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豪门假少爷穿成雄虫[虫族]》 1. 第 1 章 奥斯尔的冬天很冷,但太阳却总是很热烈。 阳光倾洒在地上,会有种虚假的温暖,但你若是碰一碰光下的那块土地,就会发现,它和阴影处的土地没什么分别,都很冷。 谢辞半靠在阴影处的墙边,仰着头出神的看着不远处林立的高楼,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冲锋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让旁观者也不免担忧起来。 毕竟奥斯尔寒冷的冬季,在整个虫星也是出了名的。 便利店里的雌虫犹豫再三,还是捧着一件衣服出了门。 “阁下,您是否需要一件衣物?”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在离谢辞三米远的地方就顿住了脚步,小心地出声询问道。 谢辞闻言,恍然回神一样垂下眼睫看过来。 雌虫才注意到他对于雄虫来说高到离谱的身高,和俊美到锋锐的样貌。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确信,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只雄虫。 ——还是一只罕见的高级雄虫。 谢辞礼貌地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起身离开。 他每一步都踩的极稳。 但风吹过来,衣角鼓荡,总给人一种飘摇欲坠的错觉。 站在他身后的雌虫遥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有些担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亮了光脑。 —— 对于谢辞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各种造型酷炫的飞行器在空中来回穿梭,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偶尔有人形的生物展露翅翼在空中飞翔,华丽的翅膀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微风拂过他的脸颊,轻柔又鲜明,于是他便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既不是喝醉酒跑错了地方也不是睡昏头还在梦游,而是确确实实地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谢辞漫无目的地在路边迈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把裤沿,没摸到放在裤兜里的烟盒,只能烦躁地抬手薅了一把头发。 他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曾在漫长又孤寂的黑暗中徘徊许久,直到今天才天光乍现。 就在谢辞停在一个湖泊边上思考人生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声厉呵:“别动!” 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情套路来讲,他现在应该立马举起手来以示无害,再慢慢转身了解情况。 但谢辞有时候偏偏轴得很,逆反的那股劲儿上来了,谁也拦不住,再加上现在心情也不太好。 于是,在收到有雄虫轻生的报警信息后,火速赶来的军雌们便听背对着他们的雄虫不耐烦的轻“啧”了一声,迅速转身,抬腿就踢,力道凌厉,带着破空的风声。 莱安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军雌,自然不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 他怕雄虫受惊之后掉进湖里,下意识拽住谢辞踢过来的脚,利落地往回一拉,完全忘记了对面是一只“娇弱”的雄虫。 谢辞被他拉的一下身形不稳,往前摔去。 “少将!”身后传来其他军雌的惊呼声,莱安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来救虫的不是来打架的,赶忙伸手接住了谢辞。 谢辞趴在他怀里,完全没有领情的意思,一边提膝上顶,一边肘击他的胸口,试图挣脱这个男人的禁锢。 这自然是徒劳,雌虫的力量并非人类可以抗衡,莱安的身材虽然不是那种肌肉虬结的力量型,却也极具爆发力。 他的手臂交错,将雄虫牢牢禁锢在怀里。 以免冒犯,他的手掌并未落到实处,只虚虚拢着雄虫的腰部。 但被困住的雄虫完全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他显然愤怒极了,怒火侵染脸颊,将他的眼尾晕出了一抹漂亮的红色。 那抹红晕落进莱安眼底,晃得他走了一下神,手上便下意识地松了劲。 而这也就给了谢辞反抗的机会。 谢辞眯了眯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拳揍上了面前男人的下颚。 给莱安少将的脸留下了一小块青紫。 但与此同时,一支小巧的针管也接触到了他后颈处的皮肤,针管内浅蓝色的液体缓缓注射到他体内。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谢辞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莱安稳稳地把他接住,朝后瞥了眼蠢蠢欲动想从他手里接过雄虫的军雌们,冷声道:“收队,去中心医院!” 军雌们神情一肃:“是!” 星际时代,宇宙物种繁杂多样,各有优劣。 虫族作为战斗力和科技水平都顶尖的物种,所占领的星球数目远超其他物种。 为了便于统一管理,虫族以首都星为中心,依照各个星球与首都星的直线距离划分为七大星域,由近到远依次是第一星域到第七星域。 奥斯尔星球是第三星域中不太起眼的一个旅游星,以寒冬不结冰的赛亚西湖闻名,刚开始发展旅游业时曾吸引过众多游客前来参观。 但旅游星并不宜居,加上寒冷的气候和单一的观赏景点,热度很快就降下来,现在也只有少数的虫族会来奥斯尔度假。 谢辞待的湖泊边便是曾经火遍全虫族的赛亚西湖。 那里距离中心医院并不算很近,坐军用悬浮车也需要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莱安将怀里的雄虫抱上悬浮车,刚要将虫放下,怀里的雄虫便下意识揪着他的衣领往他怀里缩了缩。 莱安低头看了眼他身上单薄的冲锋衣,先打开了车内的温控系统,这才把雄虫安置在车内的座椅上。 他是第一个上车的军雌,其他军雌跟在他身后陆续上车,几乎每只虫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只雄虫的身上。 军部的雌虫们平时常到边境执行任务,那里环境恶劣、资源匮乏,是雄虫们绝不会踏足的区域。 他们这次是刚执行完任务准备回首都星,途径奥斯尔来补充物资,没有虫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一只高级雄虫。 莱安嫌他们动作磨蹭,目不斜视地将一个毯子兜头盖到雄虫身上,这才加快了他们的行动效率。 待悬浮车启动后,莱安将身旁雄虫身上盖着的毯子拉下来了一点,看着那张被毯子捂得泛着潮红的俊美脸庞,心底难得涌上来了一点遗憾。 真可惜,怎么就是一只雄虫呢? 傲慢、贪婪、暴戾、无知,是这个时代雄虫的代名词。 发情期和精神力暴|乱让雌虫在本能上臣服于雄虫,但雌多雄少的局面又注定大部分的雌虫无法和雄虫结合,而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对雄虫的极致追捧。 尤其是高级雄虫。 ——那是一经等级查验就会被各大家族抢破头的存在。 莱安看得出来,在场的每一只虫都能看得出来,这个黑发雄虫的等级,起码在A级以上。 因为他的模样甚至比星网上一个备受追捧的A级明星雄虫还要漂亮得多。 而一旦和高级雄虫有了交集,就意味着日后麻烦缠身的生活。 这并不是莱安所期望的。 他瞥了眼身旁的雄虫。 雄虫有一头罕见的黑发,闭着眼睛侧头半靠在座位上。 他眉宇间轻轻拢着,嘴唇很薄,泛着点病态的白,看起来很有攻击性,但鸦黑的睫毛轻轻垂落,闭着的眼眸和脸颊的红晕中和了这种攻击性,只余下安静地睡颜。 莱安心道:模样倒是挺乖。 下颚隐隐的刺痛姗姗来迟,慢悠悠地传递到脑神经。 莱安恍然想起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青紫。 暗骂了一句:乖个屁! 中心医院的医护人员早已做好了接应准备,待莱安他们的悬浮车一到,就立刻将雄虫接了进去。 悬浮车停在原地没动,车上的其他军雌眼巴巴地看着雄虫离他们越来越远,恨不得自己也跟着进去。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博得雄虫的好感,万一再捞到个雌君的位置,那岂不是赚大了。 “这样一只漂亮的雄虫,到底是谁忍心让他这么伤心的,大冬天的跑来赛亚西湖。”坐在悬浮车内的盖伊目送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低声念叨了句。 一旁的军雌十分赞同:“不想要的话可以让给别的雌虫啊!!!” 他们都对那通报警通讯深信不疑,毕竟娇弱的雄虫有什么理由孤身来到寒冷的赛亚西湖边,不是来跳湖的难不成是来吹冷风? 莱安对他们的看法不置可否。 不过看那只雄虫和他打架的那股劲儿,可不像是会轻生的样子。 说不定只是在家里玩的不痛快了,出来消遣他们。 莱安和大部分的军雌不同,他对雄虫并没有那种过多的保护欲。 恰恰相反。 雌虫必须依附于这些贪婪而卑鄙的生物而活的现状令他十分厌恶。 当然,这种逆潮流的想法只深深地隐藏在他心底,从未表现出来过,所以其他军雌也只以为他性格冷淡。 —— 中心医院,特别监护病房内。 谢辞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日光下坠,橘红的彩霞晕染着澄澈的天空,调皮的光线从病房的窗户透进来,给地面留下一小块光斑。 他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意识恍惚了一瞬。 但很快,谢辞的思绪就被额角的抽痛感拉了回来,他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场景,扶着脑袋坐起身来,低低地骂了一句:“卑鄙的男人!”居然还用麻醉剂! 那支针剂的效果显然非常不错,让他一觉直接从上午睡到了现在。 但谢辞想不明白,那些人抓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点线索。 这个房间并不算太大,但装修非常舒适,无论是配色还是家具摆件,都是精心布置过的,能让人下意识放松下来。 就在谢辞正要拉开房间里的抽屉查看时,房间外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接着,脚步声顿住。 “咔嚓”一声,房门打开了。 谢辞闭目躺在床上,放缓呼吸。 房间内静谧蔓延。 来人行至床前,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出声道:“阁下,您醒了吧。” 2. 第 2 章 装睡大多时候是很多小虫崽的把戏,加西亚医生没想到这位阁下如此童心未泯,但在等待半晌无果后,只能选择率先揭发他。 然而被揭发的雄虫睫毛不易察觉的轻颤了两下,却还是不为所动。 加西亚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记事本放在床头柜上,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 他当然谨记着这位阁下进中心医院的原因,虫星的任何一只雌虫都不会任由一只具有轻生念头的雄虫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 所以他在估摸着药剂就要失效的时候,就回到了病房。 雄虫没有和他交谈的意愿,加西亚也并不着急,只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病历。 躺在床上的谢辞闭着眼睛等待这个人离开,却不知怎的,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滂沱的大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刺目的远光灯穿透雨幕,人群的尖叫此起彼伏,混乱,嘈杂,意识在黑暗中漂浮。 身体的痛苦早已远去,精神的疲倦却如影随形,谢辞跟随着意识沉浮,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阁下!阁下!……” 朦胧中,谢辞只觉耳边嘈杂,一道声音自远及近,从模糊变为清晰。 他忘记了自己的所在之处,骤然惊醒过来。 加西亚见他醒来,松了口气,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先喝点水缓缓。” 谢辞已然忘记了梦境的具体内容,心情却被影响的愈发沉郁。 他没有再拒绝交流,坐起身来,接过水杯哑声道了句“谢谢”。 加西亚温和地笑了笑,体贴的坐远了些,给他留下平复心情的空间。 谢辞双手捧着水杯,那双曾被众人频频夸赞过的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垂下,敛住了眼底的情绪。 杯子里水的温度还有些温热,让他冰冷的指尖稍稍回温了些许。 夜色静谧,唯有房间内的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悠悠暖光,加西亚医生不再需要担心雄虫的休息问题,便打开了房间的大灯。 为了让敏感脆弱的病人们更容易敞开思绪,这间心理诊疗室布置的十分温馨,色彩鲜艳而明亮,很少有虫会讨厌。 加西亚走至床边落座,挑了个话题起头:“阁下,您可以叫我加西亚,作为交换,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谢辞抬眼,冷冷道:“你们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他的眼神中带着疏离与戒备,但并不惶恐。 加西亚没有隐瞒他的意思:“军部接到报警通讯,说您在试图做一些危险的举动,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们只能先把您带回来。” 谢辞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我想没有你们的话,我会更安全。” “阁下,您想要离开这里的话,也得告诉我您的住址和姓名,在检查完身体没有问题后我会联系军部把您送回去。”加西亚温和地笑了笑,对他的态度不置可否。 虽然被雄虫阴阳了几句,不过他猜测的雄虫大发脾气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这无疑给加西亚省了不少事。 在医院工作的雌虫们,最烦恼的就是遇到那种脾气暴戾凶狠的雄虫,作为虫族需要重点保护的生物,雄虫们的地位无疑要比雌虫高得多,即便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行为,也总是会被轻拿轻放,罚一笔钱匆匆了事。 而罚钱对于雄虫而言更是无关紧要,他们的雌君雌侍会帮助他们解决这些麻烦,即便雌君雌侍的财产被掏空,只要再迎娶一只雌虫,雄虫的家底又会顷刻间充盈起来。 ——因为虫星的法律规定,结婚后雌虫的财产会全部归于雄虫。 虫星大部分的雄虫已经被这种奢靡而无所事事的生活宠坏了,他们无法再接受贫穷的生活,便会为了丰厚的财产迎娶那些并不怎么符合雄虫审美的军雌们。 而身材更加纤弱的亚雌,虽然更受雄虫欢迎,但因为无法积累大笔的财富,最多被收为雌侍。 不过,最近两天,奥斯尔中心医院的护士们心情倒是很不错。 新住进医院的那位谢辞阁下虽然脾气不算好,行为举止却极为有礼得体,算得上是比较轻省的病人。 更重要的是,这位阁下不仅容貌非常出色,等级也很高。 尽管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忘记了所有,但上述的每一个优点都让医院里众多的单身雌虫心动不已,每一个能和谢辞阁下接触的机会都变得弥足珍贵。 护士长佩特在早有准备的前提下,凭借自己灵活的身姿和高超的打斗技巧从众多情敌手中抢到了给谢辞阁下送餐的机会。 他推着小餐车来到心理诊疗室门口,先是对着金属门上隐隐绰绰的身影整理了一下衣领,才挺直腰背敲了敲门。 房间内传来一道冷淡的应答声:“请进。” 佩特面带微笑地推开了房门。 “谢辞阁下,这是您的早餐。” 佩特将一个小餐桌支起来,把餐车上精心烹饪的食物转移到餐桌上,帮他拉开了椅子。 谢辞这会儿正斜靠在沙发上摆弄手里的光脑,闻言略微颔首道:“谢谢,我一会儿再吃。” ——在加西亚检查之后,他已经得到了单独待在房间的权利。 佩特有些为难地看着他:“阁下,加西亚医生认为您在饮食方面有一些不好的习惯,让我送餐的时候督促您吃一点。” 谢辞不耐烦地蹙了蹙眉,起身坐在餐桌前喝了一口名为巴噜奶的饮品,道:“好了,你出去吧。” 这几天他已经对这家医院护士的热情度有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一旦他的态度稍稍软化,这些人便会如狂蜂浪蝶一般扑来。 为了自己能清净点,谢辞宁愿当一个傲慢无礼的家伙。 佩特虽然对他冷淡的态度有所预料,却还是感到失望,他推着餐车往外走,刚要打开房门,身后传来雄虫挽留的声音。 “等等!” 佩特眼睛睁大了些,眼神中倏然亮起惊喜的光,他立刻转头询问:“阁下,您还有什么事吗?” 谢辞垂着眼帘,表情看不出喜怒:“你知道那天是谁送我过来的吗?” 佩特对这个问题显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答道:“您是说莱安少将吗?我听说是他接到军部的命令,把您带过来的。” “莱安……”谢辞低头喃喃着这个名字。 佩特抿了抿唇,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轻声道:“莱安少将可是第七军区容貌最俊美、升级速度最快的雌虫呢,就是脾气不太好,听说对雄虫也非常冷淡,不知道他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雄虫。” 谢辞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心思,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更为特殊的两个字上面。 雌?虫?? 是他想的那个雌和那个虫吗?! 待在医院的这几天,谢辞对现状的了解并不是毫无进展的。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在的星球名为奥斯尔,知道了奥斯尔最大的招牌赛亚西湖,并得到了一个全新的光脑。 但因为不想暴露自己“文盲”的情况,谢辞并没有向其他人……其他虫请教过这里的文字和一些更加基础的信息。 因此,他才刚刚知道,原来生活在这里的全都是虫。 所以……第一天到来时看到的人形生物所展露出的翅翼也并不是什么高科技的飞行器,而是确确实实长在身上的一个部位。 谢辞低头沉思了两秒,做好了决定。 ——他请求佩特帮他找点儿童基础读物。 先不说别的,如果必须留在这里生活的话,起码字得认全吧。 佩特对他的请求有点诧异,但想到他如今的失忆人设,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虫星的纸质书籍非常珍贵,大都是躺在博物馆仅供展览的存在,佩特当然不可能给谢辞找来,所以他只是接过谢辞的光脑,根据自己上学时的情况下载了一些视频和书籍让谢辞观看。 就这样,谢辞开启了自己的虫星幼崽课程学习生涯。 而另一边,莱安少将一回到军部,脸上的青紫痕迹就引起了军部不少同僚的注目。 和他一向不对付的贝迪尔这会儿刚巧从办公室抱了一摞文件出来,一瞧见莱安的脸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天呐,莱安少将,你这是干什么坏事去了?” “这虫也真是的,即便莱安少将犯了什么错,不知道打虫不打脸吗?本来就嫁不出去,脸被打坏,岂不是更嫁不出去?” “少将!”被贝迪尔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一顿后,跟着莱安的部下才注意到他脸上的青紫,他们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惊诧,欲言又止。 ——尽管之前看到了那只雄虫激烈的反抗,但他们确实没想到他的力气居然这么大,连莱安少将的脸都能弄伤。 贝迪尔显然注意到了莱安部下的神情,表情诧异中夹杂着几丝幸灾乐祸:“不会吧不会吧,莱安少将脸伤了应该有一会儿了吧,居然都没虫注意到吗?你这虫缘也太差了吧。” 莱安冷笑了一声。 他的下属们在雄虫在的时候忙着献殷勤,在雄虫离开之后又忙着心口痛,哪里能注意到他们的长官被打了呢? 盖伊垂头往后缩了缩,生怕莱安转头找他们算账。 虽然以莱安少将过往的习惯来看,他只会暗戳戳缩短他们的休假时间。 被雄虫打了脸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莱安没有解释,其他知晓内情的虫也没有宣扬的意思。 除了贝迪尔讽刺了几句外,其他军雌并不怎么在意。 毕竟,每一只军雌都是沐浴战火,从杀戮和鲜血中摘得的荣耀和桂冠,他们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是勋章,自然不会在意这么一个连伤口都算不上的小小淤青。 然而,就在莱安以为自己的生活将要回到正轨的时候,他收到了匹配中心发来的短讯: “尊敬的莱安少将,恭喜您所提供的信息素与谢辞阁下匹配度达80%以上(数据已模糊),请于明天上午来匹配中心核对信息并登记结婚!” 3. 第 3 章 登记……结婚? 莱安看着光脑上的短讯,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坦白来讲,他对如今虫族的婚姻情况并不怎么看好。 无论是法律还是社会风气,在两者的关系中总是无限偏向于雄虫,以至于雌虫在婚姻关系里面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 面对雄虫的鞭挞、伤害,这些武力值强大、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雌虫们却几乎没有什么手段能来保护自己。 莱安绝不愿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 即便日后会因为发情期痛苦,会因为精神力暴|乱死去,他也并不想将自己的财富、生命乃至荣耀交给一个以自己的痛苦为乐的雄虫。 他当然珍惜生命,却不愿为了苟且偷生,背弃自己的灵魂。 匹配中心通常只会给匹配度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未婚雌虫和雄虫安排强制结婚,军雌没有拒绝的权利,但雄虫不同。 如果能在登记结婚前引起那只雄虫强烈的厌恶情绪,进而引诱他主动拒绝强制匹配的结果,也许可以阻止这场“包办婚姻”。 莱安在查找那只名叫谢辞的雄虫信息无果后,心里已经定好了计划,只待明天实行。 —— 而另一边。 几乎是在莱安收到短讯的同一时刻,奥斯尔中心医院的心理诊疗室内,放在桌边无人问津的一个最新版光脑也响了一声。 但它的主人还没有养成随身携带光脑的习惯,以至于错过了这声提醒。 这会儿正待在加西亚医生办公室内的谢辞浑然不觉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正专注地看着手里新鲜出炉的体检报告。 体检报告原本只需要发到病人的光脑上让其自行查看即可,但加西亚之前并没有在虫族信息中心检索到谢辞的身份信息,便只能帮他将最基础的基因与信息素相关内容先行上传。 体检报告出来之后也多了一个步骤: ——需要本人确认并签字后,将信息补录到信息中心。 谢辞对于虫族文字和文化的学习已经卓有成效,自然认出了报告上硕大的几个字: 姓名:谢辞 性别:雄虫 等级:A级 婚配:无雌君雌侍 ——原来,他也成了一只虫。 谢辞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光屏,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 他在刚知道这个星球上全是虫族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会不会被查出人类的身份,继而被驱赶出境或囚|禁研究。 但后来又想,来到这里本就非他所愿,就此离开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不舍,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谢辞指尖摩挲着光屏上的“雄虫”两字,眼神空茫茫的,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自嘲一笑,感慨道: 看来他这次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变成了一只虫,但也没再顶替别人的身份。 体检报告并没有什么不妥,加西亚医生等他在屏幕上签完字后,就将备份文件发送到了医院的信息中心进行存储。 A级雄虫已经是雄虫等级的顶尖批次了,相关信息一经上传就会被迅速抓取,传到首都星各大家族手中。 但以往的A级雄虫基本都是在幼崽时期检测出来,或者是在成年期觉醒后升上去的,像谢辞这样没有登记过信息的雄虫不能说没有,但也少之又少。 所以,各大家族在收到又有野生A级雄虫出现的消息的同时,也得知了这位阁下将在明天与莱安少将登记结婚的消息。 军部的雌虫们羡慕极了莱安的好运气:“和A级雄虫匹配到的怎么就不是我呢?!” 也有许多贵族雄虫暗自可惜没有得到莱安的那一大笔财富,居然让其他雄虫捷足先登了。 事实上,莱安·迈卡在首都星的贵族圈内也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不说迈卡这个老牌姓氏在首都星的影响力,光是莱安本身凭借军功累计的财富与资源,便足以与许多不善经营的贵族家底相抗衡了。 如果不是莱安本身无意与雄虫结婚,而有意娶他的雄虫与他的匹配度又没有达到匹配中心强制匹配的最低要求,许多雄虫还是很愿意将他娶回家的,当然,还要顺便接收他的星币。 首都星的纷扰暂时并未波及到位于奥斯尔星球的莱安与谢辞。 谢辞是对高级雄虫的稀少程度缺乏认知,对自己成了一只虫也没什么实感。 莱安则是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雄主会是一只高级雄虫。 虫族的强制匹配机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和两虫的等级关系不大,只是基于信息素的契合程度计算出来的。 而且雄虫数目本就稀少,高级雄虫更是寥寥无几,每一出现便会被各大家族迅速抢夺瓜分。 在这种现状下,莱安自然不会自恋地觉得自己会这么“好运”,能得到一只高级雄虫的“青睐”。 最重要的是,他收到的匹配中心发来的短讯中,并没有提到一星半点雄虫等级相关的信息。 莱安的思路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正常而言,为了提高强制匹配的成功率,帮助雌虫搏得雄虫的青睐,匹配中心发送的短讯中不但会有雄虫的基本信息,还会附上雄虫的个虫兴趣甚至饮食喜好。 前提是,信息中心确实有这些。 但莱安收到强制匹配短讯的时候,谢辞的体检报告才刚刚出来,等级信息也还没来得及上传,匹配中心自然无从发起。 因为不想结婚,莱安也就没有仔细了解过强制匹配相关的内容,所以完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他这会儿正忙着安排与雄虫的见面事宜,力求一出场就给那只雄虫留下“深刻的印象”。 引导雄虫拒绝匹配最有效的方法其实是遮掩自身的样貌,再做一个丑绝人寰的伪装,直接把雄虫吓跑,但这个方案并不适用于此刻。 ——依照莱安对匹配中心浅薄的了解,他的个虫信息这会儿估计早就发给雄虫过目了。 所以,莱安想了个殊途同归的法子——伪造伤口。 作为一个不温不火的旅游星,奥斯尔的经济算不上发达,但快递机器人的速度也和其他星球的所差无几。 莱安很快就收到了他刚下单的几个快件。 他从快递机器人的手中接过包裹,避开其他军雌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包裹里只有三样东西:一块带着伤口的仿真皮肤、一卷造旧绷带、以及一支血腥味的空气清新剂。 他将伪造伤口的仿真皮肤小心地贴到手臂上,又拿着那卷造旧绷带缠了上去。 那块仿真皮肤不愧于它高昂的价位,肌肉组织和狰狞的伤口都非常逼真,属于雄虫看一眼就能吓到的程度。 绷带的缠法也非常讲究,是那种看似紧密牢固,实际上一拽某个线条,整条绷带便会松散开来的系法。 为了不露出破绽,莱安还往上面喷了点血腥味的空气清新剂。 这些都是他没收部下的搞怪道具时了解到的东西。 事实证明,当莱安少将想要做成某件事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能成为他的助力。 