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竟是我自己！》 1. 第 1 章 “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 沙尘席卷整片天空。 造成这场风暴的男人却正在落荒而逃。 他的异能对身体消耗很大，后背异变的银灰色翅膀正奋力挥舞，羽翼抻开巨大的阴影，羽锋划过空气时发出刺耳的呼啸。 然而没逃多远，一股不可捉摸的力量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将他从百米高空中生生拽下。 轰！ 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霍然坠落，他整个人抽搐着趴下，地面被砸出一大片破碎龟裂。 当他想要再次扇动翅膀的时候，忽然感到背后一沉。 一双溅了血的皮鞋踩在了自己的翅膀上。 “别杀我，求求你，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你是为了通缉榜的赏金吗？我可以给你！我上个月从要塞商人手里抢到很多宝石！” 求饶的人叫蒙德里托。 调查局银榜二级通缉犯。 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他犯过五桩杀人案，并且非法偷渡到边境星球逍遥法外了一年多。 蒙德里托的这双翅膀帮他躲过了很多人的追杀。可惜今天还是在劫难逃。 他被身后的煞神踩在地上，受了伤的翅膀无法再抬起，心里反复揣测对方到底是谁—— 追他的人年轻英俊，带着一脸难以捉摸的亲切微笑，穿着精致体面的定制西装。 如果不是现在正在追杀蒙德里托，看上去他倒更像是一个在电视和网络上，靠着好皮囊而广受欢迎的某位偶像男明星。 蒙德里托印象中没有得罪过这类型的人。 他又想起对方在找到自己的时候只问了一句：“通缉榜上说，你的翅膀是特巴拉斯神鹫的异变基因？” 当时蒙德里托没有多想便点了头。 于是噩梦就开始了。 这煞神的异能也不知是什么，刚开始只感觉他力气极大，像是身体强化类型的异能者。 蒙德里托的基因异变不算弱，所以他根本没有将这人放在心上。 然而在轻敌的那一瞬间，蒙德里托猛然惊觉，对方不是纯力量系的异能者，他竟然还会隐身！ 失去目标的蒙德里托陷入迷茫和恐惧。 再之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连续使用了两种异能以后，对方又制造了一个空间幻境，将蒙德里托的反抗彻底封死。 虽然幻境持续时间短暂，力量也不算强劲，但因为蒙德里托的轻敌，整个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简直是恐怖故事。 蒙德里托没有见过一个人身上能出现两种以上的异能，一定是障眼法！ 可惜还不等他理出作战头绪，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本来处于上风的蒙德里托完全失去作战节奏，被打得落荒而逃。 再看身后那煞神，表情悠哉，姿态闲适。 追到一半的时候，他居然还停下来，解掉了自己西服外套的纽扣，挽起袖口，借着蒙德里托溅出的黏糊糊的血，将自己额前凌乱的碎发朝后捋去，抓了个利落潇洒的背头造型，露出深邃英俊的五官。 然后神色愉悦地继续追击蒙德里托。 蒙德里托又气又怕：什么疯子会在打架到正激烈的时候，抽空给自己整理发型啊！ 这么悠闲的作战方式，绝不是寻仇。 那就只可能是赏金猎人了。 很多赏金猎人都是性格古怪，异能高深，极度自大，自认为正义，喜欢拿惩恶扬善说事，其实根本就是为了钱而已。 蒙德里托自以为确定了那人的身份，就想拿钱买命，大喊着：“我的赏金连补充你飞船的燃料都不够！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不，不，我全部给你。我有几百万索特！” 可是身后的煞神好像并不对他的话感兴趣，从声音上来听，这人甚至慢腾腾地打了个哈欠。 翅膀被踩久了，已经有些麻木，但蒙德里托不敢挣动，他怕这人又冒出别的奇奇怪怪的异能。 他只能谨慎试探：“兄弟，你究竟想要什么？其实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你杀了我绝对不划算——”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音。 像是手机来电。 蒙德里托下意识抬头，想要看一眼，但很快就被一只手拽住了头发，猛的一下按进地面的泥中。 这一下，砸得他鼻子都歪了，剧痛中闻到一股属于他自己的血腥味。 “抱歉，我接个电话。”这煞神竟然出奇的礼貌，声音慵懒磁性，低笑说，“请你保持安静。” 蒙德里托浑身一抖：“……您接您接！我趴着，安静趴着！” \ 雁风浔刚接起电话，对面就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 “雁十，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据可靠消息称，你那个歹毒的后妈要给你介绍一个相亲对象！我为了帮你打听这件事，已经潜伏进了你们雁家那群少爷小姐的八卦群了，他们都在说，那女的是个B级的精神系异能，弄死你跟捏死蚂蚁一样！你后妈是不是准备和那个相亲对象一起联合谋杀你！？” 雁风浔接电话的表情看上去懒洋洋的，脚下却不自觉地用力，鞋在那双遍体鳞伤的翅膀上重重碾过。 “呃呃呃啊！！” 地上趴着的人发出濒死般的痛呼。 雁风浔多少有些抱怨地啧了一声，蹲下身去，在唇边竖起食指，对蒙德里托比出个噤声的动作。 蒙德里托：很痛，但不敢发出声音。 “你那边什么动静儿？谁啊，叫得可真够凄惨的。”电话那头的林乐山好奇地问。 雁风浔很诚实地说道：“我在一颗战乱后的荒星，这里到处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每个人身上都背着重罪，躲在这儿当法外狂徒。我脚下就有一个通缉犯，他——” 说到一半，林乐山打断他，声音听上去十分无语：“哎哟我去，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点啊。还战乱荒星……像你这种没有异能的小可怜蛋，就连走在大街上，我都怕你被别人一个喷嚏崩死。” “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儿。浔啊，你赶紧结束你的星际自驾游吧，雁飞霄后天18岁生日，你后妈准没憋好屁。长点心眼吧你！” 雁风浔耸耸肩：“行，我后天回来长心眼。” “我得继续去帮你打听着，你返航的时候记得给我说个时间，我来接你，哦对！也别忘记给我带点你旅游当地的土特产。” “土特产？”雁风浔一听这话，立刻热情推荐，“给你带两个通缉犯回去怎么样？” 林乐山气得嗷一声大叫：“挂了挂了，跟你说不上几句正经话！” 电话挂断，雁风浔把手机放回兜里。 他忽然发现，被踩在脚下的蒙德里托，正在悄么声的地往外挪翅膀。 那蚍蜉撼树死里求生的模样，看着怪可怜的。 大概是因为确信，对方一定逃不出自己的手心，所以雁风浔一点不着急，甚至心情很好地欣赏着蒙德里托努力逃脱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模样。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地等。 等到那只翅膀的最后一片羽毛从脚下脱离。 等到不知死活的可怜虫自以为逃出生天般一跃而起。 银色的双翼再次展开，蒙德里托为自己的九死一生激动起来，却在脚尖垫起的下一刻，感受到一只手像幽灵般攀上了自己的肩膀…… 蒙德里托心头一凉。 “可惜了。” 雁风浔按住他的肩，眼底不经意闪过一丝愉悦，“还差一点就跑掉了，不是吗？” 蒙德里托被他这番揶揄吓得浑身抽搐—— 在获得希望的下一秒，发现自己早已走投无路，他受不了这种打击，崩溃地哭嚎起来：“不，不！！” 这副贪生怕死的表情，令雁风浔心情大好。 他满含笑意地抓住蒙德里托的头发，将人用力往地上一砸，哭喊戛然而止。 雁风浔半蹲着身子，按住蒙德里托后脑勺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小臂因紧绷而鼓起青筋，肌肉线条流畅优美，每一根手指都像是被精心计算过一般生得修长凌利。 但此刻却如绞刑架般令人不敢直视。 “唔啊饶、饶命！求求你了，饶了我吧……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认识这里很多通缉犯，他们身上背的赏金比我还多，我帮你杀他们！” 蒙德里托满头是血跪伏在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上满是脏污与黏稠。 雁风浔只看了一眼，忽然感到乏味。 他偶尔会享受这种支配与掌控的乐趣，可惜的是，蒙德里托姿态丑陋，观赏性近乎于零。 雁风浔扫了兴，就站起身来，抬脚踢了踢蒙德里托的下巴，说了句：“趴着去。” “好！好！我趴着，我不会再逃跑，真的！”蒙德里托不敢反抗，立刻抱头趴好。 雁风浔左右没找到坐的地方，于是说了句：“翅膀收了。” “遵命遵命！都听您的！” 等蒙德里托乖乖收好翅膀，雁风浔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蒙德里托背上。 他闲闲地撑着腿：“不杀你，别抖得这么厉害。” 雁风浔甩了甩手上的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黑色档案袋，一边解封一边说， “蒙德里托，要我提醒你为什么你会被通缉吗？” 蒙德里托还没有来得及回话，雁风浔便继续说道： “三年前，你杀了给你准时发工资的老板，因为你觉得他是故意支付你现金，让你站在四十度高温下狼狈地数钱，这行为不尊重你。没多久，你又杀了公共列车上给你送水的乘务员，因为她提醒你‘矿泉水是免费的，可以无限续杯’，而你觉得她在暗示你穷酸，买不起需要花钱的饮料。后来，调查局开始追捕你，你在逃亡路途中，又杀了几个人。其中包括那个800索特陪你睡一夜后，声称要给你打折的男妓，因为他说服务你很轻松，你认为他在小瞧你的性.能力。” “总之，你为你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杀了很多人，罪行深重，死不足惜。现在你是通缉银榜二级要犯，这意味着，就算我在这儿直接杀了你，我也是立功而不是犯罪。” 雁风浔说完，正好从档案袋里抽出了一张空白纸张。 蒙德里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档案有什么用处，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异能收录档案I级。 他缩着脖子犹疑问道：“可，可是你刚才说了不会杀我？” 雁风浔点点头，“当然。” 然后又没头没尾地说，“通缉犯里，基因异变类的有很多，能飞的人也不少。但我看了一下，你的翅膀是最漂亮的，翼展七米，不长不短，飞行高度尚可……最重要的是，上周正好有人在贩卖你的信息。由于你的赏金太低，没人愿意出钱。而我花了三万索特，买了你的定位，这是我对你异能的认可，你开心吗。” “……啊？”蒙德里托没能理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雁风浔教他：“说谢谢。” 蒙德里托傻了吧唧地说：“……谢、谢谢。” 雁风浔又从西服口袋里神奇地掏出了一支钢笔，拔了盖儿，一边在纸上写了个“NO.4”,一边继续略显啰嗦地说道： “我对杀人这件事本身没有兴趣，事实上，我从小到大遵纪守法，助人为乐，性格开朗，正直善良……哦对了，忘了问，你势元有多高？” 势元，代表异能的力量强弱，势元越高，异能等级越强。 大概是雁风浔问得太突然，蒙德里托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顺口就答道：“1192。” “唉，低C。”雁风浔发出了不加掩饰的嫌弃声。 很气但不敢说话的通缉犯蒙德里托：“……” C级异能，势元区间在1000-3000。 所以1192这个数据，在所有C级异能者当中，确实算是很弱的，被嫌弃也很正常。 但蒙德里托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嫌弃他的人，就是雁风浔。 因为雁风浔从出生到现在，每年体检的结果都表明，他是个天生的“0”势元。 通常来说，一个人只有势元达到50以上的数据，才有机会进化出异能，而50以下，则是绝大多数，没有进化出异能的人所拥有的正常数据。 势元是一种聚合精神力，不出意外的话，所有人与生俱来就拥有。 即使是一个没有异能，最普通最弱小的人，都应该有1-50的势元。 偏偏雁风浔就是这个历史性的意外。 他是真的一点儿势元都没有，空前绝后的废物。 蒙德里托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被一个没有势元的人打败——他这会儿内心还在猜测，雁风浔至少是个B级异能的赏金猎人。 在雁风浔一边嫌弃一边保持沉默的这短短两分钟，他已经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NO.4 [收录类型]：基因变异系-银色神鹫羽翼 [等级]：C级，1192势元 [摘要]：羽翼飞行/小范围沙尘暴 虽然看上去简短明了，但他写的每一个字都很认真。 落下一撇一捺的瞬间，雁风浔都必然在心中翻来覆去回想这个异能使用出来的画面。 在最后一个字落笔时，雁风浔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我上周刚提交了调查局实习申请，要真的能进去，以后锄强扶弱为人民服务时，没准儿还有你的一点功劳。虽然我觉得你还是会下地狱，但这不妨碍我替你积点阴德。你想，以后你死了，全世界都觉得你死有余辜，只有我会偶尔念你的好，在天上飞的时候或许会想一想：嗯，这翅膀不错。” “……罗里吧嗦在说什么呢？”蒙德里托小声抱怨。 他把雁风浔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却没明白意思。 一张纸和一支笔扔在了他的眼前。 “啧，我真是被林乐山传染了，话越来越多。”雁风浔几天没合眼，这会儿眼皮在打架，他揉了揉，懒懒道，“签吧，随便哪儿。” 蒙德里托内心一堆疑问，刚想张嘴，雁风浔没给机会，阴森森地笑说：“要么签字要么死。想好再说话。” 蒙德里托浑身一抖，差点把舌头咬到。 他不相信自己签了字，雁风浔就能放过他，但他没有选择。 雁风浔虽然一直面带微笑，但这笑容带着杀人不眨眼的惊悚。 蒙德里托可不敢挑战雁风浔的“正直善良”究竟有几分真。 只是……签字到底意味着什么？雁风浔说他翅膀漂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张纸其实是卖身契？雁风浔打算要取掉他的翅膀，还是说要走私异能势元？！ 可是这张纸上只写了他的异能情况，没有任何协议内容，找不到线索。 蒙德里托的大脑陷入空白。 “3，2——” “喂！啊不是，为什么突然开始倒计时？！”蒙德里托吓得赶紧抓起笔。 雁风浔幽幽扫他一眼，慢腾腾地吐出最后一个音节：“——1。” 这下没有思考时间了，蒙德里托鬼画桃符般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我签了、我签好了！别杀我！你想干什么，只要不杀我，一切都好说……” 蒙德里托话还没说完，雁风浔已经拿起纸和笔站起了身。 