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背诵唐诗宋词飞升》 1. 第 1 章 “大师姐也不知怎么想的。青竹峰如此大的地方,不是石头就是竹子。平日里离群索居也就罢了,青竹峰也不好好打理,也难怪赫风长老他们对青竹峰觊觎。” 青翠葱郁的茂密竹林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挑开面前杂乱的竹枝。 身着蓝衣的青年拍拍身上的竹叶,扶好发冠,无奈的转过身对身后的小姑娘说:“流莺师妹,若是师父知道我带你来这里,怕是得罚我捣几年的药了!” 青年身后跟着一个坐在莲花法器里的小姑娘,看起来十岁上下,还梳着一对花苞头,上面挂着两枚精致的掐丝铃铛。 流莺脸色有些发白,眉宇间还带着病态,声音虚弱又软糯的说:“大师姐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如今伤势未愈,赫风长老他们却试图染指青竹峰。难道他们忘记了,青竹峰的疏月仙尊是为了宗门去镇守轮回井才下落不明的?这么欺负大师姐,我怎么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伤势未愈,全靠着法器才能上青竹峰。 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就耗费了不少力气,抱着一个大食盒在莲花座上直喘气。 那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样子吓得元亨心头猛跳。 这可是师父的宝贝疙瘩孙女,要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怕是要捣一辈子的药了。 元亨安慰流莺,伸手指向后方小屋,身体也跟着转过去:“你放心,保管是个活蹦乱跳的大师——姐!” 最后一个字破音到惊起竹林中的飞鸟。 莲花座上的流莺看清楚小屋的情形后,也吓得差点把怀里的食盒丢出去,大声道:“去救人啊!大师姐上吊了!” 某个疑似被卡在屋顶,脖子以下吊在屋内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许清焰发出阵阵苦笑。 三天了。 她自那日腾空飞起,卡在这屋顶上算起,已经三天了! 再不来人,她都快挂成风干肉了。 待元亨把人从屋顶救下来,一旁的流莺早就哭红了眼睛,抽噎着翻食盒:“大师姐,我把爷爷药柜里的丹药都拿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治灵根的。” 许清焰被扶着坐在屋中摇椅上,望着眼前这两人,再看那满满一盒子的丹药,想到书中对原身的描述,一时间有些唏嘘。 她并不是从前的许清焰。 五天前她还是一个现代人,才攒下一笔首付买了一套一居室,兢兢业业的还着房贷。 本来想借诗词大会奖金付完尾款,却遇到黑幕被惨遭淘汰。忿忿之下去讨要公道,推搡间意外跌落台阶,一脑袋撞上路边老旧损坏了的消防栓后,再睁开眼就成了如今的许清焰。 原主还成为了阿飘出现在她面前念叨了两天,留下一座满是竹子的山头要她照看好,以及一间屋顶大洞,四面漏风的破屋便不知去向。 许清焰叹气,她想要活下去。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许清焰抬头看看房顶一大一小的两个洞。 不就是一居室嘛! 她从前能买得起,换个世界也能攒下一套房! 元亨耳朵尖,帮着流莺整理食盒里那些药瓶的时候听到这句话,诧异的转身:“师父原本还担心大师姐你会因为灵根的事情郁结于心。放心吧,就算不为了流莺师妹,只疏月仙尊的面子上,师父也定然会将你治好的。” 元亨这次上来就是为了安抚许清焰。 灵根尽毁这样的打击,身体上的损伤还是小事。就怕许清焰钻了牛角尖,若道心有损,这才麻烦。 许清焰坐在一旁的摇椅上,心中又是轻叹。 如果这个元亨早来五天,原身大概就不会道心不稳,自绝性命了。 只是许清焰还来不及多想原身的事情,一股熟悉的力量从丹田处涌起。 上次这股力量出现,是她盯着屋顶大洞自我安慰的念了一句《陋室铭》里的句子,之后原身就消失了。 再然后她就像是身体里突然多了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猛地上窜,结果脑袋卡在屋顶挂了三天。 “这……”许清焰看着双手,身体一时间不敢随意动弹。 原身可是被宗主亲自检查盖章认定的灵根尽毁。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不等许清焰细想,一道飓风扫入破屋中。 “青竹峰地方如此大,别说开辟演武场,便是多加几个院子都不再话下。” “不错。还有山下竹海虽好,可若是将竹子砍了做良田开垦,想来能种不少灵植。” 几个声音叽叽喳喳,三言两语就把青竹峰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许清焰眉心皱起,想起原主走时拜托她照看好青竹峰的话,捡起一旁的枯竹撑着从摇椅上起来。 比许清焰动作更快的,是坐在莲花座上的流莺。 “这里是疏月仙尊的地方,你们怎可如此无礼?”流莺瞪着那几个同样穿着蓝衣的弟子,一张小脸满是怒气。 “疏月仙尊都失踪三百余年了。这青竹峰从来都只有大师姐一人,从前大师姐还能以修行的名义留下。可如今她都是个废人了,青竹峰难道还要被一个废人霸占不成?” 满脸痘痘的青年声音满是轻蔑,尤其是提到疏月仙尊的时候,更是不屑:“青竹峰上灵气充沛,宗门内弟子们都挤得满满当当。流莺小师妹是药峰长老孙女,宗主的亲传弟子,你高高在上怎么会懂我们这些小弟子的苦?” “说来说去,你们就是贪图我青竹峰的灵脉。”许清焰撑着枯竹挪着步子走过来。 她是怕身上那股力量不受控的爆发出来,别到时候又像风干肉似的挂在什么地方了。 可她这动作落在别人眼中就是重伤未愈,灵根损毁的废人模样。 “大师姐,话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师父师叔也是为了宗门考虑。你一个人占了这么大的地方,山下还不让种灵植。这不是浪费嘛!青竹峰灵脉富饶,让一山头的竹子吸收,不如给宗门弟子,还能为宗门培养出几个栋梁之材。”青年说得冠冕堂皇,表情也满是势在必得。 许清焰已经废了。 就算她现在不答应。 灵根损毁不能修炼,哪怕药峰流云长老为了报答许清焰对流莺的救命之恩,拿无数灵丹妙药续命治伤,许清焰最多苟延残喘几十年。 几十年后,这青竹峰不还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袁东,青竹峰的事由宗主说了算,有你什么事?”元亨也快步出来,试图挡在流莺和许清焰面前。 许清焰抬手拦住元亨,问:“青竹峰是我的吧?” 虽然原身的记忆里是这样不错,可产权归属问题许清焰觉得还是要问清楚一点。 元亨怔了一下,还从来没有在大师姐的脸上看到如此正色的神情。 记忆里的大师姐一直都独来独往,寡言少语,甚至还很怕在人群中停留太久,被太多人注视。 “对。”元亨别的不敢说,这件事情还是可以肯定的:“青竹峰乃是疏月仙尊私产。沧澜宗创立之前青竹峰便存在,疏月仙尊的师祖一直生活在此。宗门创立后,开山祖师亲自邀请青竹峰加入沧澜宗。如今疏月仙尊不知何处,那青竹峰理所应当是大师姐你的。” “确定?”许清焰问。 元亨用力点头:“非常确定。” 产权清晰就好。 许清焰内心都想大笑三声。 她说什么来着? 千金散尽还复来! 没了一居室,她拥有了一座山头。 “听清楚了?”许清焰挑眉:“产权清晰,我师父祖产。你们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叽叽喳喳?” 袁东今日是故意带着师弟们来逞威风的,就是想挫挫这位大师姐的威风。 结果碰见了流莺和元亨不说,一向哑巴似的许清焰竟然还会顶嘴了? “修仙一道实力为尊。大师姐如今是废人,何必抢占宝山不放?这要是传出去,也丢了疏月仙尊的脸吧!”丢了面子的袁东抽出随身宝剑,蔑视的瞟了许清焰一眼:“不如这样。大师姐,你若是能接住我这一剑,我今日就磕头道歉退出青竹峰。若是不能,大师姐何不卖个好?将青竹峰献出。想来宗主定会给大师姐安排好住所,就算是废人也会照顾得妥妥当当。” 袁东一口一个“废人”,对许清焰的不屑全摆在了脸上。 “袁东,你无耻!”元亨皱眉大骂:“这件事情若是被宗主知晓,便是你师父赫风长老也护不住你。” 袁东可不管元亨说什么,朝着许清焰挑衅的笑了笑:“大师姐意下如何?” 许清焰盯着手里的那根枯竹,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突然轻笑几声。 “好啊!” 她正好想弄清楚这身体里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个废人。”许清焰垂眸,声音还透着病态的虚弱:“不如这样,我以这根竹子做武器,若是能将你击退一步,便是我赢。你跪下磕头,离开青竹峰。如何?” 袁东仿佛听了什么笑话。 他可是筑基修为,许清焰一个废人还想用根破竹子对付他? “好啊!”袁东收回剑,甚至双手还背在身后,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笑容嚣张:“大师姐,我劝你还是多用些力气比较好。别到时候我没动,你自己反倒是被我的护体法器给震出去了。” 袁东话音落下,跟着他一起来的那几个人都发出对许清焰嘲弄的讥笑。 许清焰握紧枯竹,头发散乱,一身青衣也狼狈不堪,只一双眼睛满含着笑意,声音轻柔的说:“好啊!” 元亨和流莺还没来得及阻拦,只觉身旁卷起一道罡风,顺着许清焰手里的枯竹直挺挺的朝着袁东击去! 2. 第 2 章 站在院子里沾沾自喜的袁东还没有反应过来,枯竹送来一道强风直击他的胸口。 袁东从一开始就没把许清焰放在眼里,冷不丁被猛击一下,不仅连连后退了十几步,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绷不住了。 “哎呀!”许清焰收起枯竹,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撑着枯竹站着,语气听起来十分诚恳:“师弟的建议真不错,全力以赴果然是有用的。” 袁东被身后几个师弟上前扶着,惊愕不已的打量着许清焰。 就连一旁的流莺和元亨也满是震惊。 “大师姐!”流莺率先回过神来,坐在莲花座上满是惊讶:“你恢复了?你灵根恢复了?” 许清焰朝着流莺笑了笑,不管原书描述还是此时,流莺对原身这个大师姐一直都很好。 只是她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袁东一行人身上,以手中枯竹撑着地面,逐渐感觉到身体里那股温暖的力量在消失,四肢好似脱力一般开始绵软起来。 “师弟,如何?”许清焰面上装作无事发生,只问:“还能磕头道歉,然后离开青竹峰吗?” 袁东只是被推到,胸口隐隐有些痛楚,还算不得受了多重的伤。 只是让他走可以。 至于磕头? 笑话! 袁东扯了扯嘴角,在几个师弟的搀扶下站直,恬不知耻的说:“大师姐大人有大量,怎么跟我这个小弟子计较?不过是一点误会,师姐就要我磕头,这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会以为师姐你小肚鸡肠。” “旁人怎么会知道?只要你不说,你那些师弟不说。”许清焰怎么可能就让他这么跑了? 笑眯眯的说:“我敢保证,元亨和流莺也绝不会对外说这件事。还是说你这个当师兄的,管不住手底下的师弟们?” 流莺只是身体受伤,脑子可没问题。 连忙举手支持许清焰:“大师姐说得不错!我和元亨师兄肯定不会对外说的,我们都听大师姐的话。” 那抬起下巴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听许清焰的话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许清焰满意的点点头。 别的不说,这么听话又可爱漂亮的小萝莉,谁能拒绝? “磕头吧!”许清焰用竹子敲敲地面。 她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诗词比赛的节目组敢黑幕她,她就敢找上门去。 现在有人来抢她不动产,磕个头了事不算什么太过分的行为吧? 许清焰想到原主,再想到袁东说的那番话,冷笑道:“我师父是因为镇守轮回井才失踪,你跑来我这里大言不惭还妄图染指青竹峰。你磕头,今日的事情便就此作罢。你不磕,我立刻去请教宗主,这青竹峰到底是谁的!” 袁东气得胸口更疼了。 可许清焰说要找宗主,让他的双脚恍若在地上生根了似的,根本不敢就这么离开。 最要紧的是,许清焰如今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废人,他得立刻回去告诉师父。 “大师姐……”袁东赔着笑,试图把事情就这么糊弄过去。 “流莺,陪我去找宗主。”许清焰才懒得听他废话。 袁东表情抽动,眼底明明满是不甘和愤怒,嘴角却上扬带着笑,连忙阻止许清焰:“大师姐教训得是!我这就跪!” 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袁东面色难看的拉着几个师弟御剑离开。 这些人一走,流莺得意的坐在莲花座上扭了扭,花苞头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对着袁东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拳头。 还没高兴两秒,身后就传来许清焰的呼声:“来个人扶我一把,站不住了!” 元亨反应迅速,在许清焰摔倒地上之前一把将人扶住。 “师姐,你不是恢复了吗?”元亨其实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那日大师姐带着流莺师妹回来,宗主和师父可是斟酌再三才说出灵根已废的结论。 他师父流云长老的医书,不说天下第一,那也是排在前三的。 想了那么多法子都没用,怎么大师姐独自回青竹峰待了小半个月就好了? 许清焰没有回答,只敛下眸子虚弱道:“先让我去休息。” 元亨颔首,扶着许清焰进屋,又对流莺说:“师妹,师姐情形有变,还是尽快请师父和宗主前来。” 流莺收起笑容,坐在莲花座上用力点头:“我这就去。” 许清焰躺在摇椅上陷入沉思。 她刚才其实隐隐有个猜测。 原身的记忆里,曾有个模糊的片段。 是在她半睡半醒间听师父疏月仙尊不知与谁说话,提过原身的身世。 原身的母亲拥有言灵之能,不幸遭遇祸事,临终前偶遇路过的疏月仙尊,用生前最后一点力量帮了疏月仙尊一件事。疏月仙尊也答应收原身为徒,抚育原身长大。 只是这几百年来原身都不曾出现过任何言灵的天赋,这件事情也就被原身遗忘。 许清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嗓子。 所以,她这是言灵的缘故吗? 触发条件是背诗? 只要被人认可了诗词的文采,就能获取力量? 可她看这本书的时候,书中没有提到这样的修炼方式。对原身这位大师姐的描述也仅在于她眼看就要突破元婴,却为了救遇难的女主,被神秘人击伤灵根后郁郁而终。 书中青竹峰曾短暂的被人占去,满山竹子被砍尽。 女主流莺长大后第一件事就是代替已逝的大师姐夺回青竹峰,又安排了宗门弟子在青竹峰上种满了竹子。 男女主几次感情突破甚至都发生在青竹峰。 许清焰听见外面传来流莺的铃铛声,收回思绪。 便见一个穿着紫袍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满头白发用一根树枝束起的老人快步走进来。 沧澜宗宗主关风月与药峰长老流云赶来,两人从流莺处得知许清焰的情况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初许清焰被黑衣人击中丹田,灵根尽毁,全身修为也散了,这是他们反复确认的结果。 如果不是毫无办法,他们也不会把这么残酷的现实告诉许清焰。 怎么回了青竹峰才半个月,许清焰就能凝气了? 许清焰想按照原主记忆中那样行礼,被身着紫袍的关风月摁下:“你如今的情况,心中可有数?” 关风月问话的时候还不忘示意元亨和流莺离开,破屋内只剩下许清焰三人。 原书中对关风月的描述不多,更像是一个维护宗门秩序的执行者。 再结合原身记忆中,师父疏月仙尊离开之前交代有什么事情大可去找关风月的态度,许清焰觉得这个人还是可以相信的。 许清焰思索片刻,只把自己这几日的遭遇复述了一遍,隐瞒了来历和言灵的事情。 至于袁东……她只是不说磕头的事情,又没有向他保证不把这次的事情告诉宗主。 关风月和流云对视一眼,皆是透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流云捋着胡子,疑惑的重复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好句!好诗!莫不是因为你心境变化?” 随着流云的话语,许清焰再次感觉到丹田处涌起的暖意。 关风月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猛地伸手扣住许清焰的手腕,以自身灵力入许清焰的筋脉探查,目光锐利道:“本尊不会伤你。” 须臾,关风月收回手,盯着许清焰的眼神疑惑更重:“是灵力,却又不是。你的灵根依然是损毁的,可丹田处却出现了另外一股力量。你先养伤,待我们查清楚这股力量的来源再修炼也不迟。至于青竹峰,你且放心,绝不会有人动青竹峰半分半毫。” 许清焰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原身所处的沧澜宗,忽略袁东那群讨厌鬼的话,气氛还是非常不错的。 至少,关风月这态度就很明确,坦坦荡荡让人喜欢。 一旁还是没有弄清楚的流云长老皱着老橘皮般的脸,还是不解:“可这力量又是从何而来?还有,你那句诗着实不错,‘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寥寥数语皆是快意洒脱。怎么从前不曾发现,你这小姑娘竟然还有这般文采!” 流云长老夸一句,许清焰就觉得身体里的暖意多一分。 只是她可不敢冒名顶替诗仙名号,赶忙解释:“我回来之后,半梦半醒就突然会了这些诗词。这首是个叫李白的诗人所作。他还有很多作品呢!” “如此!”流云恍然,点着头肯定的说:“那你这莫名出现的力量,大约是与这有关了。” 流云年纪大,他可是看着关风月和疏月长大的。加上修习的丹道,看过的古籍不少,知晓的传说更多。 老人只坐在旁边思索片刻,耷拉着的眼皮猛地抬起,连连吸气,嘶声道:“啊呀呀!老朽想起来了!” 许清焰和关风月都看向流云长老。 “是文气!”流云长老语气笃定:“虽不知你是有何奇遇,但定然是文气无疑。相传,万年前人皇引灵气入人间,让世间万物得以修炼。除魔界外,人与妖族同修上升清气,魔界修下沉浊气,后世则称为灵气与魔气。但这世上其实还有一种力量,便是笔墨化千山,字句容万古的文气!不过,谁也不知文气从何而来,又为何能够与灵气一般供人修炼。” “以文气修行的人,老朽从未遇见过。但传说中字灵与画妖以文气修行,字灵挥毫引称赞,画妖传画千古颂。合欢宗的至宝《天地阴阳图》便是一名画妖所作。画中幻境那叫一个厉害!当年宗主……” 流云长老说得忘了所以,被一旁隐隐有些脸红的关风月打断:“若真是如此,那便是你绝处逢生之喜。本尊回去命人多去查阅文气之事,你且放心。” 文气修炼的结果和许清焰之前的推测相差不大,她现在不太关心这件事情,只双眸放光的看着流云长老:“《天地阴阳图》和宗主,当年怎么了?” 流云长老发出一连串嘿嘿嘿的笑声。 刚准备跟许清焰分享八卦,胳膊就被关风月抓住,耳边是他略带警告的声音:“流云长老,文气的事情本尊还有些地方不懂,随本尊回主峰详谈。” 话音落下,两人就化作两道流光迅速消失。 许清焰只天空中隐隐听见流云长老的悲愤控诉:“月小子你当了宗主之后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3. 第 3 章 关风月和流云长老走后,许清焰也没有留下元亨和流莺。 听着流莺哭唧唧的声音,许清焰起身在破屋里转了转。 青竹峰很大,否则也不会引来袁东那群人的觊觎。 但山顶的屋子前屋后院加起来也只有一间堂屋、左右两边的卧室和后院一间仓库。 确定身体里这股力量无害,接下来的几天里许清焰一边吃流莺给的治伤丹药,一边收拾破屋,顺便熟悉一下原身记忆中的那些术法。 三天后,许清焰站在院子正中间掐诀,按照原主记忆中的模样施展除尘咒。 手诀推出,一点星芒直奔屋中。 她面色稍慌,还没说话,就听见破屋内传来木头裂开的声音,随后便是一声轰隆扑腾起阵阵尘土。 许清焰嘴角抽了抽,这下好了,四面漏风屋顶大洞,青竹峰上绝佳星空景色房这下彻底没了。 “厉害。”许清焰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刚才推出手诀的那只右手上。 好消息:她拥有了一座山头。 坏消息:山头上唯一的房子被她练习除尘咒给轰塌了。 “啊!”流莺乘着莲花座悄悄登上青竹峰,推开乱生的竹枝就见许清焰站在已经轰然倒塌的屋子前,吓得赶忙上前,脆声道:“大师姐,可是袁东他们又来了?” 许清焰摆摆手,没好意思说自己这是在练除尘咒,只问她:“你伤势好了?对了,半年前突袭你的神秘人是谁查到了吗?” 原身记忆里,她是执行了宗门任务回来的途中遇见偷跑下山玩的师妹流莺。 见流莺竟然被一个神秘人追杀,身上的法宝都丢光了也未能击退对方,只能乘着莲花座逃命,眼看要被神秘人抓住。 原身身为大师姐,果断飞身而下救起流莺。 也正是因此,被那神秘人一掌废了灵根,元婴修为逐渐散尽。 要不是流云长老和宗主关风月救治及时,又舍得用灵丹妙药,原主怕是早就死了,根本等不到许清焰到来。 “没有。”流莺想起那日的情形,依然吓得缩了缩肩膀。 她现在都不敢随意下山,甚至只要离开了莲花座都会担心身边再冒出那个神秘人来。 “爷爷和师尊查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那人好似突然就消失了一般。”流莺摸摸胸口,心有余悸道:“师尊赠了我一件由龙族鳞片制成的法衣,哪怕遇上出窍期修士也能保命。可我还是害怕。” 莲花座上的小女孩抿着唇,睫毛微颤,脸上满是惊慌。 书中一直到后来也没有提过这个神秘人是谁。 仿佛是专门安排出场打伤原身,促成原身死亡的工具人。 许清焰收回思绪,她短期内不打算离开沧澜宗,神秘人可以被暂时放在一边。 当务之急是熟练文气修炼,以及运用术法。按照原身从前的修为类比,如今的许清焰才将将摸到炼气的门槛上! 安慰流莺:“你现在年纪还小,等大一点,修为再高一些便好了。” 只是想到流云长老和原身师父的关系,加上许清焰接触到现在也挺喜欢这个原女主流莺。 她打算下青竹峰后把流莺这个情况跟流云长老说一声。 若是能尽快安抚好流莺便最好不过,以免在惊惧下生出心魔,有碍之后的修行。 “走吧。”许清焰转身往山下走。 流莺紧随其后,收起莲花座,小跑着问:“去哪里?” 许清焰头也不回,指了指身后的房子:“总要找人来修房子。况且,我上一次外出任务还没有提交。” 原主救下流莺的那次是完成了宗门任务回来,只是后面出了一系列的事情,这才拖延下来。 书中对沧澜宗的描写很是详尽,虽不是天下第一的宗门,却以丹修和法修闻名天下。流莺的爷爷流云长老是当今首屈一指的丹修宗师。 沧澜宗共有三堂七峰。 许清焰双手背在身后慢慢下山,对这三堂七峰也有自己的理解。 外门弟子居多的简心堂,主要负责宗门上下的维系。就像一家公司的底层职员,有上升的机会,但不多。做的事情也都是小事,忙忙碌碌还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修炼提高自身。 内门弟子更多都在明心堂,负责的是任务领取、宗门内大小事宜的筹备。算是中层领导和部分高层领导。 在宗门内还有一定的话语权。 剩下的则是担任监督和惩处的刑罚堂。 七峰以宗主所在的主峰为尊,以北斗七星的位列模式出现,除了主峰、青竹峰和药峰之外,其他四峰皆以星宿名字命名。 主峰和药峰之外,天玑峰最强,法修诸多。其次是天权峰,主阵法。玉衡峰炼器,开阳峰主剑修。 最后摇光星的位置,恰好是青竹峰。 “大师姐,你下山可不要听那些人胡说,他们都是嫉妒青竹峰的位置好。袁东在宗门内人缘很差,所以最喜欢做那种拉帮结派的事情。前几日他在青竹峰上吃了亏,定然不会罢休的。”流莺想到这几日听到的风言风语,眼巴巴的望着许清焰,声音弱弱的提醒她:“大师姐,我跟元亨都帮你说过话了,可袁东和明心堂关系不一般……” 许清焰翻寻着记忆中有关袁东的印象,不是很在意的说:“无妨,他不来招惹我,我也懒得搭理他。” 只是袁东如果不罢休,她也不会当软包子。 想到这里,许清焰暗自皱眉。穿越到现在,她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这是一个她不能理解的世界。 许清焰下了青竹峰,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山乘着法器穿梭的人,他们好似一点彩色星芒迅速飞出去。 路边也都是奇花异草,一旁的假山石上甚至能看到小纸人拿着纸扫把和纸抹布在清理假山上的灰尘,清除杂草。 不远处的湖泊中心卷起一个巨大的水球,水流和其中五彩斑斓的小鱼儿在水球中跃动。 也有不乘坐法器,但行色匆匆的弟子。 在青竹峰上许清焰还没有这样的感觉。 下山的这一刻,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鱼儿可以飞出水面,人能自由翱翔的奇幻世界。 明心堂与简心堂分别位于宗门外山门和内山门,明心堂后便是内门弟子的演武场。 天空中诸多弟子御剑飞行,法光交织。 底下的弟子则三三两两的聚集着,与许清焰从前在学校里看到的同学相处没什么区别。 “听说了没?青竹峰上那位好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大师姐灵根尽毁,修为也散尽,只是苟延残喘吗?” “真的。袁东被打得屁滚尿流的下了青竹峰。” “活该!大师姐虽然为人冷淡,不怎么与我们来往。可外出的弟子若是遇到麻烦被大师姐遇见,大师姐也是鼎力相助。这次还不是为了流莺师妹才如此?” “就是。大师姐性格冷,也比袁东那个狗腿子好多了。” 许清焰走近便听见不少有关自己的议论。 她也没放心上,与流莺分开后径直往交接任务的地方走去。 明心堂外的弟子也都注意到了那一袭青衣,纷纷噤声,目送着许清焰走入明心堂,而后爆发出更为热闹的议论。 只是许清焰也没想到,自己今天就这么倒霉。 一进来就听见袁东嚣张的笑声:“就凭她?