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满门抄斩,摄政王踏破龙椅求娶》 第1章 终错付 初冬的夜,天色阴沉得厉害,寒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冰冷。 黎明将至,曙光在远方渐露出头来,清晨的雾气在空中弥漫了起来,朦胧之间看不真切。 大地一片死寂,街道上没有一丝人声,偶尔响起几声犬吠,更显萧条凄凉。 城楼之上,女人被绑在木架上,身后是高耸如云的城墙,脚下悬空,若是绳子一松,等待她的,将是死路一条。 女人披散着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庞,只留下一双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前方,目光无神,其中一只眼瞎了,看起来毫无焦距。 “皇后娘娘,哦不,应该是黎府嫡女黎大小姐,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不知何时,身后竟多了个人,许是顾虑到黎晚瞎了左眼,刻意偏向右侧站着,暴露在她视线范围内。 黎晚右眼轻瞥,目光落在婢女身上,唇角微扯,勾勒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小莲,你伴随本宫数十载,若非当初本宫有意留你一命,又岂会容忍至今。” 这个婢女原本就是太子安插在黎家的一颗棋子,在黎晚嫁入皇家以前,就已经在黎家服侍了数年,可谓深谙此道。 婢女不屑的轻哼一声,目光鄙夷的扫了眼被捆成粽子似的黎晚,嘲弄道:“你的好意就留着在赴黄泉路上对阎王说吧。” “大局已定,娘娘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大局已定……”黎晚喃喃低语,突然抬头朝着天际望去。 大局已定?只因如此,所以从前太子登基前娶她只为大局已定,只因大局已定所以她黎家满门抄斩,忠心不得回报,只因大局已定,所以她黎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只因大局已定 呵,真是可悲啊! "大势所趋,不是吗?" 黎晚眼底浮现出一抹自嘲,轻笑道:"小莲,你错了,这场局你又何尝不是满盘皆输。" 婢女眉头紧皱,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你想干什么?"婢女警惕的盯着黎晚,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干什么?"黎晚突然笑出声,这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江景年。 若非他一手策划这一切,她怎么会沦落至斯? 若非他一手谋划,她又怎会如此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多年情分,一朝尽毁,你对我来说,只一颗弃卒罢了。" 一道突兀的男音在耳边响起,婢女蓦然一怔,下意识循声望去。 却见身着龙袍之人缓缓朝走来,驻足在黎晚身侧。 黎晚左眼不能视物,男人似乎不知道她已看不见,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 “你早知一切,为何如此?” 太子江景年,不过废后之子,先皇未曾驾崩之前,他并不受宠爱,剩下的五个皇子皆在等一个契机,待时机成熟之时,便是夺嫡之日,彼时太子必败。 千算万算,竟没料到半路杀出个黎晚,当年她也是糊涂,稀里糊涂中了计,被下了药,从此和太子绑在一起。 对太子只有仰慕,谈不上喜欢,这一点黎晚尚且分得清,但太子待她极好,往后日子二人感情融洽,既然从了夫家,黎晚自然会为太子出谋划策,保全太子之位。 然而事与愿违,她虽竭力辅佐,却也物是人非,人一旦变了,再难回到最初。 太子登基,朝廷动荡不安,边境战乱频繁,百姓苦不堪言,敌国长期侵扰,为保和平,太子逼迫黎晚远嫁和亲,包装成三公主,送往敌国。 那一年,黎晚不过及笄之年,在敌国受尽屈辱,险些香消玉殒。 一别三年,假死逃生,终于回到故土,黎家惨遭满门抄斩,冠上了叛国罪名,只余她一人苟活于世。 新皇后宫佳丽三千,江景年依照约定许了她皇后之位,却终日软禁于东宫,不闻不问,屡遭贵妃陷害。 她被废黜,关押在这座牢笼,永远失去自由。 黎晚的心一寸一寸变得麻痹,她在江景年眼里彻底失去价值。 时至今日,敌国向南夏开战,北渊虎视眈眈,江景年却要将她推出去抵挡外患,让她用命换取南夏的安宁。 “别想了,北渊王怎会因本宫而退兵,放弃攻城的最佳时机。”黎晚垂下眼眸,唇角微扬,笑得凄婉:“本宫这颗弃卒再无价值可言,何必拿本宫做注。” “黎晚。”江景年轻嗤,目光冷凝,透着森冷的寒意:“北渊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如今御驾亲征,大军压境,南夏岌岌可危,你可知新皇是何人?” 与外界断连已久,黎晚不知北渊近况,以及此番交战的新皇是谁。 “新皇乃是篡位者殷长弃,亦是摄政王。” 黎晚蹙眉,脑海中浮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是一晃而过,很快便记忆模糊了。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黎晚闭上双眼,不愿再多听任何消息。 “那便拭目以待。” 江景年偏不让她如愿,瞧着远处渐行渐近北渊大军,嘴角微掀,露出了诡谲的弧度。 黎明之后,阳光普洒,整个南夏被染上一层金色。 马蹄声阵阵轰鸣,宛若雷霆万钧。 北渊大军浩浩汤汤奔袭而来,两方士兵在官道上展开厮杀。 北渊大军凶猛异常,不愧是天下精锐。 南夏军节节败退,很快被打的溃不成军,丢盔卸甲,狼狈而逃。 北渊王坐在马背上,睥睨众生,目光冰冷。 黎晚被囚禁于城墙之上,听着城下的厮杀声,不觉握紧拳头。 “北渊王,若再不停手,朕便亲手了解这个女人。” 江景年警告道,目光直逼北渊王。 男人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俊朗,气宇轩昂,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黎晚依旧认出了他。 北渊王眯了眯眼眸,目光掠过天子,最终落在黎晚身上,挥剑砍下南夏将领的首级,收回手中利刃,冷声道:“退后。” 北渊大军虽有不愿,但仍遵从军令往后撤了一截,只是刀锋指向城楼,随时准备进犯。 “放下兵器,孤身上前,北渊王可敢。”江景年喊道。 这番话摆明了要取北渊王的命,若是孤身上前,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江景年就是在赌。 “放开她。”北渊王勒紧缰绳,目光凛冽,带着几分阴鹜。 在北渊的三年里他答应过要娶她为妻,护她一世。 江景年一个眼神,婢女便会意,给黎晚松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瘫软,神情惶恐。 “不……不,为什么要来,走,快走啊!”黎晚挣扎着站了起来,却被人自后控住。 “请北渊王自主上前,莫耍花招。” 江景年死死控住怀中的女人,生怕这个疯女人坏他好事。 城墙脚下的北渊王沉默了许久,突然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疾驰而去。 黎晚睁大双眸,惊呼出声:“不——!” “放箭!”江景年脸色陡沉,高声喊道。 数支羽箭同时飞射而出,破空而去,北渊王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一箭。 这里早已埋伏弓箭手,待北渊王冲上来,迎头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箭矢。 北渊王身负重伤,却丝毫不减气魄,提着染血的剑,继续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刀尖上。 “杀了他!” 江景年厉喝,所有弓箭手齐刷刷的瞄准北渊王,蓄势待发。 黎晚瞪大双眸,不顾身上枷锁束缚,奋力挣脱束缚,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 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洒在黎晚身上,她的视线逐渐涣散。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铠甲的身影。 这一生,跌宕起伏,波折不休,她终究,还是输了。 她发誓,若有来世,定要让所有欺她、辱她、害她之人不得善终! 第2章 有迹可循 天将破晓。 远处的山林隐约朦胧,只有几盏零星的灯火微明。人声寂静,偶尔传来的几声马畜声,越发显得安静。 黎晚裹着被子蜷缩在床角,一双眼瞪着床幔上的绣花,又模模糊糊度过了一夜。 黎晚才发觉,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胆。 胸口处肌肤光洁,并没有任何伤痕,但她将手盖在上面,听见耳边咚咚咚的心跳声,便觉疼得厉害。 她不是快要死了,而是已经死过了一回。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守在门口的丫鬟立刻噤了声。 “啪啦”一声,烛台摔碎在地,屋内光亮顿时黯淡了些,两个丫鬟对望一眼,忙蹲下身拾掇碎片,不敢与之对视。 其中一个圆脸丫鬟名唤春花,扑到黎晚床边,抹着泪水:“小姐,你都昏迷三日了,把奴婢们担心坏了。” 另一个瘦高丫鬟唤作秋月,附和道:“可不是吗,小姐,奴婢伺候您吃饭吧?” 黎晚摇头,嗓音沙哑虚弱,仿佛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我累了,想歇会儿。” “小姐,奴婢服侍你吃药吧。”春花端来碗药递给黎晚。 “小姐,喝药吧。”秋月催促道。 黎晚伸出手,捏住鼻子灌下,药汁苦涩难咽,喉咙里犹如吞毒。 药入腹中,她阖上双眸,疲倦涌上。 “你们下去吧,我想歇会儿。” “是。”春花秋月应下,退下了。 看着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的身影黎晚缓慢抬起头来,目光深邃复杂。 春花秋月并非太子安插的眼线,而是祖母亲自为她挑选的丫鬟,忠心耿耿,对她言听计从。 只是后来在一次意外中,春花为她以身挡剑,死在了冬日里,临死前留下遗言让她照料好家中唯一的弟弟。 秋月则是她假扮三公主在北渊时,因遭人算计被拐到军妓营,险些受辱,秋月为了救她不惜以死相博,谋得逃跑机会,黎晚趁乱逃出,而秋月最终一人难敌百人,最终香消玉殒。 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这对衷心护主的丫鬟,没想到竟还有重逢的一日。 或许老天爷怜悯,让她重活一世。 起身站在这间屋子,黎晚环视四周,屋子奢华简单,雕梁画栋,窗户纸透露出清晨的光晕,屋外鸟语虫鸣,不似战场上的血腥残酷。 黎晚摸索着来到梳妆镜前,镜中倒映着一张惨白憔悴的容颜。 镜中少女面相稚嫩,眉梢含愁,乌黑浓密的长睫覆在清澈灵动的杏仁眸上,这张青涩稚嫩的面孔黎晚再熟悉不过,想来也是豆蔻年华。 镜中往下看,却发现她的唇瓣干裂,嘴唇呈现乌紫色,一看便是中了剧毒。 右臂缠着厚厚绷带,纱布浸满了鲜血,触目惊心。 黎晚低垂下眸子,手轻颤着揭开纱布,看到手臂上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皮肉翻卷,伤口处还在渗出黑紫的血液。 上一世,她便是在豆蔻年华遇刺,不幸挨上一刀,刀面淬了毒,让她整整昏迷了三日才苏醒,之后便落下了病根,常常半梦半醒之际惊醒。 也就是说,现在是南夏八十三年,她十三岁那一年,秋狩之日,落水之难,满心错付,皆是拜江景年所赐! 前世之仇,灭族之恨,今生之耻,誓要讨回! 丞相府黎家权势滔天,江氏皇族虽贵为帝胄,却不及黎家富可敌国。 祖父黎征是开国功臣,曾是先皇倚仗,位极人臣,朝廷之上大半官员都是他旧部。 黎家世世代代守护皇家,为国效力,后代嫡系男子入伍参加科考为官,女子享有凤命,母仪天下。 只是黎家人丁单薄,祖父那一代只有她爹黎烬这一独苗,到了黎烬这一辈才堪有一嫡女,两个庶出。 她的两个庶妹,黎凝,黎月最是善于心计,有意讨好,平日里总是唯唯诺诺躲在她身后,暗中使坏,害得她多番遭殃,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京城皆知,丞相府黎家嫡女黎晚脾性乖戾,骄纵蛮横,不懂事理,不通诗词歌赋,无论是谁见了她都要绕道走,生怕惹祸上身,偏偏黎家上下宠爱有加,连皇上都拿她无法。 谁又能想到,这般金枝玉叶的娇小姐,日后竟会沦为囚中雀。 这一世,绝不可重蹈覆辙! 思绪纷飞,黎晚闭了闭眸,敛去了眼底冷芒 “大姐姐,月儿听闻大姐姐醒来便急着赶来看望,顺趟带了羹汤。” 黎月提着食盒站在门前试探性敲两下,担忧道。 黎晚抬眸,瞥向门缝。 只见门外站着的正是黎月,她笑盈盈的俏丽模样宛如春日枝头盛开的桃花。 “进。”黎晚的嗓音依然嘶哑。 黎月推开门跨步进来,将手中的羹汤搁置桌案上,瞧见少女坐在梳妆镜前,神情呆滞,心中暗暗鄙夷。 果然还是个傻子,醒了也不识趣,还装腔作势摆架子。 黎月心中讥嘲,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关切又伤心过度的模样:“大姐姐昏迷三日,妹妹便跪在祠堂为大姐姐祈福念经,直到方才大姐姐醒转,妹妹才放下心来。” 虚伪,呵! 前世假死逃生后才发现她的两个好妹妹入了宫,成了江景年的妃子。 现在看来,其实早就有端倪了。 半响,黎晚终于有了反应,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少女与她同岁,穿了件桃粉色绣芙蓉团花纹的袄裙,梳着双丫髻,发髻上簪着两枚鎏金镶珠翠蝴蝶钗,额间坠着细碎珠翠,衬得她肤色莹润。 给人一种温婉柔美的感觉,但这幅皮囊之下藏匿的却是蛇蝎一般的心肠。 黎家三小姐黎月虽是庶出,却最是会讨人欢心,前世黎月也是这般,在她面前披着一副柔弱的外表求得庇护。 “无碍。” 黎月微蹙柳眉,放柔了语气劝慰道:“大姐姐,你刚醒来身体不适,别硬撑着了,先用些膳食补充些体力吧。” 黎晚瞥了眼桌案上的膳食:“有劳三妹妹了。” 黎月听罢抿唇一笑:“大姐姐说哪里话,你我姐妹互相关怀也是理所当然。” 她的声音软糯悦耳,听着很舒服,难怪前世黎晚竟从不怀疑她。 不过黎月此番目地不仅是探望,而是故意泄露消息给她。 黎烬平日虽放纵她,但在公众场合却是管束颇严,因为不想让女儿成为皇子之间斗争的棋子,所以在私下教导黎晚要她在外人面前收敛锋芒,用娇纵蛮横,刁钻任性来遮掩以免引火烧身。 这次的秋狩整个黎府唯有她被蒙在鼓里,换做往日尚且不说,可她恢复没多久,黎烬不可能答应她去,前世因为黎月的引诱,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吵着闹着要跟随黎烬赴秋狩,结果马失前蹄落了湖,差点溺毙身亡,是江景年救了她,也就注定了悲剧的开端。 第3章 算计 “大姐姐。” 黎晚被这声大姐姐唤回思绪,再回神,黎月不知何时把桌案上的羹汤端到她面前,白嫩的小手小心端着两边,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她伸手接过,黎月松了口气,笑靥如花道:“大姐姐快吃吧,凉了味道就变了。” 黎晚淡漠嗯了一声,捏起调羹舀了几口粥,入口香甜绵软,她微挑秀眉,问道:“膳房送来的?” 黎月摇了摇头,解释道:“是我早早熬好便备在了膳房,等大姐姐醒了便立即给送来了。” 黎晚沉默片刻,慢条斯理品尝着这碗羹汤,并未搭茬。 她再等,等着接招。 果然,不出所料,黎月主动说起秋狩一事:“大姐姐,明日皇上要举办秋狩,黎府自然也不例外,皇恩浩荡,特许黎府的女眷前往围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皇恩浩荡,特许? 黎晚内心嗤笑一声,皇帝狩猎,大臣的女眷的不能参加,皇帝特许,不过是特意为她设的局,供皇子选妃之用罢了,怎么到了这儿,竟成了恩典。 黎晚眸光清亮,似能洞悉她心中所想。 这一瞬,黎月心里莫名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继续说道:“大姐姐,你素来喜欢骑射武艺,若真有机会参加围猎,必然可以一展风采,届时皇上和诸位王爷、皇子们也能一睹大姐姐英姿飒爽的模样……” 在她看来黎晚武艺也不过是三脚猫功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会丢人现眼 黎晚垂下长睫,嘴角勾勒一抹讽刺。 前世的那个时候,她正因为太蠢,被小人陷害,失足落水,颜面尽毁,往事历历在目。 现在的黎晚已非往昔那个愚昧冲动的大小姐。 她深谙皇宫凶险,更明白,黎月这是在给她挖坑:敢跳吗?即使是现在,依然会说:敢。 “好啊。”黎晚扬唇一笑。 前世因果,今生偿还,这是迟早的事情,她倒想看看这次谁算计谁。 黎月脸上划过喜色,亲热挽住她胳膊,撒娇道:“大姐姐愿意参加秋狩,真是太好了,只是时间紧张,大姐姐恢复不久,即便父亲应允,祖母定是不肯,不如现在去找祖母卖个乖,祖母心一软自然便答应了。” 黎月观察了她数年,对她性格摸透了七八分。 黎晚虽然愚笨,却极好哄骗,稍稍利用一下便能达成目的。 这也是黎月一贯的策略,既能除掉黎晚,又能彰显出自己的善良。 “三妹妹说的极是。” 手中的羹汤尚且有余温,黎晚喝了两口,便拿帕子擦拭沾染油渍的唇瓣。 黎月心头窃喜,恰巧此时,守在门口的丫鬟春花来报:“老爷和祖母,等着小姐用早膳。” 闻言,黎晚缓缓站起身来,朝黎月歉然一笑,迈步离去。 待走远,黎晚面上的笑容才褪了干净。 等黎月走远,春花才进来问:“小姐是打算随老爷去秋狩么?” 早就看出那黎月没安好心,小姐真心待她,她却处处害小姐,这人心,当真难测! “去,这般处心积虑谋算,不让她付出代价岂不辜负她的‘苦心’?” 黎家早膳饭桌上,一阵诡异的沉默,老夫人板着张脸,黎烬的两个小女儿都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黎府规矩森严,尤其是老夫人,对待犯错的子女向来毫不留情。 黎月右手边位置空荡荡的,她抬眸看过去,黎府嫡女的座位空无一人,只有她的位置旁放着个精致木盒子。 黎晚去哪儿了? 黎月心下狐疑,视线扫向四周,最后停在一旁的小厮身上:“大姐姐呢,怎么不见人来?” 小厮战战兢兢低着头:“回三小姐,大姐儿可能是途中耽搁了……” “爹爹,祖母!” 突兀响起的呼喊打断了小厮的话。 黎月转过头去,看见了急匆匆赶来的黎晚,一改往日的风格,她穿着粉白绣花锦裙,乌黑的青丝梳成流云髻,额前缀着两颗珍珠流苏坠饰,衬得肌肤胜雪,明眸皓齿。 少女不过豆蔻年华,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只是乌紫色唇瓣显示出病态苍白。 黎晚疾步走来,福身一礼:“孙女见过祖母、爹爹。” 见着来人,老夫人面露慈爱,忙将她扶起来,嗔怒责备道:“要说让你稳重些,偏生你总不放在心上,又是中了毒,好在今儿没什么大碍,否则祖母饶不了那个混账东西!” 某个混账东西刚要插嘴,就被老夫人瞪了一眼,噤声了。 “你爹就是心太宽了,怎么不多给你排几个侍卫。” 黎晚柔顺的靠在老夫人身侧:“祖母别再说爹爹了,孙女身体大好了。” “瞧瞧你瘦成这样,可别逞强了,先坐下,祖母命人摆饭。”老夫人怜惜的拍了拍她肩膀。 黎晚乖巧的在黎月右手边坐下,一旁的丫鬟很快端上了早膳,皆是补血益气之物。 “这些是你祖母专程吩咐厨子为你准备的,你趁热多吃些。”黎烬夹菜放到黎晚面前的碟子里,末了又添上一句:“多吃点,养胖些。” 黎丞相一年到头都在京城,陪伴女儿的时间自然不少,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黎晚什么品性他再了解不过。 他的女儿是个单纯直率的姑娘,做不得半点假。 捕捉到少女偷瞄的视线,直觉告诉他,少女有求于他。 他的猜测是对的,用完早膳后,黎晚轻咳一声开口了:“爹爹,秋狩一事……” “不行!”黎烬拒绝得干脆。 老夫人皱起眉:“秋狩乃是皇室狩猎之日,不仅是黎家,京中各家贵胄都会前往,晚晚这段时日身子本就虚弱,还是在府中休养好,晚晚听话,秋狩之事暂且放一放。” 连黎烬都懂得道理老夫人怎会不明白,皇家为她设的局,只怕黎晚一踏入,便再无退路。 这一辈中她最看中黎晚,不仅是因为嫡女身份,多半是因为黎夫人,也就是黎晚的娘亲徐氏,徐氏出身将门世家,性格坚韧刚烈,与老夫人关系颇为交好,与黎烬的婚约亦是由此而来,若非徐氏生产时难产,黎晚也不会出生就没了娘。 徐氏去世后,黎烬不愿再娶,皇帝宠信的淑妃是秋娘的表姐,淑妃便设计让秋娘爬上了床,才有了黎凝和黎月。 最是无情帝王家,黎晚若是嫁进皇家,便注定了会遭受无数暗箭和冷枪。 老夫人疼爱她,并不希望看到那样一幕发生。 况且黎晚年纪还小,还未及笈。 黎晚垂首抿唇,她知道老夫人是为了她好。 但若是错过这次机会,那个答案将永远被掩埋,再无破土之日。 第4章 秋狩 黎月见黎晚迟迟不语,以为她是心怯了,故作姿态的劝慰:“祖母,不如由我陪同大姐姐可好?” 和前世一样,黎月在这装好人,实际是她心慕太子已久,想找个接近太子的理由,而此次秋狩则是最好的时机。 老夫人睨了黎月一眼,正欲开口,黎晚抢在她前面说了话。 “我身子已经好多了,秋狩时间紧迫,孙女有必须去的理由,祖母莫担忧,我们会小心的。” 老夫人拧了拧眉头,正想再劝她,忽然外面传来喧哗声。 “老爷,老夫人,不好了,二小姐落水了!”丫鬟青竹急匆匆跑进来禀告。 闻声,老夫人神色微变,厉声呵斥:“慌慌张张像什么话,派人去请大夫。” “祖母,二姐姐落水了,您快去看看吧,她一直哭……”黎月急切的开口。 这时候只要支开祖母,秋狩一事就基本定下来了。 “祖母,您快去吧。”黎晚附和。 老夫人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应允了。 说来也怪,自黎凝落水后性情大变,从唯唯诺诺变得越发张扬,前世直到临死前黎晚才得知其中原由,黎凝亲口说她是穿越而来的灵魂附身,占据了这幅躯壳,才导致她的妹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很离奇,但又不得不信。 不经意间,四目相对,黎月眼底的那抹狠辣一闪即逝,朝着她弯唇一笑。 “大姐姐快瞧瞧,爹爹给的好东西。”她口中说的‘好东西’是黎晚身侧的檀木盒子,打开看里面躺着的是一条翠绿的鞭子。 “这是爹爹新得的鞭子,听闻威力惊人,爹爹特地送给大姐姐防身。”黎月笑吟吟的推到了黎晚面前。 这鞭子通体翠绿,质地极佳,是黎丞相从边疆带回来的宝贝,只此一件。 黎晚伸手抚摸鞭子表面,触手冰凉,隐约还散发着淡淡药香。 前世自她入宫不久就被黎月夺了去,在江景年的生辰宴上当做生辰礼献给了他,后来的噩梦否来源于这条鞭子,因为她遭人陷害囚于暗牢,江景年便拿着这把鞭子,鞭笞她至昏迷,无尽的折磨。 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她尝遍了人间苦痛。 黎晚握住鞭柄缓慢收拢五指,眼中泛着森冷的光芒。 “大姐姐喜欢吗?”黎月歪头问。 “甚是合乎心意。”黎晚松开手站起身:“爹爹还要处置公务,先告辞了。” 黎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跟着起身,沉声叮嘱:“万事小心。” “嗯。”黎晚应了声。 秋狩在即,京郊围场戒备加倍森严。 随同皇家狩猎队的文武百官,除却皇亲国戚,余下的男丁全都换上了戎装,黎晚一袭红衣,混在人群中。 皇家狩猎队伍浩荡的驶出皇宫,黎晚随着队伍缓步走向城郊。 所谓秋狩,便是狩猎山中野兽,寻找珍稀草药,猎得猎物的人能够获取赏赐。 皇家狩猎,每一位参赛者必须佩戴弓箭,黎晚的弓箭是由黎丞相精挑细选,她虽是女子,骑射功夫却比寻常男子高出许多。 “大姐姐!”黎月骑马追了上来,拉住黎晚的胳膊:“大姐姐,等等我啊。” 黎晚停下脚步,扭头去看身侧的黎月,今日的黎月显然盛装打扮了一番,浅绿色绣金云纹的衣裙衬得她脸蛋娇俏妩媚,她似乎是察觉到黎晚的目光,抬手整理鬓角的碎发。 她动作温柔,仿佛天真烂漫的邻家小妹,任谁都不会联想到她竟是一朵食人花,心思恶毒。 “大姐姐,怎么不见皇子们?”黎月状似不经意提了一句。 黎晚淡漠道:“不想认识。” 从开始她就走在队尾,皇子都在队前面,她懒得凑热闹,更何况,前世黎月就曾借助狩猎之事算计过她,她岂会不记仇? 黎月怔了一瞬,随即露出尴尬的神情。 “姐姐,你别误会,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她试图解释。 黎晚扯了扯嘴角,清澈的双眸毫无波澜。 “三妹妹不必紧张,随口一说罢了,我对皇子们并无兴趣。”话毕,策马而去。 黎月僵立在原地。 到了围场门口,两排侍卫列队迎接,黎丞相和几名重臣率领众官员下马,黎晚随后下了马。 她低垂着脑袋,跟在黎丞相身侧,偶尔抬头瞥一眼,发现前方那些官兵皆面容严肃,不苟言笑,而黎丞相的神情更是讳莫如深。 这场秋狩注定不简单,亦是她的劫难…… 试围前要分组,众人这才注意到丞相府嫡女黎晚。 “大姐姐!”黎月声音清脆的喊道。 众人下意识的回头,只见身量娇小可爱的黎三小姐身旁正站着一身大红长裙的黎晚,长裙如火,行走间摇曳似火花绚烂,过分明艳。 宣王满面笑容:“你们要是再不过来,这两匹马可就要被七弟给抢走了。” “这分明都是三哥有意隐瞒,不肯说马是留给黎姑娘的,不然我又怎么会抢?”身着白袍,面貌清俊的少年笑嘻嘻地凑过来说道。 而站在他的身旁的少年,虽然同样身着锦绣,可是样式大小却明显不合身。 黎晚自回来之后就没再想过会和江景年如何,现在忽然得见,也只是不动声色挪开视线,看也不看他。 宣王是个好说话的人。 或者说,在黎晚面前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黎晚只是略略一提,宣王就送上了自己的腰牌,整个西山狩猎场,她都可以凭着这块腰牌进去。 “那便多谢宣王了。”黎晚笑盈盈地行了一礼。 倘若她不入皇家,其他人不必生出那些心思,也许宣王也就不必死于日后的争斗中。 宣王急着要猎她的狐狸,生怕给别人抢了先,黎月刚想说什么,黎晚便上前抽签,分到了与幽王同组,一行人往林中而去。 鲜衣怒马的少女,像是一朵红云般飘过众人眼前,叫人久久挪不开眼。 江景年抿着嘴唇,咬紧唇边的软肉,疼痛却掩不住他心口莫名涌出来的失落。 “太子殿下。”身旁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少年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黎月含羞带怯的模样:“你我一组。” 他点头,时不时用余光偷瞄前面两人。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但具体又说不出究竟。 黎晚不知江景年的意思,骑马而去,却撞见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骑着烈马上,一双桃花眼肆无忌惮的在黎晚身上扫来扫去,嘴角勾着一丝邪笑,看得人心烦意乱。 竟是幽王! 第5章 刺杀 “本王竟不知黎姑娘也来狩猎?”幽王说话轻佻,目光放浪形骸,周身透着股痞气。 “幽王殿下说笑了,民女不才,愿陪同陛下出游。”黎晚淡漠答话。 拒她所知,幽王排行老二,性格顽劣不羁,偏偏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引得不少京城贵女趋之若鹜。 幽王的生母是西域送来的莲青公主,据传她有着倾国之貌,也因此而遭到了宫中众妃嫔嫉恨,皇帝甚至有过一段时间独宠她一人,直到现在仍旧荣宠不断。 她的儿子幽王也备受皇帝看重,毫不夸张说如果没有太子在前,他就是下一个太子。 前世她与幽王没有过多交集,对幽王的印象仅限于“嚣张跋扈”四字评价。 幽王轻哼一声,没再搭话,忽然纵马驰骋,朝着前方疾奔而去。 黎晚勒缰,赶不上他的速度,一刻钟后远处的密林中有异响传来。 她听到幽王哈哈大笑的声音,还有野兽受惊的嘶鸣声,心里突然升起几分不详预感,猛地催马冲了过去—— 只见前面树丛中横躺着一只巨型棕熊,它浑身血淋漓的,已然断绝气息,胸腹上插着三支羽箭,显然是刚刚遭遇了袭击。 黎晚勒缰停在一丈外,眉梢微蹙,目光警惕的盯着周围的树林。 “退后!”突兀的一声,林间蹿出数道黑影,朝着黎晚逃窜的方向掠去。 前世记忆模糊,竟忘了还有这一遭行刺,只记得幸得幽王相救才逃生,至于当时的凶险,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黎晚迅速从背篓中掏出弓箭,弯弓搭箭射杀其中一名黑衣人。 此次狩猎是为庆祝丰收祭祀祈福,若是有人趁机暗杀皇帝或朝廷命官,这是谋反罪! 这些杀手是蓄谋已久,他们身法灵活矫健,身上穿着统一的黑袍,脸遮半面,看不清模样,显然是有备而来。 黎晚连续放倒两个黑衣杀手,终是寡不敌众,眼看着另一名杀手就要伤及她的脖颈,她只觉得腰肢一紧,身子陡然悬空。 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拽离战局,她的脑门撞到了结实的胸膛。 那人揽着她避开黑衣人,动作干净利索,黑衣人穷追不舍,“嗖”一声,箭矢直逼而来,射中了幽王的肩胛骨。 他闷哼一声,松开搂在黎晚纤腰间的手臂,将她推至安全距离。 黎晚惊魂未定,额上渗出细汗,顾不得喘气一股脑地朝认为安全的方向狂奔,耳畔除了风声,再无杂音,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下一软,她摔倒在地,膝盖蹭破皮肤流出血珠。 黎晚皱了皱眉头,挣扎起身欲走,一阵寒凉的秋风吹拂而来,顿时打了个冷颤。 她低头看了眼破损的衣裳,转而寻找来到河边,将染血的衣裳脱掉洗了洗拧干,撕成布条绑住腿部。 黎晚不敢耽搁,顺着河岸继续往前,不料路途中又碰上了阴魂不散的黑衣人,这一次只有一个。 “你们是谁派来的?”黎晚沉声问道,心底隐隐升起一种猜测,却并不确定。 那黑衣人没有回答,手持长剑刺了过来,她甩出长鞭挡开,却因为右腿受伤,步伐踉跄退后,黑衣人趁势攻近,一掌朝她击来。 黎晚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掌落水,却在最后关头使出毒针,黑衣人吃痛,捂着喉咙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地毙命。 河水湍急,冰凉彻骨,黎晚会水,但她的左腿却完全麻木,根本使不上劲,身体逐渐下坠。 重活一回,她不想死,更加不甘心就这样淹死在冰冷的河底。 眼前的光线变得昏暗,窒息之感令她几乎难以承受。 再有意识时,她趴在一个人的背上,那人似乎背着她走了很久的路,意识模糊到睁不开眼,本能让她抱住了他的脖颈。 “别……别丢下我……” 黎晚艰难开口,泪水从睫毛滚落,沾湿了那人的衣衫。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置身在一片陌生的房屋里,床榻柔软舒适,她的身上盖着一层棉被,枕侧放着一件青灰色的素雅衣裙,是个女人所有的装扮。 黎晚撑着胳膊坐了起来,环顾室内,一切都井然有序,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 这里是哪里? 她正要掀开被褥下床,一位丫鬟端着药碗进来了。 “姑娘你醒啦!”丫鬟放下药碗,拿帕子擦拭着黎晚鬓角的薄汗。 丫鬟约摸十六七岁,梳着单螺髻,柳叶眉杏仁眼,肤色白皙,瞧着乖巧秀气。 “这是何处?”黎晚忍着疼痛问道。 丫鬟笑容甜美:“这里是太子府呀,姑娘昨日晕倒,是太子殿下将你带到这来的。” 太子?呵,撒谎。 救命之人分明另有其人,前世她也是以为太子才是救命恩人,后来才知并非如此,太子并不会水,且她记得,太子身患隐疾,根本不擅水性。 既然不是太子救的她,那救她的人又会是谁呢? 黎晚想要询问缘由,丫鬟却先一步提醒道:“姑娘饿了吧,奴婢这就给你熬粥,你稍作歇息便可喝了。” 丫鬟离去,偌大的屋子静悄悄的。 黎晚揉捏着疼痛的左脚踝,缓解着肌肉酸胀。 她掀开被褥走下床榻,朝门外走去。 太子府占地极广,亭台楼阁、假山池榭,错落有致,宛若皇家园林般华丽奢侈。 黎晚在院落里行走,不期然撞入了一座精致小巧的宫殿前,殿宇的匾额上写着“凤栖苑”三个金色篆字,龙飞凤舞。 她眸光一凝,抬脚踏入了宫殿。 殿中的陈设简洁而不失华美,桌椅屏风皆是檀香木制造,整个建筑充斥着浓郁的墨香。 一缕阳光洒落,落在她身后的帷幔上。 她慢慢走进寝殿,看着纱帐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是她前世嫁与太子后住的地方,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再次回来,却是如此讽刺。 第6章 来得不巧 “吱呀~”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开,黎晚扭头望去,映入视野的,是个一身玄色锦袍的少年。 “太子殿下?”黎晚神情戒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隔着纱幕,看不真切他的面貌,试探道。 “怎么,本王这是来得不巧,扰了你好事?”少年轻佻的嗓音传入耳畔,黎晚一下就认出他是幽王。 幽王虽说纨绔荒淫,对女人颇为挑剔,唯独对黎晚总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每次见到她总要撩拨两句。 黎晚垂首敛目,不想跟幽王有所纠缠,转身欲走。 却在这时,江肆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扯了回来。 黎晚猝不及防跌入少年怀里,鼻翼嗅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她微愣过后便奋力挣扎起来,双臂却被江肆钳制住,他俯身凑近她,邪魅地眯起了眼睛。 “小没良心的丫头,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之恩的?” 江肆语气轻浮,唇边挂着痞坏的弧度,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黎晚怒目瞪他:“放手!” “嘘,有人来了。”江肆食指抵在薄唇前,示意她噤声,才松开她。 他们躲在床边的屏风后面,江肆将帘子放了下来,遮住了他们的身形。 没过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太子和他的谋士一前一后进来,两人谈笑着。 “殿下,臣以为丞相府嫡女黎晚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一来可以借黎家势力巩固储君之位,二来则是待殿下登基后可以慢慢除掉黎家,废黜黎晚,以免夜长梦多。”谋士拱手说道。 江景年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显然对谋士刚刚的建议动心了,不过他并未立即表态,只说:“她若不愿嫁呢?” 黎晚背后的靠山是丞相府,黎烬手握兵权,他自然也不敢轻易得罪。 “那便毁了她。”