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死不做笼中雀,病娇皇子江山为聘》 第1章 教训人渣父亲 “砰——” 还没等苏婉宁睁开眼,一阵尖锐的剧痛袭来,好似有一台轧路机在她脑中来回轧碾。 耳边嘈杂的争吵谩骂声不断。 “死老婆子,没用的东西。生不出儿子,让你去当种女,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老子可没钱给你看病!还有口气就给老子继续当种女,给我上交酒钱!” “不然我也不介意让两个小赔钱货去做!” 好吵,黑鹰团向来是静默严肃的,更何况是“父亲”来视察的时刻。 这群人是不要命了吗! 苏婉宁稳了稳心神,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处破旧不堪的草屋,几坨干草堆砌的床,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稍微能看些的,便是正厅中间那张陈旧的红木椅了。 但最刺鼻的还是这一屋子经久不散的劣质酒味。 这里不是黑鹰团!这是哪? 正厅里那张红木椅上高高在上地坐着一个五大三粗,不修边幅,满脸酡红的男子。 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没走几步就到了苏婉宁面前,抬起一只脚——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那只大脚已经气势汹汹地踢了过来。 呵,什么阿猫阿狗,敢踢我? 苏婉宁想反击,惊愕的发现提不起力气,她迅速的调整成防御姿态,腰背弓屈,双臂朝前,护住了脑袋。 等了几秒钟,身上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痛楚。 耳边传来一声细弱的闷哼声。她疑惑地睁开了眼。 一个娇小的身躯覆在她身上,凌乱的发丝披着,嘴角带着一丝血色,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妇人。 她气若游丝地噏动着嘴唇:“你不要伤害小宁和小如,你不就是想要银币吗?我去当种女!我给你钱!” 男人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妇人的脸,一脸奸笑:“真是我的好娘子。” 说罢反手一转,又抚摸上了苏婉宁的小脸,来回摩挲着,像是掂量砧板的鱼肉一般,不怀好意。 苏婉宁冷冷地盯着这个男人,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状况。 她不是死了么,在最后一次暗杀任务完成后。 还记得自己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捂都捂不住,还有“父亲”朝她举着的黑黢黢的枪口。 自己最信任的人亲手杀了她,苏婉宁睁圆的眼睛盛满了不可置信。 肉躯不受控制地倒下时耳边传来“父亲”的一句轻飘飘的话:“一柄没有了锋芒的刀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不等她细想,忽然间头晕目眩,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中。 原来这身体的主人跟她同名也叫苏婉宁,有个姐姐叫苏婉如,刚刚护着她的妇人是她们的母亲林娘,而那个酒鬼正是她们的父亲苏强。 苏强这人年轻时花言巧语哄骗着林娘完婚,成婚后才发现苏强这人没什么本事,大男子主义,还嗜酒。 喝了酒更是六亲不认,对家里人拳打脚踢。 加之林娘成婚后一直生不出儿子,苏强整日泡在酒缸里,不管不问。 偶然间苏强听到坊间有人在做“种女”交易,价格不菲,便动了歪心思。 所谓种女,其实就是有些无法生育的,或是一直生不出儿子的富贵人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从外面挑选出合适的女子,与家主露水情缘,借腹生子罢了。 如果种女生出了大胖小子,事后可以得到一大笔丰厚的报酬,种女的名声也会远扬,此后“生意”更是会络绎不绝。 而林娘恰巧有一副堪称一代绝色的容貌。 她本来身子骨就比较柔弱,这几年身体状况更是越来越差。 鼓足了勇气,林娘这次向苏强委婉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适,想休息一段时间,结果就遭到了拳打脚踢。 这具身体的主人看不下去了,出言顶撞了苏强。 没想到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脑袋直直的磕在折断露出尖锐的桌角上,不省人事。 自己阴差阳错,这才穿越到了她身上。 看着身上奄奄一息,喘着粗气的林娘,再看看旁边那腆着脸,皮笑肉不笑的酒鬼,苏婉宁有了些恼怒。 强迫自己的娘子去做种女,这男人真让她觉得恶心! 想到这里,苏婉宁冷笑一声,没想到上天给了她一次涅槃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再受任何人的威胁和桎梏! 感觉到手脚恢复了一些力气,下一刻,脸上却又感受到了那种麻麻赖赖的触感。 眼角余光一看,苏强那只黝黑肮脏的大手还在肆无忌惮的摸着她的脸。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吗! 猛地一偏头,苏婉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咬上了苏强的手指,带着十足十的狠劲。 “啊!松口!这小赔钱货,敢咬你老子!” 苏婉宁不但没松口,反而更用力了,咬的就是你这种恶人! 苏强吃痛,狰狞的脸开始扭曲,他迅速伸出另一只手,一个大比兜就朝着苏婉宁的脸抡过来,带过一阵空气里的劲风。 苏婉宁犀利的眼角余光早就看到苏强的小动作,她的手早就在背后默默蓄起了力。 脸上细小的毛孔已经微微竖起,苏强的手掌距离已不到一厘米! 下一秒,她的手就稳稳地箍住了苏强的手,使得他进退不得。 看着男人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苏婉宁眯起了眼睛,她的眼本来就是狭长型的,眼尾上翘,此刻显得更冷冽了。 她嫌弃的吐了一口唾沫,“一个人渣,老天不收,我替老天收拾收拾你!” 冷漠的声音让周围空气仿佛都下降了几个度。 话音刚落,她就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她从小就接受杀手训练,对人体的穴位骨骼了解的不能再了解。 人的手腕上有个阳池穴,就在凹窝处连着肌腱的筋,在这个位置稍稍用力,就会让人体验到挑断手筋的感觉。 她的手就在这个位置死死地扣住了苏强的手腕,几秒钟后就听到了苏强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苏强脑门上已经开始流冷汗,像被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下,瞬间清醒了。 “乖乖,我的好女儿,为父知道错了你快松开” 苏婉宁抠了抠耳朵,仿佛没听到似的,漫不经心的开口:“酒醒了?可是我这还没结束呢?” 修长的手指并拢在一起,指甲很短,经常做家务的手并不白皙,苏婉宁学着苏强的样子,伸出前去,“啪啪”两声清脆的拍打声在苏强惊恐的脸上炸响。 第2章 林娘的回忆 苏强两腿战战,抖得像筛糠似的停不下来,他是真的有点慌了。 苏婉宁的眼神冷静的可怕,她是真的会杀人! 苏强忍着手腕疼痛,转向林娘,痛哭流涕地求饶:“好林娘,我错了,都是我禽兽不如,我罪该万死,可是你也不想小宁背上杀父的骂名吧她还这么年轻” 林娘双眼朦胧,这个男人曾经让她又爱又恨,回忆里的那些海誓山盟仿佛还在耳边,但身上的疼痛早就磨光了那些甜言蜜语。 她对苏强彻底死了心,但小宁,自己怀胎十月的亲骨肉,此刻像变了一个人,如果真的弑了父 会被抓捕受牢狱之灾不说,更重要的是名节和名声还会一败涂地。 她自己就已经切身体会过,决不能让小宁步她的后尘! 林娘紧蹙着眉,含着泪花,拉了拉苏婉宁的衣摆,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婉宁看懂了林娘的授意,长长的眼睫垂下来,遮住了她黑的发沉的眸子。 轻轻叹了口气,她以前是孤儿,母亲对她而言,是个存在于书本里虚无缥缈的人物。 她能感觉得到,林娘对她是真心实意的,是深爱的。 不想惹林娘不开心,所以她选择遂林娘的意。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苏强这人渣还是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稍稍卸掉了一点力,苏婉宁顺势一推,苏强就狼狈的倒在了地上,糊上了一脸的灰。 苏婉宁走过来,踢了踢他的腿,“刚刚你踹我们的是哪只脚?这只?” “还是这只?” 苏强磕磕巴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只知道一个劲的求饶。 不理会苏强的“无病呻吟”,苏婉宁踩住了苏强的一只脚,缓缓半蹲下来。 捡起旁边地上的一节断掉的木棍,二话不说,高高举起后直接敲在了苏强脚踝的昆仑穴上。 “啊——”苏强疼的大叫,控制不住的在地上打滚。 这一棍下去,他的脚腕的筋骨已断,苏强那条腿算是废了。 苏婉宁转过身,从地上扶起林娘,她真的好轻,搀扶着的手臂好像挽着一节骨头,整个人仿若风一吹就倒。 本来应该是一个明媚的美人,此刻却好像成了一只折了翼的蝴蝶,被永远困在了这个草屋里。 扶着她走到“草垛”床边躺下,突然发现床尾墙角处好似藏着一个人,灰头土脸的,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说起来,这屋里还有一个苏婉如一直没有见到。 记忆里的苏婉如确实很胆小,十分惧怕苏强。 苏婉宁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角落里的女人这才好似回过了神,冲了出来,紧紧抱住了苏婉宁,“哇”的一声哭了,“小宁,小宁我好害怕” 她不太会安慰人,只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怀里苏婉如本来渐渐平静下来的身躯蓦地又开始小幅度的颤抖起来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还在地上打滚的苏强,狰狞的脸上龇牙咧嘴的,更丑陋了。 “你还不快滚?”苏婉宁低喝道。 苏强脸上闪过一丝恶狠狠的光,却终是啥也没说。 等到看不到苏强匍匐着挣扎蠕动滚出去的背影后,苏婉如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她虽然还在小声啜泣着,但眼里比之前多了一丝灵动。 “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林娘捂着嘴,片刻后放下了紧握成拳的手,冲她们虚弱的微微笑了一下。 她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了,更像是一种沉闷的青白色,眼睛周围也泛着乌青。 这一瞬间,她眼里的光仿佛都熄灭了一瞬。 苏婉宁觉得不对劲,她蹲在林娘床前,不由分说的掰开了她紧握的手。 一滩殷红的鲜血赫然出现在眼前! “娘!”苏婉如也看到了,焦急的喊道,“我去找郎中!” “咳咳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的,”林娘喘了口气,气息微弱的开口,“小如,我就是有点饿了,你去给我煮碗粥好吗?要稠一些的。” 苏婉如一边哭着一边点着头,“我去我去,娘,你等我。” 待苏婉如跑出门外,林娘贪婪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后。 她又转过头,看向苏婉宁,“小宁,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苏婉宁趴在床边,握着林娘冰冰凉凉的手,安静的听着。 “我有一个放在心底的人,不是苏强那个混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世人都称他明启暖阳侯。” “但我和他相遇的太晚了,相遇的时机也不对,他和他正室大夫人是家族联姻,两人并无感情,成婚后发现大夫人无法生育,我这才做了他的种女。” “怀孕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因为这时候他是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 “你的父亲不是苏强。你的父亲是暖阳侯。你和小如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因为没有生出儿子,大夫人断不会留我,他问过我要不要入他的门,我想到了小如,她那时也很小,在苏强身边我放不下心。” “我拒绝了暖阳侯,这一别,此后竟再不复相见。” 林娘顿了顿,微微坐起了一些,摸了摸苏婉宁的手,吩咐道:“小宁,你去东边墙角下掀开那块缺了角的地砖,把里面的东西拿来给我。” 找到林娘说的那块砖,掀开一看,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四个角甚至已经开始微微被腐蚀。 没有多想,赶忙跑回林娘身边,递给她。 林娘抚摸着盒子表面,温柔的好像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啪嗒”一声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陈旧的钱袋、一支画黛笔和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 林娘取出那张纸,小心翼翼的展开,原来这竟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对俊男美女,女子小腹微微隆起,坐在梳妆镜前,笑眼弯弯,大眼睛亮亮的,看着男子的眼神像盛满了一池春水。 男子则一身靛青色长袍,身形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持一支画黛笔,微欠着身,轻柔地给女子画着眉,满眼的柔情浓的仿佛溢出了画面。 旁边写着一行笔锋有力的正楷:‘应是绿意晓声浓,不及卿语思连弄’,还盖了一个刻着暖阳侯的私印。 第3章 一醉释怀泯恩仇 林娘看着画,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脸上洋溢着笑。 好像她回到了他身边,此刻他正为她画着眉。 又是一声剧烈的咳嗽,把林娘拉回了现实。 她把画叠好,收进小木盒,又拉起苏婉宁的手,嘱咐道:“如果我不在了,你带着这幅画去找你亲生父亲认祖归宗,暖阳侯是大户人家,不求你大富大贵,但应该能确保你平安无虞。” “娘亲再求你一件事,如果你认了祖归了宗,你带上小如,她毕竟跟你一起长大,娘不忍看着她被苏强迫害,”林娘盯着苏婉宁的眼睛,“娘要你现在就答应娘。” 苏婉宁了然,她此刻眼角也有些湿润了,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答应。” 林娘舒了一口气,手心攥着那只画黛笔,口中喃喃自语,“好想再见他一面啊” 两人都没有注意,门外苏婉如的身影已经站了很久。 话音未落,画黛笔就蓦然掉到了地上,林娘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一滴眼泪落下来,刚好落在“不及卿语思连弄”的“思”字上,水渍蔓延开,思字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娘——”与此同时,门外的苏婉如不顾掉在地上的盛粥的碗,也跑了进来,一个前扑,撞开了原本在床前握着林娘手的苏婉宁。 苏婉宁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但这算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失去亲人的感觉。 心里像吃了几斤的柠檬,加倍的发酸发涩。 林娘这一生,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最后的时刻见不到自己的爱人,临终前还在为她的两个女儿着想、铺路。 一滴水珠从她的眼角划过,钻进了她的嘴角,咸湿咸湿的,这才发现是一滴眼泪。 趴在林娘身上大哭的苏婉如倏尔转过头,阴鸷地盯着苏婉宁,凶恶的大叫:“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顶嘴,娘替你挡那一脚娘就不会死!” 苏婉宁抚了抚额,这苏婉如是被冲昏头脑,开始胡言乱语,好坏不分了。 这怎么会是她的错?明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苏强! “姐姐,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说着,她朝苏婉如后脑勺轻轻拍了一掌,苏婉如当即昏睡了过去。 轻轻地把小木盒中的东西取出来,放进了自己的衣袋。 陈旧的钱袋里是几枚碎银,林娘的后事不可以不办,苏婉宁决定拿这个钱好好安葬林娘。 这样一来,去青城找暖阳侯的盘缠便没有了,需要另外再想办法。 正思索间,衣袋里的手不经意地摸到了一个圆圆的物件,取出一看,是一个椭圆形却通体乌黑发亮的玉佩。 不可思议的是,这玉佩跟她穿越前从小就当作项链带在脖子上的那个玉佩一模一样! 这玉佩是她偶然间顺手救了的一个算命的瞎眼老头给她的,说是可以帮她挡灾。 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她倒下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好像恍惚间看到这玉佩发出了一团耀眼的红光。 或许这玉佩身上另有玄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典当这枚玉佩。 她找了跟细绳,穿起这枚黑玉佩挂在了胸前。 随着一声公鸡啼鸣,东边出现了太阳的光晕。 苏婉宁整理了一下,出了门。 她先是去找了殓师,安葬了林娘。 接着她去了铁匠铺,这个铺子不大,铺里只有一位留着络腮胡,虎背熊腰的大叔。 “工匠师傅,你这里招零工吗?” 大叔上下打量了一眼苏婉宁瘦削的小身板,嫌弃的挥了挥手,“不要不要,就你这身板请你来绣花吗。” 四周环视一圈,她发现店里有很多还未开刃的刀和小匕首,凌乱的堆放在一起,一看就是根本来不及处理的。 作为曾经的金牌杀手,她出任务时浑身层出不穷的暗器也是她的绝活。 因为喜欢,没有任务时打造暗器和兵刃也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我会开刃!并且我要的工钱不多,您看着给。”说着,她直接走到那堆兵器前,十分专业的动工上手。 大叔原本竖着眉毛正欲呵斥,但看到苏婉宁专业的手法瞬间惊呆了嘴,没想到这瘦小丫头还真有一手啊。 不多时,苏婉宁的高效率已经让那小堆兵器见了底,她惊讶的发现,兵器底部竟有个圆环状的小东西。 捡起一看,确是一个不太规则的小圆环,放进食指一戴,却是恰恰正好。 把玩着手里这枚小圆环,她顿时灵光一现,何不改造成一个带着伸缩尖刺的戒指暗器呢。 说干就干,等她工作做完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了,大叔给了她十文的工钱,笑眯眯地叫她明天再来。 一天没有吃饭,她在包子铺买了香喷喷的大包子正想饱腹一顿,想了想,又买了一个包子打包。 远远地还没进家门,就闻见了一阵美味的饭菜香。 怎么回事?家里哪有这个伙食条件? 快步走进门,只看见那张破烂木桌上摆满了美食,苏婉如正在灶台前忙碌,看到她进来,灿烂的笑意浮现,“妹妹,我这还有一个菜,你坐着等我。” 屁股还没坐热,门口出现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正是昨日被苏婉宁断了一条腿的苏强! 蹭的一下立马站了起来,“你还敢来?” 苏强弓着腰,脸上露着讨好的笑。他正要开口,苏婉如端着菜走出来了:“小宁,是我叫他来的。” 她拉着苏婉宁的手,安抚道:“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自从林娘走后,他也是真的意识到错了。” 随后又指了指这一桌的菜肴接着道:“这桌菜,就是他给我们赔罪的。” “对对对,小宁啊,为父是真的知道错了,林娘她也走了,以后你们俩就让我来弥补你们好吗?”苏强讪笑着,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我还带了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的烧仙酒,都给你们喝。” 这人渣真的是来赔罪的吗? 苏婉宁半信半疑的被苏婉如拉着坐了下来。 三人落座,苏强便给每个人斟了一杯酒,他举起手中酒杯,嘴里道着一酒泯恩仇,之前的事全部一笔勾销,从今之后一切重新开始。 苏婉宁听完没有动杯,看着苏强率先喝掉了那杯酒,身边苏婉如也二话不说喝掉了酒。 等了片刻没有什么异常,她才慢慢的举起来,刺鼻的酒味让她顿了顿,但看着苏婉如期待的目光,还是一饮而尽。 第4章 卖进刘府 放下酒杯的那一刻,苏婉宁发现苏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几杯酒下肚,苏强眉眼上吊,嘴角咧到了耳根,鼻翼浮现出两条深深的法令纹。 又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 “你”苏婉宁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询问,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让她心里凉了一截! 这软绵绵的呻吟声是她发出的声音? “小赔钱货,呵,要不是看你这脸蛋还不错,还有点用,老子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婉宁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沉沉的,想伸手撑一下,却发现她连手都举不起来。 苏强转着手中的酒杯,砸吧着嘴,“这药可是老子花了大价钱搞来的,壮年男子吃了都要昏倒。” 下一秒,她就不受控制地倒在了饭桌上。 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被下了药! 想来三人同是喝了酒,却单单只有她中了招,这药不在酒里那必是在酒杯里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 苏婉宁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暂时恢复了一丝清明。 耳边苏强还在喋喋不休,“你还不知道吧,刘员外家的傻儿子重金招种女,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要相貌上佳的处女,为父仔细一想,这种好事不能花落别家啊,你说是不是?” 苏强一边说着,一边朝苏婉如举起了杯。 “说起来,这事也多亏了你的好姐姐,你的好姐姐说你‘愿意’,我们已经讲好三七分,你看这事不就成了?” 话音未落,苏强拉起了苏婉如的手,“毕竟,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旁的苏婉如。 知人知面不知心,苏婉如,平日里待你不薄啊。 一旁的苏婉如猛地抬起头,双眼泛红,额发凌乱,脸上露着疯狂的笑。 “很惊讶吗?我的好妹妹?” “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恨你吗?” “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母亲看到我就会尖叫,以前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昨天我才知道” “原来我是母亲最讨厌的人的女儿,而你是她最深爱的人的女儿!” “自从母亲把你带回来后,她的眼里只有你!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而我,连见她的最后一面都是一种奢侈。” “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 “对了,好妹妹,这桌饭菜你可要多吃点,毕竟如果没有你,那还能有这么好的伙食。” 咬紧了后槽牙,嘴里的血腥味显得更浓了,原来这就是背叛的滋味。 怀里还有些温热的包子“啪”的掉在苏婉如的脚边,她看也没看,小脚直接踩上去还使劲碾了碾。 亏她还答应林娘,处处想着她! 说着苏婉如站起身,伸手朝她衣袋里摸来。 苏婉如还想干什么?! 努力提起指尖,朝着自己的几个身上血液大动脉处点了几下。 这药从口入,肯定是随血液发散全身,减缓几个动脉点的血流速度,可以争取一些时间! 如果苏婉如还想得寸进尺,致她于死地,那么她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没想到苏婉如只是在她胸口衣领里掏了掏,掏出了那张林娘临死前交给她的那幅画。 “好妹妹,谢谢你给我铺的路,你这次去做种女,刘员外家对你可满意了,直接预付了酬金,”她掐着苏婉宁的脸颊,说着恶毒的话,“从今往后,我的父亲才是明启城暖阳侯,而你只能永远在这穷乡僻壤里做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种女!” 只见她把那幅画放进自己的衣袋,随后坐下来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癫狂的放肆大笑。 一声声刺耳的嘲笑声就像无数看不见的巴掌,一下下狠狠的扇着自己的脸。 苏婉宁一双眸子冷寒锋锐的瞪着她,却无力阻止她的行为。 苏婉如,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在失去意识前,强撑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手指上那个戒指暗器插进了自己的发髻中。 再次醒来,首先入目的是高高的房梁,房间不算小,四周是摇曳的烛光,虚虚晃晃的,叫人看不清楚。 透过晕红的帐幔,能看出这个房间不算小,房间当正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几叠法帖,并数宝砚。 想必这就是那个刘员外家了,不愧是大户人家,看着还挺有钱。 刚想起身,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成“大”字形捆在四个床脚,别说下床了,便是转个身都不能。 再低头一看,苏婉宁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过,但只穿着一身裘衣裘裤,像极了一只被拔了毛的肥鸡,任人宰割。 顾不得身上单薄的衣物,苏婉宁满脑子思考的是如何脱身,眼下手脚皆被绳子捆住,一点可以发挥的空间都没有。 如果能有个刀片或是锋利些的工具 对了!戒指上带着尖刺! 努力的把头向手那边靠,但因为脚也被绳子捆住,差一点距离卯足了劲就是碰不到。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房间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谁!” “嘿嘿,小美人儿,你夫君来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细瘦男人直扑过来,压在了苏婉宁身上。 男人压着她,先是端详了片刻她的脸,啧啧赞叹着。 随即伸出手从她的眼睛开始,慢慢抚摸起来。 这感觉就好似被一条毒蛇缠绕爬过,留下了一串黏腻湿滑一样。 强忍着恶心,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这男人一对下垂吊三角眼,下巴尖尖,面颊瘦削。 一副典型的尖嘴猴腮相。 奇怪,苏强不是说这户人家是个傻儿子吗,这男人一副奸猾相,看着不像个傻的啊。 许是摸了美人的脸还不够味,男人手顺着脖颈下游,正欲滑进她的衣领。 “刺啦”一声,亵衣已经被他撕裂出一道口子! “等等!”苏婉宁顾不得其他,连忙大叫一声。 男人的手停了下来,挤着眼睛,突然凑到了她的脸前。 两人四目相对,近的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怎么了,娘子?”男人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第5章 就凭你? “呃就是”苏婉宁本来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想到这男人好色的举动,突然灵光一现。 