那日是我掉以轻心,这才让她占了便宜。你们说怪不怪?宗主和流云长老都认定了的废人,回了一趟青竹峰就好了!难怪这么多年青竹峰死活不肯让人上山,旁人还真当他们青竹峰那对师徒有多高尚呢!” 这话也不是袁东故意栽赃。 而是他真的这么认为。 宗主关风月和流云那个老东西不会胡说。 许清焰当初废了就是真的废了。 如今回青竹峰才多久?废了小半年的人突然好了起来。 袁东推测,那青竹峰上定然有什么秘密。 否则,青竹峰历代峰主怎么就死不松口让宗门弟子上山修炼呢? 许清焰正拿着弟子玉牌提交任务,冷不丁听到袁东这话,翻了个白眼。 “大师姐,这项任务被取消了。”接过玉牌的弟子查清册子后,尴尬的说:“紫芝草对方要得很急,可你那时昏迷着,所以明心堂重新发布了任务由其他弟子领取完成,你之前领取的就不做数了。” 按理说许清焰那是做了好事才受伤,明心堂不该如此。 可谁让袁东的师父赫风长老是明心堂的副手?他将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任务只好取消。 他就是个小弟子,哪怕觉得这不对,也没办法帮许清焰说话。 许清焰接过玉牌叹了口气,手掌抚过玉牌,看着上面隐隐浮现的数字,心中满是酸楚。 有房有存款的小青年,突然变成了空有山头却没地方住下,现在还钱包空空的路人甲大师姐,许清焰心里苦啊。 “哟!这不是大师姐吗?怎么?青竹峰这么富裕的地方,竟然还来我们明心堂领任务?”袁东还记着那日的事情。 许清焰的确没有告诉别人,可元亨和流莺那两个家伙就差没有拿着喇叭告诉整个宗门。 如今,宗门厨房里的一条狗都知道他袁东被认定为废人的许清焰打得灰溜溜从青竹峰下来。 这口气,袁东怎么也咽不下去。 许清焰原本在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任务,最好是不要离开沧澜宗,混个糊口就行。 结果袁东在旁边像苍蝇似的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 许清焰双手环抱在胸前,转身对着袁东露出假笑,慢条斯理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袁师弟,青竹峰富不富裕,不劳旁人惦记了。” “噗!” 袁东还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人群里已经发出窃笑。 “人不如鼠,大师姐厉害。” “可不就是鼠有皮,人无仪。袁东当旁人看不出来他打什么主意吗?” “就是!” 袁东再蠢也听出来这不是好话了。 脸上的肌肉气到抽搐,怒吼一声挥着拳头就朝许清焰扑去。 4. 第 4 章 许清焰感受着身体里的力量,她也知道自己暂时打不过袁东,所以不停闪避,但口中却不停:“袁东,师姐这里还有没说完的,想听吗?” 袁东恨得不行,怎么也想不通许清焰到底是怎么好的。手下动作逐渐加快,灵气凝聚于双拳,恨不得一拳将许清焰打得筋断骨折。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许清焰将体内的力量灌注双脚,动作清逸灵敏,犹如一只轻盈的猫。 在旁人看,这是许清焰游刃有余的在猫逗老鼠。 只有她自己清楚,再找不到袁东的破绽,自己也要落下风。 见袁东被后一句气得仿佛失了理智,许清焰轻轻一笑,旋身抽出一旁看热闹的杂役弟子手里的扫把:“借用。”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许清焰最后一句声音格外的讽刺。 不仅周围人听出了意思,纷纷暗自认可许清焰这话。 就连袁东自己也是下意识认同话里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如此生气。 袁东仗着师父是赫风长老,手中又管着明心堂大小事务,在宗门内作威作福。 在场围观的弟子们有不少人都被袁东找过麻烦。 如今有人这么当面骂袁东,骂赫风长老,心里都偷着乐呢! 袁东怒气上头,手臂抬起后不经意露出了一点破绽。 许清焰自己本事不算高,但原主记忆里还是有许多刻苦练功的画面,加上这具身体的条件反射。她抓住这个时机,手中的扫把用力朝着袁东腋下狠狠击去。 也将全部力量灌注于这一点,再用肩膀硬生生抗住了袁东一拳。 袁东只觉得肋骨下剧痛,整个人被一股力量直直打了出去,摔在地上甚至不敢动弹。 许清焰强忍着左肩刺骨的痛楚,用剩下的最后一点力量维持自己站在原地不被袁东打飞出去。 她脸色发白的看着袁东,故作轻松道:“青竹峰的归属如何,宗门上下都清楚。青竹峰上是否有什么秘密,也是我师父这一脉留下的。恬不知耻的贪图他人财物也就罢了,如今还满口恶臭。赫风长老便是这样教弟子的?走出去还不是丢了沧澜宗的脸。” 袁东被几个师弟扶起来,脸上的青春痘气得仿佛要爆出来了。 他吸着气恶狠狠的望向许清焰。 “怎么?袁东师弟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许清焰微微侧着身子,不让人看见自己颤抖的手,笑道:“还是说,要我再给你念一遍《相鼠》?” “你闭嘴!”袁东磨着牙,他知道自己在宗门里不受人待见。但从来没有人这么当着面的指着他鼻子骂。 “许清焰,以你现在的修为,刚才不过是投机取巧。今日我认了。”袁东看向周围,感受到那些鄙夷的目光,心中更是气得要吐血。 若是在青竹峰的事情上纠缠不休,他也会被师父责怪。 想到这里,袁东擦掉嘴角边若隐若现的血线,只觉得口腔满是血腥气,愤恨的说:“半年后的宗门大比,我们正式对决。若是我赢了,你必须向我磕头道歉。” 袁东说着冷笑,眼神挑衅的看着许清焰。 许清焰额头上已经生出细密的汗珠,左肩就算没有骨裂,估计也肿了起来。 听出袁东的意思,无非是想当着整个宗门的面打赢她。 既折辱了自己,又将能小范围的抹去他先前那些觊觎青竹峰的坏名声。 修仙界便是如此,强者为尊。 袁东若是大大方方赢了许清焰,那些事情迟早会被人忘记。 许清焰都给气笑了。 一座山头都抚平不了她这几日的窝囊气。 “好啊。”许清焰越气反而越冷静,面色镇定的说:“半年后宗门大比,若是我输了,我向你磕头道歉。可若是我赢了呢?” 袁东哈哈大笑,只是笑了几声又连忙捂住肋骨处,吃疼的说:“赢?” 如果是从前的许清焰,他还真打不过。 可现在的许清焰? 算个什么东西! “若是我赢了,答应我一个条件,无论什么,没有拒绝的可能。”许清焰目光沉沉,甚至忘记了肩头的痛楚。 袁东得意的笑着,他就没有想过自己有输的可能。 “好。到时候你当着全宗门的面给我磕头认错。” “一言为定。”许清焰说完便转身离开。 一直走到明心堂旁边的假山底下才捂着肩头呼痛出声。 半年,她可以的。 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重新来过,有原主的记忆,她也能少走弯路。 当年父母去世,她十五岁就能发狠赶走那些对赔偿金虎视眈眈的亲戚,靠着自己读完大学,在大城市里扎根活下来。 没道理在这个世界不行。 许清焰强忍着鼻腔的酸涩,扶着肩膀朝药峰方向去。 明心堂的事情很快传开,袁东的名声本就不好,这件事情对他影响不大。 最让人震惊的,是许清焰! 之前传出许清焰好了的消息,大家都是将信将疑。 毕竟她在药峰犹如废人的模样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才回了青竹峰便好了? 一时间也有人开始相信袁东说的话。 青竹峰上真的有什么宝贝,这才让许清焰一个灵根尽毁的人突然好起来。 药峰上,元亨听着那些闲言碎语,手里的瓷瓶重重放在桌上,不悦道:“让你们收拾草药,你们在做什么?青竹峰上就算真有什么宝贝,那也是青竹峰的东西。青竹峰一脉在宗内七峰之中究竟如何,大家心中有数。今日是袁东贪心不足,大师姐骂得句句在理。你们这般,与袁东何异?” 他是流云长老唯一的弟子,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在药峰同辈弟子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元亨板着脸教训下来,刚才还叽叽喳喳的药房里顿时只剩下整理药草的声音。 许清焰轻喘着气靠在药房门口。 在听到那么多风凉话和八卦的语气后,陡然听见有人帮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暖意。上辈子被那些极品亲戚“围攻”的时候,也是多亏了周围邻居帮忙。 否则,许清焰别说考大学,中考都要被那群人折腾黄了。 所以,哪怕日子再难过,她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希望。 “元亨。”许清焰扶着受伤的左肩,笑道:“有伤药吗?” 元亨见来的人是许清焰,赶忙上前。 他从前对这位大师姐感情一般,更多的是长幼有序的敬重。 后来出了流莺师妹的事情,元亨对许清焰是万分感激。他是师父唯一的弟子,流莺在他眼中与亲妹妹一般。 大师姐救下流莺,比救下他的命还要重要。 如此大恩,别说伤药,就是要元亨给许清焰随意驱使都可以。 “有。师姐随我来。”元亨赶忙上前扶着许清焰,又劝她:“袁东在宗门一向嚣张。赫风长老因祖上一些事情,在宗门内颇有声望。否则,明心堂如此重要的地方也不会交给他负责。这件事情宗主那边定然会有决断,师姐你着实不需与袁东定下那样的赌约。” 元亨带着许清焰到一旁的小屋子里坐下,抬手探查到她的伤势后皱眉道:“袁东这两次皆败于师姐,多是他不曾将你放在眼中的缘故。这左肩若是再受一些力道,怕是整条胳膊都要废了。” 见许清焰没有反应,元亨只好苦口婆心的说:“我虽不知师姐为何又能修炼,可你如今的修为不过炼气。袁东前些日子突破金丹,又有赫风长老支持。大师姐,你冲动了。” “冲动是有点。”许清焰感受着肩头像是有一股热流涌动,痛楚渐渐消弭,笑道:“我从前既然可以修到元婴,如今不过是再来一次。况且,袁东欺人太甚,我如果在这些事情上畏首畏尾,岂不是丢了青竹峰的脸?” 她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句诗,也挺符合此刻的心情。 “削平浮世不平事,与尔相将上九霄。” 若是连自己的事情都摆不平,又如何去“削平浮世不平事”? 她都到了这个世界,总要活出个人样来。 “元亨,放心吧。” 元亨抬手,神情愕然,许久才说:“从前与师姐相处不多,竟不知师姐道心如此坚定,是我多言了。这些是伤药,师姐都拿去吧。” 他在修炼这件事情上帮不了许清焰什么,但是丹药方面元亨可以拍着胸脯承诺管够了。 许清焰动了动已经恢复的肩膀,不跟元亨客气:“那我就拿走了,等我富裕点再还你。” 走到门口,许清焰脚步停下,转身对元亨说:“我看那次的事情对流莺影响还挺大的,若是从心障化作心魔就不好了。” 元亨没想到许清焰到这个时候还记得提醒他们流莺的事,心中很是感激,点头道:“多谢师姐挂怀,师父和宗主也在忧思此事,大约会让师妹提前参加宗门大比,多出去历经风雨。见多了,上次的事情兴许也就能放下。” 许清焰挑眉,还挺意外的。 她在书里看到的都是沧澜宗上下对流莺的宠爱,还以为她一直拿的都是团宠剧本。 没想到流云长老和宗主关风月宠是宠,却也不会遏止流莺的成长。 这么一想,许清焰也释然了。 如果不是原女主像坚韧的小草,以她的性格也看不完这本狗血虐文。 好几次她被狗血剧情气到要分分钟弃文的时候,女主流莺展现出来的坚韧和乐天又支撑着她看下去了。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先走了。”许清焰摆摆手,往青竹峰方向去。 路上摸着玉牌,许清焰随手扯下一根竹枝在地上乱挥着,嘟囔道:“任务失败,也没钱找人来修房子。这算什么?修仙版李子柒吗?” 拥有了山头。 但生活要从搭房子开始。 许清焰哼了哼,不耐烦的把竹枝敲在一旁的竹子上,慢悠悠的往山上走。 竹林深处,一团绿莹莹的光在各个竹子之间忽明忽现,最后又归于平静。 只留下竹林内凉风习习。 和一个吭哧吭哧上山嘴里不停念叨着一室一厅的许清焰。 5. 第 5 章 青竹峰上,许清焰拿出了当年刷李子柒视频的架势开始自力更生。 山下却是议论不断。 袁东与许清焰的赌局很快从明心堂蔓延开,就连沧澜宗山下的小镇都在讨论这件事。 流莺知道这件事情气得在主峰跳脚,被关风月摁住,又布置了一堆课业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找袁东报复。 元亨倒是按照流云长老的吩咐,几乎每日都来青竹峰看看,送来一些食物和丹药。 许清焰也没搭多好的房子,用本就岌岌可危的星空全景房倒塌后剩下的材料和山上的竹子搭了一个草庐。 她叉着腰擦汗,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 好歹是有个遮头的地方了。 搭房子的时候,许清焰也在不断联系对力量的控制。 大概是因为没有力量来源,许清焰能够感受到自己这几日的力量在慢慢被消耗,却又找不到力量来源。 从原主记忆和原主留下的书籍中看,她灵根尽毁不能修灵气,文气看样子是需要像前两次那样,以念诗的方式得到认可,从而获取文气才能修炼。 那她这样一直留在青竹峰上显然是不行的。 许清焰提着绿裙,找了一丛长歪了的竹子躺下,手臂枕在脑下,望着天空叹气:“人啊。” 需要人,才能获取文气。 她不算社恐,但是跑到人群中间念诗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尴尬? 社恐和社死,难道非要二选一吗? 正想着,蔚蓝的天空中盘旋着一只青羽赤嘴的鹦鹉。 沧澜宗豢养了许多鹦鹉用于宗内传信。 鹦鹉一开口,发出的竟然是关风月的声音:“速来主峰。” 许清焰取出弟子玉牌高高举起,鹦鹉飞身而下,在玉牌上轻轻一啄,沾染了许清焰的气息,也代表这消息已经传达。 关风月找自己,要么是文气,要么就是青竹峰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许清焰提着裙摆起身,青色的裙子在翠绿的竹林间几乎融为一体,只卷起片片竹叶,落在她的脚印上。 主峰上也热闹得很。 袁东的所作所为的确惹恼了关风月,饶是袁东师父赫风长老亲自说情,也免不了袁东被一顿责罚。 流莺高兴得就差拿着两个响锤给关风月欢呼,大喊:“师尊威武。” 赫风长老也知道徒弟这次做得太明显,惹人非议,连带着自己的名声也不好,罚也就罚了。 只是流莺当着他的面就欢呼起来,未免也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难怪袁东说许清焰跟主峰这个小丫头欺人太甚。 赫风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念及这是在主峰,流莺不仅是关风月的弟子,还是流云那个老头的亲孙女儿,万般不满只能摁下去。 倒是许清焰…… “宗主,大师姐来了。”门口负责通传的弟子上前,也打断了赫风的思绪。 “让她进来。”关风月不经意的瞥过赫风身上。 对方的那些小心思,关风月不是不知道。只是赫风私德有亏,却罪不至死。加上赫风与其先辈对沧澜宗的贡献,关风月如果为了弟子之间的事情就迁怒到赫风身上,显得小题大做不说。 对许清焰和青竹峰也不利。 “青竹峰许清焰拜见宗主!”许清焰行礼,注意到大殿内除了流莺,还有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 留着长髯,头发乌黑,一丝不苟的束起。深蓝色长袍上法阵流光溢彩,手里还拿着一根拂尘,目光落在许清焰身上的时候,带着明晃晃的厌恶。 许清焰依照原主记忆,很快认出了眼前的人:“拜见赫风长老。” 赫风长老扯了扯嘴角,摆着架子稍稍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随后又对关凤月说:“今日之事宗主处置得当,我师徒二人绝无二话。明心堂事情繁杂,我便先离开了。” 关风月摆手,没有强留,又让流莺退了下去,沉默片刻才问许清焰:“你这几日修行如何?” “尚可。”许清焰信任关凤月,却也不会把自己全部底牌都告诉别人。 况且,许清焰的确不知道要怎么详细形容这几日的修行情况。 关风月颔首,示意她跟着自己去后面。 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许清焰所想的内殿,后面竟然是一处山崖,对面的瀑布犹如白练从天空坠下,山崖下隐约有龙吟声传出,一旁的树枝上有一只通体青绿的灵鸟趴在上方,青蓝色的眼睛在许清焰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锁定在她身上。 “大梦浮生。”青鸟口吐人言,说完这四个字便发出一声明亮轻盈的鸟鸣,展翅直冲云霄,不见踪迹。 树下的流云长老慌忙捡起青鸟振翅时落下的羽毛,吹干净上面的灰尘,笑呵呵的说:“平日里想要小青给几根羽毛都不成,今日算是老朽白捡了。” 随后又看向还站在门口发呆的许清焰,笑道:“小丫头,不懂了吧?这可是沧澜宗供奉的神兽青鸟。传说这只青鸟曾得白泽福瑞,习得一些白泽神通,博古通今,一双慧眼可辩前世今生。如今青鸟这般评价你,想来也是对你梦游太虚,得诸多诗篇的解释。” 实在是许清焰恢复得太奇怪,还有文气突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不怪关凤月小心,非得让许清焰在青鸟面前走了一遭。 关风月知道自己这么做还是有些不妥,说:“本尊乃是沧澜宗宗主,虽与疏月仙尊关系匪浅,却也必须小心。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提出。” 许清焰摇头。 一开始确实有点不高兴。 但是换位想一下,关风月这么做情有可原。 而且,她都在青鸟面前走了一趟也没事,这其实给她免去了不少麻烦。 以后不用一直对外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那么多诗篇了。 神游太虚,大梦浮生。 好理由! 流云长老拉着许清焰坐下,把自己这几日查到的线索统统告诉了她:“文气修炼,从未有之。只是从字灵和画妖的修炼来看,他们定然是要有传世名作才能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待修为高了,画妖以画做幻境,字灵以笔墨御敌,这是有记载的。合欢宗的那幅画,曾让月小子这一辈的青年才俊险些全军覆没,可想而知这画中幻境有多厉害。” 流云朝着许清焰眨眨眼,忍着笑把那几个字咬得极重:“合欢宗,《天地阴阳图》!啧啧啧!” “啧啧啧”三声里藏着许多内涵的意味,更让人遐想。 “哦!”许清焰挑眉,和流云用眼神交换着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是很快,流云话锋一转,说:“赫风那小子说什么给你选了适合的宗门任务,我看就是憋着坏。不过,你也不用急着拒绝。” 相比关风月,许清焰更愿意相信流云。 原书中流云和流莺这对祖孙在青竹峰这件事情上一直都非常的坚定。 甚至有描写过流云上山为原主祭奠的内容,只是没有多提及原主。 现在流云劝她,许清焰能够听进去,也愿意去相信。 流云悠悠道:“那些任务肯定都有小心思,但你修炼不能留在青竹峰。若文气真的要如同字灵画妖那般,你必须入世。” 谁也不知道文气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能开辟出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修炼之道。 更不清楚,许清焰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在灵根尽毁后突然就能修文气了。 但流云知道,许清焰要自己摸索出一套独属于她自己的修炼之路。 “小丫头,这很难。你当真想好了?”流云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关风月无力去管流云跟小辈说自己年轻时候那些糗事,只当自己是聋子。 如今说到这件事情上,关风月也在一旁开口:“你若是担心与袁东的赌约,本尊能为你解决。若是青竹峰,你且放心,青竹峰是你那一脉的,便永远都是如此,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亦不能变。” “守住青竹峰,我就能平安无事?”许清焰沉默许久,她能感受到这两位对自己的关怀。 如果这是在现代,她肯定就答应了。 现代有法律有秩序,只要自己遵纪守法,安安分分的,想要平稳度过一生并不是难事。 可现在不是。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世界。 许清焰就算没想过欺负别人,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关风月和流云身上。 她起身,站在山崖边,感受着瀑布水汽喷洒在脸颊上的湿润和冷意,转身看向关风月和流云,恭敬一拜:“我知晓二位对我的关怀,可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为。我已经很幸运的可以得到第二次机会,我不想放弃。也不想让自己和青竹峰都陷入被动。” 这番答案,流云和关风月都有点没想到。 流云反应过来后,拍着大腿笑道:“不愧是疏月那小丫头的徒弟,确实如此。我这里也没什么厉害的宝贝,就一些丹药,你都拿着。” 他就知道青竹峰一脉从不出孬种。 眼前这丫头,失踪的疏月,还有疏月的师尊,皆是一样! “既然你想好,便去做。去外面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别硬撑。沧澜宗虽不是第一宗门,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本尊让流莺待会儿送些东西给你,往后的路,便要你自己走了。” 许清焰不知道是关风月和流云的缘故,还是方才青鸟的那一瞥。 自穿越到现在,她一直烦躁不能平静下来的心绪反倒在这喧闹的瀑布声中稳稳落地,缓和下来。 此后,无论是上辈子那个为了生活扎根,努力拼搏的许清焰。还是如今这个需要自己走出一条修仙路的许清焰。 都是她。 6. 第 6 章 青竹峰上有人修房子,许清焰不客气的从打算凑活凑活的茅庐换成了中式庭院。 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更何况,这可是她用一条胳膊差点废了为代价换来的。 考虑到暂时没什么地方能去,许清焰又去了一趟明心堂领取任务。 这次没有再遇见袁东,当值的弟子立刻呈上赫风长老为许清焰专门挑选出来的任务册子,恭维道:“长老得知袁东师兄的事情,很是生气。特地命我在明心堂等候大师姐到来。这是长老亲自为大师姐选出来的任务,而且每项任务都做三倍结算,多余的灵石由长老自掏腰包。” 许清焰的手指在那一排排任务上划过,心中冷笑连连。 条件这么好? 灵石翻三倍的话,送一封信都能赚上百灵石。 如此好的待遇,她要是再跟赫风长老和袁东计较,还真是小肚鸡肠了。 许清焰手指落在那个送信的任务上,笑道:“这件任务,麻烦师弟了。” 玉牌在任务上划过,流光一闪便是由许清焰领取了。 当值弟子目送着许清焰离开后,立刻将册子一合,转身朝着明心堂内殿跑去。 明心堂内殿,本该在惩戒堂受罚的袁东此时安然无恙的坐在一旁,面上还带着怒气。 听了当值弟子说的话后,忍不住问:“师父,您当真就这么放过许清焰了?青竹峰上定然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否则,她如何好的?” “闭嘴!”赫风长老厉声喝道。 “青竹峰得徐徐图之。如今关风月和流云那个老小子都帮着许清焰,贸然行事只会让人抓住把柄,面上也不好看。至于许清焰……”赫风长老轻嗤,不屑道:“送信便想要上百灵石,贪心不足蛇吞象。” 袁东了解自家师父,顿时听明白了这其中意思,笑着问:“师父,这不是一般的送信任务?” 赫风长老笑而不语,只是得意的望着门外,仿佛随时都能听见许清焰身死的消息传来。 —— 青竹峰上也没剩下什么东西,原主的全部财产都在储物袋里。 许清焰领了任务,又撞见了来送各种护身宝贝和零嘴的流莺。 最后在流莺依依不舍的声声道别中缓步下山。 送信的任务范围就在沧澜宗山下,任务的主人是一个小姑娘,要将一封信送去亲人那里。 许清焰反复查看玉牌上的内容,最后得出一句:“许清焰啊许清焰,现在一个八岁的小女孩都比你有钱。” 就一条送信的任务,最初的灵石竟然有三十二枚。 这不是山下用几枚铜板就能请人送一回的事情? 沧澜宗山下的小镇名为澜水镇。 这座小镇一直以来都与沧澜宗来往频繁,一些小任务也都是由镇上居民发布,外门弟子去领取。 越靠近人间,灵石越少。 但对澜水镇百姓来说,灵石攒一攒也不是拿不出来。 许清焰按照任务提供的信息,到了澜水镇后左拐右拐,最后在一扇歪歪斜斜的大门前停下。 “苏兰?”许清焰低声念着,收起弟子玉牌就要敲门。 这个叫苏兰的小姑娘能一口气拿出三十几枚灵石,却没多余的钱财修葺房子,只是送一封信需要如此? “你是沧澜宗的弟子?”声音从许清焰身侧传来,嫩生生的童音,还带着一丝疑惑:“你这身衣服,不是外门弟子。” 许清焰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穿着打扮与小乞丐没区别的小孩光着脚站在地上,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双琉璃色的眼睛。 小乞丐又说:“我的灵石只够请一个外门弟子,多余的给不出来。” “你是苏兰?”许清焰有些意外:“送一封信,你给三十二枚灵石。你可知道,只一枚灵石去沧澜宗的分堂兑换银子,至少够你修葺大门整理屋子。” 三十二枚。 兑换成银子至少有上百两。 苏兰却仿佛听不懂这些,直勾勾的盯着许清焰,一字一句道:“我只请得起外门弟子。” “沧澜宗弟子无论外门还是内门都可以在明心堂领取任务。我虽不是外门弟子,修为却不高。你这任务,是我占便宜了。”许清焰解释。 听了这话,苏兰才松了口气。 然后伸出手小心的推开歪斜的大门:“仙师随我进来吧,我这便将信给你。” 跟着苏兰进去,院子里也没比歪斜的大门看起来好多少。 到处都是杂草,水缸也是空荡荡的,底下甚至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黑泥,散发着点点恶臭。 屋子里空荡荡,只有内室的一角摆着一张木板,上面铺着厚厚的稻草,看起来应该是苏兰每日休息的地方。 “澜水镇在沧澜宗庇护下,这里很安全。三十二枚灵石,是我爹娘临终前留下的。仙师,这是信,能不能送到大山深处,找到一棵大榕树,榕树上系着一条红绳,将信埋在树下就好了。” 