谋士的话令江景年眼神倏变,一瞬间竟透露出杀意,随即又迅速掩去。 “此计甚妙,但以现在的局势不宜操之过急。” “臣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说罢,便告辞离开。 江肆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少女,她的情况很糟糕,呼吸紊乱,眼眶通红,娇躯发抖。 黎晚咬着唇瓣,不吭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原来江景年早就存了这份心思,处心积虑接近她,再一步一步毁了她,真够狠毒! 她绝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喂——” 江肆唤她一声,黎晚这才猛然回神,抬起头瞪着他。 “你哭了?” 少女愣怔一瞬,两行热泪划过脸颊,滚烫灼人。 “与你无关。” 江肆的眉梢顿时拧了起来,眼底掠过几许不悦。 黎晚连忙抬袖拭去眼泪,恢复成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推拒江肆的搀扶,迈步往外走。 再回到厢房时丫鬟恰巧端着熬好的粥进来,见少女坐在梳妆镜前用篦子梳理长发,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丫鬟福礼道:“姑娘,你的粥煮好了。” 黎晚恍惚回神,看向丫鬟:“嗯。” 她吃了些米粥垫肚子,感觉腹部有点暖洋洋的,胃口也好了一些。 “太子呢?”她问。 丫鬟刚要以太子忙于政务为由搪塞,太子就来了。 “黎姑娘醒了吗?”江景年跨进门槛,含笑道。 他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织锦云纹常服,腰带束的窄紧,愈发衬托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姿。 丫鬟慌忙屈膝道:“黎姑娘醒了,吃了点奴婢熬的粥,身体已无大碍。” 江景年应了声:“你退下。” 丫鬟躬身行礼,默默退了出去。 “黎姑娘的伤势已经痊愈,不必担忧,只是眼下太子府离丞相府有段距离,还是本宫送你回府吧。”江景年温声细语,似乎真是为黎晚考虑。 呵,说的冠冕堂皇,若是她上了太子的马车,岂非羊入虎口? 黎晚起身行礼,婉拒道:“多谢殿下好意,臣女已经能行动自如,不劳烦殿下了。” “黎姑娘客气了,我和你父亲相识,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江景年执意要护送,黎晚明白其中的猫腻,怎会让他得逞。 她瞥了眼窗外的天色,算着时间该到了:“殿下的好意民女心领了,只是家父已在府外等候多时,殿下若是想去丞相府拜访,民女倒是可以引路,只是民女怕父亲久等。” 江景年皱了下眉,黎晚继续道:“还请殿下恕民女失陪。” 她朝江景年作揖告别,匆匆离去,脚步飞快。 黎烬突然到太子府,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太子府外停放了几辆马车,是丞相府特意派来接黎晚回府的。 黎晚从侧门悄悄溜进去,果然瞧见黎烬正站在马车旁等她,见她平安回来,黎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爹,咱们赶紧回去吧。”黎晚迫不及待钻进车内。 黎烬吩咐车夫启程,同时扫视了周遭一圈,确定没人尾随,才对黎晚说:“晚晚,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太子搅合到一块了?” 黎晚抿了抿唇,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幸好女儿料到太子不是善茬,留了心,才没有被人设计。” 黎烬闻言,眉头蹙紧,脸色沉了下来:“你以后切莫再与太子接触了,此人狼子野心,不足为信。” 回到丞相府,迎面撞上焦急等待的春花、秋月,她们看到黎晚回来,欣喜万分,连忙围上来。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们了。” 黎晚笑着摇头:“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春花秋月松了口气,却依旧拉着黎晚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事后,方才放心下来。 “小姐,你这一身……” 黎晚身上这身青灰色的素雅衣裙出自太子府绣坊,颜色虽朴素,但胜在针线精美,挑剔不出什么瑕疵。 太子把她的衣服收了准备这一身,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命人拿去烧了,切莫让人看了去。” 她重新换了身石榴红撒金百褶罗裙,裙摆缀着金银丝牡丹,华贵又张扬。 这才是她往日的风格,前世自她嫁与太子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这般艳丽的颜色。 第7章 文博堂 文博堂是京城最大的学堂,每年都会举办文科比试,获取魁首者可入仕途,当然,参加文科比赛并非所有人都能顺利考入官场,需要通过严苛的考核,才能成为文科举子。 文博堂是丞相府黎家名下产业,黎晚身为丞相府嫡女自然是横着走,会有人给她兜底。 学堂里学生零零散散,连平常的一半都凑不到,黎月一早便来了文博堂,一反常态和几个人闲聊。 “月月,黎晚今日怎么不同你一道来?”邻桌的少女凑过来,八卦道。 “你们不知道么,昨日秋狩大姐姐失踪下落不明,陛下和丞相府都派人搜寻整日都不见踪迹,隔日却听说大姐姐从太子府回来了,作为妹妹我哪能不担心。”话里话外都暗示着黎晚和太子有染。 黎月故作担忧,却是满目嘲弄。 秋狩当日她特意精心打扮一番,太子却一门心思扑在黎晚身上,时不时打探黎晚的喜好,黎月心里嫉妒得发狂,恨不能当即冲进林子里杀掉黎晚,让她永远消失。 黎月这番话信息量十足,惹得几位闺秀面露惊讶,便有人问:“黎晚心悦太子?” “嘘,这种私密话怎敢乱讲。”黎月佯装警惕地望四周一圈,压低了声音:“不仅如此,据传太子还曾对大姐姐表露过爱慕之意,只不过被大姐姐冷冰冰的拒绝了。不过这次太子救了大姐姐,指不定两人就……” 就在众人恍悟之际,一道声音突兀插了进来:“指不定什么?” 循声望去,少女倚靠在门边,微眯双眸,神情慵懒,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她身上这套石榴红的裙子极尽奢华张扬,和她娇纵肆意的性情完全符合,五官亦是精致,只是眼底那抹阴郁,像是藏着深渊,令人望之胆寒。 众人皆怔住,竟忘了开口。 片刻,黎月率先反应过来,勉强维持镇定:“大姐姐你来啦!” 黎晚轻嗤一声,径直朝黎月走去,黎月浑身僵硬,那些话不知被她听了多少去,心里越发恐惧。 黎晚走到黎月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忽然伸手捏住黎月的下巴,力道大到仿佛要将她捏碎。 “谁准许你编排本小姐的,嗯?” 她眼梢轻扬,眼波流转,勾魂摄魄,就这样盯着黎月,缓慢吐字。 黎月心尖颤抖,忍着疼痛辩解:“我没有编排大姐姐。” “啪——”一声脆响,黎晚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黎月捂着脸颊愣住,不可置信的瞪向黎晚,眼泪唰地就涌了出来,反应快的人都回到座位上,抱着事不关己看戏。 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若是外人不知且不追究,三妹妹怎会不知?今早是家父在河边发现的我,途中家父因政事去了趟太子府办完事便匆匆回了府,三妹妹难道不清楚?” 黎晚抬眼望向众人,似笑非笑,一瞬不眨:“放眼京城,除却皇家,谁敢娶我,谁又有资格娶我。” 这话听起来欠揍,偏偏又是事实,无法反驳。 黎月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只觉羞耻至极,却不敢哭闹。 黎晚赏了她个白眼,径自走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左手边的位置空荡荡的,这个点估计差不多了。 不多时,少女急急忙忙赶来,一脚踏进门槛才松口气,她跑的急,额间沁出薄汗,瞧见黎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神情激动,立马扑过去抱住她:“你总算回来了,可把我吓坏了。” 少女名叫徐傲雪,是将军府嫡女,将军府是黎晚娘亲徐氏的母家,徐傲雪比她小几月,按关系应唤黎晚一声表姐。 少女长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挽了垂桂髻,穿着鹅黄色绣桂袄裙,倒颇有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婉约姿态。 徐傲雪的性格比较活泼,很容易招惹麻烦,但黎晚和她关系不错,偶尔拌拌嘴,倒是不怕她。 没等她们聊上几句,夫子来了,众人安静下来,只不过,这课程委实乏味枯燥。 这些知识黎晚前世早就烂熟于心,她撑着腮帮子闭眼养神,突然,她感觉肩膀一沉,睁开眼就对上徐傲雪调皮的视线。 “别睡啊,听得正认真呢。” 黎晚无奈扶额,刚想说话,忽而瞥见一旁先生的身影,及时住嘴。 徐傲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先生注视着这边顿时噤了声。 课程结束后,学堂里的学生走了七七八八,大多都出去玩乐,唯有几位留了下来。 “欸,说起来小考就在这几天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徐傲雪戳了戳黎晚。 提到小考,黎晚往常都是以无所谓的态度敷衍过去,然而今日,她却是罕见的严肃。 入文博堂满一年的学生会来一次小考,之后分文班、武班,自愿选择,女子基本都会选文班,武班则是男子。 前世黎晚因为遭受谣言不再去文博堂,自然没有经历过分班,更谈不上什么小考。 “一切准备妥当。” 下了学堂,黎月像往常一样提前在文博堂门口等着黎晚一道乘马车回府,然而半柱香过去也不见她的身影,不觉攥紧手帕,焦虑不安,今天的事不知该如果化解才能使她们之间的关系和好如初,这好像是黎晚第一次对她动怒,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她焦灼时,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黎晚的身影。 “大姐姐。”她喊了一声。 黎晚侧头淡漠扫了她一眼,并未停步,径直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另外一辆马车,黎月连忙跟上,却在迈步跨上马车时一脚踩空。 惊呼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胳膊肘磕在地面,火辣辣的疼。 马车突然驶离,黎月跌坐在地上,呆滞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久久没有回过神。 马车里,黎晚掀开帘子朝外瞥了眼,确定已经看不见黎月的身影,她收回视线。 “小姐,你和三小姐之间……”春花欲言又止,眼里透露担忧。 “她那点心思我岂会不明白,不必管她,她既然想作死,我成全她便是了。” 第8章 穿越者 夕阳染红半片天幕,余辉铺洒在大地,一轮圆盘般的红月挂在天边,照亮整个街道,繁荣富庶的京城笼罩在一层绚丽霞光中。 回到黎府,黎晚下了马车,经过梧桐苑,黎晚脚步停了一下,目光投向院墙上的那颗梧桐树,树冠茂密,遮掩了不少光芒。 她想到了黎凝,前世黎凝在府里不受待见,黎凝和黎月是同胞姊妹,两人的容貌有七八分像,性格却截然相反,妹妹黎月阳光开朗,姐姐黎凝却偏生古板又胆怯,不善言辞,在这偌大的府里毫无存在感。她前世就不喜欢黎凝,认为她是个木讷不知变通的人。 今日再看梧桐树,黎晚却觉得这棵树莫名亲切,不禁勾了勾唇角,提裙跨过苑门。 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下人,手忙脚乱的不知在寻找什么,直到见了她才停下,战战兢兢地行了礼。 黎晚蹙了蹙眉:“出什么事了?” 领头的粉衣丫鬟先是警惕地看了眼她,犹豫几秒才说:“是二小姐,今早还好好的,一溜烟的功夫人就消失了,府里上下都找遍了,都没找到她,不知去向” “哦?”黎晚挑了挑眉,这个魂穿而来的黎凝,果然不省油的灯。 “这事儿要是闹到老夫人那里,怕是要惹麻烦。”另外一名绿衣丫鬟附和,她们这些丫鬟最怕的除了主子就是老夫人,老夫人一旦怪罪下来,谁能逃脱? 前世黎凝便是在这个时候玩失踪的,期间她当了首饰和仅有的一些值钱的东西女扮男装在京城疯玩了几天,酒楼上作诗引得 满座皆赞,一时风光无限,只不过她作的那些诗绝非自己所作,仅凭她脑子还不够格。 黎晚眸光一闪,忽而计上心头。 “可有发现二妹妹房中缺少了什么,比如首饰和物品之类的?”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摆,漫不经心地问。 绿衣丫鬟仔细想了想:“小姐所言极是,房中确实有缺少的首饰和物品,但因为不多,奴婢并未注意。” “那便是了,二妹妹这是出府了,所以才需要银两傍身,不妨到酒楼找掌柜的询问一番,兴许他有印象也说不准,或者……”黎晚微微一笑:“去衙门报官。” 报官? “小姐,这……不太合适吧。” 绿衣丫鬟睁大眼,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这般决断。 黎晚瞥她一眼:“既然不愿意,就去禀报祖母。” 入夜,黎家二小姐失踪的消息已经在黎宅内传遍,下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老夫人自然也有所耳闻,不悦地沉下脸来,一拍桌面,冲着秋娘怒斥:“胡闹!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看这件事不必等到明日,现在就派人去找,务必把她找到!” 秋娘点头称是,这个节骨眼上,她哪儿敢忤逆老夫人,万一被迁怒,连累了自己的小女儿怎么办。 “等等。”老夫人叫住她,冷厉的双目扫过屋子里的众人,最后落在黎月身上。 “你在文博堂的事儿我听说了。” 黎月浑身僵硬,低下头,不敢与老夫人对视,只听老夫人继续道:“散布谣言,诋毁大姑娘的名誉,你该知晓我素来是个赏罚分明的,这样吧,我念你年幼无知,惩罚三个月俸禄,你若服从,我也不为难你,否则,就休怪我这个做祖母的狠心!” 黎月咬紧牙关,点头应承。 老夫人眼中划过冷芒,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随即响起一道娇蛮的女音。 “祖母,孙女来看您啦~” 伴随着这声甜腻的嗓音,少女迈进正厅。 看到来人,老夫人脸色柔和了几分,拉着她坐下,温声叮嘱:“你呀,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就好生歇着,别跑过来跑过去,免得病情加重。” “多谢祖母关怀,不碍事。”黎晚乖巧的答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对面的黎月,“三妹妹也在呀,今日我们都在忙着找二妹妹,你倒清闲,不如也陪祖母唠唠嗑。” 这番话听在黎月耳朵里,简直是赤裸裸的嘲弄,她握紧了拳,恨不得扑上去给黎晚一巴掌,可她终归顾及着老夫人还在跟前,不甘地咬紧牙齿,挤出了几个字:“二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嗯,但愿吧,我也希望二妹妹安好呢。”黎晚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秋娘领着黎月回了梧桐苑,黎月立刻将茶杯摔在地上。 “啪嗒”一声巨响,惊动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其中一个圆润俏丽的绿衣丫鬟急匆匆走来,看清黎月的模样,吓了一跳:“三、三小姐,您、您怎么……” 黎月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吼道:“滚出去!本小姐让你们进来了吗?都聋了不成?” 绿衣丫鬟吓坏了,连忙退出去,临出门前还忍不住回头瞄了眼。 黎月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地起伏,脸上青紫交加,半晌才缓和下来。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白日发生的事,黎月的眼神阴狠怨毒,死死地攥着拳头。 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遭了黎晚的道,害她在全府下人面前丢尽颜面,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些人鄙夷轻蔑的眼神。 而且更重要的是,黎晚居然拿捏准了她不敢告诉老夫人,她若是说了,就证明是她故意陷害黎晚,那她这张脸往哪里搁?她还怎么嫁给太子殿下,她的梦想岂不是全部化为泡影。 黎月气愤地咬着嘴唇,心里憋屈极了。 这时一股香味飘来,黎月皱了皱鼻子,循着香气抬起头来。 “月月,尝尝这红薯粥,可香滑了。”秋娘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放在了桌上,笑眯眯地看着黎月。 黎月的心情依旧很糟糕,她看都不看那碗粥一眼,赌气的转开脸去,闷闷地说:“不吃!” “又在置气?”秋娘伸手抚摸黎月的脑袋,语气宠溺:“你二姐姐不懂事,你也不知道替她求个情么?” 提到黎凝,黎月就气得肝疼,更不屑于去管那些琐事,她抓着秋娘的胳膊摇晃了两下。 “娘,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明明都是爹娘的孩子,凭什么黎晚那个贱货处处压我一头,只因她是嫡女,偏生还有一副好皮囊,我却……我却什么都没有,我不甘心啊!” 黎月哭喊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狰狞,秋娘叹了一口气,将她搂在怀里安慰。 “你别着急,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口气你咽得下,娘可咽不下!”秋娘眸中闪烁着精锐的暗芒。 她早就看黎晚不顺眼了,若是换在平常,黎晚根本斗不过她们母女俩,可偏偏老夫人一心护着那个赔钱货! 不过,她可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捏的。 她要反击,一定要反击! 秋娘在心中盘算着,片刻后才松开黎月的肩膀,笑盈盈道:“娘有法子帮你……” 第9章 小考 文博堂。 国一的学生统一小考,徐傲雪这几天把自己闷在房里苦读,终于要熬出头了,她捧着本书看了又看,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进学堂。 学堂里学生来得出奇得早,有复习准备的、临时抱佛脚的还有混吃等死的,各式各样,后排学生睡倒一大片,除了一个人。 黎晚捧着本书看得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徐傲雪一副吃惊地样子看她,在徐傲雪的印象里黎晚永远都是在吃喝玩乐,成绩永远是倒数,俗称“烂泥扶不上墙”,试问这样一个人突然改邪归正怎能不震惊? “表姐,你这般刻苦是为了小考吗?”徐傲雪忍不住凑近她问。 黎晚点头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徐傲雪顿时语塞,黎晚是什么德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她平时里丙下的成绩就算这时真的刻苦学习了也不可能跟上进度,不管她说的是否是真,徐傲雪都不会戳破。 “逆风翻盘罢了,有何不可?” 黎晚的话引得众人嗤笑,暗嘲,恐怕在想:一个傻子还妄想逆风翻盘,简直异想天开! “你觉得能考多少?”徐傲雪实在不忍心打击她。 “甲上。”黎晚说得轻巧却又无比笃定。 “噗哧——”徐傲雪没绷住笑出了声:“甲上?究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夫子捧着一沓考卷进来,顿时噤声,分发考卷。 黎晚接过考卷之后低头阅读起来,目光落到最后一题的时候,秀美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果真是难度系数颇高,她看完之后,思索片刻,便在纸上写下了答案。 小考结束后,徐傲雪觉得世界都要塌了,考题刁钻诡谲不说,难度系数对国一学生来说算得上极高,就算她用功复习也未必能超过甲上。 “你考得怎么样?”徐傲雪不由朝黎晚看过去,见她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心中疑惑不已。 在琢磨最后一题的时候即使她想破脑袋也没做出来,抬头无意间瞥见黎晚桌上的考卷填得满满当当,她怀疑是黎晚瞎写的。 “挺好。”黎晚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随即看向窗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别坐着了,出去走走吧。” 徐傲雪拉着她就往外走,路过一座凉亭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那里说:“那边风景不错,去看看?” 话音未落,一阵激烈的欢呼声传入耳畔,即使相隔这么远,黎晚也能猜到这个声音来源于学堂门口处。 “快看,他们都来了!” 徐傲雪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拽着黎晚一路跑过去,黎晚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但被徐傲雪硬拖过去也没办法,只能慢吞吞地挪着步伐。 此刻文博堂门口聚集了很多学生,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原因无他,今年的小考碰巧赶上会比,皇帝大手一挥决定一并办了,所有学生均参与其中,不仅如此,许多大臣以及皇子也会观看,备受关注。 这会她们已经到了门口,人群拥堵没有机会进去,只能在人群外干站着看,黎晚对来者何人提不上兴趣,前世因为没有参加会比,对此只是略有耳闻。 人群中有人喊道:“是皇室的人来了,都让一让让一让!” 皇室的人一到场,学生们立马变得乖乖听话,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供皇家侍卫进去。 黎晚站的位置恰好在队伍末尾,远远看到以幽王为首的一行人骑着马从远方疾驰而来,骏马长嘶声在耳旁炸响,直到幽王勒马停下。 少年骑在马背上,穿着玄色绣银线团龙锦袍,手上握着一把折扇,撑开后挡住俊逸的面容。 黎晚看到那人,心神一凛,她没想到会在文博堂见到他。 上次见面是太子府中,两个注定不会有牵连的人今世却纠缠到了一起。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宿命,总之冥冥中有一双手推着他们往彼此身边靠拢。 幽王的目光从四周扫视了一圈,最后朝她们这边看去,稍作停留。 徐傲雪感受到那道炙热的视线,心中一紧,莫名慌乱,脸颊绯红,她忙收回视线低下头,下意识攥紧了黎晚的衣袖。 黎晚看他的眼神充满探究,不过很快便移开了,仿佛刚刚那一瞬间只是错觉。 在幽王之后则是四五辆华贵奢侈的马车, 意前方不远处是校场,此刻校场周围搭建了一座巨型擂台,擂台四角燃烧着熊熊火焰,将这座擂台映衬得格外壮观。 校场内摆放着数张桌椅,一些官员已经入席,其中以丞相为尊,黎烬是这次会比的主持人,同时也是监督官。 想要讨好丞相的大臣们目光都落在身为丞相家的嫡长女身上,黎晚穿着石榴红绣莲纹袄裙,梳着双螺髻,乌黑柔亮的青丝斜插着金镶宝石的簪花步摇,娇俏明艳的面庞透着淡淡疏离,整个人显得端庄典雅,浑然天成。 丞相府嫡女的身份给她带来不少关注和赞誉,但她始终一言不发,气质安静淡漠,似乎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丞相身侧之人正是兵部尚书,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丞相家嫡女的这份沉稳气派,非寻常闺阁女儿可比啊……” 这话一出,立即得到了不少附和:“丞相教导出来的孩子确实优秀。” 黎晚倒数的成绩他们早有耳闻,话题自然要捡好的说,不然岂不是拂了丞相的脸面。 丞相谦虚地说:“犬女不值得诸位大人夸奖。” 黎晚坐在角落,对这些恭维的话语恍若未闻,她盯着校场中央的擂台,眸底闪烁几许深思。 会比分文武,女子通常选文,男子选武,前世这场会比女子组夺冠的是黎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一众人里脱颖而出,惊艳所有人也成功吸引太子的注意。 “傻愣着做什么,要开始选了。” 徐傲雪胳膊肘戳了下她,小声提醒。 黎晚蓦地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轮到她选了,已经有人端着托盘等在她面前。 黎晚接过狼毫,蘸饱墨汁,笔尖划过白纸,在她名字下面的空上写上“武”字。 徐傲雪见状,惊讶问她:“你要选武,你会吗?” 黎晚半真半假说:“会点皮毛。” 武类是每届最受关注的一类,徐傲雪本来还有点担忧,毕竟她对武学研究并不深也是个三脚猫功夫,但黎晚既然敢写,应该不会输得太惨。 选过后是抽,徐傲雪要在文类抽,黎晚则是武类,两人暂时分开,各自去抽签。 黎晚抽到的是骑射和剑术,徐傲雪的是画和棋,两人重新碰到一起徐傲雪叫苦不已,偏偏是她最不擅长的两项。 “你抽到的是什么?”徐傲雪问。 “骑射和剑术。”黎晚平静说。 这两项技能对女子来讲并不简单,尤其是剑术,更是要求极其严苛的基础。 和黎晚对此,徐傲雪觉得自己也没这么惨,至少不是一窍不通。 第10章 会比 会比开始,文类首轮是琴,武类首轮是骑射,黎晚是第一组要上场了,和徐傲雪挥手告别。 场上,几个下人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各样的弓,黎晚选了一个最趁手的,拿在手里掂量了一番,再拿箭筒装箭。 她的对手正是兵部尚书家的庶子,陈林轩,国二的学生,此人颇有些纨绔公子哥儿的性子,平日仗着家族的势力横行霸道惯了,看到黎晚的时候露出一个轻蔑笑容。 女人? 可笑,武类竟然会有女人选,女人就应该安分守己在家相夫教子。 陈林轩嗤之以鼻,似乎从看见对手是个女人时心里就笃定了此局必胜的结局。 “女人比武?笑话,等会可别哭着求我。”陈林轩冷嘲热讽,语气极尽不屑。 这种弱柳扶风的小女子,哪里能跟自己抗衡,他要让她跪着向自己求饶! 黎晚不予理睬,抚摸着一只棕红色烈马的鬃毛,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 "看你是女人的份上我让让你,量你也没那本事赢我。" 说完,他纵马走向场地中央,黎晚也随着他来到场地中央。 骑射过程中要射中十米开外的靶子,这样才算通过,射中靶心的人获胜。 陈林轩提起缰绳,一甩鞭子,策马冲过去,他的坐骑是一匹枣红色烈马,奔跑如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灰尘。 瞄准远处的靶子,他猛地拉弓,弓弦绷紧,利箭接二连三地破空飞出,带着凌厉劲风射进靶子。 靶子中的箭矢从靶心穿过,两个八环,一个十环,这个成绩得上优秀。 他收回长弓,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轮到黎晚了,她眉梢微动,夹紧马腹,策马飞奔过去。 她的马术是打小练的,黎烬能文能武,教女儿一点都不含糊,所以在这一点上她不逊于旁人。 瞄准方向迅速拉弓射箭,一发接着一发,箭矢飞出,正中靶心,双十环,只剩最后一发,坐下的马忽然像受惊一样嘶鸣,四肢乱蹬。 黎晚勒紧缰绳,尽量控制方向,抓准时机猛地拉弓射箭,箭矢划破空气,射中靶子,九环。 砰的一声响,黎晚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马儿嘶鸣着摔倒在地。 场外顿时哗然,不少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这种情况下能射中靶子都不错了,竟然能射中九环! 陈林轩怔愣许久,始终移不开视线,倘若若换作他的话身手也不及黎晚,难怪他会输的如此干脆。 众人震撼过后议论纷纷,这时候黎晚已经从场地中央返回,她面色平静无波,一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模样。 "九环!"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陈林轩回过神,脸颊一阵燥红,不知是被惊得还是恼怒的,冷哼一声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这一刻,他忽然有种羞愧感,一个女人而已,竟抢了他的风头。 想不到平日里不学无术的千金小姐也有这一特长,果真女人不能小觑啊。 在外人看来黎晚也不过是一问三不知的废柴小姐,若非有丞相府嫡女这个身份给她撑场面谁又会多看她一眼。 “想不到女儿家也会有如此出色的一面,实属不易。“宣王毫不吝啬地夸赞,却被身旁的男人打断。 “身为女儿家选武类未免太荒唐,总归是要相夫教子,舞刀弄枪成何体统。”江景年自诩清高,说出这番话也毫不遮掩,倒像是故意说给谁听。 “大哥此言差矣,丞相家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偏偏场上女子唯有丞相家女儿最适合,不知大哥意下如何?”宣王放出话来试探。 以江景年现在的情况这个太子之位对他百害无一利,皇帝不看好他迟早会借机废了太子之位,皇子们又个个都是野心勃勃,夺权之心昭彰,如此,他的处境堪忧。 “三弟何出此言,丞相府嫡女身份尊贵,天下儿郎皆趋之若鹜,非你我能做主的,还是要看她。” 这话也不假,这种簪缨世家的小姐婚姻都不是自己决定的,更何况是以黎烬的性子又怎会舍得送黎晚入宫。 且不说他娶不到,他的几个弟弟也绝无可能。 “眼光要放得长远,迟早都要沦为掌中之物,何必急于一时?” 宣王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景年一眼,明明不甘屈服,却依旧选择隐忍蛰伏,不争不抢。 江景年眸子微眯,心思转动,他的确有自己的打算,只是还需慢慢筹谋。 评定结果出来了,第一组黎晚胜,台下的学生激动了。 徐傲雪可以说是在场最激动的一名,记得上场前黎晚说“皮毛”,她还觉得黎是报着必输的心态,如今却成了她的骄傲,恨不能将这件事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下场她就上前握住黎晚的手腕:“深藏不露啊,亏我刚才真替你捏把汗呢!” “侥幸罢了。”黎晚谦虚的摆手,表示只是凑巧运气好。 徐傲雪却不认同:“什么侥幸,能有你这般胆识和魄力的女子可没几人。” 黎月暗暗咬牙,她万万没料到黎晚竟然能赢了陈林轩。 她可是知道黎晚平日里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的,怎会懂骑马射箭。 这次怎么可能突然变聪明了? 难道她找了什么厉害的师傅指导她骑马射箭? 秋娘看女儿疑惑,忙安慰道:“只要你在此次会比文类胜出,老爷就会注意到你,届时你加以讨好,哪还有黎晚什么事。” “娘说的对。”黎月眼珠一转,嘴角挂起冷笑。 不管黎晚使了什么阴招,这次文类她一定会赢,只要赢了黎晚,爹爹一定会重新审视她。 会比仍然继续,徐傲雪要上场了,剑术在最后一轮黎晚暂时不用上,去给她加油,一路陪护。 “大姐姐。” 黎月突然喊住她,笑盈盈地迎了上去,黎晚脚步停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她亲昵地挽住黎晚的胳膊,笑容甜美,一双杏核眼弯成了两条月牙状。 “方才我看大姐姐骑马射箭极其漂亮,等回到府上,请大姐姐教教我吧。” 黎月忍着恶心讨好,秋娘说了爹爹只认黎晚这一个女儿,以现在的情况只能低声下气地讨好,求得原谅,和好如初,维护表面关系。 她口气亲热,但是这语气听在黎晚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略知一二,谈不上精湛,你还是找别人教你吧。”黎晚抽回手臂退后一步。 一只手扶上了肩,下意识回头对上秋娘那张笑脸,黎晚心里升起警惕。 “月月这丫头就爱胡闹,你可莫要见怪。” 秋娘柔和的目光掠过黎晚,随即看向一侧的黎月。 徐傲雪站出来挡在她面前笑呵呵地打圆场:“待会就上场了,黎月抽到的应该也是‘画’吧,不如与我一道入内可好?” 这话说的客气,分明就是命令的语气。 黎月当然求之不得,笑着应下,支走了黎月就只剩秋娘与黎晚二人。 第11章 秋娘 对于秋娘这个人,黎晚一直很反感,但凡她说的任何话,都是带着目的性的,让她厌恶至极。 听闻当年徐氏险些流产就是因为秋娘暗中下手,导致徐氏身体欠佳,所以她一直对这个女人心存芥蒂。 这样品行恶劣的人,黎晚连正眼瞧一瞧都懒得施舍。 整个丞相府都知道秋娘这个侧夫人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徐氏走后几月,在一次宫宴上淑妃特意换了黎烬手上的那杯酒,用了药。 秋娘趁机爬上了他的床,事后就怀了,便以此大闹一场,逼黎烬取她,她成功了,却换来无数人耻笑,鄙夷。 这些年在丞相府黎烬从没碰过她,甚至是冷眼相待,不仅如此,就连老夫人也对她甩脸色。 秋娘的地位始终低下,这样的日子如果不是有女儿她早就过不下去了。 明明是双生姐妹,姐姐黎凝却天生痴傻,性格懦弱又无能,妹妹黎月相反,从小就伶俐乖巧,聪慧又争气,深得她的欢心。 黎月是她唯一的希望,只要黎月嫁入皇室,她的苦日子也就熬出头了。 秋娘心中盘算,脸上堆满笑容,刚要搭上肩的手被避开,僵在半空中。 “我看三妹妹似乎很有把握呢,不愧是庶母一把手教出来的孩子,随了您当年的本事,果真了不得。” 这句话戳痛了秋娘的伤疤,虽然当年的事已经尘封多年,可黎晚提及时,她仍旧会想到丈夫对她的不屑,而那不屑正是拜徐氏和这个贱丫头所赐。 徐氏死了,偏偏留下一个孩子,只要有黎晚活着,就永远压她一头,不得翻身,她不甘心啊,凭什么她受尽欺凌,黎晚却能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 “月月年纪尚轻,不够稳重,还需多加磨练,跟你一起多加学习。” 想起往事,秋娘的眼神闪过一丝狠毒,转瞬即逝,面上不显,语气平淡道。 “既然三妹妹想要学习,我当然乐意倾囊相授,只是不晓得我这点浅薄的本事,三妹妹是否愿意学。” 黎晚唇边勾起讥讽的弧度,故作为难地叹息。 她当然知道秋娘打得什么算盘,此番只是为了试探而已,就算她愿意教,以黎月的性子也未必肯学。 女子舞刀弄枪在黎月眼里上不得台面甚至会令人耻笑,估计是打定主意觉得她不会同意,故而才有此一问。 