她睁大了眼睛,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味道,眸光映着烛光,亮闪闪的,媚意荡漾。 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启。 “大人,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如我们今夜就玩个刺激的,如何?” 男人来了兴致,“哦?怎么玩?” 苏婉宁一边抛着媚眼,一边朝着男人耳边吹气:“大人,你只需把我的双脚解开,我们就可以尝试别的姿势。” 男人听到这话,身体顿了顿,看得出他很犹豫。 “你这个小妖精,我可是听你姐姐说,你的小花样很多,解不得呢。” 该死的苏婉如! 暗暗的把恨意压在心底,苏婉宁下定了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豁出去了! 眼睛一闭,下一秒,柔软的双唇贴上了男人的脸颊,“大人,只是解开我的脚而已,我的双手不是还牢牢的绑着呢嘛~” 男人的小眼睛骨碌碌一转,一个手无兵刃,双手还被绑的女人,量她也翻不起什么惊涛巨浪。 自己还可以尽情的享受一番,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他笑眯眯地刮了刮苏婉宁的鼻尖,“小美人儿,给你解开了你可要好好伺候。” 忙不迭的点着头,苏婉宁附和道:“一定的一定的,大人,保证让您欲仙欲死。” 男人随即转向了床尾,三下五除二解掉了她脚上的绳结。 感受到双腿没了束缚,她立即活动了一下双腿。 抬腿。 屈膝。 没有任何不适。 尖嘴猴腮男正欲重新覆到她身上,苏婉宁眼波流转,抬起一只玉足,脚尖轻轻架住男人的大腿。 男人不但不生气,反而抓着她滑嫩的脚踝,上下抚摸。 接着一点点向上爬,圈住了男人的腰,男人肉眼可见的更兴奋了,开始小幅度的耸腰。 再慢慢的慢慢的,双腿一点点缠上了男人的肩膀,接着是脆弱的脖颈。 倏尔用力,双腿圈着男人的脖子拉近,苏婉宁此刻眼神不再妩媚,她眼睑低垂,整张小脸笼罩在烛光的阴影下。 像一个从地狱来索命的修罗。 “去死吧。”朱唇轻启,苏婉宁给男人下了判决。 大腿突然发力,紧紧地绞在一起,“咔嚓”一声,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脖子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垂了下来。 男人脸上还带着那色眯眯的笑。 毫不犹豫地踹开尖嘴猴腮男的尸体,解开了双脚之后,她的手终于可以摸到发髻里的戒指了。 还不等她稍稍松一口气,下一刻,房间的大门又被推开了! 心里咯噔一下,朝大门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圆头圆脑,挺着一个大肚腩,绞着手指,低着头的男子。 这男人看着像是个智力有点问题的,想必就是苏强说的那个买家了。 这男人也不走上前,只在原地咬着指甲,突然抬起了头,面前的一幕让他瞪大了眼睛。 “大哥!大哥!大哥!”他指着尖嘴猴腮男的尸体尖叫。 刺耳的叫喊声瞬间让整个院子亮起了灯。 周围断断续续传来一些人的说话声,脚步声。 不能让这傻子叫来更多的人! “闭嘴!不许叫!”苏婉宁低喝道。 谁知这傻子听不进去人话,像是癫狂了一般,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大喊着:“大哥!大哥!死了!死了!”一边冲出了房门。 顾不得去追那个傻子,苏婉宁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抓紧用戒指上的尖刺磨断了手上的绳子。 那傻子出去乱喊一通,整个院子的男女老少知道只是时间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要赶紧逃出这个府邸! 她跳下床,迅速的扒下尖嘴猴腮男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接着环顾四周,整个房子是木质结构,她拿起桌上的蜡烛,毫不犹豫地扔到了床榻上。 刹那间,燃起了熊熊烈火,火焰直冲云霄,火光照亮了夜空。 潇洒地拍了拍手,苏婉宁敏捷的从窗户跳走了。 这把火能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寻找大门出口。 巡夜的下人焦急地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周围的人开始越来越多,都提着大大小小的水桶,偶尔还能看见几个穿着华服的主人。 她深深地低着头,混迹在人群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企图蒙混过关。 偏偏事与愿违,一句娇呵蓦然响起:“前面那个!站住!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说话间,一只白嫩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转过头给我看看!” 苏婉宁仿佛没听到似的,没有转头。 这个时候转头,不是等着被抓吗! 趁着那人几秒钟的犹豫,她直接抓住了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同时微微屈身,让自己重心前移。 一个漂亮的过肩摔,那人在空中飞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后一个屁墩摔在了地上。 “大胆!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那女人毫无形象的摔在地上,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大喊。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苏婉宁提起腿,带着生死竞速的决心,快步跑了起来。 她知道,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跑,只会慢慢消耗自已的体力。 现在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眼下应该寻找一个藏身之处从长计议。 在前面的拐角处,苏婉宁转进了旁边的一间不起眼的房间。 这间房间外面看着不大,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竟别有洞天。 房梁上垂下很多纱幔,好似仙女的裙摆,一层层随波荡漾,平添一丝神秘。 四周挂着墨画丹青,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拐过一道屏风,在纱幔的笼罩下,苏婉宁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美背! 这背有肌肉,却不过分贲张,几缕乌黑透亮的青丝流连在他的蝴蝶骨上,更显性感了。 男人听到声响正欲转过头 不能再让他叫出声! 苏婉宁条件反射一个跳步冲上前,右手锁住男人的脖子,左手带着戒指露出尖刺,抵着男人的颈部大动脉。 墨景栎看着架在脖间的纤细的手臂,好看的眉皱了起来,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只要你别叫,我便不会伤你性命。” 他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丝玩弄的笑,“就凭你?” 第6章 猫捉老鼠 这男人的声音厚重低沉却意外的好听。 仿若从高耸山涧涓涓流下的小溪,在轻轻敲打碎石。 等等,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苏婉宁脑海中警铃大作。 她反应速度很快,在看到男人手臂隐隐显现的青筋时,立马果断松开了自己的手,想与他拉开距离。 毕竟不可否认的是,男女在体力上有着客观的劣势,尤其在发现对方也是个“练家子”的情况后。 但还是来不及了! 就在苏婉宁松手的同时,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指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到了她的腰窝。 就那么轻轻的,看似随意地一点,苏婉宁只感觉到腰上一麻,身体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两秒。 两秒,在强劲的对手面前,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小命恭敬的双手奉上了。 太轻敌了! 本以为在这种衣锦奢华的大户人家,都是些绣花枕头,没想到这次踢到了一个铁钉! 等她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时,这男人已经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正慢悠悠地转过头来 这男人身在刘府,大概率也跟刘府有着不浅的关系,如果被他抓住,之前的反抗就像是小丑表演不说,更重要的是小命要不保。 她可不想再次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这里,苏婉宁下定了决心,满眼狠决。 她迅速提膝,另一只手抓住自己被对方控制住的手臂,向膝盖方向用力向下按去。 这一招下,如果对方立马松了手,那她就自断了自己手臂,但脱身的目的达成。 如果对方不放手,那就一起断一只手臂吧! 看着女子连拽着自己的手臂一起,正以一个势不可挡的冲劲向下去时。 墨景栎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惊讶之色。 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倒是有点意思。 这样的人才如果成了独臂废物,略感可惜啊。 他随即轻飘飘一抛,松开了抓着苏婉宁的手,接着不紧不慢的转过身,膝盖强劲地一插,架开了她的腿,直接卸掉了她的力。 另一只手绕过了她的细腰,轻轻的一带。 此刻的二人好似鸳鸯交颈,距离相近不过一尺。 这姿势看着就好像他抱着她,她依偎着他似的。 苏婉宁这才发现,这男人身形高大,肩宽窄腰,骨架体格堪称完美。 她在他怀中,几乎完全被笼罩,恍如倦鸟归了巢,看着十分有安全感。 抬头望去,这下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 不得不说,苏婉宁有点小失望。 这男人身材这么出色,但是他的脸除了那双丹凤眼可圈可点之外,脸上其余五官真的是平平无奇。 就是个放在大街上混为背景板的普通人长相。 姑且能算个小清秀。 倒是没想到这男人为什么会阻止她自断手臂的? “你是谁?”墨景栎动了动嘴唇。 “我是苏婉宁。”苏婉宁毫无惧色,直直地盯着男人晦暗不明的丹凤眼,沉静地道。 她前世学习的谈判课程告诉过她,不论多么处于下风的谈判,面上都要波澜不惊,方才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墨景栎听了倒是呆愣了几秒。 他挑了挑眉毛,狐狸眼弯了弯,流出了几丝潋滟的流光。 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被抓还能如此面不改色,这女人莫非是个面瘫? “快,来一队人,跟我这边搜一下!” “上头吩咐了,那妖女罪不可恕,敢戕害我们大公子!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门外院子里的跑步声,追赶声越来越近。 苏婉宁面色如常,但心里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 怎么办?怎么办? 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心。 这个小动作也没能逃过墨景栎的眼睛,他恍然大悟,好整以暇的笑道:“原来是个小妖女啊。” 说着他倒是像没事人一样,放开了对苏婉宁的钳制,反而像看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伸手抬起了苏婉宁的下巴。 “我今天心情好,更期待欣赏一场猫捉老鼠的表演,”墨景栎靠在苏婉宁的耳边,音色沉沉中带了一点欢呼雀跃,“小老鼠,我可以当做没看到过你。” “这个房间任你使用。” “尽情地逃吧。” 说完,他收回手,仿佛苏婉宁没有来过,往屏风后走去。 苏婉宁却没有动。 这男人喜怒无常,只怕她刚离开这个房间一秒,这男人就会立刻大叫暴露她的行踪! 口头的合作约定都是不可靠的,只有成为同一阵营的利益共同体才能牢固。 她可不敢把自己的生命赌在这种看不透的人身上。 看着男人的背影走向屏风,她这才发现,屏风后是一张大床,床边还放着一个很大的圆木桶,木桶上升腾着袅袅热气。 再联想到之前刚一进门就看到的半裸美背,想来这男人原本应是要沐浴的,只是意外的被她这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灵动的眼珠转了转,既然你说这个房间我随便用,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婉宁提前做好了冲刺姿势,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的身影,就在他路过那个木桶时,她猛地一冲、一扑! 圈着男人精瘦的腰,把他拉进了水桶里。 “哗啦啦”溅起的水花仿佛一朵朵小型喷泉,绽开在周围。 进入水桶后,苏婉宁迅速凝神闭气,沉在桶底,没有浮上来。 不仅如此,她还不放心的拿着戒指尖刺,抵在男人大腿根的股动脉处。 若是我被抓住,你也脱不开干系。 要死一起死吧! 墨景栎反应了过来,这女人是要拉着他一起当“老鼠”啊! 他面色阴沉的像乌云,有些恼怒,不听话的玩具实在是不招人喜欢。 既然如此,这玩具不要也罢! 墨景栎抬起手正欲提起苏婉宁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刘府管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大人,实在唐突,这么晚打扰您,今夜府上有个女刺客,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见?” “没有。”墨景栎看着水底若隐若现的娇小身躯,语气不悦。 如果此情此景被看见,那跟这妖女的关系真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大人,可否让我们进来查看一番?您看,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实在是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一行人就已经推门而入,乒乒乓乓四处搜查了一番,并无所获。 管家弯着腰,走上前恭敬地给墨景栎赔礼,眼神却时不时的瞟过浴桶里面,恨不得零距离凑近水面仔细查看。 墨景栎的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刘管家,是不是还要进我的浴桶里查看一番?” 刘管家赔着笑,走上前,这下实打实的看到了浴桶里的水面,浴桶里飘着药材,并无异样。 第7章 认主 刘管家立即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面容:“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叫他们都撤。” 一边说着一边朝后倒退。 突然“啪”的一声,刘管家的后退十分恰好的撞到了房间陈梁柱,手中的纸扇又十分恰巧的掉入墨景栎的浴桶中。 “墨大人息怒!小人这就捞起来!” 刘管家假模假样地说着,手已经伸入了浴桶中。 这刘管家竟也不是个善茬! 苏婉宁在水下听得一清二楚,她为了不被发现,收起了戒指上的尖刺。 蜷缩起身体,紧紧贴着墨景栎,不留一丝缝隙。 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飘在浴桶中,分不清你我。 谢天谢地,这具身体十分细瘦,如此贴身靠着,除非刘管家的手直接朝着墨景栎的身体摸,不然应该不会发现她。 刘福的手搅动出一圈圈的水波,苏婉宁怕被发现,干脆整个脸也贴上去了。 这下脸刚好对着墨景栎腰腹部,随着水波的浮力微微触碰。 本来温软的皮肤顿时硬挺了起来,苏婉宁知道,这一定是那个男人的腹肌。 腹部肌肉受力就会变得紧绷,看来他也不太好受嘛。 刘管家的手还近在咫尺,她只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双手继续牢牢的抱着他,两条腿也是交叉紧紧绕着。 她就好似一株妖娆的菟丝花,一圈圈缠着粗壮的树干,密不可分。 这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墨景栎本来正欲呵斥这个得寸进尺的管家刘福。 没成想,下身突然贴近一具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身躯。 这个小妖女,她在干什么! 墨景栎身体难得紧绷了一瞬。 他虽然意志力一向很强大,但从不近女色。 不论如何,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和女子如此近距离的肌肤相亲还是第一次。 能感觉到她的小小的鼻尖和那更加柔软的嘴唇正贴着他的腹肌,时不时地滑过摩擦 该死! 墨景栎强忍着自己的冲动,暗暗咬着腮帮子,维持着表面的云淡风轻。 刘管家的手搅动着了一圈,捞出了纸扇,并无所获。 磨蹭了这么久,就算是个水性好的,也该露出马脚了吧。 或许墨大人这里确实没有人。 刘管家讪笑着,“墨大人,小的这就走。” 行至门外,刘管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低着头提了一句:“墨大人一定要好生歇息,我们家二公子的病还指望您呢。” 墨景栎眯起了眼,眼神愈发阴寒。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暗测测的威胁他呢。 如果不是为了圣陵图的消息,照他的脾气,早就好好教训一下这群渣宰了。 墨景栎沉着脸,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婉宁这边却有些坚持不住了,即便是她曾经做过特训,如此长时间的闭气凫水也要到了极限。 她硬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脸庞已经憋得涨红,刚听到管家关门的声音,下一秒她就“哗”的一声破出了水面。 顾不得整理湿漉漉黏成一团的头发,贪婪般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稍微缓过了一会劲,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的触感温热光滑,坚硬又不失弹性,捏一捏还十分劲道。 嗯?这是什么? 苏婉宁定睛一看,原来她还抱着这男人的腰呢,不得不说,男人有个好腰真的非常加分。 但眼前这个男人可不是一般普通人,看着墨景栎瘟神般的脸色,她十分识趣的放开手。 正准备站起身,脖间就像被绳索勒住了似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而来。 一张狠戾的脸放大在眼前,这个瘟神掐住了她的脖子! 没想到这男人的速度如此之快! 看来他之前与她过招,或许都放了水。 她双手紧紧的抓着脖子上墨景栎的手,试图阻止他的动作。 不行!她现在这个营养不良的身体,使出的这点力量对比起来是杯水车薪,根本抵挡不住! 眼前的事物慢慢变得模糊不清,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不! 我还没报仇!我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我还有很多事没做! 苏婉宁眼中红光大放,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 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甲扣进了男人的手臂。 嘴里的鲜血顺着嘴角,流过脖子,流过男人的手臂,慢慢的慢慢的“啪嗒”一声,滴在了胸前那块黑玉佩上。 黑玉佩像一棵久逢甘露的枯草,得到了滋润,鲜血在光滑的表面被吸收,瞬间消失不见。 刹那间,原本乌黑的玉佩变得通体血红,绽放了耀眼的红光。 红光闪过了墨景栎的眼。 嗯?这是? 血滴子! 传说血滴子是开国始祖留下来的圣物,得血滴子者得天下。 还有一种传说:血滴子是开启圣陵的“钥匙”,圣陵里有奇珍异宝,武功秘籍,起死回生的丹药 但没人知道圣陵的具体位置,血滴子也在之前的战乱流年里,流入市井江湖,不知去向。 没想到皇亲贵族、各大江湖人士都想得到的血滴子在一个女人手里。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竟然可以让血滴子认主! 这血滴子还有个特性:每一百年只认一个宿主,形成绑定关系,血滴子认主后会由玄黑色变成通体血红色。 如果宿主死亡,血滴子也会沉眠,此时的它就只是一块普通的黑色玉佩,毫无作用。 墨景栎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间,他早就卸了力,松开了掐着苏婉宁的手。 苏婉宁闷哼一声,得以呼吸,眼里的红光慢慢的沉淀下来,消失不见了。 她也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濒死瞬间抱着强烈的愤恨和不甘,随着眼前红光乍现,让她产生了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浑身仿佛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回过神来,没想到这个男人已经放开了手。 男人紧盯着她胸前的玉佩,乌黑的玉佩还是一如往常那样乌黑。 墨景栎拿起玉佩,仔细端详,血滴子还是玄黑色。 在光源下照看,中心有一圈隐隐的泛红,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可以肯定,刚刚亲眼看到了血滴子已经认主。 但不知道为何,血滴子认主后竟没有变成血红。 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杀不得了,拥有了血滴子,还有一身奇怪的打斗招式,多个敌人不如多颗棋子。 况且,短短这么一会儿,这女人确实已经给他来了不少惊喜和惊吓。 墨景栎抿了抿嘴,唇角微微勾起,展开手臂,搂着苏婉宁的肩膀和膝盖弯。 一个标准的公主抱,直接把她抱出了浴桶。 第8章 共同双赢的交易 苏婉宁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墨景栎平稳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这男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难不成和那尖嘴猴腮男一样?也要霸王硬上弓? 苏婉宁瞬间弹跳起来,弓步屈身,摆出了防御姿态。 墨景栎不怒反笑,挑着眉,丹凤眼带着一丝戏谑,朝苏婉宁伸出了手。 浑身汗毛竖起,默默咬紧了后槽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那只白皙骨节分明,散布零星蛰伏青筋的手,毫不犹豫的越过了她,碰也没碰她一下。 这? 苏婉宁疑惑的望过去,在她身后,放着一叠墨色布料,原来他是要拿床上的衣衫。 俏丽的小脸难得的微微泛起了潮红她还以为 只见男人穿上衣衫,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虽然他的脸平平无奇,但不妨碍他是一个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有型。 看着他坐下,怡然自得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是谁?”苏婉宁疑惑问道,“你不杀我了?” 男人悠闲地呷了一口茶,轻飘飘地回:“你可以叫我墨景栎墨医仙,没什么大本事,恰巧会点毒术而已。” 她想起来,刘福走的时候是说过,要给那个痴傻刘二公子治病来着。 但是医仙和毒术,好像是完全相悖的吧。 “你用毒术救人?”苏婉宁犹豫着开口。 “本医仙救人杀人全凭心情,就像现在,我不但不想杀你,还想跟你做个交易。”墨景栎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什么交易?” 她话音才刚落,刚刚还掐着她脖子的男人突然眉头紧锁,嘴唇发青,浑身小幅度的颤抖了起来。 “我中了一种寒毒,发作时体温骤降,无法行走。一天中只有丑时这个时间,会短暂恢复正常,现在丑时已过,”墨景栎靠在桌上,强撑道,“我看你身手还算不错,雇你当我的贴身侍卫,相应的,我也可以承诺你一件事。” 他的头深深地低着,隐藏在手弯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婉宁隐隐觉得,墨景栎这个人不简单,现在他发病看起来不像假的。 但刚刚激烈的打斗让她明确地知道,这个男人若是恢复正常,目前的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此刻的他虚弱不堪,对她构不成威胁,如果此时杀了他,一定可以百分百成功。 现在猫和老鼠的角色互换了,她才是猫! 她狭长的眼睛亮了亮,跳下床榻,走向了墨景栎。 伸出手挑起墨景栎的下巴,入手的肌肤依旧光滑,一双凤眼射出熠熠的光彩。 这双漂亮的眼一直盯着你看的时候,仿佛有种魔力,使人不知不觉就跌落了进去。 指尖感受到的低温让苏婉宁回过了神。 她的手缓缓下移,猛地掐住墨景栎的脖子。 苏婉宁嘴角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如果我不同意呢?” 出人意料的是,这男人脸上一丝惧怕都没有,那双惑人的丹凤眼平静无波,沉沉的看着她。 片刻轻启薄唇,开口道:“你一定会同意的,我猜小妖女不会如此不识时务。” 确实,墨景栎说的不错。 她和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墨景栎提出的交易也很诱人。 更重要的是她看不透他,就像此刻明明他在她的手上生死一线,但是却丝毫不慌。 莫非他还有什么后招? 两败俱伤不如共同双赢,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嘴角抿出一个灵动的坏笑,苏婉宁松开了掐着墨景栎脖子的手,拍了拍道:“我当然可以同意,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墨景栎看着她,眼底快速地闪过一丝赞赏,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她下了死手,那就等于她亲手把自己送上绝路。 他中的毒是真的,但是发作与恢复正常的时间他却故意说反了。 实际上他一天中只有子时才会发作,其他时间他都是正常的。 所以此刻的他其实是个身体武功完全在线的正常人! 刚刚只是试探她一番罢了。 “哪两件事?” 苏婉宁没有忘记林娘的嘱托和苏婉如的陷害,沉思片刻。 她神色凝重的问道:“你知道明启城暖阳侯吗?” 听到这个名号,墨景栎倒是惊讶地抬眸瞧了她一眼。 “暖阳侯可是青城的名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他的栾扬府,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这第一件事就是你要帮我找到明启城暖阳侯,帮我进栾扬府。” 墨景栎沉吟片刻:“可以。” 舒了一口气,苏婉宁知道她暂时应该是安全了,但刘府大公子那个尖嘴猴腮男已经被她一把火烧成了灰,眼下还要保护这个武功时有时无的“墨医仙”。 从刘府脱身是个亟不可待的大问题,她揉揉手臂,继续道:“第二件事,你要带我从刘府全身而退。” 听到这,墨景栎倒是不意外,很快便回应道:“成交。” 墨景栎朝苏婉宁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谨慎地坐到了墨景栎的身边,只听他低沉的嗓音响起:“我听说,刘府今日给他们的二公子刘文远招了个见不得人的种女,”顿了顿又道,“想必就是你了吧,小妖女?” 苏婉宁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墨景栎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你这身材吧,确实不怎么样,这张脸,倒是挺有姿色。