许清焰打量周围的时候,苏兰已经从内室出来,脏兮兮的小手努力擦干净了些,双手捧起那封信:“拜托仙师了。” “树?”许清焰接下信,人却更懵了。 这封信居然是送给一棵榕树的? 苏兰似乎早知道自己会被这么问,点点头说:“我阿娘不是澜水镇人,在阿娘的家乡,每个孩子出生后都会与大树结亲。那棵榕树是我爹寻到的,是我的姐姐。” 苏兰伸手,小心的从最上面轻轻滑下一根红绳手链:“阿娘亲自编的结,我一根,榕姐姐一根。这是我们姐妹的见证。” 许清焰听得越来越糊涂,干脆从储物袋里翻出两张椅子:“你的任务我肯定会完成,但我必须知道前因后果。若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你不说就是。只是我不明白,三十二枚灵石只为送一封信给一棵树?小妹妹,你这……” 相当于拿出上百万打水漂玩。 她缺钱,却也不至于坑小姑娘几乎算是活命的钱了。 不问清楚,许清焰觉得这钱赚得亏心。 “仙师讨厌妖怪吗?”苏兰不明不白的问。 许清焰靠在椅子上,还从储物袋里翻出几块点心,自己吃的同时还不忘塞给苏兰:“妖怪?不讨厌吧?他们又不会对我有妨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好讨厌的?” 苏兰松了口气,悄悄拍拍胸口,也没有隐瞒,说:“榕姐姐不是普通的大榕树,爹和阿娘前些年去世后,一直都是榕姐姐在照顾我。可年初起,姐姐便没有消息了。我想自己去山里找她,但姐姐从前说过山里有很多妖怪。我不敢进去。这封信是我写给榕姐姐的。我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沧澜宗的仙师说,我这封信要送去深山,至少要三十三枚灵石,是他见我可怜,这才少了一枚。” 许清焰吃点心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如果大榕树是树妖,这就说得通了。 “行,我给你送信。”许清焰把那封信放进储物袋,在苏兰的面前拍了拍:“放心吧,一定给你找到系红绳的大榕树。” “多谢仙师。”苏兰激动的就要给许清焰跪下。 父母去世后,一直都是榕姐姐与她相依为命。 现在榕姐姐全无消息,这大半年来苏兰心急如焚,几次在山下徘徊却不敢上山,最后只能咬着牙拿出了全部财产去请沧澜宗的仙师修士帮忙。 许清焰赶忙扶起苏兰,盯着那张小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那以后呢?送信后,你的榕姐姐还是不出现,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这样下去?” 她也是从这个小姑娘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上辈子的影子。 那个时候,她还能读书,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虽然是个可以修仙的世界,但人间依然是男尊女卑的社会环境。 苏兰难道要一直这么当小乞丐? 苏兰年纪不大,却已经经历了许多事情,思想比起同龄孩子要成熟许多。 她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去回忆从前爹娘和榕姐姐还在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只小声的说:“仙师不用为我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许清焰张了张嘴,心中憋闷的同时又满是无奈。 最后只道:“我先去送信,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许清焰起身,把两张椅子都留给了苏兰。 卖也好,劈了当柴用也罢,对苏兰总归是有点用处。 挥手跟苏兰告别,许清焰打算先出城,再去找那棵大榕树。 只是走到巷口,旁边卖凉茶的阿奶突然朝着许清焰轻唤几声:“仙师!仙师!” 许清焰一开始没想到被叫的人是自己,直到那位阿奶道:“苏家那个丫头请来的仙师!” 见许清焰看过去,阿奶更是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你。” “那小丫头让你去送信吧?”阿奶饶有意味的看着许清焰,小声的说:“你别上当了,那丫头可没说真话。” 7. 第 7 章 许清焰不解,走上前问:“对啊。奶奶你知道?” “这镇上谁不知道?”阿奶眼神瞟了眼巷子里,压低声音说:“苏家夫妻是回娘家的时候路上被妖怪害死的。后来又有个妖怪来照顾小兰那个丫头,结果我们这巷子整日不得安宁。” “你们都知道有妖怪照顾她?”许清焰蹲在阿奶对面,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要了一碗凉茶:“她父母是被妖怪害死的?怎么都跟妖怪有关系?” 阿奶见她买凉茶,顿时喜笑颜开,说得也更多了。 “苏家娘子也不知道娘家做什么,当年苏家小子带她回来的时候,那个打扮哦!满身叮铃当啷,脸上还画着东西,一看就不是好姑娘。后来巷子刘家的宝贝孙子被梦魇了,苏家小娘子拿着一把柴刀在刘家院子里劈了几下,刘家小孙子就好了。”阿奶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都是对苏兰母亲的不喜。 而这不喜中,还夹杂着一丝畏惧。 “小兰那个丫头出生的时候难产,明明就剩下一口气了。夫妻俩还找了沧澜宗的仙师,仙师都说救不了。结果那苏家娘子不坐月子跑了出去,再回来小兰就好了。不过,也是那次之后,苏家娘子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当年夫妻俩说要回娘家,就是要回去看大夫。结果夫妻俩双双死在了外面,就剩下小兰一个。刘家念着恩情,说要照顾小兰,没几天就来了个妖怪。那个妖怪折腾得刘家鸡飞狗跳,刘家宝贝孙子还差点没了命。不过好在那个妖怪后来又不见了。只是经过了刘家的事情,也没人敢再接触小兰丫头了。当年苏家小子和苏家娘子在的时候,小兰可是整条巷子里最可人儿的小娃娃,现在?” 阿奶唏嘘的摇头:“走出去跟乞丐似的。” 许清焰听这位阿奶说的,端着凉茶一口接着一口的喝。 她不好说榕树妖是好是坏。 只是从这位阿奶的叙述分析,苏兰的母亲大概率是修行之人。 浑身叮铃当啷,脸上还画着东西? 这让许清焰想起了上辈子听说过的一些少数民族。 他们会有自己的信仰图腾和行为习惯。 与树结缘这样的情况也存在。 大多是为了祈愿自己的孩子可以像树木一样茁壮成长。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苏兰的任务跟妖怪有关系。 明心堂的任务里却没有提及。 甚至没有人告诉许清焰,送信的对象是身处深山的树妖。 更没有说过,委托人苏兰一家还有这么多的内情。 三十二枚灵石,沧澜宗的定价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明心堂和赫风长老。 看来这项任务不会是表面展露出来的那么简单。 许清焰喝完凉茶,把茶碗放在一旁:“多谢奶奶提醒。” 阿奶笑呵呵的把铜板擦干净放在钱袋子里,笑道:“顺嘴的事。不过,仙师你要小心,那妖怪可厉害了。刘家人当初请过沧澜宗的仙师们相助,都不能解决。我看啊,那树妖是顶顶厉害,苏家娘子豁出命去才给小兰找的靠山。” “我会的。”许清焰朝着阿奶拱手道谢,再走出巷子的时候,心里虽有诸多不解,却也隐隐有了底。 反正她只送信。 什么苏家娘子和妖怪的事情,苏兰本人也没有提。 多少灵石做多少事。 剩余的是赫风给她的赔偿,拿的心安理得! “就这么干!”许清焰双手一合,顿时没了心理负担,脚步都轻快起来,跳着往镇外走。 澜水镇地处沧澜宗范围内,镇中百姓若是要去外面只有一条道路可以通往外面。镇子另外三个方向,一面是澜江,源头便是沧澜宗主峰上的瀑布。一面是沧澜宗,宗内外门弟子进出往来皆要通过澜水镇。 剩下的一面是一片绵延数百里的大山,山中多为精怪妖兽生活的地方,有沧澜宗制衡,山中妖怪不敢下山害人。 修行者、普通百姓和妖怪,互不打扰。 许清焰一身青衣,步子慢悠悠的朝着大山方向去。 路上还能看到猎户和担着柴的村民。 这座大山里虽然有妖怪,却也不是禁止凡人进入。 大山外围可以打猎砍柴,只要不进入深山就行。 “姑娘,你这是要进山里?”下山的猎户提着两只死兔子,肩头背着弓箭,打量了许清焰好一会儿,确定她真的就打算这么上山,忍不住提醒:“这山里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到傍晚便发出特别可怖的声音,山外一圈的猎物都跟着少了。还有那些树,近来疯长。眼下太阳都快落了,姑娘若是信我便不要上山。哪怕天大的事也最好明日天亮再来。” 猎户长得五大三粗,肌肉撑得衣服鼓鼓囊囊,大手提着两只肥硕的兔子,愣是衬得像是抓着两只竹鼠。 听对方这么提醒,许清焰望着眼前的大山,还有密林中弥漫出的妖气,笑道:“多谢提醒,既然如此,我明日再来。” 说完,许清焰转身就走,不带半点犹豫。 看得猎户都愣住,没想到这位姑娘如此好劝,他还准备了一肚子话的要说呢! 许清焰脑子清醒,为了赫风的几十枚灵石就去闯龙潭虎穴? 她上辈子996给资本家打工都没这么努力。 懒得走太远,许清焰在镇外村子里找了一户只有寡婆婆和小孙女的人家借住一晚。 这家的小孙女梳着歪斜的辫子,一双眼睛如黑葡萄,好奇的盯着许清焰盘腿打坐的姿势。 “小孩,吃糖?”许清焰从储物袋里翻出之前流莺给她准备的零嘴, 小女孩怯怯的看着许清焰,僵持了许久才畏缩的伸出手。 拿到糖果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眼睛都稍稍瞪大了一点。 许清焰很是见不得这样的情况,放在上辈子她还能问一句九年义务教育怎么不去上。 现在…… 两人互动的时候,寡婆婆抱着一床松软的被子进来,很是抱歉的说:“这床被子是去村头借来的,家里简陋,委屈姑娘了。” 许清焰可不是白住,给了寡婆婆十几枚铜板,只是住一晚,吃的用的都没有要求。 也是她走运,原本只是瞧着寡婆婆带着一个小孙女,看起来危险最低。却不想,十几枚铜板让寡婆婆欣喜万分,为了让许清焰睡好,还赶着太阳最后一点余晖用两枚铜板换了一床更好的被子给她。 寡婆婆放下被子,扭头见孙女手里拿着糖,眉毛一低就要骂。 许清焰赶忙在寡婆婆开口之前解释:“我一个人待着有点无聊,找她说说话。” “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说的。”寡婆婆悻悻然,只是不悦的瞪了小女孩一眼。 “我有个师妹,比她大不了多少。闲着也是闲着,教她学几个字也好。”许清焰不是很能理解寡婆婆对小女孩的态度,也不打算插手。 只是拉着那个小孩往自己身后带了点,笑道:“若是您不满意……” “哪里会!”寡婆婆不敢得罪许清焰,也不教训孙女了,赔着笑离开。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许清焰见小女孩一直缩在角落里,心中不忍,朝着她招手:“来。” 大概是有糖果的缘故,小女孩倒是不怎么怕她,挪着步子慢慢靠近许清焰。 “闲着也是闲着,想学认字吗?”许清焰对上小女孩的眼睛,暗自叹气。 她也就这么点同情心,谁让小女孩这模样恰好撞在了她的触发点上? 小女孩眼睛一亮,飞快的点头。 许清焰从储物袋里翻出纸笔,在上面一边写一边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小女孩小心的靠近许清焰,嘴巴不发出声音,只默默地学着许清焰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许清焰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没有意义。 可对于一个跟奶奶相依为命的女孩子来说,多一项技能总能多一条路。 这是许清焰上辈子碰了无数壁,摔了无数次跟头得出的人生经验。 随着许清焰一遍一遍的念,小小的童声也慢慢跟上,从最初的细弱温吞的声音,到后面逐渐清晰起来。 屋外,方才还一脸凶狠的寡婆婆借着月光缝补衣裳,用针轻轻划过头皮的时候,不经意的擦擦眼角的湿意。 认字好,认字好啊。 总比她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的好。 次日天蒙蒙亮,许清焰把默写出来的《千字文》和《三字经》整理好,放在床头,轻手轻脚的准备离开。 转身合上院门口的篱笆门,就见头发散乱,还睡得一脸迷糊的小女孩眼巴巴的站在屋前望着自己。 “我还有正事,先走了。给你留下的字要自己练习,如果走投无路需要帮助,去沧澜宗找我,我叫许清焰。” 说完,许清焰摆摆手,大步离开。 小孩站在院门口,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那抹青色的身影逐渐消失。 无人知晓,五十年后闻名于世,桃李天下的夫子曾与鼎鼎有名的剑仙有过这样一段缘分。 —— “妖气果然少了许多。”许清焰站在密林外,以灵力迅速窥探一眼后,为自己昨日听人劝果断离开的决定鼓掌。 晨曦时分与昨日黄昏时的妖气对比,许清焰都不敢想自己夜里进入,里面的妖气能浓烈到何等程度。 “听人劝,吃饱饭。诚不我欺!” 确定储物袋里的信保存得好好的,许清焰深吸一口气朝着林中走去。 8. 第 8 章 这片密林和许清焰从前看《人与自然》里所描述的任何森林都不同。 针叶阔叶全都有不说,甚至还能看到与热带雨林里的植物相似的存在。 越往里面走,这样奇幻的情况就越明显。 许清焰甚至还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蟾蜍蹲在一朵蘑菇上。 蘑菇长得格外妖冶,一看就是云南人都不会吃的品种。 只是让许清焰奇怪的是,这里植物的品种如此多,却始终没有榕树的踪迹。 别说树干,连一片叶子都看不见。 “总不会这么大片林子只有一棵榕树吧?”许清焰凝眉,总觉得这里怪怪的,从储物袋里翻出流莺送来的各种护身法宝一一挂在身上。 “赵老爷子小品里说得对,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人死了,钱没花了。” 同理,人死了,法宝还在。那就真是给了个寂寞。 所以许清焰恨不得把身上挂满护身法器。 “安全!”许清焰拍拍胸口挂着的那块八卦镜,再把肩膀上缠着的护身红绫拢紧了些。 方才还正气凛然走进来的青衣女修,现在背影略有些猥琐的穿梭在密林中。 趴在大蘑菇上的蟾蜍发出咕咕声,硕大的眼睛里仿佛带着一丝疑惑。 考虑到这林子到了夜里就妖气纵横,许清焰加快寻找大榕树的动作。 苏兰那个小丫头虽然没有进入过这里,却听她的榕姐姐描述过大榕树本体所在的地方。 大榕树的“家”位于山的中间位置,榕树的树冠遮天蔽日,很远很远就能看到巨大的树冠。许多鸟妖会在榕树上筑窝,大榕树也不会驱赶,甚至会庇护刚刚出生的小妖。 只是许清焰用上了神行千里的法器,几乎要将整座山翻个遍,不仅大山中间,甚至一些山谷和山坳处她都没有放过。 眼看着太阳逐渐西斜,许清焰不由得着急起来。 “先出去。”许清焰凝眉,以灵力汇聚双眼,见到逐渐蔓延开的妖气后,果断选择先离开这里。 只是之前还能清晰看见来路的林子,此刻竟然全是茵茵绿草,林子里的树也好似在瞬间都长成了一个样子。 许清焰无论怎么看,都寻不到来时的路。 “哦豁!”许清焰抓紧护身红绫,干巴巴道:“跑晚了。” 既然不能跑出去,那就干脆留下,到处跑遇到的危险几率更大。 许清焰说做就做,又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堆法器,按照流莺说的一一摆好。 光是阵盘她就犹如打扑克牌一样拿出了高高一摞。 护身红绫用口诀变幻形态,像一块大毯子似的把许清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绿油油的画布里出现一坨红色颜料。 颜料上面长着一个人脑袋。 怎么看怎么诡异滑稽。 随着最后一线阳光消失在地平线,许清焰也不吝啬用身体里的灵气,见到白天还静谧的林子里满是妖气弥漫不说,还能听见细碎的说话声。 当整座山林处于黄昏消去,夜幕降临,天空似暗非暗,橘色的黄昏和浅蓝的夜幕交织出一片梦幻的紫色笼罩下。 许清焰抬头从树枝缝隙中看见那一点绮丽天幕,心中隐隐担忧起来。 只是很快,之前细碎到听不清楚的说话声逐渐明显,许清焰甚至听见了喜庆的乐声。 “搞什么?我不会这么倒霉吧?”许清焰往红绫里缩了缩,两眼发直。 她不会这么倒霉,今天进入深山密林正好撞见了里面妖怪在庆祝什么巨大活动吧? 随着天色愈发诡异,林中只剩下喜庆的乐声。 一顶喜轿出现在林中,上面挂满了树藤,叶子随着喜轿的移动随风飞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轿子没有人抬,而是悬浮着一上一下飘在林间。 许清焰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 她在宗门的时候还是大意了。 仙侠世界恐怖起来比她玩的恐怖游戏还要吓人。 “哒哒哒哒哒”的牙齿发抖声音透过许清焰的手掌传出。 轿子侧边一角被卷起,一张满是绝望的含泪面容出现在许清焰的视线中。 女子双唇被用树藤死死捂住,只那双眼睛里透出绝望,对上许清焰双眼时还流露出一瞬期盼。 但是轿子周围的树藤比那女子更快。 它们迅速裹紧轿子,不透出一丝一毫的信息。 许清焰眼见着轿子飞远,脑海里却时刻出现那张含泪的脸庞。 这片山林中的妖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有苏兰的信和那棵大榕树。 许清焰脑子里乱糟糟的,紧握着护身红绫不知如何是好。 她要是有原身从前的修为,现在肯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路见不平。 只是许清焰越想要劝自己别动,脑海里那双含泪眸子就愈发深刻。 许清焰咬着牙,凶巴巴的把面前阵盘都收起来,护身红绫缠绕在双臂上,摆正胸前的八卦镜,道:“怪义务教育把我教太好了。” “削平浮世不平事,与尔相将上九霄。”许清焰轻念,随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下决定,朝着轿子消失的方向跑去。 她没想过当什么正义凛然的主角,可要她眼见有人被害还无动于衷,也做不到。 这么多法宝,总能护着她吧。 大不了摇人。 丢人就丢人,总比丢命强。 许清焰顺着声音一路找过去,穿过密林却见一处山谷。 山谷前方是一棵树枝伸展开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榕树,只是树叶凋零,树枝上缠满了树藤。 树藤下一群小动物如人一般敲锣打鼓的跳着。 树藤摇摆,好似灵蛇。 许清焰找了一块大石头做遮掩,心跳加速。 刚才在轿子里的那个人,不会是苏兰口中的榕姐姐吧? 这山上她都找遍了,唯一符合苏兰说的榕树,也只有眼前这一棵。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树上那些树藤又是怎么回事? 远处,树藤将喜轿绞碎,露出里面的绿衣女子。 女子露在外面的双手已然是树枝模样,头发尾端也都是树叶,处在人与树之间。 许清焰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被发现,但竖着耳朵仔细听前面的情况。 “第四十九日了。”一只舞着鼓槌的兔子到女子面前耀武扬威:“藤大人就能完全吞掉你,届时山中群妖就不用再忌惮沧澜宗了!” 女子被树藤封住嘴巴,根本说不了话,只怨恨的看着那只兔妖,恨不得生啖其肉。 兔妖一点都不怕,还激动的舞着鼓槌声音尖利的说:“你乃是群山滋养受藤大人庇护才有此修为,如今供大人吞食,是你的福气。偏不知好歹,竟然暗中与山下人类勾结,试图逃出澜水镇,坏我群山万妖千年大计,叛徒一个死不足惜!” 许清焰缩在石头后面,悄悄摸出弟子玉牌。 听那只兔妖的话,那个被绑起来的女人就是苏兰的榕姐姐无疑。 对方还提到了沧澜宗……许清焰心脏怦怦跳,手指划过玉牌打算摇人。 藤大人。 这一听就是大妖。 她现在撑死也就是炼气修为,哪怕一身法宝,也没那个底气去应对修炼多年的大妖。 这可不是怂。 这是根据双方战力水平做最正确的选择。 许清焰连连安慰自己,她不怂。怂人都不敢追上来。 “你也说我受群山滋养。”女子挣脱缠在脸上的藤条,摩擦之下脸上全是血痕,几乎看不出从前面容。 她艰难开口:“山中灵气难道全都是他藤京的吗?榕树生在天地之间,化出灵智是我的机缘,修成大妖是凭着我勤修苦练,与藤京有什么关系?你们冠冕堂皇找出借口,还不是为了吞食我的精魄,化了我的修为。今日藤京能吞了我,明日就能吞了你们。” 女人面容坚毅中带着对兔妖的戏谑:“不对,他不会吞了你这种小妖。你给藤京当狗腿子都不配。” 兔妖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毕竟,要不是榕树妖被抓,从前他可不能在榕树妖面前耀武扬威。 许清焰在旁边听得清楚,对被抓的榕树妖颇有好感。 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况,若是榕树妖有危险,她就必须出手了。 “好大的口气!” 缠绕在大榕树上的树藤剧烈抖动起来,其中几条藤蔓径直朝着被困在原地不能动弹的女人袭去。 藤条犹如利刃,贯穿女人的身体,将她高高挂起来,鲜血顺着衣服滴落,不一会儿就在地面洇成一滩刺目的血迹。 女人痛苦哀嚎,声音响彻山谷,凄厉的痛哭声令人闻之不忍。 许清焰在大石头后面紧握着手里的阵盘,耳边是女人不断的痛苦嚎叫,最终还是沉不住,掷出手中阵盘。 “飞星阵!” 阵盘一出,与夜幕融合,仿佛满天星辰瞬间垂落,星辰凝聚的各类法相相继出现,搅乱整个山谷。 见此情况,许清焰迅速在双腿位置贴上两张神行千里的符咒,跑起来都只能看见她的残影。 而后飞身跃起,抽出沧澜宗统一配给弟子的长剑,将灵力灌注在剑身狠狠斩断贯穿女人的藤蔓。 当然,许清焰也没有直接靠近那个女人。 万一是针对自己的局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 许清焰抽出护身红绫将女人全身都裹起来,红绫的另外一端被她握在手中,高声道:“澜水镇苏兰委托我来此,请问阁下是榕姑娘吗?” 9. 第 9 章 榕树妖已经痛到神志模糊,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灵魄在慢慢被藤京的藤蔓吸取。 原以为自己活不到见明天的太阳了,却陡然间听见一道女声,还提及了苏兰! 榕树妖全身只剩下肩膀以上还没有被完全树化,挣扎着扭头看向许清焰:“小兰?你认识小兰?” 听到这个回答,许清焰心中稍稍安慰。 虽然打草惊蛇,眼前这个妖怪也不是很好对付的样子。 但,任务算是完成一大半了。 这次回去,她如果不找赫风长老要回补偿,她就不姓许! “苏兰是我的雇主,以三十二枚灵石委托我给你送信。这些逃出去再说。”许清焰又丢出一个阵盘。 这一次,阵盘直接落在那群吹吹打打的小妖中间,巴掌大的阵盘中间打开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孔洞,里面猛地传出一声低喝:“收!”,那些小妖都被阵盘的力量锁定,纷纷收入了阵盘中。 许清焰身上这些阵盘和护身红绫,都是关风月让流莺送来的。 关风月又是以阵法闻名,由他制作的阵盘自然是优中之优。 看见这一景象,许清焰暗自松了口气,拽起红绫带着榕树妖就跑。 “沧澜宗!”树藤之中走出一个面容阴鸷的男人,望着许清焰的背影,眼尖的认出了她手里的佩剑。 想到这么多年,山中群妖就是因为沧澜宗的缘故,被困山中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是妖。 妖去杀人有问题吗? 藤京要吞食榕树妖的精魄,为得也是壮大自身,好跟沧澜宗抗衡。 眼见就要将这榕树妖吃了,却被一个沧澜宗弟子搅局。 新仇旧恨,藤京是万万不会放过许清焰的。 目光锁定了许清焰,随后藤京双手伸入地下,地面随之颤抖起来。 “姑娘小心。”榕树妖跟藤京交过手,最是清楚他的风格,对许清焰说:“藤京本体乃是绞杀藤的一种,力大无穷不说,还擅长使毒。” 许清焰跑得飞快,还来不及跟榕树妖说话,地面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她心知不对,一个后仰翻身避开。 带着毒刺的藤蔓从地面冲了出来,险险擦过许清焰的面前。 “想跑?”藤京长得阴柔,身形也犹如他本体的藤蔓一样纤细修长。 尤其是那双眼睛,许清焰觉得被那双眼睛盯上的时候,仿佛被一条蓄势待发要扑上来的毒蛇盯上。 令人胆寒。 许清焰站稳脚步,抬头看向半空中的藤京,握紧手里的剑,心中已经吓得打鼓,面上却还是坚定道:“我已经通知了宗门,你若就此作罢,和沧澜宗还能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再不罢休,便是挑起沧澜宗的怒火。” “呵!”藤京看出许清焰修为不高,冷笑着说:“是吗?一个炼气修为都不到的小小弟子,也能让沧澜宗对我动手?放下榕姝,我也能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 “那就是谈不妥了。”许清焰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就此作罢,硬仗免不了。 她手臂用力一甩,将被护身红绫裹住的榕姝推去更安全的一侧,紧握着手里的剑,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原身的动作。 任务是她自己接的。 人是她主动救下的。 如今藤京要喊打喊杀,她别的时候可以怂,现在再怂,就太丢沧澜宗的脸了。 “沧澜宗许清焰,还请赐教!” 许清焰紧咬牙关,目光坚定,一手长剑,一手做剑诀,紧张的看着藤京的一举一动。 藤京放声大笑,对许清焰的反应根本不放在眼里,操控着无数藤蔓犹如群蛇乱舞朝着许清焰面门袭来。 藤京毕竟是修炼了至少千年的大妖,还不等藤蔓靠近,卷起的砂石就让许清焰呼吸一窒。 灵力灌注在剑上,模仿着原主的动作打出一套剑招。 却也仅仅只能拂开被卷来的砂石,一条有成年男人臂膀粗的藤蔓猛地打向许清焰的胸前。 好在她胸前的八卦镜亮起,挡住了这一击。 藤蔓在八卦镜的金光下被斩断,但护身的八卦镜也同样被劈成两半,摔在地上。 许清焰摸着胸口,表情略有些崩了。 她可以感觉到,这一击比起在明心堂受袁东那一拳强太多。如果不是八卦镜,她连重伤都不可能,会直接咽气。 