看上去，真的不打算杀他。 “啊……？”蒙德里托知道自己不应该多嘴，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会放了我？” 雁风浔只是看了他一眼，嘴边似是而非的笑令人心头不安。 他没有回答蒙德里托的问题，一言不发把《异能收录档案》整理好。钢笔落袋，伸了个懒腰，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让蒙德里托摸不着头脑的话： “放心，你不会死在我手上。” 说完，转身就走，非常利索。 蒙德里托依旧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他直勾勾盯着雁风浔的背影，整整十分钟都没动，以防雁风浔等下杀个回马枪。 也不怪他这样谨慎，就刚才雁风浔追他的样子，简直就像刚从地狱里面研习过怎么活活把人吓死一样。 说不定等蒙德里托再次逃跑时，雁风浔就又会跳出来，对着他的脑袋笑容灿烂地砍上一刀。 雁风浔看上去就是这样的人。 蒙德里托确信他身上起码得背了十条人命，否则都没办法在刚才砸他脑袋的时候，露出那么愉悦的表情。 他十分有理由怀疑，雁风浔是故意装作离开，想看自己在得到希望后再次崩溃的倒霉模样。 可是，雁风浔真的就这么潇洒地离开。 十分钟后，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尘霾中。 蒙德里托茫然又后怕。在确定雁风浔真的不会再回来后，才一改刚才涕泗横流的怂样。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摆出一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气势，拍拍身上的灰，冲着雁风浔早已离开的方向坚定地竖起了中指，扯着嗓子大喊：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说不定是没杀过人，心里怕死了吧？哈，真以为杀人是这么简单的事？！等我回去养完伤，迟早来教教你这本事，让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下次再让我遇上你，保管让你死无全尸！” 说罢，他肩胛骨用力一绷，准备展开双翼飞回老巢。 结果翅膀半天没长出来。 “靠，看来得好好休息一下。” 蒙德里托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自己的精力耗尽了。 他骂骂咧咧，步履蹒跚地往反方向走去。 然而蒙德里托并不知道，他在那个档案上签字的瞬间，自己的异能就已经易主。 他扇动风暴的翅膀永远不会再长出来。 而一个没有异能的逃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力量，在这野蛮荒星里必然活不了。 雁风浔说话算话，蒙德里托确实不会死在他手上。 但他又没说，蒙德里托不会死。 - 2. 第 2 章 雁风浔的体力在流失，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变得虚弱。 在他彻底四肢无力以前，终于登上了自己的飞船。 飞船上的个人智脑终端感受到雁风浔的进入，立刻开启了智能驾驶模式。 “飞船启动，五分钟后进入栈桥穿梭模式，航行安全设备检测到您身体机能异常虚弱，建议立即进入休眠舱。” “我……动……不……了……” 雁风浔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望着他飞船的天花板，脸上毫无血色。 这是雁风浔讨厌使用《异能收录档案》的原因之一。 - 《异能收录档案》是雁风浔十八岁那年突然获得的东西。 来历不明，诡异神秘，肉眼不可见的强大。 《异能收录档案I级-使用守则》： 1.须将已知的任意一种异能，在脑海中形成认知，用文字清晰地描述下来，进行收录 2.须异能携带者在档案书中亲自签下姓名，生成档案 3.I级状态下，收录成功可发挥该异能30%能量。 4.收录异能≥5条后，可开启档案袋I级→II级 5…… … 【备注：收录成功后，异能将永久性易主，对方不可再使用】 简而言之，只要雁风浔将一个异能写在收录页上面，并获得异能携带者的签名，他就可以无条件拿走对方的异能。 尽管一级档案只能发挥异能30%的力量，也已经很可怕。 而收录的异能到达5条以上，他就可以开启二级档案……那意味着更加强大的力量。 蒙德里托的翅膀，是雁风浔收录的第四个异能。 仅仅4个，甚至还不足以让档案升级。 档案袋的持有者可以在任何地方，找任何无辜的人，强迫甚至诱哄欺骗，让他们在上面签下名字，再夺走他们的异能。 雁风浔却没有这么做。 稍微想想就知道，可以如此轻易地夺走他人的力量，这种事有利无害，当然是多多益善。 随便换成哪个道德感低或者足够贪婪的人，这个档案袋都早已经被填满，别说4个异能，就算是40个恐怕也不能满足。 但雁风浔这人不讲道理，从不按常人思维做事。 任这档案袋多么了不起，他不想用就不用，再牛逼也得乖乖在柜子里吃灰。 但偶尔突发奇想，比如他觉得蒙德里托的翅膀还不错，就再远都不嫌麻烦，跑来荒星压榨这个重罪通缉犯。 目标是逃犯有两个好处，一来，对方背着通缉令，死不足惜。二来，调查局也不会特地去研究一个通缉犯为什么突然失去异能，死在了荒星上。 雁风浔省事很多。 雁风浔不痴迷于力量的提升，也不贪婪地享受夺走他人异能的不劳而获。 档案袋之于他，更像是一个玩具。 不过他至今为止，都不知道，把这个玩具送给自己的人是谁。 收录异能的感觉很神奇。 按理说，雁风浔应该感到自己力量充沛，可每次得到一个新异能，却反而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错觉。 就好像这些不属于他的异能正在被某种力量吞噬。 每当雁风浔用档案收录完一个异能，他的身体就会被迫陷入为期3-5小时的极限虚弱。 这种状态下，他无法使用任何异能，浑身力气消耗殆尽。 他的骨头就像被一万根针密集地扎出数不清的孔眼，深不见底的刺痛与麻痹会快速蔓延。 就像现在。 “您又一次透支了自己的身体。作为您的智能小助理，我有义务提醒您——” 飞船智能终端不知道雁风浔身体的虚弱是因为《异能收录档案》，它很实在地告诉雁风浔： “上个月您以同样的状态晕倒在马路边，被人拍了照片，登上了耶努雾司本地头条。新闻标题为‘雁家废骨深夜酗酒醉倒路边，0势元怪胎是否遭到家族抛弃？’。” “您的父亲看到新闻后，认为这丢了雁家的脸，于是将您禁足整整三天，并强制为您安排了两个贴身保镖对您进行24小时监视，他们甚至连您洗澡也要守在门口，您失去了自由和隐私。” “值得一提的是，一周前，这两个保镖因为跟丢了您的飞船而遭到解雇。但智能小助理通过各项数据研究分析后认为，这次您回到本星，大概率还会获得几个新的保镖，他们可能会比之前的两个人更难缠。” “所以您看，经验告诉我们，这种身体的透支与虚弱会让您陷入麻烦。” “？”雁风浔惊了，“谁改了你的参数，林乐山？你以前没有这么啰嗦。” 小助理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参数没变，我也没有问题。变得啰嗦是因为和您待久了。” “你意思是耳濡目染，近墨者黑？” “我的意思是，数据显示您的生活很无聊，所以需要我说很多话来制造一种热闹的假象。” “嘘。”雁风浔很自然地无视了小助理的话，说了句，“吵得我头痛。” “建议进入休眠舱。” 这次智能助理没有再啰嗦，它直接调度飞船内的机械臂，将虚弱的雁风浔四平八稳地抬进了休眠舱。 不仅如此，它还为雁风浔脱掉沾了血污的外套，用热毛巾擦掉脸上的血迹，顺便递给他一杯温水，最后给他找来了一面镜子。 “感恩有你。”雁风浔被伺候得周到，一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一边给小助理画饼，“你这么孝顺，我死了会把遗产留给你的。” 小助理：“智能终端无法成为遗产继承人，以及，您现在的所有银行卡都绑定在您父亲的私人账户上，任何资金挪用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您无权自由支配。综上所述，不建议您死。” 雁风浔绝望地闭上眼睛，心情沉重：“……闭嘴吧，我比刚才更痛了。” 小助理操作飞船系统，片刻后说：“已进入栈桥穿梭模式，能量休眠装置启动，感官将于十分钟后封闭。” 它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并不关心表象以下的东西。它只需要在听到雁风浔说痛的时候，尽职尽责地设定好休眠舱的参数，让怕痛的雁风浔少受一点苦。 耳边安静下来，雁风浔抿着唇，等待感官封闭，指尖触碰到了档案袋冰冷锋利的边沿。 他讨厌这种疼痛和虚弱的副作用。 但不管怎么说，档案袋带给雁风浔的好处，肯定是大于它的这些副作用。 在没有这本档案以前，雁风浔是雁家最特别的存在：特别弱小，特别没用，特别不招人待见。 雁家这个大家族太过特殊，一代又一代的强大异能者出生在这里，同辈之间免不了比较。力量是雁家人的信仰，是他们永远无法走出的围城。 每个人都带着沉重的负担长大，压力重重，密不透风。 而雁风浔的存在，改变了这样压抑的氛围—— 因为天生无势元无异能，所以即便雁风浔的运动能力优秀，身体素质极佳，在所有人眼里，他依然是脆弱不堪的废物。 一个永远无法翻身的废物。 雁家那些同辈的兄弟姐妹们，尤其喜欢看他不堪一击的样子，以弱者的无能衬托自己的强大。 任何人都比雁风浔强，任何人都可以同情他，或者嗤笑他。 可现在，这本档案出现了。 这几乎是一个必然会让雁风浔“翻身”的利器。 但它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档案持有者死亡24小时后，档案袋回归无主状态。】 这意味着，谁杀了雁风浔，就能得到档案袋。 当初，雁风浔在看到档案使用守则里这一条内容的时候，想也不想就把档案袋给扔了。 他虽然没有势元，弱得离谱。但他出生在雁家，也算衣食无忧，何必让自己陷入无端的风险。 可诡异的是，第二天，档案袋又神奇地出现在枕边。 这简直就是在明示雁风浔：它已经属于你，你丢不掉。 雁风浔又试过烧掉它，或者把它泡水里，然后睁着眼不睡觉，一直守着它的残骸到天亮。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它总会在某一天，又完整无缺地出现在枕边。 雁风浔只能接受它，并隐瞒档案袋的存在，避免自己成为异能者们的暗杀对象。 ——是谁给了他档案？为什么要把这么强大的东西给他？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如何在不用死亡的情况下解绑档案？ 按理说，这些问题都很值得深究。 可是从十八岁到二十岁，拿到档案袋整整两年，雁风浔都没有去追查过。 他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比起主动去查，雁风浔更乐得等那人自己现身：突然不声不响死皮赖脸地把《异能收录档案》送到雁风浔身边，说明对方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那就看看谁先忍不住。 只是如今两年过去了，档案袋背后的人还没有出现。 反而是雁风浔在很偶然的时机，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线索。 \ 一个月前，雁风浔在某个富家纨绔灯红酒绿的派对上，遇到了一个被打得半死的小偷。 这小偷也不知是怎么混进了顶级VIP会所，拿了很多值钱的东西。最后被几个高级异能的安保给察觉，被打得浑身骨头都断了，躺地上眼看就要咽气。 雁风浔救了他一命，甚至帮他给失主们做了相应的赔偿。 作为雁家的少爷，雁风浔再弱也是有点面子在的。旁人看在雁家的份上，没有追究，放过了小偷。 那小偷到最后一刻，都只觉得雁风浔是个圣父冤大头，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还顺走了雁风浔兜里的一包棒棒糖。 雁风浔笑眯眯地看着他把东西拿走，一点没生气。 因为他从小偷那儿，收录了自己的第三个异能：隐身。 不过倒霉的是，他收录完以后没来得及离开。 十几分钟后，雁风浔虚弱地倒在俱乐部楼下的马路牙子上，虽然没有晕过去，但浑身动弹不得。 也因此被人拍下来当作新闻卖给了当地报纸，媒体非说他是因为被雁家抛弃，在别人狂欢的时候，自己就伤心宿醉，孤零零被丢弃在路边凄凉无比。 因为这件事，雁江骂了他一顿。 雁风浔的父亲雁江，是联盟军部异能总军的上将，也是雁家如今的掌权当家。 雁江一世英名，叱咤风云，这辈子唯一被人嚼舌根的事，就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居然天生没有势元。也因此，外界总在传雁风浔在雁家受到了忽视甚至虐待。 但事实绝非如此。 雁江对雁风浔还算不错，从小到大，物质上面几乎有求必应，十八岁以后房子车子跟不要钱似的给雁风浔砸了一套又一套。 雁江不仅没有像外界传言那样抛弃他。反而总在担心雁风浔由于太弱小而死于非命，恨不得让他天天在家里待着哪儿也别去。 考虑到雁风浔没有异能，以后不可能接手军部的事情，于是雁江早早给雁风浔安排好了雁家其他产业的股权，等他大学一毕业就可以去当个坐享其成的二世祖。 只是，雁江作为雁家人，有个祖传的毛病：唯力量论。 异能强，他就欣赏，异能弱，他就看不上。 就算是亲儿子也一样。 所以雁江对雁风浔的照顾，只是出自于他父亲的义务，而他真正偏爱的只有那个一出生就受到广泛瞩目的神童小儿子雁飞霄。 雁风浔对这一点也很清楚。 他倒是没有怪过雁江，因为他天生没有势元这事儿的离谱程度，本来就足够载入史册。 翻遍星际历史，进化到这几百年，除了雁风浔还真就没有第二个0势元的人出现。 雁江看不上他也是情理之中。 好在弟弟雁飞霄足够争气，继承了父亲强大的异能基因，不仅让雁江在联盟保住了颜面，现在也已经成功接手了军部的部分事务，帮父亲分担了各方压力。 雁江最爱对雁风浔说的话就是：“你要和飞霄保持联系，没事多关心一下他，别看他比你小两岁，现在在军部却很有威望，我看你后半辈子都得倚仗弟弟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雁风浔不仅是没有异能，同时也没有生活自理能力。 他必须要倚靠比他小两岁的弟弟，才能在这世上苟且偷生。 正因一直都瞧不上大儿子，所以那天，看到雁风浔“宿醉”在大街上的新闻，雁江当然更是怒其不争。 气上心头的时候，他一个没忍住，吼了一句：“我堂堂联盟上将，你妈当初也是总局一处的作战总指挥，两个A级异能，你愣是一个都没继承，我也好奇你到底怎么办到的，啊？！” 本来还不想搭理他的雁风浔一听，当时就乐了，说：“您再骂大点声儿，我刚没听清。我妈是什么来着？” 雁江：“……” 坏了，瞒了二十年，竟然给说漏了嘴。 \ 过去旁人常常取笑雁风浔，说他没有势元，多半是因为他妈妈的基因太弱，拖累了雁江。 还有人说，雁江之所以从来不提雁风浔的妈妈，就是因为心里压根不认可她的存在，她生了孩子就消失不见，肯定也是被雁江悄悄“处理”掉了。 这种略显可怕的谣言，对当年只有七八岁的雁风浔来说实在刻薄恶毒。但雁风浔却从来不受打击。 他比同龄人聪明得多，他确信他母亲肯定不是一个异能很弱的普通人。 因为他爸总是表现出对他很失望的样子，这恰恰说明，曾经的雁江对他充满了期待。 他妈妈没准儿比他爸还强，要不然雁江也不会每次一看到雁风浔就来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好像雁风浔浪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现在雁江说漏了嘴，雁风浔终于有了关于他母亲的一点线索，当然不能放过。 