪轮得到安宁?” 姜红梅翻了个白眼,就姜安宁那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和那嗜睡饭量大的怪病,能有人要那都是她们姜家祖上积了德。也就王福花把自己闺女当成宝,一个丫头片子,比男娃都穿得好吃得好。 这些东西要是给她孙子虎娃子该多好。 不过这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不然王福花能撕了她。 “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怎么不介绍给你家春花,我记得你家春花也符合上山下乡政策。不打算嫁人就必须下乡。你舍得?”王福花没好气地呛道。 她这个小姑子就是个势利眼白眼狼,有好处肯定优先自己。说起来两人还是一个村长大的,以前在乡下她被欺负自己没少帮她。结果自己和姜全根在一起,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嫌弃自己家落魄,在婆婆苗翠兰面前给自己穿小鞋,到处败坏自己名声。 她和婆婆苗翠兰之间之所以闹得不可开交,姜红梅没少出力,她会有这么好心? 姜红梅“啧”了一声,从果盘里抓了一大把瓜子揣进兜里,又抓了一把嗑起来,“大嫂你这话说的,我这当姑姑的能害安宁不成。曹卫兵要是看上了我家春花,我肯定同意。这不是没看上吗?这个男的真的不错,我的话你不信,咱妈的话你还不信?” 要不是曹卫兵许诺给她儿子安排工作,还说事成之后给她两张大团结,姜红梅是根本不想上大哥家的。 她这人惜命的很,谁知道安宁的怪病会不会传染。 王福花眉头皱了皱,要说只有姜红梅一个人上门,她肯定想都不用想直接拒绝,可婆婆也一起来了。 以苗翠兰的个性,要是对方不靠谱,婆婆肯定不会上门。 自己闺女若是没有怪病,绝对不愁嫁。自从得了怪病,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就是平时想找好人家都不容易,何况现在。 那边一直没有回信,她这个当妈的,得替闺女考虑。若是男方真的不错,也不是不可以。 姜红梅见王福花不说话,捅了捅苗翠兰,“妈,你说两句。” 苗翠兰被她捅得心烦,“行了,你急什么急。你那点小心思还是给我收起来,说话尽捡好听的说,小心以后生儿子没屁/眼。”苗翠兰没读过什么书,骂人话糙。 姜红兰不干了,声音尖锐,“妈你怎么骂人?我儿子难道不是你外孙。再说我还能有什么坏心思,还不是希望安宁能留在城里。” “你是我生的,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再闹就给我滚回去。”苗翠兰被她吵得耳朵疼,骂骂咧咧。 姜红梅敢怒不敢言,拉长个脸不说话。她吃瓜子还不行吗? 苗翠兰看了一眼王福花,对这个泼辣大胆的儿媳妇向来不喜欢,但姜安宁好歹叫她一声奶,她那个身子要是去了兵团,能不能有命回来都是个问题。 “他们家的情况我也打听过了,家里条件和红梅说的一样,就是男的今年三十五岁,还有两个男娃。年纪是大了点,但年纪大的男人疼老婆。只要能养家,对安宁好就成。” 王福花不忍心。自己女儿才十九岁,那男的比她大了十六岁,都差辈了。 更何况还有两个男娃,后妈哪是那么好当的,都能记事的孩子了,你就是对他们再好,也不可能抵得上亲妈。 “妈,这个男的不行。年纪太大了,差了十多岁,还有两个孩子。不行不行。” 苗翠兰不同意她的说法,“年纪大怎么了,你爸就比我大十岁,我们还不是恩恩爱爱过了一辈子。至于孩子,安宁的身子弱,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对方有孩子,也不用担心绝后。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有工作的男人抢手的很,不嫁人又没有工作,只能下乡。以她的身子和长相,有命去没命回。” 她这个做奶奶的,难道不想安宁嫁给未婚条件好的男人吗?但是和生命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王福花也知道苗翠兰说的在理,可要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个老男人,她真的不忍心。 “妈,全根那个忘年交的事你也知道,两家交换了信物,说好把安宁嫁进他们家。我上个月刚寄了信,估计回信这两天就到了。”现在离知青办的截止日期还有一段时间,她还是想等等回信。 周家是红色家庭,在这个年代就是安全和保障。万一以后大儿媳妇娘家的成分问题闹大,也能护得住女儿。 再说周家家里都在部队,条件好。安宁要是能嫁过去,吃穿不愁。安宁的怪病虽然好了十之八九,可到底身子娇弱。对方条件好,家务方面对安宁就可以宽容些。 做父母的,总希望儿女能过得好。 “这么多年你都寄了多少信了。人家要是真想结亲,就会回信。没消息,就是不同意。哪有你这种上赶着贴人冷屁股的,也不嫌丢人。” “大嫂,这么好的条件你都不同意,你是不是因为是妈介绍的?”姜红梅故作惊讶地道:“你不会还在记恨当年的事吧。” 这话一出,堂屋突然安静。 这一切都被赶来的姜安宁听在耳里,再让二姑这么挑拨下去,妈和奶的关系又要僵硬了。她索性直接撩开门帘走进堂屋。 “奶,二姑。” 苗翠兰看到她,脸上都笑出褶子了,”安宁来了。正好,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2、第 2 章 这些年因为几个孙子孙女和大哥的努力,王福花和苗翠兰婆媳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姜红梅这心没有一天安定过。生怕哪天两人说开,她做的事就暴露了。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火上浇油,结果被姜安宁打断。 姜红梅不太高兴,苗翠兰她不敢说什么,姜安宁她这个小辈就不怕了,正准备呵斥几句,却被这个侄女的模样惊到了。 这还是那个面黄肌瘦的病秧子?前面见到时还一脸病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了。 她哥和王福花本来就长得好看,生的四个孩子都长得不错,但多少都继承了爸妈身上不完美的地方,偏就这个最小的侄女专挑爸妈好的地方长。 那模样那身段,就和画上的仙女一样,怪不得曹卫兵只是看了一眼就被迷得不行。 尤其那皮肤,那五官…… 姜红梅想不通,怎么会这么好看,就是她们街道之前被下放到农场的资本家小姐都没这么好看。 要是她家春花长成这样,她就敢要五百块的彩礼外加三转一响。有了钱和东西给春生说个厂长的女儿也不是不可以。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看见好东西却不是自己家的,不是自家的就算了,还不能薅点回去,这让喜欢占便宜的姜红梅不舒坦。 今天早晨是阴天,冷风阵阵从窗外吹进,姜安宁嗓子痒咳嗽了一声。王福花赶忙过去把窗户关上,给姜安宁倒杯水润嗓子。 这一幕看在姜红梅眼里,略带嫌弃,连带着身体都离姜安宁远了点。 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得了那种治不好的怪病,就说明这个人没福气。 王福花从小到大都压自己一头又怎么样,有这样一个闺女,以后有的操心。 这么一想,她倒是有点同情王福花,说话也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安宁这是醒了。不是二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长辈话都没说完,你就插嘴。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姜家没有家教。” “二姑,刚才我妈和奶说话,我见你也插话,我以为这是可以的。原来这是没家教的行为吗?那我以后不学二姑了,不能让人家误会我们家没家教。”姜安宁惊讶地张大眼睛,稍显无辜。 姜红梅被她噎得不行,“大嫂,你就是这么教育安宁的,顶撞长辈?” “红梅,安宁还小,说话直你别见怪。”王福花咳嗽了下掩饰眼里的笑意,嗔了一眼姜安宁。 姜安宁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叫说话直?她这是没大没小,要不是你有病,我今天非得替你爸妈教训教训你……”姜红梅摆长辈谱失败,还被丫头片子给怼了,下不来台,恼羞成怒。 铁牛放好鸡蛋出来,见二姑奶奶张牙舞爪地指着老姑骂,冲到姜安宁面前,老鹰护小鸡似的,“不许欺负老姑。” 苗翠兰见窗外有人探头探脑,眉心皱成了川字。 “行了。越说越不像样了。”苗翠兰打断她,“想摆长辈的谱,你自己先有个长辈的样。不要以为鼻子里插根葱就轮到你装相了,你妈我还没死呢。” 姜红梅委屈极了,为什么都说她。 苗翠兰嫌弃地撇了撇嘴。这个闺女每次都以为安宁好欺负,回回吃瘪还不长记性。 这么蠢一定是肖了老头子,一点也没继承她的聪明。 铁牛依偎在姜安宁旁边,也不说话,就虎视眈眈地盯着姜红梅。身体一直紧绷,随时做好反击的准备。 姜安宁被暖到,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抱进怀里,铁牛这才放松。 铁牛脸和耳朵都红了,不好意思,又舍不得出来,把脸埋进姜安宁怀里,喊了声老姑。 苗翠兰转头看着姜安宁,“安宁,接着刚才的话头,对曹卫兵你是什么想法,是直接相看还是等收到周家回信了再相看?” 按苗翠兰的意思,肯定是越快越好,等几天变数就大,要是被人截胡了,想再找一个条件这么合适的就难了。 没想到姜安宁直接摇头,“奶,不管周家的婚约作不作数,我都不打算相看曹卫兵。他不合适。” “……这?”苗翠兰看了看王福花。 王福花也一脸惊讶。听自己闺女这意思,她似乎见过曹卫兵? “妈,你忘了,你也见过曹卫兵?” “我见过?”王福花狐疑地看着自家闺女,她完全没印象。她看了看苗翠兰和姜红梅,两人也一脸疑问的看着她。 以为是自家闺女找的借口,找自己打配合,王福花脸不红心不跳,“嗯,我应该是见过。” 姜安宁发现她误会,哭笑不得,“去年红星大队交公粮,我们和外公一起去的,路上鸡公车坏在半途挡了一群人的路。为首的那个就是曹卫兵。” 这个年代国家实行计划经济,每年秋收过后,各个公社都要到粮站交公粮。 交公粮时间有限,只有三天。红星大队因为位置偏远,加上下雨路不好走,王福花就带着她和三哥姜爱军一起去帮忙。 路上鸡公车坏了,外公就让其他人先走,留着等人回去换车。当时一辆吉普车路过。 姜安宁他们准备把粮食往旁边挪的时候,就听到车上有人喊直接压过去,直接把好几袋粮食撞飞到雨水坑里。 为首的那个看他们心疼,坐在车上骂了一句乡巴佬破落户,然后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得益于月光花精过目不忘的能力,那人的相貌姜安宁一直没忘。后来有一次去供销社买东西经过粮管所认出来,听到别人叫曹卫兵,她就记住了。 听姜安宁这么一提醒,王福花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曹卫兵。如果是他,不行不行。” 什么踏实勤快的人,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王福花把曹卫兵的情况一说。 苗翠兰眉头紧皱,她就是农村出生的,自然晓得粮食的珍贵,曹卫兵这种人她见过。 说好听点是表面光假正经,说难听点就是煤粉子捏菩萨心肠黑。安宁嫁过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曹卫兵不行,苗翠兰也不留了,要回去。 王福花:“妈,吃了晌午饭再走。” “不吃了。我先回去回绝曹家。我鸡也还没喂,饿坏了怎么办。” 苗翠兰一方面是想替大儿子家节约钱,一方面也确实担心自己老母鸡。她和老头子平日里靠这点鸡蛋可以攒点闲钱。 屋里两只鸡是她的宝贝,为了早一点落实安宁的婚事,她都忘记喂了。现在事情解决了,她坐不住。 “妈,大嫂留你了,别浪费大嫂心意,再说我都好久没见过我哥了。留下吃了晌午再走。”姜红梅磨磨蹭蹭,就是不起来。 厨房挂的那个腊肉她都看到了,妈在这,王福花肯定会做些好吃的,她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姜红梅咽了咽口水,眼珠子时不时就往厨房飘。 苗翠兰一下就看出她的小算盘,老大虽然在工厂上班,但一大家子人也不富裕。 安宁的病和铁牛的腿花费大,肉是给两人俩补身体的。她这个当长辈的不想着帮衬帮衬,尽想占便宜。 苗翠兰一巴掌拍在姜红梅身后,“你屁股上生疮了,赶紧给我起来。再不起,老娘打断你的腿就不用起来了。” 那声音格外响亮,姜安宁都替她肉疼。 苗老太太从小在地里刨食,就算后来当了城里老太太,手劲儿也没小多少。这一巴掌下去,她二姑后背估计都淤青了。 “妈你也真是的,有话就好好说,动什么手。”姜红梅后辈火辣辣的,不敢逗留,跟在苗翠兰身后离开了。 等苗翠兰走到门口,姜红梅猝不及防返回桌边,薅了一大把瓜子装进了兜里,小跑着跟上去,“妈,你等等我。” 姜安宁嘴角抽了抽,真是开了眼界。 瓜子是上次二姐姜爱敏寄回的副食品票买的,只有半市斤,平日里不拿出来,只有来重要客人才拿出来。这还是王福花怕受潮,放在桌上晾晒后忘了收的。 现在所剩无几,王福花心疼坏了,把掉在地上的捡起来吹干净放回去,回自己屋藏进五斗柜锁起来。 估摸着快到晌午,姜安宁去厨房做午饭。 姜家的屋子和家属院其他人家一样,都是简单的砖房。不过她们家屋子比其他家多了一个房间和几平米的小厨房。 这多亏了她爸姜全根高瞻远瞩。 当年厂里建家属院,规格都是一间堂屋两间屋子,说是房间其实没多少平米。家属院建好后,结了婚的员工可以优先选。 这个时候是福利分房,不要钱,但要按照工龄、职称、家庭人口等等数个条件论资排辈。僧多粥少,每次分房都和打仗一样,也是矛盾激化最严重的时候,各家都使出浑身解数分房。 姜家所在的这块地因为挨着隔壁的棉纺厂家属院,地形不规则,又是末尾巴,建好后多出一间房和一个三角形隔间。按照厂里的制度,多出来的要花钱买。 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再者这里离公共旱厕远,上厕所不方便,反而爆冷门,没人争抢。 姜全根力排众议选了这套。 当时姜家也不富裕,钱不够,姜全根东拼西凑去借。院里其他家都觉得姜全根疯了,等后面不够住了,肠子都悔青了。 她刚走进厨房,就听到家属院牛爱芳婶子的声音。 牛婶子是来找她妈的,两人说了几句,牛婶子就离开了。 王福花一脸喜气进厨房,“你爱芳婶子刚从邮局回来,说有我的包裹和信。你猜是谁寄来的?” “这还用猜,肯定是大哥大嫂寄来的。” “是周家,就是你有婚约的那个周家。” 3、第 3 章 姜安宁没想到竟然是周家。 过去王福花不是没寄过信,准确来说,是每年都会寄信,但所有的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姜安宁以为这次也一样,没往那方面去想。下意识的就认为是大哥大嫂寄来的。 说起周姜两家的婚约还要追溯到锦城解放前夕。 当初敌特残留势力被压缩在锦城周边,周家老爷子率领的战士与敌特在红星大队的后山翻牛岭发生交战,敌人狡猾狠毒,周老爷子为了救乡亲受伤,是她爸上山打猎路过悬崖救了他。 后来她爸利用自己对翻牛岭的熟悉,和周老爷子配合默契抓到了敌特首领。两人因此成了忘年交,约定两家婚约。 周老爷子离开前,留下了自家住址和一块龙凤玉佩的凤佩作为信物。刚解放那几年发生了不少事,两家一直没有联系,一直到65年,她爸才开始寄信。 姜全根是个执着坚定的人,一直没回信,也没有放弃,还是让她妈每年寄信。 姜家其他人都认为周家是不愿履行婚约才不回信,她爸坚信老大哥不是这种人。 这次信是回了,就是不知道周家对婚约是什么态度。 姜安宁想知道结果,王福花更想知道结果,匆匆交代几句,赶去邮局。 姜安宁接过做菜的重任。 姜家因为有后院,种了不少蔬菜。姜安宁接管后,蔬菜种类多了不少。 早上刚收的圆根萝卜白生生的躺在箩篼里,旁边宝塔模样的儿菜和圆滚滚的莲花白青翠新鲜,都是上好的食材。 姜安宁打算锅里煮白水萝卜,这样上面放蒸笼,可以蒸玉米面饼子、红薯和鸡蛋羹。 铁牛要留下来帮老姑做菜。 正好牛婶子家的狗娃来找他,姜安宁打发他出去玩。铁牛见确实帮不上太大的忙,回屋拿上自己烟盒,带着无线电一厂的小孩去找棉纺织厂家属院的小孩们拍烟盒去了。 做饭得先生火,这时候生煤炉子可是一项技术活。 姜家的煤炉子是铁皮箍的,结实耐用,得打开炉子下面的圆盘,先把早上的煤灰清理干净,用火钳夹些煤球木屑进去,再用火柴点燃废报纸引火。 今天是阴天,快到晌午天还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煤炉子烟大,熏的她眼睛疼。 煤球引燃后,姜安宁往里吹了吹气,等煤球变得红通通才拉下圆盘。这圆盘是控制煤炉子火大小的开关,缝隙大进风多火就大,反之亦然。 生好煤炉,她在锅里烧了水。 因为离水房近,姜家专门买了一口大水缸,每天早上姜全根去厂里前都会先去打好一天用的水,这样她们平时用水就不用去水房挤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正是晌午,家家户户都在做饭,正是用水的高峰期,等着用水的人多,有时候还要排队。这还是扩建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没扩建之前用水多难。 姜安宁洗好菜,锅里水也滚开了。 这个季节的萝卜清甜多汁,切成手指粗细的薄片,煮的时候最好是肥肉一起煮,这样煮出来的萝卜带油气味道鲜味,不管是直接吃还是蘸辣椒都很美味。 可惜现在猪肉都要凭票购买,这个月姜家的肉票就剩了半市斤,不等到要过期,王福花是不舍得的用的, 姜安宁只能加点荤油进去,有总比没有好。 等饭菜的间歇,姜安宁去屋里把王福花洗好没晾的衣服拿出去晾。 家属院院子比较宽敞,平日里每家有晾晒的衣服都晒在院子里。今天天气阴,怕下雨,姜安宁打算晾在屋檐下,免得被雨淋了又要重洗一次。 姜安宁做饭每份饭菜分量足足四五个成年男人的量,不是因为姜家吃饭的人多,而是因为她饭量大。 事实上姜家人口简单。 她爸姜全根是国营无线电一厂的工人,因为喜欢钻研和学习,早早就升了六级工人,还是厂里的先进个人。 五斗柜上放着的搪瓷缸就是无线电一厂给姜全根的奖励,是她的专属杯子。 她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加她一共四个孩子。 大哥姜爱国是大学生,一毕业就和大嫂秦兮蓉结婚。铁牛外公家解放前是资本家,66年被拉出来批/斗写大字报,还是大哥大嫂到处跑,拿出铁牛外公解放前给我军捐飞机大炮的证明才避免事态恶化。 两人都是物理系的大学生,前几年去了西北,据说是跟着导师在做什么项目,寄信回来的地址每次都在变。 二姐姜爱敏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因为见义勇为和人打架被叫家长。大串联的那几年跟着红/卫兵全国上下的跑。 