若是她拒绝,岂不是正中这对母女下怀,黎晚偏不让她们如意。 果然,秋娘脸色微变,笑容也僵硬了许多,黎晚的反击令她措手不及,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方才黎月在的时候明明还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怎么眨眼间就改了主意…… 秋娘心底隐约浮现出几分危机感。 黎晚的态度坚决,根本不给人拒绝的余地,若是拒绝就等同于狠狠打她的脸。 秋娘心里纵使有千万般不愿此刻也歹硬着头皮应下来。 “既然你有心指导月月,自然是求之不得。”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黎晚笑着颔首。 她就喜欢秋娘这种吃瘪还要强颜欢笑的表情,让人心生畅快。 场上的徐傲雪有些紧张,对上黎月这种强劲对手连五成把握都没有,苦练琴多年偏偏老天不如愿,让她抽中了画想死的心都有了。 徐傲雪只能拼尽全力,希望能拿到个好名次,爹爹还在场外看着,不能给将军府丢脸。 相比之下黎月幸运得多,她在‘画’和‘棋’这方面最为擅长,比较幸运考的都是她较为拿手的。 一组里大部分都是国一的学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国二学生,即使如此,场上能与她匹敌的也没几人,这场只要正常发挥便可。 从开始到结束黎月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徐傲雪却是郁郁寡欢,不敢去想爹爹是如何看她。 远处只能看到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一下场徐傲雪就扑进黎晚的怀里哭了起来,泪水沾湿了黎晚的胸襟,黎晚蹙眉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却没说话。 黎月一定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这才会令她失控,黎晚猜的没错,黎月果然没安好心。 “徐妹妹莫要担忧,徐将军不会责怪你的。” 挑衅的话犹在耳边,徐傲雪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看了黎月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不必假惺惺,今日我输给你,是我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徐妹妹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让徐将军失望罢了。”黎月眼角的余光瞥向徐傲雪,见她眼睛红彤彤像兔子一样。 徐傲雪冷哼一声,牵着黎晚的手径自离去,多待一会都会觉得恶心。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黎月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场赌局注定要以她的胜利告终,而且是碾压式的胜利,让她更有成就感。 前几轮没有棋,她们可以在场外休息,顺便安抚一下徐傲雪的心灵创口。 黎晚坐在观众席的一隅静静地喝茶,偶尔关注一下场上的动向,并未太过关注黎月,而黎月则是面露凝重地认真盯着场中人。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一个梳着流苏髻的少女身上,她穿着镂金百蝶绣花缎裙,头戴七彩珠翠步摇,腰系碧玉软烟罗,一举一动端庄雅丽,姿色不俗。 一看就知是京城名媛,而且还是世家闺秀中的佼佼者。 黎晚记得她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唤作陈清荷。 回想起前世自从她名声被毁,把自己关在房中,春花和秋月常伴左右与她分享一些八卦,其中就有关于陈清荷的。 陈清荷是国二学生,兵部尚书家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城名声不小,曾获得宫廷宴会的诗词赛冠军,颇负盛名。 会比当日陈清荷抽到的“诗”和“棋”,在一众人里脱颖而出,所有人都觉得她会赢得这场会比,就连当时的黎晚也是这么觉得。 她笃定黎月碰上陈清荷必然会输。 可惜现实总爱开玩笑,黎月轻易夺取了这场会比的魁首,引来一片哗然。 原因无他,谁都知道陈清荷在作诗和棋术方面是顶尖,她居然被黎月比了下去?简直匪夷所思。 黎晚自然不信,她更愿意相信黎月耍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问了春花,结果果然不出所料,会比结束后那晚春花意外听到了黎月和秋娘的对话。 原来会比当日,黎月为了赢得这场会比特意换了陈清荷手中的那杯茶,喝下后起初无碍,待上场后突然腹痛不止,随后整个人瘫倒在桌案前,晕厥了过去。 黎月顺理成章地赢得了这场会比,从此声名鹊起。 收回思绪,场上的陈清荷已经写完了最后一笔,凭借一首自创诗胜出,大放异彩。 黎月的脸色阴沉下来,陈清荷是她唯一的劲敌,她不允许有人抢走属于她的荣耀。 第12章 茶中走毒 黎晚侧头刚好看见这一幕,黎月塞给下人一袋银两和一包药粉,耳语几句,下人立马心领神会匆匆离开。 她似乎有所察觉,偏头看向黎晚正专注于和徐傲雪交谈,又转过头去。 黎月也懒得管她,只顾低头研究手上的棋谱,准备在下一场时拿个好成绩。 黎晚的视线跟着下人移动,看到下人将那包药粉撒入茶水中,这包药粉能使人腹痛不止,就算是大夫也查不到任何原因。 只一眼黎晚便认出那是慢性毒药,起初无事,服用后腹痛难忍,再往后便是严重症状,直到肠穿肚烂。 只因前世她不仅是丞相嫡女,更是神医门的传承弟子,在她一无所有、穷途末路时被师傅收留,虽不至于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却也过的舒坦。 师傅教她医术,教她如何治病救人,师傅古稀之年仍旧不忘提携她,甚至将毕生积累的所有财富赠与了她,让她可以安稳度日。 可她辜负了师傅的期望,没能报答师恩不说,反而死心不改前去南夏,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陈清荷也是被迫卷入这场斗争的可怜人,黎晚本该袖手旁观,忽然想到什么,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黎月的确不能小觑,陈清荷也绝非池中物,若是让两人互相制约,那么最终谁输谁赢尚未可知,黎晚倒是乐意做这个渔翁。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在看什么?” 徐傲雪忽然凑近,打断了黎晚的思绪,她猛地回神,见徐傲雪一脸疑惑的模样,黎晚扯起唇角笑了笑。 “没什么。” 徐傲雪皱着眉看了她半晌,没有再追问。 陈清荷这一组结束下场了,陈林轩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她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陈清荷心情不错和他多聊了几句才回到观众席。 看得出这对姐弟之间的关系不错,陈林轩看陈清荷的眼神炽热又温柔,让人从中看到了不寻常。 外人看来陈林轩只是兵部尚书家的庶子,其实并非如此,他是捡来的孩子,父母双亡,入府后这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姐姐陈清荷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处于这种环境下陈林轩喜欢上了这个和他毫无关系的姐姐,但他不敢表露,怕陈清荷会因此厌恶他。 前世陈林轩查到了始作俑者是黎月,然而陈清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死后陈林轩闯入丞相府大闹一场。 他报了官,衙门畏惧丞相的权势对此充耳不闻,闯入丞相府是下下策,可他没办法。 因为对方是丞相府的小姐,就算是兵部尚书也不敢得罪,没有人愿意出面讨公道,唯有他一人孤身闯入。 最终被以企图谋害朝庭重臣的罪名送进衙门,受尽酷刑折磨而死。 关于他的丑闻闹得满京城皆知,黎晚当时也只是惋惜了一瞬,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倒是个极佳的机会。 “师姐。” 一道声音及时喊住了陈清荷,她放下那盏茶抬头,正对上了黎晚含笑的眸子。 “你是?” 陈清荷诧异地挑眉,她可不记得这个姑娘和她有过交集,甚至没见过几次面。 “我叫黎晚,丞相嫡女,久仰清荷小姐大名。” 提起丞相府陈清荷才恍悟,眼前的少女原来就是那个传闻中娇纵肆意的嫡小姐,她的确和黎晚见过几次面。 宫宴上,皇帝寿辰的时候,黎晚一袭红衣,慵懒地把玩着酒盏,一副风流姿态。 陈清荷当时就愣住了,哪里像个深宅内院养出的娇小姐。 一句话评价对她的印象:不懂规矩,简直成何体统! “原来是黎师妹,找我有何事?”陈清荷微微蹙眉。 黎晚笑容依旧,指着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师姐可愿与我对弈一局?” 听闻陈清荷的棋艺不凡,在京城闺秀中名列前茅,黎晚早有耳闻。 陈清荷略一迟疑,随即点了点头,坐在了黎晚对面,“既是如此,请吧。” 心中暗叹:连基础的规则都不懂,还妄想与之较量,可笑。 黎晚执黑先行,率先发难。 棋局开始,黎晚很快落子,每一步都落在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外人眼里的废棋竟然奇迹般扭转战局,变成了攻守兼备的杀招。 陈清荷惊讶地盯着棋局,心底涌出一抹危机感,她的目光渐渐聚焦在黎晚身上,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 深藏不漏。 这四个字让她警惕万分。 陈清荷的棋艺虽高超,奈何她的对手太狡猾了,每每她的招式都被黎晚识破,根本没办法伤害到她分毫。 一局下来,陈清荷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她的棋风和陈清荷截然不同,看似软弱好欺,实际上步步惊心,一步一杀。 她越是急躁,就显得愈加狼狈,而黎晚则游刃有余,仿佛闲庭散步般轻松惬意,她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能将陈清荷逼入绝境,令对方溃不成军。 陈清荷的心渐渐乱了,黎晚的棋路总是能出乎她的意料,她的思维被牵引着一步一步走上死胡同,这让她感到莫大的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陈清荷败北,一颗棋子落入了死局之中,她的嘴唇紧抿,冷冷的盯着黎晚,一言不发。 黎晚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她执黑胜,缓缓站起来:“师姐,承让。” 陈清荷冷哼一声:“我已经输了,不必假惺惺的客套。” “师姐不必担忧,我对你无害。” “哦?”陈清荷嗤笑一声,“我和你素昧平生,不存在什么敌对关系,你何以要说谎骗我?” 黎晚不作答,桌上的茶盏好像被她无意识碰掉摔碎在地,瓷片溅射开来,一滴茶水落入脚边。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其中包括黎月。 黎月看到地上碎裂的茶盏,瞳孔骤缩,她发现了? 再抬眸就见陈清荷正与一位女子握了手,似乎相谈甚欢,从这个角度看那名女子被陈清荷身形遮挡,黎月并没认出她是谁,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陈清荷猛然回头看她,黎月立马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却能明显察觉到陈清荷看向她的目光带了些许审视。 “师姐要上场了,那我就不叨扰了。” 黎晚走了,方才握手时塞给她一个纸团,打开一看,顿时让她脊背发凉。 纸条上写:茶中有毒 第13章 探花 上场前徐傲雪就哭丧着脸,拉着黎晚的手晃了两下,语气哀怨:“老天都在跟我作对,这可如何是好,我棋艺不精,定然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徐傲雪的棋艺是真的烂,烂的程度就算是有人在旁指点,也未免有所改善,可见她平日里是如何懈怠。 “尽力而为即可,没有人会责怪你。” 黎晚的安慰让徐傲雪的心安了些,不管怎么样她都得一试。 这一组徐傲雪的对手是同班学生柳玉瑶,柳玉瑶的棋艺也是稀烂,这两个半斤八两的人凑一块真是缘分。 黎月的对手毫无疑问是陈清荷,她主动打了招呼,陈清荷上前与她擦肩而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黎晚收回视线,一只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陈林轩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对我阿姐说了什么。” 陈清荷上场之前的脸色明显不好,问什么也不说,据下人说在此之前除了他唯一和陈清荷接触过的就只有黎晚,一定是她说了什么。 “放肆。”黎晚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才改口:“放手。” 陈林轩冷静下来,松了手,但眼神却更阴沉了。 黎晚:“你想知道?” 陈林轩:“想。” 黎晚:“那就道歉。” “……” 陈林轩抿紧唇瓣,双拳握紧又松开,终究低头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还不够。” “你别欺人太甚!”陈林轩瞪着她。 “求我,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陈林轩怒火冲天,偏偏又拿黎晚毫无办法,有关阿姐的事他不敢大意。 “求你。” 陈林轩憋屈地开口,说的干脆。 “随我来。” 黎晚领着他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交给他一包药粉,陈林轩不解其意问:“这是什么?” “毒药。”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陈林轩脸色一黑,质问声被打断。 “陈清荷的茶盏里被下了毒药,若非我及时出手,恐怕你阿姐也没多少时日了。” 既然黎月能耍手段,那她又有何不可呢? 那个见钱眼开的下人被她贿赂,她的条件很简单,保留药粉的一半份量,能赚双份钱下人自然乐意去做。 黎晚说的云淡风轻,陈林轩的心情却是极端震撼,究竟是谁这般狠毒,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是谁做的?” 黎晚挑了挑眉:“你猜。” “……” 见他不吭声,黎晚继续说道:“陈家在京都颇具势力,这里面的明刀暗枪你应该比我清楚。” 言外之意就是不方便透露,她也没那个义务。 陈林轩皱紧眉头,眼底掠过浓郁的寒芒:“我明白了。” 他迟早会亲自抓出幕后真凶! 文类第三组结束了,评定出最后的胜出者是陈清荷,黎月输了,一整局都心不在焉,才会被陈清荷找到突破口。 徐傲雪赢了柳玉瑶,激动地和黎晚分享,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黎师妹。” 陈清荷叫住她,黎晚脚步一顿转过身,被轻轻抱住。 “谢谢你。” 她用仅有她们二人听到的声音说。 谢她的提醒,谢她的救命之恩,更谢她的仗义直言。 松开黎晚,陈清荷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我知晓你与黎月有矛盾,可黎家的水太浑,你还是小心为妙。” 黎晚微笑:“多谢师姐关心,我自有分寸。” 陈清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径自离去。 徐傲雪一脸不解,这两人关系何时这般要好了。 陈清荷表面看上去挺温柔谦逊的,实际上内心傲的很,连黎晚都没放在眼里。 要说这两人的性子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能抱一起都是开了眼,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 更何况黎晚不像是那种任由别人宰割的性格啊,难道她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徐傲雪摇摇头,甩掉脑海中的想法,索性开口问:“她方才与你说了什么? 黎晚垂下眼眸掩去眸中异样,一脸神秘,笑容却不达眼底:“秘密,不可说。” 徐傲雪:“……” 武类最后一组是“剑”,黎晚的对手乃是侯爵之子叶琛,国三的学生,今年才入仕途,虽说官职低了些,但也是前途无量,不可低估。 叶琛站队幽王一派,深重重用,两人交集密切,听说曾是挚友关系。 “请赐教。” 叶琛拱手,黎晚亦客套的回了一句。 两人站在擂台中央,叶琛手持剑柄,蓄势待发。 裁判话音刚落,他便挥舞长剑朝黎晚攻去,速度飞快,剑锋凌厉,黎晚反应迅速避开他致命一击,同时抽出腰间佩剑抵抗,叶琛身影迅速避开,两人错身而过,黎晚反身朝他踢腿。 这一脚黎晚用了九分力,若是被扫中定会摔下擂台。 但令黎晚惊讶的是叶琛的身体轻盈灵敏,她的腿堪堪擦着他衣摆划过,却落空了。 黎晚蹙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叶琛的武功并不高强,只是他懂得隐藏,且他身形轻巧灵活,寻常人根本摸不准他的路数。 黎晚眯眸,将叶琛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 这样的对手很棘手,叶琛见黎晚不再出手,没搞明白她的意图,也不急于进攻。 “师妹,你不必担忧,我会手下留情的。” 叶琛的声音响起,黎晚侧目瞥了他一眼,似是听到什么好玩儿的笑话一般:“手下留情,那你先接好我这招。” 她的剑术是前世那个人亲手教出来的,这一招正是当初他所创的招式。 重生后的身体没有刻意去训练,所以说这个剑招的威力远不如前世那般,但用来对付叶琛还是绰绰有余。 这一招《探花》使出时,叶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几乎是下意识想到幽王,黎晚怎么可能会这个招式。 不等他细想黎晚则趁机进攻,叶琛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黎晚的身体如鬼魅一般飘忽到了他的背后,剑尖抵上了他的喉咙。 他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瞳孔骤缩。 他输了,输得彻底。 原本在他眼里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爆发力。 只是他心中始终有疑惑,《探花》是幽王的招式,黎晚怎么会使用? 第14章 试探 南夏第一代帝王与黎家交好,但不代表帝王后代都是如此,这其中牵涉到了太多利益,皇权争夺战不可避免,如今的南夏天家人视黎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帝王忌惮,不惜一切代价想除掉黎家,只是碍于黎家的势力早在开国时期就累积下来,这些年不断壮大才有了如今的辉煌,想要铲除黎家谈何容易。 黎家在民间声望极高,故而这么多年一直按兵不动。 这次黎晚作为嫡女代表着黎家,选武一事无异于向天家宣告他们的态度,黎家绝非是他们轻易动得了的。 “黎姑娘请留步。” 下人快步上前拦在黎晚跟前,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奴才奉幽王的命令请黎姑娘借一步说话,不知黎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幽王这般堂而皇之地请她过去,不知存了什么心思,有什么目地。 但是幽王的身份摆在那里,黎晚不愿与他起冲突,随着下人一路出了校场,在距离校场不远处的凉亭坐了下来。 凉亭四周种植着各色花卉,香气怡人。 江肆独坐石桌旁饮茶,姿态优雅闲适,举止之间散漫随意。 黎晚走到石凳旁边坐下,面露警惕。 江肆缓缓搁下手中茶盏,桃花眼中流光溢彩,嘴角噙着一抹慵懒邪肆的笑:“本王记得,黎姑娘与本王不过萍水相逢,何须如此防备?” “殿下既然知道我是谁,想必也该清楚我的脾气秉性,我与殿下并无瓜葛,不知殿下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黎晚直接挑明自己的立场,没有给江肆留半分颜面,也不管他听了会是什么感受。 江肆闻言倒也不恼,嘴角含笑,双手搭在石桌上,支撑着身躯,凑近黎晚,温热地呼吸喷洒在她耳畔,让黎晚忍不住皱眉,偏头躲开。 “有一事本王的确很好奇,方才黎姑娘在比试中使用的招式出自何人?师承何人?” 这段时间黎晚的变化不小,似乎与从前有所不同了。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哪儿值得殿下挂怀。” 黎晚淡漠疏离,不卑不亢,江肆盯着她的脸:“雕虫小技,黎姑娘莫不是在糊弄本王?” 黎晚抿唇沉默了片刻,便听他说:“那黎姑娘倒是说说看,那个剑法的名字叫做什么?” 黎晚拧紧了眉头,没料到江肆会抓住这一点穷追猛打,看来他今日是不把话问个清楚不肯善罢甘休了。 “剑法叫《探花》,乃是家父所授。” 黎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黎烬教她的都是一些基础招式,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武艺。 她既然敢扯谎骗江肆必然是笃定他对此事不知情,毕竟教她武功的那个人目前不在南夏国。 果不其然,她此言一出,江肆便收敛了嘴角的笑容,一双桃花眼危险地眯了起来:“黎姑娘,你是当真不怕惹怒本王?” “不敢骗殿下,民女所言句句属实。” 黎晚语气冷静,毫不畏惧,江肆凝着她看了许久,又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悠哉品茗。 “原来如此。”他放下茶盏,微眯的眼睛透着一丝精锐和狡诈:“本王对黎姑娘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殿下若是无聊,大可找别人切磋,我并未空闲。” 黎晚说罢便转身离去,只剩下江肆独自品味着茶中滋味。 “主子。”暗卫出现在江肆身后,单膝跪下。 “去查黎晚,另外派人盯紧了黎府,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禀报!” “是。” 在回黎府的马车上,黎月坐在她对面,这一次黎月提早到马车里坐着等,待黎晚进来才意识到走不掉了。 黎晚刚入座便察觉黎月神色怪异的盯着自己,她抬眸扫去,见她欲言又止。 “三妹妹可有话要与我说?” 黎晚直截了当地开口,她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大姐姐你方才是不是去见了幽王?”黎月似乎斟酌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既然三妹妹已经知晓答案,何须再问,三妹妹究竟存了什么心?”黎晚斜睨她一眼,反问。 虽然已经猜测到答案,但听到黎晚亲口应下时,她仍难掩惊讶。 加之被这么一问,黎月顿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原本设给黎晚的陷阱现如今统统反弹给自己,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她低着脑袋不吱声,黎晚轻嗤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她的身体中过毒箭上沾染的毒,虽然已经治愈了,但依旧会偶尔有头疼发作的症状。 回到丞相府,黎晚就听春花说老夫人最近夜里睡不安稳,连带着胃口也不佳,总吃不下东西。 听完春花的描述,黎晚径直去了膳房,她的厨艺算不上好,甚至可以用差来形容,但唯有一样拿能出手的就是煲鸡汤。 在黎晚幼时黎烬为了她亲自下厨给她补营养,要说吃一顿还好,顿顿都吃就难免腻烦,有段时间她连着喝了三个月的鸡汤,导致她后来见到鸡汤就想吐。 幸好老夫人及时打住黎烬荒唐的行为,让她逃过一劫,后来黎烬不再下厨了,却教她做起了鸡汤。 那时黎烬总说:“这鸡汤可是当年你娘手把手教我熬的,味道好极了,你所是不肯喝这鸡汤就跟我学做鸡汤。” 幼时的黎晚为了不再喝鸡汤点了点头,开始跟黎烬学做鸡汤。 起初味道不太合她的口味,每次煮出来都苦涩的难以下咽,但慢慢地,她也学会了,做鸡汤的手法倒是学的有模有样,最后连味道都和黎烬做的大差不差。 对此事时至今日黎晚仍旧记忆犹新。 走进膳房便看到这一幕。 紫衣少女跪在地上,背脊笔直,双眸低垂,她的膝盖还渗着血迹,显然是被罚跪在此处。 这个少女黎晚再熟悉不过,她就是小莲,是太子安插的眼线,黎晚身边的丫鬟都是一等丫鬟,她若想接触得更多就必须一步一步往上爬,前世就是因为这场偶遇小莲被收作一等丫鬟,只是现在,黎晚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第15章 小莲 许是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寒意,小莲浑身僵硬了一瞬,转过头来,看到站在膳房门口的黎晚,瞳孔微缩。 管事的嬷嬷见她不好好跪,上去就朝她甩了一巴掌:“偷懒!还不给我跪好了!” 小莲捂着脸,咬牙跪稳,她抬起头来,正巧撞见黎晚的冰凉的视线,仿佛要把她凌迟处死一样,小莲打了个哆嗦,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顶了回去:“嬷嬷为什么针对我,这里是丞相府,里面的人都像你这样吗?” 和前世一样,挑在这个时候顶撞管事嬷嬷,然后再向她寻求庇护,黎晚那时小不懂事才会着了她的道。 “你说谁呢!”管事嬷嬷恼了,扬起手掌,眼见就要落下,小莲大声喊道:“小姐在这看着呢,嬷嬷难道还要杀了我泄愤不成!” 闻言,管事嬷嬷顿住动作,转过头,果然见到黎晚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管事嬷嬷的脸色青白交加,狠狠剜了小莲一眼,旋即换了副恭敬笑脸迎向黎晚。 “小姐,你回来了!老奴正要派人请你过去用膳呢。” 黎晚嗯了一声,目不斜视从管事嬷嬷身边掠过,径自走到小莲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嬷嬷这是做什么,她怎么回事?”黎晚问。 管事嬷嬷谄媚地赔笑,压根儿不敢隐瞒,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原来是小莲擅闯书房被发现,不仅如此,在给老夫人端茶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老夫人,老夫人一时动怒便将小莲杖责二十,罚跪膳房。 听完她的话,黎晚眯着美目审视小莲。 这个丫头惯会逢迎讨喜,前世每每小莲被欺负的时候她总会站出来维护小莲,可惜她是个笨蛋,看不清局势,反而让小莲钻了空子。 黎晚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小莲,见她低垂着眉眼,一副乖巧模样,黎晚心底嗤笑。 前世的她是傻,但不代表这辈子的她也是傻瓜。 “擅闯书房?这可是重罪呢,嬷嬷可要秉公执法,别放过任何一个坏的苗头。”黎晚轻飘飘的语气似乎带着笑意。 管事嬷嬷心底咯噔一跳,不由得看向黎晚,见她神色平静,似乎没有生气,暗暗松了口气。 “小姐教训的极是,老奴一定秉公办理!” 小莲惊恐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第一次近距离看,少女唇角挂着笑,心脏却剧烈颤抖,她不禁怀疑,这个曾经愚蠢又无知的嫡长女变了! 究竟哪里变了? 黎晚嗤一声,上手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仰起脸看着自己。 “你这张脸,我记忆尤深。”她的手指轻抚上小莲的脸,眼底尽是讽刺。 小莲不明所以,下颌传来的痛楚越发明晰,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呀?”她故作镇定的眨着水雾朦胧的眼睛。 “啊——” 下一刻,一只脚在她的手背上狠狠碾压,小莲吃痛地尖叫,额头沁汗,痛苦不堪。 黎晚的力气很大,小莲只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快碎裂了,她疼得涕泗横流,嘴里呜咽:“小姐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黎晚收回脚,看了看她肿胀的左手,冷哼一声:“夜里再去祠堂跪上两个时辰吧,若是再犯,便赶出府。”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小莲瘫软地趴在地上哭泣,旁观的几个小丫鬟吓得噤若寒蝉,没人敢上前帮把手。 黎晚煲好了鸡汤,托春花去送给老夫人,又叮嘱了几句才放下心。 万籁俱寂,繁星点点。 凉爽的秋风到了夜里变得有些寒凉,窗外的树叶沙沙响动着,院子里的灯笼随着风摇曳,忽明忽灭。 黎晚坐在桌案前不知过了多久,双手冻得冰凉,见此,秋月找了件披风给她披上才暖和起来。 余光瞥见桌案上摊开的几数张纸,上面写的诗句堪称绝妙,每一首都能引起轩然大波,然而,这些全部竟然都是小姐写的。 秋月觉得不可思议,小姐什么时候有这般文采了? 黎晚将这数张纸整理好一并交给秋月,吩咐道:“将这些诗句以“不见仙”的名义散发出去,务必要传遍京城各大酒楼饭庄。” 这些字虽然不多,但胜在精妙绝伦,若是流入市井之中,定能掀起不小的波澜。 “奴婢明白了。”秋月点头应下,却仍有疑惑:“小姐…这些诗句真的由你所创?” 这么问多少会有点冒犯主子的嫌疑,但秋月实在忍不住。 “非也,此乃仙人所创。”黎晚纠正她,末了又补充一句:“这几日仙人托梦予我,醉后吟诵的词句我觉得甚佳,故而抄录下来。” 秋月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家小姐突然就变了个性情,原来是得到了奇人相助。 “既然是仙人所赠,奴婢一定会妥善处理的,小姐放心好了。” 这些诗句是前世黎凝在酒楼所吟诵的,后来才听黎凝亲口说这些诗句其实并非她所创,实则是异世之人所创下的千古名句。 所以说黎凝也不过是剽窃他人成果的小偷罢了。 这么想着,黎晚勾唇露出一丝浅笑,眸光闪烁间,她已有计划。 黎凝想凭借这种手段一举出名,殊不知黎晚会先行一步,让这场戏唱得更热闹一些。 晨光熹微,朝霞初升。 一大早就听说二小姐找到了,不仅不知悔改还公然顶撞老夫人,当即惹恼了老夫人,下令杖责二十,打完之后就关进祠堂思过。 听说这件事时黎晚正倚靠着床柱,听着春花绘声绘色地讲述今日之事,果不其然,那个穿越者当真如她所料,一点也没让她失望。 丞相府前几日便在外张贴了黎凝的画像,以致于街坊邻里都知晓她失踪了。 黎凝先是住店,待了几天才出门,就在今早发生了一件令她惊悚的是,这里的人竟然知道《将进酒》《静夜思》等等她那个世界的古代诗句。 毫不知情的黎凝当着众人的面吟诵这些诗句,却被当做剽窃,周围人指指点点让她下不来台。 第16章 逛青楼被抓 黎凝跑出酒楼,却在墙上看见自己的画像,慌不择路下竟蠢笨到选择去青楼躲避,殊不知这是等于自投罗网,青楼的鸨母阅人无数,女扮男装这种伎俩一眼识破,便趁放松警惕时偷偷上报丞相府,老夫人亲自去抓人,结果可想而知。 黎家嫡庶分明,黎晚排行老大,是嫡长女,父亲黎烬是当朝丞相,官运亨通,老夫人疼爱她,舍不得打骂,所以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黎凝不同,她是庶女,性格懦弱胆小,又不会讨喜,秋娘更偏爱黎月,所以在丞相府受了委屈也没人肯帮她撑腰,每次犯错都是挨打受骂,甚至连饭菜也经常吃剩的。 “奴婢听说二小姐受不住那二十板,跪在祠堂不足一炷香便昏厥了,没有人叫大夫去医治……”春花絮絮叨叨的描述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突然噤了声。 房内寂静无声,春花疑惑地看向黎晚,却见她怔怔愣神,不禁低唤:“小姐?” 黎晚这才恍惚回过神来,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眼角眉梢染上哀愁。 祠堂里,少女醒了,从地上艰难爬起来跪在蒲团上,浑身血迹斑斑,背部被木板打伤的痕迹触目惊心,染红了薄薄的裙摆,她的头发凌乱不堪,满脸泪痕,凄惨狼狈的样子与从前判若两人。 身为养尊处优的现代人,连最普通的皮肉刑罚都承受不起,黎凝在之前也是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董事长的女儿,何曾受过这般罪? 那天她看了一本叫《尘风晚恋》的古早狗血虐文,恋爱脑女主错把真心给了渣男,小说长达百万字,从头追到尾都在虐女主,直到最后女主终于认清渣男,但为时已晚,最后来到大结局女主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荒唐的一生。 黎凝看到激动处女主死了,气极之下一摔手机,眼前突然白芒一片,天旋地转地穿进了手机里,成了惨死的炮灰黎凝,在《尘风晚恋》里,在后面满门抄斩的剧情里,除了女主及女二这种重要人物其他无一人生还,包括原著里的炮灰黎凝,也是死于满门抄斩。 乱世坎坷,人命草芥,在这个古代封建王朝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皇权至上,想要活命她必须往上爬,稍有不慎等待她的将是万丈深渊。 魂穿进这具身体时她便下定决心逃离这里,逛酒楼、青楼都是小说里出现的桥段,黎凝天真的以为外面的世界真就如小说虚构的一样美好。 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女人不能住客店,在古代女人都是足不出户,除非是与家人一同住店否则寸步难行,于是黎凝换了身装扮才勉强蒙混过关,第二日一早她本想去一趟酒楼,偏偏看到公告上张贴的是她的画像,吓得拔腿就跑,经过青楼时,听见莺歌燕舞,不由脚尖一拐,走了进去。 黎凝还记得当时鸨母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相逢即是缘,公子不妨进来坐坐,我招呼几个美人过来陪公子。” 黎凝:“不了吧,我还有事。” “哎呀,公子莫急嘛。”鸨母拉着黎凝的袖子:“再急也不差这一刻,我们姑娘们可都盼着公子呢……” 最后黎凝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卖了,老夫人赶来时她正饮酒作乐,美人在侧,玩得正尽兴,老夫人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黎凝哪受过这委屈当场与老夫人对峙。 