在离开军部赶往匹配中心的途中,莱安还碰到了刚从训练场回来的盖伊。 盖伊性格跳脱,虫缘也很好,就是嘴巴不怎么牢靠,一有什么消息总会嚷嚷的所有虫都知道。 莱安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被强制匹配给了一只雄虫并且还试图拒婚,便用外套将“受伤”的那只手臂挡住了。 盖伊自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并不想和自己的长官来一场密切的交流,只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便匆忙离开了。 在虫星,雌虫与雄虫有约时,为了表现出对雄虫的尊重,通常会提前半个星时到达目的地等候。 莱安遵照了这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到达匹配中心大厅的时候,这里的员工甚至还没有开始上班。 他低头扫了眼光脑上的时间,将搭在手臂上的军装外套放好,坐到了等候区的位置。 即便是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坐着,莱安的脊背依旧挺直,这个被军部严明的纪律锻炼出来的姿势在他身上却并不显得严肃僵硬,反而带着一种随性的漂亮。 以至于几乎每一只进来的虫都会下意识地看他一眼,然后又在莱安凌厉的眼神看过来之前收回自己略显冒犯的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那只名叫谢辞的雄虫却始终没有出现。 莱安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急于把自己嫁出去的愣头青军雌,但耐不住军部频频发来的催促短讯,只得到窗口询问。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与谢辞阁下约好的时间是几点?”他敲了敲窗,开口询问道。 在窗口工作的雌虫抬头看了他一眼,暗自撇了撇嘴:“谢辞阁下并没有说他几点到,不然您再等一会儿吧。” 这只雌虫故意刁难的态度莱安自然能看得出来,但他没心思和这些雌虫玩勾心斗角的把戏,只低头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军部那边有急事需要我去处理,既然你们没和谢辞阁下约好,那我就先回军部了。” “诶!”那只雌虫终于急了,慌忙开口阻止道,“莱安少将,请您务必再留一会儿,我这就联系那位阁下。” 莱安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等候区。 那只雌虫却感觉自己心里的小心思都被看透了,他涨红着脸,却没敢再耍什么花招,低头通过信息中心拨打那位阁下的虚拟通讯号。 渴望得到雄虫的垂青是每一只雌虫的正常欲|望,但任何种族都不缺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触犯法律的同族。 为了保护雄虫们不被极端的雌虫骚|扰强迫,信息中心对外只会透露雄虫最基本的信息,而像联系方式这种个虫隐私,并不会被公布出来,只能通过官方渠道拨打虚拟通讯号转接。 “嘟……” 通讯响了几声后,终于被接起来。 雌虫的耳麦里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喂……谁啊?” 这声音清朗如风,内里却又夹杂着一丝慵懒的低音,萦绕于耳旁时便显得格外暧昧撩虫。 雌虫被他叫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捏着手努力克制着自己说话时的颤音:“阁……阁下,这里是……匹配中心,请问您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趟呢?” 坐在心理诊疗室内忙着摆弄手里机甲模型的谢辞闻言,放下手里小巧精致的模型,转而拿起桌边的光脑,困惑地蹙了蹙眉,轻声重复道:“匹配中心?” 雌虫肯定道:“是的,阁下。昨天下午我们给您发过一条短讯,邀请您上午来匹配中心,但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 谢辞打开光脑,果然看到了一条未读短讯。 他点开上面不怎么显眼的小红点,一行虫星文字落入眼帘: “尊敬的谢辞阁下,恭喜您所提供的信息素与莱安·迈卡少将的匹配度达80%以上(数据已模糊),请于明天上午来匹配中心核对信息并登记结婚!” “[附件]:莱安·迈卡个虫简介” 耳边那个自称是匹配中心的虫子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谢辞的注意力却完全被那一行短短的文字吸引了。 登记……结婚? 虫族的科技这么发达,观念居然还停留在“包办婚姻”这种封建糟粕的程度? 而且,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的结婚对象,这个莱安·迈卡少将,不就是那只用麻醉剂偷袭他的卑鄙的雌虫吗?! 4. 第 4 章 得益于顶级雌虫出众的听力,莱安将两虫之间的对话尽收耳底,自然也听到了谢辞那勾虫的嗓音。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痒的耳朵,内心冷嗤了一声:浪|荡的雄虫! 谢·浪荡的雄虫·辞才刚看完短讯,他还在惊诧于虫族这神奇的婚姻观,回神的时候就听对面的虫说:“……莱安少将正在这里等您,还请您尽快来匹配中心一趟……” 他蹙了蹙眉,出声打断:“不好意思,我好像并没有提交过结婚申请之类的东西,而且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打来通讯的虫有些难以理解他的选择,又不敢随意答应他,只得委婉劝道:“额,阁下,您不先来和莱安少将见一面再做决定吗?” 再怎么说,少将那一大笔财富与资源还是香的呀。 况且,结婚对雄虫来说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一般收到强制匹配短讯的双方都会很高兴地接受,他还是头一回见谢辞和莱安这样对结婚不怎么热衷的虫。 但雌虫劝解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谢辞依旧坚定而冷漠地拒绝了与莱安的见面。 雌虫只好遗憾道:“好吧,那打扰您了。” 他这会儿已经对这位好运又倒霉的莱安少将没了任何羡慕与偏见,挂断通讯后刚想抬头安慰他几句,却见那只高大的军雌已经穿好了军装外套,一脸冷漠地转身离开了。 无论是人还是虫,骨子里大抵都是犯贱的。 分明自己也想让雄虫拒绝结婚,但当那只雄虫当真见都不见就拒绝他时,莱安又没觉得有多高兴。 他低垂着眼眸,耷拉着的眼帘遮住了那双碧色的瞳孔,整张面孔显得愈发冷硬。 莱安有一头漂亮的金色短发,这种明媚而鲜亮的颜色总是容易将虫衬的开朗而好脾气,但当其与冷白的肤色和冰冷的碧色眼眸搭配起来时,却比其他颜色更显薄情冷厉。 他迈步离开匹配中心大厅,坐着悬浮车往军部的方向赶去。 …… 今天的天气和前几天一样,是个寒冷的艳阳天。 谢辞恹恹地窝在心理诊疗室内,不怎么想动弹。 如今,这间病房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屋子,虽然还是空荡荡的,但也摆了不少其他虫拿来给他解闷的小东西。 谢辞本来在拿到体检报告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打算出院了,毕竟他住院的费用都是用的政府补贴,在没什么能力偿还之前,谢辞并不愿意欠下太多的人情和外债。 但每当他试图办理出院手续,医院的工作人员总是各种推脱,最后推拖不过,又要求有主治医生的签名才给办理。 加西亚医生自从把体检报告给他以后,就整天不见虫影,谢辞无法,只能暂时留在这里,毕竟就算离开,他如今也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谢辞拒绝与莱安见面后,匹配中心就没再传来什么消息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匹配结婚这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匹配中心又联系了他。 给谢辞拨打通讯的还是上次那只虫,连道歉的语气都一模一样:“谢辞阁下,这里是匹配中心,很抱歉再次打扰您。” “上次在您拒绝与莱安少将登记结婚后,我就已经给上级汇报了您的意愿,并提交了解除强制匹配申请表,但是今天,申请表被驳回了,您还是得来匹配中心大厅一趟。” 其实雌虫自己对这个结果也很震惊,匹配中心一般并不会对雄虫的选择做出强制性的干涉,像驳回解除强制匹配申请表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发生。 他担心雄虫对此不满,语气尽可能的温和委婉。 谢辞勉强耐着性子询问道:“驳回的原因呢?” 他不太了解虫族这些机构的办事效率,但听这只虫子的语气,这种情况显然不常发生。 雌虫听到这声询问,声音更小了,显得没什么底气:“额,驳回原因是,您没有固定资产,不结婚的话生活质量会降低……” 这是委婉的说法,其实雌虫手里的文件上写的是:这雄虫什么都没有还不结婚是想把自己饿死吗? 谢辞:“???” 他气得笑了一声,发出了真诚的疑问:“在你们虫族,没车没房没存款的雄虫就必须得去吃软饭吗?” ……雌虫没敢说是。 谢辞最后还是去了。 他上辈子最穷困潦倒颓丧落魄的时候,都没给人低过头,更别说去吃软饭了! 他倒要去看看这只雌虫到底有多有钱。 谢辞坐在前往匹配中心大厅的悬浮车上,阳光从车窗外透进来,洒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面容。 金光与浮尘如翩跹的蝶翼在他身边盘旋飞舞,将那一身缭绕着的沉沉死气都融化了些许。 匹配中心大厅的风格与地球上许多政府办事厅的风格类似,都很空旷而严肃。 这里并不单单处理强制匹配的事情,还会处理一些其他的业务,所以每天来往的虫不算少,这会儿里面还零星地站着几个雌虫等待办理手续。 谢辞一进来就被坐在等候区角落的那只高大的金发雌虫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那只雌虫正垂头摆弄着手里的光脑,浅金色的碎发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了半张俊美的侧脸和微抿的薄唇。 他似乎察觉到了谢辞的视线,抬眸看过来,凌厉的眼神在接触到谢辞后微微收敛了些。 但也就仅仅如此了,他很快就又低下了头。 谢辞:“……” 这可不像是对待未来雄主的态度啊。 他当然认出了这只雌虫,他的结婚对象——莱安·迈卡。 他记得这只雌虫在阳光下炫目的金发,像蓝宝石一样澄澈的眼眸,还有禁|锢他时手臂肌肉绷紧的力度。 很奇妙,当时他被愤怒的情绪掌控,并没有多分出心神注意这些,但如今回想起来,那画面却依旧栩栩如生。 就像一堆黑白默片中,只有这一小段画面被愤怒的情绪染上了鲜活的色彩。 雌虫…… 会生蛋的雌虫…… 谢辞回想起在光脑上查到的虫族的性别差异,眼神不由自主地在莱安的腰腹部位停留了一瞬。 以莱安敏锐的洞察力,自然发现了他看似隐晦的视线,他滑动光脑的动作一顿,起身朝谢辞走来。 “阁下,我认为,无论是雌虫还是雄虫,都应该互相尊重,您觉得呢?” 谢辞看着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大约是觉得这只脸蛋漂亮的雄虫还有机会迷途知返,莱安被强制匹配搞得沉郁的心情也放松了些。 他朝谢辞略微颔首,刚要返回等候区的位置,就听谢辞压低嗓音,小声道:“所以你对雄虫的尊重就是用麻醉剂偷袭吗?” 谢辞的本意是质问这只雌虫,他只是嫌丢人,才压低了声音。 但他低估了雌虫的身体素质,也低估了自己对未婚雌虫的吸引力。 大厅内几乎所有雌虫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他身上,于是这幅神神秘秘的做派,以及话语里面的劲爆内容,便被在场所有的雌虫都听到了。 他们满脸震惊地面面相觑了一眼,又用一种看勇士的隐晦眼神扫了眼莱安。 莱安:“……” 分明是军部下达的正经任务,怎么从这只雄虫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怪呢? 他一方面被谢辞问的哑口无言,另一方面又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但莱安只当是完成任务那天听到过雄虫的声音,并没有多想。 “那是军部下达的任务,我只是执行者。”莱安把锅甩给了军部命令,然后把话题转回了刚开始,“但是,您冒犯的视线却是基于自身做出的行为!” 谢辞也不是非要和他掰扯清楚这到底是谁的锅,他只是有点好奇雌虫的生理构造,没有要冒犯莱安的意思,便略过了上面的问题: “我只是……” 他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道极度热情的嗓音从匹配中心大厅的另一头响起:“谢辞阁下!” 莱安抬眸看了眼满脸兴奋迎上来的雌虫,又转头看了眼谢辞,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 5. 第 5 章 谢辞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叫破了身份。 他抬眸瞥到莱安那难看的脸色,知道事情要糟,刚想开口解释自己并非有意欺瞒,就被那只飞奔过来的雌虫打断了: “谢辞阁下,您的光临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呀,不知道您在奥斯尔星球的这几天有没有遇到心仪的本土雌虫呢?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这里有奥斯尔最全的未婚雌虫资料,您可以看看资料再做决定!” 这雌虫不仅不会看人脸色,力气还贼大,拉住谢辞的那只手跟铁钳似的,让人难以挣脱。 谢辞拧眉,迅速抬起另一只手击中了这只雌虫手臂上的麻筋,才把自己的手臂解救出来。 吉本·尼克只觉胳膊一麻,手上便下意识地松了劲儿,他有些诧异于雄虫敏捷的反应速度,但又想起加西亚猜测的:这只雄虫很可能原本是一只星盗,失忆后才流落到奥斯尔星球的,便又觉得合理了。 星盗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毕竟一只A级雄虫,除非雌父雄父的身份有异,不然无论在哪个星球哪个家族出生,都没有虫会选择隐瞒不报。 这样看来,雄虫敏捷的身手也成了他们猜测结果最有力的佐证。 谢辞不知道这只雌虫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很不耐地蹙着眉:“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如今身到异界,已是收敛了不少。 吉本·尼克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谢辞阁下,我是奥斯尔星球匹配中心的负责虫吉本·尼克,您有相关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咨询。” 谢辞现在不想咨询问题,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然后找莱安解释清楚刚才的事情。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想把没有素质、猥琐之类的贬义词安在自己头上。 便直接道:“不认识,麻烦让让。” 名叫吉本·尼克的雌虫却像是没听懂他的拒绝,笑嘻嘻道:“阁下,您先别急着走呀,我们这儿未婚雌虫的资料我都带来了,您不然先看看。” 他用身体挡着谢辞,一只手捧着文件夹,一只手拦着谢辞离开。 于是谢辞明白了:这只虫听不懂人话。 但他能躲开雌虫伸过来的手,却没法越过他走到莱安面前,只好扬声喊道:“莱安少将!” 莱安听到他的喊声,眉眼间顿时凝聚起更浓厚的冰霜,冷漠地撇开了眼。 ——这只雄虫能一下就喊破他的名字,分明是认出了他,刚才却装作不知道两人强制匹配的关系。 莱安向来不吝用最坏的心思来揣测这些雄虫的用意。 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财富?地位?还是一只被爱束缚、言听计从的雌虫? 事实上,这种用演戏来哄骗雌虫放下心防的手段并非毫无前例,有些雄虫就是如此的恶趣味,喜欢看雌虫坠入爱河又求而不得的痛苦挣扎,以及最后得知真相时的痛不欲生。 想到这里,莱安的心情更糟了,他干脆转身回到了等候区,打算先等这出闹剧结束,再想办法让雄虫拒绝匹配结婚。 被拦住的谢辞看着他一脸冷漠转身离去的背影,轻“啧”了一声,脾气这么大。 这只雌虫在刚才搭话时显然还不知道他就是那只和他匹配成功的雄虫,态度才会那么自然随意。 对他冒犯的行为也给予了正确的纠正,显然是一只正直的大好虫。 然后谢辞再回观自己的一系列行为…… 不得不说,从莱安的角度看来,确实很像心怀不轨的坏虫在故意耍虫玩。 他想想觉得是自己理亏,被莱安摆了脸色也就没怎么生气。 几分钟后,谢辞终于突破了吉本·尼克的防线。 他径自走到了莱安面前,低声解释道:“我不认识那只虫子,也不是故意耍你玩,只是还没想好这个事情要怎么说……” 吉本·尼克从谢辞身后探出头来,附和道:“我和这位阁下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哦。” 谢辞:“……” 谢谢你,添乱侠。 其实莱安在这里坐了几分钟就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多少有点情绪上头丧失理智,也发现了推理中的漏洞。 如果雄虫真的想骗他,估计也不会用这种轻而易举就能被揭发的法子。 况且,上次回到军部不久后,他就已经通过首都星的好友得知了自己匹配到的是一只A级雄虫。 但当时事情已经结束,他没预料到还会有后续,也就没有专门去打听雄虫的身份。 现在想来,高级雄虫如此稀少,怎么可能短短一段时间内就在一个不怎么发达的旅游星连续遇到两只? 这两只本就是一只雄虫才更合理。 一样的高级雄虫,同时出现在匹配中心,甚至连声音都很耳熟,这么多线索明晃晃的摆在面前,他都选择了视而不见,确实也怪不到这只雄虫身上。 所以谢辞说没有故意不告诉他身份,他信了。 但看着面前一前一后站着,刚才在大厅拉拉扯扯,现在连解释都如此默契的两只虫。 不认识?第一次见面? 呵。 莱安抬眸,见雄虫还在等他的回复,没直说信还是不信:“阁下,您不必跟我解释这个。” 黑发雄虫不知是没听出他语气里暗藏的讥讽,真的信了这句客套话,还是本就不愿在他身上多耗费心思,直接顺势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我们便说匹配结婚的事吧。” 莱安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垂眸抿了抿唇:“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谈吧。” 这只雄虫的胆子很大,莱安不确定手臂上的伪造伤口能不能吓到他。 但他总是不愿坐以待毙的。 于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状似不经意地将身上的衬衫袖子挽起来了一点,露出了下面透着血色的绷带。 谢辞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就顺着莱安的动作发现了他手臂上的绷带,他不由地话音一转,蹙眉问道:“你受伤了?” 莱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确认没露出什么破绽:“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谢辞知道,虫族的军雌常上战场,恢复力强悍,莱安说没什么大碍,他便没有再问。 倒是跟在后面的吉本·尼克问了句:“你怎么不用修复液?” 莱安侧头瞥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 吉本·尼克快走了两步,和莱安并肩,他扫了眼走在他们前面的黑发雄虫,转头朝莱安暧昧一笑,小声道:“都要有雄主了,受点疼算什么,不是么?” 莱安脚步一顿,状似不经意道:“都知道他要结婚了,你怎么还给他介绍未婚雌虫?” 吉本·尼克这下倒是真有点诧异了:“怎么?你还吃醋了?你不是性冷淡吗?” 莱安:“?” 军部哪只虫传的谣言? 吉本·尼克发现自己说漏嘴,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那不是我看你俩都不怎么想结嘛,就想着顺便推销一下我们奥斯尔的未婚雌虫咯,A级雄虫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嫁出去一个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莱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他不想为了活着和雄虫结婚,不代表其他雌虫的想法会和他一样。 匹配中心大厅和上次来时没什么分别,依旧只有零星几只办理业务的虫,之前拨打通讯的那只雌虫员工一边处理手头的事,一边还偷偷关注谢辞。 上次单知道这只雄虫等级高他就已经心动了,现在发现他长得也这么好看,不由更加嫉妒莱安,低声嘟囔道:“谢辞阁下上次都拒绝了,吉本主任怎么还把申请表驳回了。” 吉本·尼克的等级显然不怎么高,完全没有听到手下雌虫的抱怨,莱安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 方才他还以为吉本·尼克真的是在专心推销奥斯尔的未婚雌虫们,但听这只雌虫话里的意思,又是他把谢辞解除匹配结婚的申请表驳回的,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没有婚配的雄虫,显然比有雌君雌侍的雄虫更容易打动吧。 还是说,找他来只是个见雄虫的借口,本意还是要让雄虫拒绝他之后重新挑一只? 莱安暂时还猜不透吉本·尼克的用意。 吉本·尼克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安静的空房间:“你们随便坐吧,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没有虫会来。” 谢辞长腿一跨,率先坐到了一个单人沙发上。 他进房间的时候落后了莱安一步,刚才从身边走过时,莱安才发现他的身高居然和自己相仿,身形也不像其他雄虫一样单薄瘦弱,若不是周身的信息素若隐若现,很容易被认成雌虫。 吉本主任等他俩都坐好后,便顺势坐到了两虫对面的椅子上。 他先是从办公桌里摸出了一份结婚协议的文件放在桌子上,不待谢辞皱着眉开口,就又“啪”的一声把一本厚厚的书搁到了旁边。 谢辞看着那本书上“帝国婚姻律法”六个大字,沉默下来。 他最近的学习成效还算不错,但显然并没涉及到虫族的婚姻律法。 只能暗自腹诽:难不成,在虫族,单身也犯法? 莱安却没被他这一套动作吓住,他并不关心吉本·尼克的目的,只需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吉本主任,这就是您驳回谢辞阁下申请表的依据吗?”莱安摩挲着指尖,回想帝国婚姻律法中的条例。 吉本笑了笑,刚要开口,就被谢辞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黑发雄虫捂着嘴,咳的眼尾都泛起了红,看向他的眼神却凌厉如刀,里面明晃晃地写着:敢说实话你就死定了! 吉本忍笑,本着解决不了麻烦就解决制造麻烦的虫的原则,将问题抛给了谢辞:“谢辞阁下,我能知道您提交申请表的原因是什么吗?” 6. 第 6 章 莱安坐在谢辞左侧的位置,从这里他只需要微微侧头,便能看清雄虫所有的动作,也能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谢辞捂着嘴和吉本·尼克眉来眼去,莱安却盯着他白皙的脸颊,凌乱散在前额的黑色碎发和因为剧烈咳嗽而染上红晕的眼尾,又一次走了神。 他突然回想起和这只雄虫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雄虫站在湖边,身形单薄,衣服像是空荡荡地挂在了身上,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 猝然间转头时,眼底的迷茫与麻木还没有收敛干净,眼尾处就迅速被怒火侵染成炫目的红。 他被那抹漂亮的红蛊惑了心神,放松了警惕,于是给了谢辞反抗的可趁之机。 漂亮的雄虫都是带毒的。 如今,他却又在同一个地方重蹈覆辙。 上一次丢了脸,这一次,他又会丢掉什么? 命吗? 莱安陡然间清醒过来。 谢辞这会儿已经停止了咳嗽,他靠在沙发上,手肘抵着扶手,修长的手支着脑袋,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吉本的问题,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莱安收回看向他的视线,淡淡开口道:“吉本主任,我想无论谢辞阁下是出于什么理由提交的申请表,您都不应该草率地驳回。” 如果这会儿不是在讨论两人的婚事,谢辞觉得这话还挺像在维护自己。 吉本被他的话气得一乐:“诶,你到底是哪边的?方才不是还因为我给谢辞阁下介绍未婚雌虫吃醋吗?这会儿怎么又这么大方了?” 谢辞闻言,下意识放下支着脑袋的手臂坐直了些,眼神状似无意地扫了眼莱安。 却见那只雌虫没有半点被戳破暗恋的羞涩与窘迫,反而先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才缓缓开口反问:“谁说我吃醋了?” 他的态度着实不像一个暗恋者,谢辞松了一口气,心底却有一股自己都不自知的怅然。 吉本白了他一眼:“行吧,你俩都冰清玉洁,没有一点世俗的欲|望,就我是个俗虫。” “但是……”他话音一转,接着道,“莱安少将,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的发情期距今不足半年了,你能保证在半年之内找到另一只匹配度在60%以上的雄虫吗?” 谢辞闻言微微蹙眉:“为什么非得找雄虫?” 吉本震惊地看向他,吓得声音都劈叉了:“您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他是知道谢辞失忆的毛病的,但没想到加西亚嘴里的“忘光了”是这么个忘光法——连基本的常识都一无所知。 雌虫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都无法自己掌控,成年后的发情期、精神力暴|乱,都很容易葬送他们看似强悍的生命。 发情期内的雌虫需要获得匹配度在60%以上的雄虫的抚慰,才能安全度过发情期,抚慰的雄虫匹配度低于60%或者单单依赖抑制剂的话,有很高的的死亡率,即便运气好活下来,也很有可能会因发情期的痛苦引发精神力暴|乱。 吉本刚想开口解释,就被莱安打断了话头。 “您失忆了?” 他抬眸看着谢辞,不知道是确实关心雄虫的身体健康,还是故意打断吉本的话。 谢辞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略过了他的问题:“吉本主任,你要说什么?” 吉本·尼克便给他解释雌虫的发情期。 他故意将情况描述的严重了些,想要激起雄虫的恻隐之心,却被一旁不解风情的家伙频频打断。 莱安不想听他夸大其词的话,只好自己解释起来。 他的语气冷漠而官方,像是在背诵星网上的资料。 不过,谢辞最终还是从他平淡的叙述里隐隐窥见了雌虫发情期时九死一生的危险处境。 他理所当然地犹豫了起来。 真的要对一条自己本能挽救的生命视而不见吗? 无论是人还是虫,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应当都是想要活着的吧。 而代价仅仅是一场他并不需要的婚姻。 吉本看出了谢辞松动的态度,正要趁热打铁,莱安那边却不知怎的,胳膊上的绷带突然松开了。 他受伤的那只手臂刚好是靠近谢辞的那一边,沾着猩红血液的绷带垂落下来时,那道狰狞的伤口便径直撞入了谢辞的眼帘。 谢辞确信自己是没有什么晕血症的,但看到那伤口的一瞬间,头却突然“嗡”的一下眩晕了起来。 他晃了一下身体,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些画面凌乱又断断续续,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已经从脑海中消失不见。 谢辞闭了闭眼睛,压下了心底骤然浮现的烦躁。 莱安眼睛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谢辞,见他虽然没被吓到,却很明显一副厌恶伤口的模样,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放松,反而夹杂着一丝“果然如此”的复杂。 他自觉刺激已经足够,事情也会按照他的想象发展,便垂眸扯住绷带的另一端往上缠。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必再露着伤口。 一只手到底多有不便,莱安当时为了让绷带一扯就散,另一端并没有固定住,缠起来就更加费劲了。 就在他思索着要不随便缠两下算了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从他手里抽走了绷带。 谢辞低垂着眼帘,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们军雌平时就是这样包扎伤口的吗?” 