他跟雁江重复了一句：“你刚才说了调查总局一处是吗？” 雁江表情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愿意承认，但又没有办法否认。 雁风浔的母亲，萧拂，已经失踪了二十年。 这件事是调查总局的最高机密，背后的事情恐怕牵扯到整个星系的安危，连雁江都没有调取资料的权限——不是因为他级别不够，而是联盟军部与调查总局历来是两个派系，已经水火难容多年。 如今回想起来，萧拂给雁江留下的最后印象，好像只剩当年离开时，那个意气风发的笑，以及她对雁江笑里藏刀的一句： “等我来接儿子的时候，我要看到他健康活泼，衣食无忧。要是你敢对他不好，等我杀完敌回来就杀你。” 一想到这个，雁江莫名其妙起了层鸡皮疙瘩。 但萧拂已经被默认殉职多年，他不应该害怕一个已经离开二十年、生死难料的女人。 更何况，他这么多年对雁风浔也算不错。 只是，眼看这回关于萧拂的事瞒不住了，雁江表情凝重。 他到最后也不肯和雁风浔多说，只警告雁风浔：“不该你问的就少问。” 雁风浔看他一眼，本来想反驳一句“我自己亲妈的事难道还问不得”，但最后却只是笑笑，说了句：“行，那我不问了。” 他当时看上去满不在乎，结果回头就提交了调查局的实习申请。 雁风浔要亲自去调查局，搞清楚他妈妈当年为什么失踪，为什么把他扔这儿二十年不回来。 雁江得知雁风浔的打算后，气得火冒三丈。 在他看来，雁风浔去调查局，无异于路边一只小蚂蚁摇旗呐喊说：嗨，各位，不知死活的我要去拯救世界了。 他拦截了雁风浔的实习申请，坚决阻止他这种发神经的行为：“你知道调查局那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人每天都在和什么危险打交道？你连异能都没有，还想进一处？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那之后，雁风浔被罚了三天禁闭。 雁江还特地派了两个保镖二十四小时监视他。 可雁风浔并没有打算放弃。 实习申请雁江拦截一次，他就重新提交一次。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他必须要去一趟调查总局一处。 他心里有个想法：也许，萧拂没死，正在这世上某个地方看着他。 《异能收录档案》就是证据。 他觉得档案袋就是萧拂送给他的成人礼。 这世上除了亲妈，谁会大方地把这样厉害的玩意儿说送就送。 \ “休眠倒计时五分钟。” 小助理的声音打断了雁风浔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目光正好又落在镜子上。 镜子里的雁风浔还不算多狼狈。尽管那身购置于某高级品牌的定制西服，已经在作战中变得皱巴巴，但他身材够好，肌肉紧实劲挺地撑住了衬衣的廓形，看起来依旧合称。 不仅是身材，雁风浔这张脸也是完美到无可挑剔，有一抹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在棱角分明的下颌处绽放，也被此刻病态苍白的脸色衬得像朵妖艳的玫瑰。 “多帅一男的。” 雁风浔看着镜子感慨道。 有时候，他其实很理解自己为什么是个天生的0势元。 人不能既要又要吧？ 他都有这么完美的相貌了，也不介意失去点什么。 “您真的很帅。” 智能小助理十分配合地说，“我根据去年全星系最帅男明星长相排行榜前一万的数据评估，您的长相大约可以排在193名。” 雁风浔本来心情好好的，这会儿气得差点从休眠舱滚出来：“才193名？” 小助理：“您对193这个排名不满意？参与排名的一共三十万人，都是全星系有名的男明星，您在193位，已经是相当惊人的成绩。” 雁风浔一顿，忽然觉得它说得对。 全星系那么多人，排到193也不错。 他平复心情，懒懒说了句：“回头把前192个人的资料整理一下发给我。” 小助理以为他是不服气，就安慰道：“排行榜前一万的男性都非常优秀，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从私人情感上认为您可以排第一，这边不建议您过度比较，内耗自己。” 雁风浔大概是真的无聊了，竟然很认真地对他的智能小助理解释了一句：“我需要提醒你，我有欣赏帅哥的日常需求。” “为什么？”小助理觉得这个需求有点奇怪。 雁风浔告诉它：“我是gay。” “参数缺失，稍等我三秒……”小助理语气毫无起伏，片刻后又说，“好的，这边已经成功添加''雁风浔是gay''的数据片段。前192名的资料将在半小时后发送到您的邮箱，同时也为您打包整理了全星系‘最想与他搞基’男明星排行榜前两百名。” 说完还不停，滴滴滴几声后，它轻快地补充了一句： “根据您的日常行为数据建立的模型显示，您是1的概率大于80%，鉴于您的过往恋情参数缺失，暂时无法找到取向参考，建议尽快提供相关数据。” 雁风浔：“……” 他想了想，然后忍着浑身的疼痛，从休眠舱里坚强地爬了起来，伏在操作台上噼里啪啦地一阵敲击。 输入完毕，力气耗尽的雁风浔一脸惨白地喘着气，躺回休眠舱。 片刻后，小助理发出“滴”的一声。 “收到最新数据，现在进行参数调整，请等待——” 几秒种后，它字正腔圆地播报： “根据最新数据分析，找不到您是0的证据。推测您是1的概率大于99.9%，小助理已为您排除‘抖S’‘猛1’‘矿工’等相似属性，并推送您可能喜欢的类型：‘温柔’‘可爱’‘会撒娇’。” 雁风浔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晚安。” \ 3. 第 3 章 \ 着陆已经是三十个小时后。 雁风浔睡了个饱，从休眠舱起来的时候，浑身的血腥快把自己腌入味，他着急要回家洗个澡。 然而脚没还没沾地，就发现飞船下边儿已经站了一排身穿雁家警卫制服的男人。 今天是雁飞霄十八岁生日，雁家邀请了联盟政府和军部的很多重要人物，他老爸应该没有闲工夫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 雁风浔用脚趾头也能猜到，面前这群是谁的人。 很快，他们当中异能最强的一个走上前来，算不上太恭敬地朝雁风浔微微颔首：“大少爷，夫人派我们来请您赴宴。” 雁风浔笑着问他：“怎么个请法。” 对方说：“夫人已经安排好了车，我们五人亲自护送您回主家。” “你确定她是让你们护送我回去，而不是……”雁风浔意味不明地顿了两秒，又说，“找个机会制造意外，好让我彻底回不去？” “您说笑了，夫人只是担心您舟车劳顿。”这人站在雁风浔跟前两米处，身上涌动着B级势元的气息。 他刻意释放出充满威压的能量场，好给雁风浔制造压迫感。 雁风浔虽然有《异能收录档案》，也成功地收录了四个异能，但他的身体依然没有势元。面对这种高级异能气场的威压，自然会感到不适。 看着雁风浔额角渗出冷汗，那名警卫员竟然还不收手，持续不断地用能量场压他。 雁风浔被这股力量缠得心脏不舒服，他撑着一旁的扶手，呼吸不稳地看着对方，问了句：“你做什么呢。” 警卫员站着没动，嘴角噙着一点不屑的讥讽，道：“少爷，您好像站不稳……这是怎么了？” 雁风浔星际航行一趟本来就累，现在被他找事就更烦，冷着声儿反问道：“你说怎么了。” 说完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对方脑袋上。 啪的一声，力道十足。 打完还不算，趁着对方发懵的瞬间，雁风浔提膝就是一踹，整个动作快得就跟早有计划似的，根本没给对方反应时间。 被打的B级异能警卫员身强体健，下盘够稳，倒是没有被踹飞，但整个人也往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抬头瞪着雁风浔。他涨红着脸，愤怒即将爆发的样子：“你凭什么——” 话还没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一把军部特制的微型势元枪悄无声息地抵在他的下颌处。 持枪的雁风浔眼梢含笑，语气揶揄： “少爷我天生没有势元，响当当的废物一个，谁的异能挨我一下我就能死。你在我面前释放能量场，轻点儿说叫以下犯上，往严重了讲，是蓄意谋杀。” 这种枪支是针对异能者研发，扣下扳机后会发射出极强的势元弹，是战场上最常见的异能型军武。 但它其实不适合出现在这种近距离的作战中。因为一个B级以上的异能者，通常不会怕它。 不过，雁风浔吃准了对方不敢躲。 他枪口用力一抬，表情玩味继续说道：“我今儿就是一枪崩了你，也是正当防卫，你说我凭什么？” 对方的势元几乎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立刻散去。 雁风浔依旧没有站直身子，他懒懒靠在一旁，和面前的人笑着对视。枪口却没挪动半分。 “少爷，势元枪威力极大，若是使用不当，恐怕伤人伤己，您没有异能护身，最好不要轻易拿出来。” 警卫员收起了威压，表情却没有示弱。 他根本不认为雁风浔敢开枪，收起势元只是为了避免事情变得麻烦。 这几个警卫员今天都是第一次和雁风浔正面打交道。 平日里听多了有关于雁江大儿子是个废物的风言风语，让他们下意识在心里，把雁风浔当作了好拿捏的软柿子。在场没有一个人真的拿他当回事。 雁风浔冷不丁收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倒是回答得干脆：“蓝特。” 他以为雁风浔问名字，是为了之后回去告状。但他不怕，因为雁江过两天就会离开，在这里，暂时是夫人当家。 “蓝特，我记住了。你死后，我会给你家人发抚恤金。”雁风浔非常亲切地看着他，说了句，“一百万够吗？你看起来也不太值钱的样子。” “什么……？”蓝特几乎呆住，半晌没反应过来雁风浔这句话的意思。 雁风浔无视了他的疑惑，说：“我现在告诉你，三秒以后我会开枪，你自己考虑一下用什么姿势等死。” 旁边几个异能稍微弱一点的警卫员，露出了看热闹的表情。 “这……” “要我说，蓝特，你还是向少爷道歉吧。别把事情搞复杂了。” 其实在这一刻，蓝特以及其他几个警卫员心里依旧不认为雁风浔会开枪。 他们甚至轻蔑地想：你也就会拿着你老爸给的枪狐假虎威而已。 但表面还是得给个面子，毕竟，雁风浔再怎么也是雁江的儿子。 夫人今天只让他们来把人带走，想办法让雁风浔无法赴宴。 可没叫他把雁风浔逼急了。 要是闹到雁江那里，出事儿肯定只有他们自己兜着。 想通这回事，蓝特也就放下了自己的身段，尽管知道雁风浔在虚张声势，也不得不低头。 他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少爷您真的误会了，我最近势元紊乱，可能是不小心释放出来了。这件事与夫人没有关系，也绝非我有意要让您为难，我回去会好好做个体检，请您谅解一下。” 这么大一个台阶，但凡雁风浔脾气软弱一点，又或者善解人意一点，必然就顺着下了。 然而，雁风浔只是扯了扯嘴角，根本不接话，直接开始数：“3。” 身后那一排的警卫员都傻了：“少、少爷？！” 怎么就突然开始倒计时了！ 蓝特一看雁风浔拿枪的手真的在用力，心头一震，表情碎裂，一紧张就脱口而出：“雁风浔你……雁少爷！请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是啊，您快放下枪吧！” 雁风浔眉梢一挑，满不在乎，音调拉得老长：“2……” 大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雁风浔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 他是长满钩刺的藤，谁想伤他，就得自己先死上一回。 其他几人立刻识时务地换了口吻，好言告饶： “请您原谅蓝特的冒犯，他已经知错了，少爷！” “蓝特，你快向少爷道歉啊！” 被枪指着的蓝特浑身僵硬。 事实上他可以躲，势元枪再厉害，也只能攻击到射程范围内的生命体，他一个B级异能者当然有能力避险。 可奇怪的是，这一刻，他好像被雁风浔眼底那抹肃杀阴鸷给钉在了原地，竟然一动没动。 看到蓝特的眼神中露出惊惧与后悔，雁风浔非常克制地发出了一声嗤笑，他没有再数到1，但却猝不及防地掷出一个音节： “——嘭！” 与此同时，指节扣下扳机。 “啊啊啊！！” 蓝特猛地闭上了眼睛——再自认为强大的人，也不能对抗死亡的恐惧。 扳机咔哒的声音，与雁风浔那声满含笑意的“嘭”，共同构成了蓝特心中死神的模样。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那一刻心里想的是：为了给一个不受宠的少爷放下马威，而丢了自己的小命，真是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没有之一！ 周围几个警卫员看他跌倒，赶紧围上去：“蓝特、蓝特！你怎么样？” 但很快，大家发现，什么事都没发生。 竟然是空枪！ 蓝特梗着脖子在地上喘着大气，其他人也都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 雁风浔收了枪站在原地，颇为纯良地看着他们说：“哎呀，我是不是忘了放子弹？” “……”几个吓得大汗淋漓的警卫员，再也不敢小看这位笑脸盈盈的少爷。 雁风浔又看向蓝特，无辜得很：“真稀奇，我看你刚才那么嚣张的样子，还以为你对子弹免疫呢。原来也知道害怕？” 没有人能对子弹免疫，只是B级异能者通常可以快速避开危险。 可蓝特刚才一点都没躲，如果那一枪不是空枪，直接射在他脑袋里，他会死在这儿。 “少爷，我真诚地请求您的宽恕……” 一分钟前还铁骨铮铮的蓝特，此刻耷拉着肩，全身力气仿佛耗尽，垂着脑袋不敢大口喘气。 他这次是真的吃瘪了。 蓝特不能确定刚才自己身体僵硬没有躲开的原因。 如果雁风浔是个比他厉害的异能者，那还可以归咎于高强势元对于低等级者的威慑。 但雁风浔是出了名的0势元，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压迫。 蓝特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当作是被雁风浔到一系列操作给吓到了，才会傻了吧唧地站在原地等他开枪。 现在，蓝特不敢再触雁风浔的霉头。乖乖认错才是明智之举。 其他几个警卫员咽了口唾沫后站起身来，也和蓝特一样，收起身上嚣张的气焰，恭恭敬敬地向雁风浔鞠着躬：“少爷，我们会把蓝特今天的个人行为上报，夫人必定严惩他的过失。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并没有故意与您为难的意思。” 作战或谈判都讲究气势，实力强弱往往只占一半因素，打赢了心理战就无往不利。 比如现在，即便雁风浔在力量上是弱势，但对方已经对他有了忌惮甚至惧意。 这么一个小小的风波，看起来就要以雁风浔气势上的胜利而告终。 雁风浔伸了个懒腰，向前走了一步。那几个警卫员还是没有让开。 他们被雁风浔戏耍了，心里再不服也得憋着。只能说，雁风浔演技到位，刚才那副真的要开枪的样子，把所有人唬住了。 但也仅仅只是被吓了一跳而已，他们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今天是不会让雁风浔赴宴的。 蓝特依然是站在最前头的人，他对雁风浔的态度好了很多，甚至显得卑躬屈膝：“少爷，我会回去向夫人请罪，但现在，还是请您跟我们走吧。” 雁风浔看他一眼，没说话。 就在谁也没有想到的下一秒，枪声响了。 ——嘭 这次不是雁风浔捏造的假象。 势元弹和普通子弹不同，它射出来的瞬间是没有温度的。 打在目标身上，势元爆炸，能量场立刻就会遍布其身体各个部位，造成即刻的麻痹休克，它洞穿的不止是皮肤和骨骼，更是一个异能者力量释放的通路。 