老夫人一阵火大,立马派丫鬟将黎凝带走,严加惩戒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人是个年迈的嬷嬷,她提着水桶,身形佝偻,见少女似乎走神,手上一紧,大步上前把木桶里的水尽数倒在她身上。 黎凝被冷水泼了一身,猛地抬头,对上嬷嬷冷冽的双眸,不由瑟缩一下,咬牙道:“你做什么!” 这位嬷嬷姓孙,是黎家的老仆,平日伺候老夫人,在黎府颇有威信,原著里的黎凝没少被她欺负,芯子换了但肉体上的记忆还在,本能惧怕。 “老夫人吩咐了,三小姐这几日不用去学堂,在祠堂反省!” 嬷嬷态度恶劣,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抹布使劲擦拭黎凝身上的污渍,很快就弄湿了她一身衣裳。 凉爽的秋风此刻变得阴寒刺骨,黎凝抖得厉害,视线逐渐模糊,好像有人站在她身前,最后一眼只看到一双绣花鞋。 “今时不同往日黎凝,是你技不如人。” 黎晚看着她倒下直到失去意识,前世黎凝也是这样对她说的,然而今世却换成了她。 黎晚今日请了病假没去文博堂,从祠堂折返回屋来来回回不知在忙什么。 春花秋月跟在她左右愣是没明白主子是想做什么,直到提出让两人去找来一套男装给她,这样的要求简直匪夷所思。 春花秋月面面相觑,迟迟不敢应声,黎晚瞥她们一眼:“我要出府一趟,女儿身不方便。” 这番解释总算说服了两人,黎晚顺利出府,一路来到京中最繁华的街区,街旁的铺子里热闹非凡,叫卖声络绎不绝。 然而就是在这种嘈杂声中,一道凄婉悲切的声音突兀地掺杂其中。 黎晚循声而去,不远处一群人围着中间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凑近了些,发现中间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少女披散着头发遮住半边脸庞,露出来的半截手臂上遍布鞭痕和淤青,看上去十分凄惨。 只是少女身旁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尸体尚未腐烂发臭,应该是刚死不久。 黎晚一眼便认出此人是孟晚棠,前世名动京城的绣娘竟沦落到卖身葬父的地步,想不到孟晚棠的过往如此凄惨。 孟晚棠的一生可谓是跌宕起伏,从前是商贾之女,铺子倒闭后她娘患重病需要大量银钱,让不幸的家庭雪上加霜,她爹的脾气越发暴躁开始对她非打即骂,最后娘病死了,爹抑郁而终,留下她独自一人。 前世的孟晚棠遇上了手握剧本的黎凝,黎凝果断出手相救,替她安葬好了家父,后来在黎凝的帮助下孟晚棠成了名动京城的绣娘,从此对黎凝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黎晚望着地上少女,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第17章 孟晚棠 “这位少爷,求你帮帮我吧,只要安葬好我爹,今生我都愿为奴为婢报答你。” 孟晚棠的声音轻颤,语气卑微,她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露在外面的胳膊又细又瘦,肩膀单薄,隐约可见里面的肋骨。 周围看戏的人窃窃私语,对孟晚棠表示怜悯,毕竟她从前也是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沦落到这个地步确实可惜了。 “姑娘,我愿意买你,帮你安葬令尊。” 孟晚棠抬起头惊讶地看向她,随后又迅速低下头,感激涕零:“谢谢少爷,您真是好人。” 周围人散去,黎晚伸出手扶起了她,她身高比孟晚棠矮了整整一个头,看上去却丝毫不显弱势,甚至透出几分凌厉。 “别哭,我会派人安葬好令尊。”她拍拍孟晚棠的肩膀:“先跟我走吧,这地方太乱了。” 黎晚派人安葬好了孟晚棠的家父,风光大办了丧事。 事后,黎晚给她安置好了住处,租的宅院虽小环境却十分清幽舒适。 “少爷,以后奴就是你的人,供你差遣。”孟晚棠郑重许诺,她对黎晚感恩戴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别叫我少爷,叫我小姐。”黎晚拔掉发簪,任由墨色长发倾泻而下,纠正道。 小姐? “…小…小姐。” 孟晚棠瞪大了眼,眼前的小少爷竟是女儿身! 黎晚:“我姓黎,单名一个晚字。” 这个名字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孟晚棠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早些年便跟着爹娘学会打理商铺,偶尔也会和贵家小姐聚一聚喝茶赏花,贵家小姐口中的人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黎晚就是她们常谈的人物之一。 单是黎这个姓氏放在京城就不简单,因为当今丞相就是这个姓氏。 而黎晚的身份是丞相嫡女,身份尊贵,孟晚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个人物。 黎晚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救她,总归不会是可怜她。 “晚棠冒昧问一下,小姐为什么要救我,仅仅是怜悯?”她试探性问道,目光灼灼地盯着黎晚。 黎晚端起桌上的杯盏浅酌一口,慢条斯理道:“我救你不止是因为你值得我出手,还有另外的缘故。” 孟晚棠眼中划过疑惑,等待黎晚继续往下说。 “你的前途不止于此,我看好你,将来定会成为这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黎晚放下茶盏,嘴角勾出一丝笑,目光深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孟晚棠有着大好前程,但前提是有人肯栽培她,欣赏她。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黎晚倒是愿意充当她的伯乐。 “小姐何出此言?”孟晚棠满腹困惑,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天赋聪颖,勤奋努力,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绣娘,到那时你再进宫为官,必然一帆风顺,若是运气再好一些入了皇帝的眼,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她说完看向孟晚棠。 她这话可不是哄骗孟晚棠,而是原本的历史轨迹便如此。 “我会交给你几个店面打理,我出钱你出力,到时候五五分红,只要你用心经营,将来定有大作为。” 孟晚棠从没想过她还能东山再起,被黎晚一番鼓励说得心潮澎湃,连连叩首表示感谢,并且信誓旦旦保证绝不辜负黎晚的期望。 临走前黎晚抛下一句:“孟晚棠,我看好你,莫要让我失望。” 这几日黎晚频繁出入这里,引起了暗卫的注意,将此事禀报给幽王。 “属下观察这几日黎小姐行踪古怪,女扮男装频繁出入一间宅院。” 暗卫汇报完后静立在一旁,等候发话。 江肆捏起白子落在棋盘上,漫不经心道:“那里面住的人是男是女。” “据属下调查得知,住在里面的人是前日在街上卖身葬父的女子。” 卖身葬父? 黎晚可不像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况且她又是如何得知街上会出现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准确来说黎晚一开始就有她的目的,难道说她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遭?江肆眸光闪烁,若有所思,片刻后吩咐暗卫道:“去查查那名女子的身份,另外黎晚那边继续监视,有什么异样及时告诉我。” 他的直觉告诉他,黎晚绝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属下遵命!” 与此同时,黎晚正和孟晚棠商议着店面选址的事情。 “这里远离市井街巷,不适合开店,咱们得另寻一块儿好地皮才是,你喜欢哪儿?”黎晚翻看着图纸,询问她的意见。 “这里距市井稍远,我想把店面开在闹市区附近,如此才能吸引客源。” 孟晚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那里的房价肯定很贵。” 黎晚:“无妨,我出钱买下来便是。” 这段时间黎晚送了她很多银票,足够支付店面的费用了。 “还需找几个伙计和掌柜,这种事急不得,要挑选一位踏实老练又精通管理经验的人做掌柜。”黎晚说出了最关键的点。 孟晚棠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不算少,但真正能做到信任的人却极少,其中能称得上朋友的恐怕就只有一人。 “这件事情我会留意的。” 孟晚棠沉吟半晌后应了下来。 有了黎晚的照拂,孟晚棠很快就在城南选定了新铺子,那里是一条闹市街区,来往商户众多。 孟晚棠的动作不小,短短几天功夫铺子的牌匾已经挂上去了,招揽了两个伙计,一切都井井有条。 黎晚再来这个铺子的时候,刚巧看见有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在刁难伙计,伙计忍气吞声,她眉头微皱。 孟晚棠估计在里头忙活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妇人性格难缠不讲理,伙计拿她没辙,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个泼辣妇人。 “孟晚棠你给我滚出来,别以为当个缩头乌龟就没事了,赶紧赔礼道歉,否则老娘拆了你的铺子!” 妇人嗓门很高,周围人都能听得到。 孟晚棠听到她的叫嚣停下手中的针线走出来,看清了来者是谁,柳眉蹙了起来。 “这里不欢迎你。”她的语气冷漠,显然不欢迎对方。 第18章 红衣少年 这个妇人是孟晚棠曾经的邻居刘婆子,平素就欺软怕硬,尤其是瞧见孟晚的生意比她好了许多心里更加嫉恨,总会来闹场。 刘婆子平时仗势欺人横行霸道惯了,不少人吃亏后都是选择隐忍退避,唯独孟晚棠不惧她,每次都跟她争执。 孟晚棠性子软和,但不代表她没脾气,遇到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她总会怼得对方哑口无言。 刘婆子不识字,就算是骂人反反复复也就那几句,口头上比不过孟晚棠她气愤至极,上前就要抓住孟晚棠的胳膊扬手朝她脸上扇了过去。 结果还没靠近就被人拽住手臂扔了出去,摔了个狗啃屎。 刘婆子疼痛之余抬头,看见站在孟晚棠身侧的人,顿时怒火攻心,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又是哪家的兔崽子,居然敢帮着这狐媚子欺负老娘,你爹娘难道没教你什么叫长幼尊卑吗!” 她一边骂一边爬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朝着那人扑了过去,似乎要撕咬下对方的肉来解气。 黎晚神色淡然,一脚踹了过去,踢在了刘婆子肚子上,刘婆子惨叫一声趴到了地上。 “我就说孟晚棠为什么东山再起了,原来是出去卖了,被男人养着,啧啧,你这样的狐媚子也配穿绫罗绸缎……”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骤然响起,惊呆了周围人。 孟晚棠怔愣的望着黎晚,少女脸上带着寒霜,美目泛出冷厉之芒,神情冰冷:“倘若我再发现你乱嚼舌根,我不介意割掉你的舌头。” 她的眼神令刘婆子一阵胆寒,吓得不敢吭声。 刘婆子的身体抖了抖,捂着被打肿的脸颊狼狈离开。 黎晚盯着刘婆子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才收回视线。 周围看戏的人也陆续散去。 黎晚收敛了浑身煞气,甩了甩打得发麻的手,转头看向身畔之人:“到底发生了何事,闹得这般难看?” 不等孟晚棠答复,一旁的伙计看不下去了,插嘴道:“是那个妇人好生不讲理,拿着撕坏的布匹找二东家索赔,我看二东家忙于忙着呢就没惊扰,谁知那妇人竟然不依不饶。” 伙计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末了又说:“幸好大东家您回来了,否则我们今天怕是要受欺负。” “辛苦你们了,这几日铺子里的事务你们先帮忙盯着些,我改日再来。” “主子,属下近日多处打探得知那女子名为孟晚棠,曾是商贾之女,后来家道中落不胜从前,如今沦落到家徒四壁,卖身葬父的境地。” 少年坐在桌案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俊逸的容貌笼罩在朦胧雾气中看不太分明,唯独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格外醒目。 他放下茶盏,低垂下眼睑,薄唇缓缓勾起:“倒是个妙人。” 这样说来黎晚这么做也不无道理,孟晚棠跟着爹娘从商多年,对商机把握敏锐,有过人的头脑,只要将布庄开起来并且打响名气,必能让她脱胎换骨,重获荣耀。 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对于孟晚棠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但对于黎晚则不同。 这般笃定且轻信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将来会出人头地,未免太过草率,甚至会有很大可能因此承担风险。 他突然想看看黎晚究竟能有怎样的本事了。 丞相府祠堂。 黎凝跪祠堂足足三日有余,直到今日,她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孟晚棠这号人物该出场了。 在原著《尘风晚恋》里孟晚棠可是一号重要配角,孟晚棠是以卖身葬父的方式出场,若是她赶在女主之前安葬好她爹便能得到孟晚棠效忠,有利于于壮大日后势力,一举两得。 黎凝早已忘记这茬儿,此刻才突然想起不知道晚不晚,总之顾不了这么多,她站起身,揉了揉跪得酸麻的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趁着这会没人赶紧爬墙,企图翻墙而出。 偷溜出去一会儿一时半会应该没人发现,只要早些办完事早点回来就成。 她翻墙而出,一个人跑到街市里按原著提供的信息寻找着孟晚棠的身影,然而她找了半天连个毛都没有,只好沿路折返回府。 走正门自然不可能,黎凝准备像上次那样继续翻墙进去,然而事与愿违,她爬到一半就被人当场逮住,心情糟糕透顶。 “快看,二小姐在上面!” 绿萝指着坐在墙上的黎凝大喊,立即引起下人瞩目,纷纷往这边聚拢。 不是大姐,你有没有搞错,我又不是囚犯用得着被你们监视一举一动吗? 嗓门这么大是生怕别人听不见,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脸呢。 黎凝暗中腹诽,心里烦躁不已,既然被发现了她也没有选择,只能下去。 她刚准备跳下去,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毫无征兆地往后栽了下去。 “啊啊——” “二小姐!!!” 伴随着众人和黎凝的尖叫,身体极速下坠,她吓得魂飞魄散,却发现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她睁开眼睛就撞入一双沉静深邃的瞳眸。 那一瞬间,黎凝感觉自己仿佛跌进了某种漩涡,呼吸困难。 在黎凝的视角里是一位红衣少年接住了她,她稳稳落在少年怀中,少年没有松手,仍旧保持着接住她的姿态,黎凝抬起头想看清楚他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清,紧接着她便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黎凝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房间里燃着炭火,温暖怡人。 黎凝猛地坐起来,叫了几声绿萝才把人给唤来,她问及昏迷前的事情,绿萝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奴婢赶过去时二小姐当时正躺在地上,身旁并无他人,只有二小姐一人。” 绿萝斟酌片刻才说。 “当真没有除我之外的人?”黎凝追问道,虽然知道这丫鬟不会骗她,但她仍旧怀疑这其中有诈。 绿萝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奴婢亲眼所见。” 黎凝皱眉,仔细思量一番,确认绿萝没撒谎,但她也没看错。 那位红衣少年绝对存在,这将成为她心底挥之不去的谜团。 第19章 姐妹情 在丞相府黎家,嫡女可谓是受尽万千荣宠,庶女却只能在夹缝存生,黎凝不甘心止步于此。 原主黎凝在这个家本就不受待见,甚至连生母都对她不闻不问,哪怕就算有一天她死在这阴暗的宅院里,恐怕也无人为她哭泣伤心。 不行,她决不允许原著的悲剧在她眼前重演! 黎凝攥紧拳头,坚毅的眼神渐渐变得狠辣起来。 临近中秋佳节,皇后设宴,邀请京城勋贵夫人和世家小姐参加宫宴。 每次宫宴黎家只能去两位小姐,其中嫡女不变,庶女则是二择一,轮着来,只能有一位参加,这是老夫人定下的规矩。 也就是说她和黎月只能有一个人去赴宴,上一次宫宴是黎月参加,那么这一次就该轮到她。 黎凝看过原著,却是跳着看的,像这种无聊的剧情她基本上都是随便翻翻就过,对这个配角唯一的印象就是可怜,不是被害就是在被害的路上。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次宫宴会有人对她下手,凶手其实也不难排查,原剧情路线应该是她和黎晚一起赴宴,而原著后续说的却是黎晚和黎月一起赴宴。 首先排除黎晚,除掉她对黎晚没有什么益处,嫡女的身份让她无需为此冒风险。 与她存在竞争关系的就只剩下黎月,她的好妹妹,既然原著里黎月顶替了她的出场那么就说明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二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正琢磨着,黎月踏着晨曦而来,笑靥如花,语调娇软甜腻。 黎凝微微一怔,黎月穿着海棠色如意云锦纹对襟长袄,乌发挽成百合髻戴着赤金累丝嵌宝石蝴蝶簪子,精致妆容,脸上挂满浅笑,乍一看美艳非凡。 她嘴上说着“探望”,脸上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不仅带来了礼物,身后还跟了个捧东西的丫鬟。 “二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黎月忍下鄙夷,装作不经意似的询问,她打扮得光鲜亮丽,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要入宫的,就差把“我等不及了要害你”写在脸上。 不过黎凝不屑,就凭黎月这幅做派也想代替她去宫里参加宴会,简直是痴心妄想。 “托妹妹的福,已经全好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可不喜欢与黎月这朵毒莲共处一室。 “那太好了,妹妹还担心二姐姐身子骨弱吃不消这种场合,现在二姐姐痊愈了,妹妹也放心了。” 黎月掩唇轻笑,笑得很是热络,仿佛真的很为她高兴,但黎凝从她闪烁不停的眼眸里瞧出了端倪。 不安好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黎月就安耐不住心思,露出了狐狸尾巴。 “明日宫宴,妹妹特意挑了件新衣裳献给二姐姐,二姐姐快换上试试吧,若是有哪里不适也可以告诉妹妹,妹妹帮你改。” 她说罢将手中盒子递到黎凝面前,嘴上客套地催促她赶快换上衣裳。 黎凝如临大敌,防备地盯着黎月,没有伸手接过盒子。 原主黎凝第一次参加宫宴时穿的就是黎月送来的衣裳,黎月在上面做了手脚,衣裳一扯就断,轻易便毁了原主的名誉,黎月好歹毒的心! “多谢妹妹好意,妹妹还是收回去吧,这么珍贵的礼物,姐姐不敢收。” 有了前车之鉴,黎凝不会傻乎乎地去碰黎月送来的任何东西。 “二姐姐莫不是舍不得?” 黎月眼波流转,笑吟吟道:“也是,毕竟二姐姐平日里总穿着旧衣裳,妹妹这件衣裳乃是上品蜀锦制成,二姐姐不识货也属正常。” 这话是在暗讽她穷酸,没见过世面,黎凝心头火烧般难受,她恨不得撕碎黎月虚伪的脸,但是她知道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原主懦弱胆怯,即使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低头,更别提现在黎月还比原主强势,她根本不占优势。 见她低着头迟迟不语,黎月假意不为难:“罢了罢了,既然姐姐不喜欢,妹妹拿走便是了。” 说着,黎月一改策略,又递给她一个胭脂盒,这次学聪明了,先打开盖子给黎凝看,然后抹在自己脸上证明给她看。 “我看二姐姐从前最喜欢胭脂了,这个胭脂颜色鲜亮,味道香浓是上好的胭脂。” 胭脂无毒,且对皮肤有滋润效果,黎月真的只是单纯送她一人胭脂? “二姐姐放心好了,胭脂是府里管事统一分发给女眷的,昨日二姐姐昏迷不醒,只好由我来代劳拿给二姐姐。” 黎凝狐疑地瞥了黎月一眼,见她神态自然,倒是看不出异样。 半信半疑,她接过胭脂盒放在桌案上,打开盖子嗅了嗅,没察觉出任何问题,确实是个好胭脂。 黎月要亲眼看她摸上胭脂才肯罢休,黎凝犹豫再三,才将胭脂涂在双颊上,又拿水净了手指,再取来梳子慢悠悠梳理长发,镜子里映照出黎月含笑期盼的目光。 管事要分发的胭脂原本是由红蓝花制成的,黎月便打算以胭脂为突破口。 这个胭脂里含有凤仙花汁液,可能就连黎凝都不清楚的是她闻不得凤仙花,严重会因此患上风疹,这是秋娘某天无意说的,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为了代替黎凝,她可谓是处心积虑,先是找了管事提议换批胭脂,管事哪里会听她的话,所以她早有准备。 管事早已成家,孩子都三岁了,是个惧内的人,这两年却背着自家娘子在外面养了小妾,今年就把小妾肚子搞大了,正主性格直率若是知道夫君拿她的钱在外养小妾岂不闹翻天? 黎月正是捏住了这一点才威胁到管事,逼迫管事按照她的要求换了新胭脂。 “二姐姐略施粉黛便如此貌美,当真是羡煞旁人。” 黎月夸人的词汇张口就来,黎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角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敷衍几句。 送走黎月她终于能松口气,细想却怎么都不对,黎月动力不明,这就走了难道目的达成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漏,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第20章 中秋宴 中秋佳节,皇城张灯结彩,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好生繁华热闹。 马车已经在府外等候多时,黎晚早就收拾好了,等人的同时和春花说几句闲话。 “二妹妹怎么还没出来?” 黎晚装作无意问。 有了前世那一遭她当然知道黎月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手,用不正当手段换来参加宫宴的机会。 黎凝此刻恐怕已经患上风疹不能出门见人了,不得不说,黎月这招棋妙极。 “女儿家都爱美,二小姐许是在精心装扮,自然得耽搁一会,估计再磨蹭些许功夫,就该出来了。”春花猜测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二小姐虽然不像三小姐那样精致,但也绝不缺乏少女心思,她会在意打扮自己是正常的。 不多时,一个丫鬟匆匆来报:“老爷,老夫人,不好了!” “慌里慌张的,有话慢慢说!”老夫人皱眉训斥道。 丫鬟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紧张情绪,这才禀报:“启禀老爷,老夫人,二小姐染了风疹恐怕不能进宫赴宴了。” 闻言,老夫人眼都没抬就摆手:“那便由三姐儿代劳。” 话音刚落,黎月便提着裙摆急步而来,面上一副伤心过度的表情情,声泪俱下道:“祖母,二姐姐她…她染了风疹,我今日去看二姐姐,谁料她晕厥在榻上,孙女吓坏了,忙请了郎中来瞧病,这会儿恐怕来不及去宫宴了。” 黎月一边说一边哭得梨花带雨,老夫人向来厌恶这种勾心斗角的人,听黎月哭诉顿感心烦。 “即刻出发,莫要耽搁了时辰。”老夫人送最后一程,担心时辰,免得让别人挑了错处。 马车是分开坐的,黎晚不用和她挤一个马车,心情明显好得多,有春花秋月二人伴在左右也不会太无聊。 “小姐,依我看二小姐染风疹一事必有蹊跷。” 秋月最是聪慧,不愧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把戏聪明一点的人都能想到。 “从何说起?” 黎晚考考她,秋月闻言思索片刻,斟酌措辞:“奴婢观二小姐平日行事谨慎稳妥,定不会冒险与人交锋,更不会贸然行事,必然是有人陷害二小姐,而这件事从始至终受益之人只有三小姐。” 秋月分析的不无道理,单从整体来看这场计谋早已无所遁形,没有人会出手阻止,这场斗争就算是闹得你死我活最后也只能有一人胜出。 “说的不错,静观其变吧。” 前世黎月顶替黎凝参加宫宴后一直给她使绊子,给她难堪,让她沦为笑柄,这辈子黎月还想故技重施,黎晚岂会让她如愿? 黎晚闭着眸躺在软垫上,假寐养神,马车抵达皇宫门口停下,宫门外已站满官员家眷,男子穿着官服,女子穿着盛装,一个个仪态万千,举止端庄。 黎晚下了马车跟在人群中朝后方望去,只见前方一辆马车徐徐驶来,车轮滚动时,穗子轻晃,隐约露出帘子一角的锦袖。 待到马车停稳,立即有宫人撩开帘幕,少年从马车上跳下,一袭月白锦袍成为黑夜里最闪耀的一颗星。 江肆的出现引无数京城贵女纷纷侧目,唯独黎晚移开视线,心底暗骂:男妖精! 守门侍卫仔细盘查后才放他们入内,远远就能看到那些贵妇贵小姐聚在一起,她们有的在说笑,有的在讨论衣裳首饰,还有聊着家长里短,俨然一幅闺阁盛景。 而然就是这种人往往最难应付,前世因为她的名声尽毁,没有哪个贵圈待见她,她们不敢明面碰撞只敢暗地里讥讽嘲笑,这一切的领头人是黎月。 她被黎月带头冷落,用最粗鄙之语诋毁她,沦为笑柄,始作俑者从未悔过。 黎晚垂眸敛目,努力忽略心底涌出的恨意。 “在想什么?”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微怔,顺势转眸,对上江肆探究的视线,随后飞快挪开。 “与你无关。” 江肆低笑一声,并未介怀,而是问道:“贵家小姐多半常聚一起,你怎么反倒格格不入。” “她们是闺秀,我是乡野村姑。” 黎晚气得翻白眼,没好气道。 江肆似乎很喜欢逗弄她:“你似乎对我很反感?” 黎晚不吭声,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见状,江肆也不追问,只淡淡笑道:“不如我们打赌如何?” 黎晚挑眉:“好啊” “就赌……”他拖长尾音,故意卖了个关子。 他越是这般神秘黎晚心中疑惑愈浓,忍不住催促:“赌什么?” “飞花令。” 飞花令是一种酒令游戏,游戏人数不限,但以七人为最佳。 游戏流程分为出题和应答两个阶段,出题者先提出一个诗句或歌词,其他人则需要根据这个诗句或歌词,依次提出与之相关的诗句或歌词。 每个人只能说出一句,不能重复,不能跳过。 当所有人都说了一句之后,出题人再提出一个新的诗句或歌词,游戏继续进行。 这便是飞花令的玩法,黎晚并不陌生,回想起前世黎月会在她的酒盏里下药,进展到飞花令时她的身体突然变得皮痒无比,让她当众难堪,丢尽颜面。 这种手段拿来对付这一世的黎凝也就罢了,还想对付她可就不好说了。 黎晚冷呵一声:“赌注呢?” “若是你赢了我帮你做一件事,若是你输了则反之。” 黎晚眯了眯眸,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为何拿她做赌。 “幽王殿下好胆量,恐怕你要失望了。” 这场赌约注定没有结果…… 宫宴设在凤华殿内,大臣和贵族女眷按品级分坐,位置靠前者自然尊荣非凡。 黎晚一眼扫去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前世自以为与她交好的闺秀们,如今再看真叫人唏嘘。 黎晚正襟危坐,安静等待,不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收敛了曾经的娇纵,看起来颇为知性端雅。 一旁的黎月倒是惊讶于她的改变,从前的黎晚可不像今天这般规矩,看上去倒是真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段时间黎晚的反常很难不让她怀疑什么。 第21章 善恶终有报 不知是否是黎晚敏锐的错觉,总觉得有双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江肆坐于黎晚斜对面,姿态闲散慵懒,嘴角含着浅笑,偶尔看向黎晚的眸光透着几分趣味。 “陛下驾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响彻全场,原本热闹喧哗霎时寂静下来,众人齐刷刷跪拜在地,恭迎帝王。 “诸位爱卿平身。” 龙座上的皇帝抬手虚压,示意众人起身,他虽年近四旬却容貌英俊,五官深邃,眉宇间透着威严。 “谢陛下。” 众人起身后,各自入座。 “中秋佳节,朕特赐宴百官及家眷同乐,望尔等愉悦,共赏佳景。” 接下来就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时间热闹非凡,黎晚看着桌上的月饼倒是起了兴致多尝几个,口感酥脆,吃完后唇齿留香。 正吃的津津有味,一个酒盏递到她眼前,黎月含笑道:“妹妹敬大姐姐。” 空酒盏倒上酒,酒盏里被下了什么药,黎晚再清楚不过,这一世黎月还是没有丝毫长进,这么拙劣的伎俩实在不高明。 两杯酒盏放在一块,能确定的是黎月那杯无毒,黎晚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我也敬三妹妹一杯。” 暗中的左手缓慢靠近她,放出一只蜈蚣爬上黎月的裙摆,悄无声息地收回手,黎晚垂眸故作惊讶道:“三妹妹,你的裙摆上好像有虫子。” 闻言,黎月脸色陡变,忙扯掉蜈蚣扔到地上踩死。 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周遭宾客根本没有察觉到异常。 而在这一瞬间,黎晚就已经偷梁换柱,交换了这对酒盏,毫不知情的黎月还催她喝下这杯酒。 黎晚当着她的面一饮而尽,转而对她道:“难得中秋佳节,三妹妹不介意多饮一杯吧。” 黎月心情也难得的愉悦,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她喝下那杯掺了药的酒水,看不出什么。 药效暂时没有发作,等黎月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晚了。 这场晚宴到了最后才是活动,以中秋为主题的活动,可自由选择合适的项目组队参加。 许多闺秀都以选好了项目开始组队,黎晚还在漫无目的地四处逛逛看。 再见这幅热闹场景恍如隔世,前世在冷宫里的日子冷清得甚至可怕,但与暗牢相比相差甚远,那种暗无天日、饱受折磨的日子令她永世难忘。 “黎姑娘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 身后冷不防地突然冒出一句话,黎晚猛然回神,摆摆手。 “知道了。” 飞花令这项游戏很考验记忆力和储备量,其次就是一个人的随机应变能力,想要获胜并不简单。 一组人还差一个,黎晚刚好是充数进去的,黎月也在其中,显然早已有了腹稿。 游戏开始,出题者提出以“秋”为主题的诗句,并且必须在短时间内吟诵出来。 由黎月那头先开始做表率,她一边念着诗句,眼睛时不时往黎晚这头瞄来,她不知道药效具体什么时间发作,但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可黎晚的反应倒是半点事都没有。 反倒是她自己胳膊上开始瘙痒,黎月只当是被虫子蛰的没太在意。 紧跟着是二公主江蓉,她是人群中最瘦小的一个,似乎是营养不良的缘故。 江蓉一直耷拉着脑袋,直到有人提醒时才抬头,露出怯怯懦懦的样子。 黎晚对这位二公主的印象太少,只知道前世这位二公主是死在了冷宫,死在及笄之年。 哪料江蓉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她震惊得愣在当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黎晚猛然睁圆杏眼,这首诗是前世的黎凝所诵,难道江蓉也和黎凝一样是穿越者,异世之人?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最后轮到黎晚了,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江蓉,一字一顿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这也是前世黎凝所诵诗句的其中之一,江蓉如果真的是穿越者对这首诗也绝不陌生。 果不其然,下一瞬江蓉的神色就微妙起来,与她对视片刻,眼里的激动难掩,仿佛是终于抓住希望的曙光,黎晚心中更加笃定,江蓉果真是穿越者。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是黎月的声音。 药效发作了,来势汹汹,黎月身上的红疹密布全身,整张脸涨成通红,痛苦地扭曲着。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救我,快救救我……” 她痛苦挣扎,眼神迷离涣散,不停哀嚎求救。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未弄懂状况就被吓傻了不敢轻举妄动,顿时议论纷纷。 黎月浑身滚烫,衣裳被汗湿,脸颊绯红,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黎晚!” 这个贱人竟敢算计她! 黎月满头汗珠滚落,艰难抬头望着黎晚,声嘶力竭喊出一个名字。 黎晚故作担心地走近她,俯下身摸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像是灼伤了她掌心似的迅速收回手。 “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 黎月脑袋昏沉地厉害,身上燥热又瘙痒,她的手忍不住伸进去挠,碍事的衣裳被她扯开,大片带着红疹的肌肤裸露在外,引得众人低呼。 “大家别靠近她,三妹妹可能患了瘟疫,千万不要过来。” 此话一出,众人连退三步,避她如蛇蝎。更有甚者早已溜之大吉。 瘟疫这种东西,可大可小,一旦沾染,轻则重症缠身,重则丧命,谁愿意和这瘟疫之源待在一起? 