难怪刘府那好色的大公子刘文光会为你铤而走险。” “这么招摇的脸,就算是我也不好带你出去,这可怎么办?” 心里咯噔一下,这墨景栎不会是要反悔吧? 苏婉宁拧起了眉。 墨景栎“噗”的笑出了声,“瞧你那表情,紧张什么?” “你去那个床下有个暗格,你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过来给我。” 苏婉宁闻言走过去,打开了暗格,里面是个小箱子。 捧在手上递给墨景栎,看着他从里面取出了一小块 人皮?? 苏婉宁瞪大了眼睛,再定睛一看,这好像是个类似人皮的面膜,只见墨景栎左捏捏右捏捏,一边端详一边时不时拿起化妆笔点点涂涂。 “闭眼,别动。” 刚闭上眼,只觉得脸上冰冰凉凉,就如同敷面膜一般,手法轻柔,没有任何不适。 “好了。” 再次睁开眼,面前摆着一面铜镜,镜中的女子皮肤泛黄,鼻梁略塌,脸颊零星布着小雀斑。 这是我? 第9章 奇怪的刘府 她原先的清冷孤傲美人脸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的右嘴角处还平白无故多了一颗巨大凸起的痦子! 苏婉宁一脸黑线,这也太丑了吧。 墨景栎倒是很满意,捧着她的脸细细点评,“不错不错,这才像个小厮该长得样子。” 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老狐狸! 这么看来,墨景栎十分擅长易容,那他自己 倏尔凑近了他的脸,苏婉宁盯着他的鬓角,额角等边缘处。 入眼的皮肤平整光滑,还透着肉粉色,看不出接缝,没有任何异常。 但总觉得他的脸和他的眼十分的不搭。 苏婉宁有些轻微的强迫症,没有多想便伸手摸上去想探个究竟,随即被墨景栎夹住了手指。 “小宁儿这是做什么?多管闲事的话,可是会引火上身的哦。” 眼皮狠狠抽了一下,她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 除了这男人的生死,其他的事与她无关,她以前可不是这么好奇的性格。 利落地收回手,谈谈道:“知道了。” 墨景栎也坐正了身子,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开口:“想必你也听到了,我来刘府也不是来玩的,明日需给刘二公子刘文远看病。” “那个刘大公子已经被你杀了,他罪有应得。我会安排一局尸体易容成你的样子代替你,让你脱身。” “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行动不便,宁护卫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是是是,墨、大、人。”苏婉宁咬着牙回应。 没想到这个墨景栎还有龟毛的一面。 苏婉宁没好气的问:“那么墨大人,需要我背您到床上安眠吗?” “那就麻烦宁护卫了。”墨景栎绅士的笑着答。 苏婉宁十分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嘴贱问出来!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干吗。 无奈的走过去蹲下,感受到背后趴上来一个冰凉的身躯,提气用力,两手向上一托,勉勉强强背了起来。 这男人看着不胖,但背起来才发现,还是有些重量的,不过好在距离不远。 墨景栎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让她莫名的心头发痒。 前世的她身份特殊,到死也没谈过一次恋爱。 执行任务时逢场作戏的男人倒是有,都是些大腹便便的各行各业的巨头,实在叫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所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她的敏感点就是耳根。 此刻被一团热气围着,就仿佛无数小蚂蚁乱爬,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墨景栎看着她慢慢变成粉红色的小耳朵,玩心大起。 想不到,这冰山美人竟有个如此反差的耳朵啊。 莫名的还有些反差萌? 弯弯的狐狸眼亮起了闪烁的光,一边故意朝着苏婉宁的耳后根使劲呼气,一边黏黏糊糊地低语:“宁护卫,慢点,慢点。” 苏婉宁此刻确实一点也不好受,那种发痒酥麻的感觉顺着耳根蔓延到了脊背。 她觉得耳朵仿佛都要烧起来了! 墨景栎搞什么! 加快了脚步,猛地就把背上的人甩在床铺上,苏婉宁不自在的摸着耳朵,干巴巴的道:“行了,你赶紧睡吧!我去旁边的矮塌上守着你!” 说完赶忙小跑到矮塌前,钻进被褥里,不再言语。 墨景栎看着苏婉宁蒙在被子里露出的小小后脑勺,哑然失笑。 过了一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朝着窗外自顾自的做了几个手势。 然后又吹了一声口哨,一只乌鸦便停在了墨景栎的床沿,他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几句话。 接着卷起纸条,塞进了乌鸦脚上的小筒内,再次吹了一声口哨,那乌鸦便从窗缝里飞了出去。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一大早,天还刚蒙蒙亮,门外就穿来了下人们的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今日清早,我像往常一样打扫花园,远远地就看见湖里飘着一具女尸啊” “看这身形,应该是昨日刘二公子招的那个种女吧?” “真是可惜,皮肤都泡涨了,那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苏婉宁也被下人们的谈论声吵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墨景栎放大数倍的脸。 “你是怎么过来的?!”苏婉宁猛然惊坐起。 墨景栎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身下的木质轮椅,“我虽然下肢不能动弹,但我的上肢还是正常的。” “上个轮椅还不在话下。” 说着他凑上前,“想不想出去看场好戏?” 苏婉宁推着墨景栎,两人来到门外。 总算知道墨景栎说的好戏是什么了,没想到,就一夜的时间,他就已经找好了代替她的尸体。 这尸体身形跟她极为相似,此刻易了容,和本尊没什么差别,更是瞧不出真假了。 墨景栎的速度真让人吃惊! 下人们的动静越来越大,刘管家也带着几个壮丁过来了。 刘福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挥下人,“快,捞起来给老爷汇报!” 随后拱着手,来到墨景栎的轮椅前,“墨大人,几位家主已经在正厅了,这边请。” 几人来到正厅,这大厅一眼瞧去,十分宽敞明亮。 厅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炉鼎,时不时有烟气从中飘出。 正中高坐着一个肥头大耳,面色油亮,留着山羊胡的大叔,想必就是刘府大家主刘玉山了。 刘玉山身旁稍低的位置坐着满脸憔悴,不时掩面拭泪的女子,应该是正室大夫人吴蕴秀吴夫人。 两侧坐着刘玉山其他妾室,个个环肥燕瘦,体态婀娜。 吴夫人看到刘福进来,急迫的问道:“刘福,杀害我儿的那个妖女可有下落?” 刘福吩咐下人抬上来那具湖里打捞起来的女尸,向吴夫人行过礼后才缓缓道出:“回大夫人,那妖女尸首在圆心湖中发现,已经气绝。” 闻言,吴夫人呆坐在座椅上,口中喃喃自语:“我儿你死的不明不白不明不白啊” 刘玉山在一旁也是面色沉重,他偌大的刘府,不愁吃穿,就是偏偏老天不开眼,男丁不旺。 娶了这么多小妾,要么生不出,要么生的都是女孩。 适龄的男丁只有刘文光和刘文远两个。 现在大儿子刘文光不幸遇害,二儿子刘文远又是个痴傻的,难不成老天要亡他刘家吗! 刘玉山看向大厅中央一站一坐的墨景栎和苏婉宁身上 如果这个墨医仙真的可以医治好二儿子刘文远,他死寂的双眼重燃了一丝希望。 “墨医仙,家门飞来横祸,让您看笑话了,”刘玉山从厅台上走下来,“我的小儿子刘文远小时候生了一场怪病,好了之后就留下了痴傻的病根。这么多年了,一直在投石问医却仍无疾而终。” “只要医仙能救治我儿,您想要什么我都愿意。” 第10章 子母蛊 刘玉山双手握着墨景栎的手,佝偻着背,就差双膝着地了。 墨景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刘玉山的手,又顺手抓起苏婉宁的衣角,仔细地擦了擦手,“当真什么都可以给?” 苏婉宁一脸黑线,这是拿她的衣服当抹布嘛。 假装转身,迅速地抽出了自己的衣角。 “当真当真。只求医仙救救我家文远。” “叫他出来吧。”墨景栎看着空空荡荡的手心,毫不在意地拍了拍。 等了一会儿,刘管家领着刘文远进来了。 刘文远一如既往地低着头,绞着手指,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呓语。 没有抓着头发大声喊叫,看起来倒是比第一次见他的状态好了许多。 墨景栎示意苏婉宁推他到刘文远面前,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一通,又搭上刘文远的手腕,半响不说话。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大厅里静的只剩众人的呼吸声。 几个金枝玉叶的小妾开始窃窃私语:“这个墨仙医,这么半天了毫无动静,真的懂治病吗?” “莫不是是个神棍,出来骗钱的吧。”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看病的,你瞧他和他那个小厮,越看越像招摇撞骗的。” 苏婉宁也摸不透墨景栎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搞得是哪一出? 弯下腰,凑近墨景栎的耳边咬牙道,“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想起之前墨景栎说的那句“略通毒术而已”,苏婉宁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深。 墨景栎仍旧不紧不慢,若有所思道:“他这个不像是” 糟了,墨景栎不会真的一点也不会看病吧? “怎么样?”刘玉山迎上前,急切地问。 大夫人也走了过来,脸上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慌乱,“墨仙医,你可一定要救我家文远啊。”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里,墨景栎却收回了手,避而不答,“大人,请您退避他人。” “都退下,都退下。”刘玉山挥着衣袖。 很快,大厅里只剩了刘玉山、苏婉宁、墨景栎三人。 墨景栎这才缓缓道出:“刘二公子这不是病症,而是中了蛊术。” 蛊术? 前世黑鹰团里她的好搭档就熟谙蛊术,耳濡目染,她也略微有些了解。 苏婉宁微微走上前几步,仔细观察了一下。 刘文远手脚主经脉处呈现蜘蛛状的黑色细丝。 再看刘文远的脸色,他的脸苍白到有些反光,几条血管隐隐浮现。 凸起的血管还时不时有些蠕动。 这正是子母蛊的典型症状! 子母蛊是蛊术的一种,就如同它的字面意思,此蛊分为母蛊和子蛊。 蛊虫用宿主鲜血滋养,制作者拥有母蛊,被害者身中子蛊。 子蛊受母蛊的操控,初期可能只是头痛难忍,后面就会逐步发展成神志不清。 苏婉宁环顾了一圈四周,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心计,使用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戏。 刘玉山说的男丁不旺或许跟这也有分不开关系。 “蛊术?我刘府怎么会?”刘玉山满眼的震惊,“此等歪门邪术可有解法?” 她记得前世她的搭档曾经告诉过她:子母蛊若是母蛊死亡,子蛊必然也会死。 但子蛊死了,母蛊却不会死。 “可以解,但必须找到制作滋养母蛊的人。” 顿了顿,墨景栎继续道:“母蛊操控者的血可以引出子蛊。子蛊一出,刘公子的病自然就好了。” 刘玉山听后却沉默不语,有些反常。 蛊术这种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刘府当真存在这种歪门邪术? 这几十年来都束手无策的痴傻病只要一滴血就可以根治?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 他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二人,小声询问:“那依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墨景栎静静地用手撑着脑袋,没有说话。 苏婉宁在一旁想了想,嘴角挑起一抹坏笑,“刘大人,不如设个局,来个请君入瓮。” “只要知道了幕后主使,就等于找到了母蛊,刘文远的病自然也就解了。” “怎么找呢?”刘玉山犯起了难。 “大人,等下您把府上全部人叫过来,我有办法可找出此人。”苏婉宁道,“我们只需如此” 墨景栎看着身边苏婉宁的单薄的背影,眯起了眼睛,小妖女这是又有什么“小聪明”了? 听完苏婉宁说的办法,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小宁儿给人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 “刘大人,此计需要您完全信任我们,不管发生什么事,切不可动摇。” 刘玉山郑重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大厅里里里外外来了不少人。 贵人们都在大厅坐着,下人们也在厅外待命。 苏婉宁清了清嗓,“大家听我说,刘二公子得的不是病,而是被人下了蛊!子蛊与母蛊互为感应,要想解蛊,只需一滴母蛊操控者的血便可。” “正好大家都在场,每人取指尖一滴血,再依次走到刘二公子身前,若是能引出子蛊的,便是制作母蛊之人!” 众人听后,大部分人虽然满脸疑惑,低声细语,但几乎都照做了。 苏婉宁注意到,人群后有几个丫鬟的神色慌张,推推搡搡的,一副不敢上前的样子。 还时不时偷瞄大夫人的方向。 顺着她们目光看去,大夫人脸色倒是和平时别无二致,但她手里的手帕已经被她绞的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了。 苏婉宁嘴角露出一抹皎洁的笑,这幕后之人已经露出慌乱的“小马脚”了。 慢慢走上前,朝大夫人行礼道:“大夫人,不如您做个表率,以身作则吧?” 吴蕴秀正了正身,头上亮闪闪的步摇晃了晃。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正室,她神色依旧如常,平静无波。 稳重不失仪态。 吴蕴秀两手缩了缩,宽大的衣袖完全覆盖了她的手心,“苏大夫说的有理,身为一家内宅之主,理应带头。” 紧接着,她眉峰一挑,眼神也犀利了起来,“但倘若按你说的做了,却找不出罪魁祸首之人,那你们就是妖言惑众。” “如此明目张胆的招摇撞骗,可定不会轻饶!” “你可想好了?” 第11章 验蛊 吴夫人此言一出,大厅上顿时鸦雀无声,静的可怕。 仿佛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威压笼罩。 下人们都低垂着头,紧紧缩着脖子,不发一言。 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总是格外平静,海面下却是暗潮汹涌。 苏婉宁曾经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她虽有些疑惑,但也丝毫不慌。 你有你的万全之策,我有我的pnb。 对弈就如下棋,先露出疲态的人必败。 不到最后一刻,任何的反转都有可能。 在吴夫人对峙的目光里,苏婉宁挺直了背,倒显得鹤立鸡群了。 她不但没退缩,反而直直的盯着吴夫人的眼睛,坚定地道:“在下已经想好了,请夫人以身作则。”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夫人的雷厉风行和狠辣手段那可是出了名的。 之前吴夫人身边有个心思八面玲珑,干活手脚麻利,深得她心意的侍女。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在府外私通了一个“野鸳鸯”,私自偷了府里不少金银财宝。 吴夫人发现后,二话不说把这对卖主的下人扒光衣服,关在囚车里游街示众了一番,最后众目睽睽之下浸猪笼而死。 打那之后,在刘丰县这个地方便没有人敢在吴夫人面前放肆。 仆从们也是矜矜业业,不敢再犯吴夫人的忌讳。 吴夫人的威名更是远扬千里。 众人纷纷惋惜,今日这两个自称神医的口出狂言之人怕是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了。 吴夫人此刻面色已有不悦。 听完苏婉宁的回话,吴夫人心中了然,知道了苏婉宁的决心,不再开口。 随即走下案台,路过苏婉宁身前,轻蔑的斜睨了她一眼。 那眼神好似在看一只在她手心里自不量力,随时可以碾碎的蝼蚁一般。 苏婉宁心中隐隐有预感,吴夫人手中或许真的有着什么重劵在握的底牌,如此她才可以这么从容不迫。 但她还是相信自己与生俱来的敏锐洞察力,吴夫人有很大嫌疑,也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见吴蕴秀缓步走到刘文远跟前,在他面前站住,接过一旁的细针,在手指上戳了一下。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没有准备,她戳完之后,身躯微抖,整只手缩进了宽大的衣袖中。 转瞬间仿佛刚回过神似的,再次从衣袖中伸出那只挂着血滴的手指,伸到刘文远面前。 刘文远还是那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对面前的血滴毫无反应,甚至还疑惑地歪了歪头。 最后更是把头扭向了一边,朝着房梁嘿嘿傻笑。 刘文远整个人没有丝毫变化。 苏婉宁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来,吴夫人竟然不是幕后真凶吗? 这也太奇怪了,难道凶手在其他人当中? 苏婉宁和墨景栎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同时抬眸,目光在空中相接。 互相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 吴夫人见状转过身,收起手,脸上不怒自威。 倏尔看向苏婉宁,像个胜利者一样开口:“可看清楚了?” “这下足可证明,我定不会是凶手了吧。” “如果其他人也同我一样,那就是你们妖言惑众,不打自招。” “那你们可要小心了。” 说完,吴夫人不再看他们,一甩衣袖,回到了正厅之上。 苏婉宁听完吴夫人的话,虽没有很意外,但也蹙起了眉。 本来以为很快就能解决的一件事,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她万年不用的“pnb”。 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吴夫人扎了手之后,整个人的形态动作似乎没那么自然 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吴夫人确实也已经按她说的,滴了血验证,她无法再辩解什么。 否则不服众理不说,还可能会被对方倒打一耙。 毕竟现在身处一个封建制度的社会,而她此时太身微言轻。 苏婉宁想到这里,随即朝着吴夫人弯腰行礼,谦逊地道:“在下看见了,夫人稍等片刻,容其他人也查验一番。” 大厅里开始有人明目张胆地窃窃私语,尤其是为首的那几个穿金戴银的小妾。 “呵,连我们大夫人都敢质疑,等下有她好受的。” “就说他们是神棍骗子吧,这下现场暴露原型,脸皮可真厚。” 刘玉山此时出来控住了场面:“都在嘀咕什么!大夫人已经以身作则,其他人也一律跑不掉!” 众人安静了下来。 苏婉宁继续道:“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滴血验蛊。” 不多时,刘文远面前已排起了长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排队的长度肉眼可见的正在缩短,此刻已经只剩余了三分之一。 刘文远还是老样子,不明所以,依旧痴傻。 剩下还没验蛊的人越来越少,已然接近尾声。 抓到凶手的几率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情形愈发紧迫。 苏婉宁看向吴夫人,后者嘴角的笑意不再加以掩饰,明目张胆地展开,愈发浓烈。 随着最后一位府中人验完蛊,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苏婉宁看着面前毫无变化的刘文远,知道是时候实行她的“后招”了。 “呵,老爷你看,果真被我说中了,这二人就是妖言惑众!” “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吴夫人站起身,迫不及待的高声质问发难。 刘玉山此刻也是面色难看,附和道:“夫人说的不错。” 苏婉宁平复了一下心情,暗想道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她先是呆若木鸡地站着,接着张大了眼睛,倏然装作惊恐地样子,语无伦次的告饶:“求大人夫人明鉴!小人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但小人说的乃是句句属实啊!” 吴夫人果然狠辣,对她的告饶不屑一顾,直接下了判决:“来人啊,把这两个骗子各打五十大板,关进柴房,明早绑在城门口实行炮烙之刑!” 炮烙之刑就是用炭火将铜柱烤热,然后将犯人绑在热铜柱上,再活活烧死,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局骷髅。 整个过程很是残忍。 刘玉山犹豫着开口,“夫人,这炮烙之刑是不是过重了?” 他怕此事一经传出,以后再无人敢为刘文远医治,那他刘府不就断后了吗。 吴夫人正色道:“老爷,倘若第一次就放任,以后这种骗子更是猖獗。” “这对文远的病并无好处。” 见刘玉山不再反对,吴夫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彪形大汉冲进来,立即架起了苏婉宁,剩下几个朝墨景栎走过去,正欲架起他 第12章 丢下他? “慢着!大人,在下还有一计”墨景栎刚开口,那大汉已经架起了他的胳膊。 吴夫人不等墨景栎说完,犹如赶苍蝇一般挥挥手,他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墨景栎也被拉了下去。 她转过头,笑着挽起刘玉山的手,“大人,两个贼人已擒,妾身扶你去休息。” 以为大功告成的她没有看到苏婉宁墨景栎相视的眼神和嘴角勾起的尽在掌握的笑 主人已经离了场,众人纷纷散去。 是夜,沉沉暮色悄然降临,万籁俱寂,偌大的府邸熄灭了烛光,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隐藏起了狰狞的嘴脸。 打更人的锣鼓已过,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衬得夜晚更加孤寂空广了。 苏婉宁静静地蛰伏在刘文远的床底,她屏着气息,收起四肢,像一只耐心等待猎物上钩的黑猫。 整个人与夜晚,与房间毫无违和的融合在一起。 床上的刘文远四仰八叉的躺着,已经睡熟,时不时传来几声鼾声。 唉,不愧是金枝玉叶的古代少爷,大家为他焦头烂额,他却可以呼呼大睡。 苏婉宁撑着脑袋,有些百无聊赖的心想。 其实当个傻子也挺好的,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忧愁。 但是傻子不谙世事,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婉宁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当一个傻子又不好了,起码傻子不适合她。 思绪游荡间,窗外的一抹月光洒落进来,透过窗棂的形状,正好照在床前。 弯弯地有些像某只“狐狸”的眼睛。 捏了捏手中的粉末包,不知道墨景栎给的这个粉末会不会有用。 倏地,房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顿时让苏婉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鱼儿终于要咬钩了! 一个身着一身黑色夜行服的纤细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刘文远床前。 正巧在苏婉宁的面前停下了,闯入眼帘的是一双和衣服一样黑的短靴。 苏婉宁知道,就是此刻! 没等黑衣人有所动作,她蓦地伸出手,直接抓住了黑衣人的脚踝! 接着向后一拉,拉倒黑衣人的同时,借力翻出了床底。 整个人猛冲过来,朝着黑衣人的蒙面巾而去。 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何人! 黑衣人此刻也是大吃一惊,他被苏婉宁拉住脚踝,整个人瞬间倒在地上。 看到床底突现一个人来,他反应也很快。 先是抬起手臂,严密地挡住自己的面巾。 没成想,被苏婉宁抓破了手臂处的衣衫。 也正因为如此,苏婉宁没能扯下他的面巾。 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转过身,就要朝房门口逃跑。 到嘴边的鸭子岂能让你飞了? 苏婉宁动作也很快,屏气后迅速朝着黑衣人撒出了墨景栎给的粉末。 一时间毒粉散开在黑衣人周围,模糊了他的视线。 好机会! 苏婉宁速度冲上前正欲擒住此人。 眼看就要触到黑衣人的衣角了,就还差一点 没想到背后突然冲出一个人,箍住了她的手臂。 苏婉宁转头一看,竟是原本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刘文远! 刘文远是何时起来的? “刘文远?你干什么?赶紧放开我!”苏婉宁挣扎着急促道。 苏婉宁此刻十分嫌弃自已现在这副羸弱的小身板。 刘文远虽然痴傻,但刘府的伙食不差,他的体格算是健硕,力气自然也不小。 她想挣脱一时竟也挣脱不开,也不能下死手伤害刘文远。 可恶!看来以后一定要勤加锻炼,苏婉宁暗暗发誓。 刘文远就跟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不为所动。 此刻黑衣人有了应对时间,掀翻了旁边的八仙桌。 顺势刮起了一阵风。 刚刚撒出去的药粉,随着这阵风,直扑苏婉宁而来! 等粉尘散去,只看见—— 黑衣人已经摸到房门,再不去捉的话,即将逃之夭夭! 苏婉宁顾不得其他了,提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扇了刘文远一巴掌。 刘文远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也不再傻笑,只是像个傀儡一样。 木讷,没有一丝表情。 手里不但没松劲,反而举起另一只手,左右手一起,整个圈住了她的肩膀。 这下双手都动惮不得了。 就这浪费几秒钟的功夫,黑衣人已经消失的没影了。 到嘴边的烤鸭就这么飞了,飞了! 靠!苏婉宁气的想骂人。 感受到刘文远的手臂在慢慢放松,她手肘向后一顶,撞在人体最柔弱的腰腹处。 刘文远顿时松了手,整个人向后倒退。 苏婉宁回过身,正欲质询刘文远。 突然发现刘文远好像不太对劲。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慢慢地开始有了表情变化。 就像一个正在梦游的人突然醒来一样。 先是迷茫,接着错愕,就像一个迷了路不知道回家归途的小孩子。 朝着四周转了转头,呆呆地看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最后看到面前的苏婉宁,或许是想到了刘文光,他目光躲闪,整个人缩在床沿。 不敢看苏婉宁的眼睛。 一边还嗫嚅着,“坏女人走开,坏女人走开” 苏婉宁满脸黑线,心里愈发郁闷,但对着这个呆傻宛若痴儿的刘文远,她也无可奈何。 看刘文远的样子,明显是对前面发生的事情没有记忆。 就算质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婉宁撑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会儿。 子母蛊中,子蛊受母蛊的操控,那就是说 刚刚刘文远的反常,很有可能是那个母蛊携带者操控他这么做的! 母蛊操控刘文远阻止了她的行动,再联想到刚刚那个黑衣人 这下苏婉宁能肯定了,那个黑衣人肯定就是制作母蛊之人! 失策了,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手,可以请君入瓮,一举抓获。 没想到还有刘文远这个变故。 