如果射偏了，能量场也会在空气中爆炸，形成一个雾态的威压墙，短暂压迫敌人的异能。 雁风浔这一枪不偏不倚，打在蓝特的膝盖上。 牛高马大的男人如大厦将倾，原本浑厚闷重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哀嚎响彻这片空旷的停机坪。 “唔啊啊啊！！” 鲜血四溅，其他几个警卫员全都傻住，竟然忘记第一时间去搀扶。 雁风浔也被枪的后坐力反馈，手震得发麻，向后退了两步，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蓝特，说：“死不了，别这么紧张。” 蓝特单膝跪倒在雁风浔面前，他满脸煞白，手死死捂住伤口。 他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势元正在被这枚子弹搅乱，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惊恐，他几乎害怕抬头看雁风浔，只敢盯着地面，颤抖地问：“为……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已经道歉了，而且雁风浔看起来也没有很生气，却还是开枪了，而且如此猝不及防…… 你倒是再给个倒数啊！！ 回答蓝特的，是雁风浔的一声轻笑。 “抱着你的膝盖在旁边安静待会儿吧。” 雁风浔根本不打算回答蓝特的问题，那一枪可以解释为很多含义，也可能毫无意义。比如，他就是觉得跟蓝特说话费劲，于是请他中场休息。 雁风浔看着其他几人，说：“现在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洗个澡，收拾一下，去参加我亲爱的弟弟十八岁的生日宴。你们其他人，还要反对吗？” 其他几个警卫员们已经被雁风浔这无法琢磨的性格给彻底震慑，面面相觑。 他们当然不敢放雁风浔走，但现在很麻烦。本以为可以靠吓唬或者威压来逼雁风浔就范，谁知道雁风浔一招又一招，把他们治得死死的。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当然可以动手，但如雁风浔所说，他没有异能护身，真碰他一下，万一说死就死了，他们都得陪葬。 几个人都在做心理斗争：放他走，夫人那边交代不了。可是就这么僵着，雁风浔指不定还有别的招折腾他们呢？ 这人不按常理出牌，旁边的蓝特就是前车之鉴！ 于是整整半分钟，愣是没一个人敢说话。 “你们要是没胆子直接对我动手，最好现在就滚。”雁风浔说。 “少爷，我们——”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高亢激昂的声音：“雁！十！” 所有人一同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还没看得清，就见一道五颜六色的身影朝着雁风浔飞了过来。 染着一头绿毛的林乐山，穿着他昨天刚从网上买的红色皮夹克，脚蹬一双粉色人字拖，风风火火降落在雁风浔和警卫员中间。 林乐山满头大汗，火急火燎，对于周围一切视若无睹，拉起雁风浔的手就声嘶力竭地喊： “大事不好了！！我从群里看到他们说，今天的晚宴，不仅联盟政府和军部的人要来，连异能总局的人也会到场。你那歹毒的后妈生怕你去抢了雁飞霄的风头，为了不让你在晚宴露脸，她已经安排了她的警卫员要来抓你，那群咬人的狗个个都是双开门冰箱，听说还有个B级势元。我打不过，我们得快点跑！” 雁风浔看着他，露出个古怪的笑来。 林乐山瞪他：“可恶，你什么时候能有个正经样！这么严肃的事你还笑得出来？！” 雁风浔拍拍林乐山的肩，说：“来，大佛。转过去看看你身后是谁。” 林乐山迷茫且乖巧地原地向后转。 看到那群警卫员以后，他惊讶地“啊”了一声：“我靠，是狗！！！” 警卫员们：“……” \ 4. 第 4 章 晚宴的嘉宾基本到齐了。 雁江看了眼时间，蹙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来不来。 他今天早上才收到消息，说异能调查总局四处有人要过来。 当然不是为了给雁飞霄庆生。 对方用词非常郑重，说的是：“要事商议，见面细说。密。” 就因为这条信息，搞得雁江给儿子庆生的心情都没了，他一直盯着入口处，表情严肃。 旁边的人还以为他心情不好，殊不知，雁江心情好得很！ 异能调查总局四处的活阎王，秦招，亲自来找他，他能心情不好？ 要不是这消息加了个“密”，雁江都想把信息内容贴脑门上，让大家看看：瞧，调查局终究是落魄了，出事了自己根本解决不了。还得找我们军部。 这倒不怪雁江一个大老爷们儿小器，主要是他们军部和异能调查局的矛盾，那属于是年深月久，刻进基因里代代传承，且一代更比一代矛盾得厉害。 军部和调查局的人一见面，常常都是互扯头花。 因为有联盟政府在中间当和事老，所以他们也不会动真格，但嘴上一定不饶人。 就拿雁江本人来说，他作为军部上将，按说应该很稳重。 但一遇到异能总局局长练寿夫，立刻就能变成街头互骂的两个遛弯大爷。 他们一个五十出头，手握军部重权，一个六十好几，统领调查总局。 如此位高权重的两位大人物，还经常在联盟政府的会谈上，跳到百米长桌指着对方的鼻子骂： “老不死！” “兵痞子。” 由此可见双方难解难分的怨恨有多深。 而今天，总局四处竟然派人过来，亲自找雁江谈要事。 虽然秦招要来谈的事是机密，但他本人要到场却不是秘密。 现在军部和政府的人都听说了，还以为调查总局专程派秦招来给雁江的儿子庆生。 军部那群远在要塞驻扎的兵痞子们，已经在开酒庆祝。 他们都以为，这是斗了这么多年，调查局终于要妥协了的信号。 但唯一让雁江想不明白的是，现在的星际和平无战事，也根本没有恐怖危机。 四处的人为什么要来找他？ 而且还是派秦招。 要知道，秦招这个人，留给大家的印象都是江湖传言，几乎没有人和他有过交集。 雁江也只是听说，秦招十四岁就已经可以单枪匹马杀进敌营，以一敌众，赢得很轻松。 但对方毕竟才二十五六岁，太年轻了，资历也浅。 真有什么关于调查局的重大决策，应该不会让秦招过来才对。 “老爷。” 雁江正在出神，雁家的老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身边。 雁江蹙眉看他：“怎么了？” 一般这种重要场合，主家的下人是不会主动找雁江的，怕耽误事儿。 但老管家面露难色，低声说：“大少爷……他还没到。” 雁江的脸色立刻黑沉下去：“这臭小子，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天一定要准时，结果还是给我迟到！等宴会结束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老管家悄悄嗫嚅，心想：得了吧，大少爷来不来还打个问号呢。 谁都知道雁风浔是个没谱的主儿，也就雁江觉得靠恐吓就能把他管住。 雁江掏出电话，给雁风浔打了过去，但对面一直无法接通，说不在服务区。 雁江觉得是雁风浔把他拉黑了。他更气了。 就在雁江准备亲自去逮雁风浔的时候，今天宴会的主角，雁飞霄走了过来。 “爸，阿尔勒首长和魄学院的院长想和您聊聊，您怎么还不过去……在这儿等谁？” 作为宴会的主角，雁飞霄今天的着装非常素净，他穿着一身纯白西服，领口处是金色镶边，整个人没什么色彩，本就浅淡的肤色被衬得有些发冷。 “还能等谁，你哥又不知道哪儿疯去了！” 雁江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雁飞霄虽然只有十八岁，但非常给他长脸。雁江被大儿子气出来的毛病，在小儿子这里都被弥补了。 “我哥……是不是不想来？”雁飞霄低垂着眼眸，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敢不来！”雁江一想到雁风浔这么不求上进，就来气，“你哥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以后肯定去不了军部，我打算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把他引荐给联盟政府那边，我之前就跟他提了好几次，他要是今天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雁飞霄缓慢地眨了眨眼，问：“爸爸是准备，让哥进议事会？” “你觉得可行吧？你哥虽然没有异能，但好在脑子好使，人够机灵，而且有想法有主见，看问题也非常全面，有时候我随便问他点什么，他的观点都能一针见血。议事会对于联盟政府来说很重要，但缺乏新鲜血液，要是能在那儿给你哥谋个一官半职……” 雁江一说起雁飞霄，又觉得他大儿子不是一无是处，但夸完又道，“啧，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他居然跟我说议事会是老头儿呆的地方，不想去！这浑小子，迟早要气死我。算了，现在说这些没用，我得先把这个混账东西抓回来。” 他说完，就又拿出手机，联系自己的手下，让人立刻去找雁风浔。 雁飞霄表情淡淡地看着雁江，忽然说了一句：“爸，今天很多重要人物到场，您最好还是不要怠慢了大家。哥哥这边我来吧。” 现在马上就到晚宴用餐时间了，来找雁江的人越来越多，他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操心别的，想了想，点头道：“行。那就交给你吧。” “对了，霄儿，我之前听老汤提了一嘴，说你没经过军部审批就自己组了一支特战队？”雁江很突然地说了这么一句。 雁飞霄微微一愣，片刻后才说：“对不起，爸爸，我擅自……”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本来也打算等你成年后，就让你接手军部的事。你自己有本事练兵我还省心了！” 雁江笑着拍拍他的肩，“有机会让我看看你的成果。行了，我得去应付那群老家伙，你赶紧派人找找你哥。今天这顿饭，关系到他以后的人生，你记得让他穿得体一点……哦，这个倒不用提醒，那小子穿衣打扮还是很有一套的。” 看着雁江离开，雁飞霄柔顺的表情忽然沉下。 “明明是个废物罢了，过的倒比我快活……”他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呢喃，“是不是也该吃点苦头了啊。” \ \ 雁风浔看了一眼没有信号的手机。 他十分钟前给林乐山发的信息，现在旁边多了个红色感叹号。 并没有发送成功。 他试着拨打电话，但打不出去。于是将手机放回兜里。 周围空无一人，万籁俱寂，氛围出奇的诡异。 雁风浔眯了眯眼，望向不远处那片略显黑暗的树林，以及一圈醒目的警戒线，他抬脚继续往前走。 - 半个小时前，雁风浔和林乐山还被那几个警卫员紧紧跟着。 其实雁风浔一个隐身就能轻易溜走，但林乐山在旁边，他反而不好动用异能，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和警卫员们周旋了一下。 他让警卫员开车，送他和林乐山上高速，说自己本来就不打算去生日宴，他要去邻城看看海。 警卫员一听他不去生日宴，那当然是乐于配合。于是两个警卫员上了车，另外几个人则在后面开车跟着。他们只要守着雁风浔过完今晚，大家就相安无事。 雁风浔一上车就懒懒闭目养神，警卫员们慢慢放松警惕。还真以为他是想去看海。 谁都没有料到，一上了高速，雁风浔突然跳车。 雁风浔之前收录过一个身体强化的异能，从耐力到爆发力等各方面身体力量都有进一步的提升。所以跳下去的时候丝毫没有伤筋动骨。 但这件事，别人并不知道。 他这一跳，把林乐山吓得半死，林乐山那一瞬间都在准备给他安排后事了。开车的警卫员也没反应过来。 车子高速行驶，无法调头，当警卫员们也学雁风浔跳车追上去的时候，却发现雁风浔居然不见了——他趁他们不注意，一个隐身，大摇大摆穿过绿化带，往反方向走去。 他现在打算回家一趟，把档案袋放好，再洗个澡。 其实一开始，雁风浔是真的没那么想参加这场生日宴。 他和雁飞霄的关系很一般，两兄弟一年到头都未必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顿饭。 雁飞霄是天之骄子，是异能界新星，炙手可热，是各界组织派系的抢手货。 雁风浔却只是雁家一个怪胎，身上毫无价值，用不着和任何人应酬。 如果一开始，他的后妈辛息舍得拉下脸跟他打商量，请他不要出席，他心情一好没准儿就同意了。根本不用派人过来拦着。 可偏偏，辛息要自以为是地派几条狗把他跟着。 雁风浔身上长满反骨，你惹他一下，他就总想还回去，要不心里不舒坦。 辛息让他不痛快，他就要专程去一趟生日宴，让她一块儿不痛快。 当然，雁风浔赴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林乐山提到的，今天有异能调查局的人要来。 之前雁风浔的实习申请一直被雁江拦下，他正好缺个和调查局打交道的机会。今天要是见到调查局的人，没准儿就成了。 那几个警卫员一开始跟得紧，可惜他们根本看不见雁风浔。 一个岔路口就能把他们甩开。 只是苦了林乐山。 一无所知的林乐山这会儿应该正在车上哭，雁风浔甚至能想象出他那副死了兄弟的惨样。 为了这最后一点良知，雁风浔给林乐山发了一条短信报平安：“晚点带你夜宵，自己先玩会儿。” 可惜，这条短信没有发出去。 雁风浔走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开始发现不对劲，是他意识到，这里太安静了。 这公园是周围几个小区的住户最爱来的地方。 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人来散步，或者遛狗。 但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甚至，连蚂蚁都没有。 安静到不像真的。 雁风浔往里走了没几步，忽然发现自己的隐身竟然解除了——他隐身的时限最长有半小时，现在还不到时间。 一切的不寻常都在提醒雁风浔，这里很危险。 可是这时他发现，他已经走不出去了。无论怎么找，好像都找不到出口。每条路都仿佛是一样的，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 唯一能够靠近的，只有那片被警戒线封锁的树林。 这就很麻烦。 出不去，那只能让制造鬼打墙的人解除限制。 雁风浔走向了树林。 调查局专用的黄色警戒线拉了一圈，这反而让雁风浔松口气。 至少他能看到对方的身份，调查局对平民来说，是安全的，雁风浔只要求助就好。 他站在外面看了一下，里面只有一片黑暗，看不太清。于是拉开警戒线走了进去。 雁风浔时常这样。 做事前不计后果，想做就做。 他明明已经感受到了这警戒线里面的不寻常，但还是没有停下。 好像这世上从来没什么事，值得他思考一下“我做了会不会死”。 大概走了十来米，雁风浔忽然发现土壤踩上去有种异样的柔软黏腻。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血。 不是一点一滴，而是一大滩。 它们来自不远处的黑暗，由无数根细小的涓流汇聚到一起，最后沉入土地中，变成猩红的暗色。 这里大概发生了一场恶战。 顺着这些血迹，雁风浔看到了奇怪的画面—— 树林的深处，立着一道黑色的漩涡，它像是一扇活着的门，靠近它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扭曲，光被它吞噬。 雁风浔没有再继续往前。 