黎晚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交换对杯酒的话,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该是她了。 她贴近黎月耳畔轻道:“这是你欠我的。” 黎月似乎恢复意识,双拳用力攥紧又松开,指甲深陷肉里却毫无感觉。 最后她难受到昏厥,黎晚将自己的披风脱给她盖上,这才施施然离开。 这场飞花令潦草地结束了,中秋宴上出了这一遭乱子皇帝立马派御医前来医治黎月。 黎晚和黎烬打过招呼,四处走走散心,身后之人跟了她一路,终于是忍不住江蓉开口:“这位小姐请留步。” 黎晚转过身面对着江蓉,不等她说什么,江蓉就扑过来搂着她不松手,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二公主请自重。” 江蓉听见了,却仍旧抱着黎晚不肯撒手,语气坚决道:“别装了,我们是一类人,你和我一样同为穿越者。” “如果我说我不是呢。” 第22章 相见恨晚 江蓉愣住,猛然抬头松开手,惊恐地后退两三步与她对视,一系列反应颇为滑稽,末了咬唇道:“别骗我,你刚刚那句是从哪儿学来的?” “无师自通。” 黎晚耸肩,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对面沉默了很久,久到黎晚以为江蓉要放弃的时候,就见她哭了。 江蓉哽咽出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身子抖得厉害,不知道在怕什么。 “距我穿来这里已经五年了…五年啊足够改变一个人。”她抽泣:“我现在过得并不如意,甚至连街边的乞儿都过得比我好,在这里我是生在冷宫的废妃之女,从小食不果腹,饱受欺凌,你知道吗在我家我还是个金枝玉叶的小姐呢。” 她说得极尽悲惨,向黎晚述说着自己的故事,黎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听到一个来自另异世的灵魂诉苦。 五年,江蓉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远比黎凝要长,难怪她一开始就没有认出江蓉是异世之人,五年之久足够彻底改变一个人,江蓉在这乱世里磨平了棱角,被迫习惯这里的一切。 从前那个金枝玉叶的娇小姐娇气又倔强,受不得一点委屈,后来在这里她变得懦弱胆怯,甚至连性格都变得阴郁孤僻。 她想活下去,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回家,有机会再见到父母,为了活下去她努力融入环境,尝遍各种辛酸,渐渐忘却了自己也曾是父母捧在掌心宠爱的明珠。 黎晚安静看着她,没再出言打击。 “我知道我错了,是我错了。”她喃喃低语,目光恍惚,突然笑道:“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我没办法再回到过去,只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她笑得无力,眼眶通红,黎晚叹息一声,不由得对她产生几分怜悯。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黎晚的话让江蓉一怔,不确信地望向她:“你有办法让我回去?” “当然没有,这不在我的范围之内,但我能帮你逃离皇宫,离开这里,重获新生。” 江蓉眼里闪烁起光亮,但仅仅是眨眼功夫,那些光芒又湮灭了。 “不可能,我走不了,皇宫戒备森严,根本出不去。” 换言之,只要有这层身份在她就永远摆脱不了皇宫,除非是死。 “我有我的法子,你愿意试一试吗?”黎晚目光灼灼望着她,不容置疑,江蓉犹豫了。 良久,她垂眸道:“那我要做什么?” “与我合作。” 穿越女对上穿越女,只要与她合作,后面对上黎凝便好对付些,留着必有大用。 “好,我与你合作。”江蓉深吸一口气,作出决定。 黎晚答应待时机成熟时带她离开,江蓉提出的合作条件是要黎晚每隔一段时间来见她,不然她会憋疯。 两人达成共识,夜色渐浓,各自离开。 回府的马车上春花道:“奴婢听说三小姐染了瘟疫,不知是真是假。” 上马车时就见黎月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被丫鬟搀扶才勉强站稳,春花出于好心想替她掀帘,就被她的丫鬟呵斥,一顿冷嘲热讽。 想想就令人气愤,真是不知好歹,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传闻而已,无需理会。” 就算是御医为黎月诊治也看不出什么,只当是严重些的风疹不会怎么样,怪就怪在黎月对别人太狠了,她可能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回到丞相府,门口的秋娘旁边跟着丫鬟在这里等候多时,瞧见黎晚先下了马车,就把目光放在另一辆马车上,迟迟不见她的女儿从这下来。 秋娘难免心急,正欲上前就听到丫鬟的叫声。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来人啊小姐昏厥了!” 秋娘心头一颤,等她赶到时就见她的女儿倒在丫鬟怀里,全身被被褥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来。 黎月捂得脸色涨红,嘴巴微张,连话都说不出口,秋娘心疼坏了,明明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幅样子了。 “你们怎么照顾三小姐的,月月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你们是问!”秋娘怒喝一声,吓得丫鬟们都跪了下来。 跟在黎月身边的丫鬟进不了皇宫,只能在外头等着,当然不知道内情,此刻满腹惶恐。 秋娘打量了马车里发现一件不属于她女儿的披风,拿来看才想到这是黎晚的东西,当即明白了。 一定是黎晚那个贱人害的黎月! 秋娘怒不可遏,恨恨跺脚,让其中一个丫鬟赶紧去请大夫,剩下的带黎月回房休养。 “黎晚,我知道是你。” 秋娘一步一步逼近她,咬牙切齿道。 春花挡在她前面,狠狠挨了一巴掌,黎晚伸手拉住她,皱着眉将春花拉到身后。 “秋娘,敢动我的人,你最好掂量清楚。” 黎晚出言警告,她们之间彻底撕破脸,秋娘已经不在乎那套虚伪做作的慈善形象了。 “我打她怎么了,一个丫鬟而已我怎么就打不得了,还有你害了月月,你以为装不知道就能蒙混过关,我告诉你这件事绝不会轻易揭过。” 秋娘恨不得扒她的皮,吃她的肉,她的女儿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偏偏还要忍气吞声,碍于这是在丞相府,只能压制怒火。她早该猜到,黎晚是她的克星! “我知道庶母担心三妹妹,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盖棺定论,凡事要有证据,否则就是污蔑。” “哼,你少给我装蒜,若不是你搞鬼,月月能遭此横祸?” 如果喝下那杯酒的是黎晚,她的女儿又怎么会出事。 这笔账她记着了! “庶母在门口等候许久,其实真正想看到的是我的惨状不是吗,如今事没成,就恼羞成怒?” 前世喝下那杯酒的是黎晚,同样痛苦,秋娘特意等在门口看她的惨状,笑得合不拢嘴,如今事没成反而迁怒,她凭什么? 秋娘气结,指尖哆嗦,一双眼睛像淬毒般恶狠狠瞪着她。 黎晚径自离开,与她擦肩而过,抛下一句:“好自为之。” 第23章 又一个穿越者 秋娘是个极为难缠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隔日一早这桩事就捅到老夫人那了,老夫人原是不打算管的,耐不住秋娘一哭二闹三上吊势必要讨个说法。 老夫人召集一家人在景德堂议事,众人神色复杂地坐在厅中,还有一人没来。 “老夫人,大姐儿这是不把规矩放在眼里,说白了这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简直成何体统。”秋娘阴阳怪气地指责黎晚的不是,又暗示老夫人该惩处黎晚。 “放肆,此事我自有主张。”老夫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一大早秋娘就在她耳边吵吵嚷嚷,吵得她烦躁不堪。 秋娘撇了撇嘴不吭声了,心里却暗骂老狐狸,果然护短。 她的女儿还躺在床上,黎月今早醒过一回,精神失常,接受不了现在的自己,哭喊着要杀了黎晚给她陪葬,秋娘哄着劝着都没用,最后还是给她喝了安神的药才勉强睡下。 她现在心里堵得慌,恨不得立马弄死黎晚那个贱人。 “老夫人,嫡小姐来了。” 随着丫鬟通报,黎晚慢悠悠的踏入正厅,扫视一圈,看向老夫人福了福礼,淡笑道:“祖母唤我何事?” 看到黎晚完好无损,老夫人心里松了口气,又板起脸来:“昨日三姐儿染了重病,你说一下来龙去脉。” 实际上无论黎晚有没有害人老夫人都不会严惩,这不过是给秋娘做样子罢了,毕竟秋娘要是真死在丞相府传出去总归是名声不好听。 “回祖母的话,昨日我玩飞花令,三妹妹也在场,与我距离相差甚远,起初还好,后面三妹妹就突然倒地身上起了疹子。” 黎晚不疾不徐的解释,重点就在“距离相差甚远”上面,她们之间隔了五个人,怎么说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秋娘气得浑身发抖,黎晚这摆明了是在狡辩转移话题。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在酒盏上动了手脚,给三小姐下了药,还想抵赖!”秋娘一气之下竟直接说出来了,丝毫没考虑后果,老夫人脸色陡沉。 “秋娘慎言!”她厉声道,秋娘这才察觉自己说漏了嘴。 “庶母不在场又是如何知晓?这般笃定是酒里有药莫非是贼喊捉贼?” 这番话引得老夫人深思,黎晚说的很对,秋娘确实不在场,但她却信誓旦旦地说是黎晚干的,这其中的猫腻值得推敲。 “你……”秋娘哑口无言。 黎晚淡笑不语,在场的人谁不比秋娘精明,眼下这情况说看不出来也是假的。 “够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都散了吧。”老夫人不愿再追究,黎晚心知肚明,顺水推舟地退下了。 秋娘拦在她前面,愤愤不平,一字一顿道:“你别太得意,咱们走着瞧!” “随时奉陪。” 从景德堂出来黎晚就吩咐春花秋月拿她的钱去大量购买米粮直到填满粮仓为止,前世有一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不少人死于大旱,都说这是百年来最大的天灾。 黎凝便是在大旱那一年成功打响名声,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钱财准备好米粮,在大旱来临时施粥布善,百姓都说她像是神女降临,救活无数人命。 黎晚要做的就是赶在黎凝之前办好一切,在大旱期间尽可能的挽回民生,让更多百姓逃脱饥荒,保住性命。 春花秋月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大量购买米粮,虽然小姐的月例丰厚,但也不能这般挥霍无度。 “小姐,奴婢斗胆问一句,为什么要花银子买粮?” 然而黎晚给的理由颠覆了她的认知,让春花秋月瞠目结舌。 “赈灾。” 赈灾? 两人傻眼了,这哪有什么灾,小姐莫不是糊涂了。 “我做了一个梦,仙人说明年夏至会有一场天灾,需要米粮渡劫。” 因为一个梦就大费周折,春花秋月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理由很难让人信服。 黎晚不再过多解释,让她们照办便是,又叮嘱她们此事不得声张,免得被旁人窥见了风声惹人生疑。 春花秋月虽然不懂黎晚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是依言行事了。 按黎晚的要求她们分次购买米粮,不能一次买全也不能一次都买同一家,每次选择米粮的区域都各不相同,以防引起他人注意。 忙活了半个月才小有成就,还差些时日才能填满粮仓,黎晚也为天灾做足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当晚她才记起还有江蓉,这段时间太忙了以至于她都忘了还有这档子事,答应江蓉的时间到了,她得抽空过去一趟。 黎晚换了身夜行衣翻墙进了冷宫,冷宫内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烛光亮着,昏黄的灯火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冷宫的路她再熟悉不过,前世她被打入冷宫就已经摸清了这里的路线,二公主居住的地方是在冷宫偏里面的位置。 终于找到地方,推门而入,接下来的场景震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江蓉坐在石阶上,面前架着一口锅,下面燃着柴火,锅里咕噜咕噜冒泡,香味扑鼻,她拿着筷子给自己夹了块肉往嘴里送,吃的津津有味。 中秋宴那天是她打扮得最好看的一天,她生在冷宫不能出去,皇帝却特令她在那一天可以参加宫宴。 原因只有一点,老皇帝舍不得宠爱的长公主去和亲,就拿她来当靶子,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所以老皇帝只在特殊情况下才会放她出来,她的地位也没有变化,依然待在这冷宫之中。 江蓉穿着粗糙的麻布裙裳,蓬头垢面,看不出本来模样。 见黎晚来了,她放下碗筷,热情邀请:“你来得正好,一起吃。” 黎晚缓步走近,打量着这些东西似有疑惑道:“这些东西哪来的?” “当然是偷的。” 江蓉抹了把嘴,屁股挪了个位邀请黎晚坐下,黎晚坐在她身侧,江蓉递来一双筷子:“快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黎晚犹豫片刻,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火辣的味道瞬间席卷整个口腔,她皱紧眉头咳嗽起来,连带着脸上都泛起红晕。 江蓉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又递了杯茶给她,被她一饮而尽,喉咙这才舒坦许多。 “姐妹你这可不行,这点辣还不够我塞牙缝呢,看把你辣得够呛。”江蓉咧开嘴笑着调侃。 黎晚抿唇,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好奇,江蓉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她比谁都更向往自由。 第24章 你就是作者? “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江蓉盯着她的脸看了看:“小美人长得挺标志啊。” “我姓黎,单名一个晚字。” 黎晚?! 江蓉瞳孔地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是黎晚? 她就是女主角! 穿越之前江蓉是个高中生,闲暇时间写了本狗血虐文叫《尘风晚恋》女主黎晚被虐得死去活来,最后跳了城楼be完结。 小说完结当天她就穿进了这本书里,成了短命炮灰女配,别人穿越要么有金手指要么开挂,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还穿成了小孩。 江蓉在这五年里有想过逃离,或者去找女主,偏偏这个炮灰女配身份不允许,原主身在冷宫哪有什么机会出去,更不知道女主的样貌,想接近都难。 想不到眼前的少女就是女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江蓉激动地抱起女主大腿,嚎啕大哭:“呜呜呜我终于等到你了呜呜呜!”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把黎晚吓得不轻,甚至一度怀疑她脑子有病。 “你别激动。”黎晚掰开她的手:“冷静,你想说什么慢慢说,我在听。” 江蓉终于松手,一脸认真地说:“黎晚你听着,我接下来的话跟你有关绝无半分虚假。” “洗耳恭听。” 江蓉咽了咽唾沫,酝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可能不会相信这个世界是虚构的,它是一本书,而且我就是这本书的作者。” 虚构? 不知不觉中这个小世界已经成了独立的存在,这是江蓉最后发现的。 对于黎晚来说她是真真正正地活了数十年,她的家人朋友都是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的,怎么会是虚构呢? 可转念一想,她忽然就懂了,所处的世界不同,眼界也就不同,这件事在她看来或许匪夷所思,却并非不可能。 黎晚的反应令江蓉十分失望,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长发:“算了,不信就不信吧,总归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信。” “你……你说什么?”江蓉一怔,古代人都这么信奉玄学吗? 黎晚重复说一遍:“我信你。” 连重生都经历过了,再匪夷所思的话她都信。 江蓉突然好奇:“你为何信我?” “因为我是重生之人,活了两辈子。” 黎晚没瞒着,既然江蓉愿意坦诚,她也愿意把自己的秘密与她分享。 “……” 重生? 江蓉被震惊的久久未语,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黎晚的话仿佛一道雷劈到了她脑袋里,把那些不敢深想的事情统统炸开了花。 难怪黎晚一开始就认出她,难怪传闻中黎晚的改变之大,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自己忽略了没发现。 江蓉神色黯然,沉默了许久,像是终于做好了决定,艰难开口:“前世我死了吗?” “嗯,死在及笄之年。” 但能确定的是前世死去的人是原主,并非现在的江蓉,这一世的江蓉露出了破绽所以黎晚才敢确定这具身体里换了芯子。 江蓉一听这结局难免会伤感,毕竟那不仅是原主最终的结局,也注定是她不久将来的悲剧。 也就是说她还有两年可活,江蓉后悔极了,当初就不该手贱写下这本书。 自作孽,不可活! 一百多万字的内容江蓉记不太清,推算时间的话这一年某个时间点差不多是女主被陷害和太子有染,罪魁祸首太子身边的一个谋士,名叫景策。 江蓉:“你认识景策吗?” 这个人黎晚并不陌生,前世她在落水之后为太子所救,就有各种诋毁的谣言流出,身为女儿家的清誉毁于一旦,黎晚当时受不了黎烬请了私塾先生,景策当了她两年师傅,后来她才知道景策是太子身边的人,是太子安插的棋子。 景策是太子的亲信,平日里除了教授功课,还帮太子收集她的把柄,太子利用她对付黎家,景策则帮忙铲除异己,所以,前世她被陷害致死,也跟景策有关系! 想到此处,黎晚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认识,不仅认识他还是我的好师傅。” 她咬重了后三个字,她和景策之间是仇恨,不共戴天的仇恨。 江蓉:“此人城府颇深,有过人之处,若收为己用倒能派上大用场。” 言外之意就是拉拢他,景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黎晚:“他是太子的人,怎会为我所用?” 江蓉微眯眼睛,笃定道:“我会让他为你所用。”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黎晚挑了挑眉,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紧接着江蓉又道:“景策曾是定远侯府的嫡长子,后来定远侯府遭人诬陷卷入五年前的贪污一案,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幼时的景策带着妹妹想要逃离这里,结果妹妹失踪,就在景策一心求死的时候太子出现救了他,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黎晚皱了皱眉,隐约猜到了什么:“太子是幕手黑手,一切的始作俑者。” 景策和太子的关系向来不错,甚至以兄弟相称,所以他宁愿怀疑别人也不愿怀疑身边之人。 江蓉:“不错,正是太子谋划了这一切,不仅除掉了定远侯府又收获了一只不明真相的忠犬,一举两得。” “那他的妹妹在哪?还活着吗?” 景策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找妹妹,始终了无音讯。 “当然活着,作为日后拿捏景策的把柄太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底牌,她被卖到窑子里沦为最低贱娼妓,求死不得。” 黎晚:“……” 简直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菜熟了,再不吃就被我吃光了。” 江蓉打断她,催促她快吃,黎晚便没再追问下去。 这口锅一半辣一半不辣,江蓉介绍说这是鸳鸯锅,是她特意打造,黎晚吃不了辣便可以选择不辣的那口。 “这是火锅,我们那的人都喜欢这么吃,尤其是在秋冬两季,吃了暖胃。” 江蓉夹起几片羊肉涮了涮,沾了辣椒油塞进嘴里,表情顿时舒爽起来。 说起来能凑齐一顿火锅也不容易,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月,分次去偷,这一次还被发现了,惹得身上都是伤。 “手给我。” 黎晚握住她的手,取出一瓶金疮药来撒在胳膊表面的淤青处,疼得江蓉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要缩手,却被黎晚按住了。 “这药很管用,你试试。” 江蓉拗不过她,只能由她摆布,黎晚将她的袖子撸了起来,指尖触碰到肌肤时,江蓉浑身轻颤了一下,随即红着脸躲开了:“够了啊,我还要吃饭呢。” “这药你留着,以防万一,还有这个也给你。” 黎晚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里面装的都是银两。 江蓉见到钱两眼放光,不可置信:“真的给我?” “我有钱,你拿着用吧。” “……” 第25章 景策 这几日黎凝的风疹好的差不了,祠堂也跪满了时日,按规矩她可以重返文博堂,跟着黎晚一同去。 这一次黎月没来,她的伤势比黎凝严重得多,虽然治愈了,但还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看黎月的惨状黎凝心里畅快得多,想不到黎月也会有吃瘪的时候。 马车停靠在文博堂门口,黎凝第一次见古代学堂觉得挺新鲜,进了学堂她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哪个是她的座位? 黎凝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对此完全不知情,等人都到齐了就剩两个空位,一个是黎月,另一个才是她。 二选一,正当黎凝发愁的时候一位粉衣少女忍不住上前拉她过去。 她的位置在中间一排,这位粉衣少女名叫温婷,温家庶女,也是黎凝的同桌,平日里两人关系不错。 温婷还想和她叙旧,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肃静。” 从门外走进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俊朗儒雅,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人,此人正是景策,他一来,原本死寂般的氛围终于打破,纷纷打量这位新来的教书先生。 景策放下书卷:“诸位学生,今日由在下负责给诸位授课。” 一时间,学堂热烈起来,不少少女窃窃私语,景策的长相英挺,加上温润的态度很容易引得人心折。 黎晚坐在最后一排,不动声色观察他,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画面,她皱眉,厌恶地移开视线。 景策敏锐地捕捉到黎晚的情绪变化,很是疑惑,他和黎晚从未有交集,何以惹得她厌恶? 景策敛了思绪,开始讲课,一节课下来黎晚都在暗中打量他,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已经千刀万剐。 终于到下课,景策先出去,黎晚立即跟了上去,直到拐角人突然消失了,黎晚这才停下脚步。 这时一阵阴影笼罩而下,黎晚抬头望去,就见景策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位弟子不知有何贵干?” 黎晚并未露怯,忽的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景策,在我面前不用装了。” 闻言,景策眸色微沉,目光凌厉,仿佛在探究她话中深意。 如今他以江幕这个假身份示人,除了太子没有人知晓他是谁,眼前之人竟然说出了他的真名。 “黎小姐这是何意?” 听出他语气里的威胁意味,黎晚不怒反笑:“想不到堂堂定远侯家的少爷竟会认贼作父,做起了狗腿子。” 这句话戳到了景策的痛处,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逼近了两步,咬牙切齿道:“谁告诉你的,太子吗?” 他这副样子与方才判若两人,黎晚挣扎两下没能挣脱:“放开。” 景策松手,在他的注视下黎晚递给他一封书信,上面写着:“景烨亲启。” 这是定远侯留给他儿子的书信,当年丞相府与定远侯府一直不对付,黎烬与景烨算得上是死对头,黎烬多次劝他无果便不再多言,最后景策卷入贪污一案,身边之人无一可信,临死前交给黎烬一封书信代为保管,留给景策的。 黎晚原本也是毫不知情,昨夜临走前江蓉嘱咐说丞相书房里第四格抽屉里藏着一封书信。 景策失踪了,这封信便一直留存下来,时至今日才物归原主。 书信上的字迹景策再熟悉不过,确实是他爹的笔迹,拆开一看,内容简短,前面大概说了当年一事出自太子之手,告诫他小心太子,后面说让他带着妹妹远离京城,最好不再回京。 从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景策心中便隐约有了猜测,但真正看到又觉得难以置信,心中的悲愤与绝望更甚,是太子害了他全家。 景策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这些年太子对他的好都是假的太子根本就是一只狼,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所谓恩情也不值一提,亏他这些年一直念及这些情谊,帮助太子巩固皇位,结果换来的却是赶尽杀绝。 心中五味杂陈,他竟然帮着杀人凶手谋夺天下! 景策眼底透着一抹复杂:“多谢。” 黎晚扯唇:“不必谢我,我自然有我的目的。” 景策:“你想要我做什么。” 黎晚的背景他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一介女子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与我合作,扳倒太子,谋皇权,夺天下。” 谋皇权,夺天下! 不可置信这竟然是从黎晚口中说出来的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野心。 “你凭什么笃定我会与你合作。” “这世间除了太子就只有我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闻言,景策瞳孔骤缩,猛地捏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的似乎要将她捏碎:“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五年前黎晚才八岁,她怎么会知道此事? 黎晚吃痛,眉头拧成一团,景策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松了力道,不知道在喃喃什么。 “若有心合作,戌时三刻在云水间外相见,逾期不候。” 黎晚走了,景策却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垂着眸,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睛,掩盖其中的神采。 戌时三刻,云水间外,景策如约而至。 黎晚换了男装,看起来就像还没开始发育的少年,她朝景策招了招手才被认出来。 来不及多想,黎晚一把拉起他的手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再往前走隐约能听到些耐人寻味的声音。 景策心中警铃大响,这里是 窑子? 见有新客人来了老鸨扭腰摆臀,故作风骚地扑上去搂住景策的胳膊,娇滴滴道:“公子第一次来吧?” 黎晚轻咳一声:“他第一次来。” “哎呦呦,瞧这俊俏小哥的脸红得哟,真讨人喜欢呢。”老鸨一边应承,一边推搡着身边的姑娘往景策身上靠:“公子可喜欢哪种类型的呀?” “灵巧儿。” 老鸨一听又是点灵巧儿的客人,忙陪笑道:“公子来得不巧,巧儿姑娘正在陪客呢~您看要不要找个别的?” 景策阴沉着脸,扔给老鸨一锭银子:“叫那个人滚!” 第26章 皇帝病重 老鸨领着他们进去,越往里走,香艳旖旎的景象就越明显,各种姿势的姑娘都有,声音愈发靡靡暧昧,黎晚耳朵一阵火烧火燎。 到了一处门前,屋子里传出淫乱不堪的声音,老鸨刚想进去和里面那位客人沟通就被景策率先破门而入,里面的景象顿时一览无余。 空气中飘荡着酒气和荷尔蒙,令人作呕,景策一张脸黑如锅底,床榻之上的女人衣裳半褪,露出圆润洁白的香肩,身旁的男人长发蓬乱,嘴角流涎,满脸淫邪,醉醺醺的,浑然忘我。 景策的出现打断了一切,那人兴致瞬间全无。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坏了老子的好事!” “啪——”话音未落就迎来一记重拳,鼻血喷薄而出,整个人撞到墙壁晕厥。 女人惊呼一声,抱头尖叫,景策眼疾手快一把拥入怀中,声音轻颤:“景棠,是我,兄长来救你了。” 景棠怔愣了片刻,待看清楚眼前之人,眼泪簌簌掉下来,伸手环抱着他呜咽出声。 黎晚静静地退了出去,将时间交给这对久违的兄妹。 事后景棠被赎身,黎晚将她交给孟晚棠照顾,平日里可以在跟着孟晚棠找些活干,这样一来景棠也能安稳度日。 景策履行合约继续留在太子身边,收集情报和证据,他手里有不少太子的把柄,但不足以彻底扳倒,还需要暗中筹备,等待时机一击毙命,让江景年万劫不复。 初春,春寒料峭。 黎晚坐在窗台下看着书卷,一旁的炭盆里燃着熊熊烈焰,热气腾腾,一室暖意。 这段时间,宫中发生了许多大事,皇帝病了,食欲不振,经常头疼脑热,御医每隔几日便会来为皇帝诊治,但依旧不见起色,皇帝下令广招神医。 悬赏千金,然而神医难求,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如果真的进了宫治好了皇帝,此生荣华富贵,治不好小命就保不住了。 皇帝病了的消息传遍京都,一时间朝堂风波涌动,各派党羽蠢蠢欲动。 其实皇帝不是病了,而是中了一种名叫西域鬼藤的毒,它的汁液是一种慢性毒药。 江景年早在一年前就对皇帝下手了,皇帝爱吃的菜肴都被加了料,银针是验不出鬼藤汁液,皇帝吃了会上瘾,时间一久,就会慢性衰竭死亡。 前世的这个时候皇帝还没死成,幸得一名神医出手相救,那位神医不收皇帝的赏赐,没有任何要求,在京城小住一段时间便离开了。 那位神医正是日后黎晚的师傅尘不凡,医术高深莫测,即使是皇家都不愿意与之交恶。 尘不凡的性格古怪的很,脾气差,救人讲究“缘”,他走过很多国家,从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居,因此世间流传了关于很多他的传闻。 黎晚放下书卷,揉了揉酸涩的脖颈,门吱嘎一声打开,春花带来一封信交给她。 书信里景策的意思是太子要提前动手,也就是说这一次跟上一世不一样了,太子可能会要了皇帝的命。 为什么会提前动手? 黎晚蹙眉,这个时候尘不凡还没到京城,若是师傅不来便只能她亲自出手了。 “小姐,那位公子是何人?” 春花还是头一次见有别家公子给自家小姐写信,难道小姐有心上人了? 黎晚将信纸扔进炭盆里化为灰烬,随意扯了个谎搪塞过去。 街道上行人熙攘,少女漫步在街道上找到那张告示将其撕下,凭借这张告示入宫。 她面上戴了面纱,遮住容貌,太监领着她去往养心殿,,沿途遇见了不少妃嫔,都是上赶着去献殷勤。 黎晚一路低调地进了内阁,太监禀报之后才进去,皇帝躺在龙榻上,精神萎靡,脸颊泛青,看起来状况不佳。 幽王跪在床榻边,皇帝和他说着什么,语气温柔慈祥,两人的感情似乎极好,幽王神态恭敬,时不时附和几句。 见她进来,二人的谈话立马停止了,幽王抬头望过来,目光灼灼,黎晚视若无睹地上前行礼。 “民女参见陛下。” “免了吧。” 皇帝挥了挥手,苍白的指节按压着太阳穴,疲倦问她:“朕近来总觉得头昏脑胀,夜不能寐,你可有法子医治?” 黎晚垂眸答道:“回陛下,民女略懂歧黄之术,可否请陛下让民女替陛下把脉。” 连宫里御医都无能为力,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本事,皇帝惜命,已经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 皇帝点点头,伸出了手腕,黎晚探过手去把了把脉,眉峰微凝,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又是这种表情,皇帝没眼看,总觉得希望渺茫,忍不住催促:“怎么样了?” “民女为陛下医治,须得屏蔽左右,不得有人惊扰。” 屏蔽左右,这话皇帝自然是知道的,他摆摆手,让寝殿伺候的人尽数退下。 从开始到现在江肆就一直瞧着她,遭到黎晚无情赶人,等人都退下,她从袖口掏出一包银针。 拿出几根细如牛毛般的银针分别扎向皇帝几个穴位,皇帝皱紧了眉,却没有阻拦她的举措。 黎晚取出一颗红豆蔻,涂抹在针尾,用棉线裹住,捻起一枚银针刺入皇帝百会穴,旋即另外三根银针同时飞速刺入。 一阵酥麻传遍周身,皇帝猛咳几声,喉咙里溢出一股腥甜的味道,随后又是一阵剧痛袭来。 这次比之前更甚,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被火烧。 黎晚淡定拔针,皇帝缓过劲儿,捂着胸口喘粗气,被褥上的血迹是黑色的,触目惊心。 “陛下中毒已深,民女只能帮您暂且控制毒素蔓延,不过这并非解决之法。” 痊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中毒已深,毒液已经攻占了肺部,只能勉强拖延时间罢了。 濒死之人,无力回天,就算是尘不凡在此想必也是如此。 皇帝没有怪罪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多活一天他也知足。 现在他的头不疼了,浑浊的眸子也清明许多,靠坐在软枕上,半响才道:“朕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若不医治活不过七日,若医治可多活一年。” 皇帝接受医治,效果显著,一时间都在疯传,宫里来了位神医,医术通玄妙手回春。 第27章 神医 “本王竟不知民间还有如此了得的神医。”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耳畔响起,黎晚蓦地回头看向身后。