莱安一怔,静静地看着那双漂亮到极致的手指翻飞,利落又小心地把绷带缠好,最后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手臂上分明是贴着没有任何传感器的仿真皮肤,莱安却好像感受到了雄虫指尖拂过皮肤时轻柔的力度。 雄虫看着脾气不怎么好,这时候却有一种意外的温柔。 莱安低下眼眸,掩住了眼底的波澜:“谢谢您,阁下。” 吉本大概并不常在这间办公室待着,里面的温度很低,谢辞瞥了眼莱安绷带下苍白的手腕,问:“你不把外套穿上吗?” 方才他在包扎伤口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莱安的皮肤,很凉。 莱安闻言微顿:“我这就穿。”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身前的热源后撤离开了。 谢辞回到了自己的单人沙发上,拿起桌子上的那份结婚协议翻看起来。 莱安一板一眼地将自己的军装穿好,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是为自己失败的计划还是为雄虫突如其来的关心。 待他重新坐到沙发上时,谢辞已经翻完了手中的结婚协议。 他将文件重新放回桌子上,屈指敲了敲桌面:“结婚协议都是这样的吗?” 吉本见他俩终于有空搭理自己了,将手里捧着的杯子放下来:“您是有哪里不满意吗?还是对哪些条款不理解?” 谢辞皱着眉:“说实话,我都不是很满意。” 结婚后雌虫所有的一切都要给雄虫?就连离婚雌虫也要净身出户?周扒皮都不是这么个剥削法呀! 吉本闻言有些为难:“可是,这已经是对您最有利的一版协议了。” 谢辞捏了捏自己的鼻骨:“那你拿对我最不利的那版来给我看看。” 吉本从办公桌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份还没被丢的旧版协议,他擦了擦上面的浮灰,递给了谢辞。 “这版协议对雄虫的约束力度比较大,福利却不怎么好,现在已经很少有虫签了。” 谢辞其实还是不怎么满意,但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行了,就这个吧,帮我找支笔。” 莱安换完衣服后就没怎么再说话,直到这时才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道: “阁下,恕我直言,如果您是抱着挽救我生命的心态同意的结婚,那我得说清楚自己的态度。”他看向谢辞,“我并不愿意为了活着嫁给您。” 谢辞嘴角微勾,扯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想,你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也把我看得太过善良了。” 莱安直视着他:“……您不是因为这个,那再好不过。” 他似乎对有多少资产从自己名下转走毫不在意,也没有关注谢辞签的是哪些协议,只有些出神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痛恨通过欺骗的手段玩弄雌虫的虫渣,因为他的雌父——一只曾经实力强大,等级很高,前途光明的军雌,就是被他的虫渣雄父欺骗了感情,玩弄了身心,最后被摘除了翅翼丢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自生自灭。 雌父所有的一切都毁于一旦,那只雄虫却依旧逍遥在外,早已忘了那只被他骗身骗心的军雌。 莱安恨他,有时候却更恨自己的雌父。 恨他即便得知真相依旧对那只雄虫爱得无怨无悔,恨他爱自己,却永远最爱那只雄虫。 莱安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变得和雌父一样疯魔,但他知道,如果有虫要骗他,最好能骗上一辈子。 签协议倒是并不怎么麻烦,很快就能签好,但因为前面耽误的时间太久,今天已经来不及领结婚证了,谢辞和莱安只能先告辞离开。 待他们走后,吉本拿着签好的结婚协议,哼着歌上了楼。 楼上,有虫在天台等待。 “他答应了?” “当然,也不看是谁出马。”吉本得意的敲了敲手上的文件,随即疑惑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提莱安少将发情期会让那只雄虫松口的?” “别忘了我的身份,我可是一名心理医生。”天台的虫往前走了一步,刚好走进了光照范围,露出了清晰的侧脸,赫然是谢辞那失踪已久的主治医生——加西亚。 他眺望着远处,轻声喃喃道:“无论何时,我也得对我的病人负责啊。” 孤独的灵魂跨越亿万光年相遇,不知最终谁是谁的救赎。 7. 第 7 章 第二天是一个罕见的阴雨天,乌云黑沉沉地压在半空,让人不免心情沉郁。 谢辞半靠着椅子坐在窗前,望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雨滴有些出神。 他不怎么喜欢下雨天。 地下室本就湿冷,每当下雨,墙壁边缘更是会洇出水痕,将那张本就简陋的床也弄得湿漉漉的没法睡人。 然而,南方本就多雨,在谢辞最痛苦狼狈的那段时间,A市更是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 像是连老天爷都在惩罚他的错误。 谢辞正想着从前的事,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谢辞阁下,您在吗?” 他回过神来,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来接他去领结婚证的莱安·迈卡。 莱安本来在低头整理衣服,见门开了,下意识抬眸望去,却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谢辞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他轻抿了一下唇,随即笑了笑:“您若是后悔了,我可以找吉本主任将那两份结婚协议要回来。”他以为谢辞回来之后又后悔签那一份协议了。 谢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皱眉看向他:“你后悔了?” 莱安闻言,略显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做出的决定,从不后悔。” ——他既没有后悔的权利,也从不会做后悔的决定。 谢辞于是松开了眉头:“那便走吧。” 言下之意,自己也并未后悔。 谢辞说罢,便率先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就似又想起了什么,道了句“等一下”,便又转身回了房间。 莱安站在外面等他,没过一会儿,就见谢辞绷着脸,拎着一把颜色鲜亮、上面附着可爱涂鸦的小花伞走了出来。 这是房间内唯一的一把伞,谢辞嫌弃它花哨的颜色,又不想淋雨,只得带上了它。 “走吧。”他没有看莱安,径自朝电梯走去。 谢辞不笑的时候,本就看起来难以接近,沉下脸之后,眉眼处更是平添了几分冷峻,以至于路过的雌虫分毫不敢像之前一样搭话。 莱安跟在雄虫身后,瞥到了他掩在黑发下微红的耳廓,手指不动声色地轻捻了一下。 医院的门口不允许停悬浮车,所以他们出了医院之后还得再走一段距离。 谢辞撑开伞,瞧着莱安径直就要往雨幕中走,下意识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他拉完才想起雌虫的这只胳膊还受着伤,赶忙松开手,皱眉问道:“你没事吧?” 莱安先是一愣,才慢半拍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他掩唇轻咳了一声:“没事,已经快好了。” 谢辞自然不信,但莱安不愿意和他说,他也不可能扒开他的衣服看,便只好道:“别淋到雨。” 莱安抿着唇颔首,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缘故,面色有些发白。 方才在医院里,他还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做出的决定从不后悔。 现在他却突然有些后悔那几天没上战场,没能在手臂上留下一道真实的伤口,以至于须得用谎言作为开局。 他们并排走着。 谢辞撑着那把花里胡哨的伞,见莱安不知在想些什么,都快走出伞下了,干脆抬手拥住了他的肩头,把他捞了回来。 他的个子和莱安相仿,做这个动作毫不吃力。 从前人生还没有经历巨变时,他也惯常和朋友勾肩搭背,这里的雌虫又和人类的男性有着一样的外表,所以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 突然被搂住的莱安侧头看了眼搭在自己肩头那只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的手,嘴唇微动,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伞下的空间狭小,谢辞为了不让两人淋到雨,紧紧地搂着莱安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带。 莱安顺着他的力度往前走,他能感受到从身后传递过来的温热的体温,还有雄虫偶尔侧头看他时喷洒到他后颈处的呼吸,带着暧昧而撩人的热度,鲜明到无法忽略。 他僵着身体,感觉全身的感官都被侵袭了,只能祈祷快点到达目的地。 然而他们肩膀靠着肩膀,身体贴着身体,走起来难免艰辛。 莱安去时只花了五分钟的路程,和雄虫一起走却硬生生花了十多分钟才到。 直到上了车,莱安才渐渐冷静下来,他见雄虫坐在位子上却迟迟不动,便微微侧身过去,准备帮他把安全带系好。 谢辞低垂着眼眸任由他摆弄。 雌虫的皮肤很白,因为刚开始淋了一点雨,有几缕金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看起来有些狼狈,漂亮却不减分毫。 但他的身形却并不瘦弱,反而是那种带着爆发力的性感。 莱安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眼睫微颤,抬起眸来。 他因为系安全带,身位略矮于谢辞,这样抬眸看过来,因着角度,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便平添了几分无辜,像一只淋了雨可怜兮兮的金毛犬。 外面雨声淅沥,车内空气潮湿黏腻。 谢辞像是被蛊惑了,怔怔地盯着那一抹蓝,怎么都挪不开眼。 他们谁都没动,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鸣笛声骤然划破雨幕,才打破了凝滞的时间,惊醒了对视的两人。 莱安垂眸将安全带系好,退回了驾驶座。 谢辞撸了一把头发,靠在座椅上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哑着嗓音问:“有烟吗?” ——他现在很想下去抽支烟。 莱安不抽烟,车上自然没有:“不然我现在去买一包?” 谢辞舔了一下唇:“算了,先去领证吧。” 领证…… 这两个字被他轻飘飘地说出口,然后沉沉地砸在了莱安的心底。 领证的流程并不麻烦,只需要签个字,再一起拍一张照片就算完事了。 两人顶着匹配中心工作人员艳羡的眼神,拍下了一张虚假营业的照片。 待出来时,他们的手里已经多了两本小红本。 外面雨声渐息,阳光费力地拨开乌云,倾洒下一丝光亮。 莱安的眼睛被阳光晃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眼睛,转头看向谢辞:“阁下,我们要去庆祝吗?” 谢辞心想,庆祝什么?庆祝从今以后失去的自由吗? “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吧。”他说。 8. 第 8 章 雨过天晴。 澄澈的天空与雌虫碧色的眼瞳交相辉映。 一时不知哪一个更加醉人。 谢辞手里的伞也没了用处,他低头盯着那把小花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拉了一下莱安的袖口,将那把伞递给他:“你先帮我拿一下这个。” ——总不能光他一个人丢脸。 莱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沉默又顺从地接过来,他看透了雄虫的心思,自然知道谢辞不会再把这把伞要回去了。 冷着脸的高大军雌拎着一把小花伞的视觉效果和谢辞出门时的模样不遑多让,谢辞一下子平衡了,心情终于舒畅起来。 奥斯尔毕竟也是一个爆火过的旅游星,如今虽然落魄了,但当初花费了大笔星币建造的许多消费场所却还在营业。 莱安只偶尔完成任务回首都星的时候会路过奥斯尔,对这里说不上熟悉,但也比谢辞这个半吊子雄虫强。 他开着悬浮车带雄虫来到一家味道还不错的餐厅。 这会儿正是饭点时分,不少雌虫来这儿吃饭,其中还夹杂着少数几个来相亲的雄虫。 莱安和谢辞进餐厅的时候,里面的虫不论雌雄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就连相亲桌上的雌虫,一看到谢辞清瘦的身材和那张漂亮的脸,眼睛也“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但坐在他们对面的雄虫这会儿却没心思计较这些雌虫见异思迁的小心思,因为他们自己也正盯着雄虫旁边那只漂亮的金发雌虫目不转睛。 谢辞皱了皱眉,侧身挡住那些雄虫冒犯的视线,对着迎过来的服务员问:“有包厢吗?”他记得莱安很讨厌这种视线。 这家餐厅的客流量还没到爆火的地步,包厢自然还有空着的。 服务员在前面给他们带路,一路上不时偷瞄谢辞,看起来有几分蠢蠢欲动。但终归还是职业素养占了上风,并未贸然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莱安就在谢辞的身侧,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但雄虫并未表态,他便一直沉默着。 虫族繁衍至上,一切律法都为此让步,雌虫从出生起便学着讨好、忍耐,一只雄虫娶好几只雌虫是社会常态,莱安不觉得这只雄虫会是例外。 况且他们只是被强制匹配到了一起的,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所以尽管对其他雌虫的态度有些莫名地不爽,莱安也没有要阻挠他们上位的意思。 包厢里大概开了温控系统,温度要比大堂的高上不少。 两人出门那会儿天还在下雨,温度也比较低,谢辞便多穿了一件衣服,这会儿到了暖和的地方,没几分钟便热得受不了,只能把外套脱了下来。 他刚想起身挂到包厢的挂衣钩上,坐在他对面的莱安却已经十分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外套帮他挂好了。 谢辞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这才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结婚了。 但严格来说,这只是两人第三次见面而已。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娶一只和男人外表没什么差别的雌虫。 莱安倒没想这么多,因为这只是雌虫与雄虫吃饭时该有的礼节,他平日不做这些,只是不愿,而非不懂。 他将桌上的菜单递给坐在对面的雄虫,道:“谢辞阁下,您先点吧。”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他对谢辞并未改口,依旧口称“阁下”。 谢辞不在意他的称呼,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在虫族,结婚之后的雌虫要叫雄虫“雄主”。 他面色如常的接过菜单,随意点了几样。 说是谢辞请客吃饭,其实花的还是莱安的星币,他便没好意思点太多。 莱安待他点好以后,接过菜单也低头刷刷勾了几道菜,然后转头对身旁的服务员道:“除了这几个,其他都来一份。” 谢辞:“……” 他突然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被霸道暴发户包养的小情人。 莱安留意到了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诧异,也回想起了谢辞的失忆人设,便解释道:“雌虫的饭量比较大,我们点这些刚刚好。” 谢辞见旁边的服务员也面色如常,便知道他所言非虚。 仔细一想,军雌平日上战场或是做训练,体力消耗都很大,饭量大点也正常。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出包厢门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谢辞,却见那只雄虫的注意力完全都在对面漂亮的金发雌虫身上,丝毫没有留意到他。 他抿了抿唇,只能有些不甘心地关上了房门。 谢辞则完全没有注意到别的虫的小心思,他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放在桌下,隐晦地摩挲着裤沿,琢磨着要怎么把裤兜里的东西递出去。 无论是什么原因,总归是结婚,婚礼就不说什么了,但戒指总还是要有一个的。 坐在对面的莱安见他有点心不在焉,刚好有点事情要和谢辞商量,便开口道:“谢辞阁下……” 而与此同时,谢辞也已经下定了决心,摸着裤兜轻咳了一声:“咳,那个……” 两人一同开口,又一同停下话头。 空气安静了几秒,他们对视着,又一次一齐开口。 “您先说吧。” “你先说。” “……” 包厢内一时寂静无声。 谢辞看着对面雌虫完全愣住的模样,率先笑了起来。 他平日并不常笑,那张脸上总是弥漫着懒散倦怠,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满面寒霜,眼神嘲弄,让人不敢轻易招惹,这么猛一下笑起来,就像是经年飘雪的寒山突然融化,飘荡起满山的桃花。 莱安看着他那双泛着潋滟笑意的漂亮桃花眼直直地盯视着自己,冷白的皮肤不由自主地被粉色浸透,不知因为是羞耻还是尴尬,或是别的…… 直到包厢外敲门声响起,谢辞才止下笑意。 他眼尾那块的皮肤似乎很是敏感,无论开心还是愤怒,总会漫上一层薄红,再加上因为笑得太厉害眼睛里涌上的些许水汽,看上去就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以至于来送餐的服务员一时之间没能克制好自己的情绪,对莱安露出了又嫉又妒的神情。 莱安:“……” 服务员似乎不想再隐忍下去,布菜的功夫频频给雄虫抛媚眼,谢辞的神情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见状皱眉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他倒不是故意羞辱,只是这个服务员身材健壮,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模样,再加上抛媚眼的功夫不到家,看起来真的很像是眼睛在抽搐。 莱安一时之间没绷住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服务员:“……” 草。 他推着餐车一脸羞愤的落荒而逃。 谢辞一脸钢铁直男式的莫名其妙:“他怎么还生气了?” 莱安眼含笑意,轻咳了一声:“这家店的服务员素质似乎不太好,下次我带您去另一家吧。” 他自然而然地就做好了下一次的约定,完全忘记了几天前他对雄虫的厌恶和对这段婚姻的抗拒。 谢辞也感觉这里的服务配不上它的价格,便略微颔首以示同意,接着似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刚才是要和我说什么?” 莱安敛下笑意,默了默,开口道:“我马上就要离开奥斯尔,回首都星了,您有什么要带的,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快安排好。” 言语间似乎已经默认了谢辞会跟他一起回首都星。 谢辞沉默了一会儿,问:“我跟你一起回去?” 莱安闻言,犹豫了一下:“您想留在这里吗?” 他知道谢辞并非是本地虫,而且来到这里后一直住在医院,还以为他对这里没什么留恋,便没考虑谢辞想要留在这里的可能。 谢辞没回答他,反而又问:“你一般会在哪个星球待着?” 莱安答:“没有边境任务的时候我一般会留在首都星,如果您想留下,我也可以转职到这里。” 他显然没有考虑两虫分居两地的情况,谢辞本想提醒,又突然想起自己答应匹配结婚的初衷: ——莱安的发情期快到了。 住在一起显然能更好地应对突发情况,待到莱安发情期结束再分开也不迟。 况且,在首都星任职一听就比在这里更有前途,谢辞并不想因为自己让莱安放弃什么,便道:“还是去首都星吧。” 反正对他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莱安松了一口气:“我会安排好的。对了,您之前是想跟我说什么?” 谢辞听到了他的询问,干脆没有再执着于找理由,把盒子从裤兜里拿了出来,漫不经心的抛给了对面的雌虫:“送你的。” 莱安一怔,抬手接住盒子,神情不免诧异:“送我?” 谢辞抬眸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不想要就还我。” 莱安:“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去的……”他话没说完,就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愣住了。 ——那是一枚银色的戒指。 谢辞送的戒指并不是什么昂贵的材料做的,款式也很简单,莱安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戒指递给谢辞,然后在谢辞皱眉之前缓声道:“谢辞阁下,您能帮我戴上吗?” 谢辞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才收敛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把手摊到桌子上道:“手给我。” 莱安垂眸,刚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就感觉整只手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 谢辞的手和他的脸一样,漂亮又精致,皮肤也很细腻,不像军雌那么粗糙,但很宽大,足以裹住莱安的手。 他似是在端详下手的角度,磨磨蹭蹭了半天还是没给莱安戴上。 莱安莫名地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被雄虫握在手里的手心也在不停地冒汗,他有点尴尬地抽了抽手:“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辞没理他,似是终于找准了角度,干脆利落地把那枚戒指戴了上去。 ——尺寸刚刚好。 9. 第 9 章 那枚戒指其实是谢辞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自己做的。 夜色寒凉,月明星稀。 签完结婚协议回来后,谢辞抱臂靠着窗,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幕,忽然想起,在地球上,结婚应当是要有一枚戒指的。 即便不结婚,仅仅是谈恋爱,他曾经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时常会给自己的女朋友买包买车买首饰。 而他和莱安明天就要领结婚证了,他却什么都没有给那只雌虫送过。 哦,不对,刚见面时,他送了莱安一拳头。 谢辞想着,勾唇轻笑了一声。 然而夜色渐浓,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迟迟无法入睡,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频繁回想起莱安签字时那双漂亮修长的手。 他原以为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记忆却背叛了大脑,将那双手的细节完完整整地呈现了出来。 莱安的手指并不粗,皮肤却不算细腻,手背和指腹上布满了陈旧的伤痕,但这些伤痕并没有破坏那双手的美感,反而赋予了它一种狂野的性感。 谢辞开始思索什么款式的戒指能配得上那双手。 他把自己的手放到眼前仔细打量了半晌,干脆爬起来打开房间的大灯,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材料。 谢辞的星网账号上其实还有从莱安账户里转过来的一大笔星币,但拿人家的钱给人家买戒指,总觉得不太好,而他又身无分文,便干脆决定自己动手做一个。 谢辞年少轻狂的时候,兴趣爱好十分广泛,什么赛车、组装乃至人工智能,许多领域都有所涉猎。 金属锻造只是学组装时扩展到的一个小小的分支,他只学了几个月便没再碰过了,但做一个简单的戒指还是绰绰有余。 于是整整一个晚上,心理诊疗室的灯都没熄,直到早晨有护士来查房,谢辞才将做好的戒指收好去床上眯了一会儿。 莱安早上去找他的时候,他脸色难看,一方面是因为下雨天心情不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刚通了个宵,又困又头疼,看到罪魁祸首,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看到雌虫脸颊和耳尖的红晕,谢辞感觉自己熬的这个夜总算没有白费。 这场并非在期待中降临的婚姻,似乎也因此染上了一丝甜味。 谢辞已经帮雌虫戴好了戒指,却迟迟没有松手,两人双手交握,掌心相贴,不知是谁手上渗出的汗水沾染到了对方手上,以至于周身浅淡的信息素也似乎交融起来。 莱安的后颈有些胀痛,但他盯着雄虫那双神秘的黑色眼睛,迟迟没有移开视线,当然,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谢辞大约是在思考些什么,眼神有些许的空茫,握着雌虫的那只手也下意思像是敲桌子一样轻敲了两下。 但他的力度实在轻微,就像是在摩挲勾挠雌虫的手心,以至于在莱安看来这个动作就和许多雄虫勾搭雌虫时暧昧的撩拨一样,带着暗示的意味。 莱安抿了抿唇,抽回了自己的手,哑声道:“阁下,吃饭吧。” 谢辞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拿起餐具随意夹了点菜放进自己碗里。 他的饭量并不大,吃东西也多半像是在机械地进食一般,丝毫没有其他雄虫享受美食的意味。 但莱安还在被雄虫的动作撩拨的心脏狂乱,脑子也乱哄哄的,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雌虫的饭量果然就如莱安所言,谢辞吃完之后刚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莱安就已经将桌子上剩下的菜消灭完了。 他吃饭的动作迅速,但并不粗鲁,如果不看桌上空盘的速度光看他的吃相,你甚至会觉得他吃得也不怎么快。 这大概也算是军雌的一项专业技能了。 离开餐厅的时候,大堂的虫已经少了很多,但仍有不少虫磨磨蹭蹭还没离开,莱安猜到他们大概是想等谢辞出来后找他要通讯号。 果然,谢辞一露面,不少尚未离开的雌虫便“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目标明确地朝谢辞的必经之路挪动。 谢辞似乎注意到了他们围拢而来的架势,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右手抓住了挂在臂弯的外套衣领。 ——他离开包厢的时候嫌热,还没有将外套穿好,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于是,待到那些雌虫各个虎视眈眈地盯着谢辞准备上前示爱的时候,谢辞便猝不及防地将外套甩到了前面几只包围过来的雌虫脸上,趁他们反应不及的时候,一把拽起莱安的手沉声道:“快跑。” 莱安被谢辞拉着狂跑了两条街才停下来,他的体力显然很不错,这会儿脸不红气不喘,只是一脸懵逼地看着谢辞:“阁下,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跑?” 谢辞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他:“你没看到吗?” 莱安更疑惑了:“什么?” 谢辞无法,只能给他仔细解释道:“方才我们两个不知道怎么得罪那些虫了,他们估计是想找我们打架,而且各个下盘很稳,一看就是练家子,凭我们两个肯定打不过,只能先跑了。” 莱安沉默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只雄虫居然会把雌虫的示爱认作是找茬。 这真的是一只雄虫该有的脑回路吗? 谢辞似乎又一次忘记了自己牵着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指尖。 莱安低头攥了一下手心,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并没有纠正雄虫的思路,只是垂眸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轻声道:“阁下,我们好像还没有加通讯号。” 谢辞便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号界面,然后将自己的通讯器递给他,让他自己录入。 