不是他怕了，而是他看到，那黑色漩涡的边界，站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雁风浔，面向黑暗的方向，劲瘦紧绷的背脊挺得笔直，他双手分别握着把沾了血的长刀，并没有架出刀势，两臂自然垂落，像是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就在雁风浔以为他在发呆的时候，那人瞬间爆发一股肉眼可见的强烈能量场，小臂青筋暴起，柔软的发丝被卷入风中。他迅速抬手，招式就在刀口，蓄势待放。 下一刻，整个人一跃数米，刀锋铮鸣，还未来得及看见对手，长刀便已砍下。 咻，噹，随即是重物轰然坠地。 雁风浔显得有些迷茫。 虽然这人的动作利落干净，姿势漂亮潇洒，但他实在没看明白……刀在砍什么？ 至少从雁风浔的视野，只看到这个人在对着空气厮杀。 但很快，雁风浔发现自己脚下的血好像变多了。 不是错觉。 是真的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从那人的刀口滴落，再流经那些细流，最后汇聚到雁风浔脚下。 他怔忪，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那漩涡里不是无尽的黑暗，刀也不是在砍空气。 有什么雁风浔看不见的东西，被那个男人解决掉了。 重新抬头望去时，对方已经收手。 长刀回鞘，他站在黑色的漩涡前，四面八方的风将他的头发扬起，雁风浔看见了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对方闭着眼，纤长的脖颈借着扬起的角度微微绷紧，碎发拂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微张的唇角，那里有一抹血红，他忽然伸出舌尖将血迹舔去。 而后微微张开双唇，急促地呼吸，好像干渴的人亟待被浇灌，只是没有解渴的饮水。 雁风浔花了点力气才把目光从他的嘴唇移开。 这人身高大约一米八左右，身形比例很好，长胳膊长腿，挺肩细腰屁股翘，肌肉线条流畅匀称又不过分突兀，气质绝佳姿态挺拔，瘦而不柴，紧实但不魁梧， 他穿着无袖紧身黑色防弹衣，将上半身包裹得十分紧致，两夹枪套绑带绕过他的肩膀，缠住胸口，将微微鼓起的肌肉勒出一道柔软的凹陷。 于是雁风浔的目光又停留了一会儿。 该怎么形容呢。 就是雁风浔作为一个天生的gay，很难不多看两眼的那种完美身材。 看得仔细了，雁风浔又发现，这人似乎在发抖。 虽然身体震颤的幅度很小，但雁风浔认为自己没有看错。 “谁？” 就在雁风浔猜想这人为什么会颤抖的时候，对方竟然看向了自己。 从表情来看，他应该相当惊讶，望向雁风浔的眼神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雁风浔有些无辜，他站在这里这么久了，也没想过躲。可这人看起来好像是刚发现自己。 他露出一副纯良无害的笑容：“调查局的警官吗？打扰您一下，我好像迷路了……” “离开这里！” 对方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狰狞。 就好像，雁风浔站在这里，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雁风浔定定看了他一眼，因为猜测对方是调查局的人，所以他语气还算礼貌：“我也想离开，但这公园有问题。我走不出去。” 秦招面沉如水。 雁风浔当然走不出，因为整个公园已经处于秦招的能量场当中。 相当于他用势元创造了一种障眼法将整个公园笼罩在了透明的迷宫里，内部的出口一直在变换，只有秦招能找到。 可问题就是，一开始雁风浔是怎么走进来的？！ 难道雁风浔的势元比他还高，可以在秦招A级势元的阻拦下，如入无人之境？ 秦招死死盯着雁风浔。 雁风浔大大方方地冲他笑：“要不我走近点，让你看个够？” “……”秦招冷着脸，观察雁风浔片刻，确认这人身上毫无势元气息，却并没有放轻松。语气不容置喙道，“出去，先到警戒线外面找地方等着。” “可我有急事。”雁风浔也不太高兴，对方完全不解释，只给命令，不说理由，这几乎就是在掰雁风浔的反骨，“要不这样，你就跟我简单说一下，我怎么能走出公园？” 秦招看他往前走了一步，顿时一惊，他冲雁风浔吼了一句：“滚开！” 但随即，他看见雁风浔已经踩在那滩血迹上。 秦招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看向雁风浔：“你，没事？” 雁风浔被他吼了一通，礼貌消失殆尽。他看着秦招，要笑不笑地反问：“我应该有什么事儿？” “……” 秦招很少和人聊闲天，他接不了雁风浔的茬，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最后憋出来一句：“不，没事就好。” 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睫不自然地眨了眨。 竟然主动朝雁风浔走了过去。 两个人的距离很快缩短。 现在，他们之间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雁风浔只要再往前走半步，就能碰到秦招腰侧的长刀。他要是闲的没事，甚至可以站在这里数清楚秦招有多少根睫毛。 秦招非常认真地看着雁风浔，原本狠戾阴沉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茫然。 雁风浔由着他这么盯着自己看，但看久了觉得毛骨悚然：“警官，我知道我长得不错，但你这样盯着我看还是有点——” 话还没说完，忽然就看到面前的秦招身子晃了晃，然后直直朝他倒过来。 正好落到他怀里。 “别这样，我可不是随便的人啊。”雁风浔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但碰到秦招手臂的一瞬间，他发现这人真是抖得厉害，“……你受伤了？” “你，真的没事。” 秦招说着，往下滑了一下。 雁风浔单手把他捞起来：“说好几遍了，我看你就是盼着我有事。” “你听着。”秦招靠在雁风浔手臂上，喘了喘气，忽然道，“异能调查局办案，现在，我要合法征用你……” 雁风浔笑而不语，静静等他说完。 秦招有气无力道：“征用你本人，背我一下。” “我算是明白了，”雁风浔气笑了，“你压根儿也不是什么警察，跟这儿占我便宜来了是吧。” 秦招没解释，只说：“带着我，你就可以走出这里。” “行。”雁风浔很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但他没有背秦招，而是直接弯腰，用肩膀顶着秦招的肚子，把人扛了起来。 “唔……”秦招差点被他顶得吐出一口血，“换个——” “就这么着。”雁风浔扛着他，明知道秦招不舒服，还故意颠了颠，“难受也给我忍着。” - 秦招倒是没有骗他。 雁风浔扛着人走出警戒线，直接往公园外走去，的确没有再鬼打墙了。 他来到有光线的地方，也成功找到了出口，但秦招又叫住了他。 “你。”秦招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语气生硬地说，“帮我个忙。” “我以为我已经在帮了。” 雁风浔冷笑。 他并不介意帮调查局的警察一些小忙，但他真的不喜欢被人用命令的口吻颐指气使。 秦招说：“帮我包扎，止血，再走。” “……”雁风浔气得直接笑出声了，“小警官，你是不是真觉得我闲？” 他走到一根长凳旁，把秦招直接放了下来，拍拍身上沾到的血，说了句：“您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雁风浔说完就转身，利落潇洒。 结果裤子被人拽住。 他嘴角一抽，回过头，居高临下看着秦招：“松手。” 秦招似乎在努力表现出礼貌，但收效甚微，一说话还是非常冷硬，而且不自觉地带着命令的口吻：“不包扎也可以，找个水池，把我扔进去。” 雁风浔叹气，伸手往秦招的手背上轻轻一拍，啪的一声，再抽走自己的裤子，说：“自己去找。” 秦招很坦诚地说了自己的情况：“我腿受伤，走不了太远。” “那就用滚的。”雁风浔笑说，“没准儿还比我扛着你快一点。” 秦招叹气，打算用身份压人：“我是调查总局四处——” 雁风浔堵住自己的耳朵，喊了句：“听不见听不见。” 秦招：“……” - 5. 第 5 章 “你走吧。” 面对拒绝他的雁风浔，秦招并没有再纠缠。 虽然他现在很需要帮忙，而身边暂时只有一个雁风浔。 但秦招毕竟是秦招。 他除了擅长打架，其他什么都不擅长。 包括向人求助。 其实，这也应该是秦招自记事起，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在作战几个小时后，他的身边居然还有人陪着。尽管雁风浔也不是特地来陪他。 缺乏经验，就导致秦招没有养成示弱的习惯。 他看雁风浔把耳朵堵着，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他也不想为难雁风浔。 秦招经常倒在自己的血泊里，无聊地等待时间流逝。所以就算雁风浔真的离开，对他而言也不算见死不救。 因为他习惯了这样。 秦招的异能爆发的时候，身边是不敢有人的。等到他的势元散去，调查局的同事们一准能掐着时间，在他断气儿之前赶来救他。 所以他很平静地闭上了眼等待。 等待雁风浔走，等待自己失血过多而昏迷，再等待救援人员姗姗来迟把他抬走。 可奇怪的是，想象中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响起。 秦招有些困惑，缓缓又把眼挣开。 他吓了一跳，因为雁风浔正蹲着身子，凑在他跟前不到半米，直勾勾盯着他。 他们的距离近得有点不太礼貌。 秦招一愣，不知道说什么。 “我冒昧问一句啊。” 雁风浔看似无意地将手肘撑在椅子边沿，贴着秦招的手臂皮肤，感受到他不正常的滚烫，打趣道，“说个‘请’字，在你们那儿判几年？” 秦招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失血太多，导致反应迟钝，他很慢地开口：“……啊？” 雁风浔看他这呆头呆脑的样子，也不想再和他拐弯抹角了，扯了扯嘴角说：“你是调查局的警察，我是受你保护的公民，我没理由不帮你，但是吧，警官，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要是像刚才那态度，我真会把你扔这儿。” 秦招没有说话，但很认真地看着他。颇有点请教雁风浔的意思。 雁风浔说：“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秦招想了想，回答得非常直白简练：“包扎。” 雁风浔幽幽虚起眼睛：“嗯？” “……哦。”秦招莫名其妙地就理解他的意思了，说，“帮我包扎，请你。” 雁风浔扶着额：“你故意的吧。” 秦招舔了舔干燥的嘴皮，有些尴尬。 他在调查总局是个远近闻名的活阎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异能的可怕之处，也知道他这人性情有点冷漠，所以从来没有人要求秦招要圆滑和礼貌。 人们对秦招的一切命令只管接受和遵从，根本不在乎秦招的语气如何。 秦招只要能上场杀敌，为星际人民的生存安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就是调查局的优秀员工。 没人会像雁风浔一样，执着于秦招的态度问题。 “你就说，‘请你帮我，谢谢’。”雁风浔冲他挑眉。 秦招还真就听了：“……请你帮我，谢谢。” “哟，这么乖。” 雁风浔也没想到他会听话。 这人一张小脸看着又冷又煞，结果脾气意外的挺好。 雁风浔立刻心情好起来，但心眼儿依旧坏，变本加厉道：“警官，你能不能嘴甜一点啊，说一句‘帅哥，请你帮帮我，谢谢啦’，这很难吗？你的态度决定了，我待会是背你还是扛你，要不要再来一遍？” 秦招盯着他看了两秒，一双墨绿色的眼珠子神色复杂地缩了缩。 片刻后，他决定自生自灭，他不要雁风浔帮忙了。 “你走。” 秦招重新闭上了眼。 雁风浔没忍住，哈哈笑起来，他觉得秦招比他想象的可爱一点。 他站起身，二话不说就把秦招重新扛了起来。 秦招有点不舒服地挣动了一下，雁风浔道：“乖乖的别动啊，万一我手滑，可就把你丢地上了。” 雁风浔步子迈得很大，两步就走到出口，眼看就要走出秦招的能量场，秦招忽然蹙着眉，哑声提醒他：“不要出去。” 雁风浔顿住：“不出去怎么找东西给你包扎。” “我在流血……”秦招看了一眼地上斑驳的血迹，说，“不要让人碰到我的血，踩到也不行。” 雁风浔琢磨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试图分析：“这意思是不是说，你的血具有攻击性，所以你才让我给你包扎，免得出去伤了人？” 这个理解并不完全正确，但也大差不差。 秦招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行吧，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出去给你买止血纱布。” 雁风浔再次把人放下，但这次要温柔得多。 他扶着秦招，让秦招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一旁，然后往外走。 秦招并不确定雁风浔离开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他只能寄希望于，雁风浔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秦招今天约了军部上将雁江，要谈的事非常重要。但这场突如其来的作战，打乱了他的节奏。如果他要一个人在这里待着，调查局的同事起码要24小时后才会来找他。 秦招怕雁江等不了那么久。 雁江是远近闻名的暴脾气，他要是没等到秦招去赴约，可能会以为调查局在戏耍他。 好消息是，雁风浔没有让他等很久。 竟然在短短两分钟后，就重新闯进了秦招的能量场。 坏消息是，雁风浔没有买到止血纱布。并且他的身后还跟了一群来路不明的异能者，看那副势元涌动的样子，对方应该是奔着杀雁风浔来的。 秦招看着雁风浔，疑惑地蹙起眉。 雁风浔也很尴尬，他站在不远处，被几个来势汹汹的异能者包围住，还有闲工夫和秦招抱怨：“你这能量场怎么谁都能进。” 秦招不满意他的说法，并提醒他：“他们是跟着你进来的。” 雁风浔能随意进出秦招的能量场，这本来就让秦招摸不着头脑。现在雁风浔居然还质疑他能量场的安全性。 秦招当然不认，他强调道：“是你有问题。” 雁风浔又气又笑：“行，我的问题。” 雁风浔也是自认倒霉。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人跟上了。 一开始还以为，又是辛息的那几个警卫员，雁风浔没有太放在心上，一个隐身就往拐角走去。 万万没想到，这一波异能者，比那几个二傻的警卫员厉害得多。 他们的势元一爆发，雁风浔的隐身立刻就被破了。 当下，雁风浔想也没想，就转身往公园跑。 雁风浔不确定秦招的伤严不严重，但他刚才看秦招的状态还比较稳定，可能是不太重的伤，考虑到这人是个警察，也许愿意为人民服务帮他一把。 不过现在，他显然有点迟疑了。 因为秦招忽然说了一句：“A级势元？” 雁风浔愣了。 A级势元，稀有中的稀有，强者中的强者。 平日里能见到一个，都得烧高香了，现在一来就是三个。雁风浔这是中头彩了。 他干脆放弃挣扎，看向包围他的三个异能者，说：“谁这么看得起我，让三个A级来杀我，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那三个人一言不发，目光杀气腾腾。 雁风浔啧了一声，他表面看起来不动声色，事实上脑袋里已经在飞速运转着，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显而易见的是，硬碰硬他打不过。 