她也符合这次上山下乡条件,本来王福花也在帮她相看。没想到她之前认识的一个老公安见她身手好观察力强,又刚好有空缺,就让她过去考核。前几天通过了,就去当公安了,每个月偶尔回来。 三哥姜爱军年前下乡了。他原本在城里有一份鞋厂的工作,只是不喜欢鞋厂的味道,觉得闻久了会短命,也不想家里人去干,一声不吭把工作卖了,跟着狐朋狗友到处晃,房梁上的那条腊肉就是姜爱军弄来的,很有门路。 去年去帮外公交公粮,姜爱军看上了隔壁红旗大队一个叫钱秀儿的姑娘,为了进水楼来先得月,就到红旗大队插队。 等王福花知道消息的时候,名字都报到知青办了。也不知道她三哥是怎么弄的,知青办还特地写大字报表扬,说他思想觉悟高,一颗红心闪闪发亮,把王福花气的三天三夜都没理他。 据说大哥前头王福花还怀过一个男孩,后来不知怎的没立住。 现在还没流行计划生育,一家生七八个孩子都是正常的,姜家的人口还算少的了。 这时,铁牛美滋滋的回来,献宝似的和老姑分享自己的战利品。 一大兜精美的烟盒,有“礼花”、“红梅”、“上海”这种小的,也有比较稀少的“小外国”这种大的,不老少。 “怎么赢这么多?”姜安宁摸了摸铁牛的头。 铁牛把烟盒捧到桌上,“我玩的比较厉害,他们都想和我玩,但是我只有一个人玩不过来。我就让他们给我烟盒,谁给的多我就先和谁玩。这叫陪练费。” 姜安宁笑了,“你还知道陪练费?” 铁牛点头,“那当然。爷爷每次下象棋,关爷爷都不来,他说爷爷是臭棋篓子,都是爷爷给了茶叶当陪练费才来的。关爷爷比爷爷厉害,收陪练费。我比其他小孩厉害,我也收陪练费。” 姜安宁嘴角抽了抽,“你可不要在你爷爷面前说他是臭棋篓子。” 铁牛似懂非懂,决定等爷爷回来了当面问他,想到兜里的烟盒,特别骄傲的挺起胸膛,“等换了钱,给老姑买好吃的。” 姜安宁是知道有人喜欢收集烟盒,但烟盒不贵,这么大一兜,就几个稀缺的值点钱。 见他尾巴都快翘上天了,逗逗他,“你不是最喜欢烟盒吗?都卖了你舍得?” 铁牛点头,“舍得的。”因为他最喜欢的不是烟盒是老姑。 萝卜、鸡蛋羹等做好后,姜安宁又做了两道菜,王福花还没回来。 按理来说邮局离家属院就几条街,以王福花的脚程早就该回来才对。 “铁牛,你看家,老姑去接你奶。”姜安宁不放心,解下围裙,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外面天色愈发暗沉,眼瞅着要下雨,姜安宁加快脚步往邮局走,走到半路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蹒跚的身影。 王福花左右胳膊夹着两个硕大的包裹,气喘吁吁地挪动。估计是太累了,整个人弓着,像极了后世她看过的一张“在生活的暴风雨中艰难前行”的表情包。 姜安宁冲过去,“妈,这么多东西,你怎么不回来叫我。包裹我来拿,你休息休息。” 王福花挪开,“不用了,马上就到了。你身体刚好,别累着。” “你女儿力气大你是知道的。这点东西,根本累不到我。” “你这丫头,一点也不知道谦虚。把包裹打开,取一部分出来我拿。” 当父母的总是怕累着儿女,就算她拿的动,也希望能照顾她。 姜安宁摇头,拎过包裹,把两个包裹打个结连在一起抗在肩上,两人一起往家属院走。 王福花见她确实不累,这才作罢。 路上碰到牛爱芳牛婶子的爱人路建国,见安宁扛着那么大的包裹,非要帮忙拎。 “路叔叔真的不用,我拎得动。”姜安宁努力说服路建国,就连王福花都跟着劝说。 路建国以为姜安宁是在不好意思,“都是一个家属院的,你爸和我还是好朋友,这点小忙是应该的。再说你路叔是个大男人,这点东西小意思。” “那……好吧。谢谢路叔叔。” “不碍事。”路建国摆摆手,拎起包裹往肩膀上一甩,两个包裹竟然纹丝不动。 这就尴尬了。 “刚才没用力,再来一次。” 还是纹丝不动。 路建国脸都红了,不是因为用力,是羞的。 “还是我来吧。”姜安宁走过去,拎起包裹一甩,脸不红气不喘就拎在了肩上,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路建国,“路叔,一起走吧。” 路建国跟在姜安宁身后,怀疑人生。 这个包裹那个包裹真的一样吗?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轻松。明明瘦瘦小小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居然扛得起这么重的包裹。 想不通。 姜安宁不知道路建国心里的想法,到家后和路建国告别就和王福花回到自己家。 姜全根还没回来,他们车间比路建国他们车间要晚一点。 一到家,王福花就迫不及待打开周家的信,一目十行挑重要的东西快速扫一遍,看完松了口气。 姜安宁:“信上说了什么?” 王福花一脸喜气,“周家解放后就搬去首都了,没住在老宅。怪不得没收到信。也是赶巧了,这次周家回去祭祖,刚好收到信。” “信上有说婚约吗?周家的态度是什么?” 王福花笑的更灿烂了,“婚约的事作数,两个包裹是老爷子寄过来的赔礼。周老爷子说他已经打电话叫周家的人一周内赶过来。算上寄信的时间,应该就是后天。” 谁知还没等到后天,姜家就出了一件事。 那时,姜安宁正趁着午休疗伤,牛婶子一脸着急地跑过来,“不好了,安宁。你妈和赵桂花打起来了。” 4、第 4 章 王福花打架的地方离供销社并不远,就在粮管所那条街道。 姜安宁到那一看。 好家伙。她妈和隔壁婶子赵桂花扭打成一团在地上打滚,两人头发都乱糟糟的。 旁边围了一圈人在那看热闹,不痛不痒的劝几句,倒是没人真的上前帮忙。 要知道这样的好戏可不常见,尤其挨打的还是赵桂花,大家都乐的看个乐子。 赵桂花看到姜安宁,可算是见到救命稻草了,哭喊着:“安宁你终于来了,快点,帮我拉开你妈。你妈太凶残了。” 她后脑勺那块儿现在还火辣辣的,被王福花薅秃了一块。这个王福花,以前只知道她凶悍,没想到这么凶悍。 “安宁,你不要管。妈早就想收拾她了。”王福花拽住赵桂花,“赵桂花,我告诉你,今天你不道歉,谁来都没用。” 赵桂花替自己叫委屈,好不容易从姜红梅那花五毛钱打听到了曹卫兵的工作单位,本想着在曹卫兵面前说点姜家的坏话,好让曹卫兵对她家丹凤有好感。 这样后期她再顺水推舟,撮合两人。 没想到刚说几句,就被王福花抓了个正着。还有曹卫兵,那人根本没给她脸,直接走人。 她怎么这么倒霉哦。老天爷真的对她太不公平,什么坏事都让她遇到了。 她都认输了,王福花还没完没了,非要她道歉不说,还要在家属院当众澄清。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也不知道姜全根怎么会看上这种人,这么凶悍的女人竟然也有人要。她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好男人,只能嫁给窝里横的废物。 命苦啊。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赵桂花,要不你还是道个歉吧,本来就是你的不对。大不了回去和你家老马打一顿。” “对,这次可以让你家马学东重新选一条裤子,上次那条秋裤都破了洞。那屁、股啧啧,比我们家蒸的馒头都要白。” 周围哄笑一片。人群中有些人不明就里,知道的就给他们说道。 上次赵桂花偷拿厂里的钉子,被当众批评,马学东嫌弃她丢脸,两口子在院子里干架,拉扯间马学东裤子被扯坏了,里面红色秋裤屁、股上有个大洞,正好露出马学东白花花的屁/股蛋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马家丢了大脸,好几天都没出现在院子里过。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赵桂花的肺管子,一旦认错,回去老头肯定要和自己干架,反正打已经挨了,她要是梗着脖子不认错,王福花还能吃了她不成。 这么一想,赵桂花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心虚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姜安宁和王福花泼脏水,说自己是冤枉的,要找厂里领导给自己做主。 姜安宁看她妈气得够呛,怕气出个好歹来,上前拉开她妈。 赵桂花见王福花被拉开,更有恃无恐了,躺在地上打滚,非说自己被王福花打伤了,要医药费。 那撒泼打滚的无赖样,也算是让姜安宁开了眼界。 姜安宁蹲下身,要拉赵桂花起来。 赵桂花不动,往地下缩,“别拉我,我手断了,你们必须赔我医药费,不然我就不起来。”说完又开始哭嚎。 周围的人都替姜安宁母女捉急。赵桂花这种人就是狗皮膏药,被她赖上肯定要脱一层皮。 姜家这次要破财了。 姜安宁看着赵桂花,指了指她的手,“手断了我们肯定会赔钱的。就是不知道你手是不是真断了。” “她就是装的,我用了多大力气我知道,哪可能把手打断。”王福花要拉安宁,安宁朝她使了个眼色。 “我就是手断了,疼死我了哟。我要找领导给我做主,你们姜家人无法无天,把人手打断了还想不认。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姜安宁被嚎的耳朵疼,打断她,“赵婶子,你看多少钱合适?” 赵桂花见有戏,狮子大开口,“我手断了,伤经动骨一百天,医药费加上误工费,至少要三十块钱。”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三十块钱,你可真敢开口。 姜安宁没否定,“手要是真断了,我们肯定赔。不过我要先看看伤。是这只手断了吗?” 赵桂花眼神闪烁,“是的,就是这只手,哎哟,疼死我啦。” “我看看。” “你小心点。” “一定。”姜安宁嘴上这么说,手却狠狠掐了一把。 “哎哟。”赵桂花吃痛,条件反射用手要打人。 周围的人纷纷道:“不是说手断了吗?这不是好好的,还能打人。” 姜安宁笑着道:“看来赵婶子的手没断,赵婶子不会想说断的是另一只手吧。要这样,我可就要找厂里领导评评理了。我记得上次你偷钉子,厂里领导说你要是再犯就滚出家属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不我们这次试试。” 赵桂花这才后怕,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那可不行,毕竟我们打了人,就这么算了,多不好。” 赵桂花讪讪,这次是真的不敢了,她家老头子正在评今年的先进个人,虎视眈眈的人有好几个,要是因为这事不成了,她还不被老头子撕了。 她也是能屈能伸的,知道必须拿出诚意姜安宁才会放过她,立刻滑跪。 “安宁,对不住,是婶子错了。下次不敢了。” 王福花开口,“光道歉还不行,必须澄清。” 赵桂花还犹豫,一看姜安宁不动于衷,咬了咬牙,“行,我答应你,周末家属院家属大会我当众澄清。” 姜安宁这才罢手。 赵桂花吃了大亏,未来还有一场家庭风暴等着她,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周围人见没热闹看,都散了。 姜安宁走到王福花面前,发现她今早刚穿的藏蓝色棉布衣服都是灰,脸上还被挠出了血印子。 王福花望着她的眼睛闪烁着泪花。 “妈,你怎么哭了,是哪疼吗?”姜安宁慌张地查看王福花身上的伤势,除了脸上的血印子,其他地方似乎没看到。 难道是内伤? “妈,走,我带你去卫生所检查下。” “不用。”王福花摇摇头,“妈这是高兴的。幺女长大了,都能给妈撑腰了。” 望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王福花心中难过,等周家的人来,女儿怕不是要不了多久就嫁人了。她舍不得。 怕女儿担心,王福花擦了擦眼泪,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我们回家去。妈今天在供销社抢了一匹红布,给你做件新棉袄。明天你就穿这个去见周家人。” 二月的天黑的很早,傍晚时候还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王福花想起还有事没交代,去到姜安宁房间,拿出一个小包,“这里面是票和钱,明天上午是大集。你看着买点好的食材回来。晚上周家要过来吃饭。” 铁牛一听有赶集,一骨碌坐起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奶,老姑,我也要去赶集。” “不行。”王福花想也没想直接拒绝,“大集人多,拐子也多。你老姑要带那么多东西,哪有多余的功夫看着你。你要是被拐了,让奶怎么活。” 铁牛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下去。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赶过集,听狗娃说,赶集可好玩了,有卖糖人的,有耍猴的,还有各种好吃的。 姜安宁不忍心,“大集市每逢双号都有。老姑答应你,这次你乖乖听话,下一次赶集就带你去。作为听话的奖励,老姑这次会给你带好吃的糖葫芦。红红的用糖裹起来的糖葫芦哦。” “真的?不反悔?”铁牛眼睛一下子亮了,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看了看王福花。 王福花没好气地道:“就按你姑说的。奶也就反悔了一次你就记住了,小没良心的。” 知道下次能去,铁牛高兴坏了,在床上开心的打滚。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你们早点睡。”王福花给铁牛掖了掖被子,端着煤油灯出去了,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周家寄来的包裹里面有一大块羊肉。羊肉就不要买了,买点其他的。” 姜安宁点头,“知道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姜安宁就被王福花叫醒了。 集市上到处都人山人海。这个时候的集市比较灵活,没有规定具体的开市罢市时间,全看人。人多了,就开市了,没人了,就罢市了。一次赶集往往是周边几十里范围内的人都来。 七十年代不允许投机倒把,被抓住了,轻则被处罚、批/斗,严重的可能被判刑。上上个月,附近就有个叫崔兰英的因为贩卖布票被判了五年。 不过,像锦城农民自己的农副产品是可以自由买卖的。 路上碰到牛婶子,说前面大树下有卖鱼虾的,问姜安宁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姜安宁答应了。 挑了一条黑鱼和一些虾,刚拿到手,就被一个带着黑色帽子行色匆匆的人撞了一下,手上的黑鱼掉进桶里,溅了她一身水。 那人撞了人就想跑,被牛婶子一把抓住,“你这人怎么回事,撞了人不抱歉?” 姜安宁也不高兴,大冬天的,衣领都湿了,很容易感冒的。 那人目光一直盯着人群,看也不看姜安宁,匆匆说了句抱歉,就想走。 牛婶子觉得他太敷衍,想拦住他,被姜安宁按住了,“算了,牛婶子,别因为他坏了好心情。” 如果刚才她没看错,那人衣兜里露出的来是刀吧。 “这衣服都打湿了,得赶紧换。”牛爱芳从篮子里拿出一件花棉袄,“幸好我怕变天多带了一件,你去找个地方换上。” “多谢牛婶子。” 姜安宁来到集市附近一个树林,周围的树都光秃秃的,一眼就能看清楚,不适合换衣服。她的目标是这里废弃的一个防空洞。 69年和华国交好的老大哥突然变脸,为了应对危机,全国人民开始“深挖洞,广积粮”。这个防空洞就是那时挖的,后来危机解除,这里就被废弃了。 姜安宁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当初姜家也参与防空洞的挖掘,她因为身体原因没参与,但大概位置是知道的,就是得找一找。 “老周,不好,有人来了。”不远处一个隐蔽处,一个长相憨厚的军人藏在落叶下,瞧见姜安宁离防空洞越来越近,担忧地道。 周恩瑾按住他:“别动。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来接应的人。敌特最擅长伪装。” 5、第 5 章 “不可能吧。这么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怎么会是敌特,你看她笑起来的时候多好看,像俺……我们老家集市上卖的大饼一样可爱。”宋大山眼睛瞪得溜圆,探头往姜安宁的方向看,怎么也不相信这么好看的姑娘可能是敌特。 “而且她手上有棉袄,衣领的位置湿了大片,还沾了一片鱼鳞。应该是附近赶集的人,弄湿衣服想找个地方换衣服。” “你说的都没错,但是这次的敌人非同小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不确定,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周恩瑾目光犀利,盯着姜安宁的方向一动不动,“越是看起来无辜的人越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尤其是这种长相漂亮,看起来柔柔弱弱没什么攻击性的,一旦是敌特,造成的伤害也是巨大的。永远不要低估敌人的恶。” 宋大山总感觉老周说这句话的语气格外沉重,可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识趣的没多问,继续趴在落叶下。 此时刚开春,昨夜还下了雨,地面湿漉漉的,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们身上的落叶是去年秋天落下的,表面上看起来完好,底下的却早已腐烂。 除了味道难闻,还有各种微生物和虫子穿梭其中,叮的人皮肤瘙痒。 即便浑身痒得不行,周恩瑾和宋大山都没有动。 周恩瑾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姜安宁,精瘦有力的身体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利箭,随时准备暴起刺穿敌人喉咙的同时,也可以瞬间化作保护我方人民群众的盾牌。 虽然他嘴上说姜安宁有可能是背后的人派来接应何运才的人,但她同样也可能是一个无辜的群众。 抓敌特完成任务固然重要,但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危,也是军人不可推卸的职责。 那头的姜安宁对周恩瑾两人的存在一无所知,在附近转了转,终于找到了防空洞的位置。 难怪她刚才找了半天没找到,原来是被藤蔓挡住了。 此时天还未大亮,光线不足,防空洞又在一处背阴处,光线更是昏暗,以至于姜安宁没看到防空洞口盖了浅浅一层灰的脚印。 虽然有点黑,但这正和了姜安宁的意。毕竟她是要换衣服,太亮了容易被人看到。 不过她也没打算往里走太深,洞里黑乎乎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在洞口一点的位置换就行。 “老周,要不要阻止她。万一她不是来接应的人,撞上了受伤的何运才,恐怕会有危险。” 宋大山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从抓捕何运才到放长线钓大鱼的这些天,他们多次和何运才交手。