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她竟没有发现,江肆一步步逼近她,目光灼灼,像盯着猎物一般。 黎晚心中警铃大作,后退两三步,躲避他的视线,低头行礼说:“民女不敢妄称神医,略懂岐黄之术罢了。” 江肆凑近她,黎晚强装镇定,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江肆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上,带起一片战栗。 “黎晚,本王不管你出自何种目地进宫,最好立即收手离开这里。” 江肆喊她的名字,却是在警告她离开这里,皇宫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民女不明白殿下所言。” 她的确是有些私心,皇帝的死活她不在乎,但皇帝一死太子登基,届时黎家的处境就危险了。 狡兔死,走狗烹。 太子迟早会拿黎家开刀,她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 “上次赌约作废,不如再赌一把如何?” 江肆突兀冒出这句话让黎晚摸不着头脑,他想赌什么? “就赌皇帝的命。” 江肆早就知晓皇帝中毒却没有制止任由毒素蔓延至今,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他,黎晚何德何能? 他认为只有一种可能,黎晚根本没有那个本事能救皇帝,所谓的治疗法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好啊。” 黎晚爽快应允,就算她没有本事彻底医治好皇帝,但拖个一年半载还是不成问题的。 江肆只当她是在故弄玄虚,冷笑一声拂袖而去,他倒要看看黎晚有几分真本事。 皇帝想安排黎晚在宫里,这样一来也方便接下来的医治疗程,黎晚拒绝了,坚持住在宫外,每日进宫为皇帝医治。 神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一些权臣也纷纷前来探听究竟,可结果皆是失望,这位无名神医不愿透露身份,甚至连行踪都隐藏起来,寻常人哪里查得到。 皇帝这些时日听神医的话只喝白粥,江景年无从下手,一开始他也不信什么神医,可见皇帝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他就慌了。 “你认为这个神医真的有能耐医治皇帝吗?” 江景年轻拿茶盏浅酌,面上阴郁难测。 景策沉默许久,最终给出肯定答案:“在下认为神医只是个幌子,不足为惧,殿下不必忧心。” 神医就是黎晚这事他是知道的,景策一直为她打掩护,若是太子对神医生了敌意那就遭了。 “砰——” 茶盏碎裂的声音在静谧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不足为惧?若神医真能救活皇帝呢?!” 江景年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眼睛布满了猩红,计划一旦出了意外,他将功亏一篑。 五年了,他准备了五年之久,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错过这一回,恐怕再难找到合适的时机。 “绝无可能,皇帝中毒已深,无药可救。” 景策不急不躁道,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 江景年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罢了,你退下吧。” 景策退下之后,江景年睁开双眸,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出来吧。” 话音刚落,暗处走出一位青衣少年。 江景年身边的谋士有很多,其中最出众的就是景策,其次是青涯。 “在下认为景策恐生有异心,需早作防范。” 青涯的话令江景年陷入沉思,景策虽有野心,但对江景年忠心耿耿,否则他也不会留景策在身边辅佐。 他和景策交锋数次,彼此各有输赢,江景年并不相信景策会背叛他。 “孤自有分寸。” 皇帝的病对外称痊愈,想赏赐那位神医,神医却不知所踪,也就作罢,外人看不出什么,只当是再世神医用高超的医术救了皇帝一命。 黎晚走在出宫的路上,行至拐角处,一块沾了迷药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挣扎几下,晕厥过去。 再有意识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无形的窒息感包围着她,仿佛有只手掐着她的脖颈,将她拉入地狱。 前世她在暗牢里的日子生不如死,不见光亮,时间一长原来她也惧怕黑暗,如今重温噩梦。 黎晚浑身颤抖,抱着脑袋蜷缩在墙角,努力保持清醒。 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点燃了蜡烛,昏黄的烛光摇曳晃动,照亮了黎晚苍白的小脸。 她缓慢抬头,正对上江景年的脸庞,一颗提着的心瞬间坠落谷底,她早该料到江景年不会放过她。 “怎么是你?” 黎晚咬牙切齿,恨极了江景年。 江景年嘴角噙着笑,慢悠悠踱步来到黎晚身旁,居高临下的俯瞰她狼狈的模样,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仰视他。 “是我又如何?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神医竟会是丞相嫡女,令人惊喜。” 黎晚别开脸,厌恶的拍掉他的手不愿多说废话。 “嫁给我不好吗,你注定成为我的皇后。” 江景年眼里掠过势在必得,从小母后就教导他要站在最高处睥睨天下,唯有权利才是永恒不变的,只要拥有这些东西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能与他并肩之人只会是黎晚,只要得到她,就会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痴人说梦。”黎晚嗤笑一声,不屑去看他一眼:“嫁谁不比嫁你这头白眼狼好。” 前世她对他的情谊,被残忍践踏,那一刻她真是瞎了眼,以为他是良善君子,殊不知他是披着羊皮的狼,心狠手辣,杀戮滔天。 江景年脸色微沉,似乎想到什么,勾唇笑:“孤要是想对你做什么,你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后背贴着墙,黎晚心头发寒,她从未低估江景年的手段。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殿下,康定王求见。” 江景年眉梢微挑,语气带笑,眼神却毫无波澜:“请他进来。” 下一秒,康定王推门而入,目光扫了一圈,在江景年身后停顿,最后落到黎晚身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黎小姐,真是不得了,传闻中的神医,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第28章 尘不凡 康定王在宫宴上没少见黎晚,丞相嫡女想记不住都难,更何况她那张脸确实美得让人印象深刻。 黎晚心里咯噔一下,是康定王。 康定王是五皇子,深受先皇欢心,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渐渐淡出了朝堂,鲜少参与争夺储君之位。 现在的康定王变得生性浪荡,游戏风尘,经常出入烟花柳巷,据说他府里养了十几位美娇娘。 只有黎晚知道这十几位美娇娘都会惨死,康定王有一个特殊癖好,喜爱折磨虐待美人儿。 “看来那些美娇娘满足不了康定王。” 黎晚冷嘲热讽道。 康定王眯了眯眼,不怒反笑,伸手捏住黎晚下巴:“不愧是黎家的女儿,够泼辣,等太子玩腻了,把你赏给我,我与手下的弟兄们共享美人,哈哈……” 康定王看着吓呆的黎晚笑得越发邪佞,江景年出言阻止:“还不能动她。” “殿下,黎丞相在府外求见。” 又一道声音响起,又是黎烬。 江景年皱了皱眉,还是去见他,临走前叮嘱康定王看好黎晚。 等人一走,康定王嚣张起来,原形毕露,伸出咸猪手就想触碰,被簪子刺中,疼的嗷嗷直叫。 脚下的麻绳也被她挣脱,逃离了魔爪。 “黎晚,你敢伤本王。”康定王捂着流血的右手,狰狞的吼。 黎晚拿出怀里藏着的匕首抵住他喉咙:“别乱动,不然下一刀就割破你喉咙了。” 她的眼神冰冷,像是淬了毒,康定王瞪圆眼睛,愤怒不已,从没见过哪个女人胆子如此大,竟敢用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以为你逃得出去吗?” 康定王不慌不忙,嘴角泛着诡谲的笑,黎晚的心莫名往下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话落间,她突然浑身无力,手腕软绵绵垂了下去,匕首哐啷掉落在地,紧接着眼前阵阵眩晕。 “砰——” 门被踹开,一道人影闯了进来,意识渐渐模糊,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只看见最后康定王仓皇而逃。 “丫头,我来了。” 江肆扶起她,喂下解药,黎晚中了软筋散,手脚酸软,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他抱着。 这一次秘密行动她连黎烬都没有告诉,这次突然来又是因为什么? 然而顾不得多想,江肆带她离开太子府,马车里黎晚恢复了些许体力。 黎晚:“是你告诉我爹的?” “不是,丞相与太子有政事要谈,不是冲着你来的。”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发现你被迷晕带进了太子府,就跟了上去。” 所以黎烬并不知情,而是江肆发现并及时救了她。 “殿下为何救我?” 非亲非故又有什么理由去救一个陌生女子? 黎晚不明白他有何目地,可心底涌起丝丝异样感。 江肆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掀开帘幕,瞥了眼四周的环境,忽然说:“这几日待在府里暂避风头,别怪我没提醒你。” 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随时准备伺机而动,她若是贸然出府,很容易遭遇危险。 “殿下还没有回答我,为何救我?” 黎晚执拗追问,想问个明白。 她记得上辈子江肆没有和她有过度纠缠,思索间记起上辈子的江肆有一段时间痴迷于她,追求她,后来又突然消停了,性情大变,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记忆里的那个人与眼前之人都顶着同一张脸,但性格截然不同,她总觉得有些违和感却说不出具体原因。 难道江肆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 黎晚脑海里冒出了个荒谬的念头,但转瞬即逝。 “那个赌约是你赢了。” 江肆转眸望向她,漆黑瞳孔里映照着黎晚苍白虚弱的面容,眸子深邃幽暗,犹如漩涡,能将人吸引进去。 那个赌约江肆一开始就没想过赢,他不过是在试探她的底线罢了。 黎晚和那些闺家小姐不一样,她不甘于困在宅院,她的野心足以颠覆整个南夏,没有比她再合适的棋子了。 黎晚不信:“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黎晚抿了抿唇没再说话,江肆的态度让她心中有种奇怪的预感,这其中恐怕隐藏了一些事,但究竟是什么,她怎么也猜测不透。 马车驶入僻静的小巷,缓缓停下,黎晚跳下马车,从这里出来走一段距离就能回到丞相府,免得让人误会。 出了小巷,往前走就是街市,一群人排着长队,男女老少都有,长队的头部前面坐着一位老者,手上盘着串佛珠,另一只手为人诊脉。 桌上明摆着一张纸上写:缘生,缘灭。 不仅是救人,这还是个算命摊子,但老者只接待有缘人。 这个世界信奉鬼神,有些人相信自己命运坎坷,就会千方百计寻找各路神仙帮助自己改善命运。 一打听才从妇人口中得到消息,这位老者初次入京,却有一身不凡本事,不仅是治病救人还会算命,昨日妇人就带病重的儿子来求老者,所有人都说她儿子没救了,却在一位老者手下奇迹般痊愈了,同时也让更多人见识到了老者的本事。 那位神秘老者便是尘不凡,她的师傅。 黎晚走近尘不凡,只一眼便红了眼眶,鼻头一酸,泪水蓄满眼眶。 他还活着,好端端的在眼前。 上辈子尘不凡因她而死,是她不听话才害死了师傅,这辈子她不能继续犯傻了! 尘不凡正为一个年轻人号脉,抬头扫了眼黎晚,微怔,随即收回视线,继续为人瞧病。 黎晚咬牙强迫自己忍住泪,站在旁边等候尘不凡看完。 不一会,尘不凡放开病患的手腕,取了笔墨纸砚写了几行字交给病患,吩咐一句:“回去喝几副汤药就能痊愈了,切忌不能劳累受寒。” 那病患欣喜若狂,千恩万谢后匆匆离开。 排队的人只增不减,尘不凡就此停手,冲众位道:“都散了吧,老夫每日只看十位有缘人。” 众人遗憾离去,有不死心的人还在苦苦哀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黎晚刚刚看到那位男人的面相,虽富贵,却短命,本命不该绝,可能是后来沾染上了什么才导致厄运和重病缠身,尘不凡出手相助刚好化解了这一劫。 第29章 真正的江肆 “大夫求您了救救我儿吧,他快撑不住了……” 耳边传来孩童的哭泣声,黎晚顺势看过去,一位衣衫单薄的妇人跪在地上恳请尘不凡施以援手,她怀中搂着一个瘦弱的婴孩,哭得悲痛欲绝,似乎已经绝望。 妇人身材臃肿,面黄肌瘦,看得出常年操劳过度,黎晚皱眉朝她看去时,她亦是抬起眼皮,露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眼中含着希冀,期盼着尘不凡能够出手相救。 她怀中抱着的婴孩不过三岁左右,面色青紫,嘴唇发绀,显然是患了严重的肺痨,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没救了,濒死之人无力回天,尘不凡摇头叹气对妇人道:“不过三日这娃必死无疑,恕老夫无能为力。” 说完,尘不凡拿起算卦用的龟壳,准备收摊离开。 妇人扑通一声倒地,嚎啕大哭,抱紧怀中奄奄一息的幼子,祈求尘不凡再试试。 拗不过妇人苦苦哀求,尘不凡终于搭上那个孩子的脉搏,沉思片刻,从衣袖里掏出一株草药递给妇人。 “先把它煎了喂他服下,或许能拖延一点时间,但最多半月,这孩子还是会……” 他话未说尽,妇人已经感激涕零地接过了那株药,抱着孩子磕头谢礼。 尘不凡走了,身后之人跟了他一路,跟着他进了一处宅院才停下。 “姑娘请回吧,老夫暂不接客。” 尘不凡背对着她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黎晚也不急着说,径自走到一棵桃树下捡起树后的铲子朝一个地方挖了起来,很快挖出一坛酒。 “桃花酿,不请我喝一杯么师傅?” 黎晚将桃花醉放在石桌上,拍掉泥土和灰烬,尘不凡急了,一转眼酒被偷走了。 “住手,你怎么又偷我酒,这酒可是我才埋下不久的。” 尘不凡夺过来,护犊子似的往身后藏,仿佛那瓶酒就是他的宝贝疙瘩,黎晚看得一阵失笑。 “不装了?” 上辈子尘不凡命中有一劫,那人正是黎晚,尘不凡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却没有出手改变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不过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而已。 闻言,尘不凡哼一声:“老夫不知姑娘在说什么。” 小老头也倔得很不肯承认,他确实曾给自己算过一卦,自然是知晓他和黎晚之间的师徒缘分,如今再看黎晚难免惊讶。 寻常人只有一个命格,而黎晚不同,她身上背负两个命格,代表着前世今生,上辈子的命格遭人篡改,动了手脚才导致她走向悲剧,今生的命格还没有改动的痕迹,一切还来得及。 天注定,命数轮回,尘不凡看透了这一切,并没有干涉什么。 只是万万想不到黎晚会主动找他,与他相认,甘愿再一次认他做师傅。 “掐指一算,你我师徒缘分不浅啊。” 黎晚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嘴角噙笑。 尘不凡:“丫头,当真不悔?” “不悔。” 她眼神坚定,仿佛早已决定好一切。 黎晚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身陷囹圄依旧毫无畏惧。 尘不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突然哈哈大笑,捋了捋胡须:“好徒儿,叫声师傅听听。” 黎晚:“尘不凡。” “大逆不道,长幼尊卑你怎能直呼为师姓名。” 下一瞬,黎晚抱住他,小老头的身体踉跄一下才站稳,僵着脖子低头看了黎晚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她的脑袋。 “怎么了这是,徒儿在外受委屈来找为师诉苦?” 一滴又一滴泪砸在他的肩膀上,尘不凡瞪大了眼,好端端的人怎么哭了? 黎晚紧闭着双眸,哽咽的语调里夹杂着浓烈的情绪,仿佛要将胸腔内压抑许久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上辈子师傅因她而死,江景年以她为诱饵抓住了尘不凡,明知等待他的是陷阱还是奋不顾身跳下去。 因为她师傅死在了江景年手下,是她害死了师傅,她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我活了两辈子,经历了太多坎坷磨难,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庆幸,庆幸还有师傅在。” 黎晚松开了尘不凡,擦干脸上的泪珠,深吸了口气:“离开南夏吧,徒儿求您。”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让尘不凡脱离危险的办法。 尘不凡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半晌才说:“为师暂时不能离开南夏。” 黎晚:“多久?”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闻言,黎晚抿唇,师傅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她无法改变,既如此便不再执着。 阴暗潮湿的密室内,光线昏暗不清,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鲜红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少年被吊在空中,四肢被铁链拴住,浑身血肉模糊,已经不成样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密室门打开,他缓缓睁眼,咬牙忍痛,目光阴毒地盯着眼前之人,恨不得立即杀了泄愤。 身体本能惧怕忍不住颤抖,可他硬撑着不肯示弱,他的仇人就在眼前,占用身份的贼人。 “你不是,不,你不是我,是你占用了我的身份。” 他挣扎着吐字艰难,声音沙哑嘶吼。 “我去见了黎晚,你的心上人,怎么办我好像也有点喜欢她。” 眼前和他用着同一张脸的少年戏谑一笑,眼底划过一抹嗜血之色。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插进了少年的胸口,刺骨的疼让他冷汗淋漓,他怒视眼前之人。 “你敢!” 他歇斯底里咆哮着,拼命地挣扎,可惜铁链加固牢固,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束缚。 “有何不敢?江肆你别忘了我就是你。” 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正是南夏国二皇子,真正的幽王,江肆。 而眼前的少年身份不得而知,少年撕下这幅假皮囊露出真面目,妖治邪魅,眉梢眼角满是戾气。 “你究竟是谁?” 江肆惊恐地瞪大眼,铁链撞击铁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令他更加绝望。 少年从掏出一枚药丸塞进他嘴里,刚吞咽下去,喉咙便火烧火燎的疼,像被火灼烧一样。 第30章 报复 “咳咳咳!” 少年抚摸着他的脸颊,嘴角勾着恶劣的笑容。 “此毒无解,七日内你的五感会逐渐丧失,更甚则会丧失心智,变得痴傻。” 江肆眼眶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却始终开不了口,只能任由那种疼痛蔓延到全身。他的身体本就极度虚弱,这种折磨更是雪上加霜。 少年欣赏够了他濒临崩溃的模样,慢条斯理开口:“我乃北渊摄政王之子,殷长弃。” 当年北渊国先帝去世,朝廷动荡,夺嫡的斗争愈演愈烈,皇子们纷纷拉拢势力,北渊皇室内讧不断,摄政王将幼子送出北渊保全性命。 殷长弃潜入南夏,恰巧南夏国二皇子江肆与他同岁,照着江肆的相貌做了副人皮面具,再等待时机替换成他。 所以这些年真正的南夏二皇子,幽王江肆一直困于这间密室之中,无人知晓这场阴谋。 “我会代你照看好黎晚,你就安心吧。” 江肆喜欢黎晚,甚至有一间屋子里贴满了她的画像,收集了黎晚喜欢的东西,可能连黎晚都不曾知晓这份喜欢。 曾经的江肆对她示好,有意追求,却不料因为一场意外落入殷长弃设下的陷阱,从此再无重见光明的机会。 江肆被人顶替了身份,无人察觉,甚至连江肆都觉得他更像江肆,殷长弃模仿他的一举一动,简直神似到极致,几乎让人找不到破绽。 他骗过了所有人,从此彻底以江肆的身份生活下去。 这段日子黎家内部人闹得不愉快,自从上次中秋宴一事后就彻底闹掰了,如今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平日里和黎月不见几次面,黎月身上的疹子早已好了大半,却整日躲在屋中连学堂都不上了,声称养病。 黎晚也落得清净,没有黎月的作妖,倒是乐得清闲。 至于黎凝不会像黎月那样主动接近黎晚,黎凝属于那种步步为营且谨小慎微的人,她很聪明,深谙韬光养晦之道,不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与野心。 黎月邀黎凝来苑中一叙,许是知晓只有联手才能扳倒黎晚,即使不情愿也没办法。 两人坐在池中央的凉亭下品茗,黎月开门见山说明了目地,表明有意与她合作。 “你我本是亲姊妹,本该互相扶持才对,何必弄成现在这般局势?” 黎月放下茶盏,轻轻握住黎凝的手,柔声劝慰着。 以她对黎凝的了解,这么多年,黎凝一直处于弱势。 曾经黎凝天生痴傻,听不懂话中含义,唯一知道的是她是姐姐,要让着妹妹,不论黎月她也会笑着答应。 现如今不一样了,黎凝不再痴傻,黎月一眼便能看出她不似从前,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她们同为黎家人,却是两类人,彼此之间隔阂颇深。 “此话何意,我可不曾亏欠妹妹什么。” 黎凝差点嗤笑出声,黎月怕是脑袋被驴踢了会想和她合作,当她不记仇吗? 黎月是想利用她,榨干价值再一脚踹开,哪有这么美的事。 “姐姐若想彻底摆脱黎家只能与我联手,否则迟早沦为牺牲品。” 再过一年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作为现代人黎凝不甘于困在宅院,伺候男人终其一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并非古人,渴望自由,对婚姻大事完全不敢兴趣,若可以远离京城,她想寻一处风景秀丽之地安静度日。 这番话戳中了黎凝的痛处,她蹙眉,警惕地抽回手:“你想怎样?” 黎月抿唇笑着凑到她耳边低语,片刻后又恢复常态。 “姐姐再好好想想,不必急于一时。” 黎月起身,在池塘欣赏鱼儿畅游嬉戏,黎凝望着她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黎月提议联手,不过是想将她拉入泥沼之中。 若是成功还好,一旦失败,最先遭殃的便是她黎凝。 这个险她冒不起,而黎月显然也没打算对她坦然相待。 既如此,那就各凭本事,谁输谁赢,各安天命。 “我想好了。” 话落间,黎凝起身步步接近她,眸色渐沉,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黎月顿感一股寒气逼迫,转头之际已来不及避闪,被一把推入池中。 初春的水寒凉刺骨,她不会凫水,刚掉进池中便呛了不少口水,池中饲养的鱼儿迅速四散逃窜。 黎月拼命挣扎,不断扑腾,可依旧徒劳,她越发害怕,惊慌恐惧充斥着整颗心脏,让她无力呼吸。 黎凝站在池边,脸上挂着笑容,双眸眯起,杀意毕露。 黎月打得一手好算盘真当她是傻子看不出,任人摆弄? “咳……咳……救命……咳咳!” 水花四溅,激起阵阵波纹,池塘不深却足以淹没一个人。 黎月拼尽全身力气抓紧石壁,但池底太滑,她努力了数次都未曾站稳,反而因为力竭摔向另一侧。 她的手距离黎凝仅有一臂之遥,然而她却抓不住。 黎月瞪大眼睛,绝望的泪流了下来,死亡的威胁萦绕在周围,令人窒息。 黎凝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等着黎月溺死在池塘中。 手握剧本的她知道原主落水一事也是黎月安排的,黎月买通了她身边的丫鬟,害她落水,原主溺死在水中,最终她穿越而来顶替原主。 黎月的手段向来狠辣,不留余地,甚至连原主的死都毫不愧疚。 就像她这样的人究竟是哪来的脸跟她谈姐妹情,黎凝的心底掠过讥讽。 “快来人啊小姐落水了!” 突兀传来的喊声打断了黎凝的思绪,黎月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及时赶来呼救。 黎月的视线逐渐变暗,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意识慢慢涣散。 “快,快把三小姐捞上来,人快不行了!” 其中一个会凫水的丫鬟率先跳入池中,将浑身湿透的黎月拖出了池塘。 黎月奄奄一息,面色惨白,气息虚浮,一旁的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哭喊着跪伏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 秋娘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尖颤了颤,忙蹲下身摸了摸黎月的鼻息,确定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松了口气,抬头怒喝着身边的丫鬟。 “这是怎么回事,三小姐怎么会落水!” 第31章 愧疚 丫鬟们战战兢兢,一句辩解也不敢有,皆默不吭声。 若是说错了什么,以秋娘的性子极有可能会将她们卖了,甚至会要了她们的命。 “是二小姐,奴婢一来就撞见三小姐落水,二小姐一直看着不做声。” 青衣丫鬟瞥了眼现在不远处的黎凝,怯懦地开口。 秋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瞧见黎凝在不远处盯着这边,她的神色平淡,仿佛只是随意扫了这里一眼。 在秋娘眼里黎凝生来痴傻,断然不会害黎月落水,这其中定有隐情。 女儿和她一样善于心计,这次黎月故意支开了身边的贴身丫鬟又特意约黎凝来此,难保这件事跟黎月脱不了关系。 黎凝黎月都是自己的亲女儿,黎月是她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而黎凝却不同,这些年她亏欠黎凝太多,内心自然是有愧疚,所以不论是哪一方受伤这样的结果都不会是她想看到的。 “凝儿,你过来。” 秋娘招呼黎凝走近,神情温婉柔和,与先前的盛怒截然不同。 黎凝缓缓走到秋娘跟前停下,学着原主的样子面露茫然,不明所以:“娘唤我何事?” 秋娘似乎感觉到眼前之人有所不同,探究地眸光落在黎凝身上,仔细观察,试图找出破绽。 “凝儿,娘问你,害三小姐落水之人是不是你。” 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毕竟黎月才是和她最亲近的女儿,一碗水无法做到真正的端平。 “妹妹邀我来这赏鱼,不知怎的妹妹推了我一把不成反被拌了脚摔入池中。” 黎凝垂下眸帘,长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在秋娘面前哽咽出声,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换言之,是黎月陷害不成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这样拙劣的伎俩,根本就不屑去看,但黎月既然设局,总不能让她轻易躲过。 秋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追根究底,伸手用帕子擦拭她脸颊上的泪珠。 这件事草草揭过,本以为不会再有后续,岂料黎月竟不惜鱼死网破,闹得黎家上下皆知。 老夫人听说了此事,借此训斥秋娘教女无方,至于黎凝黎月这两人也没有重罚,她们都是秋娘的女儿,死活不重要,老夫人不屑于去管,只当看个笑话一笑而过。 秋娘很清楚她在黎府的立场,即使有万般委屈,亦不会多说半个字,更别提去找老夫人理论,只能自认倒霉。 梧桐苑中,少女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丫鬟给她梳妆。 镜中映出少女的眉眼,乖巧精致,柳叶眉弯成新月状,杏核形的美目顾盼神飞,挺翘的琼鼻,红唇嫣然。 刚穿越而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瘦削单薄,皮包骨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弱不禁风,没跑两步路都要喘几下。 经过她细心调养下才不至于营养不良,加之每日都有锻炼身体,比起从前圆润了许多,肌肤也更加白皙。 不得不承认,这具身体虽然不是倾城绝色,却也称得上娇俏动人,黎凝对着铜镜满意地勾了勾唇瓣。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解。” 绿芙给她挽了个发髻,插上簪子,忍不住问出口。 黎家上上下下都是人精,明眼人都看得出眼前这位不再是从前那位任人欺凌的二小姐。 三小姐落水的那出戏简直完全颠覆了黎家上下人对黎凝的印象。 黎家的下人都是势利眼,在这种环境下能有绝对忠心的丫鬟实属不易,而绿芙就是黎凝身边唯一忠心的丫鬟。 即使原主痴傻愚笨,她依旧衷心耿耿守护在原主左右,誓死效忠。 绿芙是个聪慧的姑娘,有时甚至能洞悉人心,黎凝对绿芙很放心。 “何事?” 黎凝眉梢微挑,语气平静如常。 绿芙犹豫片刻,斟酌道:“那是三小姐落水是否与您有关?” 她的声音压低,担心隔墙有耳。 然而黎凝却不以为然坦然承认:“是啊,有何不妥?” 绿芙怔愣,她不清楚在黎凝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的改变如此之大。 自上次二小姐落水后就性情突变,善于伪装,不再胆怯,会整治曾经欺辱她的下人,与往昔的形象相差甚大。 古人对“穿越”没有概念,绿芙也无法解释其中原由,丝毫不知眼前这位二小姐早已换了芯子。 “奴婢觉得小姐还是谨慎为妙,毕竟……” 绿芙欲言又止,后面的话终归没有说出口。 谨慎为妙,因为这句话她才能苟活于世,但只一味的小心谨慎换不来那些人的同情心,若不让她们吃点苦头,就永远记不住疼痛。 都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然而在这里一味的忍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 “我自有分寸。” 黎凝敛下眼睑掩盖眸底冷芒,嘴角噙着一抹嘲讽弧度。 黎月落得今日下场纯属咎由自取,怪谁呢? “绿芙,我要你帮我办件事。” 她记得原著中记载今年夏至南夏会迎来一场天灾。 旱灾使百姓流离失所,饥荒遍野,大米涨价到数倍,粮食紧缺,导致民怨沸腾。 原著剧情是女主前去赈灾,拯救了百姓,获得无上赞誉。 但现在她既然占据了黎凝的身体,便不愿再像原著中那般蠢笨如猪,在这里等死。 若想取代女主,这便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 绿芙:“小姐请吩咐。” “今年雨水稀少,南夏国必将遭遇一次旱灾,到时候各地粮商肯定会抬高价格哄抬物价,百姓的日子会过得非常艰难,我们可以在此时囤积粮食,待旱灾来临救济百姓。” 黎凝的语气极为笃定,眼中闪烁睿智的光华,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这场浩劫。 而绿芙却是像看人说梦话一样,不明所以,满脸疑惑,黎凝知晓她的困惑,向她解释了一番。 “有位仙人托梦给我,预言了南夏将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天灾,让我拯救黎民百姓。” 见绿芙信以为真她才将荷包交给绿芙,里面的银两不多,却是她这个月的月例。 若将每月的月例去换取粮食,长期以往能囤些粮食,但远远不够救济所有百姓。 黎凝算准了时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手。 第32章 春日宴 春日宴。 安平郡主邀请黎家女眷参加,同时也给她们相互熟络的机会,拉拢人脉。 安平郡主名叫江婉卿,南夏国长公主,身份尊贵,又深得皇帝宠爱,在京城颇受瞩目。 以往安平郡主她举办春日宴,各家闺秀争奇斗艳,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传出好远。 今年的春日宴也不差,不少贵家小姐已经到了,在这里和闺中密友攀谈,或是品茗赏花。 “看来今年的春日宴黎晚又要来迟了。” 梳着双螺髻的粉衣少女抿了口香茶,似笑非笑道。 另一名穿鹅黄裙衫的少女附和道:“可不是嘛,连安平郡主的面子都不给她可是第一人。” 众所周知,每年的春日宴黎晚都是最后一个到的,给出的理由总是五花八门,不是路上耽搁了就是病了,亦或是有急事。 “她呀向来如此,偏偏安平郡主拿她没辙,我瞧着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番话是刻意说给安平郡主听的,不远处的几个丫鬟听了开始为安平郡主打抱不平。 凉亭下以安平郡主为中心分别有黎凝和黎月还有徐傲雪和陈清荷等人。 黎月擅于笼络人心,提早就到了和安平郡主待在一起闲聊,有意无意的示好,这点小心思安平郡主岂会不知? 安平郡主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虚伪做作的人,所以不论黎月如何讨好,安平郡主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黎凝则是全程不怎么说话,将存在感降到最低,默默坐在这里当个旁观者。 她穿着一袭浅蓝绣蝶恋花罗纱裙,头顶斜戴着蝴蝶珠钗,比起从前原主总穿的那些大红大绿的好太多。 黎家这三位小姐坐的都不是同一辆马车,去的时间自然就不同。 