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龙王娶后》 第1章 龙王爷的定情信物 我老家有个传说,村里的龙王庙内供奉着一条恶贯满盈的妖龙。 每年二月,全村的人都要去庙里给龙王爷上香送贡。 可今年的龙抬头,龙王爷不要贡品了。 要娶活人亲! 听说,走阴仙算出的龙王祭女,正是我的双胎姐姐。 而我却在最近半个月,频频于半夜十二点听见有人敲门。 每回打开门一看,门槛前都只有一篮子金元宝与黄纸钱。 纸钱上还盖着一张白色的喜字…… 我叫白鳞宸,生于民间小鬼节三月初三。 往年三月三都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唯独我出生那年,三月还是白雪纷飞。 我是被三月三晚上的炮仗声吓出娘胎的。 那年,奶奶按照本地的规矩在小鬼节傍晚点了一串炮仗,丢到门口炸小鬼。 恰好我妈从屋后鸡圈喂鸡回来,炮仗冷不防地丢在了我妈脚下,噼里啪啦炸起来,把我妈吓摔了一跤。 也是因为这一摔,我妈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 一个小时后,我妈顺利生了个女儿。 可正当众人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时,医生却又告诉我奶奶,我妈的肚子里还有一个。 先出生的姐姐肉嘟嘟,十分乖巧惹人疼爱,也没让我妈受多少罪。 但后出生的我,却是让我妈在手术台上哭着嗷了整整四个小时。 无论医生怎么给我妈打针催生,我就是下不来。 那时帮我妈接生的卫生院女医生都觉得是难产,差点就要拉开手术室的大门,去询问我奶奶保大保小了。 但令她们意外的是,外面白雪纷飞的天空竟突然响起了一道炸雷。 雷声一下,我妈肚子里的我就忽然自己掉出来了! 诡异的事还不止这一桩,我刚落地啼哭,我妈的手术台下就钻出了密密麻麻几十条大黑蛇。 黑蛇吐着蛇信子,瞪大一双炯炯有神的蛇眼,一窝蜂地蠕动着往抱着我的医师围了去。 接生的女医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当即两眼一翻,抱着我就一头摔在了地上。 等手术室里众人的尖叫声把外面的奶奶招进来以后,奶奶看见的,正是我躺在地上被一堆黑蛇埋住的一幕…… 那时,虽然我并没有被蛇咬伤,一条小命算是勉强保住了。 可我被蛇埋的场面,还是成了奶奶和我妈一辈子的阴影…… 当夜,奶奶用驴车拉着我妈、以及我和双胞胎姐姐出院回家。 刚出卫生院大门,天上就下起了红色的雪。 次日一早,整个柳荫村,红雪化水,血流成河。 村头还发生了灵异事件,有两户人家半夜十二点,把自家养了多年的看门狗给打死吃了。 生吃的。 村长赶过去的时候,那两家人的状态一模一样。 都是被吓得丢了魂,双目茫然,满脸是血,精神疯癫,嘴里都不停地嚷嚷着: “村里出讨债鬼了,要杀光整个村子的人!” 村长听见这话,立马去找了本地的地里仙。 两人一路走一路排查,终于还是查到了我家,查到了我。 地里仙算了我的生辰八字,立马骇然失色,指着我说: “百鬼尽,留一魂。蛇压床,六畜亡。下红雪,吃血人。 此女命中带煞,是恶煞厉鬼投胎转世,留在你家,不出七天你家就要死人见血! 长大后,更是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灾难! 必须得在五天回魂日之内,把她弄死,这样才能让大家都逃过一劫!” 原本就不想要我的奶奶听了这话更害怕了。 她告诉我妈,我这个祸害留在家里,要么她们不得好死,要么我不得好死。 最终,她们选择了后者。 当天晚上,我亲爹一铁锹拍在了我的脑袋上,小小的我顿时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我亲爹以为我死了,就把我从山头丢了下去。 只可惜,我命不该绝。 那晚我被上庙里烧纸的养母捡到了。 我养母是桃花镇上最漂亮的女人,方圆百里无数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可她却有个毛病。 她生不了孩子。 我养父是桃花镇上的扎彩匠。 凭借着一门祖传的手艺在桃花镇混的风生水起。 他是个痴情人,即便知道我养母生不了孩子,也坚决不离婚,丑拒外面一切烂桃花。 我爸说,他们那时候想过收养一个孩子,而且连人家都找好了,就等孩子生下来满月好接回来了。 但我妈却早半个月捡到了我,并且一眼就认定了我该是她们家孩子。 我妈把我抱回家时,我整颗脑袋都血淋淋的。 是她和爸爸花钱给我求医治病,日夜不眠地守在我身边照顾我,这才把我一条小命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我刚满月那会子,我妈总担心我长大会不会脑子不好,毕竟我才刚出生,脑部就受了重创。 所幸随着我一岁一岁长大,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的智商与精神有问题。 看见我会哭会笑,会满地跑叫妈妈爸爸了,他们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只是好景不长,我四岁那年也不知是怎么就被人发现身份了。 我的亲生母亲找到了我养父家,关起门,和我爸妈说了大半天的话。 后来是不欢而散的。 我还依稀记得,我亲妈浓妆艳抹地气愤打开堂屋门,瞪大眼珠子恶狠狠地指着我喊: “白木堂,你个赚死人钱的,你家迟早会被这个祸害给害的家破人亡!” 那时我年幼,还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感觉到了一种恐惧感。 要被抛弃的恐惧感…… 我哭着扑进了妈妈的怀里,问她是不是要扔了我。 而妈妈却眼神坚定的揉着我脑袋,认真地和我说:“宸宸乖,妈妈不会不要你,谁都别想从妈妈身边,把你抢走。” 两个月后,我妈上山烧纸,被石头砸死了。 他们说,死相极惨,整个下半身都被砸没了。 我爸闻讯赶过去时,我妈还有一口气,爸说,我妈撑着那口气不肯走,就是为了嘱咐他: 宸宸不是灾星,一定要照顾好他们共同的女儿。 我爸含泪点头答应了,备了口最好的楠木棺,亲手给我妈扎了一对金童玉女,一对接引仙女,八只大纸灯笼。 我妈死后,我是讨债鬼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成了镇上邻居们茶余饭后口中的谈资。 后来这些年,我爸没少被人戳脊梁骨。 祸不单行,我六岁那年,亲妈趁着我爸去给办丧的家里送纸马纸人,偷偷溜进我家的扎彩铺,把正在里屋写作业的我给带走了。 她抱着嚎啕大哭的我,兴奋地把我卖给了一个刀疤脸。 收了人家两万块钱,让我做了刀疤脸那痨病鬼儿子的童养媳。 当晚拜堂,我死不屈服,为了不嫁给那个白脸红眼的活鬼孩子,我一头栽进了炭火盆子里。 等刀疤脸老婆怒气冲冲的把我从火盆里拽出来时,我的大半张脸都被烧焦皮了。 而更可怕的是,我的右边脸,被火烧破皮的伤处,竟然长出了一瓣瓣蛇鳞—— 刀疤脸见到我的模样,害怕是触怒了哪方神仙,就连夜骑着自行车把我丢到了离他家五里地远的乱坟岗里。 我爸找到我,已经是两天后了,彼时我已经饿晕在了乱坟岗南头的小村子路口。 是附近的村民发现了我,帮忙联系镇上民警,这才让我又顺利回到了爸爸的身边。 我逃过了一劫,但脸上也留下了一个永远治不好的蛇皮伤疤。 并且从那以后,我总是梦见一条全身长满坚硬鳞甲的大黑蛇盘在我身上。 每次受伤,它都会伸出猩红的蛇信子,温柔为我舔舐伤口。 等次日我再醒过来,伤口就会奇迹般地完全愈合。 直到我十六岁。 那年七月半正午,梦里的大黑蛇突然变成了人。 第2章 龙王婚书 他穿着一袭黑色滚金边的古代长袍,如瀑的青丝倾泻于肩后。 走入我视线里的身影朦朦胧胧,在我床前坐了一会儿,然后冰凉大掌握住我的手,往我手里塞了块白里透红的凤玉…… 他附到我耳边和我说话,声音像潺潺流水漫过小石涧,悦耳清透: “收了本王的定情信物,就只能做本王的新娘子,你若敢负本王,本王就掐断你的脖子。” 梦里的我听见这话,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大学毕业后,我尝试过去找伤疤修复机构来弄掉这块半个巴掌大的可怕蛇鳞疤,但都没成功。 万不得已,我只能又回到桃花镇上,厚着脸皮当起了新时代的啃老族。 今天是三月初一。 晚上,我又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里我站在一座空旷阴森的神庙里。 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闪电的光透过破旧的古代样式门窗木格洒进来,照在我正前方的黑龙神像上。 忽明忽灭的光亮勾勒出黑龙那半张凶恶的面孔,将黑龙的下排牙给照的反光。 猛地一阵狂风破开门窗,扬起黑龙神像左右两侧的黑色幔子。 我瑟瑟发抖的杵在冷风里,记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总感觉有白影子从身边一晃而过,像索命的无常—— 眼尾余光再次捕捉到那抹白色时,我一个激灵扭头看去,却发现…… 房梁上吊满了白色的招魂幡! 招魂幡的白纸条不多,证明死的是个年轻人。 对于一个从小在扎彩铺长大的女孩,这些死人用的冥件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种程度的恐怖元素,还吓不到我! 但见怪不怪,却不代表不敬畏。 对死亡的恐惧,是每个活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风掀的满屋子招魂幡晃晃荡荡。 屋里的光线本来就暗,闪电光忽明忽灭,那招魂幡的苍白更将整个庙舍衬托得阴森可怕。 突然天空一道响雷劈下,我再抬头,才发现正对面的黑龙神像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副黑白两色的双喜匾牌! 墙上吊着黑布白花,迎面一阵阴风狠戾吹来,哗哗啦啦,满天都是冥钱飞舞—— 我瞧着那幅黑白喜字组成的双喜匾牌,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从心底炸裂了出来。 我扭头想逃,可谁知刚一转身,就被一副漆黑的棺材给挡住了路。 吹进庙里的风很大,屋子里飞舞的冥钱像雪一样覆在了压抑的黑棺上。 我望着棺材脑子一片空白,神使鬼差地就伸出手,推开了棺材盖…… 倾着身体低头往棺材里看。 或许是梦里太好奇棺材里的东西了,连外面闪电都轰地更频繁,好让我看的更清楚点了。 我看见—— 棺材里躺着一个新娘,新娘穿着血红的古代嫁衣,嫁衣上绣满了鬼花曼珠沙华。 新娘的尸体是头朝我这个方向的,而我的视线,却是先从她脚上红色鸳鸯绣花鞋开始缓缓看过来的…… 最后才落在她头上戴着的金灿灿凤冠、以及那张比冥钱还冷白的脸上。 新娘的五官乍一看,我觉得很熟悉,但更让我心惊肉跳的是,她右脸上方那块和我一模一样的蛇鳞疤…… 我惊恐地赶紧揉揉眼睛,再往棺材中的新娘脸上看时…… 新娘突然睁开了眼! 满脸笼罩着阴森的绿光。 血红的双唇勾起了一抹瘆人的笑。 笑着笑着,两眼就流出了血泪。 我顿时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极度恐惧的情绪令我双腿不受控制发抖,膝盖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早就该吼出嗓子的尖叫声堵在了胸腔里,我怎么、哑了,喊不出声了! 随着庙外的风越吹越厉害,那浑身僵硬的新娘也从棺材里树桩一样忽然立了起来。 然后一眨眼,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不等我惊慌失措的逃跑,便面目狰狞的咧嘴一笑,伸出尖锐的十指掐在了我的脖子上。 指甲掐进皮肉里,又疼又难受,像掐死一只鸡那样,手指紧收。 剧烈的窒息痛感在心口蔓延开来,我害怕地挣扎,叫不出声,只能生不如死的直勾勾盯着那张苍白如鬼魅的脸…… 她是我吗? 是我吗…… 后来,我是被一道惊雷吓醒的。 从被窝里坐起来时,整套睡衣都被汗湿了。 猛地喘了好几口气,我才终于慢慢清醒冷静下来。 伸手按了下床头的电灯开关,打开了屋顶的白色节能灯。 我下床穿上拖鞋,想去旁边的桌子那倒杯水喝。 冰凉的白开水才刚抿进嘴里,我就听见外面有小孩在唱着: “三月三,蛇嫁女,龙王妻,棺材女,烧纸钱,裁纸衣,龙王爷,你莫嫌……” 稚嫩的孩童声在寂静的深夜里空灵回荡着,听得人脊背发麻,毛骨悚然。 我掏出手机打开一看,正是午夜十一点五十九分。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全部变成零的那一瞬间,外面熟悉的敲门声又响了。 依旧是三声长音,两声短音。 我满身的热汗顿时全凉了,潮湿的睡衣贴在后背上,让人能很真实地体验到什么叫做后背发冷! 我忍无可忍地立马奔到笔记本电脑前,打开了监控设备。 虽然我爸是干死人生意的,我从小就不怕这些死人物件,用我爸的话来说,我家就是靠这类东西吃饭的,老天爷赏饭吃,没人会害怕自己的饭碗。 可一连半个月都往我家门口送这玩意儿,谁受得了! 于是我今、啊不,昨天一早就坐车去了县城买了一套简易的监控装置,摄像头就安在我家大门的右上方,画面会同步传到我的电脑里。 监控视频很快就调了出来,昏暗的画面里,依稀能看见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提着一篮子东西偷偷摸摸地放在了我家门口。 放完,还对着我家的大门双手合十拜了两拜,做贼似的转身就跑。 我就知道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视频里的老太太看不清脸,但从身影上来看,我觉得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我把视频截取好保存了下来,打算明天去铺子里问问我爸,我爸在桃花镇上住了大半辈子,这桃花镇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送纸钱的怪事破案后,我下楼去开门收拾烂摊子。 毕竟纸钱这东西搁谁家大门口,谁家都会觉得晦气。 但奇怪的是,今晚篮子里放的不是纸钱了。 是一堆纸扎花,花下面压着一张红色的婚书。 第3章 嫁给龙王爷 婚书的落款,新娘那一行写的是我的名字…… 而新郎那一列赫然写着:柳荫村龙王爷! 龙王爷?! —— 第二天一早,我着急忙慌赶到镇上里街桥头的如意扎彩铺。 我爸还像往常一样早早就开了门,只不过我赶过去的时候我爸没在,只有宋译和我爸新收的一个十六岁学徒磨盘在看店。 我一进店铺就被一只半成品纸扎童男给砸到了,宋译在柜台那头瞧见,立马很有绅士风度的大步迈过来帮我扶起那只纸扎人。 顺便还很体贴地帮我拍了拍衣服,关心了一句:“没事吧?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喊你来着。” 我摇摇头,抬起视线看着他的温柔眉眼回答:“没事,纸扎人砸不疼的。” 宋译是我男朋友,我们俩已经谈了三年恋爱了。 他人长得帅气,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是我初中高中甚至大学时期的校草。 曾因一张帅到足以倾倒众生的脸,与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气质而连续三年登上大学论坛新时代女大学生理想配偶榜的第一名。 但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位全身上下几乎全是优点没有缺点的云大公认男神,最后竟然会被我这个怪胎给祸害了。 不过对于他这朵鲜花最终插在我这坨牛粪上一事,我并没有感觉到很意外。 因为我俩是同乡,还是从小学到大学的老校友。 我小时候给他抄过作业,帮他躲过了被老师叫家长的生死劫,他顺利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以后,就泪眼汪汪地向我承诺过:等他长大,一定会好好报答我,以身相许做我男朋友,保护我一辈子。 儿时的一句戏言我原本也没当真,毕竟宋译这人是个潜力股,越长大越英俊,我和他一比较越显得云泥之别。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大二那年他为了替我挽回尊严,直接在学校两系的联谊会上手捧玫瑰向我表白了。 然后我俩就成了云大的一个神话。 至今云大的校园里还流传着曾有一位瞎了眼的校草学长爱上了一个母夜叉学姐的灵异故事…… 只是我俩确认关系后,也并没有像别人想象的那样,爱的多么轰轰烈烈,可歌可泣…… 反而平淡到我时常会忘记自己有这么一个男朋友。 大学毕业后,我因为脸上这块蛇鳞疤而在找工作的事情上屡屡碰壁,所以才逼不得已回老家发展。 他不一样,他回家是继承他亲爹遗产的。 对,他是个富二代,刚死了爹。 “我爸呢?”我有点急。 宋译平静地哦了声,说:“北头村子里有户人家今早打电话在叔叔这定了一套纸扎货,叔叔送货去了,可能得晚上才能回来。” 坐在纸扎人堆里的小磨盘也探出头来没好气地说: “那户人家不懂规矩,烧错了东西,师父得等到太阳下山给他们办好事了才能回来,姐你要是没事,来帮我一起扎纸人吧!师父留下的活太多了,我一个人干不完……” 不等我开口回答,宋译就无情掐灭了他的美梦:“一边去!我和叔叔说了,要借走宸宸两天,我们等会就走,没时间帮你扎纸人!” 小磨盘听见这话,很生气地噘嘴哼了声。 我不明白地看向宋译,“走?你要带我去哪?” 宋译牵住我的手,神秘兮兮地说:“去外面走走,我有惊喜送给你,你忘记了吗,明天是你的生日。” 明天,三月三。 是啊,我生日。 也是龙王娶亲的日子。 不管昨天晚上的喜帖到底是不是恶作剧,出门躲躲还是安全点。 我果断答应了跟宋译出门走走的事情,走前再三确定他的确和我爸打过招呼了,我才敢放心出扎彩铺。 临出门那一脚,我又被先头那只纸人给砸到了。 这回宋译有点生气,抓过纸人扔地上就是一脚,把纸人的竹篾骨架都给踩断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有一瞬在宋译的眼里看见了一股冰冷凶戾的杀意…… 宋译说出门前他得先回家收拾点东西,让我先去他家坐坐,喝杯茶,等他半个小时。 我答应了。 宋译的家住在整个桃花镇上最好的地段,前头是新修的公路,新设的公交站台离他家只有五百米远。 交通便利又恰好远离闹市,附近都是乡政府干部的家属楼。 因此在一排灰墙土瓦的破旧老楼房队伍里,他家的三层小别墅显得格外富贵耀眼。 虽然我俩谈着恋爱,可他家我却来得极少,上一次来还是吊唁他爸。 他把我安排在大厅里等着,自个儿进了后面厨房,好半天,才端了杯热果汁给我。 “刚榨的,原味无添加苹果汁,你尝尝。”他把果汁送到我手里,迫不及待的搓着手等我品尝后给他反馈。 我看他一脸真诚,不忍心辜负他的一片好意,就喝了一口。 苹果汁的香味很浓郁,只是不知为什么,有点苦。 但为了不打击他的满满成就感,我还是昧着良心冲他笑眯眯地夸赞:“口感不错。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宋译深受鼓舞,“你喜欢就好。你先坐着,我去楼上拿个东西,五分钟就下来。” 我点点头。 他上楼后,我捧着大半杯热果汁暖手。 等了他一会儿,觉得无聊,就站起身四处走走。 看见旁边的沙发上有他胡乱扔上面的黑色外套,出于好心,我就把衣服拿起来抖了抖,想帮他整理一下。 但谁知刚抖了三下,一张照片就从男人外套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我好奇的把掉在沙发上的照片捡起来,仔细一看—— 照片上披着头发穿白裙子站在公园花坛前迎风温婉笑着的女孩…… 竟然是我那个双胞胎姐姐,谢沐瑶! 宋译怎么会有谢沐瑶的照片…… 不祥的预感堵在胸腔里越积越深,我都来不及再多想,宋译已经换了身休闲装下楼了,手里还抓着一把麻绳。 脸色也不对劲。 看见我拿着谢沐瑶的照片,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双漆黑的瞳孔更冰冷了几分。 我瞧着他手里的麻绳,心底发怵,下意识地后退,脑中乱哄哄的。 “你看见了?那我也不瞒你了。” 没想到宋译直接开门见山地向我坦白了,把麻绳丢在一边沙发上,他从我手里抢走照片,“三年前是我求着你,答应先和我试试,这三年以来,咱俩并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情侣关系。 而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么多年都是我找错人了。我一直以为你才是我要找的人,实际上,我爱的,从头到尾都是你姐姐。” 说着,一双鹰眼直勾勾地凝视着我,他咬牙切齿的说: “是你抢走了你姐姐的气运,让她从小到大都体弱多病!你的存在原本就是为了替代她承受这世间的一切苦难,你为什么没有死在刚出生那年,你为什么还要活到现在!” 我对上他那恨不得把我抽筋扒皮的眼神,心里越来越慌…… 我就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宋译今天就是不一样了! 我害怕极了,但我不敢莽撞行动,我怕他弄死我。 从小到大,想弄死我的人太多了…… 我接不上他的话,只能找个理由试着躲躲:“我肚子有点疼,有什么误会我等会儿和你解释。” 说完我就直奔他家大门口而去—— 他没拦我,但阴恻恻地说了一句:“你跑不掉的。” 果然,我才跑到他家院子的大铁门门口,就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 第4章 和公鸡拜堂 下一秒,我的身体就僵硬地往水泥地面砸了去。 完了,果汁被下药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宋译会对我下手,我就知道他是个心机狗! 失去意识很久,我朦胧再睁开眼,视线所及,一大片灼目鲜艳的红色。 身边还有人影来回晃悠。 迷药的后劲还没过,我有意识,却不多。 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却四肢不能动,全身瘫软,嗓子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 只能任凭那些穿着蓝衫长袍头上戴红花红帽子的老太太把我掰扯来折腾去。 烛光晃得我本来就模糊的双眼更加看不清东西了,眼前这怪异的一幕,一时让我分不清究竟是做梦还是现实…… “是处子,黄花大闺女呢!就是不知道这东西送给龙王爷,龙王爷会不会发怒,生咱们换新娘的气!” “丑是丑了点,但是用花瓣遮一下,脸也挺漂亮的。丑东西就该送给龙王爷,让龙王爷吃了她!” “呸,这个祸星一出生就害得咱们柳荫村鸡犬不宁,把她送给龙王爷正好!” “老谢家的女人真挺狠的啊,为了不让自己闺女被村里那条恶龙给糟蹋了,连夜找的人破了她闺女的处子身! 听说那男人,还是这个祸星的男朋友!村长找她算账,她二话没说,就把这祸星给推出来了……” “反正龙王爷要的是女人,是老谢家的干净闺女! 咱们这是按照他的指令办事,这东西丑是丑了点,但不送她去,难道要送你家孙女去,送你家还没嫁人的闺女去吗?!” “呸呸呸,我家闺女虽然长得没人谢沐瑶好看,但好歹是个上过大学的知识分子! 她已经和老刘家的儿子相亲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出嫁了,我可不会把她推进火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不会让我家闺女嫁给那条妖龙!” “我孙女年纪还小呢,谁再和我说把她嫁给龙王爷,我和谁急眼!再说,他们老谢家造的孽,凭什么要我们家的无辜女孩去帮他们还债!” “那就快点把这东西洗干净打扮好,塞进棺材里,棺材一钉,大吉大利!” “我们谢家终于能摆脱这个祸害玩意儿了,沐瑶,她一死,就再也没有人怀疑你……” “白鳞宸啊,别怪姐姐心狠,你不死,死的就该是姐姐了!”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是个好女人,但你不替沐瑶去死,沐瑶就有危险……欠你的,我宋译这辈子还不上了!” 无数个声音在我耳边交叠回响,有村长喊人停棺的、有村民喊着吉时将至,点火放炮的、还有老太婆们喊着要胭脂水粉头冠的…… 镜子里的我,像个提线木偶,双目无神地任由她们帮我换上血红绣着黑色彼岸花的嫁衣,盘起头发戴上金晃晃的新娘凤冠。 老太太粗糙的手指沾上腮红往我脸上抹,抹得我腮帮子生疼,“这小东西打扮起来还挺有模样的!脸上的蛇鳞胎记一被花瓣盖上,还真像个小狐狸精!” “这东西睁眼了,不会要清醒了吧!” “放心,人家宋小老板说了,那迷药后劲大着呢!就算睁开眼了,脑子也得两个小时以后才能清醒,清醒了还得半天才能恢复体力,她跑不掉的!” 跑不掉、我跑不掉…… 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为我上好妆。 乌黑的唇,细长的眉,杏眸桃腮,墨发红衣。 头上沉甸甸的凤冠上插满了金色步摇,一张绣着黑白二色双喜字的盖头被人放在了我的面前。 老太婆们欢欢喜喜的把盖头遮在我的脑袋上,一左一右架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出了烛光摇曳的里屋。 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我感觉阴森森的冷风钻进我的骨头缝里,吹得我全身酸疼。 随着中年男人一声令下,耳边突然就响起了唢呐锣鼓喧天齐鸣的声音…… 那尖锐的喜乐灌进我的耳朵里,刺得我头疼欲裂,满脑子都是嗡嗡的电流声…… “吉时到,拜高堂——” 刮耳的中年男人嗓音震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倏然间的一串公鸡咯叫唤醒了我更多的意识…… 公鸡,哪来的公鸡? 我这是在哪?! 我陡然大梦初醒,彻底回过了神来。 猛一昂头,恰好一阵阴风穿堂过,扬起了我头上的白色盖头…… 我这才看见,我好像被人架着站在一间摆满牌位的祠堂里。 祠堂中间,坐着眼熟的柳荫村村长,以及…… 我那位只见过两三面的亲奶奶。 我想起来了! 总在半夜十二点往我家送纸钱元宝的就是她! 她身边站着浓妆艳抹穿花裙子的我妈,还有一副病殃殃模样的谢沐瑶,紧攥谢沐瑶手不放的宋译…… 当然这些人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祠堂里停放着一副黑色用红漆写着双喜的棺材,祠堂里的村民都带着丧帽样式的红色帽子,腰上扎着白布。 乐队们吹吹打打,吹的是百鸟朝凤的凤凰起飞百鸟来贺这段,是办婚事才会吹的曲子! 村里青年壮汉赤裸着上身手提红灯笼,结过婚的妇人往天上不停地扬着白色冥钱。 满屋红烛高照,这一红一白一黑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即便是自幼就在扎彩铺长大的我,看见这一幕也会恐惧瑟抖。 而就在我身边五米距离远的地方,有一只被人牵着,脖子上挂着大红花的公鸡…… 他们要我嫁人…… 三月三,龙王娶亲,他们是要把我嫁给龙王爷! 我意识到身处的情况有多么恶劣后立马就慌了,开始拼命的挣扎,害怕得疯了一般大喊大叫: “放开我!我不要嫁给龙王爷,我不要嫁给龙王爷!” 但我身上的药劲还没过,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根本没有力气挣开她们的束缚,我拼了命地挣扎,对她们来说也只是像抓只鸡那样轻而易举就控制住了。 我挣脱不开她们,害怕的瞬间飙出了眼泪,“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我奶奶看我清醒了过来,立马怒拍桌子站起身,苍老的嗓音冷漠残忍: “不想嫁也得嫁!你算什么东西,早就该死了,我们留你活到现在已经对你够仁慈了!老李媳妇老张媳妇,都还愣着干什么!让她跪下拜堂!” “我不要拜堂我不要嫁人,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挣扎,可却还是甩不开那些人的魔爪,一时间恐惧与无助的情绪占满了胸膛,我含泪咬着牙死不屈服,任凭他们怎么按都不肯弯下膝盖。 后来旁边一名嘴脸丑恶的老男人提起手中的木棍就往我腿窝里狠狠打了过来,我顿时双腿骨头裂痛,无力地跪倒在地。 满天飞舞着红纸与白色冥钱,我在她们的按压下哭得声嘶力竭。 他们急于想把我这个祸害处理掉,吉时一到点上一炷香,抱着红色大公鸡就和我磕头拜堂—— 第5章 三月三,龙王娶亲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是把我嫁给龙王爷,我就算死了,也会化作厉鬼向你们报仇的,放开我——” 满屋子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这会子却冷漠得像个没有意识的纸扎人,全都在冷眼旁观,像看一场热闹的大戏。 我跪在地上无助痛哭嘶吼着,压着我的两个胖女人见我还倔强地不肯弯腰磕头,抓住我的头发就推着我脑袋往地上撞…… 砰地一声,血水溅在满是尘灰的地面上,耳边步摇哗哗啦啦响个不停。 “二拜高堂——” 老女人抓着我的头发继续把我脑袋往地上压撞。 脑门子接连被狠狠磕了两下,我立时胃里翻江倒海,晕得想吐。 “夫妻对拜——” 身体被他们扯转了个方向,老女人最后一次把我的头往地上磕,和公鸡拜了夫妻。 脑袋撞击地面的那一刹,两股热流沿着我的鼻腔喷涌了出来,眼角的泪水也止不住地往外淌…… 我被撞得低低惨叫了一声,几乎没力气再呵斥他们放了我。 再抬头,地面赫然留下一滩乌黑的血迹。 “礼成——” 村长郑重的站起身,“拜了堂,你就是龙王爷的新娘子了!从今往后,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柳荫村,再无任何瓜葛!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事已至此,你没有活路了!” “封棺——” 四个老女人再次把我整个人都给拖了起来,我不甘心地胡乱挥舞手脚,被她们面朝天的抬着,鼻腔里的血全都回流进了嗓门,把我的嗓子灌得喑哑如老妪: “放开我、放开我,我求你们、放开我……” 求他们也没用,我还是被人扔进了棺材里。 她们按着疯癫痛苦的我身体,让村里的男人们缓缓把棺材盖上…… “求求你们,放了我,我不要嫁给龙王爷,不该我嫁给他的!” 棺材上方最后一缕光亮也被残忍阻断后,我不甘心地躺在棺材里手脚并用的想要推开棺盖,心里又怕又恨,满脸泪水,拼尽全力的狠骂出声: “谢沐瑶,你让我替你去死,你会遭报应的,宋译,你们这对狗男女,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不久,我听见头顶有道阴冷的声音淡淡响起:“钉棺。” 下一秒,八根棺钉被齐齐钉进了棺盖与棺身里—— 我霎时绝望地呕了口血出来,在黑暗里伸出手拼命地用指甲抓挠棺盖,任凭指甲被抓秃挠出血也不停下,“宋译,你会、不得好死的!” 棺木被抬起,唢呐锣鼓吹吹打打的欢送着我去龙王庙。 “龙王娶亲,闲人回避——” “新娘献祭,五谷丰登——” “龙王娶亲,闲人回避……” 一路上我都在不要命的挣扎用手推棺盖,妄想为自己争一线生机。 我抽泣着拔出头上的发簪,用簪子尖锐部分剜木头棺盖。 剜了很久很久,棺盖上也只不过仅被剜出了个指甲盖大小的坑…… 而我哭着哭着,却开始察觉到棺材里的空气稀薄,氧气要不够用了。 我有了喘不过气的症状,不得不先停下来养一养体力,不然我等不到龙王爷吃了我,就得先被憋死在棺材里了…… 他们将棺材停放在了龙王庙中…… 棺材一落地,外面的天空就忽然雷声大作,风声大气。 送我过来的那些村民们被吓得一哄而散,纷纷逃出了龙王庙,嘴里还不停地高喊着:“龙王爷显灵了,龙王爷显灵了……” 而我听着外面的呼啸风声、诡异雷鸣,眼角含泪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些什么了…… 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我胸口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每一口气,都喘得心脏撕痛。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我躺在棺材里已经有想昏迷的势头了…… 活着,好痛苦。 我真的要死了么…… 爸,我害怕…… 我忽然想妈妈,想爸爸了。 我爸如果知道我被献给了龙王爷,肯定会拼了老命来救我……他平时,最疼我了。 我开始盼着,今晚这庙里真会有龙王爷出现…… 因为憋死太痛苦了! “爸、爸……” 闭上眼绝望等死的前一刹,龙王庙的大门忽然被风破开了。 有人踏着轰轰雷鸣而来。 下一秒,被钉死的棺盖竟让一股力量直接掀飞了! 冷风扑进棺中,我顿时心脏又恢复了跳动…… 空气、我要空气…… 但在氧气不足的空间里憋了太久,一时半会我的脑子里还是混乱一片,清醒不过来。 浑噩中,一只冰凉且骨节分明的男人大手猛地抓着我胳膊把我从棺材里扯坐了起来。 极度嫌弃的嗤鼻命令:“滚!” 话音刚落,就要把我甩出去…… 他抓到了我拜堂时被人攥伤的地方,新伤加旧伤,疼得我当场就泪眼朦胧地尖叫起来:“疼——” 而也是我这一声喊,成功让他身上一僵。 “是你……” 深更半夜的,又加上我大脑缺氧,导致眼睛看东西本来就模糊,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所以即便他就站在我身边,我也瞧不清他的模样…… 只能隐约看到,他穿的衣服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袖摆宽大,盘金绣龙,玄色长袍。 个子很高,肩宽腰窄,身型比例堪称完美,墨发过腰,身上还有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长头发,穿长袍的男人…… 难道是龙王爷! “龙、”我一整个激动住,正想发疯祈求他饶我一命,但却不争气的因为激动过头,两眼一闭晕倒进了棺材里…… 还有点残留的意识时。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拿了起来,指尖让人含进了口中…… 凉软的舌轻轻舔舐去了我手指头上的血,舌尖在我裂开的指缝间游走时,竟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他温柔至极地抚摸我脸颊,凑上来的吐息滚烫炙热,好听的清澈嗓音里,隐隐携着几分欣喜与贪婪: “原来,他们送来的新娘子,是你。” 后来他欺身覆上,一双微凉的修长大手小心翼翼地剥开我身上层叠繁复的嫁衣。 赤裸的身体与他健硕的身躯肌肤相亲,他有力的长指握住了我后颈,像控制一只不听话的小猫那样,紧紧抓着,不敢撒手。 他肆意地亲吻我脖子,含住我两瓣干涩的红唇,吻得我呼吸急促,眉头紧拧…… 昏沉中一股清凉的刺痛感穿透全身。 我无意识地抱住他呻吟:“疼……” 他控制了一下,吻着我的脸颊耐心安抚我,“别怕,下回就不疼了。” 我大汗淋漓,手指胡乱在他胸口游走,激得他身躯一阵微颤:“轻些……” 他攥紧我的脖子,喘着气,闷声喟叹:“夫人,你可真是,要了本王的命……” 第6章 纸人点睛 接着,一缕愉悦感悄然攀上心头…… 逐渐猛烈。 —— 第二天。 我是被斧头劈棺声给惊醒的。 我爸终于来了。 我一睁眼就看见了我爸那张苍老发青的憔悴面孔,他老人家拎着斧头正站在我的棺前大口大口喘气,剧烈的运动导致他额角蓄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上身那件灰布衫都被汗水浸湿了大半截。 棺盖被他劈开后,他瞧着躺在棺内如同傀儡般的我,顿时两眼一湿,甩了手里的斧头就把我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没事了,爸来了,爸来救你了!”他的嗓音沙哑,丢了魂般的状态更衬的他恍若一夜苍老了十岁。 直到我趴在了我爸的背上,我才突然回过魂,意识清醒。 一股酸热涌上鼻头,我浑身骨头酸软地搂住我爸脖子,委屈的眼泪瞬间飚了出来: “爸,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我好害怕!” 我爸有点体力透支,但还是拼了老命地背着我出龙王庙,要带我回家,“没事了闺女,别害怕,爸在呢! 爸一听见消息就来找你了,谢家那些该挨千刀万剐的畜生!舍不得自己的闺女就要拿我闺女抵债,这笔账,我白木堂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我趴在我爸的背上两眼含泪,小心翼翼地问:“爸,我还能回家吗?” 我是送给龙王爷的祭品,祭品回家,是会家宅不宁,有血光之灾的。 我爸喘着粗气才不管这些:“能!凭什么不能!我接我女儿回家,有什么报应冲着我一个人来就成!” 我顿时被感动到破防,搂着他的脖子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爸,我好害怕,我怕死了,他们把我塞进棺材里,还要把我送给龙王爷吃掉,我怕啊……” 我爸叹气,知道我受惊吓了特意放轻声安抚我:“没事了闺女,都过去了,这个仇,爸给你报!多大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 我抬起宽大的袖子抹眼泪,哭到身上发抖抽搐。 可,看见袖子上的黑色彼岸花那一刹那,我突然想到了昨晚…… 我好像见到龙王爷了。 耳畔似乎还清晰地回荡着昨晚那龙按着我缠绵时,在我耳边低声诱哄的那句:“夫人乖,等着本王,本王办完事就去找你。” 说完,还往我耳尖上咬了一下。 想到这一幕,我霎时浑身瑟抖。 不对,我记得我昨晚已经被人给扒光了,可我现在身上衣服还穿的好好。 还是昨天被塞进棺材时的模样。 棺盖也是我爸用斧头劈开的…… 没人掀开棺。 或许昨晚的一切,都是我在棺材里憋久了大脑缺氧产生的幻觉。 对,一定是! 我正要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可目光无意往棺材里一瞟,看见棺中那滩东西时…… 我的心情立马又跌入了深谷—— 棺里明黄色的软垫上,有血! 我爸刚背着我出了庙门,就被闻讯赶来的村长和地里仙拦住了道。 村长拄着拐棍一脸森冷的朝我爸怒吼:“白木头,你是真不怕死啊!当年你媳妇惨死的结果还没让你长记性呢!这个女孩她已经嫁给龙王爷是龙王爷的人了,你把她带回家,你是活腻了吗!” 地里仙也满眼惶恐地指着我说:“白老哥,你干这一行也不少年了,难道不知道祭品入门,家破人亡吗!你何必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搭上自己的老命呢!” 提到没有血缘关系,我下意识地把爸爸搂得更紧了。 我爸狠狠瞪了两个没安好心的人一眼:“我家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动我闺女这笔账我先帮你记着,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也尝尝闺女被祸害的滋味!” 我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重,竟将那两个向来站在村里权力最高点的老东西都给吓到了。 背我回家的路上,我和我爸被不少村里男女隔得远远的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但我爸说他不在乎,毕竟我们白家祖上四代都是开扎彩铺的,从几百年前就被人说三道四,我爸活了大半辈子,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 不仅他要习惯,我也要学着对这些不善言语免疫。 我爸是徒步把我从柳荫村背回镇上的,花了整整一个小时。 到了家,他先安顿我在楼上房间自己休息会。 然后他就独自一人揣了包烟出门了。 晚上六点,我爸才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从床上晃醒。 我穿着睡衣从被窝里坐起身,借着屋子里的昏暗光线看见我爸身边烟雾缭绕的,他嘴里此时还叼了根烟,慢悠悠的吞云吐雾吸着,满身的烟草味呛得我直咳嗽。 我知道,我爸只有在心烦的时候才会抽烟。 上次我爸抽烟抽得这么猛,还是在我妈出殡的那天。 看这情况,我就知道这回是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我憋着咳嗽不敢说话,直到我爸掐灭烟头打算进入正题时,我才害怕地主动提议:“爸,要不然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我爸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压沉烟嗓生气道:“搬出去?搬去哪!你就只有这一个家,出去露宿街头吗?” 我颤抖着身子不知所措:“可我不想让爸你有事。” 我爸叹了口气,郑重问我:“宸宸,爸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昨晚上有没有见到那条妖龙?” 怕我害怕不敢说实话,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你别担心,一定要如实交代。你和爸爸说,爸爸好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 那妖龙还会跟过来?! 对了,他和我说过,等他办完事他就来找我…… “见到了。”我瑟瑟点头,缩进被子里,“但也不是很确定,我昨晚上浑浑噩噩的,根本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我爸的脸色更沉了:“那,他有没有碰你?” 我红了脸,难以启齿的低头,“好像、碰了。” 我爸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了火,又点了根烟。 无声沉默了很久。 “爸……” 他越是这么安静,我反而心越慌。 我爸没说话,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门。 不一会儿,他把两个扎成仙人模样的纸人拿了进来,放在了我床头。 然后,端起笔墨就要给纸人画上眼睛。 我吓得赶紧坐直了身子,错愕问他:“爸你不是说,纸人在烧前不能点眼睛吗?” 我爸蹙着眉头,一手端着墨碟,一手拿毛笔,神情极度认真的给纸人画上眼睛。 “这两个纸人是留给你保命的。纸人与纸人也有区别,这一行规矩多着呢!陪葬入阴的纸人的确不能随便点眼睛,但这两个是辟邪的仙纸人。” 画好眼睛,我爸又拿针给纸人通开了七窍。 第7章 被龙王爷疯狂报复 纸人通七窍才有灵。 我看着床头那两个摆放整齐,身穿彩衣,眉目清明栩栩如生的纸人,也感觉到这两个纸人和以往的那些不一样。 我早就不怕我爸店铺里的那些东西了,但我瞧着今天这两个活灵活现,像真人一样的纸扎人,心里竟然阵阵犯怵。 “闺女,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出这间房子!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出声。 不管谁叫你,你都不能开门!一定要等到明早五点鸡叫了,报晓了,才能打开这间屋子!” 我爸说着,还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摆到了纸人正前方。 “事关你自己的性命,一定要长点心!切记,不能出声,不能开门。” 我点点头,心里慌得直打鼓,扯住我爸的衣角问:“爸,我能摆脱那个龙王爷吗?今晚过去,他明晚还会来吗?” 我爸烦躁的喘了两口气,“我给你用的是隐身法,道行一般的妖怪是看不出来你在不在家的,所以才会想方设法用你熟悉人的声音来引诱你自己出去。 只要你晚上别出声,别开门,他找不到你自然就会走,按理说,连着七天找不到你,你应该就会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我爸点了香又给两个纸人拜了拜,不放心地再三嘱咐我一通晚上的注意事项。 之后才出门给我房间上了锁,在我门外贴了隐藏符咒。 屋子被封起来后,我对着两个纸人越看越心慌。 无奈之下我只有继续躺回床上,翻身朝内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睡觉!对,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最好一觉睡到天亮,这样就算是成功度过了一晚! 可想象虽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我睡不着,翻来覆去的静不下心。 我想让自己快些陷入深度睡眠,可脑子却反而愈发清醒了。 脑子一清醒,我就会害怕。 尤其是夜幕降临,时辰越来越晚…… 我紧闭双眼一个人蜷缩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那条妖龙别再来缠我了! 我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为什么命运总是这么悲惨呢! 提心吊胆的窝在被窝里藏着,身上睡衣都被汗湿了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传来了狂风骤起,吹得门口木头挂钩摇晃撞墙、树枝被折断,在地面滑行的声音—— 我身子一抖,算到是妖龙来了。 紧抓住被子往头上盖,我哆嗦着蜷缩进被窝里。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响,像女鬼在深夜中低吟哭泣。 突然啪嗒一声,好像是谁在拍打我的窗户。 风声猎猎中,屋子里的桌椅也毫无征兆地自己挪动了起来,桌腿在地上咔咔咔的断续摩擦着,听得我头皮都麻了! 我害怕地缩在被子里拼命捂耳朵,妄图让自己听不见那些渗人的声音。 可下一秒,一声野猫的惨叫还是让我吓破了胆子! 我藏在床上发抖,捂完耳朵捂嘴巴,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 风声猛地又凄厉时,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我身上! 本能的从被窝里探出头,结果我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背上背着一只花花绿绿的纸人! 纸人脸上发绿光,苍白的面孔上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萝卜鼻下面还咧着一张长满尖牙的嘴,上扬的嘴角正一点一点往外渗着鲜红的血…… 虽然是张笑脸,但却比死人脸还恐怖! 我身上一麻瞪大眼睛差点就尖叫出声了,但好在两只手及时捂在了嘴巴上。 麻利的翻出被窝,我恐惧的本能一脚把纸人给踢下了床! 而也是这时我才发现,纸人跟前的香炉已经倒了,香炉里的半截香也灭了…… 纸人不受香,意味着纸人也打不过外面的妖龙! 我正捂着脑袋,大脑疯狂运转着,神思电转之际,我忽然听见黑夜中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宸宸,给妈妈开门……” 与此同时一双染血的手也拍在了窗子的磨砂玻璃上。 我死死盯着窗子上留下的红手印,额角汗如雨下,一双手没有知觉的捂在嘴巴上,恨不得连我的鼻息都捂下去。 那东西一直在拍我的窗子,每拍一下,我的心就狠狠抽一下。 “宸宸,宸宸快给妈妈开门啊!” 听着窗外那熟悉的嗓音,我又怕又难受。 没想到再次听见妈妈的声音,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坐在床上凭借着异常强烈的求生欲硬生生撑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窗外的手掌已经没有了,风声也停了…… “宸宸,是爸爸,把门打开。” 我爸的声音出现在了房门口。 我顿时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光着脚跳下床几乎是飞奔着跑去门口,打算给我爸开门…… 但,手抓到门闩的时候,我才猛地想起来,我爸临走前嘱咐过我,不到天亮不能开门,不管是谁叫门,门都不能开…… 更何况我爸手里有我房间的钥匙,他根本不用叫我开门! 意识到真相是什么后,我立马把手从门闩上拿了下来。 一转头,窗户上赫然映出了一张诡异苍白,双眼流血,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脸…… 女鬼隔着窗户朝我阴森一笑,五官在突然下起的大雨里,逐渐扭曲—— 我捂嘴咬着唇,浑身无力地一步一步后退。 退回了床边,躲进了被窝里,紧闭双眼一动不敢动。 半夜,我还清醒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被窝里多了两个人。 那两人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身体,还是纸做的…… 我不知道我这一夜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总之第二天天刚亮,狗刚叫,我就从睡梦里惊醒了。 屋子里的桌椅板凳以及纸人都恢复成了原样。 我的被窝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在。 看了眼床头的闹钟,上面显示着清晨六点。 我跌跌撞撞的开了房门,下楼到处找人:“爸!爸,爸你在哪儿呢!” 跑到院子里时,我终于在水井边看到了我爸的身影。 他好像在剁什么东西。 我叫了他两声他没应,我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就不自觉的放轻脚步,走近他…… 然后我就看见,我爸徒手抓了条大黑蛇,按在石头上不停地挥舞手里菜刀,把黑蛇给剁了个稀巴烂…… 第8章 被窝里多条蛇 发现我过去,我爸身体僵硬的转过身,提着菜刀,两眼上翻,露出两片白花花的眼白,阴恻恻地问我:“宸宸,吃吗?” 吃吗…… 我霎时如遭晴天霹雳,再也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啊——” 不等我反应过来,我爸就已经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爸!” 我手忙脚乱地把我爸扶起来,送进了房间里。 从我爸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着急给磨盘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拉了两声嘀后,磨盘慵懒的声音响起:“师父你怎么还没回来啊,我手都磨出泡了,纸人还没扎完呢!” 我紧张的喘着气,和磨盘说:“你快来家里一趟!我爸出事了,你来看着,我这就出门找人!” 磨盘一惊,随即立马答应:“好嘞好嘞,我这就把店关了!” 和磨盘打完招呼,我把我爸的手机放回他床头,看着我爸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样子,我心疼地伸手给他盖好被子。 关上门,我一路飞奔着往街那头的长桥口找人救命。 长桥口住着一个会看事的半仙,听说半仙以前是个道士,在山上学艺长了不少本事,功德圆满了就下山普度众生来了。 半仙在桃花镇上的口碑不错,不管是谁家撞见鬼了还是碰上什么邪了,只要找他一看,他都能说出个之乎者也,给一个十分灵验的法子。 按照半仙的方法处理灵异事件,百试百灵!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爸从不让我去长桥口算命,还说半仙的那套本事都是旁门左道,折损阴德的烂法子,让我瞧着他,有多远躲多远。 磨盘他妈在半仙那顺利解决了一头事后,磨盘曾偷偷和我说过,我爸之所以瞧不起半仙,大约就是因为同行是冤家。 我爸和他都是办阴事的,但我爸开扎彩铺,是送人的。而他算命改风水是留人的。 他们两个办的事背道而驰,自然而然就会互看不顺眼。 我觉得磨盘这个说法不无道理,我爸的确和半仙不对头,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整个桃花镇能救我爸的就只有他了! 不过也亏得我运气好,我找到半仙的时候,半仙正拈着胡须坐在门口大槐树下喝茶。 见我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半仙目光如炬的呵呵一笑,不等我开口就抢先一步说:“小姑娘,我等你很久了!” 半仙果然是半仙,都能算到我要来。 我当即噗通跪在了他老人家的跟前,诚恳地给他老人家磕个头,“半仙,你救救我爸!” 半仙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道袍,抓起脚边放着的拂尘就答应了下来:“走,带路。” 我听见这话,立马就激动地爬起来带他去我家。 半个小时后,我带半仙到家,磨盘已经在我爸床前照顾我爸了。 半仙拿着拂尘在我爸头上晃了晃,并指念诀,嘴里嘀嘀咕咕了半天。 等他嘀咕完,睁开眼了,我第一时间就急切地问他:“我爸到底怎么回事,救救我爸啊!” 老半仙掐指算了算,突然瞪大双目:“不好!是妖龙寻仇来了!你爸把你藏了起来,你是他的新娘子,他来找你找不到,就向你爸撒气! 他这是在向你爸要人呢,你爸如果不给,他就会杀了你爸!” “那该怎么办啊!”我六神无主急得快要哭出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回家的,我害了我爸!” 我内疚的低头湿了双眼。 磨盘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见我这个模样,好心地拍拍我后背,帮着我询问半仙:“大仙,你发发慈悲,有没有什么能救师父的方法?我们给钱,我们有钱!” 半仙收回拂尘捋着胡子思索了一下,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小葫芦瓶,递给我,郑重其事地说:“晚上那条妖龙还会来找你,你把这里面的东西倒在你家大门口和你的卧房门前。” 我谨慎的双手接过小瓶子,点头如捣蒜。 他继续从腰间挎着的布袋里拿出一个稻草扎的小人,小人胸前还贴着一张红纸,“等妖龙被赶走以后,你去门口查看一下,看看门口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只要是妖龙留下的,不管是什么,你都把它塞进这个稻草人里,用钢针封住,这样就能封住妖龙的三魂七魄!明天一早你再把东西送到镇子南头的桃花林里,我在那里和你会合!” 我把稻草小人也一并接下了,认真记下了他说的话,然后重重点头。 送走了看事的半仙,磨盘关上门小跑到我身边,看着我手里的小葫芦瓶好奇问:“姐,这葫芦里装得是什么啊?打开看看!” 我也好奇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就点点头,拔开瓶塞。 顿时一股熏人的腐臭味冲进了鼻子里,冲得我眼前一黑,头脑发懵。 磨盘那家伙更是头一扭,弯腰干呕了起来—— “我的天,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样臭!” 我拿着葫芦忍住想要将它丢掉的冲动,憋着一口气,拧紧眉头往瓶口里看去…… 只见里面是黑乎乎的一滩液体,像血! 我一把又将葫芦盖住了。 盖子按紧,那股子恶臭味才被阻断。 我用手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连喘了两大口,才说:“应该是血,像什么动物的血。” 从前家里耗子死在隐蔽的角落里长时间没被发现,尸体腐烂就会飘出与这相似的臭味。 留下磨盘照顾我爸,扎彩铺的生意也暂时关门不做了。 我把卧室里的两个纸仙人搬出来时,才突然发现纸仙人的后背已经被火烧焦了。 纸人被烧,泄了气,就算没灵了。 看来昨晚上的东西,的确不是一般的凶狠。 晚上,我照着半仙的吩咐在院子门口以及卧室门口都撒上了那臭烘烘的黑血。 撒完还在门口烧了两叠黄纸,给门神爷上了香。 办完这些事我才忐忑不安的回了屋子,用电脑给磨盘发了个信息,让他不管今晚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紧张,不要出门观望。 过了两分钟,磨盘给我回了个好,外加一个惊恐表情。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特意把卧室门反锁上,还把窗帘扯了下来,屋子里所有能反光照出人影的东西都给用东西遮了上。 我爸说过,镜子通阴,只要把镜子盖上就等于断了镜子里的阴路。 这样那些鬼东西就不能通过镜子这个途径涌进来了! 解决完屋里所有可能发生情况吓到我的物件后,我就老实地钻进了被窝,安静等待着那东西晚上再来…… 不过,可能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本来就没休息好,我的精力已经支撑不住自己再熬上一夜了。 也可能是因为内心太过信任半仙,所以我才刚在被窝里躺下不到半个小时,脑子就昏昏沉沉睡意上头了…… 反正有半仙的血在,那东西是进不了我房间的。 我就算是先睡一会儿,应该也没关系。 抱着不靠谱的侥幸心理,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过去。 隐约再有意识时,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被窝里好像多了条冰冰凉凉,会蠕动的长东西…… 那东西沿着我的大腿,缓缓爬上我的胸口,压在了我的身上。 第9章 龙王大人现身! 坚硬清凉的鳞片在蠕动攀爬过程中,刮得我皮肤又痒又疼。 不久,那条长虫体重蓦然增加。 像化成了人,覆压着我弱小的身躯,随后,一口啃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如陷梦魇的本能抬起双手反抗,但指尖却在胡乱挥舞期间,从一瀑柔软的长发中穿了过去…… “疼。”我一只手挡在了他的胸口。 但下一刻,他却狠狠拉开了我的手腕,气恼的低吟了句:“笨!中了别人圈套都不知道!” 说完,又在我锁骨上撒气似的咬下去。 剧烈的疼痛感从脖颈间袭来,冲得我头颅闷疼,头皮发麻。 “别咬我,别咬我……” 梦里那条熟悉的大黑蛇一改常态地不再温柔舔舐我,竟张嘴将有毒的獠牙刺进了我的脖子,想一口一口吞了我。 我猛地从梦里惊醒,身子僵硬的弹坐起身,捂住脖子就惊慌大喊:“别吃我!求求你别吃我——” 窗外的一道惊雷劈落,顿时将我拉回了魂。 来不及细想,我就看见玻璃窗上陡然溅上了一滩灼目的血…… 外面雷声轰隆响得更凶猛,院子里砰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塌了哪间屋子,接着就是一道痛苦的闷哼声—— 像老牛濒死的喘气。 再然后,窗外黑影一晃,隐约可见一条长长的粗物飞上了天空,离开了我家。 龙? 是那条作恶的妖龙吗? 我惊魂未定的光着脚跑到了窗边朝外面看,借着外面的闪电光瞧见—— 我家厨房塌了,满院子都是枯黄的树叶。 院子里的树木有雷击的痕迹,水泥地面也有一大片摩擦过,像车轱辘碾出来的印记。 眼前空荡荡的,除了两盏球状的路灯在院子里摇摇晃晃,其他一切都恢复了寂静。 我确定是那条恶龙走了,就立马打开了房门。 卧房外的血迹并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只是大门口的血……变多了,还变得更鲜红了! 大门外飘着零零散散的白色冥纸,我壮着胆子打开手电筒,在地上寻找那条龙留下的东西—— 最终在一片雪白冥纸下,发现了一截断发。 龙王爷的头发? 我捡起那缕墨发,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我想起了白天半仙的嘱咐,一不做二不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草扎的小人,双手麻利地把头发塞进了草人的腹部,又拿出一根钢钉,用力扎进了草人的心口。 办完这一切后,我拿着草人才脱力地往墙上一靠,猛喘了两口气。 这样那条妖龙以后应该就不会缠着我了吧! 天亮。 我一早六点钟就赶去了镇子南头的桃花林,迫不及待要把那只草扎人还给半仙。 半仙果然是半仙,像未卜先知一般,早早就在桃花林里摆了供桌香炉,插了招灵的引魂幡。 我把草扎人放到了半仙的手里,喘着粗气紧张询问他:“半仙大叔,我爸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一脸严肃的半仙掂了掂草人的分量,提着拂尘有些不耐烦:“当然还得做法了,做完,你们父女俩就能团聚了!” 我着急催促:“那你快做啊!我爸、我怕我爸撑不了太久……” 半仙把草人放进袖子里,随后给了我一把锋利的小刀,冷脸吩咐我:“划破你一根手指头,把血滴进香炉里!” “好。”我不假思索地接过刀就往手指头上抹,指腹传来疼痛的同时,一滴豆大的血液也顺着手指头滑落了下来。 我伸手打算把血滴进香炉,但指尖伸出去的那一刹,我的耳朵里忽然灌进了一道冷漠的声音: “那老东西刚经历天劫,如果再让他和女人睡一觉,他的真气就破了!短时间肯定恢复不过来,到时候咱们就趁这个机会,抽干他的龙气,以后我成仙你化龙,我们两个各取所需!” 是半仙的声音。 我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却发现他正捋着胡子意味深长的盯着我,根本没张嘴! 下一秒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个女人身上有他的龙气,只要拿到她的血,就能把那条龙引过来! 那条龙来了,这个女人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到时候你就把她当成补品生吃了,好歹她身上还有点龙气,不能浪费了。” 他还是没张嘴……并且在对上我惊讶恐惧的目光时,还沉着脸催促了一句:“愣着干什么,不想救你爸了?!” 我爸是肯定要救的! 但此时此刻我又瞧见,那半仙的身后有仙家…… 还是只头上长角,形态已经近似真龙的红环蛇! 我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迅速把划破的手指藏到了身后,直接质问他:“你要我的血干什么?” “当然是把妖龙引出来了,不把妖龙引出来,贫道怎么替你杀了它,救你父亲?!”他说的义正言辞,要不是我亲眼见到他身后那东西,我就信了! 我慌张地猛吞了口口水:“我、草扎人已经给你了,就算不用我的血,你应该也能把它引出来……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大仙你先作法,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说着,我心惊胆战的拔腿就要跑。 但万万没想到,我才刚跑了不到五步,一颗青面獠牙长着龙角的蛇头就猛地出现在我眼前,赫然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顿时被吓得脑子一空,张嘴就尖叫了出声。 “啊——” 倒霉的是,也因为这一声尖叫,成功暴露了我能看见它的事实…… 那红蛇冲我嘶嘶吐着蛇信子,一双蛇瞳犀利吓人。 抬起粗壮的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猩红的信子还在频繁地往外吐,声音从它的口腔中传了出来: “她能看见我?有趣,呵呵,不知道等会吃进嘴里,口感怎么样。老杨,还不麻溜的动手?” 那声音慵懒轻佻,像二三十岁的男人嗓音。 我害怕得连连往后退,还要逃跑,却被那邪道半仙给从后一把抓住了头发,不由分说就把我拖到了香案供桌前,狠狠抓起我受伤的那只手,捏着我指腹的伤口就把一滴血滴进了香炉里…… “你放开我,放开我!” 用过我的血,老半仙一把将我推倒在地,计谋得逞,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目光阴森森的盯着我,恶狠狠的说: “还是年轻小姑娘好骗啊,白木堂那个老东西还敢跟我斗,趁早死去吧!” 白木堂,我爸…… 我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大声问他:“我爸是你害的?不是那条龙?!” 事到如今他也不屑再隐瞒我了,大步迈到香案前,拿起符开始烧。 “我也不想这么对付他的,谁让你阴差阳错地成了龙王的新娘呢!我只有利用他才能让你乖乖听我话,帮我拿到那条龙的头发。 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让你们父女在阴间团圆的。” “是你、是你把我爸害成那样的……”我后知后觉地牙齿打颤,怒火攻心:“你骗我!” 半仙抬手念诀,嫌弃地瞟了我一眼:“你先等着,等我把你的龙王男人引来了,蛇仙大人再慢慢吃掉你。龙王的女人,口感应该很不错吧!” 疯子,恶魔!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 我踉踉跄跄的爬起身,心里清楚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孩是根本斗不过他们的…… 斗不过,就只有跑了! 趁那一人一蛇正在专心认真的作法烧符纸,我看准了离开的那条路就拔腿冲出去—— 我还年轻我不要死!就算死,我也不能死在一条恶心蛇的肚子里! “一滴血,好像不够用啊!” 听见那条蛇的声音,我瞬间脑袋一轰。 下一刻,我好不容易跑远的身体就被一条蛇尾给捆住直接腾空拉了回去—— 红环蛇一尾巴将我甩在了半空中挂着,我看着自己悬空的身体,怕得胸口一阵窒息,疯狂的晃动身体想要下去:“放开我,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可很快,我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两道无形的力量给捆了住。 腕口多出了两道口子,血正沿着两条血柱往半仙的香炉里注入…… “放开我!”我看见这个情况慌得更厉害了,想要逃跑,可人的力量哪能斗得过这些仙家。 任我喊破嗓子,他们也不会放了我。 很快,失血过多的我就感觉到头昏脑涨,浑身发虚汗了。 “都已经抽了这么多血了,那东西还不来,真是道行高深啊!” “继续抽,大不了把她抽干,我就不信它还能沉得住气。” 血抽的太猛,我甚至都来不及害怕的大哭一场,人就已经越来越焉巴了。 胳膊好酸,两条手臂好似废了一样,动都不能动。 连续抽了五分钟,我连嘶喊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濒死之际,终于艰难地掉下了一滴眼泪。 我死是咎由自取,可我爸是好人,他不该被人害成那样! 我不甘心…… 而就在我昏昏欲睡的要闭眼晕过去时,桃花林里突然卷起了一阵强劲的飓风,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 正在作法的半仙一见这情形就激动的嚎啕了起来:“是龙王,他终于来了!” 龙王…… 可惜下一分钟,他和那条红环蛇就高兴不起来了。 突然一股凶猛的力量强行切断了他们抽我血的法术,还砰的一声拍断了半仙点香作法的长桌子,连半仙和他身边的那条蛇都被这股强力给震飞了出去——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努力睁开眼,只见桃林上空盘着一条威武霸气、浑身墨甲的大黑龙—— 第10章 俊美的龙王爷 那龙低头瞧了我一眼,旋即一个探身就冲我飞了过来。 我以为他是发怒了,要吃了我,吓得身体一抖闭紧了双眼…… 但令我意外的是,两秒钟后,我竟然落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这个怀抱的温度,和那晚在龙王庙的男人怀抱,一模一样…… 抱着我的男人拿起我的手腕,指腹轻轻抚过我的伤口,声音发冷:“本王养了这么多年的媳妇,就这样被你们给作践了!真是,找死——” 冷冽话音刚落,四下顿时又掀起了一阵凶猛狂猎的飓风,风卷满树残花在偌大空地上形成了一个杀伤力强悍的漩涡。 下一秒,千万片花瓣化作锋利箭矢齐刷刷的朝摔倒在地的半仙及那条大蛇射了过去—— 还没做好准备的半仙与红环蛇又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连滚带爬地躲进了一棵百年桃花树后,着急忙慌扬起拂尘,施法念咒,拼命用微薄灵术阻挡。 狂风从抱着我的男人身后猛袭过来,我本能地将左手环在了他的腰上,低头往他怀里藏,企图利用他来挡挡风沙。 手腕的失血过多导致我此刻整个人都软绵绵、无精打采的,脑子对于突发事态的反应也迟钝了很多。 以至于隔了十几秒后,我才猛地想起来,这个救我于危难的男人——正是我嫁的那位臭名昭著恶名远扬的妖物龙王爷! 我猛地昂头,谁知对上的,却是张意料之外、年轻俊美的男人面庞…… 关于我们桃花镇里供奉着的这位龙王爷的传说,我打小就听过很多。 相传二十多年前,大约在我出生的前两年,桃花镇突然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雨灾。 五六月份的那场暴雨无间断的下了整整三个月,整个镇子水井河塘都爆满,家家户户屋内的积水都淹了过腰高。 偏偏那时候正是粮食丰收的季节,被那场暴雨这么一浇,整个桃花镇十三个村庄稼都颗粒无收。 而更诡异的是,整个县,乃至整个省,只有桃花镇遭了雨灾,旁的乡镇风调雨顺小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美好。 镇子里的百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就一致决定请神婆设祭坛问神,想确定一下是不是何方妖怪仙家作怪。 这一问,还真就问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有位道行圆满的龙王爷看中了桃花镇这块风水宝地,想要落脚在此处修炼。 如果镇子里的百姓愿意建庙供奉他,他就保整个桃花镇年年风调雨顺,如果百姓们不愿意接纳他,那他就兴风作浪让那场雨一直下,下到整个镇子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镇子里的老人家们为了活命,只好答应为龙王爷盖庙上香火,年年进贡。 而龙王爷选的神庙具体落脚点就在柳荫村,因此年年祭拜龙王庙,上贡品给龙王爷的重任就交给了柳荫村。 在老人们的嘴里,这位龙王爷长得青面獠牙凶神恶煞,两米高的身形,两尺长的大胡子,从来都是年过半百老的可以当我爸的形象。 但我今天才发现,他原来这么年轻! 最多不过二三十岁的年龄,上扬入鬓的剑眉,灿若星辰的丹凤眼,鼻梁高挺,薄唇微泛白,五官精致如刀刻精雕而成,面如冠玉,棱角分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可遮掩的帝王盛气…… 淡漠凝望着躲在树后负隅顽抗的一人一蛇,眉宇间透着寒冽的肃杀之气,眸光森冷,恍若藏了一冬的冰雪。 不怒而威,一袭墨色暗青龙纹的古代广袖仙袍更衬得他身形颀长,挺立如玉,仙风道骨中,却又夹杂着丝丝阴冷。 瀑布般的墨发被风吹得凌乱,却丝毫不影响他清冷如雪山、清华高贵的气质。 墨龙冠高束,冠下垂着两条丝滑的墨青绸带…… 一条绸带无意被风带起,拂过我的眼。 我再回眸,对上那张清逸俊美的脸,突然一股莫名强烈的熟悉感袭上心头,竟让我没缘由的眼角一烫。 手也控制不住地抬起,往他清晰的面部轮廓抚过去…… 他余光瞥见我的手靠近,突然低头看我,犀利目光对上我迷糊的视线,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 手哆嗦着迅速收回,我合理怀疑我是失血过多脑供血不足导致神经错乱了。 要不然我的手怎么会不听使唤地想摸他脸! 他见吓到我了,眼里寒光收敛了几分,开口时的声音一如既往好听,“先在这等着本王,本王去扒了它的皮,给你解恨!” 富有磁性的低音简直比大学时期那配音专业的小师弟还要诱人上三分。 可就在他一眨眼扔下我自己消失不见,害我突然没了倚靠重心不稳一头摔地上时,我又猛地想起来,十六岁那年七月半,出现在我床前往我手里塞凤玉的那个男人…… 和我说话,也是这么好听的声音! 我明白了,原来他就是常出现在我梦中给我舔舐伤口的那条大黑蛇。 原来他这么早,就已经陪在我身边了! 被他法术攻击的红环蛇倏然身体迅速膨胀增长,只秒的功夫,那蛇就已经变幻得比整片桃花林都高上五六米了。 救下我的龙王爷当然也不甘示弱,震耳欲聋的一声龙啸伴随着呼卷风声而至,一晃眼,一条比红环蛇气势威武、身躯庞大、披着森寒墨甲的黑龙就现身在了红环蛇跟前,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眯眼睥睨着那条比他矮半头的长虫。 我愣愣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桃林上方那条霸气侧漏,浑身萦绕着缥缈仙气的神龙。 它的真身,竟比想象中的好看! 鳞次栉比的墨甲在清晨初绽的阳光下折射出尊贵高级的寒光,三十米高的龙身尽显帝王气势,龙角高举,龙额宽广,一双淡青色的龙眸既有上位者的清贵,又有对眼前俗物的鄙夷不屑。 更吸引我的,其实是他额头上的那抹青色流云印记。 我瞧见那印记第一眼,就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 “龙王,我已历八重劫,只差最后一步,便能飞升化龙!” 红环蛇蠕动着黏糊糊令人作呕的身子,盘在地面的蛇尾得意的左右摇摆,眯了眯血红色的蛇瞳,嘶嘶吐信,一脸骄傲:“如何,龙王对本仙送的礼物,可还满意?” 蛇嘴未张,却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咯咯声:“原本是想给你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谁知道阴差阳错让这个丑八怪顶替了!” 丑八怪……我脑中回荡着他说的这三个字,下意识的低头,抬手摸了摸右半边脸丑陋硌手的那块伤疤。 冲着这个疤…… 我这个丑八怪当的不亏! 悻悻再昂起脑袋,却无意撞上了那条龙清冷的目光。 那双幽若古井的青眸里,竟然溢出了几丝复杂的情绪。 这意味深长又怜悯的眼神,像极了在盯着一只弱小多肉的猎物…… 他不会在考虑解决完那条红环蛇以后怎么收拾我吧! 不等我多想,那条蛇欠揍的声音又懒洋洋的响起:“不过,本仙看龙王大人对这次的贡品还挺满意。” 面目陡然狰狞,挺了挺身子,露出两颗尖锐细长的毒牙,表情拧巴的狠狠道: “龙王大人刚历劫归来,此番又和女人进行了深入交流,破了元阳之身,真气外泄,你说,此时若是有修为离龙王大人不远的低贱妖物攻击龙王大人,龙王大人能有几成胜算?” 