他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她如果真的是来换衣服的,不会往里走。洞口和月光投下明亮处就可以把衣服换了。” 周恩瑾目光落在防空洞周围,结合对姜安宁和何运才的观察迅速分析出结果,“至于何运才,他现在自顾不暇,以他的个性,不会节外生技,反而会故意放走她,来迷惑我们的视线。相反,她若是来接应何运才的人,换衣服就是她的伪装,她必然会想办法和何运才联系。” 宋大山疑惑地皱了皱眉,“你怎么就确认她会在洞口换?如果要换衣服的话,去里面换不是更保险吗?” 周恩瑾:“她是一个谨慎的人,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宋大山还想问更多,就看到姜安宁停在了防空洞口一米左右的位置,顿时惊讶极了。 还真要在洞口换衣服,老周料事如神啊。等等,不对,她怎么停下了。她这是要往里走? 宋大山屏住呼吸,她不会是来接应何运才的人吧。 姜安宁眉头紧皱,停下解扣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被偷窥的感觉。 可仔细查探,又没察觉到异样。她可以肯定不是她的错觉,那就说明是暗中观察的人反侦查能力太强。 从对方的窥探中她没有感受到恶意,至少说明对方不是敌人。 想到方才在集市上撞到的那个男人,当时那人面色凶狠,随时注意人群的动静,一看就是在躲人。 这个年代,有这样专业反侦查能力的人并不多,不是在躲公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躲军/人。联系到这个特殊的年代,说不定是在抓敌特。 不管是哪一种,既然对方不露声色,很有可能是不想惊动自己,那自己也最好装作不知道。 宋大山猝不及防被按脸,吃了一嘴的腐朽落叶,不满地抱怨:“老周,你干什么按俺。” “差点被发现了。”周恩瑾看了他一眼,当初老宋嫌弃“俺”土说要改掉的时候,他就不大信。果然一激动又说出来了。 宋大山不信,又怕打草惊蛇,只敢小声道:“不可能,这么远的距离,就看了那一会儿怎么可能被发现。” “她刚才停了一下,应该是察觉到异样,只是不确定。小心点。” 就连周恩瑾估计也没想到姜安宁的直觉会如此明锐,更加想不到她仅凭借明锐的直觉和少量的线索就将事情推测了个七七八八。 宋大山松了口气,“吓死俺了,还以为真的被发现了。” 如果真被一个普通群众看穿他的伪装,他真的可以收拾东西回老家种地了。 只是他不会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群众实际上一点也不普通。 此时朝霞升起,万丈橙红色的霞光穿过云层投射在防空洞前,洒下一片光路。 在大片橘红色的光路中间,站着姜安宁。暖橘色的阳光照在她精致的脸蛋上,给她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周恩瑾想起少时读过的一句诗——“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本来以为只是曹子建爱而不得的夸张手法,没想到有一天他亲自看到,才有所体会。 姜安宁装作毫不知情,迅速脱下打湿的外套。 她的身材很苗条,哪怕穿着厚厚的灰蓝色棉衣,也掩盖不了她的美丽。 周恩瑾反应过来,低头的同时,不忘挡住宋大山的视线。 好在宋大山粗线条没注意,趴着留意周围的异样。 姜安宁很快换好衣服离开。 宋大山狐疑地扫了一眼周恩瑾修长的脖子,“你脖子怎么红了?” 周恩瑾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自在,甩掉脑中方才看到的画面,面不改色地答道:“热的。” 热的?以前热的时候也没见他连耳朵也红了啊。 宋大山后知后觉,“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人小姑娘看起来才多大,你都二十七了,还想老牛吃嫩草。” 周恩瑾脸都黑了,“……闭嘴。”越说越不像样,再说他很老吗? 集市上。 牛婶子还等在卖鱼的摊位前,看到姜安宁松了口气,目光便落在姜安宁身上,“这件棉袄还是我从老家那旮沓带来的,我就知道你穿好看。果然不错。” 真的么?姜安宁看了看身上花花绿绿的大棉袄,突然词穷了。 集市上卖的东西很多,姜安宁除了买些鱼虾鸡鸭,也买了蔬菜种子,都是姜家没有的品种,计划着在嫁人之前利用月光花露多赚点钱。 一方面可以改善家庭生活。只有吃的好了,她的伤才恢复的快。 另一方面,她也想攒点钱带铁牛去大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治好他腿的办法。 运气比较好的是她碰到有社员卖野生的羊肚菌。这种野生菌非常鲜美,价格昂贵。若是能种出来,是不小的进项。 而且社员怕影响羊肚菌的品相,特地连土一起挖过来卖的。上面有菌丝。 牛婶子不解,“你买这玩意儿干啥,价格都快赶上半斤肉了,还不如去供销社买肉实在。” 这年头人民肚子里缺油水,什么好吃的都要和肥肥的猪肉比比。 或许也是因为价格问题,这个社员一直没舍得卖,留来留去,羊肚菌都有点焉巴了,倒是给姜安宁捡了漏。 这时,人群突然朝一个方向移动,姜安宁和牛爱芳被人群裹挟着走,等停下的时候,才发现回到刚才那片树林附近。 正前面不知何时搭上了一个戏台,咿咿呀呀唱着样板戏《沙家浜》的内容。尽管听得都能唱了,大家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姜安宁只看了一眼,就察觉出了怪异的地方。 戏台并没有演绎样板戏的全部内容,台上也只有主角阿庆嫂,反反复复地唱着“引诱敌人来打枪”这段,响亮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 “乡亲们若是来抵抗,定要流血把命伤。恨不能生双翅飞进芦荡,急得我浑身冒火无主张……芦苇深处把身藏。要沉着,莫慌张,风声鹤唳,引诱敌人来打枪。” 周恩瑾宋大山也听到了。 宋大山乐了,“这戏台怎么回事,样板戏怎么只唱这一段?怕不是忘词了。” 周恩瑾面色严肃,招呼宋大山,“收网。” 宋大山愣住:“不等接头的人了?” 周恩瑾掀了掀眼皮扫了集市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眼神犀利,“背后的人不会来了。何运才成了弃子。先抓回去。” 何运才受了伤,现在又成了弃子,只好束手就擒。 周恩瑾两人本来就是过来支援友军的,抓住人后把人交给当地军区的战友,任务就算完成。 周恩瑾脱掉军装,抖掉里面的虫子和落叶。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宽肩窄腰,精瘦有劲儿。 宋大山有点嫉妒,一巴掌拍在周恩瑾肩膀上,被肌肉反震得手痛,“明明大家一起在海岛训练,周恩瑾晒的太阳还比他多。怎么我就成了黑炭,你的皮肤还是那么白。” 突然想起什么,他捅捅周恩瑾,“你小子不会真看上那姑娘了吧?” “……别乱说。” “那姑娘长得那么好看,喜欢她的人肯定多。也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周恩瑾脚步顿了顿,想起光路中恍若仙子的女孩儿,心中莫名有一丝不舒服。 “要不要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不需要。” “真不需要?”宋大山话一转,“老周,快看!那边上不是那姑娘吗?好像要走了。” 周恩瑾猛地回头,没看到人。 “嘿,还说不想老牛吃嫩草。我看你想吃的很。” “……滚蛋。” 6、第 6 章 买好食材,姜安宁和牛婶子一起往家属院赶。她背后背了个大背篼,装着买来的鸡鸭鱼肉,手上拎着装羊肚菌的竹篮,上面盖了一层叶子。 路上碰到家属院其他婶子,大家见姜安宁买了这么多东西,都很好奇。 “安宁,你家这是要来客人吗?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背篼这么沉,也不知道买了什么。肯定买了肉,说不定还有鸡。 石头奶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直往姜安宁背篼里看,只可惜背篼被外套罩住了,看不到。 姜安宁没想到会碰到石头奶,这人和赵桂花臭味相投,是家属院出了名的大喇叭,什么事被她知道了,保准不出一个小时就能传遍家属院。 还好来之前,王福花有交代,姜安宁就按王福花交代的说:“我爸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这次回老家祭祖,正好路过锦城,要过来看我们。各位婶子,天色不早了,我妈在家肯定等急了,我就先走一步。” 说着就往旁边一躲,躲开石头奶想拿开竹篮上叶子的手。 石头奶讪讪的收回手,撇了撇嘴,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竹篮和背篼。 牛婶子和其他婶子还有事情要说,就没和姜安宁一起。 快步走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无线电一厂家属院的房子。门口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门槛前不停张望,看到自己,一瘸一拐的跑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安宁觉得铁牛今天跑步的速度快了一些,有问题的那条腿走路也顺畅了些。 “老姑,你回来了。”铁牛站在姜安宁面前,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糖葫芦吞口水,虽然很想吃,但是他也没忘记通风报信,“奶去二姑奶奶家了,她让我给你说一声,中午不用等她吃饭了。” “二姑家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奶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姜安宁把右手的糖葫芦递给他,“慢慢吃。别沾到衣服上,不然你奶又要揍你了。” “晓得。”铁牛应了声,高兴地接过糖葫芦,没有急着吃,而是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了才凑到老姑耳边道:“今天早上,三婶婶来找奶,说是二姑爷和他们厂里的寡妇好上了,被二姑奶奶捉奸在床。二姑奶奶家现在可热闹了。” 这是什么劲爆的新闻。姜安宁看着铁牛一脸八卦的样子有点纠结:“小孩子家家的,听这些长不高。下次遇到这种事,躲远点。” 铁牛撇嘴,老姑就会骗人。不过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才不会揭穿老姑。 回到家,家里安安静静的。王福花已经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就连墙角的蜘蛛网也没放过。 这时候没有装修一说,墙壁都是裸露的砖头,时间久了就容易掉灰。 别看王福花是个雷厉风行的火爆性子,实际上私下爱干净得很。没有腻子,她就去废品站找了不用的废报纸和废书糊墙。墙上还做了木架,上面订了些钉子,平日里用不上的东西就挂在上面,腾出不少空间。所以她家看起来很宽敞,不像其他家堆满了东西显得逼仄。 姜安宁肚子饿了,给自己和铁牛冲了一杯麦乳精垫垫肚子。弄了中午饭和铁牛吃了就进屋休息了。 下午要忙的东西多,姜安宁怕来不及,休息了半个小时就起来了。一出房间,正好碰到回来的王福花。 “妈,吃饭了吗?我给你留了饭。” “没呢,忙活了一中午,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吃。” “怎么样,二姑的事情解决了吗?” 王福花叹了口气,“这次算是解决了,以你二姑那个个性,就怕以后有的是扯皮。算了,不说她了,我让你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姜安宁把背篼放到桌上,拿起搪瓷缸倒了点热水来喝,“都买齐了。你看看有没有缺漏的,要是有,我再去一趟供销社。” 王福花拿开衣服,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很是惊讶,“怎么买了怎么多,给你的钱够用吗?” “够用。还有剩的。”姜安宁把剩余的票和钱放到桌上,“估计是因为刚过完年,大家手里缺钱。这次赶集卖东西的人特别多,价格也比平日实惠。” 王福花给的钱本来就是抛着给的,就算是平时,也能买不少东西,就是剩不下什么钱罢了。 “那可算是捡着便宜了。”王福花把东西往外拿,突然瞧见什么似的,拎起串河虾的草绳,捏了捏虾背,“居然还活着。你爸最喜欢吃虾了,待会儿做的时候多放点蒜和辣椒。我拿到厨房养起。” 周家昨天挂过电话,说是今天下午的火车因为暴雨停运了,改成了中午一点的火车。 中午姜全根就没回来,在厂里食堂打了饭,就直接骑着自行车去火车站了,生怕去晚了,没接到人。 王福花带着姜安宁和铁牛在家忙晚饭。晚饭是姜安宁主厨,王福花和铁牛打下手。 周家这次一共来了五个人,加上姜家四个人,一共就是九口人,起码得准备十二个人的饭菜才够吃。 现在时间还早,做好了饭菜容易凉。姜安宁就先做准备,把费时间的菜先准备好,其他需要用的蔬菜肉类也洗干净切好。 王福花心疼闺女要做这么多饭菜,但也没办法,她的手艺她知道,平日自己家里人吃吃就算了,有客人来就不够看了。 姜全根那边到了火车站,火车还没到。他也没觉得意外,七十年代坐火车,晚点一两个小时是常态,不晚点才是特殊情况。 又等了一个多钟头,火车终于到了。远远就看到一个穿着看绿军装,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 “周时峰周大哥,这里。这里。”姜全根挤开人群,往站台的方向靠近,可惜周围人太多了,半天没挤过去。 “爷爷,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你。”周兴云穿着一身板正的的确良,手里领着箱子,头发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外貌不算出众,但好在个子够高,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看起来也算顺眼。 周老爷子探头往外面瞧,总算看到了在人海中浮沉的姜全根,脸上露出笑容,“拿上东西,往那边走。” 说着不等孙子扶他,老爷子一个人挤开人群大踏步走过去。 “爸,您慢点。小心身上的伤呢。”徐珍珍用手帕捂着鼻子,跟在后面。 人群推挤着她,徐珍珍忍住骂人,整个人都很烦躁。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坐过这么糟糕的交通工具,人多的要死,每个人都像逃难似的,大包小包带着东西。 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车厢里臭气熏天。就算他们找人买的卧铺,那床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脏得很。 徐珍珍愣是没上去坐过,站了一天一夜,脚都肿了。 周兴云跟在她身边,护着她去追老爷子。 周家其他两个兄弟,周兴海,周兴河一人拎着一大包东西下来。 周兴河正打算叫周兴云,一看人家拎着最轻的那个箱子护着二婶早跑了。 如果他没记错,那里面装的是周老爷子给姜家的礼物吧。 周兴河气的不行。 这次他是根本不想来的,他才十八岁,比人家女方都还要小一岁,爷爷就让他来相亲。不知道还以为姜家那女人才是他的孙女。 他年纪最小,从小被爹妈教养,是个霸王脾气,根本忍不了,直接破口大骂:“周兴云这个王八蛋,就知道专营取巧,讨好人家。又没人和他抢,跑什么跑。” 这么多东西,都要他拿,他拿不动。 周兴河都要哭了。 “行了,一个成年男人,居然动不动就哭鼻子。”还是周兴海看不下去,接过一个箱子。 “谢谢哥。”周兴河舔着脸凑过去,看着他哥:“哥,你是什么想法,难道还真的想娶这个村姑?” “别胡说,人家哪是什么村姑。要是让爷爷听到,你就等着挨打吧。”周兴海不赞同地道。 周兴河不在意地撇撇嘴,“我也就只是嘴上说说,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让爷爷听到。爷爷也真是的,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封建!” 周兴海不在意,他的眼里只有研究,女人对他来说就是个符号,结不结婚都无所谓。 两拨人马汇合后,姜全根先送他们去招待所休息,等晚一点让他们过去吃饭。他先回去准备。 周老爷子也没拉着他多说,他年纪大了,一路舟车劳顿确实吃不消。不过,休息前,他还是问招待所借了电话,给周恩瑾那边去了电话。 等了没几分钟,周恩瑾打过来了,“爸,什么事?” 周老爷子不太高兴,“你人呢,不是说任务完成就过来吗?今天就要去姜家相看了,你怎么还没过来?” 周恩瑾捏了捏眉心,“爸,任务还没完成,我就不过去了。” 周老爷子啪一巴掌拍在前台上,声音如雷:“兔崽子,别想诓我。我已经给锦城军区的齐师长打过电话了,你们的支援任务早就完成了。周恩瑾,你别想着回海岛,给你一天时间,给老子滚过来。要是不过来,我就把你扫地出门。” 说到最后一个“门”字的时候,周老爷子突然喘不过气来,徐珍珍周兴云连忙冲过去,“爸/爷爷,你没事吧。” 声音传到电话里,周恩瑾心一紧,忙问:“爸,你怎么了?” 周老爷子示意徐珍珍挂掉电话,徐珍珍听话照做。 等电话一挂断,刚才还气若游丝的老头子气不喘了腰不痛了。 徐珍珍都傻眼了,“爸,你是装的?” 周老爷哼了一句,“小兔崽子,敢跟老子斗,你还嫩了点。这次就不信你不回来。” 下午五点,姜家做好饭,等着。 王福花紧张地踱来踱去,姜安宁劝她,“妈,你不要太紧张了,就当是普通朋友上门吃饭。” “哪能不急,这可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 正说着,周家就到了。 7、第 7 章 姜安宁和铁牛负责摆菜,王福花出去接人。 姜全根朝王福花介绍:“老大哥,这是我爱人,王福花同志。王姐,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周时峰周老大哥。” 徐珍珍一听姜全根叫自己爱人“王姐”,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 这也太不讲究了。 不过她面子做得好,看不出任何嫌弃,连脸上的笑容都像精心计算出来的一样,什么样的弧度最让人感觉亲切,她就用什么样的弧度。 “周大哥,稀客稀客。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快请进!”王福花忙招呼众人进去。 周围邻居时不时探头看热闹,尤其是石头奶,那双眼睛滴溜溜在周家几人尤其是周家三个小子身上打转,“这周家不会是来相看的吧。” “不是吧。