黎凝一大早就收拾好准备赴宴,不巧出了府就碰巧和黎月打个照面,身边站着前来相送的秋娘,若不是有秋娘拦着估计下一秒黎月便会抓花她的脸。 黎月被秋娘推搡着登上马车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马车一前一后的走了,即使在这里黎月看她的眼神仍然带着恨意。 换做从前此刻黎月应该会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娇嗔地唤她‘姐姐’,做足了戏给外人看。 如今却是毫不掩饰地表达厌恶,连黎月身边的人都看得出两人之间不睦。 “郡主你看又是那位小姐未到。” 丫鬟鼓起勇气对安平郡主道。 换做其他小姐巴不得早点来到,唯独那位小姐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每次的春日宴都会来迟,实在令人不满。 她们不止一次对郡主提过这件事,但郡主却好像并不介意,甚至还反过来训斥她们两句。 “无妨。”安平郡主摆摆手,不以为意。 话落间,少女姗姗来迟,她穿着紫藤萝色云锦长裙,袖口、裙摆皆用金线织就繁复图案,乌黑的青丝盘成精致的发髻,簪一支紫檀木簪。 黎晚微抬着下巴缓步走来,沉稳又端庄,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气质。 “见过安平郡主。” 她款款行礼,不卑不亢。 安平郡主望了她片刻,轻轻颔首:“免礼吧。” “谢郡主。”黎晚直起腰板淡笑着道谢。 随即视线掠过一旁的几名闺秀,停留在黎凝身上,眉梢微挑。 看来黎月也没能拿黎凝怎样,不过两人的关系怕是早已水火不容了。 春日宴开始就有不少贵家小姐主动与黎晚搭话,贵家小姐也有自己的圈子,都知道讨好黎晚是最明智的选择。 哪怕私下里再怎么对她不满碰了面也要做足了表面功夫,就像那些阿谀奉承之人一样。 自从上次会比黎晚出了风头,连在小考上还获得了甲上的成绩,周围人对她态度有了转变,甚至刮目相看。 “依我看那两位庶妹就是不如嫡长女,没有哪一样比得上你的。” 青衣小姐阴阳怪气地暗讽庶女不如嫡女,引得这些小姐忍俊不禁,过一会还能听到她们的谈笑声。 对比下来,陈清荷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坐在一旁品茗,偶尔与旁人寒暄两句,显得很是清冷孤僻。 “茶中有毒”那件事始终令她心有余悸,虽然她已经查出幕后指使之人,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正在这时有人惊呼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黎月瘫坐在地上,脸上有巴掌印,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众人围了上去,黎月身前站着一位趾高气昂的妇人,打扮得贵气端庄,妇人此刻正拽着她的头发强迫抬头。 “区区一个庶女你也配跟我叫板,我可是国公府夫人,稀罕去妒忌黎晚么?” 这位妇人名叫云华,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嫁入国公府后也不安分,三天两头挑起事来,偏偏丈夫对她宠爱有加为她摆平一切。 前世这个时间黎月主动找上云华,明知对方是个硬茬子还是不计后果的挑衅,惹怒了云华自己也挨上了巴掌,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 黎晚知道是黎月搞的鬼,不然国公府夫人怎会一来就刁难她? 因为黎月挑衅她国公府夫人不如黎晚这个将来的太子妃,导致云华一来就记恨上她,没给过好脸色。 “国公夫人为何这般粗鲁,我又没有说错什么。” 黎月捂住被扇肿的半张脸,眼泪簌簌流下,委屈地控诉道。 众人看向云华,不约而同皱起眉,这种事倒也像云华能干出来的。 然而,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这句话让云华更恼怒,扬手就欲打黎月。 只是刚举起的手腕被人牢牢攥住,她抬眸一看竟然是安平郡主。 云华被安平郡主拉着手臂,想甩开却挣脱不开,只好悻悻作罢。 春日宴是安平郡主一手举办的,若是有人在这出了什么事,传出去定会影响她的声誉。 安平郡主不便自降身份去管贵家小姐之间的小打小闹,于是黎晚出面,以嫡女的身份派人送黎月回府,维护秩序,这才得以平息。 “我代庶妹向安平郡主赔罪,望安平郡主海涵。” 黎晚行了个礼,完美诠释了一个嫡女该有的素养。 “无妨,你做得很好。” 安平郡主欣赏黎晚的识大体懂进退,语气透着赞许。 第33章 江婉卿 安平郡主和她单独闲聊,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她们明面上没什么交集其实私下里早已熟络。 和黎晚在一起谈心江婉卿放的开没有过多拘束,以往两人见面都是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只剩江婉卿一人在滔滔不绝说不停。 黎晚总是在看她,看得出神,她们好久没有这样过了,就像从前一样。 前世黎晚将要被送往北渊,唯一想到能救她的人就只有长公主江婉卿。 那天下着雨,她跪在公主府里隔着门,求里面的江婉卿施以援手。 “郡主,求您开门救我一命,日后我必当厚报!” “婉卿,我们不是至交吗,为何不看我一眼。” 她哭喊着,嗓音嘶哑,眼眶通红,双腿麻木,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额头渗血染湿地面。 然而屋内的人无动于衷,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自江景年登基以后最先削弱的就是丞相府,如今家族都自身难保她不能再回去添乱。 唯一能救她的就只要安平郡主,但她却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缓过神来,黎晚才发觉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伸手擦拭着泪珠,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笑。 春日宴设的有击鞠场地,安平郡主邀黎晚一起去看男宾们击鞠,众多人物都在场。 幽王和太子还有宣王和康定王等人在场上较量,其余人则观战。 骄阳下少年一身红衣最为惹眼,江肆坐在烈马上和对方较劲儿,他们都是骑术超群之辈,马蹄踢踏声激烈。 赢下这场后,引来阵阵欢呼喝彩,和贵家小姐们痴迷的视线。 每年春花宴安平郡主最期待的就是击鞠,她会亲自上场和那些少年儿郎一起赛马驰骋。 今年江婉卿再次邀请黎晚和她一起上场,想不到黎晚竟然一口答应了,江婉卿略带惊讶。 黎晚不是最避讳这种场合吗? 击鞠(打马球)游戏者必须乘坐于马上击球。 比赛时参赛者需手持球杖,骑在奔驰如飞的骏马上互相争逐击球,将以球击入球门的多少来决定胜负。 击鞠场上,黎晚骑马跟在安平郡主身侧,手中握球杖,安平郡主率先发力,娇俏的倩影快速移动。 黎晚握紧手中缰绳,一鼓作气追上去,两匹骏马在场上穿梭。 她们和宣王一队,敌队是幽王和太子等人,相比之下对方要略胜一筹,不过安平郡主丝毫不慌张,和黎晚默契地配合起来,不断寻找对方破绽。 安平郡主最擅击鞠,但对上幽王她却没有十足把握,在幽王那败下阵后江婉卿一个眼神黎晚就懂什么意思。 交换目标,由她来对付幽王,在黎晚的牵制下幽王渐渐处于劣势,安平郡主瞅准时机猛地冲了过去,手起球落,精准地投射入球门,欢喜的呼声响彻云霄。 安平郡主拍着双手兴奋地叫好,黎晚也露出一丝笑意,她们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玩乐了。 “晚晚,本宫看太子脸色不好估摸是吃瘪了吧。” 江婉卿毫不掩饰地调侃,尤其是看到太子黑沉的脸,她简直不能太愉悦。 安平郡主和幽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同样看不起身为废后之子的江景年,即使他是太子也依旧瞧不上眼。 不过这也只限于私底下的暗潮汹涌,表面功夫谁都要做足了。 闻言,黎晚瞥了太子一眼,江景年收敛了情绪,面无表情地骑马而去。 “他怎么了?” 能让江景年吃瘪的估计也就只有安平郡主了,黎晚突然好奇江婉卿是怎么惹恼他的。 江婉卿耸肩,无所谓说:“他啊,脾气越来越臭,整天板着一副脸吓唬谁呢。” 黎晚莞尔失笑,江婉卿可算说对了,前世自从江景年继位以来不论看谁都是板着一副脸,脾性阴晴不定,后来更是手段狠辣。 至于这个金枝玉叶的安平郡主,她的命运落入江景年手里注定会不幸。 黎晚只记得前世她逃回南夏后先是得知满门被灭,后就是安平郡主被送往北凉和亲。 北凉这个国家不比南夏,民风彪悍,野蛮粗犷,北凉皇帝更是暴戾残忍,死在他手上的女人数不清,最爱驯化为奴隶使用。 安平郡主嫁给北凉皇帝不出半月就传出安平郡主不甘受辱自尽的消息。 那时黎晚才恍悟,原来江婉卿也是和她一样的可怜人。 敛回心神,她喊住安平郡主:“婉卿,我不想玩了。” 安平郡主听罢,立刻勒转马头跟她走,离开场地。 江婉卿始终不明白黎晚的反常,有心问过,却没有得到答案。 走到一处花园黎晚突然停下,身后的江婉卿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黎晚做了嘘的手势,看了眼假山的方向,江婉卿顺着视线望去。 只见假山后一对男女相拥在一起,少女背对着黎晚看不清模样,但认出了太子。 从衣裳不难认出少女就是黎凝,两人抱在一起忘情纠缠。 前世黎晚嫁给江景年后,一心一意守在太子府等他回来,却不想江景年在外早就有人了。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虽说两个妹妹后来同时入宫,但下手的时间均不同,就比如黎凝,早已勾搭上了太子。 “殿下,那日救我的红衣少年当真是你么?” 黎凝搂住太子的脖子轻柔细语,太子的手在她腰间摩挲,眸光闪烁不明。 “自然是孤救了你,怎么,凝儿不信?” 太子低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吸允她脖间的皮肤。 “怎么会,凝儿信殿下。” 黎凝羞涩地闭上眼睛,她知道太子绝非良人,甚至可能会被当做棋子。 太子妃的身份足以让她立足,只要身居高位哪怕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那位红衣少年是谁不重要,这都是进一步拿下江景年的幌子。 “这对狗男女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婉卿偷窥久了都忍不住唾弃他俩。 “去叫人来,就说黎家二小姐和太子双双失踪。” 前世太子毁她清誉,这辈子她定要让他心爱的女人尝尝这滋味,不知好不好受! 第34章 甩锅 江婉卿很快散布出消息,领着一众人来到花园,目睹了假山那一幕,此刻两人正你侬我侬。 察觉到被人发现黎凝连忙整理好衣裳躲在江景年身后,江景年也迅速拉拢好衣襟,冷淡又嫌恶地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江婉卿身上。 “是你。” 江景年的脸黑如锅底,又是江婉卿坏了他的好事。 每次都是这样,可以说是死对头,江婉卿受环境影响也和那些人一样厌恶这个废后之子,虽说没有实际做过伤害他的事,但也坏了他不少好事。 就比如现在,在他的视角下,江婉卿微抬下巴,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和那些自诩清高的人一样可笑至极。 只因是那个女人所出,所以皇帝对江婉卿和江肆格外恩宠,他这个名义上的太子不过是徒有虚名。 “怎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事还不让人说了?” 江婉卿挑眉嘲讽,故意膈应他。 对于江景年这个人她没什么好印象,母后叫她远离太子,身边的人都叫她远离太子,好像太子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初见太子的时候她还不甚在意母后说过的话主动上前想与他一起玩。 垂髫之年。 寒冬腊月,儿时的太子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雪里堆着小雪人,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看来是偷跑出来玩的。 但他在这里玩了很久,没有人出来寻他,初冬的寒风刮在身上脸上冰冷刺骨,飞扬的雪堆积下来活像个雪人,在雪夜里一动不动。 江景年堆好了这个小雪人,却不知同谁分享,一时间委屈和愤怒一并涌上心头,泪水大颗大颗掉下来,没有哭出声。 那一刻江婉卿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哪里是什么洪水猛兽,分明是爱哭的雪人。 她可怜江景年,同时也想真正认识他,和他一起玩。 手上的糖葫芦成为她唯一的礼物,但这份礼物没有送出手就被狠狠摔在地上。 “在我面前何必假惺惺。” 江景年摔了她送的糖葫芦,不再接受这些迟来的关怀,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是真心的。 “糖葫芦……呜呜,那是我的……” 一时间不知谁更委屈,江婉卿哭红了眼,然而对方和身边的人不一样,没有哄她。 儿时的江婉卿以牙还牙踩坏了他的雪人,那时她不懂这种幼稚行径的含义。 这个雪人成了她对江景年唯一的印象,此后都不会和他有过什么交集。 时至今日江婉卿觉得那些人说得没错,江景年阴暗又孤傲,真是个怪人。 “太子殿下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江婉卿再次开口。 江景年从容淡定地取下身上的披风给身后的黎凝披上。 不管怎么说这场好事被搅黄了,想要干净脱身怕是没那么容易。 江景年不可能会娶黎凝这个庶女为妻,因为他清楚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姑娘请自重。” 说着,他一把甩开黎凝牵着的手,眼里波澜不惊。 黎凝被一把甩开有些难以置信,往日里那个说会护她生生世世的人此刻亲手推开她。 她早该猜到终究会落得这个下场,却不曾想这个下场来得这般快。 “是她,是这个女人勾引我,不知廉耻!” 江景年把矛头都对准黎凝,丝毫不顾及黎凝会因此落得什么下场。 真是活久见,渣男把她推在风火浪尖上不说,还吃干抹净了不认人,黎凝气到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围人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各种污言秽语传进耳朵里,令她羞恼。 一旦江景年不认账,这笔账就会落在黎凝身上,清誉受到影响,日后的路途坎坷,还会沦为京城贵族圈子的笑柄。 “我早就看她不检点了,竟敢勾引太子殿下。” “啧啧,果然是个狐媚子,学会勾引人了。” 群众的你一言我一语像是一把利器刺破她脆弱的防线,黎凝咬紧唇瓣强撑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太子阴险狠毒,若是她说错什么指不定哪天就丢了性命。 “二妹妹是黎家的人,黎家自然会解决此事,不劳众位费心。” 黎晚上前牵住她的手,与太子擦肩而过,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有江婉卿知道,这也在黎晚的计划之一。 马车里黎凝嫌恶地抽回手,不屑地瞥了眼黎晚说:“在我面前何必惺惺作态,这件事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她本无意和黎晚撕破脸,偏偏这个人总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江景年能为了利益抛弃你,足以证明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你又何必如此?” 黎凝想攀附权贵何必逮着一个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江景年。 她不信黎凝会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她有野心,有抱负,怎甘愿嫁给一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黎晚神色复杂的盯着黎凝,这句话算是戳到黎凝痛处了。 黎凝和太子只不过是合作关系,从见面第一眼起她就凭原主记忆认出太子,选择和他合作。 她助他登上皇位,他许诺后位,听起来是多么美好的共赢。 江景年是个警惕性极强的人,若空有皮囊没有价值是不可能吸引到他,所以黎凝扯了个慌,说自己会预知未来。 这么荒唐的事他当然不行,但黎凝手握剧本,的确知道些关于原著未来的剧情,凭借这点她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经过证实后江景年才勉强信任她,不过只是表面而已,背后仍旧防备她。 渐渐地两人都有所动情,沉浸在江景年的甜言蜜语中,有一瞬间黎凝差点深陷其中。 现在她清醒了,认识到江景年的真面目,一切正如黎晚所说那样。 他自私自利,何必如此? 黎凝垂眸,手不自觉地轻抚小腹,嘴角挂上一抹苦涩的弧度。 她怀孕了,三个月身孕,但这里是古代,医疗设备不先进,加之这具身体也不过十四五岁,若是流产对身体打击极大,严重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她早已走投无路,这个孩子无疑是个致命打击。 “我的事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黎凝思绪万千,心不在焉道。 那些无意识的动作被黎晚尽收眼底,眸光微闪。 第35章 察觉 终于意识到黎凝不再蠢笨后秋娘来看她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是有求而来。 日上三竿,黎凝睡梦中,就感到有人在唤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对上绿芙的脸。 “小姐醒醒,夫人来了。” 绿芙轻柔地摇晃着她,然后开窗,黎凝皱眉揉揉酸疼的脖颈,缓慢抬手遮住额头挡阳光,眯缝着双眼半晌才适应过来。 “谁?” “是夫人。” 原主那个只生不养的亲妈? 黎凝突然坐直了身子,整理仪容,绿芙赶忙帮她拿了衣裳换好。 刚穿戴完毕,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秋娘一人来的,提着食盒,身后没有跟着丫鬟。 黎凝不悦皱眉,就差翻白眼。 又来这一套,不愧是母女,黎月的那些手段都是跟秋娘学的吧,下毒一把好手。 一家人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坐在一起各怀鬼胎。 “凝儿,娘来看你了。” 秋娘跨过门槛,将食盒随手递给绿芙,径自上前坐在黎凝身边,温和慈爱的模样倒叫人挑不出错。 黎凝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在她眼里秋娘更想上门讨债的催命鬼,内心疯狂呐喊无果后终于认清现实。 “娘知道你身子不好,给你煲了汤补身子。” 见她迟迟不语,秋娘也不急,端出一盅鸡汤放到桌案上。 谁知道有没有毒? 别说喝汤了,她现在看了都恶心想吐。 “昨日的事娘都听说了,凝儿爱慕太子,纠缠不清。” 纸终究包不住火,她和太子的事被传得人尽皆知,那日回府后老夫人差点对她动了家法,最后碍于秋娘求情劝阻了下来。 老夫人最后没有动用家法,罚禁足三日,不得出门。 黎凝当时还真开了眼,若不是亲眼目睹秋娘替她求情,还以为秋娘吃错药了。 “娘,我和太子…”她还在支支吾吾地想拿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就被秋娘打断。 “娘知道这些年对你亏欠太多,但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月月的。” 秋娘拉着她的手叹息,坦白了此行的目的。 原来是希望她主动退出,把这个机会让给黎月,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黎凝:“凝儿不懂娘在说什么。” 秋娘探究地打量眼前的女儿,黎月说黎凝一直都在装疯卖傻,直到现在才终于相信这个事实。 黎月爱慕太子只有秋娘知道,所以当黎月苦苦哀求时她并未犹豫便答应下来。 如果说对黎凝只是愧疚,那对黎月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月月是你的亲妹妹,难道还不比一个男人重要?” 秋娘耐着性子说服她,认为黎凝这是在怄气。 道德绑架? 黎凝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深刻为秋娘的智商感到堪忧。 这对母女不知道是不是小脑没发育完全就跑她面前蹦跶了,要不出去看看脑子? 秋娘不去求黎晚反倒求她干什么,纵使她和太子有情,但丞相府最有可能嫁给太子的不是她是黎晚。 看来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天理,是没有逻辑。 “那便依娘的意思。” 黎凝捏了个酸梅干塞进嘴里,胃里顿时舒服很多。 孕期她嗜睡,经常犯恶心想吐,连着食欲都受影响,绿芙特意备了酸梅干解腻,这会儿竟然觉得味道挺不错。 秋娘见她会这么爽快答应下来,惊讶之余松口气。 “想通就好,来尝尝这汤。” 秋娘脸上重新挂着笑容,殷勤舀了碗鸡汤喂到黎凝唇边,黎凝闻不得这个味,一阵阵的恶心感袭来,立马用帕子捂住嘴干呕起来。 秋娘的笑容僵硬住,事后黎凝恍若未觉,自顾自吃酸梅干才缓和许多。 作为过来人秋娘当然知道这些征兆意味着什么,脸色刷地难看,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强装镇定。 “娘那也有酸梅干,不够吃还有。” 秋娘试探性地提了句。 这句话直接警醒黎凝,迅速咽下最后一颗酸梅干,洋装无事道:“不了,从前没吃过这酸梅干总想着它是什么味,如今尝了也不怎样,下次不会吃了。” 说完又冲秋娘歉意地笑了笑:“我自幼胃口不好,没有用早膳的习惯,娘有心了,这汤我过后再喝。” 闻言,秋娘不再多留与她聊了几句家常便离开。 皇帝生辰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一派祥和景象。 身为现代人的黎凝哪见过这场面,上一次还是在电视剧里见得呢,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上一次。 说来奇怪,上次她被黎月害得染了风疹没能去成中秋宴,按理说这一次轮到黎月,但这一次黎月竟然主动把这个机会让给她,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夫人罚她禁足还没结束,因为这个特殊情况暂时解了禁足,待皇帝生辰宴后继续禁足。 这样也好,省得跟那对母女碰面,多看她们一眼都觉得恶心。 黎凝面露拘谨,身子绷得笔直,双手紧张地捏着裙摆,默默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 反观黎晚比较自然,见惯了这种场面也是格外淡定,黎晚察觉到一股视线停留瞥了眼她。 黎凝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某个方向,太子朝她这边看来,但却不是在看她。 江景年看着黎晚,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眼神带着一丝玩味,黎晚感受到他的注视,微微侧头,回以淡漠的眼神。 可江景年分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她似乎恨透了他。 不知从何时起黎晚从对他的仰慕转瞬间化为恨意,从前的黎晚那双眸子里满是星星点点的崇拜。 黎晚也曾喊过他兄长,当年那个与家人走散的小奶团子坐在御花园的一棵海棠树上下不来了,抱着身下的树枝哇一声哭出来,既委屈又无助的模样,真是招惹人怜爱。 小太子正好下了早课往回赶,经过这里就看到树上挂着一个小女娃,嗓子都快哭哑了。 只一眼他就认出小女娃是黎晚,丞相府嫡女。 小太子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卷,站在海棠树下张开手臂:“跳下来,我接住你。” 第36章 虎毒不食子 小黎晚不敢跳,还是死死抱住身下的树枝,在丞相府有黎烬接着她,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和黎烬走散后她来到御花园,看到这棵海棠树就立即爬上去,但爬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下不来。 树下的小太子多次劝说无果后小黎晚抱着的树枝开始断裂,眼看要掉下去,小黎晚惊叫一声闭上眼睛,吓得差点晕倒。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小太子稳稳接住掉下来的她:“我接住你了。” 怀中的小黎晚睁开眼,一脸崇拜,眼里冒星星:“好腻害!” 小太子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女娃,白嫩精致的小脸好似瓷娃娃般精致漂亮,那双杏眼瞪大圆溜溜的,很讨喜。 “你叫什么名字?” 小黎晚同时也好奇地打量他,好奇道。 “我姓江,名景年,大你几岁,你可唤我一声兄长。” 小太子说完伸出手指戳了戳黎晚的脸颊,像是怕弄伤她,小手轻轻碰触她娇嫩的皮肤。 听他如此说,小黎晚眨巴了下眼睛:“兄长。” 小太子和她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后来小黎晚每次见他都会唤他一声兄长,那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就是仰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江景年觉得是上年秋狩那日,黎晚看他的眼神不似从前。 她的性格似乎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了,眼神里似乎沉淀着许多东西,令江景年捉摸不透。 这绝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该有的眼神,更像是饱经沧桑的大人。 “怎么,又看上哪家丫头了?” 康定王把玩着酒盏,突兀出声,将江景年思绪拉回。 他不做声,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放下空了的酒盏,看了康定王一眼:“管好你自己。” 这次皇帝的生辰宴并不简单,另外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为太子和幽王赐婚。 皇帝的五个儿子中只有这两个儿子及冠了,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在场的人尤其是黎烬面色最为凝重,皇帝定不会放过丞相府,黎晚这一次怕是躲不掉了。 黎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哪怕得罪天家也要保住黎晚,他的女儿绝不能嫁入天家。 “今日是朕的寿诞,众位爱卿不用太拘礼。”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举杯示意,众臣纷纷拿起酒樽敬酒。 “恭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帝喝下杯中酒,朗声大笑,目光扫过在座的众臣:“另外还有件大喜之事。” 闻言,众臣面面相觑,等待着皇帝宣布喜讯。 这场喜事是什么在场无人不晓,皇帝偏爱幽王,有意将大权交付予他,但耐不住幽王百般推辞,甚至对皇权毫无兴趣,如此一来这次的喜事自然是落到太子头上。 “如今太子过了及冠之年,不如趁吉日择一良缘为二人赐婚,诸位以为如何啊?”皇帝话音刚落,底下顿时响起一阵附和声。 皇帝满意地看着这些人,目光掠过黎烬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片刻,随即收敛。 黎烬低垂着眉眼,掩盖住眼里的波涛汹涌,这些年皇帝虽没亏待过他,却也处处提防于他,如若今日真的要赐婚,只怕是皇帝想利用黎晚牵制住丞相府。 这些年来,黎烬与世无争,但凡皇帝有用到他的地方,他都竭力办好,可皇帝依旧不信任他。 自古皇帝多猜忌,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不知太子可有意中人?” 皇帝将视线转向江景年,笑呵呵问。 “回父皇,儿臣中意黎姑娘。” 话毕,江景年瞥了眼某个方向,黎烬坐不住了,出口道:“不可,黎家女儿尚未及笄,恐怕……” 他的话被皇帝打断:“无碍,先订亲,待及笈之年再成婚也不迟。” 皇帝又看向黎烬:“黎爱卿以为如何?” 皇帝这是铁了心要将黎晚塞给太子了,这样的结果,黎烬自是不肯答应。 皇命难违,黎烬只能按捺住怒火,立马变脸,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我儿自幼没了娘,没人管教,品性劣,质难琢,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此等草包实非太子良配,请陛下三思啊!” 黎烬一席话让在场的官员忍俊不禁,太子也皱了下眉。 黎晚:“……” 黎烬真是为了保女儿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众臣差点惊掉下巴,这还是那个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丞相吗? 堂堂丞相竟有这个不为人知的一面,皇帝嘴角抽搐几下,更加坚持了那个想法,甚至当场写下诏书,交给德公公。 “黎爱卿此言差矣,朕看这桩亲事极好。” 皇帝不容分说的拍板定下。 黎烬气急败坏:“陛下!” 德公公接过圣旨开始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黎烬之女黎晚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 今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 值黎晚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黎晚许配太子为…” 一杯酒盏摔碎在地,打断了德公公的话。 黎凝突然倒在地上,酒里被下了药,她蜷缩在地上哀嚎呻吟,小腹绞痛难忍,额上汗水涔涔,面色惨白,看起来虚弱极了。 她的动静之大,打断了这场好事,原本欢庆热闹的宫殿霎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只剩下黎凝痛苦的呻吟声。 “二妹妹!” 黎晚惊呼,立马扶起她查看情况,她的下身正流着血,染红了裙摆。 黎晚心头猛地一颤,为她诊脉,却发现脉象紊乱,并且有滑胎迹象。 “酒里…有人下药。” 黎凝握住她的衣袖,轻扯一下,颤声道。 闻言,黎晚看了眼碎裂的酒盏,顿时明白了,这是秋娘的手笔。 前世黎晚清誉被毁,太子借机早早和她定亲,后来成亲很长一段时间太子夜夜和她宿在一起,不久便有了身孕,秋娘便是在皇帝的生辰宴上下得手。 淑妃是秋娘的表姐,有淑妃的帮助秋娘想下手方便得多,直接命人换了杯掺了药的酒。 那杯酒下肚后黎晚小产,没有生命危险却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太子也因此冷落她。 想不到这一世秋娘竟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都说虎毒不食子,她连畜生都不如! 第37章 小产 “黎二小姐这么怎么了?” “快看,她下面流血了!” 一时间,黎凝成了众人指点的对象,她捂着小腹,疼得昏迷过去。 “有刺客,二小姐可能是中毒!” 刺客! 这番话令在座各位都不镇定了,好端端的人突然就中毒了,定是有刺客混进其中。 皇帝立马下令封锁皇宫,派太医来为黎凝诊治,在座的人慌成一团,谁也不知道那个潜藏的刺客在哪,甚至有可能那个刺客就在身边。 太医急忙赶来,来人正是是温太医,温太医上了年纪是宫中的老人了,医术精湛,他仔细为黎凝诊治,一脸复杂的神色。 诊脉结果却发现这分明是小产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黎家二小姐尚未及笄,还是闺阁女子怎会有身孕? 在众人的催促下温太医不知该不该说,犹豫不决,皇帝沉着脸:“究竟是怎么回事,温太医。” 温太医咬牙,跪在地上禀告:“回陛下,臣从这位小姐的脉象判断她已有身孕,饮用了堕胎药所以导致小产……” 身孕!小产! 周围哗然,议论声不绝于耳,众人皆露出惊讶之色,才多大就有了身孕,这也太荒唐了吧! “呵,本宫就说太子怎么这么急着成婚,原来是在外面养女人了,肚子都大了,竟然还想瞒天过海,欺君罔上!” 江婉卿气得不轻,怒气蹭蹭蹭往上升,差点暴走,指着太子大声嚷嚷。 她本就不看好太子和黎晚这桩婚事,终于逮到了机会把事情挑明了说。 春日宴一事在场众臣皆有所耳闻,如今被挑明了说他们才恍然大悟。 既要权势又要美人,也难怪太子急着要娶妻过门,只怕等美人肚子大了就掩盖不住真相。 “安平郡主慎言,没有证据休要污蔑孤。” 江景年蹙眉,脸色阴霾,他一贯儒雅斯文,今日竟破天荒的疾言厉色。 江婉卿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搅他的好事,江景年心里积攒着火气,迟早有一天他会让江婉卿知道和自己对着干的下场。 “敢做这种事难道还不允别人说了!” 江婉卿毫不退让,反唇相讥。 太子正欲辩驳,皇帝喝止:“够了!” 这场笑话已经够丢人了,皇帝显然没料到今日会闹这么一出。 “温太医,朕命你现在就让黎二小姐醒来。” “微臣遵旨。” 温太医不愧是御医院的院首,不一会儿功夫,黎凝悠悠转醒。 “黎凝,朕问你,你腹中的胎儿究竟是谁的!” 皇帝一字一句,目光凌厉逼视黎凝。 她面带惧意,浑身抖如筛糠,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般,双眸空洞呆滞。 “怎么会这样……” 黎凝喃喃,孩子没了,虽然她并不想留住这个孩子,但这是唯一能拿捏住江景年的筹码。 “回答朕!” 皇帝语调拔高,黎凝吓得浑身哆嗦,扑腾跪下,大喊道:“是太子殿下的,我怀的是太子殿下的骨肉!” 自古也有庶女当皇后的,黎凝更加确信这些人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要承认这个孩子是太子的,以黎家的背景足以抬她为太子妃。 然而黎晚想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承认了这个孩子是太子的,那么就证实了太子早有私情,顺理成章的让黎凝代替她嫁给太子。 