要逃也很难。 他若无其事地扫了秦招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他觉得秦招不会帮他，也帮不了他。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但还不等他有具体的策略，一道风沙扬起，雁风浔甚至都不知道这沙子从何而来，就已经被裹在其间。 想来，这是其中一个人的异能，操纵沙石攻击敌人。 雁风浔眼睛一亮，非但没有要受死的觉悟，反而好像发现了生机——他才收录的那个神鹫羽翼，正好可以克制沙尘。 虽然C级和A级，相差有点远了。 但雁风浔仿佛有种与生俱来不怕死的自信，他觉得有搞。 他甚至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好像已经窥见即将到来的血腥。 下一刻，雁风浔阖目屏息，浑身力量往肩骨涌动，准备调动那双新收录的翅膀—— “扶我一下。” 秦招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雁风浔。 雁风浔本来紧绷的身体猛的一震，翅膀没出来，人还被吓了一跳：“唉不是，你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他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秦招，刚升腾起的那点战斗欲瞬间散去，有点哑然，“你们调查局的人都这么高风亮节？必死的人也要救？” 他不理解，这种显然帮不上忙的情况，秦招最好就乖乖躲在旁边看热闹好了——反正换作雁风浔，肯定会这么做。 秦招有点站不稳，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们一同被包裹在沙石中。 那些细密的沙石像绸缎一般，把两个人缠在一个紧闭的空间里。哪怕只是其中一粒看不见的组成部分稍稍碰到身体，皮肤立刻就会皲裂，血管爆破。 死亡几乎就在下一刻。 但雁风浔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对方似乎不打算杀他。 否则按这种异能强度，他在一瞬间就能化为肉泥。何必还给他搞这么大阵仗，仿佛就为了吓唬他一样。 雁风浔脑子里一闪而过了某个想法，忽然露出个不合时宜的冷笑。他知道怎么对付这几个人了。 秦招却拦在他的面前，说了句：“我先帮你处理他们，你等下，记得给我包扎。” 雁风浔看他一副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还以为秦招有什么后手。 结果秦招刚说完，就直挺挺倒进他的怀里。 “？？？” 雁风浔把他抱住，差点想骂人，“你到底是要帮我，还是来拖后腿的？” 这时，风沙已经聚势成功。 雁风浔感到力量的挤压，他的身体开始不堪重负，喉头涌起一股血腥。 他本就不喜欢寄希望于别人，看到秦招这样，叹了声气，便说：“还是我来吧，他们只是想伤我，不会要我命。你在我后面躲好。” 就在雁风浔准备再次动用自己的异能时，怀里要死不活的秦招忽然高高抬起手臂。 他细腻的皮肤瞬间被卷入风沙中，沙石几乎剥掉他的皮，猩红的血肉露出，鲜血汩汩往外冒。 雁风浔脸色一凛：“你疯了？！” 他去抓秦招，秦招却甩开他。 下一刻，秦招从雁风浔怀里支棱起来，他满手的血，忽然用力一抓，红色的光凌空划过，顺着他的手臂，重重砸响地面。 掌心与土地接壤，无数根细小的血红涓流从其间溢出。 它们变成了肉眼可见的线，顺着秦招指引的方向，快速地蔓延，冲破对方A级异能的桎梏，直抵敌人脚下。 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过雁风浔和秦招有力反抗。 就算看见秦招的动作，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 三个A级异能，还打不过一个受了伤的小警察？ 在秦招的血彻底攀上他们的身体以前，他们都还如此自以为是。 可局势转变几乎就是瞬间。 雁风浔发现，压迫他的风沙散去了。再一抬头，那三个异能者齐齐倒地，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他们有人抱住自己腿，有的捂着头，还有人直接蜷缩起来吐出好几口鲜血。 “呃啊啊啊！” 雁风浔看呆了。 虽然就算秦招不出手，他也能有办法把事情应付过去，但显然，秦招的异能非常厉害，不过就是眨眼间，就可杀人于无形 雁风浔忍不住鼓起掌来。 他看了一眼秦招还在流血的手臂，竟然有点动心了—— 这么好的异能，他有没有可能收录走呢？ 如果他和秦招商量，秦招能给吗？ 要是不给，能抢吗？ “你的血可够厉害的，具体怎么伤人？”雁风浔心怀不轨地问。 他很难不为秦招的力量震惊，毕竟，秦招只在一瞬间，就撂倒了三个A级异能。 雁风浔要是个够贪的人，现在都想直接哄着人把字签了。 当然，秦招帮了他，他还不至于那么混蛋。 可还是很好奇。 “不厉害……” 秦招好像比之前抖得更凶了。 他整个人失去重心，再次扑倒进雁风浔怀里，每一次呼吸，浑身都会颤动。 “这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吧，警官。我现在对你非常崇拜，你告诉我你刚才做了什么？我等下一定帮你好好止血，用纱布给你扎个漂亮的蝴蝶结。”雁风浔耍起嘴皮子来。 秦招喘匀了气，说：“我的血没什么用，是血液中携带了异能势元。” 秦招其实很少对谁这么有耐心。 或者要归因于，他今天是第一次在受了重伤后，不是倒在冰冷的地面，而是有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他。 这感觉很陌生，但也很舒服。 秦招也就有了耐心同雁风浔解释：“碰到我血液的人，会受到我势元的侵蚀，在我的血彻底干掉以前，他们会和我建立势元共感，受到我所受的伤，也接收到我所有的痛感。” 秦招的异能远不止他说的这么简单。 建立共感以后，他可以压制对方的异能，同时反弹自身的伤害。 最重要的一点是，秦招的血液流失越多，他身体里的势元就越兴奋。 他是星际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势元可以在作战状态中，被主动提升的异能者。 没有人愿意和秦招为敌。 因为你捅他一刀，他的势元会兴奋地从6000突然暴涨至10000，而捅他的人不仅要接受伤害的反弹，还要迎接一个巅峰A级异能者的一刀。 这就是秦招稳坐异能调查总局四处非武装力量第一位的原因。 雁风浔并不知道更多，但秦招的话还是让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在小树林，秦招会让他滚。 因为他踩到了秦招的血，要是雁风浔当时也不小心和他建立了共感，那么就会和现在地上打滚的三个人一样，痛得死去活来。 以雁风浔这种0势元的孱弱身体，说不定能直接痛死过去。 “那你是得快点止血，不然等下出去——” 雁风浔说到一半，顿住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终于收敛了玩笑般的表情，目光掠过地上那几个已经快晕过去的异能者，然后抬头，定定地看向秦招： “你……现在这么痛？” - 6. 第 6 章 “你……现在这么痛？” 雁风浔想到秦招现在身受重伤，痛感甚至能让三个A级异能者在地上死去活来，而他刚才还故意使坏折腾了秦招一下。难免有些小小惭愧。 但秦招的表情却很淡定，从雁风浔怀里抬起下巴，盯着他来了句：“我不痛。” 雁风浔：“不是共感了？我看那仨都快痛死过去了。” “我，”秦招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比较简单，然后说，“我的异能在我受伤后会有特殊的伤害反应机制，越严重的伤，会调动我身体里越多的势元，简单来说……我暂时感受不到疼痛，直到所有能量消耗殆尽。” 他此刻的势元起码接近一万的数值，这种状态下，身体各方面机能到达巅峰，那些能让人痛得死去活来的伤害，对他而言就像被屏蔽掉了一样麻木。 他不仅不痛，甚至兴奋到可以再战一场。 “老实说，要不是亲眼看见，我很难想象这世上有你这样——”雁风浔扬了扬眉，评价道，“堪称完美的异能。” 在雁风浔看来，这异能近乎无敌。 越战越狂，以一当百。 他又动心了，可这小警官看起来乖乖的，都无法找到由头拿走他的异能。 雁风浔克制住自己对这个异能的欣赏，说：“也好，不痛就行。” 秦招面无表情地靠着雁风浔的肩，没再接话。 其实他还少说了这异能的缺点——比如，共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它会不分敌我，对一切靠近秦招的人造成伤害。所以每个人都把秦招当成活阎王。 尽管秦招从来没有真的滥杀无辜，但他却已经有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传言。 他的异能致命的弱点还不止一个。 只是秦招觉得，他和雁风浔只是萍水相逢，暴露弱点是一个异能者的大忌，所以他隐去不提。 他问雁风浔：“那三个，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你。” “关于这个，我也还需要再确定一下。不过……”雁风浔反倒像是不太在乎一样，敷衍了两句，又问，“你真的不难受？不是在嘴硬吧。” 秦招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嘴硬，不痛就是不痛。” 雁风浔笑了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我还好奇一个问题，他们只是痛吗？我看这样子，好像他们的异能也被你压制了。” “是，在我势元之下的人会受到压制。”秦招说了句，“你想杀他们？可以，他们现在反抗不了。” 雁风浔挑眉，玩笑般说道：“你们调查局的人这么草菅人命的吗？都不查一查就让我杀，万一我才是坏人呢？” “……”秦招沉默了。 雁风浔看出他那点小小的尴尬，笑着又补了这么一句：“但你看人很准，我确实不是坏人。” 秦招抿着唇，“哦”了一声，似乎不太想接这句打趣的话：“那你要不要杀。” “那倒不用，我只是想起一点事。”雁风浔沉吟片刻，但又看了看秦招身上的伤，说，“你等不了的话，我们现在就走。” “你可以先做你的事，只是要快一点。”秦招看了一眼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很认真地说，“我失血太多会晕倒。” “警官，跟你说话真省心，一点不带拐弯抹角的。”雁风浔把怀里的秦招扶正，带着他往一旁的椅子走去，将人放下又说，“那你在这坐会儿，我去确认一下他们的身份，你如果等下要晕倒了，就叫我。” 他说着，就松开手。 秦招突然失去可以凭靠的肩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竟然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服。 雁风浔回头看向他：“嗯？” 秦招很快收回手，兀自端坐，没过脑子地说了句：“我晕倒了可能叫不出来。” “也是。”雁风浔莫名的觉得心软，好像把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放在一边儿有点不人性，他再次向秦招确认，“那干脆我们现在就走？” “两分钟可以坚持。”秦招说，“你去。” 雁风浔看着他一会儿，忽然抬手捏了捏秦招的脸颊：“好坚强啊，小警官。那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就转身，朝地上那几个不知死没死的异能者走去。 椅子上的秦招愣了好半天，手莫名其妙地抬起来，摸了摸刚才被雁风浔碰到的地方。 \\ 雁风浔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打算把这三个家伙的异能给收录了。 平时哪儿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一口气打趴下三个A级异能者？有赖于秦招的帮忙，他现在可以捡个便宜。 为了避免被发现档案袋的存在，雁风浔很谨慎地只抽出了里面的收录页。 一张空白的纸，任谁看了都不会起疑心。 其实他很清楚，现在应该不是一个收录异能的好时机：秦招就在身后，很有可能发现他的古怪。 但雁风浔实在不想浪费这个好机会。 在秦招共感的压制下，这三个A级异能者根本无法抵抗任何攻击，他们相当于任雁风浔宰割。这是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干嘛不做？ 他走到刚才攻击他的那个异能者跟前蹲了下来，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漫不经心地说道：“雁飞霄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他有没有说，如果没完成任务要怎么罚？” 这话一说出来，刚才还哀嚎的声音忽然都小了下去。 三个人从剧烈的痛苦中挣扎着看向雁风浔，目光不可谓不惊恐。 雁飞霄自己建立的特战队，现在还只有十几个人，里面的人都是雁飞霄亲自选拔亲自训练的。 他们每个人都和雁飞霄签订了比卖身契还要可怕的协议，不得不为雁飞霄卖命。 当受到秦招的共感，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们三个都已经做好了绝不出卖雁飞霄的心理准备，打算死在这儿。 结果雁风浔什么都没问，直接就揭穿了他们。这让他们惶恐不安。 不过看起来雁风浔并不生气，他只是递给他们一张纸，一支笔，然后对他们说：“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因为他自己告诉我的啊。” 三个人霎时间连痛都快忘记了，一边吐血一边迷茫不已：“啊？” 雁风浔忽悠起人来一点不含糊。 他知道雁飞霄是什么性格，他弟弟天生就犯了傲慢的病，就算安排人来找他麻烦，也绝对不会和他们解释为什么。 这几人听命行事，不管是兄弟内讧还是别的，他们不在意，也不敢过问雁飞霄。 这就让雁风浔有空子钻。 他说：“你们也知道我弟弟那个人，疑心病重，野心又大，宽于律己严于待人。看到我身后的那个小酷哥了吗？那是雁飞霄新提拔的人才，他就是想让你们来试试这个人的身手。谁知道你们一眨眼功夫就倒了……你们三个虽然是A级异能，但终究还是弱了点，唉。” “……”三个人面面相觑，有点动摇。 雁风浔又说：“我也不跟你们浪费时间了，先签个字吧，我记一下你们的名字，回头你们三个要重点加训。” 他咧嘴一笑，打开钢笔盖，首先递给了刚才用风沙把他困住的那个人。 对方没有接，一方面是骨头碎裂般疼得厉害，另一方面，自然是不相信雁风浔说的话。 雁风浔看着时间，打算等两分钟，如果这三个人不上当，他就撤。 他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对他而言，能收录到这三个异能是最好，但收录不到也不会遗憾。 《异能收录档案》明确说过，在写下异能详情的时候，脑子里必须要有该异能的清晰认知。 而雁风浔现在只见识过其中一个人的异能。 就算他拿到了三个人的签名，也只能收录走其中一个的异能。说到底，免费的东西，得之他幸，失之他不在乎。 “勒阿莱特，登亚，路道厉。” 就在雁风浔准备耸耸肩潇洒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秦招的声音。 身受重伤但坚强的小警官，撑着他的长刀，不知何时走到了身旁。 