安宁不是说了,是他爸的朋友过来看望。牛爱芳,平日里你和王福花关系最好,周家是不是来相看的?” “这我哪知道。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是来相看的,也不关我们的事。你们还是别八卦了。”牛爱芳埋头清理手边的荠菜,其实这事她还真知道,之前王福花也拜托她帮安宁找过对象,不过她不会说出去。 “爱芳说的对,人姜家的事,哪用得着你们关心。散了散了。” 石头奶目光在姜家望了望,把东西一放,就往柳青路跑。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老婆子我亲眼看到人进去的,不是一个,是三个,个顶个都是不错的后生。” 隐藏在阴影处的男人捏断手里的大前门香烟,眼神闪过一丝冷意。 “把钱给她。继续给我盯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过来报告,好处少不了你的。” “好说好说。老婆子我一定知无不言。”石头奶得了一块钱,满脸褶子的脸都笑出花来。。 石头奶一走,曹卫兵的狐朋狗友为他抱不平。 “老大,姜家人不给面子,要不要兄弟们帮忙?” 曹卫兵摆手,“我自有安排。” 他曹卫兵看中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想嫁给其他人?做梦。 也是他之前给人的印象太过温和,姜家才会以为他好欺负。一个女人而已,给脸不要脸,就不要怪他不念情义。 至于周家人,大城市来的又怎么样,到了他的地方,是龙得给他盘着,是虎也得给他卧着。敢跟他曹卫兵抢女人,也要掂量掂量够不够格。 * 一进姜家,徐珍珍那双狐狸眼只是随意的一扫,便不动声色的将姜家的情况收在眼底。 简陋狭窄的房间,贴满废弃报纸的墙面,破旧的家具门窗,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寒酸。 要不是为了婆婆留下的那套翡翠首饰,她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家儿子娶这样的人过门的。不能对儿子的事业有任何帮助,还要拖后腿。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穿着围裙的姜安宁身上,顿了顿。 饶是见过不少美人,自己也身为美女,徐珍珍还是对姜安宁的容貌很吃惊。 长得这般勾人,难怪不想下乡。 姜全根见自己闺女来了,连忙给众人介绍,姜安宁他们小辈之间没有跟随爸妈的称呼,而是各论各的。等以后结了亲,再改口。 所以姜安宁叫周老爷子周爷爷,称呼徐珍珍婶子,和周家三兄弟平辈。 “安宁铁牛来来来。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周老爷子的目光落在姜安宁身上,那笑容就没停过。 这孩子真不错,眼神干净,从容不迫,一看就聪慧过人。要是真能把人娶进来,是他们周家的福气。 周兴云很有眼色的把礼物递过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待人接物大方得体,说话也很讨喜,三两句就让姜全根和王福花很有好感。 周兴河撇了撇嘴,装腔作势。不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箱子,很好奇老爷子到底准备什么礼物。 周兴海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比起姜安宁,他对窗台上花盆里刚长出向日葵小苗更感兴趣。 周老爷子送给姜安宁的是一副剔透的红色水滴状的玛瑙耳环,给铁牛的是一个坦克小模型。 徐珍珍一看送的是耳环,脸色变了变。 “这太贵重了。”姜安宁推辞,这副耳环一看就很值钱,是顶级的玛瑙做成的。 周老爷子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是老婆子留下的,她去世前,就说要把这个给你。收着收着。你要不收下,我可就不高兴了。” “那……谢谢周爷爷和周奶奶。” 想到老妻,周老爷子有些伤感,老婆子,你看到了吗,这丫头真不错。她很喜欢你的礼物。 姜家今天整了满满一桌菜,比过年还丰富,辣的有蒜蓉河虾、剁椒鱼头、麻婆豆腐,不辣的有羊肚菌炖鸡、甜皮鸭、蒜蓉回锅肉,剩下几个都是后院新鲜采摘的蔬菜炒的。 王福花进屋拿了泡酒:“大家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随便吃,不要拘束。” 周老爷子很高兴,红光满面的:“怎么做了这么多菜,太破费了。” 王福花笑着道:“都是些家常菜,大家随意。” 徐珍珍微笑:“福花姐,您太客气了,要整治这么一桌菜可不简单。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说着顺势把话头递给周兴云:“兴云你说是不是?” “那是肯定的。这些菜一看就是用了心的,要准备这么多可不容易,切菜烹饪火候样样都不简单。倒是我们过来一趟,给王姨姜叔添麻烦了。我自请一杯,替我爷爷、我妈以及我们这些小辈谢谢您和姜叔的招待。” 周兴云的一番话,让大家的关系瞬间拉近了不少。 “哪里哪里,你们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双方一番互相吹捧,饭桌上热闹极了。 姜全根给老大哥倒酒,招呼他吃菜,“尝尝这蒜蓉河虾,剁椒鱼头,我记得你最爱吃辣了。” 周老爷子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每一道都想尝一尝,优先夹了块剁椒鱼肉。 吃完又忍不住夹了一块。 徐珍珍本来不想吃,姜家那厨房她方才瞧见了,破旧简陋,一点都不卫生。这样的环境做出来的菜,即使卖相再好看,也入不了她的眼。 不过第一次见面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她这人惯会卖乖讨巧,不然也不能从一个大家族的私生女变成周家的二儿媳妇。不仅要吃,还要吃的高兴,该说的漂亮话也不能少。 周兴云三兄弟就简单多了,口味随了周老爷子,都能吃辣。剁椒鱼头一入口,便爱上了。 鱼头被蒸的恰到好处,剁椒的香味辣味渗透进晶莹的鱼肉,鱼头软糯,鲜辣得宜。 姜全根脸上毫不掩饰地得意:“老大哥,这味道怎么样?” “这味道相当地道。弟妹这手艺越来越好了。”周老爷子是个老饕餮,年少参军很是跑了一些地方,吃过的美食也不少。 “那你可猜错了,这都是安宁做的。”姜全根眉开眼笑,指着一桌菜,“知道你喜欢吃辣,安宁一大早就去集市上买食材。我也是愁啊,怕她累着,结果你猜怎么着,幺女说你们难得来一趟,一定要请你们尝尝她的手艺。” 姜全根这熟悉的炫耀手段,一下子冲散了久别重逢的陌生感,周老爷子感慨:“你这小子,就知道嘚瑟。”说着和王福花讲起年少的趣事,“从前我在红星大队,那会儿就见天给我们炫耀弟妹给他做的衣服,这么多年过去,还是熟悉的味道。” 两个忘年交畅享往事,其他人也没闲着,一边吃一边聊天。 姜安宁吃饭的时候也没忘记正事,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家三个男同志,偶尔也主动挑起一些话题。 吃到最后一大桌子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周家三兄弟还有点意犹未尽。 徐珍珍看着姜安宁,脸上笑容温和:“安宁是真不错,我呀是越看越喜欢。谁要是娶了我们安宁做媳妇,那可是难得的福气。” 王福花和姜全根听了很舒服,谁不喜欢自己闺女被人夸。 这比夸他们自己还高兴。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 吃完饭,周老爷子递给姜安宁一张表,“我们家适龄的孩子安宁可以随便挑。你也不要怕得罪人,周爷爷给你做了张表格。你就按照这个打分。选谁我都支持。” 姜安宁接过一看,眼睛都瞪大了。 种猪选择报告?! 周爷爷你这是认真的? 还有什么编号、猪龄、性格、长势等等条目一条条排列整齐。 不仅姜安宁看到了,周家其他人也看到了,个个表情一言难尽。 什么叫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这就是。 他们真的是爷爷的亲孙子吗,是捡来的吧。一定是捡来的吧。怀疑人生。 “啊,不好意思,都是警卫员小张给弄错了。是这张才对。”周老爷子默默对不在场的小张说了句对不起,不在意的拿回报告,从随身包里重新拿了一张表。 姜安宁嘴角抽了抽,您但凡装的再像一点,我也就信了。 新表格抬头的“种猪选择报告”被换成了“相看报告”,编号变成了姓名,猪龄换成了年龄,长势换成了外貌,其他的没怎么变。 周家人:“……” 姜安宁笑死。 这换了和没换好像没什么区别。 不对,区别还是有的。 伤害更大了。 8、第 8 章 针对相看报告的内容,周老爷子还非常耐心地一条条给她解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爷爷在教孙女怎么选孙女婿。谁能想到是在帮别人挑自己孙子。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姜安宁还是深切的感受到了周爷爷的用心,他是真的在替她着想,也是真心希望她可以嫁到周家。 天色渐深,周家人告辞回招待所。 王福花让姜全根和姜安宁送周家人回去,临出门时不放心,凑到她耳边语重心长地叮嘱她:“回去的路上,不要害羞,多接触接触。” 姜安宁听出了母亲话里的关心和担心,笑着抱抱她,“妈,你放心,我晓得。” 这两天,锦城知青办的动员任务完成的并不算顺利,为了提高效率,每天都有动员人员到家里走动。妈为了给她多争取点时间要顶住压力同动员人员周旋,又要为了相看的事忙里忙外,急的都有白头发了。 这些安宁都看在眼里,所以她打算速战速决。有相看报告作参考,省了她许多功夫,观察个一两天,就可以宣布结果。 这也符合这个时代的特征,相看嘛,只要人不错,感情可以等婚后慢慢培养。 招待所离家属院不远,走了十几分钟,也就到了。把周家人送到后,姜安宁和父亲同周家人打完招呼便回去了。 周家一行人刚进招待所,就被前台的服务员叫住,“有位解放军同志给您留了一封信。” 周老爷子一听“解放军同志”就知道要遭,看完信,果然如他所料。 信里周恩瑾让他别白费力气,教育他装病不可取,还说已经买了回海岛的火车票,汇报完任务就直接回海岛。 周兴河见爷爷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好奇小叔写了什么:“爷爷,小叔信里说什么了?” 周老爷子一巴掌把信拍在桌上,“自己看。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竟然教训起老子来了。”说着他想到了什么,哼哼两声,问招待所借了电话拨出去。 电话那头点头应道:“周叔,我查过了,错过这趟,下一躺回羊城的火车票最快也是三天后。这张票我先扣下了,没有你发话,肯定不给那小子。” “那就好,你办事我放心。” 挂断电话,周老爷子心情大好,之后又打了电话去海岛,帮周恩瑾请假。 齐师长一听是要相看,一心关心大龄属下个人问题的他二话不说就允了假。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三月初,锦城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早上还下着小雨,晌午就出了大太阳。 姜家后院的自留地,方方正正,每一块都种上了新的蔬菜,边上的位置还种了一排向日葵小苗,犹如被尺子测量过,笔挺地站立。 这些都是这几天她利用休息的时间,用生瓜子催出来的,之前种在花盆里,今天才挪到地里。 对于向日葵小苗,姜家只以为是她之前种的,只是这两天天气暖和了才发芽。倒是省了她解释的功夫。 只是可惜了羊肚菌,第一次种没经验,根本不出菇。 浇完水,姜安宁听到王福花叫自己,赶到厨房一看,原来是没酱油了。 “这是票和钱,你去供销社打点酱油回来。”王福花一边把酱油瓶递给她,一边没忘记数落她爸:“你爸也真是得,知道去打酒,不知道顺道拎点酱油回来。男人啊,眼里没活怎么行。你选择周家的人的时候不要忘了这条。” “不会忘的,周爷爷都写了的。” “周老大哥这事办的,真实在。”王福花心里安定许多,有周老爷子在,周家就没人敢委屈自家闺女。 姜安宁接了酱油瓶去了供销社。这个点供销社没什么人,不需要排队,很快酱油就打好了。 她原路返回,路过粮管所那条街道时,碰上曹卫兵拎着肥肉往回走。 真是冤家路窄。 姜安宁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另一条街走。 曹卫兵笑着跑过来:“安宁,没想到在这碰到你了。这些天有没有想我。这猪腿是我刚去肉联厂割的,你拿着,还有这点花生,我记得伯父喜欢喝酒,这些你拿回去给伯父下酒。要是不够,下次我亲自再给伯父送。” 虽然知道姜家在相看周家,但是曹卫兵根本没当回事。在他心里,姜安宁迟早都是他媳妇。 也就不计较这点肉和花生了,女人嘛,随便哄一哄不就行了。 “别,你可别靠近我。我不要你的东西。”姜安宁往后退两步,“还有谁是你对象,我和你认识吗?滚远一点。” 姜安宁毫不掩饰对曹卫兵的厌恶。 总共也就见过几次面,话都没说上几句。就敢说什么“有没有想我的”,听得她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你这是和我闹脾气了?我这几天没来都是去办大事,以后你就是主任的对象了。听话,不要惹我生气,欲擒故纵这套用久了是行不通的。” 听听这叫什么话,还特么……欲擒故纵。 他以为他是谁?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曹卫兵,你再这样,我就要告你耍流氓了。粮管所就在前面,你要是不想让同事看到你被公安抓走,就请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说的这么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不想和你这种人沾上一点边。麻烦您麻溜地离开我的视线。” 说完姜安宁不打算和他多浪费时间,直接走人。王福花女士还等着她的酱油呢。 曹卫兵有过不少女人,姜安宁是个例外,不仅长得比他之前的女人都美,还用欲擒故纵吊住了他的胃口,所以他愿意娶她。 但几次三番被拒绝,他没了耐心,直接冷下脸来,拦住她的去路,“姜安宁,以你的身体和名声,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了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姜安宁转过身来,那双桃花眼带着一丝冷意,“你威胁我?” “是又怎么样?”曹卫兵毫不掩饰自己的嚣张,眼神翻滚着戾气,“你要明白,我现在给你脸,是因为我还稀罕你。只要你乖乖听话,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你要是不听话……” 剩下的话,曹卫兵没说完,但姜安宁明白了。 她也没和曹卫兵多说,这种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为全世界都围绕着他转的,自大狂妄,不可一世。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说一百句,不如做一句。 得想个办法。 她四处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跑过去拉住正在赶路的解放军同志。 对付坏人,当然要找公安,没有公安,解放军也是不错的选择。 周恩瑾回头一看,是她。 姜安宁没想到随手拦住的兵哥哥居然是个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英俊青年。 这脸,这身材,妥妥的颜控福利啊。 “同志,有什么事吗?”周恩瑾刻意压低声音,让自己不要显得太严肃。 姜安宁猛点头,“有的。解放军同志,有坏人威胁我。我需要您的帮助!” 周恩瑾眼神如刀,看了看不远处的曹卫兵,“是他吗?” 姜安宁告状:“没错,就是他。” 周恩瑾陪着姜安宁走过来。 曹卫兵脸色难看,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来这招。 有周恩瑾在,曹卫兵不敢多纠缠,深深看了一眼姜安宁便拿着肉和花生离开了。 那眼神令周恩瑾皱了皱眉头,看来回头得拜托老同学查查这个人。 那双手,不像一个普通人的手,倒像是常年握枪的手。 “解放军同志,谢谢你。帮我解决了大麻烦。”姜安宁温柔地笑了笑,表示感谢。 周恩瑾这才发现她笑起来嘴角有酒窝,“不用谢,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我叫姜安宁,请问您怎么称呼?” “周恩瑾。原来你就是姜安宁!” 9、第 9 章 无线电一厂家属院。 姜安宁一边吃饭,一边在想周恩瑾离开前那句话。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们很快会见面? 王福花伸手在姜安宁面前晃了晃,面色担忧:“幺女,怎么魂不守舍的?”难道是相看的事情不顺利? 姜安宁回神,“妈,你别担心,我就是突然想起点事。” 既然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吃饭吃饭。 王福花朝姜全根使了个眼色,催促他快问。 姜全根略带为难,还是你来问,万一幺女还没想好。 两人的眉眼官司被姜安宁看在眼里,她眉头微蹙,轻声道:“爸妈,你们有什么事吗?” “妈没事。”王福花放下碗筷,掐了掐姜全根腰间软肉,笑着对女儿道:“是你爸,他有事想问你,是吧,老姜。” “没……错,是我想问。”姜全根被掐了下腰疼龇牙咧嘴,面上还不能漏出来,只好尴尬地咳嗽两声,“明天不是就要宣布结果了吗?爸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想好选哪一个?” 姜安宁也没瞒着,拿出相看报告,顺道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希望父母帮忙参考下。 三个男同志里,大哥周兴海,是真正具有研究精神的科研人员,在海岛热作院工作。按理来说,他和自己都对种植感兴趣,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应该很适合才对。 实际上恰恰相反。 可能是对科研太有热情了,周兴海对其他事情都没什么感情。每次只要聊到关于植物的话题,他就很活跃。一旦聊其他话题,两人基本就聊不起来,很多时候姜安宁说什么,除了得到一声千篇一律的“嗯”,基本都直接冷场。 这一点和她很不一样。她虽然也喜欢植物,但更喜欢享受生活。当然希望找一个能够和自己分享喜悦的人。 