皇帝的脸都被丢尽了,一手好算盘被太子毁了,怎能不气。 “太子殿下既已心有所属,我又怎能横插一脚,二妹妹也是真心爱慕太子殿下,不如由她替我嫁给太子可好?” 黎晚也跪在地上,低垂着眸子,洋装大度的提出建议,却暗戳戳给黎烬使了个眼色。 黎烬接受到后立马化身怨妇哭喊:“太子殿下有了凝儿还不够吗,竟妄想脚踏两条船,是当黎家无人了吗!” 一唱一和间将太子逼上风口浪尖,江景年百口莫辩,皇帝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也只能沉住气。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便依你所言。” 太子妃的人选最终敲定下来,由黎凝代替黎晚嫁给太子,才稳住局面,也算是给黎家一个交代。 皇帝倒也不急,毕竟太子这个棋子就算是废了还有幽王撑场面, 迟早扳倒黎家。 “我儿幽王已过及冠之年,是该娶妻了,不知幽王可有心上人?” 话题一转,落到江肆头上,皇帝颇为欣赏的着他,好像他只要开口说出那个名字皇帝就会立马赐婚。 江肆慵懒的坐姿一变,恭敬作揖:“父皇,儿臣的婚姻大事还请父皇准许儿臣自己选择。” 喜事没成坏事不少,哪怕皇帝平日里再宠爱他此时也忍不住动怒了,帝后及时劝住皇帝,安抚情绪。 在外人看来她是帝后,荣宠万千,而她不这么认为,只会觉得恶心,皇帝拿她的国家威胁她,就让她这个敌国公主被送来和亲,这些年她的希望早已渐渐磨灭。 皇帝对她宠爱有加,不惜为她废后,后来她成了帝后,怀了幽王和安平郡主,皇帝对她的宠爱更甚,令人窒息,终其一生她都无法逃离这个囚笼。 莲青对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能做到无情,只因是皇帝的骨肉,她无法做到像一位正常母亲一样去爱自己的孩子。 “黎晚,本宫问你可有中意之人?” 莲青直视着黎晚,想要一个答案。 左右也躲不掉,黎晚知道天家这是铁了心要她嫁过去。 只要不入天家是谁都无所谓,黎晚不在意这些。 “我……” 话音未落,一道尖叫声传来。 “啊啊啊——有刺客!” 紧随着一阵刀剑入肉的惨叫响起,几乎同一时刻刺客现身,一股浓郁血腥味蔓延开来,黎晚猛地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 刺客? 她明明记得前世可没有这一遭,刺客不过是她随口扯的一个幌子,想不到竟真的有。 “护驾,快来人啊,有刺客!” 场上乱作一团,刺客人数不多,只有单单几个,他们目标明确是要取皇帝性命。 第38章 意外 皇帝身边的德公公遭了殃,刺客顺手解决了碍事的人物,专挑死穴攻击,一招毙命,行动果断狠戾。 眼看刺客杀到面前,长剑就要割破喉咙,一抹白影闪过挡在了皇帝面前,替皇帝挡下这一剑。 江景年闷哼一声,拔剑反击,刺客猝不及防挨了一剑,踉跄后退。 殿外的侍卫察觉不对立马冲出来保护皇帝,刺客很快被制服。 “太子殿下流血了。” 有人惊呼出声。 江景年脸色极差,额头渗出细汗,捂着胸口咳嗽,鲜红的血迹沾染在白袍上,触目惊心。 “温太医,朕命你治好太子。” 他是为了护驾受得伤,皇帝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吩咐太医救人。 皇帝生辰宴事后影响不小,那些刺客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死侍,问不出什么。 黎凝的事皇帝派人调查,下药之人是一个丫鬟,严刑拷打后丫鬟供出幕后之人是淑妃,皇帝大怒降了她的位份,禁足三月。 至于太子也被参了几本,不过朝堂之上众说纷纭,最后还是与太子一党的官员们替他说话才没有把事闹大。 景策第一时间就告诉黎晚,在她的计划之中。 黎晚派他去调查与太子一党的那些官员的底细,这些人平日里做的那些勾当,只要抓住把柄,太子就算有心护他也保不住。 想拔出太子的势力就要从他身边的人开始下手,一旦成功,必定能狠狠削弱太子。 景策很聪明,办事效率奇高,不到半月,就找出一批和太子有关联的人,还带回了证据。 这些将作为日后扳倒太子的筹码,眼下还不能轻举妄动。 “陪我去一趟清音院。” 清音院是孟晚棠起的名字,这段时间孟晚棠和景棠相处愉快,一起打点铺子,一起生活,过得极其惬意。 后面逐渐忙碌,连见一面都要提前打个招呼才能腾出时间。 黎晚提前打过招呼,带着景策去了清音院。 某人的生辰快到了,孟晚棠一早准备了生辰礼被发现了。 景棠耐不住好奇的心理凑近看,被孟晚棠小心护住怀中的东西不给她看。 “这是给你的生辰礼,还不能拆。” “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不管她怎么说孟晚棠就是不肯让步,最后还是她趁孟晚棠不注意扑了上去。 孟晚晚被扑倒在床榻上,怀中的生辰礼差点露出来,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腕,防止景棠继续乱动。 “别闹。” 景棠不听,用另一只手去挠她的痒痒肉,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黎晚推开房门走进来看到的正好是这一幕。 孟晚棠被景棠压在床榻上,景棠坐在她的身上一只手被攥着,另一只手不安分的在找东西。 画面令人遐想非非。 “你们在做什么?” 黎晚和景策一前一后走进屋子,一双杏眸冷飕飕的盯着她们。 听到熟悉而严肃的声音,孟晚棠浑身紧绷,赶忙推景棠起来,坐直身体。 “小姐。” 孟晚棠和景棠齐齐叫人,默契的不去提刚刚发生的事。 黎晚轻咳一声:“有件事需要你们办一下。” “小姐请吩咐。” 黎晚:“私下收养一批人做暗卫,记住每人的籍贯身份都得仔细核查,此事不得泄露。” 景棠和孟晚同时愣怔,随即点头应下,只是还有一点不解:“收来的暗卫谁来培养。” “我自有合适人选,不必操心。” 黎烬私下培养的暗卫不在少数,现在将令牌交给她可号令那些暗卫。 这些暗卫效忠于黎家,天家迟早会对黎家下手,黎烬当初是为了不时之需才想到培养暗卫自保。 景策作为知情人他知道黎晚要做什么。 这么庞大的力量如今握在黎晚手里,她有绝对的资本跟太子抗衡。 “兄长近日一切可好?” 景棠有些担忧,兄长在太子身边时间越久,迟早会怀疑到兄长头上,届时兄长恐怕会遭遇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一切都好,太子暂时还没有怀疑我。” 景策也考虑过趁早离开,免得夜长梦多,但一想到满门被灭,妹妹沦落风尘,这些年的悲惨遭遇都是拜太子所赐,还是忍了下来。 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要让太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景棠蹙眉,人都是自私的,她已经失去爹娘了,不能再失去兄长,她更想兄长就此收手,过后半生的安稳日子。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兄长决定的事任凭谁劝也改变不了。 景策看出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兄长不会有事。” 说着,他掏出一把匕首,是他和黎晚在来的路上买的,当做生辰礼送出去。 这把匕首外观精美,做工精良,比普通匕首锋利许多,用来防身在合适不过。 景策愧疚说:“这是你的生辰礼,兄长有任务在身,不能陪你过生辰了。” 景棠接过匕首,微微一笑:“我明白,兄长要小心,我等着兄长归来。” 孟晚棠打趣说:“呦,哪有人会给女儿家一把匕首做生辰礼。” “那你的到底是送什么?” 景棠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孟晚棠,期待地望着她,等着答案。 “我…不对,说好过了生辰在告诉你。” 孟晚晚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悄悄藏在身后,生怕被人抢走似的,看的景棠好气又好笑。 黎晚心情也难得好,拿出准备的生辰礼送给景棠:“我也有一份生辰礼要送。” 精致的紫檀木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支簪子,银红色的花瓣,上雕刻着一朵盛绽的莲花,花蕊上缀着一颗珍珠,光芒流转,煞是好看。 “喜欢吗?” 这是最近流行的新款,挑了许久,最终觉得这支簪子配景棠最适合。 “谢谢小姐。” 景棠接过,轻轻抚摸,这支簪子看上去很贵的样子,很难不令人感动。 黎晚:“生辰礼带到了我们就不久留了,该告辞了,下次见。” 景策闻言,不舍地看向景棠,欲言又止,片刻后低沉说道:“等我回来。” 景棠眼眶瞬间湿润,努力控制不哭出来,冲着景策重重点头。 第39章 道歉 从宅院出来,走到了街道上,景策一路都心不在焉,黎晚看出了他的忧虑。 “一旦走上这条路,便没有退路,你只能坚持到底。” 她的声音传入耳畔,景策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深邃的眼里染上几丝暖意。 景策:“我明白,那你呢,皇帝不会放过你。” 黎晚逃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天家不会放过她。 “无妨,我自由打算。” 黎烬已经在为她选好了几个家境不错的人家,只要提早订婚,天家人就不能拿黎家怎么样,黎晚也觉得眼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你是怎么想的?” 景策追问,似乎很在乎这个问题。 黎晚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微微蹙眉,不愿意再与他谈及这件事,岔开话题说:“还没用午膳吧,我知道有家馆子不错。” 京城里有一家开了几十年的老店,店主祖辈世居京城,最拿手的招牌就是红油抄手,黎晚最喜欢这家饭馆,以前黎烬总带她来吃,每次都要过了嘴瘾才罢休。 再次来到这个饭馆黎晚晃了神,和前世一样,这里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的厨子是眼前这位老人,孙老头包着抄手,一张饱经沧桑却依旧慈祥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姑娘吃点什么?” 孙老头不知道黎晚的身份,只知道她是以前常来的客人,热络地问她想吃点什么。 “来两碗红油抄手。” “二位稍等片刻。” 黎晚找了出没人的座位坐下,景策也跟着坐下,当年他和景棠也是经常来这里。 这些年来饭馆越来越多,这家老店的生意也不似从前。 孙老头把做好的红油抄手端上桌,笑呵呵的说:“二位慢用。” “今日怎么不见那个徒弟?” 黎晚拿筷子夹了块红油抄手塞进口中,含糊道。 孙老头的儿子早年病死,唯有一个孙子后来也出了意外跟着去了,只剩孙老头独自一人。 孙老头不想死后无人接管这家饭馆就收了个孤儿当徒弟,虽不姓孙却跟孙老头相依为命,平日里帮忙干活儿照顾孙老头,俨然一副孝顺孙儿的模样。 当黎晚问出这句话后孙老头叹气,脸色略显黯淡。 “我那徒儿啊前两年染了天花,死了。” 天花在这里是绝症,死亡率极高,而且天花传播途径众多,尤其是在乡下地方,一旦患上就会立刻死亡,因此瘟疫横行,民不聊生。 孙老头一直没放弃治疗,请了各种名医,希望自己的徒儿能痊愈,但是天花并非易除的怪病,连宫里御医都束手无策,更别说是一般大夫了。 “节哀。” 黎晚听完这个消息心里有些惋惜,孙老头一个人没了依靠,以后的日子怕是更加难熬了。 厄运专挑苦命人,孙老头摇摇头,强颜欢笑:“这是我命数使然,我认命了,倒是这家饭馆” 祖祖辈辈的心血就这么毁在他手里,他真是对不住先辈。 “一碗抄手。” 来客人了,孙老头不再多言,重新忙碌起来。 黎晚看上去心事重重,景策也一样,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繁华地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攘喧嚣,一只骏马突然疾驰而至,惊了正在行驶的马车。 “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了本少爷的路。” 少爷坐在烈马上,恶狠狠咒骂。 马车里的人探出头看,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原来是袁公子,小人该死!” 他赔笑着将马车让开。 “算你识相。” 袁家三代单传,袁子越仗势欺人习惯了,冷哼一声,扬鞭策马离开。 袁子越一离开,刚才被吓到的车夫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得罪袁家少爷。 另一边,景策走了,他不能离开太子府太久,时间一长难免会被察觉,只好先告辞。 黎晚还在街上准备买点东西给江蓉带过去,看到那家糕点铺里面在卖桂花糕。 江蓉说过最喜欢吃娘做的桂花糕,可惜她回不去了没有机会再吃一次,黎晚顺路想买点带给她。 这家糕点铺在京城非常受欢迎,门口排起了长队,黎晚站在队伍后面等着。 “都给小爷让开!” 袁子越骑着骏马疾驰,街道上百姓避之如蛇蝎。 “囡囡快回来,小心!” 街道中间站着一个小女孩,手上拿着糖葫芦,丝毫没有察觉危险正在逼近她。 骏马狂奔,眼见就要撞上她,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双修长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出来。 骏马受惊,扬蹄嘶鸣,袁子越从马上狠狠摔了下来,疼痛难忍的同时恼羞成怒。 黎晚皱眉抱紧怀里的人,低头查看她的伤口,确保她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小女孩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大哭起来。 小女孩的娘跑过来感谢谢她,黎晚摆摆手示意她先哄孩子。 “你他妈长没长眼,看清楚我是谁没。” 袁子越爬起来破口大骂,瞪圆了眼睛盯着黎晚,以为她也会跟那些人一样讨好他。 黎晚转头与他对视:“道歉。” 黎晚不屑于理睬袁子越,她的耐性已经磨尽,若是袁子越再不识趣,她不介意教训这个纨绔子弟。 周围百姓纷纷朝他们这边看来,为她捏了把冷汗,谁不知道袁家那位少爷不讲理,这位姑娘得罪了他估计以后就倒霉了。 “看你长得还算有点姿色,不如给我当个妾室,跟着我保你衣食无忧。” 袁子越色眯眯地打量起她,盘算着把她娶回去当小妾,脑补出美妙画面,不禁淫邪地舔舐唇瓣。 话音刚落,黎晚眸光一冷,一拳招呼到他脸上,袁子越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捂着鼻子踉跄后退几步。 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一拳朝着黎晚挥过去。 他是武举人出身,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好很多,可惜遇上黎晚,他连碰她衣角的机会都没有,被黎晚轻而易举卸掉了手腕,剧烈的疼痛令他脸颊抽搐,发出杀猪似的惨嚎。 “我道歉,你松手,啊啊啊——” 他拼命挣扎道。 黎晚松开手,袁子越揉了揉脱臼的手臂:“贱人,看我不弄死你!”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脖颈处一凉,随即耳朵里响起尖锐的呼啸。 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抵在了袁子越的脖颈处。 刀锋冰寒入骨,仿佛下一瞬就会割断他脆弱的喉咙,袁子越吓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第40章 叶琛 江肆与他对视,嘴角勾起浅浅弧,漆黑深邃的瞳仁里透着嗜血的戾气,宛若丛林深处的野兽,随时准备吞噬猎物。 袁子越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 他虽然嚣张跋扈,却也知道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 面前的男人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他毛骨悚然 江肆的手指微微用力,袁子越只感觉脖子上一阵刺痛,赶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别杀我” 他是真的怕了,身后的那辆马车是幽王的,车马上有个很明显的标志。 眼前之人正是幽王,他惹不起。 “给她道歉,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江肆收回了剑,再次提醒他。 袁子越咬牙切齿的盯着黎晚,恨不得撕碎了她,但他不敢违抗江肆的话,乖乖地向黎晚道歉,并承诺永远都不会再找她麻烦。 说到最后袁子越咬牙切齿,然后想到什么突然问:“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日我好登门赔礼。” 这算盘打得真响,黎晚笑了,语调轻慢:“我姓黎,单名一个晚字,家住丞相府,欢迎下次来丞相府做客。” 黎晚! 袁子越猛地一惊,她就是丞相嫡女,袁立平曾对他说过千万不能得罪丞相府,不然回去免不了一顿打。 袁立平虽惯纵他,却也不是事事都依着他来,他爹的脾气比他还差,下手也不轻。 袁子越不知该如何挽回这个局面,实在拉不下脸做出讨好的事来,干脆装作什么都听不懂,讪讪笑了笑:“误会都是误会,黎姑娘这么大度怎么会和我计较呢。” 说着,他后退几步逃也似的骑上马离开。 黎晚:“你怎么在这。” 黎晚抬起头,就看见了江肆在注视她。 “路过。” 江肆上了马车:“上来。” 黎晚抿了抿唇,还是上了马车,坐在了软垫上。 “明人不说暗话,幽王殿下有何意图?” 江肆没有否认,直言道:“黎小姐想与本王合作?” “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只是不知幽王殿下是否愿意合作?” 与幽王合作有利于她扳倒太子,她需要借助外力。 江肆:“既然黎小姐坦诚相待,本王也不隐瞒,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黎晚警惕地望着他。 “暂时还没想好,等以后再说。” 江肆看她的模样便猜到她担心什么,淡声道:“黎小姐不必担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不喜欢的事。”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黎晚半信半疑。 “你为什么要帮我?仅仅因为一个赌约?” 黎晚觉得他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除非他另有所图。 江肆不答反问:“你信我吗?” “不信。” 前面的路被几个人挡住,几个大汉在殴打一个少年,少年身材瘦削,却极其凶悍勇猛,硬生生扛了几拳还能反击。 “还敢偷东西,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老子就不是孙三。” 一脚将少年踢翻在地,又重新扑上去拳打脚踢。 “住手!” 一声呵斥传来,众人停止动作循声望去,黎晚从马车上下来,快速走到少年身旁将他扶起。 少年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喘息,额头青紫肿胀,嘴角带血,衣衫凌乱,这模样像极了街边乞丐。 “你是什么人,多管闲事!” 孙三怒吼道,眼神狠辣的瞪着黎晚。 黎晚丢给他一锭银子,将少年护在身后:“我替他还了。” 这年头英雄救美见多了还真没见反过来的,孙三啧了一声,拿了钱带着那些人离开。 少年在她身后无措地喊她:“这位姑娘我……” 黎晚抬眸看他,眼前的少年是叶将军的儿子叶琛,早些年叶将军被人陷害,被发配边疆,叶琛从大少爷转眼间沦为无家可归的乞儿。 叶将军得罪了皇帝,无人敢用叶琛,这些年来他在外流浪,没钱买粮食只能偷,所以被发现后挨打从来不还手。 前世的叶琛在后来得到了重用,成为大将军,可谓前途无限。 “叶琛。” 黎晚叫出了他的名字。 叶琛怔愣一瞬,他早已改名换姓,现在以林深的身份生活,很少有人知道他原来是叫叶琛。 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是叶琛,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姑娘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 叶琛目露诧异,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位姑娘,不禁更加困惑。 黎晚扯了下嘴角,低声解释:“我叫丞相的女儿,你父亲是大将军叶将军,我们以前在京城见过面。” “我……我不记得了。”叶琛皱了皱眉,摇摇头。 时间久了他也记不清从前的人和事,只知道眼前的姑娘是他的恩人。 “你的命我买了,跟我走不会让你饿肚子。” 叶琛的实力很强,他的剑术精湛,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气,要他接任暗卫首领在合适不过。 她需要这样的人才。 叶琛看着她,沉默良久,还是拒绝了:“谢谢你,我欠了你的恩情,日后定当厚报。” “若又一日你想通了,便来丞相府找我,随时欢迎你。” 黎晚也不勉强他,留下令牌后就走了。 叶琛的性格警惕,她也不能逼他太急,放长线钓大鱼,过不久他会主动找她的。 马车里,江肆掀帘看着渐行渐远的人,眉宇间浮出一抹冷色。 “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来找你。” 江肆不解,黎晚勾了勾嘴角:“我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全凭他自己决定。” “他若是不愿,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种亏本买卖可不像是黎晚能做出来的。 黎晚垂眸笑了笑:“即使不成功,我也损失不了多少,不过是让叶琛欠了个人情而已,可若是成功了,其中的好处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比我清楚。” 江肆:“黎小姐早就知道这一切?” 黎晚笑而不语,垂下眸子掩藏起眼底的锋芒。 第41章 订婚宴 黎二小姐和太子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她是皇帝赐给太子的侧妃,虽不是正妻但也是有名分的。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来说只要嫁了男人就等于把后半辈子都搭上了,所以,她不后悔。 丞相府内处处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就连平日冷冰冰的大门前都挂上了两串大红色的喜字。 原本冷清的梧桐苑也变得热闹起来,丫鬟们忙忙碌碌的穿梭于院中,准备着各种东西。 “嘶,好疼。” 黎凝绣着嫁衣的手被针扎出了血,她皱眉低咒了声,将手收回袖子里轻轻吹了几口气。 “小姐你小心一点,不能让血染了嫁衣,那样会不吉利的。” 丫鬟绿芙端过来了一盘刚洗净切好的苹果进来喂给她吃,又拿来帕子替她擦拭掉指尖上的血珠,然后仔细的帮她包扎起伤口来。 黎凝:“这件嫁衣要绣多久?” 在原来那个世界娇生惯养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哪会绣什么嫁衣,可自从穿越成为了黎家二小姐之后,这些事情就理所当然的落到了她的头上。 绿芙:“小姐只有一月的时间,紧赶慢赶也要绣完这件嫁衣。” 黎凝看着这件未完成的嫁衣,秀美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一想到自己还要忍受一个月去绣这件嫁衣,黎凝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油锅一般难受。 丞相府今日来了很多客人,包括那些贵家小姐和夫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气氛融洽而欢乐。 老夫人和秋娘忙着招呼客人,毕竟今日来了很多达官显贵,怠慢不得。 “怎么不见黎二小姐?” 徐傲雪注意到四周没有黎二小姐的身影,便随口问道。 “凝儿啊许是在里面忙着绣嫁衣呢。” 秋娘笑吟吟的应道,眼角眉梢皆是慈祥和蔼。 黎烬要为黎晚挑夫婿这件事不是个秘密,来参加订婚宴的人多半是冲着黎晚来提亲的。 那些贵夫人都围着黎晚说起自家儿子如何如何优秀,而黎晚脸上则带着浅淡的微笑并附和几句。 京城里的贵公子她基本上都在宴会上见过面了,哪有什么没见过面这一说,无非都是借机巴结她,顺便拉拢下关系。 “黎姑娘应该记得袁家吧,我儿子袁子越玉树临风,温文儒雅,配黎姑娘简直是郎才女貌。” 袁夫人亲切地握住她的手,脸上堆满笑容。 袁子越玉树临风?温文儒雅? 黎晚:“……” “袁公子确实仪表堂堂,若他娶的是黎姑娘,倒也算良缘一桩。” 旁边坐着的赵氏笑呵呵地接话,赵氏和袁氏是多年的闺中密友,自然向着袁氏说话。 袁氏心中欢喜得不得了,觉得这桩婚事多半能成。 只是她得意地太早了,黎晚突然抽出手“嘶”了一声:“袁夫人莫怪,我这手腕上有块淤青,轻触一下都疼。” “黎姑娘怎么受了伤,是磕着了还是怎的?” 袁夫人一副心疼的模样,追根究底的询问。 “袁夫人不知道吗,我和您儿子见过面了,袁少爷好像并不喜欢我,亲口说要娶我为妾,还动手伤了我。” 黎晚故作伤心的低垂着眸子,话语中暗示袁子越不把她放在眼里,袁夫人听罢顿时怒火中烧。 袁子越跟袁氏说过那天冲撞了一个姑娘,袁氏当时还没放在心里,想不到那个人竟是黎晚。 袁氏气得恨不得当场把袁子越揪出来打一顿,但还是顾及颜面强压下了怒火,赔笑道:“黎姑娘莫气,子越他也是一时冲动,不能当真。” “表姐。” 徐傲雪适时出现,挽上她的胳膊,亲昵道:“表姐,你我好久没聚在一起聊过了,不如借一步说话,袁夫人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 袁夫人皮笑肉不笑,只能应下来。 徐傲雪挽着她从这些贵夫人手里逃出来,找个不起眼的坐下。 订婚宴将要开始,太子也在这里和黎烬坐在一起讨论这桩婚事。 江景年没有太过重视这桩婚事,依他的意思是一切从简,黎烬对此没什么意见,至于黎凝的嫁妆该给的他一样也不会少,女儿家一辈子也就风光一次,该有的体面还是得有。 订婚宴开始后宾客们纷纷举杯祝贺,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黎烬和太子也喝了不少酒。 黎月身边也有不少贵小姐,秋娘难得闲了下来陪她们聊两句,使了个眼色黎月才借口离开。 目光搜寻了一圈落在了黎晚身上,径自朝那个方向走去。 黎晚放下酒盏,抬头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眼神略带诧异。 “我来陪大姐姐叙叙旧。” 说着,黎月自顾自的坐在黎晚左侧的空位上,给黎晚的空酒盏上重新满了酒。 右侧的徐傲雪真是开了眼,想不到黎晚料事如神,还真把黎月给猜到了。 徐傲雪当个观众在看她,不禁把黎月和黄鼠狼联想在一起。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然而黎晚不甚在意,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托着下巴,手指敲着桌面。 “今日在这里你我姐妹畅饮一番如何?” 黎月给自己也满上一杯,尽数喝下。 拿江蓉的话来说“黎月”这个人应该叫做恶毒女配,做着伤天害理的事,不是在害人就是在害人的路上。 江蓉提醒过黎晚要多提防黎月,因为黎月的手段层出不穷,惯用的伎俩就是下药和骗酒。 “既然三妹妹如此有兴致,那咱们不妨好好玩玩。” 黎晚说着扬手唤来婢女吩咐道:“去取两坛酒来。” 婢女便去取来两坛烈性酒摆到桌上,恭敬的退了下去。 黎晚把其中一坛酒推到黎月面前,笑眯眯说:“喝到底为止。” 黎月手里捏了把汗,硬着头皮说:“好。” 黎晚:“不如这样,一人说一段趣事,打发时间。” 趣事,她是什么意思? 黎月不解,她是想说什么。 黎晚:“我先来说,会比那日三妹妹想学骑马,隔日我便教会了你,还记得吗?” 黎月当初不过是想阴阳她两句才随口说的想让黎晚教她,不成想黎晚当真了,隔日天没亮就叫她起来,拉她去了马场。 怕她学不会黎晚先挑了匹马,骑上去带着她在马场跑了两圈,她叫得越大声,黎晚骑得就越快,最后她整个人趴在马背上吓得哭爹喊娘。 黎月当然记得这件事,咬牙切齿说:“当然记得。” 她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黎晚这是在拿她说笑话。 “喝吧。” 在黎晚的注视下黎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灼热滚烫,呛得黎月咳嗽连连。 黎晚嘴角挂笑的望着她,伸手给自己也满上酒。 第42章 捉奸在床 “大姐姐是否还记得我第一次和大姐姐参加宫宴的事,那些人说我是妾室的女儿上不得台面,是大姐姐替我出头把我护在身后。” 黎月提起当年的事。 自从秋娘嫁入黎家后老夫人没给什么好脸色,连着她的两个女儿一并厌恶,刚开始老夫人是不允许她们参加宫宴的。 直到黎月十岁那年老夫人才稍稍松口允许两姐妹每次宫宴轮着去。 黎月第一次进宫,就躲在黎晚身后,她怕生,秋娘这些年给她灌输的都是讨好黎晚,跟在黎晚身边拉近关系。 秋娘心里很清楚不论是讨好从老夫人还是黎烬都注定没有结果,所以就把目标对准黎晚,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么多。 黎晚对同样是孩子的黎月没什么戒心,渐渐熟络起来。 在参加宫宴的时候黎晚还牵着她的手,但外人异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总是下意识躲在黎晚身后。 和她们同龄的贵家小姐都说她是妾室生的孩子上不得台面。 黎月虽小但也能听懂她们说的话,一时间又委屈又羞愧,更多的却是嫉妒,凭什么她就是妾室所出的孩子。 黎晚不过是运气比她好,投了个好胎,黎月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我妹妹什么都好,劝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面对那些贵家小姐的指指点点黎晚站出来护住她说。 这一幕在当时看来是多么美好放在现在就是多么令人作呕。 黎晚:“记得,怎么会忘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的她是真心拿黎月当姐妹,却不料从那次宫宴过后黎月就变了。 表面上和她友好,其实背地里和那些贵家小姐一起诋毁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黎晚一味的付出真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代价。 黎晚饮下这杯烈酒,苦笑着,再度端起酒壶斟满一碗,仰脖全部灌了下去。 她的酒量不差,可以说是多亏了江景年,前世她被送去北渊,因为北渊太子的特殊癖好喜欢看她喝醉的模样便刁难黎晚陪他饮酒。 黎晚为此苦练了三个月的酒量,有时候喝得胃出血还在喝,最后她的酒量定格在两坛烈酒。 所以当黎月提出饮酒她便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毕竟以黎月的酒量估计喝不过半坛便醉了。 后面黎月一连喝了三四碗,面上已染上红晕,双眸水润迷蒙,唇瓣泛红。 黎晚有些微醺,意识却是清醒的,看着黎月一副不胜酒力却又强壮镇定的样子忍俊不禁。 黎月好在还有点意识,没有忘了自己的目的:“大姐姐,我们都喝醉了,不如一起回房休息吧。” 说着,她颤巍巍起身,脚步虚浮摇晃了两下,黎晚见状连忙扶住她,任由她带着离开。 徐傲雪吃着边果,看足了这场戏才慢悠悠的起身。 半路上一个丫鬟走过来似乎等待已久,领着黎月一路来到一处客舍门前,这是秋娘的丫鬟霜花,奉秋娘的命令将黎晚送进这间房,屋子里面躺着一位醉酒的康定王。 可惜霜花并不知道眼前这个醉醺醺的少女正是自家小姐黎月。 黎晚的披风在她身上,面上是黎晚为她戴上的面纱,当得这样严实霜花一眼是不可能认出来的。 霜花打开房门发出吱呀的声响,似乎惊醒了醉酒中的康定王,吓得她一把将少女推进去自己撒腿就跑。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烛火,借着窗漏进来的光线黎月隐约瞧见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人。 黎月的呼吸顿住,她缓缓向着床边走近,透过朦胧的视线她依稀能够辨别这是一个男人。 此刻她大脑警铃作响,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她全身。 转身欲离开,一只手突然死死攥住她的手腕用劲向后一拽,她重心不稳扑倒在男人怀里。 康定王来了兴趣,一把将她摔在床上,疼痛使黎月清醒几分,抬手想要推搡康定王,却被他反剪双臂按在头顶动弹不得。 “丞相嫡女也不过如此,到了榻上还不是和其他女人一样任我玩弄。” 康定王一边说着粗俗不堪的话,一边撕扯她的衣裳。 “我不是黎晚,殿下你看清楚,我是黎月啊!” 黎月吓得瞬间清醒,慌张的想要摆脱他的魔爪。 闻言,康定王一顿,伸手摘下了她的面纱才确认她真的是黎月。 康定王和秋娘做了比交易,只要将黎晚送到他的榻上就答应秋娘助黎月成为太子妃。 可如今康定王指明要的人突然换成了黎月,激怒了他,黎月以为他会看在秋娘的面子上放过自己,却不料她想错了。 康定王没打算放过她,捏住黎月的下巴,用色眯眯的眼神上下打量:“本王还没尝过黎家小姐的滋味。” 说着他的唇覆盖上黎月的唇瓣肆意品尝她柔嫩的唇,堵上了她所有的话。 …… 宴会快要散去,这时秋娘说:“嫡小姐和三小姐不见了,有人看见她吗?” 秋娘的话引起了宾客的注意,霜花混在里面说:“康定王也不见了,许是喝醉宿在了客舍,奴婢亲眼看见嫡小姐进了康定王的那间客舍。” 言外之意就是黎晚和康定王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胡说什么,我相信嫡小姐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秋娘顺着她的话接着说,末了还不忘补充句:“我相信嫡小姐是清白的,大家可以一起和我作证。” 在秋娘的带领下众人来到客舍门前,听见里面隐约传出呻吟声,还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闷哼。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喘息,不管是谁听见都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