无耻的伸出猩红信子舔了舔唇角,“与其便宜别的宵小,不如龙王大人把龙气给本仙吧!有了你的龙气,本仙就能立时飞升成龙,你的龙王庙,以后就让给本仙吧!” 说完,张开腥臭的血盆大口就朝身前的黑龙攻击去—— 腾身飞跃期间,强大的灵力卷得整片树林飞沙走石,灰尘疯狂的往人脸上扑,吹的人睁不开眼。 从头到尾,那条黑龙都不屑与红环蛇多说一句话,红环蛇扑过去的那一刻,黑龙也拧眉,目光坚定的一眯眼,主动迎战,携着满身强大的力量和红环蛇交缠到了一起。 第11章 不信本王的代价 神仙打架,乱石飞灰中我根本看不清他们打起来的细节,只能隐约看见狂风飞花中那一黑一红两道影子在迅速晃来晃去,并且朝东边的远处移去。 黑影极快压制住了红影,红影撑在地面上的蛇尾在树林里拖出了一条灼目的血路…… 不多时,乌云密布的天空里就传来了红环蛇的一声哀嚎。 且红环蛇的身体也被黑龙给压制得节节后退,生生撞倒了无数棵老桃树—— “老杨,你还愣着干什么!”那蛇颤抖的嚎叫随着风声灌过来。 下一瞬间,我的脖子就被人从后掐了住。 半仙掐着我的脖子强硬地把我从地上拖起来,沙哑惊慌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先杀了你给蛇仙补充一下体力!你和白木堂那个狗东西下阴间团聚吧!” 他说着,一手摸过腰间的桃木剑就要朝我心口捅过来。 我原本就失血太多体力不支,这会子又被他掐得大脑缺氧,眼前直发黑。 但索性,人在面临绝境时能发掘出来的潜力是无限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来的力气,竟然抓住了他掐我脖子的那条胳膊,拼尽全力地往我嘴里一塞,张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啊——”半仙一声惨叫本能撒手放开了我。 我从半仙的怀里摔了出去,正想着爬起身赶紧逃。 忽然头顶又传来那蛇更痛苦的哑叫:“蠢货!草人!先扎破他的灵窍!” 草人、草扎人! 我蓦然醒神,仓皇回头,正看见半仙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掏出一只草人。 草人里面有龙王爷的头发,半仙之前也说过,用钢钉封住草人,就能封住龙王爷的三魂七魄。 我虽然没学习过这些道法咒术,可我好歹也是在白事铺子里长大的。 我记得小时候我爸给我讲故事时说过,道家有种法术可以用草扎人或者布人隔空杀人,草扎人通灵,沾染上了主人气息能与主人魂魄相连,古时候的巫蛊之术就是从这上头衍生出来的。 他们想用这个手段伤害那条龙,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草扎人现在等同于是那条龙的软肋,他们握住了那条龙的软肋,肯定不会放过那条龙…… 龙王不死,弄死了那条蛇,他回头收拾我,我肯定会完犊子。 可龙王死了,我也活不了。 更何况那条龙,以前总出现在我的梦里给我治疗伤口……那晚,他其实并没有伤害我。 今天他还救了我一命来着! 草扎人是我给半仙的,我阴了那条龙,那条龙会生气,如果有机会补救的话…… 我也不想他死! 短短一秒钟我的脑子里好像瞬间闪过了几百个的想法。 最终,我还是选择去补救一下,和救命恩人绑在一条线上总好过被那条死蛇一口吞了! 我赶在半仙拿银针扎进草人天灵盖前猛地爬起来,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草人。 他也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招,还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银针也在那一刹那刺穿了我的手背。 我早已被手腕上的疼痛给疼麻了,所以这一刻即便被针扎穿了手掌,那个疼痛感也完全在承受范围内。 幸好,草扎人是抢过来了。 我用力拔掉了草扎人心口的钢钉。 半仙见状二话没说就提着桃木剑往我后背刺,木剑从腹前穿出,带着火辣辣的灼痛。 “把草人给我!”半仙目眦欲裂,手里的桃木剑又往我身上捅进去了一截。 我身体僵硬地挺立在原地,低头看着从腹前刺出的血淋淋木剑,脆弱地张嘴吐出了一口血。 “身体都被扎穿了,我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不过,没事,我们俩之间能活一个,就够了。咳咳,看在我这么卖力帮你忙的份上,求你,救救我爸!” 念叨完最后一个字。 远处忽然轰的一阵巨响。 震得整片桃林地动山摇。 半仙握着桃木剑的手在抖,更疯癫向我吼:“把草人给我!” 我用尽全力的攥紧了草人,他红着眼来抢,和我预想的一样,一把将草人脑袋给薅掉了。 他更疯了,还要再下手,我却先一步从草人腹中扯出了那缕头发。 然后塞进了嘴里! 假如我能咽得下去的话,我一定选择把它吞肚子里,而不是含在口中。 “我弄死你——” 半仙恼怒至极的抽出插在我身体里的桃木剑。 我在想他接下来会用什么残忍手法杀掉我,身体摇摇欲坠,往前砸下,却撞上了一个檀香清淡,温暖结实的胸膛…… 又是他! 强有力的手臂好似很习惯的圈住了我腰肢。 他用指尖捧着我的下巴,想把我下巴抬起来,却在听见我捂着肚子痛的呻吟时,僵住了动作。 冷漠的磁音从头顶响起,“你伤了她,看来,你的皮也不想要了!” 紧接着是半仙的害怕求饶声:“龙王爷饶命,龙王爷饶命……都、都是那条蛇蛊惑我的!龙王爷我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 我靠在他怀里痛的想昏迷,还想睁开眼看一看那半仙的囧样来着,可奇怪的是,半仙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桃林里突然安静的只剩下了我和他的呼吸声。 他见我越来越虚弱,大手一用力,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躺在他的怀里,意识消散的很快,眼皮子撑不住的直打架,仅有的感知,是手掌心的热流越来越多了…… 捂都捂不住。 呜呜我要死了,我才二十出头,就要英年早逝,红颜早殇,香消玉殒了! 但是在死前,我还得做件有意义的事。 酸痛的大手搭在了男人的肩头。 男人不禁顿了一步。 我浑浑噩噩的倚在他怀里说:“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 他身子一僵。 我悲催的又咳了两口血,嘴里含着东西口齿不清的说下去:“救救我爸。” 他呼吸重了。 “对不起,没认出你……” 他搂在我身上的手无声收紧。 那头发尖扎到嗓门眼了! 我、撑不住了。 猛地别过头,“呕——” 血掺着那缕头发,全吐出来了。 他:“……” 稳住稳住,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丢人了吧! 我晕死在了他怀里。 和预想中的死亡有点不太一样,有那么一小会儿,我还感觉到了他在为我疗伤。 男人的手指冰凉修长,小心翼翼的覆在我腹部伤口上。 没多久,伤口里痒痒的,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我难熬的张唇呻吟。 他指尖的暖流往我腹部注入的更迅速明显。 一阵挠心抓肺的瘙痒感过后,我肚子不疼了,后背也不再黏糊糊的了。 他还拿起了我的一双手腕,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令我腕口的裂缝合拢了,再也没有冰凉的液体沿着腕骨流出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在我脸颊上摸了摸,淡漠平静的说:“这就是你不信任本王的代价,白鳞宸。” …… 我是被我爸晃醒的。 醒来的那会子,手里还抓着一条红似血,滑溜溜的蛇皮。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条蛇皮是红环蛇的。 彼时那个惊吓程度毫不亚于看见我爸完好无损的清醒过来。 我爸黑着脸,正襟危坐在我床边,看着我条件反射的一把将蛇皮丢了八丈远,在我疯狂怀疑自己到底死没死时,闷闷开口: “昨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条蛇皮又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妖龙救了我爸 我咬着牙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疼得倒抽一口气,看着自己胳膊上迅速红起的一小块肉,这才确定自己真的还活着。 我没回答我爸的问题,只是急切地拉住他,让他先回答我:“爸,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我爸深深叹了口气,正好磨盘那小伙子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替我爸回答:“昨天你出门以后,我在家里照顾师父,晌午我正打算去做午饭呢,谁知道莫名其妙就趴在师父身上睡着了,今早上才醒过来。 我醒过来以后师父没多久也清醒了,我给师父说了你去找半仙的事,师父本来打算去找你算账,没想到你回来了,手里还抓着一条蛇皮,我和师父掰半天都没能把那东西取下来。” 昨天晌午…… 是那条妖龙救了我爸,他真的帮我救了我爸! 我在我爸那寒冷威胁的眼神中,苦着脸老老实实地把昨天的事全都交代了。 我爸听完,一拍大腿:“全弄错了!” 我紧张得不自觉坐直脊背:“啊?什么弄错了?” 我爸揉揉太阳穴说:“我撞邪,的确不是那妖龙导致的,前天晚上我上香问了阴神,发现你和那条妖龙渊源极深,他虽然是冲着你来的,但不会伤害你。 天亮鸡叫的时候,我突然中了邪,是被一条蛇做法迷了心智。那条蛇现在应该就只剩下这一身蛇皮了,那妖龙把蛇皮送给你,是在救我命!” “蛇皮、怎么救命?”我瞠目结舌。 我爸叹口气:“我被蛇仙缠上,那是条道行很深的毒物,被他下术会中他的蛇毒,解毒的办法就是用他的蛇皮熬成胶吃下! 看来那个妖龙是有心要帮我们家,我们现在受了他的恩惠,更不能送他走了。” 我愣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嗡嗡的。 磨盘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可他是妖龙啊!不送走他,他会一直缠着宸宸姐!那宸宸姐这辈子不就完蛋了。” “你懂什么。” 我爸没好气地训斥他:“仙家也是有仙家的原则规矩,那是条本事挺大的龙,能呼风唤雨还可以剥了只差一步就化龙的蛇皮,我看,即便没有成仙也快了。 他只是选中了宸宸做媳妇,暂时还没伤害过什么人,对我们家,也算是仁至义尽,我们现在和他硬碰硬没有胜算,还不如供着他。再说,他对你姐有恩。于情于理,都应该对他尊敬些。” “那万一他下次又对我、起色心了咋办!”我欲哭无泪的拉了拉被子,弱小无助的缩起来。 我爸哽住,给了我一个复杂的眼神让我自己慢慢体会。 话头一转,我爸一把薅住我的耳朵又开始和我算半仙的账: “你老子是不是早就和你讲过,不许和那个缺德阴损的浑蛋有瓜葛,不许去找他算命,最好见到他就绕道走?你是完全不把你爸的话记在心上啊!” 我对着我爸那张气的青绿发紫可以开染坊的老脸,措手不及地赶紧掰他老人家的手,“疼疼疼,爸你轻点,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么?你那个样子了,我除了能想到他,也找不到别的人能救你了!” “你那是救命吗?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丢进去!”我爸气恼地撒手,推了把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我白木堂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缺根筋的闺女!” 我鼓腮委屈巴巴的揉耳朵,“我本来就不是你生的啊。” “你还说!” 我爸抄起床边的蒲扇就要敲我脑袋,好在磨盘那个小机灵睿智地扑过来拦住了他: “师父师父,消消气!姐她才睡醒,脑子不清楚,而且姐也是为了你着想啊,咱们镇子上最有名的不就是那个半仙了么,谁能想到他心肠竟然这么歹毒,我姐肯定吓坏了。” 听磨盘这么一解释,我爸脸上的怒气才终于消了一丢丢。 回头没好气的瞅了我一眼,拍拍衣裳站起来,和我们俩吩咐:“你们去把蛇皮给我熬了!我出去砍截木头,再去龙王庙看看。” “哦!”我和磨盘相视一眼,焉巴巴地答应。 我爸出去后,磨盘突然神神秘秘的往我面前靠了靠,盯着我的脸就哇了两声。 我被他吓了一跳,对上他奇怪的表情,不理解地问:“你在看什么?” 磨盘还想伸手来戳我脸,但被他仅存的理智给阻止了,“姐,你脸上的蛇鳞疤好像淡了,还缩小了。” “有吗?”我怀疑他是不是又在逗我玩,可手还是很诚实的摸向床头桌子上的小镜子。 扳过镜子往脸上一照,看向镜面的第一眼,我就差点惊喜地叫出来。 是淡了,以前这块蛇鳞疤发黑发青,像烂肉一样吓人。 现在好歹变成了淡青色。 而且疤也不是那么大了。 以前最严重的时候从额头到嘴角都是丑陋的蛇皮疤,长大后脸虽然长开了,蛇皮疤的面积也稍稍小了些,但还是看起来半张脸都丑得狰狞如鬼魅。 坑坑洼洼的蛇鳞状从脸颊蔓延至额头,十几年了,都没再消减一丁点。 从小到大,我顶着脸上这块疤可没少受人唾弃白眼。 但幸亏当今这个时代的人比较开明豁达,上学期间的那些老师同学们得知我脸上这个伤疤的由来,大多都是持心疼惋惜态度的。 当然,不认识的那些旁观者,很多都是挺乐意往人伤口上撒把盐,把我脸上的这块疤当做话题多加发挥。 天知道我其实做梦都在盼着脸上的疤能消失……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十几年来我的疤没有愈渐严重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大学毕业那年,我揣着在学校做手工攒下的那些钱找了个伤疤修复机构,机构那位有名的教授见到我的情况,只说了句尽力试试。 后来试了三个方案都没成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做手术割肉整容。 我没同意,一是因为当时手里钱不够,二是,我不想动自己的脸。 丑是丑了点,但整容成另一个人,我怕我自己每次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 顶着这块疤,尽管我是重点学校毕业的应届生,也没一个公司敢招聘我,统一回复口径是:本公司只招聘形象好气质佳的女同志,你的脸,有碍观瞻。 原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祛除这个疤了,没想到这疤居然猝不及防就变小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脸,还有机会变正常? —— 下午。 我和磨盘坐在院子里支了口大锅熬蛇皮。 那蛇皮熬到后期粘稠发紧时,会散发出刺鼻的腐臭发酸味。 我与磨盘不得已去屋子里拽了一截卫生纸堵住鼻子,外加两层防病毒口罩,这才让那刺鼻味稍微淡了点,没那么冲脑子了。 “师父,这也太臭了,我们坐在边上闻都受不了,你等会怎么喝得下去啊!”磨盘拿着擀面杖疯狂搅动铁锅里的粘稠液体,一脸的快要撑不住翻白眼表情。 我爸一只脚踩住支在长凳上的木头,一斧子劈下去,将木头削成了两半,再捡起其中一半继续挥斧子劈: “要不然怎么说你们现在的小年轻都娇贵了呢!当年闹饥荒,熬蛇皮喝蛇汤吃蛇肉,谁要是能分到那么一小口,就能多活一天!” “闹饥荒的时候肯定也顾不上这么多,有口吃的就够了,可现在也不会再闹饥荒了。幸好我和宸宸姐中午都没吃饭,不然隔夜茶都得吐出来。” 听着磨盘的抱怨,我爸换了刨子用,“你姐小时候我还带她吃过老鼠!闹蝗虫的时候,我带着你姐直接把家里的老鼠窝端了!” 磨盘一整个震惊住:“我姐吃老鼠?!” 我默默坐在边上没吭声。 我吃老鼠。 那也不是我自愿的啊! “一开始我骗你姐是兔肉,你姐还不忍心,可那年咱家就剩下一袋米了,不吃点别的压根撑不过冬天,我哄着她吃完才告诉她那是老鼠肉,你姐后来上吐下泻了好几天。” 磨盘挠挠头:“这样啊。” 我爸没说错,大荒之年,能保命就不错了,谁还顾得上考虑食物脏不脏,能不能吃。 蛇皮熬好,我爸手里的木头疙瘩也进化成了一块牌位。 我把蛇皮胶端给我爸时,我爸正给木头刷着黑漆。 我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好奇问:“这块又是给谁做的?” 我爸的扎彩铺主营扎纸人,但也会捎带着卖冥钱冥器,还有其他白事要用的小器具,连铁盆都卖。 我爸手艺好,做的东西也有讲究,在这个机器取缔人工的时代,唯有我爸还坚持纯手工制作。 而大多数老人家都知道,纯手工制作的东西在阴间是能用得上的。反观机械做的那些,到下面会不会变成一摊废纸都难说。 所以镇子里的人家时常也会找我爸做一些其他小冥器,灵牌神位就是其中之一。 我爸会做的东西多,不过我爸是个有原则的手艺人。 他有三不做,不做活人像,不做生死碑,不做棺材。 活人像是指仿着活人面容做陪葬阴纸人,这样做了会遭天谴。 至于生死碑与棺材,一个原因是镇子上早就有了专做墓碑与棺材的同行,我爸懒得和人抢饭碗,另一个原因是这两者盈利属性太强大,赚钱多,易暴富,却也容易欠阴债。 因此我爸最乐意做的,就是这些薄利多销的小物件。薄利多销,是本事,是积阴德,可多利薄销就是奸商,骗阴人。 我爸腾出手勇猛的把碗接过去,一口灌了,噎的翻白眼。 我赶紧把提前准备好的水送过去,我爸连吞了两大口白开水,才缓过气,喘息着回答我:“这不是做给别人的,这是我们家自用的。” “自用?”我惊了下。 牌位这东西按理来说只有先人才用得上。 我家又没人出事,哪里需要什么牌位! 第13章 给龙王丈夫上香! 我惴惴不安地张嘴想追问,却见我爸刷完漆,吹了吹见风就干的漆面,然后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起细毛笔,蘸了点金粉颜料,握笔姿势端正地在牌位上写下: 桃花镇佑生保命龙王爷之神位。 “龙王爷……”我瞬间明白了我爸的意思,“爸你是打算把他请到家里来供奉?” 我爸写完字,丢了笔,拍拍身上沾了灰的旧衣裳,“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我去趟龙王庙,把他请回家,这样至少他会消消气,或许看在我们虔诚供奉的份上对你好点。不然,家里怕是要永远鸡犬不宁。” “爸……”我看着我爸这几日以来明显消瘦憔悴的身形,心底一阵愧疚。 我爸看出了我的自责,抬手拍拍我的肩膀,一如既往的宽容疼爱:“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归根究底是爸的错,先是没看好你,害你一个花儿般的小姑娘脸上搞出这么一块疤。 后又信了宋译那个瘪犊子的邪,任由他把你骗走,顶替你那个黑心肝的双胞胎姐姐嫁给龙王爷。 爸一直想让你做个普通姑娘,可你命不好,注定一生不普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只能尽力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也好在,那条妖龙没伤害你的心思。” 我昂头,对上我爸疲惫的眼睛,点点头:“好。” 我爸又安抚性地捏捏我肩头,随后拎着牌位,去院门后的杂物间里拎个竹篮子出来,篮子里放满了供神的元宝,以及一红纸袋没拆封的香,两根普通红蜡烛。 我爸出门后,我和磨盘一个刷锅刷碗,一个收拾院子,很快就把敞阔的院子收拾干净了。 不过目前还有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我家厨房被那条龙震塌了。 整个屋顶都露天了。 而凭借我和磨盘两个人的力量是修不好这么一个大工程的。 于是我只好和旁边的邻居李叔打了个招呼,请他明天带上他一帮兄弟来家里修屋顶了。 趁着还有空,我带着磨盘去镇上手机店里买了两部普通牌子的新手机。 还顺道去营业厅补了张卡。 我被迷晕送给龙王爷那天,手机以及原来那身衣服都丢了。 我还不敢再回到柳荫村那个狼窝向他们索要我的东西,况且原来那部手机也已经用旧了,我早就有重买一部的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 现在丢了也不可惜。 手机设的有密码,就算落到宋译手里,他也解不开锁,顶多算块破板砖。 小磨盘也如愿以偿地有了新手机,东西一到手就着急试摄像头。 摆弄一阵后,对手机像素十分满意。 但愿他真的能实现做个手艺人网红的梦想吧! 回家的路上,刚好碰见街头卖杂货的婶子,婶子原本打算到我家店里的,但扎彩铺关门了,她正好在街上瞧见了我和磨盘,就赶紧跑过来劫我们。 “桥口那个算命的半仙没了!我们几个和他熟的街坊邻居打算筹点钱去你爸那里买一套纸扎,你爸辛苦勤奋了一辈子,除了家里遇见了什么大事从不关门,今天怎么突然关门了?” 老婶子拉着我的手说着,又恍然大悟:“对了,前两天我听说你被谢家给骗回去嫁给龙王爷了,你爸拎着斧头硬是把你从棺材里背出来的!不会、真是遭了报应吧!” 磨盘听见这话先不高兴了,“三姨你怎么胡说八道的,你看我姐好好的,这像是家里遭报应了吗?我师父这两天在家里干活,有批货赶得紧,这才没开铺子!” 婶子心虚地捂了嘴,赶紧改口:“哎呦你瞧我,这嘴欠!我啊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我也没在意她之前的话,倒是更关心那王八蛋半仙的事:“半仙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昨天他磕头向龙王求饶,磕着磕着就没声了,原来,竟真死了。 老婶子皱眉唏嘘道:“说来也奇怪,昨儿晌午,他从街上走,走着走着就突然鬼上身了似的,在街上又跑又叫。 还脱衣服,疯疯癫癫地喊着,他不该偷看张家新过门的媳妇洗澡,不该去扒郑家寡妇的茅厕,不该摸老刘家婆子的屁股,不该和沈家那个望门寡睡觉…… 哎呦,那话可难听了。羞得街上人都不敢听呐!咱们也不敢去他家看他,傍晚的时候突然有道雷劈在他家屋顶上,我们赶过去看的时候,人已经吊在房梁上死了! 那死相啊,咱们看着都心慌,眼睛瞪得老大,舌头伸在外面,五官都扭曲了。街上的张瞎子说,是生前坏事干多了,阎王爷收命来了!” 我听着老婶子的描述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哪里是阎王爷收命,明明是龙王爷催命! 不过回想起他昨天那张凶狠的面孔,我觉得,他是死有余辜! “行,等我爸从外面办事回来了我就转告他。” 给他扎几个瘪气的纸人! 和磨盘回到家,我爸已经先一步在客厅后的小里间里搭了个简易的供堂。 这件供堂原本是供奉阴间大帝的,听说做白事这一行都得供个阴间神明。 不用每天焚香祭拜,一年拜一回就行,不要求次数,可必须得有。 我家这个供堂以前都是半年开一次,大多时候是在锁着的,现在需要供龙王爷,我爸就把门打开了。 毕竟龙王爷是需要隔三差五的拜。 原本一个堂子是不能供两个神的,尤其这里的原主还是阴间大帝。 但我爸去龙王庙询问龙王爷意思的时候,龙王爷却表示愿意屈居这位阴间神下首受香火。 既然当事人已经同意了,我爸就放心把牌位摆在了阴间大帝神像的左下方,单独准备一只小香炉,专门给他上香。 “宸宸过来,给你的龙王丈夫上炷香。” 屋子里光线很暗,莫名的森冷感从四面八方渗过来,牌位后的黑帐子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梦…… 即便只是个牌位,我还是一看见就头皮发麻。 壮着胆子,双手颤抖地从我爸那里接过香,一步一步艰难的挪着步子,走到牌位前,僵着身子恭敬弯腰,向牌位拜了三下。 然后着急了事的立马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插完,我正想后退回我爸身后,谁知道我的右手腕一痒,多出了一条红绳编成的手链,手链上还挂着几个亮晶晶的古铜色铃铛。 我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不等我有所反应,我爸已经抓住我的胳膊,闷声安抚道:“这是信物,从今往后你就是龙王的妻子,手绳在,他会庇佑你一辈子,还不快感谢龙王大恩。” 说完就拉着我跪了下去,向龙王的牌位磕头。 我人还懵着,就被迫跟着爸一起向那个牌位咚咚磕头。 磕完两个头,我抬起头时,却隐约瞧见黑色帐子后,有一缕微光,映出了一抹人影,身形颀长,龙袍墨衣,长发飞舞,影廓朦胧,看不清脸…… 我心头一慌,吓得哐的一声,一脑门响亮撞地上了。 我爸扭头:“……” 有点嫌弃我。 我抖着身子跪在牌位前脑门抵地不敢抬头。 我爸,他不懂我的痛! 次日,我爸总算是放心的回了店里开门做生意。 只不过听磨盘后来偷偷和我说,半仙的那笔生意我爸严词拒绝了。 因为扎彩这一行有规矩,死前罪大恶极遭了天谴的人不能为他扎纸人,因为他不配纸人纸马开道引入地府,他下地府是要挨刑罚的,谁都不能阻拦。 镇子上的人听我爸这么说连给他收尸都不敢了,原先定好的千元棺材也换成了五百的,出殡的一切程序都省了,最后草草将他埋在了镇子西边靠水库的一片空地上。 收到这个消息,我忍不住愤愤骂了句:“该!” 风平浪静后的这两天,我也琢磨透了,要不是他和那条蛇想要吸龙王爷的龙气,一个化龙一个成仙,趁着龙王爷不在搞出了龙王娶亲这件破事,我就不会被谢家那群人暗算,顶替谢沐瑶嫁给龙王爷。 他们算计龙王爷,竟连我爸也一起算计进去了。 要不是那条龙还算有良心,我和我爸都得完蛋。 他拿桃木剑捅我让我死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是个杀人犯,遭天谴也是该! 不过,正中午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另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柳荫村村长的闺女被鬼缠上了。 听说也就这两天的事,那只鬼是个色鬼,区区两天就把村长的闺女给折磨得不成人样,还让村长闺女肚子鼓得像怀孕八个月的女人。 村长的亲家觉得自己家丢不起这个人,就连夜把村长闺女给送回去了,现在柳荫村村长正急的到处请风水先生算命先生地里仙去家里给闺女治病呢。 听到这个事,我忽然想起了我爸背我回来那天,曾放过狠话,说要让他们也尝尝闺女被祸害的滋味。 地里仙是个老光棍,没有闺女,现在村长的闺女是真被祸害了,我怀疑我爸当初是一语成谶了。 但我又觉得我爸没那个放鬼咬人的本事。 那条龙,还差不多。 想到这处,我抬手晃了晃胳膊上的铃铛,一个人在家喃喃自语:“还真是供奉了就不闹了。” 昨晚我睡了个好觉。 一个人在家吃完午饭,我蹲在地上浇花,正是无聊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熟悉低沉的女孩声音:“宸宸,你在家吗?” 是桃泠! 我丢下浇花的水瓢就跑过去给她开门。 大门打开,门外是个穿着蓝裙子,披着长发,手中拄竹竿的漂亮姑娘。 桃泠是个盲女,不过她心好,性子又温柔,看不见我脸上这块疤,不会被我吓到,也不会刻意避着我。 我正想拉她进屋,可她却挣扎着不乐意:“宸宸,我东西丢了,你可以陪我一起去找吗?” 她眼睛不方便,丢东西只能让我帮她找,这一点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没有多想,搀住她就一口答应了,“好,你等我一下,我锁门。” 迅速把院门落了锁,我就跟着桃泠一起出门了。 桃泠今天的脸色有点不太好,面颊发白,手也是冰凉冰凉的。 “桃泠,你冷不冷?”我用自己的手给她取暖。 她动作僵硬的摇摇头,嗓音也是平平的一个调子:“不冷。” 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我总觉得她今天很不对劲,尤其是扶着她,被她带着往乡下走时,我更有种不安的情绪在胸膛乱撞。 走了半个小时,我忍不住问她:“你丢了什么?” 桃泠依旧是呆呆的:“珍珠项链。” 提到珍珠项链,我突然理解了桃泠今天的反常。 那条珍珠项链是桃泠亲妈的遗物,桃泠从小就戴着,这次弄丢了她有点小情绪也正常。 “那你怎么丢在这条路上了?” “清明节,来上坟。” 是了,她妈妈的坟就在前面那个村子里。 知道事情始末后,我就更努力的走一路看一路,生怕漏掉了什么草坑泥坑,而她的珍珠项链恰好就在里面。 路上我也和桃泠闲聊了几句,但桃泠心情不好,没搭理我。 能理解! 走了一路我也有点累,想挽着桃泠找个地方坐下歇歇的,扭头要和桃泠说话,我却猛地发现,桃泠今天戴了一对白玉珠耳坠,而那对耳坠,在散发着阴冷的寒气。 第14章 看来离开本王你活不了 更让我吓到心脏漏一拍的,是她背上……趴着一只稻草人! 这是,撞上邪物了吗? 我挽着她的手有点抖,她没察觉到。 她胆子小,看不见这些反而是好事。 我绷直了身子,双眼死死盯着她背上的那只草人,额角冷汗直流。 咬咬牙,我鼓足了勇气伸手一把扯住她背上的草人…… 正要发力把它拽下来,桃泠却反常地提起手里竹竿就朝我脖子上敲过来—— 我痛得惊叫了一声,捂住被打得酸疼的脖子,条件反射的立马撒开了她。 “桃泠!”我不敢置信地踉跄后退,昂头看着她愈发惨白没有表情的脸,心底那本就残留的丝丝不安更浓盛了。 这不对,她肯定是被她背上的稻草人控制住了! “桃泠,桃泠!”我卖力冲她嘶喊妄想唤醒她的意识。 见叫了两声她还不清醒,我不死心的想要扑过去继续拽她背上的东西。 可这一次,拦住我的是宋译那王八蛋高大的身影,有力的双手—— 我人还没扑过去,双臂就已经被宋译给扼住了。 那王八蛋突然出现,拦在了我的面前,抓着我双手往怀中一扯,我控制不住地撞在他冷硬的胸膛上。 额头上一阵闷疼,脑子眩晕的我几乎站不稳脚。 我想挣扎,想质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可他直接不给我机会,麻利地单手就拿麻绳把我捆住了。 我惊慌大乱:“你放开我!宋译,你想死,放了我!” 在我挣扎最凶的时候,又用路边的树丛里涌出了两名年轻壮汉,帮着宋译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了我肩膀。 宋译那王八蛋见帮手来了,放松了几分,连捆我的动作都变悠闲了。 “很好,都学会威胁我了。”他一把钳住了我的下巴,逼着满眼恨意的我和他对视,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你还挺走运,没碰上那条恶龙?你怎么逃出来的,我们今天就怎么把你送回去!” “呸!宋译你不要脸,你谋杀,我要告你!”我吐了他一口吐沫,强压着心底的恐惧装作硬气地向他吼。 我吐脏了他身上的名牌衬衣,他再抬眼,眸底掀起森冷杀意。 随之在我毫无防备时,狠狠的往我脸上扇了一巴掌,疼得我霎时眼前一黑,脑子发昏半晌都没清醒过来。 扇完我,他还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极度嫌弃的说:“你有本事就去告,不过我怕你已经没机会了。”接着又和控制我的两个壮汉说:“带去龙王庙,交给村长处置!” 这就是从前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保护我的男人,呵,变心的真快,喜欢的时候如视珍宝,不喜欢的时候就恨不得将人分尸了…… 我该庆幸,他从来都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我对他,从来没感过兴趣。 龙王庙…… 又要把我送去龙王庙! 他们拖我走时,一个男人还特意问了宋译怎么处置桃泠。 宋译的回答是:“不管她!” 桃泠是个盲女,他要别人不管她! 我顿时恐惧得死命挣扎不肯走,对着宋译就破口大骂: “宋译,你变态!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你把桃泠丢在这里,万一她遇见什么事,你吃不了兜着走!宋译,你这个恶心的王八蛋,杀人犯!” 他没管我,还直接让人把我扛了起来,抄近道送去龙王庙。 “你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我被捆住手脚趴在男人背上喊破了嗓子,挣扎到体力不支,可惜叫了一路,却愣是一个大活人都没见到! 直到我被扔进了龙王庙里,我才明白,原来这些村民都聚在这里等着看好戏呢…… 白天的龙王庙虽然没有晚上那么吓人,摇晃的烛火,呛人的香味,森冷的风……可四周围着的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却让我本能的害怕到牙尖打颤。 他们的眼神冷漠、憎恨、不屑、厌恶…… 他们都讨厌我,恨极了我。 其中我奶奶和我亲妈的目光,则更凶煞,像是恨不能直接用眼刀剐死我。 龙王庙大门哐的一声被人带上。 我一震,坐在地上心惊胆战。 迎上那些不善的视线,村长率先拄着拐棍开嗓: “白鳞宸,你已经是龙王的新娘子了!你不能离开龙王庙,龙王爷没要你,我们就把你送回来!只要你肯去服侍龙王爷,咱们桃花镇就太平了!” 我都没来得及开口争辩一句,就听旁边的老女人叫了句:“就是!一定是这个女人跑了,龙王爷降罪,才拿村长那个无辜的闺女惩戒!” 有一个女人嚣张说:“瑶瑶那么好的孩子,也从昨晚上就高烧不起,铁定是龙王降罪了!她是龙王祭品,应该把她烧死,让她去伺候龙王爷!” “就是!这就是个丧门星,不把她解决掉,我们整个柳荫村都不安生,她刚一出生就被蛇埋,村子里接二连三生坏事,她爹一铁锹都没能拍死她,她脸上又长了块蛇鳞疤,她就是个蛇生女!这个女人不除掉,我们整个村子都有危险!” “就是就是!明明都已经送来龙王庙了,还能活着走出去,这个女人不一般啊,留着她是祸害!” “今天是村长家的闺女,明天或许就该是我们家的闺女了,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不能留着这个祸害!” “对,说得对!”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起来,我坐在地上突然想笑,“你们说我是祸害,我祸害谁了?!我从小就不在柳荫村长大,我什么时候碍着你们了!” “你祸害你姐姐了!你姐姐从小体弱多病就是被你影响!你是不在柳荫村长大,可你克死了自己的养母! 你生是柳荫村的人,现在村长闺女和你亲姐姐都被你连累性命垂危,我要是你,就一头碰死在这个庙里,为自己赎罪!” “你凭什么说谢沐瑶和村长女儿是我连累的!” 我火冒三丈的艰难爬起来,冷泪盈眶,凶狠的盯着那些嚼舌根的老女人:“你凭什么把什么账都算在我头上,你为什么不想想,村长、谢家,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遭天谴了呢!” 一提伤天害理四个字,老村长顿时心虚的攥紧了手中拐杖。 “你胡说八道!” 我那位亲奶奶按捺不住地挤出了人群,忍着要把我生吞活剥了的冲动大声冲龙王神像喊:“我们谢家,和村长家,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龙王作证! 要说唯一一个污点,就是生了你这么一个孽种!乡亲们,这个孽障一出生就是蛇盘身,克死了亲爹,又克死了养母,你们忘记地里仙当年说什么了吗? 不除掉她,咱们整个柳荫村都有大灾难!她现在还敢污蔑村长,村长你还等什么!动手啊!” 动手……又要把我封进棺材里? 我立马环视了一遍整个神殿,庙里没有棺材…… 但我又看见村长使眼神给身边的壮汉,那壮汉从木柱后面拿起一堆红色。 和人拉开,是条红绸子! “你们要干什么!”我警惕地看着那两个壮汉拉开红绸离我越来越近,怯怯的连连往后退。 村长下定决心道:“吉时到,送准新娘,出嫁!” 出嫁…… 我想跑,可浑身被绑行动不便,没跑两步就被人从后勒住了脖子。 他们想勒死我…… “你们敢!我是龙王的新娘,龙王没让我死,你们杀了我,龙王肯定会替我报仇……” 仇字的尾音还没落,两边男人拽着红绸迅速交换位置,一左一右猛地一拉,顿时就勒死了我的脖子,阻断了我的呼吸…… 身后的村长冷哼一声:“龙王爷,哼,等你真有机会见到你那龙王男人了,再做报仇的美梦吧!” 那两个壮汉力气出奇的大,没过多久就勒的我胸口窒疼,两眼冒金花,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前的天在摇地在晃,极度的缺氧令我头脑意识越来越不清醒,脖子像是要被勒断了一样……比当初闷在棺材里还痛苦一千倍。 没有新鲜空气进入身体,我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了住,我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房渐渐被抽空了血…… 头痛欲裂,脑壳重的像块大石头,随着两边男人手上力气的增加,我也体力不支的摇摇欲坠,痛苦摇晃之际,耳边仿佛还有那些村民的辱骂声:“灾星、丧门星、谁沾谁死!死了好,死了少个祸害!” 脖子上承受了太大的痛处,我脑子里乱哄哄的,都没精力去想遗言。 直到撑着身体的那根弦轰然绷断时。 天空突然降下一道响雷,轰断了勒我的那条红绸—— 一时间整个人间陡然被黑暗笼罩,龙王庙里本就不亮堂的光线更昏暗了。 猝然一阵强风破门吹了进来,伴随而至的,还有轰隆炸个不停的闪电响雷。 神殿里的幡子被吹的左右摇晃,空旷的殿宇时不时还有怪声传出来…… 像风,又像某个野兽的不悦闷哼。 村民们见到这一幕齐齐被吓破了胆子,“龙王爷,龙王爷显灵了,龙王爷显灵了——” 几个胆小的当场被吓晕了过去,而机灵的则转身就要跑,但人还没跨出门槛,龙王庙的大门就哐的一声巨响,主动合上了,任由他们怎么拉都拉不开。 年长的老人家们见到这情况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噗通跪下,不停的磕头:“龙王爷饶命,龙王爷饶命!” 我撑不住的晃着身体,腿上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不出意外,又是那个温暖怀抱突然出现,接住了我。 我艰难的掀开眼皮,朦胧视线落在了那张丰神俊朗、没有表情的脸上。 又是他救了我。 不是说嫁给龙王爷要被吃吗?! 他是不是嫌我太瘦了准备养肥了再吃? 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疼痛的脖颈。 我说不出话,只能用皱眉的方式表达痛。 他深若古井的眸子里凝出了一点心疼,语调淡淡的说:“白鳞宸,离开本王,你是真的活不了。” 我:“……” 这是我想的吗?这明明是别人不肯给我活路! 我躺在他怀中缓气,却听一个老太太扯嗓子一惊一乍又喊了声:“地上,有血……血,字!你们快看啊,那是什么字!” 第15章 被他摸到了! 另一个小年轻接上话:“伤本王之妻者,死……” “龙、龙王爷真的显灵了,这次是真的显灵了!” “啊——” 随后又是一阵炸了锅的尖叫。 叫得我头疼。 喧哗声持续了半分钟,也不知是谁打开了龙王庙大门,然后那些村民终于一窝蜂冲了出去。 耳边清净不久,殿内的风声雷声也停下了。 抱着我的龙王爷冷冰冰问:“本王,杀了他们给你泄愤?” “不!”我虚弱地抓住他胳膊。 他愣住。 下一秒,我浑身无力地费劲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 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我举报,有人搞封建迷信!” 他:“……” —— 被他送回家睡了一觉。 精力恢复充沛后,我再清醒过来,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我揉揉眼睛浑身酸痛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眼睛无意往床头一瞟—— 却发现那个美男、啊不,那条妖龙,就坐在我的床边,单手支额,闭目小憩。 我一见到他就吓得差点尖叫出来。 但幸亏手比嘴反应快了一步,早一秒捂住了我的嚎叫声。 愣愣盯着他闭目有节奏的呼吸,胸口的微微起伏,目光从他胸膛,一寸一寸往上抬…… 白皙的下颌,轻抿的薄唇,鼻梁高挺,凤目轻阖,刀刻般的墨眉。 还有一头瀑布般的鸦色长发。 姿态慵懒,宛若一尊醉玉颓山的冰雪天神,周身寒意尚存,一袭暗青龙纹墨袍更衬的他整个人都挺拔如松,身材极好,气质绝佳脱俗…… 怪不得古代的皇帝都喜欢称自己为真龙天子。 龙王爷的真容,是真的俊美无双。 我以前觉得宋译该是我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样貌最好的那个。 现在看起来,这位龙王爷的脸,比宋译,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译有时候身上会有一股子文化人的雅气。 可他,器宇不凡,眉宇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 的确是位不染尘埃的帝王。 老人家说,当年为他建庙供奉,镇子上的人虽然在明里尊称他为神明,但凡遇见个什么灾难,都会成群地往庙里上香,向他祈祷,求他保佑,可背地里大家都不清楚他究竟是仙还是妖。 而且当年的雨灾令百姓们对他又恨又怕,大多人都是唯恐得罪他又会招来他兴风作浪的报复,说白了,镇子上的人敬着他是为了自保,实际上大家都打心底唾弃这个为祸一方的妖孽。 久而久之,村民们有求于他的时候,都会毕恭毕敬的向他磕头上香喊他龙王爷大人。 用不着他,或者村民们看他不爽的时候,就会直接骂他是祸害妖龙。 不过回想起来,他在桃花镇的这二十年来,整个镇子的确很少遭遇什么天灾人祸。 我小时候整个省闹蝗虫,偏偏我们村,受灾最轻。 别的镇子饿死的不计其数,我们镇子那年的死亡情况都是自然死亡。 我不确定当年是不是他在暗中保佑我们。 但我发现,他并没有邻居奶奶们说的那样凶残。 又或许,我是他落脚桃花镇的这二十多年,唯一一个见过他真容的人。 我壮着胆子伸手往他眼前晃了晃。 他没醒,睡得平静,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活的,我见到活的龙王爷了…… 不行,我得跑,不然他醒过来要生吃我可怎么办! 想到这一点,我立马蹑手蹑脚地爬出被窝,翻下床。 光着脚不敢穿鞋就往外跑了去。 刚出门,我口袋里手机就响了起来。 突兀的来电铃声吓得我险些没拿住手机。 迅速地按了静音,我拿着手机着急下楼,冲到院子里的一个墙角躲起来,才敢按下接听键。 “喂,爸。” 我爸听我接电话了,才猛松口气,“宸宸今天没出门吧?” 我咬唇心虚的哼哼唧唧:“出、出了。” 我爸闷叹一声,但也许是看在我现在没事的份上,所以并没有多追究,“听桃泠那孩子说,柳荫村出事了,去了一大批警察,你尽量别出门,免得惹事上身。” 桃泠她回家了? 太好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好、好……” “铺子里的生意比较多,最近我和磨盘还在店里住,就不回去了。你有事记得给爸打电话,晚上记得好好吃饭。” 我爸确认我在家没啥事了,就简单嘱咐了一句。 “爸,我、我撞上……”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手机里传来的两道嘟嘟忙音声给打断了。 我撞上龙王爷了…… 呜呜,爸你手真快! 收回手机,我打算去找我爸! 反正扎彩铺离家不远,都在镇上,我惹不起那条龙,还能躲不起吗? 打定主意,我拔腿就要往门外跑,趁着那条龙在睡觉,我先逃为敬。 手握上大门门闩的那一刻。 耳边竟然又响起了一些怪异的说话声: “她要出门了?很好,这样我们就有机会吸干她身上的清气与龙气了!” “龙王守了她二十多年,现在龙王刚历完天劫,亟需养神修回神息,只要她踏出这个门,我们立马扑上去将她分食了,等龙王醒过来发现这一切,早已为时已晚。” “好啊好啊,我都馋了这一口二十多年了!如今她身上又沾染了龙王爷的龙气,吃起来肯定更美味!” 伸出去的手再也使不上力了,我心跳遽然加速,脑子里轰的一声如遭雷劈。 本能的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粗看是一片树头。 仔细看树影里正藏着几只轻飘飘像黑烟一样的人形怪物! 我顿时被吓得瘫靠在大门上。 呼吸都困难了! “嗳,她朝我们这里看过来了,不会是发现咱们了吧?” “不可能,我们是恶鬼,人的肉眼是瞧不见咱们的,再说咱们没有实体,就算是开了阴阳眼,也只能瞧见两股烟。” 恶鬼两个字更像是一记炸弹,丢在了我脑壳子里,砰地一声炸掉。 鬼、外面有鬼! 我霎时腿软的走不动路。 然而没过几秒钟,我又瞧见有虫翻过了我家院墙前头,蠕动着身子,虫群密密麻麻的沿着墙面往下爬,时不时还传出蚊蝇般的人话: “她身上有龙气!喝她一口血就能多活十年!” “龙王在闭关养伤,现在还没醒,我们速战速决!” “我能吸食掉她一缕魂,剩下的留给你们。” “我好馋啊,好想,尝尝她的肉是什么味儿……” “至阴至清之体,肯定是甜的!” 叽叽喳喳的微弱声相继送进了我耳中,我不可思议的瞧着那些爬下墙头的蜈蚣蝎子,甚至还有蟾蜍……大片虫影朝我这边慢移过来,我脑子一热,转身就打算抽开门闩逃出去…… “快来吧来吧,只要离开这个院子,龙王爷可就保不住你了!” “哈哈哈哈,我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不行,门外有厉鬼,不能出去。 可院子里有毒虫! 且在我犹豫的这几秒钟内,有的毒虫已经顺利爬到我脚背上了! “啊——” 我激动的甩开脚背上冰凉的虫子,想也没想就一路狂奔上了楼。 我还是被龙吃了吧! 一路疯跑回自己的房间门口,我砰地一声狠狠推开了门,没看清屋内状况就硬着头皮往一道墨色身影上撞…… “救命,有虫,有虫!” 我从小就害怕这种长相怪异一看就很恶心的虫,每次一碰到就容易……应激! 也不管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么凶狠可怕,我本能的搂住他腰身就往他身上埋,一边拼命把头往他胸口上压,一边浑身哆嗦不敢乱看的哭唧唧嚷嚷:“救我,把它弄下去,我害怕……” 我能感觉到有黏糊糊的东西在顺着我小腿往上爬,再爬,就爬上大腿了! “弄掉它,弄掉它!”我疯了一样闷在他身上大喊。 他顿了顿,问我:“在什么地方?” 我头皮发麻的双臂默默勒紧他腰:“裤、裤腿下面,要、要爬上来了。” 他闻言,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微热的手掌往我臀部一贴。 我陡然绷紧了身体,神魂一颤,闷在他怀里瞪大了眼睛。 突然的亲密接触,激得我心底刹那掀起了千层巨浪! 他他他他、他摸我屁股! “流、”我咬碎了一口牙想给他一巴掌的,但是他的怀抱对我好像有什么魔力吸引。 我根本离不开…… “别动!”他出声命令我。 我一僵,十分听话的立马不叫不动。 贴在我臀部的手掌顺着腿部线条缓缓往下。 摸得我心乱如麻,咬着牙不由自主的偷偷扭下腰。 第16章 你们没睡过? 这辈子头一次被吃豆腐,还是一条龙干的! 察觉到我的小动作,男人沉声又责怪:“这东西有毒,你要是不想浑身腐烂,就老实点,别闹腾。” 有毒?! 这下打死也不敢动了。 他催动掌力,震落黏在我腿上的东西。 修长的手指抚过黏虫爬过的地方,他安静了半分钟,随后抽回指尖凉凉的力量。 “好了,你可以松开本王了。” 听他开口,我才磨磨蹭蹭地慢慢松开他腰,小心翼翼地从他怀中退出来。 摸摸自己的腿上着实没东西了,我才心弦一松,吐了口气。 但昂头时撞上那两道冰冷平静的目光,我又吓得步伐错乱,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腰撞上桌子,我才被迫停下来…… 他对我这个怯懦的反应甚是不满,阴森森的眼神死死盯着我,故意抬脚走近,语气低沉的道: “怕我?方才可是你搂着本王不撒手,现在又这副模样。白鳞宸,本王很好奇,你到底是更怕虫子一点,还是更怕本王一点?” 我能说我两个都怕吗…… 我抵着桌角没敢说话,瞧着他的脸,双腿发抖。 他突然一步跨过来,晶莹指尖扼住了我的下巴。 我本来就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招,被他虎视眈眈地盯着,胆都快吓破了。 “不说么?那本王试试!”说着掌心还聚起一团蠕动的长虫,他冷淡地睥睨着我,像在观摩一个猎物的惊恐反应:“你说,本王把它塞进你嘴里……” 塞进我嘴里! 我顿时瞪大了双眼,极度的恐惧感兜头罩了下来,盯着那些蠕动的长虫,我想反抗挣扎,可却忽然呼吸急促,脑子发白,头皮发紧,眼皮子沉重的往下搭…… “鳞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看见,他叫我鳞儿的时候,满脸都写着紧张与惊恐…… 那些脏东西消失在了他掌中,他也一把将我按进了怀里,喘息着道歉:“鳞儿,别怕,本王吓唬你的,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条龙该不会是有什么人格分裂症吧! 没再受刺激后,我缓了很久才抵抗住要晕倒的冲击感。 被他抱在怀里,我不敢生气推他。 他听我呼吸稳定了下来,用手垫在了我的腰后,顺便还帮我揉揉被桌子撞疼的腰杆,语气恢复清冷:“以后,不许害怕本王。” 我哽了哽,迫于他的淫威,只能听话点点头。 他抬起另一只手,习惯性的从后掐住我脖子,然后在我反应迟钝之际,突然带着情绪的狠狠吻了我一口,还咬了我嘴唇,额头抵着我的额,平静的宣示主权: “白鳞宸,你这辈子,只能是本王的,这是你欠本王的!” 他……不是要吃我吗? 我没做声,他掐在我脖子后的指尖用了点力,虽然让我很不舒服,但不疼:“你听见了么!” 我瑟缩了一下,赶紧点头如捣蒜:“听见了!”想了想,我还是和他直说了:“你、轻点,我脖子有伤,酸的慌。” 他垂眸,这才留意到我脖子上还有早前被人勒出来的红印。 大手立马松开我,但他另一条手臂却不是很老实,霸道圈住我腰肢,揽着我往床边走。 “蠢!才隔了几天又让那群人把你绑走了!若不是本王感应到了你在庙内,你现在尸体都凉了!” 语气很冷漠,但他瞧我伤处的眼神里,却满是不忍与心疼。 陪我在床上坐下来,他挑起我的下颌,嗓音温柔了几分:“抬头,本王给你上药。” 我乖乖昂起脸。 他不知从哪取出了个小药瓶,打开,用白皙如玉的长指抹了点药膏,轻轻在我脖子上揉开。 “疼吗?” 我咬了咬唇,紧张地皱眉,“不、不疼。” 他睨了我一眼,“不疼皱什么眉?” 我语塞。 他突然抬手,我以为他要打我,条件反射的抱住脑袋紧闭双眼。 他怔住。 随即语气失望道:“你还是害怕本王。” 我是人你是龙,我不怕你才不正常好不好! 但是他没打我……我挺尴尬的。 懦懦的把手拿下来,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嘴上狡辩:“没、没有。” 他面无表情的接上动作,出乎我意料的指尖温柔撩开我衣领下压着的长发。 然后继续给我更小心地上药。 “你嫁给了本王,就是本王的夫人,本王不希望自己的夫人整天面对本王,像见了鬼似的。” 他是在暗戳戳的警告我最好改正对他的态度来着。 我揪着心,吞了口口水,立刻马上点头:“我、记住了!” 看在我反应挺快的份上,他后来没再出声吓唬我。 药上到脖颈后时,他直接把我脑袋按进了他怀里,不等我挣扎,就浅声启唇说:“乖,别动,后面也要抹药,不然等睡一觉缓过神来,你会痛到掉眼泪。” 他和我说……乖…… 像哄小孩子似的。 他身上暖暖的,我趴在他怀里突然就回忆起了这些年来陪在我梦中的那条大黑蛇的体温…… 他陪了我这么多年。 要是想吃我,应该早就张嘴了吧。 不会等到现在。 我闷在他身上,被他一句温柔些的话给撞动了心尖,脸颊也急速升温,热的发烫。 也不知为什么,以前明明已经和宋译有了男女朋友关系,我还是很抗拒宋译的怀抱。 可现在,在他怀里,我竟然会莫名贪恋他的温暖…… 我竟然在他怀中,觅到了除父母身边外,从未感受过的安全感。 被他搂的时间有点久,后来我也伸手,默默抓住他的古代衣袍。 “龙、龙王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我……”我别别扭扭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帮我揉着脖子,“什么?” 我心惊胆战地描述:“我听镇上人说过,献祭给龙王的祭品,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是龙王爷的食物……前一段时间镇上传龙王爷要活人祭,都说龙王娶亲,是龙王想吃人了……” 他听我颤巍巍地说完,隔了很久,才低吟了一句:“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怕本王。本王还以为,你是接受不了本王这个异类的身份。” 开什么玩笑,我是怕死好不好!这世上有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的吗! 上完药,他把我从怀里推出来,随手把药瓶放在床头桌子上。 然后很不见外的去茶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他没回答我上个问题,我坐在床上不自在地揉脖子上药膏。 外面的天越来越黑了,屋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沉。 我想开灯。 可看着窗前那个自顾自喝水的男人,我又不敢轻易有别的行动。 无聊地抬头,盯着他的身影看。 他站在窗前,外面黯沉的霞光透过玻璃窗投进来,勾勒出男人颀长威仪的轮廓,给男人的影子镀上一层薄薄金光…… 修长的手指,优雅的动作,一身龙袍,墨发飘逸。 他只需站在那里,就好看的像幅画。 真是天生的艺术品。 两分钟后,他忽然开口:“今晚本王不走,你适应一下,睡觉!” “啊?”听到这句话,我差些一跟头从床上摔下去,不知所措地结巴确定:“你、你不走?我、我去隔壁房间睡,或者你去!” 他语气强硬:“本王要在你床上睡,而且你也不许走!” 我欲哭无泪:“为什么啊!” 他一挥袖子直接锁上了门,放下了窗帘。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我紧张地轻轻往后退,可才退了两下,脚踝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 “你最好别想着往外跑,外面虫子多。” 我顷刻石化,如遭雷劈。 他、他威胁我! 脚上的鞋子被他脱掉,他扶着身体僵硬的我躺下,随后自己也合衣睡下来。 就这样屈服了,和他妥协? 我不甘心,万一他半夜饿了起来吃我怎么办? 可现在,我也跑不掉啊,内有恶龙外有毒虫,我这是被里外夹击了啊! 不能跑……那我离他远点总可以吧! 身体偷偷摸摸的往床里侧挪。 不久,他冰冷的魔音再度灌进我耳中:“本王记得,蝎子喜欢爬墙头。”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贴着墙的手臂恰好感觉到了一阵奇怪的触感。 还真的挺像蝎子! 我的身体诚实的超乎了我的想象,下一秒,我已经乖乖缩回他身边了,手还好本事的攥住了他胳膊…… 虽然,我不想这么做的。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我人缩在他身边哆哆嗦嗦。 他却突发奇想地问起了别的事:“你和那个姓宋的,可有这样过?” “姓宋的?”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没、没有……” 他翻身,面向我,平静地说:“在大学那几年,没睡?” 第17章 你得陪本王三年 我的老脸噌的一下剧红,“我、我长得丑……我并不是很喜欢他,我们没睡过一张床。” “接吻呢?” “没、没有……牵过手,我、我今晚只是太害怕了……我不是那么随便。” 手悄悄松开了他胳膊,要收回的时候,却又被他抓到,攥住手腕。 他陡然欺身压过来,在我来不及反应时,揽住我的腰,控制住我的手。 霸道的吻住我唇,趁我张嘴呼吸想反抗,还见缝插针的将冰凉舌尖送了进来…… 我脑子发懵,思绪乱糟糟的,第二次被同一个人压在身下肆意索吻,我还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吻得急切,撩人的舌尖在我口腔中风卷残云,害我连呼吸都艰难。 而他的手,也在不觉间偷偷伸进了我衣摆,大掌握住我腰肢的那一刹,我承认,我的魂飘了…… 但在他蠢蠢欲动地要进行下一步时,我还是很理智的抓住他胳膊,在他汹涌的攻势下狼狈的推开了他…… 他很快就又粘了上来,我先一步开口为自己解释: “你别这样,我真的没有……送给你的祭品,得是黄花闺女。” 他停住,沉默了一阵,放软声说:“本王没试探你,本王,只是想亲你。夫人,你嫁给了本王,有义务为本王延绵子嗣。” 绵、延子嗣?! 我呛了声,不懂他究竟是什么用意,心情沉重地翻过身,背对着他,还适当的和他保持了距离,颤着嗓音说:“我、我今晚不方便。” 我担心他会用强。 然现实却没有。 屋里清静了半晌后,他从后搂住我的腰,把我捞回了怀中抱住。 我诧异睁开眼。 他将下颌压在我肩上,吐息如兰,语调慵懒:“你是本王的媳妇,你的身体什么样,本王当然清楚。本王没在意这个。夫人,你不丑。” 我听得人发麻。 他、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不过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外冷内热……当蛇的时候也是。 一边吓唬我,一边给我治伤口。 我好半天才恍过神,“你、是我梦里的黑蛇,也是给我凤玉的人,对不对?” 他用鼻音回了个嗯。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绷得不那么紧了,像是突然有了倚仗。 所以,他在我十六岁那年,就已经挑中了我做他新娘子。 只是这一次,阴差阳错,弄巧成拙了? 我无声地搂住了自己肩膀。 他到底是什么意图? 对于自己突然变成龙王的新娘子,还睡进了龙王怀里这件事,我到现在还觉得人在梦中…… 但怪只怪他的怀抱太温暖了,我就待了一会儿,便眼皮子打架,熬得受不了。 人将要睡死过去的时候,他又贴在我耳根处低低道了句:“夫人,你不丑,本王,也不吃你。” 他不吃我…… 不吃我就好! 夜里外面刮起了大风,院子里哐哐当当的,听得人心里一阵发怵。 我被吵醒了一回,但是脑子还是混沌的。 身体情不自禁地转过去,本能的往那安全温暖的地方蹭。 抱住那人窄腰,脸贴他暖暖的胸膛,压住的那只胳膊抬起,抓住他衣襟…… “起风了,爸……” “龙王大哥,别吃我……” —— 翌日,我是在他怀里醒过来的。 鼻尖是他衣上淡淡的檀香,身体与他怀抱紧偎的部分洋溢着温热的暖意。 男人阖目而眠,剑眉入鬓,凤目狭长,浓密的眼睫毛像墨蝶的薄翼,五官精致而贵气,墨发慵懒的垂在胸口,有几缕还被我压住了,与我的一头乌发融为了一色。 墨衣沉重,一只手臂被我枕在了脖子下,另一只则揽在了我腰上,微微低头,安静沉睡的模样像极了一幅妙笔生花的水墨美男图…… 他真好看。 但为什么却选中了我这个丑八怪做新娘。 “醒了?”我神游天际,他突然出声。 我吓得一个激灵,趁着他松开我腰肢赶紧挪出了他的怀抱:“嗯,嗯……” 他优雅地起身,整了整衣袍下床。 “本王有笔交易想和你做。” 我从被子里探出头:“啥?” 他走到窗边,理了理宽大的袖子,清华高贵:“本王也不喜欢强人所难,本王与你定下三年之约,三年,若是你还想着远离本王,本王就彻底离开,再不纠缠你。但这三年之内,你需要做好本王的夫人,尽到一个妻子该尽的职责。” “三年……”我咬唇琢磨,心里话不自觉脱口而出,“那岂不是意味着我还得陪睡三年!” 和一个陌生男人睡觉就已经足够荒唐的了,而且妻子应尽的职责……应该还包括给他生孩子吧…… 前一秒他还在窗户前站着,后一秒他就突然出现在了我眼前,放大的俊脸猛逼近,他抬指就钳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眼与他对视,目光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说: “白鳞宸,你本来就是他们送给本王的新娘,本王劝你不要得寸进尺,本王能救你爸,也随时都能要你爸死!” 清冷的语调听得我浑身发毛,脊背一阵冒凉气。 他拿我爸威胁我……不行,我不能害了我爸! “我答应。”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咕咚咽了口口水,声音颤抖:“你别伤害我爸,我都听你的……” 不就是做他三年老婆吗,只要他不吃我,只要他不伤害我爸……反正我也已经失身给他了。 三年,咬咬牙就过去了! 听我同意,他这才慢慢松开了我下巴。 我低头,脖子因为刚才的动作,皮被扯得刺痛。 不舒服地揉了揉喉头伤痕。 “疼?”他握住我的手腕,低声问。 “不疼……” 奈何我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坐到了我身边,大手霸道的往我肩上一揽,再一收,我怔怔的被他抱进了怀里。 而他接下来的动作更让我瞠目结舌。 他竟然,凑近我,轻轻帮我吹脖子上的伤痕。 热息扑在我的脖颈红痕上,有点痒,疼意也不是那么明显了。 “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疏忽,是那些混账诡计多端。疼的话,就和我说,我帮你消减些不适,你这伤有点严重,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恢复。” 他说的话我充耳不闻,他吹过来的每一口热气,都能令我的心跳咚咚加速,耳根子也发烫。 刚才还冷冰冰地威胁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温柔。 这位龙王大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你不必精神绷得这么紧,本王既然要了你,就会将你视为妻子,该对你好,该给你的,本王一样不会少。” 做龙王的妻子,对我好,他这是在向我承诺么? 我被他这通不符合人设的操作给搞得心猿意马,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 很快,一阵轻快的手机来电声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我手忙脚乱的推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了电话:“喂……” 电话里迅速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人声:“宸宸啊,你快来看看小桃吧!小桃突然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是桃泠后妈的声音! 我来不及多思索,立即答应:“好的婶子,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我正想和身边的人打招呼,可一扭头,原本还坐在我右边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来无影去无踪,跑得这样快。 我麻利换了身衣服就赶去了桃泠家。 桃泠家离我家不远,小跑也就十分钟的距离。 虽然都在镇子大街上,可我们这片居民区正挨着下乡的路,平时土道上很少见到人影,房屋四周也大多是水塘与空田地。 桃泠家还住着十几年前的砖瓦房,家门口种了好几棵桃花树。 眼下这个时节正是桃花开花的时期,因此隔老远就能瞧见那几棵灿若烟霞的老桃树。 只不过,今天看这老桃树,好像状态有点不大好,花瓣掉的异常多,花叶也不再挺立,耷着头有些枯萎。 我顾不得太多,冲进堂屋右侧那间单独的砖瓦房,急着去看桃泠。 一进桃泠的房间,我就感到了一阵阴寒直袭面门。 有种进了地下室的感觉。 桃泠的后妈正手忙脚乱的拧毛巾给桃泠擦拭嘴角白沫。 见我跑过去了,赶紧拉着我的手就嚎啕大哭:“宸宸啊,你可来了,这孩子出事了! 昨晚就发高烧,请了村里郎中来,怎么打退烧药都不见效,后来说是撞邪了,可她爸又不在家,桥口的半仙刚死,我到哪去给这孩子请先生啊!” 我赶到桃泠床前坐下,瞧着桃泠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嘴角不停吐白沫的样子,担心的一把抓紧她手:“她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烧不退还口吐白沫,这症状应该就是昨天撞邪留下的后遗症! 桃泠后妈想了想,说:“下午四五点钟回来的,回来时候还好好的!还和她弟在外面玩了好一阵。七八点的时候开始发烧,然后说胡话,到了早上,才开始吐白沫。” 四五点钟就回来了,她是一个人摸回来的吗…… 我立刻把桃泠翻个身子,她背上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草人没再控制她,所以现在只是邪气入体,只需要再驱驱邪,应该就能好。 把她重新放躺在床上,我抬眼,目光再次不由自主被她耳上那对散发寒气的白玉珠耳坠给吸引了过去—— 我看见,那耳坠散发寒气的同时,好像也在汲取桃泠身上的气息。 “这对耳坠子是怎么来的?”我问桃泠后妈。 桃泠后妈瞧了瞧,摇头:“不知道,这孩子以前很少戴耳坠,我也没在家里见过这样东西。” 那就更值得怀疑了。 我先用桃泠需要香灰的由头把桃泠后妈支出去找庙里香灰,等桃泠家没人了,才壮着胆子伸手想把那对耳坠给取下来…… 第18章 他为什么和龙王爷长得一样 然而,我的手刚碰到那个耳坠,那东西就突然释放出了一股强劲的吸力,仅一秒钟的功夫,就把我整个魂都给吸进了玉珠中—— 下一刻再睁眼,我已经出现在了几百年前的古代。 视线里的车马人影朦朦胧胧,仿佛陷入了一场大梦,世上的一切,都极不真实。 “让让!小乞丐你没长眼啊!死一边去!” 长街上一拎着马鞭的奴仆打扮男人恶狠狠骂完,一脚踢在了我的胸口上。 我闷哼了声,小小身体在地上打了个滚。 男人扬起手中马鞭还想抽我。 但一身穿广袖白袍的高大男人突然挡在我身前,一把攥住了男人欲要扬过来的鞭子。 “大、大公子。” 男人没过多久便吓得落荒而逃,连马鞭都没敢要了。 后来,白衣男人蹲下身,骨节分明的大手递过来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我抬眸,迎上那双古井般幽深的眸眼,视线在他精美的五官梭巡。 剑眉凤目,面白如玉,薄唇微抿,玉冠高束,一袭白衣。 朴素的装扮根本压不住他身上那股子凛冽的贵气,举手投足,都是属于王侯将相的清贵绝尘。 有点眼熟,可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男人见我看他看呆了,淡然一笑,竟有春风十里的温暖,把包子再往我眼前送了送:“饿了吧。” 他的声音清澈且浅淡,像钩子,拨动了我的心弦。 我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饥肠辘辘的我也不客气,伸手就拿过了他的包子,张嘴一阵狼吞虎咽。 他起身要走,可我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哑声祈求:“我能跟着你吗?做丫鬟也可以。” 他停下,回眸看我,一笑,日月黯然:“可以,不用做丫鬟。平时帮我磨墨,侍奉纸笔就好。” 我被他带回了家,平日就被他藏在书房的那片小天地,他提笔,我磨墨,他作画,我奉茶。 他待我,不似旁人。 天冷了,他也会取下自己的披风遮在我肩上,晚上有热饮,他也会单独为我准备一份。 春去秋来,一岁又一岁。 眨眼五年过去,当年初见时那惊鸿一瞥的心尖悸动,已经在心底慢慢萌生成了浓浓爱意。 他还是一贯的清风霁月,丰神俊朗,会主动关心我,还会贴心的为我安排生活起居。 表面上是我在侍奉他,可实际上,却是他在陪伴我。 我喜欢他这件事,在这偌大的官家府宅内,十分见不得光。 亲眼看见府内的其她侍女因想过好日子飞上枝头变凤凰,而爬上风流多情的二公子床,后来被老爷训斥杖毙,尸体丢进乱葬岗后,我就更不敢将这大逆不道的心思暴露于别人眼前。 大公子自幼便体弱多病,眨眼也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但由于近年来大公子身体越来越差,郎中曾断言大公子没多少时日可活,而导致京城贵女根本不愿意沾染这名徒有俊美皮囊的‘痨病鬼’。 只有我,在听见大公子身体撑不了几年,命不久矣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的当着无数道滚烫目光一下扑进了大公子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我怕他死,我更不想再也见不着他,身为孤儿的我,五年,足够让他成为我生命中的唯一。 而他,也在我趴在他身上哭到抽搐时,明眸攒着暖意,面色苍白语气却无比温柔的拍着我后背安抚: “别怕,我一时半会,死不了,我还能多陪你两年……等你找到如意郎君,风风光光送你出嫁,一定。” 我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襟,也引出了他藏于心中已久的缱绻柔情,更招来了暗处那双不安分的眼神…… 冬日,大公子病得已不能独自下床了。 某晚,我给大公子熬药温汤,却遇见了府中那位素有风流浪荡之称的二公子。 他将我堵在厨房墙角肆意剥衣欺辱,我哭喊着大声求饶,岂料门外的下人们全都置若罔闻,视若无睹,就那样任由他对我上下其手…… 他的手解开我内衣衣带的那一刹,身体孱弱的大公子突然出现,一巴掌将那个为非作歹的混蛋二公子给扇倒在地,一手护住我的衣带,一手迅速接下肩上斗篷,罩在了我身上。 我隐约听见大公子咬牙切齿地怒骂了句:“找死!” 可我含泪抬眸,大公子依旧是那副无力虚弱的病态。 怜惜的将我护在怀中,大公子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喘着粗气,体力不支的轻轻安慰我:“别怕,有我在,有我在……” 那夜的事,后来还是沸沸扬扬的传遍了整个府宅,老爷单独找到了我。 我以为他是想清理门户,将我杀掉像丢条牲口一样扔出府。 可没想到,老爷却是要我嫁给大公子。 得到这个消息,我欣喜若狂,可大公子却不是很情愿,我以为是他没瞧上我,伤心了很久,还和他闹脾气不见他。 直到有一日,他将一对白玉耳坠挂在了我的耳上,憔悴无力地说:“红鸾,我心悦你,可我这身体,陪不了你多久。” 是了,红鸾,我的名字叫红鸾。 大公子的名字,叫赵云浅。 我知道了大公子不愿娶我是因为舍不得耽搁我,可我,偏偏就是喜欢他喜欢的很…… 我终究还是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他。 新婚夜,他拥着我入睡,修长的玉指无声把玩我的耳坠,一阵短暂的歇息后,又开始翻云覆雨…… 说来也奇怪,大公子平日里身子那么弱,可新婚夜,他却是出奇地折腾到了五更天。 三个月后,我顺利有了身孕。 大夫说,我腹中胎儿一切安好。 老爷夸我是府中的大功臣,一开心,赏了我很多稀奇古玩字画。 大公子也开心极了,闲来无事就揽着我坐在花亭里看锦鲤,大手温柔地抚在我小腹上,哄我在他怀中睡。 “原来,让心爱的女人怀上自己孩子的感觉,如此欣喜。看来这个幻境,本王来对了。” 他的话我好像听得不是很真切,好奇昂头看他,却发现他依旧薄唇轻抿,阖目假寐,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好景不长,孩子六个月的时候,大公子陪我上山进香。 回程的路上,大公子旧症复发,趴在我怀中不停吐血…… 我手忙脚乱的疯狂招呼人去喊郎中。 但跟着我们一起出门的下人们非但不去找人,还将我和大公子两人丢在了半山腰。 大公子也没能等来别人救他,只在我怀中吐了一刻钟的血,人就仙去了。 我不敢置信地搂着大公子尸体,感受着他的体温渐渐冰凉,满脸是血的哭到失声—— 很久,府内的管家才找到我们,将大公子抬回了府。 我在大公子灵前伤心欲绝,突然腹部剧痛,腿间流了血…… 我和他的孩子终究还是没保住。 而更让我崩溃的是,大公子头七那天晚上,我无意看见几个偷偷摸摸的下人在大公子书房前挖什么东西。 后来,我看见他们从槐花树下挖出了一个瓷人,那瓷人的头顶插着铁钉,瓷人模样,也是仿着大公子塑的! “二公子和表小姐请的这位风水术士可真灵验,果不其然就让那病秧子死了!” “还有大少奶奶的孩子,也是针一落,就没了。下一个,就临到大少奶奶头上了!” 我顿时如遭五雷轰顶,丈夫的死,孩子的死,原来都是二公子那个畜生干的! 我保持着最后一缕清醒,开始酝酿着报仇计划。 我清楚二公子那个畜生最好美色,大公子一死,他多少会觊觎我这个寡嫂。 于是在二公子那个混蛋几度骚扰我之后,我决定约他去游湖,还带上了一包毒药。 夜风习习,月明星稀下,小船划到湖泊正中,我把有毒的茶送到了他面前。 他不要脸地要求我喂他。 为了毒死他,我忍辱负重的坐进了他怀里,巧笑嫣然的将茶水送到他唇边…… 但我万万没想到,船上的这一幕被老爷看个正着。 岸边瞬间燃起一排火把时,我吓得手上一松,茶水被他夺了过去。 他一张恶心臭脸猥琐地冲我笑了笑,事到如今还不忘摸我腰揩油:“嫂子,你是斗不过我的!” 船靠岸,我被老爷打了一巴掌。 我拼命向老爷解释,我说大公子是他害死的,我说我没有勾引二公子,我只想报仇。 但也只换来老爷一句冷冰冰的:“这贱妇不守妇道,丈夫新殇就勾引小叔,实在是败坏门风,来人啊,明天将她浸猪笼,游街示众,沉塘!” 我哭着再想向他祈求一定要还大公子一个公道,可他却命人生生用绣花针,一针一针缝住了我的嘴! 次日天一亮,他们就把我灌进了猪笼里,长街之上,无数不堪的辱骂灌进耳中,我趴在笼子里,百口莫辩,被烂白菜,臭鸡蛋砸了一身…… 沉塘的那一刻,站在岸上的老爷阴着脸说了句:“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现在不可能让另一个儿子也折在你手里!云浅体弱,注定成不了大气候,红鸾,你若真忘不掉他,就下去陪他吧!” 原来,老爷什么都知道…… 冰冷感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我的身体迅速沉入深渊,窒息感也压得胸口钝痛。 只是,没有难熬太久,一条黑龙突然出现在了阴沉的湖底。 下一刻,我身体外罩着的猪笼消失不见,无力的身躯恰跌入了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 “数十年来,一旦戴着耳坠的女人坠入这片湖,被憋死在这里,那她在阳界的肉身也会死去。别怕,本王带你出去。” 魂魄再归体,我轻飘飘的撞进了自己躯壳内,神识狠狠一震。 指尖的白玉珠敛去了寒冽锋芒,我猛地清醒,下意识回首昂头,果然见到了一袭墨衣的俊逸男人…… “大公子!”我激动了一下,站起来正要扑向他时,脑海里记忆梳理完整……不,他不是那个大公子,他是龙王爷! 可为什么梦境里的大公子,会和龙王爷长得一模一样。 第19章 本王要目睹自己头上发绿? 我脑子恢复正常了,但梦境带来的余劲还是令我在看见他的那一瞬,眼角不自觉潮湿。 太悲了,梦境里的红鸾太可怜了,赵云浅也太可惜。 亲身经历了红鸾的一生,赵云浅对她的意义我很能感同身受,是救赎,也是生命中唯一的光。 可惜这缕光最终还是被黑暗吞噬,消失在了她混沌森冷的人生里…… 他瞧我一副想哭的模样,眼底忽漾起一丝紧张。 