莱安看着雄虫通讯号里唯一的那个署名“加西亚”的好友,手指微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将自己的号添加了进去。 他知道,加西亚是谢辞的医生,一只已婚雌虫,但雄虫待在医院这么多天,就只加了主治医生一只虫吗? 这个社交状况,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莱安心里一闪而过,有些虫也确实不喜欢交际,谢辞平时的行为又很正常,莱安便没再多想。 因为每次回首都星时,只会在奥斯尔停留短短几天时间,莱安便并未在这里购置房产,如今要买现在也来不及住,只能先把谢辞送回医院。 第七军区返回首都星的日期暂定是后天,莱安刚刚结婚,可以申请不随军,然后陪谢辞坐民用飞艇一齐返回,到了首都星之后只需要按时去军部报道即可。 他打开星网,刚要在相关网站购买车票,通讯器就弹出了一条视频通话邀请。 莱安轻松的神情一下子从脸上褪去,过了好几秒之后,他才接通视频,喊:“雌父。” 10. 第 10 章 视频里的雌虫也是一头金发,只是颜色比莱安的略浅一点,看上去便没有那么冷硬。 待莱安喊完他之后,雌虫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眼神逐渐聚焦起来,温柔而哀伤地看向莱安:“莱安,我听说你雄父现在在第三星域,离奥斯尔不算很远,你能帮我去看看他吗?” 莱安抿唇,垂眸避开他的视线:“雌父,我后天就要回首都星了,恐怕时间来不及。” 视频里的雌虫没有再说话,只是神情愈发哀伤,眼神执拗地盯着莱安。 空气一片寂静,只有滴答滴答的星时播报器发出轻微的声响。 雌父温柔的眼神就像是一张大网,将莱安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但他一直没有顺从雌父的意思主动开口,直到通讯器突然传来新消息到了的播报声,打破了空气中凝滞的氛围。 这个功能莱安之前一直是关着的,大约是今天和谢辞交换通讯号时不小心点开了。 他呼吸不由自主地一窒,手指在雌父看不见的地方猛地攥紧了。 布莱克似乎发现了他的动摇,轻叹了一口气:“莱安,我听首都星的许多虫说,你结婚了。” 这话并不是疑问句,语气也不重,但落在莱安耳中,却在他心口重重地砸下一记,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他猛地抬起眼:“雌父!” 布莱克并没有再刺激他,只是把话题又转回了开始:“莱安,帮我去看看他吧。” 莱安沉默了几秒,松口答应了:“我会去的。” 布莱克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从来不会敷衍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像一个正常的雌父一样开始关心莱安的事业。 莱安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布莱克也并不在意。 只是在挂断通讯前,他又微微一笑,像是诅咒一般吐出一句话:“莱安,如果你还是这么重视他,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的。” 莱安沉默地盯着被挂断的通讯器,半晌以后,才轻声呢喃道:“雌父,我和你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不一样,他没有再说。 但经过这一则视频通话,莱安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打开星网继续买票,但只买了一张——乘坐虫:谢辞;目的地:首都星。 之前收到的新消息并不是雄虫发来的,只是一则普通的军部集合通知,莱安并没有管这条消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雄虫拨了视频。 视频很快就被谢辞接了起来,他似乎刚洗完澡,只披了一件浴袍,嘴里叼着一根烟,表情疲惫和倦怠,和白日里有些微妙的不同。 莱安看着他颓靡又性感的侧脸,心脏莫名地狂跳了两下,他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哑着嗓音开口道:“阁下,您要睡了吗?” 谢辞这才注意到他开的是视频通话,他下意识把烟掐了,又忽然想起烟雾又不会透过星网呛到对面的虫,但掐都掐了,也只能作罢。 “嗯,打算抽完烟就睡的。”他拉了一下身上披着的浴袍,斜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 莱安便轻轻笑了一下:“那我岂不是打扰到您睡觉了。” 分明谢辞还没说什么,他却已经觉得接完雌父电话后一直藏在心底的那股郁气消散了些,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谢辞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听清,居然也懒散地应了一声。 莱安被他气得一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光屏里的雄虫微微抬眼斜睨了他一眼:“怎么?被上司批评了?” 他迟钝的时候很迟钝,敏锐起来又非常敏锐,轻而易举就发现了莱安竭力隐藏的坏情绪。 但莱安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雌父的事,便只摇摇头:“没有。” 谢辞闻言冷嗤了一声,没有再问。 空气里一时间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谢辞半靠在沙发上,微微阖着眼,听着耳边细微又存在感鲜明的呼吸声犯困。 他昨晚没睡,今天又没补觉,一整天都困得很。 如果不是莱安打来电话,他这会儿估计已经睡了。 然而就在谢辞马上就要困到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恍惚间听到莱安说:“阁下,我后天不和您一起去首都星了。” 他蹙了蹙眉,陡然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向光屏:“什么?” 莱安抿了抿唇,给他重复了一次:“我后天不和您一起去首都星了。” 谢辞睁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他,眼睛里柔软的情绪褪去,留下了无机质的冰冷。 “好。” 他勾了勾唇,整张脸却没有什么笑意,抬手利落地挂断了通讯。 他生气了。 莱安不知道为什么,不安和无措的情绪突然在胸口涌荡。 他有一种自己要失去什么的预感,有心想要解释,又拨打了几次通讯,却通通都被挂断了。 而以雄虫的脾气,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搭理他,莱安叹了一口气,只能暂时无奈放弃。 另一头的谢辞则把通讯器直接丢到了桌子上,仰头躺回了床上,他静静地盯着屋顶的灯光看了半晌,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原来无论是人还是虫,都只有暧昧上头的那几秒,像是爱上了你。 而一旦冷静下来,他们总是会迅速收回自己的情感,像是只有你自己一直沉溺于虚幻的感情中。 他十八岁生日之前,人生一直肆意而张扬,是人人艳羡的谢少爷,那会儿他好似浑身都是优点,人人都喜欢他,捧着他,乐意和他交好,他能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 谢辞以为这里面即便有谢家的缘故,也只占了一小部分,毕竟交朋友嘛,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和这个人意气相投吗? 然而现实打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也让他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利益更加强大而坚固。 也没有什么东西比感情更加脆弱而易折。 曾经最爱他的“父母”用憎恶的眼神看他,恨不得从来没有教养过他。 之前和他勾肩搭背的“朋友们”,非常乐于看自己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朝他们摇尾乞怜,被他们踩进泥里的戏码。 但谢辞偏不想让他们如愿。 所以他喝酒喝到胃穿孔进医院,熬夜熬到白天心悸发抖,也从没有想过朝任何人低头。 他想告诉这些人,即便没有谢家,他谢辞还是那个谢辞。 他当然成功了,却似乎也没觉得高兴。 每当夜深人静,他一个人静静地待在空荡安静的别墅里,捂着痛到痉挛的胃自己手抖着翻胃药吃时,谢辞总会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他又在想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他无法给莱安带来利益吗? 是啊,谢辞想起来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是最强大的东西,只有利益关系才是最牢固的关系。 如今只在虫族待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差点忘记了这个道理。 谢辞想明白了,捂着微微犯疼的胃,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谢辞都没再见过莱安,不过如今他已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目标,精神抖擞地准备大干一场,便也没心思关注这只雌虫的去向。 民用飞艇只需要扫描乘车虫的身体数据便能直接检票安检登车一条龙,安全又快捷。 谢辞戴着一个黑色口罩,拎着一个小包穿过安检登上了飞艇,完全没注意到在不远处望着他的雌虫。 莱安等会儿也要上飞艇,不过乘坐的是另一艘,和谢辞去的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他原本有点担心谢辞会不会因为失忆或者其他原因错过飞艇的登车时间,便提前来这里蹲守。 却发现谢辞一切流程都很顺利,看起来也很有精神,甚至有些过于亢奋了,完全没有莱安想象中还在生气的模样。 他松了一口气,心想雄虫没有还在继续生气便好,转身去了自己要上飞艇的等候区。 莱安给谢辞订的自然是最贵的豪华舱,里面多数都是雄虫,谢辞进舱的时候注意到了住在自己隔壁舱的是一只胖乎乎的金发雄虫。 和莱安相似的发色让谢辞对他抱了一丁点的好感。 于是,在将带去的行李丢回自己房间后,谢辞率先敲响了那只胖乎乎的金发雄虫房间的门。 雄虫似乎是正在自己动手整理衣服,气喘吁吁地跑来开门,看到门外的谢辞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是?” 他见谢辞身材高挑,也没细看,只当是一只雌虫来打招呼。 谢辞礼貌地颔首:“阁下,我叫谢辞,住在您隔壁。” 金发雄虫“噢”了一声:“我叫布劳·蓝斯,你有什么事吗?” 谢辞微微一笑:“布劳阁下,您怎么不让您的雌君帮您收拾衣物呢?” 布劳·蓝斯看着他的笑呆了一瞬,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惊叹道:“谢辞,你长得真漂亮,我还没有雌君,不然你来给我当雌君吧。” 他的语气非常自然,带着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之意,像是看到一个漂亮的东西随手买下来一样,并没有一般雄虫看雌虫时淫|邪的目光。 谢辞扯了扯嘴角:“阁下,我想您该去看看眼科了,不过作为一只大度的雄虫,我会原谅您的冒犯,如果您能给我足够多的赔偿的话。” 布劳·蓝斯听清了他的话,吓得往后跳了一下,声音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你长得这么漂亮,居然是雄虫?” 11. 第 11 章 船舱内静悄悄的,唯有布劳·蓝斯震惊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中回响。 谢辞一只手搭在他房间的门框上,似笑非笑地出声道:“布劳阁下,您——是在嘲讽我吗?” 他微微凑近布劳·蓝斯,低沉的声音让雄虫脖子上的皮肤都起了一圈的鸡皮疙瘩: “嘲讽我——像一只雌虫?” 布劳·蓝斯先是被喷洒到耳畔的热气激地抖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谢辞给自己扣的大帽子,赶忙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当然不是!” 他抬眼觑着面前高大的雄虫,小心翼翼道:“谢辞阁下,我刚才只是在夸赞您的容貌,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谢辞垂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没说信还是不信。 从布劳·蓝斯的角度看去,这只雄虫低着眼眸打量自己的模样就像是在思量要从哪里下手剥皮抽筋,总之吓虫得很。 他见糊弄不过去,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像是终于做好了破财免灾的准备:“您说吧!赔多少?” 说实话,这种雄虫碰瓷的场面他也是见过不少的,只是通常都是旁观者,这还是头一回自己亲身参与。 ——因为碰瓷的雄虫一般只会挑那种有钱有颜的雌虫下手,既能弄到钱,又没有进监狱的风险。 作为第一只被碰瓷的雄虫,布劳·蓝斯欲哭无泪地想:自己这也算是一场新奇的经历了。 谢辞闻言终于笑了:“您看您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非要为难您,我们先进去再谈。” 布劳·蓝斯:“……” 这个世界虫与虫之间还能有点信任吗? 布劳·蓝斯显然家境不错,但自理能力着实有待提高。 看得出来他是在收拾衣服的中途去开的门,但房间内的名牌衣服被扔得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衣柜里却还没挂上几件,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是要挂衣服还是丢衣服。 布劳·蓝斯也顺着谢辞的视线看到了被自己收拾地一团糟的房间,有些不好意思地捡起地上的两件衣服扔到桌子上,招呼谢辞往沙发上坐。 谢辞绕过他的衣服,坐到了还没被他折腾过的沙发上。 他靠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又有了聊天的兴致,饶有兴趣地盯着布劳在房间内捡衣服的背影,询问道:“布劳阁下,您是去首都星干什么?” 布劳显然是个老实虫,被他碰瓷也没什么愤恨的情绪,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是去结婚的。” “结婚?”谢辞眯了眯眼,神情有些危险,“所以你刚才还说想娶我当雌君,也是骗我的吗?” 布劳满脸震惊:“……不是吧阁下!你是雄虫,我还能真娶你不成?”他自觉已经看透了谢辞的套路,没等谢辞回答,就继续道,“到时候多赔你点儿星币行了吧!” 布劳说罢,怕再被谢辞套路让赔偿金额进一步扩大,赶忙从空间钮中掏出了一个游戏机递给谢辞:“谢辞阁下,我这边还得再等等,您不然先玩会儿游戏,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珍藏款星兽游戏机!” 他边说着,边露出了不舍的神情。 这趟去首都星的民用飞艇的航程很长,需要在飞艇上待至少七八天的时间,布劳为了让自己的旅程不过于无聊,忍痛带上了自己新买的游戏机。 ——这可是他原本在家里都没舍得玩的珍藏版! 谢辞伸手去接,布劳胖乎乎的手指却紧紧地抓着游戏机的外壳不放,嘴上还道:“谢辞阁下,这个可好玩了,一般虫我都舍不得借给他呢!” 他把“借”这个字咬得特别重,生怕谢辞以为游戏机是要送给他。 谢辞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行了,快去收拾你的衣服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好意,好、好、玩、它!”说罢,便顶着布劳不舍的眼神从他手里抽走了游戏机。 布劳:“……” 他匆忙去收衣服,生怕慢上一时半刻,自己的宝贝就被谢辞玩坏。 谢辞把虫吓跑,才开始低头打量手里的游戏机,它的样式略带科技感,但手感并不是很舒适,大约是为了让虫更容易上手,旁边还标注了许多操作的按钮功能。 谢辞打开开关,半空中骤然浮现出一块半透明的屏幕,和光脑的模样非常相似,只是页面更加简洁明了。 屏幕上用虫族文字写着几个大字:“星兽狂潮”。 谢辞点进去看了看游戏说明,不得不说,这个游戏的思路简单而直白,对游戏小白非常友好,但对于谢辞这种当初为了做好一个项目一个月的时间玩了上千款游戏摸清了大部分游戏套路的人来说,可玩性着实不高。 而且,科技如此发达的虫族,游戏内容就不说了,游戏方式居然也还停留在屏幕的阶段?最起码不应该是全息起步吗? 谢辞心底吐槽了两句,突然一道灵光从他脑海中划过,他打开自己的光脑,在搜索栏输入:游戏。 下面弹出了寥寥几条搜索结果。 谢辞蹙了蹙眉,随后又输入了:论坛、小说、电影等一系列与文娱相关的词,搜索结果均非常稀少。 与此相对的,大量与战争、繁殖相关的词条则有着超高的点击率与搜索率。 所以,一个拥有几千个资源星的强大种族,和自己的文明相关的信息居然如此稀少吗? 谢辞想,他已经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收拢财富了。 布劳已经将衣服都塞进了衣柜,匆忙出来,便见谢辞正盯着面前的游戏屏幕出神。 他轻咳了一声:“谢辞阁下,我们来聊一聊赔偿的事吧。”聊完赶紧回你房间! 谢辞回神,将游戏屏幕关上,刚想把游戏机还给布劳,视线落到他金色的头发上,又突然不想让他高兴了。 于是顶着布劳眼巴巴的眼神将游戏机随手放到了自己旁边。 布劳不知道他心理的转变,却看懂了他动作里的欲给又止: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大约是布劳眼神里的怨念实在太过浓重,谢辞终于想起了,虽然都是金发,但眼前的并不是欺骗自己感情的莱安,而是一只来送星币的老实虫。 他将游戏机还给布劳,见他喜不自禁的模样,开口询问道:“你买的游戏都是这种的吗?” 布劳这只虫一看就有游戏收集癖,要确认相关消息,问他可能比在星网搜索更加靠谱。 布劳见他对游戏感兴趣,果然非常高兴,一改先前的胆小模样,开始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侃侃而谈。 谢辞只从他那一大堆的溢美之词里听出了一个信息:虫族的文娱产业果然如他所料,非常贫瘠。 他想了想,打断了布劳对一个名为“沃利斯”的游戏公司的推崇赞美,语气低沉,暗藏蛊惑:“你想不想玩点更有意思的游戏?” 12. 第 12 章 布劳的雌父在他年纪小的时候非常忙碌,而雄父又不是个负责任的虫,哄幼崽的手段简单粗暴,就是丢给他一堆东西让他自己玩。 所以布劳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玩游戏了。 但是虫族生产游戏的公司非常稀少,大部分的虫都将自己的注意力聚焦在边境地盘的扩张、资源的掠夺、族群的生育率乃至雌雄的匹配结果。 雌虫们被发|情期和精神力暴|乱压制着,忙于积攒军功换得雄虫的一息安抚。 雄虫们倒是有时间玩乐,但他们更喜欢参加宴会、攀比财富、玩弄鞭挞雌虫,而不是玩什么游戏。 这些都与虫族所推崇的理念以及血脉里暗藏的冷酷和野心有关,但不可否认的是,没有足以勾动他们内心情感的作品的出现,才是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 谢辞并非什么慈善家,目的也不是为了激发这些虫内心的善意与怜悯,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利用这些虫的情感,即便只是为了赚钱。 布劳果然被谢辞的提议吸引住了,但他还记得自己刚被谢辞坑了一大笔的赔偿金,这会儿正是警惕心最强的时候,闻言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激动的情绪,反而有些狐疑地看着谢辞: “你又想干嘛?我可没有多余的星币赔你了!” 谢辞勾唇一笑,没有在意他警惕的神情:“你真的不想玩吗?我的那个游戏可比这个好玩多了。” “而且,”他朝布劳眨了眨眼,轻声道,“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这款游戏的玩法非常单一,属于一次性用品。” 布劳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游戏机,他当然知道谢辞说得是对的,但要让他就这么相信这个惯常碰瓷的雄虫嘴里的话,他又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傻叉。 一次掉坑也就算了,还能次次掉坑? 于是便坚定地摇了摇头,气沉丹田,生怕自己后悔似的捏着拳头道:“不想玩!” “好吧。”谢辞靠着沙发,神情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见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劝说自己,布劳反而有些坐不住了:“你……你不说点什么了?” 谢辞瞥了他一眼:“说什么?反正又不是我玩不到,我只是有点可惜,不能和其他虫分享我的游戏体验。” 这一招以退为进的效果显然非常不错,布劳坐立不安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 “咳……谢辞阁下,你刚才说的那个游戏,在哪里能玩到啊?” 他大概很少干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眼神左右飘忽,也不敢和谢辞对视。 谢辞挑眉看向他,屈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唔,这游戏嘛……你恐怕是哪里都玩不到的。” “你!”布劳以为他又在耍自己,既懊恼又生气,自己怎么又差点信了这骗子的鬼话。 谢辞却好似没有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继续道:“因为它现在还只存在于我的脑袋里,还没来得及问世呢。” 他说罢,没等布劳的反应,便又立即正色道:“布劳阁下,先前和您说的赔偿只是开个玩笑,不过我现在想郑重的询问您,您有兴趣加入我的公司,和我一起开发游戏,为虫星的娱乐事业开创一个新的时代吗?” 布劳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玩不到新游戏失落,也没来得及为不需要再损失的赔偿金开心,就沉浸在了谢辞后面热血沸腾的忽悠里面。 事实证明,无论掉多少次坑,你该避不开的时候还是避不开。 若干年后,无论多少次回想两虫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布劳都会为自己当初单纯无知的天真想法吐一口老血。 知己?游戏产业的推动者? 呸!明明是个死要钱的家伙给自己包了一层理性主义的假皮罢了。 不过,布劳·蓝斯现在还是个单纯的、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天真雄虫,被谢辞一番热血沸腾的感言忽悠的腿都快瘸了。 他是真的喜欢游戏,曾经藏在心底模模糊糊的心愿——希望游戏能在未来更加繁荣,出现越来越多好玩的游戏的愿景,也在谢辞对未来的展望中突然变得清晰而明确。 ——既然这些总要有虫去做,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就这样,布劳加盟了谢辞的团队,并利落地签了好几个文件。 他想着自己现在也算是个有工作的雄虫了,打开光脑想找其他虫炫耀一下,刚打了几个字就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正在整理文件的谢辞: “谢辞!咱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如果名气大,炫耀起来岂不是更有震撼力! 谢辞把虫忽悠到手,便也没了那副温柔的做派,恹恹地靠在沙发上翻看那几份文件。 他闻言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啊,公司名啊?你想叫什么?” 布劳这会儿已经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但他还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转念一想甚至以为谢辞为了他连给公司改名都愿意,别提多感动了:“按我想的来改吗?这是不是不太好,之前积累的用户都要浪费了。” 谢辞轻笑了一声,残忍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也没什么积累的用户吧,毕竟公司名都还没起呢。” 布劳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是上了一艘贼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光脑聊天框里兴高采烈的语句,又抬头看了看旁边狠狠地伤害了自己却还若无其事的黑发雄虫,面无表情地把这只可恶的雄虫赶出了自己的房间。 炫耀个毛线,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虫提起今晚的事情了! 被赶出来的谢辞大概能猜测到布劳此刻内心的愤恨,便也没怎没在意他对自己态度,脚步一转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受飞艇面积的限制,即便是价格最贵的豪华舱,占地也并不会太大。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一个热闹的房间回来的缘故,谢辞看着自己干净舒适的房间,却忽然觉得这里空荡的可怕。 贴着墙纸的墙壁,铺着地砖的地面,甚至连床和卫生间的位置,都和他一个人住的那座别墅的卧室一般无二。 他站在门口愣神,迟迟没有迈进房间。 直到光脑新消息的提示音突然响起,谢辞才回过神来。 他把门关上,又将自己拎来的小包放到桌子上,才坐在床边打开光脑。 消息是莱安发来的: “谢辞阁下,豪华舱定点会有服务员送来食物,您记得按时吃。” 这只是一句简单的嘱咐,但不回消息总归是有些不礼貌的,所以谢辞斟酌半晌,矜持地发了个“嗯”。 所以,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去首都星? 谢辞依旧对此耿耿于怀。 13. 第 13 章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经历让谢辞对情感的认知出现了一定的偏差。 总之,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莱安不和他一起是“不能”而非“不愿”。 也没有想过,他为什么非得要莱安和他一起走。 莱安发消息的时间卡的挺准,谢辞刚回完他的消息,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谢辞阁下,您好,我是X-972号飞艇的送餐机器人咔咔,您的餐品已经送到,请开门接收。”一个很明显是机器合成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谢辞打开房门,什么都没看到,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往下看去。 只见门前停着一个方头方脸的小机器人,它的身高大约只有一米多点,脑袋上顶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密封盒子,里面则是热气腾腾的飞艇餐。 盒子上面有一个方便拎提的把手,谢辞刚把属于自己的餐盒拿起来,就见那小机器人又迅速从门旁的一个小凹槽里取了一份餐顶在自己脑袋上。 谢辞没急着关门,因为小机器人的下一个送餐对象,就是刚和他确认合作关系的布劳·蓝斯。 布劳显然对飞艇上的各种服务非常适应,没等小机器人话说完就打开门拎起了餐盒。 他没注意到旁边的谢辞,眼睛只盯着餐盒里的食物瞧,以两人的距离,谢辞刚好能听到他的小声嘀咕: “豪华舱要价这么高,结果每次送餐就送这么点,也不知道够哪个虫吃!” 小机器人的智能挺高,就是性格老实,听到布劳的抱怨赶忙积极寻求解决措施:“布劳阁下!您的餐品不够的话我可以再为您送一份过来!” 布劳一脸大惊失色,紧张兮兮地“嘘”了一声,示意它小点声:“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想让飞艇上所有虫都知道我吃得多吗!” 小机器人听懂了,大声应和道:“好的!布劳阁下!” 布劳:“……” 他低头咬牙切齿:“这混蛋玩意儿怎么跟谢辞一样一样的。” 混蛋玩意儿·谢辞见他还没注意到自己,抵唇轻咳了一声,提醒他这儿还站着个大活人呢。 布劳果然被突然出声的谢辞吓了一跳,他有些心虚地抹了把嘴,站在门边压低嗓音问:“谢辞!