如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到。 既没有抓住凶手,也没有看到真面目。 大夫人本来就不会放过他们二人,现在白白兴师动众搞了这么一出,刘玉山肯定也不会相信他们了。 难道只能硬杀出一条生路来吗,如果只是她一人,或许有七成逃生机会。 但是她没有忘记,还有一个行走都不便的墨景栎呢。 带上墨景栎,逃生几率估计不到三成。 古人都有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是如此,她和墨景栎连朋友都算不上。 不如丢下他? 第13章 后手 苏婉宁摇了摇脑袋,把这个想法踢了出去。 因为她想到了前世她最信任的“父亲”。 她和墨景栎已经达成了交易,如果她这么做了,那和前世答应她会给她自由,结果却反悔杀了她的“父亲”有何不同? 苏婉宁虽然自认为不算什么好人,但做了这种背信弃义之事她一定会后悔。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先去找墨景栎汇合,再寻找机会逃命吧。 墨景栎,我真是欠了你的! 苏婉宁咬着牙,狠狠瞪了眼还在发抖的刘文远,朝房门口奔去。 刚刚的动静不算小,府邸里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苏婉宁掩着面,快步走向墨景栎的房间。 刚一进门,就看见墨景栎半倚在矮塌上,手里拿着一本花花绿绿的,不知道讲什么的话本。 衣衫都是十分随意的散落着,忽明忽暗的烛光,衬着他若隐若现裸露的胸膛。 沟壑处阴影尽显,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墨景栎正怡然自得的一边小憩一边看书。 看着突然闯入的苏婉宁,墨景栎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惊讶。 他微微抬起眼皮,知道来人是苏婉宁后,淡定地朝她招了招手,“小宁儿,我口干,给我倒杯茶。” 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有心思喝茶! 她火急火燎的冲过去,一把夺下墨景栎手中的书。 拉着他就要起身,一边急风般似的开口,“墨景栎,我的计策失败了。” 不等墨景栎回答,苏婉宁在他榻前蹲下身,“没时间了!我背你,快点!” 看着伏在面前瘦瘦小小的女子,墨景栎此刻倒是有些讶异了。 按理说,若是想要逃命,带着他这个“拖油瓶”绝对是下下策。 如果是他,他断然不会这么做。 他本以为她是个聪明人,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过,还好她没独自逃跑 轻轻敲了下苏婉宁小巧的后脑勺,墨景栎的声音低沉悦耳,“我给你的药粉,你用了吗?” 苏婉宁摸着后脑勺,疑惑不解:“用了,搏斗过程中,我还撕破了他手臂的衣衫。” “但是没能摘掉他的面巾,还让他跑了。”苏婉宁闷闷的道。 “无妨,你做的不错,反而锦上添花了。”墨景栎听后更加放松了,“放心吧,不用逃。” “我这药粉,不管是吸入还是沾染,都有奇效。” “若是吸入肺部,半柱香就会感觉呼吸困难,最后窒息而死。” “若是沾染上皮肤,不消一刻,沾染处的皮肤便会发烫发痒,肿大泛红,再过几天就会皮肉溃烂,整个人化为一摊血水。”墨景栎漫不经心地解释。 苏婉宁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墨景栎那个药粉这么有用? 她原先还以为那什么劳什子药粉就跟面粉一样,模糊敌人视线的工具罢了。 还好她用了啊,不然怕是真的要亡命天涯了。 不过,怎么说着说着,自己身体好像也有些痒了呢? 实在是太痒了,她忍不住用手去挠。 手指挠不到的地方,她就偷偷扯着衣服摩擦,缓解那种深入骨髓的痒意。 仿佛浑身爬满了小蚂蚁,越挠越多,“蚂蚁们”毫无规律的四处乱爬。 更难受的是,挠过的地方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开始发烫了。 苏婉宁感觉自己整个人身上好像着了火似的。 “小宁儿,你在听我说没有?”墨景栎见苏婉宁没有吭声,凑过来轻轻拍了拍苏婉宁的脸。 墨景栎的手冰冰凉凉的,刚一触碰到她的脸,苏婉宁心里就喟叹了一声好舒服。 那感觉就像夏日炎炎里吃到的第一口冰西瓜,像干旱的土地久逢了一场清凉的大雨。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跟随着本能,凑上去追着墨景栎即将远离的手心。 企图紧紧贴上去,一直贴着。 苏婉宁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墨景栎的注意。 墨景栎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还像往日里的那般,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再看了看苏婉宁红扑扑的小脸,她整个人都泛着淡淡的,不同寻常的粉色。 果然,同他料想的一样。 苏婉宁也中了药粉的毒。 这药粉是无差别攻击,一般使用者要么带着解药,要么事先会服用解药。 他不信任苏婉宁,自然不会把解药提前给她。 如果苏婉宁背叛他,直接自己逃走 墨景栎眸中闪过狠厉之色,那她就该死。 本来看苏婉宁先前毫发无伤的样子以为她很幸运,天赋异禀,没有中招。 原来只是发作的慢了一些而已。 墨景栎想了想,不太放心。 小宁儿这鬼丫头,很聪明,很机敏。 若是她发现了他对她的生命毫不在意,他对她背地里的这些算计 她肯定会生二心,不好操控的棋子,不如直接弃子。 于是墨景栎接着警惕的问了一句:“小宁儿,莫非你与那黑衣人过招的时候,也沾到了这粉末?” 苏婉宁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烤炉之中,意识有些模糊,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墨景栎低沉的声音。 那声音似在天边,似在眼前。 迷迷瞪瞪的,好像蒙住了一层纱雾,叫人听不真切。 她忍不住,凑上去追寻,少女柔嫩的脸颊贴上了同样光滑如玉的皮肤。 瞬间的清凉唤回了苏婉宁的思绪。 定睛一看,天哪?怎么会这样? 她的双手抓着墨景栎得手,架在他身体两侧,脸蛋亲昵的贴着墨景栎的侧脸。 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就快要趴在他身上了。 两人这个姿势乍一看,就好像她对墨景栎压在身下,霸王硬上弓似的。 刚刚恍惚间好像听到墨景栎说了句什么,没有听清。 反应过来后,苏婉宁懵懂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墨景栎推开她的小脸,冷冷地回答:“你中了粉末的毒。” 苏婉宁手脚并用着从墨景栎身上爬起来,“我中毒了?怎么会?” “你仔细想想,你跟那黑衣人打斗中,有没有沾上这粉末?” 是了!那黑衣人掀桌子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都被粉末包围。 她虽然一直屏着呼吸,但落在身上的粉末却没有在意。 一定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沾上了! 刚刚略微褪下去的痒意隐隐的又有复发的趋势。 苏婉宁面色沉重的回答,“刚刚那黑衣人掀翻了桌子,我没有在意,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不慎沾上了这粉末。” 第14章 反转 苏婉宁挽起衣袖,她手臂上已经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整条手臂看上去,肿大了不少。 墨景栎的药粉属实厉害! 如果之前她一念之差,丢下墨景栎自己跑了的话 中了这毒,不是必死无疑了? 苏婉宁甩了甩脑袋,恼人的痒意还在持续爬升。 使得她没有心思再去细想其他事情。 “墨景栎,你有解药吗?” “自然是有的。”说着,墨景栎从容不迫地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个小药瓶。 “喏。” 苏婉宁迫切地一把夺过,打开药瓶,看也没看,立马倒进了嘴中。 一股又苦又涩,还隐约带着些许鱼腥味的混合口感,肆无忌惮地在她口中蔓延开来。 那强烈的腥味像极了她前世最不能忍受的鱼腥草的味道。 天哪,这是什么“恶魔解药”? 堪比黑暗料理一般的生化武器。 “呕——”苏婉宁一个没忍住,一阵干呕。 “噗——哈哈哈哈。”墨景栎看着她的囧样,笑出了声。 听到他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声,苏婉宁狐疑的质问:“这是真的解药?”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墨景栎笑得停不下来,“只不过我做的解药都会私自加点改变口味的配料进去罢了。” 他悠然地撑着脑袋,“你放心,你是我的人,我怎么会不给你解药呢?” “味道如何,是不是需要再改进改进?” 苏婉宁算是体会到了,墨景栎这个人喜怒无常,善恶难辨。 与他共事就如与虎谋皮。 陈府还极深,稍不留神被他卖了还在替他数钱。 以后交易结束后,定要与他拉开距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忍着恶心,强咽了下去,又立马喝了好几杯茶:“味道做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果然如墨景栎所言,吃了解药不久,身上的痒意慢慢消退,肤色也渐渐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墨景栎看了看了窗外的月色,正色道:“小宁儿,时间差不多了,扶我起来。” 苏婉宁推着他走出房门,迎面刚好碰到了刘管家。 刘管家随即行礼道;“老爷有请两位仙医走一趟。” 墨景栎笑答:“正有此意,请管家带路。” 几人又重新来到了大厅之上,大厅里像白天那样坐满了人。 吴夫人也在,看到毫发无伤推门进来的苏婉宁墨景栎,惊愕的猛然站起身。 “你你们”她瞪大了眼睛,指着两人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你们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迅疾的转过头,看向刘玉山,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阿秀啊文远的病,但凡有一点可能,我总要试试的,”刘玉山安抚道,“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吴夫人听后,整个人好像晴天霹雳,呆坐了下来。 墨景栎暗暗捏了捏苏婉宁的手心,递给她一个上去汇报的眼神。 苏婉宁懂了,她走上前道: “大人,夫人,找寻凶手一事已有头绪。” “快说快说。”刘玉山急切追问。 “今日下午,当场滴血没能找出凶手,在下就想到,子母蛊的事情已经败露,母蛊的制作者肯定会亲手了结子蛊,彻底斩断被发现的危险。” “所以大夫人命人拉我们下去之后,也幸亏刘大人的信任,又给了我们一次机会。” “我提前潜伏在了刘二公子的寝房,等了一天,终于在三更天等到了那个凶手。” “那凶手呢?可否抓到了?在哪里?”刘玉山迫不及待道。 苏婉宁弓手作揖,带着歉意继续道:“很可惜,在下无能,让他逃了,本来差一点就抓住了。” “你们好大的胆!没有抓到凶手,还死不悔改继续行骗,罪加一等!”吴夫人用她尖锐的声音插嘴道,“来人!快来人!立马当场杖杀这两人!” 苏婉宁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夫人莫急,请听在下说完再杀也不迟。”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吴夫人怒眼圆睁。 “在下虽然没有当场抓住那个凶手,但是搏斗间,我撕破了凶手手臂处的衣衫。” “同时撒出了我‘师父’秘制的毒粉。” “此毒粉一旦沾染上,沾染处的皮肤便会发烫发痒,肿大泛红。” “所以,只要全部人都撩起衣袖,查看一番必能找到凶手!” 吴夫人闻言,拉着刘玉山的手,更激动了,“老爷别信!这两人还在撒谎!” 刘玉山没有理睬吴夫人,反而轻轻拉开了吴夫人拉着他的手,下了指令:“所有人都撩起衣袖!” 一家之主发话了,众人不敢违抗,无一不照做。 从地位最低的仆从开始,苏婉宁依次检查过来,众人的手臂一如往常,都没有发红发肿的异样。 每检查一个人,刘玉山眼中的失望便多一分。 大厅之下的众人已经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养蛊的凶手。 刘玉山面色沉了下来,已然有了恼怒之色,正欲降罪。 “大人且慢!还有一人未测!”苏婉宁在刘玉山开口前急忙道。 “何人?” “吴夫人还未检查!” 苏婉宁说出这句话后,大厅里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 没有人敢抬起头查看吴夫人的脸色。 一瞬间,正厅里安静的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府中其他人都已做完检查,请吴夫人自证!”苏婉宁见没人说话,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刘玉山也转头看向大夫人,拢了拢她的肩膀,安慰道:“阿秀,你自证一下,好让这两个贼人心服口服。” 吴夫人眼里不知何时有了泪花,她挣脱开刘玉山的手,缓缓走下了台阶。 头上的步摇不再招摇的肆意乱晃,此时回归了本源,显得笨重不堪,沉的压低了她的头颅。 每走一步,就如带着誓死不回头的决心一般。 她的身姿不再如之前那般傲慢,仔细看竟有些佝偻。 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走下台阶后,蓦地,她抬起了头,“呵哈哈哈哈哈!” 一个癫狂的笑容在她唇角绽开 第15章 毒妇 所有人都被吴夫人突然的笑声惊呆了。 尤其是刘玉山,他很是疑惑,跑下来摇着吴夫人的肩膀,“小秀,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刘玉山的脸,吴夫人脸色就变了。 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她眼皮低垂下来,毅然决然的再次推开刘玉山。 “我怎么了?”她的声音愈发尖锐,一边大声咆哮着一边撩起了衣袖,“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怎么了!” 宽大,华丽的衣袍掀开来,印入众人眼帘的就是一节水肿发红的手臂!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红点布满了大片皮肤,有一些红点已经开始皴裂,蹚出了一丝丝淡黄色的脓水。 甚至已经开始有了向上,向四周蔓延的趋势。 众人纷纷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就是苏婉宁他们说的中毒的症状! 原来真的有如此恶毒的养蛊之人! 刘玉山看到后更是瞪大了眼睛,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你你为什么?” 吴夫人举着那条中毒的手臂,像举着一件战利品,毫不忌讳的在刘玉山的面前“炫耀”着。 “为什么,因为我恨你!”倏尔,她猛地转过头,恶狠狠朝着刘玉山大吼。 刘玉山痛心疾首,“小秀,你原先不是这样的” “对!没错!我以前确实不这样,我变成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吗?”吴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从她发红的眼角落下,晕花了她精致的眼妆。 二十年前,吴夫人还不是夫人,只是前任大夫人的侍女,随着夫人出嫁当做陪嫁丫鬟来到刘丰县刘府。 前任大夫人的身子骨从小就不是很好,据说是打娘胎里留下的病根。 因此不能随时侍奉刘玉山左右。 偏偏刘玉山年轻时又是个好色风流的,所以日子一久,寂寞难耐,机缘巧合下,看上了吴蕴秀。 年轻时的吴蕴秀也是个清纯小美人,心思也单纯。 她还记得他们定情那日,恰好是那年初雪的时候。 霓灯闪烁,白雪皑皑,她心血来潮在院子里用雪堆了一个雪人。 雪人圆润润的,做好了鼻子眼睛更显憨厚,但左看右看总觉得差点意思。 于是她灵光一闪,解下了自己围脖,戴在雪人脖间,不成想却直接盖住了雪人的鼻子眼睛。 远远看过去,就好似个球。 四不像的雪人把她乐的直不起腰。 寒风冻得她的鼻子通红,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正想取回围脖,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住了她,低头一看,一条厚实宽大的男士披风盖在了她的肩头。 吴蕴秀诚惶诚恐的转过身,看到的就是男人比女人更宽厚的胸膛。 刘玉山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小秀儿,切莫着凉。” 那时刘玉山的眼眸里充盈着飘落的白雪,那么多,那么白。 冬天的风很冷,可是她的心却莫名的觉得温暖。 刘玉山的脸慢慢向她靠近,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两人鼻尖对着鼻尖。 只听到他说:“小秀儿,你真可爱。” “跟了我吧,我会永远待你好的。” 她害羞的闭上了眼睛。 从那之后,刘玉山越来越宠她,她一度甚至比前任大夫人,她的主子还风光。 没过多久,前任大夫人病逝。 她只不过是撒了个娇,刘玉山就许诺了她大夫人的名分。 别人想要的,她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曾经的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刘玉山会出去花天酒地,但是不会在家里乱来,他甚至没纳小妾。 直到成婚多年,吴蕴秀的肚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是怎么都怀不上嫡子。 直到那日,刘玉山带回来一个比她年轻,比她更美貌的的女子。 她才知道,原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当初能不要前任大夫人,如今也能不要她。 她永远不可能是那个唯一。 想要在这世道立足,男人根本就靠不住! 她的不甘和恨意像野蛮生长的荒草,日益剧烈起来。 那时候的她若是想在刘府保全地位,首先的重中之重就是一定要生下嫡子! 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做时,刘玉山竟然主动来找她了。 他说:“小秀,你知道‘种女’吗?” 顿了顿,他继续道:“小秀,你我都有苦衷,但子嗣这种事马虎不得,我多方打听过,我们招个‘种女’,只要生下嫡子,你就还是刘府的大夫人。” 他深情的捧着她的手,言语中尽是虚伪。 吴蕴秀已经麻木了,她机械性的点了点头,“你已经有了决定,何必再问我呢?”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就被刘玉山带了进来。 此后的刘玉山和这种女天天如胶似漆,刘玉山同她反而更像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再不复往日的甜蜜。 没过几个月,这种女果然厉害,竟真有了身孕。 偶然间吴蕴秀路过他们房前,听到刘玉山信誓旦旦地许下诺言:“美人,我保证,只要你生了儿子,我就有理由弃了那吴蕴秀,到那时候,你就是新的大夫人。” 炎炎夏日,门外的吴蕴秀却如坠雪窑冰天。 她还妄想着,刘玉山或许对她还有一丝真情,不会对她撒谎。 现在看来,果然是她太天真了。 滔天的恨意从她眸中涌现,刘玉山,你负我! 她忍着恶心,给刘玉山下了药,做了一个两人行房的假象,接着她秘密找了别的男子行事,没想到,竟也怀上了! 十月后,吴蕴秀和那种女前后都生下了男丁。 种女的儿子先出生几分钟,而她晚了! 错失了嫡子的时机! 这怎么可以?大夫人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她命令自己的心腹,偷偷交换了两个婴儿。 只有她的儿子刘文光才能是这个家唯一的继承人! 再偷偷地在种女的产后补药里加了别的猛药,没过多久,那可怜的种女就一命呜呼了。 种女并没有错,怪就只能怪她生不逢时,怪就怪她非要和刘玉山扯上关系。 这两个男丁都成了吴蕴秀的儿子,只不过一个是她亲生的,一个不是。 再后来,她偶然间救了一个夷国人,夷国擅长巫术蛊术,那人为了报答她,便送了她这子母蛊。 吴蕴秀故事讲到这里,仿佛回过了神一般,怨恨像火花般迸发。 目光灼灼地盯着刘玉山,“刘玉山,你还不知道吧,我那时给文远下蛊,他才七八岁,软软的,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一看他那与你有着八分像的脸,我就恨不得要毁掉!” 刘玉山声音发紧,满眼地惊恐,“你疯了!你这个毒妇!” 第16章 两败俱伤 苏婉宁看着眼前这如此戏剧化的场面,只觉得惋惜。 这个种女风俗真是害人。 刘玉山也的确不是个好人。 吴夫人因为这些,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女人若是永远依附着男人,便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是!我会有今天,都是你逼得!” 苏婉宁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连忙道:“吴夫人,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话音未落,吴夫人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袍,繁琐的衣袍掀起一阵风浪。 衣袍落地,露出了她穿在里面的夜行衣。 同时应声落地的还有一个小瓶子。 瓶子碎片散落在地上,里面的鲜血流了出来。 原来之前吴夫人滴血引蛊,用的血掉了包! 难怪引不出子蛊。 苏婉宁恍然大悟,不等她出言告知大家,突然寒光一闪,吴夫人一个箭步,直直冲向刘文山身后的刘文远。 众人这才发现,吴夫人手中拿着一把不起眼的小匕首,锋利的剑刃带起一道破空声。 “去死吧!” “小心!” 吴夫人和苏婉宁的大喊声同时响起。 刘玉山回过神的时候,他早就下意识地挡在了刘文远的身前。 刘文远如今可是他唯一的命根啊。 面对着朝他冲过来的吴夫人那杀红的双眼,他竟然恍惚了。 什么时候开始,记忆里那双皎洁明亮好似小兔子的眼神,变成现在冷漠无神了呢?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 当初抱她的那种感觉是什么样来着? 是柔软的吗?还是踏实的? 看着吴夫人,朦胧间好像变成了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女孩,活泼,善良,纯洁。 他嘴角露出了笑意,朝她张开了手 看着刘玉山怀抱的姿势,吴夫人难得的停顿了一下。 她眼里的泪花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个怀抱曾经温暖了她一整个冬天。 即将刺上去的时候,她把匕首的锋利调转了一个方向,口中还念了一个口诀。 一只小小的虫子从她的耳朵里飞了出来,悄悄地飞进了刘文远的耳朵里。 下一秒,刺破皮肉的“噗呲”声从两人相拥的怀中传出来。 吴夫人静静地依偎在刘玉山的怀里。 再慢慢地,慢慢地,瘫软了下来。 红的发黑的血浸透了她的黑色衣衫,向四周晕染开,却并不明显。 “小秀!小秀!”刘玉山抱着她大喊。 “刘玉山,你欠我的,我不杀你,但是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吴夫人嘴角淌下发黑的鲜血,慢慢闭上了眼睛。 刘玉山抱着吴夫人的尸体,终于流下了眼泪。 大厅之上寂静的只能听到刘玉山低低的啜泣声。 倏尔,他抬起头大喊:“以后刘丰县废除种女风俗!” 目睹了一切,苏婉宁只有摇头叹息。 种女这种封建糟粕早就该废除摒弃。 人啊,只有失去后才会尝试补偿。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她撑着墨景栎的肩膀,自言自语:“以前的人就是太傻,非要困在这宅子里守着这种恶心男做什么。” “要是谁敢这么背叛我,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墨景栎狭长的眼睛划过一丝流光,“以前的人?小宁儿莫非是未来的人?” 墨景栎这一插话让苏婉宁震惊了一下。 她就是有感而发,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这老狐狸脑子转的这么快! 苏婉宁嘿嘿笑了两声,心不在焉的转移话题:“我去看看那个刘文远怎么样了。” 说着,她走到刘文远的面前。 刘文远脸上的表情甚是丰富,喜怒哀乐轮番在他脸上变换不停。 整个人还是神志不清,无法沟通。 现在看来,反而还比之前更严重了。 这是怎么回事? 墨景栎也察觉到了不同,他也过来重新查看了一番。 “墨景栎,他这是怎么回事?” 墨景栎沉吟片刻,“本来照理说,吴夫人是操控母蛊之人,吴夫人死了,刘文远也是必死无疑的。” “但先前若是我没有看错,吴夫人操控母蛊进了刘文远的身体,刘文远现在既是母蛊的操控者,又被子蛊控制着。” “我还从未见过子母蛊同在一人身上。” 苏婉宁恍然大悟,“所以他现在整个人变得十分混乱。” “那可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倒无,但恐怕此生都只能永远痴傻了。”墨景栎摇了摇头。 苏婉宁沉默了,片刻后,她默默地扶起刘玉山:“刘大人,请节哀。” 刘玉山整个人就像被霜打的茄子,一个又一个噩耗让他身心俱疲。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两位仙医,让你们看笑话了,感谢你们为文远做的一切。” “明日我会备好马车,送你们出府。” 说着,他正要招手唤来管家。 “慢着,刘大人,在下还有一件事想求教大人。”墨景栎突然打断他。 “你想问什么?”刘玉山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极了。 “请问刘大人是否私藏了圣陵图?”墨景栎虽然说了请,可他的语气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圣陵图?那是什么东西?苏婉宁一头雾水。 刘玉山闻言,整个人像受到了冲击似的,突然震颤了一下。 他抬头,脸上露出狠厉之色,“你问圣陵图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没资格知道。你只需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摸摸你的后颈,是不是有些刺痛? 再看看你的胸口,是不是颜色发黑?”墨景栎笑道。 果真如墨景栎所言。 刘玉山顿时慌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必大惊小怪,只是刚刚吴夫人冲向你的时候,我也一起送了枚小毒针给你。” “不说实话,你就死。”墨景栎声音冷的好像下了冰碴子。 苏婉宁看着对峙的两人,头一回产生了不真实感。 墨景栎,变得好陌生。 之前的他,玩世不恭,贪玩恶劣,但姑且也算是有人情味的。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浮出海面的冰山一角,海面下不曾展示众人的却是——厚重,阴暗的巨大冰川。 “原来,原来你们竟是一伙的!你们是为了圣陵图!”刘玉山恍然大悟。 他脸上的表情变换丰富多呈,最后定格在瑟缩恐慌,“圣陵图,圣陵图不在我这里,早在一周前就被人抢走了!” 刘玉山脸上没有半点人色,终于承受不住了压力,开始语无伦次的乱叫,“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这圣陵图,究竟又是什么? 墨景栎听到圣陵图早已被抢,面色乌黑,像暴雨来临前阴沉的天空,下一秒就能滴出水。 他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刘玉山,就如看着一个卑微的草芥乞丐一样。 “被谁抢走了?” 刘玉山痛哭流涕:“一群武功很厉害的人,他们蒙着面,我是真的不认识墨兄,饶了我吧。” 听罢,墨景栎随手扔出一个药瓶,不再与他废话。 转头看向苏婉宁:“小宁儿,今晚休息一晚,明早上路。” 两人都没有注意,地上的刘玉山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第17章 刺客 苏婉宁推着他出了厅门。 “墨景栎,圣陵图是什么?”苏婉宁犹豫着开口询问。 看墨景栎之前的架势,这个什么圣陵图对他或许还挺重要的。 了解的清楚些,对自己总归百利而无一害。 