一晃影就来到了我面前,大手抓住我肩膀就蛮横地把我往他怀中按,压沉声道:“那只是耳坠的力量在支配你复刻红鸾的一生,不要想了,那是幻境,现在才是现实。” 我没有拒绝他的怀抱,心底甚至多出了几丝对他的贪恋,默默抓住他腰间衣带,分辨不清的问:“刚才那个男人,究竟是赵云浅,还是你?” 他霸道地箍着我,没好气说:“本王若不随你一起进去,难不成要眼睁睁的看你对别的男人心动? 以你的定力,在幻境里见到那个人,即便侥幸有命回来,也会受幻境影响一辈子都对那个人念念不忘,一想到他就会心乱如麻,久而久之必成执念。 与其这样,倒不如本王顶替他,如此,你对着本王,总不至于生执念。” 这样说的话,在幻境里复刻赵云浅人生救下我,还和我结婚的是他! 那、我怀孕的时候摸着我肚子哄我睡觉的也是他?! 怪不得他在某些方面上那么……体力充沛! 我愣愣地咽了口口水,趴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道谢:“谢、谢谢你龙王大人。” 他有点反常地摸摸我脑袋,沉默片刻,“你觉得红鸾的一生很凄惨?其实本王进幻境的时候,刻意修改了一些她夫妻俩的人生轨迹。” 我好奇:“你修改什么了?” 他缓缓说:“红鸾被堵在厨房的那晚,衣服被扒光了,那个赵二公子是个有狂虐症的浑蛋,虽然没有夺去红鸾的清白,可却在红鸾身上留下了许多不堪入目的青紫印记,红鸾全身上下都被他咬上了牙印。 而厨房外的下人们都远观着全程,却没有一个上前救她。赵云浅闻讯匆匆赶过去的时候,赵二公子正在脱裤子,赵云浅拿板凳从后将他砸晕了,才把红鸾救下来。 赵云浅拒婚,红鸾几度以为赵云浅是嫌弃自己,最后一次,割腕自杀了。幸好赵云浅及时赶过去帮她止了血,还说清了内心的顾虑,两人才终于冰释前嫌,结为伴侣。新婚夜……” 他有意停顿了一下,对上我探究的眼神,压沉声说:“红鸾有心理阴影,新婚夜是吃了药才与赵云浅同房的。” 我哽住,努力回想了一下,我经历的新婚夜好像是,他主动的! 改得好像,有点多! “后来在船上,红鸾为了取得赵二的信任,主动对他投怀送抱,还脱了衣服。 这才导致赵老爷带人抓奸的时候把她抓个正着,赵老爷想保全自己小儿子的名声,把她以引诱夫弟的罪名浸猪笼。 沉塘之前怕她不死,还特意灌了她一杯毒酒,怕她死后索命报仇,毒哑了她的嗓子,戳瞎了她的双眼,让她到了阴间也无法向阎王爷告状。” 听他讲述完,我震惊地低喃:“赵家这么对她,怎么对得起良心,那她的结局呢?” 男人冷了眸光:“赵二找人算到红鸾死后怨气深重很有可能会变成厉鬼,就在红鸾尸体上钉了九颗镇魂钉,红鸾的魂魄一直被镇压在暗无天日的棺材里,现在也没能解脱。” 我顿时心火上涌,从他怀中出来义愤填膺道:“这也太过分了!她活着的时候受尽委屈,死了还不放过她!那个二公子满身罪行,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他平静看了我一眼,说下去:“后来赵二娶了自己的表妹,继承了赵家的财产,他的女人和他一样贪财,有一天她路过红鸾生前的房间,见到了赵云浅给红鸾买的白玉耳坠,认出是样好东西,就无耻的占为己有,把耳坠挂在了自己耳朵上。 当天晚上赵二回房休息,见到了那对本该陪红鸾一起下葬的耳坠出现在自己女人耳朵上,吓得直接从床上摔下去,再三逼问,他女人才承认是从红鸾的房间里拿的。 他当即命令女人把耳坠摘下来,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最终他们夫妻俩都被耳坠吸食了魂魄,横死家中。” 我听着这么离奇的故事,迫不及待地追问:“红鸾的魂被钉在棺材里,耳坠又怎么能吸食人魂魄?” 他居高临下地瞧着我说:“红鸾死后怨气太重,这白玉耳坠本来就不是普通玉石雕刻而成,玉灵性重,跟着主人时间久了会通灵,它被红鸾生前死后的怨气滋养久了,就会代替红鸾,出现在阳间给红鸾夫妻俩报仇。 两百年了,这对耳坠一直流落在阳间,死在耳坠下的年轻女子数不胜数,你好朋友这次比较走运,恰好被它盯上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她啊!”我心急如焚地扯着他衣裳询问。 “有。”他回答得不假思索,但随后却微微俯身,俊美非凡的脸庞逼近我,凤目晃过一丝狡黠,“但是你救不了,本王能救。可本王,没有理由救她。” “龙……” 我抓紧他的衣裳不甘心地争取。 他冷冰冰出声打断:“本王,不是普度众生的神明,你求错了。”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头,难过地抠手,不知所措地紧紧咬住下唇,局促极了。 他或许是瞧见我这么可怜心软了,伸手抬起我下颌,顾虑着我脖子上的伤,这次的动作很轻缓。 “不过,你若是愿意付本王报酬,本王可以帮你办成这件事。” 我立马抓住希望,抬起头惊喜看他,“你要什么?” 仙家嘛,需要的也就那几样,他想要香我就给他多少几炷,想要钱我就给他多烧点元宝! 他的手忽沿着我的下颌线,抚上了我脸上那块丑陋的蛇鳞疤。 我敏感地退缩了一下,一把捂住脸。 说来也奇怪,这蛇鳞疤跟了我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它的存在,习惯别人那异样的目光了。 用我爸的话来说,我已经达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境界了。 可今天被他这么抚着,我竟会觉得自卑。 我怕他看见这疤。 心底更怕他嫌弃。 我心虚的捂着脸不敢看他,手足无措地急切说:“别看,丑!” 话脱口,我的心脏也跳得异常快。 他看我这么害怕,眼底的情绪颇为复杂,手僵在半空,然后,顺势抚上了我发烫的耳尖。 他每靠近一点,我就往后退一些。 他忍无可忍地抬臂捞住了我,往怀中一带,指腹揉着我的耳尖,如兰吐息从我耳畔扫过,似水温柔:“吻我。” 我怔住,脑子乱哄哄:“什么?” 他语调温软,有些诱人:“本王说,吻我一下,我帮你救人。” 我怀疑我听错了。 亲一口就能请他出手救桃泠…… “你若是不想做这笔交易,那就给你好朋友准备后事吧!”他作势就要直起身,松开我。 不要! 我反应贼快地伸出胳膊圈住他脖子,把他往下一拉,仰面就吻住了他清凉柔软的薄唇…… 唇瓣相触,有火花在我脑子里噼里啪啦炸开。 他好像有什么勾魂摄魄的妖法,我亲上他的唇,却迟迟舍不得松开了。 凉凉的温度撩拨着心弦,小幅度的摩擦更是让我食髓知味,控制不住就亲着他,浅尝辄止,小心试探的越吻越深…… 到底是为什么,我一碰到他,就贪得没边…… 而他看见我这个反应,目光逐渐滚烫,大手捧住我的脑袋就顺势亲的更猛,唇瓣的摩擦更用力,凉津津的软舌还尝试着往我口中探…… 我瞧清了他眼底的沉迷,发自本能的配合他。 贪婪的享受他带给我的片刻温存。 很久,我突然回过神。 赶忙收了那点灼热的心思,身子一抖推开他。 他突然被迫停止享受,素来寡淡冷漠的眼神里溢出了一点委屈…… 我面红耳赤的支支吾吾:“我、我亲了,你得说话算话!” 他慢慢调整好了状态,又恢复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气质,玉指捏捏我的耳尖,嗓音像浸了一池暖水: “本王说话自然算话,只是,小东西,你以后再这么突然打断本王的兴致,本王就不算话给你看!” 我陡的脸更红了。 他还委屈起来了? 他还委屈! “你明明说、就、亲一下……” 他闻言,好兴致的勾唇,故意低声调侃我:“可我记得,最先主动的人,好像是夫人。” 我:“……” 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咋就这么不矜持呢! 他瞟见我脸上尴尬之色,“想救你朋友,要先找到红鸾的尸体,驱散她一身怨气。” “那我们去哪找红鸾?” 都隔了那么多年,她的尸体说不定早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棺材板应该都腐烂了。 “跟我来。”他转身要走,不过走之前还顺道捞住我的手,带上了我。 对哦,这不是还有他龙王大人在吗,龙王爷神通广大,找个人、咳死人,那不是小菜一碟么! 出了门,外面的桃花树还在萎靡的掉着花瓣。 我匆匆看了桃树两眼,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拉着我往桃泠家西边的玉米田走,他步子迈的太快,以至于我跟的气喘吁吁。 走了将近十五分钟,我发现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认命拍拍脑门子。 无聊的回想起幻境里我被赵二堵在厨房那晚,又想起他刚才说,他修改了幻境中的设定…… “龙王大人?” “嗯。” “你为什么特意修改掉幻境那些不好的设定……是怕我定力不够,承受不住吗?” 他终于放慢脚步,让我有喘口气的机会了。 抓着我的大手倏然一紧,他没回头,沉默少时,理直气壮的说:“难不成要本王目睹自己头上发绿?” 第20章 徒手撕开她的衣领 我、竟无言以对。 感激他的心情立马荡然无存! 又绕过了两个小土丘,我们才总算到了目的地。 面前是片旱了多年最近突然涨水的藕塘,听我爸说,这个水塘十几年前淹死过人,后来死者家人一气之下就把水塘里的水给抽干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这塘被抽干,往后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下冰雹,这塘都不储水了。 塘里的藕都旱绝种了。 直到今年开春,这水塘突然涨水,里面的荷花荷叶都活了过来,水面还生了大片大片的水草。 镇子上的中年人偶尔会跑过来钓鱼,据说这塘里水清澈冰凉,塘里的鱼又大又肥,最小的也有三斤重,而且每次来钓都能满载而归,怎么钓都钓不完。 我先前也有过想来钓鱼的念头,但被我爸阴着脸打消了。 我爸说,这塘深,要是一不小心掉进去,可就上不来了。 “你带我来这里,难道红鸾她在这?”我瞧着眼前的这片水塘,和记忆里红鸾被沉塘的地方也不一样啊。 淹死红鸾的那片水塘偏僻且广阔。 眼前这个水塘深是挺深,但与曾经那片湖泊相比,太小。 他松开我的手,淡淡说:“红鸾沉塘后,赵二要用红鸾尸体下术,就暗中花重金把红鸾的尸体被打捞出来安葬在了乱葬岗。这里就是从前的那片乱葬岗。” “从前的乱葬岗变成了水塘,怪不得我爸说这个水塘里阴气重。”我探头往水里看了看,水面被水草挡的严实,透过水草缝隙往下瞧,一片黑乎乎的,“那红鸾的尸身不会就在这水底下吧!” 他走近我,“看见水草下面的盒子了么?” “盒子?”我瞪大眼努力看,“没有啊……” 话音刚落,我忽然看见水草下面有什么东西金光闪闪的。 “那是啥?” 我好奇地蹲下,伸手抓开一把水草,却发现距离水面两公分的水下有块漆黑的硬木头,金光就是硬木头上的。 我嫌弃水草总挡我视线,就双手并用地迅速薅了几把。 金光堆砌的图纹渐渐出现在视线里,像一道符文,“勒令、镇鬼、除魔……” 勒令镇鬼除魔?! 我一震,下一秒就想到这好像是镇鬼的灵符! 而且水里的那块木板,一头高一头矮,高头上翘,棱角圆滑,全身漆黑…… 是棺材! “啊!”我慌促的惊站起身,后退回去,小心脏被吓得怦怦乱跳。 男人慢条斯理地缓步走上前,轻抬手,掌心就有无数暗蓝色的光芒飞向水塘,不一会儿,就将一副黑漆诡异,用金粉写满镇鬼符文的大棺材从水里捞了出来。 然后砰的一声砸在了我跟前。 我吓得呼吸一紧,脚下步子退了又退,赶忙拉开与它的距离。 墨衣龙王用法术驱使着棺板推开,明知我害怕,还抓着我的手强行把我带过去…… “我不过去我不过去我不要过去!”我拼命挣扎在他身后张牙舞爪。 但他把我抓太紧了,我还是被他拖到了棺口前。 “你瞧一眼。”他冷冷道。 我头皮发麻:“不!” 他无奈:“就一眼。” 我咬着牙死不屈服:“一眼也不看!” 他蹙眉:“不看本王吃了你!” 我一抖,瞬间清醒。 算了,有心理阴影总好过丢掉小命。 于是我一脸生无可恋,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连连破罐子破摔地点头:“看看看,我看还不行么!” 这龙不但人格分裂还有强人所难综合症! 我在他冰冷的目光下,痛苦煎熬的一点点把脖子往棺材口伸…… 我都已经想到棺材里会是一副怎样阴森可怖的画面了! 咬着牙,我磨磨蹭蹭半天,才鼓起勇气扭过头,睁眼,看那棺中情景—— “啊……”我做好了随时嚎上一嗓子的准备,但现实却让我瞠目结舌,匪夷所思,嗓门里还没提起的尖叫也变成了一声不解的:“啊?” 棺材里的女尸竟然时隔多年还鲜活如生,身上穿着一件墨青色的绣菊花寿衣,脸上妆容黯沉发黑,头发也乌黑发亮,发间别着两朵黑色曼珠沙华,那鬼花曼珠栩栩如生,好像是有生命一般,完全不像死物。 女尸额头和双腿双手都被粗钉钉在了棺木上,身上散发着厚重的黑气,连带着棺口的温度都骤降到了零下。 我看完就把脑袋缩了回来,指着棺中的人颤颤巍巍的问:“她、她为什么尸体没有腐烂,一点也不像被水淹死的人!” 那狗男人面不改色道:“怨气深重,怨力冲天,强行保住了尸体表面不烂,实际上内里早已空了。而且还有那只耳坠在吸取别人的阳气抢占别人的少女精元滋养她,她当然还像活着一样,尸体完整不腐烂。” 说完,抬手又用法力一拔,棺里的九根钉子立时全部飞进了半空,然后噼里啪啦掉进了水塘。 他用眼神示意我:“你再看看。” 鉴于上次的经验,这回我没有犹豫,探头就瞧了进去—— 没有了九根钉子封住魂魄,她的尸体很快就被一团黑雾包裹了住。 紧接着,她的皮肉迅速干瘪,肌肤见风就烂,头发干枯化作灰,衣服也浸泡在了一滩黑水里。 尸体发出了阵阵酸臭,还长出了毛毛的青苔,越来越可怕…… 我背上发麻的一把捂住眼,退后两步,及时止损! 我可没有欣赏死人的癖好! 他一挥袖子将棺材板盖上,顺道一掌将棺材劈回了水塘里。 我是听见水塘泛起一个大水花声才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 “你,你把棺材又推进去了!”我大受震撼。 他毫无公德心:“不然呢?” 我欲哭无泪:“你把这东西又丢进去了,万一吓到别人了……” 他挑眉:“这不是正合他们心意么?” “啊?” 他整整袖子打算走:“你以为这水塘里的鱼,为什么那样肥?” 水塘里的鱼……我愣住,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他轻描淡写的说下去:“就像坟前的树,乱葬岗的农作物,火葬场后院水池的甲鱼。” 都是吸死人的养分才生长旺盛! 完了,我感觉我对鱼有阴影了! 我发愣时,他已经走远了,我见状心底不安的拔腿撵上去:“这事算完了?桃泠有救了吗?” “暂时没有性命之危,明天收尾,到时,我需要你。” “需要我?你这么厉害还需要我帮忙吗?” 他走得太快,我最近体虚得很,压根跟不上。 才小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你走慢点,我……”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右侧草丛里有东西一动,接着就是几根银针一样的东西嗖嗖朝那条龙射过去—— “小心!”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明明袭击的是他,我却本能的想救他,替他挡。 等我反应过来他不是人,就算挨几针也不一定挂掉时,我已经冲到了他身后,那几根白针也已经从我锁骨下方穿透了出去,然后被他身上的白光给吞噬了…… 得,白救了! 一时圣母一时爽,清醒过后火葬场! “鳞儿!” 他这回有良心了,看到我被凶器刺个对穿立马就从后抱住了我,目光陡寒,震怒之下猛地一掌袭进草丛,随后就听嘶嘶两声,一条黑蛇从草丛里摔了出来,眼瞪老大,死的透透的。 来不及和我说点别的,他喀嚓一声撕裂了我的衣领…… 没错,是徒手撕开的! 我一直觉总裁文里男主徒手撕开女主的衣服是个传说来着,没想到真能撕开啊! “你、干嘛……” 针刺穿身体的时候我只觉得伤口又麻又痒,没想象中的疼……可一开口,才突然感觉到头昏脑涨,身体发飘…… 他二话没说就将唇压在了我的锁骨下方。 冰凉柔软的触感抵在我的皮肤上时,我立时神魂一颤,从未有过的怪异感又酸又痒的自心渊深处、俏然而生…… 他吮了口黑血,吐出来。 我浑身软绵绵的被他捧在手里,扭头,看见草地上溅出的乌黑血迹,心尖儿陡然一哆嗦。 目光迟钝的挪回他那张因紧张而失色的俊容上…… 停留在了他拧成一团的眉心。 酸涩的滋味从心头一笼而下。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从小到大除了爸妈,没有人愿意主动接近我,温暖我。 我是他们眼中的蛇生女,灾星祸害,克死亲人的罪魁祸首…… 即便是现在和我坦诚相待的好友,以前也曾对我避之不及过。 打小我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的确有无需理由的善意,但对我没有。 可他的出现,却是打破了我前二十多年的固有认知。 也许他对我好是另有企图,但是目前,我没察觉到。 他吮了第二口毒血吐出来。 “你这样,真的不会让自己也中毒?”我心里五味杂陈的忍不住开口问他。 他没有停下帮我吸去毒血的动作,大手捧着我的背,扶着我的肩,薄凉的唇一次又一次覆在我心口上方隐隐作痛的地方。 “我听电视里科普,在野外用嘴吸动物造成的毒素有风险,你如果恰好嘴上破皮了,口中溃疡,毒素就会渗进你的伤口夺你狗命。 如果你口腔内没有伤口,毒素也会导致你嘴巴被毒肿变色。而且吸完毒血后要赶紧消毒,野外没有专门的消毒漱口水,用池塘水也可以,多漱几次就能慢慢减淡毒性。 不过最怕的是你一不小心咽了口唾沫,那就是把毒吞进了肚子里,你也会毒发的!” 我头晕目眩的乖乖待在他怀里念叨,他听完,愣是呆住了。 我以为他是在考虑怎么给自己消毒,结果片刻后,他问:“狗命?小东西,你再说一遍?” 我猛吸了下鼻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不是,龙命!我嘴瓢了!” 他适当加重吮吸的力度,直到血见红了才停住。 第21章 你十六岁,本王就看中了你 “还有心思考虑这些,看来是不疼。”他不知从哪搞了张白手帕压在了我伤口上,然后再将我衣领扯回来盖好,细心叮嘱:“这样就不会磨到伤口了,回去我再给你包扎。” 我试了下,还是站不稳,“本来是不怎么疼,现在反而更疼了,心口难受。” “刚才,为什么要替我挡?”他问这话时,语气闷闷的。 我狠狠叹口气:“不知道,就是下意识。可能我这人素质好,天生就爱助人为乐!” 他忽手臂一收,把我按在了他紧实的胸口上,不领情地沉声道:“我需要你挡毒箭?我是仙,你算什么。” 他是仙,我算什么…… 呼吸骤然一窒,我颤了下,即便现实难以接受,可现实就是现实,总得认清。 “算多此一举呗。” 好心当作驴肝肺,下次不挡了! 我控制不住失落,推着他胸口要从他怀里出去。 “你又想做什么?” 我发誓,他要不是龙王爷,我这会子早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努力忍耐着心里的不爽,我说:“回家啊!回家躺着,消炎!” “你现在站得稳么?” “你管我。” 他无奈抓过我的胳膊,趁我不注意弯腰就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吓一跳,“你、放我下去。” 他抱着我压轻声:“你伤的部位不适合背着,还是抱回去比较好。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我现在已经是夫妻了,我对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你一龙王爷,要什么样漂亮的女孩没有,缠我干什么……我又丑又笨。”我赌气地在他怀里嘀咕。 他抱着我毫无压力的大步流星往前走,这轻松程度都让我怀疑他不是抱着个人,而是抱着个大个头布偶。 “你生气了?气什么?我哪句话惹到你了?”他这会子的态度竟然还挺好。 我嘴硬道:“没,我哪敢生您的气。” 有本事别整天用一口吃了我来威胁我! 他脚步一停,然后用惊诧的眼神低眸看我:“你,在和本帝、本王使小性子?” 我听到这句话,瞬间想起了他的身份,毛骨悚然的怯怯迎上他意味不明的眸光,咕咚咽了口口水,没骨气地讨好恭维他:“龙、龙王爷,我没有,我不敢,我不敢的……” 大千世界万万好,可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可是吃人的恶龙! 他要是看我不爽,我的骨头就成他剔牙的棒子了! “你以前,从不同本王……”他欲言又止。 他是不是想说我以前从不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不要命? 那是因为以前我比较理智! “算了。你,还是要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哄你。” 这话说的,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感情。 但我却实实在在地看见他脸红了。 瞧着我的目光也躲闪了! 大白天的撞鬼了? 我傻傻盯着他的脸,如鲠在喉。 他听我久久没回应,补充了句:“要不然回家了再和我说也行。” 我听见我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安静很久,我提心吊胆地坦白:“你说你是仙,我算什么,我知道我没资格给你挡……我是出于好意,虽然自作多情。” 他沉默着,好似在想这句话的意思,“本王是说,本王是龙王,要保护,也该本王保护你。” 我错愕昂头,匪夷所思:“啊?” 他此时的脸色很温和,沉静如风,是我没见过的清隽儒雅:“本王不知道是哪个刁民造本王谣,说本王吃人,本王在桃花镇这二十多年,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人。 本王惩罚的都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本王那天历完天劫回来,就看见庙里张灯结彩放着一副喜棺,本王算到棺里是村民献祭给本王的新娘,本王甚是气愤,可后来本王发现是你,这才顺理成章和你结为夫妻。 其实就算那些村民不把你献给本王,本王也会挑日子娶你,本王原本打算在你十六岁那年就让你做本王夫人。 但有人和本王说,现在时代不同,十六岁的女孩嫁人会有心理问题,所以本王才决定再等你几年。这几年,本王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本王以为,你会明白。” 十六岁……怪不得那年中元节他会给我定情信物…… 我理解不了,“你为什么会选中我,当你的新娘?” 他阴暗的眸内亮起一点光:“因为,你生来就注定是本王的!” 我哑住。 这算什么奇葩理由。 “本王没有嫌你多此一举,本王只是,怕你疼。本王知道,你最怕疼。”他说着,唇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本王会保护你,但夫人,似乎对本王这个丈夫并不是很满意。” “我……” 要怎么回答他满不满意这个问题呢。 我觉得我们之间,还不熟。 我暂时还无法把他当做自己的……老公。 我没有和男人相处的经验,他现在对我而言还是个陌生人。 而且,我的脸不好看。 应该没有男人会喜欢这张丑陋诡异的脸。 看着他唇角那抹自嘲弧度,我有丝丝不自在。 回答不上来就只能靠在他肩上闭眼装打瞌睡了。 刚到家,我就接到了桃泠后妈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女人很兴奋的告诉我,她给桃泠喝了龙王庙的香灰水,桃泠果然清醒过来了,现在已经完全正常了。 我不晓得离桃泠家最近的一个庙明明是城隍庙,她为什么跑龙王庙扒香灰去了。 但,桃泠能够醒过来也的确是龙王爷的功劳。 于是我在忍着身上的伤痛看完桃泠,并且从桃泠那里要来了那对白玉耳坠,把白玉耳坠交给龙王大哥以后,还强打着精神给龙王大佬做了碗玉米排骨汤。 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汤寡水的不符合他口味,他喝着汤,全程不说话,脸冷的像万年冰山。 喝完,就强势地搂着我上楼睡觉。 我头皮发麻地想拒绝,但看他越到晚上心情越差,我又不敢挑战他的忍耐度…… 我爸和我的小命都捏在他手里呢! 夜晚侧躺在床上,他今晚没对我动手,没碰我,我俩就中规中矩的一张床一个被子各睡各的觉。 我与他之间的空隙能再躺一个人他也没理我。 想着傍晚桃泠和我说,那耳坠是她一个初中同学送给她的,我就觉得挺奇怪。 那耳坠怨气那么重,怎么没把她初中同学给迷住。 东想想西想想,睡意也就上头了。 我抱着自己软和的枕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陷进了六岁那年的那场噩梦里。 梦里刀疤脸的老婆抓着我的头发非压着我双膝跪地给她痨病鬼儿子磕头,我死不顺从,她就一巴掌呼我脸上恶狠狠怒斥: “你可是我家花了两万块买来的童养媳,性子还挺烈,不过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会慢慢教你,改一改你这猖狂性子!” 我趁她不备,朝堂屋供桌前的炭火盆子里栽了去。 烈火烧得我脸颊呲呲冒油,我疼得当场哇哇大叫,刀疤脸老婆也吓坏了,抓着我的衣领把我拎了出来。 “这死丫头的脸……蛇鳞,当家的你看见没,这是蛇鳞!” “坏了,是惹到脏东西了!这死丫头不能留了!婆娘快!把儿子带进屋,再给上头上炷香!” “那这死丫头怎么办?” “我等会骑车把她扔出去!” “记得蒙上眼睛,别让她记得路了。” “死丫头,真是个丧门星。” 烈火深处噼里啪啦泛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异世轮廓。 一眨眼,我就身处于一片火海翻涌,火舌颤动的天地里。 苍老神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 “尔之功德,大无量。六道安,天地清,尔,神消道损,永不轮回!” 我的身体开始裂出无数道赤金色缝隙,灼目的血流了满地。 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分尸肢解,我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皮肤烧焦烂成灰,骨头碎裂磨成粉。 而我的精神,也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能感受到身体被肢解的疼痛,火热而剧烈。 疼的我承受不住,大汗淋漓,剜心裂肺。 精神深处也遭受着巨大的压迫力,逼得我濒临崩溃……痛不欲生! 躺在床上的身体控制不住的蜷缩,我呼吸急促攥紧了枕头,颤抖呻吟出声…… 直到一抹凉意从后圈住了我,把我捞过去,融于其中,我才觉得极致的疼痛缓轻了点。 额角的汗被人擦拭去。 第22章 惹他生气了 他给我揉了揉疼痛的肩膀,附在我耳边的吐息清浅柔情:“这功德,谁爱要谁拿走,他们,都在骗你。” “看来,还是要设法替你养一养这神魂了,土伯。” “帝尊。” “来得挺快,什么时候发现的。” “帝尊、成亲那晚。” “嗯?” “下面,有异象。” 梦魇悄无声息的褪散,我再度陷进了一片黑暗。 农历三月的夜晚还凉丝丝的。 大约凌晨两三点,我突然醒了过来。 觉得有些冷,我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扭头看见我和那条龙、还保持着之前的距离与睡姿。 轻呼一口气。 但下一秒,我目光往窗户外的稀薄天光瞥去,却不小心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黑色古代裙子的鬼影站在窗子前,脸发绿光,一双黑眼珠子死死盯着我。 见我发现了她,她还飘着渐渐靠近我—— 我吓得魂都要掉了! 我认出来了,她就是红鸾! 随着她的靠近,屋子里的气温也在急速降低。 我用力咬着下嘴唇,有意识的往龙王大人身边挪了挪,再挪挪…… 龙王大人这么厉害,她总不至于在龙王老爷身边下手吧! 果然,我钻到了龙王大人身边睡,她还真就识趣地停住了。 龙王大人,保命符啊! 我也不管什么男女避讳了,挤到他身上就发着抖搂住了他一条胳膊,还把头塞进了被窝里,压在了他肩膀上。 看不见看不见,有本事掀龙王爷被窝啊! 鼻息间是他身上淡雅的檀香。 好像还混了某种花香,闻着清澈又怡人。 不久,男人突然翻身,顺势将我脑袋圈在了胳膊里。 另一只大手揽在我背后,轻轻拍了拍。 他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我偷偷往他背后瞄了一眼,那只女鬼好像没影了。 但屋子里还是冷冷的。 算了,保命要紧,我还是就这样躲他怀里睡一夜比较安全! 次日,我做了早饭请这位护身符一起享用。 他好像以前不怎么吃人间的食物,以至于我给他做的早饭,他感兴趣的吃了两碗还不嫌饱。 “这是红薯牛奶燕麦粥,我以前和大学室友学的,糖加的少,甜度适中,清爽不腻人。还有这是小笼包,也是我亲手包的,里面是猪肉大葱馅,小笼包配粥是早餐的理想食谱。你,多尝尝带肉的,别总喝粥。” 我说着还把一笼热腾腾的小笼包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舀了一勺粥送进口中,优雅品尝:“你做饭的手艺很好。” 我点头笑眯眯说:“我妈走了以后,我爸大多时候都在店里忙,这几年店里生意好,我爸为了图方便就直接带着磨盘在铺子里住了。 一个星期都难得回家一次,他们不在,我总不能顿顿都去下馆子,我会做一些饭菜,一个人的时候能凑合就凑合了,只要不饿着自己就成。” 他抿了口粥,沉默良久,说:“本王,喜欢你做的饭。” 我意外地抬头,用勺子搅动碗里的粥,好奇问他:“那你以前,都吃什么?” 他淡漠地说:“有香火受便可,我已修成正果,无需再进水米。” “这样啊。” 几十年没尝到食物的味道,怪不得他会夸我做饭的手艺好。 这要是吃到外面的饭,肯定会更觉得人间绝味! “你爸是扎彩匠,那你呢,会不会扎纸人?”他问。 我点头:“当然!我从小就在我爸的扎彩铺子里摸滚打爬,我爸第一个徒弟就是我,我扎的童女最漂亮!不过和我爸相比,还是有很大一截差距。 而且后来我上中学了,我爸为了能让我安心学习考大学就不许我再帮忙扎纸人了。 大学毕业,我因为脸上这个疤,在外面找不到工作,回到家里,我爸是想让我继承扎彩铺的,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祖业。 但那时候我在和宋译谈恋爱,宋译家里是行商的,他舅舅还在镇上机关工作是个小领导,我爸怕我继承了他的扎彩铺会让宋家嫌弃觉得晦气,因此我回家这一年,我爸一直让我老实待在家里,不许我去店铺里给他帮忙。” “你爸看中了宋译?这眼光是有多差劲!”他目露嫌弃的冷道。 我没多在意他的情绪变化,塞了个包子在嘴里郁闷说:“就我这张脸,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除了宋译那个大好人没人会做冤大头看上我。 我以前也觉得宋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后来事实证明,他脑子的确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那双眼,那天他竟然和我说,他是认错了人,把我认成了谢沐瑶,所以才和我在一起。” “他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就立马把你甩了,还让你代替谢家那个女人送死。一次你没死成,他就又抓你一次,差点把你勒死。白、鳞儿,这就是你看中的人。” 心口被他狠狠扎上了一刀,我捧心无奈:“你就别撒盐了。再说我也不是看中他,我对他一直都没感觉,说是情侣,倒不如讲是朋友。现在显然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一想起他们联手害我的场面,我就忍不住窝火:“呸,狗男女!” 他目光怪异地打量了我一眼,“这么生气,是还在意了?” “开什么玩笑。”我觉得他能这么想,十分离谱:“我还没有变态到喜欢杀人凶手的地步!现在我只想,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弄死他!” 他瞧我气的牙痒痒,终于眼底没那么冷了。 “昨晚红鸾的鬼魂缠着你,是因为她怨气太重找不到下去的路,你会扎纸人,等会儿帮她扎一个。” 我不明所以,“啊?我、我不熟,我爸说过,扎纸人讲究很多的,不同用处的纸扎做法也不同!” 他淡淡和我道:“无妨,只要是你扎的,都能把她送下去。” 为什么,我扎的都能送下去? 因为他会帮忙? 我对这事有点拿不稳,毕竟万一扎错了,害她变成厉鬼了怎么办。 又或者没送下去…… 有他在,应该没意外吧。 吃完饭,我就去找了家里的储备竹,削了竹篾,动作有点生硬的搭骨,上米糊,粘纸。 “要仿着她的模样画,越像越好。”他在旁边监工。 我为纸人刷好了颜料,画好了发髻,补上了两朵粉红色的头花。 只剩个面部需要画了。 从前都是随机发挥,现在得按照真人画。 我爸说过,纸扎匠忌画活人,也忌画死者。 生死不画,要画介于阴阳两界之间的不生不死人。 否则一失手,画了哪个都会招来祸端。 想到这个古老行业的禁忌,我还是紧张地咕咚咽口水。 下笔都不顺畅了。 他发现我画这个纸人画的心惊胆战,就俯下身,亲手握住了我的手背,带着我的笔尖,简单两笔画好纸人的眉毛…… 温暖的掌心贴上我手背那一刻,呼吸间尽是属于他的淡雅檀香。 我神魂一震,下意识怔住。 他带着我下的每一笔都从容不迫,恰到好处。 直到填完五官,我的整颗心也没能沉静下来。 收了笔。 他沉声听不出情绪的说了句:“手艺还需长进。” 而我回了神后看向眼前耸立的那只纸人,乍一眼还真像活人! 吓得我从板凳上跳起来连连后退好几步,差些撞到他身上。 再多打量那纸人两眼,像,实在太像了! 面部轮廓,眉眼鼻嘴,甚至连眼睛里的神韵都和红鸾一模一样。 这是他画出来的…… “这是通阴纸人,只要把它拿去红鸾的尸身前烧掉,红鸾就能借着它找到阴曹地府的大门。” 我看的头皮发麻,“通阴纸人?” 他又拿起了毛笔在纸人额头点了个红印:“纸人点睛通灵,你爸有没有告诉你,在纸人眉心点抹红,通灵的纸人就跑不掉了。” 还有这个说法?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 又长见识了,他好像懂得比我爸还多!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你现在知道了。”收拾好笔和颜料,就拎着纸人带上我一起出门往昨天那个水塘的方向去了。 随着水岸边火光的愈燃愈烈,那只栩栩如生的纸人也渐渐被火海吞噬。 火光冲天之间,我隐约看见一名白衣女人附身在纸人内,随着纸人一起坠进了无尽火渊—— 纸人被烧尽,水塘里密密麻麻的水草也瞬间消失不见。 深水褪去,又变回了早前几年干枯土坑的模样。 枯塘里,一条鱼也没瞧见。 他抬手将那副白玉耳坠化了出来,一道银光扫过,耳坠在他掌心碎成了齑粉。 “这副耳坠吸人精气,怨念太重,红鸾去投胎了,它也不可再留在世上为祸阳间,还是毁掉好。” 我赞同的点点头,“虽然红鸾不在了,这东西的怨气也散了大半,留在世上不至于要人性命,可毕竟是阴人的东西,戴上终归对身体有损害,阴气太重伤身,容易生病撞邪。” “懂得挺多。”他理了理袖子,打算离开:“还不走?愣着喂虫?” 我忙撵上。 今天他的步子刻意慢了很多,像是在等我。 走到昨天别人袭击他的那个地方,他突然停了下,然后,主动牵住了我的手。 我吃惊望向他。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风轻云淡的说:“本王刚历完天劫,又剥了蛇王皮,所以附近的蛇妖才想报复本王。 你昨天中的毒针上裹着很厉害的蛇毒,本王要是不帮你吸出来,你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毒发身亡。” 和我说这些……是告诉我,他又救了我一次? 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都这样说了我当然要想办法报答一下了! “我回去给你多上两炷香!” 人争一口气神争一炷香嘛! 他皱眉,俊脸冷了:“本王是问你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我恍然大悟的点头,动了动肩膀,“还好,脖子疼。” 他没说话了。 片刻,他突然又开口:“本王还有笔交易想和你做。” “什么?”我新奇问。 他说:“本王需要一大笔阴债,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帮本王处理一些阴事。” 处理阴事……他不会是要我帮他抓鬼吧!我也不会啊! 呸,我就知道牵我手没好事! “我不会……” 我爸虽然是干这一行的,可我家是扎彩铺,不是风水铺! 他过了很久,才接着说:“报酬是,你每做成一笔阴间生意,本王就早一个月还你自由。” 早一个月…… 三年,三十六个月。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最多只需要帮他做三十六件阴事?! 而且早一天做完我就能早一天摆脱他、这位龙王爷的控制……好像也不是很难! 我来兴趣了,“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拿出了打工人的职业操守,两眼放光的问。 可我答应他了,他却好像不开心了。 一张本来就冷清寡淡的俊脸,现在就恍如冻了几千年的冰山,让人光看着就浑身打冷战。 刚刚还好好的清澈眼神,这一刻仿佛淬了严冬的千丈冰海,眼底如同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又冷又吓人。 我看他脸色不大对,怯生生的撒开他手,挪远点,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怎么了?” 我哪句话惹到他这位冷酷的阎王爷了! 他明知我怕他,故意抬步走近我,把我逼得步步后退。 我没骨气的退了两步,直接被他冰冷要剐人的眼神给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 还没开始紧张呢,下颌就突然被他弯腰一把掐住了。 一股子生疼顿时直袭头颅,我脖子也被他这么粗鲁的动作牵连到,乍得刺痛。 不同于以前刻意小心,他这次掐我下巴的力气很重,像是要把我下巴骨捏碎了一样。 第23章 帝尊需要多学习 “你就这么不待见本王?这么想让本王早点消失?!” 他突然发飙,目中冷意渗进了我的骨髓,眼底怒火成刃:“假如再出现一个李半仙赵半仙,你是不是还愿意帮着他们,一起除掉本王!” 我呆住,惊恐地直直盯着他那双冷酷绝情的眉眼,不知所措地嘤咛:“我、没有……” 话题是你起的,条件也是你开的,怎么到最后怪起我了! “住口!”他狠声打断我,漆黑的瞳孔里有震怒,有不甘,似乎还有一丝丝悲凉:“你还是这样……不待见本王!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本王把你……” 说到此处,他陡然止声。 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又变得这么可怕,还是,这才是他本来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我酸疼的下巴上,眸光黯了黯,突然一用力,把我甩了开,压低声道:“就算是不待见本王,也得忍着!不然你爸的命,就别要了!” 听他提到我爸,我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再回首,他已经消失无影了。 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荒无人烟的田地里。 我揉着痛感未消半分的下巴憋屈爬起来,心有余悸地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人啊……我干什么了,怎么突然就生气朝我发火。” 还拿我爸威胁我! 所以,为什么要早点离开你……心里没点数么! 留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龙王爷在家里,就等同于在身边安个炸弹。 还是不定时随机炸的那种! 幸好这一片我熟,知道回家的路,还能摸回去。 揉了揉火辣疼痛的脖子,我觉得咽口气喉头都如刀割一般。 本来想着快点回去拿去淤血的药膏抹一抹的。 谁知道走着走着半路出现一条拦路虎。 彼时我瞪着它,它瞪着我,我们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后,它眼里绽出凶光。 猛地一声狂吠,摇着尾巴就亢奋地朝我扑了过来。 “啊——” 我魂都要被吓掉了一缕。 转头撒腿就跑路。 于是我在前面狂奔,它在后面狂追,边追,还边汪汪汪叫个不停。 眼见着那狗就要追上我了,我害怕地哽咽了一声,狂飙眼泪:“我招谁惹谁了!连你也欺负我……” 想到我刚脱离恶龙的魔爪,就要丧命于狂犬的尖牙,我就有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悲怆感。 原本我这不争气的躯壳就没有多少体力,被它这么一追,跑了十几分钟后我终还是腿一软,上气不接下气的摔倒在了田沟里,手掌都被草叶子剌破皮了。 而就在那条恶犬一个跳跃扑上来那一刹—— 它突然身子一抽搐,硬邦邦地摔倒在地上,张嘴吐舌晕死了…… 好险! 我冷汗直流地忙爬起身,踉踉跄跄地一路小跑回了家。 接连被吓了两次,我实在有点遭不住。 午饭与晚饭两顿都没有胃口吃,脖子上了药也没有好转。 我浑身的不舒服,半下午就撑不住躺床上睡了。 直到晚上八九点,我醒过来一次,手下意识往床边搭过去,摸了摸…… 空的。 他没回来…… 算了,没回来就没回来吧,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我莫名有点气,拉被子裹好自己继续睡。 又不知过了多久,床震了下。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见了两个男人闷声说话: “追女孩可不是这么追的,帝尊总得学会,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人家以前可没这么吓过你。” “是本帝太心急了。” “感情总得循序渐近,你们才相处了几天。对她有点耐心,这一次,你还有机会。” “本帝只怕,镜花水月,终究一场空。 没和她见面之前,本帝怕她早早体会到了红尘的快乐,爱上了别的男人,到时本帝如果出手弄死那个人,他日她得知真相,不会原谅本帝。 和她见面之后,本帝又怕本帝走不进她的心里,她这么排斥本帝,本帝不知道该如何对她,和她相处。” “或许,帝尊需要学习了。” “学习?” 脖子上总有凉凉的东西抚过,让我好受了很多。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爽。 只是第二天睁开眼起床时,我看见身侧空空的床位,竟脑残的有种心底空落落的感觉…… 他莫名其妙发火,然后消失不见,行,省了我伺候他的麻烦! 看了眼时间已经上午八点了,我起床洗漱完,下楼,犹豫了一下出门前要不要给他上香…… 但一想到昨天他那凶神恶煞的样…… 上什么香,喝西北风去吧! 大不了他问我就说忘记了,下次补上。 不用伺候他了,我在家闲着也无聊,就想去爸那里帮个忙。 临出门前我特意观察了一遍四周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很好,没有! 大白天,晴空万里,太阳公公起得早,这个时候外面最干净。 到了我爸的扎彩铺,磨盘正跟着我爸学做龙凤蜡烛。 我还在他那听到了一个消息。 镇上警察昨天找我爸谈话了。 主要是因为我,以及我的那通电话。 警察说,鉴于没有真的闹出人命,所以他们只对柳荫村那些村民做了思想教育,严词批评了村长,还罚了宋译的款。 给龙王庙送祭品是民间习俗,虽然送大活人违法,可我现在人还活着,龙王庙在桃花镇上又是个特殊的存在,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息事宁人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他们可以承诺保证我的人身安全,逼迫那些村民签保证书,再不拿我祭龙王。 我爸听完也就呵呵两声。 用磨盘的话说,我已经被送给龙王了,龙王也已经缠上我了,加上龙王庙的那一通恐吓,他们以后有这心也没这胆子再招惹我了。 所以昨天的那通协商保证,就是放屁。 磨盘还告诉我…… 其实我爸当天晚上就得到我差点被勒死的消息了,只是听见他们说,后来是龙王爷显灵救了我。 他知道,既然我家选择供奉龙王爷,龙王爷也已经给了我信物,那我的小命就暂时不会出差池。 他清楚我从小到大最心疼他,最害怕他担心,因此也没有立刻打电话询问我的情况。 于是我今天来了,他就正好顺道看看我。 “家里请了龙王爷,那龙王爷就是你名副其实的男人,你不用怕他,虽然我们现在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看上你,但目前情况来看,他对你没有恶意,而且还在暗中保护你。 如果他不现身的话,你把他当做护身神仙也行,最多也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不过我看你这样子,对嫁人也完全没兴趣。” 要怎么和他说,那龙这两天一直和我在一起呢,并且昨天还差点捏碎了我的下巴骨! “柳荫村村长那个老东西这两天遭报应了,闺女不安生,家里还闹黄鼠狼,一早我就看见他在隔壁买香蜡纸炮,看来是打算供黄大仙。 还有你那个奶奶,听说长了一肚子虫,昨天请地里仙过去作法,吐出来的全是大黑虫。估计,是龙王爷有心想要收拾她们。” 龙王爷? 村长和谢家发生的事的确奇怪,难道真是他的手笔? 他该不会真是在为我报仇吧! 我心不在焉地给纸人刷好颜料,提笔画上五官。 轮到点眼的时候,我爸突然高喝一声:“宸宸!谁让你点眼的!”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笔没点上眼睛就掉了下去。 第24章 画活人死得快 好险,差点酿成大错! “我忘了……”我捡起来毛笔不好意思的说。 我爸丢下手头的活就急匆匆赶过来,老脸发青地审问我:“是谁教你这么画的!” 这突然严肃的语气委实让我惊了下,我不解地啊了声,“这不是跟你学的吗?” 我爸嘴唇发白,盯着纸人瞪大眼睛:“放屁!我什么时候教你画过活人!” “活人?”我也诧异地看向手头那个画好一大半的纸人。 简单的现代人装扮,白衬衫,粉红色小裙子,长发披肩,头上戴着一朵鸡蛋花发夹,弯弯的眉眼,眼下有颗泪痣,鼻梁高高的,烈焰红唇,有种异域风情的美,即便没有点上眼珠,也能看出这女孩的颜值有多么逆天。 这是活人吗…… 我不信,毅然看向我爸:“爸你不能因为我画的纸人好看,就说我画的是活人啊,我没见过有活人长这样啊!” 我爸意味深长地盯了我一阵。 最后将纸人一把拽过去:“你还是别画了,太危险!磨盘等会儿拿去烧了,记得,按照我教你的处理画错纸人的方法烧!” 磨盘愣了愣,然后隔得远远的点头,“好嘞!” 我被我爸的这通操作给惊得无语。 手头的活计放下,我无奈叹气:“爸你也太草木皆兵了。” 我爸正了正神色,捞捞袖子,继续回去用刻刀雕龙烛。 安静两三分钟,才再开口,嗓音闷哑:“你从小,爸就告诉过你,咱们做纸扎这一行,不画生不画死,画眼不画睛。 不画生,是因为咱们的手艺都是祖祖辈辈从古时候传下来的,咱们做出的纸人,在阴间是用得上的。 时代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太多传统行业都没落了,手工渐渐被机器代替,连咱们扎彩这一门,现在存于世上的纯手工人也是少之又少。 那些黑了心肝儿的大老板看中了这一行,连这个钱都想赚,这才导致市面上出现了一堆印刷品,还有塑料品,各种批量生产的纸人,实际上到了下面都是一滩废料。 要问为什么,无非是批量生产的那些没有灵,本来就是一堆死物。 而咱们亲手做的,却是纸人成形就有灵,况且扎彩这一行规矩多,只有遵从了这些规矩,符合阴阳两界的法则,这些东西才能在阴间流通。 纸人本身就有力量在,画生,会勾生人魂,要是纸人有了独立意识,可能还会害人。 不画死,是容易把正主招上来。 画眼不点睛,也是因为一旦点睛,纸人就有了一口活气,可以看见东西,会跑,更会招惹孤魂野鬼来附体。 这三条,都是咱们这一行的大禁忌。几十年前你爷爷就不小心给人画了个死人,差点把咱家闹的家破人亡。 那件事是我亲身经历过的,现在想起来还浑身竖汗毛,你年轻,还不知道这一门的厉害!稍有不慎,就会遭报应,全家死绝!” 我搓搓手疑惑:“那如果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不小心正好画了个活人或者死人,而且附近还没人认出来呢?” 我爸简单说:“这种概率小之又小,爸早前就和你说过,画纸人和画人不一样!你不能用画人的画法来画纸人。 纸人的五官要偏平庸,虽说人都是一双眼睛一双眉毛一个鼻子一张嘴,但只需一笔,就能让纸人的模样有无数个可能。 只要不是存心,或者其他不对劲的元素,哪有那么多巧合!更何况咱们画纸人,都有一套模板,你只要中规中矩地画,那画出来的就不是人。” 吹去蜡烛上的粉沫,我爸皱眉忧心道:“你啊,从小就喜欢不守规矩,乱画一通,早就和你说了,别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你就是不听!” 我不好意思地嘟囔:“那还不是你画的太丑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画的漂亮,卖的也快!” 我爸瞪了我一眼:“死的也快!” 我:“……” “反正你要牢记,咱们这一行,谁乱了规矩谁遭殃,有多大本事办多大事。”我爸话里有话的念叨。 我瞧着我爸手里那只已经快大功告成的龙烛,“咱家什么时候卖办喜事的用品了?” 磨盘擦擦脸,不仗义的嘿嘿一笑,“姐这就是你没见识了吧!这是冥器,不是人用的,是那东西在下面结婚用的! 昨天我七舅舅的侄女的远房堂兄来店里找了师父,原本师父是不肯做这种损阴德的东西的,但他说他儿子和人家是通过阴媒介绍认识的,合阴间法才结为夫妻迁坟合葬。 也是阴媒告诉他,只能来师父这买喜烛,师父一听有阴媒介绍,才接下这笔订单!我看了那两位的照片,呜呼,男帅女美,很般配!” 是了,要想办那种喜事,如果走正规程序是需要请阴媒的。 阴媒是阴间认同的合法职业,和爸这个扎彩匠一样,虽然是人,但勉强可以算阴间分配在阳界的半个公务员。 阴媒手里有已逝单身男女的名单,谁家要是看上另一家的谁,就可以带礼金去请阴媒,由阴媒做中间人,询问双方的意思。 在下面的双方如果都同意,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下聘迎娶,一个完整的阴婚比较复杂,要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完整办下来需要九天,期间少一个流程都不行。 比阳间人办婚礼还要谨慎讲究。 有阴媒保媒成的阴婚能保家宅,安风水,是功德,所以两家成了,有利无害。 但由于当下这个时代太多人已经不注重这个了,阴媒的存在也少之又少,大多人甚至不知道有这一行存在。 而阴媒收取的礼金也不是笔小数目,因此有的人家想办这事,两家人一合计,也不管下面的同不同意,就直接合了。 要是侥幸走运双方恰好看对了眼,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没看对眼,那就得好一通闹腾。 更有甚者丧尽天良,抓住了这个商机,乱卖骸骨给人配婚,这种行为无论是在阳间还是在阴界都是犯法缺德。 我爸干这一行来处事比较严谨,如果是胡乱搞的婚事他肯定不会接这笔订单,但有阴媒撮合成的婚事,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我贼兮兮的凑上去,看着我爸手里的蜡烛,厚着脸皮调侃:“爸,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爸白了我一眼,嫌弃道:“这些都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你迟早也是要学的!看你磨盘老弟,十来岁就已经会的比你多了。 反正你现在和宋家的婚事吹了,在家懒着也没事,以后就多来店里帮忙,我教教你!等几十年后你爹老了,还指望着你靠这一门给你爹养老送终呢。” “不着急,爸你今年才四十五岁!你还能干到六十五岁没压力!二十年足够我学完你的手艺了,再说你不还有磨盘吗,磨盘他妈把他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以后磨盘就是你儿子,有我在,你不愁养老,有磨盘在,你不愁祖传手艺没人传承。” 我爸瞪了眼傻兮兮的磨盘:“就他?比你还笨,扎个纸人慢吞吞的,教他做冥器,两年学不会一个!指望他传承手艺,母猪都能上树。” 磨盘不高兴的鼓鼓腮帮子:“师父你对我的要求太高了!就说一天扎五十个纸人,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我手都磨破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师父我小时候学扎纸,一天扎二十个纸马,六十个童男童女,手上磨得全是泡,你师爷还端个凳子坐在我身边,手里拿着藤条时不时往我身上打一下,一藤条下去就是一个血印!” 磨盘嘀嘀咕咕的抱怨:“师父你这种行为属于典型的自己淋了雨也要撕破别人的伞。” “再多嘴今晚你继续扎纸人。” “我错了我错了!” 听着我爸和磨盘拌嘴,我没忍住的低头笑出声。 不能扎纸人,我就去旁边扎灵轿子。 下午我去给我爸和磨盘储备口粮。 这两个大老爷们平时要多粗心有多粗心,谁也不会主动看存粮还多不多,住在铺子里每次都是我赶着他们没有断粮前立马去街上的小超市囤,如果我哪天也没留意忘记了,那后果可能就是他们某顿饭惊奇的发现,家里没东西了。 然后给我打电话,让我临时给他们开小灶。 我拎着两大袋的东西艰难的从外街走到里街,小到葱姜蒜,各类调味品,香菇酱辣椒酱萝卜干,面包饼干矿泉水饮料,大到面粉大米还有一堆零嘴食啤酒,总之他们平时可能吃的我都买了一份,一份大约能管一个星期。 快走到我家店铺门口时,说起来也是倒霉,我竟然撞见了宋译谢沐瑶那对狗男女在旁边水果摊买水果。 两人是开车来的,宋译一身笔挺西装刷的黑亮,谢沐瑶穿着一身过膝蓝裙子,披着黑长直的头发,鬓角夹了一对眼熟的蓝水钻发卡,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宋译身后,浑身都散发着温柔美好的气息。 我看了那对发卡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半个月前宋译也送了我一对一模一样的发卡。 第25章 你的确画了个活人 那时候我觉得发卡太显眼,更适合做了发型佩戴,而且我们现在是在乡下,打扮得太贵气有点不符合环境,因此他送给我以后,我就将它放在首饰盒子里落灰了。 没想到啊,这宋译后来竟然送了一对一样的给谢沐瑶,他不嫌膈应么? 宋译这人向来在意形象,在大城市开过眼界后,回来出门就是豪车西装,但凡正式一点的场合都会打扮得光鲜亮丽,满意地享受周边人的夸赞。 实际上他永远也不晓得,在这个贫瘠的小乡镇,他的光鲜亮丽只会与这边的朴素风气格格不入,别人能当着他的面夸他,就能背着他的脸恶心他。 以前我不喜欢他这么高调,他就看在我的份上勉强换上了正常点的风衣。 现在与谢沐瑶走在一起了,小皮鞋穿上了,小领带打上了,再陪着同样光彩照人,面带娇羞的谢沐瑶往那一站,就是一条亮丽的风景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市里土豪下乡体验生活了。 “宋译哥,想吃火龙果……” “给你买,挑最红的!” 小姑娘一撒娇,卖水果的老大娘都翻白眼了。 我本来想躲着这两个瘟神赶紧跑的。 不想我都挤到路对面的店铺屋檐下了,那个眼尖的谢沐瑶还是看见了我。 “嗳,那不是我妹妹吗?宸宸!” 听见那甜美的嗓音,我顿时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 硬着头皮想当做没听见,拎着东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我想赶紧逃来着,谁知道那丫的踩着小高跟跑的还挺快。 三步并两步就赶到我身侧,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瞟了眼无人的四周,本相毕露:“啧啧,还没死呢?怎么着,看见宋译哥和我在一起,难受吗?几年前我就和你说过,你抢不过我的,和我比,你还太差劲!” 啊对,她打小就喜欢宋译来着,那时我们在一个学校上学,宋译是校草,她是校草舔狗。 所以她现在是舔狗转正了。 “你撒开我!”我两手拎着沉重的东西,不方便直接甩开她。 她挑唇阴森一笑,“行。” 然后就是经典的身体主动往后一倒,恰好弱柳扶风的倒进了赶过来的宋译怀里…… 真狗血,这辈子都没想过这种倒霉事会真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瑶瑶!”宋译及时出现英雄救美,一把搂住了柔弱的谢沐瑶,随即朝我投来了恼恨的眼刀:“白鳞宸,你作死!” 我无语的瞧了眼自己绷得挺直的一双手臂,毫不客气地还回去:“宋译,你瞎!” “白鳞宸!” 不等他把火发起来,我就两手东西一放,上前一脚踩在了谢沐瑶花里胡哨的脚丫子上,然后潇洒扬手,帅气的一巴掌扇在谢沐瑶脸颊上。 宋译目瞪口呆的要发疯,我机灵地后退拎上东西就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我就欺负她!有本事你继续杀了我啊!” 宋译双眼喷火,谢沐瑶显然是被我一巴掌给扇懵了,过一阵才反应过来要哭一哭。 “宋译哥,她打我!”谢沐瑶两眼猩红,哭得梨花带雨那叫一个惹人怜惜。 “你找死!”宋译放开谢沐瑶就要上来掐我脖子。 我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站在原地让他掐:“你敢!你难道还想再进一次局子?罚你个三万块!” 听到三万块,他已经掐上来的手瞬间又缩了回去。 的确,他在咱们镇子上算个富二代,可在大城市,他就算个球! 更何况,自从毕业后,他爸留给他的生意就没挣几个钱,他爹的遗产一大半都被他拿来买豪车养豪车了。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他的家底很快就要被他败光了。 所以他现在得学会省钱。 据说前两天他才刚被警方罚了三万,今天再罚,他该肉疼了。 有力的手指节猛地攥成拳,他有气没地撒,只好恶狠狠的瞪着我咬牙切齿:“算你狠!” “宋译哥……”谢沐瑶见他这么快就怂了,很不爽地晃了晃他胳膊,哼唧着装可怜:“我头好疼……” 宋译立刻又母鸡护崽一样赶紧把她抱进怀中,擦擦眼泪,按按太阳穴,温声细语的哄上两句。 哄完,有骨气地将凶戾目光投向我:“白鳞宸,我知道你恨瑶瑶抢走我,你还对我有脏心思,但是我们已经结束了!我想要的,一直都是瑶瑶。你,什么都不算!你打了瑶瑶一巴掌,该还回来!” 我对他有脏心思?我还恨谢沐瑶抢走他? 他就这么自信么? 什么时候渣男也这么抢手了? 我懒得给他脸,“我人就在这,你有本事打回来,但我可警告你,我现在啊,可是龙王爷的新娘子,邪门得很,你打我,到时候姐姐的奶奶要是肚子又长虫了,那可就没办法喽。哦不,也许下一回肚子长虫的,是我的好姐姐呢!” 谢沐瑶听见这话,脸瞬间就白了。 “宋译哥,我害怕,我害怕……”小美女委屈的偎在宋译怀中诉苦。 “你敢威胁我!”宋译不服气地抬起巴掌就要打我,可惜,那手迟迟都没能落下来…… 不但巴掌没落下,还叫我爸和磨盘看见了。 “死龟孙,你又来欺负宸宸,我一锤子锤死你!” “大家都来看啊,前男友带着小三拦路打人了!” 我爸和磨盘一人拎二十斤重的铁锤来敲人,一人扯着嗓子在街上大吼宣扬,分工明确,目标精准! 宋译人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店铺的男男女女就已经闻声冲出来吃瓜围观了。 我爸气势汹汹而来,扬起铁锤就要砸死他,他躲得快,见状不好拉着谢沐瑶就跑。 “你这该死的鳖孙!还敢来骚扰我家宸宸,还要不要脸,亲姐姐抢妹妹的男朋友,亲男友为了小姨子给对象下药把对象弄去祭神,这镇子上谁不知道龙王选的祭品是这个姓谢的! 你们抢我女儿,差点害死我闺女,现在还来骚扰她,你们别欺人太甚!” 我爸举着铁锤将他追跑了一百多米,那没出息的男人逃跑过程里还伴随着女孩吓破胆的尖叫。 直到那两货上了豪车,麻利的驱车逃跑,我爸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对着那车的后窗继续骂街: “我白木堂今天把话搁这,谁敢动我闺女,我让他家连着三天办三场白事!我包他全家的花圈!” 我瞧着我爸那彪悍的身影,默默念了句:“老爸威武。” 磨盘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担心问:“没事吧姐,那家伙欺负你了吗?” 我摇摇头,心里很爽:“不但没欺负着我,我还踩了谢沐瑶一脚给了她一巴掌。” 磨盘立马露出了崇拜的眼神:“哇呜,我姐牛批!” 事情的结局,是以宋译谢沐瑶狼狈逃跑画上句号的。 我爸这么一闹,整条街的男女老少都吃了个新鲜瓜,估计用不了两个小时,整个桃花镇上都能传遍宋译的丑事。 赶跑了宋译,我爸拿着铁锤回来,看我完好无损,才气呼呼道:“走闺女,回家!这鳖孙,惯的!” 我冲我爸嘿嘿一笑,乐呵呵地跟着我爸和磨盘回了铺子。 太阳下山,我给我爸和磨盘做好了晚饭,准备回家歇着。 出门时磨盘也扛着那只画坏的纸人跟了我一起走。 我回家,他去屋后竹园处理东西。 “你们记得要按时吃饭,我明天没事的话,再过来。” “好嘞!姐你做饭比师父做饭好吃多了!” “那是。”我美滋滋地捏了捏磨盘背上的纸人,有点惋惜:“爸也真是,非说这是活人,这哪里像活人了……他就是见不得我画的比他漂亮!” 磨盘闻言停了一步,面露难色,一脸别扭地抬眼看我,“那个姐……你这画的,的确是个活人,我好像也见过……” 第26章 龙王大人,我们回家 我:“???” 闹鬼了?! 回到家,屋里还是空荡荡的。 那个龙好像一直都没回来。 简单做了顿晚饭,吃完洗漱完我就上床睡觉了。 又是充实的一天! 躺到九点钟,外面忽然刮起了一阵强风。 我以为是他回来了,就毛骨悚然地赶紧往床内侧挪挪,把被子往身上裹紧些。 我都做好迎接他的准备了。 但十来分钟后,外面的风停了。 他也压根没出现。 我静静躺在床上心底犯起了嘀咕:真生气了,不再回来了?他不会一气之下三年之约也不算了吧? 真被我气走了? 早知这么好打发,我就应该早点惹毛他! 也不成…… 万一他气急败坏掐死我,或者一口吞掉我怎么办? 更何况再怎么说,人家也救了我三次。 他,或许和我想象中的残暴龙王,并不一样。 除了阴晴不定这个缺点,其他方面还是勉强能说得过去…… 不过眼下更麻烦的是……我好像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感觉。 他现在不在,我反而有点心底空落落,身边没安全感。 呸,才一起睡了两夜就惦记上人家的体温了,他可是龙王! 白鳞宸你脑子有问题才会怀念他在的感觉! 没出息! 我气鼓鼓地将整张被子都裹在了身上,闭眼继续睡觉。 不过我没想到,他这场气,生的也太久了。 竟然足足一个星期都没再现身。 这一个星期我大多时间都在我爸的扎彩铺子里帮忙,早出晚归的,身边也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日子过得也算舒爽,就是多了个一听见风吹草动就心乱的臭毛病。 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走后的第三天,我没忍住去给他的神位上了炷香。 往后每天都按时给他上香送祭品。 香是如数烧完了,但送过去的祭品都烂了也没见被动一下。 我以为他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都快激动地开瓶红酒庆祝一下了。 可,第八天。 晚上九点,我躺在床上拿着平板用触控笔在软件画布上精修一副设计图的线稿。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异响,像有人往我家院子里丢了碎石头。 我穿着睡裙,披上一件外衣就觅声下了楼。 院子里的确有碎石头砸进来,不过是站在墙头的两只燕子干得好事。 我检查了一遍四周,没发现异常。 拢了拢衣服打算回屋时,余光却无意扫见院子里有血…… 那血红得刺目,留在院子里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血液大半都干涸了。 不像是动物的血,动物血没这么多,照这个流法估计刚出门口就血尽而亡了…… 我盯着那血,心底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我顺着血迹洒下的方向,一路来到了大门前。 壮着胆子把门闩抽开,我打开门。 血是往门外左边的小道上洒去的…… 流血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人还是鬼。 可我今晚的好奇心就是格外重,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就锁门顺着一路的血迹寻了过去。 深更半夜,乡镇僻静的小道上一点光亮都没有,晚风吹得路边蒿草来回摇晃,活像一只只鬼影在夜幕中摇晃起舞…… 走了二十多分钟,那血迹还没到头,我却已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想起那天傍晚墙外树影里藏着的两只厉鬼说的话,我越往前走,心底越发毛。 护身符不在,等会儿我要是见到个人还好,如果是其他东西……那我岂不是在送死! 再说,就算是个人,照这一路的血看,也该流血流死了吧! 我不敢再多想,拿着手机就果断转头跑路。 大晚上的我发什么神经呢! 不管了,先回家,狗命要紧! 只是那血是从家里洒出来的,也不知道我家现在还安不安全…… “她怎么回去了?她回去了龙王大人该怎么办啊。” 草丛里陡然传出的两道诡异低吟令我不禁浑身一震,步伐僵硬如焊在了地上。 不是被那声音吓到了,而是被它口中的龙王大人给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龙王大人…… 他怎么了?! “龙王大人历天劫留下的雷伤发作,已经在前头的破旧茅草屋里闭关了八天了!这次天雷将龙王大人伤得很厉害,龙王大人今日出关着急去见龙娘娘,谁知刚进家门,伤势又发作了,后又跌跌撞撞的返了回来! 我瞧龙王大人这回雷伤的反噬来得更凶猛了,也不知道龙王大人能不能挺过去,要是挺不过去……” “龙王大人道行高深法力通天,一定能好起来的!如果今晚真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龙娘娘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龙王大人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也顾不得查找说话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了,立马转身,手里捏紧了发光的手机,一路沿着那些血迹大步往前跑—— 如果早知道那些血是他的,我就不会那么磨磨蹭蹭了! 怪不得一个星期都没见到他,原来是受伤了。 流了那么多血,他不会死吧! 不,不可能,他又不是人,他命硬,死不了! 他最好别死……他一个星期前掐我下巴的账,我们还没算呢! 跑过去的这一路,我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个念头,思绪乱如麻。 每个念头,都是关于他。 潜意识里,还怕极了他会死,怕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一条死龙了。 其实这个人除了脾气差点,其他方面都挺好的。 他没我往常想象的那么坏! 狂奔了将近半个小时,我才在一条陌生的小道尽头,看见一片大水塘,看见水岸边一个破旧漏橘色烛光的茅草屋—— 我不敢耽搁,直接跳进了荒草地里提着睡裙踩着拖鞋,在坑坑洼洼的泥巴地面狂跑。 好不容易绕到了茅草屋的木门前,我一个激动不管不顾的用力推开门—— 屋内昏沉的烛光顷刻松撒出来,扑在了我脏兮兮的睡裙上。 我昂头,正好对上了那双倦意深沉的幽冷眸眼。 “鳞儿……” 他的喉头堵着血,嗓音沉闷沙哑。 光裸的上身布满了条条乍放赤光的伤痕,血从他的身体裂缝中缓缓溢出,流下来,浸湿了他的腰间衣物。 他盘腿坐在冷硬潮湿的床板上,面容苍白,连两瓣薄唇都失了颜色。 眸眼里再无往日威仪寒光,目色浑浊,双眼攀满血丝。 额角豆大的汗珠沿着完美的下颌线滑落,没入腰腹间的深紫。 长发松散在肩后,还有些凌乱。 他,之前哪有这么狼狈过…… “你、怎么了?”我走过去,攥紧手机,嗓音好似带着哭腔。 他剑眉微拧,别过头去,喘息着说:“受了点小伤。” 缓了缓,刻意冰冷嗓音:“你不该过来。” 我咬了下嘴唇,看着他肩头的重伤,心砰砰跳得极快:“为什么不回家。” 他怔住,“本王……”想开口冷淡回应,但体内的不适还是让他不受控制的身子一晃,头脑发沉,单手扶住额,眼眸深处隐有蓝光,“本王,怕吓到你。” 浅浅的几个字,却是让我心下一软。 姑且不和计较他上次掐我下巴的事了! 我走过去,伸手想扶他:“龙、龙王大人,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放轻声请求他。 第27章 夫人,你真是要了本王的命…… 他见我靠近,却避之不及地厉声阻止:“别靠近我!”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被他吓得挺直了脊背。 他咬牙,额角青筋直跳,仿佛在忍耐一股极致的疼痛,再启唇,吐息发抖:“乖些,不要靠近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怕、怕伤了你。” 原来不是讨厌我,是怕伤到我。 不知为什么,眼眶热热的。 我攥紧手,心下一横,脱掉自己外套两步迈过去,不等他回神就把衣服裹在了他身上。 手指碰到他的身体,我才发现,他肌肤好冰,他身体在抖。 “鳞儿,你不听话……” 我在他身边坐下来,盯着他身上的伤口,想伸手去触碰,又不敢,“疼不疼?” 他淡漠的目光在与我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倏然温暖,变得柔情,犹豫了一会儿,说:“疼。” 我真诚问道:“我能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他的眼神多了两丝缱绻:“不能。” 我咬唇没说话。 他疼得皱眉,许久,声音喑哑道:“你要是真想为我做点事,可以,抱一下我。” 我愣住:“啊?” 他错开我的眸光,薄唇苍白干裂:“我、冷。” 对啊,他冷,他的身体都快冻成冰块了! 我也没想太多,立马就一把抱住了他。 搂住他的那一瞬,我心口冰的一抽,倒吸一口冷气。 但我没松开他,还把他越抱越紧。 他咽了口血,抬手,指节僵硬地扶住我腰,哽咽着说:“我、会尽力控制自己,不伤你……”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却在考虑我的人身安全。 我就说,他也没有那么坏。 我默默用胳膊上的温度磨了磨他的脖颈。 他在我怀中绷着脊背忍耐了很久。 痛得忍不住时,就掌中用力稍握紧我腰肢。 他白皙的脖颈下,赤光还闪烁得耀目。 我咬住唇角,听着耳畔他的喘息声渐微弱,心里突然不安,“龙、龙王爷,你没事吧……你不会、不会……”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就觉得肩上一沉。 他倒在了我怀里。 这是昏倒了? 血早在不知不觉中浸透了我裹在他身上的那件薄衣,我于心不忍的伸手,为他理了理墨发,绞尽脑汁的想如何给他止血。 用手?他身上伤口那么多,我就算长了一百只手也止不过来。 用别的东西…… 我身上也就只剩下这一件睡裙了! 学电视剧把裙子撕破给他捆住伤口? 那也不成啊,我裙子被弄脏了,贴他伤口上,万一细菌感染,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要不然带他回家?可他伤得这么重,能挪动吗? 我家有止血药,囤的还有纱布消炎水……人用,但不知龙能不能用。 不管了,有药品就不错了,还分什么人用龙用,只要有,都可以试试! 他不能动,那我或许可以先将他安置在这,我跑回去拿东西。 我加快些速度,来回也就一个半小时! 想到这个办法,我抱着他,轻轻在他耳边嘱咐:“家里有消炎止血的药品,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但目前没有其他法子了,只能都试试,你先在这里等我,我一个小时就回来! 你、你撑住,一定要撑住。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我扶着他沉重的身躯,小心翼翼的扶他躺在潮湿的木板上。 看着他浑身血淋淋的惨样,我根本不敢耽搁,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但,人还没迈出门槛,我的腰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量给圈了去。 电光火石间,顶多两秒钟,我就糊里糊涂的被一具高大身躯给强按在了茅草屋竹竿扎成的墙壁上了…… 我昂头,撞上的两道视线暧昧而炙热。 男人放大的俊脸就在咫尺,失血过多导致的苍白面容竟在此刻多出了两抹红云…… 他的手,一只搂在我腰上,另一只却悄然抚上了我的脸颊。 垂眼看我的眸子里也意味不明,隐约藏着一股贪念。 “龙、龙王爷,你怎么了?”我对着他的眼,不明所以地问。 他倏然低头,薄唇擦过我的嘴角,落至我的耳根。 浅浅一道摩擦,勾得我霎时脑子一轰,老脸发烫! 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我腰上揉捏,恰恰好的力度揉得我差些气血逆流,没几秒就身子发软了。 他蜻蜓点水的在我脖子上亲了一口。 我觉得我的心要跳出嗓门眼了,噗通噗通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振聋发聩! 反应过来后我想推他,可他,忽启唇,哑着声,虚弱地冲着我耳朵道:“鳞儿,叫我阿玦。” “阿玦……” 要推他的动作僵住。 “绝人以玦,还人以環。” 他轻浅的言语在我心底划开了一层浅浅的涟漪,我呆呆的重复:“你的名字叫阿玦……” 他沉闷地嗯了声,“龙玦。” 我在脑子里过了两遍这个名字,“挺、好听。” 他忽然抬起了我的下巴,浓墨重彩的眸里有几缕委屈徜徉,“就只是、名字好听么?我,不好看?” 我霎时脸颊涨红,羞涩别开目光,心跳更快,再开口,嗓音因惊惶而气虚不足:“你今晚怎么了?你身上还有伤呢,你放开我,我回去给你拿药……” 他携着凉意的玉指很谨慎的摩了摩我下巴两侧,吐息微腥:“上次,我捏疼你了对不对?你生气了,我让你难受害怕了对不对?” 