惊讶的不只是雁风浔，还是地上面色狰狞痛苦的三个异能者。 “你……为什么知道，我们的名字？”他们问秦招。 雁风浔也看向秦招，显然十分惊奇。 秦招却反问了一句：“你认为？” 他看的是雁风浔。 那一刻，雁风浔心里蓦的一震。 说来也怪，他和秦招第一次见面，一共也没说到多少话，但刚才那一眼对视，他好像知道秦招是什么意思。 秦招这是在帮他圆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秦招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向雁风浔示好。 雁风浔从善如流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地上的勒阿莱特、登亚，和路道厉。 他说：“他当然知道你们的名字，我不是说了吗，他是我弟弟新招揽的人才。既然是想要提拔的人，让他了解你们的身份不是很正常？” 这次，在秦招冷酷的注视下，雁风浔玩笑般的话也变得有说服力了起来。 三个人的手紧紧抓着自己感到疼痛的某个身体部位，他们信了。 三对一惨败本来就是一件丢脸的事，他们仨的表情都有点难看。路道厉不甘地说：“既然知道我们的名字，还签什么名。告诉少校，让他罚我们吧。” “少说这种话敷衍我，万一我记错名字了，或者写错字了怎么办？你们自己打输了自己签。”雁风浔指尖点了点，说，“别这么输不起啊，要是不服站起来再打。觉得丢脸，就回去加训。” 他说得煞有介事，很快，路道厉犹犹豫豫地就握起了笔。 雁风浔的表情总是那样懒洋洋的笑着，过于随性，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当个热闹看。旁人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心里还挺紧张的。 如果这个字签了，那这就是他收录的第一个A级异能。 尽管是捡了便宜，蹭了人家调查局小警察的异能，但谁又能说好运不是一种实力呢？ 路道厉咬咬牙，在那张空白的收录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有了他打头，其他两个人也打算签。 他们不想再听雁风浔一直反复强调自己输了的事实，想着赶紧签了，回去领罚加训。 结果雁风浔却拦了一下。 “等等，你们俩……”雁风浔没有见过他们的异能，说实话，他们的名字签了也没用，但如果不让他们签，这个谎又圆不下去，他犹豫了片刻，侧过身去，从档案袋里重新抽出两张空白页，说，“签这儿吧，到时候还得在上面写我对你们异能的评语呢。” “……”勒阿莱特和登亚痛苦地接过白纸，屈辱极了。 输就输了吧，签就签字吧，还要写评语。 太丢脸了，回去一定好好加训。 签完字，雁风浔便不再理会这三人。 他心满意足地收好档案袋，转身凑到秦招身旁，低头小声对他说：“谢了啊，回头请你……” 话音未落，秦招整个人向后倒去。 他现在这个状态，虽然痛感麻木，但伤却是实实在在的。刚才撑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撑不住了。 “哎，你这晕的可够突然啊。” 雁风浔上前一步，及时将他拽住。 鉴于秦招的伤口还在渗血，雁风浔想了想，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把人裹了起来。又觉得不够，于是回过头把勒阿莱特三个人的衣服也扒了。 三人：“？” 雁风浔：“找雁飞霄报销。” 确保秦招的血被暂时止住，雁风浔这次没有再故意用难为人的姿势扛秦招，而是直接捞起秦招的腿，将人横抱进怀里。 秦招身形挺拔，身材并不娇小，抱起来稍稍吃力。好在雁风浔身体也不虚，抱着他走得健步如飞。 从公园出去，雁风浔没有去找别的地方，他直接抄近道往自己的公寓走去。 其间，秦招在他怀里挣了挣，长刀差点打到雁风浔的要紧部位。 他哭笑不得，恨不能把那两把冷兵器给扔了。但最后忍了忍，还是继续抱着秦招往家走。 “看在你送了我一份大礼的份上，我伺候伺候你倒也不委屈。” \\ 把秦招带回公寓后，雁风浔说到做到，帮秦招清理了伤口，还用热毛巾给他擦了身子。 但是包扎的时候，却无从下手。 雁风浔看着床上一丝.不挂的人，唉声叹气，喃喃道：“这不得包成个木乃伊。” 秦招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了，多到雁风浔都找不到他还有没有一块好肉。 果真就如雁江所说，调查局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在里面工作跟下地狱有什么区别，刀山火海下油锅。 秦招这副惨样差点把雁风浔劝退了，要不是为了找萧拂的线索，雁风浔这辈子都不会靠近这种工作—— 倒不是怕死，主要是觉得太狼狈了。 雁风浔不能想象自己身上有这么多伤的样子。 他一天敷两张面膜的英俊脸庞和蚊子站上去都打滑的细腻皮肤，可不敢这么糟践。 最后雁风浔也没有想好怎么包扎，他先帮秦招上了药，把他伤得最重的地方贴上止血绷带，其他地方真下不去手。 等忙活完了，雁风浔猛然惊觉，他竟然如此正直，一眼都没有瞧那些不该瞧的地方。 按说秦招这么好的身材，哪怕雁风浔是个直男，都会忍不住好好欣赏一番，更勿论他还是个顶天立地的1。 “这满身的皮开肉绽，真让人禁欲啊。”雁风浔失笑地评价了一句。 安顿好了秦招，雁风浔开始做他的事了。 他拿出《异能收录档案》，翻开了路道厉的那一页。 其实在此之前雁风浔并没有做过这种尝试——先签字，再填写异能详情。 但今天那种情况，如果他蹲在那儿写收录详情，那傻子都该怀疑他了。 雁风浔此刻只能寄希望于，《异能收录档案》能够接受这种收录方式。 如果收录成功，这就是他的第五个异能。 雁风浔就算再随性，也会忍不住期待一下，档案升级后的样子。 他拿出笔，在上面挥写。 NO.5 [收录类型]：自然控制系 [等级]：A级 [摘要]：操纵风沙 落笔完成后，雁风浔坐在沙发上，开始静静等待。 收录异能后他会陷入极限虚弱。 通常是在10分钟后。 可是雁风浔等了快半小时，都快等睡着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失败了。 他蹙了蹙眉。 倒不是失望，因为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但还是有一点嫌弃，嫌弃这个档案的功能太死板了。 先签名就不可以收录了吗？废物东西。 他叹了叹气，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忽然闻到了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泥土和汗水交杂的味道。 对旁人来说或许还不算多严重，对雁风浔来说就要了命了。 他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 向来在意自己风度的雁风浔怎么能忍受这件事！ 他把档案袋拿起来，随身携带，但看了一眼那三张收录页，却并没有把它们收进去。它们已经没有用了。 雁风浔把三张废纸团吧团吧丢垃圾桶里——《异能收录档案》只有封皮上印着字，收录页是完全空白的，所以即便被人看见也无所谓。 他本来打算趁着秦招还没醒，去洗个澡，结果路过看了一眼床上的秦招，没忍住，走过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还挺吓人，看着跟死了一样。” 也不怪他多此一举。 秦招的呼吸很轻，伤得又重，总给雁风浔一种他随时会死掉的感觉。 确定还有呼吸，雁风浔就没有再管他，火速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服，冲进浴室里，势必要让自己焕然一新。 雁风浔这人只是看起来心大，其实他的观察力和敏锐程度都高于常人。 他很确信秦招已经昏死过去了，所以才如此放心地去洗澡。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才刚洗了没一会儿，嘴上唱着“我爱洗澡皮肤好好”，然后就听见卧室传来了动静。 雁风浔低骂了一声，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匆匆冲掉泡沫，然后扯过浴巾围在腰上，开门走了出去。 一看到秦招手里拿的东西——他扔进垃圾桶的收录页——他脸上扯出了一个马上准备胡说八道的笑容。 他说着：“小警官，你真的很坚强，受这么重的伤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然后走到床边，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 他等秦招问他“这是什么”。 然后雁风浔就会回答：我是一个0势元的废物，这辈子都不会有异能，人没有什么就渴望什么，所以我很喜欢记录一下我自己看到过的异能，聊表慰藉。 结果秦招没有问，而是把收录页展开，竟然在上面写起字来。 雁风浔一愣，下意识想要抽走他的笔，但看到秦招写的内容后，瞳孔一震，竟然没有阻止他。 秦招改掉了他刚才写的异能详情，并且补充写道： NO.5 [收录类型]：[划掉]自然控制系[划掉]-精神系 [等级]：A级 [摘要]：意念操控，任意化用视野范围内的一切物体 写完，他抬头看向雁风浔，说：“你这个习惯很好，调查局要求所有人每次作战结束后要记录对方异能，以方便制定日后的针对性训练。不过你写错了，他的异能不是自然系，他是精神系，比你想的还厉害一些。” 雁风浔少有这样说不出话的时候。 他舔了舔嘴角，看似随意地问：“你怎么知道？” 秦招很坦诚地说：“建立共感后，我可以感知到对方的部分意识。只要我想，我可以知道他们的姓名，年龄，他们害怕什么，想要什么，自然也会知道他们的异能是什么——当然，我也不是每次都能感知，要看对方的势元强弱，也要看对方意识的自我保护够不够强。” “今天那三个人都是A级，我能得到的信息并不多。知道他们的名字，是因为你当时已经给了他们暗示，他们对这件事的注意力集中，保密性变弱，所以我能知道。至于异能……会简单一点，因为我的势元侵入了他们的身体，我可以完全感知到他们的异能。” 雁风浔觉得自己的喉咙越来越干，心跳越来越快。 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事情产生过贪婪和欲望，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有点想当个坏人。 “你知道吗警官，我对你的异能真的很感兴趣，如果你再说下去，我可能会想……抢走它。” 雁风浔笑得纯良无害，手心却已经因为兴奋而冒出薄汗。 秦招却一无所知，冷冷淡淡地仰头看着他，赤.裸的上半身涂着各种颜色的药，看着有些可怜。 他很平静地对雁风浔说：“等你真的拥有了，不会喜欢的。” 7. 第 7 章 秦招说完那句话以后，本来挺正经的眼神，忽然就落在了雁风浔不正经的身上…… 刚从浴室出来，雁风浔身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热汽，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滑落到脖颈，一路畅通无阻地流经赤条条的肌肉，最后埋入松松围系的浴巾。 雁风浔好像很擅长展示他的帅气，长腿往那儿一支，乍看站姿随性，实则整个身材的线条比例都被抻得相当漂亮。 就很怪，秦招看着看着就有点不好意思。 秦招在总局四处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别人打赤膊。 四处作为调查局的战事中心，拥有形形色色的非武装战斗力量。 有些高级物理系异能者，筋肉虬结魁梧雄壮，拥有铁一样的臂膀和石头坚硬的皮肤，他们走一步地动山摇，充满绝对力量的压迫感。 秦招的体形虽然不如他们那样夸张，但也是在战斗中千锤百炼过的凶悍劲拔。 而雁风浔的身体，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绝对不是在刀枪火药里练出来的样子。 年轻的肉.体，充满蓄势待发的新生力量。皮肤白皙干净但又不至于娇嫩，肌肉紧实流畅。 每一道凹凸的肌理都像是被精心雕刻出来的，毫无瑕疵，精美绝伦。 秦招的评价是：美则美矣，看起来不是很抗揍。 其实他的肤色在众多人中已经算白，但也没有雁风浔白得发光。 他身上的旧疤不算很多，但也绝没有雁风浔这样光滑无瑕。 秦招拿刀的双手，结满了杀气腾腾的茧，再看雁风浔的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 雁风浔比他高，仔细看肩膀也宽阔，手臂有力。至少从身形上看并不比秦招弱。 可秦招就是觉得，他精美得像是很容易被揉碎。 这让秦招有点紧张。 他看看雁风浔，又看看自己。 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好像被投进了一块巨石，眼皮猛的一跳，随即沉默地垂下脑袋。 忽然感觉自己浑身的伤和茧显得碍眼。 秦招一言不发地把手上的纸笔放下，轻轻扯过床单，把自己裹了起来。 裹得非常严实，只露了一张失血过多的煞白小脸，墨绿的眼珠子像缩进黑暗中的绿宝石，深不见底。 雁风浔一直没说话，把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简直乐趣无穷。 刚才这短短半分钟时间里，秦招眼神的变化，以及他用床单把自己裹成一颗粽子的行为，就让雁风浔乐不可支。 他故意问了句：“大夏天的，你冷啊？” 秦招垂着眸，没看他：“给我一身衣服。” 说完想到什么，补了一句：“谢谢。” “衣服是有，不过你身上涂了药，现在先这么晾着吧。”雁风浔心里还在想秦招异能的事，嘴上便敷衍了几分。 “哦。”秦招抿着唇，蹙着眉，那副模样好像很苦恼的样子，片刻后他对雁风浔说，“那你呢，你也要晾着？” 雁风浔一愣，心想：要不是你醒那么快，我高低得在浴室里换装俩小时，抓个发型再出来。 他要笑不笑地回了句：“啊，我洗了澡热得很，就乐意晾着。你不介意吧？” 秦招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点介意。” “介意也没用，这可是我家，警官啊，你要客随主便。”雁风浔耸耸肩，颇有些坏心眼儿地冲他笑，“你好像很不愿意看我，怎么了，对我的身材哪里不满意？你尽管说，回头我让教练给我针对性训练一下。你放心，我这人向来听劝。” 秦招听他开这种玩笑，却能很认真地挑出里面的线索，问了句：“教练？你的异能作战导师吗？是谁。” 秦招觉得，他能比雁风浔的教练教得更好。 至少能让雁风浔身上多几道威武的疤，让他练出抗揍的肉.体。 “嗯？什么导师？”雁风浔被他问懵了，“我是说我一年百万索特聘请的健身私教，你也想要？那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不。”秦招蹙了眉，同时感到茫然。 一般情况下，异能者是不会特地去健身的，每天的作战训练就能让身体吃不消。 健身是那些不靠异能生活的普通人爱做的事。 秦招把雁风浔看得很神秘，因为这个人可以闯入他的能量场，想必异能也很厉害。所以听到雁风浔要健身，他有点懵。 雁风浔轻笑：“你该不会是在好奇我为什么会请私教吧？” 秦招顿了一下：“嗯。” “你还感觉不到吗，我身上一点能量场都没有。”雁风浔从来不介意暴露自己没有异能的事实，他说，“我是天生的0势元，普通人中的普通人。你也可以亲切地叫我一声，废物。” “ 没有异能？”秦招的脑袋蓦的从被单里钻出来，直愣愣地看着他，“0势元？” 