藤京注意到那块八卦镜,皱眉打量了会儿,再看已经抓了不少小妖的阵盘和被护身红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榕姝,道:“我还真是估计错了,你在沧澜宗大约是有些地位。关风月的阵盘,衡阳亲自炼制的护体法器。你来头不小。” 一个是宗主,一个是玉衡峰峰主。 藤京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许清焰,在她以为自己能借着身份转圜的时候,冷不丁说:“若是我将你抓起来,作为人质。沧澜宗会不会投鼠忌器?” 他做梦都想离开这里。 群山之下万妖收敛,就因为一个沧澜宗。 凭什么? 他就是想要出去,去杀戮,去做一个震慑四方的大妖,而不是畏畏缩缩在这群山中忍受沧澜宗的制约。 许清焰明白这事儿过不去了,只好再摆出应敌的状态,警惕的盯着藤京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藤京犹如捉弄一个活物玩具,看许清焰左躲右闪,储物袋里的法器和阵盘丢出去一个又一个。 “沧澜宗的弟子何时这么畏首畏尾?打到现在,竟然没有看见你出剑。”藤京越看越笃定,许清焰在沧澜宗定然有分量。 想来是哪位长老或者峰主的亲传弟子。 藤京眼睛一瞥,落在榕姝身上:“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其实是你害了她。待我吃了你,抓了她,你那个小兰妹妹……” 藤京哈哈大笑,越来越得意。 沧澜宗的弟子,如今就在他手底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多痛快! 许清焰一身青衣满是血痕,脸色发白,就连呼吸的时候都觉得肺要炸开了一样,一阵阵的炽热生疼。 握着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在一点点消耗。 许清焰看向因为半树化,又受了重伤的榕姝,哪怕想帮自己,却连动一下都不行的样子,突然摇头苦笑。 “发次善心,却要把命都搭上了。” 说要“削平浮世不平事”,现在看来还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自己就快没了。 她喘着气,咽下口中的血腥气,“算了,自己选的。” 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现在就看流莺什么时候能收到她之前发的消息,带人赶到这里了。 “这个给你。”许清焰从储物袋里拿出苏兰的信,两指用力掷给榕树:“信交到委托人指定的人手里,我任务完成了。” 随后,许清焰抬眸看向藤京。 虽然只来了这个世界短短几日,但流莺和流云长老,还有元亨和关风月,他们都对自己很不错。 沧澜宗有袁东这样的宵小之辈,也有光明磊落的弟子。 也不知道藤京到底是有什么计划。 可她既然借了沧澜宗弟子身份几日,好歹别堕了人家宗门的名声。 就在许清焰都做好了同归于尽准备的时候,却突然浑身一震,原本空荡荡的丹田和干涸的筋脉仿佛涌入甘泉,滋润着全身上下每一处。 文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许清焰的身体里逐渐凝时。 深山之外的小村庄,简陋的院子里,梳着两个歪斜辫子的女孩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张纸,对着上面的字认真的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云腾致雨露结为霜……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旁边择菜的寡婆婆听了以后,抿着唇笑,也跟着低声悄悄的念,声音很小,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许清焰不知道寡婆婆和小女孩的情形,却感激在这生死存亡时刻涌出的力量。 “无论你是谁,我超爱!”许清焰浅笑着握紧手中的剑,眼中战意凛然。 对面的藤京居高临下的俯视许清焰,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藤京打量着她,知道再拖延下去沧澜宗的人怕是要赶来了,干脆不再戏耍,挥动藤蔓就朝要将许清焰活捉。 许清焰回忆着原身的动作,狠狠劈出一剑。 顿时金光从剑刃猛地泄出,夺目的金光带着横扫千军之势将藤京的藤蔓尽数绞碎。 藤京连连后退,急促的收回藤蔓,诧异的看向许清焰。 但也只是看了一会儿,冷不丁的笑起来:“是我小看了你。难怪会被沧澜宗看重,原来还留着后手。” 许清焰手腕颤抖,盯着藤京不曾放松半分警惕,内心也在疯狂期盼着流莺快点带上沧澜宗的人来。 “既如此,我便不再手下留情了!”藤京骤然生出无数条藤蔓,仿佛要遮盖这片天空。 藤蔓上萦绕着丝丝紫雾,顶端犹如利刃,随着藤京低喝,齐齐朝着许清焰攻去。 延长的藤蔓甚至绕到许清焰的身后,企图将她重重包围。 一直在旁边不能动弹只能干着急的榕树哪里看不明白藤京的举动? 低头看向怀里那封还没有拆开的信,上面的字迹稚嫩熟悉,是她手把手教导的。 榕姝想见苏兰,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为自己而死。 眼看着许清焰就要被藤京的毒藤刺穿,榕姝催动最后一点灵魄,强行将树化的身躯以灵力驱动至肩膀之下双手可以动的地步,而后果断将双手贴紧地面。 一点绿光出现在许清焰面前,再须臾间生长成一棵巨大的榕树。 茂盛的树冠阻挡着藤蔓的侵袭,绿莹莹的树叶在触及藤蔓上的紫雾时迅速消融。 许清焰被护在榕树下,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下也没有发呆,等待着榕姝的庇护,而是不断对周围的藤蔓挥剑。 就在榕树被慢慢消融,藤蔓越来越逼近,许清焰都感觉到藤蔓汁液溅到胳膊上的刺痛感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惊呼:“大师姐!” 10. 第 10 章 流莺飞身而起,将自己的莲花座推出。 紧跟她身后的关风月见状也迅速掷出一个阵盘,单手掐诀催动阵盘。 几个呼吸间,被困在藤蔓里的许清焰就听见了藤京的痛快哀嚎,连缠绕在自己面前的那些藤蔓也接二连三的坠落。 只是许清焰手里的长剑已经被藤蔓上的毒毁得成了一截废铁。 待藤蔓全都掉落下来,露出里面满身狼狈和血痕的许清焰,以及一棵即将枯萎的榕树时,流莺看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慌忙从怀里翻出一大堆丹药:“大师姐,你这不是最简单的任务吗?怎么还有如此厉害的妖怪?” 下山的时候还说只是送一封信。 送信送到妖怪窝里去了? 她的莲花座可是很强的防御飞行法器,寻常小妖见了靠近都不能靠近。 方才想要突破藤蔓去救下许清焰,却只能击溃最外面的一层藤蔓便不能再进半分。 许清焰因为之前的文气涌来,尽管已经过一番苦战,现在状态看起来还行。 只是浑身疼得厉害。 听到流莺这么说,许清焰看了看旁边的关风月,意有所指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按照赫风长老的册子选的。那只藤妖大概在这片林子里欺男霸女多时,我到的时候刚好遇见他要吃了一只树妖。听其他小妖说,此举就是为了助藤妖离开大山,也为了让沧澜宗忌惮,不再压着山中群妖下山害人。” 关风月听闻此话,抬手又推出一个阵盘,将被阵法困住的藤妖的收进阵盘里。 再一挥袖子,方才被许清焰用来对付藤妖的报废阵盘也都被他收了起来。 “群妖有心思实属正常。只是,这个消息竟然无人来报。”关风月眸子沉下来。 沧澜宗外的群山万妖也不是第一次异动。 只是忌惮沧澜宗,所以每每有动向都被压制下来。 沧澜宗的外门弟子例行任务之一便是要巡视山中妖怪是否安分守己。 自行修炼,那沧澜宗管不着。 天地灵气从来不独属于谁。 要是去山下害人,便不要怪沧澜宗弟子除妖卫道了。 现如今藤妖都几乎将榕树妖吸食,这榕树妖看起来也绝非寻常小妖,就没有一个弟子察觉此事? 还有许清焰的任务…… 须臾,关风月的心里转过无数念头,筛选出了好几个做出这种对宗门不利的人来。 “这次的任务也会调查清楚,赫风那边本尊去说。”关风月原以为赫风最多是给许清焰一点苦头尝尝。 如今一看,赫风分明是想要许清焰的命。 今天要不是流莺急匆匆带着自己赶来,许清焰定然要命丧于此。 流莺也在一旁帮腔,扶着许清焰凶巴巴的说:“没错!大师姐,你就交给我师父吧。这件事太过分了,方才我们还险些进不来。这只藤妖着实可恨,竟然还在外面布下结界。幸亏我把师父叫来了,否则我肯定进不来。” 许清焰想到自己之前要出去的时候找不到路的情形,想来也是藤京的结界所致。 “幸好你们来了。”许清焰稍稍靠在流莺身上,但更多的还是用手里那把废铁一样的剑撑着,看向身边快要枯死的榕树,想起一直在旁边的榕姝。 榕姝之前为了保护许清焰,如今树化的状态都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只能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虚弱的半阖着眼睛。 许清焰撑着身体走上前:“你还好吗?” 不等榕姝回答,又问身边的关风月:“宗主,她是为了救我才如此,您有办法吗?” 关风月长了眼睛,自然能看到护着许清焰的榕树是从何而来。 只是以灵力探查了一番后,缓缓摇头:“她的灵魄几乎被啃食殆尽,只剩下最后一点力量都在方才救你时耗空。灵魄全无,便只能重新做回一棵树。” 许清焰抿唇,看着榕树脖颈出逐渐蔓延的树状,白皙柔软的皮肤慢慢被树皮覆盖,这不就是打回原形? “啊!”流莺在一旁惊呼,看向关风月:“师父,您能救救她吗?她是个好妖怪,还救了大师姐。” 许清焰也抬头,眼中满是期盼的望着关风月。 关风月叹气:“若是她方才没有救下你,兴许还有办法。可如今,强弩之末无力回天。不过,本尊可以让她暂时维持人形一个白日,待夜幕降临,她必须回到本体内。” “可以。”榕姝原以为自己会在山中神志消失,没想到还有一个白日的时间:“仙师,求您了。” “你救下沧澜宗弟子,这是本尊应做的。”关风月也没有含糊,一连掷出数个阵盘,将榕姝和她的本体大榕树维系起来。 随着莹莹绿光从地面涌出,原本枯死的大榕树渐渐有了生机,榕姝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身上的树化状态却在慢慢褪去。 待阵法大成,关风月提醒榕姝:“本尊于命理之道略有涉及,你本有修仙机缘,却误入红尘,这才惹来劫难。若是你能赶在黄昏时分回到本体,未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得以复苏,重返大道。” 关风月对榕姝颇有好感。 虽是树妖,却一身清气。如果没有诸多烦扰,而是安安静静在深山修炼,哪怕如今登仙路断,无论人和妖都难以修成正果。这个树妖也能修炼成为造福一方的大妖。 可惜了! 榕姝对于知道自己原本的命运如何,没有半点怨言,起身给关风月磕头道谢后说:“红尘俗世,小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比起在群山中看云卷云舒,凡尘俗世的一家四口,一日三餐,小妖更觉得满足。” 个人有个人的追求和缘法,关风月不对榕姝的选择做任何评价,只转身问许清焰和流莺:“走?” 许清焰摇头:“我送她回澜水镇,再将她送回来。” 这趟浑水都蹚过了,许清焰觉得自己帮人何不帮到底? 苏兰那三十二枚灵石,她赚得理直气壮。 至于赫风长老给的,许清焰觉得必须加价:“宗主,我这里的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旁人。明心堂那里,我想自己先走一趟。” 关风月知道她想做什么,这次的确是赫风过分了。 就算许清焰不表态,关风月也绝不会轻易放下这件事。 倒是一旁的流莺,两条胳膊缠着许清焰,担心道:“大师姐,你都受伤了,不跟我们回去吗?” 许清焰看着近在咫尺的圆润脸蛋,没忍住的掐了一下。 难怪看书的时候总是有文字描述女主如何如何的貌美。 流莺现在还没有完全长开,就已经带着浑然天成的娇俏,一双小鹿眼担忧的望着自己的时候,许清焰只觉得心头仿佛中了一箭。 男主何德何能啊! 这么貌美的CP,居然还舍得走虐心虐身剧情线? “我这大多是皮外伤,不算什么,内伤的丹药我都快吃了一大瓶。放心吧。”许清焰也不是安慰流莺。 刚才被困在藤京的树藤里,许清焰抵御的时候还不忘磕丹药。 内伤其实恢复得七七八八,加上那股突然涌现的力量,许清焰现在只是外伤看着吓人,情况比起旁边的榕姝简直不要太好。 待关风月带走流莺,天边金色的太阳也升了起来,笼罩着整片山林。 许清焰迎着明媚日光,脸上的血痕也在丹药的作用下慢慢恢复。 她转身朝着榕姝伸手:“走吗?苏兰还在等着你。” 榕姝看不清此时许清焰的表情,却是破涕为笑,好似心头骤然轻松起来。 想起苏兰,想起昨夜的一切。 哪怕知道自己黄昏时分就要回到大榕树里,重新成为一棵迎着风雨生长,再无灵智的树,她也不后悔。 榕姝伸手握住许清焰递来的手,连连点头:“走。回去,见小兰。” —— 苏兰捧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菜包子往家里走。 比起从前,这两日的苏兰明显要生动活泼一些。 没事就望向巷子口,露出期盼的目光。 卖凉茶的阿奶明白苏兰这是为什么,摇着大蒲扇跟巷子里的邻居说:“小兰那丫头等着仙师把妖怪带回来呢。我看啊,那妖怪就是嫌小兰麻烦了。你说咱们镇上的人什么没见过?吃人的妖怪,得道的仙师。哪里有妖怪给人带孩子的?” “可不是!”一旁纳鞋底的妇人头也不抬的应和:“那只妖怪还害得刘家差点出人命,仙师肯定会收了那妖怪。” “你们不知道?”在另外一头缝补的女人抬起头,诧异的说:“刘家那是罪有应得。苏家大人刚过,他们家就打上了小兰的主意,要小兰去刘家做童养媳,还要占了苏家的房子。那妖怪这才出手教训了刘家人。” 女人就住在刘家隔壁,对那一家的性子可太清楚。 “刘家人后来捉妖完全是咽不下这口气。我看啊,小兰那孩子是真可怜。”女人撇嘴,很是同情的摇摇头。 但她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自己家日子也没多好过,着实没多余的力气去帮别人。 卖凉茶的阿奶一怔,她不知道刘家还有这样的心思,那日却跟仙师说了那番话,岂不是害了小兰? 阿奶正内心纠结的时候,巷子里走进来一个青衣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面纱的绿衣女人。 两人步子一个比一个快的朝着巷子里走,好似一阵风从众人面前吹过。 阿奶捏着蒲扇,瞪大了眼睛道:“是仙师啊!” 苏兰蹲在院子的台阶上捧着菜包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吃到一半还犹豫要不要收起来。 今天是镇上的包子铺老板见她可怜,这才给了一个菜包子。 她总不能天天去包子铺门口站着。 爹和阿娘不会喜欢这样的小兰。 榕姐姐也说过,人因为知廉耻才与妖怪不同。 她是人,她不能做这样丢了爹、阿娘还有榕姐姐脸面的事情。 11. 第 11 章 榕姝站在门口望着苏兰狼狈脏乱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心痛。 许清焰见她迟迟不能推门,干脆自己伸出手,推门的时候还不忘对着里面的苏兰说:“苏兰,我这任务算是超额完成吧?” 苏兰坐在台阶上,抬起头之后,眼里就只有那个绿色的身影。 “姐姐。”苏兰手里那半个包子都掉了,猛地扑进榕姝怀里。 从小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许清焰轻叹,没有上前打扰这两人。 苏兰一直哭累到睡着,榕姝这才不好意思的走到许清焰面前:“小兰她……让仙师在旁边久等,真是抱歉。” “无妨。”许清焰摇头。 她也失去过父母,知道亲人离开是什么滋味。 如果当时她能够再见到父母出现在自己面前,只会哭得比苏兰还要大声。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照顾苏兰?去找你之前,我曾遇到一位奶奶,她说苏兰的父母也是被妖害死的?你还对凡人动过手?”这些话没有在关风月面前问,也是许清焰看在榕姝救自己几乎丢了一条命的份上。 按照沧澜宗的规矩,害人的妖,不能留。 许清焰会跟着榕姝过来,除了担心榕姝能否在黄昏之前赶回大山,也是想弄清楚这些问题。 榕姝如今没有灵力,只能抱着苏兰放在那张稻草铺的木板上休息。 想去厨房给苏兰做点东西,却发现灶台上的锅都被取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洞。 许清焰探着头看到灰扑扑的灶台,想起苏兰小乞丐的模样,忍不住叹道:“我还有些吃的,凑合一下吧。” 说着,取出了流莺一股脑塞给她的糕点和小吃。 榕姝脸颊通红,她修炼至今还从来没有这么无力的时候。 确定苏兰醒了也不会饿肚子之后,榕姝这才说:“仙师可曾听过神策府?” 许清焰思索片刻,点头。 原书中女主出场的时候,神策府已经没落,所以着墨不多。 但原身的记忆里,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相传是数万年前神将人间与神界隔绝,人皇不忍百姓受魔族侵扰,以身开辟登仙途,引下灵气供人族修炼,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登仙途也是人族、妖族修炼得道后飞升必经之路。 只是登仙途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再没有人能寻到登仙途所在,无数人飞升无望。 神策府,便是人皇的亲兵所创。 这么多年下来,神策府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虽然也修灵气,却与沧澜宗这类修仙人士不同。 他们以武修为主,神策府内多是力士、剑修和擅长机关的能人。只是投身神策府的剑修不求飞升,只求精进剑道,与修仙界的剑修也有区别。 神策府的职责仅限于维护人间秩序不被修仙者和魔族所干扰,人间朝代更迭,帝王兴衰与他们无关。 可苏兰的事情跟神策府有什么关系? “小兰的阿娘曾在神策府,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离开了那里,跟着桐生回到了澜水镇。”榕姝对于他们的前尘,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苏兰的阿娘曾有神策府腰牌,也凭着那个腰牌才能够在刚生产完便闯入了深山,寻到了自己。 “我与阿菁桐生还有小兰一家,早已是解不开的死结。” “阿菁找到我的时候,问我愿不愿意帮她,以树的生灵之气给她的孩子蕴养五年。我那时被藤京骚扰,他起初并非要直接吞了我,而是想借合修的名义慢慢取走我的灵魄和修为。藤京势大,我不堪其扰,所以阿菁一提出来我便答应了。因为靠着阿菁红绳中藏着的力量逼退藤京。红绳,是阿菁祖传的秘法所编织,阿菁说,那里面是她以心头血秘法凝聚的祖辈力量。只是随着阿菁身死……” 榕姝声音哽咽,擦去眼角的泪,说:“我们原以为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到最后却害他们夫妻被藤京记恨,离开澜水镇的时候被藤京联合小妖设计害死了。” 许清焰听得皱眉,忍不住插话:“你的意思是藤京害死了苏兰的父母?他怎么可能……” 疑惑到一半,她就想起了藤京都做到直接在晚上控制整片山林,却依然没有任何弟子向沧澜宗上报此事。 足以证明沧澜宗里也有人在为藤京的所作所为遮掩。 许清焰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提醒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关风月。 原本奇怪苏兰的阿娘都能用编织的红绳挡住藤京,又怎么会死在藤京手里?但很快她又想到那日从茶摊阿奶口中听到的事情,苏兰的阿娘生了孩子都没有出月子便去找了榕姝,之后就身体一直孱弱,想来也有这个原因。 “所以,你就自己跑出来照顾苏兰了?刘家人呢?”许清焰追问。 “他们?”榕姝冷笑,满是讥讽的说:“他们不过是瞧着小兰成了孤女,就想要吃绝户罢了。小兰明面上被刘家照顾着,可刘家把小兰当成奴才。他家那个宝贝孙子还要让小兰跪在地上给他当马骑。” 榕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没有直接杀了刘家人,已经是看在小兰的面子上。 许清焰不支持榕姝,也不会指责。 难道人妖殊途,人就比妖高一等?刘家被折腾是他们贪心害人,活该! “藤京是如何害死阿菁夫妻的,我不知晓。我赶到的时候阿菁和桐生已经死了。后来,我来到澜水镇照顾小兰。我知晓藤京不会放过,阿菁和桐生已经因为我死了,我想带着小兰离开澜水镇。” 榕姝已经理不清楚,与苏家的这段缘分到底是福是祸。 因为阿菁,她可以离开大山,避开藤京,见识到人间烟火。 因为她,小兰可以健康长大。 可到最后,阿菁夫妻身死,小兰成为孤儿,而她还是逃不脱被藤京吞食的结局。 “仙师,我是不是……害了他们?”榕姝痛苦不已,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许清焰坐在一旁,思索着要怎么回答。 如果她是榕姝的朋友,大概率会觉得,要不是苏家夫妻闯入深山,为了救女儿与榕姝结缘。按照宗主所说,榕姝大概率会摆脱藤京的纠缠好好修炼。 如果她是苏家的朋友,或许又会觉得,藤京是榕姝的仇人,苏家夫妻完全是受牵连才身死。 现在,她以第三人来看得话…… “害不害的。我想,苏家夫妻不会后悔去深山找你,他们眼中苏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至于你……你后悔吗?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往往不会事如人愿。榕姝,不如想想以后吧?”许清焰道。 “以后?”榕姝望着她,眼底有不解。 “你走了,苏兰怎么办?澜水镇上的百姓虽然良善,却也有刘家这样的人。一个八岁的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许清焰的声音像是一把小锤子,敲在榕姝的心头。 每敲一下,就让榕姝的心里就沉下一分。 “所以嘛。”许清焰咬了一口点心,里面夹着浓浓的花酱的清甜,满口生香:“神策府我不认识,但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青竹峰上缺个打杂的小弟子。” 许清焰很享受一个人坐拥一座山头的感觉。 但青竹峰上只有她一个人,孤单不孤单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种荒郊野外的场景下自己一个人住,她心里多少有点害怕。 宗门里也不是不能申请几个小弟子上山,只是对内开了这个口子,许清焰敢肯定,就会有更多的人请求进入青竹峰。 苏兰就没关系了。 到时候就说自己承榕姝救命,在她的委托下收留苏兰,谁也说不出其他来。 “宗主说过,你还有一线生机,或许未来能够重新修炼。若是苏兰有机会修炼,兴许有生之年你们还能再见。” 许清焰的话让榕姝眼里涌出无限希望。 沧澜宗? 榕姝好歹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妖,对沧澜宗也有一定了解,听许清焰说起青竹峰,整个人猛地站起来,惊诧道:“你是青竹峰的大师姐?” 然后又凝眉不解的问:“可你现在怎么……” 许清焰受伤的时候,榕姝恰好被藤京抓住,也就不清楚许清焰受伤的事情。 澜水镇上的百姓都听说了沧澜宗如今的大师姐被打成重伤,灵根尽毁的消息。 “受了点伤,现在重新修炼。”许清焰淡淡道。 “抱歉。”榕姝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忍不住问:“小兰真的可以进沧澜宗吗?” “能不能融入沧澜宗,我不确定。但是在青竹峰上保证吃喝没问题。”许清焰已经摩拳擦掌的准备回去找赫风长老狠狠要个“公道”。 到时候山顶的中式庭院也修好了,手头上也有钱了,养个苏兰简直是小事一桩!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当时救我,如今也还了这份恩情。”许清焰没忘记千钧一发时刻榕姝舍命相救的恩情,收留苏兰也是希望以此报答榕姝,自己心里也好受一些。 两人聊了会儿,苏兰也醒了。 许清焰留出空间给榕姝,让她把她自己的事情,以及去青竹峰的事情告诉苏兰。 坐在院子的台阶上,许清焰用手肘向后撑着上一级台阶,仰头看向天空。 到现在她依然能感觉到源源不断涌来的文气,只是在慢慢变淡。 思索片刻,她只能想到那个辫子歪斜的小姑娘。 许清焰捏着衣服上的丝带,露出清浅笑意:“希望对那个小孩有用。” 不多时,苏兰一双眼睛红得像核桃,死死拽着榕姝的手走出来。 榕姝如今没有任何灵力,再带上一个苏兰。 回到本体的时间自然要提前,否则很难控制在黄昏时分到达。 一路上苏兰都在擦眼泪,榕姝怎么安慰都不行。 许清焰跟在两人身后。 这一次再进入大山中,许清焰没有再看到于黄昏时汇聚的妖气。 想来也是藤京被抓的缘故。 大榕树下还有关风月留下的阵盘,只是光芒比起清晨的时候要弱许多。 苏兰也知道什么事情对榕姝更重要,没有再缠着她,只走到一边背对着榕姝,像是不忍看见她重新成为一棵无知无觉的大树。 “仙师。”榕姝擦去脸上的泪痕,走到许清焰面前缓缓一拜:“仙师助小妖良多,还愿意照顾小兰,榕姝感激不尽。小妖斗胆,敢问仙师可是拥有言灵之力?” 第 12 章 许清焰猛地盯住榕姝:“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灵的事情,她连关风月和流云长老都没有说过。 “小妖只是想告诉仙师,您以文气修炼,走得早已不是人修之道。”榕姝稍稍欠身,知道自己冷不丁说出这些话对许清焰的确有些冒犯,但许清焰帮了自己这么多。 在回到本体之前,榕姝还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力,报答这份恩情。 “小妖在山中多年,尽管鲜少离开却也能通过来往的鸟儿得知一些外面的事情。仙师与藤京对战的时候,小妖亦能感受到您身上的力量与众不同。” 