我猛僵住,不敢置信地愣愣昂眸,瞧着他。 他竟然问起了这件事。 “没……” 他打断我的话:“对不起。” 剩下一个‘有’卡在嗓门眼,我吃惊地直勾勾瞧他。 他不会是……被天雷劈坏了脑子吧! 见我呆愣,他把我搂进了怀中,紧紧箍住,气息微弱地道歉: “我太孤单了,我已经很多年没和人相处了,你是我的妻子,我没哄过女孩子,更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喜欢上我。 我知道,我这个性情,你不习惯,我也知道你怕我,别怕,我不会吃你,我宝贝你,都来不及。” 轻描淡写的一段话听完,我已愣在他怀里彻底傻眼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他可是龙嗳! 庙里那凶狠吃人的龙王爷! 真让天雷劈坏了脑子么…… 我迟迟没回应,他愈渐躁动不安,把我往墙上压紧,薄唇微张,吐息灼烫,说话时,好像在忍着痛,也在压着某种翻涌的悸动,“夫人,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告诉我。” 有力的五指拿过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放松地将清凉的唇压在我唇上,我想反抗,他却已柔情万种的抿动我唇瓣,满眼充斥着激烈的占有,又欲又妖地撩动我心魂,每一吻,都亲的人像在棉花团里,浑身酥软,情不自禁想享受更多…… 我这是怎么了,明明、该推开他的,可为什么被他亲,却心生贪恋,恋恋不舍…… “夫人,你知道么,新婚那夜,本王的命,都快被你要了去……”他说这话时,连嗓音都是酥的。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乱糟糟的,心乱如麻,血液逆流,冲碎了心跳,冲红了脸颊。 第28章 夫人,你进来 新婚夜,我是听见他说了句:夫人,你真是要了本王的命。 那晚发生的事我一直都记得不太清,但我还能忆起来,他在我喊疼的时候,柔声细语的安慰过我。 他十分怜惜地向我索要,温柔的和平时出现在我眼前的男人,判若两人。 大学时,我那个饱览群书的疯同桌曾和我说过,男人是兽性动物,如果在办那种事的时候还能考虑女生的感觉,肯定是爱极了女生…… 就像他,这两次都没在将要失控的时候伤到我。 可我们两个才刚认识多久……哪里来的爱。 想着,我已经被他吻得喘不上气了,整个人都瘫靠在墙上,全靠他的怀抱支撑身体。 憋着气难受,可与他亲吻,却能带来异常的舒适。 我又舍不得放开他。 我一定是疯了! 他察觉到我憋得窒息了,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我唇瓣。 松开的那一刹,我唇上一空,心里也溢出了一点不爽。 他依旧抱着我没撒手,虚弱地使起了小性子,把头埋进我脖子里,哽咽道:“你喜欢我好不好?夫人,你别怕我了。别讨厌我……夫人,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试着,喜欢我一下,夫人……” 声音淡淡的,像梦呓。 听着他的话,我也不太好受,就仿佛自己真的辜负了一个待我赤忱,深爱入骨的好男人。 而且,我越看他这张帅得天人共愤的脸,越有种、想要心疼摸一摸的冲动。 他抱着我,在我怀里动了一下,额头的温度烫得我肩膀一麻。 原来已经烧得这么厉害了,怪不得都开始说胡话了。 “龙、阿玦,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找药,你发烧了,我一会儿就回来。”我耐心的哄着他。 他埋在我脖子里喘息沉重,鼻音很低,有点像撒娇:“不想和夫人分开。” 我搂住他发凉的身子,胳膊感受到了他的血还在流,“我们、不分开,我就是回去拿药,很快就回来。” 他昏昏沉沉,“夫人,带我回家好不好?” 带他回家…… 我承认,我的心是软了。 “你,能走吗?” 他呛了口血,“能走。” 我犹豫了一会,决定答应他:“你扶好我,我带你回家。如果路上有哪里不舒服,你及时告诉我。” 他颔首:“嗯。” 我见他这会子很配合,就扶着他调整好了姿势,把他一条胳膊搭在我脖子上,一手搂住他的腰,带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茅草屋…… 回家也好,回家至少能让他睡进暖和的被窝,更方便我照顾他。 带着他这么个沉甸甸的包袱一起走路,我花了一个半小时才终于把他安全护送回家…… 进了家门,我将他安置在椅子上让他暂先缓缓。 然后跑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 热水倒进了木盆里,我端着木盆马不停蹄的去楼上找他。 老家乡镇的生活条件比较艰苦,比不得大城市,有浴室浴缸下水道,身子脏了就能去浴室泡个澡。 桃花镇是个临水靠山的穷地方,镇子里能通电通自来水就已经极不错了,自来水价高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发浑停水,使用起来还没有家里的池水井水方便。 所以镇上很少有人家修浴室,毕竟那一套设备既耗电又耗水,搞不好还耗煤气。 没有浴室,平时我们洗澡就是烧一锅热水,往大木浴桶里一倒,整个人泡进去,洗完了再用一盆清水清一遍,这样方便还省钱。 我本来是打算搬出浴桶给他泡澡的,可看他那一身伤,还发着烧,想来是经不住这么折腾的。 因此也就只好用木盆装点热水端上来,再找一块干净毛巾,等把他那身脏衣服扒了,将就用毛巾一点点给他清理身上的脏血…… 毛巾,热水,消毒药水,止血药粉,纱布绷带,还有内服的消炎止痛胶囊……等会儿要用的东西全部准备好后,我成功卡在了扒他脏衣服这一步…… 我拿着湿漉漉的热毛巾,对着他腰腹处的血衣犯难。 扒吧……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我一个女生,扒人家大男人的衣服,还要把他扒光,委实不太好……显得我像个女流氓。 不扒吧…… 我怎么给他清理身子? 他这一身潮湿血衣穿着肯定难受极了。 我总不能把这个模样的他直接塞被窝里…… 我晓得,最好的选择就是扒。 但我下不去这个手呜呜…… 纠结得站在他面前踟蹰很久,手里的毛巾都凉了。 再这么耽搁下去,木盆里的热水可就不能用了! 我咬牙给自己又做了一阵心理建设……疯狂洗脑自己这是在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伤者面前,不分男女! 扒他衣服实属迫不得已,再说、再说他不也扒过我衣服! 现在又不是古代了,哪那么多男女大防…… 我!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优秀重点大学毕业生! 救人,是件伟大的事! 所以,还是扒了吧。 我硬着头皮将凉掉的毛巾盖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 尔后,动作生硬地解他腰带…… 扯开他厚重锦服的系带,把他两层墨衣剥了下来。 目标落在他的裤子上……我耳尖充血的别过头,摸索着,把他裤子扒了…… 扒完,迅速扯了条浴巾盖在他腿上。 “我、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啊!你身上伤太重,我要先给你清理,再给你上药,衣服脱去,你自己应该也会好受些……忍一忍,我很快就好。” 重新找毛巾蘸了热水,给他清理身子。 干净的毛巾小心拭去他胸前的污血,我绕到他背后,撩过他柔顺的墨发,扶着他的身体,让他暂时从椅靠上起开,不太方便地用毛巾一角避着他的伤口,给他擦拭肌肤…… 擦完,我让他重新靠了回去,接着给他清理下身。 还好,他的伤都在上半身,下身的双腿只是沾染了不少血液,并没有伤口。 等把他整个人都给清洗完,木盆中的水已经红得没眼看了。 我没给他伤口消毒,因为那伤有点渗人,里面冒金光……天雷劈的,应该不用消毒吧? 我直接给他上了止血消炎的药粉。 他伤得的确很重,皮开肉绽,触目惊心,我光瞧着就觉得很疼。 最后将棉布贴满他的伤口,再用纱布裹上。 做完这一切,我整个人都累到虚脱。 分不清后背究竟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多少回。 凌晨两点,我将他扶回床上睡着。 终于完成任务了。 打盆凉水将就洗了洗,我换上干净睡衣,再回到他床前时,摸摸他额头,稍微没有那么烫了。 抠出一片退烧药,和两片消炎止痛药,我端过温水,把他从床上扶起来,让他靠在我怀里。 掰开胶囊,我把药粉倒进了温水里,晃了晃,之后喂给昏迷的男人。 他好像还有些意识,我喂他药水,他很配合地全喝了。 凌晨三点半,我再摸他额头,已经不烫了。 只是身体,还很冰凉。 尤其是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冷的发僵。 没办法,我只能趴在他床前,将他一双手都攥紧了掌心,压在了脑袋下。 我累的要命,想睡觉,却又不敢睡太熟,怕他再出什么事。 连做梦都在嘀咕:“龙玦,你别有事……” “龙玦,你该早点回来。” “我照顾你,你不许有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体温好似回升了点。 “水……” 我陡然惊醒,立马跑过去找茶壶,倒了杯温水。 “水来了。”我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我身上喝点。 他喝了两口,浅浅睁眸,看见了我,没说话。 我喂他喝完一杯水,再让他睡回去。 杯子放在桌子上,我疲倦的一头砸在他身上就睡。 老天爷,熬死我吧! “夫人,别不要我。”他突然发癔症。 我赶忙握住他的手,睁不开眼的低声哄他:“没有不要你,阿玦别怕,我在呢。” “夫人。” “我在我在。” “我该怎样做,才能被你喜欢……” “……” “我长得不好看么。” “你好看。” “那你为什么怕我。” “……” “夫人……” 他这叫魂式的叫法让我欲哭无泪:“阿玦,太晚了,我实在熬不住了。我在你身边呢,没有不要你。” 这位龙王爷怎么生个病,还返老还童了。 像个孩子一样磨人。 再磨我真要熬夜猝死了。 刚睡着,他又哼唧了起来,“夫人……” “啊……”我几乎是提着魂在回应他。 “我冷。” 我立马摸摸他的手,再摸摸他的肩膀……体温,好像正常了。 为什么还会冷? 我晃了晃脑袋,“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加床被子。” “不用,你进来。” 我诧异抬头,对上他那双微垂的眼,“啊?” 第29章 龙王大人,下次记得回家 他张唇,吐息都成白雾了。 这得是多冷啊! 他羸弱请求:“抱着你,我没那么冷……我难受,夫人……” 啊——受不了他再这么磨我了。 我没精力再想太多,听他这么说,果断脱了鞋爬上床,进了他的被窝。 被窝里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凉…… 反而还挺暖和。 他毫不犹豫的贴了过来,抱着我睡。 而我也在被他拢入怀中的那一瞬,忽觉得,一身疲惫清爽了大半。 且被他搂在怀里,那种久违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 天大亮,日上三竿。 我察觉到有人在轻轻撩我脑门前的头发,浑浑噩噩地趴在那片温暖中用手挡了下:“阿玦,别闹。” 我都快被熬吐了。 撩我头发的手指顿住,随后轻柔握住我的手。 我实在太累了,便也没管他后来的行径。 又一觉睡醒,我才陡然想起来,我身边的男人是龙王爷! 他好转了,醒了? 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猛抬头,后脑勺却丢人地撞掉了他手里的言情小说书。 书还是我的,名字还叫做《霸道历总偏爱迷人小校花》! 书本砸我脑袋上,又从我脑袋上掉下来的那一瞬,我突然不知道是该先脸红好,还是该先恐慌好…… 我撞了他,他现在清醒了不会又掐我下巴吧! 我衣衫不整地从他身上爬下来,惊弓之鸟一般迅速挤回了床里侧,瞧着倚床半靠,上半身裹满白纱布的男人,颤颤巍巍地喊了声:“龙龙、龙王大人。” 他慵懒地靠着床头而坐,三千墨发优雅地散在肩后,搭在胸前,被子齐腰遮住他的下半身,上面隐约还有我刚才压过的痕迹…… 我、是趴在他腿上睡着的?! 我开始凌乱了! 他平静的斜了我一眼,向我伸手,我却下意识躲避,捂脸,护住下巴! 他被我这一通操作给整迷惑住了,片刻后,也许是猜到我在怕什么,就收了手,拍拍刚刚我睡过的地方,柔下嗓音:“过来。” 我不敢,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今天出奇的有耐心,见我不搭理他,就索性牵住我的手,好言好语讲道理:“过来,我看看你脖子上的伤,可有好些。我身体被你裹成这样,暂时不方便挪动,疼。” 想起他身上的那些血口子……我觉得自己安全了一点。 被他拉到身边去,他抬指摩挲了两下当初被他掐过的地方,目露心疼:“那时候,是不是很怕?” 我咬唇,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老实地点头:“嗯。” 他目光里流露出的不忍更强烈了,抬手把我揽进怀里,出乎我意料的压唇在我下颌上亲了一口。 紧绷的心弦被他这一亲,吓得更紧了! 心底泛起了一个大水花,散出无数道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我还怔愣着,他已抱着我在床上躺下,大手护着我的脑袋,沉叹了口气:“是本王太心急了,没给你接受本王的时间。下次不会这么吓你了,本王,向你道歉。” 道歉…… 他,向我,道歉? 这是清醒了还是、没清醒? “交易还算数,本王尊重你的选择。” 莫非是发了一场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不说话,是对本王还有所不满么?”他摸着我的脑袋问。 我闻言忙表示:“没没没、没有!” 哪敢啊。 更何况……我的确对他没啥不满。 他身上的纱布蹭着我这张细皮嫩肉的脸,有点不太舒服:“你、你身上的伤,好一点了没?” “嗯,好点了,但还需要静养,天雷落下的伤没有个把月无法愈合。” “我给你上了人用的伤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他疲倦地合眼,“用处不大。” 想了想,又说:“但还是有点的,能止疼,以后还要麻烦夫人每天都按时给我上药了。” 按时上药……倒是没啥问题。 他伤成这样,自己上药的确不方便。 “那你,前几天该不会一直都带着这一身伤……”我拧眉怀疑。 他拍了拍我肩膀,道:“新婚夜怕吓到你,用了修为强行扛住了雷伤,只是几天前突然又裂开了,我修养了几日,也没见好。” 我惊问:“能好吗?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受些?” 他考虑了一阵,说:“或许,多给本王上几炷香,能好些。” 上香……一提这个我就心里发虚,前几天记恨他掐我下巴,我的确没好好按时给他烧香供奉。 早知道他被伤到了,我就不和他闹脾气了。 “那我回头多给你烧几炷。” 被他按在怀里,我总觉得拘谨得慌。 想推开他,可看他这一身伤,我也无从下手啊。 况且,他昨晚烧的糊里糊涂时还在念叨我为什么不喜欢他,我要是再表现出抗拒他的样子,他估计还得生气。 算了,看在他生病难受的份上,我还是纵着他点。 “你饿吗?我起来给你做早饭?”我轻声问他。 他闭着眼劳累道:“现在起来做饭,早饭太迟,午饭又早,还是再睡会儿。等到时间了,我再喊你。” 我感觉,也是。 “那你渴不渴?” “暂时不渴。” “那继续睡吧。” 我可是为了照顾他,熬到快天亮才睡。 现在还没睡饱呢! 闭着眼睛安静了一会儿,我还是没忍住地和他说:“下次再遇上什么事,记得回家。” 抱着我的男人呼吸一沉,半晌,鼻音凝重地回应:“嗯。” 我这才放心躺他怀里慢慢睡着过去。 又睡了好长一觉,我是被磨盘的来电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按了手机接听键,那头传来了磨盘郁闷的询问声:“姐,你今天在家干啥呢!怎么没来店里? 师父出去送货了,我一个人好无聊,姐你过来,我们画纸人好不好! 你画的纸人可受欢迎了,刚才还来了个老太婆点名要你画的纸人,师父不在,我也不好做决定,就告诉她等师父回来了再给她准话,毕竟你也没有正式接手干这个。 对了,偷偷告诉你,师父昨天说你坏话了,他说你肯定是跟着谁乱画,把手艺画坏了,要不然怎么会一出手就画活人。 师父说这里面有蹊跷,在他没有查清楚之前,他不许你再画纸人。姐,你告诉我,你最近是不是跟别人学画纸人了?” 我揉揉发闷的脑袋,“和别人学?我能和谁学?最近我也就画了一个纸人……”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那天龙玦教我画过一个死人…… 我就说画死会出事吧! “我,的确和别人学画了纸人。” 还是他手把手教的! 磨盘顿时兴奋:“谁?姐你和谁学了?” 我说:“龙王爷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良久,磨盘质疑的声音响起:“姐,你是不是刚睡醒?” 我惊讶:“对啊你咋知道!” 磨盘长呼一口气:“要不是刚睡醒,怎么会说出这种糊涂话。 到目前为止,除了姐你,我和师父都还没见过龙王爷的样子呢! 连柳荫村龙王庙附近的村民都没见过龙王爷,龙王爷向来只活在镇子的传说里。 要不是姐你这次真被龙王爷缠上了,我都怀疑那庙里的龙王爷究竟存不存在呢! 师父说了,像龙王爷那种仙,轻易是不会现身的,他怎么可能教你画纸人,姐你就别逗我了。” “我、”他还不信了!我气鼓鼓地深吸一口凉气:“行,你不相信对吧,等有空了我把他带到你面前给你亲眼瞧瞧,吓死你!” “哎呦那可别!”磨盘赶紧拒绝:“我现在连你家都不敢去了,光是师父给它摆的那个神位我看着就身上发毛!算了姐,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哪怕你说龙王爷现在就在你身边我也信!” “他本来就在……”我扭头一扫身边的位置,嗳,人呢?又没影了,早前不还在外侧躺着么……“咳,他,出门了!办事去了!龙王可忙了。” “啊对对对!”磨盘故意阴阳怪气地附和我:“姐你说啥就是啥!啊对了,姐你确定不来店里练练手吗?店里今天新到了一份颜料,画起来色彩可鲜艳了!” 我翻个身趴床上,“我爸不是不许我画纸人嘛。” 磨盘嘿嘿一笑,贼兮兮道:“你可以画点传统样式的纸人啊,我这有师父给的参考书,你照着书上画肯定不会出错,反正也就只是试试颜料!” 被他这么一说,我蠢蠢欲动了。 但一想到前几天我爸那看见我画纸人就像抓到贼了似的表情,我还是忍痛拒绝了:“算了,谨慎小心为好,我不想给我爸惹事了。” 磨盘失落的拉长音:“啊……” 我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可以去看你,我先收拾一下家,下午去找你!” 磨盘听见这话,顿时提起了精神,忙欣喜答应:“好嘞!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我一个人看店实在太无聊了!” 我郑重点点头:“嗯!” 挂断电话,我瞧向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有点无奈的提起被子蒙住头。 又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消失没影了。 不过也正常,仙家嘛,肯定都是行踪飘忽不定的。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看不晓得,一看吓一跳,竟然都下午一点了! 肚子也适时的感受到饿了,我艰难的从被窝里爬起身,打算去厨房做点吃的填肚子。 昏昏沉沉的下了楼,我出门一昂头,正好见到一袭墨衣的龙王爷大人端着一盘水饺送到院子那头,紫藤花架下的石桌上。 桌上还提前摆好了两道热乎菜,一道红烧小龙虾,一道清蒸扇贝。 他、他没走? 这是下厨了?! 他回眸留意到了我,淡淡出声:“醒了?过来吃午饭。” 第30章 我来找你,你就嫁我? 我穿着睡裙,形象凌乱地愣愣走过去,“不是说好午饭我做么。我以为你走了。” 他将勺子放在了饺子盘里,面无表情:“是你和本王说,要回家。这里是本王的家,本王还能去哪。” 我咬唇在他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菜诧异问:“这是你做的?” 他平平的应了个嗯。 我皱眉:“你还病着呢!” 他道:“用法术做的,本王没下过厨,也不了解做饭的步骤,只能捏个诀让它自己做好。法力做出的饭菜,味道可能不太好,但你太累了,本王……舍不得把你叫醒。 你有空教本王下厨吧,这样就不用顿顿自己动手了。” 他,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还是,我其实一开始就不怎么了解他,因此也就没有发现他其实心思这么细腻,体贴。 “等你伤好了再说。”我拿起勺子尝了一个饺子,味道还不错,中等水平。 他也坐下,陪我一起吃午饭,“下午去逛街么。” 原本我是有这个想法的,但那是以为他走了。 他还在家里,我就没必要出门了。 “不去。”我盘算着:“下午要去拿药,再多买点止痛消炎的胶囊,你身上伤口太多,挺废药量的。” “那可以顺道去逛逛。” “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话脱口,我才突然意识到这句话说得……有点怪怪的。 他更怪,竟然接了句:“我陪你。” 我差点吓掉了饺子! 不确定的抬头瞧他,我哽了哽:“啊?” 他戴上了一双一次性手套,动作不太熟练的剥虾:“本王想出门晒晒太阳。” 我无声了半天,“哦。” 看来是他想逛街,龙王爷也食人间烟火了。 我闷头吃着,突然一枚剥得不太好看、甚至可以用面目全非死无全尸来形容的虾仁放进了我碗里。 我惊抬目光,他竟然给我剥虾。 不过显然技术不太好,剥了一只虾,像是在将它大卸八块,肢解了。 再剥第二枚时,手还不小心被虾壳划破了。 我见状赶紧奔回屋给他拿创可贴,回来看他已不动声色地把染了血的那只虾放到一边,伸手还打算去拿第三只虾,吓得我立即扑上去阻止了他的行为。 “你手割破了!” 他任由我把一次性手套取下,再用卫生纸给他清理伤口,没什么反应地说:“本王,是第一次剥虾,没什么经验,本王想给你剥虾。” 看着他手上那道不浅的口子,想起他手被割破的那一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要不是我眼尖及时发现了他估计都不会告诉我……从来没剥过虾,还要剥,竟然只是因为想剥给我吃…… 心底有片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让我控制不住的想起昨晚……他抱着我时,和我说的那些话。 我还以为是烧糊涂了乱说的,现在怎么感觉,似乎真实性挺高呢。 擦去伤口的血,我给他吹了吹被割破皮的地方,轻轻用创可贴给他包裹住。 “你别剥了,还是我给你剥吧。”我把他的手安安全全放回去,不解地闷声问他:“你以前不是很凶么……现在怎么这种事都干。” “你我才认识多久。” 他看了眼被包裹住的手指头,淡漠道:“一开始吓唬你,只是因为你躲着本王,后来竟还联合外人对付本王,对付本王也就算了,还把自己也搭进去!本王如果不及时出现,你都死几回了。” 所以他一开始气的是我不该联合别人对付他…… “那上次你生气呢?”我不知死活地问。 他面上没什么动静,但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却已掀起了两层寒潮:“你一出生,本王就在你身畔,你十六岁那年本王就认定了你是本王的妻子。 你从小到大,若不是本王在你身边护着你,你早就没命了,本王自认为待你不薄,可你却视本王为异类妖邪,巴不得本王早一日消失,你早一日自由。 旁人如何看待本王,本王毫不在意,可你,本王做不到无视你的看法。本王真心待你,你那般厌恶本王,容不下本王,可真是寒了本王的心。” 我从小到大,没有他,早就没命了……是啊,小时候我每次受伤,都是他出现在梦里给我疗伤,无论多重的伤,他都能给我治好。 我认出了他就是这些年缠在我身边的大黑蛇,我清楚他对我没有敌意坏心,可我又是怎么对他的呢。 我怕他,还想逃离他。 讨厌称不上,但害怕……多少是有。 他连身受重伤都只敢躲在外面默默承受,不敢回来,怕我看见会被吓着…… 而我,自认为很理智,接受力很强,不介意他非人的身份,可实际上,还是对他存有异样的眼光,还是会在心底念叨他妖龙…… 现实却是,他没害过任何人,更没伤过我,甚至早已保护了我很多年。 对我而言,我们俩是刚认识没多久,可对他而言,他却已经认识了我十几年。 这么一复盘,我怎么感觉自己有点渣呢。 “是我、我欠缺换位思考。”我低头,吃掉他给我剥的那枚丑虾仁,心里发酸。“龙王、” “昨晚不是说了么,叫阿玦。本王,喜欢听你唤本王名字。”他嗓音没有起伏的打断我。 我听他这么一纠正,更内疚了。 想向他道歉,却不知怎么开那个口。 视线扫过桌子上的那盘虾,我从他袖边摸来一双干净的一次性手套,戴上,心虚的转移话题:“村长女儿的肚子、谢沐瑶前几天发烧、谢家老太肚子里长虫,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他稍抬眸,冷冷的:“嗯,怕了?觉得本王恐怖?” 我熟练地剥着虾,摇摇头:“才没有,就是想到,从小到大,除了我爸妈,也就只有你才会给我报仇,替我出气。 你说得对,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总在暗中默默护佑着我,我却还将你视为异类妖邪,惧怕你,你生气,是应该的。 我打小因为脸上这个疤,还有我亲妈在外疯狂宣扬我是丧门灾星,家门祸害,蛇生女,而被周围的所有同龄人瞧不起,笑话。 他们说我是大蛇的女儿,是来讨债的野鬼,我克死了自己的亲爹,还是克死了自己的养母,谁离我近谁倒血霉。 我九岁那年,有家长告诉自己的孩子,拿石头打我这个冤债鬼能驱邪避灾。 后来这个说法就在同龄人中传开了,他们便成群结伴拦在我放学的路上,用尖锐的石子往我身上砸,砸的我头破血流还不放过。 我挨欺负的时候,班主任和校长就从旁边经过,可他们并没有阻拦同学的做法,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 后来我狼狈回家,我爸知道了这件事,就连往那些砸我的同学家里送了一个月的花圈,硬逼着那些人带着孩子来我家登门向我赔礼道谢了。 我记得那次我头上的伤还是你治好的,我爸还觉得我这个人体质不错,伤口恢复速度挺快。 那往后,同学欺负我的次数就变少了,他们都怕我爸往他们家送花圈,毕竟我爸是扎彩匠,我们白家的本事在整个桃花镇上都是家喻户晓的。 再长大些,终于有人愿意摈弃世俗的偏见与我做朋友了,但那些朋友,都不交心。一半是因为可怜我,一半是因为好奇,就连桃泠,以前也讨厌死了我。 大学没毕业,我就谈了个男朋友,男朋友还是校草级别的帅哥。那会子几乎人人都羡慕我运气好,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癞蛤蟆吃到天鹅肉。 我其实,对他没什么感觉,但他不嫌弃我,不讨厌我,愿意接近我,所以我就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这两年来,我们一直都在规规矩矩地谈恋爱,最亲密的接触也就只是拥抱了。 先前也曾想过,就这样和他走到结婚,平平凡凡过一辈子也好。 但是我没料到,最后为什么他说他认错了人,他喜欢的是谢沐瑶才对。我现在都想不明白这回事。 回首我这人生前二十多年,亲情淡薄,只有我爸妈才真心疼爱我,保护我,我亲生父母和奶奶都想让我死。友情,也稀少,身边仅有一个桃泠能谈心。 本以为我这一生就这样过下去了,但是,你的出现却打破了我人生的原有禁锢。你会救我,会心疼我,会叫我一声鳞儿,哪怕我长得丑,你也能开得了口,称呼我夫人。 我还不了解你,所以我怕你,你没伤害过我,但潜意识里我又不敢接近你。 我不怎么会说话,可这次我心里明白了,我现在知道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寒你心…… 所以,阿玦,我给你剥虾,你能不能先原谅我一次?” 我把剥好的一小碟虾送到了他面前,神情认真地询问他。 他听完我的一箩筐话,明显的怔了怔,再看向我,眼底情绪复杂,拧眉心疼,“你这还叫不怎么会说话?” 我哽住,“我是真心的!” 他深深凝望我:“知道是真心的。”顿了顿,又寒了脸:“你还想过嫁给别人?” 我呛了声。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会抓重点! “那不是你没出现嘛。”我忸怩转过身,不好意思地喃喃:“我怎么知道你会来找我。” “我来找你,你就嫁给我?”他微凉的手掌盖在了我的手上。 第31章 第一次做人老公 我一僵,皱眉支吾:“你来找我,我、肯定就不能嫁给他了。” “那你会因为他逃离本王么?”他沉沉问。 我斟酌着说:“那不会。” 他攥紧我的手:“这么肯定?”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我爸还在你手里。” 他沉默了,过半分钟,灵魂发问:“这次也是因为你爸的命在本王手里,你才道歉的?” 我发现他怎么一在宋译那个狗渣男的事情上就脑回路格外清奇,“这次是我发自真心觉得对不起你的!” 我扭头看着他的眼睛愤愤不平:“我没那么没良心,我就是单纯的……不想让你再憋屈的,你怎么总觉得我做什么事都是有预谋。 我之前也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以为你想吃我,我为了自保才、才和半仙合谋设计你!” 他见我来劲了,拧着眉渐渐松开,抓着我的手说:“过来。” 我气呼呼:“我就在你旁边坐着呢!” 他柔了嗓音:“坐我腿上。” 我霎时脸燥热:“啊、啊?” 他:“坐过来,让我抱一会儿,哄哄你。” 我:“……” 这龙脑子不会真烧傻了吧,怎么伤一回还转性了呢。 他瞧我反应迟钝依旧没动,就霸道地直接将我拽进了他怀中坐下,手臂箍住我紧绷的身子,下颌也倚在了我发顶,不同往常的淡漠寡欲,现在的他,说话间嗓音竟能浸出几缕春风温情: “本王也是第一次做人丈夫,第一次有夫人,不足之处,还望海涵。 我对你,没有恶意。你没良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本王原谅你,下不为例。 交易还作数,若你我所有交易达成,你还没喜欢上本王,本王再留于你身边,也没意义了。” 我愣愣的坐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浅淡檀香,不知所措地安静无言。 “宋译追你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他一提宋译,我就头皮发麻。 “啊?” 他搂着我,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人类男子追心仪女孩花样甚多,他追你时,都为你做过什么?” 我瞪大眼睛,不敢回答。 谁知道他醋坛子什么时候又翻了。 “我、我忘了……” 他若有所思地嗯了声:“那本王亲自去查查。” 亲、自、去查?! “啊我又想起来了!”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紧张说:“也、就、送了一束花?” “送花。”他淡淡重复,呼吸平稳,没要动怒的意思。 片刻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知道了,小没良心。” 我:“……我怎么没良心了!” 他语调轻松:“嗯,你有,但不多。” 我:“……” 早知道不给他剥虾了! 下午原本的计划是去铺子里陪磨盘,但龙玦没走,我就只能更改计划,先放磨盘一回鸽子了。 但我还是有道德地给磨盘送了一兜他最喜欢吃的零食去,顺便还给他发了两百块钱红包补偿他的精神损失。 他本来还因我放他鸽子而郁郁寡欢,一见到那两百块的红包瞬间心里也不闷了,手磨得也不疼了,甚至欢欢喜喜地送我出铺子大门。 我都走了百米远了,他还站在店门口冲我挥舞一双爪子,笑容满面的大声喊着:“姐,玩得开心,逛街愉快啊,晚上早点回去,爱你爱你!” 我汗颜,无奈地抹抹脑门子,自言自语:“还真是够姐弟情深的。” 获得磨盘的爱,只需要钞票两百块! 不过想想也对,我老爹在铺子里辛辛苦苦扎一天纸人,也就赚三百块。 磨盘还是学徒,手艺也生得很,动作又慢,一天能扎一百块钱的纸人就已经够不错了。 磨盘跟着我爸,每月一号能领三千五的工资,这三千五还要被他妈要走两千,剩下一千五,也就只够他自个儿平常的开销。 买新衣服鞋子,买想要的电子产品,买零食,偶尔回家还要带礼物,充话费,给家里充电费,一来二往,就导致他每到月底就会裤兜比脸还干净。 两百块钱的红包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巨款。 别说是让他自个儿在铺子里待半天了,就是让他干整整半天苦力他也乐意。 我在街头的一棵槐树下找到了等候的龙玦,“走吧,想去哪逛?我陪你!” 他回眸看我一眼,淡淡说:“我随你,我对镇上不怎么了解,你带我就好。” 我想想,点头:“嗯,那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条街呢,是里街的最里侧。 一般都是卖点不太常用的东西,比如、生前生后必需品,老人过世消耗品,扎彩铺、棺材铺、寿衣店、刻碑店、香蜡纸烛、炮仗烟花……都聚集在这里。 当然也有卖日用品的,前面还有个小超市,有几家卖水果、卖衣服和卖玩具的店铺,还有原先的老乡政府,这个地方的商铺一般都比较老,大多商铺老板都是继承父业。 还有一部分是觉得这边的店铺价格便宜,手头资金不够买别的地,所以才盘下来卖点东西的。 在这边开铺子做买卖的大多都是中老年人,收入足够填饱一日三餐就足矣。也因为里侧卖丧葬用品的比较多,所以平时街上很少有人来逛。 但这边有几个宝藏店铺,水果店卖的水果既新鲜又比外街便宜,日用品店稀奇物件比较多,小花鸟市也在这,不少人都会特意跑来一趟采购东西,别看白天没人,到了太阳下山人就会多些,故而又被人称作小鬼市。” “小鬼市,这个名字倒是有趣。”他慢悠悠地跟着我往前走。 我指着岔路口前方的两层小超市:“超市那头就是真正的里街了。卖的大多是衣服等日用品,平时家里要用的,都能在那里买到。小吃街也在那头,里面有几样小零食比较好吃。 右边与里街平行的那条长街,是外街,卖菜卖猪肉的。外街下午没人,没什么好逛的,咱们逛里街就成。” “都听你的。” 我领着他一路小跑着进了有点人气的长街,街头来往人影比上午逢集可少多了,但店铺开门做生意还照旧。 路过几家衣服店,我怕他无聊,就去路边买了两支雪糕,分他一支,这样边吃边逛至少不会觉得单调没意思。 “这是什么?” 我把剥好的雪糕送他手里,他有些稀奇地问。 我回答:“雪糕啊,夏天吃降暑的一种小零食。你是第一次吃么?那咬第一口的时候记得小心些,不要冰着牙。” 他拿着雪糕,浅声道:“这么凉,现在还没到夏天,你当心吃了腹痛。” 我胸有成竹地剥开自己这支:“就吃一支,又不是天天吃,这还是今年的第一支雪糕呢!” 说完没有形象地咬了一口,吃着还不忘催促他:“你也尝尝啊!这种雪糕软软的,特别好吃,超甜。” 他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想吃你手里的。” “我手里的?”我震惊不已,拿着雪糕不知所措:“可是我手里的,已经被我吃过了。” 他掂量一下,也咬了自己手里的雪糕一口,说:“这样,扯平了,本王和你换。” 我:“……” 他不管我是否同意,就把自己的雪糕塞进我手里,然后要来拿我的…… 我惊诧回神,抓着雪糕不好放手:“龙、阿玦,你别开玩笑了,我吃过的你怎么能吃……” 他脸寒,霸道地凝望我,沉声威胁:“你给不给?” 我被他一个冰冷眼神给吓得手一松,牺牲雪糕,救了小我。 龙王大人,他真的是脑子被劈坏了…… 这场雷劫受的,损失惨重啊! 他拿过我的雪糕吃得倒是津津有味,我望着手里那支被他咬过的,咽了口口水。 认命的张嘴咬一口。 “啊好凉。”我忙吐了两口寒气。 他扫了我一眼,唇角不易察觉地扬起:“笨。” 我不高兴的擦擦唇角雪糕,哽着声嘟囔:“我笨、行,我笨!我笨也是你挑中的……” 他听见我的哼唧,目光深深地看着我,神色渐柔,“嗯,你说得对,你笨,也是本王亲自挑中的夫人。” 说着,还抬手揽住了我的肩,“本王向来眼光挑剔,这么多年,也就看中了你一个。” 我不甚理解地昂头看看他:“我笨,还丑,你眼光挑剔,挑来挑去,还是挑了我这么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女人。难道……你有厌美症?” 他顿时脸黑,揽着我反问道:“人的美丑,一定要以皮囊来定么?” 我咬着雪糕道:“至少现在是个看脸的时代。” “这个疤,给你带来了自卑与困扰。”他语气平平,都快让我分不出是在问我,还是在陈述事实了。 我抬手摸摸脸上的疤痕,无奈一笑:“是挺困扰的,长得丑,出生又那么不好听,更让人避之不及,一撞见,就似见鬼了一般。” 他屏住了呼吸,挪开目光,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不过我爸也说了,这块疤保住了我的性命。我该感谢它才对,当年我都一头栽火盆里了,后来只是留个疤,没有被烧成灰烬,我应该谢天谢地谢白家祖先保佑。” “你可见过,自己真正的容貌?”他拿着雪糕浅声问。 我又咬了口冰糕:“真正的容貌……我现在不就是自己本来的模样?” 他拧眉,再看我,一脸惋惜:“夫人脸上若没有这块疤,容貌会甚是惊艳。” “惊艳?”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夸我,容貌惊艳。 我迎上他平静的眸光,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你不用这样说。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有这块疤的存在了。 其实,除了最开始那几年比较介意,后来这十多年,我并不觉得有这块疤的我多么见不得光,就比别人差劲。 虽然现实的确很残忍,可,我的确也算饱读诗书,才华斐然啊,只要不露脸,我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依旧完美无瑕。” 我脸不好看,我手有能耐啊! 我不是美术设计专业出身的科班,但我绘画设计的本领不差,回家这两年,全靠这门手艺养活自己呢! “你能说服自己就好。”他话里有话的沉声同我道:“夫人原本的容貌,太惹是生非了,这块疤,也是在保护夫人。”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想起来,那年我亲妈把我卖给刀疤脸时,他二人对话,的确提到了我的脸: “这孩子一生下地,就长得漂亮,你买回去绝对不亏!这孩子命硬,你家的宝贝克不死她!她以后就是你家的童养媳了,会伺候你家宝贝,和你们两口子一辈子的!” “不错不错,长得细皮嫩肉,浓眉大眼的!值这个价!尤其是这双眼睛,水灵灵的,像个陶瓷娃娃一样。” 我打记事起就被邻居们夸长得好看,我妈还活着的时候,总是给我扎小辫子戴各种各样的头花,对着镜子夸我:“我们宸宸啊,长大一定是个小美人儿!” 后来我脸毁了,早前喜欢和我一起玩的小男生们都被吓跑了。 中学时期,同班的漂亮小姑娘都会被学校里的一些小痞子拦路调戏。 而我,他们远远瞧到我,就叼着烟逃之夭夭了。 也许,真像古话说的那样,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好了不说我的脸了。”我咬完最后一口雪糕,把垃圾丢进路边的垃圾桶,拍拍手和他说:“前面是药店,我先去买药。” “嗯。” 去药店拿了几样常用的消炎退烧、止血止疼、促进伤口愈合的药。 又一并买了纱布,创可贴,止血特效药,消毒水与棉签。 把能用上的,或许会用上的全买了一通。 付完款,我拎着鼓鼓囊囊一大袋子的药品出门,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我要在家开店,行医治病呢! 出门没走几步,他就把我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用了个小法术瞬间将一大袋子药物化成了巴掌大小的袖珍版。 塞进袖子装起来。 我被他的这个操作惊得怔三秒。 他看出我的诧异,淡淡解释:“这是最初级的法术,想学?本王可以教你。” 我霎时两眼冒金光:“真的吗?人也可以学法术?” 他颔首:“我教你,你自然学得会。” 还有这福利啊! “那除了把东西变小,你还能教我点别的吗?”我一脸期待的问他。 他清隽端雅:“能,你想学什么。” 我:“我想学把东西变多的法术!难吗?” 他款了款袖子:“视情况而定吧,看你想把什么东西变多。” 我美滋滋的掰着手指头,手掌一摊:“我想让银行卡余额多五个零!” 五个零会不会太少了…… 我想想,立马纠正:“不对,十个零!” 他脸陡然一青,手里的雪糕都差点捏崩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几乎是咬着牙答应:“行!” 第32章 白鳞宸,本王要追你! 暴富了暴富了,我的海景大别墅,我的游山玩水梦,我那接地气而又美妙的富婆梦。 啊,我从小就有一个朴实的梦想。 我希望我的余生,都深深陷入有钱根本花不完的烦恼里。 现在终于要实现了! 我激动地一把抓住龙玦的胳膊,有点不敢相信:“你、真答应了?” 他挑眉,一本正经地回应:“当然。” 我深呼一口气,强压住要幸福得晕过去的冲动,抱住他的胳膊就真挚表忠心: “龙王爷,哦不,你不是龙王爷,你是我的财神爷才对!我以后一定对你言听计从唯命是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是我爷爷都成!” 他:“……” 脸色有点不太好,他眯了眯勾人的凤目,冷酷无情地戳破我美梦:“小数点后给你加十个零!” “小数点……” 小数点后?! 我反应迟钝的愣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欲哭无泪地哀嚎:“你,欺骗我感情!” 他见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竟弯唇又捏我下巴,只是这次,指尖的力度很轻。 抬起我的脸,似在开玩笑地问了句:“是不是本王只要给你这些钱,便是让你做本王一辈子媳妇,你也愿意?” “一辈子媳妇……” 我昂头呆呆瞧着他这张清隽俊逸,胜却天人的帅脸,没过两秒,老脸就唰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与他对视,我支支吾吾地盯着他袖上精致龙纹说: “我、我很有骨气很有节操的!千金、难、难买我节操!” “节操,你有么?”他好笑地放开我下巴,没打算和我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本王看这街上也没有什么好逛的!回去吧,本王累了。” 逛街……这还没逛一半呢。 再说,逛街这事不是他提出来的么。 这才出来多久就累了。 “龙王爷你可真虚。” 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我竟不自觉地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话音刚落,我就如遭雷击地一把捂住了嘴,整颗小心脏都在怦怦跳个不停。 眼神怯怯地往他那边瞥。 没啥反应,好像,没听见? 再看看,他的确脸色都没变一下。 看来是真没听见…… 我如释重负地偷偷松了口气。 不过,他头天还伤得发烧说胡话,今天虚点……也正常。 “那我们回家。”我转身要走。 但他,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我扭头,“怎么了?” 他突然傲娇:“本王受伤了,你难道不该照顾伤患,扶本王一把?” “扶……”我一抬眼,就对上他那双浓墨重彩的深眸,还有那携着威胁性的眼神,呛咳了声,我赶紧听话:“扶扶扶扶!” 不就是想让我主动靠近么。 这人,用心良苦! 挽住他的胳膊扶他一路往回走。 路过街边那棵大槐树下,迎面突然跑来一名拿糖葫芦的年轻女孩,“楠轻!在这里!” 女孩欣喜地冲我身后熟人打招呼。 我无意扭头往后看,本来是好奇她到底在同谁说话。 却没想到,目光所及,是名穿白衬衫、粉色复古长裙,长发飘飘,脚踩栀子花高跟凉鞋的二十出头漂亮女孩。 女孩瓜子脸,桃花眼,一对温柔细长的柳叶眉,赤红的两瓣樱桃唇。 高挺的鼻梁携着几分异域风情的美,眼角下方的泪痣更显得本就姣好精致的面容多了些许艳丽。 分明穿着打扮都是端庄娴静风格,可却因为这副好长相,令人生生能在她身上看出媚骨天成的韵味来…… 果然是颜值高,这世上怕是没有男人能抵得住这种大美女的诱惑吧! 不过,让我更大为震惊,心跳凌乱,注意力集中的问题是…… 她和我前些天画的那个纸人,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双灵动的眸。 我感觉有点窒息,脑子发懵。 难道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我随手画了个纸人,竟的确与一个活人一模一样! 连那颗泪痣的位置,都厘米不差! 龙玦见我停下脚步望着那女孩发呆,也好奇地回眸看过去。 只一眼,他就不感兴趣地收了视线:“觉得似曾相识?” 我听到他的声音,才猛然回神,讷讷点头:“嗯。” 缓了缓,我又陡然发觉异常,错愕抬眸看他:“你、你怎么知道……对了,也是你教我画的死人。上次又是活人,难道、这都是你安排的?”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不是,这是你原本就拥有的能力。扎彩这一行,不画生不画死,是因为画生画死皆会引来孤魂恶鬼。但你不同,你画的纸人可招魂,度恶魂,化怨气,送怨灵。” “化怨气送怨灵。”我不可思议地追问:“为、为什么我画的纸人会有这个功效?” 他放低声敷衍我:“这个问题你以后就会明白。你现在只要知道,你画的纸人来日都会成为你的客户便够了。” 会成为、我的客户…… 我扭头再看一眼那两名手牵手并肩离开的女生背影,暂时还不懂龙玦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想起他早前说的交易,他要我替他办阴事,办成一件,他就早一个月离开。 可明明他并不想离开,明明,他可以直接按照早前的约定,守着三年期限,等三年时间到了再做打算。 为什么,还要多做一个这样的交易。 就算他当真缺阴债,他也完全可以继续用我爸来威胁我…… 他吓吓我,我肯定会乖乖帮他做事的。 龙王大人的脑子,或许有时不太好使吧。 回到家,我正要伸手推开大门。 他突然又启唇问道:“你们阳界的男人追女孩,都喜欢送花?” 我抿唇想想:“大多是这样的!” 送玫瑰花表白求婚已经成为这个时代谈情说爱的风向标了好不好! “夫人。” “啊?” 我回头,突然瞧见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束红艳艳的……菊花! 他把花塞进我手里:“夫人这么喜欢花,本王也可以给夫人送。” 我搂着那束、娇艳欲滴的、菊花……懵了一阵。 老天爷啊,哪有送老婆花,送菊花的! “那个、那个……”我心情复杂地搂着花,眼巴巴看他:“你、这是从哪……弄的?” 他眸眼微垂,与我相视:“你去店里办事的时候,本王从旁边那家花铺子买的。” 旁边、那家…… 我彻底石化在原地。 要晓得那里……可是丧葬一条街! 我抽了抽嘴角,用一种无比委屈的眼神试图提醒他:“那,你买花的时候,老板娘没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他思索一下,耿直道:“嗯,说了!她问本王,是买给谁的,本王说是给媳妇的,她就帮本王挑了一束红的,还和本王说,在她那里买花送老婆的男人,都喜欢要红的,放老婆面前,老婆瞧着高兴。” 我:“……” 你明明可以直接买一束白的,却为了让我瞧着高兴换成了红的……我真的谢谢你老人家了! “怎么,你不喜欢?”他倏然严肃。 我抱着菊花噎了口口水,昧着良心连连点头:“喜、喜欢,喜欢死了!” 喜欢的都想原地去世了。 瞧着眼前的那一大束红菊花,我吸了吸鼻子。 算了,自家男人送的……还是收着吧! “阿玦。” “嗯。” “咱能不能商量一下,下次再送花,能不能不送菊花。” “你不喜欢?” “倒也不是,就是,看见这花,我总觉得,我不给你表示一个,心里过意不去。” 我还是觉得这花放我坟头比较应景! 拿出钥匙把大门打开,手一推,两扇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敞开。 我放眼瞧去…… 霎时眼前那红彤彤的一幕场景惊得我连迈进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竟然,满院子的红玫瑰花! 毫不夸张,真的是满院…… 院子里原本空着的花圃里都种满了如火如荼、含苞半放的玫瑰。 就连水泥路,都铺上了玫瑰花花瓣,石桌上用玫瑰花做了爱心的造型。 整个院子都弥漫着玫瑰的清香。 而不等我回神,怀里的那束红菊花也悄然化成了含着露珠,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一刹那,感觉整个人都被花海花香给包裹住了。 “好多花,好美……”我愣愣地惊叹出声。 他牵住我的手,带我进院子,无奈叹道:“真以为我会不弄清楚花的意义,就送你这些东西么。” 我看着被布置得这么浪漫温馨的家,不敢相信:“这些,都是你送我的?” “不然呢,还能是你那个前男友?”他说话一股子醋味。 我跟着他来到院里的枣树下,捧在怀里的花突然让我不知所措了…… 这么浪漫的场景,恐怕世上没几个女孩子能拒绝得了诱惑,不为之动心吧。 “龙、龙王你为什么,送我这么多花。”我承认,我心深处有个小树苗在蠢蠢而动了。 “我为什么送你花,鳞儿你猜不出来么?” 他突然手臂一横,将我压在了枣树树干上,故意凑近我,俊脸在我眼前放大,白皙的鼻尖都快碰到我鼻头了。 目光清澈和煦,温热的吐息与我的不安气息交缠在一起,倏尔暧昧,“本王做的还不够明显么?鳞宸,本王要追你。” “追、追我?”我心跳更快,呼吸更乱了,傻傻看着他深潭般的眸子,老脸充血:“你、你认真的么。” 他弯了下唇,一只手扶在我腰上,不容置喙道:“本王明白,与本王成亲,做本王夫人你还不习惯。你现在已经是本王的夫人了,你我已经有了结果,那过程,本王陪你补上。” 偏头再离我近些,薄唇附在我耳边说,“送花,送礼物,写情书,本王也会,他宋译能做的,本王也会做。” 提到宋译,我猝不及防的吓了一大跳。 他竟然知道了宋译给我送过礼物还写过情书! 所以,他今天送了我这一院子的花,就是在和宋译比。 宋译送一束,他就送一院子。 宋译还送过我手表,他不会……给我送钟吧! 情书,呵。呵呵,希望不会成为我的墓志铭。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眼,“我能拒绝么?” 他寒眸一暗:“不能。” 看他这表情,我就知道他又想多了。 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对宋译有阴影,他是送过我花,礼物,还有情书,可是他后来,是送我去死……” 低下头,我深呼一口气:“我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他听了我这话,眼底那化不开的寒冰才愈渐消融,想了想,放轻声:“那本王,换些法子,取悦你。” 取悦、咳,这个词用的、不太合适。 “你不用取悦我。”我抱着花试图和他商量:“我们之前的相处方式就挺好,你没必要为了我花费太多心思。” 他瞧着我愣了片刻,随后隔着花,竟抱住了我,“本王说过,你是本王的夫人,本王会对你好。在自己夫人身上花心思,理所应当。你对这些有阴影,本王下次换个礼物让你开心。” 说着,抬手就要把满院的花清除掉。 “别!”我赶忙先一步攥住了他的手腕,心疼的阻止:“别把这些花弄没了。” 他收手,握住我的肩:“怎么?” 我不好意思的咳了咳,闷在他怀里低低说:“这花好看,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花的,我、我想留着。” 他听完沉默了。 许久,搂住我的腰,暧昧诱人的亲我耳尖,嗓音浑厚,携着威仪:“本王追你,以后,本王每个星期,都送你花。” 他、真的要追我…… 晚上,给他上完药,重新包扎好伤口,我就趴他身边看起了大学同学寄给我的新出版霸总小说。 该说不说,近年来的霸总小说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 都已经不拘泥于送豪车别墅大水库了,我看的这本,男主都开始给女主送一个国家了! 没错,男主斥巨资买了一个小国家,当上了国王,在所有臣民的见证下,为女主举办了一个世纪婚礼。 从此,男女主过上了幸福的童话般生活。 当然我还没看到那里,我如今的进度,还卡在男女主因为恶毒女配的捣乱起了矛盾,刚刚重归于好,男主真挚的握着女主手,向她许诺一辈子都不会再怀疑她,舍弃她…… 两人的和好进度条,已经赶到了洗鸳鸯浴剧情。 鸳鸯浴啊…… 我看的兴致勃勃,完全没有留意到某人已经披着一件墨色宽松长袍躺在了我身边。 并且探头看了过来。 “好看么?”他嗓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冰凉感。 我沉迷剧情不可自拔,激动的姨母笑:“好看好看。” “你喜欢看人洗鸳鸯浴?” 他单手撑头,侧躺在床上,幽深的凤眸浮上两分妖冶,扫了眼我身下的书故意再问: “还喜欢看他的手抚上她雪白娇嫩,笔直细长的玉腿,他的唇,吻上她带着玫瑰花香,吹弹可破的香肩?” 我瞬间脸红,大脑充血,啪的一声合上小说书封面,这才缓过神,意识到他过来了。 第33章 夫人不禁撩 对上他悠然自得的好脸色,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虚把小说书往怀里护了护。 “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过来了……” 我都没听见! 他支颐慵懒的看我,“是你看的太入迷,没留意到本王。” 我哽了哽,护着怀里的小说书嘴硬:“我、我是女生嘛,女生谁不喜欢看霸总小说!” 想想,接着奋力为自己解释:“我看的都已经比较含蓄了!我刚才只是在……欣赏文笔!” 他悠闲的阖目,没良心的调侃:“嗯,本王是在看剧情。夫人方才看文笔,可看出了什么心得?” 我缩缩脑袋:“文笔、文笔极佳,妙笔生花!” 他挑眉:“本王也觉得剧情生动形象,引人入胜。” “剧、剧情……” 老天爷啊,我看的这段,可是床戏…… 手被某人抓住,下一秒,我整个人都被某位龙王大人欺身压在了床上…… “龙、龙玦你干嘛。”我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唇角挑起了一抹危险的弧度,理直气壮道:“纸上谈兵有什么用,夫人想不想亲身体会一下,何为欲仙欲死?” 我陡然瞪大眼,欲仙欲死……是刚才那本小说那个剧情的形容词。 “不不不、不不!”我人都被他吓结巴了。 但还是没能逃过他的魔爪。 尾音被他一个吻堵在了嗓门里。 他的吻,和那段剧情的描写一样,炙热而蛮横,占有欲极强。 抵在他胸前的手被他强势拉开,锁在了枕边。 我愣愣的睁大眼睛瞪着他,看见他的面色渐潮红,他的深眸渐迷离,他的眼神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连他滚烫的吐息,都在叫嚣着要占有我。 他怀中温暖的体温包裹住我。 忽深忽浅地吻了我两分钟,他的手,悄然攀上了我的睡衣领口,指尖优雅的在我脖肩上画圈…… 极轻的触感令我霎时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心跳快的我承受不住。 这个操作,剧情里没有啊! 他趁着我惊慌失神,大手猛地握住了我的腿,手指从小腿一路抚过膝盖,抚上我的大腿…… “唔。”我被吓得不轻,心底早已掀起千层巨浪,又胆怯,又有种异样的愉悦…… 感受到腿上的睡裙被他慢慢推至腰部,从未有过的刺激感令我脑中思绪打乱。 我受惊的用手推他,张嘴想要拒绝他的继续亲近,可他却将我压得更紧,冰凉的舌也趁机钻进了我的口中,在我的身体里,兴风作浪。 他的欲望太过强烈,我被迫在他身下,配合着他翻云覆雨的吻。 他明知我紧张害怕,还故意在推起我裙摆后,往我腰上捏了一把。 我敏感的身子一颤,不自禁的轻吟从鼻尖溢出。 他还不肯作罢,本是深沉的眸眼里,爱意翻涌痴狂,越是亲近我,他反而自己越是疯魔了…… 狠狠亲吻了我两口后,他垂首,欺负起了我的锁骨。 还伸出舌尖,舔舐我的耳根。 我被他折磨得快要哭出来,一手抓住他肩膀,声音颤抖:“你别……” 他埋头在我脖子里,沙哑出声:“紧张什么,你我又不是第一次亲近,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这般经不得撩,真是水做的。” 说着,学小说的剧情,亲吻我的肩膀。 我后悔了,我今晚不该看那不正经的霸总小说,呜呜…… “龙、龙玦……”我难受的向他求饶。 他无情打断:“叫阿玦。” “阿,阿玦……” 饶了我这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后来的行为打断了。 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再度吻住了我的唇。 疾风骤雨的吻祸害得我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手不安分地游走在我身上,虽然考虑我的感受,刻意避开了些不该碰的地方…… 可他那么摸,神仙都受不了啊! 于是在他的上下齐攻之下,我终究还是控制不住的呻吟了出来,“阿玦,痒……” 叫他名字的嗓音,软绵绵,十分不对劲…… 有点媚。 声音发出的那瞬间,我顿时僵住,他也僵住。 我羞得差点就哭了,趁着他停下动作,果断地逃开了他的吻,一头埋他怀里再也不出来了。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我怎么能发出这么丢人的声音! 而他,瞧着此刻羞窘害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拼命往他怀中藏的我,竟没良心地轻笑出声,过分调侃:“原来夫人,这么娇,这就承受不住了。” “你别说了!”我闷在他怀里发出哭腔。 这辈子的老脸都在这一次丢尽了! 他还在没心没肺地笑,把我抱好,拍拍我的脑袋,心情十分不错:“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看不正经的书了。” 我真想给他一拳头,但他身上有伤…… “别笑了!再笑我去隔壁睡!”我气鼓鼓地威胁。 他终于老实了,憋住笑,怜爱地摸摸我:“好了,睡觉,你也被折腾的够累了。” 我生气的哼了声,闭上眼睡觉。 睡着睡着,我又想起来一桩事。 不对,他说的是他要追我来着。 谁能告诉他,才开始追女孩的时候,是不能上下其手的! 夜深,人静。 我埋在他怀里睡得沉稳。 “一天后,是她的生辰。今年帝座还回六道宫么?” “你回去主持便好,本帝陪着夫人过。” “帝座年年都去那里,今年若不去,怕是要引人怀疑。” “须慕淮与本帝身形相仿,让他代本帝走一趟。” “须公子他说……” “说什么?” “咳,想让本公子帮忙办事可以!龙玦的态度决定本公子办事的质量,起步价,五千……黄金。” “他怎么不去抢!” “帝座息怒……要不是我等拦得快,你以为他不会干么。”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咳,属下说,祝两位玩得开心。” “罢了,五千便五千……对了,去将本帝手头的钱款兑换成阳间的银行存款。” “帝座你,缺钱了?” “嗯,本帝缺钱娶媳妇。” “……” 农历三月份有两个节日,一个是民间传统小鬼节,一个是祭祀地皇后土的奉圣节。 前者习俗在民间流传的更为广泛些,民间几乎每位老人都清楚这个节日的意义。 在农村乡下,偏远地区,更是家家都很重视这个不大好招晦气的日子。 后者,与前者一比较就显得冷门很多。 地皇后土是传说中掌管山川大地,阴阳轮转,六道轮回的上古女神。 后土皇帝祇神庙在平原无山无水的地带几乎见不着,民间大多数百姓不供奉她,有些更是嘴上挂着皇天后土,实际上连这位神祇究竟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 可我们这种临山临水的偏远贫瘠小镇,却十分重视祭拜这位大地之母。 老人家说,后土娘娘是靠山水百姓的保护神。 偏远地区人少,阴气重,有后土娘娘在这里镇着,可保一方平安。 实际上老人家们对每个可能会保佑我们的神都抱有敬畏信仰之心。 正因为生长之地贫瘠,所以老一辈们才会一味将希望寄托在神明护佑之上。 细数我们桃花镇,庙不多,但一年四季祭祀的神仙却不少。 镇上除了龙玦那座龙王庙,还有一座土地庙,一座城隍庙。 之所以没建其他神仙的庙,一是没钱,二,也许是因为觉得后土阎王爷这种神明离我们太遥远,不如土地城隍来的实在。 这就像你与其盼着远在天边的皇帝老子开眼,不如多讨好地方那些芝麻官。 但天皇老子的税,你每年该交还是得交! 又到了该祭祀后土大神的日子,我像往年一样,把自己手工做的彩花冥钱金元宝塞了一篮子送给桃泠。 桃泠早就对我这么无微不至的关怀习惯了。 我去桃泠家时,桃泠正拄着竹竿站在桃花树下等候我。 多年的盲人生活已经让她学会了听脚步辩来人身份,我还没走近,她倒已先侧耳听了过来。 “宸宸,你来了。”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我拎着篮子打趣:“幸好你家没什么值钱东西让我惦记,不然夜里来你家做贼都跑不掉!” 桃泠拿着竹竿小心翼翼的迎着我走来:“每年的今天,你都会过来送东西,我等你好久了。” 我往她身后的屋子里瞧瞧:“你阿姨和弟弟呢?” 桃泠轻轻道:“和爸一起去弟弟姥姥家了。” “什么时候回来?” 桃泠摸着接过我的篮子,“最近一个星期都不回来。” 我拧眉冷嘲:“他们倒是对你真放心!你还到底是不是你爸的亲闺女。” 桃泠笑着挽住我胳膊:“我妈死的早,我又是个女孩,眼睛还坏了,我爸不喜欢我也是人之常情。再说,我现在一个人生活完全没难度,他们都走了,我反而落个耳根子清净。” 边说,还边把我往她屋里带:“对了,我听说前一阵子你被宋译给骗去祭龙王了,还有那天,宋译他们想在龙王庙勒死你! 我眼睛不好,出不了门,听见这些消息已经是好几天后了。宸宸,你没事吧!谢沐瑶她们也太过分了!” 我陪她进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嘛!” 她停了一步,忽然警觉地问:“那天,是不是我把你带去柳荫村的!” 我愣住,不可思议的瞧着她:“你、还能记起来?” 我爸说过,中了邪术的人清醒后可能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没有任何印象。 上次我来问她拿耳坠时,看她的反应,好像的确不记得那天的事了。 可为什么,今天又突然想起来了? 桃泠摇摇头,但还是若有所思的低低说了句:“听你这么说,应该就是真的了。” 我担忧追问:“桃泠,你究竟怎么了?” 桃泠把东西放在屋里,拉着我找条长板凳坐下,“那天我只记得,我不知怎么回事就出现在柳荫村的路上了。 没过多久,恰好遇见了街上的刘伯伯,刘伯伯见我一个人在路边站着,就骑自行车载我回家了。 路上,我还听见了警车的声音,好多警车,刘伯伯说,看起来像是柳荫村出事了。 我回家后,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去往柳荫村的路。 那天回来,我就不太舒服,接着就遇见了耳坠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事和你有关,我以为自己是烧糊涂,做梦了。 直到,昨天晚上,我突然梦见自己拉着你去柳荫村找我妈的那条珍珠项链,我还打了你一竹竿,我们遇见了宋译,宋译让人把你绑起来扛走,送去了龙王庙。 睡醒后,我又记起来,那天宋译的确来找我了,他还说,请我帮他一个忙,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挽着她胳膊轻叹:“那天,应该是柳荫村的地里仙对你下咒了。我的确是被你带去柳荫村的。” 桃泠焦急愧疚地抓紧我手:“对不起宸宸,要不是你命大,我真就害了你,宸宸我、对不起……” 我打断她的自责:“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也是受害者,和我说什么对不起。谁让咱俩关系好,宋译知道,除了你,这镇上也没人能让我毫无戒备的被骗去柳荫村。” “你啊,就是太信任我了。”她无奈推了下我的脑门子,嗔怪道:“我早说过,我不值得。” “哪里不值得,我倒是觉得,你是这世上唯一值得我信任的好朋友!”我亲近将头靠在她肩上,“你也就比我大了两个月,可瞧起来却比我成熟太多,成天闷了一肚子的心事,你不累么?” “你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我,只是个文盲。留在家里这几年,我阿姨虽然不嫌弃我,弟弟除了调皮点,其他方面对我也挺不错,可我爸,却总是催促我嫁人。 前两天我爸给我介绍了个男生,二十四岁,听媒婆介绍,家里是经商的,父母都在城里做生意,有两栋楼房,家庭条件在镇上算是不错,现在和爷爷奶奶居住,没有工作,但父母每个月都会给两千块钱零花钱。” 我不大看好这个条件,皱眉道:“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不工作啃老,这种人还是不要考虑了,父母总有老去的一天,到时候他不知赚钱养家,老婆孩子不得全饿死?” 桃泠脸色变了变,深吸一口气,苦笑:“他也不是故意不工作,只是身体不允许。” 我愣住,不解的试探问:“他,有病?” 桃泠颔首:“小时候发烧,烧成了脑炎,智力不行,只有十四岁的智商。” “那、那不是……” 那不是傻子么! 我越想越气不过:“你爸怎么能给你找这种……不健康的人呢!” 桃泠释怀笑笑:“我这个条件,也只能配上他那种人了。我初中就辍学了,文化程度不高,眼睛又看不见,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我家家庭条件也就一般,我爸能养我到现在已经对我十分仁至义尽了。不过好的是,那个男生虽然傻了点,可懂得心疼人。 他家也说了,我要是愿意嫁过去,他全家会将我当成亲闺女对待,我不用替他家做什么,他父母还会每个月定时打钱给我们,他家,能出二十万块钱做彩礼。 我弟弟现在正是上学的年龄,有了这二十万,他至少不会像我一样,做个目不识丁的文盲。” “但你的一辈子就毁了!” 我替她抱不平:“你要手艺有手艺,要颜值有颜值,你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要是嫁给一个傻子,你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方天地里!以你的条件,除了眼睛看不见,你配得上更好的未来!” “可在桃花镇,这就是我最好的选择。”桃泠轻描淡写道。 我一时语塞。 是啊,她看不见,就已经限制了她的人生。 她走不出桃花镇,而这小小的桃花镇,根本没有多少条路,能选择。 “别说我了,你呢,宸宸,真不打算回省城了?”她握着我的手问。 我摇头:“咱俩,半斤八两。我这张脸,在省城找不到工作的,况且省城生活节奏快,人压力也大。我还是更喜欢老家的慢节奏小日子。 等过几年,我或许就能接我爸的班了,我家在桃花镇上有祖业,不至于缺钱。我爸膝下也就只有我这一个闺女,他可不盼着我出嫁。 我就算在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他也不撵我。” “真好。”桃泠羡慕轻叹:“可……话又说回来,女孩子,哪有不成家的。宸宸,宋译他,和谢沐瑶在一起了,你该怎么办。你别太伤心。” 我耸耸肩:“我伤心什么,我本来对他也没多少好感。” “那天在龙王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说龙王爷显灵了。宸宸,这世上,真有龙王爷吗?” 我怔了怔,挽着她胳膊犹豫片刻,问她:“桃泠,你说,如果真有龙王爷,并且龙王爷看上了你,你能接受他么?” 桃泠听罢沉默几秒,道:“接受不了。龙王爷,是妖龙,我是人。” 我咬唇,问下去:“那要是龙王爷,对你特别好呢?” 桃泠想了想:“龙王爷,是否会嫌弃,你的不完美。是否,像别人一样,用鄙夷的目光,望着你。” 我摇摇头,“都没有。” 就如我脸上的这块疤,好似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意……他甚至还和我说过,人的美丑,不在皮囊。 他从没用鄙夷的目光扫过我。 他凝视我的眼神,有时虽冷,但却没有厌恶。 与柳荫村那些人瞧我见我,恨不得一口生吞了我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同。 “那,如果是我的话,我可以接受。”桃泠拄着竹竿娴静道。 我抿了抿唇:“你,不在意他是个异类?” 她摇头,无奈笑笑:“宸宸,我们这样的人,在别人的眼中,又何尝不是个异类呢?但异类又如何,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嫌弃我是个异类么?我和你在一起时,也不觉得你可怕。” 握紧我的手,她耐心开导我:“异类不可怕,可怕应该是那些心思叵测的人。并不是所有异类,都坏,都值得别人去惧怕。 宸宸,曾经我也把你看成灾星,对你避之不及过,我还和那些人一起说过你的坏话,我也瞧不起过你。 但是,自从我眼睛坏了,我身边的朋友都舍我而去,甚至觉得我麻烦,是个拖后腿的,我体会到了你曾受过的冷眼偏见,虽然不及你所承受的十分之一。 我才明白,原来做别人眼里的异类,心里这么苦。不过,老话说的好啊,患难见真情,谁能想到我堕入尘埃后,是你这个异类救赎了我。 我失明不能学习,你就陪我学盲文,我上不成大学,你就给我讲好多大学里的有趣事迹。你在省城上学,每年我生日,一些特殊节日,你都会准时寄礼物给我。 宸宸,你曾是我生命中的救赎,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撑下去。” 对啊,我也是个异类,我也能成为桃泠生命中的光…… 也许,龙玦的出现,也是老天爷洒下的一缕光,好照进我心口那条裂缝。 桃泠没听见我说话,就温柔的拍拍我胳膊:“如果这个世上真有龙王爷,他真的愿意待你好,保护你,我会很开心。其实有时被人保护,也是一种幸福。” 被人保护,也是一种、幸福。 老天爷啊,这个幸福来的,有点突然。 回到家,他正好在解身上纱布,给自己换药。 我进门见状,立马小跑过去,帮他解开纱布,小心翼翼露出血肉外翻的伤口。 “不是和你说过,我回来就帮你换药么?你自己上药不方便。” 我随手将沾血的纱布扔去一边,轻手轻脚掀开那透了血的棉布。 看见他白皙身躯上的条条裂缝,我不忍的皱紧眉,呼吸发沉。 这么深的伤口,一定很疼。 他绷着身子,幽暗眸光落在我脸上,嗓音低沉:“你次次给本王换药,都是这个表情,本王知道你怕,就自己动手,免得你……” 不等他话说完,我就俯身,往他脖颈下的一处伤口上轻轻吹气,“别这么坚强,吹吹就不疼了。” 他陡然僵住,俊朗如天神的帅脸上瞬间浮起了两片红云,目光炙热,却故作冷淡:“小东西,你故意离本座这样近。” “我这是在给你吹吹痛,我小时候手指划伤了,我爸就是这么给我吹的,吹完就不疼了。” 我一本正经的说完,还往他身上再凑凑,本来想给他肩后的那道泛红口子也吹吹的…… 岂料脚下一个没站稳,我猛地重心往前一扑,一不小心就一头撞他怀里,唇,好巧不巧的吻在了他的喉结处…… 他喉结耸动了一下,身体蓦然崩更直。 一臂圈住我的腰就把我按在了腿上坐着,青着脸,低沉嗓音略微激动的道:“本王的媳妇这是在挑战本王的耐性,嗯?” 第34章 夫人一碰就软甜 我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忙从他怀里抬起头,我支支吾吾的脸红解释:“刚刚,我真的只是想给你吹吹,但我没站住……” 他赤裸着上身,体肤温度隔着我的衣裳都能让我感觉到烫意,冷着脸刻意把我往怀中再搂搂,“夫人就算直说,是贪本王的美色,本王也不能将夫人如何。” 我、贪他美色?! 天地良心! 虽然……可能有一点,但绝不是我没站稳的全部原因! 我在他怀里待得胆战心惊:“你放开我,你身上还有伤呢,蹭着会疼。” 他箍着我腰不撒手,“说得像你每天夜里少蹭了似的。” 我顿时噎住,彻底无话可说了。 隔一阵,我又试图和他商量:“你这样会不舒服的,你先放了我,我给你上药,包扎好了你再、” 说到这,我猛地停住。 ‘接着抱我’四个字就堵在嗓门眼了。 幸好我控制住了,差点顺嘴! 但他,却没心没肺地揪住了这句话:“再怎样?” 我脸烫的难受,心虚低头,咕咚咽了口口水,“再、再说别的呗。” “夫人想和本王再说些什么别的?”他眯了眯深潭般的凤眸,有心逗我。 “我、我没有……”我被他问到语塞。 他见我在他那吃瘪,没良心的弯唇轻笑了声,“夫人今天有点不一样。” 我好奇昂头,“啊?哪里不一样了?” 他剑眉一挑,从容道:“往常夫人不会主动与本王亲近,本王将夫人按在怀里,夫人也很少这么老实。” “有、吗?” 我今天,的确对他的排斥心少了很多。 不过准确来讲,自从他回来以后我就不那么害怕他了。 也许是被他那句怕身上有血吓着我触动了心扉。 也许是在他被烧糊涂时,嘴里重复念叨的那几句我为什么不喜欢他的话,把我给撩动了。 也许……是他醒来后,和我说心寒二字,让我对他心生愧疚。 让我清醒认识到,我不该那么疏远这个保护了我十几年的男人。 桃泠说得对,我在别人眼里也是个异类。 我和他,本来就属于一类人。 他对我好,不因为我的缺陷而嫌弃我,鄙夷我。 他真心待我,就冲着他受伤了还在担心我会不会被吓着这件事,我也该试着接受他…… 万一,我俩真的合适呢。 “今天回来得晚了,换药的事都轮到本王亲自动手了,夫人说,本王该如何惩罚夫人?”他拍了拍我的肩,轻飘飘的问。 我底气不足的解释:“我和桃泠聊天聊忘了时间,所以才回来迟了一点,不过现在还没到傍晚呢,我之前不是都在晚上给你换药吗。” 明明你自己也说了,是觉得我每次给你换药都是这副表情,故意趁我没回来自己先下手了。 现在又让我背黑锅! “总之,是夫人的不好,夫人该弥补。” 我诧异地看向他,很难理解他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用这么淡漠的语气说出这么蛮横霸道、不讲道理的话的。 但偏偏我又说不过他。 想了想,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樱桃,献宝似的送到他眼前:“我在桃泠家摘的,可甜了,专门给你摘的!” 我着重强调了专门,就是想让他感受一下我在意他。 他低眸扫一眼我手里的樱桃,“不错,长记性了,还能记住自己有个老公。” 用眼神示意我先将樱桃放下,“本王有些疼了,给本王上药吧。” “哦,好。” 上药的事我不敢耽搁,赶忙从他怀中起来,把买好的药粉小心敷在他裂开的伤口上…… “龙玦,你这伤怎么只敷药不见好啊。”我盯着他身上的伤口担心问。 