他重复了一遍雁风浔的话，想必是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 雁风浔笑而不语地看着他，等他自己去消化这件事。 视线却不经意地落在秦招手边的收录页上。 比起其他的话题，雁风浔此刻更在意的还是《异能收录档案》。 刚才秦招在上面写了路道厉的意念操控异能，雁风浔不知道这能不能被收录成功。 他在今天以前，从来没有让别人碰过档案袋，他当然是希望能够收录成功，但也必须要做好白费功夫的准备。 A级异能，雁风浔还是有一点期待的。 秦招帮他修正以后，能收录成功吗。 他走过去，好似很随意地拿起收录页看了一眼，继而又随口和秦招闲聊： “对啊，就是因为我天生没有势元，后天也完全没有机会靠努力获得异能，所以我会对这些厉害的异能感兴趣。瞧，你刚才帮了我一个忙，让我了解到了一个全新的A级异能。话说，你知道他的势元有多高吗？” 秦招还沉浸在“这世上竟然有0势元这么离谱的事情”的念头中，顺嘴答道：“6342。” A级异能的势元区间在6000-10000。 6342势元不算A级当中的佼佼者，但放眼整个异能界，也是个中高手了。 雁风浔一边用笔在上面补充收录，一边想：雁飞霄这小子，越大越不可爱了。竟然安排这么危险的人来找他麻烦。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个顶个的毒。 “那另外两个人的异能，你应该也知道？” 雁风浔一边说话一边就在靠在床头柜边，脚边就是刚才他扔垃圾的桶。 他背着秦招的视线，拖鞋悄无声息把垃圾桶的盖踩开一道缝，目光里隐隐绰绰的狡黠阴沉被他面上假意亲切的笑掩饰。 但雁风浔随即一愣，因为他看到垃圾桶里空无一物。 他扔在这儿的另外两张签了名的收录页呢？ 秦招好像没有听见雁风浔刚才的话，他在愣神了一会儿后，突然说，“怪不得你不受我异能的影响，怪不得我的势元无法侵入你的身体，也许这就是原因。” 他的眼睛悄悄透露出欣喜。 但这欣喜，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雁风浔一心扑在收录页上，敷衍地点点头：“嗯，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但是警官，话又说回来，你干嘛翻我垃圾桶？” “啊。”秦招呆住，收回思绪，说，“刚才我腿上的止血绷带松了，我想扔掉，看见桶里面有东西就……” “就捡起来了？行，您这癖好格外特别。”雁风浔失笑，问他，“另外两张放哪儿了？” 大概秦招自己也知道，翻人家垃圾桶的行为很离谱，所以他很顺从地从被子里面掏出了另外两张签了名字的收录页，递还给雁风浔：“这里。” 有点小洁癖的雁风浔眼睛都直了：“你真行……谁家好人把垃圾藏被窝里啊？” “因为没穿衣服……”秦招有把手边的东西随手塞口袋里的习惯，他又解释说，“而且你的垃圾桶里没东西，很干净。” “那是因为家政每天来打扫，但这改变不了它是个垃圾桶的事实。你从里面捡的东西敢往我床上塞……” 雁风浔没话说了，揉着太阳穴，伸手把收录页拿了回来，嘴上笑着调侃道，“我要去调查局投诉你，说你在我家翻垃圾。” 秦招默了片刻，重新裹起被子，缩成一团。 雁风浔总觉得，他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又好像有点委屈，他在想是不是玩笑有点过头了。伤了年轻警官的自尊。 还不等他开口安慰，秦招自己说话了：“我们调查局的办案会有这些坏习惯，对什么都想追究，我刚才在垃圾桶里看到这几张纸，觉得好奇—— 你不惜编谎话也要找他们三个要签名，应该是有需要。但现在又扔掉，这个行为解释不通。我下意识地想找出原因，就捡起来了。” 秦招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很认真但是又没什么感情，很严肃但是又不太起伏的感觉， “我在上面看到你写的内容，猜测，或许是因为你忘记问他们异能，下不了笔才扔掉。我想帮你一下。那两页，我也给你写好了。” 雁风浔一怔，随即拿起那两页纸，展开。 手猛的抖了一下。 NO.6 [收录类型]：精神系-声爆 [等级]：A级 [摘要]：超声波轰炸，有效范围100米 勒阿莱特 NO.7 [收录类型]：自然系 [等级]：A级 [摘要]：雷/电操纵 登亚 雁风浔喉结微微一滚，咽下一口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 这燥热，是为手里三张有可能收录成功的A级异能。 也是为，雁风浔第一次遇到有人，能够每次都精准做出一些让他很受用的事。 其实秦招的示好已经很明显了。 从他告诉雁风浔那三个人的名字，到后来大方坦诚地交代自己的异能，以及现在主动帮雁风浔填写这种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异能资料。 秦招在用他能想到的办法，企图表达友好。 虽然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讨好的表情，可做的事却实打实。 雁风浔猜测，秦招或许是有什么请求一直憋着没说。 他忽然有点儿好奇，想问秦招，自己这个废物身上能有什么价值，让一个异能如此强大的调查局警官来示好？ 关键是，秦招还真的成功了。 要知道雁风浔是一个性格多么古怪恶劣的家伙啊，嘴上说着吃软不吃硬，事实上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一切只遵循自己喜好行事。要讨好他，倒不如去买明天的彩.票，没准儿胜率还大点。 可秦招却成功地让雁风浔对他越看越顺眼。 还不等雁风浔说出点什么，秦招又一次开口，几乎要震动雁风浔的小心脏。 他说：“你如果对高级异能感兴趣，我可以帮你写下调查总局四处所有人的异能，包括我的。” 秦招甚至朝他伸手，说，“你刚才看起来对我的异能很好奇，那再给我一张纸吧，我现在给你写。” 雁风浔的脑子如遭雷劈，在一阵电光石火间，出现了一台小小天平。 天平的左边是：这么好的异能不拿白不拿，是他自己要给的，只能算他傻不能算我混蛋。 天平的右边是：雁风浔你小子当个人吧。 不可否认的是，雁风浔一想到秦招的异能，就觉得内心的天平往左边狠狠动摇。 共感几乎是一个完美匹配《异能收录档案》的异能。 有了它，以后雁风浔看谁不顺眼，或者对谁的异能有兴趣，就可以直接共感，不用专门引诱对方把异能使用出来，直接就能在脑子里形成认知。 太方便了。 雁风浔几乎就要去拿新的收录页，然后狩猎般兴奋地等待秦招这只小白兔把自己撞死在树上。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 雁风浔看着秦招伸出来的手，以及那双认真的眼睛，忽然意识到秦招从刚才开始，说话做事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似乎都在告诉自己：我会按你说的做，没有异议。 啊。 又一次正中靶心。 心中的天平最终偏向了当个人的那边。 雁风浔似笑非笑道：“没纸了，有机会再说吧。” 秦招收回了手，有点遗憾：“好吧。” “警官，我开始好奇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雁风浔忽然看向秦招，直接一句话揭穿了秦招反复试探讨好的伪装，“连记录异能这种琐事都要争着帮忙，难道是有求于我？” 秦招被他一看，忽然慌了一下，藏在被子里的身体都悄悄绷直了些。 但语气还算镇定：“不是有求……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 “哦，初步设想。” 雁风浔意味不明地重复了这几个字。 他看秦招拐弯抹角的样子，想着这人说话一直很直白，现在这么委婉，有可能是真的还没想好。 于是他主动引导，“那你先说说看，我帮你一起想？” “这么说可能会太突然……我希望能请你加入异能调查总局四处，成为我的——” 秦招第一次发出这种邀请，差点没想起来那几个字怎么说，顿了顿，才道，“作战协同。” 雁风浔似乎不是很意外，他笑着看了看秦招，挑眉示意： “接着说，你要发出职位邀请，起码要讲一下这工作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我去，待遇如何，工作时间等等等等。” 秦招不擅长这个。 但他必须要逼自己在一分钟以内给出一个合理的职位说明。 片刻后，秦招有些磨磨蹭蹭道：“这份工作，不麻烦。主要是请你在我以后出任务和紧急作战的时候，协同我一起出战。但你不用参与其中，只要在我解决完所有敌人后，帮我做创伤处理，带我回调查局。我的队伍有疗愈师，也有其他队友。你只需要……确保我脱离战斗后，还活着，以及，身上没有再流血” 听到这儿，雁风浔撇撇嘴，露出不感兴趣的表情： “这工作听着怎么又无聊又危险，而且你叫谁不行，非得叫我，我们倆好像今天才认识吧，你就要我和你同生共死啊？你信不信，大难临头我扔下你就跑。” “……” 秦招信。 雁风浔看起来就是那种为了自己活着，能把队友祭天的人。 但没办法，秦招在调查局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不受他共感影响的人。 只有雁风浔。 他必须要试一试：“除了你，任何人都会受到我异能的攻击。如果是在日常生活中，我还可以控制势元影响的程度。” “但战斗中，生死难料，我一旦势元暴涨，几乎没有人能够承受与我同等的伤害。这种情况下，不止敌人会死，我的同伴也会死。你是唯一一个，不能和我建立共感的人。所以只有你，不能是别人。” 事实上，不仅是敌人和同伴会被秦招的异能影响，秦招自己也是受害者。 因为势元暴涨时，他察觉不到疼痛，所以，在战斗中他自然也意识不到自己究竟伤得多重。 孤军奋战的秦招，得不到伤害的反馈，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撤退。 有可能他全身都已经粉碎，还觉得自己能再杀几个。这就是秦招致命的弱点。 这该死的异能，让他陷入一种越濒死越无敌的假象，却没有给他一副真正死不了的身体。 总局四处所有人，都有个心照不宣的共识：秦招这辈子不会死在任何敌人手上，但会死在他麻木的作战兴奋中。 所以一个作战协同，对秦招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他在今天以前，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他只能在连自己都掌控不了的生死中，赌了十年。 现在，雁风浔成为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希望。 他如果愿意，就能成为秦招日后大胆往前杀的底气。 从此，秦招的身后终于可以有一个人，在他快死的时候提醒他：秦招，你该停下了。 秦招很希望雁风浔答应。 三秒钟后，雁风浔说：“我不。” 秦招张了张嘴，迟钝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雁风浔坦言道：“我说了，我天生0势元，在公共场合老弱病残孕都得给我让座。” “按你刚才的说法，我以后得跟着你上刀山下火海协同作战。可惜我活了二十年，一直是温室花朵，没有风吹雨打过，非常之脆弱。我实在是帮不了你，警官。” “不。”秦招很快说道，“你不用作战，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 “只要在你身边做做后勤，你打架我给你拎包，你受伤我给你包扎，你死了我给你收尸。可谁知道你和敌人谁先倒地呢？如果你先没了，那下一个没的就是我。” 雁风浔把自己说笑了，道，“警官啊，我这个人除了没有异能，生活中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的钱多到每天都不知道怎么花，我为什么要去为你卖命啊。” 秦招人生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但还是努力措辞：“我……我会尽可能地不死，然后保护好你。” 雁风浔果断拒绝：“不，你找别人吧。” 秦招想说，没有别人。 这十年，他一直是一个人。 但看着雁风浔那么果决的样子，他还是选择将对话停在这里。 再说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 诚如雁风浔所说，他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这一生都可以顺风顺水衣食无忧，凭什么要为秦招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卖命呢？ 秦招安静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倒也不觉得光溜溜的不好意思了。 他从房间的角落，捡起已经被血浸透的衣服，艰难地往身上套。 雁风浔就在旁边看着他，脸上依然带着些捉摸不透的笑。 等到秦招终于把衣服穿好了，雁风浔还假惺惺地问他：“你的共感都断了，还是不痛吗？” 秦招没有因为被他拒绝而闹脾气，依然有什么说什么：“我的势元会慢慢下降，等到它恢复到正常水平，我的痛感也会恢复，不过那应该是十几个小时以后的事了。我有自己的疗愈师，等下她会帮我治疗，不用等到痛感恢复，我的伤就能好。” 其实秦招的态度已经非常好了。 雁风浔不想接受这个工作，他也不逼雁风浔。雁风浔问他什么问题，他也好好回答。 但雁风浔就像是故意给他找茬似的，说：“你就像台作战机器，打完就治，治完接着干活。按程序运行，直到在作战中死掉才能停。” 秦招终于蹙起了眉，露出了阴郁的表情，看着是生气了。 念在雁风浔给他擦身体上药的份上，他忍了。还是没说话。 雁风浔继续找茬：“按理说，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怕死的人，可以不用找作战协同吧？” 秦招沉默，他不想告诉雁风浔，看起来视死如归杀身成仁的他，也会眷恋一个重伤倒地时接住他的拥抱。 他觉得雁风浔话多，他已经开始不喜欢雁风浔了。 结果雁风浔居然还走到他身边，凑到耳边说：“你怕死吗。” 秦招的衣服被.干透的血粘在了一起，半天扯不开，他阴沉沉抬头看着雁风浔，想骂人，又反应过来他不太擅长骂人，于是只冷冷道：“不怕。” “不怕死就别找作战协同。自己战死，不要拖累他人。”雁风浔说。 “……”秦招瞪着他，“这是最后一句，如果你再进一步挑衅，我会动手。” “我挑衅什么了？”雁风浔很惊讶地看着他，“我是在和你商量啊，警官。” “你看看，你自己不怕死却要找一个作战协同。那岂不是说，每一次你的同伴都是把脑袋取下来栓你腰上，是死是活由你来定？你要知道，你的异能那么强，真想送死，谁拦得住啊。那你的作战协同究竟是你的同伴，还是你的陪葬品？” 雁风浔说话时带着他惯有的笑容。 但秦招却听得心头一跳。 他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忽然很认真地思考起雁风浔的话来。 对啊，他如果不怕死，何必要找一个人站在身后。他尽可以随时和敌人同归于尽。 他也不需要谁搀扶，不需要谁拥抱。他可以永远不示弱，孤独战死。 “现在，你想清楚再回答我一遍……” 雁风浔这次问得很慢，他俯首，呼吸几乎打在秦招的耳畔，“警官，你怕死吗？” 低哑的声音，带着令人心慌的笑意。这对秦招而言仿佛成为了一种魔鬼的诱导。 诱导着不肯软弱的他，说出内心最不堪一击的那面。 一瞬间，铜墙铁壁也化为齑粉。 他竟然真的对雁风浔开了口，那些从未道出的怯懦变成了一个想也不敢想的答案： “我怕……” 怕一个人战斗，也怕，死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