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他更想知道谢辞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骂他。 谢辞背靠着门,闻言晃了晃自己拎着餐盒的手,轻嘲一笑:“你说呢?” 于是布劳懂了,谢辞听到自己骂他了。 不过他也就心虚了一小会儿,等到想起先前谢辞是怎么翻来覆去地欺骗自己时,布劳又瞬间理直气壮起来,看向谢辞的小眼神都带着得意。 他就骂了,怎么滴! 送餐机器人敲开的房间大都是雌虫出来取餐,整个豪华舱区域大概只有谢辞和布劳是两只孤家寡虫。 布劳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谢辞虽然碰瓷他、骗他、欺负他,但也是有优点的,比如……长得特别漂亮。 所以他俩勉强也算是同病相怜。 于是在谢辞刚要关门的时候,他清了一下嗓子,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含含糊糊道:“那啥,晚饭要不来我房间吃?” 一个普普通通的约饭被他这么一通表现,硬生生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谢辞受不了他那副小媳妇儿似的做派,“啪”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待布劳反应过来之后,里面才悠悠传出一句:“不了。” 布劳哪能受此等委屈! 他转头就甩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嫌声音没谢辞方才的关门声大,还专门又打开甩了一次。 “啪!” 谢辞才没有闲心关注布劳的小脾气。 他回到自己房间,将餐盒丢到桌子上,就拿着衣服转身去了浴室。 蒸腾的水汽模糊了浴室的玻璃墙,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氤氲的影子。 他仰着头,任由噼里啪啦的水珠打在脸上,造成轻微的窒息感。 水声淅沥,连绵不断,被主人丢在床头的光脑轻轻地震动了几下,又在漫长的无人问津中安静下来。 另一艘与他渐行渐远的飞艇内,莱安略有些烦躁地按着手里的光脑,那只雄虫没接通讯,除了那一个“嗯”字,没再给他发过一星半点的消息来。 他还想再拨,身后却传来其他雌虫的喊声:“莱安!布拉德利星球马上就到了,还愣着干什么?准备下飞艇了!” 莱安头也不回地扬声道:“来了。”他低头看了看手心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光脑,只能将其收起。 布拉德利星球是一个娱乐气息非常浓厚的地方,街边到处都是酒吧赌场,找虫相当困难。 莱安的雌父只让他来这里找那只雄虫,并没有提供更加详细的坐标,莱安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打听。 他花星币找来了只本地虫引路,联系到了这里消息最灵通的情报贩子,然后花了一大笔星币…… ——终于得知了那只雄虫的下落。 酒吧卫生间内。 一只喝醉酒的雄虫背对着门摔坐在地板上,他扶着墙面试图起身,嘴里还骂骂咧咧着什么。 今晚有虫买单,克希尔没忍住,喝得有点上头,脑子这会儿晕头转向的。 身后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在意,只是艰难地撑着自己的身体。 因此,在突然被身后的那只虫揪着头发拎起来的时候,克希尔还有点发懵。 他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刚要张嘴骂虫,那只手就措不及防地将他的头按进了洗手池的冷水里面。 冰冷的水蛰的他眼睛生疼,但克希尔这会儿完全没工夫管这些,因为他的口鼻早已被水淹没,肺部的空气稀薄,喉咙也开始因为窒息火急火燎的疼。 “咕嘟咕嘟……咕叽……” 克希尔为了活命拼命挣扎着,手脚胡乱扑腾,身后的虫却丝毫不为所动,那一只铁钳一样的大手死死地按着他的脑袋。 就在克希尔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偏远星球的酒吧卫生间时,他的头被拽着头发猛地拎起来。 克希尔来不及看是什么虫如此胆大包天试图谋杀一只高级雄虫,就捂着快要窒息的脖子疯狂咳嗽起来。 然而等他刚刚缓过气,那只虫却又一次将他按进了水里…… 不知道被折腾了多久,克希尔终于奄奄一息地晕了过去,一动不动地瘫在了卫生间的地上。 原本站在他身后的雌虫侧眸瞥了眼克希尔的身影,抬腿迈过他,走到洗手池前,慢条斯理地垂眸开始清洗那双刚刚按着雄虫脑袋的手。 那双手着实漂亮,上面遍布的伤痕为其平添一丝易碎的美感,无名指上的银戒与白皙的皮肤互相映衬,在水珠的点缀之下更是漂亮得惊人。 他洗完手,没有理会地上的雄虫,径直离开了洗手间。 “诶!克希尔是不是在卫生间睡着了,怎么还没出来?” “说不定是又看上哪只雌虫去泡人家了,你这么紧张他,怎么?也看上了?” “滚啊!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虫吗?就这还上岂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几只虫围坐在卡座上喝酒,言谈中提到了克希尔,让刚从卫生间出来的雌虫微微侧了下眸。 酒吧昏暗的灯光摇曳,偶尔有一束晃过他的面部,无人注意到,这只雌虫有着与克希尔相似的眉眼。 14. 第 14 章 外面天色已黑,莱安出了酒吧,拉起外套上的兜帽,彻底把五官掩藏起来。 他沿着街道的巷子绕了好一会儿的路,才终于在一个破败的黑色大门前停了下来。 当初卖给他消息的情报贩子还附赠了一条,告诉了他从哪里能买到去首都星的星舰票。 星舰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需要频繁进行空间跃迁,所以它的材质要比民用飞艇的昂贵很多,票价自然也一直居高不下,而且很难买到。 莱安为了找那只雄虫,在这里耽误了不少天的功夫,如果再乘坐民用飞艇回程,等回到首都星就要错过军部的报道时间了。 他在门口等了几分钟,黑色大门就被打开了,一只灰发雌虫探出头来左右看了两眼,见没虫注意这边,才示意莱安跟他进去。 布拉德利星球鱼龙混杂,只要掏得起钱,没有虫会去探究你的身份和秘密。 莱安很快就在里面买到了返回首都星的星舰票,他将拿到的芯片收好,转身出了院子。 星舰的出发时间不算充裕,他一边往乘坐区赶一边给布莱克发消息: “雌父,我已经见过他了,一切都好。” 后面还附了一张雄虫和其他雌虫调笑的照片。 过了好一会儿,布莱克才回了消息:“那就好,你……不必打扰他。” 莱安垂眸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晌,扯了扯嘴角。 他并不怎么常去“看望”他的雄父,不过每次去看他都会送他点“小礼物”,希望这次的“礼物”他也能喜欢。 —— 另一边的谢辞这会儿正监督布劳·蓝斯给自己写企划书。 他躺在沙发上捧着光脑,美名其曰:市场调查。 布劳坐在桌边,咬牙切齿地捧着脑袋苦思冥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努力过。 他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雄虫,自个儿也没什么大志向,既吃不了苦又受不了委屈,若不是谢辞手里握着他的把柄,早就想撂担子不干了。 而说到这个把柄,布劳不由得又后悔起自己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谢辞前几天为了展示一下自己开发游戏的能力,做了一个简陋的小游戏小露了一手,布劳当即热血上头,嚷嚷出了不少展望未来以及约束自己的话。 结果谢辞这个心机虫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他要反悔,居然当场就录下了音。 在布劳交了一份敷衍至极的企划书被打回来准备撂担子的时候,他居然拿出来威胁他,说要在飞艇广播放他的录音。 布劳哪能丢得起这脸,只能无奈捡回来重做。 因此经过了几天的飞艇生活,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愈发“水火不容”。 不过谢辞倒也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了布劳做,他要做的事其实更多,市场调查只是其中之一。 依照虫星的科技水平,开发游戏变得简单了许多,但全息游戏毕竟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没有成功案例可以让他参考,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 谢辞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因此不能将所有的牌都压在这一个项目上。 他打算在游戏开发出来之前,先做出一个类似论坛的软件,然后大力推广吸引流量和客户。 这样,等后面再做出什么游戏,也能更加轻易地推广开来。 当把全部心神沉浸在一件事情上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飞艇就已经到达了这趟旅程的目的地——首都星。 谢辞和布劳一起下了飞艇,他们要去的地方不在一个方向,刚打算分道扬镳,一道懒洋洋的嬉笑在周围响起: “诶!布劳!” 谢辞侧眸望去,看到了一只红发雄虫,趴在栏杆上朝布劳挥手。 他显然认识布劳·蓝斯,眼睛直勾勾地盯视过来,脸上还挂着一丝让人不适的笑意,黏腻又夸张。 谢辞转头看向布劳,眼神询问:认识? 布劳表情不怎么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堂哥。” 既然两人认识,那估计出不了什么事情,不过谢辞并不急着走,便干脆和布劳一起过去了。 红发雄虫见布劳走近,高兴地走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布劳!你总算来首都星了!” 他压低声音凑近布劳,笑声里带着明晃晃的恶意:“小胖子,想没想我们啊?之前找了你那么多次都没找到,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们?” 布劳皱着眉,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别碰我,恶心。” 之前谢辞骗了他那么多次,他都是一幅憨憨的模样,这还是谢辞头一回见他露出这么有攻击性的情绪。 他略有点诧异地侧头看了一眼布劳,心道: 看来是和这个堂哥的关系极为恶劣了,连装都不愿意装。 红发雄虫猝不及防被他拍了一巴掌,面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他顿了一下,还想再抬手。 “啪!” 又是一巴掌。 “噗。”周围不少虫没忍住,笑了出来。 红发雄虫彻底恼羞成怒,指着人群中笑得最欢的那一只雌虫,气急败坏道:“笑屁啊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了!” 他这话并不单单是恐吓,因为雄虫如果真的发狠,雌虫被打伤也只能吃个哑巴亏,最多得到点赔偿金,就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因此,这一句怒喝过后,周围隐约的轻笑声骤然消失,唯有被他指着的那只雌虫,依旧一幅眉眼弯弯的模样,看起来没有半分害怕。 红发雄虫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发现这只雌虫模样漂亮,身形清瘦,着实很符合他的审美,不由得眼睛一亮,脸上恼怒的神情也渐渐被垂涎的神色替代。 他抬了抬下巴,一幅大发慈悲的模样:“诶,我看你长得还算不错,做什么工作的?” 谢辞扯了扯嘴角,手指朝向自己:“你在问我吗?” 红发雄虫一脸不耐烦:“不然呢?” 布劳这会儿已经察觉到他这个堂哥想干嘛了,他拼命憋着笑,生怕错过这场大戏。 谢辞笑了笑,那双潋滟的桃花眼轻轻一眯,语气轻柔地答他:“我暂时还没有工作呢。” 红发雄虫这会儿已经将他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闻言蹙了蹙眉,一幅很不满的模样:“那存款呢?” “也没有。” 一只除了脸蛋一无所有的雌虫,红发雄虫心想。 于是他抬起下巴,一脸施舍道:“就你这样什么都没有的雌虫,当我个雌侍算是便宜你了。” 一旁的布劳这下是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红发雄虫这会儿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脸懵逼地看着笑到浑身颤抖的布劳。 还没等他想明白心头骤然出现的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何而来,就听那只漂亮的雌虫确认似的问他:“阁下,你真的觉得我像雌虫一样漂亮吗?” 红发雄虫闻言,侧头打量了他一眼,肤白貌美,腰细腿长。 “的确漂亮。” 15. 第 15 章 “的确漂亮。” 红发雄虫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黑发雌虫垂眸俯视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语气轻柔而暧昧,似是情人间的呢喃低语。 但他话里的意思就没有他的嗓音那么动听了,“阁下,既然如此,您打算赔偿我多少星币呢?” 红发雄虫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就跳转到自己要赔偿他了,他皱着眉,连调笑的心情都没有了:“你有病吧?” 他本意是要骂这只雌虫不识好歹,不曾想他居然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红发雄虫:“……?” 谢辞见他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好心解释道:“我上飞艇前,才刚刚从医院出来,医生还让我静养。” 红发雄虫脱口而出:“关我什么事?” 就算是他打进医院的,也没有雌虫开口讨要赔偿金的道理,更何况还和他没什么关系。 对于这件事情的走向,布劳喜闻乐见。 谢辞坑他时,他不高兴,不代表谢辞坑别的虫时他也不高兴。 尤其当这只虫还和他有仇的时候。 他轻咳了一声,头一回这么心甘情愿地喊出这声堂兄:“堂兄,他——是一只雄虫。” “而且……”布劳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塑料堂兄一声冷笑给打断。 “呵,雄虫是吧?” 堂兄一把撸起袖子,“我倒要看看,打了你,雄虫保护协会会不会来找我麻烦!” 他当然不相信布劳的话,并且已经认定了两只虫就是故意联合起来耍自己。 这次见面,布劳已经和小时候唯唯诺诺的模样大不相同,想出这种主意来报复他也不无可能。 无论是哪种智慧种族,大抵都是会权衡利弊的。 周围看热闹的雌虫辨别不出谢辞到底是不是雄虫,迟疑地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止。 这只黑发黑眸的虫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就算真是雄虫也是等级非常低的那种,为了他得罪等级显然更高的红发雄虫,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所以直到那只虫张牙舞爪地上前,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准备甩向谢辞,那些站在旁边表情迟疑的雌虫们都没有上前。 布劳的堂兄见没有虫上来阻止自己,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扬手挥鞭。 他的鞭子正是为了鞭挞自己的雌虫特制的,上面还带着密密麻麻的倒刺,只要挨到皮肤上,就是一道猩红的血痕。 一想到自己的鞭子马上就能在面前虫白净的皮肤上留下漂亮的红痕,他不由得更加兴奋起来。 布劳也没想到自己这堂兄这么勇,A级雄虫都敢打,已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匆忙大喊道:“谢辞,快躲开!!” 鞭子上的倒刺闪着寒芒,在谢辞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凌厉的劲风铺面而来,他眯眼看着面前表情嚣张的雄虫,一个侧身闪过他的第一鞭。 红发雄虫自然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谢辞,他抬手待甩第二鞭,一只手却突然自他身后上前,握住了他的胳膊往后一拧。 鞭子这种武器,用不好向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雄虫的胳膊被掰到了后面,手上还握着的鞭子自然也顺着他的胳膊改变了方向,力道却分毫不减,直接“啪”地一声打到了他自己身上。 “啊啊啊!” 伴随着雄虫凄惨的嚎叫声,谢辞转头看向来人,然后看到了莱安那张冷峻的脸。 他一只手反拧着雄虫的胳膊,眼睫微抬,沉沉地盯着谢辞,一脸的生人勿进。 谢辞隐约能看到他眼底翻腾的戾气,转眼那丝戾气却已沉进眼底,找不出丝毫踪迹。 莱安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将手里拎着的还在哀嚎的雄虫丢在地上,冷冷地道了句“抱歉”。 谢辞看他嘴上说着道歉的话,面上却没有丝毫和抱歉相关的情绪,瞧着动作,倒像是还想给这虫来上一鞭。 后面的布劳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他挤开莱安匆忙上前,对着谢辞担忧关切嘘寒问暖:“谢辞你没事吧?没被他打到吧?” 他上下扫了两遍,见谢辞身上确实没什么显眼的伤口,才转身怒气冲冲地指着躺在地上抱着腿疼得涕泗横流的红发雄虫道:“凯特你居然还敢打虫?你完了!我这次一定要告你!” 凯特很想爬起来骂他:艹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挨了打? 但他这会儿腿疼得动都动不了,恨不得自己立马晕过去,只能忍受该死的布劳在他耳边骂骂咧咧说要把他告到雄虫保护协会。 现在的场景和方才依旧极其相似,只是谢辞和凯特的身份掉了个个儿。 周围的虫见着莱安和谢辞处理方法都很刚硬,觉着他们有什么依仗,依旧没虫敢上来帮忙。 谢辞扫视了一圈,对上他眼神的虫都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他有些索然无味,重新把视线放回了莱安身上。 莱安被他看得脊背僵直,过了好几秒钟,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迈步走到谢辞面前,低声道:“阁下,您没事吧?” 谢辞扯了扯嘴角:“你方才不都听到布劳问我了?怎么还问?” 莱安便抿着唇没再说话了。 他本就不知道能和谢辞说点什么,好像提起什么都怪怪的,而且他们从奥斯尔分开的时候,谢辞还在生气,现在也不知道消气了没有。 大概是刚发生冲突的时候有虫偷偷给雄虫保护协会打了通讯,两人刚说完话,一辆悬浮车便急速赶到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在飞艇等候区的外围,周围的虫很多,十分拥挤,协会的虫挤进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分钟。 刚挨打时那股剧痛逐渐减缓,凯特也有力气坐起来和布劳对骂了。 所以雄虫保护协会的虫刚来到现场时,还以为发生冲突的是凯特和布劳两只虫。 领头的雌虫试图介入他们的矛盾,却被双方一齐喷了个狗血淋头,他苦着脸退下来,打算等他们骂累了再说。 但见着两只雄虫已经不依不饶的从互骂逐渐发展到要动手,而且凯特还拖着一条伤腿,雌虫无法,只能先示意其他虫一齐把他们分开。 不过从两只虫骂骂咧咧的对话中,他们也差不多提取出了事件的起因和发展。 所以待把凯特强制送到医院后,领头的雌虫便走到了谢辞面前,委婉道:“阁下,我能看一下您的身份证件吗?”他必须先确认这只虫到底是不是雄虫。 莱安闻言,眼神一厉,挡在了谢辞身前:“阁下,您失礼了。” 作为一个婚恋市场的热门选手,莱安在首都星的知名度还是非常高的,领头的雌虫显然也认识他,见状一愣:“莱安少将,您认识这位阁下吗?” 在他的印象中,虽然有不少雄虫有想要娶莱安的意思,但他向来对雄虫不假辞色,加上每次求婚的雄虫不知怎的都会出点意外状况,久而久之,便基本没什么雄虫会在他周围出没了。 所以在看到莱安和那只疑似雄虫的虫站在一起时,他也没有多想。 却没想到他们竟是认识的。 所以,这只虫果然就是只雌虫吧! 领头的雌虫刚这么想着,便听对面的莱安道:“这是我的雄主。” 雌虫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嗯,你的雄……”话说了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脸上流露出震惊的神色,“雄、雄主?!” 莱安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话。 雌虫看了看莱安,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谢辞,忽然想起了最近在首都星流传的一条小道消息。 消息说:莱安少将匹配到了一只A级雄虫,并且已经领证结婚。 既然结婚是真的,那A级雄虫 …… 他神情骤然一肃,恭恭敬敬地垂首行礼:“阁下,关于凯特寻衅滋事的事宜,之后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言谈间竟是直接把事情定了性。 谢辞这会儿正站在莱安身后走神。 刚才,莱安一脸自然地朝别的虫介绍他。 雄主…… 虫族的雌虫好像都是这么称呼和他们结婚的雄虫的,就像是地球的老公老婆先生夫人一样,是一种极为亲密的称呼。 莱安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喊过他。 谢辞垂下眼眸,毕竟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最多算是协议结婚。 “雄主。” 莱安骤然出声,哑着嗓音在他耳边喊道,他的声音里像是带了一把小钩子,在谢辞的心尖挠了一下,直接把他给挠清醒了。 他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莱安:“嗯?” 莱安抿着唇,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雌虫,雌虫立马反应过来,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谢辞扫了一眼莱安掩在金发下泛着微红的耳朵,颔首同意了:“不过……” 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被雄虫保护协会一群雌虫围着的布劳,道:“我朋友……” 领头的雌虫便立马反应过来,朝那群雌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虫放了。 布劳乐颠颠地跑过来,看着也没有对骂那会儿生气的模样了。 他见莱安一副保护者的模样站在谢辞的前面,绕开他走到谢辞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问:“你雌君?” 谢辞瞥了他一眼:“管那么多。” 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就跟“你老婆”一样,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16. 第 16 章 在雄虫保护协会的雌虫告辞离开后,布劳也坐着悬浮车离开了。 身边看热闹的虫早已散去,只余谢辞和莱安还站在原地。 周围隐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两人却似是被寂静笼罩,沉默蔓延。 谢辞有时候是极有耐心的,比如现在,只要莱安不先说话,他似乎就能沉默到底,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 最终还是莱安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谢辞阁下,我带您去我住的地方吧。” 他没说“家”这个字眼,谢辞睫毛轻颤了一下,垂眸道了句:“好。” 两人坐上了悬浮车,谢辞低头给自己系安全带。 这会儿时间已经接近傍晚,落日熔金,余晖洒在地面,透过车窗打在了他的脸上,只留下了一片暖融融的金。 谢辞漆黑的瞳孔也在金光的照耀下显出了几分温柔的错觉。 他直视着前方,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到的首都星?” 莱安一怔,下意识转头看他,却只看到了他微垂的眼帘和绷紧的下颚线。 “刚到。”莱安答,他不想让谢辞知道他雄父的事情,便没有细解释。 谢辞低垂着眼眸,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轻声呢喃:“刚到啊。”真巧,他也刚到。 莱安似是怕他追问,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说起来,您的身体是出什么问题了吗,我好像没再闻到您的信息素了。” 谢辞每次到虫多的地方,大多数雌虫总会齐刷刷地转头看他,还有不少虫上来要联系方式,让他烦不胜烦。 于是在从布劳口中得知还有信息素抑制剂这种能有效掩藏身份的东西存在时,他就果断找飞艇的工作人员要了一支,在下飞艇前注射到了后颈处。 因此,他现在并没有像普通雄虫一样周身环绕着淡淡的信息素,加上高挑的身高和漂亮的脸蛋,性别更加难以分辨起来。 信息素抑制剂不是什么难得的药物,但一般都是发情期的雌虫会去使用。 很少有雄虫会想到这东西能被他们用来掩藏自己的身份。 这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谢辞便直接道:“我下飞艇前注射了信息素抑制剂。” 莱安有点诧异:“信息素抑制剂?您注射这个做什么?” 谢辞恹恹地用眼尾睨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那些雌虫有多烦。” 他的尾音有点上扬,和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很不一样,像是……撒娇一样。 莱安被自己突然想到的这个词砸的一愣。 “哦……哦。”他不敢再看谢辞,后颈处又微微发起热来。 莱安住的地方在一个别墅区,每栋别墅之间的距离都不算近,平时也不会互相打扰,而有什么事的话,雌虫全速飞行半分钟就能赶到,在虫族算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距离了。 别墅带着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不少月季,因为主人不怎么常打理,长得非常狂野,各色的花混杂在一起,倒也有几分意趣。 莱安给大门录入了谢辞的信息,转头便见谢辞在看小花园里的月季,他有点尴尬道:“我经常去边境出任务,不怎么在这儿住,所以没什么时间打理花园,月季也只是随便种的,您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改种别的。” 他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谢辞却只注意到了一句,他这会儿正蹲在地上,闻言微微蹙眉仰头看向莱安:“你不怎么在这儿住?” 雄虫的容貌其实非常精致,只是平日表情总是散漫倦怠,看上去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这会儿他突然用从下往上的姿势仰着头看莱安,那张脸便看起来更小了,即便皱着眉,也比平时多了一丝乖巧。 莱安盯着他的脸,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回话。 直到谢辞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莱安才回过神来:“我在首都星的时候都在这儿住。” 他这话颇有点避重就轻的感觉,不过谢辞还是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常年出差,一年回不来几次。 面前的月季刚好是一支红色的,和玫瑰很像,谢辞垂眸盯了半晌,抬手折了下来。 他握着那只花轻闻了一下,只嗅到了一丝极细微的香气,他没再问别的,起身朝别墅走去:“走吧。” 别墅的门禁和大门是互通的,大门给了权限别墅便不再需要重复设置了,莱安领着谢辞进了门,换了双鞋之后开始给他介绍房间和里面的设施。 回首都星之前,莱安就已经远程控制别墅内的系统开始工作了,所以这会儿房间已经被机器人打扫过了,温度也正合适。 别墅的房间很多,但大多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住过人的气息,床上没有铺床单,衣柜也空荡荡的。 谢辞随便挑了一间,刚好在莱安房间的隔壁。 他扫了一眼房间,道:“时间不早了,你做饭还是铺床单?弄完我们早点休息。” 莱安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还要分任务:“这些我来做就行,您累了的话就先坐一会儿。” 