他抬手,拿起床头桌上的一枚樱桃,“这才几天,愈合的速度达不到你想要的那么快。” 我弯腰,俯身将洒出伤口的一点白色轻轻吹开。 见他把樱桃送进了嘴里,我分神问:“甜吗?桃泠家的樱桃树有十来年了,每年结的樱桃都很好吃。我以前会摘回来带给我爸,今年先给你尝尝。” 他闻言,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捞在了我的后脑勺,冷不防的把我脑袋往下一压,昂起俊脸,倏地吻住了我的两片唇—— 我一惊,四瓣唇相抵的刹那,心血上涌,灼红了脸颊。 他他他、又亲我! 对上他那深若古井的一双眸,我有片刻的失神,看着他眼里寒意退却,渐攀上几缕贪婪温意,我忽然……心跳加猛,盯着他的眼睛,心底生出了丝丝异样的、想要沉沦的欲望。 这双深眸,我瞧得越久,越有种、恍若曾经相识的感觉。 对啊,第一次见他以人形出现,我就觉得,他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总是会对他产生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他察觉我愣住,深沉眸底攒出了几分笑。 故意狠狠吻了我一下,再将我松开,大掌按着我的后脑勺,与我额头抵着额头,嗓音又沉又酥:“嗯,没有夫人的味道甜。” 我、甜…… 我被他撩得整颗小心脏都快炸开了,脸红耳赤的忙谨慎扶着他肩上没有伤口的地方推开他,羞涩哽咽:“你别乱动,我给你上药呢!” 他撩完我一次,才肯作罢,老实了点等我给他上药,“明天要出门么?” 我轻手轻脚地给他全身撒上药粉,“出门,明天要去城隍庙烧纸。” “我陪你。” 我拿出消过毒的棉布纱布给他裹好伤口,“也行。明天下午要先去城隍庙后面给后土大神上香,晚上要借城隍爷的空地烧金元宝,百岁香,祈求平安。可能会比较忙,得很晚才可以回来。”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或是,想要什么礼物?” “不年不节的要什么礼物。”我正儿八经地给他系好纱布,把布头平平整整的掖进纱布里,“未了的心愿倒还真有一桩。” 他提起兴致:“说来听听。” 我朴实无华的一口告诉他:“我想暴富!我想一夜拥有很多很多钱!” 他噎住,嫌弃地说了句:“俗!” 我耸耸肩,帮他将墨衣合上:“生在俗世就要做个俗人好不好!” 他考虑了一下,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金灿灿、富贵到发光的银行卡,用指尖夹着送给了我:“拿着。” 我不明所以的接过银行卡,定眼一看。 竟、竟然是永生国际银行的银行卡! 这玩意儿可是国内最大最高端、被称作高层人士家庭保险箱的永生银行的、金卡! 听说就算是永生银行最普通的银卡也得存满八位数才能拥有! 在那个地方,口袋里没个七位数连门都进不去…… 连我,也只是在之前合作过的老板手里见过一次。 可他是整个云城最大的房地产公司总老板啊。 龙玦一条龙,怎、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我拿着银行卡咋看咋不对劲,不会是用法术变的吧! 对,一定是。 龙王爷是谁,想变个一模一样的银行卡岂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我好奇地往银行卡上啃了一口,卡片一角顿时多了个牙印。 仿的还挺真! “这东西,看着真讨喜。”我擦擦嘴角的哈喇子,冷静下来没当回事的说:“不过假的终究还是假的,我喜欢真的!” 总有一天我能靠自己的本事……再看一次真正的金卡! 不过说起来,刚才啃了那卡一口,还真有真金卡片的口感。 神仙的法力果然比人类仿造盗版的机器牛! 他整整衣袍,目露嫌弃的瞟了我一眼,“谁说你手里的卡是假的?” “难不成还是真的。”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慌忙再拿起那张金卡,惴惴不安的问他:“这、这不是法术变的?” 他淡漠启唇:“密码是你生日,里面是本王的部分家当,够你花上一辈子。如果你还保持现在的生活水平,估计十辈子都用不完。” 十辈子…… 我头皮发麻,意识到他是在和我来真的,立即将他的卡还给了他,“虽、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但,我不能要!” 他瞧了眼被我强塞进手中的金卡,眸光一黯:“你不是喜欢钱么?” 我当即挺直胸脯道:“我喜欢自己亲手赚钱,而不是坐享其成!” “这可以是你亲手赚的钱。” “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这是聘礼。”他淡定说。 我噎住,“聘、聘礼……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 他不等我说完就冷冷打断:“不收本王将你扔出去喂蛇!” 第35章 龙王是爹实锤了? 我陡的一激灵,吓得立马捂住嘴,不敢再多说。 哪有这样的,强行往人口袋里塞钱。 拗不过他,我终究还是昧着良心把银行卡揣进了兜里。 他,还是挺懂心疼人的,就是太喜欢来硬的,吓唬人。 三月十八。 我挎着一篮子香烛,照规矩在下午三点就赶到了城隍庙后面祭拜山川大地大神。 镇子上仅有城隍庙的占地面积大些,所以百姓们就在城隍庙后面临山的地方为后土大神立了个土碑,每年三月十八,各个村的村民都会自发带着香烛到这边磕头上香祈求平安。 镇子里还有一个习俗,拜后土大神的时候要在后土碑旁的百年银杏树上系红布条。 意为替家人祈求平安。 今年还是挂两条红布条,一条给我爸的,一条给磨盘的。 看我踮着脚在树下挂的困难,龙玦大发慈悲的接过我手里红布条,伸手替我将布条系在高一些的银杏树枝上。 “本王记得你家那个学徒有亲妈,轮得着你给他挂么?” 我看着那两条红飘带,拎上篮子:“磨盘他妈妈心大,每年都不来祭拜后土大神的。我爸说了,徒弟如儿子,磨盘既然继承了我家的手艺,就算是半个我们家人了,祈福的事肯定不能漏掉他。” “你给别人祈福,谁又给你祈福?”他寒着脸问。 我抿了抿唇道:“我已经过了十八岁,成年了。按照规矩我不需要别人挂红布条,我从刚出生到十八岁,我爸每年都会来给我挂,现在也该轮到我给他们挂了。” 听见我这个回答,他仿佛心里才稍稍平衡些。 我拉上他的手,“时间还早,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会儿。金元宝彩钱得晚上才能烧,白天烧不灵!” 他没说话,只任由我把他拉去山脚下一条偏僻靠水的田埂上坐着。 休息的时间我也没闲着,迅速从篮子下面扒出了一沓彩纸,折花折元宝和小船。 他看我忙,也帮我分担了点,只是折出来的不太好看。 “你三岁时,你母亲曾带你去了本王的庙,给本王上香,还让你在本王跟前磕了两个头,让你认本王做干爹。” 他突然出声,一句话差些呛死我。 我闷咳了声,拿着折好的纸船好奇看向他:“干、爹?我妈怎么会……让我认你当干爹!” 他轻描淡写:“那时候你生病了,你爸妈到处给你看,都治不好你。 你烧到休克,后来是镇上的先生告诉你妈,你是被脏东西吓掉了魂,你妈给你叫魂,可接连三天都没叫回来,你妈走投无路,就带着你来找本王。 你们阳界有个说法,认神灵当干爹可以祛病化灾。你妈按着你在本王跟前磕头,求本王找回你被吓丢的魂。你妈为了能让本王保佑你,这件事没和任何人提过。” 我们这,的确有小孩被脏东西缠上,治不好可以认神灵当干爹,与神灵沾亲带故能驱邪保平安的说法。 我妈没告诉任何人,那就是连我爸都不知道了! 我觉得不可置信,瞧向他故意阴阳怪气:“哇,我拿你当干爹,你却和我……” 这不伦的关系啊! 他一挥袖子,抬手捏住我下巴,与我四目相对,无情戳破现实:“她要你认,本王就必须答应么?本王可从没收下你这个干女儿。更何况……” 他眯了眯深深的凤目,十分霸道地说:“让你做夫人,可比认一个干女儿有意思多了。” 目光沿着我的下颌往下,看见我脖子上的伤痕浅了很多:“还疼么?” 我摇头:“不疼了。” 他不敢捏太久,松了手,“你自幼就多灾多难,不是摔破膝盖就是削破手指头,要么就是不小心从高处摔下去摔得头破血流,没有本王,你活不到现在。” 我认命地点点头:“托你老人家的福,我从小的医疗费省了一大笔。” “你晓得本王为你做的这些便好,记得,一辈子都不许忘记!” 彩纸在我手里折叠成花,我将折好的彩花送给他看:“好看么?” 他平静无澜地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我,“好看。” 我谄媚示好:“我给你留点好不好?我爸说,这叫功德花,人折的越多,烧给神明后,神明获得的功德越多。” 他沉静,“都可以。” 听他回应,我更加勤快地折起了手里彩花。 直到太阳下山,我折累了,才伸个懒腰站起身。 “他们都去庙里抽签了,你是别的庙神灵,不好进城隍庙,咱们就只能在外面先歇着了。” 我看见远处有竹林,就撒腿跑了过去,挑两片嫩绿新生的竹叶,再回来,给龙玦一片。 他不太明白给他竹叶是什么意思。 我坐在他身边,熟练的双手抻好竹叶,绷紧叶片,唇贴上竹叶轻薄的边缘。 徐徐吐气,竹叶就发出了一道好听清脆的响声。 一口气慢慢吐完,竹叶声也随着吐息的转变,化成了婉转悠扬的调子—— 节奏舒缓,尾音浅浅,似春风拂花淡淡,似情人耳畔低吟。 曲声婉转传散入悠悠青山里。 我身边这位龙王爷听着听着,身影忽然一震。 脸色发青地一把攥住我胳膊,强行打断了我的曲子…… 我不解地扭头,却发现他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视我,眼底涌起的惊涛骇浪令我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说话的声音在抖:“你为什么会吹这支曲子。” 我啊了声,对他的行为表示迷茫:“我乱吹的,你以前听过?不至于吧!这是我小时候无聊自己研究的调子。” 之前不小心画纸人画成活人就已经够离谱了。 随口吹的调子也和别人撞,这多少有点不对劲…… “你自己研究的调子。”他沉声重复了一句,也不知在想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见状心头不安,放下竹叶怯怯问:“是不是我吹的你不喜欢,我、我以后不吹了。” 谁知话音刚落,他就突然抬袖将我抱进了怀里,压沉声在我耳畔说:“喜欢。夫人,你又欠了本王一笔债。” 我、吹个曲子就欠他债了? 离谱! “你越来越让我摸不透了,能不能松开点,我被你勒住了。”我闷声嘀咕。 他这次倒是好说话,听我喊勒,立马松了些。 正要和我说话,目光瞥至我身后,倏然一冷。 又把我搂了回去。 一只大手揉了揉我的后脑勺,他暧昧地把唇贴在我耳尖,反常地与我耳语:“本王要去办件事,你自己先玩,不要乱跑,晚点本王来城隍庙接你。” 第36章 宋译的秘密 我老实巴巴地点头:“哦。” 上一秒我刚答应,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好奇地往自己身后瞧,却见到,那片杂草丛生的平地里多出了一条被什么东西碾压过的痕迹。 龙王,不会是又要去打架了吧! 哎,家里有条野龙,我却没有广袤的天空纵他呼风唤雨打架惹事。 半个小时后,我碰巧遇见了赶来上香的桃泠。 陪她在后土碑前插上了一炷香,她给她全家绑上了三根布条。 做完这些事,我挽着她进了城隍庙。 正好能赶个庙祝的算卦晚场。 桃泠先算了一卦,卦象不怎么好,庙祝盯着桌上的几枚铜钱摇头叹气: “少年得志,少年失志,身子不行,老来百病缠身,这辈子的命运也一般。夫妻不睦,没有子女缘。桃啊,你这命,苦啊!” 桃林听见这话,默默攥紧了手里的竹竿,强撑着精神笑了笑:“我相信事在人为,人命,人定。没事,天意注定的苦,只要自己不觉得苦,就还好。” 庙祝老爷爷惆怅叹息:“好好的孩子,都是这双眼睛害的!” 轮到我,庙祝老爷爷早就知道我是个烂命,算出的结果只会比桃泠更差,就有点犹豫。 但为了不扫我们的兴,还是忽悠我用另一种方法测运势——抽签。 也许是一时手气好,竟然抽了个上上签。 “生来百怨缠身,本是仙女度厄,一朝清水洗浊,花开月明十全。这签好啊!这签上的命,是大贵之命!” 庙祝拿着签喜出望外,但一结合我的生辰八字,又犯了愁:“奇怪,你的签,和你的生辰八字算出来的命果,完全相反。” 我却没将这话当回事,毕竟抽签用科学解释本来就是概率定结局。 “可能是我今天运气好,正好抽中了这支签。”我玩也玩过了,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压在庙祝桌子上,“给,这是算命钱,谢谢老爷爷了。” 庙祝却不肯相信,拿着那支签嘀嘀咕咕,“不对不对,我都在这城隍庙摆了几十年的算卦铺了!从没发生过这么离奇的事,往年就算有偏差,也不可能截然相反! 你这一签,是好命!要么是城隍爷爷有所指示,要么,是你生辰八……”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道突兀的女人声就嘲讽地打断他:“这个小贱人能抽中什么好签!她可是个灾星祸害。” 是,谢沐瑶! 还真是阴魂不散。 庙祝听她这么不忌口,当即就黑了脸:“谢家丫头!慎言,这里可是城隍庙。城隍爷爷面前,怎么能污言秽语!” 桃泠也听见了她的声音,本能地握着竹竿想逃避。 我发现桃泠的异常,暂时也懒得怼她了,扶着桃泠:“我们走。” 但那女人却不依不饶地抓住了我胳膊,用力把我往回拉,趾高气昂道:“跑什么?我的好妹妹,就这么怕我?你们一个丑八怪,一个瞎子,可真是配的很!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桃泠有点忍不住的呼吸急促,想动手。 我攥紧桃泠手臂,暗示她冷静,回头看了眼穿着大红裙子,身边没有跟屁虫的谢沐瑶,不客气的怼回去: “怎么,上次没被打怕啊!你的好宋译哥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不怕路边的风一吹,把你吹飞了?” 提起上次我扇她的那个巴掌,她顿时双眼通红,气急败坏的咬牙切齿:“白鳞宸,你上次敢打我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那你和我算啊!”我有恃无恐的瞪着她道:“你碰我一下,看有没有奇迹发生,赌一赌这次是你家谁遭殃。” “你!”谢沐瑶顿时就萎了,毕竟她可是尝过撞邪被折腾的滋味。 肢体冲突上占不到便宜,她就开始耍起了嘴皮子,厌恶地剜了我一眼,嘲讽道: “我知道,你很想见到宋译哥,现在没瞧见他,你很失望吧!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将宋译哥抢走!” 我不屑冷哼:“一个垃圾而已,我避之不及,你愿意当个宝是你的事,别来恶心我!” “你嘴上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喜欢自欺欺人,就随便你。” 她说着,还故意从庙祝的签筒里抽出了一支签,向我耀武扬威:“我才不信你命贵呢!你就是个灾星,克死了我爸,克死了你亲妈!” 签子往桌案上一丢,她高傲地拍给庙祝一百块钱,“看我的!老爷爷你可要瞧仔细了,看看我们俩究竟谁命贵!” 庙祝见状,无奈的伸手捡起了桌上那支签,看一眼,脸顿时铁青,“这、签,你、你……” 谢沐瑶瞧见庙祝的反应忽的也慌了:“我、我怎么了?我警告你,好好说话!你要是敢乱说,我、我让我妈掀了你的算命摊子!” 我和桃泠也被这两人的话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不过,好巧不巧,宋译及时赶来了。 啪的一声,把一小沓钱拍在了庙祝眼前,一把搂住着急上火的谢沐瑶细腰。 男人语气冰冷地威胁了一句:“好好解签,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宋译这个反应,一定有鬼! 迫于宋译的淫威,庙祝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眯着眸打量那支签,看了半晌才下断词:“是比白家丫头命贵,白家丫头命里煞气重,克父克母……” 一听见克父克母这四个字,桃泠就忍不住一把拉走了我,故意阴着声说给别人听:“算命的都是骗子,十算九骗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是龙王爷的新娘,有人犯口业,当心遭雷劈!” 身后那道苍老的嗓音蓦然停住。 桃泠拉着我走远,等绕到了城隍庙破旧的后院,才生气替我打抱不平: “这两个混蛋是故意找你茬的,你别管他们,谢家那个男人差点一锹拍死你,你克死他也是活该!婶子的事你也不用想太多,白叔不是已经说了么,那都是意外!” 我爸的确在外坚持说,我妈的死是个意外。 可事实,我和我爸都清楚……要是没有我,我妈不会出事。 我妈这一生的悲剧,都源自于,她太喜欢我了。 我心里虽不好受,但却不敢表现出来,不想让桃泠为我担心:“天黑了,我们去道场烧金元宝吧,烧完我送你回家。” “好。” 明月高高吊在天空上时,整个城隍庙专门用来燃纸钱的空场子里已经蹲满了烧元宝的人。 我和桃泠也找了块空地,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摞金纸。 桃泠拿着竹竿坐在石头上。 我则蹲着身,先把桃泠的那份纸钱给烧了。 我边烧,桃泠还边低声念叨着:“保佑我阿姨和爸爸身体健康,保佑弟弟学业有成,保佑我……早点嫁出去,不成为家里的负担。” 我心疼地瞧了她一眼,继续把纸钱元宝丢进火海。 烧纸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不少道祈福的声音:“保佑我家老头长命百岁,保佑我的儿子在外面发大财。” “保佑我孩子的病快些好起来,我给你磕头了。” “孩子他妈癌症没几个月可活了,过一阵子就要高考了,至少要撑到孩子考完,后土大神,求你了,保佑我家婆娘再活几个月……” 不知道我是不是和这位神明有点犯冲,每年我来这里烧元宝,心口总是闷疼闷疼的,脑子也发昏。 我迅速烧完桃泠那份,接着烧起了自己的这一篮。 “保佑我爸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保佑我家铺子,财源广进。” 我爸说了,后土是阴间神,可以求她保佑我家铺子生意兴隆。 把功德花和给我爸折的平安纸钱麻溜全烧完,我拉着桃泠赶紧出了那片空地。 那边的烟香味实在太冲了,熏鼻子。 重新回到城隍庙院子里,我捶捶胸口总算是有机会喘口气了。 桃泠心疼问我:“心口又不舒服了?我听阿姨说,有的人的确会与部分神明犯冲,容易在祭祀的时候身体不适,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不能来可以不来,我代你来也是一样的。” 我用手扇了扇鼻前残留的浓香味,“没有,咳,我就是被香火熏到了而已。” 桃泠叹口气,又侧耳听了听附近的动静,“他们应该都去后面了,前头,只有我们两个。” 我放眼环视一圈,庙内院子里空荡荡的,烛火随着树枝摇摆,晃来晃去,还真的除了我们俩,一个人都没有。 “行啊桃泠,耳力又灵敏了!” 桃泠拿着竹竿不敢撒手:“那我们趁着没人,去给城隍爷上炷香,上完就回去吧。” 我欣然点头:“嗯,好。” 民间规矩,借了人家的地盘办事,应该为人家也上炷香,这叫给人家的谢金。 看着越发暗沉宁静的城隍庙大门口,我有点担心龙玦,都走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进了城隍大殿,我扶着桃泠跪下,拿着一炷香,和桃泠一起给正对面破旧的城隍神像磕头。 桃泠先起身,摸索着亲手把香插进了香炉。 而等我把我的这炷香插进去时,诡异的是,一炷香竟然从中间折断了! 第37章 身陷火海,命悬一线! 什么情况…… 我捡起那截断香,疑惑皱眉:“外面卖的香质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怎么脆弱的一碰就断。 桃泠听见动静好奇偏头:“怎么了宸宸?” 我从篮子里重新拿了一支香出来,“没事,就是香断了。” 点上,再往香炉里一插。 香离手,竟再次从中截断。 我见状心头咯噔一声。 一次是巧合,两次难道也是巧合么…… 不甘心地继续掏出一根香点上。 结果,还是和之前如出一辙。 香点三次而不成。 城隍爷为什么不受我的香…… 我正对着城隍爷的神像发懵着,桃泠突然走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角,“宸宸,外面好像有动静!” 外面…… 我扭头,却猛地发现城隍大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关上了。 雕花老式门窗外有火光在跳跃,两股黑烟顺着门缝渗了进来—— 不对,外面出事了! 顾不得再考虑香不香的问题了,我拉上桃泠就要往外跑,“桃子跟我走,着火了!” “什么?!” 直觉告诉我,这场火怕是有蹊跷。 而等到我拉着桃泠冲到城隍大殿的大门前,使劲拉门拉不开时,我终于还是验证了这个猜想! 殿门被人从外锁死了,而且门槛缝里明显有火油的刺鼻味。 恐怕又是冲着我来的。 掰了几回大门都没能将它打开,眼见那火势就要从门缝扑进来了,大门外已经被火海给团团包了住,现在就算撬开门,我和桃泠怕是也冲不出去。 “宸宸,宸宸怎么样了,情况危险吗?!”桃泠提心吊胆地紧张询问。 我暗暗攥紧她的手,立即转移目标往火势弱些的窗前跑:“没事,桃子,别怕,大门外火势太猛,我带你翻窗跑!” 桃泠张嘴,欲言又止。 比大门被锁死更让人难受的是,窗户也被封住了。 两面四扇窗,每一扇都被钉得死死的。 打不开窗,我开始慌了,而门外的烈火已经迅速蔓延了进来,火舌舔上殿内易燃的暗色帷幔,攀着木柱烧上木梁,不过几分钟功夫,我和桃泠就已经陷进了滔天烈火中…… “火,火把木梁烧起来了!”桃泠拄着竹竿一把推开了我,害怕的打颤:“快走,宸宸不要管我,快走!” 我徒手掰不开窗子,扭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桃泠,默不作声的冲到城隍爷神像前,搬起了城隍爷的大铜香鼎就往窗户上砸。 “桃子,我们能出去!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你冷静,别心慌,今天就算是死,也有我陪着你!” 我气喘吁吁地举着大香鼎一下又一下狠狠往钉死的窗户上砸去。 窗子被我砸得轰然震动,每狠狠砸一下,窗外的钉子就松动一下,我和桃泠逃生的希望就多一分! 桃泠认识我太多年,晓得现在劝我独自逃命不要管她,我不会听,于是也不再阻拦碍事,只好乖乖拄着竹竿待在一旁帮忙开嗓呼救:“来人啊,救命啊!着火了,来人啊——” 举着香鼎的那只手被磨出水泡,窗子被人钉得紧,我都砸了几百下才终于有了要被破开的迹象。 桃泠呼救喊的嗓子都哑了也没见有人来,不过也正常,人现在都聚在集中焚烧场烧元宝呢。 焚烧场离大殿有一段距离,即便有谁看见了大殿这边有火烟,多半也会当成是城隍殿今晚香火太过鼎盛…… 窗子被砸出一个缝,透进外面两缕月光,我心下一喜,狠狠将手里的香鼎砸在损坏的那扇窗上,窗子砰地一声,被撞击力撞得敞开,香鼎也咚的一下,落在了外面的地上。 “有救了!”我欣喜若狂,大汗淋漓的牵过桃泠手,趁着火还没有蔓延到窗外,赶紧保护桃泠先走:“我托着你,你快爬上窗子,上去以后就赶快往外扑,外面是泥土地,摔得疼但好歹不是很高,摔不坏人!” “宸宸!” “你先走,出去以后就立马离开城隍庙,不要管我!我能追上你,记住,出去以后就往外跑,不要等我,千万不要等我!” 她眼睛不好,在这个地方耽搁得越久越危险。 不等她多说,我就搂住她纤细的腰,臂上用力将她往窗子上一送。 她向来脑子聪明反应快,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 趁机手脚并用的爬上了窗子,还是不忍心留我一人。 我将她从不离手的那根竹竿抛了出去,最后握紧她的手努力让自己镇定,承诺道:“我能逃出去的,你记得,先走!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在这里久留,我能追上你的!” “宸宸,不要……” 不给她多耽搁的机会,我心一横,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宸宸!” “快走!” 我听见窗外桃泠的吃痛声,我清楚,我这样做虽然不仗义,但疼归疼,命重要! 庙里的窗子向来安得高,凭我一个人爬窗的确有些难度,更何况做完刚才那些我早已经体力不支了……现在别说爬窗了,就是迈开双腿都困难。 而我也早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我才拼命嘱咐桃泠先跑。 两个人但凡有一个拖后腿,那两人全都会有危险! 我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水,不服输地打算去搬城隍爷的香案,再踩着桌子爬上窗。 但刚才砸窗户送走桃泠已经耽搁了太久,火势已然全部涌了上来。 我冒着被火烧死的风险好不容易才从火光里抢出了被烧黑的供桌,结果一扭头,打开的那扇窗户也着火了! 这是要我原地表演钻火圈的节奏! 我想拼死试试! 反正成败也就只是一条烂命罢了。 我拽着供桌艰难地往前走,哪知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头顶咔嚓一声,昂头,正见到一根被火从头烧到尾的木梁迅速朝我坠了下来—— 危险关头,我脑子空白了,想躲,已经没时间了。 仅那一瞬,我就已经想到了自己死后尸体被烧成一块黑炭,骨灰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的场景—— 脑子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要害怕。 火光坠入眼睛的刹那。 一个温暖的怀抱猛地把我护进其中,然后我就感觉到,身后护着我的这具身躯被重物撞得狠狠一震…… 耳畔的男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诧异扭头,正对上那双惊慌失措、无尽深渊般的眸…… 第38章 龙王爷是个醋坛子 旧伤添了新伤,有血浸透他的肩背,濡湿他的胸口。 他面色苍白,唇角是殷红的血痕,明明受伤的是他,可这会子他却抬起一只冰凉的手,捧起我的脸,没有责备,没有淡漠,深眸里情愫漾动,温柔在我额头印下一吻,轻声安抚: “本王,来得正好。吓着了?无妨,我来了,我带你走。” 他说话间,房顶又一截燃火的木头掉了下来—— 我一颤,眼疾手快地转身,一把将他的头护进了心口。 带火的木头狠狠砸在了我的手臂上,陡然一股锥心的疼,害得我额角又掉了两滴汗。 我臂上又酸又痛,骨头好似裂开了一般,疼到无力,但还是死死抱着他的脑袋,一点不敢放松警惕。 光砸在我胳膊上就已经痛得我快哭了,很难想象刚才我要是不护住他,木头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 他本来就满身伤痕累累,人还脆弱着,现在又为了救我被房梁砸到吐血。 是我不好,总连累他。 他愣愣地埋在我怀里,良久,才双手掐着我的腰把我推开。 冷着脸查看我的伤势,大手在握住我胳膊时,我喊了声疼。 他手上卷我袖子查看的动作一顿,抬眼望我,心疼拧眉,嘴上却故作无情:“很好,懂得保护自家男人了。但我不是同你说过,我是你男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该由我来保护你么?” 我本来胳膊就疼着,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嘴一瘪就扑进了他怀中抱住他,委屈哭出声:“你又流血了,很疼吧,原本伤就没好,这次更严重了。你不该替我挡那一下的!” 他一听我哭,更加手足无措了,赶紧柔下嗓音耐心安抚:“不疼,别哭。我不为你挡,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被砸死么。白鳞宸,本王,这辈子还没和你过够。” “龙玦……”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手臂太疼勾的,我这一哭就有点止不住。 他头次在我哭时哄我,给我擦眼泪的动作还显得生疏,小心把我从怀里捞出来,指腹在我眼尾摩挲:“怎么突然变成哭包了,真是让本王、意外。” 头顶还时不时传来房梁裂开的动静,他圈住我腰,低头在我眉心吻了一口:“想哭,回去再哭给我听,大殿要塌了,我先带你出去。” 说完,搂着我的身体就腾空跃起,身上极具威压的力量破开火势汹汹的木窗,携我一起没入了凉风萧瑟月影朦胧的深夜里。 城隍庙不远处的山头,他抱着心有余悸瑟瑟发抖的我,俯瞰被火海吞没的神庙。 到这时候了庙附近才有躁动,有人在忙着逃命,有人则在嚷嚷着救火。 没几分钟,镇上的派出所警车也拉着警笛迅速赶到了现场。 水车轰轰隆隆地浇了许久,才终于勉强为城隍庙留下一副空框架。 “桃泠……”我还担心着她。 龙玦抱着我,面无波澜,“本王已经命人将她送回去了。” “你之前去哪了?”我靠在他怀里嗓音沙哑的问。 他抱着我的手臂一紧:“出门办了点事,回来迟了,是我不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我还以为你又去找人打架了。”我将头枕在他被血浸湿的胸口,愧疚道:“我要是警惕性高些,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你疼不疼,那根房梁肯定又把你背上伤口砸裂了。” 他无声沉默了半晌,突然低笑:“原来不是向我兴师问罪,怪我把你丢下这么久。” 我羞愧往他怀中埋埋,抓着他染血的墨衣心疼呢喃:“没有,我……只在乎你疼不疼。” 他听见我这话,唇角弧度陡然僵住,抱着我怔了很久,才启唇,声音暖若三月春风:“夫人刚才,说什么?” 我不好意思的缩脑袋,趴在他怀里嘟囔:“你都听见了……还问。” 他素来寡淡的冰块脸此刻竟多了些缱绻柔情,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青年初沾红尘情爱,眉梢眼角都带着探究的笑:“我想听夫人再说一遍。” 完了,这家伙上头了…… 我脸红,有点难以启齿,但考虑到他刚才在那种情况下还舍身救我,只顾安抚我,我实在,拒绝不了他。 于是纠结片刻后,我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向他示好:“我对不起你,总让你受伤。刚才你被砸的那么厉害,肯定疼死了,龙玦,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怕我还不起。” 他感受到我的亲近,连呼吸隐隐乱了节奏,装作霸道:“你知道,本王想听的不是这句。” 我哽了哽,手指碰到他背后的湿凉,心头狠狠一颤,忍不住把他抱更紧:“我担心你的伤势,你流血我会心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一边怕你,一边又不想让你有事。 我的确因为你是龙而打心底防着你,但是你对我,总是太好了。 你虽然明面上凶巴巴的,可我每次有事,你都能及时出现,你从头到尾都没害过我,反而我,差点帮着别人把你收了。 最初我以为你是想养肥了再吃我所以才留着我一条性命,后来我才知道,你就是单纯的想养着我,你对我,与别人对我不一样。 你想和我谈感情,我知道。从你回来后,我也考虑了,可我还觉得就算是正常人谈恋爱也得有个过渡期。 然而经过刚刚那件事,我忽然,什么都不想纠结了。 你没骂我麻烦,没觉得我是个拖油瓶,没怪我为什么又把自己陷进了危险等着你来救,你的第一反应,是安抚我,让我别怕…… 也许,未来你可能会觉得我烦,不想搭理我了,但至少此时此刻,你对我好。” 我说着,还把脸往他染了腥味的胸口上蹭蹭:“我,可能对你的感觉不太一样了,我会在乎你疼不疼。龙王大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单单对我这么好,你这么好,我会、认真的。” 他一时沉默不语,抱着我在山头吹风。 许久,他说:“你还不起,就拿自己来还。你怎知,你还没开始认真的时候,本王就已经认真了。” 我咬住唇,愧疚死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又说:“我知道,你我之间身份有差距,无妨,本王有的是时间,与你培养感情。 不要有心理负担,本王陪你循序渐进。 本王只希望,你有一天是因为真心接纳本王,想与本王天长地久才同本王在一起,而不是这微不足道的几次感动让你分不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喜欢。 鳞儿,你目前,还有三年时间。” 微不足道的感动…… 哎,他怎么知道,像我这种从小到大没见过多少真心的人。 会格外珍惜别人愿意给予的真心。 哪怕,这份真心的保质期可能不长久。 他带伤抱我回家的路上,我俩都没再说话。 走到家门口,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停住脚步,他严肃问:“你与本王在一起的感觉,同你与宋译从前在一起时的感觉一样么?” 我本来都快趴他怀里睡着了,却愣是被他这句话给吓清醒了。 “啊,感、感觉,不一样吧……” 他阴了阴脸,直白问:“喜欢和本王在一起的感觉,还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我……” “不许考虑!” “你你你!喜欢和你在一起时的感觉!” “没骗本王?” “骗你遭雷劈!” 他傲娇抬了抬下巴:“这还差不多。” 我:“……” 默默压下一身冷汗。 这位龙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把人魂吓掉…… 夜晚,他先给我把骨裂的胳膊打上石膏,然后我用一双不大利索的爪子给他换药包扎。 一切都做好,他才把我搂进怀中,让我躺在他怀里数星星。 帐顶是他用法术化出的一片星海,月亮就悬在正天空,月明,星星也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五十八,五十九……” “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二百二十一。” “一千一百零一。” 他终于忍不住的一袖子把星空撤了回去。 我见状不满噘嘴:“嗳,我还没数完呢!” 他按住我的脑袋,莫名生气:“本王变星星给你看,是哄你睡觉的,你倒好,越数越兴奋!” 我趴他怀里委屈:“我这不是没瞌睡么?” “本王有。” 我…… 竟无言以对! “行吧,那睡。”我认命地闭上眼睛。 但,安静了没多久。 他又拍拍我的肩把我叫醒:“鳞儿,和本王在一起,你开心么。” 一听他问这话,我就知道他又要患得患失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堂堂龙王爷,整天担心我一个普通人和他在一起开不开心。 这和当初变鬼吓唬我的妖龙,简直判若两人。 我打着哈欠稍稍侧身,主动把手搭在他腰上,习惯地抱着他睡觉:“开心,不好说……” 他无声了。 我闭着眼睛念叨下去:“但离不开你,你不在那几天,我一夜得醒好几次。” 他又是好一阵没说话。 很久,我都快睡着了,他才蹦出来一句:“你看了本王的身体,得对本王负责。” 我迷迷糊糊的睁眼,脑子已经没有能力思考别的了,脸蛋枕在他的胸口,语调含糊不清地反驳:“你不也看过我的!我们扯平了。” “这也带扯平的?” 我没搭理他,闷头睡大觉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半梦半醒,我伸手,好像摸到了一片硬邦邦、硌手的东西。 第39章 罚你,堕入尘埃! 像鳞片。 但我却一点也不害怕。 “阿玦,你怎么又变回原形了。” 抱着我的人手上微微一颤。 我意识朦胧的梦呓:“你还是这样,一受伤,就控制不住的露鳞片。” 掌心有汩汩凉意压进他胸口鳞缝中。 他擒住我的手,想要装冷漠,可颤抖的气息却还是出卖了他,“你干什么!你现在还不能动用这些力量!” 我有些热得冒汗。 他突然温柔了语气,扣住我的手,掌心相贴,“你曾经就是这么对我的,怪不得,我把她带到你眼前时,你连杯子都打碎了。 可惜,在你心中,我终究比不过你所在意的东西。 曾经你不是自诩无欲无求,要做这天地间最远离红尘的人么,今生我偏要拉你坠下凡俗深渊,我要让你,被你所鄙夷不屑的情爱沾染,我要你,一颗心,永远无法干净。 我要教会你爱人,教会你在意,我要让你永堕尘埃,一辈子都回不去那个高高在上的境界! 白鳞宸,我会让你这颗心,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等你满心满眼都是我时,我再狠狠将你抛弃,这,就是我给你的惩罚。” 梦里,他狠狠咬了我脖子一口。 我吃痛挣扎,却恰好压着了骨裂的那条胳膊。 “疼!”我蓦地惊醒,弹坐起身的那一瞬,又被一条有力的手臂强行捞了回去。 头顶传来某人闷闷的声音:“睡觉都不老实。” 我可怜兮兮地动了动右胳膊,“碰着了,可疼了。” 他无奈,“你老实睡觉又怎么会碰着,安静些,再闹腾本王将你丢出去。” 我:“???” 他住着我的房间,睡着我的床,谁给他的勇气大言不惭要把我丢出去! 但,看在他可能有起床气的份上…… 算了,忍吧。 “遇人不淑啊……”我自言自语。 他过分地给我脑袋一巴掌:“本王不淑?” 拍的不疼。 我生气哼了声,趴回去接着睡觉。 不过,他好像还是有点良心的。 我疼得睡不着,他就轻轻将手搭在我胳膊上,好像用了法力。 总之他一碰,我胳膊就不疼了。 翌日天亮。 奇妙的生物钟一早就把我敲醒了。 但我不想起,毕竟自从毕业回家以来,我每天都待在窝里发霉,不睡到八九点不起床。 这都已经快成习惯了。 凌晨五六点就爬起来,我只有在自己脑抽闲的没事的时候才会这么干。 年轻人,还是得多睡一天是一天! 趁着自己现在没压力,多补觉,不显老。 抱了我一夜的男人察觉到我醒了,正要和我说话,却见我又实诚的被子一裹,继续睡了,顿时无语。 “从昨晚十点睡到现在,你还没睡饱?”他伸手为我撩开额前乱发。 和他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我虽然已经习惯了趴他怀里睡大觉的感觉,可他以往都是早早就起身独留我一人祸害大床,我早晨睁开眼能看见他的概率只有十分之一。 今天或许是我醒早了,恰好能撞见他还在。 一睁眼就看到他,心底竟然莫名踏实。 “我好累的,昨天跑了一天。你不也折腾一天,身上还有伤,听话,不舒服就多休息。”我捞起被子蒙住脑袋,懒洋洋地和他呢喃。 他无情的一把掀开我头顶被子,没良心调侃:“怀孕的女人都没你能睡,快起床,我带你出去走走,吸收一下日月精华。” 我趴在他身上睁不开眼,呵呵干笑,夺回被子再次往头上一罩:“我又不是植物!不需要日月精华光合作用。” 他看我还是不肯起,索性打算来硬的:“再不起,本王拎你脖子了!” “你干嘛呢!我困!”我很有勇气的往他胸口擂了一拳。 擂完,我才突然想起来……他身上有伤。 脑壳里的睡意顿时消散了一大半,我立马睁眼从被窝里坐起来。 手忙脚乱的去查看他胸口:“我、我捶疼你了吧,对、对不起,我没注意,我刚睡醒脑子还发懵……” 他平静幽深的眸子里漾起了一点光,忽然一把擒住我的手,再猛将我往他怀中一拉,成功让我趴回了他身上。 “疼了,想想怎么补偿,好平息本王的怒火。给本王一个不一口吃了你的理由!” 我哽住,理亏的支吾:“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揉揉?” 他冷酷拒绝:“本王的伤口刚愈合几分,你再揉开?” 我呛了声,立马改口:“那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道:“本王不贪口腹之欲。” 真难伺候啊。 我噎了噎:“你想要什么?” 他:“本王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我:“我有我肯定给。” “那本王,要你!”他忽地一翻身,没等我缓过神就将我压在了身下,然后肆意索吻…… 凉物探进口中的那一秒,我本能地绷住身子瞪大眼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给撩动了心扉。 柔软的舌尖扫过我的上颚,他故意温柔挑逗我,若即若离的含吻了我片刻,瞧我没反抗,又不满。 凉舌退出,他薄唇抵着我的唇,微微张动,唇畔厮磨的我心痒痒。 “本王要你回应本王。”他捧住我的脸沉声命令。 我怔怔睁大眼,一时无措,软着身子低吟:“我、我不会……我、” 我紧张! 他凤眸亮了一下,手指尖在我脸庞上磨得人浑身发烫,颇为得意的挑挑眉:“我的夫人还真是,没被别人祸害过。” 他,还是在意我以前有男朋友。 我心下一阵失落。 但他接着又说:“甚好,这样夫人就完完全全,只属于本王一人了。” 浓浓的占有欲,扫去了我心底的大半失意。 他抬手托住我的脑袋,深眸徜徉温情:“本王教你。” 还要来吻我,我却神使鬼差地吃起了酸,一把挡住他胸口,不高兴的问:“那我要是和别人亲过睡过,你是不是就不会选我做你的新娘子了?” 他不会有处女情结吧! 他闻言,眸底果然一寒,被扫了兴,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后悔问他这个问题了。 毕竟,我们才认识多久……我是脑子被驴踢了么,竟然问他这么看感情的事。 真是他给一点好,我就真蹬鼻子上脸了。 我心慌地咽了口口水,不敢与他对视。 可,他竟压回来报复性地狠狠亲了我一口,生着闷气道: “做梦!白鳞宸,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就算被外面那些败类欺负了,你也是本王的女人!你生生世世都别想逃开做本王女人的宿命!大不了……” 咬咬牙,他凶恶道:“本王弄死那些碰了你的浑蛋!” 这个答案,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傻傻瞧着他那双寒潭般的冷眸:“你、不嫌脏?” 他拧眉,沉默少时,才明白我的用意:“你原来是想问这个。” 无声攥住我腰肢,他淡淡道:“本王,想要你。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四个字让我有种恍惚感,这世上哪怕是最优秀的男性人类都做不到对待感情这么纯粹吧。 我咬紧唇,豁出去了,主动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身上一拉,昂头要吻他:“那还等什么,来吧,教我!” 第40章 你把你老丈人砸了! 唇瓣相碰,他抬眸,深深瞧了我一眼。 之后大手握住我的后脖颈,柔情似水地吻了我一会儿,等把我撩得浑身酥软使不上劲,才短暂地放开我:“闭眼,接下来,只用鼻呼吸,不许憋气。” 我回应他的一个好字被他再次堵回了嗓门眼。 他用着温存柔软的吻技,一步步征服我…… 凉舌扫过我的上颚,挑动我的舌尖,他循循善诱地撩我主动与他缠绵,侵入的动作,一次比一次狂烈。 他开始在我口腔中风卷残云,一次次的亲密相触,令我本能的阖目,喘息沉重,试着挑动,去迎合他…… 他察觉到了我的配合,放柔了动作,吞噎声清晰,鼻前气息越发滚烫。 转变策略,他开始温柔地占有,一度的深入,慢吞慢吐。 体温升高,我整个人都被他的温柔炙热包裹其中。 他贪婪的索取不止,结实的胸膛,占有欲十足的怀抱,让我简直安全感爆棚。 缠绵的亲密交流,更驱使我一颗小心脏砰砰跳的不停,又激动,又惊喜。 虽然听了他的话,让我保持挺长一段时间的好状态。 但,我到底是个新手,在他的强势猛攻下,我还是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喘息渐猛。 圈在他脖子上的手,却是实诚的舍不得放。 和他接吻的这种感觉,我这辈子,头一次体验。 我甚至,也有了贪心。 再多一点…… 我俩都一步步地沉沦其中了,可惜,情感正炽烈时,大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我被那声音打断了思绪,睁眼。 他也听见了,霸道地按住我脑袋,嗓音不悦:“不管他,继续!” 我惊讶,不过还是听了他的话,乖乖接受着他的缱绻柔情。 门外人敲了足有五分钟,我们也没良心地置若罔闻了整整五分钟。 五分钟后,世界终于恢复了清静。 他卖力吻着我,鼻尖溢出一丝闷哼。 而我也被他亲的神魂轻飘,全身发痒。 就在他要进行更猛烈的一拨攻势时,门外的拍门声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他稍稍起身,拧眉,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愤怒的一挥袖子,朝外面挥去了一道法力。 “聒噪!” 他按住我,还要亲。 但是,我却耳尖地听见轰隆一声门塌后,传来一道无比耳熟的中年男人呻吟声:“哎呦卧槽!” 我陡然清醒,迅速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人,麻利坐起身。 被我推开的男人一头雾水,眼底还蓄着被打断兴致的不爽:“白鳞宸!” 我暂时顾不了他,从他身上翻过去下床,急匆匆穿上拖鞋就往外跑,整个凌乱住:“龙玦,你砸的是你老丈人!” 他:“……” 我一路狂奔至楼下,跑到大门口,果真见到我家老爹被压在一扇沉重的木门底下。 看他爬半天都没爬起来的衰样,我连忙搭把手,将他从门底拽出来。 “在家干什么呢!半天都不开门。”我爸一爬出来就青着脸兴师问罪。 我很有底气的反怼回去:“我能在家干啥,昨晚睡得太晚了,刚刚才醒!” 他有点有气撒不出地往门上踹了两脚:“我都拍了几百下门了,你这小脑瓜子,每次睡觉都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倒也不是每次,我觉都集中在大早晨睡呢,这会子恰好我睡得比较沉。” 我说着,还厚脸皮地转移话题责备我爸:“爸你也真是,拍门就拍门吧,还把大门给拍倒了。” 提到大门,我爸就那个气,“老子没用力呢!这门真不行,老子就轻轻拍几下,它竟然倒了!幸亏是你爹我这么拍,要是什么小偷强盗,你一个女孩子在家里,可就危险了。 等会儿我再好好给它修修,这门结实是毋庸置疑,可能就是有些时间久了,门柱卡得不牢固。也难怪,这门还是我十年前亲手做好安上的,十来年了,也该出故障了。” 门是挺结实的……但再结实也承受不住龙王他老人家的一袖子法力啊。 爹啊,门是无辜的,罪魁祸首是你现任女婿…… “那爸你没被砸坏吧!你拍不开门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一副大孝子的模样凑过去扶住他老人家。 我爸更气了,黑着脸回我:“你手机没电关机了!” 手机没电……啊想起来了,前天就没电了,我忘记充了。 那时候想着反正我爸磨盘也不常给我打电话,龙玦又在我身边,我暂时用不上手机,所以我就把手机扔床头,没管没问了。 早知道我爸今天回来,我该充电的! “我、忘记了。我等会就回去充!”我冲我爸嬉皮笑脸。 我爸拿我没办法:“你这傻闺女,整天脑子都在想什么,这也能忘!” 目光往下,忽然落在我吊着的那条胳膊上,我爸皱眉,又臭了脸:“胳膊怎么了?咋还打石膏吊起来了!” 我心虚地噎了口口水,“那个,不小心,摔的。” 我爸立即向我投来了看傻子的怜悯目光:“把胳膊摔断了?” 我委屈巴巴点头:“啊。” 我爸拍拍脑门子怀疑人生:“我白木堂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有了你这么一个蠢闺女!家门不幸啊!” 我可怜瘪嘴:“我也不想啊。” “打从你会蹦会跳开始,你身上的大小伤就不断!不是跟狗打架磕破波棱盖,就是骑猪被猪拱臭水沟里,爬树摔坏头,上梯子摔断腿。 长大以后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了点,但我老子我都习惯了。你恢复能力好,我也不担心你。自己造的孽,受罪也得忍着!” 我爸拍拍身上的灰,突然想起一件事,变了脸色:“对了,昨晚城隍庙失火,你没被烧伤吧!” 我震惊问他:“爸你咋知道……” 我爸长长叹口气:“桃泠那丫头一早就给我打电话了!声音都是抖的,她和我说昨晚是有人故意把你们锁在城隍庙里,放火烧你们的,我已经去派出所报案了。 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一大早生意不做往家跑!” 想起昨晚的事,我心有余悸,抬起不怎么疼的那条胳膊,“成功逃出来了呗,你闺女我命大,这不是摔断胳膊破灾了么!” 我爸松了口气:“逃出来了就好,我也知道你命大,更何况,你还有龙王爷保佑,死不了。没烧伤就行。” 我:“……爸你对你闺女这么信心的么?” 我爸白了我一眼,进门:“我是对龙王爷有信心!龙王在咱们镇子上这么多年了,他本事怎么样我们父女俩都见识过,你现在是他的妻子,又和他发生了关系,你体内有他的龙气,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我跟上我爸,不好意思地嘀咕:“他的确不会见死不救,昨晚上,也确实是他救了我。” 我爸回头看我,但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脸色阴沉地问:“你嘴怎么了?!” 我嘴……我不明所以地伸手摸摸自己嘴唇,好像、有点肿! 对上我爸那阴森森的眼神,我心虚地结巴解释:“我、我昨晚吃辣条了,有、有点上火。” 我爸眉头都皱成了一小团,“真的只是上火?” 我疯狂点头:“是啊!” 我爸半信半疑,觑了我一眼,说:“我还以为是我不在家哪只猪把我家小白菜拱了呢!” 猪、猪…… 第41章 蛇鳞疤变小了 爸你说错了,是龙。 “宸宸,你从小到大,爸和你妈都把你捧在手心上疼爱。你想做什么,爸妈都尽量不去干涉你,包括,你的婚姻。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不在,你爸我是个粗心糙汉子,不懂这些,也没法给你参考。 你喜欢什么人,按理说,爸不该指手画脚,如果没有发生龙王娶亲那件事,你爱将哪个孩子带来家里,爸都高兴。 爸也希望你以后能嫁给你爱的男人,有个幸福的未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已经是龙王的新娘了,你和龙王爷有了那关系,咱家还供着龙王爷,你要是有别的男人,龙王爷怕是不会放过你。 你啊,和龙王爷是有缘分在的,你和别人,修不成正果的。 宸宸,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看事情比爸通透,爸这样说,你可能明白?一定听进去才行。” 我…… 和别人? 完了,我爸肯定是猜出了什么,以为我和别的野男人厮混了。 “我没有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啊!爸,我和宋译已经吹彻底了,这桃花镇上未婚青壮年少的一双手都能数过来,爸你觉得我还能和哪个、有可能?” 我很认真的为自己辩解。 我爸看我说得这么言之凿凿,脸上的怀疑也打消了一点,“嗯,爸就是这么一提醒。爸知道,你是个头脑清醒的孩子。 龙王爷,他虽然不是人类,但他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咱家的事,相反,他一直在保护你,做人么,还是得良心搁中间。” 看来我爸对龙玦的印象还挺好,只是不知道我爸要是晓得刚才那门就是龙玦干得好事……还能不能这么正儿八经的说他好话。 卸门砸自己老丈人这种事,还真是除了他没人干得出来啊! 我爸进了屋,不知是不是对我的可信度产生了怀疑,他竟然还特意去我屋里搜了遍。 结果就是,屋里整整齐齐的,啥特殊情况都没有。 我爸放心了,大摇大摆地要先去修门,然后把做早饭的艰巨任务交给了我。 我无奈的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笼小笼包,起火架上。 接着熬半锅南瓜粥。 龙玦那没良心的龙就站在锅台前揽袖帮我下米,“老丈人这是怎么了,突然开始检查闺女闺房了。” 我填了把稻草塞进锅洞,“他怀疑我给你戴绿帽子。” 他抬眼看了看我,勾唇轻笑:“本王的绿帽子,是那么容易戴上的么?” 我托腮叹气:“我爸要是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来检查一遍了。” 他研究起了锅里的米饭:“这一点,够吃么?” 我说:“这是给我爸等会儿带过去的,我爸走了以后,我再给你做别的吃。” “你要给本王开小灶?” 我拍拍手:“才不是呢,是我自己吃腻了想换个口味。” “是么,看来夫人想通了以后,本王的待遇也提高了不少。” 我没反驳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递给他:“给你糖。” 他接过,好奇问:“怎么?” 我抿抿唇:“昨天看你身上的伤又严重了,在我们人的认知里,伤成那个样得去缝针。就这么上药,真的能好吗?你是不是身体很不舒服,吃根糖,吃甜的能止疼。” “本王的身子如何,本王能不清楚么?无甚大事,养几个月就好了。”他说着,剥开棒棒糖,送入口中尝尝,“味道不错,还有么?” 我立马把口袋里剩下两根也给了他。 他看着手里的棒棒糖,新奇问我:“你喜欢吃糖?” 我摇摇头,“没有很喜欢。” “那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我瞧着他,实话实说:“刚买的,你最近吃药怕你苦,就事先准备了几根。” 他拿着糖,忽然发笑:“看来本王已经开始慢慢走进夫人心里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埋头做饭。 八点钟,我爸修好了门,我也把他们的食盒准备好了,交给我爸拎上。 临走,我爸才和我提起有老太太点名要我画纸人的事。 “我给你拒绝了。” 我不高兴,“为什么啊!” 我爸看我的目光很奇怪:“你技术不太稳定,我怕你画出事故。” 你还是不服气:“上次那是、那是意外!” 我爸拿好食盒,说:“磨盘都和我说了,你说龙王教你画了纸人?” 我愣了下:“对,对啊!” 我爸信了:“托梦吗?” 我为难拧眉:“算、算是吧。” 我爸点头:“好好学。” 我:“……”这就算完了? 我爸一脚迈出大门,忽然又停步,回头和我说:“以后可以尽量离龙王爷近点,对你没有坏处。” 我点头:“哦。” 他轻声提醒:“你的脸……自己回去看看。” 我的脸,有脏东西? 我关上门,跑回卧室搬出镜子一照。 没有脏东西啊! 再仔细瞧瞧…… 才发现我脸上的蛇鳞疤好像,又小了。 我的脸,不会真要恢复了吧! 发现这个事,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立马找龙玦分享快乐。 “龙玦!”我跑到龙玦面前时,龙玦正吃着糖,见我高兴冲过去,淡淡道:“怎么了,撞上什么好事了,这般兴奋。” 我厚着脸皮把脸蛋凑上去:“你看我的脸!有没有什么变化?” 他抬眸,端静看着,还伸手摸了摸,“夫人,又变好看了。” ……睁眼说瞎话! “不是这个。” 他斟酌着:“皮肤又白嫩了?” 我无奈:“我脸上的疤!疤变小了!” 他老神在在:“嗯,看见了。” 我满怀憧憬的激动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的脸,有机会好起来?” 他用指腹摸了摸我脸上的疤,动作很轻,生怕弄疼我,眸色深情地用鼻音嗯了声。 他都这么说了,我更加开心了。 “希望我的脸快点好起来,不然,我怕你瞧着不舒服。”我下意识的向他透露内心。 他端详着我这张鬼魅罗刹般的脸,望着那道疤的眸子里,只有心疼与暖光,毫无嫌弃,“在本王眼中,夫人脸上有没有这块疤,没什么区别。夫人永远都是最好看的姑娘。” 我被他说得脸一红,不好意思了。 我当然知道他不嫌弃我脸上的疤。 他如果膈应,才不会动不动就控制不住地亲近我。 “我、去给你做早饭!”我害羞的逃开了,徒留他一人站在原地吹风。 还没走远,我听见他发出一声沉笑。 这笑声让我心尖一动。 这位龙王大人啊,真是和别人不太一样…… 相处起来也没那么恐怖。 早饭我逼着他喝了两碗鱼汤,鱼汤补身体,应该能让他快点好起来。 我右胳膊骨裂,干起活来有点不太方便。 一上午做家务有一半都是龙玦帮我干的。 但倒霉的是,中午我去桃泠家玩狗,她家有刚出生一个多月的狗崽子。 玩过头了,我被她家的大花狗追了两里地跑回来。 桃泠发话都没用,那狗铁了心的要咬死我。 跑回来的路上,我一头撞在了路边的柳树上。 于是成功把我撞哭了。 我哭唧唧的举着胳膊出现在龙玦面前时,龙玦一口水呛得咳半天。 随后黑着脸过来给我解开手臂上的石膏,小心扶着我的胳膊查看我的伤势。 “一条狗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丢本王的脸。撞成这样,胳膊还想不想要了!”他嘴上说着狠话,但给我检查伤势的手,却格外小心谨慎。 我抹了把滚烫的泪花子,“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凶什么。” 他抬头,看我一眼:“本王这便算是凶你了?” 第42章 美人皮做的鼓 我吸溜一下鼻子,点头坚定道:“你说我丢你脸,还说我胳膊不想要了,这不是凶么。” 他听完,竟破天荒的弯唇笑出了声:“你说得都对。小鳞儿愈发长本事了,本王都吓唬不得了。” 这话虽肉麻,但,听起来还蛮不错。 “可是我真的疼啊!”我含着哭腔巴巴诉苦。 他也许是被我吵烦了,索性直接抬手用法力给我修复胳膊。 暗蓝色的荧光落进我的手臂里,真就、慢慢不疼了…… “你干什么了,招惹到人家犬兄弟。”他问。 我不加隐瞒的低头老实回答:“我什么也没干啊!我就是拎了她好大儿的后颈,然后一个没抓稳,害她好大儿摔了一跤…… 我就该听桃泠的话,不在她面前逗她好儿子,桃泠和我说那狗气性大,我还不相信来着。” “夫人你从小就惹鸡害狗不老实,这附近人家的狗哪条和你没点私人恩怨,你有多讨它们嫌,自己心里没数么?”他一脸幸灾乐祸。 我一听他这么说就不乐意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毛茸茸?”他抓住重点,“本王还以为你喜欢滑溜溜的呢。” “滑、”我噎住,缩缩脑袋自言自语:“你也不是滑溜溜的。” 龙和蛇在某些方面上,还是迥然不同的。 比如,触感。 同样是贴着皮肤攀爬,龙好像,比蛇硌人。 给我看完胳膊,他继续怡然自得的吃茶去,“再过五分钟,你的第一个客户要上门了。” “客、客户?”我哪有客户。 他抿了口茶,慢吞吞道:“你帮她办事,她帮本王平阴债,本王再信守承诺早一个月离开你,你我双赢。” 双赢不双赢的我没多在意,只是凑过去两眼放光的问:“酬金咋算!” 现在能提起我兴趣的只有钱! 他平静道:“办完事,你要找她要一件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东西……”我立马就联想到了——银行卡! 但是上去就要人家银行卡,不太好吧。 “那个,我觉得咱们收酬金可以适度,没必要帮人家办件事就让人家倾家荡产,这样以后不好接生意的!” 我用我的做买卖经验来劝他。 他睨我一眼,“本王又不要钱,只是一样她最在意的物件罢了。” “不要钱要物件?”我失望了:“不收钱扰乱市场行情……” 嗯对,就是这样! 他放下茶杯,单手支颐,闲散看我:“怎么,夫人是嫌本王之前给你的钱还不够多?” “那倒是没有。”我这个人倒也没贪心到那个地步,吊着胳膊与他说:“我只是觉得奇怪,收别人在意的东西,有什么用处么?” “既是最在意,那物件上的七情六欲无数感情就越多,念力便也最强大。本王有用。” “这样啊。”我没听懂,但,他说对他有用,那我就只需要照做就是。 他见我不打算再追问了,便向我伸手:“来。” 我听话地走过去,被他拉着手,坐在了他身边。 他捞过我披在肩上的长发,从袖中掏出一根桃木雕刻而成的桃花簪子,轻轻帮我把长发挽起来。 “这支簪子能帮你养身子,不许弄丢了,此乃雷击桃木,可辟邪。” 我伸手摸摸头上的那根木簪,刚刚匆匆一眼,瞥得不太真切,总感觉这根簪子做得有点糙。 “这簪子,是你自己做的?”我猜到了真相。 他嗯了声,淡淡道:“簪子是本王亲手做的,本王头一次做这种活,手艺尚不行,夫人先将就戴,等下次本王练熟了,再为你做一枚新的。 挽发也是本王现学的,本王只看过别人做一次,好在头次上手还顺利。” 又是做簪子又是给我挽头发的,这位龙王爷撩小姑娘的手段还挺多。 头发刚挽好,大门口就有人试探着拍门。 有客到访,应该就是龙玦说的那个客户。 我出去开门,大门一拉开,竟然是个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一身运动装,染着酒红色头发的男人。 五官端正,长相秀气,看着面生,应该不是镇上街道的人,可能是远处某个村子的。 男人与我四目相对,略显局促,大约是被我脸上的疤痕给吓到了,瞧着我愣是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下意识摸摸脸上的疤,不太高兴的闷咳一声,“你,找谁?” 听我主动发问,他才猛地回过神,素质还不错地低头道歉:“不好意思美、姑娘,我是来找白家扎彩铺闺女的,请问你是?” 我敞开门:“我就是,进来吧。” 既然早就知道他要来,我就不和他弯弯绕绕废话了。 把他领进院子,在花藤架下招待他,我直截了当地问起了他走这一趟的目的。 他接过我给的一杯白开水,有点紧张的说:“我,是为我女朋友的事来的,我女朋友好像撞邪了。” 驱邪?这简单啊!龙玦会! “上个月初八,是我女朋友二十一岁的生日,下午,我陪她去了一趟青州省的博物馆,回来以后,她就不对劲了!” 博物馆里面可都是老东西,碰上体质差的撞上邪,也不是没可能。 “那个博物馆有个展区,是专门展览从前靠山少数民族的鼓文化,大至舞姬脚下鼓,小到手击鼓,应有尽有。还有……” 我回忆了一下青州那边的少数民族,有鼓文化的,仅有,朵布族。 朵布族……比较邪门。 “还有什么?”我追问。 男人一时眉头拧得很紧,嗓音压得低沉:“还有,人皮鼓。” “人皮鼓?”我细想想,好像,有那么一回事。 从前在民间故事杂汇上读过,朵布族,深山里的民族,信奉大山神。 几百年前朵布族为了向大山神表达他们的敬意与忠诚,每十八年都会在族内选出一名刚出生、最漂亮的女孩,奉为圣女,将她锁在花楼,关十八年不和外界接触,更不能见到男人。 族内每天都会有专人给圣女洗脑,让圣女将大山神视为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 他们要将圣女训练得对大山神足够真诚,真诚到可以为之献出生命。 为了保证圣女的躯体永远纯洁无瑕,他们只许圣女饮花露吃花瓣。 他们会给圣女最至高无上的地位,对圣女的命令,绝对服从。 但当圣女到了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们就会残忍地杀死圣女,将圣女的整张人皮剥下来。 制成一面神鼓,放在神庙,献祭神明。 “我们看了一面鼓,我女朋友对那鼓很感兴趣,我们就多看了一会儿。” 人皮鼓,那可是件煞气重的东西。 “据博物馆介绍,那面鼓,是朵布族一百年前的倒数第三位圣女人皮做的。鼓面细腻,即便存放百年仍旧有异香,圣女的四肢也被卸了下来做了两副鼓槌,那鼓实在太漂亮了……” 他说着,情绪不自主的烦躁,双手挠头,眼眸泛红:“那鼓很美,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雨蝶鼓!可就在、我们从博物馆回来的当晚,我女朋友就被梦魇住了。” “当夜我和我女朋友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里我女朋友穿着古老神圣的祭祀服,手腕、脚腕、脖子上都挂着银环银铃铛,头上披着黑纱,黑纱里掺着金线,站在黑暗神秘的神庙内,烛光笼罩在她身上,映照着她金光盈盈的头纱。” “在我女朋友的梦里,她被人抓住了双臂双手,用铁钉钉穿了头盖骨,死不瞑目。” “而在我的梦里,我看见她死后,那些人们趁着她尸体还没有失去温度,拔出了她头顶的钉子,往钉洞里倒进水银……她躺在血泊里,被人用锋利的刀刃,剥开了被水银分离的皮肉。” “我亲眼目睹她的皮被一整张完好无损地剥下来。” 第43章 去找龙娘娘 说到此处,他不安的喘息急促,双手抱头,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人: “起初我们都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看了鼓,看得久了,所以潜意识里就构造出了这么一个离谱吓人的梦。” “之后的近三天,我和我女朋友都没有再察觉到什么异样。我们也就没对这件事上心,可是第四天,我女朋友半夜突然惊醒,然后就径直往阳台上走去!” “幸亏我阻拦的及时,不然她就要从阳台护栏上翻下去了。我快被吓死了,几经询问,我女朋友说出她有家族梦游史。我想着,既然是梦游,那就属于精神问题,得治。于是我就带她去了市医院脑内精神科做了检查开了药。” “但没想到,我女朋友吃药后不但病没好,还状况加重了!开始她每天晚上都会做梦被吓醒,或者起来做一些奇怪的事,后来她竟然变本加厉,每晚一到十二点就准时醒过来,站在窗子前,使劲的摇晃防盗窗。” “有一天,她还点了一根白蜡烛,眼神寒冷地坐在我床前,问我为什么不救她,还让我还她的皮。我觉得她一定是魔怔了!我带着她去市里所有的医院都做了检查,可结果都是精神正常。” “她这样每夜都闹,让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和我妈说起这件事,我妈一下就猜到是撞邪了。我妈让我把她带了回来,找村里的仙人和庙里的先生看。我妈还去隔壁镇上请先生看了事,香烛也燃了,冥钱也烧了。” 他烦躁挠头:“可就是没有用,而且她一天比一天严重,白天她温柔可人,什么事都没有,晚上就发疯,尤其是她每晚都阴森森地站在我面前,质问我为什么不救她,那种眼神,让我毛骨悚然。” 这种情况,怎么像是,鬼上身呢? “我妈也拿她没辙了,我敢肯定,一定是那天去博物馆看的鼓有问题!我本来打算带她再去外地找传闻中的走阴人看看的,谁知昨天我妈带我去龙王庙给她上平安香,回去路上遇见了一个奇怪的老头。” “老头告诉我妈,我们两个身上阴气太重,最近可能要有大祸临头。要想破除灾厄,就去桃花镇上找龙娘娘。” 我喝了口白水。 龙娘娘这个称呼还蛮好听。 “柳荫村把镇上白师傅的女儿抓过去献祭龙王的事整个桃花镇人尽皆知,我得到这个消息,今天一早就一路问着道找过来了。大仙,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女朋友啊,我给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我抿着茶水消化了一下他说的这一大堆信息,言简意赅地问:“梦里你女朋友被人剥皮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他顿住,一时脸上青紫混杂,“我、我在旁边……我太害怕了,我不敢靠近。” 我惊讶抬头:“所以你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剥皮?” 男人哽咽着疯狂找借口:“那只是梦,我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根本不能靠近她,我连走过去,都无法做到!” 对啊,只是梦,梦里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我将目光投向站在他身后的龙玦身上,等候他发话。 龙玦冷冷睨了他一眼,道:“带路,去他家看看。” 我得了他的吩咐,转告男人:“方不方便带我们、我,去你家瞧瞧?” 男人不敢犹豫,当即就点头答应:“好!我开车载你!” 路上,男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以及家庭条件。 他叫李爻,是上河村的人,比我大两岁。 高考考到了本市师范学院,是个普通本科。 毕业以后在市美术中心做古物保养工作。 他女朋友是市艺术团的民族舞舞蹈演员。 两人对古文物都有着浓烈的兴趣,十八岁就谈了恋爱,一直维持到现在,今年春天领了证,打算腊月初八办婚礼。 小两口在市里贷款买了套房,每月工资也完全够生活。 家里有个老母亲在,前两年他还在家里盖了栋两层小楼,可是羡煞旁边的邻居。 他和女朋友每年寒暑假都会回来住一阵,女朋友也是单亲家庭,不过母亲在去年因为癌症去世了。 所以他们小两口现在基本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结婚以后只用赡养一个老人,压力并不大。 女朋友出事以后,他在本月初十就请假带着女朋友回来了。 如果没有昨天那一茬耽搁,他现在应该已经带着女朋友去外地寻医问病了。 到了他家,进了那栋两层洋气小楼,他的老母亲正坐在门口剥大蒜。 一见到我,同其他人一样,都盯着我脸上的这块疤瑟瑟发抖。 我见惯了别人用异样眼神打量我,就跟着李爻径直走去了他女朋友的卧室。 瞧见她女友真人那一刻,我陡然呆住。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女友,就是前些天我在街上撞见的那个女孩! 也是和我画的那个纸人长相一样的姑娘。 还真让我又碰上了! 我尚在走神时,那温柔的长发女孩已经阳光开朗地迎上来,朝我伸出一只白嫩细长的玉手,热络打招呼:“你好,白小姐,我是徐楠轻。” 对上她那双笑吟吟的眼眸,我也很客气地把手送过去,“你好,我是白鳞宸。” 握了手,女孩小鸟依人地搂住自家男朋友胳膊,靠过去。 李爻安抚性地拍拍女孩肩,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龙王大人,龙王大人负手,回头将视线落在旁边的一个小柜子里。 “这里放着一只鼓,人皮做的。” 我一震,“人、人皮……” 他把博物馆的展览品偷回家了?! 我僵硬地抖了抖唇角,指着木柜低声道:“这里面装得是什么?” 李爻有点懵,倒是他身边的女孩反应很快,小跑过去打开柜子,把里面藏着的一面小鼓拿出来给我看,“这是我在博物馆买的周边纪念品!你看,是不是挺漂亮!” 我意外地定眼细瞧,那鼓果然精致漂亮,鼓面显褐色,鼓体呈碗状,鼓身还雕刻仙女散花图案,绘着红蓝二色莲花彩图,鼓身一周镶嵌了八只银铃铛。 花鼓散发出一股淡淡香味,鼓面还用金粉绘了个神秘图案。 通体不过两只巴掌那么大,被娇滴滴的女孩捧在手中,倒是画面还挺和谐。 只不过,一想到这么漂亮的鼓是人皮做出来的,我就浑身发毛! 李爻从后搂住女孩的腰,帮忙解释:“我女朋友的工作就是跳舞,上次在博物馆看见有卖这种小东西,她就挪不开眼,偏要买一只回去编舞做道具。” 我想要把鼓接过来欣赏,但,实在没那个勇气。 “你们在博物馆看见的人皮鼓,和这个是不是一模一样?”我问。 李爻点点头,后又摇头:“鼓面的金纹好像不同。博物馆的鼓比这一面大很多,这面鼓属于迷你版。” 龙玦将手置在人皮鼓上空,悄然施法:“梦中的女人,和她长得一样?” 我帮忙传话:“你梦里被剥了皮的女孩,和你长相相同?” 提到剥皮,那姑娘眼里闪过一缕恐惧,点头忙说道:“是!而且,梦里被剥了皮的人就是我!我好疼,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被一寸一寸揭起来!” 李爻搂紧怀中小人儿,拧眉说道:“之前有大仙也问过这个问题,大仙还怀疑,楠轻就是百年前朵布族圣女的转世。” “她是圣女转世,所以才会在看见人皮鼓以后,被强行唤醒前世记忆。这个说法也能说得通。”我试探性地用目光询问龙玦。 龙玦挑眉:“也不一定,怨气至深之物,可以困住生人灵魂,有可能是鼓怨气太重,才会一遍又一遍的带人重复主人生前的经历,这一点,和之前红鸾的耳坠比较相似。只不过……” 他收手,故意缓半晌,吊足了我胃口,“它被博物馆展示了那么多年,沾染了不少人气,一般情况,不会伤人,也伤不了人。除非,这鼓和他们有牵连。” “啊?”我没憋住的蹦出了一个字,顿时将那小两口的目光全给吸引了过来。 “白小姐,你,怎么了?”徐楠轻好奇询问。 李爻也着急想知道结果:“白小姐,你能解决这事吗?” 龙玦理了理广袖一口应下:“能解决。” 我立马转告:“能!” “代价是,要一件他们最在意的东西。” “但是你要用你最在乎的东西来换!”说出这个条件,我突然觉得别人看事要钱,我们要东西,多少有些特立独行了。 小两口也迷茫了,李爻不解地询问:“我们最在乎的东西?这个,我们有点不好说。” 龙玦道:“他父亲离世之前曾给他买了一个玉佛,那玉佛他一直戴到现在从未离身,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念想。本王就要那只玉佛。” 是人家父亲留的念想还要,啧啧,太无情了。 我接着将龙玦的意思告诉李爻。 李爻虽然不情愿,但看看怀中娇妻那被噩梦折磨氤氲的双眼,最终还是咬咬牙,狠下心答应了。 交易达成,龙玦又让我通知李爻:“这面鼓留有强大的怨念,需要进入鼓身所遗留的记忆里才能弄明白它为什么偏偏选择纠缠你们,看清楚前因后果。” 徐楠轻有些害怕:“进入鼓所遗留的记忆里,这面鼓为什么会有怨念,难道、难道……” 瞧着她惨白的脸色,我和她说了实话:“这面鼓也是人皮鼓。” 她顿时吓得手一抖,尖叫一声就把鼓给扔了出去。 人皮鼓掉落在地,银铃声叮当作响,清灵诡异。 李爻不敢置信的惶恐道:“什么!这鼓竟然是人皮鼓!它不是博物馆卖的仿制艺术品么!” 我摊手:“这种东西想找上你,会有千万种方法。” 第44章 只亲脸,算勾引! 李爻瞳孔放大:“白小姐刚才说我们能进鼓的记忆?这该怎么进,我还从没听说过这么离奇的事。” 别说你们了,连我都闻所未闻。 但,龙王爷是万能的,有他在,什么天下奇事都能干出来。 龙玦闻言施法操控着我的胳膊,借我的口回答:“神识进去便可,放轻松,闭眼。” 那小两口乖乖听话照做。 我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徐楠轻的眉心。 下一秒,不仅是他们被拽进了一片虚幻世界,连我也跟着被甩了进来。 没了龙玦的法力控制,我差点一个踉跄一头栽地上。 幸好龙玦及时出手扶得快,这才让我免遭一劫。 抬眼望去,入目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阴沉深山。 草地葳蕤,三两窗内灯火点缀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夜风淡淡,繁星点点。 这里风景还是蛮不错的,就是太冷。 空气里都是钻人骨缝的森寒。 “这是……” “百年前的朵布族。” 我突然发现身上的服饰变了。 富有少数民族特色的黑纱蓝鸟纹长裙,上身还套着一件绣莲花的小马甲,胸口挂着漂亮的银饰莲花纹铃铛项圈,手上也挂着三只银环。 头发被繁琐地盘起,发间插着柔软的小花,脑袋上披着一层乌黑的薄纱。 耳朵上挂着银蝴蝶耳坠,晃动起来,叮叮当当。 看着袖口用特殊绣法绣出的大片花朵,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朵布族的服饰!” 他挑眉,目中繁星熠熠:“入乡随俗,给你一个新身份,免得你无聊。” “新身份?”我震惊,可还没等我弄明白眼前的状况,远处的一拨躁动就打断了我的思绪。 山下火把跳跃,大波人在嚷嚷着什么捉贼拿奸。 而没等那些光源爬上来,暗处的草丛里就猛地闪出了两抹人影。 出现得猝不及防,差些没把我魂吓掉。 那两抹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我面前,直到龙玦施法化出一盏灯笼,女孩冰冷的手抓住了我手腕,我才瞧清楚,那头戴黑纱,身披黑斗篷的明媚姑娘原来就是徐楠轻…… 不对,她与徐楠轻,又不太像。 