周兴海这种人做伙伴或者同事都挺好的,做丈夫就不适合自己了。 最小的周兴河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还有少爷脾气,不够成熟。也不适合。 “这么说,你选择的是周兴云?”姜全根和王福花对视一眼,“我们也觉得周兴云更合适。” 周家的三个男同志都挺不错的,各有各的优点。但自家闺女身子娇弱,她们当然希望找个能照顾她的。 三个人里周兴云表现是最好的,眼里有活,处事成熟,一看就是个体贴会照顾人的。也是三人里表现最积极看起来最想娶自家幺女的。 最重要的是徐珍珍很喜欢自家幺女,幺女嫁过去不用担心婆媳关系。王福花觉得,不用处理婆媳关系,婚姻幸福就有了很大的保障。 再者,周兴云年龄也和幺女相仿,确实是最适合的。 姜安宁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感觉周兴云和徐珍珍不是她看到的那个样子,像隔了一层水雾,不够真实。 选不选周兴云,她还不确定。 * 周恩瑾和姜安宁分开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给老头子打电话。刚开始两个电话,招待所的人都说周老爷子不接。 一直到周恩瑾打第三个,周老爷子才慢悠悠地接过来,说话很懂阴阳怪气,“哟,什么风把周大忙人吹过来了,您不是赶着回海岛吗?还抽得出时间给我打电话,耽误您干大事就不好了。” “爸。”周恩瑾刚叫一声就被老爷子打断。 “别叫我‘爸’。我已经把你扫地出门了。我们现在是陌生人,按照军衔,你得叫我一声首长。”周老爷子捧着姜安宁给他做的柠檬水,美滋滋地品着。 安宁这孩子就是手巧,连这没人要的柠檬都能做成这么好吃的糖水。老儿子还不知道珍稀,活该他打一辈子光棍,气死老子了。 “首长,之前是我不对。我同意相看。” 周恩瑾对见过安宁的事只字不提,老头子正在气头上,若是知道他是因为见过安宁才改变的想法,势必会想什么方法刁难自己出出气。 他和小姑娘的相看,不希望出现波折。 周老爷子一下子把背挺直,“小兔崽子你说的是真的?” “对。我的年纪也不小,个人问题不能再拖。” “你这么想就对了。安宁是个好孩子。我还怕她看不上你们。多一个人就多一次机会。”周老爷子生怕儿子反悔,“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今晚我在萧良这歇一夜,明天一早就赶过去。” 商量好后,周恩瑾又给海岛那边打了电话,这才知道老头子提前给他请过假了,倒是省了他一番事。 齐师长苦口婆心地劝道:“是时候考虑个人问题了。这次过去,尽量多笑,别整天冷着一张脸,要是还把小姑娘吓跑了,下次组织上直接给你安排结婚对象。周团长,这是命令,明白?” “是,师长,保证完成任务!” 齐师长满意地点头,“还有什么事?” 周恩瑾:“师长,我想打结婚报告。我和姜安宁的。” 姜安宁不是他那个相看对象吗?“你这不是还没相看吗?” “是没相看。就是先把资料给您寄过去,确定了,还要麻烦您帮忙审批。” 齐师长乐了,“什么时候见你小子这么着急了。你怎么就确定人小姑娘看的上你?” 想到姜安宁,周恩瑾眼神温柔,他有这个信心。 招待所,周老爷子宣布周恩瑾要来相看的时候,周家其他人神色不一。 周兴云和徐珍珍脸色都变了。本来稳操胜券的事情,现在出现了重大变故。徐珍珍朝周兴云使了个眼色,两人找借口回屋商量去了。 周兴河是好奇,周兴海还是无所谓。 当天晚上,姜安宁做了一个预警梦。 这是植物精灵的天赋之一,触发条件纯属偶然。其实就和人类的第六感一样,只是她们做精灵的,直觉已经进化成天赋能力。 梦里,她在这个相看中选择了周兴云。婚后才发现周兴云早就有相好,娶她一是不敢反抗周爷爷,二是为了周奶奶留给她的财产。 婚后,周兴云就搬出去和相好住了,那相好还生了一个私生子。她守了一辈子活寡,只能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事业中,赚了许多钱,结果把自己身体累垮了,疾病交加死在除夕。 她死后,周兴云继承了她的全部财产,用她的钱养着扶正的相好和私生子,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 然后姜安宁就被吓醒了。 这预警梦的内容,就很离谱。 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浪费一辈子的大好年华? 这种冤大头谁愿意谁当,反正她不干。 这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下一个更乖。 王福花收拾好东西,准备叫姜安宁起床,没想到她早就收拾好,在厨房做早餐了。 姜安宁今天打算蒸包子。 之前收的蔬菜太多,她和王福花就全做成菜干了,用热水泡发,和粉丝一起做成包菜粉丝馅,虽然是素包子,味道却一点不比肉的差。 “幺女,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王福花穿好围裙,过来和女儿一起包。 “做噩梦了,睡不着。”姜安宁把馅料放进面团里,手快速旋转折出褶子,“妈,我想换个人选。” “换个人选?”王福花一时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不选周兴云了?” 姜安宁点了点头,把自己为什么不选周兴云的原因说了。预知梦的事她也没瞒着,只是当做普通梦说的。 “不管你选什么,爸妈都支持你。” 别人或许会觉得仅靠直觉就断定一个人好坏,未免太草率,但王福花知道,自家幺女自从三年前得了怪病后就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既然她觉得周兴云和徐珍珍有问题,那就是有问题。之所以他们没发现,一方面是接触的时间不长,另一方面就是对方隐藏的太深。 自己幺女是有成算的,她和老姜能做的就是信任她,相信她做的任何决定。 在她需要的时候,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 “那周兴海和周兴河你有想好选哪一个吗?” 姜安宁摇头,“暂时没想好。” “昨天晚上,你爸去招待所和周老爷子下棋。周老爷子说他那个老儿子,就是周兴云那个在海岛当兵的小叔回来了。本来我想着你都决定人选了,所以就没和你说。现在你不想选周兴云,不如去见一见那个人。” 海岛,当兵,姓周。 姜安宁的心一下子扑通扑通跳起来,不会是她想到那样吧。 周恩瑾,会是他吗? 早上九点,无线电一厂家属院外来了辆吉普车,一个身穿六五式海军服的解放军从车上下来。 10、第 10 章 “安宁,你先打扮打扮,妈出去看看。”王福花一大早翘首以盼,时不时就要出门看一看周恩瑾来了没? 牛爱芳在门口扫地,见状劝了劝,“福花,你这人就是爱操心。离知青办的最后期限还有一周,安宁不管选哪个,都能过得幸福。” 说是这么说,但是王福花还是希望女儿能选个贴心的。周兴云被排除,剩下的周兴海周兴河虽然都不错,可到底不是那么合适。 她只能寄希望于周老爷子这个老儿子了。听说周恩瑾今年二十七岁,是海岛最年轻的团长,年纪虽然大了点,但事业有成。安宁怕冷,去四季暖和的海岛随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想着,隔壁的门打开。 “福花,你们家安宁还没找到人家?我劝你还是早点准备下乡的东西。以安宁的怪病,想要找个有工作的男同志,我看够呛。”说话的是赵桂花,因为打架做检讨的事丢了脸,她好久没露面。今天不知怎的,一大早就出现在门口,还罕见地简单收拾了下。 说自己可以,说自己闺女就是不行。 王福花一点不给她脸,“啪”一脚踹倒了赵桂花越界到自家过道撒了一地土的花盆,“你打胡乱说什么,我们安宁长得好,又是高中生,想娶的人踏破我家门槛,用得着你乱嚼舌根子。有那个闲心,你多操心自己闺女,见天的只想拿女儿换儿子前程,小心遭报应。” “我呸!什么报应不报应的。”赵桂花心虚一瞬,随即又挺直了腰杆,叉腰道:“谁说我不疼闺女的。我们家燕子不用下乡了。我给她找了个对象,是钢铁厂的工人,不仅不嫌弃她瘸腿,还愿意花三百块钱的彩礼娶她。” 其实是两百块的彩礼,赵桂花特意多说了一百。 周围的邻居一听,都惊讶的张大眼睛。 “桂花,你说的真的,你家燕子真要嫁给钢铁厂的工人?人家还愿意给两百块的彩礼?” 赵桂花挺了挺胸膛,一抒之前当众做检讨的郁气,略得意地扫了一眼王福花,“燕子对象今天就要上门,为了这次上门还特地找人借了一辆小轿车,要载我们家燕子去看电影。” “小轿车哎。这可不得了。燕子这对象能耐啊。” 正说着,家属院外有人大声道:“门口来了一辆小轿车,赵桂花,不会是你家女婿吧。” “那肯定是。我就不多说了,回头请大家吃喜糖。”说着赵桂花理了理衣衫,满脸笑意地往外走。 “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王福花干脆也出去等,她就不信赵桂花的话。 家属院一群人出了门,果然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吉普车,军绿色,新新赞赞的外表,看起来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赵桂花迎上去,叫着女婿的名字,等看清来人,尴尬地愣在当场。怎么不是她家女婿。 其他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赵桂花家女婿?这样的男同志真的能看上燕子?不是他们嫌弃燕子,实在差距太大了。 面前两人高高大大,都是一表人才,尤其当先的那个,长得那叫一个好看,五官硬朗英俊,气质出众,穿着海军服板正的哟。 这样的女婿就是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周恩瑾拎着礼盒,萧良跟在身后,大包小包充当小弟,不满地抱怨,“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我念了多久的大叶种茶,还没捂热乎就被你小子拿去献殷勤。回了海岛,你要是不给我寄,我就找弟妹告状。” 一抬头,被门口挤满的大妈大婶小媳妇们吓了一跳,看向周恩瑾:“弟妹家这么多人,都是来等你的?” 周恩瑾摇了摇头,“不是姜家人,应该是家属院的人。” 这时,周恩瑾萧良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伯母,我在这。” 众人齐齐看向两人身后,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矮胖男人气喘吁吁地扶着自行车站在后面,自行车把手还挂着可怜巴巴的一盒绿豆糕。 刚才大家之所以没看到,实在他长的太矮了,目测就一米六不到,被前面的人高马大的周恩瑾萧良一挡,直接淹没。 矮胖男人看到这么多人也吓了一跳,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盯着,不赞同的看着赵桂花,“自行车链子坏了,费了不少功夫。怎么这么多人?” 语气之间带着责怪和不满。 众人发现他说话两只眼睛一直朝中间看,是个斗鸡眼。 这个矮胖男人才是赵桂花的女婿,那这两人是谁?众人齐齐看向周恩瑾萧良。 王福花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挤开人群走到周恩瑾萧良面前,“是恩瑾?” “伯母,买东西耽搁了点时间,让您久等了。我是周恩瑾,这是我朋友,萧良。” 萧良:“伯母好。” “好好好!”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停不下来,“人来了就好,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过来一趟不方便吧。” “不会,开了车,方便很多。” 王福花脸上的笑用灿烂来形容一点不夸张,尤其是看到赵桂花黑着脸还当其他人羡慕惊奇的目光时,这心情别提多畅快了。 别看平日里大家有说有笑的,实际她知道,背地里不少人等着看她家的笑话。周家来相看,他们虽然没往外说,但院子里不少人都猜到了。 背后说什么的都有。 一会儿说她家安宁身子弱不能生,首都来的人不可能看上。一会儿又说安宁是天生早夭的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她这个当妈的,听到这些心都要碎了,怕闹大让闺女听到伤心,只能表现的更凶悍一点,让这些嘴臭的人都忌惮忌惮。 王福花领着周恩瑾和萧良进屋,把门一关,隔绝了外面探视的目光。 赵桂花丢了大脸,整个人都丧气的很,跟在一脸不满的矮胖男人身后也进了屋。 他们前脚一进门,家属院后脚就讨论开了。 “赵桂花也太不是人了,居然给燕子说了这么个男人,那年纪都能当赵桂花老公了。”家属院的人说起话来,根本不讲究。 “就是,还说借了小轿车,结果人家是来相看安宁的。你说笑不笑人。” “你们记得不,上次废品站老杨头被批/斗差点闹出人命,锦城革委会的二把手都来了,就是跟在姜安宁相看对象后面那个人。” “不能吧,和革委会二把手是朋友,还指使对方给他拎东西。那个姓周的小伙子得是什么身份?这样的人会来相看安宁?” “来都来了还能是假的。相看的人一个比一个优秀,周家这是稀罕死了安宁吧,不然怎么愿意把自家孩子当案板上的肉,让安宁随便选。” “石头奶,你不是说周家看不上姜安宁,还说姜安宁没人要吗?这下你怎么说?” 石头奶眼神躲闪,“我可没说过这话,你不要栽赃我。”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弯酸她,出门去找曹卫兵了。 姜家。 姜安宁一听人来了,快速把麻花辫在头上缠了个好看的发型,深吸了一口气,撩开门帘出去。 真的是他。 周恩瑾,姜安宁心里默念了这三个字,松了口气。连她也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既期待又紧张,现在结果揭晓了,她反而平静了。 周恩瑾放下东西,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了眼姜安宁,对王福花和姜全根道:“伯父伯母,我想和姜安宁同志单独说几句。” 王福花和姜全根看了眼去后院摘菜,萧良也跟着去了。 堂屋就剩下姜安宁和周恩瑾两人。 “你想说什么?”姜安宁打量面前的周恩瑾,正好撞到周恩瑾的目光。 那深邃的眸子仿佛蕴含着旋涡,稍有不慎便会陷落。她稍稍移开目光,落在其他地方。 他的个子真的很高,周家人本来就高,周恩瑾比其他人还要高出一个头,大概有一米八八吧。她得仰起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脸。 今天他似乎特地梳洗过一番,海军服熨烫笔挺,上次见稍微长长了一点的头发也特地剪成了寸头。 前世她看到一种说法,寸头是最考验颜值的发型,不是帅哥不要轻易尝试。 周恩瑾很适合寸头,他的五官精致但不失阳刚,鼻梁挺翘,脸型好看,剪了寸头非但不影响颜值,反而更显得他干净利落,英俊帅气。 周恩瑾也看着眼前的女孩。几天不见,她似乎更好看了。 姜安宁今日穿了王福花亲手做的红色大衣,里面搭配了一件布拉吉厚裙子。 虽然是旧裙子,但是过年的时候王福花去供销社重新买了染料染成深蓝色。 穿在姜安宁身上,像后世港风的穿着,洋气又好看,更衬的她眉眼如画,面若芙蓉。 “姜安宁同志。”周恩瑾声音低沉。 “嗯?周恩瑾同志。”姜安宁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 两人顿了顿,都不由自主移开了眼神。 周恩瑾头一次这么紧张,本就严肃的面容更显得紧绷,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姜安宁同志,我是周恩瑾,今年二十七岁。毕业于海军军官学校,目前在海岛任职,正团级。一个月工资一百二十七块,每个月还有补贴。” 他这是在做自我介绍? 姜安宁贝齿轻咬红唇,听着周恩瑾的嗓音,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心头升起。 周恩瑾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从军十多年,这些年工资都没花,全存起来了。我妈去世前还给我留了一张存折,到时候可以都交给你。没有不良嗜好,家世清白,身体健康。” 说到这,他低头看了一眼姜安宁。 姜安宁低着头,露出一截洁白如玉的脖颈,此刻泛着淡淡的粉色,白皙粉嫩得仿佛轻轻用力就会留下痕迹。 周恩瑾喉结滚动,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你……愿意选我吗?” 说到这,他垂在军裤两侧的手紧张得握了握拳。 姜安宁脸颊滚烫,虽然两人都知道是来相看的,可周恩瑾这么直接,小花妖还是有点不适应,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也不知道对周恩瑾是什么想法,两人明明只见了一面,却像见过很多次一样。周家其他人,她可以用相看报告一条条打分,可要是对方换成周恩瑾。 那些条目似乎都不重要,或者说周恩瑾条件最适合,不用相看报告也可以。 周恩瑾看姜安宁没回复,以为她还在对比其他人,略沉默了下,道:”兴河年纪太小了,不够成熟。兴海对婚姻一向都是无所谓。至于兴云,不适合你。”言下之意,只有他最适合。 只能对其他三个侄子说句对不住了,他年纪最大,错过了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三个侄子应该不愿意看到这样。 姜安宁看他紧张的模样,不由兴起了逗逗他的想法,故作严肃地道:“我们年纪相差大了点。” 周恩瑾:“……”幽怨。 11、第 11 章 他怎么不说话了? 姜安宁抬眼望向他,便被他的眼神逗笑了。一米八八的大高个,严肃硬朗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 怎么看怎么违和,又有点好笑。 像什么呢? 姜安宁脑海里突然出现隔壁棉纺织厂家属院的那只大狗狗。 真的好像。 后院摘菜的萧良好奇,偷摸看了一眼,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这一幕。 要瞎了,要瞎了。周扒皮居然能做出这种表情?还笑的这么…… 他嫌弃极了,为了追对象,周扒皮太狗了,连这么不要脸的招数都用的出来。 不过,真的有效吗?他的脑海浮现一抹靓丽的警服身影。 周恩瑾眼神如刀,一下甩过来,带着警告。 萧良撇撇嘴,不看就不看。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没了碍事的人,周恩瑾的发挥更加游刃有余。 在未来对象面前,适当的示弱装可怜,可以有效拉进两人的关系。 周团长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声音也越发温柔生怕吓跑了未来对象:“……不管你选谁,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嘴上这么说,那表情一点也不像。