榕姝是树妖,生于自然。 妖族要修成正果比人类困难得多。 但这世上的事情并非只会苛求一方。 因此妖族在感知方面也比人类更为敏锐。 “仙师,或许您可以去多多了解言灵之力的精髓,对您修炼应当大有裨益。”榕姝说完,转身朝着大榕树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发丝就会化作树叶枝条,瞳孔也变成幽碧的绿。 在进入大榕树的时候,榕姝突然转身,朝着许清焰和苏兰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口中轻喃:“我明白了。福祸为因果,我已走过了作为人的一生。” 榕姝得到了进入人间的福因,也承担了扰乱苏兰命数秩序的恶果。 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回到本体,不过是将所有归于原点。 随着榕姝的身形化作点点绿光飘进身后的大榕树里,苏兰手腕上也猛地坠落一根红绳。 “是阿娘给我的。阿娘说,这是我和榕姐姐的缘分。”苏兰连忙捡起红绳。 明明没有任何破损的地方,红绳却不能在苏兰的手腕上挂住。 许清焰摁住苏兰拼命要戴上红绳的动作,低头看那根红绳上精密繁复的编织和隐藏的符文,低声道:“这段缘断了,你强求不来。跟我回青竹峰,若是你修炼得道,或许可以再见到她苏醒过来。届时,再开启一段不需要红绳维系的缘分,不好吗?” “真的吗?”苏兰望着许清焰,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她真的可以再见到榕姐姐吗? “凡人的生命几十载,榕姝要再生出灵智少说百年,你怎么选?”许清焰朝着苏兰伸手。 这个选择太简单了,苏兰果断的拉住许清焰的手,说:“仙师……” “你先跟着流莺叫我‘大师姐’,等我给你找到师父,再按照辈分改口。”许清焰挑眉,从储物袋里翻出流莺走时借给自己的莲花座,拉着苏兰一跃而上,大声道:“走喽!” 莲花座载着两人迅速飞远,底下的大榕树也越来越渺小,直至融于葱郁山脉里,再也看不见。 幽深大山里,一个书生背着书箱缓步走到枯枝状态的大榕树前。 倏地,顶端枝头生出一片细嫩的绿芯。 像是张牙舞爪的枯枝托举着那一点点代表生机的绿意。 书生歪着头打量,最后坐在地上从书箱里翻出一本书。 “咦?改变了。” “宿命,也可以改?” “大榕树,恭喜你。” 书生似笑非笑,合上书本背着书箱离开大山,口中轻哼着不知名的古朴调子。 —— 许清焰带着苏兰回到沧澜宗,没有告知任何人,径直赶到青竹峰。 她只下山两三天,青竹峰上的破草庐已经改头换面成了一座精致华美的中式庭院。 只从高处俯视的匆匆一眼,许清焰都能看见庭院里的莲花池和怪石点缀。 最让她惊喜的是,赫风找来的人颇具审美,庭院用的材料多为竹子,看起来与整个青竹峰融为一体,不仅不显得突兀,相反还与青竹峰的景色相辅相成。 许清焰带着苏兰从莲花座下来,站在自家门口发自内心的鼓掌。 设计庭院的是宗内哪位高手? 去她上辈子那个世界,绝对是能在国际上拿奖的建筑设计师! “大师姐,我们住在这里吗?”苏兰在澜水镇上还能无视那些嘲讽和可怜的神色。 因为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她有家。哪怕父母不在,榕姐姐不在,那个房子也是她的家。 可看着眼前这座精致的庭院,苏兰心里没来由得多了一些自卑。 她一个凡人,突然闯入了修仙的世界……好奇妙,又好害怕。 “对!青竹峰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房子是全新的,咱们先逛一圈。待会儿我有些事情下山处理,顺带把你的消息上报。”许清焰推开院门,里面的景象更是让人连连称赞。 怪石做点缀,还有几颗怪石被掏空内部,里面放着沧澜宗特质的药香,可以凝神静气有助于日常修炼打坐。 莲花池旁还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阵法或者设计,飘荡着薄薄的一层水雾,隐隐向外蔓延,走在莲花池的小小拱桥上更犹如登仙境。 许清焰看得眼睛都直了,口中喃喃:“86版西游记的布景也就是这样了。” 苏兰跟在旁边也下意识瞪大眼睛,看着周围发出惊叹的低呼。 别说她自己费劲搭出来的破草庐,就是原身之前住的房子也比不上眼前的大院子。 许清焰不怕吃苦,但也不会拒绝到手的福利。 有大房子住,谁还去住小草庐? “我看了一下,前后院其实也不大,主要是造景不错。前院有厅堂、静室、卧房,后院三间卧房、两间静室和一间库房,侧边有花厅。你自己在后院选一个房间住下,其他的等我回来再处理。如何?” 许清焰把最后剩下的几块点心放在桌上,安慰苏兰:“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苏兰心中惶惶不安,却还是用力的点头:“我知道了。” 安顿好苏兰,许清焰翻出之前对战藤京被打得全身都是血的衣裳,又抓了抓头发,整个人像是从什么地方逃难回来。 乘着莲花座返回沧澜宗山门,然后撑着那把废铁长剑踉踉跄跄的走到山门口,在被山门弟子发现之前,眼疾手快的从衣服上沾了点血擦在脸上和嘴角。 “何人……大师姐!”负责看守山门的弟子惊愕的看着许清焰,吓得脸都白了。 “快!快通知宗主,大师姐受了重伤!”外门弟子也分辨不出许清焰这到底是真的受伤还是假的,就算能看出来,他们也不会想到许清焰会在这件事情上弄鬼。 一个个吓得脚步飞快,一路的大喊直接把许清焰重伤归来的消息传遍了宗门。 明心堂内,赫风望着手里的剑紧蹙着眉头,他的修为停滞多年不见寸进,若非如此,赫风也不会把心思放在青竹峰上。 那里灵气充沛,如今更是有可能藏着什么宝物。 他怎么可能放手? 赫风重重放下手里的剑,心头郁气凝结不散,更觉得心情烦躁。 恰好这时袁东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口中嚷嚷着:“师父,大事不好了。” 赫风一个眼刀甩过去,喝道:“你这般毛躁,为师如何放心把事情交给你?” “不是!”袁东着急道:“许清焰回来了,满身是血,被山门处的弟子抬去了药峰。那流莺一直嚷嚷着说师父您设计害许清焰。” 赫风听闻此话,拍桌而起,眼中满是愤恨。 他的确有害许清焰的心思,但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流莺那个丫头,无非是仗着关风月和流云做靠山,这才敢在宗门内什么都敢说。 “师父,现在怎么办?”袁东茫然的看着赫风,他其实不是很懂。 师父怎么那么生气? 流莺说的不都是事实? 赫风狠狠地剜了袁东一眼,要不是袁东的父母,他怎么可能收这样一个蠢货做徒弟? 厉声道:“去药峰!” 此时的药峰看似与平时无异,实则各个角落里都躲着人。 就连铺放草药晾晒的架子底下都蹲着一个弟子。 众人手上敷衍的做事,注意力却都放在屋里。 流云长老的惊呼声时不时传出来: “天哪!这定然是千年修为的大妖所致。” “这道伤极是危险,稍有不慎整条胳膊都要被斩下来了。” “哎呀哎呀,这这这……这灵脉怎么也受损了?你如今灵根已毁,若是灵脉再出事,便真的与修炼无缘了。” “赫风不是说那些任务都是他精挑细选吗?怎么还会出现这般纰漏?三十二灵石的任务只是送一封信?明心堂现在是要做压榨百姓的恶棍?还是做宗门弟子的善堂?” 赫风长老带着袁东落地就听见流云长老的最后一句话,感受到周围的视线,饶是赫风长老也顿时觉得脸上烧得慌。 “这件事情定然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我这便与流云长老说个明白。”赫风长老找补完,怒甩袖子朝屋里走去。 屋里,流莺蹲坐在一旁,关风月的衣袖恰好挡住流莺的脸。 “呜呜,大师姐你好惨啊!这不是谋财害命……谋青竹峰害命嘛!” 元亨捧着药箱见赫风和袁东进来,不着痕迹的上前半步,把流莺另外半边也挡在了衣袍后面。 赫风和袁东只能听见流莺呼天喊地的哀嚎,就是看不见她的脸。 躺在床上的许清焰轻咳几声,噗噗噗的吐出几大口血,脸色惨白,虚弱的说:“小师妹,你不要这么说。赫风长老光风霁月,怎么会是那种小人?他定然会说明白此事,然后再赔我个千百灵石,用天材地宝给我调养身体的。赫风长老只为了袁东几句口角都能在青竹峰上补一套大宅子,这点不算什么。” 第 13 章 “对!流莺,你这话就太武断了。就算真是赫风不小心弄错了,他肯定会千百倍的补偿清焰。宗门上下谁人不知赫风极富裕,千百倍的赔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能弥补内心愧疚,就是让赫风把全部的家产都送给清焰,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流云长老背对着赫风,好像真的全然不知道赫风就站在身后似的,拉长了嗓音说:“赫风可是沧澜宗一等一的品性高尚之辈!” 祖孙来一唱一和,加上许清焰的说辞,赫风长老还一个字没说,已经背上了千百倍的补偿。 赫风长老也不蠢,自然知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 上前一步想要试探许清焰这伤到底是真是假。 谁知,关风月挡在他面前,冷声问:“赫风,这件任务到底怎么回事?若非清焰察觉不对提前给流莺传信,本尊与流莺及时赶到,清焰怕是要因为一个送信的任务死在一只千年藤妖手里。明心堂如今做事这般不严谨?还有简心堂为何从来不报大山群妖伺机作乱的消息?” 一番质问让赫风顿时没了说辞。 他没想到许清焰竟然把关风月也叫去了。 藤妖的存在,他早就知道。也是故意让许清焰接下这个任务,借藤妖的手教训许清焰。 现在可好,藤妖暴露在关风月的面前,连简心堂的事情也被发现了。 比起许清焰,这才更需要赫风小心应对。 “宗主……” “这些事情便不要在这里说了,清焰完成任务归来身上还有伤,须得好好修养。清焰此事,赫风你知道如何处理吧?”关风月盯着赫风长老,那张会在流莺面前满是慈爱的脸,此刻威严尽显,眼里全是警告。 赫风长老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许清焰定然没有受伤,就算有,估计也是小伤。 可现在自己必须按照重伤到险些丢了命的情况做补偿, “知道。”赫风咬牙回道。 “好。本尊已派人将简心堂的几位长老都叫去了主峰,赫风,走吧。”关风月势必要将这次的事情拿上台面处理,谁也别想仗着什么而躲过去。 赫风跟着关风月离开,袁东哪里敢在独自在药峰待着?他就怕旁边的流莺窜出来揍他。 毕竟,流莺那么多靠山,她肯定不会吃亏。 待那些人一走,躺在床上的许清焰和躲在元亨后面的流莺几乎同步的窜出来。 两个人都不用说话,一个找笔一个拿纸。 元亨无奈的瞥了那两人一眼,最后集中在许清焰身上。 怎么大师姐突然变得如此……活泼? 就连流云也看不懂了,问她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许清焰拿着笔,流莺递来纸,两人异口同声道:“当然是写清单!”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乐子人的目光,然后击掌大笑。 一个趴在桌上写,一个在旁边动脑筋想。 “大师姐,我记得赫风长老有一颗千年紫灵芝,蕴养灵脉的圣品。” “好,千年紫灵芝。” “还有还有!我听说他九百岁大寿的时候收到了一瓶上品清心丸,清心丸中所需的上古清心草极其难寻,寻到要炼制成上品更是难上加难,极为难得!” “上品清心丸。”许清焰在纸上再添上五个字,非常自然的问:“还有吗?” “蓬莱仙蜜。” “龙鳞锁子甲。” “九霄登云梯。” “斩风剑。” 一个敢说,一个敢写。 听到最后元亨挪着步子凑到流云长老身边:“师父,写了这些真的能拿到?” 流云长老翻白眼:“除非赫风脑子进了水。” 赫风长老是什么人? 谁能在他手上占到便宜? 前脚给许清焰在青竹峰上造房子,后脚坑得许清焰差点不能回来。 那处庭院赫风那么上心,大约是以为许清焰迟早出事,最后总归是他自己住进去,这才如此。 只是赫风算错了,重新振作起来的许清焰,可不再是从前那个一根筋的模样。 想到这里,流云长老也乐呵呵的凑上前:“我知道我知道,那小子其实还藏着一朵圣心水莲,那可是好东西!” 元亨抱着药箱站在旁边,听着师父与小师妹如出一辙的语气,忍不住吸气,满脸无奈。 清单写好之后,许清焰换了一身衣服,避开视线又上了主峰。 苏兰的事情,她得跟关风月这位宗主说清楚。 也是青竹峰上没有其他人,她就是能做主的那个。 所以许清焰的上一级便只有关风月。 此时关风月已经与明心堂和简心堂的几位长老都说过了藤京的事情,甚至将控制不得已回到原形状态的藤京给几人看了个清楚明白。 惩处的结果还没有传下去,关风月只在大殿后面,手里捧着一个锦囊,从里面取出一颗颗洁白如玉的果实,喂给栖息在树上的青鸟。 “来了。”关风月对许清焰的到来并不惊讶。 也没看她,只道:“坐。” 许清焰没跟关风月客气,坐在一旁抬头看向树上的青鸟。 这一次,青鸟没有看她,专心的吃着关风月递来的果实。 “是为了青竹峰上那个小丫头?”关风月喂过青鸟才转身看向许清焰:“你与那孩子有师徒之缘,既然收在青竹峰,便无须担心什么。本尊已经派人准备好了她的弟子玉牌和各项衣物佩剑,你待会找重瑜拿便是。” 许清焰惊讶:“您怎么会知道苏兰?我谁都没提起。” 关风月只是轻笑,没有作答。 对此,许清焰也没有多纠结。 人家是沧澜宗宗主,知道这些好像也不难。 “还有什么要问?”关风月知道许清焰有疑惑,见她好似为难,主动提出。 “榕姝。”许清焰皱眉,很是纠结的说:“我一开始没那么多想法。可您说苏兰与我有师徒缘分,之前又说榕姝若是没有遇见苏兰一家,可以修成正果。榕姝临走前又说什么因果……我不懂。” 因果……难道就是这样在错误的情况下一步一步的走到一个奇奇怪怪的结果吗? 关风月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接下面前的一片落叶:“你说,叶子落在我手上,是因还是果?” 说着,又用灵力将叶子击碎:“这是因,还是果?” 最后将叶子的碎片以灵力缓缓送入树下泥土里,催动灵力让它消融在泥土里,化作养分:“这是因,还是果?” “榕姝原本的命数的确是成为一方大妖,加上她天性良善,假以时日修成正果也是必然。遇见苏家三口,榕姝百年修为一朝丧,苏家夫妻横祸而死,只留下一个孤女,被你收养在青竹峰。” “这听起来的确是世事无常。” 许清焰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扰在关风月。 “可你又知,若是苏家夫妻没有去找榕姝,她得几百年后才能修成正果,且同样避不开藤京的迫害,修行路上避不开危险。人间都说富贵险中求,得道,自然也是如此。而苏兰,会在她满月之际死亡?苏家夫妻自此终日感伤,同样活不过几年。” “这么惨?”许清焰皱着脸,好像原本的命数听起来更惨啊。 “苏家夫妻与榕姝相逢,是善因。却结出了殒命道消的恶果。如今榕姝回归本体之前看破因果之障,再生灵智只会更快,修行也会一日千里。苏家夫妻不能活命,女儿却意外走上修行之道,得以长生。你说,这又是什么?” “福祸为因果,善恶相纠缠,万物皆有两面。不要执着于眼前,要放眼看整个天地万物。”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① 关风月起身,朝着青鸟振袖。 青鸟飞跃而起,鸣叫轻灵悦耳。 瀑布下的龙吟伴着青鸟鸣叫出现,震彻山谷。 许清焰还是有些茫然,只隐约明白关风月这话透着的道韵似乎是让她不要执着。 “深奥。”许清焰起身,回头看壮阔的瀑布,飞至天际不见踪影的青鸟,还有在崖下深潭里只闻龙吟不见身影的龙。 许清焰看着眼前这一切,又忍不住念了一句:“还是深奥。” 随后面上露出笑意,她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韵禅意,只知道最后的结局好像比原本的要好,这就够了。 她只是进入了一个修道者的身体,本质上还是一个凡人。 凡人,在意的不就是自己这短短几十载的光阴圆满? 圆满就好。 第 14 章 有了关风月发话,苏兰成为沧澜宗弟子的事情就正式落下了。 只是许清焰并没有因为关风月的话就收下苏兰做弟子。 她既然继承了原身的身体和这座青竹峰,自然要对原身负责。 原身的记忆中,青竹峰一贯是师徒二人传承下来。 许清焰贸然认下苏兰,那么在其他人眼中苏兰便是下一任青竹峰的继承人。 这些事情,不着急! 倒是苏兰。 得知自己正式成为沧澜宗弟子,非常迅速的适应了新入门的弟子各项课程,一个人每天上山下山的去上入门弟子的课。 这也是没办法。 许清焰自己修炼还一头包,哪里会教人? 流莺得知这件事情后,二话不说送给苏兰一件飞行法器。还拜托身边的好朋友在宗门内放下话来,就算苏兰如今只是挂名在青竹峰,那也是她流莺的朋友,谁也不能欺负苏兰。 有了流莺的保护,许清焰也放心让苏兰独自去上课。 想起榕姝的话,许清焰盘着腿在静室东倒西歪,手指在空中翻动,面前漂浮的玉简投映出里面的文字内容。 这些都是许清焰从沧澜宗藏书阁里找到的所有与言灵有关的内容。 “言出法随,化虚为真。”许清焰喃喃。 根据这些玉简上的记载,自上古大神女娲造人之后,人类便受天道眷顾。 人皇引下灵气,令人凡人可以修炼之前,天道便给予了人类这个族群更多的偏爱。 言灵便是其中之一。 但更多的内容就没有了。 原身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身负言灵力量,从前却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就连原身自己也只是记忆中隐约残存着师父疏月仙尊提到过此事。 “唉!”许清焰叹息,她从前考试还有教科书呢,现在真是抓瞎了。 她抓了抓头发,在静室的地面上翻个身,一伸手就将玉简收起来。 “言出法随我知道,化虚为实是什么东西?这跟文气又有什么关系?”许清焰只觉得一脑门的包,怎么都想不通。 透过静室的花窗恰好能看见外面的莲花池和竹林。 赫风长老安排人建造庭院的时候还不忘把上下山的路也整修了一遍。 从前都被竹枝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山路,如今铺着长条的青石,台阶缓缓朝着山下蔓延。 许清焰又一个翻身,望着外面大片的竹林,托腮望着。 化虚为实。 言灵可以把虚无,变成现实吗? 那么文气要怎么促使这一切发生? 许清焰试着将文气吸收在丹田内转化为灵力,手中做剑诀直指窗外:“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① 剑诀推出,只听见啪啪几声作响,几根竹枝扑簌簌落下,其中还有一根恰好掉落在莲花池中。 看到这一幕,许清焰全身无力的趴在地上,最后无奈的起身去外面收拾掉落的竹枝。 捡起竹枝的时候,许清焰根本没有注意到,转身的那一刻竹林里猛地爆发出一阵绿光,又迅速沉寂下去。 “要不……问问宗主和流云长老?”许清焰提着竹枝在地上划拉,又坐不住似的捏着两片竹叶沾水在地上无意义的写字,碎碎念:“宗主说话太深奥,还是找流云长老比较好。听起来,他与原身的师父和师公都很熟悉的样子。” 她上学的时候有不懂的还会去找老师呢。 闭门造车是没有好结果的! 想着把这几根竹子找个花瓶插进去做装饰,一低头却看见有几根竹子上竟然透出淡淡红色? “修仙界竹子还有这种品类?”许清焰喃喃,没多想:“还挺好看。” 翠绿带着一点水红,经典西瓜配色! 许清焰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翻出几棵灵草,上门找流云长老请教,总不好空着手。 待她下山,山中绿芒再起,在竹林中渐渐凝聚成人形。 但仿佛还差了什么,很快又散开,一切归于平静。 许清焰全然不知青竹峰上的事情,提着几棵灵草在流云长老的药房外探头探脑。 “流云长老?”许清焰嘿嘿一笑:“在忙呢?” 流云长老闭着眼,只伸手挥起,那一堆已经炮制好的药材自动分类不说,还整整齐齐的进入了药柜里。 听到许清焰的声音,流云长老沉吟:“忙呢。找老朽何事啊?” “没事就不能来找您吗?”许清焰塞过去带来的灵草,嘿嘿一笑。 “你们青竹峰一脉相承。早些年你那位师公如此,你师父疏月更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丫头。我原以为青竹峰这么多年,可算是有个顺溜苗子了。没想到啊,还是一样!”流云长老两手一摊,坐在旁边都开始摆烂了:“我自进沧澜宗起就被你们青竹峰的薅羊毛,习惯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被薅了这么多年,之前许清焰从不来药峰上占便宜。 说实话,流云长老还有些不太习惯。 看着眼前生动起来的许清焰,流云长老会不自觉的想起疏月。 那个义无反顾留下镇守轮回井,又离奇失踪全无音讯的丫头。 从前和眼前这个对着自己赔笑的许清焰一模一样。 “嘿嘿。”许清焰倒是没想到青竹峰往上两代都把流云长老薅得都有经验了。 自己毕竟有求于人,面上还是做得很好的。 送上灵草,再给流云长老倒茶,笑眯眯的说:“流云长老可知道言灵?” 流云长老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眯着眼打量许清焰:“言灵乃是天道宠儿。几百年前凡间曾出现过一个身负言灵之力的男子,言出法随却贪婪无度。企图以言灵控制百姓,谋朝篡位。最后自然是成也言灵,败也言灵。神策府将其狠狠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再也没有听说过有谁得了言灵之力。怎么?你那文气……” 流云长老没有深入下去,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底牌,这点他太明白了。 话锋一转,说:“言出法随,化虚为实。言灵不需要修炼,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若是不明白,不如多说说,多念念。言灵言灵,总要先言而后灵。” “多说多念?”许清焰陷入沉思。 这的确是一条从未有人涉足过的修炼道路。流云长老猜到一二,贴心的没有打扰她,起身去一旁整理剩下的药材。 他和青竹峰的渊源,可远不止薅羊毛这么简单。 流云长老轻笑着陷入对过去的回忆,老友不再,他总要保住青竹峰的传承。 否则,日后身死魂归九幽若是见到老友,怕是都无颜上前。 许清焰短时间内也想不通,见流云长老在忙,只好起身:“长老,我先回青竹峰,多谢您今日为我解惑。” 流云长老摆摆手,没接话。 下山的时候,许清焰看着身边那些要么捧着玉简的弟子,要么捧着药材的弟子,想到流云长老说的那句“先言而后灵”,揉了揉鼻子。 又绕回了她当初想的那个问题:社恐和社牛必须二选一? 许清焰望着山路边开着花骨朵的桃花树,清了清嗓子,站在树边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准备。 “人……人……” 周围弟子注意到站在桃花树边的许清焰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清焰更紧张了。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十几岁就自力更生的打工人没资格当社恐。 可为什么脚趾就是不能停止施工呢? 只是一直僵持着才更难受,许清焰鼓足勇气,转身看向那棵桃花树,调动全身灵气灌注指尖轻点树身,低吟:“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② 然后眼巴巴的望着树上的花苞,好一会儿都不见花苞盛开。 许清焰紧绷着脸,不让自己露出惊慌的表情,然后转身走回山道上很是自然的问:“师弟看书呢?” 突然被问的师弟握紧手里的扫把,眼神茫然。 “师妹捣药呢?” 被提到的师妹捏着玉简不知所措。 “今天的天气真好。” 许清焰装作不经意的走到山路拐角处,确定后面的人看不见自己后,提着裙子拔腿就跑下山,表情都狰狞了。 “大师姐刚才是……疯了吗?”拿着扫把的师弟望向山路那头。 “莫不是受伤的缘故?”捏着玉简的师妹面露担心。 “定然是这样了。赫风长老真是……”师弟摇头叹息,又碍于赫风在宗门的地位,不敢多言。 师妹用力的点头:“大师姐真是太可怜了,被害成了这样。我都听说了,那可是一只千年藤妖!若非大师姐警惕,还不知藤妖在山中要祸害多少生灵。” 两人说话,却没有注意到一旁悄然间满树盛放的灼灼桃花。 “不过大师姐方才吟的诗颇有意味。人间桃花尽,山寺始盛开。原来不光修仙界和人间会不同,人间的山上山下也有不同吗?”师妹歪着头,眼底满是探究。 跑到青竹峰下的许清焰猛地感受到文气涌入丹田,捧着红彤彤的脸颊停住脚步:“诗?还是桃花?” 好想知道! 但是许清焰大概最近几天是不会上药峰了,希望那几个弟子不会对她在桃花树下的行为印象深刻。 第 15 章 随着药峰上那棵百年才会开花的桃花树一日之间突然盛放满树的消息一同在沧澜宗内传开的,还有青竹峰上的大师姐重伤后神志出现问题,赫风长老造大孽的传闻。 拿着流莺派人送来的赔偿清单,赫风长老听到这个传闻后死死的捏紧手里的纸张。 “还有旁的消息吗?”赫风长老咬着牙,这才没有让自己怒吼的声音从嗓子里爆发出来。 袁东缩着脑袋:“没有了。” 他也没有想到,怎么许清焰再恢复之后性情大变至此? “师父,那许清焰近来变化也太大了?莫不是青竹峰上的不是宝物,而是什么夺舍的老怪物?”袁东小心的问:“否则也无法解释,这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如此品行了?太奇怪了。” 赫风长老冷笑,手里的清单一甩,落到地上的竟然是两张纸。 “何止奇怪,简直可耻!”赫风长老大骂:“贪得无厌的东西!上品清心丸和圣水心莲都敢肖想。知晓我不肯,竟然还送了份折中的清单!” 若是许清焰在这里,一定会一本正经的告诉赫风,中国人创造的中国仙侠世界,那一定改变不了国人骨子里的折中心态! 毕竟,赫风长老确实动了认可那份折中清单的心思。 “师父,她会不会真的被夺舍了?”听到清单的事情,袁东觉得夺舍此事愈发有可能。 从前也并非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被夺舍后的人再怎么小心隐藏也会被亲近之人发现,更何况许清焰这简直是性情大变! 赫风长老当然希望是如此。 这样的话,他就有光明正大的借口除掉许清焰,占据青竹峰。 “夺舍一事不必多言。关风月早已带着许清焰去了神兽青鸟面前一探究竟,只说她是重伤期间大梦浮生,神游太虚,不仅有了单独的修行之法,还习得无数诗篇。”赫风长老忿忿不已,他若是早一点动手就好了。 有了青鸟为许清焰作证,谁也不能怀疑此事。 “可……”袁东还想要挣扎,清单上的那些东西他也舍不得,就等着师父以后心情好赏他一点。 