徐楠轻眼角有泪痣,可她的痣在眉心。 她的眼睛好像比徐楠轻更漂亮。 但如果说她不是徐楠轻,那她为什么……手里拉着李爻? “大长老,掩护我,一定要拦住他们啊!求求你了,我的小命就交到你手里了!”小姑娘口口声声求的诚恳,可眼里却瞧不出半丝惊慌,面上也还是一副调皮可爱模样。 都不等我回应,说完便拉着男人沿着山路往前头跑了。 我一头雾水,愣愣问身边人:“大长老又是什么情况?” 龙玦提着灯笼平和道:“给你体验的角色,朵布族的大长老,可是比圣女还尊贵的存在。” “大长老这个称呼听着就很牛气。”我提起兴趣,接着问他:“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这就有点像现在的剧本杀哎!我是剧本中的人物,恰好拿了个高等角色。 既然拿了这个角色总得干些正事吧,这样有助于推动主线剧情! 他面上毫无波澜地盯我,沉默十几秒,才说:“你需要做的就是和本王好好谈恋爱。” “啊?”我呆住。 他负手,颀长身影立于繁星之下,更显风姿倜傥玉树临风。 不要老脸地淡定说了句:“你我现在的身份,是夫妻俩。对他们前世经历没什么影响,你安静躺着吃瓜就好。” “夫、夫妻……”我惊讶,但是没惊几秒钟我又倏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们俩以前的身份也是夫妻俩!” 这不是没变么。 他单手提灯笼,优雅端方:“在这段回忆里,你我是恩爱夫妻。” “恩爱夫妻啊……” 这好演! “你还倒贴本王,每天都粘着本王,一时一刻都不肯分开。” 我:“……” 倒贴有点不值钱了哈! “你最大的癖好就是同本王约会,给本王送礼物,还有吃本王的醋。” 我噎了口口水,“说好的恩爱夫妻呢?难道不是两情相悦?” “谁说喜欢找伴侣约会,送伴侣礼物吃伴侣的醋就不是恩爱夫妻了?”他突然凑近我,灯笼火光映照着我的袖底,在我袖口勾勒出朵朵银莲花。 橘光投在他的侧脸,在他深邃眸底点上一抹光,他清风霁月,言语淡淡的说:“这些事,本王以前不是一直都在做么?” 都、在做…… 对啊,我嫌弃倒贴不值钱,却忘记了他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在倒贴。 我昂头,对着他那张帅到天人共愤的俊脸,心里一酸:“对不起,我……要不然我补偿你一下?” 他闷笑一声:“夫人主动提的补偿和本王自己要的补偿,会一样么?” “大约,也许是一样。要不然,先看看?”我试着问。 他也提起兴致:“看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揉脸,企图把自己的脸皮揉厚一些,“你,头低点。” 他饶有兴趣地瞧我一眼,俯身照做。 我在他那张俊脸凑近时,突然靠近,唇压在了他的侧容上,温柔亲了口。 亲完,一张老脸霎时火热。 真是奇怪,都亲了这么多次,为什么接近他还是会脸红心跳…… 他被我亲了一口,有点意外地沉了眸色。 就在我准备后退脱身那一刻,他突然搂住我的腰把我往怀中一撞,黑着脸冷漠说道:“谁允许你私自亲本王的?” 我:“……” 猝不及防唇被人含住,他狠狠亲了回来,亲完佯作凶狠道:“给本王记住,这才是补偿赔礼的态度,亲脸,算勾引!” 我呛咳了声,脸上炙热到滚烫。 这什么人啊,亲脸还满足不了他了! “龙玦……” 我话还没说呢,他就冷冰冰地提醒:“在这里,你要叫本王夫君。” “啊?” 他淡淡一句话打发:“入乡随俗。” 确定是入乡随俗而不是以公谋私? 我彻底对他无计可施了,只能乖乖顺从:“嗯,夫君,咳,那个啥,你在这里顶了谁的身份?” 没劳他这尊大神亲自回答我,终于涌上来的那波人气喘吁吁的先替他回答了:“大长老,大祭司!” 大、大祭司! 我怎么记得祭司比长老更厉害呢! 他顺手把我揽进怀中护住,冷漠看向追过来的人:“深更半夜,你们在这里嚷嚷什么?” 为首拿棍子的中年男人敬畏俯身回答:“回大祭司,我们刚才在山下发现了偷、偷鸡贼。” “追了一路还没抓住?”龙玦目光愈发森寒。 中年男人打了个寒颤:“他太、太快了。” “没用!” 听龙玦呵斥,中年男人立马又惶恐地禀报:“大、大祭司,其中一个,有点像、像圣女。” 说着,还偷偷打量龙玦的脸色,“大祭司刚才可有见到圣女?” 龙玦搂着我当即否认:“没见到。” 那男人还有点不信任龙玦,转而又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立马进入角色,乖乖依偎在龙玦胸膛上,懒懒说道:“真没见到,我和我夫君在外幽会这么久,除了你们,别说圣女了,连个鬼影都没撞上。” 中年男人这下更愁了,拿着手里的棍子就和身后族民说:“事关圣女,事态比较严重,既然她们跑的快,那我们就去圣女楼要人!” 后面族民也一脸凶神恶煞地起哄:“对,去圣女楼!” “圣女要是不在楼内,那我们就要好好查查那个男人了!” “造孽啊,这要是惹上了大山神,我们全族都完了!” 目送族民嘟嘟囔囔的走远。 我好奇问龙玦:“楠轻的前世真是圣女?李爻竟然前世就和楠轻相恋了。” 龙玦箍住我的腰,眼里流露出了几分惬意享受,“剧情的谜团,需要循序渐进地解开才有意思。提前剧透,就没新鲜感了。” 我噎住,缓了缓,不明所以地找他算账:“为什么我是大长老,你是大祭司,大祭司是做什么的?” 他揽着我往山上走,简单介绍我们的身份:“你是前任大长老的女儿,你的使命是照顾圣女的生活,给圣女洗脑,保证圣女对大山神十成的忠诚。 大长老还需协助族长治理阖族,记忆中的这个时间段,族长卧病在床,所以族内大小事务以大长老的话为准。 至于我,大祭司,主祭祀,一辈子只需要做好一件事便可。” “哪件事?” “挑时辰,剥皮。” 第45章 龙玦学会偷腥了! 我陡然打了个寒颤:“这么狠!那你岂不是间接害死圣女的凶手。” 他瞧我一眼:“朵布族需要大祭司代传神谕,只有大祭司在,才能更名正言顺的打着神的诏令行事。 历任大祭司都不是本族人,是中原人,因为朵布族相信中原地带有龙脉,中原人是最容易通神的存在。 我如今顶替的这位正主,就是朵布族族长亲自去中原买回来的乞丐。他三岁便来了朵布族,后来十几年一直跟随先任大祭司学习祭祀礼仪,五年前大祭司去世,他接替了大祭司的职位。 朵布族知道中原人的礼仪接受不了这种极端的献祭方式,因此去中原物色下任祭司时都会特意挑选未开智的小儿带回族中教养。 偏偏他带回来的这任年轻祭司曾有幸读过几卷中原的典籍,对偏远贫瘠之地的祭神方式一直存有抵触心理,而这一任的大长老又是个心软面善的姑娘,这才导致圣女那颗懵懂的春心越发强烈。 要说间接害死圣女,大祭司与大长老,都有责任。”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但想想,我还是坚定摇了头:“不,应该怪这奇葩的习俗!怪大山神!古往今来大山神这个名字都已经害死多少无辜女孩了! 我一直相信,神性慈悲,绝不会干这种残害性命的事,取皮囊制鼓献祭,这和他亲手杀人有什么区别!双手沾满血腥的神,还能叫神吗?” “神性慈悲。”他细细回味了一遍这四个字,随后沉声道:“其实许多时候,人心中有神,神便存在,人心中无神,神自然无存。” 是啊,古人不就说过,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带我回了大长老与大祭司在山间的木屋。 小屋地盘不大,但两人住还是蛮温馨的。 木屋前种了不少当季的山间野菊花,旁边的老树下还吊着一只秋千,看来这原本的大祭司夫妻俩还挺会享受生活的。 记忆中的时间线走得比较快,我记得我就是短暂眯一会儿,再睁眼,天亮了。 村子里闹腾了一夜,那些族人也没揪到圣女私会其他男人的证据。 听说昨晚他们拿着家伙跑到圣女的木楼前时,圣女刚沐浴完,是穿着睡衣拉开窗,映入众人眼帘的。 众人见圣女在家,纷纷松了口气。 然后第二天,族民们就押着一男一女气势汹汹的赶到了我和龙玦房门口。 被族民们押跪在地的男人正是李爻,女孩则是,徐楠轻…… 是真正的徐楠轻,水灵灵的双眸,胆怯的目光,眼角下点着一颗醒目的泪痣。 和昨晚出现的那个女孩气质截然不同。 她穿着昨晚那女孩的黑纱长裙,头上戴着鲜花与黑纱,打扮得和那女孩一模一样。 泪盈盈地跪在我跟前,连抬头看我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什么状况,难道有两个徐楠轻? 我迷茫看了眼送她们过来的中年男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中年男人身穿灰色粗布衣衫,头上包着汗巾,脸色铁青的向我告状:“大长老!这两个孩子不知检点,昨天半夜竟然在山下约会,两人还衣衫不整的,被我们发现还敢跑! 这阿云依可是和人在大山神面前定过娃娃亲的,这么做是严重的亵渎神灵!按照我族族规应该打两人各三十棍子!还请阿莲娜大长老发落!” 衣衫不整的约会……好家伙这是找人来顶罪了? 我被眼前状况给整不会了,总不能真同意打他们各三十棍吧,确定不会把人打出个好歹? 好在跪地上的李爻及时出声辩解:“大长老,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拉着阿云依约会的!要罚,你罚我一个人就是了! 阿云依是小姑娘,她受不了三十棍的,再说她如果因和人私会受了罚,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 这话是在护着阿云依,可我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呢! “既然你知道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为什么还一时忍不住犯下这个错?”我冷冷问。 不管是阿云依也好,还是圣女也罢,他做不到保全别人,又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呢。 更何况眼前这个阿云依明明就是个无辜人。 自己犯了错把无辜人牵扯进来,就过分了。 李爻被我问的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继续祈求:“大长老,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阿云依!对了,阿云依她虽然和人在大山神面前定了娃娃亲,可那个人前两年就已经病死了。 阿云依现在已经没有婚约了!族内应该没有哪一条规矩不允许有情男女夜晚相会吧!” 这什么族规我并不懂,但幸好我旁边还有位通晓一切的龙王大人。 “是没有这条规矩,只要两家父母没有异议,他们想什么时候私会都可以。” 抓他来的中年男人顿时就不高兴了:“大祭司!他们夜半衣衫不整地在外私会,这有伤风化啊! 我族男女向来规矩,男女在成婚之前入夜约会的少,衣衫不整……更少! 更何况阿云依可是圣女的妹妹,要是脏了圣女的神圣之躯,大山神可是会降下惩罚的!” 阿云依竟然是圣女妹妹?所以,这就是徐楠轻被鼓执念所缠的原因? “那就罚,男的棍刑十五,阿云依的那份,也算在他头上。从今日起,阿云依不许再入圣女楼,与圣女见面。” 龙玦替我做了决定。 跟来讨说法的族民虽有几个不大满意,但后来也都看在是大祭司的决定份上,选择服从,息事宁人了。 李爻被架趴在长凳子上受罚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的阿云依脸色很难看。 目光中满是担忧的凝望着痛到表情扭曲的男人,一双手,指尖狠狠抠着掌心。 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俩是小情侣呢。 话说回来,我现在也搞不清到底谁和谁是一对了。 昨晚,是圣女拉着李爻狂奔,那和李爻幽会的应该是圣女才对。 可今天顶罪的是圣女妹妹阿云依,瞧阿云依的眼神,她对李爻,不像无情。 这个问题也只困扰了我短短一个上午。 事情平息后,族人们拖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李爻走了。 阿云依也跟着去李爻家照顾李爻了。 中午我按例给圣女讲神话经书洗脑她。 龙玦是男子,由于族内规矩圣女不可见男人以免污了双目,是以他只能守在圣女楼外老实等我再出楼了。 我刚进圣女的门,圣女阿月依就迫不及待地拉住我手询问起了李爻的情况: “阿莲娜姐姐,阿丘哥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被族内那些老东西为难!都怪我,我昨晚上太激动了。我不该放松警惕……连累了阿丘哥,还害妹妹替我背了黑锅。” 我维持着老成的人设,语气淡淡道:“他没事,只是被大祭司下令打了三十棍。你妹妹阿云依以后也不能再来见你。” “三十棍!”小姑娘顿时脸煞白,惊慌失措地乱了阵脚:“阿丘哥他能受得住三十棍吗!都怪我,都怪我任性!” 我把一碗蜂蜜露水放在了她的茶桌上。 她的房间放满了鲜花,一进门,便是扑鼻的清香。 朵布族为了养出这么一位冰清玉洁的圣女,倒真花费了不少心思。 “你也别太担心,阿云依已经过去照顾他了。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阿云依怎么会替你承认了这件事?” 阿月依找个位置坐下来,叹气道:“我们昨晚逃跑的过程中,正好撞见了阿云依。是阿云依和我互换了衣服,拉着阿丘哥帮我引走了那些追来的族人,让我有机会迅速回到圣女楼。 昨晚那些妇人抄着东西来圣女楼兴师问罪,幸好有圣姑们作证,我才逃过一劫。 但是阿云依他们应该还是被发现了……阿云依是我最亲的妹妹,她是怕这事真和我扯上关系,所以才顶替我认了罪,她真傻。” 只是因为想为自己姐姐摆脱嫌疑么?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阿莲娜姐姐。”阿月依拉我坐下,脑袋亲昵地歪靠在我肩上,搂着我胳膊沉闷道:“现在只有你和阿云依,还有阿丘哥,才是真心对我…… 阿莲娜姐姐,我不想再做这孤单寂寞的圣女了,我不想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 去年的祈福大典上,阿丘哥捡到了我的面纱,只那一眼,我就深深爱上了阿丘哥。 我每次偷偷出去见他,他都会采上一把美丽的月亮花送给我,和他在一起,我才能感受到极大的快乐与幸福。 圣姑们说,圣女注定一辈子是大山神的女人,可神明他不会现身和我做夫妻,历代圣女都是年纪轻轻就死了,我不想过这么枯燥的人生,我不要孤独终老,阿莲娜姐姐,我想做个普通女孩,和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相守到白头。 阿莲娜姐姐,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做圣女。阿莲娜姐姐,我好羡慕你和大祭司哥哥……” 不做圣女?可惜,你终究还是没逃过圣女的宿命。 越来越想知道,圣女死后,阿云依和阿丘之间会发生些什么事。 阿云依与阿丘的来世,为什么会结为伴侣。 前世前夫与小姨子,今生怎就变成了夫妻。 从阿月依的楼里出来,我一眼就看见了槐花树下一名身穿紫纱,头戴鲜花银簪发饰的年轻小姑娘捧着一束花,脸红的站在龙玦跟前,正和龙玦眉开眼笑地谈论什么趣事。 “大祭司是我族最俊朗的男子,我族女子皆对大祭司心神向往。 按照我族传统,只要女子愿意,可以要求做男子的阿玉,大祭司既然也喜欢人家,那不妨收了人家的花,从此人家就是大祭司的阿玉。 大祭司放心,阿莲娜大长老通情达理,我做了大祭司的阿玉,一定会侍奉好大祭司与阿莲娜姐姐,我绝不惹阿莲娜姐姐不开心! 大祭司要是今晚有空,我今晚就让阿爹去大祭司那里送庚帖与喜礼,能做大祭司的阿玉,是阿银洛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阿玉是什么东西?不过看她那一脸春光乍现的模样,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不过,更重要的是,龙玦竟然对她笑了。 笑的满面春风。 他还想伸手去接那个女孩的花…… 好啊,我不在都学会偷腥了。 第46章 你就仗着本王舍不得弄死你! 我气鼓鼓地加快脚步走过去。 本想着捉贼拿赃的,谁知他伸过去接花的手又收了回来。 还漫不经心地道了句:“抱歉,我有夫人了。” 我气势汹汹跑到他身边时,他正好说完这句话。 一见我面色不善地赶过去了,他讨好地握住我手,眉眼俱笑:“你想做我的阿玉,还需问过我的夫人。” 问你大爷! 我都还没找到机会发作呢,那紫衣小姑娘倒是先撞枪口,捧着花一脸甜甜的笑: “阿莲娜姐姐,我知道大祭司与阿莲娜姐姐夫妻感情好,一直用中原礼仪与阿莲娜姐姐相敬如宾,但是我听说,中原男人有的也会三、三妻四妾! 阿莲娜姐姐,历任大祭司最多的能有五个阿玉,大祭司哥哥已经为阿莲娜姐姐守了快十年了,也该有个阿玉了。 阿莲娜姐姐你放心,只要妹妹做了大祭司的阿玉,妹妹一定不和姐姐争宠,妹妹会把姐姐当做自己的亲姐姐。”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小姑娘瞧我不说话,更没眼色地过来拉我手撒娇:“阿莲娜姐姐,你就成全我……” “滚!”我冷着脸沉声打断她,要多生气有多生气。 小姑娘霎时红了眼眶,瘪嘴想哭:“阿莲娜……”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我没耐心的冷斥。 小姑娘捧着花,无助地瞧瞧我,又瞧瞧压根没反应,还目露玩味的龙玦,面上挂不住的咬牙: “阿莲娜大长老!你怎么能这么霸道呢!你占着大祭司不让他娶阿玉,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和我们年轻女孩争,你别太过分!” 她说着,还生气地把花往我脚下一丢,娇气劲上来冲我发脾气。 我忍住要失控的冲动,一记眼刀甩过去:“滚,别等我喊人抽你!” 也许是被我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到了,小姑娘憋屈地哽了哽,然后抹着眼泪转头跑了。 亲眼瞧着她走远,我还是气消不掉。 “阿玉是什么意思?” 龙玦恢复端方威仪:“在朵布族的语言里,是小老婆的意思。” 我气到双手捏得咯吱响,扭头审问他:“你想要小老婆了?” 他刚刚才转回自己本来的性情,端重自持,平和闲定,忽听我这么一问,顿时呛咳了一声:“没,夫人,本王没有,本王只是为了走剧情,夫人你别当真。” 我甩开他的手,胸口憋着一团气,愤愤往前走:“真不真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顿了顿,下一秒,快步追上我,大手颇为熟练地握住我手腕,“生气了?” 我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反而让他攥得更紧了,手腕上本来就还有内伤没彻底恢复,被他这么一抓,有点隐隐酸痛。 “没有!”我死鸭子嘴硬,控制不住的拔高声。 他一眼看破我的内心,强制性与我手牵手,十指相扣,温和儒雅道:“本王还以为,夫人并不在意本王和别的女生走得近。” 我冷笑笑,“对,不在意。” “夫人可知,夫人吃醋的样子,格外可爱。” 我:“可爱你个鬼!” 他今天不知怎么地,脸皮格外厚,“看来,夫人的心里已经有本王了。” 我脚下一顿,霎时心底被他这淡淡一句话给激起了一层猛浪…… 半晌,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今天是不是太反常了点。 我刚才的态度,是不是过头了…… 他见我停下,眼里的光更是笃定:“其实承认自己在意没那么难,承认动心,也不丢人。就像,本王就敢承认,本王心里有你,仅有你。” 他说他心里有我。 我突然心虚,心里翻江倒海的,但嘴上却不肯服输:“我、我……刚刚也是按照剧情走的!你不是说,你我现在占着的这个身份是恩爱夫妻,阿莲娜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吃醋么。我、我我不配合一下,容易露馅。” “只是配合么?” 他拉过我那条活动依旧不太自如的胳膊,低眸深深凝望我:“在本王面前还藏什么?因为哪一点不高兴,吃了谁的醋,你都可以说。 现在本王将你视若珍宝时你不说,你等着你这一世过完,本王真娶了别的女人时,再说么?” 他说娶别的女人几个字时,我承认我是真的有些心乱了。 人或许就是这样,在一处得了几分好,就想要贪更多。 他说的,也对。承认在意,没那么难。 我晃了晃乱糟糟的脑袋,最终还是决定放过自己,生气地甩他手:“你轻点!疼着呢!” 他听我喊疼,立马松开了我的胳膊。 我扭过头,没勇气看他,故意装得理直气壮,“你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的丈夫,在我们这个时代,不管有没有感情基础,只要结婚了,就不能找小老婆!除非咱俩先离婚,离婚了你找十个八个都和我没关系!” 他好笑道:“本王什么时候说找小老婆了?” 一提这个我就来气,偏过头瞪了他一眼:“你伸手还想接她的花!” 他说:“我没接。” 我凶巴巴地吼他:“你还对她笑!” 他想想,过分地说了句:“本王平时对你不笑么?” “你!”我气得想捶人。 反正和他也说不通了,我转身就走,“好好好,你笑!我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还想去哪?” “我去找这里面的小哥哥,和他谈笑风生,一起数星星!” “你敢!”他突然从后搂住我,冷冷威胁:“你敢找别的男人,本王掐……” “你又想掐哪?”我气昏了头,直接开怼:“你要不然还是掐死我吧!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什么时候想拿回去,都可以!”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立马不敢嚣张了。缓了缓,狠狠往我脸上啄了口。 “你就是仗着本王舍不得弄死你!” 我翻了个白眼:“还说追我呢,还没到手呢就想小老婆了,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都是这样。说不准哪天你看我不顺眼,也会毫无犹豫地送我去死。” “胡说八道!”他把我抱得很紧,无奈叹道:“本王刚才是故意的,只是想看你,在不在意本王。” 我:“不信!” 他认真道:“在这段回忆里,大祭司和大长老恩爱了一辈子,没有什么小老婆。” 我深呼吸:“你也说了,那是大祭司和大长老,咱俩都是冒牌的。” “我与你也是。” “你放开我!” “放了你,你真去找别的男人了,本王总不能真掐死你。” 我:“……” 我就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掐死我! 他强行扳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他,再把我用力按进怀里,温存低柔地说:“照这个速度发展,本王还是有望在两年之内俘获夫人芳心的。” 沉默一阵,又将嗓音放得更低些:“鳞宸,你我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挺好……别再留我一人了。太孤寂,日子不好过。” 我呆愣住,他说这话时,我竟感觉到心头一阵刺痛。 冥冥中好像真有什么力量,连通了我与他的灵魂…… “抱我。”他突然要求。 我死要面子:“不抱!” 他假装咳嗽,“本王背上的伤又疼了,这里也没有止痛药……” 我头皮发麻,拿他没办法:“抱抱抱!” 手搭上他后背,隔着衣服都能触碰到他身上的裂口。 指腹越摸,心里越不是滋味。 我还是缴械投降了,默默把他搂得更紧些,哑了嗓子:“抱抱就不疼了……很快。” 他目的得逞,心满意足地也拢住我,大手轻轻抚摸我后脑勺。 “嗯,都听夫人的。” …… 回忆里又两天,我终于摸清楚阿云依与阿月依,以及阿丘三人间的纠葛了。 阿月依是山下阿彩兮夫妻俩的女儿,之所以和阿云依长得一模一样,是因为她们是对双生姐妹。 那年是上任圣女献祭之年,按照族内规矩,上任圣女献祭日过后需要立马择选下任圣女,这样才能确保每十八年准时为大山神献祭一名圣洁女子。 而阿月依,恰好降生在圣女献祭日当晚。 族内所有人都以为阿月依是天选的圣女,但由于阿月依和阿云依是双生姐妹,一前一后隔了不到半个时辰降生的,所以要谁做圣女的选择权,就交给了阿彩兮夫妇。 夫妇俩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将老大交出去。 就这样阿月依刚出生就被圣姑们带进了圣女楼喂养,至于阿云依,则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捧在手心中养育大。 也因为夫妻俩对阿月依心有亏欠,所以两口子就把少大女儿的感情物质,全补偿在了小女儿阿云依身上。 两姐妹是双生女,朵布族内一直流传一个传说,道是双生女天生不好养活,要想让双生女无病无灾不年少早夭,就得为双生女取一个中原人的名字。 阿云依与阿月依六岁时,阿彩兮为两姐妹择了新名字,姐姐叫楠杉,妹妹叫楠轻,命中带木,可与本命五行相辅相成,有长寿之意。 许是出于愧疚,姐姐的名字挑的更上心,楠木与杉木,俱是长寿命硬之木。 阿月依常年生活在圣女楼,不接触外人,与阿丘相识不过才一年。 但阿云依与阿丘却是自幼就在一起玩。 虽然称不上青梅竹马,但阿云依与阿丘的缘分的确比阿月依生得早。 其实在阿丘没有和阿月依有那回事之前,阿云依对阿丘的兴趣并不大。 准确来说,阿云依是因为阿丘和姐姐在一起了,才渐渐也留意到阿丘,甚至喜欢上阿丘……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阿云依没准备向阿丘透露自己的心思,也没想过破坏姐姐和阿丘的感情。 奈何她嘴上没说,实际行动却很诚实。 这次阿丘挨了打,她可是在人家家里夜以继日的照顾了整整三天。 三天内,她小心翼翼的试探过阿丘。 她责备他不该这么莽撞,阿丘则拿着阿月依的花钗说值得。 阿云依听后脸都黑了,冷冰冰的说:“你们俩没有未来的!” 阿丘仍旧是满眼希冀:“我知道,她是大山神的圣女,不能嫁人。我愿意等她,只要我们诚心向大山神祈求,或许大山神就能听见我们的愿望,成全我们。” 阿云依别过头,脸色变了又变:“大山神不会成全你们的。” “阿云依,她可是你姐姐,你不希望你姐姐和我在一起吗,你不相信我能给你姐姐幸福?” “你们幸不幸福不需要我相不相信,我只知道,你们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她是你姐姐,你能不能盼着她点好!”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羡慕我有个尊贵的圣女姐姐,姐姐长得比我漂亮,又是我们族最神圣纯洁的女孩,我们全家人,都以姐姐为荣,连我阿妈,抱着我睡时,梦里喊的都是姐姐的名字。为姐姐祈福的人太多,我盼不盼她好,不重要。” 阿丘愣住,许久,意识到了话里不对,趴在床上向她道歉:“对不起,阿云依妹妹,是我口不择言了。” 阿云依拿着竹筒出门打水,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你迟早会被她害死的。” 阿云依在阿丘家里照顾阿丘的事,后来还是被同族的女孩当做八卦带进了阿月依耳朵里。 我去给阿月依洗脑的时候,阿月依全程心不在焉。 第47章 掐断你的腰! 我猜到她是因为妹妹和心上人光明正大地朝夕相处一事而堵心,就坐过去开导了两句。 “或许你妹妹也是为了你着想呢,只有他们走得够近,才能彻底打消你身上的嫌疑。” 阿月依郁闷地扯掉手中鲜花的花瓣,“我知道,可阿莲娜姐姐,我就是不舒服,这就叫,吃醋么?阿莲娜姐姐,你也会吃祭司哥哥的醋吗? 就是明知他和别的女孩没可能,但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多,心里发酸。” 我托腮昂头看房顶:“吃醋会啊,嗯……就像别的女孩主动黏上来要做他的阿玉,我就会生气,即便知道他不会,我也生气。” 说完,我恍惚意识到,这句话,好像源自心底。 我都分不清究竟是带入了角色说出的话,还是我白鳞宸,真的已经开始在意龙玦,吃龙玦的醋了…… “我也是,我也胸闷生气火大。阿莲娜姐姐,我好羡慕你,你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祭司哥哥身边。而我,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得光。” 对啊,我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龙玦身边,更可以直截了当地驱赶那些纠缠龙玦的女孩。 可阿月依,她一生,都无法得到这些。 阿月依是个阳光开朗的善良女孩,如果不是圣女,她应该会有更美好幸福的人生。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半个月后的月亮节。 按族内习俗,月亮节过后三天是祈福大典,圣女需要亲自带领圣姑与族中女子前往大山神的神庙做仪式。 月亮节当晚,看守圣女的圣姑们都跑出去凑热闹了,阿月依也在我的掩护下偷偷溜出了圣女楼,找阿丘约会去了。 我本来是不想放她走的,可能是潜意识里心疼她的遭遇,所以才妄想改变她的命运。 但龙玦告诉我,只有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才能顺利到达终点找到答案。 不然,这个记忆幻境会强行修复阿月依的人生轨迹,不管我放不放阿月依离开,在阿月依的记忆里都是我掩护她逃了出去。 毕竟阿月依的人生已经终结了,我们谁都无法改变已经走过的人生轨迹。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只好认命了,既然她的人生轨迹早就已经钉死了,那我还是安心在这里做个工具人比较好。 月亮节当晚,龙玦特意调慢了这段回忆的进度条,带我也去阿月依记忆里的月亮节山街玩玩了。 和我小时候逛得庙会差不多,只不过添了好多几百年前的传统杂耍项目。 舞龙舞狮,铁花彩带,泥人木偶,糖果鲜花,应有尽有。 逛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将整条山里长街给囫囵看了一遍。 一遍逛到头也到了山顶,我让龙玦先歇着,自己回街市里买糖葫芦。 兴致勃勃拿着两串糖葫芦再回去找他时,却发现上次骚扰龙玦的紫衣女孩又跟龙玦见面了。 这一次更过分,直接拉住龙玦袖子撒起娇了。 “祭司哥哥,我和阿莲娜姐姐再商量商量,我让我阿爸和她商量,我想做你的阿玉,我从小就喜欢你……你手里的这只花环给我吧!反正我以后也是你的阿玉,月亮节的花环就是得给最爱的女人。” 嗳我这暴脾气,还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了,她都开始撵着我们抢男人了! 我捞捞袖子二话没说就冲过去,先一把夺过龙玦手里的花环,往自己头上一戴,再把龙玦往身后一扯,护食的瞪着眼前做贼心虚小脸发红的姑娘,咬牙宣示主权: “我的!花环我的,男人也是我的,我不许他娶阿玉,以后你别来找他了!” 小姑娘气红了眼:“你怎么能这么霸道呢!” 我昂了昂头,底气十足:“你别逼我,要是不想被你阿爸许配给瞎子瘸腿,就离我夫君远点!” 小姑娘愤怒跺脚:“凭什么!” “凭我是大长老,我不想让你好过,谁都救不了你!”我很有范儿地冷声威胁。 小姑娘听我搬出了自己的身份,终究还是怕了,迟疑了片刻后,心虚地拔腿就跑。 把人吓唬走了,我才突然察觉到身侧有两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我。 我装模作样的咳了咳,转头,“那个,我刚才演的还不错吧!人设应该没崩。” 他眉眼淡淡的看着我,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变化,抬手,把我头上的花环拿下来。 “是演的,还是真情实感?” 我噎住,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一动不敢动。 他接着熟练地继续编花环:“还没编好,编好了再给你戴上。” 余光瞥了眼我手里拿着的糖葫芦:“有我的一串?” 我惊回神,啊了声,要把糖葫芦递给他,但,又觉得他这会子双手都被占用了,可能有点不太方便吃糖葫芦:“你没手了,我还是等会儿再给你吧。” 他折了朵红色小花插进花环收尾处,嗓音板正道:“我不便吃,你就不能喂么?” “喂……”我呛了下,十分无奈,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但,也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要求。 我把糖葫芦送过去,“呐。” 他咬了一颗。 糖葫芦吃到嘴,他也将一只编好的花环戴在了我头上。 “还不错,很好看。”他拨正花环上的小花,自顾自欣赏一遍。 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没想到你一个男人,竟然会编这些小东西。” “以前编过很多次。”他负袖迎向清冷月光,棱角分明的俊逸清姿在这种环境下,竟然好看的不像话。 我家的这位龙王爷,果然做冰山美人时,更养眼! “你无缘无故的编这个玩意儿干嘛?”我啃着自己的糖葫芦轻声问。 他回眸看了我一眼,唇角微弯:“你还小的时候,每年春天我都会给你编一只花环。就想着你何时长大,我能堂堂正正地把这只花环戴在你头上。二十多年的经验,怎会编不出一只好看的花环。” 我小时候…… “我小时候你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了!”我装作惊讶,没良心的污蔑他:“你恋童癖!” 他皱眉,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扫我,无奈叹道:“你若再敢诽谤本王,本王掐、断你的腰!” 这话锋转的,猝不及防! 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腰,有点软……但不至于真被掐断吧。 没等我多想,他就一把扯过我的手,带我往悬崖边上走。 我拿着糖葫芦快步麻溜跟上,走到风口,他停下来。 原本清冷的眸眼忽而温柔,考虑到我的安全,索性一臂圈住了我,把我护进了怀里。 “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他一说这话,我立马脑补到了一幕场景,好奇试探问:“你不会要放烟花吧?” 这个梗虽然浪漫,但有点老。 他似被我提醒到了什么:“你喜欢烟花?” 我愣住:“啊?没有,我就是,猜测你可能会……” “放烟花扰民。”他启唇帮我解惑,“带你看点安静的。” 说完,抬袖施法,倏然自山崖下冉冉升起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 红色灯火缓缓往天空升去,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半边天。 而山崖下还有源源不断的明灯飞起来。 好看,既安静,又不缺乏浪漫。 “竟然是孔明灯,好美。”我伸手想去抓,可被他按了回来。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转瞬即逝,还是天灯好,一直能瞧见。积少成多,总能吸引到心仪人的目光。” 我听见他这话,心里不由泛起了涟漪。 靠在他怀里,我小声嘟囔:“或许,早就吸引到了呢?” 他低头看我,剑眉上挑:“还不够。” 握住我的肩,他轻声慢语地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欣赏?” 我颔首,扬了扬手里糖葫芦:“坐下吃糖葫芦。” 他嗯了声,随后陪我找了片干净的草地。 “这回忆里的东西竟然真的可以吃,我一直以为是假的。” “你入了这个世界,即便是假的,也能感知到滋味。” 我分给他一根糖葫芦:“那我们现在吃的到底是啥?” 他淡淡:“空气。” 我:“……” 好吧,看在真实感这么强大的份上,吃空气就吃空气吧。 我边吃糖葫芦边和他聊天:“你说,咱们还需要在这片回忆里待多久?” 他回答:“六天。” “那也挺快。” 这段回忆的时光流逝是他可以控制的,其实可以更快的。 我歪头,看着灯与月,轻轻靠在他肩上,“你有点不敬业。” “嗯?” 我很睿智的看破他小心思:“你这种情况在我们那个时代叫做公费旅游谈恋爱!” 他怔了下,搂住我肩膀问:“不错,能看出来本王为了你,耗尽心思。” “我又不是傻子,你明明可以立马带我出去,像白玉耳坠那回一样。” “总得想个办法,把你我绑在一起,相处了,才能日久生情。” 心底的某个地方,突然一酸。 我拿着糖葫芦喃喃:“你对我,太好。我这辈子,除了爸妈,也就只有在你这才能感受到被人喜欢的温暖。” 他想了想,说:“我不喜欢吃糖。” 我昂头,诧异:“啊?” 他坐在天灯光影下,清风霁月地道:“我曾经元神受了重创,味觉受了损,后来就厌恶甜食。” “那你还……” “你喜欢。” 第48章 夫人,你疼疼我…… 他不等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我不怕苦,但我厌恶甜食,可本王这数万年里,吃的第一颗糖,是你给的。 你说吃糖就不苦了,我不想让你担心,就吃了。夫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你给的糖,本王竟然不排斥。” “就因为是我给你的,所以你就吃了……”我后悔最近疯狂投喂他甜食了。 他,太傻了! 我赶紧一把夺过他的糖葫芦,不许他再吃了:“我以为你喜欢吃甜的,所以才给你这些东西。” 他深深瞧着我:“可这是你给的。” “但你不喜欢啊!”我把两串没吃完的糖葫芦一起插在旁边的草地上,认真地和他嘱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不应该因为别人而勉强自己让自己不舒服。 你不需要迁就任何人,在意你的人也不希望你因为她而造成自己的不适!” “这些年,能让本王迁就的人,也就只有你。鳞儿,你当真以为本王对任何人,都似对你一般好脾气么?” 他眸光黯下,轻描淡写地说:“本王吓到你几次,本王没想过伤害你,可还是弄疼了你,后来本王一直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对你疾言厉色,不能对你冷漠无言,不能让你疼,不能让你怕。” 我攥紧一双手,低头,耳根发烫:“你现在,的确做到了。” 他用手指挑起了我的下颌,让我与他四目相对,放轻声,低低询问:“那夫人现在,有没有对本王动心一小次?” 我闻言顿时脸颊涨红,对着他的目光,紧张到呼吸急促,“我、可能……” 他眼底攒出了一丝玩味:“可能什么?” 我咬唇,错开目光,没勇气说出内心真实想法,只能没出息的用鼻音嗯唧。 他也没打算非逼着我说出答案,眸中炙热凉了下去:“无妨,本王可以等。看来,这漫天的灯火,并不能暖了夫人的心。” 他语气中虽然听不出失落。 可愈渐冷淡的眉眼却让我隐隐不安。 “龙玦。”我抓住他要收回去的手,撞上他冷静的眼眸,终还是支支吾吾地把话说出了口:“可能,比一小次,多点。” 话刚说完,他就吻了过来。 身体被他扑压在地上,他卖力吻了我的唇一下,随即与我额抵额,喘息粗重的哑着声道:“不怕本王了?” 我心跳得有些快,盯着他深潭般的凤眸,僵硬的点点头,羞涩轻轻说:“不怕,一开始就没有多怕,我怕鬼,怕你吃了我……现在不怕了。” “不怕就好。”他阖目,恍若如释重负,大手掐着我的双手,闷声道:“原来追媳妇这么艰难,还好,本王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此时的他,眉目间无尽温柔,像凛冬寒冰,撞上了三月春光,在眼眸中盈出了一涡暖水。 与平日里端肃淡漠的他,很不相同。 “龙玦……”我瞧着此刻的他,嗓音沙哑。 他缓了缓,高大身形压覆在我身上,深情温存地看了我一会儿,收下一身寒息,温吞折磨我:“夫人,你疼疼我……” 一句话勾得我瞬间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串炮仗,噼里啪啦的,没完没了。 脸上滚烫,连后背都是阵阵灼热。 胸膛内像是有根小羽毛,在轻轻刷扫着我的心尖…… 我下意识绷紧身体,怔愣之时,他已再度封住了我的口,唇齿相抵间,他撬开了我的齿,凉舌从容优雅地扫过我舌根与上颚。 我把持不住的鼻尖溢出一声娇吟,而他却似深受鼓舞,更是深情柔软地将温热气息埋没进我的身体里—— 男人大手悄然捉住我的手,与我手指相扣。 他这回换了个法子折腾,没有从前的强悍霸道,柔和中却又能感受到他胸膛内那股浓烈的占有欲。 而我,也在他屡屡撩拨勾动下,没忍住地闭上眼睛,昂头,主动迎合他的缱绻热情。 舌尖相触,我二人皆是呼吸一窒。 他睁开漆黑的眸子,看了我一眼,眼底炙热的爱意仿佛要将我吸卷进去,吞噬其中,融于茫茫幽潭。 正要再深入,远处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之后是几道熟悉的声音传扬过来:“大长老,大长老——” 是朵布族的那些族人! 我猛地睁开眼,伸手想先推开龙玦。 但龙玦这人办事向来讲究我行我素,谁也别妄图搅合,从不讲武德。 族人们的叫喊声吵到了他,他眉头一拧,索性大手一挥,瞬间将整个回忆空间的时间全都静止了! 空中的孔明灯定格在了一个方位,手边的绿草还保持着被风压得倾斜的姿势。 连耳边的风,都顷刻寂静无息了。 整个辽阔天地间,刹那好像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没人扰到他,他这才安心地继续办事。 大手捧住我的脸,指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摩挲了两下我脸上的疤。 我敏感地掀开眼帘,一晃而过的不知所措被他收入了目中。 他用力吻了吻我,喘息微重,磁音低浅:“别怕,我不弄疼你。” 喉头哽了哽,他意味深长地凝望着我,一秒也不想放过:“我太想你了,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你在我身边。鳞儿,你亲亲我,可好?” 此时此刻的他,像极了一条求亲求抱求在意的乖巧小兽,哪里还有往日威仪万方,清冷孤傲的影子。 他怎么每次一到这个时候就示弱求亲近……反差还挺大的。 瞧他这个样子,我实在狠不下心拒绝他。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脑海里有了一个声音:这个人,是我的,他该是我的。 难为他这么费尽心思地和我培养感情。 我深呼吸,缓了口气,然后主动搂过他的脖子。 唇瓣相贴,软舌轻卷,他感受到了我的回应,胸膛中的欲望又浓了很多。 后来我被他按在地上亲了少说有十分钟,直到我二人俱是气喘吁吁,额角热汗淋漓,他才放开我。 事后,他陪我躺在草地上,没说话,但大手却将我的手抓得很紧。 “我不明白。”我小声喃喃。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看中我,为什么这世上真会有人没有理由地待我好。 他听见我的问题,沉默片刻,道:“本王想娶妻,你是本王亲眼看着长大的,你最合适。” “所以,我算是你的童养媳了?”我疲惫地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一动不动的红点问。 他厚颜无耻:“嗯。” 当龙王的童养媳,感觉好像还不错。 大约又过十来分钟,他令这个世界重新恢复了时光流逝。 族内几位长老带着一堆族人急匆匆找到我们时,我正和龙玦站在风口数星星。 二长老青着脸严肃的走过来和我商量:“阿莲娜长老,不好了。阿月依知道献祭的事情了。” 我装作诧异:“怎么回事?” 二长老捋着胡子恨铁不成钢道:“圣女楼的人没看住她,我们在神庙说话,被她偷听见了!” 我问:“那她现在在哪?” 一族民激动的走上来回答:“让我们家的婆娘给拽着送回了圣女楼,这会子正闹着呢!” 朵布族每隔十八年就要献祭一名圣女,为了确保圣女献祭不出差错,这些族人会对自己年少的子孙以及圣女本人保密。 而朵布族前面的那些圣女都被族人给洗脑到神经错乱了,忠于大山神的理念已经腐蚀了她们的思想。 多数圣女在十七八岁花一般的年龄里,即便知道自己的归宿结局是什么,也义无反顾的选择坦然接受。 严重的,还会和这些族民一样,觉得为献祭大山神而死是件无比光荣神圣的事,是她的天职与荣幸,她引以为傲。 也有小部分圣女选择了反抗,只不过,结局无一例外。 阿月依并不是个愿意安于现状会认命的女孩,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男人,所以她的反抗,也在情理之中。 听我没再说话,二长老阴着脸低语:“阿月依圣女不是好掌控的女子,夜长梦多,看来,有些事不得不提前做打算了。” …… 阿月依得知真相后的确崩溃得比以往每一代圣女都厉害。 连我去圣女楼看她,都挨了她两只杯子。 圣女楼内鲜花撒落了一地,混着裂开的杯盏瓷器,满屋狼藉。 “阿莲娜!亏我还把你当亲姐姐看待,没想到你竟然伙同他们一起欺骗我!” “从小到大,你们总是告诉我,身为朵布族的圣女就要全身心地忠于大山神,我的身体,只属于神圣的大山神!”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的身体真是你们献给大山神的礼物。” “你们好狠的心,你们都在骗我,你们对我顶礼膜拜恭敬伺候了十八年,原来是送我去死的!”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阿莲娜,你为什么要放纵我和阿丘哥在一起。” “我这张皮已经脏了,你就不怕来日你们把我献给大山神,大山神会动怒,让你们不得好死吗?” 我瞧着哭得歇斯底里的女孩,目露冷色,淡淡道: “你要是不想害死你的阿丘哥,就最好别提这些话!污了圣女身体,按族规,该被打死,剔骨安置于神庙,以示警戒。你是希望你的阿丘哥进神庙陪你作伴吗?” 女孩听完,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后退瘫坐在了花床上,悲痛万分的抬起攀满红丝的眸子,盯着我问:“我是不是必须要死?你们知道,族长知道,我阿爸阿妈是不是也知道?” 我无情的戳破事实:“献祭大山神,是每位圣女的职责,圣女献祭,才能保佑我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子民平安。族内你阿爸那一辈的人都知道,你阿爸阿妈,也一清二楚。” 她怔住,泪挂在脸上,再也哭不出来:“所以,我自一出生,就是被放弃的那个……” 我双手背后,要多冷漠有多冷漠:“你是圣女,这一点不会改变。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尽快接受事实,阿月依,我救不了你,想要你献祭的,是你的子民。” “阿莲娜姐姐!”她不死心的噗通从床上起身,朝我一跪,楚楚可怜的祈求:“给我一条活路。” 第49章 终究还是负了她 我深呼一口气,对上她几近绝望的眼眸,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三天后,太阳下山,我会将圣女楼的人调走,你自己好好打扮,晚上我来接你参加祈福大典。” 阿莲娜还是心疼阿月依的。 所幸,阿月依听懂了阿莲娜的意思。 第二天入夜,阿月依在阿云依的掩护下终于与心爱的男人阿丘再次见了面。 “我也是刚从我阿爸口中听见这回事。阿月依,他们太残忍了,原来神庙内供奉的那些人皮鼓都是历任圣女的皮所做!我们诚心祈拜的大山神算什么神!” “阿丘哥,我好害怕,阿丘哥,我们逃吧!” “……好!阿月依,我决不允许他们伤害你!” “祈福大典开始前,我们在山下小木屋见面。阿丘哥,你真的愿意为了我离开朵布族么?” “阿月依,我们曾一起向月亮娘娘发过誓,此生此世,绝不背叛,永远在一起!为了你,我愿意远离家乡,永不回故土,阿月依,你就是我的家!” “阿丘哥哥……” 阿云依与阿丘回去的路上,阿丘有些紧张地问阿云依:“你会帮我们的,对吗?” 阿云依怔了怔,随后扯着袖子低头闷声答应:“我攒了点银子,听说中原都用银两做交易,你们走之前带上。阿丘,你和阿月依,要幸福。” 阿丘感动的一把拥住阿云依,“谢谢你,阿云依妹妹!” 阿云依僵硬地待在阿丘怀中,眼里蓄起泪花。 祈福大典当天,阿莲娜的确提前调走了圣女楼的守卫。 可阿丘那里却生了变故。 阿丘的父亲并不是普通族民,正是每隔十八年为大山神制作神鼓的鼓匠…… 阿丘也是彼时才知道,他自幼学的制鼓手艺,原来是为了来日用在心爱的女人身上。 也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所以他才会下定决心带阿月依逃离这个吃人的族落。 那晚,阿月依来得比约定的时辰早了许多。 两人手牵手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山下跑,等翻过两座大山,他才敢牵着阿月依在柳树底坐下,缓两口气。 但在此刻,身边的女孩也终于取下了遮住脸的黑色面纱,露出一张清丽动人的小脸。 他看见女孩眼角的泪痣,惊得顿时跳起来,失措地盯着女孩惊呼:“阿云依,怎么会是你!” 女孩平静的扔掉面纱,“是我。” 男人暴跳如雷脸色苍白,指着女孩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冒充你姐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她!” 说完,魂不守舍地转身就要回去找阿月依:“我要带她走我!她肯定已经等急了,我要带她逃离这个脏地方!” “阿丘,她走了,被献祭出去的就会是我。你阿爸也会被当成族内叛徒,剔骨挂在神庙受万人唾弃!” 女孩淡淡的一句话,却令男人迈出去的腿,再也拔不起来了。 男人转身,红了瞳孔:“什么意思!” 阿云依低着头,晚霞余光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映得她眸底生辉,“我阿爸阿妈知道你们要私奔的事情了。下午二长老来了我家,说是,有人向他举报姐姐和你有私情,今晚太阳落山会一起私奔。” “有人举报我和阿月依……谁?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不可能泄露的!”男人激动质问。 阿云依抬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卑不亢:“你怀疑我?阿月依是我亲姐姐,我做不到那个地步!” 男人哽了哽,之后追问:“你没泄露,我也没向任何人提及这件事,阿月依……” 阿云依神色坚定的同男人说:“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两个人,阿莲娜大长老和大祭司。” “不,不可能,大长老她最疼阿月依。阿月依今晚有机会逃出来,也是阿莲娜大长老示意的。” “她是疼爱阿月依,但换句话说,只要是圣女,她都疼爱。之前她屡次出手帮助阿月依,或许的确是可怜阿月依,但她同所有人一样,选择了对阿月依隐瞒真相。 由此可见,在大长老的心目中,阿月依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整个部落。” “如果真是这样,大长老为什么会暗示阿月依,今晚可以出逃……” “可这不是注定逃不掉么?下午我偷偷听见二长老和我阿爸阿妈说,他们已经知道了你们私奔的消息,不管真假,他们都会做好准备阻拦。 一旦你和阿月依姐姐成功跑了,族内就会选我做圣女,让我顶替姐姐去献祭。 十八年期限只剩下半个月了,他们没时间再重新培养出一名冰清玉洁的圣女。我作为圣女的同胞妹妹,就是顶替圣女的最好选择。 我不怕死,但是你阿爸和阿妹呢?你带走了圣女,是对大山神的不敬,你阿爸会被抽骨,你阿妹会被做成人偶永远侍奉大山神。 更何况,你根本逃不掉。族长他们早就在前面那座大山安排了人,一旦你和姐姐被活捉,你们两个人一个都活不了! 阿丘哥,我不想让你死,我只能出这个下策。只要他们抓不到你,姐姐和你私奔的说法就不成立,你和你全家人,就都不会有事。” “阿爸,阿妹……”男人犹豫了,再也做不到不管不顾地去找阿月依了。 阿云依趁机道:“长老们的人很快就会搜到这座山。” 起身,摘掉头上的鲜花银饰与黑纱,将自己的外衣解开,一件一件脱去。 男人见此幕赫然呆住:“你、你要做什么?” 阿云依眼底流露出丝丝胆怯,抱着胳膊故作坚强:“长老们已经控制了你的家人,他们也猜到了上次可能是我在替姐姐顶包,这次我们如果不给点足以让他们信服的理由,他们会对你家人严刑逼供。 你知道的,族内规矩有多严苛,在关于圣女身躯清白的问题上,他们宁可错杀一千。而且,你和姐姐,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我……”男人信念动摇,“但我如果真和你这样做了,我就得替你负责,我就永远也无法和阿月依在一起了!” 阿云依脱下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薄衣,哆嗦着身子,脸红问他:“除了这样,你还有其他法子,逃过今晚这一劫吗? 你要是觉得你能保全你阿爸阿妹不被族长迁怒,可以、不要我……阿丘哥,姐姐是圣女,你对她心生爱意,已经触犯了族规,为了一个圣女,家破人亡,值得吗。” “家破人亡……” “阿丘哥,我不逼你,我就在你面前,怎么做,全凭你处置。” “阿云依……” 另一边,阿月依背着包袱按着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了山下,但迎接她的,却是满身被黑斗篷遮紧的二长老以及一众族人。 “圣女私逃,与野男人幽会妄图私奔,这可是犯了族内大忌!来人,将圣女请回圣女楼,从今日起,封闭圣女楼,任何人不得出入!”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回去了,我不要被剥皮献祭!混蛋,放开你的脏手,你胆敢碰我,大山神是不会放过你的!放开!” “哼,阿月依,你背叛了大山神,身躯已经不干净了!你要肯乖乖的,我们就敬你是圣女,你要是不安分,你就什么东西都不算!”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把阿丘哥怎么样了,你们不许伤害他!” “你的阿丘哥啊,早就和你妹妹跑了!他怕了,我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他不可能为了你,不要自己阿爸和阿妹!阿月依,你要是再敢跑,你阿妈阿爸,也得死!” 被人架着肩膀拖走的阿月依听见这话,瞬间就没了挣扎的力气。 后来,族人们是在一片草地里找到阿丘和阿云依的,彼时两人衣衫不整,正大汗淋漓的尽着兴。 族人们把满身吻痕的阿云依甩到我面前时,我嫌弃地皱了皱眉。 阿丘被族人交给族长和龙玦处置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手里拿着要插进香炉的香,装作不知情。 送人过来的青年小伙解释道:“大长老,下午有人往二长老的窗子里扔了纸条,向二长老秘密揭发圣女和阿丘要在今晚私奔,二长老觉得兹事体大,立马禀报给了族长,刚才我们下山去抓人的时候,正好抓到了她和阿丘在草地里苟合!族长说,这种事情交给大长老处置比较好。” 我把香插回原位,冷冷道:“明白了,退下吧。” 青年小伙听话的转身离开。 我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来,瞧了一身狼狈的阿云依一眼,不解问她:“这样做,是为了你姐姐,还是为了你自己?” 阿云依瑟缩了一下,拢了拢肩上的头纱,遮住脖上密密麻麻的红吻痕:“有区别吗?” 我叹气:“罢了,既然你这么选择了,那我也没什么要和你说的。按照族规,应该打你三十板子。” 阿云依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昂了昂下巴,毅然对上我的视线:“我是圣女的妹妹,我族对圣女家人有殊待,我可以提要求,免除这顿责罚。” 我揉了揉额角,“有备而来,那你走吧,回去后抄写族规十遍。” 她怯生生的偷偷瞧了我一眼,随后起身就走。 她出门的那一刻,正好和阿月依撞了个对面。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姐姐,你冷静点,我没有选择。” “那可是你姐姐看上的人啊!” “姐,你是圣女。” 一句话,堵住了阿月依的嘴。 阿月依被圣姑们送到了我的房间,身子已经沐浴过,衣袖间染着淡淡的花香。 没了往日的活泼天真,此时此刻,她脸色煞白,丢魂落魄,仅留下了一副脆弱的空皮囊。 “我见过我阿妈了。” “怎么说?” 她忽然苦笑,眼里有晶莹泪光闪烁,向着门口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嗓音凄凉道: “阿妈说,我是大山神的圣女,这辈子都要奉献给大山神。她说,阿云依是喜欢阿丘的,阿云依会替我照顾阿丘。” 我心疼的看向她:“你打算怎么做?” 阿月依直起瘦弱的小身板,无助的与我四目相对,脸上写满了不甘与委屈:“族长说,从现在开始,我要被锁进圣女楼,直到我十八岁生辰那天。 我什么都做不了了,阿莲娜姐姐,这可能是你我这一生,最后一次说话了。” “阿月依……” “现在,我仍旧是大山神的祭品,是这朵布族最神圣的女子。我是这山间的一朵野雏菊,我向往,有一天能化作鸟儿,翱翔广阔的天空,飞向大山的另一头。 可,我终究只是朵花儿,我生在大山,就该枯萎于大山,落花成泥,落叶归根。若可以,伟大的神啊,下辈子,别再让我投胎为人了,我想做只蝶儿,纵使生命短暂,但至少,那一世,是自由的。” 阿月依走了,没有再回头。 龙玦是在一个小时后回来的,见到我,冰冷的俊脸温和了一些。 “阿丘没有受罚,族长说,夜长梦多,三天后进行祭祀大典,时辰都已经算好了。” 第50章 给活人扎替身 我深叹了口气,问他:“阿丘就这么放弃了吗?” 龙玦摇摇头,“他舍不得他父亲和妹妹,刚才族长命人打断了他父亲一条腿,他立马就承诺再也不会与阿月依见面了,并且,他决定和阿云依结婚了,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我暗暗攥住手:“是族长逼他娶阿云依的?” 龙玦瞧了我一眼,说:“不是,是他为了向族长表明自己和阿月依一刀两断的决心,主动提出来的。他今晚就已经去了阿云依的家,和阿云依同床共枕了。” “呸,渣男!”我忍不住地替阿月依抱不平,“谈不起就不要谈啊!谈了不负责拍拍屁股就走人,他也太没心没肺了!他俩谈恋爱,错的只是阿月依一个人吗?他害怕连累家人我理解,可这样就把阿月依放弃了,还转头和阿云依在一起,忒让阿月依心寒。” “阿丘爱上圣女本来就是个错误的开端,阿丘年少不懂事,一开始根本没有考虑过贸然带阿月依私奔的后果,等事情到了不可转圜的余地了,他才发现后果太过沉重,他根本承受不住。 人都是有私心的,这时候为了保全自己,他只能尽可能的与阿月依撇清关系,他不敢承认是他先撩拨阿月依的,他在族长面前跪着说,是阿月依先向他表了真情,自己也是一时糊涂。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不能舍弃自己的至亲和自己的小命,只能舍弃那位曾经的爱人。” 我听着火大:“我看那只鼓不应该缠着阿云依,应该缠着阿丘才对!” “你以为阿云依又是什么好东西么?” 他牵着我的手,走到茶桌前坐下,“那张告密的纸条是阿云依写的,阿云依早就知道阿月依以后会被剥皮献祭,阿月依要和阿丘私奔,她害怕一旦私奔成功,她就会被选为圣女的替代品,替姐姐去死。 所以,她才背叛了阿月依,提前告密。 她知道阿莲娜和阿月依关系好,有包庇的嫌疑,所以她把纸条扔给了二长老,二长老向来瞧不起大长老是个黄毛丫头,为了独占发现圣女私奔的功劳,他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族长,刻意隐瞒了你我。” 我听后不由震惊:“竟然是阿云依告的密,怪不得她一个劲地把阿丘的怀疑目标往阿莲娜身上引。” “早在阿月依第一次向她透露出想离开朵布族的心思时,她就已经开始设计自己的姐姐了,那天晚上阿月依被人发现,也是她干的好事,是她在那些长老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如果她不做这些事,阿月依或许真的能离开大山。可她不做,死的就会是她。 他们三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都想活下去,若论对错,阿云依想活着不是错,阿丘想自保,护住家人不是错,阿月依想离开大山,寻找自由,更不是错。 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给彼此造成了伤害,也不能算对。” 我叹道:“阿月依这辈子过得太苦,错的是这无稽的习俗,是这该遭天谴的大山神!” 想到这,我忽然更好奇地问他:“朵布族真有大山神庇佑么?” 好像,也能理解那些逼阿月依去死的族人了。 就像柳荫村当初也是为了自保,偏要把我献祭给龙玦,他们的初心,也不过只是想活着而已。 龙玦平静道:“本王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么,有些神,存于人心。” 存于人心……或许,并不存于现实。 很快就是三天后,我亲眼目睹了阿月依的悲惨遭遇,也明白了那小小一面人皮鼓为什么聚集了那么强大的怨念。 诡异肃穆的神庙中,阿月依身穿黑色长裙,头上披着黑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压到了大山神的神像前,跪下磕头,上香,然后开始仪式—— 神圣的大殿内,男人们把自己用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女人们则穿上了统一的本族服饰。 庙里香烟袅袅,能听见的只有圣女那绝望的哭泣抽噎声。 阿云依被人塞住了嘴巴,押跪在地上。 她眼神死死盯着人群中直视她,瞳孔骤缩的阿丘。 疯狂地向他哭泣,用眼神求救。 可阿丘并没有上前阻拦任何人。 阿丘的腿在发抖,眼角渐渐湿润。 阿月依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眸底的惊恐无声转为怨恨,在圣姑们的控制下挣扎的更厉害。 随着族长面无表情的一声令下,一根婴儿手腕粗的钉子猛地钉进了阿月依的头盖骨…… 阿月依美目陡然瞪大,瞳孔最终在无尽的怨恨与懊恼中,散了光泽。 阿月依死后,二长老亲自将水银灌进了阿月依的身体里。 一手老茧的族长熟练地用锋利匕首将阿月依的皮,一刀剌开。 剥皮的过程中,我吓得躲进龙玦怀中不敢看。 整个环节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最终阿月依的人皮被交给了阿丘。 因为阿丘如今是整个朵布族最好的鼓匠。 阿丘是用心上人的皮,完成了朵布族鼓匠的成年礼。 后来阿丘制好了鼓,描花,上色,镶嵌银铃铛。 漂亮且有异香的神鼓被供奉在了大山神的神殿内。 制鼓的那段时间,阿丘藏了私心,他用阿月依心口的那块皮制成了一面小鼓。 每到入夜,他都会捧着那面鼓低声啜泣。 一个月后,阿丘与阿云依举行了婚礼,族长为了补偿他们,特意亲自给阿丘阿云依证婚,下令将两人的婚礼办的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漫天的红花飘落在曾经的圣女楼内,掩埋了那位天真活泼的少女亲手绣的一幅鸳鸯图。 一场喜事,冲散了族内刚死去一名妙龄少女的苍白寂凉。 婚后的阿丘与阿云依相爱渐浓,不过两个月,阿云依就怀上了阿丘的孩子。 圣女楼,也重新有了婴孩啼哭声。 “这位小圣女嗓音洪亮得很,一看就是位康健的美人胚子!” “小圣女乖啊,快快长大,大山神会保佑小圣女,平平安安的。” 一代圣女的陨落,造就了另一代圣女的诞生。 可笑又荒诞的陋习就这样将一名又一名无辜女子吞噬殆尽。 然而却无一人愿意站出来阻止,甚至连那些少女的至亲,都觉得唯有女儿死,才能给自己带来无上光荣。 龙玦说,有些神,存于人心。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大山神,他们要的,只是一条命,换十八年的心底踏实。 圣女楼外,我看见了那段回忆中真正的阿莲娜与大祭司。 阿莲娜凝望着圣女楼那扇紧闭的窗,眸底情绪复杂:“我们还是无力改变现状。” 大祭司温柔地将阿莲娜揽进怀中:“上千年的糟粕,一时清不干净的。但是娘子,只要有了反抗,这原本严丝合缝的窗子,便漏了一缕光……彻底捅破它,只是时间问题。” 原来阿莲娜与大祭司,也是真心想改变这个世界。 阿云依怀胎九个月时,在丈夫的衣柜里翻出了那面鼓。 许是出于嫉妒心理,阿云依将那面鼓丢进了湖里。 多年后,阿云依已经给阿丘生了五个孩子。 阿丘活到五十八岁,阳寿到了头,阿云依坐在阿丘床前,哭的泪眼盈盈。 阿云依在阿丘生命的最后一刻,向阿丘坦白了当年那纸条是她扔给二长老的。 鼓也是她丢的。 可阿丘却奄奄一息地冲她一笑,温柔替她擦拭眼泪,虚弱的说:“我早就知道了……” “二十五岁那年,我从二长老手里拿过了那张纸条,纸条上的笔迹和你一模一样。” “我当时的确生气,想找你算账,但看着你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温柔体贴地询问我地里干活累不累,我就顿时醒悟,什么也不想追究了。” “我知道鼓是你扔的,你怀孕将要临盆,我总不能为了一个鼓,把你气出个好歹。” “阿云依啊,年少懵懂,怎抵得过岁岁长相伴。” “二十岁以后的人生,我只是你丈夫,你孩子的父亲。我选了你,没后悔。” “希望下辈子,我们还能再做夫妻。” …… 他们再做夫妻,可二十岁那年,十八岁的阿月依,又算什么。 回忆结束,龙玦把我拉回现实时,李爻和徐楠轻还立在原地闭着眼睛没被唤醒。 我觉得心口闷得慌,没好气地自言自语:“男人的爱情保质期可真短。他上辈子至死都在想着和阿云依再有下辈子,可阿月依呢……他真的彻底将她从自己的生命中清除痕迹了!” 龙玦走到我身边,淡淡道:“人,是个难以捉摸的生物,没有人能算准自己在别人的生命里,究竟占有多少分量。 人心易变,人心难测,阿月依只是他一生中一个短暂的小插曲,而他,却是阿月依的一辈子。” 我指了指地上被丢出去的鼓:“这个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不是被阿云依丢进湖了么?” 龙玦道:“它后来被大祭司两口子捞出来了,阿莲娜可怜她一片痴心,将它埋在了阿丘家门口的槐树下。所以这鼓里的记忆一直记录到阿丘死去。 几十年前国家明令禁止偏远地区再出现这种残忍的祭祀仪式,朵布族圣女这个名称也从大山神的祭品,转化为了大山朵布族的代言人。 博物馆初建,他们将这些鼓都没收进了馆内展览,眼前这个鼓,也被阿莲娜的后人重新挖了出来。 本来是打算捐给博物馆的,却被一个富商出手买下,几经辗转,掺进了博物馆的纪念品里,被徐楠轻买了回来。” 说到此处,龙玦眸底忽黯,脸色高深莫测:“不过本王从不信什么巧合,本王更相信,有意为之,欠情还债。” “这个鼓是阿月依的美人皮所做,里面会不会还藏着阿月依的鬼魂?”我瞧着那鼓,后背发凉。 龙玦道:“魂没有,魄倒是有一缕。阿月依含怨而终,时隔百年,她的鬼魂早已下地府投胎了,然皮在,生前又不似其他圣女那样,甘愿将自己献祭给大山神。 她由爱生恨,由恨生怨,怨气过重,留下一魄封在鼓中。 此次也是因与这些故人见面了,才会唤醒鼓内灵魄,若不然以这鼓怨气之重,阿月依要是真的还存在,还能缠他们到现在么?恐怕早就将背叛她的人生吞手撕了。” “只剩下一魄,那应该好解决些。”我松了口气。 龙玦靠过来,习惯性的牵住我手,沉声安排: “等会儿回家,你画一只徐楠轻的纸人,让他们在今夜子时找个十字路口烧掉,再将那面人皮鼓埋在李家祖坟正北方,那是块风水宝地,能保亡人来世顺遂。 看起来阿月依的转世如今情况并不好,等阿月依的转世气运好转,人皮鼓的怨念自然就会慢慢消散,这缕魄,也就会乖乖回到正主那里。” “这次画的不是亡人的纸人了?”我还以为龙玦会让我画阿月依。 “阿月依已经转世了,你单为一缕魄画纸人,它承受不起。” 捏了捏我的手,他低头看我,耐心传授:“这次画活人,是替身纸人。听说过扎替身么?” 第51章 扑上去咬她一口! 我立马点点头:“我爸以前扎过!镇上赵二叔的小舅子十年前撞了邪,好像被什么冤魂给缠住了,那冤魂偏要带他下去,算命先生说是他前世欠了人家一条命,今生人家来索命了。 先生让他去找我爸扎替身,我爸答应了,只不过我爸扎得那个替身只是和赵二叔小舅子穿着一样的衣服,脸还是不同的,我爸说要是画脸,纸人会不小心吸走正主的魂,阴差阳错会害了正主。 那男人烧完我爸扎的替身后第二天就恢复正常生活了,我爸告诉我,送替身下去能平息亡魂的怒火,会让亡魂把假的当成真的,这样亡魂就不会再上来折磨阳间的人了。” “这是种阳间风水术士惯爱用的障眼法。但成功的概率也仅仅只是一半一半,毕竟脸不像,迟早会被发现。你爸不敢画活人脸,是因为他本事不到家,画了的确会招来麻烦。” 他默默握紧我的手,浅声鼓励:“无妨,你尽管画,有本王在。” 话落,他捏诀让李爻和徐楠轻清醒了过来。 大梦初醒的两人皆被前世回忆里的一切给吓得脸色苍白,心神慌乱。 徐楠轻踉跄后退了一步,撞进了李爻怀里,红唇泛紫,“阿月依……我上辈子竟然抢了姐姐的爱人!这只人皮鼓,是我姐姐阿月依的皮做成的! 我、我太不是人了!我怎么能这样做呢,我怎么能背叛姐姐……” 李爻紧张之余还不忘体贴得将徐楠轻抱进怀中安慰:“不是你的错轻轻!我们上辈子,都是迫不得已才……不管我们有没有在一起,阿月依是圣女,她都是注定得死的!” 不管他们有没有在一起,阿月依都注定得死……呵,这也许才是阿丘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吧! “白小姐,你救救我女朋友!你这么神通广大肯定能让轻轻摆脱那东西的控制!你要的东西,只要你能救我女朋友,我一定给你!”李爻情真意切地着急祈求我。 看他们这对小夫妻如此的情深恩爱,我真是替阿月依感到不值啊! “我要回家做个东西,你们今晚得把它烧掉,还有这面人皮鼓,你们须得将它安葬在你家祖坟的正北方。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们应该很快就能重回正常生活。” 李爻听后仿佛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点头,还十分思虑周到的提议:“我们陪你一起去吧,也免得白小姐晚上再多跑一趟了,需要什么东西,我们可以直接从白小姐那拿回来!” 他主动给我省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后来我和李爻徐楠轻三人一起上了车,风风火火的又赶了回去。 车子停到家门口,我看见了拄着竹竿等候已久的桃泠。 打开院门,我让李爻和徐楠轻先进去坐,自己则陪桃泠在门口避着外人说话。 桃泠听见我回来,连忙担忧地伸手将我胡乱摸了一通,摸到我打了石膏的右臂,眼眶一红:“宸宸,城隍庙放火的人抓到了。” 乍一听这消息,我还真有点意外,“抓到宋译还是谢沐瑶了?” 桃泠面色沉重:“宋译,警察在城隍庙的废墟里检测到了煤油,怀疑是有人蓄意放火,中午你刚从我家离开,我就听见警车从我家门口经过的声音。 一个小时前刘大娘和我聊天时正好说到了这件事,她儿子就是派出所的,据她儿子讲,派出所已经确认火是宋译放的了,但由于没有烧死人,宋译也没有谋杀什么人的倾向,所以派出所只能把这件事定义为蓄意破坏公共财产。 宋译纵火烧城隍庙现在已经被拘留了,大致会被关上一个星期。刘大娘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派出所罚了他钱,等他把罚款交上,应该就没事,会被放出来了。” 她说到这,愤愤不平地抓住我手,气恼道:“这次要不是你跑得快,你就死在火海里了!偏偏我们现在没凭没据无法证明宋译企图纵火谋害你,真是便宜他了! 宸宸,宋译这个人看来是铁了心要和你过意不去,你以后千万要更加小心!” 我心如明镜地点点头:“知道了。” 其实这个结果对我来说,并不算意外。 就算派出所抓住了宋译,不想轻易放过他,打算公事公办让他吃点苦头,他也能顺利脱身。 毕竟宋译还有个在机关单位工作的当官亲戚。 像我们这种小地方,天高皇帝远,谁当官谁有权利,谁就是当地的小霸王。 “宸宸,你家是不是有客人在?”桃泠和我说完宋译的事,这才侧耳好奇问我。 我嗯了声,和桃泠解释:“之前认识的两位熟人,来家里拿样东西就走。” 桃泠很体贴地握紧我手指:“那我就不先耽搁你事了,我回家做晚饭,宸宸,注意安全。” 我认真答应:“好,我送你一段,等我忙完去找你。” 桃泠抿唇甜甜一笑,“行。” 我搀扶着桃泠走到小路尽头,才放心剩下的路让桃泠自己回去。 “她的眼睛,怎么瞎的?”一直在暗处守着我的龙玦突然现身,低问道。 我叹口气,无奈说:“谢沐瑶害的。” “谢沐瑶。”龙玦浅浅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提起她和谢沐瑶的那些陈年恩怨,我只能用无限感慨来形容了:“她和谢沐瑶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好到可以同吃一碗饭,同用一盆水洗头。 小时候,她还曾为了替谢沐瑶出头,骂我是个只会伤害身边亲人的白眼狼灾星。 还故意当着全班人的面,指出我的作文是抄袭谢沐瑶的。 后来,谢沐瑶的作文在市里拿了奖,我的作文被老师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有一回谢沐瑶生病发烧,呕吐不止,是她背着谢沐瑶闯出学校,直奔镇上卫生院的。 谢沐瑶每回过生日,她都会悄悄组织身边所有好朋友给谢沐瑶惊喜。 她为了谢沐瑶,连县里扶持贫困乡镇的奖学金都让了。 只可惜她那么掏心掏肺地对谢沐瑶,后来却因为挡了谢沐瑶的光芒,而被谢沐瑶害得双目失明。 她曾不止一次地亲口说过,她从未想过,在她最困窘艰难的时候,在她被人耻笑推进泥沟的时候,是我跳进去把她从泥坑里拖出来的……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回到家,我找出了材料就开始扎纸人。 奈何正要动手,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胳膊还被吊着呢! 虽说被龙玦用法力修养了一夜,可也仅仅只是止了疼,行为比以前方便了许多,并不是完全痊愈啊。 于是,我委屈巴巴的又朝身侧的龙玦抛去了一个为难眼神:“胳膊疼……” 龙玦英气眉宇微皱,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瞧我,随后广袖一扫。 我胳膊上的石膏纱布竟瞬间消失了。 胳膊活动也不疼了! 我煞是惊讶的盯了一会儿胳膊,又盯了会儿他。 他被我刨根究底妄图将他看穿的眼神给盯得脸黑不自在,最终还是握拳遮在唇边虚咳了声,很有理的解释:“你小时候一头撞墙上脑壳磕了条缝本王都能治,更何况现在只是条胳膊。” 我得到答案,顿时觉得小心脏很受创:“所以现在只是条胳膊,你明明可以直接治好我胳膊,为什么还要让我吊这么多天!” 他根本不知道骨裂有多疼,对我的心理健康影响有多大! 胳膊断了我愁的晚上都没睡好觉! 他噎住,几秒钟后,挪开视线不再看我,没心没肺道:“这样你就能老实点。” 我:“……” 龙玦,你伤害到我了! 考虑到有外人在,我现在还不好立马揪他算账,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谁让我是个顾全大局的好人呢。 