墨景栎本来正玩着自己手指上的扳指,听到苏婉宁的话后停了下来。 “小宁儿,圣陵的传说你竟不知道?”他继续玩着扳指,看似随意的反问。 但是苏婉宁知道,这是墨景栎起了疑心,他惯会用反问句试探,套话。 苏婉宁也继续装傻:“我家境贫寒,每天都为生计发愁,哪有心思听村口的先生讲说书故事啊?” 墨景栎也不咄咄逼人,他猛地拉过苏婉宁正推着轮椅的手,苏婉宁受力不由自主的向前俯冲,低下了头。 感受到墨景栎的呼吸离她很近很近,他富有独特磁性的嗓音像小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节奏,仿佛佛音与魔乐的融合。 “圣陵是个人人都想进去的好地方,传说里面有奇珍异宝,武功秘籍,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只不过没人知道它在哪,圣陵图就是它的地图。” 墨景栎看着身旁少女白嫩的,洁白无瑕的脖颈,美好的让他想要迫不及待地摧毁,不过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在心里默默地接了下半句:而你,就是它的钥匙。 苏婉宁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心头缠绕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伸手遮住自己的脖子,挡住了墨景栎的视线。 “知道了知道了,原来是个好地方啊哈哈。” 赶忙直起腰,苏婉宁只想赶紧与这善恶不定的魔头拉开距离。 说话间,两人到了房间。 进了房间熄了灯,苏婉宁刚想退出来,墨景栎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苏婉宁下意识的就想甩开,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墨景栎已经把她拉近。 带着凉意的指尖横在了她的双唇上。 “嘘——” 苏婉宁屏了气息,两人的呼吸彼此缠绕。 气氛很旖旎,但此刻她却无暇顾及。 屋外隐约传来的窸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前世就异于常人的听觉告诉她,门外的人来者不善。 半夜里偷偷摸摸前来闯房的人,不是刺客就是采花贼! 脚步轻柔,呼吸有序,恐怕身怀武功。 就是不知道是来杀谁的。 墨景栎狭长的眼睛眯了眯,指了指床后。 苏婉宁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静静地躲在床后,床幔的阴影严严实实的为她打了掩护。 不管是谁,不管杀谁,都叫你有去无回! 来人先是在纸窗上戳了一个洞,接着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吹进来一股迷烟 墨景栎不知道是真的被迷倒了还是在演戏,片刻后,他还真的老老实实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偷偷地摇了摇他的肩膀,竟然毫无反应。 晕,墨景栎,一到关键时刻就要掉链子! 只能靠自己了!苏婉宁聚精会神的盯着门口。 很快,迷烟飘散的差不多了,那窸窣声好似也远去了,小的几乎听不见。 苏婉宁很疑惑,这迷烟药效都要过了,外面的人刺客还不进来,是在等什么? 但她还是没有轻举妄动,敌人在明她在暗,她若是沉不住气,出去必成活靶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一根细绳从屋顶上丢了下来。 朝上看去,好家伙,原来门口的动静只是声东击西,真正“大鱼”另辟蹊径。 一个蒙着面的人顺着绳很快滑了下来,径自走到墨景栎床前,朝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利剑。 说是迟那时快,苏婉宁灵巧的翻出一个跟斗,从床围一跃而出,右手撑着床沿。 左脚抬高,瞬间踹飞了蒙面人的剑。 她的攻势没有丝毫停留,紧接着双腿顺势蹬上了敌人的胸口。 她蹬的位置可不是随意乱蹬的,她是看中了敌人胸口的膻中穴才精准出手。 这个穴位一旦被攻击,会让人瞬间胸闷气短,短暂无法移动。 “砰”地一声,敌人反应不及,一屁股摔在地上。 苏婉宁拍着身上的灰尘,走向黑衣人,“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沉默不答。 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苏婉宁也不慌,论逼问人的方法她可有好多种。 今天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她一步步朝蒙面人走去,苏婉宁很谨慎,她先是卸了这人的四肢关节,防止他恢复行动能力反扑。 接着她捏着黑衣人的脸,强迫他抬起头。 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巾! 入目的是一个阴沉的男人。他死死咬着嘴唇,就是不开口。 她掐着男人的颞下颌,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正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苏婉宁突然被这男子脖子上一个图案吸引了目光。 他脖子上印着一个盘踞的不知是龙还是蛇的印记,看着很是诡谲。 像是烙印刻上去的一般。 黑衣人恢复了些力气,见苏婉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印记,他想阻止。 但他被卸了四肢,无法遮挡。 下一秒,他眼里闪过决绝,脱口而出: “噬蛇卫永存!” 说罢,一丝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流出。 苏婉宁掰开他的嘴一看,竟然自己咬舌自尽了。 莫非这印记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噬蛇卫又是什么? 苏婉宁感觉自己好像被卷进了一个看不清的漩涡中心,到处都暗藏着危机。 她想了半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放在以后再想罢。 “小宁儿,我这是怎么了?”身后传来墨景栎的询问。 “回我的墨大人,不过是在你刚刚睡的像头猪的时候,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墨景栎没有计较她的阴阳怪气,他的眼神太好了,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黑衣人。 “他是谁?” 苏婉宁随意的拍着身上的灰,“问不出来,自称什么噬蛇卫,然后就自尽了。” “不是我说,动不动就放弃自己的生命真的让我很看不起,怎么老是叫我碰到这种事情?”她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就在她说完噬蛇卫之后,墨景栎好像突然哑巴了一样,没了动静。 抬头一看,墨景栎的脸色极度阴鸷,夹杂着仇恨,竟然毫不遮掩的全部展露在脸上。 他这是怎么了? 第18章 蛇纹 “你怎么了?”苏婉宁小声问。 墨景栎却没答,他沉默着自己坐上了轮椅,来到了那已经死掉的噬蛇卫身边。 他十分认真的在尸体上翻找,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狰狞盘踞的黑蛇图纹。 “又是他们”墨景栎握紧了手心,“这噬蛇卫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地下组织,跟我不共戴天。” 看来今晚这不速之客确实是来杀墨景栎的。 这一刻他身上充盈着一股强烈的悲寂感,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她似乎看到了前世小时候的自己,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孤独一人,周边都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和厮杀。 后来她从那个死人坑里踩着所有竞争者尸体爬出来的时候,心中感受到的并不是放松。 而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悲伤,死寂。 此时此刻的墨景栎熟悉的竟让她有些心疼。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墨景栎,你放心,我已经帮你解决了。” 苏婉宁的声音宛若一颗小石子,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溜进了他的心湖。 及时拉回了墨景栎的思绪,他的眼睛终于在她脸上对了焦,整个人慢慢恢复了正常。 再次转过头,已跟平时无异。 仿佛刚刚失态的是另一个人,迅速抽出被苏婉宁轻压着的手,命令她道:“苏婉宁,推我回去。” 这人,变脸是真快! 不过苏婉宁决定不跟他计较。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就当他大姨夫来了好了。 这么一想,苏婉宁脸上露出了笑,她一边笑着一边把墨景栎推了回去。 简单处理了一下那噬蛇卫的尸体,天刚好蒙蒙亮。 两人准备出府上路。 刘玉山见到他们,面上闪过一抹讶异,但很快被他隐藏了起来。 他满脸堆笑,“两位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他就要来搀扶墨景栎。 墨景栎满脸不屑,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在刘玉山即将触碰到他的手时,他嗖的一下,飞快的抽开了自己的手。 嫌弃之色尽显。 朝苏婉宁微微点了点下巴,“小宁儿,过来扶我。” 苏婉宁有点无奈,经过昨夜那事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觉得,墨景栎这人,性格太善变了。 他很肆意,但有时候又显得极端。 刘玉山被墨景栎忽视,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在空中转了个圈,摩挲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苏婉宁只好歉意的笑笑,扶着墨景栎,路过刘玉山身侧,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的微低的头侧靠近耳后根的地方,好似有个 和昨夜那个行刺的黑衣人一模一样的黑蛇纹? 她正想回头仔细查看一番,已经坐上马车的墨景栎催促她:“小宁儿,你愣着干什么?” 说着拉了她一把,让她坐在了马车前。 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去检查! 刘玉山还贴心的给他们配了车夫,苏婉宁正欲开口,只看见刘玉山刚好与车夫交代完毕。 透过车窗,能看见他阴沉沉地朝她笑着,还招了招手。 好似在与他们做最后的道别。 随着车夫的一声“驾——”,刘玉山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心中渐渐升起了不详感。 “停车!停车!”苏婉宁大声呵斥。 车夫依言停了下来,“怎么了,小姐?” 迅速跳下车,苏婉宁翻来覆去把这车夫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 “你脱掉衣服!”她直截了当的命令车夫。 车夫略微迟疑,但古代等级制度严明,他不敢违抗。 还是低着头把衣服脱了。 没有!没有!谢天谢地,这车夫身上没有那黑蛇纹。 她终于舒了一口气,一边说着:“无事。”一边回到了马车上。 略显狭小的马车里,墨景栎戏谑的看着她:“什么事让我们的小宁儿如此慌张?” 如果让墨景栎再次看到那黑蛇纹,保不齐他情绪又会失控 但若是不告诉他,总觉得不太安心。 想了想,苏婉宁半开着玩笑说道:“就刚刚上马车时,看到那刘玉山靠近耳根后的地方” 她故意压低声音,装出一副恐吓的样子,“也有和昨晚那刺客一样的黑蛇!” 墨景栎听完倒没有失控,但是表情严肃了起来,显得若有所思。 “你确定?”他问。 这下苏婉宁倒不是很确定了,她犹豫着开口,“我不能确定,但看着真的很像。”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这马夫我倒确定了,你放心,他身上没有那黑蛇纹。” 墨景栎听后脸上倒是浮起了微笑,很自然的摸了摸苏婉宁的脑袋。 “小宁儿有心了。” 手心里的小脑袋毛茸茸的,因为营养不良,发质稍显毛糙,触感软糯,更好摸了。 叫人忍不住揉乱,恨不得越乱越好。 苏婉宁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被人摸头。 这感觉怎么形容呢?竟有些叫人心安? 等等,她竟然会对墨景栎这个亦正亦邪的人感到心安? 苏婉宁猛地拍掉墨景栎的手,冷冷警告:“别乱碰我。” 看着被拍红的手,墨景栎也不恼。 他收回手,枕在自己的脑后,“小宁儿可真是小气,不像我,如此和蔼可亲,和颜悦色。” 听到这里,苏婉宁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某人该不会已经忘了昨天那个冷面阎王是谁了吧。 刚要出言反驳他,整个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 赶忙撩开车帘朝外看去,目之所及竟已看不到房屋城市。 周围空旷,荒芜,像是没有人烟气的不毛之地。 远处隐约能看到一片浓密的森林,脚下是崎岖不平的碎石,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墨景栎,我们这是去哪了?”她一个异世之魂,对这边的地理那真的是一窍不通。 “自然是去天黎国了。”墨景栎看着她茫然的脸,难得大发善心的讲解了起来。 原来她处的这个异世当前有两大强国,分别是夷国和天黎国,各在南北两方,四周环海。 两大国相互对立,相互忌惮,表面和平共处。 实际上是暗藏汹涌,都想灭了对方,一统大陆。 其他小国要想生存,只能依附这两大国,相应的,两大国也会给这些小国提供保护。 两国中间隔着一片巨大的,广阔危险的柱别山森林。 平时两国互通要么横穿柱别山森林,要么只能走海路。 而刘丰县就处在天黎国的靠近柱别山森林的国境边缘。 第19章 危机 “小宁儿,你该多读读书,瞧你这文盲样,若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墨景栎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苏婉宁懒得跟他瞎扯,直接无视了墨景栎的这句话。 “暖阳侯在天黎国?”她准确的抓住重点。 墨景栎潇洒的打了个响指。 “聪明!暖阳侯不仅在天黎国,还在天黎国的国都——明启城。” “暖阳侯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才能见到他?” “暖阳侯可是天黎国的功臣,普通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墨景栎看着她脏兮兮的装扮,嫌弃的继续道,“尤其是你这样的‘不修边幅之人’,恐怕刚到人家府邸大门,就要被驱赶了。” 墨景栎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柄折扇,他摇着扇子,故作高深的说着,“不过,若是你信我,时机一到,你自然就能见到了。” 他狭长的狐狸眼玩出一个弧度,嘴角也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好像想到了很好玩的事情一样。 墨景栎这人虽然十分善变,让人摸不透,经常想到一出是一出。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不得不说,他也算是个说话算话之人。 譬如交易中第一个事情就是要带她从刘府脱身,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从结果看来的确也是做到了。 第二件带她找暖阳侯的事情目前看来,他也没有出尔反尔,反而好像已经有了对策。 苏婉宁又突然想到,之前做交易的时候,好像并没有明确说明她要保护他到什么时候。 若是没有期限,那不是他要永远跟他待在一起?带着他这么一个人形“拖油瓶”? 苏婉宁心里暗暗心惊,这男人好贼! “你帮我找到暖阳侯,进了滦阳府之后,我们两人就各自走各自的独木桥!”苏婉宁立马开口跟墨景栎表明。 事情完成之后,她定要与墨景栎划清界限。 还没等到墨景栎的回答,车里又是一阵强烈的颠簸。 马车向上微微跳了一跳,颠起的马车有几个瞬间好似飞了起来。 苏婉宁措手不及,身体朝旁边歪去,猛地一头扎进了旁边墨景栎的怀里。 他的怀中并不如寻常男子那般炽热,甚至令人感觉有些微微冷意,但却有种别样的男人气息,莫名的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她离他挨得很近,整张小脸都埋在他的胸膛处。 一丝淡淡的清冽薄荷香不由分说的就这么强行钻进她的鼻孔。 分不清到底是他的体香,还是衣服上的香味,这香味就像前世她很喜欢的莫吉托。 高脚杯里透着隐隐的绿,摸起来幽幽的凉,喝起来微微的辣。 真的太好闻了,苏婉宁十分想念这个味道,一时间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前世。 肆意品着酒,吃着肉,看着舞厅里奔放的帅哥美女,美好的让她不想挣脱出来。 直到感觉到身下的人的胸腔开始震动,墨景栎十分煞风景的嘴巴微启: “要趴到什么时候,嗯?小宁儿?” 那一个“嗯”字语调上扬,带着些许戏弄。 苏婉宁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她手忙脚乱,刚想起身,背上就感受到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掌。 墨景栎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上一秒还赶她起身,下一秒又搭上她的背,不让她移动。 “那你松”她话还没说完。 墨景栎突然不由分说的就强按住了她,把她拉向身侧。 紧紧地抱着她,双手贴在她的后背。 她再次听到了墨景栎强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嗖”的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划过她的后脑勺。 刚刚的暧昧氛围顿时消失不见。 朝前看去,马车前方的车帘上留下一个圆圆的小孔。 苏婉宁迅速起身。 赶忙撩开车帘一看,可怜的车夫已经死绝,脖子上插着一根利箭。 利箭贯穿了他整个喉咙,他甚至连一声叫喊都来不及发出。 这是何等高超的箭术? 苏婉宁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心里久违的产生了后怕的感觉。 刚刚若是墨景栎没有拉她,此刻被“穿喉”的或许就是她了。 马车奔的又快又急,没有了控制的人,又受了惊吓,马匹就像脱了缰的野马,速度很快的向前冲撞。 她来不及多想,立马越过车夫尸体,抓住了马车的缰绳,紧紧握在手里。 缰绳是牢牢捏在手里了,可是马车的速度却一点也没降下来。 苏婉宁后知后觉的发现,前世的她从没骑过马,也没赶过马车。 这不是耗子钻到烟囱里——两眼摸黑吗。 完蛋了! 她只能凭着本能,一边拉着缰绳向后使力拖拽,一边大喊:“墨景栎,我不会控马!!” 周围开始出现零星的大树,前方远远地看到一个客栈,再不制止,眼看就要撞上 若是一旦撞上,必定车毁人亡。 顾不得回头看,身后突然感觉被那抹好闻的薄荷香包围,墨景栎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 “别慌,稳住身体,控制缰绳方向。”墨景栎低沉磁性的声音让她稍稍定了定心神。 随后他伸出一只手帮她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手法娴熟的掷出一枚银针。 银针直直的射入马的后屁股。 被缰绳控制的马儿中了针后,前蹄高高抬起,大声地昂头嘶鸣起来。 它不再奔跑,微微左摇右晃,口鼻处隐隐有白沫浮现。 很快,它的脚步一点点慢了下来。 最终支撑不住,向一边歪斜,直接倒在了地上。 掀起了一阵尘土。 苏婉宁松了一口气,她心里刚刚那紧绷的弦此刻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没了性命之忧,她疲惫的向后微倾,一屁股坐在了后车上。 抬头看向墨景栎,他就坐在她身后,两人挨得很近。 他盘着双膝,正拍打着衣袖上的尘污。 一点也没有如她这般疲惫不堪。 一个下肢患疾,无法动弹的病人,是怎么瞬间来到她身后的? 苏婉宁狐疑地上下打量墨景栎。 目光停在他那不能行动的双腿看了好久。 他的腿真的行走不便吗? 莫非,他在装病? 第20章 秘银铁箭 苏婉宁心中一紧,若是他真的在装病,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能感觉的到,墨景栎对她了如指掌,而她对墨景栎却一无所知。 这种被欺骗的感觉她前世就十分讨厌,倘若墨景栎真的骗了她 苏婉宁沉下脸来,眼中戾气一闪。 那他们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 怀疑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一旦萌生就开始肆意蔓延,缠成一团。 这感觉太烦人了,心里面像是有一只四处抓绕的小猫,让她升不上去落不下来。 属实抓心挠肝。 苏婉宁下定了决心,她要搞清楚墨景栎的腿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疾。 在她心思乱飘的这几分钟,墨景栎倒是好像没有任何异常,他整理完衣衫,又开始使唤起苏婉宁: “小宁儿,扶我回去。” 苏婉宁心里暗暗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瘫还是假瘫! 一边嘴上应着“是的,来了。”一边转过身去扶起墨景栎。 墨景栎顺势架在苏婉宁身上,整个人就如同一只软脚虾,全部重量都瘫在她身上,没骨头似的。 她目视前方,装作不经意,脚偷偷地准备伸向墨景栎那侧。 出其不意的猛地一出脚,重重的踩在墨景栎的脚背上。 这一脚苏婉宁用足了力气,实实在在的踩了上去。 苏婉宁注意力都在下面,自然没有注意到墨景栎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嘲弄。 本以为杀他个措手不及,墨景栎会立马露出破绽。 没想到墨景栎一点突如其来的条件反射都没有,那双腿就好似是是个死物一样。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让她踩了个十足十。 天青色的靴面上印出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难道,真的是她多疑了吗? 还是墨景栎这人藏得如此之深?竟然可以滴水不漏? 耳边传来墨景栎的丝丝抽痛声,她连忙装作不小心,“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的脚。” 说着弯下腰正欲擦拭那个脚印。 事情的反转往往就在一瞬间。 墨景栎本来就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因此她的手还没碰到墨景栎的鞋面,背后承受的重量因为她弯腰,受地心引力的作用,瞬间就如一座倾倒的小山一般。 沉沉的朝她压了下来。 速度很快,根本来不及躲避。 她只好抱着头,首先保证自己的脑袋不被磕破。 “砰”地一声沉重的落地声后,苏婉宁痛的龇牙咧嘴。 缓了一会儿,她睁开眼,先是看到身上被一个阴影笼罩着。 墨景栎乌黑浓密的长发垂在她面颊两侧,与周围隔离出一个距离更近的小型空间。 那双魅惑人心的狐狸眼中倒映出她的脸。 突然间她好像就明白了,前世网络上很火的那句“他眼里好像有星辰大海”,是什么意思。 两人相互呼出的热气,一点点交织着,在这狭小空间里不断上升。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烫。 这个距离近到她几乎都能看清墨景栎下巴上,些许特别短、特别短的青色胡茬。 实在是太近了,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社交安全距离。 苏婉宁觉得十分不自在,还有些尴尬。 她的眼珠骨碌碌的乱转,不知道该看哪里好。 乱飘的眼神忽然就被墨景栎眼角处一个十分细小的黑色小点点吸引了去。 “墨景栎你脸上有脏东西!”她像抓住了一个把柄一样,脱口而出。 紧接着伸出手便要指给他看。 手还未碰到墨景栎的脸,就被他在空中捉住。 男人的手是那样宽大,把她的小手整个包裹在手心里。 “那是泪痣,小笨蛋。” “啊?是是么?” 她真是傻了!泪痣都能看成脏东西,也不想想墨景栎这么讲究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有脏东西在他脸上? 苏婉宁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在抠紧,身体也像紧绷的弦一样拉着。 脸上烫意更明显了,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煎熬,扭过头就去推墨景栎。 “重死了!赶紧起来!” 墨景栎猛地被她一推,反应不及,失了平衡。 他的身体左摇右晃的,像水里那漂浮不定的海草。 在苏婉宁瞪大的瞳孔里,还是压了下来! 这下墨景栎的脸直接撞上了她的胸前的小包。 墨景栎此时也有些发愣,他的本意只是想吓吓苏婉宁。 看着小宁儿原本面瘫的脸也可以出现这么多丰富的表情变化,他觉得甚是好玩。 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这下不用苏婉宁催促,他立马就爬了起来。 苏婉宁震惊的瞳孔开始了猛烈的收缩。 胸口顿顿的疼痛闷胀感,不断的提醒着她。 就在刚刚,她被袭胸了? “流氓,去死!”下意识朝着墨景栎的脸就挥出一掌。 墨景栎往后微微倾倒,那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堪堪躲过这一掌,但还是打在了他的脖间。 原本白净的脖子瞬间红了一大片。 “小宁儿,你不讲道理,刚刚我还救了你一命,你却要恩将仇报。”墨景栎捂着脖子,痛心疾首。 听到墨景栎的声音,再看看自己发红的手心,苏婉宁的理智回了笼。 这事讲道理确实也不能全怪墨景栎,她平时一向是个讲道理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墨景栎面前总是会如此反常失态? 一定是他俩气场不合!八字也不合! 苏婉宁怒目气的瞪了墨景栎一眼,鼻间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也不再小气的斤斤计较,就权当被狗狗亲热了一下算了! 这么一想,心中顿时舒心很多。 苏婉宁暂时不想跟墨景栎处在一个空间里,她掀起车帘,走出了马车。 抬头看,天空最后一抹霞光只剩浅浅的光线,很快,漆黑暗沉的夜就要笼罩大地。 晚霞照着远处的柱别山森林,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好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静静等待猎物的凶兽。 刚刚发疯的马儿已经倒地,死翘翘了,再也无法驾车。 看了看逐渐暗沉发黑的天色,苏婉宁知道,今夜怕是赶不了路了。 幸好旁边不远处有个客栈,苏婉宁眯起眼睛,远远地眺望了一眼。 那客栈瞧着灯火通明,炊烟袅袅,似乎生意十分不错。 或许客栈里能买到驾车的马,顺便还能留宿一晚,恢复体力。 这么想着,她把小脑袋伸进马车内,朝着墨景栎喊道:“墨景栎,马死了,走不了了。前面有个客栈,进去修整一下吧。” 一边说着,一边查看那可怜马夫的尸体。 马夫面朝下倒在地上,那柄箭通体玄黑,在晚霞照映下微微反着亮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苏婉宁拔出箭细细端详后,眼睛剧烈的一颤,往后退了两步,“墨景栎!你看这箭” 第21章 客栈 细长,坚硬的箭杆握在手里寒意彻骨,像拿着一柄催命符。 墨景栎闻声从马车里探出了头,“小宁儿,怎么了?” “墨景栎,你看这箭。”苏婉宁朝墨景栎举起手中那把箭。 “这箭材质倒是罕见啊”墨景栎接过那支箭,嘴上由衷赞叹。 “你仔细看看这里!”苏婉宁指着箭羽下微微露出的,一块红色边缘的图案。 那红色图案很是小巧精致,藏在茂密的箭羽下,不仔细查看的确不容易注意到。 墨景栎拨开顶端的箭羽,底部的图案完整的出现在眼前。 “这是蛇纹!”墨景栎咬着牙,森寒的声音从他嘴里慢慢挤出。 又是那条一模一样的,盘踞着长长蛇尾,高昂着头,吐着猩红蛇信的图案!