谢辞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反对意见:“那行,你做饭我铺床。” 他做饭只是做熟的水平,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莱安见谢辞已经自顾自拿了床单出来,俨然一幅开始干活的模样,只能下楼进了厨房。 在他回来之前冰箱内已经补充过物资,存放着不少肉类和蔬菜。 雌虫的课程里有烹饪这门必修课,莱安的成绩算是佼佼者,但他一般不怎么下厨,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外面吃。 楼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能传到莱安的耳中,他垂眸切着菜,忽然觉得这座别墅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么空荡了。 莱安和谢辞其实有点像,他们都是孤独的俘虏,被黑暗吞没,被寂静笼罩。 但他们却又很不一样,谢辞麻木而冷漠,懒得挣扎,宁愿随黑暗沉没,莱安却一直不曾放弃过光亮,一直在试图挣脱。 当两丝微弱的荧光互相靠近时,他们彼此照亮,便能在黑暗中坚持更久。 晚饭做好的时候,谢辞刚好也收拾完楼上的房间,他把自己和莱安的床单都铺好,衣柜里的衣服也整理了一遍,还把洗漱用品和一些其他的东西都摆上了。 有一说一,这个风格其实和酒店的房间差不多,里面没有一件东西是纯粹起装饰作用的,透着冷冰冰的实用意味,不过两人都没有介意的意思。 莱安甚至还夸奖了几句,谢辞一时都没分辨出来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在说反话。 他们一道下楼吃饭。 莱安已经将菜摆好,谢辞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式,不知该怎么礼尚往来地夸回去。 这和他想象中的四菜一汤有点不一样。 莱安做的菜味道比上回那家餐厅还要好,谢辞便难得多吃了几口。 他视线矜持地停留在桌面的位置,没有再往上挪,但莱安的手夹菜的途中总在他面前晃,他便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落在了无名指的那枚银戒上。 那双手实在漂亮,谢辞刚开始觉得银戒挺搭,现在看着似乎又没有那么搭了。 ——太素。 如果上面再镶嵌一枚和莱安的眼睛一样漂亮的蓝宝石,是不是会更好看? 他一边走神,一边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上飘,落在了莱安那双漂亮的碧色眼眸上。 什么宝石的颜色和这个颜色相似呢? 莱安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睁着眼睛,连眨眼都不曾。 直到谢辞回过神来收回视线,他才垂下眼睛问:“是菜不合胃口吗?”他见谢辞吃得挺少。 谢辞的心神还沉浸在那一片荡漾的碧波中,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失笑地摇了摇头:“我晚上习惯吃少,今天吃得已经算多了。” 莱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记得上次在餐厅一起吃饭谢辞吃得也挺少,说不定他们雄虫都这样呢? 夜色静谧,明月高悬,黑沉沉的夜幕中只有几颗星星点缀。 谢辞站在窗边擦头发,听到敲门声,拢了拢浴袍去开门。 门外是端着一杯巴噜奶的莱安,他见谢辞这幅打扮,脸刷得一下就别了过去,僵着声音道:“阁下,巴噜奶助眠,您记得喝。” 即便只是惊鸿一瞥,雄虫被热气蒸得泛红的眼尾、顺着锁骨滚进衣领的水珠和胸膛一大片白皙的皮肤,依旧深深地印在了莱安的脑海里。 再也无法忘怀。 17. 第 17 章 雌虫与雄虫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由血脉里的信息素维系起来的供养关系,充斥着冰冷的利益交换和血腥压迫。 莱安曾经甚至以为,雌虫只会在雄虫信息素的引诱下,或者发|情期间难以自控时,才会产生冲动。 所以他一直想不明白,他的雌父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一直对那只该死的雄虫念念不忘的。 直到此刻,后颈处微微发烫的皮肤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这只雄虫只是站在他面前,什么都没有做,他就已经感觉一股热气自下而上往头顶喷涌,将他的耳朵和脸颊都染上了热意。 莱安抿着唇,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他有点尴尬地垂眸避开了雄虫看过来的视线,只是把手里的饮品往前递了递。 对面的雄虫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伸手接过杯子,手指还无意中碰到了莱安的指尖。 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温热一触即去,烫意却一路蔓延到心底,莱安眼睫一颤,猛地松开了握着杯壁的手。 他的动作并不突兀,于是对面的雄虫没有发现这其中包含的过于敏感的意味。 谢辞垂眸看了眼杯子中散发着清甜香醇气息的奶白色液体,被热气熏燎过的嗓音还带着微微的哑,为寂静的夜晚平添了一丝暧昧。 “谢谢,你也早点休息。” 他脖子上还搭着一块毛巾,墨色发梢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水痕顺着皮肤洇入毛巾和浴袍,不见了踪迹。 其实依照虫族雌虫对待雄主的礼仪,莱安现在应该主动提出帮他吹头发的请求。 实际上,从铺床做饭整理衣物暖床乃至供雄虫发泄施虐欲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每一只雌虫的义务与责任。 但莱安攥了攥被雄虫碰过的指尖,最终也只是叮嘱了一句:“阁下,记得把头发吹干再睡。” 雄虫果然没有异议,只是表情淡淡地略微点了一下头。 夜色渐浓,别墅区只余零星几盏没灭的灯光。 莱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注视着窗外的星光,罕见地有些难以入睡。 别墅的隔音其实很好,但S级雌虫耳力实在灵敏,加上没有白日杂音的干扰,以至于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内属于雄虫的细微呼吸声。 呼吸声并不平稳,雄虫显然还没有睡着。 是床不够柔软,还是不适应新环境? 这两个理由在莱安的脑海里转了一圈,但他到底没有敲门去查看。 ——晚上敲门送巴噜奶的行为,已是越界。 他希望他们之间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礼貌克制,良好和谐,相敬如宾。 这样分开时既不会鸡飞蛋打,徒留难堪;亦不会像他雌父一样深陷泥潭,难以抽身。 谢辞确实没睡着。 房间收拾完以后,更像是他前世居住的别墅了。 这感觉在白天忙碌时还不显,夜间静谧,这过于相似的场景便勾起了他的回忆。 其实前世在刚刚买下那栋别墅时,他心中涌荡的种种复杂的情绪中,应当也包含了高兴的。 他的养母虽然向来严厉,但每次他取得成绩时,也会对他露一个笑脸。 为此,谢辞在做任何事情时都会拼尽全力,因为只有最厉害的奖,才能从她那里兑换到笑容。 但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以后,无论他再获得什么奖励,她都很少再对他笑了。 谢辞有时候甚至有一种隐晦地错觉,他的妈妈,好像并不希望他太过优秀。 买到别墅的时候,谢辞曾抱着隐秘的希冀,希望他的养母能像小时候一样,对他笑一笑,夸他“真厉害”。 即便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她的儿子。 他当然没有再去打扰他们一家人的新生活,只是偶然间见到了她牵着那个真正的谢少爷的手,和别人谈论起自己。 “嗤,可见这山鸡啊,无论如何也都变不成凤凰,他向来就是这么鼠目寸光……” 那时候,谢辞正垂眸站在拐角处,周围是静若寒蝉的下属。 也直到那时候,他才总算清晰地意识到,他早就没有父母了。 无论是爱他的,还是恨他的。 即便晚上睡得晚,谢辞醒得依旧很早,他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很快就把自己打理好下了楼。 到了客厅,谢辞才发现莱安比他起得更早,这会儿正在厨房做早餐。 说是新婚夫夫,但两人其实更像是住在同一栋别墅的租客,互相认识又不怎么相熟,偏偏也没有哪个人主动打破中间的生疏。 莱安已经听到了谢辞下楼的动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厨房的门,率先道: “谢辞阁下,我准备的早餐略多了一点,您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顺便尝一尝。” 他表情透着冷淡,话也说得十分矜持克制,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谢辞无论同意还是拒绝都不会显得失礼。 即便已经决定好要保持距离,帮雄虫准备早餐也是一只雌虫应该做到的。 这无关关系亲近与否。 莱安垂眸心道。 谢辞闻言回过头,视线却刚好落在他握着门把的手上。 ——昨天还好端端戴在那里的银戒此时已不见了踪迹。 客气的话语,冷淡的表情,疏离的态度,乃至不再随身携带的戒指。 这些信号已经足够明显,让人无法轻易忽视。 谢辞勾起一抹疏离的笑意:“谢谢您,不过我已经有约了,时间有点紧张,我就先行一步了。” 莱安“啊”了一声,拉着门的手紧了紧:“那您请便。” 成年人的世界,向来心照不宣。 没有谁会再像一个愣头青一样,直白地去询问对方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原因不重要。 但转身离开的姿势一定得潇洒。 18. 第 18 章 谢辞到了昨天和布劳约好的地方时,时间还很早。 他坐在桌前,垂眸轻轻搅拌着手里的咖啡。 昨天注射的信息素抑制剂还没有失效,他周身没有信息素的味道,自然不会有别的虫上前打扰。 而这也给他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即便不愿意,谢辞也不得不承认,他或许在某个时刻对这段婚姻关系抱有过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不切实际的期待。 以至于在面对雌虫比之前更加疏离的态度时,刚醒来的大脑没能保持理智客观,做出的事情也染上了一点冲动的色彩。 他很难形容那一刻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如果真的不在意雌虫的态度,谢辞想,他起码应该吃完饭再离开那栋房子。 因为他和布劳约好的时间在上午十点,而现在他已经在店里坐了好一会儿,时间也才堪堪七点半。 直到布劳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咖啡店,谢辞也依旧没想明白,他对莱安到底抱有一种怎样的情感。 但作为在他一无所有时出现在他身边,并和他绑定了亲密关系的角色,莱安无疑足够特殊。 布劳对坐在自己对面雄虫的头脑风暴毫无所觉,他大大咧咧地喊来服务员要了一杯甜甜的饮料,顺便还点了几个甜点。 待到服务员离开,他才注意到谢辞面前只放着一杯不再冒热气的咖啡。 他皱了皱鼻子:“你怎么喝这个?又苦又难喝。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花钱买罪受的虫。” 谢辞待到他的饮品上桌,才礼尚往来道:“你怎么喝这个?又甜又腻。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花钱买罪受的虫。” 布劳:“……” “真是服了你了,一点亏都不吃啊。” 今天他们主要是来商讨一下开公司的细节,比如员工招聘、办公地点的租赁、以及公司最初的发展导向等一系列事情。 布劳在飞艇上已经被磨砺了一通,现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了,有时候还能提出点建设性的意见。 他对于谢辞率先搭建论坛的决定并没有异议,因为这个实现起来要比从头到尾设计一个游戏简单得多,而且成本低见效快。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论坛如果真能成为星网上一个虫族习以为常的大型交流平台的话,他们通过大数据筛选消息,更容易调查用户的需求,也能更容易地推广某些产品。 谈完公事,时间已经中午了。 布劳不是个能挨饿的虫,尽管早上吃了早饭,上午吃了甜点,他也依旧迫不及待地拉着谢辞去了一家颇负盛名的餐厅。 他是在星网上看到的消息,据说那里虽然价格偏贵,但菜品美味、服务优质,是许多雌虫约雄虫的最佳胜地。 约会胜地名不虚传,这会儿刚到中午,里面就已经坐了不少虫,生意看上去十分火爆。 布劳和谢辞现在看着就是一雌一雄的组合,雌虫身材高挑,模样漂亮,雄虫又矮又胖,长得还一般。 路过大厅时不少虫都感慨:又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布劳和谢辞待的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这种视线,对此视若无睹,乐颠颠地点了不少菜。 不过上菜后,他倒是有点失望,小声嘟囔道:“感觉还是被星网的消息给骗了。” 倒不是说菜很难吃,只是也没有网上吹嘘的那么好,和其他餐厅差不多。 谢辞接话:“营销罢了。” 这家餐厅就像是地球上的那种网红餐厅,味道其实配不上它的名气和价格,但不少虫为了彰显身份,还是很乐意来这里消费的。 “对了……”谢辞忽然想起布劳是来首都星结婚的,“这两天见到你那位雌君了吗?” 布劳咬着筷子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快,我都还没想好……” 他不是一只嘴严的虫,在飞艇上的时候就和谢辞透露过两只虫的关系。 他和那只雌虫属于青梅竹马,两家从小关系好,还订了娃娃亲,但后来雌虫参军,他们就没再见过面了。 所以布劳这婚,能不能结成暂时也还是个未知数。 说话间,谢辞的光脑突然响了一声。 他打开一看,发消息的是莱安,问他中午还回不回去吃饭。 谢辞知道莱安其实没有那种意思,却还是莫名地感觉这话特别像妻子在质问到了饭点还没回家吃饭的丈夫。 谢辞突然意识到:他已经结婚了。不回去吃饭了是需要跟对方说一声的。 他像是这会儿才有了一点自己已经结婚的真实感,心尖也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酸酸的,涩涩的,却并不难受。 他垂眸回道:“嗯,我和布劳在外面吃。” 雌虫很快给他回了:“好,那祝您……用餐愉快。” 对面的布劳见他专心回消息,笑嘻嘻地道:“怎么?你家那位还查岗?” 谢辞瞥了他一眼:“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布劳“切”了一声,心底腹诽:拉了一上午的脸,也就能朝我撒气。 虽然谢辞不当虫,但布劳自认为大度,不和他一般计较,下楼结了账,没有把这只还得靠碰瓷过活的雄虫压在这里刷盘子。 公司的相关内容他们大致已经敲定好。 谢辞回去之后,再审核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便提交了注册资料。 办公区域选址的事情则是交给了布劳,虽然他家的主要势力分布在第三星域的几个星球,但在首都星也有一些人脉,更容易找到合适的地点。 至于员工的招聘信息,他们在上午就已经挂到了网上,谢辞负责资质的审核以及后续的面试。 普通员工好说,但最重要的游戏设计师却不太好找。 时间过去了好几天,在布劳的财力支持下,其他员工已经找齐,这个岗位却一直无人问津。 大多数看到招聘信息的虫甚至有些迷茫:游戏设计原来也算是一个职业吗? 最重要的一步却创业未半就已中道崩殂,布劳生怕自己的游戏事业尚未起飞就折戟沉沙,不断扩大搜寻范围。 虫族这么多星球里,总不会一只懂这个的虫都没有吧。 谢辞倒没他那么着急,有些星域的星网信号不一定好,招聘信息被看到也需要时间,该来的总会来。 就算最后真没虫来应聘,不还有他在? 19. 第 19 章 “叮!核验通过,欢迎回来,莱安少将!” 军部的扫描仪器发出了播报声,同时帮莱安打开了大门。 他黑色的军靴率先迈入,接着是笔直的长腿、被皮带束紧的腰身、挺直的脊背,最后是一张棱角分明,俊美锋锐的脸。 莱安原本在垂着眼帘想事情,进来之后便下意识地抬了一下眸子,结果对上了数只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睛。 里面的军雌表情复杂,欲言又止,莱安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上却还是一派不动声色,眼神里自带的压迫感让和他对视的军雌纷纷收回了视线。 最终还是他的部下盖伊率先出声打破了寂静:“莱安少将,您什么时候到的?” 和莱安一起去边境做任务的那些军雌在之前就已经回军部报道了,莱安是回来得最晚的一只虫。 他径直朝电梯走去。 盖伊问完话,也顺势跟在了他身后,和他一道进了电梯。 其他虫假装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暗地里还在竖着耳朵,试图听清他们要说什么。 不过他们也只听到了莱安冷淡地答了句“昨天”,待到电梯门彻底合上时,他们就再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了。 盖伊刚才也算是替莱安解围,但他实际上也和外面那些虫一样,对莱安现在是否已经结婚、雄主是否真的是一只A级雄虫这一系列的问题非常好奇。 所以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地低声问道:“莱安少将,您迟回来的这几天是去结婚了吗?” 莱安闻言,这才知道那些军雌为什么盯着自己,原来他结婚的消息已经在军部传遍了。 他瞥了眼盖伊,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盖伊,是现在的训练任务太轻松了吗?”让你们有这么多空闲八卦。 盖伊听出了他的潜台词,顿时悚然一惊,意识到他上司还是他上司,没有因为结婚换了只虫。 于是立刻张口推卸责任:“少将,这都是他们想知道的,和我没关系啊!” 如果此刻布劳也在这里,必定要感慨一句:不愧是谢辞的雌君,和那个家伙简直一模一样!坑虫不眨眼! 不过莱安能躲过盖伊的追问,却躲不过元帅的调侃。 第七军区的元帅是一只头发已经发白的雌虫,但他身上却没什么暮气,反而比大多数虫还要活泼一点。 “莱安,结婚第一个月不去度蜜月吗?”他坐在椅子上,朝面前的金发雌虫眨了眨眼睛。 莱安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他向来尊敬,所以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元帅,我们只是匹配结婚。” 他大概以为自己是在解释,但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却带着点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沉郁。 “哦,莱安,你怎么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古板呢?现在先婚后爱在虫族也很流行呢。”元帅撇了撇嘴,显然不满意这个理由。 莱安没法反驳他的话,便只能选择避而不谈。 但元帅并不愿意就此放过他,他故意压低声音,用一种暧昧的语气道:“而且,我看过那只雄虫的照片,很漂亮,不是吗?” 漂亮…… 莱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雄虫白皙的皮肤、泛红的眼尾、凌乱的黑发…… 他猛地打住自己的思绪,心底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度得出了最后的结论:那只雄虫,确实漂亮极了。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神中的波动如晨雾般褪去,只余下一片沉静的碧色。 “元帅,训练时间到了,我得先离开了。” 他的表现成功让元帅感觉到了无趣,于是元帅坐回椅子摆了摆手,示意他该做什么去做什么。 莱安于是转身离去。 他在走到空旷的训练场时,才抬手轻按了一下左胸口的位置。 指尖从布料下方摸到了一个圆环状的坚硬的物体。 —— 首都星的天气和奥斯尔的很不一样,这里的冬天也冷,但空气中一直带着湿润的水汽,会在人经过时湿漉漉地挂在身上。 谢辞讨厌这种潮湿的感觉,所以每次一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洗澡。 待洗完澡换好衣服,他才坐到房间的沙发上开始审核最近两天收到的应聘消息。 光脑上的消息被一条条打开,又一条条关上。 这么多条消息里,有不少是没有看到最新的招聘消息,还在投已经招满的岗位。 谢辞理解有些星球信息会因为一些不可抗力传递的比较慢,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只能对此深表遗憾。 他指尖轻划着屏幕,在路过某一条消息时突然一顿。 那是一封来自偏远星系的求职信,也是谢辞收到的第一个应聘游戏设计师的信息。 他点开信息,光脑屏幕上半透明的蓝光裹挟着上面的文字印入眼帘。 看得出那只虫确实很想得到这份工作,里面不但写了自己的简历,还附上了一个他自己做的游戏设计案例。 尽管想法还不够成熟,但里面已经有了一丝地球上某一款爆火过的游戏雏形的影子了。 这在文娱领域异常贫瘠的虫族,已经算是难能可贵。 谢辞打算先和他聊一聊。 于是顺着简历上的联系方式,拨打了通讯过去。 “喂?” 通讯很快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被刻意压低过的嗓音,但谢辞听得出来,对面的虫年纪应该很小。 “您好,这里是星星游戏公司,请问您是阿贝·诺亚阁下吗?”谢辞放缓了声音,尽量让对面的虫听得清楚一点。 阿贝·诺亚原本带着些许警惕意味的声音刹那间涌上了欣喜和忐忑,即便他已经竭力克制了,但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依旧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大概想让自己听起来成熟点,依旧非常刻意地压着嗓音,语速微快地答道:“我是阿贝·诺亚,阁下,您是来通知我面试的吗?” 他知道,如果简历那一关就没过,公司只会给你一条回复信息,而不是打来电话。 谢辞没有让他煎熬太久,很快答道:“是的,阿贝阁下。” 但阿贝很快又紧张起来,因为在他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对面的虫就直接道: “由于时间紧张,如果您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面试吧。” “好、好的。” 谢辞像闲聊一样,询问他对游戏的看法,对娱乐的态度,对自己人生的安排。 阿贝不是只很会说话的虫,他答得有些磕磕绊绊,却没有时间为自己糟糕的表现懊恼。 因为谢辞很快就宣布,他通过了面试,明天就要直接线上上班,试用期三个月。 阿贝很高兴,但还是很紧张,所以谢辞说话的声音一直很柔和轻缓,尽量不给他造成压力。 莱安没有结婚以前,吃饭基本都是在军部的食堂,但自从从奥斯尔回来,他每天都会回去自己做饭。 今天也像往常一样,莱安在门口签收了路上订的新鲜蔬菜和肉类蛋白等食材,这才进了门。 然而别墅不同于以往的寂静无声,莱安一进来,就听到了雄虫说话的声音,但距离太远,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担心家里来客的话,准备的食材不够,便打算先上楼和雄虫打个招呼。 “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联系我……可以……” 光脑的声音因为主人的设置,无法被别的虫听到。所以房间只有雄虫的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柔温和。 莱安垂着头站在门口,金色的发梢遮住了他的眼睛,也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站在门口顿了两秒,转身下了楼。 没来客,所以菜……还够。 20. 第 20 章 谢辞打完通讯时已经过了平时吃饭的点,他以为莱安没有回来,一边开门下楼一边翻了一下光脑,看有没有漏掉莱安发来的消息。 结果刚一下楼,就见莱安正坐在餐桌前等他。 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怎么光等着,也不喊我?” 莱安微垂着眼帘,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哑:“我看您在忙,就没有打扰。” 桌上空气沉寂,只有餐具偶尔轻撞的声音。 两人各怀着心思,吃完了这顿安静的午餐。 谢辞下午要去和布劳看公司的租赁地址,所以早早地就出了门。 他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的各种高科技,此刻开着悬浮车的自动驾驶,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半空的航道不时有造型各异的飞行器悬浮车急速穿行,但因为不同高度的航道限速不同,加上大部分是自动驾驶的标准速度,看上去错落有致,秩序井然。 直到不远处骤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和鸣笛声。 接着,是什么东西坠落到地面的巨大轰响。 谢辞恍惚了一瞬,倏地睁开了眼。 他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只来得及看到一股从地面汹涌而起的黑烟。 但悬浮车的车速很快,那股黑烟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谢辞按着车窗,指尖泛白。 他有点想回去看看情况,但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放弃了让悬浮车掉头返回的念头。 下午约好的不只有布劳一只虫,他总不好迟到。 或许是因为虫星的文娱产业不发达,新闻关注的内容更多的是边境战场的消息,对于其他消息的传递则总会有一定的滞后。 谢辞进办公楼前最后看了眼光脑,确认来的路上的事故还没有任何相关新闻发布,便顺手关上了消息提醒。 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能有效避免谈公事时被突发事件打扰。 谢辞敲门进去时,才发现布劳已经提前到场了,这会儿正和那只雌虫不尴不尬地坐着,两只虫谁都没说话。 布劳见他进来,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甚至还罕见地起身迎了一下:“谢辞,坐这儿!” 全然没有发现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雌虫眼神暗了一瞬。 谢辞在谈合作的时候雷达全开,观察力非常敏锐,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雌虫的眼神变化。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比平日安分了许多的布劳,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这只雌虫的身份—— 布劳提过的那位青梅竹马、结婚对象。 谢辞现在身上没有信息素,很容易被误认成雌虫。 所以他并没有顺着布劳的话坐到他身旁,反而选择了另一个单独的沙发。 未免误会,还是离这两只虫都远点吧。 以为谢辞能把自己从尴尬中拯救出来的布劳:“……” 他怀疑谢辞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谢辞想象中的修罗场剧情并没有发生,雌虫只是一脸公事公办地领着他们参观了一下办公区,就以一个十分优惠的价格将办公楼的第六层租给了他们。 倒是布劳在这一个下午都显得非常沉默,全然没有平时和谢辞顶嘴的气势。 待到那只雌虫签完合同后率先离开,谢辞才懒散地靠回沙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开口询问:“你怎么找了你结婚对象租办公区?” 瘫在沙发上的布劳闻言倏地弹起身,目光惊吓中藏着几分羞恼:“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他是……” 谢辞被咖啡苦到皱起眉头,缓了两秒才放下杯子:“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布劳又瘫回了沙发,眼神里透着一种清澈的愚蠢:“我知道了,是不是在飞艇上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他的名字?” 其实没有,但谢辞并不想和他解释那么多,于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办公室呆的时间并不长,谢辞出了办公楼的时候,时间才过去了两个星时。 