现在这么白送给许清焰了? “不用多说什么了!”赫风长老一掌拍断青玉椅子的扶手,喝道:“按照折中的单子送,吹锣打鼓声势浩大的送上青竹峰!” 这个亏他不能白白吃了。 “定要让沧澜宗上下都知道,都看见,本座给青竹峰送了多少好东西。到底是本座的赔偿,还是青竹峰趁机敲竹杠。本座的名声好不了,她许清焰也别想干净。” 折中清单的确肉疼,却也不是赫风长老不能舍的。 他毕竟是手握实权的长老,多得是人给他送礼。 许清焰就不同了。 一个小辈,仗着受伤如此横行霸道。待她修炼大成还早着呢。到时宗门上下无人敢与青竹峰来往,那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袁东见师父认真,连忙应声去准备。 看他这模样,赫风长老本来生出的气又散了。 说到底,袁东去招惹许清焰也是知晓他的心思。这徒弟蠢是蠢了些,胜在听话。 比起那些又蠢又不听话心思多的,赫风长老宁可要袁东这样的弟子。 眼下是不能费心思在许清焰身上,这件事情最好到此为止。他如今着急的,是关风月对宗门内整顿的发难。 想到这里,赫风长老的眼神闪过几分阴鸷。 —— 许清焰收到药峰桃花盛开的消息后,像是解开了一个公式知识点,开始在青竹峰上练习对文气转化为灵力后的控制。 还在静室里贴了几张自己做的笔记。 1、力量来源是文气,说明当社牛还是很有必要的。 2、文气化作灵气运用后,辅以诗篇可以做到言出法随,化虚为实。 后面还有一个括号,里面写着:暂时只能以实化实,凭空创造暂时无法达到。 许清焰端正的坐在静室里,面前放着一个大花盆,里面放着一棵她从外面挖来的竹子,准确的说,是一棵大竹笋。 已经没有了食用价值,只能让它慢慢长成竹子。 “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① 许清焰两指掐诀,将灵力缓缓注入面前小腿高的竹笋里,再迅速抽回。 静待几秒后,盆里的竹笋竟然肉眼可见的生长,一直到长出细长的竹叶,有成年男人那么高才停下。 “成功!”许清焰哧溜从地上跳起来,手指轻抚着竹叶,只觉得无比满足。 “我可太聪明了!”许清焰双眼恍若闪着光的盯着面前的竹子,笑意从唇齿之间倾泻而出:“我要把你留在静室里,学王阳明格竹似的整日盯着你!” 这可是她第一次控制得如此游刃有余。 文气转化灵力,灵力催动言灵。 尽管许清焰还是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言灵天赋与传说中的大不相同。 比起说什么就灵验什么,许清焰更满意现在的状态。 左顾右盼的推着大花盆把竹子立于花窗旁边,室内的竹子与室外的竹子恰好形成呼应,一静一动像是画儿一样。 许清焰叉着腰对自己的成果万分满意,一抬头就看到敲锣打鼓的袁东带着人上山。 袁东望着眼前的庭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到师父如今的处境,生生忍住了。 别说袁东身边经常跟着的两个狗腿子,许清焰出来的时候都很意外袁东面上强行拉扯出来的笑容。 她的确不怎么喜欢袁东这种狐假虎威的人,却也承认袁东的确是个合格的弟子,为了赫风长老的利益能够忍得住那一身暴脾气。 “大师姐,我代师父向你致歉,定然是明心堂有什么纰漏,这才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前日托小师妹送来的单子已经准备好了,大师姐可以一一清点,若是有什么缺了的,我们这便派人去拿。”袁东态度无比谦逊,装模作样的说:“师父说了,这件事情毕竟是我们不对,只要大师姐想要,我们就没有不答应的。” 这是要把她架起来啊。 虽说宗门上下都传遍了,她重伤后神志出了问题,可多接触一番就会知道这也是无稽之谈。 这么敲锣打鼓的送东西过来,不就是让人认为许清焰狮子大开口? 袁东意味深长的笑着,等许清焰接招。 许清焰笑得比袁东还要灿烂,她可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别人或许会为了名声担心,可许清焰清楚,明心堂的任务就是赫风长老暗中做了手脚。尽管和关风月接触不多,许清焰也摸出了几分关风月的性格。 如果事情没有折腾到他面前,关风月还会为了宗门内的平静,睁一眼闭一眼。 现下藤妖被他抓个正着,山中众妖的谋算也探查出了些许端倪。 危及沧澜宗的任何事情,关风月都不会容忍。 许清焰回忆起书中对沧澜宗山下的妖怪书写甚少的情况看,或许在原书开篇的时候,藤京的谋算还真有可能成功了。 只是不清楚是榕姝遇害,还是避开了藤京的迫害。 不论书中从前是怎么写的,许清焰只知道现在是她活在这个世界里。 “真的吗?赫风长老真是太好了!”许清焰大方收下所有东西,笑眯眯的望着袁东:“多谢袁师弟辛苦送来,长老一番心意,我作为小辈的怎好推辞?却之不恭了!这是青竹峰一点特产,劳烦师弟转交给赫风长老,也是我一番谢意了。” 说着,许清焰转身在一旁的竹林里找来找去,找到几节枯枝。 还是上次建造庭院剩下的材料。 “青竹峰的竹子,礼轻情意重。”许清焰递给袁东,然后不客气的收下了所有东西。 袁东谨记师父的叮嘱,心中不舍却也没有对许清焰说什么,只拱拱手,面部表情抽搐了几下,捧着那堆枯枝走了。 许清焰靠在一个大箱子上朝着袁东他们挥手:“再见啦,袁师弟,山路陡峭,小心别摔着。” 前面捧着竹枝的袁东气得脚下差点踉跄。 待人一走,许清焰满脸都写着“财迷”的扑在那堆箱子上,口中碎碎念:“发财了发财了。” 她对于生存的需求一直都很明确。 在现代,有房有存款,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在这个修仙世界里如今就只剩下三个字:活下去! —— 刚发了一笔横财,修炼上又有进步。 考虑到赫风长老对自己的不满,许清焰思来想去留在沧澜宗保不齐会被怎么针对,倒不如先离开。 反正她这情形也是要入世才能有所领悟。上次去澜水镇尽管凶险,却收获颇丰。 确定好接下来的安排后,许清焰暗中观察了好几天,确定了一项任务便眼疾手快的在明心堂领取,连着领取了三件,这才悄悄的离开明心堂。 又委托流莺多多照看苏兰,收拾东西就要下山。 “你就跟着流莺,她为人仗义又护短。若是明心堂的人刁难你,就找她帮忙。也别怕欠人情,反正都算我头上就是了。”许清焰将储物袋藏好,确定不会弄丢后,对身边的苏兰说:“我们还有玉牌可以随时联系,要是一个人害怕孤单,就去主峰上找流莺住,我都打好招呼了。” 苏兰是她带上山的,也不好带着小姑娘到处闯荡,更不能带回来了就不管。 许清焰看着穿上沧澜宗弟子服饰的苏兰,想了想,摸出一块原主的玉佩:“这是青竹峰弟子的信物,先借给你。” 第 16 章 苏兰摇头,没有收下。 在沧澜宗这些天她也明白了青竹峰的意义。 自己若是收下这玉佩,以后会有人认为她是青竹峰下一代弟子。 “许姐姐,我不要。”苏兰后退两步,神色极为认真的对许清焰说:“许姐姐,我一定会好好修炼,让你有一天可以收我做徒弟。” 这话让那个许清焰意外。 对上那双坚定的目光,许清焰仿佛从苏兰的脸上看到了十五岁那年晨起背书,意外在路边玻璃橱窗倒影里看到的那个自己。 她还是把玉佩塞给了苏兰:“拿着吧,真有什么事情,青竹峰就是你的靠山。你这么努力,我也不好懈怠。总不能徒弟是炼气,师父也是炼气。说出去真要笑掉大牙了。” 见苏兰眼睛放光,许清焰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小姑娘的眉心:“我暂时这么说,你在宗门里好好的,等我出去闯了再说。” “好!许姐姐,你一路小心。”苏兰笑容羞涩,这才让人注意到她脸上竟然还有两个精致的酒窝。 上了沧澜宗后,苏兰短暂的紧张过几天。 之后便迅速融入了宗门生活,现在还能笑得如此开怀,倒是让许清焰的心里增添了不少安慰。 至少,她对得住榕姝的救命之恩。 安排好一切,许清焰就准备下山离开沧澜宗。 才走到青竹峰下,就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朝着这边走来。 许清焰下意识察觉不对,提着花三枚灵石新买的剑躲在一旁的大石头后面。 蹲下的一瞬间,几棵竹子诡异的悄悄歪斜,恰好挡住了许清焰最后一点会被人发现的裙摆。 “咱们来这里真不会被人发现?大师姐也不曾对你我做什么。”声音里有些犹豫和担心。 “你懂什么?这是赫风长老要给她一个教训。再说,不过是设下一个阵盘,若是大师姐在青竹峰上筑基引下的雷劫再强上几分罢了,大师姐都承受过元婴雷劫,小小筑基雷劫算得了什么?” 许清焰在大石头后面听得眼睛都瞪大了,想说脏话。 什么叫小小筑基雷劫? 雷劫那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幸亏她意识到不对赶紧跑,不然还真被算计到了。 许清焰探着耳朵继续听,全然没有注意竹林里竹叶索索的声音变急促了些。 “再说,大师姐背后又是宗主又是药峰长老,那么多人护着。这对她来讲不过是小意思,谁会真让她出事?赫风长老不过是给她一点苦头吃吃。否则,真以为明心堂的东西那么好拿?”说话间,那几个弟子确定好方位,在地上挖洞将那阵盘埋入其中。 负责主导这件事情的弟子拍拍手上的泥土,冷笑道:“大师姐坐拥灵气如此浓郁的青竹峰,说不准很快就能筑基。到时候,定然吓她一跳才好!要我说,赫风长老和袁东师兄也是心慈手软,换成我?呵!绝对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话里透着满满的柠檬味,许清焰在大石头后面都闻到了。 许清焰翻白眼,内心不停地碎碎念,一会儿说赫风长老小气,一会儿说袁东玩不起。 居然在雷劫上动手脚? 真是……许清焰嘴唇动了动,无声的骂了一句脏话。 竹林里的竹叶也沙沙作响。 只是她骂归骂,却没有露面打断那些人。 而是一直缩在大石头后面,等着那些人埋好阵盘,又嚣张的笑着离开。 “没有终日防贼的道理。”许清焰转身趴在石头上,看着那些人离开的背影,余光瞥见摇晃的竹子,好奇的瞟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轻笑着在那群人方才说话的方向转了几圈,确定位置后反手将阵盘又挖了出来。 “哇!居然是上等雷炎阵。”许清焰惊讶不已,拍干净阵盘上的泥土,用脚把坑重新填上,还踩了几脚压严实。 两手捧着阵盘,忍不住说:“赫风长老果然有钱有势,随随便便对我这么一个小弟子,出手又是千年大妖,又是上等阵盘。啧!归我了。” 不要白不要。上等阵盘在明心堂得花上百灵石才能买到。 许清焰美滋滋的收起阵盘,哼着歌儿下山去了。 此刻,沧澜宗除了与许清焰关系好的流莺几人,所有人都以为她还在青竹峰上修炼。 每日下山学习的苏兰也对许清焰的事情守口如瓶,以至于许清焰下山都完成了两件任务,沧澜宗上下都没有多少人知晓她早已下山的事情。 “给澜水镇蔡婆婆找丢失多日的孙儿一枚灵石,完成。”许清焰在自制的小册子上用笔打勾:“这种任务可遇不可求,但还是希望少点吧。” 这本是人间衙门的工作。 但蔡婆婆老来丧子,膝下就这一个孙儿,见衙门的官差怎么都找不到,这才咬咬牙花了一枚灵石的钱委托沧澜宗帮忙。 许清焰用了一张符当天就找到了小孩。 说来也是凶险,小孩并非遇见了拍花子,而是自己在外面玩,掉进了枯井里。 家里在附近找的时候,小孩摔晕过去没听见,等醒过来,家里人已经在别处寻找了。 几日下来,许清焰找到那孩子的时候,已经饿得晕过去,再不被发现也有性命之忧。 “抓狐妖,两颗灵石。完成!” 第二个任务地点离澜水镇不远,狐妖甚至都没有化形,只是搅得当地人不得安宁。 大概是在几大宗门中选来选去,最后看中了沧澜宗的物美价廉,这件任务也就分到了明心堂。 “让我看看第三件任务。”许清焰摸出玉牌,手指在上面划过,浮现一行闪着白光的字:“护送回家?” 许清焰歪着头,不解:“这不是镖局的活儿?” 人间的镖局也有修行者任职,只是镖银高许多。 但再高也比请仙门宗门的价格低。 许清焰收起玉牌,之前只看了任务的难易度和地点,倒是没有仔细想过这些任务其中的逻辑问题。 只是接都接了,她也不能反悔。 确定好方位,许清焰催动灵气御剑朝着第三件任务所在地——望月城。 望月城之名与城外望月峰有关。 望月峰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名男子仰头望月,手中还提着酒壶。久而久之,本地就出现了一名男子与月宫神女相爱的传言,只是人神相恋不被天道准许,有情人被迫分离。神女回到月宫,男子时时仰头望月,思念爱人。时间长了,男子的身躯化作高山,成了如今的望月峰。 望月峰下的城池,自然也叫望月城。 许清焰在城外落下,转头瞥了眼远处的望月峰,的确很像一个男人仰头望月的模样。 只是许清焰不屑的撇嘴,对于这种传说并没有多少触动。 望月城很是热闹,进城就能看见戴着面具玩闹的小孩在互相追逐,街道两边的商家幌子上都有月牙的装饰。 许清焰还从几个戴面纱的姑娘额间看到月牙花钿。 按照地址,找到委托人所在的清风居。 “果然是望月城最大最好的酒楼!” 许清焰站门口,看着眼前这幢精美的五层八角楼,青绿色的瓦片看起来像特制的琉璃,在阳光下仿佛水波纹一样一圈一圈荡开。飞檐有骑凤仙人,后面跟着各类神兽,其中最明显的便是押鱼。 窗户用的都是彩色琉璃,整座清风居看起来就金碧辉煌的。比起许清焰上大学暑假做导游带团进故宫见到的建筑还要精美。 “姑奶奶也是你这登徒子能动手动脚的?” 许清焰还在外面欣赏建筑,清风居里传出一声娇喝。 随后,又是一个清冷的女声:“采花大盗刘德侩?剑奴!” 紧随其后的是男声:“龙吟!” 声音落下,清风居里猛地震出一道剑气,其中还隐隐带着轻快的剑鸣,犹如龙吟声,以清风居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 许清焰面色肃然,眼疾手快的护着周围几人迅速后退,这才没有被剑气扫及。 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被剑气扫出清风居,一把剑柄为龙头,龙身盘旋缠绕在剑身上的细剑飞出,穿过男人的肩头,将对方死死钉在地上。 速度之快,饶是许清焰用上了一点灵力都只看见残影飞过。 “好厉害的剑术。”许清焰低喃,眼睛看向清风居,想知道那几道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刘德侩,潮州城人士。天雍八年首次犯案,次年被抓。恰逢地动,潮州城大乱,逃出大牢后意外修行,小有所成便四处作恶,祸害良家妇女百人。凡人罪行逃狱当流放八百里至赤州做苦役三十年。修士罪行,当诛。”清冷女声愈发靠近门口。 和许清焰所想的完全不同。 声音虽然清冷,出来的却是一个身着软甲的女将军。 梳着高高的马尾,眉眼冷冽,好似藏着万年的冰雪。脸上未施脂粉,只这样的装扮也难掩倾城面容。 饶是许清焰在沧澜宗也见了许多漂亮的女修,眼前这人靠颜值也能排在前三! 第一的当然非原书女主流莺莫属。 女子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卷轴。念完后,将卷轴丢在被钉在地上的刘德侩身边,抬手虚空一握,一杆烈焰长枪出现在她手中。 “可认?”女子长枪一指,吓得地上的刘德侩本就受伤难看的面容更惨白了。 刘德侩认出眼前这人,声音颤抖道:“神……神策府李皎月。” 第 17 章 李皎月只用枪尖指向刘德侩的脖颈:“认否?” 刘德侩能认出这杆烈焰长枪,自然也知道李皎月的行事作风,再看钉着自己左肩的细剑,心知自己逃不掉,垂头丧脑的应声:“认。” “剑奴,带走。”随着李皎月命令,那把剑柄为龙头的细剑好似有神志一般收回,清风居内再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只是男人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箱子,通身漆黑,四周包着金边,又宽又厚,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半块棺材板。 剑奴面无表情的一手拎起自觉逃不掉不再反抗的采花贼刘德侩,跟在李皎月的身后,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许清焰不知何时在路边卖零嘴的小孩那里买了一包炒花生,看着李皎月离开的背影,不住赞叹:“好帅啊。” 虽看不出那两人的修为如何,却能窥探出李皎月行事干脆利落的风格。两人离开后,她与剑奴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修长一魁梧,饶是如此也给人极大的安全感。难怪人间对神策府有敬有畏。 “居然是采花大盗刘德侩!要不是姑奶奶现在有事,绝不放过!”最初那个女声跟着出来,站在清风居门口满脸愤恨的盯着刘德侩被拖走的方向。 许清焰眯了眯眼,吃完手上最后一颗花生,拍拍碎屑,走上前:“凌霜?是你在沧澜宗明心堂分堂下了委托订单?” 凌霜一身紫衣,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带着薄怒的天真。 听到许清焰的声音,扭头看来,眼底满是打量:“你?你是沧澜宗的人?” “如假包换。”许清焰挺直胸膛,拿出当年打暑期工面试的态度。 赚钱嘛! 不寒碜。 凌霜对上许清焰年轻的神态,也没错过之前许清焰在围观的时候吃花生的模样,有点不相信的问:“你修为如何?” 许清焰眼眸稍敛,笑着反问:“凌姑娘是要去什么龙潭虎穴吗?不过是护送回家,需要多高修为?” 这里是人间,并非修仙界。 凌霜递交的任务上也没有说其他内容,只是简单的护送任务,明心堂自然安排在最前面,供炼气修为的弟子选择。 “当然不是。”凌霜修炼不到家,脸上直接露了怯,慌张的找补:“我就是好奇问问不行吗?” 许清焰内心哀叹。 这次没有赫风长老插手,纯粹是她自己倒霉。 在凌霜看不见的角落,许清焰拍了一下当初领取任务的那只手,暗自叫苦:“就不能晚一秒?晚一秒这个任务就被别人领取走了。” 现在任务领都领了,中途放弃对沧澜宗声誉不好。 最要紧的是,就这么放弃了任务,沧澜宗也会给委托人双倍赔付。万一赫风长老借此敲诈她怎么办? 她就是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从她手里要钱或者要命,都别想。 许清焰只看向凌霜,对她说:“凌姑娘,任务开始之前我必须提醒你,若是你对任务有隐瞒,以至于明心堂分配时出错,造成的一切后果须三倍赔偿。这是沧澜宗的规矩,其他宗门也是如此。” 越在这个世界生活,许清焰越能感觉到人间与修仙界的互相制衡。 针对修士有专门的律法,修士害人的后果会比凡人犯罪更严重。 但凡人也别想因此占修士的便宜。 凌霜抿唇,说话都没那么有底气了,只讪讪的回:“我知道。现在出发吗?” “你是委托人,你说了算。”许清焰叹气,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清风居门口等着凌霜出来。 看起来凌霜的东西应该不太多,出来的时候只提了一把剑鞘上嵌着一大块紫玉,旁边点缀了一圈宝石的长剑。 作为兵器的杀气腾腾见不到,反而更像是一个装饰品。 “走吧!”凌霜显然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小姐,当着许清焰的面还噘着嘴吐槽:“早知道神策府的人在望月城,我就……” 凌霜瞥了一眼许清焰,又想起别的,忿忿闭上嘴。 只是她不像能不说话的人,走了会儿见许清焰一路沉默,还是忍不住了。 凑到许清焰身边说:“许仙师,你可知晓那神策府李皎月?还有她身边的男子?” 许清焰一路都很小心,甚至已经准备好随时给流莺传递消息了。 冷不丁被凌霜这么问,摇头:“不知。我下山不多。” 原身只知道神策府的存在,的确不知道李皎月。 “李皎月是神策府如今一辈中声望最高的弟子,还是神策府上将李青天独女,人人都说李皎月将来会接下李青天的衣钵,成为神策府自建起第一位女上将。” 凌霜对这些江湖轶闻如数家珍,举起手里的剑,语气夸张的说:“李皎月身边常年跟着的那个男人名唤‘剑奴’,乃是无道剑客剑仆传人。剑仆的师父无人知晓名字,只知他自称剑侍。你可记得他身后背着的木箱子?有人曾细致算过,自剑侍和剑仆这师徒二人靠着比武的方式夺得旁人名剑数十把,其中不乏蕴养出剑灵的名剑。只是有剑灵的名剑都是认主的,那木箱子便是剑侍找人特制,用以压制剑灵。只可惜,这法子大概是太缺德了,师徒二人都活不长。剑仆曾救下李青天,靠着这份恩情将徒弟剑奴送去了神策府,从此跟在李皎月身边。” 许清焰听得津津有味。 原身常年居住在青竹峰上,偶尔出去完成任务也是匆匆来匆匆走。 对于别的事情极少留心。 像无道剑客这样的江湖轶闻就更不可能知晓了。 “剑侍、剑仆、剑奴。名字还挺有意思。”许清焰讽刺:“听着地位很低,实则把剑灵都困在了木匣子里。” 凌霜皱眉,不赞同的反驳:“可他们很厉害。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剑灵的主人都敌不过他们,剑在他们手中会有更好的施展机会吗?在剑奴他们手里才会有最大的施展吧?” 许清焰挑眉,没有跟凌霜吵起来。 一个对任务都不诚实的姑娘,不值得她费那么多心。 抬头看了眼天色,许清焰道:“快走吧。凌家堡还有半日就到了。” 出了望月城再向城外走六十里,过望月峰,便能到凌家堡。 这么一点距离,还需要特地请人护送。 凌霜给出的解释是无法走夜路,不信任镖局的镖师,但可以相信沧澜宗的弟子。 路程不长,对于能御剑飞行的弟子来说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加上凌霜表现得就像是不谙世事又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任务就这么提交了。 许清焰的话让凌霜冷静下来,沉默的走在前面,全然没了刚才说起江湖轶闻的自信。 这样的变化更让许清焰担心,暗中给流莺发了消息,询问有关凌家堡的信息。 两人一路走来,周围都是一片安静。 如果不是凌霜对周围熟悉的样子,许清焰都怀疑这种荒郊野外是不是真的有一座凌家堡了。 一直到一处山庄外,离得几百米远都能闻见血腥味后,许清焰停下了脚步:“前方就是凌家堡,我在这里目送凌姑娘回家。” 凌霜震惊的看向许清焰,没想到她只把自己送到这里。 “怎么?几百米远,凌姑娘都担心吗?还是说,凌家堡都不会在自家周围设下暗探以保平安?”许清焰眼神清灵,盯着凌霜的脸,不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凌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紧握着手中长剑,犹豫再三才羞愧的说:“我知道我这么做很不对,是欺骗了沧澜宗,欺骗了仙师。可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出来匆忙,身上只剩下那点灵石。我找过其他几个宗门,他们都不愿意接这样的任务。” 凌霜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是明白自己这么做是不占理的。 许清焰都听乐了。 早知道自己出门的时候带上一块留影石,给凌霜打个码,然后把这段话录下来回去送上明心堂,每天给赫风长老听个几百遍。 让他一直在宗门内勾心斗角! 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吧。 沧澜宗都要被当成冤大头了。 “柿子挑软的捏啊。”许清焰悠悠道:“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不追究你欺瞒的事情,你也不必承担三倍赔偿,皆大欢喜。” 说完,许清焰转身就要走,还摸着心口感叹,她的良知一定在闪闪发光。 凌霜连忙冲到她面前,咬着下唇忍痛道:“我的剑给你,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许仙师,求求你陪我进去吧。我想为我爹娘收敛尸骨。” “这把剑你之前提任务的时候不舍得,现在又舍得了?我怀疑你想道德绑架我。”许清焰一本正经的说:“况且,你一开始就不诚实。一个已经没有信誉可言的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种事情她见得太多了。 上学时候打暑期工,有些大爷大娘就看着许清焰脸嫩,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要求。 在他们眼中,他们占得是老板的便宜,跟她这个小职工没关系。 可在老板的眼里,就是她的不作为。 遇见多了,许清焰的道德感也慢慢变得弹性起来。 面对苏兰和榕姝,她不忍。 但眼前的凌霜?她又不是傻子。 许清焰就要御剑离开,凌霜却像是发了狠,从随身携带的行囊里取出了什么东西,点燃后朝着天空掷去。 青天白日,一道彩烟自凌霜头顶散开,只要眼睛没瞎的都能看见。 许清焰握着剑,眼神死死的盯着凌霜,冷冷的吐出一句:“后会无期!” 第 18 章 只是许清焰的御剑速度没有凌霜忌惮的那人快。 大白天穿着黑斗篷戴着兜帽的人看见天空的彩烟后,急速从凌家堡冲出,挡在许清焰的面前。 兜帽下的脸惨白如纸,眼睛稍稍移动,落在许清焰的身上,声音沙哑道:“你,是来救凌家堡的?” 许清焰立足长剑上,低头看底下的凌霜,再看对面的黑袍男,十分诚恳的说:“不好意思,路过。凌家堡是什么?跟我没关系。” 说完绕路。 结果一抬头黑袍男还挡在自己面前。 “兄台,我路过!你们这天上也没有标道路限行的牌子,我路过还不行了?”许清焰来气了。 这是个什么破任务? 一个撒谎把沧澜宗当冤大头坑。 一个像是听不懂人话。 许清焰气得又拍了一下领任务的那只手:“让你手快!” “你与凌霜一同出现,不是为凌家堡而来,还能是什么?”黑袍男开口差点把许清焰气得从剑上掉下去。 更可气的是,凌霜在底下突然大喊:“许仙师,你拖住他,我去凌家堡内带走我父母遗体。” “还说不是!”黑袍男低喝,抬手就朝着许清焰一掌击来。 许清焰旋身而下,抬手握住长剑,劈开那一掌的掌风,身形落地后还向后退了好几步。 她就该跑再快一点。 回去她就练御剑飞行和各种轻体术,逃命这种事情慢一步就是没命不说,碰到眼前黑袍男这样听不懂人话的那才真是…… 许清焰磨牙苦笑,回去路上就给小师妹发清单,火盆、柚子水和红肚兜给她准备好,一件都不能少。 她要去去晦气! 好在眼前的黑袍男不是当初的藤京,虽然攻势猛烈,但许清焰抵御时还犹有余力。 只是很快,许清焰就发现剑刃出现一道道被腐蚀的缺口,仔细观察黑袍男的双手,掌心泛紫,手背的筋络也呈现出浓烈的紫色。 许清焰深吸一口气,听说宗门内其他弟子出来费鞋,就没听说过像她这么费剑的。 眼看着这把剑就要报废,许清焰手中动作都快了。 