姜安宁感觉自己要是拒绝了某人,那双深邃的眸子就会染上悲伤。 不得不说,有的人是真腹黑。 周恩瑾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选我。姜安宁同志,我以这神圣的海军军服作为见证。只要有我周恩瑾在的一天,就会爱惜你,尊重你,保护你。”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妻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注视着姜安宁,认真又郑重。 用这样脸说着这样的话,姜安宁的心跳了一下,原本逗逗他的想法也没有了。 这样真的很犯规,谁能拒绝。 姜安宁脸颊微红,咬了咬唇,“我也有一些事要告诉你。”既然决定要选他,有些事还是要提前说清楚。 周恩瑾端正坐姿,“姜安宁同志,你尽管说。” “三年前我得了一场怪病,虽然现在好了很多,但每天最少要睡够十个小时,偶尔可以干一点重活,干不了太多。而且……”说到这,姜安宁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都说到这了干脆心一横全部说了:“我吃的多,比厂里干活的男同志都要吃的多,一顿是两三个成年人的饭量。” 虽然她知道这是天劫中伤了神魂的原因,可其他人不知道。周家其他人都提前知道了,周恩瑾最后来,姜安宁估计他还不清楚。 原来是这个,周恩瑾松了口气,“我们结婚后,存折和工资补贴都交给你。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可以自己安排,不要担心钱的问题。至于干活,我娶你是因为爱惜你,想和你组成革命伴侣。我每天都会回家,家里的活我可以干。就算外出任务不能回来,你也不用干,等我回来。” 说这些话,向来泰山崩于眼前不眨眼的周大团长竟然紧张得手心出汗。这要是让海岛上那群人知道,估计要惊掉下巴。 这是姜安宁心里最大的担忧,他不介意就行。她也不可能把活都留着给周恩瑾,力所能及的她也会做。幸福的婚姻是要两个人一起维护的。 目前来看,她对周恩瑾还是很满意的。 姜安宁想了想,“周恩瑾同志,我有一个要求。” “姜安宁同志,请说。” “知青办催的急,结婚的事我希望可以尽快完成。”姜安宁不确定周家这样的大家族会不会讲究很多规定流程,但她希望能减少中间环节,早一点结婚,妈也能早点放心。 她这是答应了? 周恩瑾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之前爸给我寄过你的资料,我已经让人准备好送到了齐师长办公室。只要政审一通过,我们就可以结婚。” 听到这个答案,姜安宁整个人都有点惊喜,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姜安宁同志,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都可以问。” “没有了。周恩瑾同志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次过来是请假,没法陪你在姜家多呆。结完婚你愿意和我一起随军吗?以后你想回来,我们可以找时间一起回来。” 这样一来,她就没多少时间和家人告别了。虽然有点舍不得,但姜安宁也理解,“没关系,我可以和你一起回海岛。” 就像周恩瑾说的,以后有时间,也不是不能回来。 两人都没有其他问题了。 姜安宁抬眼看着他伸出右手,笑着道:“周恩瑾同志,未来请多多指教。” 落落大方,不扭捏。这样的姜安宁让周恩瑾更加欣赏。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姜安宁同志,未来请多多指教。” 两人对视。 心脏都漏了一拍,空气都变得黏腻。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周老爷子的声音,周恩瑾移开目光,只觉得口干舌燥,“我爸他们来了,我去接他们。” 姜安宁眉眼都透着羞涩,声音软软糯糯,“那……我去叫爸妈。”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飞快移开,出去的出去,去后院的去后院。 王福花他们早就听到周老爷子的声音了,只是怕自家闺女和周恩瑾的话还没说完,不好进来。 这会儿一看自家闺女的神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姜全根和萧良走在前面,姜安宁和王福花走在后面。 “相看的怎么样?成了吗?”王福花悄声问。 姜安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他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福花笑得花枝乱颤。 姜安宁发现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轻松,连额头的白头发似乎都黑了不少,也跟着笑了起来。 幺女的事情解决了,王福花现在最担心就是二女儿,她看了眼萧良,问:“闺女,你看萧良这孩子如何,我刚才打听过了,他还没有对象,你说他和你二姐合适吗?” 姜安宁脑海里回忆了下二姐风风火火干公安的场景,又看了一眼一脸书卷气的萧良,总觉得不太搭。 有时候,缘分这件事就是很奇妙。 萧良出去看到周恩瑾那一脸荡漾,就知道事情成了。这小子运气真好,对象这么容易就被拐回家了。 他承认他嫉妒了,所以说刚才那方法真的有效。或许他可以试试。 * 周兴云看着小叔从姜家出来,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眼神却心虚地不敢看小叔,生怕被看出端倪。 周恩瑾和周家人打过招呼,目光落在低头的周兴云身上,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 到了姜家,徐珍珍面露微笑,不着痕迹地朝周兴云使了个眼色,愣着干什么? 周兴云深吸一口气,笑着道:“伯父伯母,我想和安宁单独说几句。” 他一说,周兴海和周兴河也开了口,都希望和姜安宁单独说几句。 王福花和姜全根面面相觑,今天怎么都要和自家闺女单独说话。两人看向姜安宁。 姜安宁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这三个都是周恩瑾的晚辈,以后还要打交道的,她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大家心里不愉快。 周家人在堂屋说话,姜安宁带着人去了后院。 周兴云第一个。 周兴云见周围没了人,整个人都轻松了些,刚才一路,小叔的目光就没离开他,紧张得他差点露馅。 他抛开脑海中的顾虑,望着姜安宁。 不得不说,姜安宁真的很美。可惜太瘦了,他还是喜欢丰满有韵味的女人。 和周家其他人比起来,他更需要爷爷的认可和奶奶的遗产。他不想每次家族聚会都被人在背后骂他私生女生下的儿子,上不得台面。 奶奶的翡翠首饰是周家的传家宝,代表周氏家族对儿媳妇的认可。他妈是唯一没被老太太认可的儿媳,娶了安宁就能拿到翡翠首饰,以后他和他妈在家族聚会才能抬得起头。 而有了老太太其他的财产,他的生活才能更上一层楼,方丽和孩子才能过的更好。 想到这里,周兴云努力装出一副深情嘴脸,从怀里娶出一枚锦盒打开递到姜安宁面前,“安宁,这个是我特地找人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锦盒里面是一条项链,样式简单,不打眼,细看却很精致。 姜安宁一言难尽地看了周兴云一眼。如果她没记错,在预支梦里,这条项链是周兴云的相好送给他的。 所以他这是把相好送给他的礼物转送给了她? 这是什么下头行为。 “谢谢,东西我不需要,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回去吧。”姜安宁转身就想走,感觉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周兴云拉住姜安宁,等她转头,又露出一副苦涩的笑容,“这么多年,我第一次送女孩礼物。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送你,希望你能收下。” 他的目光深情又专注,仿佛对面的女孩是他毕生所爱。 姜安宁被恶心的不行,“还是算了吧,别人送你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下。” 周兴云愣在当场,什么意思。 姜安宁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走人。 周兴云反应过来,拿过项链仔细一看,项链上竟然刻了他和相好名字的中字。他脸色难看,气的差点把项链扔出去。 因为刻的很隐秘,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要不是姜安宁早就知道,估计还发现不了。 周兴云看着姜安宁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明明万无一失的事情,接二连三出现意外,翡翠遗产通通没有了。 周兴云脸色阴沉地滴水,却无可奈何,只能咬牙收拾好情绪,回了屋。 姜安宁和周兴海周兴河也说了几句,聊的都还比较愉快。周兴海还邀请她去海岛热作院参观。 到了宣布结果的时候,除了徐珍珍母子脸色有点不对外,周家其他人都很高兴。 周老爷子欣慰地看着姜安宁:“安宁,不瞒你说,爷爷真的很希望你能嫁进周家。不过,你也不要有压力,如果你看不上这几个臭小子,也不要勉强自己。爷爷是真心希望你可以过的幸福。” 说完这句话,场面一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安宁。 虽然大部分人早就知道结果,可真的到了要宣布的那一刻,还是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周恩瑾。一向冷静沉稳的他,还是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姜安宁指着周恩瑾:“我选他。” 其他人祝福恭喜,只有徐珍珍母子强颜欢笑。 知道安宁决定嫁进周家,周老爷子非常高兴,两家人开开心心准备结婚用的东西。 海岛那边审核一下来,择日子,上门下定,敲定婚宴,全都走上了流程。 明日就是正式成婚的日子,姜安宁心里很高兴。 就在这时,姜红梅哭哭啼啼进了屋,一把抱住姜安宁的腿哭嚎道:“安宁你一定要救救你姑父。你姑父都是因为你才会被抓走的。你可不能不顾你姑父的死活,只顾自己结婚啊。” 12、第 12 章 姜红梅一路进来,家属院不少人都看到了,探头探脑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她二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起来。”王福花气得脸都红了,想要拉人起来。 明日就是自己幺女大喜的日子,姜红梅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进来就抱着闺女大腿哭,不仅添堵,也太不吉利了。 偏偏姜红梅太胖,蹲在门口和一堵墙一样,门也关不上,让人白白看笑话。 “二姑,你先起来说。”姜安宁要扶她。 姜红梅不管不顾,只哭:“曹卫兵是因为你才抓你姑父的,你要是不救你姑父,我就不起来。” “妈,你这是做什么?这件事怎么能怪安宁,我扶您起来。大舅妈、安宁实在对不住。”春花春生搀扶着苗翠兰从后面跟上来,脸上歉意又觉得羞得慌。 姜红梅就是不起来,哭嚎着要姜安宁答应救人。 姜安宁正准备伸手搬人,瞧见她奶的动作,觉得不能剥夺了她奶教训自家闺女的权利。 还是看着吧。 她一个小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对付长辈还是得长辈来才行。 “你这是装的哪门子疯,老娘太久没揍你,屁/股痒了。”苗翠兰气得拿起扫帚就往姜红梅身上抽,“你侄女好好的日子,我让你不说人话。该打。” “妈,别打我,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打我。”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嫁了个不中用的男人,都当奶奶了还要被自己妈揍。 “老娘打的就是你。起不起来?”苗老太太动起来手来丝毫不心软。 “随便你打,我就不起来,我就不起来。安宁不救人,我就不起来。”姜红梅龇着牙耍赖,衣袖在鼻子上一擦,眼泪鼻涕全都被擦上去了。 姜安宁嘴角抽了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套红棉衣是王福花熬夜做了好久的,不能埋汰了。 “二姑,你还是先起来说。”姜安宁嘴上温温柔柔劝说,一手抓着姜红梅水桶腰,一手拿开她抱腿的手,丝毫不留情的就这么把姜红梅提起来站着了。 她的力气大,只负责拎,至于拎的舒不舒服,那就不是她能照顾到的了。 姜红梅只觉得裤腰带一紧,勒的一痛,她就被姜安宁面无表情的搬走了。 “……”姜红梅哽住了,她还打算抱着大腿哭到姜安宁同意来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姜安宁反手把门一关,望着姜红梅,“二姑,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姑父怎么会被曹卫兵抓走?” 姜红梅原本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一听姜安宁的问题就像被捏住了嗓子一般,想说又不好意思开口,脸憋得通红。 最后还是春花春生看不下去,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爸搞破鞋被人举报到厂革委会,这件事是曹卫兵派人做的。现在革委会的人把他抓了要批/斗他,还要剃阴阳头游街。曹卫兵说……”说到这里,春花顿了顿,看了一眼安宁道:“说如果表妹不取消婚礼,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姜家其他人。” 姜红梅哭嚎:“安宁啊,你二姑父要是被剃阴阳头游街了,让我们一家怎么活。一笔写不出一个姜字,你们家也会受影响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姜安宁还没说什么,王福花受不了了,指着姜红梅开骂:“姜红梅,什么叫我们见死不救。是我们让妹夫去搞破鞋的?妹夫要是不做这件事,能让曹卫兵抓到把柄。凭什么怪我们安宁?” “怎么就不怪安宁,要是她嫁给曹卫兵,什么事都不会有。”姜红梅也反驳回去。 姜安宁脸上的笑冷下来,“二姑,你要这么说话,就请回吧。这件事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 姜红梅被她的眼神吓到了,生怕姜安宁撒手不管,立刻怂了,“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姜红梅这个人虽然很讨厌,但有一句话她说的很对,一笔写不出两个姜字。二姑夫被批/斗游街,他们家也会受影响。 再说曹卫兵是冲着她来的,就算不是二姑夫,也会是姜家其他人。这次不一次性解决,还不知道对方要使出什么阴招。 她也不希望自己离开后,爸妈他们受到伤害。 这时,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位身形矫健皮肤略黑的女人。 “哟,二姑这是怎么了,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把你怎么了?”姜爱敏把门关上,抱着手臂嘲讽地看着姜红梅。 姜安宁高兴地跑过去,“二姐,你怎么回来了。” 姜爱敏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点了点她的鼻子,“我最爱的妹妹要嫁人了,我这个做姐姐怎么可能不回来。”她的目光落在姜红梅身上,一米七的大高个配上那一身公安服,不怒自威,“我要是不回来,还不知道有人趁我不在时欺负你。” “爱敏,我可没欺负安宁。”姜红梅不明白,为什么才几月不见,姜家两姐妹的变化这么大。连假小子姜爱敏都变得这么有气势。 “二姐,没人敢欺负我。”姜安宁温柔抱着二姐手臂撒娇,“对了,二姐,我拜托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姜爱敏拿她没办法,“你难得给二姐打一次电话,二姐能不给你办的妥妥贴贴的。这是你要的东西。” 姜安宁接过资料。 打蛇打七寸,曹卫兵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乡下小子,不仅能把自家姐姐嫁给厂长,还能这么年轻就坐上粮管所这种肥差的主任,她不信没有猫腻。 果然,不出她所料。 曹卫兵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胆大,不仅倒卖粮管所的粮食,还敢贿赂上级。 只要把这些资料举报到粮管所,曹卫兵吃不了兜着走。 姜爱敏拿过资料,爱恋地摸了摸妹妹的头,“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明天就是你结婚的大好日子,只管开开心心做你的新嫁娘。其他的姐来做。二姑夫的事,也交给我。” 姜安宁看着二姐温柔的目光,点了点头。有家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姜红梅还想说什么,被春生春花拉走了。苗翠兰留下来,明天就是大婚,许多事还要她帮忙。 当天晚上,姜爱敏回来,找到姜安宁。 “安宁,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去举报曹卫兵了?” 姜安宁一头雾水,“曹卫兵被举报了?” 姜爱敏见妹妹不像知道,面露疑惑,“这就奇怪了,今天我们去抓曹卫兵,有人比我们快一步。难道还有其他人盯着曹卫兵。听说背后还有锦城革委会的手笔,会是谁呢?” 锦城革委会?难道是周恩瑾。 “老姑?”铁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姑,你出来一下。” “我出去看看。”姜安宁出门了,看向铁牛,“怎么了?” 铁牛一脸神秘地看了看周围,示意姜安宁低头,悄声在她耳边道:“老姑父让我来找你。就在家属院外的小广场上,他不让我告诉其他人。” 姜安宁惊讶,他怎么来了。她找了个借口,和家里说一声出了门。 到了小广场,远远看到一个笔挺的身影,月华投下银色光辉,衬的他越发英俊。 姜安宁的心不由得跳起来,“明天就是正式结婚了,你怎么来了?”