他有些在意来时路上的那场事故,于是摸出光脑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报道,第一时间印入眼帘的却是一长串的未接通讯,发起通讯的都是同一个名字——莱安·迈卡。 他愣了一下,回拨了过去,顺便转身朝自己的悬浮车走去。 拨出去的通讯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接通了,里面顿了两秒,才传来莱安低沉的嗓音:“阁下……” 夹杂着电流的磁性嗓音和不远处更清朗明晰一点的嗓音重合在一起,传递到了谢辞耳中。 他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抬眸望去,然后对上了金发雌虫看过来的视线。 谢辞嘴唇轻动了一下,却没能吐出任何一个字。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一瞬间的感觉,只隐约感觉到了心脏在略微过速地跳动着。 就像第一次参加赛车比赛时,他坐在驾驶座上,耳边是发动机的轰鸣,面前是高耸入云的崖壁,哨声响起,他猛地一踩油门,车便飞速冲了出去。 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心脏剧烈地跳动,他扬起唇,嗅闻这如影随形的死亡中散发出的自由的味道。 金发雌虫手里拿着正在通话中的光脑,那双碧色的眼瞳定定地看着不远处迎着光朝自己走来的黑发雄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确认了雄虫的安全般,夹杂着叹息吐出了三个字:“您没事……” 他站在阴影处,谢辞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确定的意味。 于是他轻眨了一下眼睛,肯定道:“我没事。” 待走到悬浮车旁边,谢辞的心脏已经回归平稳,表情也恢复了惯常的冷淡自持,他挂断通讯,问:“你怎么来了?” 莱安抿了一下唇:“抱歉,我听说托拜厄斯大街那边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担心您也卷入其中。” 谢辞一直不接通讯,莱安没法不担心,但他又不知道雄虫去了哪里,只能一路从军部飞找过来,在看到谢辞的悬浮车后才在这里等待。 谢辞侧眸,注意到了雌虫额角的细汗和略微发白的唇角,几缕金色的碎发贴在皮肤上,显露出了一丝雌虫避之不谈的狼狈。 他轻轻垂下眼帘:“抱歉,我刚刚开了消息免打扰,之后不会了。” 至于那短短半个星时的上百多条通讯请求,他们谁都没提。 21. 第 21 章 托拜厄斯大街上发生的交通事故在谢辞回到别墅之后才终于被报道出来。 夜幕低垂,昏暗的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的暖光与光屏的蓝光一同打在谢辞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他耷拉着眼帘屈腿坐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划拉着面前的光屏,整个人身上透着股白日里隐藏起来的倦怠感。 报道内容语焉不详,只是粗略地介绍了下午受伤的几只虫的相关消息,并没有提到事故发生的原因。 “事故发生突然,萨克上将为了保护车内的雄虫,不幸被炸伤了手臂,不过以S级雌虫强悍的恢复力,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在边境战场重新见到他的身影……” “作为坚定的主战派,萨克上将在这么多年来从一个……” 视频里的记者将受伤军雌的情况轻描淡写地带过后,就开始介绍他们在各大战役中的功绩。 谢辞往后拖了好几下视频条,都没有获得别的信息。 他抬手关掉视频,刚点开另一条报道,房间门就突然被轻轻敲响了。 谢辞指尖一顿,起身按开了卧室的灯。 房间内的黑暗被明亮的光线驱走,只余下一片灯火通明。 他打开房门,外面是端着一杯巴噜奶的莱安。 莱安似乎是刚洗完澡,那头金色短发还没有完全干透,凌乱而随意地搭在额前,衬得他眉目愈发深邃。 实话说,谢辞在青春期长身体那会儿都没有每天喝牛奶的习惯。 倒是搬来莱安的别墅以后,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却每天像小孩一样被这只雌虫哄着喝奶。 若是晚上没喝,第二天雌虫也并不会说什么,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碧色眼眸注视着他,谢辞并不能准确地剖析出那眼神的含义,却总会由那双眼睛联想到湿漉漉的、潮湿的雨季。 而他最讨厌下雨天。 谢辞边想着,边伸手接过了莱安递过来的杯子,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潜意识里居然用了“哄”这个字眼来描述。 莱安自然不知道面前的雄虫心里在想什么,他将杯子递给谢辞,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被雄虫突然叫住了。 他回过头,见雄虫盯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受到惊吓的缘故,唇色有些发白。 “莱安,下午的那起事故,是悬浮车出问题了吗?” 莱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想来雄虫是担心家里的悬浮车也出问题。 于是他朝谢辞安抚地笑了笑:“阁下,您不用害怕,我已经在悬浮车内装好了最新的防护仪器,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也不会伤到您的。” 他余光瞥到了谢辞手里捏着的光脑,又补充了一句,“有任何意外情况您就拨打我的通讯,我会尽快赶到的。” 谢辞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应道:“好。” 他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想知道那场事故的具体情况,况且,直接解释自己并不害怕从而让对方陷入尴尬的情绪中,太不符合社交礼仪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目睹了车祸的发生,晚上又搜寻了半天的相关消息,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谢辞梦到,自己也成了车祸的主角。 为了衬托悲情的氛围,车外还下着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往车窗上砸。 雨刮器一直开着,但因为雨又急又大,车窗上蜿蜒的水痕根本来不及清理干净。 谢辞的视野一片模糊,心神也恍惚了一瞬。 但就是那短暂的刹那间,刺耳的刹车声便骤然响起,接着是轰隆的碰撞声。 他的身上传来一股剧烈的撞击感,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全身。 鸣笛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也许是因为在梦里,谢辞并没感受到疼痛,只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一直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里往外流。 他轻轻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车窗外,什么也没想。 雨滴透过碎裂的玻璃砸进车内,打湿了他的发梢和衣领。 雨势一直不见小,风雨交加的声音在空荡的车内回响,就像一头咆哮着的恶兽。 偶尔有闪电划过半空,照亮黑沉沉的夜幕。 谢辞突然觉得有点困,又有点冷,于是闭上了眼睛。 光怪陆离的各色光线将他缠绕捆缚,无法挣脱,他也甘愿沉溺。 …… “阁下……阁下!谢辞!”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轻喊声,由远及近,从模糊变得清晰。 谢辞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循着声音往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张了张口,哑声喊道:“莱安?” 他在黑暗中茕茕孑立,独行许久,在那道声音的陪伴下,终于挣脱梦境,回到了现实。 莱安此刻正站在床边微微着俯身,用力地攥着他的手。 他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语气放得很缓,却带着一丝沙哑:“您做噩梦了?” 雄虫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逸散在空气中,像空旷的荒野,寂静孤冷;像潮湿的森林,带着草木枝叶被碾碎的苦涩,莱安很难用具体的东西来形容那种味道,只觉得身处其中时,心情也不由自主地低落了下来。 他完全被雄虫的信息素笼罩着,鼻翼间充斥着潮湿的雨气,后颈处的虫纹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两只手湿漉漉的贴在一起,不知道是谁的掌心在冒汗。 谢辞睁着眼睛静静地盯着他,漆黑的瞳孔涣散,眼神里还有着没有散去的茫然和恍惚。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在床上躺了几秒,才刚反应过来似的,捂着额头坐起身来。 他动了动被莱安攥着的那只手,雌虫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唰”地松开了他。 被松开的手失去了保暖的热源,逐渐变得冰冷而僵硬。谢辞低眸瞥了一眼,随即哑着嗓音开口:“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吗?” 莱安将那只同样湿漉漉的手背到身后,抿着唇角摇了摇头。 说吵醒,其实并不恰当,因为雄虫即便被梦魇困住也一直没有出声。 只是莱安敏锐的听力帮他捕捉到了一墙之隔的雄虫逐渐紊乱的呼吸声。 军雌一生中大半的时间待在战场上,早已习惯了随时随地的突发状况。 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到谢辞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的雄虫没有回应。 除了愈发凌乱的呼吸声,莱安没听到任何其他的声响。 做噩梦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雄虫没醒,莱安便返回了自己的卧室。 然而几十分钟过去了,雄虫却一直没能挣脱梦境清醒过来。 莱安听着耳边细微的声响,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爬起床去撬门。 ——谢辞房间的钥匙他手里没有备份,只能出此下策。 他刚卸下门锁,就看到雄虫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额角湿漉漉的,漆黑的发梢紧紧地贴在脸上,将皮肤衬得几近透明。 莱安顿时心下一跳,几步跨到床边,慌忙试图喊醒他。 雄虫微蹙着眉尖,细微的冷汗不停地往外冒,看上去深陷梦魇。 但在莱安喊他时,又有一点细微的反应。 于是莱安只能握住他的手一刻也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直到雄虫清醒过来,莱安这才有空回想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身后被卸下的门锁,站在床边没再说话。 待雄虫的情绪逐渐平复过来,莱安才垂着眼帘指了指门口,低声解释道:“我的听力比较敏锐,怕您出了什么事,一时情急才撬了门进来。” 谢辞顺着他的手看向房门,这才注意到自己房间的锁也被卸了。 他“啊”了一声,微微仰起头看向莱安:“没事,明天给我换一个新的就行。” 雄虫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漆黑的碎发搭在额角,仰着头看人的时候,不像是在说自己的要求,反而像在讨要拥抱。 莱安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克制住了抱一抱他的冲动:“好。” 空气中的信息素在雄虫醒来的那一刻就如潮水般褪去。 莱安胀痛的后颈在失去引诱的源头后,也逐渐平复下来,他克制的收回落在雄虫泛着红晕的眼尾处的视线,将放在床头的水杯递给他:“先喝点水吧。” 谢辞接过水杯,苍白的唇在水的润泽下微微红润起来。 莱安盯着他的唇角,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地飞速闪过一个念头: 看上去……挺好吃的。 22. 第 22 章 谢辞早上下楼的时候,莱安已经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前了。 昨晚发生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在两人之间留下痕迹,莱安也没有提起,只是在吃饭完之后询问了谢辞一句:“阁下,您今天要出门吗?” 谢辞听到这话的时候正拿着餐巾纸擦拭自己的指尖,他闻言撩起眼皮看了莱安一眼:“怎么了?” 他以为莱安找他有事,但对面的雌虫沉默了两秒,却只是轻声道: “如果您要出门的话,我可以先把您送到目的地再去军部上班。” 谢辞指尖顿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分明没有让这只雌虫去送他的打算,却还是挑眉问道:“你赶得及吗?” 他们租的办公楼和军部是两个方向,雌虫去送他的话,必然会迟到。 然而还不待莱安回答,他便又有些后悔,于是直接越过了这个问题:“放心吧,你昨天不是说家里的悬浮车已经装好最新的防护仪器了吗?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着,谢辞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昨天下午你来找我的时候军部还没有下班吧,这个没关系吗?” 莱安喉结滚了滚:“没事,我请假了。” 他说完,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雄虫的通讯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这个通讯似乎很重要,谢辞指着光脑朝他示意了一下,就接起通讯急匆匆地往楼上走,于是他身后的莱安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能把嘴边的话说出来。 他想说,军部对刚结婚一年的军雌有福利政策,而且在非战场的地域规定其实并没有那么严格。 所以,即便迟到了,也没什么关系。 谢辞在急匆匆地上楼之后,就放缓了脚步。 他完全没有把通讯里布劳絮絮叨叨的抱怨声听进耳中,脑海里反而回想起昨天半夜从梦中惊醒时的场景,那只雌虫表情冷淡,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紧张,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他的思维混乱而无序,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记忆却依旧牢牢地把那双透着关切的碧色眼瞳印入了脑海中。 —— 时间有时候就像是握不住的细沙,一不留神就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了。 转眼间,首都星已经过了那个多雨的时节,气温也逐渐回升,多是阳光明媚的天气。 谢辞和布劳的公司已经逐渐成型,人员也基本已经招募齐全,只有游戏设计师这个岗位因为人才过于稀少,暂时还只有阿贝·诺亚一个实习虫。 但他虽然只在线上和他们联系,做事却十分认真,成长也很迅速,如今已经逐渐能跟上谢辞的步调。 星星游戏公司虽然挂了个游戏的名,但目前主要研制开发的还是论坛。 他们尽可能地把分类和标签做的更加细致,由于虫族的数量实在广泛,公司甚至还斥巨资买了数台功能强大的服务器,就是为了后续用户量上来之后的用户体验不至于降低。 经过科研小组大半个月的努力,他们的软件已经成功进入了测试阶段,目前正在网上招募志愿者进行数据测试以及bug查找。 报名参与的志愿者只需要认真填写有关用户体验的问卷,不但能提前享受论坛的先遣版本,还可以得到限量版永久皮肤。 限量这种东西,无论是在哪个种族哪个时代,都很容易引起他们的竞争心理。 就好像原本普普通通的东西,加上限量这个词之后,也变得高大上起来。 更不用说星星游戏公司论坛的第一版限量皮肤是由谢辞亲手设计,不但结合了地球的某部分元素,还很符合虫族的审美,既新颖又独特。 于是招募志愿者的消息一经发布,就有不少虫来应聘。 这些来应聘的虫里面的一大部分其实根本不知道论坛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只需要填写一份问卷就能得到的限量版,显然非常物美价廉,也更容易被趋之若鹜。 不过即便没有什么基本盘,短短三天的试用期限,论坛也已经赢得了大部分参与活动的虫的热爱。 他们向自己的亲朋好友介绍这款新颖好用又非常适合将同类爱好者聚集起来的软件,然后他们的亲朋好友又向自己的亲朋好友介绍…… 就这样几经辐射,论坛这个词直接爆火,引起了全网热议。 不少社会新闻的媒体也发布了相关的报道,从而让论坛的影响力进一步的扩大。 自己参与设计制作的第一款软件就这样直接爆火,星星游戏公司里的员工没有哪个不兴奋的,他们也更加铆足了劲儿为谢辞和布劳打工,办公室内充斥着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为了抢占限量名额,不少志愿者已经提前把问卷填好提交了,谢辞这会儿正翻看着光脑的统计数据,莱安的消息就准时弹了出来。 “谢辞阁下,您中午想吃什么菜?” 谢辞出来工作的事情虽然没有掩饰过,却也没有要主动告诉莱安的意思。 两人的上班时间也基本一致,大多数时候是莱安刚刚出发,谢辞也就出门朝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而自从上一次谢辞做了噩梦被他发现,莱安似乎就对他产生了错误的认知,经常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在干嘛、要吃什么、需不需要接送之类的问题。 问得多了,便给了谢辞一种两人已经非常亲近的错觉。 谢辞指尖抵着桌子轻轻地敲击了两下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中午我就不回去了。” 他下午需要整合数据,然后和科研小组一起修复这几天发现的bug,没有时间耗费在路上。 雌虫没有再回,谢辞便关掉了聊天界面,继续翻看统计数据。 然而时间一过正午,莱安又发来了消息:“阁下,您吃饭了吗?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点餐。” 谢辞舔了舔唇瓣,着实有点不明白这只雌虫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粘人。 “已经点了,不用担心。” 他捧着光脑回完消息,然后转头扬声喊布劳:“布劳!帮我点一下餐。” 布·大冤种·劳骂骂咧咧地掏出光脑,认命地被他使唤。 而与此同时,一家餐厅的包厢内。 莱安的光脑也轻响了一声,他放下筷子刚要打开光脑查看,坐在他对面的贝迪尔就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 “不愧是有A级雄虫疼爱的军雌,吃个饭都放不下光脑呢。” 贝迪尔一向和他不怎么对付,属于逮着机会就能嘲讽莱安两句的虫。 他身旁的其他军雌似是有点尴尬,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少说几句吧贝迪尔,莱安又没有惹你,你总说他干什么?” 这话一出口,贝迪尔立马就炸了:“怎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咱们谁有人家莱安的运气,一匹配就直接匹配到一只野生的高级雄虫。” 一说到这个,其他军雌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贝迪尔了。 贝迪尔的结婚对象是一只在整个首都星都赫赫有名的渣滓雄虫,他在那只雄虫手下一度过得十分狼狈,身上至今还有着那只雄虫留下的狰狞的鞭痕。 如果不是发情期的存在,贝迪尔甚至宁愿一辈子待在边境战场不回来。 莱安知道他只是心里不平衡,没有搭理他的话。 贝迪尔便也见好就收,他并没有彻底惹恼莱安的打算,毕竟没有谁会喜欢挨揍的感觉。 虽然军衔同为少将,但少将和少将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贝迪尔和莱安是从同一个军校毕业的,和莱安一路走到这个位置,已经被他赤手空拳揍过不下上百次了。 餐桌上雌虫能讨论的话题也就是那几个,不是战场就是雄虫。 不知道哪个军雌率先提到了给雄虫发消息的话题,他们便围绕这个话题开始七嘴八舌地倒苦水。 “诶,说起来,你们一般隔多久给雄主发消息啊?”有军雌问。 “一周左右?” “三天吧。” “嘿,我雄主挺喜欢我的,我天天给他发消息。”一只红发雌虫得意洋洋道。 “天天发?疯了吧你!你雄主都不嫌你烦吗?”这是贝迪尔惊讶的声音。 红发雌虫被他问懵了:“啊?不会吧?我也没说什么呀,只是问问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去。” “什么?你还让雄虫给你报备行踪?你控制欲这么强他都没嫌你,果然是真爱啊!” “……” 后面军雌们又说了什么莱安已经没再关注了,他脑海里只留下了那只军雌惊讶的声音:“你控制欲这么强……” 他打开光脑翻了翻自己给雄虫发的消息。 早中晚一天三次以上,不是在询问行踪,就是在问做什么、吃什么。 莱安:“……” 他刚回过神来,就听那只红发军雌低声嘟囔:“我这哪里控制欲强了,还有那种一天到晚给雄虫发消息的军雌呢!” 贝迪尔吓唬他:“那根本不是正常虫好吗?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吧。” 莱安垂眸夹了一筷子菜,他其实并没有过于在意这些话,但这种看法依旧在他心底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他想起了自己的雌父。 ——一只疯狂的、偏执的、靠着爱意而活的可悲雌虫。 下午的时候,谢辞将收集的统计数据全部整合好,然后和布劳一起去了科研小组的办公区。 科研小组的任务一直是最重的,尤其是在这种结尾阶段,找出来的bug简直层出不穷,解决完一个就会冒出来一个新的,让虫抓狂又头秃。 不过所有的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 ,谢辞和他们一起忙了个天昏地暗,每天一睁眼就是工作,连吃饭都顾不上,才终于搞定了所有的bug,把最新版本上传了到了星网。 见他们都瘫在办公区休息,各个一脸萎靡的样子,因为啥也不会于是只能躺了三天的布劳大手一挥:“走,我请客!”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也过了晚饭的时间,但因为刚做完一个大项目,所有虫都很高兴,也不愿意驳了布劳的面子。 谢辞不想扫兴,只能按捺住直接回去的冲动,跟着他们一起去了酒吧。 布劳不常来酒吧,倒是谢辞对里面的一些情况轻车熟路。 他先要了一个包厢,又让其他虫自己点了几杯酒,才领着他们浩浩荡荡地上了楼。 包厢内要比外面清净不少,没有那么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谢辞摸了两颗骰子自己转着玩,顺便摸出光脑给雌虫发了一条消息:“有点事,我晚点再回去。” 雌虫很快回过消息:“好,需要我去接您吗?” “不用。” 谢辞没打算喝酒,刚才在外面点酒也没点自己的份儿。 布劳是服务员把酒送上来的时候才发现谢辞偷偷溜号的,他一屁股坐到了谢辞身旁:“你一大老板,咱公司的领头羊,出来庆祝都不喝酒?” 谢辞敷衍道:“我酒精过敏。” 他都三天没回去了,一会去就满身酒气醉醺醺的,整得就跟在外面鬼混了三天似的。 然而布劳并不满意他这个回答:“你就骗我吧,上次我还见你喝酒呢。” 谢辞低垂着眼帘,哗啦啦地转着手里的骰子,闻言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雌君不让喝酒。” 布劳“哦”了一声,一脸了然:“没想到你看着怪不给虫面子的,居然这么听你雌君的话啊!” 谢辞:“……” 在其他虫已经开始醉醺醺的划拳喝酒时,谢辞漫不经心地将骰子丢回了碗里,朝身旁的雄虫道:“我出去透透气,你们先玩着。” 酒吧的走廊并不透气,反而比包厢内还闷,谢辞走到阳台处,从裤兜里摸了支烟出来,抬眸看向夜空的星幕。 虫星的烟和地球上的不一样,味道没有那么浓烈,也代表着不会那么让人记忆深刻。 明灭的火光在他指尖闪烁,谢辞专注地看着天空,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响起。 23. 第 23 章 拍照的雌虫站在酒吧走廊的昏暗角落里,从列表里翻出了一只联系虫,勾着唇角,表情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恶意地戳着光屏: “哈,看来你的雄虫也不怎么样嘛。” 谢辞的样貌在莱安待的那个军区算不上什么秘密,贝迪尔自然也见过这只雄虫的照片,不说他的样貌,单是那罕见的黑发黑瞳和高挑的身材,就足以让任何雌虫记忆深刻。 因此在酒吧一看到这只雄虫,他就认出了这是莱安的雄主。 一只雄虫来酒吧,除了猎艳,还能干什么? 贝迪尔几乎是立马就兴奋起来,他简直恨透了别的虫提起莱安时总会用一种带着惋惜的语气感叹:“可惜贝迪尔嫁给了那样一只虫。” 那样一只虫又怎么样呢? 难道他在边境战场的功勋会因为那只雄虫的存在就被抹消吗? 贝迪尔能接受别的虫对他实力的评判,却绝不愿意让他们比较他和莱安谁嫁得更好。 毕竟,他和莱安的差距,从来只在实力上。 而现在,他们又一次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贝迪尔背靠着走廊的墙壁,余光注意着那只雄虫熟练抽烟的动作,静静地等待着。 但不知道是不是莱安把他的消息屏蔽了,贝迪尔等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收到回信 他挑了挑眉,把刚才拍的照片也发了过去。 “这是你的雄主吧?” 莱安这回倒是很快发了消息过来,语气冷酷,就两个干净利落的字:“在哪?” 贝迪尔自觉拿捏住了莱安,嘴角得意洋洋地勾了起来:“想知道?你求我啊!”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笑得太放肆,以至于引起了那只雄虫的注意。 原本在叼着烟看星星的雄虫侧眸瞥了过来,眼神中的冷意让和他对视的贝迪尔脊背一僵,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幸好光脑的屏幕内容在主人没有主动公开的情况下,其他人是看不到的。 不过这下子贝迪尔也没有了拿捏莱安的心思,直接给他发了个酒吧的定位,就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包厢。 那头原本在书房处理公务的金发雌虫看着贝迪尔发来的位置,捏着笔的手微微一顿。 “准备悬浮车,定位特林酒吧。” “好的,马上为您服务。”机器人管家在接收到命令后迅速通过住宅内的智能系统远程控制悬浮车停到了门口。 莱安很快就出发了。 ——去酒吧接他已经三天夜不归宿的雄主。 最近几天谢辞好像都非常忙碌,回他的消息也总隔上许久,莱安每次说去接他,他就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直接道,自己要在布劳家住几天。 莱安知道他从来到首都星后就一直和那只叫布劳的金发雄虫混在一起,他无意干涉雄虫的社交,也无权干涉,只好同意了。 他来到酒吧门口以后并没有直接进去,只是将悬浮车停到了离酒吧门口有一段距离却又能看清楚情况的位置,坐在车内掏出了光脑。 “帮我看着点他,回头送你个机甲模型。”这是莱安出发前发给贝迪尔的信息。 他扫了眼下面贝迪尔回过来的“成交”,没再给他发消息,他指尖在屏幕上方悬空了一会儿,才略带迟疑地点进了一个备注【大麻烦】的联系人消息框内。 莱安不得不承认,自己赶来酒吧接虫的行为属于一时冲动,冷静之后就有点后悔了。 毕竟雄虫都不喜欢被管着,而他天天询问谢辞去向的行为实际上已经稍有僭越。 但有句话说,来都来了…… 他终究没有离开,但也没给雄虫发消息,只是在车内静静地等待。 谢辞还不知道莱安已经到了酒吧门口,他在吓走那只雌虫以后,就把那支点燃的香烟按灭丢进了垃圾桶。 雌虫的嗅觉十分敏锐,有一次他在卧室抽了半支烟,开着窗散了半个小时的味道,莱安去给他送巴噜奶时还闻到了烟味,问他是不是抽烟了。 谢辞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在别墅里抽过烟。 他对香烟的印象还停留在地球上的:抽烟有害健康,尤其吸二手烟。 待身上淡淡的烟味散得差不多后,谢辞才离开阳台回到了包厢。 