我手快,扎一个纸人顶多半个小时。 从搭骨架,到涂米糊,粘纸,上颜料,一气呵成。 看得那小两口目瞪口呆。 最后一步,绘容,点眼。 也许是因为并非第一次做的原因,这次我画纸人的五官竟比头一回顺手迅速了许多。 每一笔都落得恰到好处。 熟练得很。 三十五分钟后,李爻与徐楠轻看着立在他们眼前的那只栩栩如生,俏丽柔媚,活脱脱似生人的女纸人,惊讶得脸发白。 纸人与徐楠轻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那相似程度,比蜡像师所做的仿真蜡像还高上几分。 唯一的不足之处,是纸人终归只是一副空架子黏的纸,身子轻弱得很,中空的,不实心。 而且给纸人上色的颜料饱和度偏低,色泽发沉,这就无意为纸人增添了几分诡异感。 看久了,会令人产生生理性的不适。 “白小姐这是……”李爻不明所以地问。 我尽职尽责地回答:“这是徐小姐的替身,夜里十二点找个十字路口把她烧了。这样人皮鼓里的东西就会以为是徐小姐下去了,目的达到,她自然而然就会放过阳间的徐小姐。” “这是,烧替身!”李爻搂着徐楠轻恍然大悟,激动道:“我小时候见人烧过,听说烧替身能够把鬼骗走!对啊!怎么之前的那些先生都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 我拍拍手,把东西交给她们:“行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剩下的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徐楠轻虽然害怕眼前的这个晦气东西,但还是没抵住好奇心的驱使,伸手戳了戳纸人粗糙的脸蛋: “这也,太像了吧!晚上放在路边,估计会让人分不清真假。都说桃花镇上白师傅的扎纸手艺好,没想到白小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爻也紧着附和:“是啊!白小姐的手艺都已经到了能以假乱真的地步!白小姐这手艺是怎么练出来的?” 我想了想,没脸没皮地回道:“也许是天赋吧!” 或许我的确在扎纸人画画方面有异于常人的慧根。 而且,我捏泥巴的手艺也不错,最擅长塑人像。 大学时我加入了几个玩泥巴的社团,社团老师总是夸我有一双巧手,不管捏谁,都能捏的九分像。 我爸是桃花镇的扎彩匠,许是天意注定,我也是该吃这碗饭的。 李爻和徐楠轻同我约定好,只要今晚安稳了,明天也平静无事了,他们后天就把答应给我的东西送过来。 我倒也不担心他们逃单,毕竟龙王爷的单,也不是好放鸽子的。 龙玦这么神通广大,他们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被龙玦揪住。 晚上六点,李爻带着徐楠轻,徐楠轻小脸苍白地搂着那个纸人,一行三人上了车,绝尘向南头去。 办完事我也开始琢磨着晚上吃什么好了。 纠结了半晌,我决定先去菜地里看看我的小白菜,可以的话,晚上正好挖两颗回来做素面和咸菜汤。 于是我拎上了小菜篮,带上工具,没管突然消失的龙玦直接去了后院。 三月的雨水还算充足,菜地里小白菜的长势也比较喜人,查了一遍,感觉现在挖出来食用正好。 我也不多耽搁事,蹲下身挽起了袖子就全身心的投入进铲菜之上。 两颗菜铲完。 诡异的是,那些不知什么玩意儿发出的人声又传入了我的耳中: “嘶,只能看不能碰啊……怎么一天不见,这女人身上的清气又浓厚了不少!” “我早就说了,这女人的来历不简单!自她出生,龙王爷就一直守在她身边,不像是人,也许是哪方神仙转世! 更何况她身上清气,啧,太馋人了……就算是在城隍爷身上,我也没感受到过这么浓郁的清气,龙王爷身上倒是有不少。” “你说,咱们要是趁现在,扑上去咬她一口……” 第52章 浴桶里的龙王大人身材顶好! “别别别!你忘记了咱们老大的教训了!前一段时间咱们老大就因为和老幺飘在树头吓到了人家,龙王爷可是回头把老大揍得大牙都掉了两颗,现在老大还窝在坟里哼哼唧唧叫牙疼呢!” “可我就是……吸溜……忍不住啊!馋死我了!” “嗨,谁还不是呢!二十多年前,这镇子上突然就来了条龙,多了位龙王爷。连称霸桃花镇多年的蛇王蛟王都被他打的哭爹喊娘,前一阵愣是把那快成仙的大蛇给剥皮了!谁敢惹他啊,那简直是自找死路!” “我一直有个疑问,这小娘们儿长得这么丑,龙王爷审美是不是不太行……对着这张脸,还能提起兴趣吗?” “再丑,那也是龙王大人自己养大的小媳妇。” “听说龙王爷前一阵子受了重伤,几次路过家门不敢进,就是怕吓着这小娘们儿!人类、啊不,神仙的爱情我们不懂!” “咱自己说说也就算了,你忘记了二十年前咱们撞见龙王爷来这个地方抱奶娃娃,哄她乐,龙王爷当时是怎么威胁咱们的么?” “咦,记得记得!龙王爷说,要是敢把他来找小娘们儿的事情泄露出去,他一把火烧死咱!” “龙王爷为了保护这个小女娃也是煞费苦心啊!护了她那么多年,就是做好事不敢留名。” “那是因为人家树敌太多,他怕他做的太明显,被附近鬼魂妖怪看出端倪,对他媳妇图谋不轨!” “也对,之前她身上的清气虽然诱人吧,但对咱们并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自从和龙王爷那个啥以后,她体内的力量就控制不住了。 以前也就是一两个不知死活地打她主意,想尝尝味,现在倒好……山灵精怪都忍不住的想靠近她。” “想是想,龙王爷的女人谁敢碰,都想被剥皮吗?” “哎呦喂,焦心啊!” 得亏我不是第一次撞见这种情况,眼下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并且安静的听完了他们的抱怨…… 但终归还是碰见了灵异事件,有点头皮发麻。 我提着菜篮子,猛咽了口口水,脖子僵硬地扭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寻着声音往后看—— 果然,我瞧见菜地的另一头蹲着两名穿灰布长衫的古代鬼。 一只无聊的啃着生红薯解馋,一只拿着枯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哎,她朝我们看过来了!” “我后面有东西吗?” “没有……她不会看得见我们吧?” “不可能,我们是鬼!我们有八十年的道行!” 瞧着那两只鬼信心满满的边说边用手比划,我心口发凉地默默扭回头…… 呜,龙玦我又撞鬼了—— 我一阵风似的拔腿就往家里跑。 身后那两只鬼还在碎嘴:“她为啥突然跑这么快。” “不知道,撞鬼了一样。” “嗯?我们不就是鬼么?” “哎别动,你屁股后有只癞蛤蟆。” “女人真麻烦,一只癞蛤蟆都能吓成这样!” 回到家,我插上后门,把菜扔进厨房就往楼上房间跑。 “龙玦,我我我、我又撞见——” 房门哐的一声被我推开了。 屋子里水雾氤氲,热息缭绕的,一道浅蓝色的纱幔后,朦胧勾勒出男人棱角清晰的完美侧脸线,以及白皙秀颀的脖子,还有搭在浴桶边缘的一双结实健壮、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 三千墨发皆被龙冠挽起,男人倚靠桶边放松养神,露在外的那片雪白后背还能一眼捕捉到两条皮肉外翻,肉缝里结了痂的骇人伤口…… 他这是在、沐浴?! 我也许该……回避一下? 奈何我现在才搞清楚状况似乎有些晚了。 毕竟我的大脑和双腿已经早一秒掀开纱幔迈到他的浴桶前了…… 刚才在他背后的匆匆一眼只觉得他背影的确好看。 现在冲到他身前了,才发现浴中脸色泛着绯红的俊美男人更郎艳独绝! 肩头垂着两缕散下来的湿漉漉墨发,龙冠高束,眉目清澈,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鼻前呼吸微烫,薄唇微抿。 眼神好似攒满了皎洁月光,温温柔柔,像春日融化的最后一捧雪。 热腾腾的水雾熏得他脸颊白里透红,仿佛一座冰山,终于沉溺在了清风暖阳中…… 他的脖子,又直又长,好看得让人嫉妒。 男人竟然也会有锁骨,只是不同女孩的精致小巧,他的锁骨,又硬又霸气! 宽肩肌肉紧实,一看就不是文弱的书生,的确是常年干架动手的人该有的样子! 皮肤看起来又白又滑,晶莹的水珠挂在臂肘上,颇有一种,白玉挂露珠的美感。 以前也在一起睡过那么久,我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的看过他…… 虽然他的身体受了伤,有瑕疵……可还是,如精雕玉琢,好看得让人克制不住的想动歪心思。 这男人的身子,太容易让人犯罪! 他见我突然冲进来,又盯着他的身体一直发呆,抬了抬白皙下颌,单手支颐,半是打趣的慵懒挑眉,目色妖冶地问:“本王,好看么?” “好看。”我几乎是毫无意识地将这二字脱口而出,说完,隔两秒,我卡壳的大脑才陡然想起来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我羞得脸一红,赶紧双手捂眼,转过身去:“我我我我,我去外面等你!” “鳞儿。”他轻轻启唇,嗓音低软,酥人心尖儿,也勾住了我的魂。“我身子不舒服,后背不能自己清洗,你能帮我搓搓背么?” 搓背…… 我头脑一热,鼻头一麻,差些原地喷出鼻血。 捂在眼上的手转移到了鼻子上,我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不好意思道:“你、身上还有伤呢,简单泡一泡就算了,不能搓背!而且你伤还没好,沾水会更严重的!” 他好听的嗓音朗朗:“无妨,本王的体质,不怕伤口沾水。” 故意再放软声:“鳞儿,求求你,帮你夫君搓一下,你夫君被左一层右一层裹了这么久,身上黏糊糊的,都快臭了。” 我呛了下,无奈说:“你骗人,我每天晚上和你一起睡,只在你身上闻见了檀香,臭没臭我不清楚么?!” “可是发了汗,不洗澡,身子痒。鳞儿,乖一些,过来。”他的这句话里,每个字眼都透露着不怀好意的信息。 我老脸阵阵灼烫,还是不好意思。 他见状索性直接伸手从后一把捞过我的腰,硬把我揽到浴桶边,素来清冷的眸子里亮起了熠熠繁星,噙着笑,和我软磨硬泡: “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在一起同睡了那么久,本王的身子,不早就已是任夫人采撷了么?” 我这次耳根都烫着了,心口一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你别说了!” 他今晚难得脸上一直有笑,宠溺地捏了捏我腮帮子,轻描淡写中又携着缕缕不可拒绝的力量:“乖,只是擦擦背,本王这情况,你知道,自己动不得手。” 他这伤势,还真是自己处理不了。 尤其是后背,天雷劈落的伤口都聚集在这了。 看在他实实在在有困难的份上,我乖乖拿起了搭在一边的毛巾,如他所愿地给他擦拭起了后背。 毛巾沾上水,我小心翼翼的先从他脖子上擦拭起。 他胸口往下的地方都浸泡在氤氲的水雾里,即便站在我这个角度给他擦拭颈肩,也不会看见什么尴尬的场景。 我怀疑他往水里施法了,不然谁家洗澡水水雾这么多,都把水面给遮得严严实实了! 他是不是在防着我偷窥? 嘁,遮住了我还放心了呢…… 听着他沉沉的呼吸,我给他擦肩的动作还是有些放不开。 擦完水面上的那部分后,我拿着毛巾陷入了纠结。 还往下吗…… 他发现我停顿,回头看我,眸内盛满笑意:“紧张什么?上回,不是全看过,全摸过么?一回生二回熟,夫人怎么二回也生?” 我霎时脑中哗的一下,思绪全乱,心跳如鼓,抓着毛巾的手更抖了,脸憋得通红:“那、那能一样吗!上次我也是,迫、迫不得已,而且我没有趁机占你便宜,我、我点着蜡烛洗的!” 越说越底气不足:“没、没仔细摸……” 第53章 为挚爱算计了她 他唇角挑起一抹颠倒众生的弧度,晦暗幽深的眸子里亮起一束光,故意挑逗:“那正好,这回可以仔细摸。” 我陡然呛住,羞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有那么好色么!我很正经的!” “嗯,夫人正经,本王不正经。”他忽然拿过我的手,往他结实的胸膛上一按。 掌心触碰到块状坚硬的男人胸口,我霎时觉得全身气血逆流,一股子燥热直冲头颅。 条件反射的想把手抽回来,可男人却抓得更紧了。 我昂头,想让他放开,然而在对上他一双雾蒙蒙的眸眼时,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男人眼尾染着暧昧的红,俊脸也在水汽的氤熏下现出妖态,神色比之前放松纵情太多,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我指尖,薄唇轻抿,鼻尖挂着一颗晶莹的水珠。 深若寒渊的眼里游弋着浓浓欲色,他没等我再有下一步动作,就腾出另一只手,一把捞过我的脑袋,把我的嘴唇按在了他的唇上…… 四瓣唇相触,他口中的灼热渡进我唇齿,我被惊得瞪大眼睛,半晌没有反应。 不推开他,也不回应。 这龙王爷又在搞什么,浴室放纵风? 他贪恋啄了我两口,没亲太久,薄唇放开我时,抓着我指尖的手竟挪到了我胸口上轻轻搭放。 我被吓得脑中彻底大乱,而他则一脸风流的抚着我胸口,笑得倾倒众生:“别动,夫人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 这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位龙王爷么…… 他什么时候,从高冷谪仙变成勾人小妖精了。 我被他撩的屏息凝神,盯着他那张丰神俊朗、祸害良家姑娘的容颜,半天都没回过神。 他见我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像是终于目的得逞了,放开我,接着靠回木桶,双臂懒散搭在桶沿上,嗓音清澈: “方才一个人不方便,就没有清洗头发,正好夫人来了,不知夫人可否发发慈悲,帮本王清洗清洗。” 我蓦地回过神。 刚才这么勾,现在就完了……? 我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不过看在他也的确憋了许多天没洗澡,身子可能真的很不舒服份上,我还是善良地帮他取下发冠,放下如瀑墨发—— 乌黑长发散下的那一刻,我闻见他发丝上都染着清透的檀香……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体香,连头发丝都是香的! 就这。 他还说自己臭了! 我煞是无奈地拿着他乌黑柔顺的长发,往水里浸湿,再用一把牛角梳小心翼翼的给他梳理。 梳子在他的发丝间穿梭得格外丝滑,我有点羡慕了…… “你头发平时都是怎么养护的?又香又顺,根本不打结,还不脱发!” 单凭不脱发这一点,我就已经羡慕的眼红了! 他靠在浴桶内,揉揉额角,懒洋洋道:“本王不是人类,身体发肤早已修到了不染污垢的境界,无需刻意养护。” 我哦了声,“不是人真好!” 做人也忒难了,三天不洗头,头发就脏了,还动不动脱发,我这头发每天少说也得掉个十来根! 越长大,发量越稀薄啊。 “你方才急匆匆的闯进来,想和本王说什么?”他这才问起正事。 我一怔,猛地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来找答案的,于是咽了口口水赶紧直入正题: “我最近总是能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好像能看见鬼魂,还能听见不属于人类的声音。我刚才在外面挖菜,就看见有两个古代鬼蹲在菜地里!” 他听后,淡淡抬眼,并不惊讶,单手支着太阳穴,说:“正常。” “正、”我一时语塞,半晌,我朝他投去了怀疑的目光:“不会……是你给我的能力吧!” 他沉思片刻,说:“本王的女人有点异能,不正常么?” 这话的意思就是承认了啊! 我震惊到脑子发懵,“那我岂不是有了阴阳眼?不对,还有阴阳耳!” 心不在焉地帮他梳理湿漉漉的长发,我想想,觉得背上发凉:“以前看不见听不见也就算了,现在看见了,我……害怕!” 他用余光扫了我一眼,轻描淡写道:“先适应一下,以后会听见更多。” “更、更多?”我呛住。 他呼吸平稳地嗯了声:“你会慢慢长大,这山川大地,万物生灵,皆逃不过你的耳。” 我一时听不懂他的意思。 反正我这个特异功能是他给的就对了! 其实,拥有这项技能也不算坏事,就像上次龙玦重伤,我要不是听见路边草丛里的奇怪声音,也不可能找到他…… 凡事都有两面性,拥有这个能力也有利有弊吧。 见我出神,他突然问:“在想什么?” 我随口答:“想什么时候能拥有把我银行卡后面多加几个零的能力。” 说着,觉得不太对劲,又补了句:“小数点前的!” 他好看的眉轻拧了下:“还想要钱?本王给你的不够多?” 我叹息:“钱不嫌多嘛。” 帮他理了理打湿的长发,我忽然异想天开:“对了,传说中,神仙手里有个法宝叫做聚宝盆,就是你把一块金子扔进去,它能给你变出一盆金子,给什么变什么!龙玦你有没有……” 还不等我话说完,我就突然觉得腰上一紧,腰侧一梗,随即天旋地转间我已经噗通一声摔进了他的浴桶里,并且还坐在了他紧实有力的大腿上—— 我惊吓之余感受到了身下的温度,坐在他怀里更不敢动了! 浑身的衣裳都被他这么一闹给浸得湿透,上衣穿得本来就单薄,这会子紧贴在胸口,把胸前的线条勾勒得更清晰了…… 身下水比我想象中的炙烫许多,怪不得水面雾气腾腾的,刚才给他洗头发时我还没有意识到…… 水热,身体热,心里更热…… 我面红耳赤地被他搂在怀里抵在浴桶内,心虚紧张的压根不敢看他,“龙玦,这、浴桶经不住两个人这么压的!你快放我出去!” 我伸手推他,他长发披肩,凤目滚烫灼热,俊脸泛红的更加抵近我些,把我逼得紧靠桶壁。 忽然抬手,直接给我来了个壁咚,散发热息的唇不由分说堵在了我的唇上,精壮的身躯恍若火山岩浆,扑涌吞噬而来。 我被他突然亲住,又惊慌又来不及做准备,以至于他刚亲上来我就喘不过气,憋得鼻腔灼痛,大脑空白。 “唔!”我想反抗,然而他竟抓住我的手,就往他腰下按。 掌心碰到那处强行压制时,我整个人都脑子轰的一声,震傻了! 双目瞪大,我呆呆望着近在咫尺这张充满情欲的脸,这双按捺不住的眼……全身气血逆流,冲向头颅。 他竟然对我有、有…… 我憋得两眼发黑,他眼里匀开一分理智,放我喘气,可细碎的吻还是持续落在我唇边与脖颈…… 他喘着粗气,醉眼迷离,嗓音沙哑:“本王不比什么聚宝盆,对夫人重要?” 他这是,在吃聚宝盆的醋? 我只觉得脸仿佛要烫掉一层皮…… 半晌恢复清醒,我颤巍巍的想把手收回来,内心羞耻地想哭:“龙玦,我、我……” 这个地方可不能乱碰啊! 而且我的手指头有些僵。 他明知我在说什么,却还是腹黑的故意哑着嗓子问:“你怎么了?” 按着我手的力气又重几分。 我脑子嗡嗡响,被他按得手指酸疼有种抽筋感,还没想到怎么和他说,求他放过我,手就控制不住的指尖收了下,而也是这一通让我恨不得撞死在浴桶里的操作,成功引得他喉头沙哑,闷哼一声。 我想哭,我麻了! 而他许是也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到了,放开了我的手,改为掐我腰。 埋头进我的脖子里,脸颊烫得我肩上皮肤一阵酥麻,大口的吐息扫得我锁骨痒痒,“小东西,你是想逼死本王么!谁允你乱动的?” 我愁得鼻头发酸:“这又不是我的错……我手抽筋了!再说明明是你非拉着我……你耍流氓还怪我!” 听着我哼哼唧唧的委屈控诉,他蓦然沉笑出声,拿我没法地闷声道:“真想将你办了!” 我后背绷紧,咕噜咽了口口水。 他安抚性的拍拍我肩膀:“罢了,本王还能忍,也还能等。本王只是想向你证明,你对本王的诱惑力,很大。所以,平常无事,不许勾引本王。” 这人,忒不讲理! “我干啥了就勾引你了!” 他理直气壮:“你出现,就勾引到本王了。” 我:“……” 呜,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就不应该腿快跑进来看他洗澡! 他把我拽进去了,又贪婪地在我脖子上亲了亲,随后哗啦一声,抱着我出了浴桶。 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来的,也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将一件墨色睡袍披身上的…… 更没懂我身上的衣服怎么就变成了睡裙,且身上一滴水都没有! 他把我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半干的头发被他压在身底。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臂把我圈进怀中,让我枕着他胳膊睡。 我望着窗外还没有彻底暗下的天,想着我晚饭还没吃呢。 但他把我往怀里搂了搂,阖目,吐息如兰:“今日有些乏,鳞儿陪我睡一睡,头疼。” 他头疼?是又生病了? 不会发烧了吧…… 回想他上次不舒服,发着烧,也是这么……耍流氓! 这次不会又是脑子不清醒,才对我又亲又抱吧! 我合理怀疑他精神有问题! 不过,他说他乏,我也不忍心再吵他。 反正也不怎么饿,陪他睡一觉起来后再吃饭也没关系。 因为有他在,我最近这几晚睡得都比较踏实。 今晚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恍惚好像在梦里见到了龙玦—— 梦里的天灰蒙蒙的,大殿烛火摇曳,莲灯盏盏,映着美人半边桃花面。 古老神圣的殿宇里,女人一身锦衣华服,墨衣织金,凤羽山河绣纹华丽无比。 衣坠朱红绶带,腰佩玉组叮当,如墨青丝泪叠盘上,发髻挑染青绿,如缥缈而上的重山云端。 两支金簪嵌刻莲花,簪下白玉步摇在烛影里微微晃动。 明亮的橘光里,我只能瞧见美人清冷绝尘的半张脸,仅凭那半幅轮廓,就能预料到美人的全貌有多惊艳昳丽。 美人侧卧金龙高座,手肘压着金扶靠,娴静清雅地在烛光下翻阅一本暗黄古籍。 忽有风过,扫动满殿火红烈焰彼岸花。 而龙玦,此刻就站在肃穆寂静的殿门外,一袭玄色龙袍加身,金冠高束,背影颀长,盛气凌人。 我走过去,伸手想拉他衣角,可手指却从他织金袖角直接穿透……根本碰不到他! 今晚的这个梦,有些神奇嗳! “你今天去见那个孩子了?”大殿里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衣男人。 烛光晃动,烛影斑驳洒在男人肩头。 殿内女人闻言扯了扯唇角,淡淡一应:“嗯。” 男人叹息道:“这样煞费苦心,图什么?你手底下那么多有灵根天分好的你不要,偏要这么个小残疾。 断了一条腿,少了一只眼,满身的窟窿,全是戾气,见到你就龇牙咧嘴。属下不知,娘娘何时好上驯兽这一口了。” 女人抬起纤纤玉指,优雅翻了一页书,唇角笑意明媚温暖: “不是驯兽,是在教他成长,他以前没受过教养,所以现在才张牙舞爪。他这一身戾气,并非是他的错,在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他若想活着,只能反抗,拼了命的反抗。” “他这次没咬你?” “没有。腿长出来了,眼睛也在恢复,倒是,挺可爱。” “猜出来了,你今天心情格外好。” “他今天,抱了我,奶声奶气的和我说,不会忘记我。” “他还小,说不准过几年就把你忘记了,你总不能每年都去看他。” “嗯,我不在,就劳烦你替我多留意他了。” “也好……也好,这世上,你多喜欢一个人,一件物,就多一分牵挂……” 女人抬起一双盛满笑意的眸,凝望着他:“土伯,你倒也不必这么耿耿于怀,我会一直,与你们同在。” 土伯……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时光流逝,宫殿化作了漫长寂静的杨柳小道。 小道这头,墨衣女人端庄优雅,气质出尘的玉立在一盏鬼脸灯笼下。 小道那头,少年牵着一名侧脸酷似她的女孩悠闲散步。 青衣男人为她抱不平:“我就说,他忘记你了。嗯,这样说也不严谨,若是忘记,就不会把别的女孩当成你了。” 魔衣女子轻轻一叹:“无妨,他自小就没家人,本座对他好,也只是想让他走出那段阴影。如今有人能代本座开解他,是好事。” “下次,还来么?” “回宫,本座要闭关。” 画面一转,又是神殿。 “心上人被别的男人占为己有,他还被那男人踢断了两根肋骨,若不是传令官去的快,小命都没了!” 女子翻阅书籍的手一顿,拧眉冷冷道:“原以为对他,是救赎,没想到是又害了他一回。这些混账,越来越放肆了。” “知道你心疼那条小龙崽,我已经帮你教训过那个人了,他踢断小龙崽两根肋骨,我断了他四根。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这落得一身伤回来,心啊,都受创了!” 女子放下书,徐徐迈下层层琉璃台阶:“原本就是历练,封住他的记忆,这个节骨眼,免得他熬死自己。” “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给他疗伤。” “您亲自动手?” “嗯,好得快些。” 男人无奈摇头沉笑:“这可真是……” …… “你真的不再等等他了么?或许、或许他很快就回来了!须慕淮已经赶上去寻了……” “我始终记得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我生来,就是为了成全这个世道。 本座乃是,大地之神,无论人族还是妖族,都是本座的子民。 本座爱这苍生每一灵,本座有私欲,但私欲不能令本座忘记肩上重任。 这三界,还有千千万万人,等着我去救。 土伯,替我照顾好他。” “身消道陨,元神俱散,功德无量,永垂不朽。” “功德无量,呵。” 我身边静静望着这一切的龙玦倏然嗤笑出声,寒渊般的眸子里聚起了氤氲水雾,阖目,伤怀的流下了两行清泪,“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所以我现在来还你了。 如今我已经找到她了,我会让她爱上我,我会得到她的心,然后,再复活你! 你若在,一定看不得我如今与她交颈而卧的模样吧。 的确,她比不上你,她没有一点胜过你,所以,我只能算计她,来逼着你现身、回到我身边……” “回来好不好,我同你认错,给你下跪、磕头。” 他目之所见,是那女人尊贵婀娜的身影。 心之所念,也是想再见那女人一面…… 至于他算计的那个人,又是谁? 第54章 怀着身孕被剥皮 睡梦中我没有太多精力去想这个问题,不知道梦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只隐约听见睡着的龙玦在我耳边低吟了两声:“别走、别走……” 于是第二天,我一睁眼,就感觉到腰肢像被轧断了一样疼。 而他的胳膊,就死死搂在我的腰胯上,他的头,也讨好地埋在我胸口……剑眉微拧,脸上的表情似有些不悦与凄凉。 他这是怎么了,我明明记得睡着前是我在他怀里,怎么一觉醒来,变成他压在我身上,钻进我怀中了。 不会是生病了吧? 我赶紧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凉凉的……没发烧。 他这人向来警惕性高,我就是摸了下他的脑袋,他便立马惊醒,睁开了森寒如渊的一双漆黑眸子…… 看见我,他眼里寒光一瞬褪尽,继续搂着我的腰埋头在我怀里睡,初醒的嗓音低哑朦胧:“再睡一会儿,夫人身子,好香。” 大早上的就调戏我,我歪头闷咳一声,不好意思的关心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没有。”他搂着我,轻轻往我脖窝里藏深些,鼻音略重的闷闷道:“就是想同夫人多睡会儿,搂着夫人,我安心。” 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会有一种错觉……总是会觉得,现在的龙玦貌似离不开我。 静下心,我忽然想起了昨夜做的那个梦。 梦里龙玦一直在对一个女人流泪,还说什么为了她算计了谁…… 可真是奇怪。 我为什么会做那种梦呢。 不过,感受着男人压在怀中的温度,我又莫名地心底踏实。 手也轻轻搭在龙玦身上。 我对他的感觉,真的开始不一样了…… 白天的第二觉一直睡到中午十一点半。 如果没有门口那焦急的拍门声,我还能赖着他再睡两个小时。 昏昏沉沉的揉着眼睛下楼,我把门闩抽开,却见到李爻脸色难看印堂发黑的站在门口,浑身打颤,连说话都哆嗦: “白小姐,你不是说纸人烧了我女朋友就能好过来吗!为什么我女朋友现在的情况更严重了!” “情况更严重了?”我意外地呛咳了声,不知所措地看向龙玦。 龙玦整了整衣袖,面色平静:“去他家看看。” 我拧眉刻意安静了会儿,然后才和李爻一脸凝重地说:“带我去瞧瞧!” 李爻本来还想发作的,但大抵是明白现在的情况还是得先以徐楠轻为主,因此硬是把到嘴的话憋了回去,压着不满转身带路:“走!我载你过去。” 我立马拿上手机锁好了院门,跟着上了李爻的车。 哎,接手的第一桩生意就搞砸了。 出师不利! 李爻一路踩着油门狂奔回自己家,仅二十分钟,就火速把我拽进了他家他们小两口的卧室。 见到床上躺着的女孩那一刻,我顿时被她满脸的尸斑给吓了一大跳。 女孩全身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暗灰色,发青的小脸遍布青紫斑块。 细长的天鹅颈攀满了血红凸出的细血管,睡裙下两条笔直的长腿上还印着红一块青一块、像鬼脸的图案。 女孩的脸已经没了往日光华,现在青的都不能看了,绝美的姿容如今形同枯槁,颧骨突出,面颊发瘪,就像一夜瘦了三十斤,都脱相了! 头发也干枯毛躁,乱糟糟的,两只手诡异地放在身侧,指尖长出了足有五厘米长的黑指甲盖! 分明就是个快成干尸的死人样子! 但偏偏她胸口还有起伏,鼻尖还有气息…… 再靠近几步,隐隐还能闻见她身上的酸臭味。 这情况一看就很不对劲,怪不得李爻会生气! “人皮鼓埋了吗?”我扭头紧张问李爻,李爻沉着脸回答:“埋了,祖坟正北方,是个风水宝地。纸人也是按照你说的办法烧了。” “那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迷茫的一句话却是激怒了李爻,李爻咬着牙目光灼灼: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按照你说得方法去做了,可昨天晚上烧了纸人轻轻竟然当场就疯了,还扑过来咬我胳膊,抓我脖子!” 他说着,迅速撸起自己的袖子,白嫩的皮肤上两个瘆人的牙印还渗着血,流了脓。 这牙印根本不像是人牙咬的,倒像是……兽类咬出来的。 “我早上已经处理了两回,还去医院开了药,但这伤口根本止不住血,钻骨的疼!” 李爻红着眼眸控诉:“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治不好她可以不治,可以拒绝!为什么还要让我们雪上加霜!” “你先冷静点。”事情是我们失手,我只能尽量耐心安抚他的情绪,不知所措地装作镇定:“我、再想想,再想想。” 不该啊,龙玦这么厉害,本事滔天,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失误…… “是尸毒。”他只瞟了李爻的胳膊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尸毒?我震撼地扭头看他。 他知道我不方便开口问他,就直接解释道: “那只纸人没有骗过她姐姐,她姐姐不想和她就此作罢,人皮鼓埋了,虽说能化解她的怨气,弱化她的怨念,可她怕是已经成厉鬼了,化解怨气需要时间,她姐姐的目的,应该是拉着她们陪葬。” “可她不是已经转世了吗?”我不禁脱口询问。 边上的李爻惊了下,然后竖起耳朵:“谁!” 我没搭理李爻的发问,一心只想向龙玦寻求答案。 龙玦淡淡道:“人有三魂,天魂人魂和识魂。每个魂都可以称为鬼,那女人的天魂识魂已经转世了,还有前世的一缕人魂留在世上。 她的魂没有寄存在人皮鼓上,也不在附近,因此上一回本王没有留意到。现在徐楠轻变成这个样子,就是那只厉鬼感应到我们在度化她,她不愿被度化,才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反抗。”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心急问。 龙玦拂袖平和道:“守株待兔。让李爻给他女朋友制一个牌位,保魂守魄,一天烧三炷香。再让他去龙王庙取点香灰回来,敷在伤口上,能解尸毒,把香灰混进童子尿,喂给他女朋友喝,他女朋友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香灰……混进童子尿? 香灰就算了,童子尿这东西……确定不会把她喝吐? 不过我爸也说过,童子尿是驱邪的好东西,撞邪的人有了童子尿一般就会药到病除,比仙丹都管用! 我家邻居赵叔的小儿子幼年时在外玩闹冲撞了死人夜里啼哭不止,就是被童子尿硬灌好的。 想了想,我把龙玦告诉我的办法如数转达给了李爻。 李爻在听见童子尿这个东西时脸色也难看了一下,但瞧见自家女朋友躺在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睡着,终究还是听话的赶紧去找香灰和童子尿了。 很快,李爻开车就把需要的东西全部带了回来。 香灰敷在他手臂上的伤口处,他疼得眼角直跳。 后来给徐楠轻喂尿他更是闭着眼睛看都不敢看。 牌位是在街上买的成品,上面的女孩名字也是刚写上去的。 一炷香点上,床上躺着的女孩突然面目扭曲的抽搐了起来,大口大口往外吐着黑色液体,那液体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李爻本想冲上去给徐楠轻擦拭的,可手还没碰到徐楠轻脏了的领口,就双眼流露出了恐惧与嫌弃…… “轻轻怎么了!”李爻白着脸大声问我。 我被熏得胃里难受,一把捂住鼻子皱眉道:“她吐得都是尸油,她体内有尸毒,不把这些排出来怎么恢复?” “尸油!”李爻吓得差些被一只板凳给绊倒。 我看他这嫌弃害怕的表情,无奈说:“你可以给她擦擦的!” 李爻咬着牙,闻言却迟迟无法抬腿上前。 不过也能理解,徐楠轻现在满身都是呕吐物,这场面毫不亚于刚从粪池里爬出来…… 正常人嫌弃一点也是情理之中。 徐楠轻又吐了将近五分钟,五分钟后才有了停歇之势,脸色也好转许多。 可就在徐楠轻恍恍惚惚的微微睁开眼时,一道黑气从窗外飞了进来,直直撞进徐楠轻额头—— 下一秒,徐楠轻就痛苦的直勾勾瞪大眼睛,冲着天花板惶恐大喊: “不,姐姐,放过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抢走你的男人,不该霸占你的一切!姐姐我不想死,饶了我——” “姐姐我不该向长老们告密,你不该背叛你,向所有人隐瞒你怀孕的事,我怕死,我怕死啊——姐姐你不去死,死的就是我,姐姐,阿月依——” 她说什么…… 她说阿月依死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一尸两命,就那样被剥皮了…… 我觉得背上一阵凉飕飕的。 李爻也当场愣住,听见真相,脸上煞白。 龙玦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嗓音清朗:“走,我们该去见见阿月依了。” 第55章 阴间的事你管不着! 他施展法术,一晃神就把我带到了一片黑压压,森冷发寒的杨树林子里。 头顶风吹树叶,哗啦作响。 小路平坦漫长,路尽头,是一座老旧的土坯瓦顶房。 房门口长着一棵参天杏子树,树下吊着熟悉的神鼓,一只一只,悬在枝底,鼓上红绸被风扬起,赫然如血。 年轻的小姑娘捧着一面鼓欢喜地从土坯房里走出来,“奶奶的手艺真好!这上面大红的喜字,寓意极好的并蒂莲花,真是漂亮极了!好精致,好美艳!奶奶真不愧是老手艺传承人!” 接着屋内传出一道苍老的笑吟:“丫头喜欢就好!要结婚了,一定要幸福啊。” 小姑娘站在门口笑眼盈盈:“会的,谢谢奶奶的祝福。对了,奶奶过几天要是有空,可以到我家吃喜酒。” “不了不了。”老人家轻轻一叹,道:“我年纪大了,去哪都不方便,一把老骨头,晦气。走吧孩子,回家去,去见你的心上人。” “好嘞,楠杉奶奶再见。” 小姑娘欢欢喜喜的捧着鼓,离开了老太太的家。 迎面撞上我们时,小姑娘捧着鼓眉开眼笑的热情搭话:“你也是来找奶奶做鼓的吧?奶奶手艺可好了,你看,这是刚给我绘好的姻缘鼓!” 我瞧向她手里那面绘了莲花,写着大红喜字、做工精致红绸飘舞的鼓,也一眼被它勾起了兴致,“这鼓真漂亮,为什么叫做姻缘鼓呢?” 小姑娘好脾气的耐心解释:“一看小姐姐你就是从其他地方来的,我们这个村子的居民大多都是凤凰山族搬迁而来,在我们族,鼓是联通天地的神物,鼓音可上达九霄。 所以我们在人生比较重要的节日里,都会买鼓,以祈求天神保佑。结婚要买姻缘鼓,成年要买百岁鼓,阳寿将尽时要买祈福鼓。 原来你不了解这些啊,我还以为你也是来买姻缘鼓的呢!” 她竟然做起了上一世阿丘做的事。 小姑娘没听见我回应,又捧着鼓继续夸赞:“不过也没事,楠杉奶奶做的鼓远近闻名!好多外地的游客都专门来找奶奶做长命鼓呢! 奶奶的手艺超级好,收费也不高,她可是青州博物馆的文化指导专家!旅游旺季的时候,找她做鼓的人一大堆,排队都排不上。而且楠杉奶奶做的鼓还有种香味,闻着特别舒心。” 瞧小姑娘说得兴致勃勃,捧着鼓爱不释手,我心里有点五味杂陈:“楠杉奶奶她……有家人在吗?” 小姑娘顿了顿,摇头:“我爷爷说,楠杉奶奶从小就生长在制鼓匠世家,楠杉奶奶的家人在楠杉奶奶十几岁的时候就死光了。 楠杉奶奶年轻那会子可漂亮了,说媒的把门槛都快踏破了,但楠杉奶奶坚持要一辈子做自梳女。楠杉奶奶二十多岁那会子遇见了一个喜欢的男人,可后来那男人死在外面了。 楠杉奶奶为了还恩,就以那男人家人的名义,给那男人上了几十年的坟,名头上做了那男人的妻子。 但实际上,楠杉奶奶一辈子都没嫁人,她也没家人,不过那个男人的大侄子会隔三差五地来看她,对她也挺孝敬的。” 阿月依这一生竟都是孑然一人。 小姑娘和我说完,又瞧瞧腕上手表,随即忙着告辞:“那个,小姐姐,我不和你聊天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过去吧,楠杉奶奶现在正好有空!” 我点点头,出于礼貌向她招招手告别:“谢谢你了,再见。” 小姑娘抱着鼓撒脚丫子跑得飞快,我则将目光重新落在龙玦身上:“楠杉竟然活着。” 龙玦先一步走过去:“她已经等候我们良久了。” 她知道我们要过来…… 我快步撵上去,下意识地伸手,牵住了龙玦的手。 龙玦脚下步伐一顿,接着,修长的玉指将我手指包裹紧紧。 走到杏树下,屋内满头白发的老人家已经端出了两盏清茶,小心翼翼地把桃花喜鹊盖碗放在堂屋正中间的茶桌上。 对于我们的出现,正如龙玦所说,等待已久。 “来喝茶吧,阿莲娜姐姐。”苍老的嗓音说出那恍若隔世的熟悉言语,我顿时恍惚。 龙玦牵着我的手走进屋子,屋内游弋着优雅淡然的莲花香,陈设很简单,甚至能称之清贫。 屋里除了一些做鼓的材料,一台老式天线电视机,一座灰白大摆钟,就只剩下几张桌子,几只椅子了。 土坯房内温度低,清凉的空气似要钻进人骨缝,冻得我刚被龙玦治好的胳膊又疼了。 龙玦牵着我在长椅上坐下来,满头白发的老人家也端过一杯糖水,慢吞吞地在我们对面歇下。 此时的老人家,满脸遍布皱纹与褐色老人斑,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半分风采,双目黯然无光,没有精神。 脖子上的皮肤已经松弛了,软趴趴地搭在脖颈两条大筋上,身形比年轻时要消瘦些,背都佝偻了。 捧着白瓷茶杯的一双枯枝般的手,磨出了不少暗黄茧子。 老人看起来已经有七八十岁了,而徐楠轻与李爻现在不过二十多岁。 是她转世得早,还是,她一直都在,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存于阳界? “我今年,八十二岁了。” 她抿了口甜水,率先开口,言语苍白无力地说:“我不是鬼,我是转世。 只是我还侥幸保留上辈子的记忆,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进入过人皮鼓的记忆,让我又想起了曾经温柔美好的阿莲娜姐姐,正直威严的大祭司哥哥。” 她双手握住茶杯,低头,安静诉说:“我是朵布族的阿月依圣女,其实一开始,我并不该是圣女。我和妹妹也并不是降生在圣女祭祀当日。所有人,都被我阿爸阿妈骗了。 我和阿云依是圣女祭祀日前一天出生的,我阿妈生阿云依的时候伤了身子,以至于母体和胎儿都受了损。我阿爸想给阿妈和妹妹治病,但是没钱。 所以他们就把我卖给了圣女楼,他谎称我是圣女归天时降生的,是神赐的新圣女。长老们和族长都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而他也顺利从长老那里拿到了钱,以及很多补品养身圣药。 小时候,阿妈带着妹妹来圣女楼看我,那年我六岁,是第一次见到阿妈。阿妈慈善的眉眼就像大山里温柔的母亲神,妹妹小小的一团窝在她怀里,她搂着妹妹,眼神里满是幸福。 我战战兢兢地悄悄挪到她身边,她看见我,眼里突然有了泪光,伸手也将我揽入了怀中。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温暖,我埋在阿妈怀里,多希望,母亲的温暖能多笼罩我几分钟。 我想有阿妈,我觉得自己终于有家人了,我想融入她们。 可,那天,妹妹拉着我玩,突然从圣女楼的楼梯上绊倒摔了下去,我伸手想拉住妹妹,却被妹妹拽着一起滚下楼梯…… 我听见母亲尖叫一声,然后她就大惊失色的奔向了膝盖受伤的妹妹。 妹妹在她怀里哭的厉害,她紧紧搂着妹妹,像是生怕失去一样比性命还重要的珍宝。 她哭着抱妹妹离开,边走还边说:小云儿,阿妈的乖孩子,都是阿妈不好,阿妈没有保护好你,以后阿妈再也不带你来这里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见我的额头在流血。 长老们知道我受伤,一气之下罚了我阿爸。 一直到我十三岁,我阿妈,才再次愿意来看我。 后来,妹妹总会来圣女楼找我说话,而我也早就对当年的事释怀了。 我将她当做最知心的亲人,我告诉她,我喜欢阿丘,我想和阿丘远走高飞…… 可她却背叛了我,抢了我喜欢的人,断了我要逃跑的念头。 我现在还记得,祭祀日前夜,我哭着祈求她告诉长老,我怀孕了,因为怀孕的女人是不能献祭大山神的。 长老们知道我怀孕,或许会将我打残,但绝不会剥了我的皮。只要她告诉所有人,我不干净了,并且肚子里还有了野种,我就还有一线生机。 但她是怎么和我说的呢?” 她从容抿了口糖水,苦笑:“她说,姐姐,我也喜欢阿丘,我也想活着。” 说完,她眼底浸出一抹讥讽,面上是无尽苍凉。 “她分明可以救我,但是却为了她自己的安全,宁肯将我推进火海!” “所以你这是在复仇。”龙玦拿起盖碗,用茶盖轻轻拨了拨茶面水雾,优雅威压:“你是如何还记得前世记忆的,你转世了,为什么还能操纵厉鬼的怨力?” 老人家咧嘴一笑,干裂的嘴唇多了几缕血丝,眼神幽深空洞:“我死后怨气太重,到了地府,他们不肯收我,我在黄泉路上飘了一阵,稀里糊涂就入了轮回。 我没喝孟婆汤,所以我还记得前世的事,至于为什么能操纵怨力,我解释不清。” 龙玦面无表情地冷冷道:“是解释不清,还是牵扯太多。你怨气这样重,地府不可能放纵你逍遥在外不管。是下面的人玩忽职守,还是另有内情?” 老人家脸一僵,突然情绪激动地一拍桌子,怒喝一声: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阴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地仙来管!” 第56章 本王不会背叛你 “阴间的事,本王是管不着。但阳界的事,既求到本王眼前,本王自是不能视若无睹。” 龙玦抿了口清茶缓缓道。 老人家目眦欲裂地咬牙冷笑:“我本以为,你们站在祭司哥哥与阿莲娜姐姐的角度能理解我,没想到你和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族人一样,都是冷血的怪物!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怎么处置你,取决于你的态度。”龙玦清冷掀开眼帘,凝视楠杉:“前世你们恩怨已尽,你现在揪着前尘往事不放,只会害人害己。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要是不放呢?”楠杉满目疮痍地含泪控诉:“他们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会带我走,要了我的身体却因为懦弱无能而不敢承认,即便知道我已经有了孩子,为了不让自己遭受牵连,宁肯狠心堵住我的嘴。 一个背叛亲姐姐,不知恩图报反堵死了亲姐活着的唯一出路!和自己的姐夫搞在一起,还有脸来了段前世今生!这两个人,无一不是虚伪冷酷之辈,你凭什么阻止我报仇? 你知道被钉子钉穿头颅有多痛么?你知道水银灌进身体,皮肉分离时,有多痛么!你知道被人从心口正中划上一刀,整张皮都被剥去,有多疼么? 你知道下了地府,我望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人不人鬼不鬼,连做鬼也要忍受拆骨扒皮的痛楚,我有多绝望吗! 你们没经历过我的痛苦,凭什么劝我放手!如果是你的至亲至爱,遭受了这般苦难,你还能理所应当地说出这些话么! 你们,和那些人一样,都是虚伪、冷酷、心狠手辣的货色,哈哈、哈哈哈哈……” 她说完,双眼红肿,眼珠子都被泪水胀得空洞。 剌耳的苍老笑声渐渐消散,老人家突然拍案惊起,身上的老人皮陡然整张脱落,顿时露出了里面一副血淋淋,软乎乎的身体…… 全是森红刺眼的肉团,面部更是血肉溃烂,森然见骨。 我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头皮发紧,猛地往龙玦身上一头撞去。 双手死死抓着龙玦胳膊。 太吓人了! 不但吓人,血腥味还熏得我想吐。 “你们也觉得恶心不堪入目对吧!是啊,这就是我的本貌。原先,我也是个漂亮白嫩的小姑娘!是他们剥了我的皮,那个负心汉还亲手把我制成了鼓!我都这么惨了,你们凭什么劝我善良,凭什么!” 老人无力痛苦的质问。 龙玦沉默少时,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屋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老人阴恻恻的哑声一笑:“我想带他们下地狱!我们一起在地狱,忏悔!” “本王若不允呢?” “你说的不算。”老人骤然又大怒,抬手便招来一阵森冷阴风,浑身鲜血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你若敢阻我,我就连你一起解决!” 说着就目光狠戾的朝龙玦推掌凝聚黑气袭了过来。 龙玦轻轻推开我,眼疾手快地只一挥袖,就把那团肉给劈摔了出去。 双方战斗力悬殊的极为明显! 老人也被龙玦这一出手给惹火了,咬牙切齿地下定决心朝龙玦狠狠道:“我和你拼了!” 眼见楠杉还要扑过来撕斗,龙玦拉着我的手起身后退一步,不慌不忙抬手凝出一层金黄光罩,轻而易举就将那团红肉给挡在了结界外—— 楠杉根本不是龙玦的对手,只负隅顽抗了半分钟,就再次被龙玦的法力给撞飞了出去。 摔倒在地的那一刻,老人家又恢复回了刚才见面时的苍老人样。 本来就是把老骨头,被龙玦这么一摔,半晌都没爬起来…… “楠杉……” 有记忆中的那份感情,我不由心疼起了她。 她说得对,她从头到尾都没做错些什么…… 老态龙钟的楠杉捂着心口,面色如土的爬起来,目色悲凉地盯着我们,“祭司哥哥,阿莲娜姐姐,你们终究还是变成了他们那样的人,我不服,我不服——” 陡然出手,一道历光狠狠朝龙玦射了过来。 “小心!” 我刚提醒完龙玦,就见那光猛一转,目标直攻向我—— “我要拉你陪葬,啊——” 然而伴着一声凄厉惨叫,我看见那光被龙玦冷着脸一掌震碎,随即一道烈火就将楠杉包裹其中,眨眼间火苗就焚烂了楠杉那身苍老的皮囊—— “楠杉!”我一惊,挽住龙玦胳膊阻止他:“龙玦别、别烧死她!” 可龙玦却面色森冷的沉声拒绝:“不知悔改,自寻死路!” 说话间,还猛地加重了烈火焚烧之势。 楠杉她只是个……普通人,根本抵不住龙玦这么烧,于是我就眼睁睁的看着楠杉在十秒内,被烧成了一滩灰…… 而楠杉死前,终也露出了那个苍凉悲恸的眼神,沙哑委屈的向我说了句:“阿莲娜、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烈火熄灭,满屋恢复死寂的那一瞬,我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你把她杀了。”我心里溢出了几丝酸痛,昂头看着龙玦,不理解的问他:“她没做错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把她杀了……” 龙玦闻声敛了眼底寒意,看向我,放轻声:“她起了杀心。” 我哽了哽:“可她不是还没杀人吗?再说本来就是那两个白眼狼辜负了她,她是无辜的啊,她被心上人和妹妹同时背叛,她被活活剥了皮,她心中有恨不该吗?她没有酿成大错你完全可以选择度化她,可你却烧死了她。 她上辈子已经活的够苦了,她这辈子除了报复徐楠轻和李爻,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人连给自己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把命都搭进去了,她也没能让渣男和背叛她的妹妹得到教训! 难道身为弱势群体,真的连恨一个人的资格都不能有吗?她刚才被你烧死之前,心里该是多么痛苦。就算她有了杀心,但你明明有能力阻止她杀人,你怎么能这样呢。” 连个机会都不给她…… 错的明明是那两个人! 龙玦愣了愣,“你这是,和她有了共情?” 我难受道:“站在那两人的角度来看,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并没有错。可站在楠杉的角度,就是他们两个人背叛了楠杉!虽然楠杉的确是早晚都得死,逃不掉被剥皮的宿命,可比起肉体的伤,她心中的伤更痛! 我最爱的人要是为了保全自己背叛我,和我最信任的人在一起,还对我见死不救,我也会痛不欲生!她明明是心中的不甘大与怨恨,她只是恨自己被抛弃! 她是个可怜人,她也曾天真善良过,她是被逼的,她本性不坏,你明明知道……” 还不等我话说完,龙玦脸一阴,突然就拽过我的胳膊把我扯进了怀中,用力摁住。 嗓音清冷,恍若九天之外传来的庄严神音:“本王不会。” 我僵住。 “本王不会背叛你,不会同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在一起,更不会对你见死不救。就算你死了……本王也会不计代价的让你活过来! 本王再也不会抛弃你,你此生此世,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是本王的!谁都休想,让本王的女人痛不欲生!” 我瞬间哑口无言,还发懵。 话、话题好像跑偏了…… 发现我出神,他抱着我,呼吸沉沉,片刻后和我说:“本王自有何时安排,不会让夫人失望,你只需信我就好。” 信他…… 刚刚心底的不爽被他一句话给拨的烟消云散。 我这时才后知后觉的突然想起来,早前好像是楠杉要拉我陪葬,所以他才出手烧楠杉来着…… 这样说,我算帮凶。 我一个帮凶竟然还义正言辞的怪主凶。 他没一掌拍死我就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有点愧疚的往他怀中埋埋,我也伸胳膊搂住了他的腰…… 这男人,腰挺好! 回到李爻家,徐楠轻已经清醒了过来。 我告诉李爻,阿月依的事情已经彻底了结了,以后徐楠轻不会再被阿月依的怨念纠缠了。 李爻半信半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老谋深算的威胁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又像昨晚那样,岂不是白高兴了!除非你给时间证明,要不然,你想要的东西我现在不会给你的!” 我无奈叹气:“那你想怎么样?” 李爻算计道:“这样,一个星期,只要一个星期内我女朋友不再有异常,一个星期后,我会双手把你想要的东西送过去!” 还以为他要提多么刁钻的要求呢,原来就这。 我松口气,摆摆手道:“好,答应你!” 他见我这么轻松就答应了,反而不踏实,“等等!你、就不怕我翻脸不认账?” 我打了个哈欠,有点累了,无聊的转身边走边说:“不怕。你都叫我龙娘娘了,那应该清楚我背后的人是谁。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这种玄乎其玄的阴阳法术我并不会用。 我也不会抓鬼,功劳不是我的,找你要报酬的人也不是我。你要是有本事逃龙王爷的单,我敬你是条汉子!再见!” “龙王爷……”李爻怔怔重复了一遍这三字,面露惊恐:“还真是!” …… 回到家,我把洗好的苹果掰了一半送给龙玦。 然后和他一起坐在花架子下吹风。 “你把本王供出来,就不怕传扬出去别人对你指指点点骂你是妖孽?”他啃着酸苹果气定神闲。 我被酸的咬牙根,完全不以为然,“不传扬出去就没人对我指指点点了吗?再说有你在,谁敢指着我的脸盘子骂?” 他勾唇,“很好,现在都学会借本王的势了。” 我吸溜进一口凉气,牙更酸了,“有你这么坚不可摧的靠山,不借白不借!” 揉揉受不住的腮帮子,我认命的把苹果放下,苦兮兮的看向面不改色的他:“你不牙疼吗?也太能吃酸了。” 龙玦拿着苹果若有所指的嗯了声:“拈酸吃醋酸习惯了。” 我:“……” 是谁让他吃醋了? 应该不是我,我现在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三个小时都跟在他身边,想给他戴绿帽子都没机会! 晚上,我爸竟然破天荒的不年不节回来吃晚饭了。 依旧没带磨盘,还不许我上桌。 一回来就告诉我晚上有熟人来家里喝酒,让我亲自下厨给他做几个下酒小菜。 见他老人家难得这么嚣张,我,忍了! 晚上七点,我终于知道我爸这么兴致勃勃,神秘兮兮请喝酒的人是谁了。 竟然是前几天刚见过的城隍庙庙祝爷爷。 那老爷爷也算是讲究,来我家喝酒还顺手捎了两斤猪头肉,并给我带了包糖。 看在糖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他们喝酒使唤我做菜的事了。 蹲在灶台下烧好了三盘小菜,我擦了擦额角汗珠子,大功告成的用火钳熄灭了锅底稻草火。 “他们喝酒,却使唤我夫人做菜,真是好大的架子。”早就看那三盘菜不顺眼的龙玦这会子正捏着拳头站在锅台那头,一脸阴恻恻。 我拍拍衣裳站起,几步迈过去,无奈笑道:“那是我爸啊,养了我这么多年我肯定要帮他办点事!再说女孩子做些家务也是应该的。” 说着我还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夹了一道菜,厚着脸皮哄他:“来,请龙王大人先尝。这几道菜比较油腻,等他们走了我单独做清淡的给你吃。” 他原本还傲娇的对菜不屑一顾,可终究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拧着眉尝了口。 “真乖,尝尝下一道。”我继续夹另一道猪肝,送进他嘴里,他只是品尝,没有发表意见。 “再来!” 第三道是肉丸子,我特意挑了颗大的给他吃。 他这人矜贵,与生俱来的帝王风范让他拥有极好极优雅的习惯,连吃东西都是细嚼慢咽的……简直是男神中的天花板好不好! “尝过了,高兴了么?”我放下筷子,用指尖轻轻抹去他唇角的油渍。 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另一条手臂也揽住我的腰,凑近几分,身上清雅的檀香掺着几丝饭菜的香味。 我一僵,愣愣的睁大眼睛。 他故意将额头抵在我的头上,亲吻着我的指尖,低声调戏:“夫人比这些菜香。” 我听见这话老脸顿时涨红,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脑袋:“我,又没用香水,身上哪来的香味!” 他淡淡应答:“体香。” 我呛住,“你胡说,我没有体香!你才有!你身上一直有檀香。” 他亲完我的指尖,又要亲我唇角:“那夫人,你喜欢吗?” 温软暧昧的言语像把小钩子般,蛊惑人心。 第57章 下面那位矜贵人物 让人腿软。 “哎呀你别闹,我还得把菜送过去呢!”我面红耳赤地推了推他胸口,可他却有心不依不饶,揽着我的腰非要得到答案:“告诉本王,本王就放你走。” 我低头更加羞涩了,心跳剧快,缩在他怀里哼唧:“我、再不送过去菜都凉了。” 他眼底出奇的澄澈温柔,赖着我不撒手:“只是一个答案的事,两个字,或三个字。你若不说,本王就不让你爹吃饭,让那两个老东西饿着吧!”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折磨人了…… 我为难地低着头,不好意思说出口,但看在他这人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说饿着我爸,可能真会让我爸晚饭喝西北风的份上,我只好乖乖回答了:“喜、喜欢。” “本王怀里的温度,喜欢么?”他没良心地眯了眯眼。 我脸红的一定像狗屁股! “喜欢。” “本王的衣服,你喜欢么?” “喜欢。” “本王的脸呢。” “喜欢。” “本王呢……” “也喜欢。” 脱口而出的三个字使他眼前一亮,也在我心底掀起了万丈浪潮…… 我顿时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我……” 而他却突然钳住我下巴,在我嘴边亲了一口,很是满意的腹黑道:“夫人被本王调教得不错。” 这条龙啊! 他在我心神大乱时很守信用地放开了我,临出门,还一眼的意犹未尽:“本王回房等着你。” 不知为什么,他这话一出口,我就自动脑补到了一身黑色睡袍的美男侧卧在床上冲我勾手…… 啧! 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阿弥陀佛,不可亵渎神灵,不可亵渎神灵,龙王爷也是神,亵渎神明遭雷劈…… 等等,亵渎,又是怎么个意思……睡了神明算不算亵渎? 我觉得,我的小命有点风险…… 把三道菜端给院子里喝酒吹风的我爸和庙祝爷爷,庙祝爷爷夸了我几句手艺好,然后就拿起筷子和我爸一起使劲炫。 我看他们手边已经多了两支空啤酒瓶,就更贴心地去厨房搞了一道糖拌花生米。 喝酒没花生,快乐少一半! 端着花生送到我爸身后时,我突然听见我爸闷闷地说:“十几年了,我还真没对这孩子的生辰八字起过疑心。” 此刻天已经漆黑了下来,藤架上的小吊灯还没来得及打开,两抹高大强壮的身影只能就着石桌上的昏暗油灯夹菜喝酒。 油灯的光线范围极小,只能笼罩那一张能容下四个人同时吃饭的石圆桌。 光泽并不能洒及到木柱后的我身上,因此我过来他们没瞧见,更没留意到动静,说话也就无所隐瞒。 随后庙祝爷爷边嚼菜边口齿含糊地说:“你家这个小娃娃,怕是来历不简单啊!那天之后我回去又算了一卦,卦象扑朔迷离,像是被什么力量刻意遮住了。 但隐约还是能看到,那小娃娃与谢家没有缘分,倒是与你白家,渊源太深,说不准是来报恩的。 而且我和你认真讲啊!你家小娃,不是正常六道转生而来! 上回你让我帮她看命理,我也是测字给你测出了你家娃娃和那位龙王爷缘分匪浅的结果,可如果用八字来测,你家小娃在龙王面前,没有活路。 由此可见,你家小娃的八字绝对有问题!这次我瞧出端倪以后,就用柳条来测,和你家小娃抽签测得结果一样,她可不是啥煞星,人家是仙人投胎,命里的龙娘娘! 重中之重,还在于,那谢家小丫头抽的签,倒是和你家小娃的八字有些相似!” 我爸嗒的一声,把筷子放碗上,凝重道:“你的意思是,我女儿的八字被人换了?!” 庙祝爷爷塞了口菜:“现在还不确定。但有可能,你家小娃出生那天就被蛇缠,说不定是谢家膈应这个,才把两个女儿八字互换,想用这个女儿来换命呢! 你忘记了么,咱们师父可是说过,双胞胎可以换命。 谢家想保那个丫头,就把这个孩子交了出去,这孩子是双生女之一,把这孩子弄死,那孩子的气运就会改变。 你再想想,你家小娃被你们抱回来以后,她亲爹是不是立马就升天了?谢家那个丫头从小就病殃殃的,这显然是换命没换成啊! 你家小娃小时候被人偷走,一头都栽火盆子里去了,最后只是留了道疤。你我都心知肚明,那疤上有仙气,明显是上头在护着她。 那疤大有讲究啊!你闺女小时候命坎坷得很,但次次都能转危为安,这代表她气运好。 至于你媳妇,她是被克死的,以前咱们都以为是你闺女……现在啊,得转念想想了。你再努力回忆一下,你媳妇当年出事之前,有没有见过谢家人?” “有!”我爸立马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媳妇出事前一天,见过那个谢丫头,谢丫头在外疯玩掉路边泥沟里去了,是我媳妇好心把她拽上来的,可她不但不知感激,还没礼貌的冲我媳妇翻白眼!” “那就对了!”庙祝爷爷啪的一声撂筷子,说到尽兴处还不由自主地拔高声:“准是被那孩子克的!弟妹那么好一女人,之前养了小娃那么多年都没事,怎么会说遇难就遇难了! 那个八字可凶的很,你媳妇又是她亲姐姐的养母,弟妹本来就八字弱,根本承受不了这么一冲撞。” “是被谢家那个小丫头克的……竟然是这样!”我爸捂住胸口,一阵窒息。 而我站在暗处,心里也遭人重重一锤。 我妈不是我克死的,是谢沐瑶! 妈…… 我心下一阵悲伤酸痛,对面的庙祝爷爷接着说下去:“你也别太生气,说句不好听的,这都是你媳妇的命…… 木堂啊,当年你和弟妹结婚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弟妹命里带煞,注定无儿无女,寿数不长。 你们俩不适合结婚,是场断头婚啊,穿心六害,对你大大的不好,而且她没多少日子能活了,下面要收她,你拦不住。可你呢,偏不听,偏要和下头作对! 不但用了师父的秘法在家附近造杨柳阵给她续命,还把你的阳寿平分给她。 你钻下头的空子,这样做是让她多活了几年,可你怎么能拗得过老天爷!” “师兄,我这么做从没后悔过,我只恨我自己没本事,不能保住她。如果她还在,我们一家三口现在应该是最幸福的家庭。 如果她还在,闺女就不会缺失了这么多年的母爱,就不会被人嘲笑没妈,被人污蔑克死了母亲。” “这一切都是天意,你现在和你家小娃相依为命,过得不也还不错么?你家小娃脸上顶着那么大一块疤,竟然没有生出什么心理问题,我见过她两回,性子不错,正直讨喜。” “我家闺女从小就听话,随了我媳妇。” “栽花靠墙,养女随娘嘛。” “师兄,我后悔当年选这条路了。” “晚喽!想当年师父给了我们三人三条路,让我们各自选。你选了积善,我选了天听,老二选了诛灭。 这三条路,老二选的路最好,最有前途,可惜最终走上了歪路,竟然和那条大蛇勾结,被你家女婿给三两招整死了。 我选了天听,一辈子守在城隍庙里,给人占卜算卦。而你选的这条路,是送亡人下阴间,通阴神,最不赚钱,却福报最大。” “福报大又怎么样,当初选这路是为了祈求我老娘延年益寿。可我老娘在我十几岁就吐血吐死了。后来我想保我媳妇,我媳妇也被砸死了。 我的这些福报,连我身边亲人爱人都保护不了,要它有什么用!” “话可不能这么说!老二选诛灭,学的是牛逼的道法,但最终不还是狼狈的死了。我这条路,虽然平坦吧,但我一辈子都无儿无女。 只有你,你老娘死了,你给她打的是最好的楠木棺材,你媳妇死了,却给你留下了一个懂事的闺女,你现在吃喝不愁,还有女儿孝顺。 咱们干这一行的,不成善果,不得善终,死得早的比比皆是,死了以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更是一抓一大把,你享受过一家三口温馨的生活,你现在还有个后人,你死了她每年都会去给你烧纸扫墓,你福报还不大啊!你还想要啥?” “我想着,我闺女平平安安就好。” “放心好了,你闺女命好,有仙家保着呢。说起来,你闺女应该还不知道你的老底吧?她这个不靠谱的老爹啊,深藏不露。 咱们都是给阴间办事的,你这几年很受下头那位器重,也怪不得老二看你不顺眼。” “下头那位的心思,我们怎么能揣测。更何况我们算什么,要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们连给他办事的机会都没有。” “人家在下头毕竟是个土皇帝,我们想要接近他,的确太难了。你好歹还见过他真身,我们每次都只能和那些鬼接头!” “云里雾里的,看见也看不清,那位是什么人,会让我们这些人看见他的样子吗?痴心妄想。” “呵呵,也对。啊还有,那个宋译你得多留意点,我上次在城隍庙门口刚要点破谢家丫头的命格,他就啪的一声甩了两沓钱给我,我回去一数,整整两万呢!他还威胁我不要乱说话,我猜他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我正大脑飞速运转消化从我爸那偷听到的一堆信息呢,耳边突然袭来一股热意,一个清水击玉石般的好听嗓音在耳边响起:“偷听什么呢?” 我吓得手一抖,条件反射地把花生盘子都给扔出去了。 但幸亏一双骨节修长似玉竹的手迅速伸出,接住了我扔出去的瓷碟。 要不然我肯定会被我爸发现。 想要尖叫出声的嗓音被他堵在了手心。 我回过神才发现竟然是龙玦。 吓死我了。 我拍拍胸脯赶紧让自己平静下来,拿下他捂住我嘴的那只手掌,喘着气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他挑眉,气度不凡的负袖道:“你一直不回去,我来找你。” 我嘘了一声,贼兮兮的拉着他袖子把他拽远点,走到墙根下才说:“我听我爸和人说秘密呢!” 他饶有兴趣:“哦?都听见什么了?” 我说:“庙祝爷爷说,我的生辰八字有问题。” “嗯。” “我妈可能是被谢沐瑶克死的。” “嗯。” “我爸他们刚才提到了下头,阴间……” 他薄唇轻启:“你爸是做这个生意的,和下头鬼差有往来不稀奇。” 我惊呆了:“可是我爸从来没和我说过!” 他帮我理了理肩头长发,眉眼淡淡:“为何要同你说,等你以后接手了这桩生意,也会遇见那些。做这一行的,赚得就是死人钱,阴间票子。 不止你爸,那些做冥币打棺材刻墓碑的,多多少少都会沾一点。” “但是……”我还想和他争辩,可他却揉了揉眉心,目露疲惫,“夫人,伤口又疼了。” 我愣了下,旋即赶紧把他手里的花生米接过来,“我给我爸送过去,然后就陪你回房间帮你上药,你等着我!” 说完我撒腿跑得飞快。 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第58章 入阴籍 我愣了下,旋即赶紧把他手里的花生米接过来,“我给我爸送过去,然后就陪你回房间帮你上药,你等着我!” 说完我撒腿跑得飞快。 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 后来我爸并没有把我八字有怪异的事告诉我,他和庙祝爷爷当晚说的话,在我面前也只字未提。 隔日大清早,我爸早早从扎彩铺赶了回来,只为揪着我给堂屋后头的牌位上香。 不是龙玦的牌位,而是主位上首那位阴间大帝的神位。 我爸伸手把遮在牌位上的黑纱掀开后,我才终于瞧清那牌位上的名号尊称:冥界酆都大帝之神位。 酆都大帝可是传说中掌管冥界百鬼阴间都城的大帝,地位仅次于冥王与泰山大帝! 没想到我爸供奉了几十年的阴间神是他。 “来,上香。” 我爸将一炷香递给我,用眼神示意我拜酆都大帝。 我拿着香老实照做,顶香朝酆都大帝的神位拜了三拜,随后恭敬的把香插进炉里。 我爸接下来也上了香,拜完三拜,拿着香向酆都大帝祈祷:“弟子白木堂,从今以后,就要培养闺女白鳞宸做接班人了。恭请酆都大帝,允许我家小女立阴籍!” 香插进香炉,我爸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红纸,红纸展开,上面是用毛笔写的繁体字,许多字眼我还看不懂。 倒是能辨认出红纸最右边那一列写着:户籍。 我爸突然正色双手结印念诀:“天地洪荒万物归元,阴阳有道六法轮回,引黑白二常接引,调阴间阴兵阴将,万法归尊,恭请北阴酆都大帝大驾!” 话音落,屋内骤然阴风大作,狂风四起,黑色纱幔被风卷的疯狂扯动,供桌上的烛台香炉也叮叮咣咣摇晃个不停。 被我爸呈上去的那张红纸猛地就自燃起来了,还被风吹的在半空翻飞。 不多时,红纸化为灰烬,火焰在半空里凝出了一个金灿灿、遒劲有力的大字:允。 我去,这么神奇! 然而还没等我多看两眼那个神奇的大字,就被我爸扯着胳膊给拉跪了下去。 “磕头!” 我听话的哐哐哐就是三个头。 头磕完再抬眼,阴风停歇了,屋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那个神奇的大字也消失在了虚空里。 我震惊且贪婪的想再看那个金字几眼,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阴间神! 看我一脸的好奇,我爸爬起身拍拍膝盖,随后去打扫酆都大帝的供台: “酆都大帝是我们每个干阴事的人家里都必须要供奉的阴间神,酆都大帝正直公平,眼里容不下一丁点的污垢,一般做这行纯为敛财的人,是不敢把酆都大帝请回家里供着的。 有酆都大帝在家里,可保佑家宅平安,顺风顺水,同时也在时刻提醒我们,不可做亏心事,不可污了良心,脏了酆都大帝的眼!” “从前我不带你来拜酆都大帝,是因为我并不觉得女孩子干这一行是好出路。我想等你长大了,让你自己选择你喜欢的工作。 又加上后来你和宋译那小王八蛋在一起了,他家从官从商,肯定是接受不了你干这一行的。 因此,我没对你继承我衣钵抱有希望,更没有好好教过你这门手艺,但现在你已经嫁给龙王爷了,你这辈子不能再有别的男人。 算了,守活寡就守活寡吧,总好过丢命。爸找人给你算了一卦,人家说你来历不一般,你天分好,又对扎纸很有兴趣。 所以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和磨盘一样,是我的门内弟子。 你岁数到了,我先带你来拜见酆都大帝,帮你在阴间入户籍,你学不学手艺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阴间户籍,也算是多一个身份保护自己。能给你驱驱灾气。” “所以扎彩铺以后就是我的了!” 我有点小兴奋,我爸却无情地给我脑袋一个爆栗:“你爸还没死呢!你爸死了才能算你的! 不过你先别高兴太早,磨盘那孩子比你早入门,我瞧出来了,他是真的想学这门手艺,我既然收了他,那我的衣钵有一半得是他的。你可不许吃醋!” 我揉揉脑袋无奈嘀咕:“就一间铺子,我还能和他抢不成?我呢想法很简单,到时候他带我分钱就行!” “钱钱钱!小小年纪就掉钱眼里去了!”我爸把酆都大帝的牌位擦得干净发亮,“我们办阴事的家里,以酆都大帝为尊,你以后没事就来给他多上两炷香。我不在家,初一十五的香火就交给你了。” 我顺手抽了一支长香点燃,然后给龙玦的牌位送过去。 “知道啦!” 我前脚把香插进香炉,后脚我爸就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磕头没?” 我愣了下,看看龙玦的牌位又看看我爸:“这个、也要磕头?” 我爸脸寒,坚定点头:“请回来保你平安的,当然要磕头!” 我:“……” 我爸正要按头让我磕时,恰好有人给我爸的老年机打了电话,催他赶紧交货等着用。 我爸看在大生意的份上这才放过我,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家门。 临走还不忘嘱咐我:“磕头啊,记得磕头!” 我呛咳了声,盯着龙玦的那块牌位,小声嘀咕:“对着牌位有什么好磕的,我磕真人不比磕牌位有用的多?” 于是我麻溜的锁上了内屋的小门,小跑着上了二楼,冲进房间,朝着正拿一封信思索什么的龙玦就扑过去。 撞上他背上的那一刹,他一惊。 手上的书信也顷刻荡然无存。 “我爸让我给你磕头,我寻思着磕真人比磕牌位管用,你准备一下,等我给你磕三个!” 我作势要下跪,他手一伸,抓住了我的手腕,意料之中地拒绝了。 “不用。已经磕过了。” “啊?” 我拉着我在旁边坐下,瞧见我脑门子上的东西,抬指帮我擦了擦,“我的意思是,头一回磕过了,以后不用再磕头。人类讲究心诚则灵,心诚就好,比磕头管用。” 我听不太懂,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刚刚你爸带你去给里面的牌位上香了?” 我点头,掰了个杏子吃:“我爸以前不许我进那间房的,说是要对神明心存敬畏,未成年人止步。 后来你的牌位挪进去了,我才能光明正大的进出,但寻常时候主位上的那个牌位都是被黑纱蒙住的,我也不敢掀,今天我才瞧仔细,才发现我爸供奉的竟然是酆都大帝!” “你家是做阴阳生意的,供奉酆都大帝是传统。” 我把杏子分了一半给他,“怪不得你愿意屈居人下呢,酆都大帝可厉害了!” 他听了这话很不爽,一口咬住我手里的黄杏,差点啃到我的手指头,拧眉冷声道:“他有什么厉害的!本王愿意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只是为了方便!一直鬼,何足为惧。” “你还是吃杏子吧,别胡说!”我吓得胆颤,赶忙把手里这一半杏子也塞进了他嘴里,“他可是冥界的帝王,就算你不怕他,他被你惹毛了派一大堆小喽啰来剿你怎么办!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正神,很厉害的那种!” 他被我塞了杏子脸色更不好了,“本王也是正神!” 我察觉到他语气带着一股子酸劲,赶忙给他撸撸毛:“哎呀你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神比较什么,我也就是担心你而已,你想啊,你要是被剿了,我以后再怎么磕头也没人救我了。” 他深深瞧了我一眼,皱眉头把杏子噎进嗓门里,没好气的说:“他还、没荒唐到派兵剿本王的地步!” “再吃个杏子。”我捧着黄杏子殷勤讨好他。 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最近我都开始陪着他一起吃咸吃酸了。 他瞟了眼我手里东西,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凑近威胁:“小东西,你给本王记住,你只能觊觎本王一个神!要是胆敢让本王发现你瞧上了别的神,本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瞧上别的神? 我一阵寒颤。 我家就供了两尊神,北阴酆都大帝……这个名字我光听着就浑身打颤好不好! “别挖眼珠子。”我立即讨好保命:“我身边就你一个!我哪能觊觎别人啊!你轻点,脖子疼。” 他松开我,听我提到脖子疼,大手往我脖子上抚了抚:“还疼?” 我颓败道:“都快被勒断了,现在才过去多久,不疼才怪!” “那些人怎么对你的,你都要记得一清二楚,亲手向他们讨回来!” 他摸着我的头,把一张折好的黄符塞进我手心:“本王要出去一趟,有几个兔崽子需要收拾。记住,心软者不成大事,欺人者,人恒欺之! 你自己不鼓起勇气,强大起来,没人能护得了你时时刻刻!” 第59章 村长媳妇闹事 他给我黄符,是干什么用的? 但是他说他又要出门…… 我抓住他的袖子,认真地问他:“晚上回来吃饭吗?” 他道:“可能赶不回来。” “你身上有伤,悠着点。” “你是在关心本王?” 我呛住:“没、没有……” 然而不等我话说完,他就阴着脸很不高兴的猛一收我腰肢,狠狠照着我嘴唇咬了口,傲娇道:“承认关心本王能死啊!” 我心头一酥,唇角又疼又麻,呆呆地瞧着他,脸发烫。 他松开我,起身,依旧没好气的念叨:“本王若是不幸被别的脏东西打死在外面,你就等着给本王收尸吧!” 话一说完,人就没影了。 虽然我知道他这是气话,可他说的好像也对……他这动不动就出门打架,认识的这一个月以来,都跑出去打两次了,的确风险挺大! 我捏着手里的黄符犹豫了一会儿,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干啥闺女!”我爸在百忙之中抽空终于接了我的电话。 然而还没等我开口问,我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另一道陌生的苍老嗓音:“哎呦,你家闺女声音不赖,还挺好听!” 我爸一听这话就兴致勃勃的打开了夸夸模式:“那是!我老白家的闺女能差劲吗!我闺女不但声音好,长得也俊,名牌重点大学毕业,小时候奖状拿到手软,长大了奖学金拿到我揣不下!” “哎呦,有这么一个优秀的闺女,怪不得你整天神采奕奕呢!” “那是,我闺女可是我的小棉袄!” “嘿嘿你家闺女没出嫁,我家牙子也没女朋友……” “闺女你打电话找我干啥?