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蛇纹不是全黑的,而是通体暗红色。 不知道是因为箭体黑色,要想看清,所以只能用红色代替,还是因为本身就是不一般的红色图案。 苏婉宁暗暗心惊,这图案再次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先前那噬蛇卫的追杀并未因死了一人而结束。 噬蛇卫怕是如同某一个严密的地下组织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若真如此,那可真是令人十分头疼。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永远随时警惕着,总有懈怠之时。 一旦放松了警惕,敌人必定会死死咬住破绽。 到时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做过杀手的她深谙这个道理。 不行,这么坐以待毙可不行! 她面色沉重地开口,“墨景栎,你打算怎么办?” 墨景栎的面容藏在浓郁的夜色里,只能看到他脖子上微微有些鼓动的青筋。 “哈!哈哈哈!”墨景栎癫狂的笑声震响耳膜。 苏婉宁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墨景栎好像被点了笑穴一般,抖动着身躯停不下来。 “墨景栎,你怎么了?你还好吗?”苏婉宁担忧的问。 “我当然是好的不得了。”话音刚落,墨景栎就抬起了头。 他唇线勾起一个邪恶的角度,狐狸眼里充斥着癫狂神采。 他明明在笑着,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背后发凉的紧张感。 苏婉宁看着他这个样子,并没有觉得害怕,只觉得心疼。 双手伸出前去,捧着墨景栎的面颊,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深不见底的眸色中唤醒他。 “墨景栎,醒醒。” 墨景栎眼中浮现出苏婉宁小小的身影,目光定焦。 引入眼中的就是苏婉宁那一沉不变的面瘫脸,虽然带着不美观的易容人皮,但她眼睛还是那么清亮。 就像盛满了今晚那皎洁的月光,瞬间把他带出了那个炼狱。 墨景栎就这么沉沉的盯着她的眼睛,半响开口,“小宁儿,我想到办法了。” 看墨景栎平静了下来,苏婉宁便松开了手,站起身,应道:“什么办法?” “小宁儿,你看这箭,”墨景栎抚摸着漆黑的箭身,“这材质,可不是一般的箭。” 他指尖泛起一道冷光,“嗖”的一下,在箭身上划出一道裂痕。 只见那刚划出的裂痕处,透出闪闪的亮银色,在月光照射下泛着冷冷的光。 苏婉宁眼前一亮,原本以为只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铁箭,没想到,内里还暗藏玄机。 这箭羽颜色一看就绝非寻常俗物啊。 这箭,莫不成是银子做的? “这是什么?” “此乃秘银铁,在世间极其珍贵的材料,比玄铁还要坚硬百倍,”墨景栎沉吟片刻,“你说,这么珍贵的箭,它的主人一定会尝试回收再用吧?” “不如我们就此将计就计。”墨景栎露出狐狸般狡诈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婉宁一下子就了然于胸。 不愧是墨景栎,脑子与常人想比,就是不同一般,转的嘎嘎快。 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鬼点子就像他的心眼那样多。 墨景栎慢条斯理地擦拭好那把箭,接着收进了衣襟里。 在苏婉宁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天色更阴暗了,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乌鸦叫声,让人心里莫名的发凉。 他又看了看那已经死绝的马匹,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去那客栈留宿一晚了。” 还没到那客栈门口,美味的饭菜香味就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 闻到了味道,苏婉宁饥火更旺,肚子里咕噜一响,她的馋涎差点流出来。 两人加快了脚步。 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客栈并不大,外围装修也不豪华,甚至略显破败。 客栈门口拴着一匹有着一身棕红色皮毛的骏马。 那马一看就不是凡品,体型健美,马腿上的肌肉匀称。 长长的鬃毛柔软蓬松,看到人也不怕,昂首扬尾的打着响鼻。 或许因为周围少见人烟,这么高品质的骏马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好漂亮的马!”苏婉宁忍不住夸赞。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马跟我的马比起来,也就皮毛好看些罢了”墨景栎在一旁嗤之以鼻。 苏婉宁想也没想,脱口反驳他:“别吹牛了,你下肢不能动弹还骑马,这不就是给光头理发,多此一举吗。” 墨景栎听后神情有些落寞,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骑马了。 但他从小就有惊人的御马天赋,只不过自从中了这毒之后,就再也没能肆意的畅骑骏马。 很快他就敛了神色,面上如同往常般笑嘻嘻的,没有再与苏婉宁争辩。 两人刚走进客栈,一个手拿一条白抹布,弯着腰的小二畏畏缩缩地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您看看,要点什么?”小二诚惶诚恐的问。 “把你们这特色好吃的都端上来尝尝。”墨景栎大手一挥。 “好好的。”小二忙不迭应着,去了后厨。 不多时,饭桌上就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小二小声的给他们介绍着: “这是蟹黄玉柱、百合水引、俏冤家、无肠公子、青门绿玉房” “行了,下去吧。”墨景栎不耐烦地挥手。 “请情慢用”小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这小二,跑什么? 好似他俩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店里不大,坐满了人。周围的几桌吃的热火朝天。 苏婉宁正欲动筷,眼神突然就跟角落的几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对上了视线。 第22章 赌局 那几个男子在整个客栈热闹的氛围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苏婉宁觉得不对劲,她偷偷伸出胳膊肘,碰了碰墨景栎。 “墨景栎,我感觉不太对劲,”她凑到墨景栎身边,小声道:“你看那边角落几个人,看着有几分古怪。” “这一桌饭菜,不会被下药了吧?”苏婉宁面色凝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曾经就在饭桌上栽过一次了。 “这好办,”墨景栎闻言,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枚银针,“验验就知道了。” 说着,他捻起那枚银针,挨个把面前的饭菜试了一遍。 最后,举起那枚银针仔细端详。 银针的颜色一如往常的银白,丝毫没有发黑的迹象。 这饭菜十分正常,并没有毒。 “小宁儿,你看,没有毒,”墨景栎笑着收起银针。 眼见为实,苏婉宁不得不相信,面前这桌饭菜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她举起筷子,不再犹豫。 香软美味的饭菜刚入口,苏婉宁就感觉自己饥肠辘辘的肠胃得到了慰藉。 苏婉宁默默感叹:不得不说,这饭菜果真好吃啊。 两人吃的很快,一会儿功夫,就风卷残云般扫荡完了。 苏婉宁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摊在椅子上,满足的开口:“墨景栎,给我钱袋,我去结账。” 片刻不见墨景栎的回应,她疑惑转过头。 墨景栎表情有些呆滞,他摸遍了全身上下,也不见钱袋的踪影。 两人大眼瞪小眼,墨景栎委屈的开了口:“小宁儿,钱袋丢了。” 苏婉宁不可置信的扑过去,不信邪的翻起他的口袋。 找了半天,没有一个钢板。 苏婉宁傻了,吃霸王餐,会被打吧? 人在倒霉的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小二已经到了他们桌前。 “两位客官,您看饭钱怎么付?” “呃那个请问可以赊账吗?”苏婉宁不好意思的开口。 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沦落到吃霸王餐,自知不占理,说话的底气也不足。 小二闻言倒是不意外,他道:“那我去问问我们老板娘,两位请稍等。” 就在苏婉宁等的快要睡着的时候,从里屋款款走出了一位女子。 女子戴着一截面纱,看不全面容,但面纱上一双杏眼碧水漓漓。 最惹人注目的是她的身材,胸前那一对傲人的山峰,让苏婉宁不禁想到那句词:“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 再向下看,就是那细细柔柔,盈盈一握的柳腰。 走过来的时候,衬得身姿摇曳生花,那傲人山峰也随之一颤一颤。 四周的男人在女子出来后,一个个都挪不开眼。 有几人看的呆了,手中的饭碗掉在地上都不自知。 连苏婉宁一个女人看了都感叹,这女子的身材真是一级棒啊,跟前世的自己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了。 再低头看了看现在的自己,胸前只有一马平川的“飞机场”,苏婉宁心里默默流下了泪水。 那女子缓缓走到两人前,“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听我家小二说,就是你们俩要赊账啊?” 她身形一侧,再微微一踮脚,妖娆地坐上了桌面。 苏婉宁正要回答,又被女子打断,她手持一柄团扇,轻轻柔柔的继续说道:“可是本店不接受赊账呢。” 说话间,她眼睛一直盯着墨景栎,握着团扇的手悄悄爬上墨景栎的胸膛,好似一只魅惑男人的妖怪。 墨景栎倒没有像其他男人那般,露出流口水的丑态。 他面上还是如往常那般,眉眼带笑。 不反抗,不拒绝,仿佛十分享受美女的勾引,像极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渣男。 苏婉宁不动神色的走上前去,插在两人中间,硬邦邦的问:“那老板娘您说应当如何?” 女子这才看向苏婉宁,她也不计较苏婉宁的无理。 灵巧的转了个身,杏眼露出皎洁的眸光,“近来我迷上了打赌,不如你们两人选一人出来跟我对赌一局,我的赌注便是在这顿饭钱之上再加千两白银。” “若是我们不赌呢?”墨景栎依旧微笑着反问。 只见老板娘拍了两下手,身后呼啦啦出来好几个壮年男子,个个凶神恶煞。 先前角落里瞧着古怪的那几个男的也随之站了起来。 瞬间显得客栈里十分逼仄。 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两位这下应该就同意了吧?”老板娘声音透着笑意,顿了顿她又说道:“你们的筹码赌什么呢?” 眼下敌众我寡,硬碰硬实在不是上策,看来只能先将计就计,走一步算一步了。 苏婉宁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衣服,再看了看墨景栎同样空瘪瘪的衣袋,实在想不出他们两人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能拿来做筹码。 对了,她脖子上倒还有那块黑玉佩,难道真的要拿这玉佩做赌注吗。 也不知道这个乌漆嘛黑的玉佩值不值钱。 手心默默地朝胸前玉佩摸去,正欲取下,下一秒就被一双大手覆上,强硬地按住了她的手。 顺着手臂看过去,竟是墨景栎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他朝她微微摇了摇了头。 墨景栎转向老板娘,从衣襟里拿出了那根秘银铁箭,“这秘银铁当赌注,老板娘觉得可还对等?” 老板娘的杏眼瞬间亮了起来。 “这秘银铁世间难得,自然可以。” 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身后那几个男子就不知道从哪里摆上来一个赌桌,上面放着一个骰盅,两枚骰子。 “这局很简单,就比投出的骰子大小,”老板娘高声问道:“两位谁来?” 苏婉宁前世做杀手时,倒是经常去赌场执行任务。 但她不经常实打实的上手去赌,知道些赌博的技巧但不多,会点手法但不熟练。 墨景栎迟迟没有开口,老板娘隐隐开始已经有些不耐烦。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苏婉宁向前走出一步道:“我来。” 两人面对面在桌子对面坐定,老板娘先行掷出骰子。 利索的用骰盅一捞,两枚骰子就被稳稳收了进去。 乒乒乓乓清脆的撞击声十分悦耳。 “啪”的一声,在桌面上敲定。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里,慢慢揭开了骰盅。 一个骰子落定。面朝上的赫然是六点! 另一个骰子还在不停的转动 第23章 棋局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另一个筛子若是也是六点,那按照常理来说,便投不出更大的来。 几圈过后,骰子一点点的,终于停了下来,一个五点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老板娘是故意的还是失误了,竟然没有投出两个六点。 苏婉宁心里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 只要她能投出两个六点,这把就稳赢。 还有一线生机! 她前世偶然间听别人说过一个技巧,只要在投骰子之前,朝着6点对面的1点哈上一口气。 让骰子表面沾上水雾,重量变得重些,再加上手法,几乎可以百分百能投出六点。 她屏着气,拿起两枚骰子放在手心,朝着1点那面哈气,心里默默念叨着“出六点,出六点。” 接着摇动起骰盅,过了一会儿,直接在桌上落定。 揭开骰盅一看,两个六点! 果然不出她所料! 只要中途没有意外,两个六点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众人看到后,都惊讶得纷纷叫好。 苏婉宁也稍稍小得意地向墨景栎扬了扬小下巴。 “姑娘手法果然巧妙!小女子愿赌服输,”老板娘还是笑语晏晏,向前推了推装满钱财的箱子,“现在,这些都归你们了。” “当然,饭钱也一笔勾销。” 苏婉宁开心的同时,也产生了点不真实感。 都说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这赢得是不是太容易了? 她和墨景栎都不是赌徒,既然饭钱已经抵销,甚至也没丢那珍贵的秘银铁箭。 不如见好就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拉了拉墨景栎的衣袖,和他咬起了耳朵,“墨景栎,我们赚了钱,不如赶紧撤吧?” 墨景栎却充耳不闻,轻轻挪开了她的脑袋,“老板娘,这客栈门口的马可以卖给我们吗?” 刚要起身的老板娘闻言,眼里露出的笑意更浓了,她重新俯下身来,勾人的娇嗔道:“这马可是一匹上等的千里马,多少钱也不卖。” 她故意将话只说一半,像故意吊出对手的好奇一般,继续道出: “不过可以赌,你们刚刚赢了我,我可是很不尽兴呢。” “赌什么?”墨景栎问。 “这第二把,就赌下棋,棋胜者赌局胜。”老板娘悠闲地扇着团扇,“我赌我的千里马,那你的筹码这次是什么?” 墨景栎思考片刻,“我愿拿出上局赢的所有钱再加上这柄秘银铁箭做赌注。” 老板娘又道:“那可不行,这马可是我的心头爱,它还是个活物,你就拿这些银白之物来赌,那我可是不依的。” “不是我说,这里靠近柱别山森林,方圆百里可都没有人烟。” “没有马,就凭你们两个人的腿,根本走不出去。” 听到老板娘这话,苏婉宁就意识到,她这是要坐地起价的节奏。 越跟她拉扯,她价格反而会要得越来越高。 但没有马的话对他们接下来的路程影响的确很大。 权衡了利弊后,苏婉宁直截了当地开了口,“那你明说吧,你想要什么?” 老板娘举手投足间仿佛尽在掌握,她伸出一只手,先是点了点苏婉宁,“一命换一命,你跟我下棋,那就赌他的命。” 又点了点墨景栎,“反之,若是你跟我下棋,那就赌她的命。” 话毕,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等待他们二人的决定。 苏婉宁听完就皱起了眉头,这是让想让他俩分崩离析,自相残杀啊。 自己的命运要跟他人的赌约关联,自己的死活变成一场草率的赌注,苏婉宁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但若是赌墨景栎的命,这不就和她要保护墨景栎的约定相悖了吗。 这是一个妥妥的道德两难问题。 她根本无法做出选择。 “如何?二位做出选择了吗?”老板娘催促道。 “那便赌我的命吧,”墨景栎微笑着开口。 “你你不怕吗?”苏婉宁难得地有些失态。 “小宁儿,若是你死了,没有你的保护,我怕是也活不成了吧。”墨景栎满不在乎地安慰她。 “况且,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受人威胁的感觉了,还有点怀念,有点享受。”他说的话似真似假的,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开心。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好了。”说罢,还伸手推了她一下,把她推到赌桌前。 苏婉宁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她对自己的棋艺丝毫没有把握,“下什么棋?” “自然是围棋。”老板娘笑答。 心里咯噔一下,围棋她虽然也会,但实在算不得是拿手的,她前世比较拿手的是国际象棋。 可是身处这个古代社会,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会比国际象棋啊。 心里虽然没底,但面上决不能露怯。 苏婉宁和老板娘重新在棋桌上坐定。 老板娘十分大方地让苏婉宁先执了黑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棋面上几乎三分之二的面积都落满了棋。 两人依旧不分上下,场面一度十分焦灼。 苏婉宁发现,老板娘的棋风是比较有攻击性的。 下棋到现在这个阶段,她竟然已经从落后起手的白棋,逐渐自行成一套攻势。 黑棋不得已只能先行自保,白棋的攻势却越来越猛。 再这么下去,输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不行! 苏婉宁面上虽然不惊,但心里就如奔腾的大海,浪潮翻滚。 她视线聚焦在小小的棋盘上,指尖夹着光滑的棋子,由于捏的用力,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毕竟跟她手中的黑棋挂钩的,还有墨景栎的性命。 人命关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墨景栎信任她,把命主动交付在她手上,她实在不想也不忍,就这么轻易的输掉墨景栎的性命。 不知不觉间,棋面上已经几乎快被占满。 白棋几乎快连成一片。 黑棋却已经显出东一块西一块的零碎之态。 苏婉宁落子的手越来越谨慎。 每走一步都会停下来思索一下。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黑子必输已然是时间问题。 墨景栎虽然全程都没说一句不满、生气的话,但苏婉宁知道,他看得见。 他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吗?会觉得是我没有尽力吗?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的确不擅长围棋,真的已经尽力。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真的就这么输掉了墨景栎的命? 第24章 逃命 苏婉宁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脑海。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整理了一遍当下的局势。 1、围棋必败已成定局。 2、墨景栎不能因为赌约惨死。 要想改变围棋的结局,不如就趁现在还没有决出最后输赢的时候,打破这个棋面! 若是根本没有出现输赢的结果,那她也不算输。 虽然有些偷奸耍滑,但马匹诚可贵,人命价更高! 想到这里,她下定了决心,眼中愈发坚定。 等对方懈怠之时,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对面的老板娘脸上那即将胜利的喜悦越来越明显。 再次轮到她落子的时候,她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双手快速地向上一抬,掀翻了棋盘! 棋盘一侧高高翘起,暂时遮挡了老板娘的视线。 黑白棋子混杂着,噼里啪啦地向四处迸射开来。 苏婉宁丝毫没有犹豫,趁着掀棋盘的空隙,转过身,推着墨景栎就想向客栈大门飞奔。 墨景栎披在肩上的秀发都被奔驰中略起的微风扬了起来,一缕缕扫过她的脸颊,痒痒的。 久违的让她心里浮现了疯狂肆意的快感。 墨景栎睁着双眼,惊讶了一瞬,随后眼里透着奇异的光:“小宁儿,你很有胆量啊。” “别废话了,墨景栎,你先祈祷一下我们能逃出去吧。”苏婉宁没好气的回。 话毕,墨景栎低低轻笑了起来:“其实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好像也蛮不错。” “老娘才不想跟你死一起呢!”苏婉宁不再理会墨景栎的无厘头的话,专注起寻找眼前逃跑的路线。 还不等她规划好一条最佳逃跑路线,周围那些壮汉就围了过来。 苏婉宁并不恋战,抓起身旁饭桌上的调料——辣椒油,一股脑就挥洒出去。 辣椒油不负众望地溅进那几个壮汉的眼睛,辣的他们双目发红,吱哇乱叫。 他们睁不开眼,只能捂着自己的眼睛,原地打转。 苏婉宁左钻右钻,灵巧地绕开壮汉和周围的阻碍,不一会儿,就到了客栈大门口。 那老板娘也已回过神,只听她勃然大怒:“一群废物!” 她身姿不再魅惑妖娆,反而眼神冰冷,像一只索命的厉鬼,速度很快地直扑他们而来。 然而还是略微晚了一步,苏婉宁墨景栎二人已经跑出了客栈大门。 跑出门后,苏婉宁依旧没有放慢速度,她解开门口那匹健壮的红棕色千里马,转头朝着墨景栎道: “墨景栎,你听过瞎子和瘸子的故事吗?” “这是何意?”墨景栎不解。 苏婉宁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那老板娘此时也追出大门,朝着他们举起了一把弓。 厚重浓墨的黑色箭羽蓄势待发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墨景栎扶上了马背。 随后自己也上了马,坐在墨景栎的背后,猛地一夹马腹。 千里马不负众望,像一根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苏婉宁一手圈着墨景栎精瘦的腰,另一只手虚虚地握着缰绳。 这才说道:“瞎子和瘸子的故事就是,瞎子不能看,瘸子不能走,瞎子背着瘸子,两人合作,互为彼此的眼睛和腿脚,才生存了下来。” “我不会控马,你会,你来控制方向,你下肢不能动,但我有腿,我可以鞭策马力。” “这种办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墨景栎瞬间就明白了苏婉宁的意思,他伸出双手,盖住了苏婉宁的手。 手心里女子的手温温软软,因为刺激紧张,还有些浅浅的薄汗,但却一点也不叫他反感。 细细想来,小宁儿真的是破了他不少的规矩。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生平第一次靠在女人的怀里。 多新奇的体验!若是让他的死侍看见,肯定会叫他们惊掉了下巴。 嘴角不知不觉涌上笑意,他轻轻地握住了缰绳,熟练地驾起马来。 两人还没跑出多远,身后又传来了“得得得”马匹奔驰的声音。 心中再次升起不祥的预感,苏婉宁扭头看去,正是那客栈老板娘。 没想到速度这么快,竟又追了上来。 “墨景栎,她快追上来了!”苏婉宁凑近墨景栎的耳边,大声喊道。 “你按照我的节奏,用力夹紧马腹!”墨景栎爽朗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放心,我们这可是千里马!” 苏婉宁倒没有墨景栎那般乐观和心大,看着紧紧咬在身后不放的敌人,她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墨景栎,那柄秘银铁箭给我!” 墨景栎双手拉着缰绳,腾不开手。 不知苏婉宁要做些什么,便只好答一个大概位置,“在我胸口衣襟处。” 苏婉宁灵巧的小手,柔弱无骨般,像一条蜿蜒的水蛇,游进了墨景栎的里衣。 她左摸摸,右摸摸,手底下的男人胸肌线条流畅,肌肉紧实,不小心还略过一颗小豆豆。 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啊,苏婉宁一边小声嘀咕着罪过罪过,一边忍不住趁着找箭的理由,偷偷多摸了几下。 两人靠的很近,墨景栎身上那股好闻的薄荷香味,熏得苏婉宁神清气爽。 好不容易摸到的箭尾,一个没拿稳,竟又滑了下去。 不得已,苏婉宁只得更加靠近墨景栎,她的头都完全整个架在了墨景栎宽阔的肩上。 努力向下伸长手臂,企图去够住那秘银铁箭的箭尾。 忽然间,嘴唇从一个软软的事物上划过,苏婉宁不小心亲上了墨景栎的耳朵。 她这才发现,墨景栎的耳朵白里透红,耳轮分明。 外圈和里圈都很匀称,像是一件刻刀雕出的艺术品。 不过他的耳垂却小小的,稍显单薄。 前世听别人说过,耳垂薄的男人好像十有八九都是福薄财浅,孤独困苦之命。 不对不对,她都在想些什么? 她与墨景栎只是暂时有着共同利益的“战友”罢了。 墨景栎以后的命格如何,这又关她什么事? 苏婉宁回过神,立马就移开了自己的脸。 很好,墨景栎没有反应,应该是没发现她刚刚不小心亲到了他的耳朵。 拍了拍墨景栎的肩膀道:“墨景栎,你稍微低一点,我摸不到它。” 墨景栎闻言,动作有些迟钝,但还是听话的弯了弯背。 苏婉宁沉下心来,这次顺利的牢牢抓住了那支箭。 第25章 破庙 苏婉宁没有注意到,墨景栎被她亲过的那侧耳朵,比起另一侧没被亲过的耳朵,红上不少。 就像春末夏初,高大茂密的樱桃树上那一颗颗熟透了的樱桃。 其实早在苏婉宁的小手伸进墨景栎的衣襟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属实没想到,苏婉宁会毫不犹豫地伸进来。 伸进来就算了,她还她还放荡的到处乱摸! 苏婉宁,她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男女有别的吗?! 她那双小手仿佛自带灼烧感,一路带起一道道火星,在他身上肆意纵火。 他本来想开口制止,还没等他发出声音,耳后根就贴上来一个柔软的事物。 即使就如蜻蜓点水似的,轻轻的一下,但他超乎常人的感官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一下子就让他忘记了上一秒要制止苏婉宁干什么来着? 顿时让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异样感觉。 这感觉就像天上飘忽不定的云朵,像地上在微风中摇曳的蒲公英,仿佛随时会随风飘走。 无法牢牢掌握在手里的东西,这让他十分不喜欢。 他眯了眯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 紧紧抿着唇角,不动声色的默默向前移动了几寸。 苏婉宁拿到秘银铁箭后,倒是没有注意到墨景栎的小动作。 她迫不及待地回过头,老板娘还在紧紧追着他们不放,不要命似的拼命驱赶着她身下的那匹马。 那马毕竟只是一匹普通的马,跟千里马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可怜的马的马屁股被老板娘一道道强劲的马鞭抽出了深浅不一的鞭痕。 这才勉勉强强追在千里马的身后。 苏婉宁眯起一只眼,目光从老板娘的脸上慢慢移到了她身下的那匹马上。 伸出一只手指,朝着身后那紧追不舍的老板娘身下的马上下比画着。 定距,聚焦。 估算着一个一击必中的距离。 唔这个距离刚刚好,她迅速投出手中的这支秘银铁箭。 她扔出的手法极为巧妙,秘银铁箭打着旋儿地射了出去。 速度十分猛烈地直直射向老板娘的面门! 老板娘轻蔑地冷哼一声,丝毫没把苏婉宁这一箭放在眼里。 她迅速从背后抽出那把同样乌黑发亮的弓,握着弓把,看似随意地一转,就把苏婉宁扔来的箭击飞了出去。 嘴里还说着:“雕虫小技。” 苏婉宁看她击飞了那箭也不意外,反而冲他笑了起来,一边挥手一边还做了个口型。 老板娘一惊,她看懂了苏婉宁的口型,苏婉宁说的是:“慢走不送。” 