包厢里已经有好几只虫喝醉了,布劳也喝了不少,他对自己的酒量还非常没有逼数,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了,嘴上还嚷嚷着:“给我再来一杯!” 谢辞见他就要被凳子绊倒,眼疾手快地过去拉了一把,然后把人丢回了沙发。 整个过程中,布劳的嘴都一直没停过,谢辞被他吵得脑子都疼起来了。 他按着抽痛的额角转头看了眼闹哄哄的一团糟的包厢,愈加沉默了。 他就一个人,怎么才能把这么多虫都送回去。 许多虫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东倒西歪地倒在包厢内,但更多的是像布劳那样的,到处扑腾。 谢辞坐在沙发上,已经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直接在这儿等到他们明天清醒了再离开。 留一地醉虫在酒吧实在太危险了,谢辞还知道,有个专门的词叫捡尸,就是针对喝醉酒没有反抗能力的对象创造的。 他正想着,光脑突然震动起来,提醒有通讯打进来。 谢辞原本以为是莱安,掏出光脑却发现是一个他没有想到的名字。 他不由自主地侧眸瞥了眼布劳,接起了通讯。 “谢辞阁下,请问布劳阁下和您在一块吗?”光脑中传出来的声音并不算陌生,正是把办公楼租给他们的那只雌虫。 同时还是布劳的青梅竹马、结婚对象。 “在,他喝醉了。”谢辞答。 那头的雌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需要我去接他吗?” 他还不知道谢辞也是一只雄虫,一时间没能把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情的波动完全压下去,说话的语气便显得有点冲。 谢辞没怎么在意这个,抬眸看了眼包厢,才道:“你来接他吧,对了,这儿还有不少喝醉的雌虫,你能帮忙把他们送到星星游戏公司的住宿区吗?” 雌虫这回沉默地更久了:“你们……这么多虫一起?” 谢辞没明白他这个停顿,有点莫名其妙:“公司团建当然得一起了。” 雌虫闻言,从拨通通讯后就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了:“那你们现在在哪?” “特林酒吧207包厢。” “稍等,我一会就到。” 为您提供大神 池子栖 的《当豪门假少爷穿成雄虫[虫族]》最快更新 23. 第 2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第 24 章 那只雌虫果然来得很快,谢辞才刚下楼结完账,他就已经赶到了。 开着悬浮车赶来的西奥多在酒吧门口浅舒了一口气,才心情复杂地迈步进了门。 酒吧内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各色的灯光明明灭灭,他视线一扫,注意到了正靠在前台和服务员说着什么的谢辞,抬腿径直走了过来。 “阁下。”西奥多在谢辞身后站定,率先开口。 谢辞屈指将付完账的光脑收回来后,才转身扬了扬下巴,示意西奥多跟他上楼。 两人回到包厢时,布劳早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得天昏地暗。 西奥多快走了两步,上前将他从沙发上捞起来,他表情冷淡,动作却意外地小心,几乎没有颠到怀里的雄虫。 谢辞俯身捡起布劳丢在沙发上的光脑,塞回了他的口袋,然后视线看向包厢内的其他虫。 “你要怎么帮我把他们送回去?” 西奥多垂眸瞥了眼布劳装着光脑的那只口袋,将他胡乱挥舞着的手臂压了回去,道:“我带了两只军雌来,他们会负责把虫安全送回去的。” —— 凌晨两点,夜幕漆黑,路灯的暖光倾洒下来,与闪烁的霓虹灯交相辉映。 谢辞和被西奥多叫来的一只军雌一齐出了酒吧。 这只军雌尚且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雄虫,还当他和那些包厢里的雌虫一样,是一起来酒吧庆祝的。 所以在告辞离开时,顺手拍了拍谢辞的肩膀,脸上扬起一抹爽朗的笑意:“那我那就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谢辞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略微颔首,礼貌道:“注意安全,辛苦了。” 他侧身站在酒吧门口,目送着雌虫远去,于是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停着一辆熟悉的悬浮车。 车内,莱安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双碧色的眼瞳注视着先一步离开的雌虫的背影,整张面孔沉在车内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只能隐约瞧见搭在膝盖的手因为用力,指尖泛着缺血的苍白。 凌晨两点,正是酒吧生意最火的时候,里面声音嘈杂,音乐声震耳欲聋,疯狂与欲|望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只属于夜晚的篇章。 而在一墙之隔的外面,却是万籁俱寂,所有生物都陷入了长眠。 就像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萦绕于耳边的喧闹彻底归于沉寂,谢辞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时间已经很晚了,莱安这会儿估计也睡了,便也不再急着回去。 夜晚,尤其是孤身一人的时候,人类总是很轻易地就会被思绪牵引着,回想起一些曾经的事情。 谢辞靠着墙仰头看了一会儿天空,猜测天上的星星有没有哪颗会和他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颗星球有关。 但他随即又想起,地球又不是恒星,根本不会发光。 于是便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角。 晚风吹过他的发梢,黑色的碎发被风托起,露出了他俊美的脸庞。 他静静地注视着夜空的星星缓慢挪动,直到身后突兀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谢辞阁下。” 谢辞闻言一怔。 他转身,侧眸看向自己的身后,在与那只金发雌虫对上视线后,神情难掩惊诧:“莱安?你……” 他大概是想问莱安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话出口的一瞬又觉得不必再问,于是只说了半截,便沉默了下来。 金发雌虫这会儿没像往常一样穿军装,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少了几分冷硬。 他手里提着一件外套,大概是刚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披到谢辞身上时,还能感觉到上面带着的轻微热度。 “阁下,晚上天气很冷,早点回去吧。” 莱安垂眸帮他拉好拉链,轻声道。 谢辞视线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外套裹挟着雌虫的体温包裹住了他的上身,像一个另类的拥抱。 于是谢辞沉浸在那一丝温度里,忘记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 两人回到别墅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三点。 莱安回到自己的卧室,刚要脱衣服洗澡,就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 他掏出来一看,才发现是晚上买的一盒香烟。 贝迪尔发给他的照片里,雄虫叼着烟侧眸凝望着夜空,昏暗的暮色模糊了他的神情,莱安无法通过那张照片看出雄虫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雄虫孤身站在那里时,就像一缕无法被握住的风,随时会飘散远去。 莱安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垂眸盯着烟盒看了半晌,随即撕开盒子的包装,抽了一支出来,学着雄虫的样子点燃叼进了嘴里。 莱安没有抽过烟,所以在吸了一口气之后便措不及防地呛咳了出来。 他猛地捂住嘴,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闷咳了几声。 隔壁的雄虫听到了动静,过来敲了敲门:“莱安?” 莱安已经缓过了那股拼命咳嗽的劲儿,他应了一声,将夹着烟的手指背到了身后,起身去开门。 “阁下,您有什么事吗?” 莱安似乎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站在门口问道。 他的神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谢辞却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双碧色眼睛里因为剧烈的咳嗽而蒙上的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扫了眼雌虫略显僵硬地背在身后的手臂:“进去说吧。” 莱安无法拒绝他,只能抿了抿唇,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谢辞上前两步,却在跨进门就要越过他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 ——他闻到了熟悉的烟味,但确信不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辞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身旁的雌虫,猝不及防地出声问:“你抽烟了?” 莱安大概也已经意识到自己根本瞒不住,只能将背在身后的手臂拿了出来。 他微微垂着头,避开了谢辞的视线。 谢辞将那只已经快燃到他指尖的香烟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抬手按住了莱安背靠着的门框,眉眼间头一回展露出明晰的侵略性和攻击性。 “跟踪我啊,莱安少将?” 为您提供大神 池子栖 的《当豪门假少爷穿成雄虫[虫族]》最快更新 24. 第 24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第 25 章 雄虫离得他非常近。 呼吸时喷洒出的热气接触到莱安的皮肤上,让他的脸颊和耳廓都变得灼热起来。 莱安的心脏砰砰地狂跳。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因为被雄虫发现偷偷抽烟而紧张,但喉结滚动片刻,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谢辞这会儿的神情和平时很不一样。 眉眼间懒散倦怠的神情褪去,带上了令人心惊的攻击性。 他唇角微微翘着,里面却罕见地没什么讥讽的意味,反倒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说来不知道为什么,莱安曾见过几次他和别的虫相处时的场景,雄虫的脸上总是带着些许笑意,但那笑意并未融进眼底,看上去便有几分虚浮。 然而每当和他在一起时,那张脸却连假笑都欠奉,总是挂着恹恹的神情。 是连装都懒得装吗? 莱安想着想着,思绪便一不小心地飞远了。 谢辞看着他明显走神的神情,将手里的烟蒂丢给扫地机器人后,略有些不满地张手箍住了雌虫的下巴。 他微微用力,托起莱安的脸,凑近道:“莱安少将,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的波动,雄虫的信息素不受控制的逸散出来,空气中弥漫着闷闷的雨潮气息,莱安的心神被这股气息牵引,潮热漫上脸颊脖颈,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 默认?默认什么? 哦,他想起来了,跟踪。 于是他张了张口,哑着嗓音费力地解释道:“是……是贝迪尔看到您,给我发了、消息,我才——” 莱安说话间,谢辞的指尖状似无意地轻扫过他滚动着的喉结,于是卧室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谢辞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了,便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所以,贝迪尔给你发了消息,你就去跟踪了我……” 莱安见他绕来绕去还是不绕过跟踪这个话题,咬牙打断了雄虫的话:“我只是去接您回来!” 此刻他碧色眼瞳中的水汽还没有彻底散去,看上去雾蒙蒙的,脸颊潮红,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下巴还被一只手捏着,看上去和平时冷淡的模样截然不同。 谢辞知道,这只雌虫的战斗力即便是在武力值强大的军雌中也依然是佼佼者,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把自己推开,甚至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反向把他禁锢。 但莱安没有,他只是任由谢辞将自己压在门框前,逼问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谢辞的手还在捏着莱安的下巴,两人呼吸交融,眼睛互相注视着对方。 莱安能从雄虫漆黑又清澈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似是狼狈,却又带着点其他的什么。 他攥紧了指尖,有些害怕其中暗藏的意味,于是率先垂下了眼帘。 谢辞也缓缓松开指尖,后退了一步。 “知道了,别偷偷抽烟,早点休息。” 雄虫说罢,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莱安站在门口,垂着眼睛摸了摸自己逐渐缓和的心跳。 好几分钟后,他才转身准备去浴室,结果刚一转头就发现从口袋里摸出来的烟盒一直大喇喇地摆在柜子上。 莱安:“……” 他拿起烟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收进了抽屉。 —— 昏暗的卧室内,一束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进来,照在了床沿边。 空气中的浮尘在光的照射下起起伏伏,黑发雄虫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稳。 直到室内响起一阵急促的通讯铃声。 谢辞薅了把头发,蹙着眉从床头摸到了光脑。 接通的一瞬间,里面就传来了布劳兴奋的大喊:“卧槽!谢辞!你看星网了吗?咱们的论坛下载量到现在已经突破五千万了!这还不到一天时间呢!” 谢辞虽然对这种大型公共交流平台的吸引力有信心,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略显诧异地轻挑了一下眉梢。 据首都星相关部门的统计,虫族所占领的七大星域众多星球中,虫口总数量通常在五百亿左右浮动。 而这也就相当于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一千只虫中里就有一只下载了这款除了一个限量皮肤外没有任何推广的软件。 这在向来只关注战场消息和生育问题的虫族是相当少见的。 不过谢辞虽然诧异,倒也不像布劳那么兴奋,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下载量对于一款软件而言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能不能把用户留下来才是后面的重中之重。 短短几天的时间,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论坛”这个词。 无论哪个领域的新闻,都能和它扯一嘴。 就连线下,雌虫们上班见面,第一句话都是“诶你下那个论坛了吗”;雄虫聚会开趴,也要来一句“诶那个限量皮肤你有吗”。 星星游戏公司的员工们已经从一开始的兴奋到了如今的麻木。 习惯了每天蹭蹭上涨的下载量是一方面,不过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软件一直需要运营和维护,同时老板还要求研发新游戏,他们每天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加入了加班的浪潮中。 也只有项目刚完成时分得一大笔热乎的奖金给了他们一丝安慰。 谢辞这几天倒是雷打不动地按时下班,他这会儿也算是拿到了来虫族之后的第一桶金。 在得知布劳给西奥多送了一把上可飞天下可钻地的多功能雨伞后,便琢磨着用这笔钱给莱安也挑一个礼物。 当然,他的礼物肯定是不会像布劳那么“有创意”的。 谢辞在逛了好几天的商场后,终于挑中了一家定制饰品的店。 他本来想定制一枚镶嵌着碧色宝石的戒指,却在柜台里看到一对黑晶耳钉的瞬间改变了主意。 相比起旁边更花哨的宝石戒指,那对黑晶耳钉显得低调了很多。 但一旦被注意到,却又莫名地抓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店员见他打量这对耳钉,将它连着托盘从柜台里取了出来:“阁下,这对黑晶耳钉可是我们店刚出的新品,仅此一款。” 他觑了觑谢辞的神色,接着道:“您是给您的雄主买还是自己戴呢?听说最近刚来首都星的一位高级雄虫阁下就是神秘的黑发黑眸,和这款耳钉相当配呢。” 他说的这个消息不算什么秘密,因为帝都圈每出现一只高级雄虫,他的发色和眸色都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非常流行。 店员最近已经见过不少把头发染成黑色的虫了,见到谢辞时心里还暗暗道了句:又是一只妄想获得高级雄虫青睐的雌虫。 谢辞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这些,他拿起那副耳钉打量了片刻,越看越觉得,它很适合莱安。 雌虫白皙的耳朵总是很容易就漫上浅红,当他金色的发梢被撩起,不经意地露出上面黑色的晶石时,一定非常漂亮。 而且,黑色对于谢辞来说也是特别的,黑发黑眸代表着他的过去、他的来路与归途。 当这种在虫族罕见的颜色出现在莱安身上时,总会让他有一种这只雌虫独属于自己的隐秘满足。 为您提供大神 池子栖 的《当豪门假少爷穿成雄虫[虫族]》最快更新 25. 第 25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6. 第 26 章 首都星的温度渐渐高起来,不再像冬天那么冷。 这段时间正是贵族们举办宴会的高峰时期,因为谢辞尚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不少请帖被递到了莱安这里,让他转交给谢辞。 莱安通常都会在晚饭之后把请帖交给雄虫,但今天这封请帖他犹豫了许久,拖到晚上睡前才敲响了谢辞的房门。 谢辞似乎刚洗完澡,听到敲门声,匆忙套了件宽松的睡衣过来开门。 他手握着门把,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抬眼见到莱安,才把门推开,低声问: “怎么了?” 莱安把手上的请帖递给他:“阁下,这是戈塞尔家族的宴会请帖。” 谢辞垂眸扫了一眼,看到了一封用玫瑰徽章别着的信,上面还写着六个烫金大字:谢辞阁下亲启。 “戈塞尔……”谢辞觉得这个姓氏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抬眸见莱安垂着眼睛不说话,轻挑了一下眉梢,问:“请帖是谁送来的?” 雌虫抿了抿唇,顿了一下,才答:“是我一个同事。” 谢辞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补充的意思,勾唇缓缓地轻笑了一声:“莱安少将,我想你应该想好了再答的。” 他嘴上说着“莱安少将”的尊称,语气却暧昧而缠绵,这个词在他舌尖轻轻绕了一圈才吐出来,像是一层蛛网将雌虫紧密地包裹起来,挣也挣不开。 莱安的耳根一下子就红透了。 雄虫自从上次把他压在门边逼问之后,似乎发现这个办法很好用,面对他不想说的事情时,总会用这一招。 莱安不想再在他面前露出那副狼狈的模样,只好抿了抿唇,继续道:“戈塞尔……也是我雌父的姓氏。” 谢辞轻轻一怔。 他从没听莱安提起过自己的雌父雄父。 不提—— 自然是不能提,不愿提,不想提。 就像他,也从没提过自己的父母。 谢辞眼神中划过一丝懊恼的情绪,舌尖轻抵了一下牙槽,干脆抬手拉住了雌虫的手腕,将他一把拉进了自己房间。 莱安还在想要怎么给他解释,就被这么措不及防地拽了一下。 他见自己快要摔到谢辞怀里了,赶忙稳住身形,然后跌跌撞撞地跟着雄虫来到床边。 谢辞将请帖随手搁在了床头后,才转头看向莱安。 “戈塞尔家族的宴会……你会去吗?” 他一直没有松开莱安的手腕,手指甚至还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手底的皮肤,激地雌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雄虫灼热的指尖附在他手腕上。 莱安觉得这热度烫得他有些发慌,于是垂眸轻轻挣了一下,却见雄虫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他只好就着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说话:“戈塞尔——毕竟是我雌父的家族……” 言下之意就是会去。 谢辞了然地点了点头,顿了片刻,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莱安闻言,略微诧异地抬眸看向他,然后抿着唇沉默了。 雄虫收到的请帖很多,却没有参加过一次,莱安没想到他这次会答应。 实际上,莱安并不想让谢辞接触到他雌父的家族,更不想让他认识自己的雌父。 这也是他今天迟迟不愿把请帖交给谢辞的原因。 但他没有理由拒绝。 谢辞自然能看出他心里的不愿。 ——莱安不知道自己每次心里不太情愿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抿一下唇,然后脸颊边就会鼓起来一点。 谢辞每次注意到他的这个表情,心脏都会像被羽毛轻扫而过,微微发痒。 他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唇角,随即敛下表情,垂着眼帘松开了握着雌虫的那只手,低声道:“你不想一起的话,我自己去也行。” 莱安闻言回过神来,就见雄虫低着头,黑色的碎发凌乱地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从莱安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绷紧的唇线。 他明知道雄虫的意图,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妥协了:“到时候我接您一起去。” 谢辞知道他看出来了,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同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酸,又有点软。 于是也安静下来。 一股莫名的气氛在这间卧室内发酵、扩散、盘旋。 勾得人心跳失衡,情绪失控。 —— 戈塞尔家举办宴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天谢辞少见地穿了一件略显繁杂的贵族服饰。 他不喜欢身体被束缚的感觉,平时不怎么穿这种繁琐的衣服,所以这还是莱安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正式。 雄虫身材本就高挑,穿上礼服时更显挺拔,他黑发如墨,肤白如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侧眸看来时动人心魄。 莱安只是被他的视线这么轻飘飘地一瞥,胸膛处的心脏就砰砰地乱跳起来,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和雄虫对视。 他视线微微下垂,落在了谢辞锁骨下方的衣领处,轻声夸赞道:“这套衣服很适合您。” 谢辞边迈步下楼,边挑眉道:“你都没看我,就知道适合了?” 他眉眼间带着的沉郁不知在什么时候散去了许多,让那张俊美的面孔多了几丝活气,也变得更加摄魂夺魄。 莱安勉强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半晌才憋出了句:“……您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今天格外——”他顿了一下才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光彩照人。” 谢辞闻言轻笑了一声,走到他面前,伸出指尖随手勾了一下雌虫胸口别着的徽章:“少将今天的这套军装,也很帅。” 他动作很轻,军装的布料又很结实,按理说,莱安应该是没什么感觉的。 但他此刻却觉得那指尖像是带着电,连带着他的胸口都一片酥麻,一路痒进了心底。 戈塞尔家族在首都星的势力还不错,大部分收到请帖的虫也都愿意来捧个场,所以宴会上的虫非常多。 莱安他们到的比较迟,场上已经零零散散地站了不少虫。 许多虫都对莱安一直藏着的雄主非常好奇,一见他到场,就不着痕迹地往他身后看去。 结果这么一看,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谢辞的容貌本就出众,又有着高级雄虫的名头,再加上那神秘的黑发黑眸,视觉效果相当抓睛。 他一路走过时,不少正在交谈的雌虫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话头,余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他才恍然回神。 而那些年轻漂亮的雌虫更是频频用隐秘的视线打量着他,一幅蠢蠢欲动的模样。 谢辞早已习惯了聚焦在自己身上的各种视线,目不斜视地跟着莱安径直进了宴会厅。 莱安走在他身侧,感受着四周投来的觊觎的目光,本就抿直的唇线渐渐绷紧。 谢辞今天没注射信息素抑制剂,莱安走在他身边,总能闻到他周身浅淡的信息素。 而一想到在场的其他虫也能闻到这个味道…… 他眼神暗了暗,垂在身侧的指尖也微微攥紧了些。 就在莱安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越发烦躁,恨不得立马带着谢辞转身离开时。 几只在沙发坐着的军雌注意到了他,抬手示意了一下。 “嘿!莱安!” 莱安回过神来,朝他们略微颔首,然后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身旁的黑发雄虫。 谢辞猜测那几个大概是他军部的同事,低声道:“我和你一起过去打个招呼吧。” 两人走过去时,那几只军雌才注意到跟在莱安身后的谢辞。 他黑发黑眸的特征实在明显,军雌们一猜就知道这是莱安的雄主,顿时各个坐直了身体,连说话吃东西都矜持起来。 莱安知道这只是他们在好看的异性面前的正常反应,没什么勾引的意味,却还是冷肃着脸,寒暄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谢辞在这里不认识什么虫,刚打算拿点吃的找个位置坐下,结果视线不经意地一扫,就发现了蹲在角落不知道在干嘛的布劳。 他见莱安又在和另外几只雌虫寒暄,抬手轻碰了一下他的指尖,待雌虫看过来之后,才指了指布劳的方向,用唇形道:“我过去看看他,你完了就去那里找我。” 莱安知道他是待得无聊了,抿了抿唇,还是答应了。 黑发雄虫孤身离开,被莱安少将震慑着的未婚雌虫们也终于大着胆子纷涌上前,各个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试图勾引这只低调漂亮的高级雄虫。 谢辞的这一路堪称过五关斩六将,等到他终于到了布劳那儿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拒绝过多少雌虫加通讯的请求了。 莱安嘴上和其他虫说着话,视线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雄虫的背影,每见一只雌虫凑过去搭讪,他眉宇间的皱痕就深一分,捏着的指尖也已经用力到泛白。 他没心思再和这些雌虫们在这里长篇大论了,没说几句就结束了话题告辞离开。 其他雌虫都知道他是急着去找自己雄主,痛快地摆了摆手。 但世界上永远不缺那种没有眼色的,甚至是故意来恶心你的虫。 莱安刚朝谢辞的方向走了没几步,一只和他发色很相似的雌虫就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雌虫轻佻地拍了拍莱安的肩膀,用一种嘲弄的语气凑近他道:“莱安,我怎么觉着,你和你的雄主,看起来不怎么熟啊?” 莱安的脸色一下阴沉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池子栖 的《当豪门假少爷穿成雄虫[虫族]》最快更新 26. 第 2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