按照锦城的习俗,结婚前一天新郎新娘最好不要见面。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周恩瑾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这是给你的。” 姜安宁接过一看,竟然是一串磨好的贝壳项链。 “现在时局紧张,没法送太打眼的,这枚贝壳项链我磨了两个晚上,明天结婚,你正好带。” 姜安宁很感动,“你就是为了这个特地跑一趟?” “当然不是。”周恩瑾那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姜安宁,“明天就要结婚了,我怕你不适应,过来看看你。” 四目相对,一切都很暧昧。 周恩瑾伸手想要替姜安宁撩开她额前的碎发,一只手一把抓住他,来了个过肩摔,“哪来的登徒子,竟然对老子妹妹动手动脚。” 13、第 13 章 “你是三哥?”眼前的姜爱军和当初下乡的时候差别太大,头上带了个瓜皮帽,人也黑壮了不少,姜安宁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不是我还能是谁?”姜爱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冲反手控制住自己手臂的周恩瑾呲牙,“还不快放开。” 姜安宁反应过来,忙让周恩瑾放开他,“三哥,你怎么这么晚回来,还穿成……嗯,这样成熟?” 姜爱军捏着自己酸痛的肩膀,理正瓜皮帽,炫耀道:“我这身怎么样?是你未来嫂子给我做的,你看看这帽子,这走线,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你未来嫂子对我的爱。” 这炫耀的表情和她爸不能说毫无关系,真的是一模一样。 还是那个臭屁嘚瑟的三哥,一点没变。 姜安宁忍不住笑了。 “你就是周恩瑾?”姜爱军不客气的打量周恩瑾,收到王福花的电话,他就收拾东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路跋山涉水,就是想看看把他妹妹拐走的人长什么样。 长得还行吧,也就比他好那么一丢丢。 周恩瑾挺直胸膛,站在姜安宁身边,和姜爱军打招呼,“三舅哥,你好,我是周恩瑾。” “什么三舅哥,等你进门了再改口不迟。”姜爱军一点也不领情,“安宁,你去路灯下等,我和周恩瑾同志说两句。” 本以为下乡这些日子,得到亲亲未来老婆的锻炼,给未来妹夫吃个下马威不在话下,没想到翻车了。 看起来是个能护住自己妹妹的,就冲这一点,当他妹夫勉勉强强吧。不过,认可归认可,该说的丑话还是要说在前边。 姜安宁看看姜爱军,又看看周恩瑾,眉头微蹙,脸色担忧。 看着从小呵护到大的妹妹,自己捡了一分钱宁愿给妹妹买吃的也舍不得自己用的姜爱军酸了,说话语气也酸溜溜的,“你就这么紧张他,难道我还能打伤他不成?” “我哪是紧张他,我是紧张你。”姜安宁无奈地叹口气,给周恩瑾递了个眼色,让他悠着点。 就她三哥那又菜又爱玩的个性,刚才吃了亏,保不齐就要找周恩瑾找回场子来。拳脚无眼,打伤了他怎么办? 周恩瑾收到未来伴侣的眼色,示意她不要担心。 姜安宁给他俩留空间,来到家属院外的路灯下,远远望着这边。 姜爱军还沉浸在妹妹的维护中,面露得意地看了一眼周恩瑾,就算妹妹结婚了,她重视的也是他。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姜爱军强烈要求要和周恩瑾单挑,打完过后对周恩瑾的印象好了不少,不过还是拿出气势划下道:“以后你要是有一点点对我妹妹不好,我姜爱军就是杀到海岛,也要叫你好看。” “三舅哥放心,我以军人的荣誉发誓,这一辈子,我都会珍爱姜安宁同志。”周恩瑾望着路灯下的姜安宁,眼神温柔,誓言铿锵有力。 姜爱军满意地点点头,“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周恩瑾还想和安宁说两句,被姜爱军瞪了一眼,“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今晚你还要和我们抢?” 姜爱军朝姜安宁做手势,让她过来。周恩瑾和她道别,“明天见。” 姜安宁温柔地点点头,“明天见。” 姜爱军拉着姜安宁到了个没人的地方,脱下身上的大衣,从大衣背部的内衬里摸出一叠钱,“这是三哥给你的嫁妆,六十块,你好好收着当你的私房钱,别丢了。” 说着又拍了拍随身带最大的包裹,“这里面是我在乡下弄的好东西,都是给你路上带着的。” 姜安宁看着手上皱巴巴,有零有整的钱,再看看包裹里满满当当的吃食,鼻头酸酸的,“三哥,东西我收下了,钱你拿回去。知青每个月的津贴本就不多,你刚到乡下还要买粮食,这些钱留着你自己用或者攒起来。” 她可是知道三哥有多稀罕未来嫂子,下乡前定下目标要在两年内赚到三转一响和彩礼钱。这些钱应该是他存了许久的。 “你这丫头,还跟三哥客气起来了。”姜爱军装作生气,“你三哥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想要赚钱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嘴上说的容易,其实攒这些钱也不容易。当初知青安置费他没要,全留给家里了。他到乡下的时间已经过了秋收,粮食都是跟村里花钱买的,津贴大部分都用来买粮了。 这些钱大部分是他之前攒的,小部分是偷摸进山攒下来的。这年月的山林,外围几乎碰不到好东西,要好东西就得进山,那些值钱的草药山货都长在危险的地方。要不是大串联时,跟着一个师傅学过拳脚,还真不敢进去。 这些钱本来就是给妹妹准备的嫁妆,本来还想多攒点,哪想得到妹妹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这些钱你要是不收着,就是不认我这个三哥了。” “谢谢三哥。”姜安宁红着眼眶点点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姜家就忙起来了。苗老太太昨天没回去,姜全根去和姜爱军挤了挤,她就和王福花一起住的。 也不知道昨晚说了什么,姜安宁早上起来准备的时候,发现婆媳俩难得有说有笑,吃过早饭就开始准备今天的酒席。 因为时局特殊,不能铺张浪费,姜家的婚宴就只打算请重要的亲戚和周围的邻居吃个便饭。 一大早,王福花就指挥铁牛和姜全根去隔壁邻居家借碗筷、桌子、板凳的。姜红梅一家、还有她小叔爷爷们来的早,都在帮忙摘菜,做饭,打下手。 牛爱芳婶子、石头奶还有家属院里其他的邻居也有很多过来帮忙的。 借过来的桌椅碗筷都要清洗,这些婶子婆婆就抬着东西有说有笑的去水房洗。家属院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姜安宁是新娘子,家里的事不用她忙,她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和周恩瑾去领结婚证。 早上九点,周恩瑾就开着吉普车来了。吉普车上挂了大红花,周恩瑾穿着崭新的海军军服,左胸口的位置别了花来接新娘子。 铁牛狗娃他们这些小孩子是最高兴的,围着新郎要喜糖和红包。 萧良周家兄弟在一旁打下手,帮着周恩瑾散水果糖和红包买通路上的人力障碍。一路过关斩将,两人才来到姜安宁的卧室,全都累出了一身汗。 姜爱敏春花她们挡在门口,不给红包不让进。 萧良看清楚人,脸上都是喜悦,“姜爱敏你也在这。” 姜爱敏一看是小白脸,点了点头,看向周恩瑾。剑眉星目,一身正气,怪不得自家妹子会选他,“妹夫,红包不到位,我妹子你可是娶不走的。” 周恩瑾冲萧良他们使眼色,“红包还有糖。” 萧良回过神来,那眼神别提多热情了,掏出一大把红包就往姜爱敏手里塞,看的其他挡门的姐妹都不乐意了。 好不容易搞定了,周恩瑾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姜安宁今天穿着红色棉服,一头黑色柔顺的秀发盘成发髻缀在脑后,脖子上带着白色的贝壳项链,洁白如玉的耳朵上挂着的珍珠小耳环。 眉眼如画,人比花娇。 “安宁,我来接你了。” 同一时间,锦城某处监狱。 一个瘦猴模样的人带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打开监狱门:“老大,组织上派我来接你了。”他指了指身后畏缩的男人:“这是来替你的。” 曹卫兵走出监狱,看着天上的太阳,眼里翻滚着毒计。 姜安宁周恩瑾,这一番遭遇我该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14、第 14 章 听到周恩瑾的声音,姜安宁抬眸看过去。 周恩瑾一身海军服,身姿挺拔,眉眼透着温柔的笑意朝她伸出手。 他是英俊不凡的,尤其是当那双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眸裹挟着无限的情谊看向她的时候。 “安宁,我来接你了。”周恩瑾又说了一次。 姜安宁心脏漏了一拍。 “新娘子这是看新郎看呆了。”周围的人都跟着起哄,房间里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姜安宁的脸“噌”一下红了起来,嗫嚅道:“你……你来了。”把手给周恩瑾,让周恩瑾拉着她起来。没成想坐太久腿麻了,一时间没起身,急的她都要哭了。 接着她就感受到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把她抱起来。 “新郎抱新娘子喽。瞧瞧这力气,安宁以后福气享不完哦。”旁边的人跟着起哄,羞的姜安宁把脸埋进周恩瑾的脖子。 红晕爬上洁白如玉的脸颊,像极了含苞待放的桃花,灼灼迷人眼。 她的呼吸灼热烫人,周恩瑾的体温也跟着直线上身,脖子耳朵红了一片,“别欺负我媳妇。” “这婚都还没接完,这就护上了。以后保准又是个粑耳朵。” 小孩子不懂,见周围起哄跟着闹:“耙耳朵粑耳朵。” 周围哄笑一片,房间里的气氛更加热闹。 被周围的人这么一打趣,饶是周恩瑾一向沉稳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 乐的萧良在一旁拍手叫好,周扒皮居然也有今天,瞧瞧那脖子,那耳朵,红的那叫一个鲜艳。 周恩瑾要抱着姜安宁往外走,姜安宁连忙开口:“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下来走。” 这个年代大家谈对象结婚都比较含蓄,即使结了婚的夫妇在外人面前也很少有亲密的行为。真要被这么抱着出去,她估计就不用做人了。 两人先后对视了一眼,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粉红泡泡,但就是觉得看着心里舒服,跟着开心。 萧良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姜爱敏身上。 看着妹妹妹夫恩爱,姜爱敏的心里也跟着高兴。之前知道妹妹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随军,她一直担心,现在看到周恩瑾这么珍视妹妹,她心头的石头就落了地。 趁着没人看到,一向坚强的女公安竟然偷偷抹了抹泪。刚抬头就撞上萧良的目光。 饶是姜爱敏大大咧咧于情爱还没开窍,也忍不住脸红。躲开萧良的目光,跟在妹夫妹妹身后,随时照顾妹妹。 萧良看她害羞,也跟着笑了笑,如果他动作快一点,说不定可以赶在周恩瑾生孩子前结婚。嘿嘿! 姜家这次嫁女,牌面非常足。因为周家家在首都,周老爷子特地和姜家商量,两家合办婚礼。 家属院里十分热闹,大大小小的桌子摆了十多桌,每张桌子上都是十道菜,取一个十全十美的寓意。菜色也很丰富,不仅有一条藿香鱼,一盘回锅肉,还有红烧蹄髈和炖鸡。四个肉加六道菜,这样的席面就是在锦城都是少有的。 更别说每个人都有一把喜糖,男同志抽烟的每桌还有一盒大前门香烟,一盒大前门香烟这时候可要三毛四一包,差点都够买半斤大肥肉了,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弄到这么多。听说是周家特地托关系弄来的。 安宁这孩子有福气啊,能嫁进这样的人家。 姜全根王福花带着新人每桌敬酒,介绍新人。一圈酒敬完,周恩瑾有点醉了,王福花让姜爱军帮着把女婿先扶进新房休息。 其他人都出去吃席了,姜安宁留下照顾周恩瑾,她弄搪瓷盆打了水,准备给周恩瑾擦一擦。 刚把帕子拧干擦上周恩瑾的脸,她的手就被抓住了。 “你醒了?” 周恩瑾不说话,握着她的手,那双比平日格外明亮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姜安宁。 黝黑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一头野兽,想要将她拆吃入腹。 姜安宁被看的脸红,移开目光:“既然你醒了,先擦擦,我出去给你弄点醒酒汤。” “啊~”姜安宁尖叫一声,被周恩瑾一把拉进怀里,吓了一大跳。想着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她嗔怪地推推他,“你先放开。” 谁知周恩瑾抱得更紧,“不放。” “不行,要是有人进来了怎么办?”只是想一想那个场景,姜安宁就躺不住,推着周恩瑾起来。 周恩瑾灼热的呼吸吐在她脖颈上,声音沙哑:“不会有人来。只要有人靠近,我就能知道。” 姜安宁知道他的听力很好,上次光是听脚步就能分辨出他们家每个人。他这么说,没骗人。 周恩瑾说完,生怕姜安宁反对,喝了酒发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陪我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怎么还撒起娇来了,姜安宁看了看他的脸,狐疑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周恩瑾眼巴巴看着她,又搂紧了点。 事实证明,男人尤其是像周恩瑾这样的男人撒起娇来,完全没女人什么事了。 好像一只大金毛。 姜安宁手痒,想摸。 想着爱人喝醉了,恶向胆边生,伸手撸了一把大狗狗的脑袋,笑眯了眼。 真的好满足。 “这是做什么?” 看到周恩瑾疑惑的眼神,姜安宁心虚地收回手,看了看手上的梅花牌手表。 这是周恩瑾送的三转一响中的一响,据说是外国的牌子,崭新簇亮的。 “只能呆一会儿,就一分钟,不能再多了。”姜安宁掐着时间,躺在周恩瑾怀里,闻着他的气息,格外安心。 周恩瑾带着笑意地眼睛看了一眼姜安宁,满足地躺着。 对这一点,姜安宁一无所知,目光看着表,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快到一分钟的时候,周恩瑾听到姜爱军的脚步声,舍不得放开媳妇,打算等姜爱军走到门口再松开。 等人走到门口,他刚想开口,没成想,姜安宁也听到了脚步声,猛地起身,一把按在了不可言说的位置,疼的周恩瑾倒吸一口凉气。 15、第 15 章 姜安宁正要询问情况,门被推开,姜爱军走了进来。 “三哥,你来了。我在收拾房间,这房间有点乱。”姜安宁假装整理床铺,却不知道通红的脸蛋暴露了她。 另一边的周恩瑾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坐在床边。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他手掌上的青筋,那是忍耐到极限的标志。 “爸妈让你们出去吃饭。”姜爱军看了看两人,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妹妹脸红的不正常。 联想到刚才敲门没人回应,难道是周恩瑾这小子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姜爱军眼神如刀,充满警告意味地看向新晋妹夫。 周恩瑾根本没注意到三舅哥的警告,强忍着疼痛。 “嗯,知道了,我把床整理好就出来。”姜安宁担忧地看了周恩瑾一眼,他脸色好像没什么变化,应该没有什么事吧。 姜爱军越发觉得两人之间怪怪的,正打算多问几句,就被姜安宁催促,“三哥,我们先房间整理下,你先出去和妈说一声。” 他一走,周恩瑾没忍住闷哼一声。 “你……没事吧?”姜安宁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 周恩瑾喘了口粗气:“没事。” “真的没事?”姜安宁狐疑,听说人类男人那里特别脆弱,刚才那一下她的力气似乎大了一点:“要不还是去一趟卫生所吧,我马上收拾下。” 周恩瑾脸一黑,握住她的手,“真没事。你先去门口等我。” 姜安宁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那好吧,我先去门口等你。” 周恩瑾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点了点头。 姜安宁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周恩瑾就出来了。她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一切正常,应该没什么大事,也就松了口气。 办完酒席,周兴海周兴云周兴河还有萧良被周老爷子抓了壮丁,等王福花他们把桌椅板凳洗干净,铁牛带着他们去还。 周兴海周兴河对这份婚事是乐见其成的,比起他们自己成婚,自己老大难的小叔结婚,也是一件大喜事。 周老爷子更不用说了,那笑容从知道姜安宁要嫁进周家开始就没停过,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模样瞧着都年轻了几岁。 若说周家谁不高兴,就要数周兴云母子了。 徐珍珍一心想靠着翡翠首饰获得周家的认可,浪费了精力时间还受了不少罪,结果都做了白工。 就算她再会装面子,这会儿脸上的笑也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周兴云看着周恩瑾姜安宁恩爱有加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点不舒服。 虽然姜安宁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他也真的有想过娶她,她要是嫁给他了,他不一定会喜欢。但她没嫁给他,对周兴云来说就总是一份遗憾。 冥冥中,他总有一种感觉,姜安宁应该嫁给他的。奶奶留下的翡翠首饰,爷爷奶奶当做聘礼的那些财产,都该与他有关的。 可如今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姜安宁和周恩瑾从街道办事处出来,拿着刚开好的结婚证明去领了结婚证。 结婚证外面是伟人头像和语录,红色的外壳上还有一个银灰色的“忠”字,代表婚姻应该忠诚。背后有两行字“勤俭持家,勤俭建国”。里面是最高指示和结婚两人的信息。 