疑惑地朝那支刚刚被她打出去的箭看去,那本来被她打飞,应该掉落在地的箭,正旋转着又飞了回来! 就像一个回旋镖一样,不过高度比刚刚射向她时低了不少。 这高度,飞回来的话,刚好可以射进这匹马的前腿腿关节处! 下一刻,马儿痛苦地大声哀鸣了一声,“扑通”一下前肢向前一摔,跪倒在地。 她也随着摔倒的马儿一起,不受控制地朝前扑了下去。 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马已经奄奄一息,倒地不起。 再转头看看苏婉宁墨景栎二人,在千里马的助力下,就这一会功夫,两人只剩一个小小的背影了。 狠狠地扔出了手中的马鞭,却只有飞扬的土灰扬了她一脸。 很快,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仔细查看起脚下马蹄的痕迹。 倏尔,老板娘嘴角咧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坏笑。 她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你们逃不掉的!” 苏婉宁看着那老板娘气得跳脚的场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老娘的暗器可是经过计算的! 早就猜到这个劳什子客栈老板不是个好打发的,普通的投掷暗器手法估计对她不起作用。 所以第一下朝着她面门扔过去的箭招,只是个幌子。 她对扔出的角度,位置都进行了估算,包括后面的第二招被客栈老板击落后,再次回旋飞出。 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不是客栈老板本人,而是她身下的那匹马! 如她所料的那般,客栈老板会用右手举起弓背击落。 在下棋的时候,苏婉宁就注意到了,客栈老板的右手指腹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根本不像一双厨娘的手。 这种茧子,只有在熟练使用兵器的人身上才有。 所以,从下棋开始,苏婉宁就知道,这客栈老板必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小宁儿,你笑什么?”墨景栎听到身后的动静,疑惑地问。 苏婉宁拍了拍墨景栎的肩膀,自豪的说道:“刚刚追过来的那老板娘的马被我解决了。” “有这千里马,说不定我们没几天就能到明启城了,她还想追上我们的话,不太可能了。” “小宁儿,你做了什么?”墨景栎一直专心驾马,无法分心去看,听了苏婉宁的话,他更疑惑了。 苏婉宁言简意赅的总结了一下,“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用那秘银铁箭射中了那客栈老板的马。” “可惜了,你是没能亲眼看到刚刚她那气急跳脚的样子,哈哈。”苏婉宁想起刚刚那一幕,仍然觉得大快人心。 “哦?那可真是可惜了。”墨景栎语气低沉,遗憾的回应。 遭人追杀的危机暂时解除,两人放松了下来,匀速骑马走着。 周围的夜色也越来越浓,月亮在缥缈的云层中忽明忽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水汽。 抬头看去,漆黑一片,看不见一颗星星。 墨景栎幽幽地道:“怕是要下大雨了。” 原本两人从客栈出来之时,夜色已经深沉。 再加上又是一番刺激的追逐战,此刻已到半夜四更天。 即使前世是夜猫子的苏婉宁,也觉得有些疲乏了。 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浓浓的困意便向她袭来。 好几次险些撞上墨景栎的背,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墨景栎,我好累,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早再赶路吧?” 墨景栎视力极佳,远远地就瞧见前方竹林里,隐隐约约有座破庙。 “小宁儿,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有个破庙,可以在那休息留宿一晚。” 苏婉宁强撑着眼皮,手心轻轻推着墨景栎的背,“快走,快走。” 第26章 整顿 两人紧赶慢赶,但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头顶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铅一样,沉沉地压了下来。 顷刻间,一道电光划破天际,发出巨大的轰鸣。雷声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 天地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这瓢泼大雨打得两人措手不及。 冰凉的雨点砸在脸上,苏婉宁顿时清醒了,“怎么突然下雨了?” “这倒也并不稀奇,柱别山森林附近的天气是出了名的多变。”墨景栎答。 两人加快了驾马的速度,直奔破庙的方向。 这破庙外面荒草丛生,断壁残垣,一片破败的景象。 进了庙门,两人已经浑身湿透。 苏婉宁扶着墨景栎在角落柱子边上坐下。 窗外大风刮得更猛烈了,纸糊的窗户上破了很多大洞,只剩下了窗户的骨架。 风夹杂着雨水,一个劲的往庙里飘。 苏婉宁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完全湿掉的衣服,又拧了拧头上的湿发。 稀稀拉拉拧出不少水,但还是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回头看看墨景栎,他身上的衣衫此刻也是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早就知道墨景栎的身材是男模的水平,但湿了身的模样也是第一次见。 贴在他身上的衣衫更像是故意为之的装饰,有种欲盖弥彰的诱惑感。 许是察觉到了苏婉宁有些赤裸的目光,墨景栎十分不合适宜地打了个喷嚏。 一缕冷风顺着破窗吹在身上,苏婉宁也情不自禁的微微打颤。 必须要想办法生火取暖,烘干衣服才行! 不然浑身湿着,再吹上一晚上的风,再强健的身体也吃不消。 她环顾四周,庙里靠里面正中间有座面容模糊的神像,挂满了蜘蛛网,尽显萧瑟凄凉。 神像脚底下倒是堆着一些草垛。 走过去伸手一摸,幸好是干的,可以生火用。 她抱起干草回到墨景栎身边,摆好形状,突然顿住了。 没有打火机,没有火柴,难道只能钻木取火了吗? 苏婉宁拧起了眉头,她虽然书本上读过钻木取火,但实际上她从没有实操性的做过。 算了,只能先试试了,苏婉宁又从角落搬过来一块石头,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 准备就绪,她便握着那木棍快速在石头上摩擦起来。 吭哧吭哧忙活了好一阵,连个火星都没瞧见。 她的手心都磨得火辣辣的发疼。 什么鬼!这钻木取火真不是一般人能成功的。 苏婉宁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发泄似的扔出了手中的木棍,泄气极了。 “噗嗤——”一旁斜靠在柱子下的墨景栎,像看猴戏一般,笑了出来,“小宁儿,你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表演?” “生火!不然我们俩真要死一起了!”苏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瞧瞧你,不早点同我说。”墨景栎摇头晃脑的,幸灾乐祸的开口道: “我腰间的如意囊里有火折子。” 苏婉宁闻言走近他的身前一看,他劲瘦精悍的腰腹处确实挂着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口袋。 那小口袋浑身暗黑,跟他同样是黑色的衣衫融在一起,十分不易察觉。 衣服都被大雨淋透了,这口袋里就算有火折子,恐怕也浸湿了吧。 那火折子还能用吗? 墨景栎像是看出了苏婉宁的质疑,姿态高贵的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口袋。” “我这如意囊的材质可不怕水,不怕火,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墨景栎脸上露着得意。 这么神奇?苏婉宁睁大了眼睛。 只见墨景栎慢悠悠的从腰间解下那个小口袋,从里面倒出了一个小小的火折子,递给苏婉宁。 苏婉宁的手刚一碰到这个火折子,就明白了墨景栎没有骗人。 手里的火折子摸着没有一丁点的潮湿触感,说明的确没有被淋湿。 她瞪了眼墨景栎,有火折子不早说,非要让她白费那么多力气,墨景栎这人到底有什么恶趣味。 有了火折子,苏婉宁三下五除二,很快就生好了火。 火光升了起来,瞬间点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天地。 暖意从火堆上散发出来,稍微缓解了身上的寒冷。 但是很快,苏婉宁就发现,这点暖意只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即使有了火,也不能很快的变干。 她站起身,把外衣脱下来,准备摊开撑在火堆旁,这样衣服便会烘干的更快些。 “你这是做什么?”墨景栎惊讶地看着苏婉宁毫不犹豫地脱着身上的衣服。 “当然是烘干衣服啊。”闻言,苏婉宁也抬起头,像看痴儿一样的眼神看向墨景栎,“湿衣服穿一晚上,明早肯定感冒。” “不是我说,就你现在这个身体,你也脱下来晾一晾吧,不然你感冒了受苦受累的还是我。” “感冒是何意思?”墨景栎又问。 “这都不知道?感冒就是风寒啊!”苏婉宁随口解释。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古代,当着男子的面脱衣确实算是惊世骇俗了。 也不难理解墨景栎会惊讶。 想到这,她把脱下撑在火堆旁的衣服挪到了两人中间,挡住了墨景栎的视线。 “这样就好了吧!”她满不在乎地躺下来,“我先睡会,前半夜你守夜,后半夜再换我,没意见吧?” “小宁儿,你可真是心大,你就不怕我一个大男人半夜对你做点什么吗?”墨景栎看着衣服后面不断翻着身,影影绰绰的身影,语气幽幽的道。 “别逗了,你不行,你身上中毒,下肢还不能动,若要杀我你早就动手了”几天的奔波下来,苏婉宁累极了,嘴里嘟嘟囔囔,“我又没财,又没色,你又不杀我,还能怕什么” 苏婉宁靠着暖洋洋的火堆,困意越来越浓,上下眼皮慢慢地合在了一起。 她不知道的是,这几天以来一直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神经她才刚刚放松,只是想毫无负担的睡个好觉,身旁就有一个黑影一点点的离她越来越近 第27章 心防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墨景栎。 若苏婉宁清醒着,便能看到与她身后,仅隔着一件衣服的距离,墨景栎已经平稳的从地上站起了身。 他站起身后,身高将近一米八八,宽肩窄腰,尽显伟岸。 墨景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湿衣,丹田聚气,伸出手掐了一个简单的决。 很快,他身上的衣服就完全干了。 “风寒?本王都多少年没得过那种小病了。”墨景栎想起刚才苏婉宁的话,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他泰然自若地越过中间横着的衣服,走到了苏婉宁的身侧。 缓缓蹲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婉宁的睡颜。 苏婉宁侧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双腿也并排弯在一起,整个身体呈现出婴儿蜷缩的形态。 她的小脸满满的胶原蛋白,睡着之后的苏婉宁好像敛去了那种生人勿近感,不再清冷,反而变得柔和了起来。 墨景栎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戳了戳苏婉宁的侧脸脸颊。 软软的,温温的,像松软的肉包子。 “小宁儿,你说我不行?以后你就会知道我到底行不行。” “你知道吗?以前所有说我不行的人,我让他们都永远地闭上了嘴。”墨景栎轻声自言自语,嘴角勾起邪恶的笑。 “你怎么能这么毫不设防的信任我?”他的手顺着面颊向下,轻轻抚上了苏婉宁的细嫩脖子。 半晌,墨景栎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盖住了眸子,他喃喃道:“小宁儿,你真是一个好玩的人,你说对了,我现在不杀你。” 外面的雨渐渐地小了,窗边传来一声低低的乌鸦啼叫,显得格外清晰。 声音猛然拉回了他的思绪,他转头朝大门口看去。 门口骤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影单膝跪着,恭敬地行着礼。 墨景栎正欲收回还落在苏婉宁身上的手,离开的那瞬间,苏婉宁也微微动了动身,好像不舍得他离开一样。 收回的手略微停顿在了空中几秒,他沉下眼眸,又想了想,另一只手快速伸出,朝着苏婉宁的睡穴一点。 点了睡穴后,人便会陷入昏睡状态。 两个时辰内,没有受到强烈刺激,不可能会中途醒来。 苏婉宁肉眼可见的,立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沉沉的睡去。 像头吃了睡,睡了吃的小猪。 墨景栎这才不慌不忙地踱步朝门口那个人影走了过去。 “参见王爷。” “起身吧,极琴,先前交代你的事情查清了吗?”墨景栎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的问。 “回禀王爷,苏婉宁的家世并无异常,就是刘丰县下的一个偏僻农村的村户,母亲林氏是种女,养父苏强,生父暖阳侯,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目前下落不明。” “哦?竟然是暖阳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难怪”墨景栎若有所思。 小宁儿啊小宁儿,没想到你的身份还挺不一般。这下就能解释得清为什么苏婉宁非要去找明启暖阳侯了。 “那血滴子的事情可有眉目?”墨景栎接着问。 “回禀王爷,在下在江湖上寻得一本残页的古籍,古籍上记载,血滴子完全变色需要宿主用血献祭” “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有用,因为那古籍后面有残页,像被人故意撕掉的。” “残页不知所踪,极琴无能,还没有找到残页的下落。” 墨景栎脸色愈发阴沉。 这血滴子变色需要宿主的血,那也就是说,不论是活人或是死人的血,只要是宿主的血就可以。 只是不知道那残页上又记载了什么,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数。 “你继续寻找残页的下落,联系极棋那边在启明城也留意一下暖阳侯的动作。”墨景栎扶额挥了挥手。 “遵命,王爷。”极琴的身躯整个隐没在黑暗里,“王爷极画他” 闻言,墨景栎停顿一瞬,轻轻拍了拍极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极琴,你知道的,你与极棋、极书、极画你们四人从小与我一同长大,你们虽为本王的死侍,但本王从未把你们当成死侍对待。” “我知道,你身为极画的兄长,如今极画仍旧生死未卜,心中不安,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墨景栎声线坚定,带着一股稳定人心的魔力。 “极琴谢王爷!”极琴深深地对着墨景栎鞠了一个深躬。 “对了,王爷,时隔多年,那噬蛇卫又开始了异动,会不会他们已经发现了什么” “呵,噬蛇卫,说白了只不过是一群走狗,最重要的是噬蛇卫背后那人,现在还不是跟他们正面对抗的时候,静观其变,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手。”一提到噬蛇卫,墨景栎的眼里便尽是狠虐。 “王爷,属下有一事不解,那圣陵图碎片既已不在刘丰县,您为何还要浪费时间与这女子纠缠?” “她的事情,本王会亲自处理,你下去吧。” 极琴听罢,再次行过礼后,如一个影子一般,不声不响地消失在了夜幕中,就像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墨景栎说完,深深地看了眼躺在身旁的苏婉宁 也许,她就是那个谁也看不透的变数。 苏婉宁,你会成为一枚趁手好用的暗棋吗? 苏婉宁此刻睡得正香,庙外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她缩了缩身子,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有点发冷。 她就像一只淋了雨瑟瑟发抖的小猫小狗,缩在角落里自己舔舐着伤口。 墨景栎瞧见了,难得的有些动容,他脱下了身上刚用功力烘干的衣袍,随意的一甩。 宽大的外袍歪歪斜斜的覆在她小小的身躯上,连那小小的脸也完完全全盖住了。 墨景栎本想当作没看见,但又实在怕她呼吸不畅,闷死的话可怎么办。 只好不情不愿地再次走过去,拉下衣袍,整理了一下,规规矩矩地盖在苏婉宁身上。 还替她掖了掖衣角。 小东西,你赚大了,这还是本王第一次“亲手照顾”别人,墨景栎掐了掐苏婉宁的小脸心想。 第28章 阴魂不散 苏婉宁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 破破烂烂的大门被微风吹开,空气里涌进了几分雨后清冽的泥土气息。 天气若无其事的晴朗,只是泥泞的黄泥地表示夜来有雨,面粘心硬。 像夏天里热的半融的太妃糖,走路十分容易滑倒。 苏婉宁一个鲤鱼打挺,猛然从地上惊坐起来。 她这是睡了多久?什么时候她睡觉竟然睡的这么沉了,一睁眼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早! 她有些歉疚的看了眼另一头的墨景栎,昨夜她还说后半夜由她来守夜,没想到自己整整睡了一晚。 看着墨景栎还闭着眼,想来也是支撑不住打起了盹,那就再让他稍微多睡一会吧。 苏婉宁决定先不去叫他。 她刚站起身,身上就掉下来一件墨色衣袍,定睛一看,这繁琐细致的花纹,不正是墨景栎之前穿在身上的那件吗? 苏婉宁抿了抿唇,双唇擦出了些许光亮,心中五味杂陈,还夹杂着几丝怅然。 从前过的都是刀尖饮血的生活,风餐露宿也是常有之事,哪里有人会注意睡的好不好,睡的暖不暖,连她自己都不记得。 上一次睡的如此香甜是什么时候?苏婉宁回想起来,恍若隔世。 心里莫名的涌现一丝暖意,她的小心脏,在这一刻,仿佛也被昨夜的倾盆大雨濡湿了。 倒是没想到墨景栎会在意她睡的如何,墨景栎这人,某些方面似乎还挺善良? 她默默捡起衣袍,走到墨景栎身边,把衣服又轻轻盖了回去。 一定是因为突然欠了墨景栎一个小人情的缘故! 苏婉宁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头,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冷疏离。 走出破庙,苏婉宁想寻些果子填填肚子。 破庙大门外有个不大的院子,院子角落里堆着一些杂乱的木板和很多麻绳。 先前逃出客栈时,时间匆忙,马车已经被他们弃在客栈。 连带着马车上的轮椅也一并随着马车一起丢弃了。 看着这堆木板,苏婉宁眼前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不就是个还人情的好机会? 墨景栎行动不便,不如就用这堆木料做一个简易可以拉着走的滑板,方便墨景栎的行动。 礼尚往来,这也算是回报了他昨晚的借衣服的恩情。 还可以让她省下不少力。 说干就干,苏婉宁麻利的挑出一些比较规整的木板,多叠了几层,再从旁边拾出一条最长的麻绳。 紧紧的把这堆木板像穿木筏那样,来来回回绑了好多层。 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也来不及擦。 终于大功告成,虽然这个“滑板”看上去十分简陋,但应该十分耐用。 她一向公私分明,不爱欠人恩情。 苏婉宁把做好的“滑板”暂时放在一边,走出了院门。 昨夜天色太暗,也没来得及细看,这破庙附近都是茂密的树林。 好像坐落在山脚下的位置。 庙前方不远处就有一条不宽,歪歪扭扭的小路,一直向上蜿蜒着,看不到头。 苏婉宁目视前方,手掌撑在眉间,抬头眺望过去。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穿进了小路两旁的树中,引起了她的注意。 树上隐隐约约有几抹红色时隐时现的,看着像某种水果,那乌鸦用尖尖的喙正在啄食。 苏婉宁眼前一亮! 乌鸦都会吃的果子,那肯定无毒无害,人也一定能吃。 刚好,她也会爬树,果子必定是囊中之物,手到擒来。 苏婉宁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只见她轻盈的一跳,两条修长的腿就牢牢蹬在树干上,接着手臂奋力举过头顶,轻轻松松就抓住了最低的枝杈。 然后整个人前后晃动两下,像一只灵巧的小猴子,嗖嗖两下爬到了大树高处。 手旁边就是那红艳艳的果子,苏婉宁迫不及待的摘了一颗尝了尝,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几个小果子下腹,苏婉宁想到,墨景栎今日还不曾吃过东西。 她把下侧衣摆兜上来,做成一个简易的“篮子”,接着又摘了些果子放进衣摆里。 正摘着果子的时候,远远地仿佛听见了哒哒敲击着地面的马蹄声 苏婉宁抬头一看,不远处一个小小的红色倩影正骑着一匹硕马狂奔而来,高高举起的马蹄踩在沿途的小水坑里,溅起阵阵水花。 正是那客栈老板娘! 她瞳孔猛地一缩,小脸瞬间阴沉下来,刚刚愉悦的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阴魂不散! 这女人究竟是怎么找来的? 苏婉宁来不及多想,在发现客栈老板娘的身影后,迅速的从树干上滑下来,抱着怀里零星几个果子,头也不回的朝破庙跑去。 “墨景栎,醒醒!那女人追过来了!”苏婉宁一边喊着一边把怀里的果子往墨景栎怀里一塞。 墨景栎惺忪的睁开了眼睛,茫然地问道:“小宁儿,何事如此匆忙?” 苏婉宁来不及过多解释,她跑到千里马旁边,把刚才做好的滑板系在马后,好在这麻绳的长度足够长,系上马身后,还能平铺在地面上。 这么一来,千里马便刚好可以拖着滑板走。 她回过身再次跑进庙,架起墨景栎磕磕绊绊的朝千里马走去。 出了庙门,墨景栎就看见那个简陋的滑板,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故意挑起一侧嘴角,歪着头嫌弃道:“这是何物,好丑。” 苏婉宁拉着墨景栎想让他在滑板上坐下,他很是抗拒,嘴里喊着:“我才不要坐这个。” 再磨蹭下去,等那红衣女追上门,又是一场恶战。 没有办法,苏婉宁只好再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墨景栎扶上了马。 她一边解开捆着千里马的绳结,一边焦急的道出:“墨景栎,没有时间了,那客栈老板娘又追上来了!” 墨景栎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危险的精光。 他虚虚的抓着千里马的缰绳,怀里苏婉宁刚刚递给他的果子不慎掉出去几个,他想去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失去平衡,歪歪扭扭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小宁儿,果子!”墨景栎指着散落一地的果子,装作无辜的样子道,“我只是想捡你送我的果子” “我的大人,关键时刻你怎么总掉链子?”苏婉宁无奈,重新捡起果子,再一次把墨景栎扶上马背。 第29章 悬崖 墨景栎这么一磨蹭,两人出门的时候,那红衣女的身影已经肉眼清晰可见。 苏婉宁赶忙像之前那样驾起马来。 情况却不容乐观,红衣女应该是重新也换了一匹千里马,他们失去了在速度上的优势。 敌人的马精神抖擞,而苏婉宁他们的马却越来越显出疲态,这马昨日已是奔波了一天,今日还来不及吃东西。 此刻完全是被迫被鞭笞着,不得已只能奋力奔跑,跑得力不从心。 跟昨日的速度相比,相差甚远。 没跑多久,两人的距离反而是越来越近。 红衣女子那双杏眼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 苏婉宁不断地回头查看红衣女的位置,再次转头时,却一时间寻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只留下那匹骏马还在奔驰着,马上空无一人。 苏婉宁的心头狂跳不止,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后背隐隐冒出冷汗。 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稍稍平静了下来。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会“凭空消失”。 苏婉宁坚信,世上没有魔术,都是骗人的障眼法罢了。 她再次回望过去,同时也观察起四周,突然发现在红衣女马匹前方不远处的粗壮大树的枝丫上,露出一点红色人影。 红衣女竟然上了树? 苏婉宁心惊中带着疑惑,为何要上树? 她疑虑的再次转过头,这次不得了,只见那抹红色人影前还有一点细小的黑点,在晨光下反射出阴森的寒光。 那是秘银铁箭反射出的光! 此刻正瞄准了他们! 苏婉宁知道那秘银铁箭的威力,昨夜她只是用手掷出,与这用弓把完全蓄力射出的力道,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 若是被这样的一箭射中,怕是下场就跟之前那给他们驾车的马夫一样,当场一命呜呼了吧。 她果断地用尽力气,“啪”的一声打在马屁股上,同时交代好墨景栎:“墨景栎,你抓好马,不要松手!” 身下的千里马受了苏婉宁这一大掌,嘶鸣一声,速度快了起来,不要命似的向前冲。 墨景栎的声音随着耳畔的风一起传过来:“小宁儿,你要做什么?” 苏婉宁没有功夫回答他的问题,毅然地飞速转身,跳下马,稳稳地站在系着马的那块“滑板”上。 必须想办法阻挡红衣女射来的箭! 她当机立断,拆掉了一截木板,拿在了手中,挡在身前。 还不等她摆好姿势,一支锋利的箭羽已经呼啸着破空而来。 苏婉宁看准方向,敏捷地侧身提手,抓起木板两侧边缘奋力一挡! 锋利的箭头深深扎进了木板,整支箭身贯穿而入,从另一侧探出了头。 箭头划破了苏婉宁额头上的人皮面具,那张逼真的人皮面具破裂处卷起了边。 再往前一寸,她的额头便会深深扎出一个箭孔! 这是多么可怕的箭法力道! 红衣女见一击没中,利落的一个后空翻,从树枝上跳下来,正好坐回了下方跑来的马背之上。 她继续快速地驾着马,速度丝毫不减,大有誓不罢休的意味。 苏婉宁稍微舒出一口气,这红衣女人的箭法了得,不禁有些头疼,明枪易躲,背后的暗箭实在难防啊。 她手中还没有可以进攻的武器,只有一枚小得可怜的戒指尖刺,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能心余力绌的防守。 追逐中,墨景栎的声音从风中飘来:“小宁儿,大事不好了,前面” “前面怎么了?”苏婉宁听不太清。 “前面没路了!是悬崖!”墨景栎加大了声音。 苏婉宁终于听清了,前方是悬崖?!心中咯噔一下。 真是祸不单行!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啊。 不等她想出对策,红衣女子又有了动作,她右手一掏,转眼间丢出几把薄薄的飞镖。 苏婉宁看着她的手法,莫名的感觉有点熟悉。 当下却没有时间容她多想,她身手矫捷地躲过。 哪成想,就在她躲过飞镖后,两侧又回旋过来两枚不同路径的飞镖。 一枚朝着墨景栎的后脖颈,一枚朝着千里马的后腿! 她现在的位置和距离,只够拦下其中的一枚! 苏婉宁想也没想,朝着墨景栎猛力一跳,拦下了那枚射向墨景栎的飞镖。 与此同时,另一枚飞镖也如一把利刃一样,刺进了千里马的马腿中。 千里马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由于惯性,千里马倒下之后依旧继续向前滑动着。 墨景栎也因为强大的惯性,大力的被甩出,在空中飞出了一个圆形弧度。 他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越出了悬崖 苏婉宁反应很快,她立马抓住了脚下滑板和马身中间相连的那条绳子,同时整个人重心后移。 双手紧紧向后拽着那绳,企图把墨景栎拉回来。 但她还是高估了这具身体现在的力气,一个男人再加上一匹马的重量,哪里是她一个瘦弱女子能拉得动的? 她这点绵薄之力,就如螳臂挡车,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不但没有拉回来,反而也被拖拽着,朝着那悬崖一起滑去。 情况危急,此计行不通,必须要想想其他办法! 苏婉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四周环视,脑中高速运转,余光看到了在那悬崖边缘不远处,竟长着一颗歪脖子小树。 有了!她心中霎时有了对策。 苏婉宁不再执着与那惯性的力量对抗,她飞快的站起身,朝着那小树的方向跑去。 