黑袍男狐疑的盯着速度加快的许清焰,迟疑她是否还有后招的时候,就听见对面的女子一字一句,愤恨的说:“三颗灵石你知道多难赚吗?” 只听当啷声响起,许清焰一剑刺出,黑袍男双手合十接下这一剑,手中毒气翻滚竟然直接把许清焰的剑腐蚀断了。 断剑的另外一端掉落地面,许清焰抓住这个时机一脚踹在黑袍男胸口,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方倒是没什么反应,被踹了也只是身形稍动,并没有任何后退的迹象。 反倒是许清焰,落地后胸口微微起伏,喘息声稍大些。 “兄台,我无意与你缠斗。凌家堡的凌姑娘委托我送她回家,如今任务完成我也该走了。”要是凌霜没有骗许清焰,她也不会分得如此清晰。 许清焰是真不想管这件事情,轻咳两声,示弱道:“况且,我也是被她骗来的。说起来,也是凌姑娘对不住我,若非她行骗……” “不许你说她!”黑袍男突然暴起,抬手化出一把长剑就朝着许清焰刺来。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阻拦许清焰,那么此刻黑袍男是真的想杀了她。 许清焰连忙贴上早已准备好的神行符左躲右避,身形极快,眼睛不错神的盯着男人挥剑的动作。 只是对方修为最少也有金丹,许清焰不过是个小小炼气,这次下山没舍得买太多法宝,一时间还真有些危险。 将将避开对方一剑后,许清焰看着自己面前飘落的一缕头发和肩头被划破的衣服,额间满是汗珠。 她说什么了? 这人是不是疯子? 帮凌家堡的不行,说凌霜骗了她也不行? 黑袍男死死盯着许清焰,仿佛眼前的人早已是一具死尸。 这样的眼神看得许清焰心头发毛。 她总觉得这人肯定还有大招没有使出来。 再联想到凌霜之前说,她是想回家为父母收敛尸骨,那凌家堡的人都死了? 许清焰舔了舔因为运动过度而干涩的唇瓣,她刚才就感觉凌家堡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说过。 黑袍男持剑而立,另外一只手紧握成拳,就要朝着许清焰打出致命一拳的时候,远处的凌家堡内传来凌霜的尖叫。 黑袍男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朝着凌家堡方向跑去。 许清焰见状拔腿也要跑,只不过她和黑袍男的方向相反。 结果腰间突然被一根绳子缠住,黑袍男声音沙哑的说:“谁也不能外传凌家堡的消息。” “……” 她回宗门之后一定要去明心堂投诉,赫风长老这次不给她个百八十万这事儿没完! 从凌家堡大门进来后便是一片巨大的演武场,中间立着六根汉白玉石柱,一左一右分别三根,石柱上分别雕刻着四象和勾陈腾蛇。这些活灵活现的神兽上都沾满了血迹,看起来少了几分神兽威武姿态,反倒更像妖邪。 在最上方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巨大的鼎,鼎后的正厅门外挂着厚厚的布,遮掩住里面的一切。 随处都可以见到溅起的血迹和没有打扫的残肢,整个凌家堡内都弥漫着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许清焰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在看到那六根汉白玉石柱的时候才猛地想起她为什么觉得凌家堡耳熟了。 原书中提到过这个地方。 只是当时凌家堡早已不复存在。 书中流莺与男主伐檀遇到过一个能够操控尸人的对手,对方看中了流莺的金丹修为和体质,想要将流莺的鲜血和金丹都换给被他炼成尸人的爱人,企图将尸人复活。 流莺与伐檀被尸人大军缠斗得无法脱身,最终是伐檀暴露了真身,这才救下流莺。 那个操控尸人的对手,恰好就是一身黑袍。 许清焰咽了咽口水,目光下意识落在前方被遮掩的正厅。 结合原书的内容,里面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见黑袍男将她抓回来后只是绑在最前面的青龙石柱上,根本不管自己,许清焰也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被捆住的两只手在努力挣扎,企图逃出这个鬼地方。 而冲进来的黑袍男在捆住许清焰后,神色慌张的跑向高台,那模样根本不像是找仇人,反倒像是找什么重要的人。 许清焰挣扎了几下发现这绳子居然越挣扎越紧后,只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逃是一定要逃的。 不能着急,越慌越乱。 冷静! 闭上眼许清焰开始回忆原书中对这一段的情节描写,才想起男主伐檀对黑袍说的一句“敢伤她,先问过本尊!”,就听见前面传出争吵声。 “大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霜儿,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霜儿,我是有苦衷的。” “你害死了我爹,你杀了凌家堡所有人,大师兄,我恨你。” 许清焰被绑在外面翻白眼,吐槽道:“这是什么古早八点档?” 她跋山涉水是来看狗血剧的吗? 刚被这狗血对话震惊得浑身发麻的许清焰猛然想起。 原书中那个一直被黑袍称□□人的尸人,不会就是凌霜吧? 思及至此,许清焰思维再也不发散了,警惕的盯着前方。 凌霜都被做成了尸人,那她呢? 她也是狗血八点档里的一环吗? 跑,必须跑! 被厚厚帷幔遮住的正厅内,一具具面上出现不同程度腐烂状的尸体僵直的站在原地。 凌霜甚至都不敢将视线落在那些尸体身上。 那些从前自己无比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呈现出令她恐怖的陌生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凌霜瘫坐在地上质问黑袍男,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声音哽咽的问:“为什么啊?凌家堡对你不好吗?我爹那么信任你,他把所有的权利都交托给你了。我娘……我娘待你如亲子。叶终风,你为什么?” 凌霜只想给父母收敛尸骨,冲进来却发现父母亲人好友全都被炼成了尸人。 这样的冲击,比她那日发现大师兄就是杀了她全家的仇人时还要浓烈惨痛。 叶终风张了张唇,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伸手想要去抱起凌霜,却被凌霜眼底的畏惧和恨意惊得怔住在原地。 屋子里爱恨交缠,屋子外被绑在柱子上的许清焰在发觉屋子里的黑袍男叶终风都能把爱人炼成尸人后,想逃的心已经到达顶峰。 知道挣扎无用,许清焰沉下心来不做那些无用功,而是感受着浑身灵力在身体里游走,奔袭凝聚在指尖一点。 用灵力慢慢将绳索一处一点点的磨细,只要许清焰再稍稍用力就可以挣脱的时候屋子里却猛地传出此起彼伏的低吼。 用于遮掩的帷幔被掀开,叶终风在凌霜的尖叫声中满脸愤恨又挣扎的走出来。 目光扫过演武场,那根青龙石柱上竟然只剩下一团掉落的绳索,不见许清焰踪迹。 叶终风眼神骤然狠厉,他还未将尸人炼制成功,凌家堡的事情绝不能传出去。 第 19 章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叶终风眼神迟钝的移动,扫视全场。 许清焰捂住口鼻,缩在青龙石柱后面,两只手的手腕上都是被绳索摩擦出来的血痕。 但好在凌家堡内四处都弥漫着血腥味,这点血痕根本不被注意到。 傻子才信这种话。 许清焰内心吐槽,从储物袋里摸了半天,最后找到原身的一把剑。 穿到这具身体之后,除了无法选择的情况下,她都一直避免使用原身的东西。 在许清焰看来,那些东西都属于原身,并不属于她。 所以这次出来有了钱后,她第一时间就买了许多衣裳替换,宁肯花灵石买剑,也不想用原身的佩剑。 一个人曾经那么鲜活的存在过,许清焰想留下原身的东西,也好过什么都不剩下。 “对不住了。”许清焰取出那把看似质朴,触及却能察觉到其中蕴含剑意灵气。 原身除了不善人际交往之外,其实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如果不是修为被废,灵根尽毁,也不会郁结于心,最后宁肯丧生也不愿在青竹峰里窝囊苟活。 高台上的叶终风早已丧失了耐心,眸子深寒抬手幻化出长剑便朝着前方演武场扫去。 六根神兽石柱被从中间斩断,许清焰避无可避,只好现身。 “凌家堡与兄台有什么私人恩怨,我管不着。”许清焰抽出原身的剑,剑身上浮雕着龙纹,剑柄处更是有一点青鸟羽毛的痕迹。 联想到主峰的场景,不需要她去回忆原身记忆,都能证明这把剑绝非凡品。 “可你炼制尸人,逆天而行。今日既然被我撞见,就不能不管。更何况,你有杀我之心,我不反抗也是一死。”许清焰剑指叶终风,眼底的畏惧渐渐被坚定的战意所覆盖。 不战,她会被叶终风杀了。 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小小修士,大言不惭。”叶终风嗤笑,持剑飞身而下,剑气霸道至极。 许清焰轻身跃起,避开叶终风的攻击。 连着几招下来,许清焰想要正面进攻,却碍于叶终风的剑气,只能退避。 叶终风本就在屋子里积攒了满腔情绪,正好发泄在许清焰的身上。 “仙宗弟子便是如此?” “躲躲闪闪,与宵小有何区别?” “来啊!怎么不见你正面回击?” 许清焰左躲右闪,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丢人。 知道这就是叶终风故意刺激她,好让她在情绪上头后暴露自己的短板和死穴。 叶终风越是这样,许清焰反而越冷静。 手中这把剑也与她三块灵石买来的普通剑差距巨大,哪怕叶终风放出剑气,许清焰也能靠着强悍的剑体本身抵御。 “不还手?仙宗弟子如此窝囊,也不怕丢了宗门的脸面。” 叶终风发现自己所说毫无效果后,一时间联想到方才与师妹凌霜沟通时被凌霜无视的感受。 “我杀了你!”叶终风满腔愤怒尽数宣泄,恨不得将许清焰千刀万剐。 许清焰虽然穿越时间短,修炼的时间也不长,可原身曾有过元婴修为,剑术高超。 此刻她又握着原身的剑,身体与剑熟悉万分,魂不对,剑中神韵却在。 见此,许清焰也不犹豫,当即将周身灵力都倾注在剑身上,青竹峰的独门剑法在这一刻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踏青竹,见天地!”回忆着原身的剑招,许清焰足尖轻点迅速掠向叶终风。 一直认为许清焰不过是个小小炼气修士的叶终风也震惊不已。 他没有愣神,而是果断收回长剑,在许清焰靠近的时候推出一掌。 许清焰等的就是这个时机,翻出下山时候挖出的那块阵盘置于手心,硬生生接下叶终风一掌,右手长剑刺出,试图贯穿叶终风胸口。 谁知旁边突然掷出一道飞镖,将许清焰的剑挡住。 许清焰没来得及去追查飞镖的方向,而是加快速度后退避开。 “阵盘已经启动,做坏事就要做好被天打雷劈的准备。”许清焰在演武场中央吃力的站稳脚步,抬头看被激起的阵盘与天地共鸣,在凌家堡上空凝聚出团团乌云。其中雷电犹如巨龙在云层中翻涌,蓄势待发。 许清焰单手掐诀催动阵盘,又迅速看向之前飞镖打来的方向,见到居然是满脸是泪的凌霜! 饶是她脾气再好,此刻也忍不住骂出口来:“你有病是吧?隐瞒沧澜宗诓骗人接下任务我不跟你计较,是看在你的确遇到了难事的份上。方才还故意推我出来挡住此人的事情我也不跟你计较了。现在倒好,你们是师兄师妹的亲近了,我是冤大头吗?” 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黑袍男是凌家堡的大师兄,不知道因为什么杀了整个凌家堡的人,还炼成了尸人。 凌霜是凌家堡的千金大小姐,眼下也看不出那脑子在想什么东西。 反正,除了里面一堆尸体,如今这里站着的三个活人里,她就是最倒霉的那个。 说话间,许清焰加速催动阵盘,天空中雷声阵阵,轰鸣的声音震彻地面。 无论如何,以后会将除了凌家堡之外的百姓也祸害炼制成尸人的叶终风就是祸害。 叶终风的毒掌被阵盘力量波及,左手浓黑的毒血喷溅而出。只是他竟然不顾手上的伤,而是含情脉脉的看向凌霜。 凌霜避开叶终风的视线,却又冷不丁的对上许清焰不屑的目光,下意识辩解:“可他是我大师兄……” “大姐!他杀了你全家!”许清焰震惊,她绝对是最近走了水逆,哪个出来做任务的弟子有她惨?碰到这两个恋爱脑? 原本还含情脉脉的叶终风似乎是被许清焰的话刺激到了,恨恨的瞪着她,说:“你一个外人,没资格评价我与师妹之间的事情。想要除魔卫道?就凭你?” 说罢,叶终风不顾头顶天雷威压,吹动挂在脖子上的哨子。 眼见第一道天雷落下,叶终风身后大殿里那些被炼制的尸人纷纷涌出,其中还有不少的人身躯残缺,狼狈的嘶吼着在地上爬行。 他们没有任何意识,甚至走路都有些歪斜,只为冲到叶终风面前去为他抵挡降下来的天雷。 许清焰没想到叶终风会这样恶心人的方式抵御天雷。 可当这样的场景出现在面前,她又一点也不意外。 她不清楚叶终风与凌家堡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和苦衷,只是叶终风做到这个地步,再难言的苦衷也绝不是他脱罪的借口。 比许清焰更惊讶的是凌霜。 她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脑袋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两拳。 这个时候,许清焰带着嘲弄的声音传来:“现在还觉得是有苦衷?” 凌霜如遭雷击,站在原地好像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猛地摔在地上。 周围那些被控制的尸人从她面前疯狂跑过、爬过。 那些人的脸哪怕腐烂她也都记得。 方才那个,是给她买过糖葫芦的师兄。 没了双腿在地上爬行的,是看着她长大的师叔。 凌霜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崩溃,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 演武场上的许清焰还在等待第一道雷电酝酿好落下来的机会,说她残忍也好,无情也罢。 叶终风炼制出来的这些尸人,她也要一并解决。 见凌霜还待在那群尸人中间,许清焰厉声喝道:“屠你满门。这么大的仇,最恨不过也是同样的仇怨。可你们人间没有法度秩序吗?你都亲眼见到过神策府捉拿采花贼,怎么就没想过去找神策府呢?凌霜,你现在自怨自艾有什么用?他说有苦衷你就相信,何不让神策府来查一查?” 吹哨操控尸人的叶终风听见这话,抬手操控几具尸人袭向许清焰。 许清焰见状只能暂时停下催动阵盘的动作,举剑抵挡进攻来的尸人。 尽管叶终风的尸人并没有完全炼制成功,但他们生前多是筑基以上的修为。 许清焰靠着原身的佩剑还能与叶终风打个你来我往,这样的群攻明显有些应对不及。 叶终风被阵盘力量控制无法脱身,见到许清焰手忙脚乱的抵御动作,得意的轻笑。 眼看许清焰被团团围攻就快力竭的时候,几道飞镖扫落在那几个冲向许清焰的尸人面前,阻挡了他们前进的速度。 凌霜脸上还带着泪痕,那把缀满宝石和紫玉的剑也抽了出来,珠光宝气的剑鞘被丢在一旁,持剑立于许清焰身边。 “许仙师,对不住。我知道错了。”是她昏了头,以为大师兄还是那个大师兄,以为他有苦衷就可以把事情很好的解决。 根本没有什么苦衷。 再大的苦衷,比得过凌家堡这么多人命吗? 许清焰撇嘴,对于凌霜的清醒没什么想说的。 她才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倒霉蛋,凌霜道歉是应该的,接不接受看她的心情。 “凌霜,你也要如此对我?”叶终风痛心的望着凌霜,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被许清焰打了岔。 “你可闭嘴吧!一张嘴叭叭的!”现在有凌霜出手,叶终风生怕尸人伤害了对方,许清焰也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当初看原书的时候就对原男主伐檀一肚子火气,现在看到了一个跟伐檀差不多的玩意儿,叉着腰举剑就骂:“你脑子有没有事儿啊?有事去看大夫开点药吃吃吧。你都把人家全家杀了,还把凌家堡所有人炼成了尸人。她要是还能跟你说情爱,这些尸人怕是都能原地气活了。自己寡廉鲜耻,还以为全天下都跟你一样没良心没底线?” 第 20 章 “对!”凌霜在叶终风受伤的视线里含着泪用力的点头,应和许清焰的话。 “这个世上除了天道因果,人间还有秩序法度,你以为你是谁?方才对凌霜说的话,我也同样跟你说。你与凌家堡如果真的有什么恩怨,也完全可以去找神策府。”许清焰就想不通了,如果这是个没有法规法度的世界,他们报仇泄恨只能用你杀我,我再杀你的方式,她肯定不会说什么。 但这里不是。 人间有王朝律法,有神策府维持修士与凡人之间的秩序。 脑子清醒就该去找执法者。 而不是自己私下报复。 否则,这因果要何时才能终止? “凌家堡或许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屠杀凌家堡所有人,再让凌霜悲愤交加之下对你动手?”许清焰说出原书的结局:“然后凌霜不敌你,再被你杀死。你要怎么做呢?将凌霜也炼制成尸人?” 许清焰最后一句话伴随着最后一道沉闷的雷声。 重重敲击在凌霜和叶终风的心头。 “不会的!”叶终风否认。 他爱凌霜。 为了斩杀凌家堡的人,他设计了那么多年,可在最后关头还是想办法让凌霜逃出了这里。 凌家堡的人都要死。 除了凌霜。 “会的。”凌霜颤抖着握着剑,声音嘶吼:“会的。我刁蛮、任性、自私。我不是个好人。可我无法面对一个害死了我父母长辈和手足的人。我杀不了你,也会自尽的。” “我刁蛮他们包容我,我任性他们护着我,自私他们也不会跟我计较。在他们的眼里,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姑娘。你把我的家毁掉了,把我的一切都踩碎了。大师兄,我的确是喜欢你的。我曾经想过嫁给你,和你在凌家堡一生一世。但我不敢了。” 凌霜摇头,她现在只觉得凌家堡恐怖。 许清焰在旁边叹气。 原书中并没有写叶终风的爱人是怎么死的,只描述了叶终风将爱人炼制成尸人,又企图利用流莺复活爱人。 现在听凌霜所说,极有可能是凌霜无法接受亲人离世,又不能手刃仇人,最终选择以死亡的方式逃避这一切。 叶终风心头震动,刚准备说什么,许清焰眼见天雷就要落下,将仅剩的一点灵力灌注在剑身上,扫出一道剑气,掐诀运用言灵之力:“吾意召雷霆,已下六丁敕。”① 叶终风原以为这道剑气会扫向自己,抬手就要抵御。 却发现,许清焰的剑气竟然直射云霄,与那道天雷融合在一起。 随着剑气触碰到天雷,只是靠着阵盘引下的普通天雷在这一刻气势陡然暴涨。 白色的雷电须臾间幻化成紫色,落下时犹如一条紫色雷龙山呼海啸般坠落。 不仅凌家堡被这道雷照得犹如白昼。 凌家堡周围百里都能清晰的看见这道雷。 “好强的气势。”远处的李皎月皱起眉头。 身边的剑奴也满脸严肃,警惕的盯着前方:“渡劫?” “不是。”李皎月摇头:“正气磅礴,却好像有别的力量。将这里的情况速速上报,随我去查探。” “是!”剑奴抬手,一只英武的海东青稳稳落在他的小臂护腕上。 这是海东青比一般的体型还要大,眼神明亮锐利。 剑奴对着海东青咕咕几声,再一抬手,白色残影直冲上天,很快没了踪迹。 凌家堡内不仅叶终风被那道天雷劈得毫无还手之力,用来抵御天雷的尸人都在雷光正气中被消融了许多。 就连许清焰和凌霜也被这股气势震得浑身发麻。 凌霜更是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厉害。”许清焰手腕不自觉的颤抖着,待眼前光亮消失,就见整个凌家堡几乎被夷为平地。尸人不是倒在地上,就是被雷霆之力消融。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叶终风竟然还没有死。 “你想杀了我?”叶终风吃吃的笑,鲜血大口大口的涌出,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做梦!” 他望着漆黑的夜空,笑了几声后,讽刺道:“你如今在这里主持正义。当年凌家堡杀我父母的时候,你在哪里?” “那些自诩正义,要天理昭昭的人在哪里?我只是用我的办法报仇,这有什么不对?” 许清焰见他这样也不敢放松警惕,强撑着站在原地,说:“第三遍,我说第三遍了。你就没想过去找神策府?” 许清焰的疑问在这个安静的场合下比方才的天雷还要震耳欲聋。 “神策府又如何会管我这等小事。”叶终风犹豫的说。 许清焰累了,竖起大拇指:“厉害。弹性的报仇雪恨和‘小事’。你承认自己就是想要报复是很难的事情吗?如今你害死了凌家堡所有人,又企图和杀父仇人的女儿在一起。你什么都想要,那么最终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叶终风所作所为,都是基于愤怒下的报仇。 这一点,许清焰不多做评价。 可是他做了伤害凌霜的事情还要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闭嘴!”叶终风的卑劣小心思被许清焰这么说破,倒在地上大声嘶吼:“你懂什么?你不过假惺惺的主持正义,凡人死活与你们这些修行者何干?如今倒是说起我来了,你懂什么是爱吗?” 这还真绕不过许清焰的思维逻辑。 在她看来,隔壁就是派出所的情况下叶终风不去报警,自己找上凶手一家做了相同的事情,他是上一个案子的受害者,也是现在这个案子的加害者。 “这与爱不爱的有什么关系?爱情会让你杀人吗?不要玷污爱情了。”许清焰摇头,在废墟中找出叶终风之前绑住她的绳索,提着就去找叶终风。 口中还碎碎念的抱怨:“亏大了。” 丢出去一个阵盘,虽然是她占了赫风长老的便宜。 还用了原主的剑。 现在自己胸口痛得厉害,双手也被天雷震麻了。 仔细算算只能赚几颗灵石。 太不划算。 叶终风听到这声抱怨,又是一大口血出来。 他说了那么多,眼前这女人竟然满脑子都是亏了灵石? 果然还是师妹最好。 想到凌霜,叶终风一阵心痛,张嘴又要吐血。 结果一团满是腥臭的布团死死塞进自己嘴里。 抬眼就见许清焰满脸嫌弃的捏着自己干净的袍角擦手指:“咦——你这样吐血待会儿弄到我身上了怎么办?宗门请人洗衣服一枚灵石才包七天,我可舍不得。旁边人的衣服你凑合一下。” 然后就用绳子将叶终风犹如绑粽子似的绑了起来。 未免出现自己逃脱的情况,许清焰把叶终风的两只手用一旁尸人的衣服包成了个大粽子,远远看去活似胸前捧着一个篮球。 原以为把叶终风嘴堵上,双手也捆得结结实实就安全了。 却不想,许清焰低头把叶终风绑在青铜大鼎鼎足上的时候,在她身后摇摇晃晃的站起一个颈骨断开,脑袋歪斜只靠着皮肉连接在身体上的尸人。 尸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在乌云蔽月不见丝毫光亮的夜色下悄无声息的靠近许清焰。 被绑起来的叶终风唯一还能传递信息的双眼透出一股痛快的笑意。 他的计划失败了,旁人也别想好过。 既然凌家堡被这个姓许的仙师以诡谲手段引天雷轰成了废墟,那么这废墟里一个活人也别想走出去。 包括凌霜! 眼看尸人挥动匕首就要落在许清焰后心。 “龙吟!” 一把细剑缥缈而至,却带着千钧之势直接将尸人钉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尸人被钉在墙上后还不住挥舞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做攻击的模样。 许清焰看到这一幕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距离死亡仅一步之遥。 不是她放松了警惕,而是尸人没有呼吸,过来的时候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周围也都是尸人身上的气味,许清焰根本察觉不到。 “多谢。”许清焰心有余悸的站直,看向李皎月和剑奴的方向。 随后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叶终风脸上。 一个耳光不算,还踹了一脚。 “脑子有病就去治,留着祸害社会就是败类。我肯定是走背运才遇上你们两个,回宗门我指定要向上反映,以后接任务也做个背调,你这都是什么人啊!”许清焰气不过,再来了个窝心拳。 吃了这么大亏还不让她出口气吗? 这人可是暗戳戳的想要她的命,她打几拳揍一顿还不行? 看着叶终风恨得不行也说不出话,脸颊通红的样子,许清焰出了口气,转身走向李皎月:“在下沧澜宗许清焰,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李皎月一直都在打量许清焰。 再看凌家堡周围的景象,抱拳打过招呼后问:“一直都是仙师在此?方才那天雷?” 许清焰了然。 文气加上阵盘引发的天雷的确惊人。 再联想那几个弟子说的话,许清焰内心暗笑,这就是赫风长老的“小教训”? 亏她机灵,把阵盘挖出来了。 要是自己真在青竹峰上筑基引发天象召来天雷,再结合这阵盘的威力,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您提供大神 菖蒲君君 的《我靠背诵唐诗宋词飞升》最快更新 第 20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1 章 “我意外得了个可以引动天雷的阵盘,大约是那阵盘威力强。”许清焰不可能逢人就说自己修炼的法门是什么,况且那个阵盘现在也碎成了渣渣。除了许清焰的解释,就是叶终风他们再说什么,也没有证据。 李皎月的确没有怀疑。 许清焰自报家门后,她就通过宗门和人名迅速对号上座。 “原来是青竹峰的许仙师。在下神策府李皎月,方才见这里天雷异动这才过来,不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皎月态度不卑不亢,清冷的眼望向许清焰的时候,犹如黑夜里的一道冷淡月光。 许清焰感叹着人如其名,加上李皎月的确是个大美人,饶是她见多了现代中外各国美女,也很难从李皎月的脸上移开视线。 毕竟,那些美女都是隔着一层屏幕看。 这可是个活生生的大美女。 看美女有错吗? 李皎月不是感受不到许清焰的目光,见她眼神清明,只有欣赏全无其他,这才没说什么。 “害!我倒霉呗。”许清焰两手一摊,把自己接到任务,遇见凌霜,以及后来发现这俩都是脑子有问题的祸害后所有过程和心理感受都说了。 就冲着李皎月在清风居门口对采花贼毫不留情的态度,许清焰就没想过隐瞒。 在她看来,李皎月这一身软甲是装饰品吗? 分明是她的制服! 遇到坏人找警察,她从幼儿园起就在学的事情,早已深入骨髓。 就是换一个世界,许清焰依然改不掉这个想法。 “凌家堡。”李皎月走上前,打量着被塞了布团和抽了耳光,现在看起来面部极为崎岖的叶终风。 “与凌家堡有仇?”李皎月侧身吩咐剑奴:“将凌家堡事情上报,迅速抽调人马前来调查。叶终风不会突然习得炼尸法门,定然要查清楚前因后果。至于凌家堡千金,一并带去神策府调查。” 剑奴除了御剑时出声,其余时候都是沉默着跟在李皎月的身边。 听见李皎月的吩咐,低头应声,随后做剑诀操控那柄飞出的细剑:“龙吟,回鞘。” 细剑发出剑鸣,犹如一道流星飞入剑奴身后背着的巨大木箱里。 许清焰离这么近都没有看清木箱是怎么打开,龙吟剑又是如何飞进去的。 “许仙师。”李皎月气势不凡,开口就掌控全局,对许清焰说:“此事对沧澜宗造成困扰,神策府也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待一切调查清楚,神策府会敦促凌霜罚款赔偿。” 许清焰万分惊喜,她还以为凌家堡都被轰成这样了,自己最多也就能拿到凌霜之前允诺的灵石,没想到李皎月还能承诺给她赔偿! “不过许仙师也要与我们走一趟。回望月城,食宿神策府会安排,仙师只需要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明白即可。”李皎月带着商量的语气。 她与这些修仙界的修士打交道频繁,最是清楚如今有些修士自以为有移山填海之力就不将凡人放在眼里。 神策府针对凡人的事务极少,多是因为修士在人间做任务或行走修行的时候出手不注意,轻则掀翻摊子,重则毁屋害人。 神策府像是追在后面给这些修士擦屁股的。 李皎月很是厌烦,却又没有办法解决,只能尽量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口角和麻烦。 许清焰可不知道这些,还觉得李皎月长得漂亮,能力强,人还这么有礼貌。 这不就是配合录口供吗? “好呀。”许清焰一口答应。 笑容满面的样子还让李皎月有些不适应。 也不知道神策府是用什么进行沟通,不多时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神策府麾下的府兵和修士,不仅将废墟状态的凌家堡清理好,甚至做了现场调查。 叶终风和昏迷的凌霜被带走。炼制成尸人的凌家堡人也都控制了起来。 有条不紊的模样看得许清焰吃惊。 神策府出手也大方,直接把许清焰安排在清风居住下。 期间只有李皎月过来进行了一次详细的问话,除了文气引动天雷的事,其他的许清焰都没有隐瞒。 一眨眼许清焰就在清风居住了小半个月,这些日子许清焰也打听到了不少内情。 叶终风的父母的确被凌霜的父亲带人暗害。为得便是杀人夺宝。而这个“宝”就是叶终风习得的炼尸之法。 叶终风幼年因为贪玩躲过一劫,知道杀父杀母的仇人是凌家堡堡主后,隐姓埋名加入了凌家堡。 凭借着好根骨和肯吃苦,叶终风也成为了凌家堡年轻一辈里的大师兄。 加上他善于伪装,又懂得揣摩人心。很快受到了凌家堡上下一致好评。 凌霜也是在这期间爱慕着叶终风。 只是,凌家堡再好也抵不过叶终风内心的恨意。最终还是对凌家堡上下动手,只放过了一个凌霜。 凌霜只知道家里与叶终风有仇,想要回凌家堡为父母收敛尸骨,却不敢面对叶终风,又舍不得让叶终风千夫所指。这才想了歪点子去找宗门修士相助。 许清焰从李皎月那里打听到这点的时候,表情都麻木了。 行吧。 她就是这两个恋爱脑游戏里的play而已! 好在李皎月跟她说,凌霜在交代了一切后承诺将凌家堡的产业都变卖,赔偿给沧澜宗和许清焰灵石后,剩下的用于补偿凌家堡遇害弟子的亲属。 只是许清焰还在等待赔偿的灵石,李皎月却像是有什么急事,留下一句希望她能多留几日的信后,已经有五天不见踪影了。 “也不知道李皎月什么时候回来。”许清焰伸着懒腰出门,语气里满是无奈。 一抬眼就注意到清风居上下竟然被妆点了一番。 门窗上的把手都换成了精致的月亮黄铜拉环,拉环上浮雕着玉兔捣药、月桂树等图案。 就连大门口清风居的招牌底下都挂着一盏漂亮的弯月花灯。 “这是有什么活动吗?怎么今天看起来喜气洋洋的?”许清焰吃住都被神策府包了,店里的小二哥也认识她。 见她好奇,热情的给许清焰解释:“今日是望月城百年一次的望月节。少年少女们可以在这一日出行游玩,夜里对月祈祷祭拜。女子多求遇见如望月峰传说中澶郎那般的痴心男子,男子多求遇见如神女的爱人。之后大家都会提着灯笼上望月峰,到时会有神通降下,便是神女和澶郎选中了佳偶,带他们去修仙长生。” 许清焰听得皱眉,迟疑的问:“神女和澶郎会选中佳偶?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事情?” 前面听着还挺正常。 祭拜月亮,向往爱情。这跟七夕倒是有些许相似。 可到了后面怎么又突然变成了修仙长生? 小二哥耐心给许清焰解释:“其实望月峰的传说并非只有澶郎望月这一个。相传在澶郎望月后,两人至死不渝的爱情感动天地。于是降下神谕准许他们每百年相会一次。久而久之就有了望月节。后来,澶郎与神女见望月城百姓如此欢庆节日,便在节庆至深夜的时候选中一对男女配成佳偶,再带着他们去修仙,这样就可以真正的百年,甚至千年好合!” 从小被各种爱情神话包围长大的许清焰对这种传说太有免疫力了。 只是见小二哥激动的样子,也笑着说:“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挺奇妙的。” “是吧?”小二哥见许清焰捧场,热情的塞给她一盏月亮灯:“客官在清风居下榻多日,若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参加今日的望月节,很是热闹定然不会让客官失望。” “我会的。多谢。”许清焰没有推辞,提着那盏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仅清风居内如此,从窗户往下看,整个望月城都热闹非凡。 许清焰刚入城的时候也只是偶尔看见几个妙龄少女在额间画月亮花钿。 今日几乎人人都是,只是图案不完全相同。 少女们头上簪着最娇艳的花,每一张脸都透着青春欢喜。 还有笑容羞涩的青年在一旁浅笑。 街上卖灯笼的最多,主题都跟月亮有关。 还有的干脆在灯笼上画着望月峰传说的故事。 许清焰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等着上菜,眼神恍惚间突然看见底下人群中有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白衣人在一个头戴芙蓉花的女孩肩头拍了一下。 看那白衣人的动作,使出来的力气不会小。 可女孩和她身边的人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甚至不觉得自己被人拍过,笑着在摊子前挑选花灯。 许清焰觉得奇怪,身子探出窗外想要去看那个白衣人,只一个错眼的功夫,白衣人竟然不见了! “我眼花了?”许清焰揉了揉眼睛,望向底下密集的人群。 这几乎比肩接踵的大街,怎么可能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带着兔子面具的白衣人,在一片绚丽多彩的人群中那么显眼。否则许清焰方才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客官?”清风居上菜的杂役捧着托盘望着许清焰:“您的菜都上齐了。” 许清焰扭头应声,就见刚才还在人群中的兔子面具白衣人,此刻就站在杂役的身后,抬手就要拍向他的肩头。 为您提供大神 菖蒲君君 的《我靠背诵唐诗宋词飞升》最快更新 第 2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2 章 “你是谁?”许清焰迅速将杂役拉过来。 面具人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看见,歪着头盯了许清焰片刻,身形如同真的兔子一般,在许清焰面前跳了几下,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杂役被许清焰冷不丁的拽了过来,面上还有些惊慌:“客官?” “你没看到?”许清焰不解,问:“方才你身后有个人,你不知道吗?” 杂役面容清秀,眼神茫然的摇头,紧抱着怀里的托盘道:“不曾。客官是不是看错了?” “你们也没有看见?”许清焰松开杂役,又问身边的客人们。 也是他们这里动静太大,早就有人看了过来。 听见许清焰问,大家纷纷摇头。 “不曾见到有其他人。” “不是姑娘你突然拉住了这小哥吗?” “青天白日的,见鬼了不成?” “胡说八道什么?今日可是望月节,有澶郎和神女庇佑,怎么可能见到脏东西?” “呸呸呸,是我胡说八道了。澶郎莫怪,神女莫怪!” 许清焰不欲生事,心里记挂着面具人的事情,嘴上却尴尬的笑道:“昨夜没睡好,许是把梦境和现实混淆了。打扰诸位了,抱歉。” 又对杂役小哥说:“方才是我冲动,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大可以说,总归是我的错。” “没有的事。”杂役小哥连连摆手,清秀的面容带着三分讨好的笑和无措:“就是拽了一下,没什么的。客官,您的菜上齐了,慢用。” 许清焰扯了扯嘴角,坐下后看着楼下的欢声笑语,再联想到那个只有她看见的兔子面具人,明明艳阳高照,她却觉得心中无端生出一点凉意。 真的是她看错了? 想不通的情况下,许清焰也不会为难自己,提着筷子大快朵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是望月城的热闹着实喜人,饶是许清焰没打算加入这个什么望月节,到了晚上也被周围的喧闹吵得不能静下心来。 如果说白天的望月城像是等待沸腾的一锅水,那晚上的望月城就是翻滚的水面。 “好热闹。”许清焰很久没有见到夜里还如此灯火通明的景象。 大街上各种月亮灯。 弯月的,满月的。 花灯上不是缀着漂亮的绘片就是挂着编好的络子。 许清焰靠在卧室的窗口向下看,远远的像是一条星河流过望月城。 白天的兔子面具人已经被她丢到了脑后,手里的橘子在窗台边来回滚动,滚了好几下才拿在手上剥皮。 把小心剥出六瓣花形的橘子皮放在窗台,橘子一瓣一瓣的塞进嘴里,咬下去酸甜的汁水溢满口腔,牙齿都能感受到里面一小粒一小粒的橘子肉咬开的那一瞬间。 “好吃。”许清焰腮帮子微微鼓起,笑弯了双眼。 她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来到这个世界,起初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 面对的不是赫风长老试图的刁难使绊子,就是藤京那样的大妖。 好在这次凌家堡的任务虽然出了些差错,可最后结果许清焰还算满意。 虽然损失一块挖来的阵盘和两把剑,但人家会赔。 “要是有一壶酒就好了。”许清焰干脆翻身坐在窗台边,嗅着橘皮的清香,嘴里还残余着淡淡的橘子酸甜味道。 上辈子她为了攒生活费,暑期做导游,节假日就去做地推。 卖过酸奶也卖过啤酒和鸡尾酒。 有次碰到个黑心队长,愣是少发了一半工资拿酒水抵,还说什么是她占了便宜,酒水可比那一半工资价格高。 那个时候她年纪小,被坑了也不敢反抗,只好想办法在网上和周边把酒卖了。 为了更好推销,自己也喝过不少。 刚开始觉得酒可太难喝了。 啤酒刺激口腔,白酒辣嗓子,从嗓子到鼻腔都是白酒的味道。 可后来,许清焰又慢慢迷恋上了醉酒的滋味。 只有喝醉了,她才能无所顾忌的放纵自己休息一回。 到了这个世界,关风月看似严肃,却很关心她在青竹峰上的生活。 流云长老好似不着调,却会提醒元亨给她带上各种好吃的。 还有流莺,有苏兰…… 许清焰靠在窗边,一条腿架起,一条腿在屋内轻轻晃动,鞋底擦着地面发出沙沙声。 她好像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滋味。 不用喝酒,也能放纵一回。 “挺好。”许清焰悄悄扬起唇角,又飞快抿唇藏起来。 从小到大,她越是喜欢的东西越是容易失去,越是想得到的东西就越得不到。 仿佛有一个人在窥探她的生活,将所有欢喜都拂开,只留下遗憾和悲伤。 她不敢将幸福的欢喜露在脸上,唯恐再次失去。 望月节的热闹与欢喜,终究是感染到了她。 原打算就这么坐着等望月节结束,却见底下的人群中多了不少戴着兔子面具的人。 许清焰敛起笑意,紧盯着那些戴面具的人。 不多时,底下戴兔子面具的越来越多,许清焰甚至看到有提着花灯的小姑娘站在路边欢喜的戴上面具。 底下的热闹不曾消减,许清焰却无端生出一点寒意和疑惑。 白天那个兔子面具人,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吗? 要是上辈子,许清焰肯定不会多事。 可她现在是沧澜宗弟子,又顶着青竹峰的名号。方才还在感叹如今的幸福温暖,许清焰不想行走在外给宗门和原身的师门丢人。 思来想去,翻身下窗准备找清风居的小二哥或者掌柜的问问清楚。 谁知才下楼,许清焰发现并不是大街上戴兔子面具的人多。 整个清风居的客人们都戴着兔子面具。 这些面具也并非都一样。 爱漂亮的小姑娘会在面具上贴花,有钱的镶金嵌玉,还有在上面画画的。 可无论什么花样,都是轮廓相差无几的兔子面具。 反倒显得许清焰在这其中格格不入。 “哎哟!”清风居的小二哥声调明显,住了小半个月的许清焰一下就从喧闹的人群中分辨出了他的声音。 戴着额头画着金元宝兔子面具的小二哥笑呵呵的凑近许清焰,说话前先拍了拍自己的脸:“小的忘记跟客官说了。望月节夜里大多会去望月峰上,大家都会戴着这样的面具去庆祝。都说月宫上有嫦娥仙子、玉兔和蟾蜍,咱们也不好一个个戴着蟾蜍面具,就都换成了兔子面具。客官可要戴上面具去望月峰上凑个热闹?” 要是白天没有看到那个奇怪的兔子面具人,许清焰肯定不会凑这个热闹的。 但这望月节怎么看怎么奇怪,许清焰从储物袋里取出几枚铜板,接下小二哥手里没有任何妆点的兔子面具:“我一个人也无聊,多谢小二哥。” “不客气,小的应该做的。”得了铜板的小二哥乐呵呵的退下,没有打扰许清焰。 许清焰检查过面具后,这才戴上,顺着人群往清风居外走去。 走出去后,都不需要许清焰去辨别放下,大街上的人多到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夹在人群中被推着往前走。 这么热情的庆祝一个节日,还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以及那个修仙长生的仪式。 许清焰不敢放松警惕,艰难的在人群中取出玉牌给流莺传消息。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叹息,这个弟子玉牌的作用更像是沧澜宗内部的BB机。 有的时候真是用起来太不方便了,许多事情都不能很好沟通。 等这次的事情了结,回宗门她一定要去玉衡峰转转,建议玉衡峰的弟子尽快把实时通话的法器提上日程! 望月城的百姓提着灯,举着火把,戴着兔子面具一路出城攀上望月峰。 夜色下,远远看去像是有一条火龙盘旋在望月峰上。 许清焰感觉到玉牌的颤动,想来是流莺传回了消息。 拿起玉牌就要查探,肩头却袭来一阵强风。 “谁?”许清焰果断侧身避开,却见一道白影从头顶掠过,那样子像极了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兔子面具白衣人。 许清焰下意识要追上去,另外一条胳膊却被人拽住:“姑娘走路如此不小心?踩着我家小孙孙都不说声就要走吗?” 老太太抓着许清焰的手腕,不依不饶。 许清焰失了去那个白衣人的最好机会,也明白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人,对老太太并没有不好态度,在腰间摸出几枚铜板和一张沧澜宗的符纸:“是我不对,几枚铜板给小郎君清洗鞋子。这枚护身符是我宗门所出,用作赔礼。” 好在那老太太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尤其是听出许清焰乃是修行之人,顿时喜笑颜开,只收了符纸,将铜板推回去,乐呵呵的说:“原来是仙师。这不打紧的,小男孩皮实。没想到仙师也来参加望月节,这是要去看看澶郎与神女挑选有仙缘的男女吗?” 望月节的事情许清焰还一知半解,低头瞥见玉佩上隐隐浮现的“危险,速离”四字。再看近在咫尺的峰顶,许清焰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涉险再往前走。 “我带着我孙儿来看看,万一我这宝贝孙子也有仙缘呢?真要如此,那可就是长命百岁的好福气哟。”隔着面具也能从语气里想象出老太太满是期盼和欢喜的模样。 为您提供大神 菖蒲君君 的《我靠背诵唐诗宋词飞升》最快更新 第 2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3 章 “仙师别看我如今年岁大了,我可是有位伯伯被选中过。就在上一次望月节,我那叔叔风姿绰约,当年不知多少人家要与我伯伯结亲。我家这也算是有仙缘。”老太太自信满满:“仙师,不若你帮我孙儿瞧瞧?” “修仙就这么好吗?”许清焰问。 “哎哟!”老太太语气夸张:“仙师已然是修仙之人,自然是不知道我们凡人的苦。生老病死,那都是苦。柴米油盐,也都是苦。若是能修仙,简直是天大的福分。否则,望月城哪里会如此欢庆望月节?” 许清焰穿过来就是修仙宗门的大师姐。 她上辈子生活的环境也跟这里全然不同。 只是听老太太这么说,许清焰觉得这番话可以完美代入那些现代长辈对考公考编的执念。 上岸就是铁饭碗,国家不倒你不倒,婚恋市场第一高。 “望月节有很多年了吗?”许清焰声音有些飘,眼中带着挣扎。 “很多年了。百年一次,少说也有七八回了。”老太太见许清焰不像是要上山的样子,也不给她瞧瞧孙儿是否有仙缘,干脆不跟她浪费时间。牵着六七岁的小孩往前走,仿佛走在越前面就能越被澶郎与神女注意到,得到仙缘的几率越大。 许清焰望着那对祖孙的背影,还有周围望月城百姓满是希冀和憧憬的欢喜,几次想要调转脚步离开望月峰,最后还是抬脚向前。 “希望不是什么阴谋骗局。不然,跟那些骗老人买保健品的有什么区别?”许清焰的理智告诉她不该去,流莺都传来消息说这里危险了,就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她的感性又让她对周围望月城百姓的欢呼喜悦不能熟若无睹。 按照老太太所说,望月节至少也有七次,被选中的就有十四人。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这十四个人生死不明,甚至家里人都不曾挂念。 一生都被包裹在“仙缘”两个字里面,无人记起他们原本的模样。 这边许清焰杀气腾腾的上望月峰。 那边望月峰上已经燃起热闹的篝火,戴着面具的少男少女们欢歌笑语翩然起舞,等待着最重要的时刻到来。 一路上幻想山上多么魔幻诡谲的许清焰看到这一幕有种荒诞的不真实。 从白天开始,热闹的望月城像是笼罩在一股莫名亢奋的情绪里不能自拔。 到了晚上还能如此激动的跳舞唱歌。 因为担心这里的情况,许清焰没有贸然加入,而是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待着。 只是再偏僻也只是比人声鼎沸的篝火堆安静一点,整个望月峰上毫不夸张的说,树上都能看到人像猴子一样挂着。 如果不是服装和周围人的谈论,许清焰都恍惚得以为自己还在当兼职导游了。 直到月上中天,望月城的这些百姓仿佛终于知道累,一个个都安静下来。 许清焰观察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见两道光好似从月亮投下,莹莹蓝光恍若轻纱落下。 一道,落在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少女身上。 另一道…… “是我的孙孙哦!我就说我家有仙缘,我有位伯伯可是百年前被澶郎选中的。”老太太高兴得握紧手里的帕子,激动得给周围人炫耀自己身边的小男孩。 “怎么还有一个是小孩?旁边那个都能出嫁了,这个小孩怕是现在还要家里人带着呢。” “你懂什么!做了仙人能有成百上千年的寿命,你当人家是小孩,等小孩长大了,你老了,你死了,小孩可好好活着呢。” “也是。不过,从前也有这么小的孩子吗?不是都说澶郎与神女只会选佳偶爱侣吗?” “这就是仙缘。否则哪里会有这么小的孩子同妙龄少女有姻缘的?” 人群中各种讨论,但无一例外都对那两人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仙缘啊。 谁不想长生不老?谁不想做腾云驾雾的仙人? 望月节百年一次。一个望月节都是许多人一生都无法看到的盛景,凡人百年对仙人不过弹指一挥间。 这样的认知,就更让望月城百姓对在望月节重视得不能再重视了。 许清焰望着眼前这一幕幕,心里是期盼着望月节的传说最好是真的。 她如今是修仙者,行走在外旁人都敬为仙师。可她也做过普通人,从前也是这些望月城百姓中的一员,太能体会这些人在面对仙缘近在咫尺却选中他人的滋味是什么样了。 人群中,那个被月光选中的少女和小郎君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走到篝火前。 两人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都伸手试图抚摸落在自己身上的月光,饶是戴着面具也能看见眼底的好奇。 在万众瞩目下,月光之中出现两个模糊的人影。 “是澶郎和神女!”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随后望月城的人纷纷朝着那两道人影跪下叩拜。 许清焰站在角落没有跪拜也不会被人察觉。 总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从储物袋里取出原主的剑,紧握手中。 没办法,她现在也没有别的武器可以用。 抬头看向半空中悬浮的两道人影。 在望月城百姓的眼里,半空中一个双臂间缠着飘荡的披帛,一个束着高高的玉冠,看不清楚面容,只当这是神迹。 甚至有百姓跪在地上磕头祈求家中病重的亲人可以安康。 可许清焰一眼望去,那漂浮着的两道人影分明是两个傀儡小人! 见此情景,许清焰下意识看向那两个被选中的人。 他们都戴着面具,看不清楚表情,只双手紧紧握着,身躯似乎被强行拉起来,脚尖点地,还在做轻微挣扎。 “假的!”许清焰抽出长剑正准备冲出去的时候,一杆烈焰长枪凭空飞出,身着软甲的李皎月从人群中现身,枪身一扫,将那两个被选中的人推回人群中。 剑奴上前一手一个拖住两人后背,再轻轻放下。 虬结的肌肉将宽松的衣衫都撑了起来,身上背着的剑匣被他轻松取下,落地的时候还发出沉闷的声响。 “龙吟!”剑奴一声令下,龙吟从剑匣飞出直击半空中的傀儡人。 许清焰也没有干看着,灵力灌注剑身朝着另外一个傀儡人挥剑斩去。 剑光和龙吟剑一同轻盈而至,将那两道看不清楚面容的人影拦腰斩断。 月光骤然暗淡下来,两个稻草傀儡落地,都被齐腰斩断。 “李姑娘,原来你没走。”许清焰瞥见地上的稻草傀儡,眉心微蹙。足尖轻点,跃至李皎月身边:“我还以为你们离开望月城了。这个望月节当真是有问题,是吧?” 李皎月双眼不住打量四周,似乎在警惕什么。 “多谢许仙师相助!”李皎月道:“我调查凌家堡的事情时觉得奇怪。叶终风就算学了炼尸之法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杀了凌家堡那么多人。凌家堡堡主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是金丹修为。凌家堡内也有元婴修为的长老。可这些人却都败于叶终风这个将将到金丹修为的人手中。虽然叶终风什么都没说,却还是让我查到了望月峰。” “结合望月城内的传说,我怀疑望月节根本不是什么挑选仙缘,而是有邪物作祟。” 李皎月声音不小,甚至还用上了一点灵力,就是为了让望月峰上的百姓都听得清楚。 “不可能!”望月城的百姓根本不认识许清焰和李皎月,冷不丁听她们如此说,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 望月城的名字都是因为望月峰改的,望月节更是在这里有近千年的历史。 李皎月三言两语要改变他们的认知,这是不可能的。 许清焰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两个人挣扎是真,漂浮在空中的傀儡也是真。 方才她离得远没看清,如今倒是认出来了。 这个被选中的姑娘便是白日她见到的那个被兔子面具白衣人拍中肩膀的那位。 许清焰考虑到这件事情对望月城百姓来说的确残酷,所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为平静:“是与不是,你们摘下那两个人的面具看看不就知道了?方才我就瞧着那两人的情况不对,可大家都戴着面具也看不清楚表情。不过,莫名其妙出现的望月节,还要按照仙缘挑选人。散修鲜少收徒,宗门更不会如此行事。这件事情,你们就没有怀疑过?” 散修自己的修炼资源都不够,收徒对他们来说是负担。 望月节靠着仙缘踏入修道一途与修仙宗门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饶是如此,还是有人不愿意相信。 凡人想要修仙,难如登天。 尽管宗门每二十年便会打开山门,有心修仙的人都能去报名,可能通过宗门考验的人少之又少。 望月节虽百年一次,却比那些修仙宗门要容易得多。 努力和运气,总有人想要试试等待运气爆发,天上掉下馅饼。 只是之前跟许清焰有过接触的老太太听了她的话,犹豫再三还是上前小心的摘下孙子脸上的面具。 “啊!” 旁边探头探脑看得人最先见到面具下的小孩紫青的面容,吓得连连尖叫出来不说,还飞快的拉开和老太太的距离,生怕自己也被粘上似的。 一旁少女的家人见此模样,也颤巍巍的掀开她的面具,同样露出一张紫青色的面容。 “真的是妖,真的有妖怪。” “没有神女,是妖女啊!” “妖怪吃人了,妖怪把那孩子和姑娘吃了。” 李皎月只是说有邪祟,许清焰也说这其中有古怪。 那两个人面色虽然难看却还有气息。 可几句话传到后面,俨然是大妖吃人,小孩和姑娘尸骨无存,走在半山腰的人更是吓得扯下脸上的面具就仓皇下山逃命。 不过须臾,之前还热闹非凡的望月峰上就剩下许清焰、李皎月、剑奴和那位老太太,以及两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一盏茶前还备受羡慕的“仙缘”幸运儿。 为您提供大神 菖蒲君君 的《我靠背诵唐诗宋词飞升》最快更新 第 2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