姜安宁看过爸妈的结婚证,是后来补办的,五十年代的结婚证是用两张巴掌大纸片做的,上面只有爸妈的信息和结婚日期。 对比起来,七零年代的结婚证要精致许多。 居然没有照片? 姜安宁又翻看了一遍,确实没有照片。这倒是提醒了她,两辈子第一次结婚,这么重要的时刻,应该要留下些东西。 “周恩瑾,我们去照相馆拍几张照片作为纪念好吗?”姜安宁扯了扯周恩瑾的衣角。 周恩瑾低头温柔道:“好。” 姜安宁记得锦城国营照相馆就在附近一条街,两人结伴而行,中间还隔了一米的距离。路上还碰到几对结婚的新人,也是去国营照相馆的,都和他们一样,新婚夫妻间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前进,很有时代特色。 到了国营照相馆,两人先去看了价格表。上面标注的非常清楚,照片费用主要是看尺寸来定,价格从几毛钱到几块钱不等。半身像三毛钱一张,全身像四毛。 基本都是黑白照片,也有彩色照片。不过数量很少,都是人工绘涂上去的,需要另外收费。 姜安宁和周恩瑾只拍了几张两人的半身像,她打算找个机会带家人一起来拍一下全家福。 一天忙完,姜安宁没有回姜家,而是和周恩瑾一起去了招待所。从今天开始,她就多了一个新家。 姜安宁洗过澡坐在床上,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虽然是个小花妖,但也是个有见识的小花妖。人类那些动作视频,她也曾好奇的偷看过。 此刻只要一想到里面的主人公换成了自己和周恩瑾,她的脸就烧得不行,根本不敢多想,用被子蒙住脑袋,不停给自己催眠,不要乱想。 身边的床凹陷进去,鼻尖传来周恩瑾的气息,那是很好闻的皂角的味道,清新微淡萦绕在身边,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她。 “怎么蒙在被子里?别闷坏了。”周恩瑾躺在她身边,拉开她的被子。 姜安宁探出头,四目相对。 男人是刚洗完澡的样子,穿着白色背心,肩膀上的线条健美结实,身上的水还没干透,薄薄的背心略湿,贴在他的腹部,勾勒出他清晰的八块腹肌。 也许是因为天生冷白皮的缘故,他虽然在海岛当兵多年,皮肤却不是很黑,是那种白皙中透着一点健康的肤色,此刻他褪去军装,多了一丝野性和不羁。 那双黝黑的眸子看着她,充满了攻击性。好像从前住在她附近的食肉植物狩猎时的样子。 周恩瑾令人感到危险的同时看起来更加让人心动。 姜安宁害羞极了,小花妖没有经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白皙的脸蛋全是粉红一片。 像一只迷路的小鹿闯进猎人的猎场,慌张又可口。 周恩瑾眸色更深,喉结滚动。生怕吓到了小妻子,抱着她亲了亲额头,“别怕!”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敢看周恩瑾,生怕被看出端倪,结结巴巴地红着脸道:“关……关灯。” 那声音颤抖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炸掉一样。 房间突然陷入黑暗。眼睛看不到,人类的感官却更加敏锐。 安静地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16、第 16 章 灼热的呼吸纠缠,周恩瑾的薄唇落下,粉嫩的肌肤上开出了朵朵耀眼的桃花。 三月初的夜晚,气温还没回暖,室内的温度却不断攀升。 “准备好了吗?”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姜安宁的心跟着颤抖,将头埋进周恩瑾的脖子,尾音上翘得吐出一个“嗯”字。 突然从隔壁房间传来椅子被绊倒的声音,砰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接着又响起水杯“啪啦”摔碎的声音,似乎可以感觉的到隔壁住客的慌张。 姜安宁和周恩瑾都僵住了。 这才意识到招待所的墙壁这么不隔音。 如果没记错,隔壁住的应该是萧良。意识到这一点,姜安宁脸蹭一下子红了,把脸埋进枕头里。 没脸见人了。 周恩瑾咬牙切齿,箭在弦上却不得不放弃,深吸一口气,抱着害羞的姜安宁吻了吻额头,“睡吧。” 萧良看着倒地的椅子和稀碎的水杯扶额。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喝一杯水。谁知道会不小心绊倒椅子,爬起来的时候还碰落了水杯。 他就不该嫌弃时间晚离家远住招待所,这下要完。 夜深人静,姜安宁睡得安稳,被窝里一个大暖炉对怕冷的热带花卉来说不要太友好。 只是苦了周恩瑾,抱着新婚妻子根本睡不着。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冲了个冷水澡才压住心头的火。又怕一身寒气冻着妻子,在地上做了几十个俯卧撑热身才上床。 刚掀开被子躺下,新婚妻子就循着热度滚到了怀里。 想到距离回海岛还有好几日,周恩瑾不由得露出苦笑。 按照锦城的习俗,结婚第三天是回门。姜安宁和周恩瑾起来后就去供销社买好东西回了家属院。 刚走到家属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小一只坐在老位置等人。一看到她,铁牛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旋风般扑进姜安宁的怀里。 “老姑,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呜呜。”虽然说好见到老姑不哭的,可是真的见到了,铁牛还是没忍住。 姜爱军头疼,朝姜安宁抱怨:“你是不知道,这小子五点不到就醒了,让睡觉不睡,非要在这里等你。” 姜安宁给他擦眼泪,“都哭成小花猫了。看,老姑给你带什么了?” 铁牛哭够了,抬起头。 周恩瑾递过去一把大白兔奶糖。 谁知道铁牛对着周恩瑾眼泪汪汪请求:“我不要糖,你可以把老姑还给我吗?” “小屁孩说什么胡话。”姜爱军一把搂过铁牛,“你老姑嫁给你姑父了,嫁人了就有新家了,哪能像以前一样在家陪你。” 这一安慰,铁牛哭的更伤心了,“有新家就不要旧家了吗。老姑,不要不要我!哇!” 王福花刚出来就碰到这一幕,一巴掌就拍到姜爱军后脑勺上:“你一个当小叔的天天没个正行,不是东晃西晃,就是欺负侄子。你要还这样,赶紧给我回乡下,省的我看见你心烦。” 说着招呼女婿女儿进屋,嫌弃的表情也变成了笑脸。 铁牛对着三叔哼了一声,紧跟着老姑进屋。 姜爱军叹口气,他是真的是想安慰人来着,怎么就没人相信他。他比窦娥还冤,估计一会儿该飞雪了。 家里只有妈和三哥铁牛在,爸和二姐都去上班了。 进屋后,铁牛还是很没有安全感,紧紧抓着老姑的衣角,老姑去哪他就跟到哪。 后来还是周恩瑾带着铁牛出去玩,也不知道两人之间说了什么,等回来的时候,铁牛就眉开眼笑了,对这个姑父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吃过晌午,周恩瑾去火车站买票了,回海岛要先做火车到羊城,再坐轮船回海岛。票紧张,得提前买好。 王福花和姜爱军也有事出门了,姜安宁和铁牛在家。 姜安宁去后院看了看,经过这些日子的精心照顾,加上有月光花露这个外挂,后院的菜都长的很快。看样子,能收不少。 这些天气温开始回暖了,菜本来就长的快,姜家的长的更快一点,更茂盛大棵一些,姜家人只当时姜安宁照顾的好,虽有点疑惑,但想到这个菜是姜安宁做的,也觉得理所当然了。 姜安宁又给菜地浇了水,这批菜她种的都是价高稀少的,想着卖了钱带铁牛去看看腿。 这件事她一直没放弃,周恩瑾知道后也帮忙打听,最近才有了一点进展。 铁牛的腿被耽搁太久,想要恢复唯一的办法就是做手术,现在能做这个手术的人很少,只有一个叫宁远山的医生能做。他原来是首都医院的教授,可惜早几年被下放到农场了。只知道是去了南方,具体是哪个农场还没打听出来。 姜安宁刚从后院进屋,铁牛找到她,一脸神秘:“老姑,你跟我来。” 姜安宁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有些心疼。 姜安宁跟着他进了两人的屋子,到了房间,铁牛打开柜子,把小木盒递到老姑面前。 姜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盒子,用来装自己私人物品。 木头用的是好木头,都是姜全根下班后去去废品站找了不要的木头做的。前几年小兵运动正激烈,有的人家被批/斗,家里的东西也都被认为是资本主义糟粕被打砸废弃。这些木头被扔到废品站,家属院有的人就过去捡来烧柴或者打点东西。 平日里铁牛非常宝贝这个盒子,每天回来都会神神秘秘拿着盒子躲进被窝里,也不知道干什么。每次出来,脸上都很高兴。 半大的小子眼眶红红的,哽咽着道:“老姑,这是我给你攒的嫁妆。等我长大了,就去海岛看你。” 铁牛不敢看老姑,一想到老姑以后要去坐火车都要坐那么久的地方,他就舍不得。 姜安宁打开一看,里面都是毛票,花花绿绿的,每一张都被压的平整,放在盒子里,旁边还有一个小锦盒。 她数了数,竟然有六块一毛二分钱。 “有点少,可是我很努力很努力再攒了。”铁牛有点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钱这么难攒,他攒了好久。平日里奶给的零花钱,过年收到的红包,还有卖的烟盒钱,除了和隔壁棉纺织厂的小孩换过几块大白兔奶糖,他都没花过。 早知道就不买那些糖了。 姜安宁的心酸酸的,抱着铁牛,“老姑有钱,这些钱你留着自己用。” 铁牛摇头,“老姑的钱是老姑的钱,这些钱是铁牛给老姑的。不一样。这是铁牛的心意。” 姜安宁很感动,“好,老姑收着。” 铁牛看到老姑收了,心里很高兴。可一想到老姑要离开了,又伤心了,黏在姜安宁身边,最后还是狗娃石头来找他,说隔壁棉纺织厂小孩又来找他拍烟盒,也付陪练费,他才依依不舍去的。 他要从现在攒钱,攒够了钱就去海岛看老姑,他都和姑父说好了。 铁牛走了没多久,姜安宁在家弄菜地,就看到石头奶慌慌张张进来,“安宁,铁牛让曹卫兵抓走了。” 17、第 17 章 曹卫兵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姜安宁脸色一变:“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看到他们往背阴巷那边去了。”石头奶脸色苍白,刚才要不是她跑的快,差点就被发现了。 姜安宁二话不说就追过去了。 “你别去……”那人有刀。石头奶的话还没说完,姜安宁已经跑没影了,石头奶在原地跺脚,生怕连姜安宁也出事,王福花到时候找她拼命。 她就是爱贪小便宜嘴碎了点,但也没想过要害人啊。这件事不会牵连到她吧。 背阴巷是棉纺织厂背后的一条老巷子,那里几年前出过火灾,烧死了十几个住户,平日里就没什么人出入。 昨天一下雨,道路泥泞积水更加不好走。 曹卫兵和他的两个手下正背着昏迷的铁牛走在巷子里。 “妈的,怎么到处都是水坑。老大,要不我们换条巷子走,这么多水坑,等走过去,裤子全湿了。”他刚花了几十块在百货商场买的新棉裤,他心疼死了。 “瘦猴说的对,反正也没人发现我们抓了铁牛,我们慢点走也无所谓,等姜家发现的时候,我们早就走了。要我说,老大你就该直接走,要是被抓住,组织上可不会再救我们。” “要不还是别抓人了,你要报复嫂子有很多方式,没必要用这一招。老大,你觉得呢?”他们不过是偷卖了一点粮食,被抓了顶多去劳改。这要是绑架,情节就严重了。 曹卫兵淡漠地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俩有意见?” 那一眼看的两个小弟头皮发麻,不敢再多说什么。 跟着曹卫兵这么多年,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他这种眼神,充满了警告和审视,冷漠又阴狠。仿佛他们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随时可以丢弃一般。 说实话,这么多年,他们也算是跟着曹卫兵鞍前马后,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大这样的语气让他们寒心。也是,连自己亲大姐说舍弃就舍弃的人,能期望他对他们有多好。 “老大,我们哪敢有意见。”两个小弟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早起了小心思。 曹卫兵能没准备吗?他早就准备好了退路,只是在走之前,有必要给姜安宁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他在锦城筹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就这么离开,他真的不甘心。而这一切,都是拜姜安宁所赐。 三人各怀鬼胎,倒是给姜安宁多争取了一些时间。她赶到的时候,三人正要走出背影巷。四人打了个照面。 “老大,怎么办?她追来了?” “一个柔弱的女人而已,也值得你大惊小怪,抓了就是。她要是敢反抗,”曹卫兵抓过铁牛用刀在他的脖子前面比划,“我手中的刀可没长眼睛。” 姜安宁看到铁牛没受伤,心下暗自松了口气。目光落在曹卫兵的脸上,“你想要对付的人是我,抓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曹卫兵根本没把姜安宁放在眼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有什么威胁。若不是怕她吵闹引来其他人,连用人质威胁这招都不会用,直接让手下绑人。 他抓铁牛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引姜安宁过来,之前她一直和周家人在一起,他不好动手。现在她主动追过来,倒是省了他的事。 所以他答应的也很爽快,“要我放人,可以。你过来,换他。” “我可以答应你。你要保证不伤害铁牛。”姜安宁装作一副软弱害怕的模样。 她本就长得好看,此刻露出这幅表情颇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也显得更加温和无害。 曹卫兵见人走近,把铁牛丢给两个小弟,抓住姜安宁,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我说过,我曹卫兵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可惜,我现在不稀罕了。不知道你那个新婚老公,要是看到你被划烂的脸,会不会后悔娶了你。” 他要姜安宁顶着一张烂脸永远活在痛苦中,为拒绝他伤害他忏悔。 好面子的人通常自负又狂妄,姜安宁不仅折辱了他,还害他不得不远走他乡。不折磨姜安宁,曹卫兵过不去这个坎儿。 就是现在。 姜安宁看准时机捏住曹卫兵的手,来了个过肩摔。 曹卫兵被摔了个狗啃泥,躺在泥坑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一个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外表多有欺骗性,这冲击就有多大。对曹卫兵而言,这是耻辱。 姜安宁并不恋战,夺了匕首就朝两个小弟冲了过去。 两个小弟看了一眼泥水中的曹卫兵,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了决定。犯不着为了一个不重视他们的老大把自己搭进去,干脆把铁牛推出去,直接跑路了。 姜安宁抱住铁牛,确认他只是晕过去了,心才安宁下来。 “很好,姜安宁,你成功惹怒我了。”曹卫兵呸一声,吐掉口中的泥巴,阴沉着脸看向姜安宁,眼中充满被挑衅的愤怒。 姜安宁抱着铁牛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这怎么能怪我,技不如人是你的错。” 不得不说,姜安宁是懂怎么气人的。曹卫兵的脸阴沉地都快滴出水来。 偏偏姜安宁还不罢手,尽挑曹卫兵在意的点杵他肺管子。什么难听说什么,就为了替自己多争取点时间。 曹卫兵一开始没察觉她的目的,后来发现不对劲,直接过来抓她,“贱人!” 她虽然有点力气,但都是蛮力,真要和懂拳脚功夫的人对起来,她不是对手,更何况铁牛还在旁边,动起手来更加束手束脚。 好在周恩瑾带着公安很快追来了。 曹卫兵自知不是周恩瑾的对手,愤愤地看了一眼姜安宁,窜进隔壁巷子就逃走了。 公安去追曹卫兵,周恩瑾则跑向姜安宁。 “你终于来了。”姜安宁一放松,脱力的后遗症就显露出来了。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一向沉稳冷静的周恩瑾第一次露出了心慌的表情。 姜安宁醒来的时候是在姜家。铁牛睡在床里面,紧紧握着她的衣角,王福花坐在窗前补衣服。 因为脱力,加上她神魂的伤本就没好,她现在浑身软绵绵的,肚子也饿得不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到动静,王福花连忙冲好麦乳精递到她手边:“先别说话,快喝点东西补补。你这孩子,怎么能一个人冲上去,就算要去救人,也要多叫几个人一起啊。要是你和铁牛出了事,你让妈怎么活?” 一想到自己闺女的单枪匹马和逃犯搏斗,王福花的心就后怕地喘不过气来。 姜安宁喝了麦乳精后,精神好了许多,“当时情况太着急了,我没顾上。对了,曹卫兵抓住了吗?” 王福花拿过搪瓷杯放到五斗柜上,又给幺女拿了几块饼干,“刚开始被他逃了,多亏有恩瑾在,是他找到了曹卫兵在锦城的躲藏点。”曹卫兵被抓住的时候,她还冲上去给了他几个巴掌,踹了几脚。 “他人呢?”姜安宁没看到他。 王福花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在厨房拔鸡毛呢。卫生所的医生说了,你身体弱要多补充营养。供销社没有鸡卖,他就去乡下给你换了几只鸡回来,要给你炖鸡汤。这个女婿选的不错,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个会疼人的。” 过来看妻子不小心听到丈母娘吐糟的周恩瑾:“……” 王福花一点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姜安宁偷笑,也没提醒她。 王福花发现后脸色一红,嗔了幺女一眼,“你这丫头人来了也不提醒妈。恩瑾啊,妈说的不是你,你年纪也就比安宁大了八岁,不算大。”越描越黑,王福花索性不解释,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姜安宁吃完饼干还不过瘾,让周恩瑾给她拿点大白兔奶糖。这时候的大奶糖属于营养食品,有“七颗奶糖等于一杯奶”的说法,不仅要糖果票,还要托关系才能买到。 大白兔奶糖奶香浓郁,甜而不腻,是姜安宁最喜欢吃的糖果。 “这里沾上了。”周恩瑾指了指嘴边。 姜安宁伸出舌头舔了舔,本就红润的嘴唇被这一舔,更加诱人,仿佛雨后枝头的红樱桃,让人心旌摇曳。 周恩瑾眸色加深。 “不是这里。是这里。”说着他便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