如果苏婉宁此时能回头看一眼,她就会发现,墨景栎一个即将掉下悬崖的人,脸上却没有半分慌张惊恐。 他脸上眸子微挑,眼波流转,神色从容。 看到苏婉宁跑向旁边那棵小树的动作,他神色憬然有悟,双唇扬起微小的角度,暗暗嘀咕了一句:“小宁儿,看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本王就小小的帮你一下吧” 墨景栎偷偷地朝那倒地的千里马投出一枚小石子,小石子直直射进了马腹中,瞬间没了踪影,带起的力道微微阻挡了滑向悬崖的速度。 这边,苏婉宁毫不知情,她只知道,现在她正在跟死神赛跑。 第30章 死战 苏婉宁一刻也不敢停顿,刚刚才跑到那树后,带动身体把绳绕了过去。 向绳子另一头看去,墨景栎的身体几乎全部坠在崖下,只露出一点点黑色的头顶。 “墨景栎,你还好吗?”苏婉宁焦急地问。 “我还在!”墨景栎的声音从悬崖下传上来。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娇脆的女声打断,“放心,你们俩一个都跑不掉!” 红衣女子已经下马,不急不慢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一边走一边得意地说着:“就算你们俩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们。” 苏婉宁心里一沉,这女人也太阴魂不散了吧,她究竟是如何找来的? “你是如何找来的?”她不解地问。 红衣女看也没看苏婉宁,只是径直走到那匹死马前,轻轻抚摸着马背,不屑道:“这千里马的马蹄套是特制的,马匹行动中留下的马蹄印自带特殊的图案。” “我的马可不是你们想抢就能抢的,既然抢了,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她冷笑起来。 苏婉宁顿时明白了,原来这千里马本身就是一个隐患啊。 他们一路骑着这马,无形之中给敌人带了路! 难怪怎么都甩不掉这女人!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追杀我们?”苏婉宁高声质问。 红衣女子闻言,高昂着下巴,看向了苏婉宁,大大的杏眼里透着轻蔑,“将死之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这红衣女子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苏婉宁心中微微升起一丝怒意,她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红衣女子话毕,继续朝前走去。 在距离他们五十米左右的时候,红衣女子却突然停下了,她执起马鞭,靠在下巴上,成思考状。 眼睛看了一下苏婉宁,又看了一下墨景栎,时不时还微微摇头,好像在斟酌先杀哪个。 很快,她的眼神坚定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手,虚虚地指了指墨景栎的方向,大步朝他走去。 苏婉宁双眼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十指向掌心蜷缩,攥紧了拳头。 她这是要先杀墨景栎!她要拿墨景栎开刀! 看到红衣女朝着墨景栎走去,苏婉宁有些急了,墨景栎那个位置本来就已经处在危险边缘。 若是这女子要杀他,他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 她当下立断,即刻从地上爬起来,拉紧手中的麻绳,绕着树干跑起来,一圈又一圈,最后把麻绳牢牢困在树上,打了一个死结。 这样一来,即使她放开手中的绳子,墨景栎那边也不至于立马就掉下悬崖。 身体终于不再被限制,她正准备去阻止那红衣女子。 却发现—— 那红衣女子已经到了墨景栎面前,手中的一把小型匕首正在来回摩擦,顷刻间便割裂了一半麻绳。 麻绳割断时那丝丝的崩裂声,格外刺耳。 只剩一半的绳子,细细的,晃晃悠悠荡在崖边 苏婉宁一个箭步,蓄力一掌打向那女子的心口处。 红衣女反应很快,向后退出一大步,两人拉开了距离。 这一掌空了! 趁着敌人后退空隙,苏婉宁毫不犹豫地朝墨景栎伸出了手。 她的脑中格外清醒,她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墨景栎拉回来,不能让他掉下悬崖! 手指才刚刚触碰到墨景栎微凉的指尖,眼角余光就瞥见旁边的一抹寒光。 红衣女子手持着那柄精巧的小型匕首,狠厉地扎向她的背后。 不得已,苏婉宁只能暂时放弃去拉墨景栎,转身应对红衣女子的杀招。 她眼神犀利,看准了红衣女刺杀过来时的手腕穴位,一只手快狠准地直捣她的手腕,向上一掀。 另一只手同时快速抬起,用上臂格挡卸力。 “啪嗒”一声,那把匕首转眼间就掉到了地上。 红衣女子眼里浮现出讶异之色,她随即抬腿猛踢苏婉宁的下盘。 为了躲避这一脚,苏婉宁只得松开了她的手。 两人再次拉开了距离,相互对峙着。 那红衣女子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不再轻易出手。 她敏锐地发现了,论近身格斗的话,这红衣女子技术逊色于她。 苏婉宁唇侧挽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一回合下来,她一点也不吃亏。 既探测出了对手的实力,还赠送了一把兵器。 她不慌不忙的弯下腰,捡起了那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现在,这匕首就归她了,苏婉宁丝毫不客气的握在手心,准备占为己用。 红衣女对她刮目相看,重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谨慎了不少,不再敢近身苏婉宁。 片刻后,红衣女子鼓起了掌,笑道:“是我小看你了,你有这个实力知道我的名字,记住了,我叫宗小蕊!” 苏婉宁高冷的不接她的话茬,她依旧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宗小蕊的一举一动。 只听宗小蕊继续说道:“不过,你还是赢不了我!” 刚才那次交手时,她刚刚已经探知过,苏婉宁浑身上下并无内力,说白了,她并不会武功。 苏婉宁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宗小蕊莫非有其他绝招? 下一秒,宗小蕊的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突然间动了,她的身影快如鬼魅。 苏婉宁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她急速变换的残影。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她稍稍有些发愣,一直以为江湖秘籍之类的都是戏言,如今竟活生生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形势转眼间就被逆转了。 宗小蕊并不近身,苏婉宁的精湛格斗技巧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苏婉宁的后背已是汗液津津,宗小蕊凭着拿手的轻功,在树枝之间穿梭。 她看见宗小蕊双手举起了射箭的姿势。 没错,宗小蕊不擅长近身作战,她最拿手的,应当是她让人防不胜防的箭术! 苏婉宁脑中刚刚拉响了警报,脚下便健步如飞。 不能傻乎乎的站着不动当一个活靶子! 她重新跑到那颗小树背后,缩起身子,用并不是那么粗壮的树干当起掩体。 下一秒,一支呼啸而过的秘银铁箭,牢牢的插在先前她站着的那个地方! 整个过程相差不过几秒! 若是刚刚再晚了这么几秒,此时那支箭应该就牢牢插在她的身上了! 第31章 阿蕊 “你以为你躲起来,我就没办法了吗?”宗小蕊傲气十足地站在树枝高处。 微风吹动着她的面纱,叫人看不清神色。 宗小蕊忽地朝着身后吹了两声口哨。 下一秒,从树林里就出来两位黑衣男子,同之前在刘府想杀他们的那噬蛇卫的装扮一模一样。 苏婉宁心惊,刘府,噬蛇卫,宗小蕊,这一切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两个黑衣男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速度很快地朝苏婉宁的藏身之地杀了过来。 好在她手里有一把武器,一打二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苏婉宁与他们缠斗在了一起。 过程中,耳边又响起了宗小蕊的声音:“你的身手的确不错,若是你肯加入我们,我可以不杀你。” 这么说来,他们的主要目标其实就是墨景栎,而并不是她。 墨景栎究竟做了什么,他们要追杀至此? “你们究竟为何杀人?” 宗小蕊嗤笑一声道:“觊觎圣陵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了,在刘府的时候,墨景栎就是冲着圣陵图去的。 “你考虑得如何?” 短短几分钟,苏婉宁脑海里想了很多。 其实她对那劳什子圣陵,并不感兴趣,现在还要被前后夹击,把自己处在危险之中。 扪心自问一下,真的值得吗? 理智时刻提醒着她,这一点也不值得。 但莫名的,苏婉宁心中骤然浮现出了墨景栎那双魅人的狐狸眼。 那狐狸眼眨眼间又变得绝望、空洞,好似盛满了整个眸子的碎玻璃渣,眼中的光亮再慢慢地一点点消散。 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孤独、无助,也是这般哀伤。最后沉淀成了死寂。 若是当初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上杀手的道路? 若是现在她能拉墨景栎一把,是不是能改写结局? 况且加入了他们这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组织,以后必定受制于人,这又和她前世的生活有何不同? 苏婉宁真的是受够了被束缚的感觉,像个被别人操控的傀儡,到死都在为别人而活。 想到这些,她坚定了内心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对不起,我拒绝!”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宗小蕊话音刚落,一支秘银铁箭就伴着破空声而来。 苏婉宁周旋在两个黑衣男子中间,根本来不及躲闪。 那箭的速度太快了,她先是看到了肩膀处流出了鲜红的鲜血,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 她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好几步。 手臂受了伤,再招架起那两个黑衣男子的攻势,十分吃力。 很快,苏婉宁就被逼到了悬崖边。 宗小蕊从树上跳了下来,迈着志在必得的步伐,慢慢走近。 一边走一边又举起了她的弓。 她轻启唇锋,淡淡说道:“再见了。” 苏婉宁此刻脚步已是略微虚浮,但她一点也不敢松懈。 紧盯着宗小蕊的动作,提起全身的力气,向旁边一闪。 堪堪躲过那箭,却没注意脚下。 冷不丁踩上一枚碎石子,瘦小的身躯摇晃了两下,整个人向后倒去! 失去平衡的瞬间,苏婉宁脑中只闪过了三个字——完蛋了! 身体已经开始下坠,强烈的失重感让她久违地感到心悸。 没有武功,没有现代高科技装备,只有一把不起眼的小匕首,眼下真的是无力回天。 最后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天空还是那么大,一眼看不全。 她安静地闭上了眼 电光火石间,一股大力扯住了她,苏婉宁蓦地感到自己停止了下坠。 “小宁儿,这就放弃了?”墨景栎清润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睁开眼一看,胸前垂下一只手。 那只手,掌背很大,布着脉络分明又带着蓬勃力量感的青筋,指节紧绷。 墨景栎,拉住了她的衣领! 苏婉宁稍稍回过了神,她还没死!还有机会! 本来就剩一半的麻绳,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这下崩裂得更快了。 丝丝的断裂声,就好像头顶悬着一柄缓缓坠落的剑,让她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下一秒麻绳直接断个彻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等她想出该如何爬上悬崖,宗小蕊又从悬崖边探出了头,“命还挺大,不过这一次,你们两个刚好可以一起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说着,她这次似乎不打算继续割断那只剩了一半的麻绳,而是瞄准墨景栎的心脏处,再次拉起了弓弦。 这是要一击必杀的节奏啊! 随着她朝下慢慢拉开弓弦,手臂内侧的一个图案也一点点显露在两人眼前。 那是——一个红色的蛇纹! 和之前暗杀他们的黑衣人的图案别无二致。 宗小蕊莫非也是噬蛇卫中的人?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苏婉宁看着胸前的衣襟被墨景栎越攥越紧,衣服上的褶皱越来越多,那手背上的青筋也越来越明显。 “呵,找死。”墨景栎的声音冷得彻骨,像一个从地狱来的恶鬼。 他足尖一踢崖壁,苏婉宁便感觉自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向上抛起。 接着墨景栎的手臂便稳稳地揽过她的细腰。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墨景栎单手抱在怀中。 墨景栎脚下不停,手上拉着麻绳,没几下就轻轻松松回到了悬崖之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风驰电掣间。 苏婉宁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抬眸朝墨景栎望去,他垂手而立,身影修长挺拔,宛若青松,隐约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傲然之色,好似睥睨于天地间。 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苏婉宁呆呆地看向墨景栎的腿,那腿站得笔直,修长有力,如今看来,怎么也不像是有疾的样子。 墨景栎,难道一直在欺骗她? 她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震惊过度,任由墨景栎揽着她,只是呆呆地站着。 宗小蕊也吓了一跳,她反应过来,立马后退至安全距离。 眼神里高度警惕,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摆出了御敌姿势。 这跟她得到的情报有误,不是说这男的是个瘫痪吗? 第32章 她不允许 墨景栎双臂一展,轻轻松开揽着苏婉宁细腰的手,他背手而立,眼皮略微抬起。 那双丹凤眼清矍发亮,不像人的眼睛,倒像一只蛰伏已久的凶兽,牢牢锁定着宗小蕊。 “你究竟是什么人?”宗小蕊终于不淡定了,紧张地闭着气,杏眼睁得很大,露出惊恐之色。 “将死之人,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墨景栎话还没说完,身体就如一道闪电似的,瞬间到了宗小蕊面前。 薄薄的唇线向两侧勾起,邪佞的笑绽放在嘴角,狐狸眼里尽是冷酷,好像看着一个死物一般。 猛的,那只线条流畅的手臂就掐住了宗小蕊的脖子,修长白皙的指尖深深陷进了女子柔嫩的皮肤里面。 墨景栎的手臂缓缓向上抬起,宗小蕊的脚步就离了地,悬在半空中,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眨眼间的功夫,宗小蕊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瞬间就被制住了命门。 宗小蕊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涨红,她的杏眼瞳孔强烈地收缩,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汗水仿佛小溪一般,顺着额角流淌下来,濡湿鬓侧的几缕头发,贴在了脸颊上面。 她急切地拍打着被墨景栎钳制住的手臂,因为脖子被牢牢掐死,只能发出轻微的几句“啊啊”的气音。 墨景栎不为所动,脸上没有丝毫起伏,嘴角的笑容不减,手上也没有停止发力。 与此同时,之前与苏婉宁战斗的那两个黑衣人也反应过来了,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同时朝墨景栎杀去。 以为能杀墨景栎一个措手不及,哪成想,这两人连墨景栎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只见墨景栎另一只手轻轻一挥,看不见的掌风便朝那两人袭去。 那两个黑衣男子就像两团破布一样,直接被击落在地面上。 吐出来两口鲜血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苏婉宁此刻也是震惊的看着这一切,越看越叫她心惊。 墨景栎这一身的武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惊人! 这一路走来,原来墨景栎一直都在骗她。 亏她一心一意,多少次生命攸关的关键时刻都没有弃他于不顾。 她本以为,即便他们不算是关系深厚、亲密无比的战友,但好歹也算是共同患难过的朋友了吧。 几次为他以身犯险,没想到到头来却只剩下欺骗! 苏婉宁的心仿佛被投进了深不见底的海底,重重地沉了下去。 墨景栎,戏耍别人很有意思是吗?! 她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双瞳漆黑如夜,似古井无波,氤氲的凉薄寒意,叫人脊椎发冷。 苏婉宁面色木然,眼神瞬间变得冷漠,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宛若凛冬的寒霜。 墨景栎,你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她在心里暗暗地想。 天空乌云密布,越发阴沉,林间被大风刮得呼呼作响,落叶落在地上打着旋儿的乱飞。 这风也吹过场上对峙的三人,吹落了宗小蕊脸上的面纱,一张明媚的小脸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宗小蕊的脸庞不大,下巴圆圆的,是个典型的鹅蛋脸,鼻锋并不高,鼻头却很圆润,樱唇琼鼻。 那双含着水光的杏眼灿如春华,此刻泛着晶莹的泪花,皎如秋月不过如此。 最重要的是!她的脸,苏婉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张脸,她认识! 宗小蕊的脸,把她带进了回忆里面 苏婉宁前世一直有愧于一个人,那人便是她的第一任搭档,名叫胡曼蕊。 她们杀手是从小便开始了集中训练,同期的一百人同吃同睡同训练。 苏婉宁小时候体格并不算优秀,在同期生中经常受到欺凌。 她那时木木的,像没有灵魂的傀儡。 直到胡曼蕊的背影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下了其他人泼来的污水,替她教训了那些“恶徒”。 “你没事吧?下次再遇到这些人,你要反抗。”胡曼蕊逆着光,向她伸出了手。 那一刻,她的眼睛才慢慢有了光亮。 从此两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情同手足。 胡曼蕊是十分出色的“优等生”,在她的带动下,苏婉宁在训练课程上也变得越来越好。 然而,好景不长,直到毕业那天,“父亲”高声宣布,百人争斗开始后,戛然而止。 那一幕幕同期生厮杀的场景,苏婉宁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 一百个人相互厮杀,曾经的小伙伴都变成了敌人,不是你活,就是我死。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因为这百人里面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胡曼蕊也跟她一样,是这百人中的其中一个。 她们俩曾经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也是一起出任务,彼此相互信任的搭档战友。 一开始她们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联手,一起对抗其他队伍。 直到场地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 她那时的心已经变得麻木无比,整个人就像一台冰冷的杀戮机器,毫不犹豫地朝胡曼蕊发起了攻势。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她还不想死,她一定要活下去!挡她者死! 匕首插进胡曼蕊的心脏时,苏婉宁才如梦初醒,她颤抖着手,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胡曼蕊却朝她笑了,动了动嘴唇,“我不怪你,谢谢你帮我解脱。” 她的小脸还是那样精致,那笑容就像一朵在鲜血里浴血而放的玫瑰。 那时的胡曼蕊丝毫反抗都没有,看着朝她杀过来的苏婉宁,反而扔掉了手中全部的武器。 也就是在那一刻,苏婉宁才觉得自己生而为人的情感尚存一息。 胡曼蕊用自己的死亡,留存了她最后一点人性。 这也是她后来为什么那么拼命也想摆脱宿命的缘由。 那天她浑身是血,抱着胡曼蕊渐渐变冷的尸体,从不哭泣的她眼角发涩,泪流满面却不自知。 苏婉宁成功变成了他们那个训练场里,最后“成功毕业”的唯一那个人。 回忆里的胡曼蕊的脸渐渐和眼前宗小蕊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不,阿蕊怎么能再一次从她的眼皮底下死一次? 不行,她不允许! 苏婉宁脑中的弦突然断了线,身体已经先于思想,行动了起来。 她抄起手中的那把小匕首,不管不顾地朝墨景栎手臂扎去。 第33章 刀刃相向 锋利的匕首刺破空气,杀气顿时显现于形。 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墨景栎虽手上擒着宗小蕊,但他余光也并没有忽视苏婉宁。 匕首寒光乍现的时候,他心里太过震惊,竟没有在第一时间侧身躲避。 “刺啦”一声,那匕首割破了墨景栎手臂上华贵的云丝外袍,声音刺耳,这才让墨景栎似梦初觉般,立即侧开了身。 闪身的同时,他也条件反射般,下意识击飞了宗小蕊。 宗小蕊无力招架,整个人趴伏在悬崖边上,像没了气息一般,动也不动。 低头看着那被苏婉宁的匕首割破裂的衣衫,墨景栎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他慢慢抬眸,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小宁儿,这是何意?”墨景栎嘴唇翕动,声音干哑着问。 “我不许你杀宗小蕊!”她挺身站在宗小蕊身前,就像前世胡曼蕊护着她那样。 “小宁儿,你莫不是魔怔了罢?她可是噬蛇卫的人。”墨景栎抬起眼眸,眸子里像打翻了墨,浓重得叫人看不清。 “她是不是噬蛇卫与我何干,说到底,是你和噬蛇卫有过节,我只不过是看在道义和承诺的份上,尽心尽力的帮你,结果不过是被你骗的团团转。”苏婉宁抬起头,手里紧紧握着那匕首,眼中的狠决满的好似即将溢出来。 她指着墨景栎的腿,狠狠地继续道:“你中的什么寒毒,是骗我的吧?你的腿,根本没有病!” “不不是,这毒我没有骗”墨景栎想说些什么,苏婉宁那怀疑的眼神,将他一遍遍凌迟,堵住了他想说出的话。 是了,这种眼神,是那么熟悉,好像回到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墙里。怀疑、恐惧、嫌恶,一波一波地朝他涌来。 墨景栎微微阖了阖眼,本来还私心的以为她是和那些人不一样的,现在看来,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 “墨景栎,你骗我骗了一路!还有什么好说的?”苏婉宁眼角发红,瞪视着他,胸脯微微起伏。 生平她最讨厌的就是背信弃义之人,墨景栎,你既骗了我,那便连朋友也没得做。 墨景栎,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了! “呵!呵呵呵”墨景栎冷笑不止。 见墨景栎并没有否认,紧接着她语气低沉,自嘲道:“我不过是个被你当枪使的傻子,你这人,根本不值得别人对你交心。” “因为你不配!” 听了这话,墨景栎霎时大笑了起来,笑声肆意不羁,透着癫狂。 他眸底猩红,冷漠的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份挑衅,让人觉得根本就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 “小宁儿,你再说一遍?”墨景栎身体微微摇晃,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 苏婉宁却并不理他,她毅然决然地伸出手,攥着那匕首,速度很快的割下一截衣袍。 “墨景栎,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割袍断义后,我不会再帮你,从此你和我,形同陌路罢!” 话音还没落,墨景栎就像鬼魅一样,瞬间到了她的面前。 还没有看清墨景栎的动作,手里一凉,原本握在手中的匕首就到了他的手心。 两人相隔得很近,近的她可以看到墨景栎长长的,根根分明的眼睫。 他的眼睫正微微颤抖,宛若那飘忽不定的蝴蝶,扑朔迷离般闪动着翅膀,叫人看不清他的思绪。 墨景栎一只手桎梏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拿着那匕首,慢慢地移到了苏婉宁的脖子上。 光滑的刀锋仿若一条黏腻腻的毒蛇一样,一寸一寸爬上了她的尾椎骨。 “我不配?你别忘了,我也是救过你的,你回报给我的就只是背后这一刀暗箭吗?”墨景栎用冰冷的刀锋挑起了苏婉宁的下巴。 苏婉宁沉默不答,眼中的狠决却没有消失。 “小宁儿,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你杀了宗小蕊,要么我杀了你们俩。”墨景栎阴森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墨景栎一边说着,一边拖着苏婉宁,走到了悬崖边,宗小蕊倒地的位置。 宗小蕊躺在地上,发丝凌乱,呼吸微弱。 墨景栎,简直就是个草菅人命的疯子! “苏婉宁,我的耐心可不多,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墨景栎手臂像铁钳一样,掐着她的手钝钝地发疼,毫不怜惜地拖拽着她。 “墨景栎,你放开我,我去杀宗小蕊。”苏婉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理智逐渐开始回笼,虚以为意地回应道。 她知道,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她根本对抗不了墨景栎,墨景栎随便动下手指,就能手起刀落地让她归西。 “小宁儿,你早这样听话该多好”墨景栎闻言,那双惑人心智的狐狸眼终于又浮现出往常那般的光亮,亮晶晶的,像一个得到了喜爱玩具的孩童那般兴奋。 墨景栎轻轻推了她一下,随后便放开了手,把手中的那把匕首扔给苏婉宁后,便悠然地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惬意地等待看一出好戏。 苏婉宁缓缓走向宗小蕊,她闭着眼睛,嘴角的血丝已经干涸,在白皙的小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气息微弱的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她的丹田已经被我震碎,没有了武功,跟个废物也没什么差别,不如早点给她个痛快,”墨景栎语调轻快,好似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随意,“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小宁儿你可是乐于助人,做了一件好事呢。” 听了这话,苏婉宁终于明白,墨景栎这人,属实薄情得很,不管是敌人亦或是朋友的性命,在他眼里,都跟一只蚂蚁的性命一样,毫无区别。 她面上不显,心脏却被压得喘不过气,缓缓走到宗小蕊面前,举起了地上那把被墨景栎扔在地上的匕首 匕首握在手里,硬硬的,硌得她的手心一阵阵刺痛。 苏婉宁脑中转个不停,阿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