是中午要来给我送饭吗?”我爸美滋滋的问。 我呛咳了一声:“不、不是,我想问你我们这里有没有什么比较灵的观音庙,我好去求个平安符。” “哎呦爸不要,爸身体好着呢。” “那个,不是给你……” “哎老白,你干啥去?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吗,我说可以让两个孩子……” “你先等等,我家小棉袄漏风了!” 我:“……” 等到个安静的地方,我爸才正经起来和我说:“家里这边灵验的神庙除了城隍庙,就是柳荫村的龙王庙,你要是想求,可以去龙王庙。” “就有没有,比龙王庙,高一个档次的庙……”我小心翼翼的向他描述。 我爸思索片刻,说:“三百里外倒是有座观音山,听说香火鼎盛也挺灵验的。不过闺女,你想给谁求平安符,又或者是求什么样的平安符,还得看那人的职业方向。平安符可不是随便求的。” 我缓缓说:“我有个大学同学,她男朋友总是出去打架,所以她就托我给她,替她男朋友求个平安符。” “哦,保命符啊!龙王庙就可以求,龙王庙保命符比较灵验,方圆几十里的乡亲都去求过。” 我别扭的闷咳,“那个,除了龙王庙呢……他、命硬,说是小庙求的平安符,保不住他。” “这样啊。”我爸吧唧吧唧嘴,接着认真研究:“那观音山的平安符也行不通,慈航普度,普度的人太多了,威力小,压不住。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我欣喜:“啥办法?” 我爸慢吞吞的说:“去多收集几座庙的香灰,制成琉璃手串,跑的地方虽然远点,但做出来效果不会差。保平安绰绰有余,但不保逆天改命,延长寿命啊!” “这样啊,我也听过这种说法,原来真行得通。” “香灰驱邪避灾,一灰一珠,互不影响,可关键时刻又能力量累计,是保平安的好东西。你从小我不就告诉过你,香灰化水可以治撞邪么?” 我恍然大悟,点点头:“明白了!那我这就去收集香灰!” “你不能。”我爸一口拒绝,“你和人家是什么关系,无缘无故的为他求香灰没必要!还是让你的同学亲自求才可以,毕竟是女朋友,神仙保佑可是要看诚意的!” 我没良心的敷衍:“哦好,那我让他女朋友自己去求!” 我爸默了默,故意叹息一声,阴阳怪气:“得,白高兴了。我还以为闺女心疼老父亲了呢!” 啧啧,他就是也想要。 挂断电话的前一秒我爸还在那头长吁短叹。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捏着龙玦给我的那道三角符看。 这符到底是干嘛用的?辟邪的? 我揣摩了一下午符纸的用处,后来猜不出来,就索性把符放进口袋里贴身装着的。 傍晚五点,邻居李婶敲开了我家的大门。 彼时我正在给自己下面条,出去开门时手里还拿着一只铁勺子。 门敞开,我原以为李婶子是又来找我家借东西的。 毕竟李婶子自从五年前死了老头就隔三差五的来我家借刀借铲子借柴米油盐,许多时候还特意挑我爸在家那会子来借。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李婶子不借东西了。 李婶子也不知啥时候和柳荫村村长的老婆勾搭上了,这次拍开我的门,就是带她来找我的! 我一眼就看见躲在李婶子身后的村长老婆。 她人矮矮的,中年发胖,短发,面色潮红,衣着朴素,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装扮。 上褂上还抹着几道锅底灰。 胖的像庙里陶瓷娃娃。 我顿时警惕起来,条件反射的就要把门关上。 “哎丫头!”李婶子赔笑着一把推住了我要合上的大门,眼角挤出了两条沟壑,“有事找你呢,你先别激动!” 我没好气的掐着门框问:“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李婶子嬉皮笑脸的赶紧解释:“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不是?等着找你救命呢!” 我抽了抽唇角,冷笑:“别,你们不是等着我救命,我没救命的本事,你们是等着要我的命!” “哪儿能呢!”李婶子拉了拉心虚的村长老婆,忙不迭送的说明来意:“你小青姐,上次不是肚子大了吗,前一阵子地里仙用符纸控制了一下,还供了黄大仙,情况有所好转,可没想到从昨天开始那孩子肚子没瘪下去又大了起来,这次发作更厉害了,下面还流东西,像是羊水,可是都一天一夜了,啥都没生出来!” “我也不瞒你,你小青姐嫁的男人那方面不行,几年都没怀上!这回肚子突然大了,虽然咱们近跟人都知道是邪门事,可传出去,你小青姐终归是个女人家,对她名声不好。” 村长的闺女肚子还没瘪啊? 我紧紧抓着门框,“她肚子大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可是,地里仙算了,问题就出在你身上。而且上次也是他们把你送给龙王爷以后,村长闺女就出事了,还有你姐姐谢沐瑶……” “还想赖在我身上?”我脸上一寒,即便知道村长闺女的肚子的确是龙玦用法术变大的,可明面上还是要死不认账一通。 这次认了,下次说不准他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便秘呕吐都要往我头上算。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李婶子忙摆手解释:“我们没想往你身上赖……哎呀,反正地里仙说了,你要是愿意去瞧瞧,那小闺女还有条活路。鳞宸啊,婶子知道你这孩子向来最明白事理,心最软,你就发发慈悲救救那孩子吧!” 说着,李婶子还恨铁不成钢的扯了把村长老婆,村长老婆回过神,当即就噗通一声朝我跪下,又磕头又哭嚎:“宸宸啊,我知道是我们柳荫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气就往我身上撒吧,放过我家小青啊,小青她还是个没生娃的姑娘呢!” 磕头这招,对我没用! 当初我被她们强行塞进棺材里,对她们苦苦哀求的时候,她们怎么不想着救我一命呢。 如果龙王不是龙玦,我现在已经没命站在这里和她们说话了! “你家闺女的肚子不是我弄大的,你要求求菩萨阎王爷龙王爷去!”我一点也不客气的哐的一声把门摔关上。 “鳞宸,鳞宸!”李婶子也帮着她拼命敲我的门,“鳞宸你爸好歹是干善事的,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哎呦,有什么误会大家不能好好谈谈,说开呢,干嘛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呢。你小青姐要是真因为你死了,你难道就心中安生吗?” 我插好门闩生气的冲门外喊:“我再说一遍,我没那个本事搞大她肚子,她死了也不是因为我,是你们自己干多了丧尽天良的事,是老天爷惩罚你们!你们求我也没用,我不会治病!” “可是我都听桃泠她妈说了,桃泠上次中邪就是你治好的!”李婶子厚着脸皮不依不饶:“行行行,小青的事与你无关,不攀扯你,可你既然懂这些驱邪的办法,那就帮我们救救小青又怎么样?” 她倒是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我靠在门上冷笑笑:“现在知道求我救人了?当初我求你们放过我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救救我呢!我也是个小姑娘啊,我也很无辜啊,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不还是想把我封进棺材里憋死,送给龙王爷被咬死吗!” “宸宸,就当大娘求你了,看在你小时候和小青一起玩过的份上,你就跟我们去看看小青吧!” 我越想越气,果断拒绝,“不去!” 小时候我们是在一起玩过,可是那个小青也没少仗着高年级欺负我这个低年级的丑八怪! 她还霸凌过我,我凭什么救她! 门外的人听我态度这么坚决,安静了一会子。 片刻后,门缝里传来一丝丝窃窃私语:“逼她啊,小姑娘脸皮薄,闹闹就出来了!” “要不然砸她家门吧?” 第60章 小姑娘肚子大了 “那不成,老白是个死心眼,你要是砸他家门,他回头准砸到你家去!” “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闹啊!” “你啊,就把你平时对付你家男人那一套拿出来,可劲闹,看这小丫头还能撑多久。” “好。”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搁这狼狈为奸了。 不一会儿,外面再次响起了鬼哭狼嚎之声:“哎呦我的命咋这么苦啊,这日子没法过了,白家丫头明明是自己的亲妈把她送给龙王爷的,现在龙王爷降罪,却要连累我家闺女的!” “我家闺女打小就心地善良,以前还和这白家丫头是关系要好的朋友,没想到现在我家闺女因为她中了邪,我现在跪下来求她,她都不救啊!” “白家丫头啊,你可真是狠心啊!拿你献祭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龙王爷点名要你,这能怪罪我们吗!再说把你迷晕的是你亲妈,你亲姐姐不愿意献祭龙王,只好拿你去做挡箭牌了,你就算再怎么怪,也不能怪在我们头上啊!” “你小时候还偷过我家老母鸡下的蛋呢!你妈以前还叫我一声姐,你这孩子,从小就薄情寡义,你克死了自己的亲爹,害你姐姐从小体弱多病,还把淑云这么好的女人给克死了,这些我们都原谅你,可你不能因为我们让你还债,你就害我们的孩子啊!” “哎呦我的淑云啊,你命好苦,你显灵救救你侄女吧!看看你家这个不孝女啊!” 农村不讲理老太婆夺命三招:一哭二闹三小调。 这女人喊着喊着就变成了有调子的小曲儿…… 这个调子,在此之前我只听过两回。 一回是老沈家年轻寡妇去世,沈家特意请了喇叭锣鼓队,还要了两名一把好嗓子的‘民间歌手’,充当孝子在门口空地上哭丧。 一回是姜家俩儿子不孝顺,把八十岁的老母亲推来推去,老母亲整整一年连口鸡汤都没喝上,后来俩儿子还因为该谁照顾老母亲的事打了起来,那老母亲当时就是这么一屁股坐在二儿子家门口,拍着大腿,声泪俱下的喊着喊着就唱了起来…… 事实证明,老祖宗留下的这条文化艺术放在现在也是后继有人,相当炸裂的。 我听着门口振振有词地哭嚎,拧眉靠在门上,着实很好奇她们是怎么做到脸皮比城墙还厚,扎都扎不透的! 我没想管她们,也不想真好心做这个圣母去不计前嫌地给村长闺女治病。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 更何况她那情况,是龙玦施法造成的,我是懂一些驱邪的办法,可那些几乎都可以称作是生活常识了,但凡看过两本关于鬼怪异闻的书都能依葫芦画瓢! 村长闺女那情况这么严重,喊我过去我也束手无策! 我双手环胸越听越烦,正打算进屋里埋头睡觉去。 突然想到,龙玦走之前给我的那道符…… 还有他说的那番话,只有自己鼓起勇气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 他让我亲手报仇。 再联想到现在的情况……他该不会是算到了今天村长媳妇要来找我吧! 至于那张符,大约就是治村长闺女的药。 龙玦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柳荫村打村长他们的脸? 我才刚明白过来龙玦的一片苦心,外面的人吼了将近二十分钟也许是吼累了,突然就没声了。 正在我好奇她们又想玩什么把戏时,只听门外砰地一声,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框上,震得两扇大门都不禁狠狠颤抖。 好家伙,不会真要来撞门拆家吧! 下一秒,门外响起了李婶子的嘶吼:“她表姨!完了完了,来人啊不好了!有人撞墙了!” 撞、撞墙? 我再也无法藏在门后不露面了,她在我家门口闹我可以不管,她要是真碰死在我家门口,我就得受千夫所指了! 好歹是条人命,她如果有个万一,改日不管我有理没理,都得被莫须有的罪名压死,被吐沫星子淹死。 拉开门,外面果然已经远远围了一小团看热闹的邻居了。 而躺在李婶子怀里的村长媳妇此刻满脸的血,人没有昏迷,在见到我的这一刹,两眼放光,猛地坐起来一把拉住我裙摆,死死拽着我不放,咬牙强撑着威胁我: “你要是不答应救我闺女,我今天就死在你们白家大门口!我倒看看,以后你爸白木堂还怎么在桃花镇上混!” 这么死皮赖脸,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都以死相逼了,我要是不顺着她,难保等会子她真不会干出更疯狂的事。 “我跟你去,但是你的头得去镇上卫生院包扎一下。”我头疼松口。 她听我答应,顿时就来了精神,“我、我没事!撞得不狠!先去看小青!” 李婶子扶起笨重的村长媳妇,恬不知耻地说风凉话: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你说说,早答应不就没这茬了么!看看都把你大娘给逼成啥样了,她今天要是碰死在这,你可就是害死她母女俩的凶手!” 我烦躁地瞪了李婶子一眼,“你再胡说八道我不去了!” 早就看这个李寡妇不顺眼了,老不正经勾搭我爸今天还出卖我! 等我爸回来我一定要问清楚我爸对她到底是啥意思,要是没意思一切都好,有意思我就快刀斩乱麻,直接砍了他的烂桃花。 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舌妇要是天天往我家跑,我家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李婶子被我瞪得赶紧收了得便宜还卖乖姿态,搀扶着村长媳妇脸上烧红,忙是赔笑:“不说了,我不说了总行吧!还是快点去看小青吧,大家都等你了!” 去柳荫村前,我坚持带村长媳妇去镇上卫生院缝了两针,处理一遍伤口。 帮她出了医药费,这样免得落人口实。 我自认为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随后才跟着两个大喇叭搭上一辆拉货三轮车一路颠去柳荫村。 刚下车,远远就看见村长的砖瓦房院子外围满了七嘴八舌的村民。 里面有太多熟悉面孔。 托他们的福,上次我被钉进棺材献祭龙王时,柳荫村几乎举村来给我送葬。 也是那一次,我几乎将整个柳荫村的村民面孔都给牢牢记住了。 这一张张自私自利,伪善冷酷的脸,我就算是事后刻意想忘记都难。 看见他们,我就想起那个让我肝胆俱裂,恐惧至极的窒息夜晚。 “回来了,村长媳妇回来了!”人群里有个青年眼尖地看见了我们,激动大叫一声。 下一刻,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朝我射过来。 阴冷、忌惮、避之不及……各种恨毒了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射穿。 我看见地里仙慌里慌张从人群内挤了出来,赶忙过来迎我们:“回来的正好,再晚点可就真要出人命了!” 可我盯着地里仙那副紧张兮兮,一心救人,装得仁义的表情,心底陡然升起阵阵恶寒。 他也曾想置我于死地,还是两回! 有几名老女人也跟着地里仙跑过来。 见到村长媳妇头上裹着纱布,老女人们顿时眼底噌噌往上窜火,目光寒冽地瞪向我: “你脑袋咋回事!这个小祸害打你了?好啊,真是皮痒了,我们柳荫村的人也敢碰,今天我就要替你妈好好管教你这个丧门星!” 一个巴掌呼过来,我下意识的后撤一躲。 村长媳妇见状大吃一惊,立即扑过去挡住了那女人的巴掌,软弱地解释:“不是,她没打我,这是我为了求她来看小青,自己撞的。” 那老女人一听这话更气了,掐腰撒泼:“啥!让她来给小青治病她还不乐意,还得你来求?弟妹我早就说过,你得带上我,我帮你治这个小贱蹄子!” “哎呦大嫂你就别添乱了!”村长媳妇脸发红:“我好不容易才把人弄过来,你别给我打跑了。” 老女人依旧趾高气昂,怒目圆瞪的盯着我凶巴巴道: “跑?都到柳荫村了她跑得掉吗?我们这么多人,收拾不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小祸害我警告你,赶紧治好我侄女,不然我就把你妈喊过来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这话放在以前我肯定听完就害怕了,可现在,这招对我已经没用了,毕竟他们群殴我就等着让我拉人陪葬吧。 “你有本事今天动我一根手指头。”我毅然对上她的双眼,走近她两步,学着她们以前欺负我的样子,咄咄逼人:“等着穿心烂肠子吧!” “你!”她正怒发冲冠要发怒,我却先出声威胁:“你别忘记了你们上次想要勒死我的时候,龙王大怒,龙王庙现在可就在前面五里不到的地方,你要是不怕龙王弄死你,我不介意请我的龙王老公再显灵一次!” 果然,提到龙玦,下一秒整个大门口鸦雀无声。 那些起初热衷于看热闹的村民这会子都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毕竟龙王之前是真的显灵过,龙王在桃花镇的风评那么差,吃人不吐骨头,谁都不敢招惹。 更何况现在的村长闺女肚子变成这样,也和龙王爷沾着关系。 地里仙是个聪明人,见势不对立马把脸苍白的老女人往后一挡,没好气的拽着我胳膊就把我往村长家拎,“先去看看小青!” 进了村长闺女的房间门,村长和村里几位老人正坐在床前愁的不行。 村长闺女则搂着肚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没了力气。 “哎呀我的妈呀,好疼啊,我要死了啊,爸,我要死了……” “我好像都看见我太奶了!” 村长表情拧巴的皱眉:“你别喊了,留点力气吧,叫魂一样!” 地里仙大步把我拎进去,村长看见我,眼里顿时有了光,激动的拄着拐杖站起来。 “来了,终于来了!” 应该是前两次被龙玦吓得不轻,这回见到我语气都明显软了很多。 地里仙对我还是有些私人恩怨的,把我拽进屋,见到人了,直接将我甩到了村长闺女的床上。 幸亏我脚下刹的快,不然就一头撞在那个大肚子上了! 一抬眼,我就瞧见村长闺女面色痛苦,喊叫无力的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身上穿着件白色纯棉婆婆装睡衣,满身水淋淋的,鼓起的肚子把睡衣衣摆和腰带撑开,裸露在外。 那肚子,真像怀胎二十个月的女人肚子。 肚脐眼被撑得凸出,肚皮糙得像猪皮,皮肤表面还密密麻麻攀爬着紫红色的纹路,这么一瞧,的确像要生了。 肚子上都有妊娠纹了…… 而她叉开的双腿中央,黏糊糊的东西已经浸湿了裤裆,在床铺上晕开一片潮湿。 闺女都这么不讲究了,村长是怎么带着一拨老头在屋里坐得住的! 而且我看她身下的黏糊糊,还在往外流。 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但这个状况,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实情,我肯定也以为是她要生孩子了。 仔细看她肚皮表层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撑得肚皮一鼓一鼓的。 啧。 龙玦下手真狠! “白鳞宸,你看过了,怎么治!”地里仙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村长拄着拐棍附和着说:“对啊,宸宸啊,你快给你小青姐看看吧!” 我翻了个白眼:“有事宸宸,没事丧门星,村长你还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 村长被我一句话噎的脸发紫。 地里仙深吸一口气,忍着火气,没好气说:“她是得罪了龙王爷,你是龙娘娘,只有你能救她。” 我不反驳:“嗯。所以呢?” 地里仙寒着脸捋捋蓄了三尺长的灰胡子:“所以,请你救小青。” 这次的态度确实比以往好,可我还是别过头冷哼一声:“不救!” 地里仙咬牙,眼里的杀气都快崩裂出来了:“为什么不救!” “不想救!” “你是故意的!” 我坦荡承认,“对,就是故意的。” 地里仙半张老脸抽搐了下。 关键时候还是村长能屈能伸,拄着拐杖求到我跟前:“白丫头啊,我承认之前的事,是我们做过了。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拿你去抵……我现在只问你一个事,你能让小青好起来吗?” “也许能。”我淡淡回答。 第61章 神秘的帅哥救星 地里仙的半张老脸又抽了下。 村长拄着拐杖沉思了一下:“要怎样,你才能救我闺女?要求,你尽管提。” 村长不愧是村长,一下就看出来我是有所图了。 既然他都主动开了口,那我也就不和他兜圈子。 抬眼对上他炙热的视线,我不卑不亢地开口:“当初龙王选中谢家女,谢沐瑶和宋译为了保全自己,迷晕我,把我塞进棺材里封了一夜,你们所有人都是帮凶。 你和地里仙还威胁我爸,不许我爸带我走,后面竟然还敢在龙王庙勒我,你们差些害死我两次,现在你们自家出事,才迫不得已求到我跟前。 我和你们的恩怨可深了呢!风水轮流转,如今你们求我,我也不为难你们,要求,我有两个,一是你们所有人给我道歉,二是,村长你今晚也去体验一下睡棺材的感觉。 反正你已经一大把岁数了,现在可以提前试试棺材合不合身,躺着舒不舒服。哦对了,千万别忘记盖棺哦!要打上棺钉的那种。” 村长听见我提的要求,登时脸都紫了。 正主还来不及发话,他的好大嫂就打进门了:“好啊你这个小贱蹄子!你竟然让村长去睡棺材!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老谢家媳妇呢,让她妈来管管她!真是没教养,皮痒!” 她说着还要扑上来手撕我,我提起警惕赶紧躲了几步:“你敢碰我,今天就烂手,小青的肚子,就是你女儿明天的样子!” 正在气头上的老女人陡然僵住,脸上表情瞬间石化,半晌,才继续骂:“你这个丧门玩意儿胡说什么呢!” “你再多骂我一句,你嘴里就多长一颗疮,不信你可以试试!我胡说?托你们的福,我现在可是龙王的龙娘娘。我是没那个本事反抗你们,我家龙王爷有啊!”我理直气壮。 旁边一不知死活的老头意图打击我:“呸,还龙娘娘,你只是个祭品!龙王爷怎么会眼瞎看上你!” 我低头冷笑:“是祭品,龙王爷也的确眼瞎,还偏偏就是看上我了。不然上次在龙王庙,又怎么会显灵救我。” 说起龙王庙那次,众人如我所料的面上一阵骇色。 我抬指卷了卷肩上长发,云清风淡地说:“当然我并不强迫你们些什么,你们觉得我提的要求接受无能,可以选择不答应,我没按你们头逼你们同意。” 村长脸上更慌了,“就、没有别的选择么?” 我果断道:“没有。” 村长脸僵了,连带着旁边站着的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东西们也面露难色。 屋子里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直到床上躺着的女人哼哼唧唧声音越来越大,朝自家老父亲投去哀怨目光:“爸,救我,爸,我肚子像要涨破了一样,爸爸,我要死了,我好疼……” 村长才叹口气,婆娑着老眼低头认栽:“我向你道歉,我去睡棺材!”想了想,又说:“但是我家闺女她等不了了,再过一夜她会有性命危险的!” 我思虑周全道:“这好说,我先治,治完了你晚上再去躺棺材也一样。不过你要先向龙王大人起誓,这样万一你晚上出尔反尔,也有龙王大人帮我作证。” 村长脸发紫,目光都是灼烫的。 静了静,认命答应。 随后,拄着拐杖向我鞠躬:“对不起白丫头,上次绑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我挑挑眉:“不够,我说的是你们,不是你一个人。毕竟当初把我按进棺材里差点憋死,勒着我的脖子差点把我勒死,在场各位,都有份!” “你难道想让我们都给你道歉?呵呸!” 一老太太蠢兮兮地破口大骂:“我们没做错什么,你这种祸害就该送去死!你一出生地里仙就算到你以后会给我们村带来大灾,看来地里仙算的一点也没错!给你道歉,脏了我们的嘴,晦气!” 还有几个躲在人群里轻轻附和:“就是,她算什么东西,还敢让我们道歉!” “做她的白日梦去吧!” 我心平气和地轻笑:“好吧,既然这样,那你们早些歇着吧,我走!” 听我要走,村长立马不淡定了,赶紧搬出村长身份镇场子:“好了!献祭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们不对……各位乡亲,可否给我一个薄面,我和婆娘膝下就只有小青这一个孩子…… 要是她真有个好歹,我们老两口,活不下去啊!” 村长说完还苦凄凄的抹了把眼泪。 屋子里的村民一时无声。 村长有些急,之后又打了两句感情牌,原本他在村里威望就挺高,现在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卖惨,不一会儿就勾得满屋子看热闹的村民心软了。 于是,不久,村民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冲我一鞠躬,焉巴巴的齐齐喊了句:“对不起。” 虽然喊完还有不知死活的躲在人群里骂骂咧咧,但我不在意,我就是单纯的想让他们不爽,心里堵。 之后村长打起精神举手发誓:“我在这里向龙王起誓,只要白丫头愿意救我女儿,我、去睡一夜棺材!如有违约,不得好死。” 得,心里爽了。 我掏出口袋里的黄符扔给他,“兑水,化开,喝下就没事了!” 说完我打算走,但村长他大嫂又青着脸拦上来:“你去哪?小青还没醒呢!万一等会儿她没好……” 我瞥她一眼:“没好你们不会再去我家门口撞墙?” 然后一把推开了那个讨人厌的老女人,径直向外走去。 办完就跑保平安!毕竟我现在身在贼窝,万一他们腾出手了真群殴我,龙玦不在,我忒吃亏。 我自诩聪明地趁着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村长闺女身上,麻溜脱身。 但时运不济,还是倒霉地撞上了某个恶魔。 被人猛地一扯,抬臂堵在了村长家外院墙的一角。 阴暗的身影覆过来,我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恨毒了我的滚烫目光,脖子也在那一瞬,被人一手攥住:“白鳞宸!你又算计瑶瑶!把治病的符交出来!” 我骤然被掐断了呼吸,心口窒疼,喉头强烈的切断感让我想恶心却恶心不出来,浑身一阵麻木,冷汗顷刻潮湿后背,带着过电般的酥麻。 我狠狠皱眉,下意识惊恐地盯着眼前这张都快成为我阴影的脸,着急卖力嘶吼:“你、有病,放开我!” 他这次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神经,目露狠光,眼底透着缕缕森冷的杀气,掐到我脸上发烫,头脑发懵,快要翻白眼的时候,才猛地松开我脖子。 突然的放松令我身子一个趔趄,脱力蹲下,捂住脖子就大口大口喘气,哑声咳嗽。 “你老实把符纸交出来,瑶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介意掐死你给她陪葬!” 森冷刺骨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听得我毛骨悚然。 刚才的变故已经吓得我心跳剧烈快要掉眼泪了,现在听他提起谢沐瑶,我咬住唇,倔强地也用同样厌恶的眼神迎向他:“你的女人又怎么了!” 宋译咬牙切齿:“你还敢问,村长的闺女出事了,瑶瑶也突然疯了,是你搞的鬼!今天我特意叮嘱村长别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为了把你引过来!你果然能治小青,把符纸给我!” “谢沐瑶疯了?”我弯唇瞧着他揶揄:“这不是挺好的吗,两个疯子多般配。” 这话扎了他的心,也彻底惹怒了他。 “你个贱货!” 他扬起巴掌就要朝我扇过来。 我害怕地扭头闭眼等着肉体的疼痛感在脸颊炸开。 但危急关头,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早上,龙玦手指掂着我的发簪,悠然转着:“这雷击桃木不但能辟邪,还能做武器,关键时刻能一招制敌。” 狭长的凤眼睨向我,他饶有兴致地挑眉:“想学吗?” 我正梳头呢,漫不经心地点头:“嗯。” 他突然拿着簪子起身,滚金玄色古袍一扬,一手猛地抓住我右胳膊往后一扭,一手拿着发簪,蓦然欺身上前。 幽幽檀香扑鼻,簪子的尖头也抵在了我脖子的大动脉上。 我愣愣瞧着咫尺之遥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一时心动,不知是美色诱惑,还是被他这招直取要害吓的。 他手上的力度把握很好,让我感受到了威胁,却没有伤到我。 他放开我的胳膊,薄唇在我耳边轻启:“本王很想将你养成娇滴滴的小公主,但本王不能让你养成依附本王而生的习惯。 本王虽然有决心护你时时刻刻,但百密一疏,本王一旦何时不慎,不能在你有危险时立马出现,你得有自保的能力才是,至少要有足够的力量,撑下去,等本王!” “本王会让你强大起来,有些仇,还是亲手报比较爽。记住,你的后台是本王,你在何处受了委屈,本王都能帮你报复回去!” 掌风推到我脸颊的那一秒,我体内像是突然爆发了哪种力量,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扭,一压,然后一个起身,逼近他,拔下头上桃木簪就在他愣神的那一刻抵在了他脖子上。 看见他这张脸,和看龙玦时简直天差地别,龙玦是赏心悦目,他是让人作呕! 我故意把簪尖抵进了他的皮肉里,簪子染上了他的血,他猛地僵住,死死瞪大眼盯着我,不可置信:“你、你什么时候有这身手了!” 我冷笑:“我老公教的!” 他的脸一白,眼底浮起一缕异样的神色。 我抵着他脖子的力度又重了些,他感受到,当即就出声求饶:“鳞宸,我错了,我不和你动手了,你放开我……” 我嫌弃他的血弄脏了我的簪子,鄙夷的瞧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拿着簪子转身就走:“别来烦我!” “把黄符给我!” “不给!” 气死他! 他快步撵上来,拦住了我的去路,阴沉着脸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如果我用这个换呢?” 他手心里躺着一条精致的纯金转运珠手链,是我小时候我妈给我买的,但是小学就被我不小心弄丢了,那时候我还因此伤心了好久,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在宋译手里! “你无耻!原来我妈给我的转运珠被你拿走了!”我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他目光漆深的冷笑:“是我拿走的,从你座位桌子上拿的,本来想着留作纪念,现在突然发现,这种垃圾留在我这里简直是占用空间!” “你给我!”我扑上去抢,他却故意收手,迅速躲开,眼里盛着讥讽的笑:“把黄符给我,我和你换。” 我咬牙忍着怒气:“没了!黄符只有一张!” 他的目光瞬间危险了几分:“我不管,我只要瑶瑶好起来。” 我盯着他手里那只红绳转运珠手链,恼的快要发狂:“还有别的办法,你先把东西给我!” 他精明摇头:“那要是你骗我呢?”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我骗你,你还会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我没那个精力陪你周旋!” 他想了想,嗤笑一声,随后手一扬,把那枚转运珠手链扔在了地上,“呵,脏!” 我蹲下身正要上去捡,他却脚一抬,把手绳踩住:“办法!” 我攥紧拳头,很生气的哑着声告诉他:“你要是现在去找村长,或许能从村长闺女手底下保一点黄符水。” 他闻言,终于抬脚。 我立刻伸手去捡那条被弄脏的手链。 可他不要脸,抬脚就要踩我手。 千钧一发,对面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澈嘹亮的青年嗓音:“宋译,宸宸也在!” 下一秒,我被一只大手迅速提了起来。 随后就听我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笑着开口: “刚才白叔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宸宸回家。你们正聊天呢,宸宸蹲在地上干什么?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就喜欢玩泥巴!” 第62章 富二代迟来的道歉 我惊讶扭头,却撞进一双琥珀色浸着温柔笑意的眸子。 男人一头干练短发,身上穿着藏蓝色马甲,马甲里露出雪白崭新的高定衬衫,外面披着一件中长款名牌西装,双腿笔直,脚下是双擦得黑亮的皮鞋。 温和的眉眼,鼻子高高的,薄唇微抿,五官精致,一张俊脸恍若刀削斧刻而成,棱角分明,眼若星辰大海,简直是上帝的绝美杰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富二代公子哥下乡了呢! 但我恰好认识他,他是镇上陆家的小儿子,叫陆锦年。 小时候班里数他最有钱! 但他年少时不讲理,还告过我的状,我翻学校院墙眼见着就要出去了,愣是被他拽着一条腿扯下去了! 然后不出意外的,我被请了家长。 我爸当时看我被学校老师骂得狗血淋头,索性直接把我接回家反省了。 回家后还黑着脸给我做思想教育,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叹气:“真是让你老子不放心!翻墙咋还能让人拽下去,你就不能给他一脚吗?!” 从那以后,我就有了人生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小目标。 我想踹他一脚! 奈何他运气好,我还没踹到他,他就因为生病被父母接到市里住了。 后来有十年,我都没见到他,去年在车站我倒是见过他一面。 但由于我俩都赶时间,所以他在告诉我他就是陆锦年以后,就急匆匆地和我上了一辆高铁。 他走向了特等座,我走向了二等无座。 他一下高铁就被私家车接走了,而我站在高铁站门口和敞篷车磨了二十分钟的价。 人与人的差距啊,往往就是这么大。 “锦年。”宋译见到他,收敛了眼底凶光,怀疑道:“怎么是你来接她?你不是最讨厌这个女人吗?” 陆锦年笑笑,提着我的胳膊,手指攥得我手腕酸痛,“顺路,我回来奔丧的。正好去白叔那里定纸人纸马,白叔说着急找自家闺女,我的东西要得急,于是我就主动提出来帮他接宸宸回家。” 宸宸……咋叫得我毛骨悚然的! 宋译嫌弃地瞪了我一眼:“你还是尽量离她远点,这是个祸害!” 我呵呵冷笑。 陆锦年面上依旧保持理智的笑容:“我从来不信怪力乱神的事,现在都法治社会了,你怎么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宋译抽了抽嘴角:“你怎么帮她说起话了?几年不见你做圣父了?” 陆锦年叹口气:“倒也不是,就是小时候的眼光和现在不一样了。小时候讨厌的人,现在不讨厌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宋译冷哼一声,看见他来了也不好对我再下手,“那就带着你的街坊邻居滚!” 陆锦年淡淡一笑,怪异地从身上揭下外套,直接披在了我肩上…… 我一僵。 见鬼,他把自己的衣服给我披干啥? 我想把他衣服拿掉还回去,但他却像是早有预料般按住了我的手,彬彬有礼地向宋译说:“好歹也是前女友,看在以往的感情份上,何必赶尽杀绝呢? 你大学时期突发哮喘,深更半夜倒在大马路上,要不是宸宸背着你走了一个多小时找到医院,及时抢救,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你喜欢谁不重要,但没必要用伤害前女友的方式来讨现女友开心。只有懦弱无能的男人才会拿女人撒气欺负。” 宋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黑着脸没说话。 陆锦年随后又和我说:“我的车停在大路边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也不矫情,正愁走路回去累腿呢,既然他是受我爸所托来接我,那就先蹭一回车吧! 他绅士的打开车门请我进去。 “宸宸!”身后突然传来某人深情满满的呼唤…… 有毒吧!这人又想演哪出? 我头也没回赶紧把自己塞进车里,顺便还催促陆锦年:“快走快走!” 车子启动,身后那个翻脸怪貌似追了两步,又喊了我两声。 遥想当年我俩刚刚谈恋爱,他就是这么深情款款地没完没了喊我宸宸。 后来我俩决裂,他对我的称呼就变成了我全名。 这回又喊宸宸,属实让我反胃。 车子跑出两里路,开车的贵公子才似笑非笑地和我搭腔:“他怎么突然对你一副余情未了的模样?” 我浑身发毛:“打住!我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当年不还守了他一天一夜,感情肯定是有的,你就别骗我了。”男人一手开车,一手调了首歌放,“现在能放下吗?” 我把身上的衣服取下,叠好整齐放在旁边座位上,“守他一天一夜的时候我还没和他交往呢!更何况我又不是因为晕倒的人是他才救,我正好路过,看见有人倒在雨地里,肯定要扶一下啊,而且他还抽搐……我那是怕他死了! 换句话说,不管是谁倒在马路上,我都会去救。我可是三好学生五好青年,从小我爸就教育我,要日行一善,积累福报!” 他听后沉笑一声,过了一会儿,突然压低声:“这几年在外面,我一直有句话,想和你说。” “什么?” “对不起。” “嗯?” 他目光盯着正前方的路,开车的技术四平八稳:“小时候,我不知道你翻墙出去是因为那天是你妈忌日。我小时候顽劣,太容易被人煽动,他们欺负你,我也跟着不喜欢你。 我抓到你翻墙,还以为你是不学好想逃课,所以才把你从墙头拽下来的。你被请了家长,我还幸灾乐祸。 直到晚上放学路过你家门口,我才知道那天是你母亲的冥诞,你抱着一堆白纸跪在火盆前哭的喘不上气。 我回家问了我妈,我妈和我说,你和你妈感情特别好,你妈出意外死了,所有人都说你妈是你克死的,你本来就心中愧疚,那天你爸不肯接你回去给你妈烧纸,结果你在学校惹事被叫了家长,你爸迫不得已才把你带了回去。” 他掌着方向盘哑声说:“我要是知道原因,不会那么欺负你。后来我一直在找机会想向你道歉,可你回学校就抑郁寡欢,不爱说话,看见我就跑。 我本来想等你气消了再找你,结果身体不允许,我有先天性心脏病,有一晚突然发作了,医生说要是再不转到市里医院好好治,我会活不长。 我爸妈听到消息,就连夜给我转了医院,次日一早,就帮我办了退学手续。我在市医院住了半个月的院,出院后就被爸妈安排在市里上学,后来十几年,都没再回来。 这句对不起,我欠了你十年。” 我坐在后排托着下巴看外面的风景,声音没有起伏的淡淡道:“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记得呢。我没有怪过你。” 只是单纯地惦记着没踢出去的那一脚而已。 “宸宸,我都听桃泠说了,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是我小时候太顽皮了。” 我看着外面渐昏沉的天色,也不知道龙玦今晚回不回来。 掏出卫生纸擦了擦簪子上的血迹,我简单地拿簪子把头发重新挽起来。 他抬眼看后视镜里的我,突然温和一笑:“你这复古的打扮,挺适合你,比小时候温婉很多,但骨子里的犟劲,一点都没改。” 我整了整衣服:“人总是会长大的,但本性,也总是难移。” 男人视线落在我头上的发簪上:“这簪子很别致,像是手工刻的。” 我点头,“嗯。” “不太好看。” “重要的是心意又不是手艺。” “这簪子是谁送你的?” “男朋友。” 他一怔:“宋译?” 我嫌弃拧眉:“呸,怎么可能是他!” “那你口中的男朋友是……” 我蓦然沉默,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是我那个龙老公吧! 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是……对我特别好的一个男性朋友。” 要是龙玦晓得我这么称呼他,他是不是得炸毛…… 不过……反正他现在不在,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前面的男人弯了弯唇角:“你没记我的仇就好,是送你回家,还是送你去白叔那?” 我想想,道:“回家。” 万一龙玦回来了呢…… “好。” 乡下泥土路开车并不是那么好走,虽说他车好,底盘稳,能减震,但走在这种坑坑洼洼的路上还是会颠得人五脏六腑一阵不舒服。 我觉得自己有点晕车,就打开窗户吹吹风,顺便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转移注意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刚才听说你是来奔丧的,奔谁的丧?” 我记得他爷爷奶奶早几年就没了,桃花镇还有谁能让他奔丧…… “我干爸。小时候我总是生病,我妈就听老人家说,给八字轻的孩子认个命硬命好,命中无子的干爹,这样可以让孩子的命格也硬起来,能给孩子挡挡灾。 于是我妈就找了娘家村的老郭头,送了他半头猪肉,让我跪下给老郭头磕了头,认了干亲。既然认了干爸,承了人家的恩,那就要负责给人家送终,这是规矩。 两个月前老郭头摔了一跤,半身瘫痪了,我请了护工,还特意把市医院的专家送到乡下,借用县医院的仪器给他检查,查出来的结果不太好,但开的药都是进口货,专家说能保他五年之内没事。 谁知老郭头这人性子古怪,护工每天按时给他喂药,他嫌人家烦把人家赶走了。 护工给我打电话,哭着诉苦,说什么也要辞职,我还没来得及给他找新护工,他就自作主张的下水塘洗澡,还断了药,没两天发了场高烧,等我接到消息的时候,老郭头已经去世了。 我是他的干儿子,小时候受过他的庇护,他走了我要回来当孝子奔丧,给他捧牌位打碗。” 我恍然:“原来是这样,那你辛苦了。” 听说陆锦年现在混的不错,上市集团的二把手,妥妥的富家子弟。 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回来给干爹奔丧,不容易。 “宸宸,你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第63章 来自情敌的挑衅 我托腮点头:“挺好。” “你想不想出去工作,我公司有文职……” 我下意识想起脸上的这个疤。 想起在省城屡屡碰壁的灰头土脸模样。 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你有心了,谢谢你,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在家啃老的生活,我可以去继承我爸的扎彩铺!” 主要是想和磨盘分钱! 他透过后视镜深深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把我送回家,我心情不错地打开了门锁,进了院子。 推开二楼房间的门,屋子里空空如也。 龙玦竟真没回来。 我有点小失落,但还是耐着性子去做家务了。 给我爸发了条短信报平安,我爸没搭理我。 倒是磨盘紧张兮兮地告诉我,我爸知道我又被柳荫村的人缠上了,恨不得提起斧子把他们都劈了。 一下午我爸心情都很差,直到陆锦年去回话,我爸的精神状态才稳定下来。 “锦年哥出手真阔绰!不愧是当霸总的人! 他送了我和我师父好多礼物,连你也有,我帮你拆开看了,是件连衣裙嗳,挺漂亮的,简单又不失优雅。 还有一串珍珠项链。给我师父的是两瓶好酒,我偷偷上网查过,三万八一瓶! 没敢告诉师父,锦年哥骗师父这酒是在街头地摊上买的,师父这人清高,要是知道酒这么贵,肯定立马就退回去,锦年哥明显是不想师父拒绝! 对了,锦年哥送了我一部平板,也是好几万的高货,是他车里的,我就是要过来摸摸,谁知道他直接送我了,还说这东西就是他平时方便开会的小玩意儿,他手头还有四部! 他说他和我一见如故,说我很合眼缘,当弟弟正好,他让我叫他锦年哥。姐,你说我这是不是榜上大款了?” 磨盘噼里啪啦地给我发了一堆消息,字里行间都透着激动兴奋。 无缘无故送人这么贵重的礼物,很难让我不怀疑他是不是对我家有什么图谋…… 直到桃泠给我打电话,高兴地说,陆锦年送了她一副音质超好的耳机,还有盲文版的大学音乐书,陆锦年好像给街坊邻居熟悉的面孔都送了礼物,每一样都价格不菲,我才终于打消心头疑虑。 得,这人是跑回来炫富的。 同样是炫富,宋译回来就是暴发户小人得志拽什么拽。 而陆锦年回来,就莫名很讨喜,让人厌恶不起来。 很显然,陆锦年是懂人情世故的。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无聊入睡。 心里盘算着等天亮了,可以去隔壁县的观音庙,隔壁的隔壁县天帝神宫,以及周边的大小神庙转转。 天亮。 我七点钟就起床洗漱,带上水壶充电线,背上我的小背包,着急去赶进城的小汽车。 但,好巧,我刚出门走几步路,就遇见了开车轧马路的陆锦年。 陆锦年把车窗打下来,问我:“去哪呢?” 我出于礼貌地如实回答:“进城。” “进城去干什么?” 我着急赶路呢,小跑着往车会经过的路口冲,“去桦县的观音山。” 他开车悠闲追我:“观音山啊,我顺路,正好可以带你!” 我步子一顿:“啊?” 陆锦年朝我使了个眼神:“认真的,上车!我也去观音山,给我妈求平安符。” 我眼角一抽:“这么凑巧?”想想,又摇头:“算了,我去观音山还要去天帝宫,还有去附近几个小庙,太绕了,耽搁你功夫!我还是自己坐公交车去。” 陆锦年停车,胳膊搭在车窗上,好笑地说:“我也要去天帝宫上香,我顺路,是熟人你怕什么?今天郭家办丧,明天才出殡,我不急着回来。 你要去哪我送你就行,顺便也去沾沾仙气。你要是一个人过去的话,天帝宫只有两趟公交车,早上九点过去,晚上五点回来。 观音山你到了山脚下还得搭车,不然爬也要半天才能爬上去。 来回都不方便,你坐我的车,你能保证你在一天之内,把要去的地方去完,晚上十点之前给你安全送回来!” 他说得也对啊,那么多要去的地方,算上路程的话,一天肯定回不来。就算只去观音山和天帝宫,晚上能不能搭上公交滚回来都难说。 可是搭他的车,我们应该还没有熟到可以随便搭车的地步。 他看出我的顾虑,吊儿郎当地笑笑:“上车,你付车费,来回三百。” 来回三百,也不贵。 付了车费那这车就不算蹭了,算光明正大的打车! 我精明的立马上车,花钱的车坐着就是有底气! 上了车,我拿出手机打算给他转钱,然而却发现,没他好友…… 尴尬了。 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我才不好意思地问他联系方式。 他打开私人社交账号二维码,给我扫了一下。 加上好友,我麻溜地把钱转给了他。 他也麻溜地收了账。 四月的观音山生机勃勃,连空气都是草木芳香。 陆锦年带我从上山的水泥道驱车爬上了山顶,不费工夫就把我拉到了寺庙大门口。 进了观音庙,他在一边找得道高僧求开光平安符,我则在殿内心怀敬畏地上香叩拜。 叩完我去找高僧求香灰,高僧一脸和蔼地从观音像正前方的香炉里取了一小撮给我。 我赶紧用玻璃瓶装好,宝贝得揣进口袋。 看见陆锦年手里已经求好的红布袋,我这才明白原来他说要上观音山求平安符不是骗我的……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我这个想法从头到尾都不对。 他为什么要骗我,难道是车子油多闲的? 随后我们又去了天帝宫。 他陪我一起给天帝上了香,然后等着我去求香灰。 临走我又看见了偏殿有供财神,于是,我很正直地直奔财神殿去,上香,老老实实磕头! 他见到,不禁轻笑:“你还信这个?” 我一边心里默念:“财神爷保佑我,财神爷保佑我,要发财要发财要发财。” 一边简单敷衍他:“那当然,五湖四海皆财友嘛!” 说完,我好奇朝他看过去:“你是做生意的,不来拜拜?” 他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那个,我家有供,我爸每天早上都起来给他上香,今天我就先不拜了。” 哦,原来不是不信,是自己家供了。 不过也正常,生意人嘛,不拜谁也不能不拜财神啊! 拜完观音庙与天帝宫,已经到中午了。 我们俩在乡下路边随便吃了碗饺子,然后接着赶路。 一路上又拜了三清四御,连鬼山我都进去拜了。 最后一站正是鬼山,鬼山的正殿有尊七八米高的酆都大帝神像。 我想着来都来了,先拜没坏处。 毕竟拜牌位与拜神宫内的神像差距蛮大。 拜众位神的手势也不一样,我这一路走一路拜,手都快抽筋了。 “你要这么多香灰做什么?” 我把酆都大帝面前香炉里的香灰捏出来一些放进单独的玻璃瓶里,淡定回答:“辟邪保平安啊!” 他皱皱眉,好笑出声:“这样?也对,你们家的传统多,对这一门道了解深。” 我看了眼外面已经沉下的天色,着急催促:“咱们快走吧,等会儿天黑了,乡下路不好走,容易阴沟翻车。” 他深深瞧了我一眼,唇角含笑:“好。” 一路上他倒是找了话题和我聊天,但我完全没心思搭理他。 我在想,龙玦回家了么。 龙玦回家如果看不见我,会不会担心。 我在外浪了一天,回去要怎么和龙玦交代…… 终于,半夜十点,陆锦年顺利把我送回了家。 一到家门口,我就急匆匆地下车。 然而还没等我跑出去,陆锦年就也下了车,挡在了我面前。 “宸宸似乎很着急回来。”他笑眼盈盈地问,皎皎月光洒在他本就俊朗的侧容上,更添了几分英气与温柔。 但是,面对这么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大帅哥的男人……我实在没啥兴趣欣赏他的美貌。 屁话,我肯定着急回家啊,要是龙玦那个大魔王回来看不见我,说不准会怎么找我兴师问罪呢! “我家养了小宠物,我着急回去喂他,要不然他饿了会拆家!” 天知道我是怎么脑抽想到这个理由的。 但幸亏他并没有不识趣地追究是什么宠物,只是淡淡一笑,不然我还真答不上来。 “今天的确太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红盒子,递给我,眉眼俱笑:“给我妈求平安符的时候,顺手给你也求了个。” 平安符…… 我望着那只红盒子百思不得其解,无缘无故地送我平安符干什么? 我不太喜欢要别人的东西,正打算开口拒绝,突然感到背后一凉,好像有杀气…… 扭头望过去,还真瞧见那抹熟悉的人影立在大门外,一张老脸笼罩着森冷的寒气阴影,刀子般的眼神都快要将陆锦年生剥活剐了…… 对上我茫然的目光,他冷哼一声,一甩大袖,消失在了门口。 完了,这算是……捉奸在门前? “我不要!”我一把将陆锦年的东西推回去,忽略陆锦年眼底的沉黯,拔腿就往家里跑。 推开没上锁的大门,我跑进去不忘反手把大门紧闭插上。 看见龙玦的背影出现在桃树下,我连忙跑过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有点小激动:“你回来啦。” 他侧首,冷冷瞥了我一眼:“那个男人是谁?” 这质问的语气,还真像是抓到我给他戴绿帽子了。 我无奈叹气:“小学同学,蹭他的车出去办事。” 他半信半疑,眯了眯幽深的眸:“办什么事?” 我心虚了一下,随即认真道:“去拜佛了,给我爸求平安符!” 他闻言眼底的光更寒冽了,一双寒潭般的眸子恍若浸了凛冬的冰湖水:“本王保不了你爸平安?你还要出去求神拜佛?” “我、我……”我顿时语塞,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 可我本来是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的,现在如果照实说了,东西送出去岂不是就没欣喜感了?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用什么借口忽悠他。 倒是他,突然捂着胸口闷哼了一声。 也是这声闷哼,才让我留意到他肩上有血…… “龙玦你伤……” 他突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冰凉的手指紧紧包裹住我的拳头,眼神柔和了些:“小伤,不用担心。” “可……”我正要反驳他来着。 岂料树影黑暗中突然走出了一名身穿紫裙,长发披肩,鬓角盘着银蛇头饰的娇俏女人—— “呦,这位就是龙王大人新娶的龙娘娘?” 声音酥软,传入人耳中,一字一句好似是落在了人心尖,挠得人心痒痒。 和龙玦一样是古代人的装扮,只不过她的打扮,更像是电视剧里吸人精魄的妖精。 飘逸轻透的紫色纱衣,纱衣下,一把细腰被腰带勒的手可盈握。 绣着蛇鳞的裙子开叉至腰胯,行走间隐约可见那条雪白笔直的诱人大长腿—— 十指纤纤,指尖染着丹红,上挑的美人眼画着夸张的紫色眼影,高鼻红唇,长发被风扬的飘摇。 婀娜多姿的走到龙玦身畔,本能的与龙玦亲近,朱唇往龙玦脖子上轻吐热息,烈焰红唇一张一合:“龙王陛下,有事禀报。” 简单八个字,就引得龙玦扫去余光。 然后放开了我的手。 我有点懵,瞧了那妖精一阵,又瞧向龙玦…… 啥情况? “你先回屋休息,我出去一趟。”他丢下我就又要走。 “深更半夜你往哪跑?”我本能的追了他两步,“嗳你的伤,先处理了再走呗!” 那一身紫的妖精突然挡在了我面前,眼带嘲弄,软语撩人:“不必费心,龙王大人的伤,我能治,比你那些只会让大人伤势更严重的破药管用一百倍。” 故意倾身往我耳边压了压,灼热的吐息擦过我的耳垂,令我下意识心生厌恶。 “毕竟,以往龙王陛下的伤,都是我亲手处理的……” 我心头一凉,抬眼,却对上她挑衅的眼神。 “再见了,小娘娘。”她讥讽一笑,旋即也消失在了院子里。 第64章 本王想杀人 以往龙玦的伤都是她处理的,那她们的关系……的确很亲近。 不过她说的让龙玦伤势更严重的破药…… 我早就想到人用的药可能对龙玦没什么作用,但龙玦一直表现得好像药真的有作用,现在仔细想想,我上纲上线地给龙玦换了这么多天的伤药,龙玦的伤的确恢复极慢。 都这么久了,伤口还没有愈合的趋势。 只是结了痂,不流血了而已。 我自以为是在对龙玦好,实际上却是在拖累他…… 现在有人能好好帮他处理伤势了,我该放心才对。 只不过,为什么看他毫无留恋地扬长而去,我会感到失落呢。 也许是我平时太孤单了,好不容易有个伴,现在这个伴又找到了更好的伴,没那么多时间和我说话了,我刚碰到这个情况,还有些不习惯吧。 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适应了。 以前,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想通后,我进屋先把背包放下,再将十来个小玻璃瓶整整齐齐放在抽屉里。 跑了一天,洗个澡解乏。 洗完换了身干净的粉红长睡裙。 没等他,直接关灯睡了。 反正他今晚还会不会回来都难说,我累一天了,熬夜等他没必要。 但闭上眼睛,满脑子却都是他的身影。 挥之不去。 我甚至都开始怀念他的体温了。 以往这个时候他估计早就在我身后搂着我睡觉了……现在背后凉凉的,什么都没有,还真有些、不自在。 人心还真是奇怪,他在的时候,我躲他畏他疏远他,他不在的时候,我又想他怀里的檀香,心口的余温。 也许是和他在一起有点久,被他养成习惯了……乍一改变,肯定要不舒服一段时间。 闭上眼睛,我努力在心底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很困,需要睡觉,说不定适应一晚上,以后就好过了。 可睡着睡着,我的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出那妖精趴在他肩头暧昧吐气撩拨他的画面。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我翻来覆去折腾得眼皮都睁不开,头都疼了。 而正当我捏着被子心情越来越暴躁时…… 床外侧突然沉了下。 木床传来极轻的一声咯吱。 然后是那熟悉的怀抱贴了过来,暖意如潮水,温柔包裹住我整副僵硬身躯。 我愣了下,睁开眼,双目瞪大。 “你、回来了?” 他轻吐兰息:“何时说过不回来?” 我哽住,没说话。 他接着却像受了委屈般抱怨:“都不等本王?本王还以为你看见本王会第一时间冲上来给本王上药。本王的肩膀,刀口很深,都伤到骨头了,本王现在抱你,都觉得艰难。” 我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下就噌的一下坐起身,想也不想就焦急伸手去检查他伤势。 扒开他滚金玄色龙纹古袍的领口,果然见到他肩膀上,锁骨旁都是血…… 血渗透了两层里衣,外面罩着的大袍厚重,所以只瞧见了衣肩有条明显的刀具砍口,砍口里有血渗出来。 因为袍子衣料的缘故,并没有透出大片血色,故一眼瞧过去,也根本预测不到衣下的伤究竟有多严重…… 手指碰到了他的血,我惊惶无措:“怎、怎么还没有处理?那个女人不是说,她会帮你处理伤口吗?” 他蹙眉,坐起身,面色冷俊,“本王的身体,岂是什么东西想碰就能碰的?” 我不解:“可是你之前的伤,不一直都是她处理的吗?” 他无奈阖目,叹口气:“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哽住,没时间多想,翻身下床正打算取药给他止血。 但,突然想到那女人说我的药只会让他伤势加重……虽然这句话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可药到底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还是得问清楚比较好。 “药房买的药,是不是效果不怎么样。你那里有没有效果更好的药膏,我给你上药?” 他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即从怀里取出一只很古典的小白玉瓷瓶,“用这个。” “好。”我麻利接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帮他解开衣带。 他肩上的衣服都卡进血肉里了,我剥的时候格外小心,生怕让他疼得受不住。 破碎的衣角一点点从伤口里扯出来,这伤口,我光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替他疼。 “要是实在受不了,我给你找条毛巾咬在嘴里吧?”我看着面无表情的他,突然心疼。 他肯定是被疼麻了,脸上表情都失控了! 当男人太不容易了,疼都不能喊出声…… 这男人平时清贵惯了,他一定是不想在我面前折面子才这么强撑…… 我的脑子里飞速闪过无数个揣测时,他忽回头,瞥了我一眼,然后大手带着我的手,猛地一拉—— 生生把衣角从他伤口里扯拽了出来! “啊疼!”我惊恐地别过头颤巍巍大叫一声。 他僵住,半晌,无奈问我:“疼的是我,你叫什么?” 我还攥着他的衣服,拧巴的拖着哭腔:“我替你叫的。” 他:“……” 揉揉额,他心累地叹口气,“笨蛋。” 我撒开他的衣服,不敢耽搁,用干净毛巾给他肩上那道新伤口清理血迹。 轻手把伤口附近的鲜血擦拭干净。 我打开药瓶,用指腹抹了一小坨药膏往他伤口送去。 “伤口这么深,真的不需要缝针?用药膏真的有用吗?”我忧心忡忡。 他镇定自若:“这药膏里有千年灵芝,万年护魂草,治愈力极强。别说是刀伤,就算是胳膊卸掉一只,抹上也能重新接上,伤口愈合毫无痕迹。” “这药这么厉害?”我震惊不已,也放心了,“那你背上的雷击伤能治好吗?” “能。” “可,你既然有这么厉害的伤药,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我不明白看着他侧脸,低声喃喃:“你早拿出来,我就不会给你用那些只会让你伤势加重的药物了!” 他沉默片刻,忽抬头,眸若繁星,璀璨熠熠:“本王为什么不拿出来,你心里不明白吗?” 我一顿:“啊?” 他陡然一条胳膊揽过我,收进怀中,俊俏的脸庞顺势埋进我胸口,浅浅一叹: “我若不借着上药的幌子要你亲近,还能用什么办法,让你每天晚上准时出现在我眼前?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再见到你。” 他的话,像春天里冰冰凉凉的小雨,一点一点打在心尖,表面薄凉,实则早已溅乱了我的心漪。 他说他只是为了见到我,这句话好像夹杂着无尽的酸楚…… 我为什么总觉他在某些时候,似乎对我有很浓重的感情…… “你就算不用这个借口,你叫我,我也能准时出现的。”我心情复杂地轻声说。 他埋在我身上深呼吸:“主动与被动,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只有让你主动摸了,主动碰了,主动放松戒备,主动靠近我,才能让你亲自试一试,我到底是不是凶悍吃人的妖龙。 你现在不是已经心中有底了么?你不怕我了。” “但如果我一直不知道那药对你没作用,反而还会带来负面影响,一直每天给你用,让你难受呢……你这行为和自残有什么区别?” “皮外伤,忍忍就过去了,我小时候受过的伤比这严重一千倍,那时候也没有药止痛止血,全凭着自己的求生意念强撑,后来,不还是撑下来了么?夫人还小,没经过大风大浪,这种小事,的确不值挂齿。” 我拧着眉,继续给他细致的上药:“你小时候……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他靠在我怀里没隐瞒,平静说:“因为我自幼就有一身所有人觊觎的力量,我的亲生父亲为了得到我身上的力量,把我当做了禁奴。 我幼年,几万个日夜里,从没睡过一次好觉。 后来他们被仇家消灭,我被仇家带走,可我却觉得那是解脱。 至少在那里的每个夜晚,我耳边都是安安静静的。 至少他们的每一次发作,都不是毫无征兆,至少……” 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感受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微微颤抖,果断阻止他自揭伤疤,“不提了。都过去了。” 没想到他小时候竟然过得这么苦,我就不该嘴欠问他! “我帮你,把后背上的伤也一并上药吧?”我放低声问。 他安静下来,颔首。 我抬手力度很轻的帮他把药膏抹进伤肉里:“用这药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明天。” “这么快?” “仙药。” “哦。” 我正用心的给他上药,突然怀里的人启唇:“在外面我不是故意给你甩脸色。” 我顿住。 他这是在道歉? 他把我抱的紧些:“本王最近有点妖性大发。” 我:“啊?” 确定不是兽性大发? 他好看的眉头拧成一团,压低嗓音,仿佛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本王,想杀人。” “……” 第65章 想死还是离开他,自己选! 还真是妖性大发! 我赶紧抱住他:“别别别,你、你现在还在我家呢,你身边只有我,你想杀人也只能杀我,你杀了我就没人给你暖被窝了!” 他猛呛了声,半晌,才反问:“确定不是本王给你暖被窝?”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尴尬地干笑笑:“哈那个,也没区别……” 他紧皱的眉心终于舒展开了几分,沉声威胁:“不想见到本王妖性大发,那就,给本王安分些,别动不动往外跑!别离本王,那么远。” 敢情这还是惦记着我在外浪了一天的账啊! 我点点头:“我安分,我一定安分!”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本王的?”他闭着眼,嗓音压轻。 我立即回了句:“没有啊!” 他好像在期待什么,听到答案,明显失落。 “处理完了吗?” “完了完了。”我把药膏放回桌子上,本来想帮他穿好衣裳的,可却被他拦腰抱了过去,压回床上:“处理完了就睡觉!” 可他衣服还没有穿上呢…… 少了几层衣物隔在中间,我的耳朵贴着他结实有伤疤的胸膛,里面的心跳声,听的更清楚了。 “不穿衣服,被子会不会蹭到你的伤口?”我担心问。 他阖目淡淡:“比起被子,你蹭到我伤口的风险更大。” 我噎住。 不穿就不穿呗,咋还人身攻击呢! —— 次日。 早上一起床就没看见龙玦。 我穿好衣服下楼找人,刚进院子,就听见昨晚那道软媚酥麻的嗓音从正前方袅袅传来—— “这位小娘娘可是远近闻名的灾星,当初那死道士算计陛下,陛下刚受了天雷,神志不清,这小娘娘身上又藏着大量的合欢香,陛下是糊里糊涂和这小娘娘在一起的。 现在,真相大白,陛下难不成真要和这位小娘娘做夫妻,将就下去?” 我那晚的嫁衣上藏了香? 我心头狠狠抽了下。 柳树下的男人背对着我而立,似乎在低头瞧什么东西,淡淡说了句:“本王的事,何时轮着你插嘴了?” 紫衣女妖媚骨天成地绕到龙玦另一边,抬起胳膊,倚在龙玦肩上,巧笑嫣然的说: “奴家这是关心陛下嘛,陛下慈悲,不忍心杀了她,既如此,她身上的清气那么浓郁,不如养着她,当件玩物,等过两年,陛下玩腻了,就可把她……” 说着她比手刀,往脖子上一抹。 笑起来,紫瞳妖的能勾魂。 她说的是,杀了我? 我脚下一踉跄,差点吓瘫! 心下骇然,一时整颗心都仓皇大乱了…… “哎,自从十年前,奴为陛下挡了一掌,这内伤至今都未痊愈。陛下重情,奴知这十年来陛下一直在为奴寻找清气治愈旧伤。小娘娘,倒真是天生的清气容器……” 听不下去了! 再听约莫更狗血的就要出来了…… 她接下来会不会说,龙玦之所以养着我就是为了给她疗伤? 呸,我才不信,龙玦要真是对我有所图,就不会付出真感情。 他重伤在身烧到发迷糊的时候还知道搂着我口口声声询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宁肯相信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妖孽,也不相信他会干养着我给别的女人当药物的事。 这个紫衣妖怪动不动就当着我的面往龙玦身上蹭,八成是对龙玦有意思,拿我当情敌了。 误伤,妥妥是误伤! 我紧张的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劝说自己。 回到房间坐在镜子前梳头发,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情稳定下来,龙玦竟过来了。 “今天醒的挺早。”他将一束金银花插在了镜子旁的花瓶里。 我看他换了件新袍子,金边祥云纹的袖口还沾着几滴露水,深吸一口气,还是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从哪摘得金银花,开得还挺好。” 他插好花,说:“北边田头就有,想着夫人应该喜欢,就摘了些回来。” 我挽好头发和他交代:“前天村长媳妇来找我了,在我家门口撞了墙。” 他丝毫不惊讶:“没死。” 我点头:“没撞死,但是我受不了她一直那么闹,就把你给的符给她女儿了。” “出气了吗?” 说起这个我就心情好:“出气了,我让村长也躺了一晚上的棺材!” 他欣慰的嗯了声,“过一段时间我设法让你的亲奶奶再闹一闹,争取让你有机会把你亲妈也推棺材里体验一夜。” 我听得两眼放光:“还可以这样啊!” 他见我一副没出息的亢奋模样,无奈伸手捏了捏我眉心,“当然可以,我是你夫君,给你搭桥铺路是义务。” 我对上他真挚澄澈的目光,瞧得出来,他不是在骗我。 但他刚才也没有反驳那个女妖的话…… “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小姐姐……是谁?”我终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他。 他理了理广袖风轻云淡:“妩媚,是个蛇妖,性情狡黠,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尽量别和她有交流,她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默默噎了口口水,他和那个女妖,果然是有恩怨情仇在的! 那她刚才说出那番话,也不奇怪了。 “这条手链,以前没见你戴过。”他忽然瞧见我面前放着的那条红绳转运珠手链。 我失落叹气:“这是我妈给我求的转运珠,我小时候总生病,我妈不放心,就去寺庙里求了一条开过光的手绳。 这手绳我从周岁起就带着,结果后来上小学,被宋译给偷拿走了。还说呢,为了换回这条手绳,让谢沐瑶占便宜了!” “转运珠,有保平安的寓意。现在回来了也好。”他拿起那条红手绳,突然和我说:“本王看这手绳挺顺眼,不如送本王?” 我意外的啊了声:“你想要啊?” 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眯了眯:“夫人舍不得?” “那倒不是。”我从他手里取过转运珠,亲手给他戴上:“就是觉得这条已经旧了,你合眼缘的话,就先带着吧。” 反正过两天就能换新的了。 他戴上红手绳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李爻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第一笔生意算是了结了。” 我惊讶抬头:“不是说过一个星期再结账?” 他抬手摸了摸腕上的转运珠,眼里流露出极为珍惜的神色,“已经过去三天了,他女朋友是否恢复正常他自己最清楚。把东西送过来也是应该的。” 提到他那个女朋友,我还是为阿月依的死感到不值,“阿月依死了,他们倒好,前世今生,金玉良缘,两辈子圆满,而阿月依现在却连个渣都不剩了。 上辈子她也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遇见他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管是阳债还是阴债,到头来都得偿还。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怎知他们这辈子就会圆满了。” 我提起兴致:“什么意思?” 龙玦淡漠:“意思就是李爻这辈子会有半生的时间,坐在轮椅上。徐楠轻这辈子必须得供着自己的牌位才能顺利活到寿终正寝。 他们会有两个孩子,但都是讨债鬼,我算了下李爻这辈子的命格,过几年他命里会出现一名偏桃花,那名偏桃花卷走他的全部家当,还导致徐楠轻性情大变,他们这辈子注定只能做怨偶。” 我听的一阵唏嘘:“这算是报应吗?” 龙玦嗯了声:“其实从这辈子的李爻对待徐楠轻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这一世两人生活的环境与上一世不同,心态也会有一些相应的变化。 上辈子的阿云依对阿丘而言,是唯一的选择,是仅有的伴侣,是必须要相守一生一世,搭伙过日子必须将就的伴侣。 加上阿云依当初的确对阿丘有些情义在,所以在那种环境下,阿丘能做到一世只爱妻子。 现在不同了,现在徐楠轻与李爻的恋爱并没有太多感情催化,一切只因为合适。 连妻子口中秽物都不愿意帮忙清理,他们之间又有多少真情在。” 我昂头看天,无尽感慨:“所以转世重来,就是真的从头来过了。前世今生的美好爱恋只存在于故事里,转世是转世,前生是前生。一切都是会变的,而诱导其变化的原因,忒多。” 怪不得神话传说里,有的人上辈子是土匪,下辈子是和尚呢! “白鳞宸。” “啊?” 我下意识答了一声,朝他望过去,却突然眼前一阵强光,刺的我整个大脑都空白了! 下一秒,我两眼一闭朝旁边倒过去。 一个温暖的怀抱及时接住了我。 “转世重来,的确会变。不过无妨,我没变就好。” 我感觉有什么力量渗进了我的眉心,刺得我全身阵阵火燎的疼…… 隐约间,我朦胧睁眼,仿佛置身滔天火海里—— 我的四面八方都被火龙包围缠绕,我看见我的身体一点点龟裂,皮肤上攀满可怕的裂痕,裂痕里还冒着愈加强烈的金光…… 我很疼,但我却不能动弹,连眼泪都不得坠下一颗。 有道声音,推开重重火光云海,如碧海仙鸣从远古袭来: “生而为万灵,理应为众生而献祭吾之所有。不可,存私欲。” “弃你,万不得已,可不弃你,我欺天,也负地……” 突兀的一声沙哑呐喊响起,震得我一身残魂骇然颤抖: “我不许你走!你可有听见?你若敢走,我杀遍冥府地狱,毁了你所在意的众生!” “我这么努力的找你,你可有感应到,哪怕出现一瞬,给我个希望也好……” “呵,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耳边不知是哪个疯子又哭又笑,嗓子嘶哑如魔音,听的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鳞儿以为本王为何还留着你?一个丑八怪,本王又不是眼瞎,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本王早就宰了你,给妩媚入药了!” 骤然惊醒,身上已是一层冷汗。 我抓着被子弹坐起身,看看床头的小闹钟,下午一点零一分。 起猛了! 我扯过被子果断的又躺回了床上。 我觉得我肯定是早上被那条蛇妖的话给吓懵了,要不然也不会睡个午觉还能梦见龙玦搂着那条风情万种的蛇,在我面前疯狂上演回家的诱惑…… 啊不,是药丸的诱惑! 傍晚,龙玦又消失没影了。 盲猜是昨天的架没打完,又去了。 真是一生要强的龙王大人啊! 我闲着无聊找了个鱼竿在家附近的水塘边上钓鱼。 等了半个小时,鱼没等上钩,却等来了那条风情万种的蛇…… 彼时,我眼睁睁的盯着水面,看着身后那抹紫色慢步逼近,然后朝我伸出了罪恶的小手—— 就在她要使劲的那一刻,我突然扭头,吓得她伸过来的手顿时狂抖。 像得了帕金森。 她迅速收回了那只发抖的手,藏在身后,假装什么也没干。 脸上神情淡淡,毫无半分被发现的心虚与慌张。 目光灼灼的瞪着我,眼底一片不甘。 拿着鱼竿的我内心不由敬佩:这心理素质真好! “你干什么?”我警惕的站起身,往岸边靠靠。 她自然也看破了我的意思,本就妖媚的小脸上添了几分赤裸裸的厌恶,上来就直奔主题:“想死还是离开龙王陛下,你选一个!” 第66章 猜他选谁 一来就问这么劲爆的问题,够直白! 我把鱼竿往旁边草地一插,有勇气的反问:“我要是不离开龙玦呢?” 紫衣蛇妖目光一凛:“那就死!” 我瞧了她一眼,睿智挑破:“你要是真敢这么做,龙玦如果真允许你这么做,你今天就不会特意来找我一趟了。按照你的本事,我一个人,你弄死我之前不需要和我说一句废话。” 蛇妖后背绷紧,眯了眯一双勾魂的美人眼,蓦然发笑:“哈哈,没想到,今天遇见一个长脑子的! 嗯对,我的确不方便对你动手,毕竟,陛下太了解我了,若是以我之手亲自弄死你,他必然能看出破绽。” “但……”蛇妖故意拉长音,勾着我的好奇心,傲娇的昂了昂下巴,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如果,是其他妖怪贪图你身上的清气,把你分食入腹……” 后面的话她故意停顿没有再说,给我留够了想象的空间。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暗示我她可以指使别的妖杀我。 我依旧一脸无所谓:“没事,我觉得龙玦罩得住我!” 笑话,我可是见过龙玦手撕那条红环蛇的名场面,那蛇都快成仙了,到头来还是被龙玦剥了皮。 龙玦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他能在本地建庙享受香火供奉这么多年,附近的妖魔鬼怪估摸早就被他收拾服帖了。 见吓不到我,蛇妖当即怒喝:“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只是那些卑微的人类送给龙王爷的祭品,还真把自己当做龙娘娘了,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看看你脸上的这块脏东西有多恶心!” 她是懂往人伤口撒盐的。 我装作不生气,直接怼了回去:“恶心又怎样,我再恶心龙玦也不会嫌弃。” “那只是你以为而已。”蛇妖信步走到我跟前,眼神充满敌意的凝视着我,“龙王陛下的确不嫌弃你的疤,但你或许,不该以此为荣。因为,没人会在意一个祭品的美丑。” 我别过头不再看她。 她却亦步亦趋的咄咄逼人,“我给你说说,我和龙王陛下的故事吧。” “二十年前,龙王陛下落脚桃花镇,成为了方圆百里妖魔鬼怪人人忌惮的龙王爷。那时候不少妖魔都对龙王陛下心怀不满,想要抢占龙王庙,独吞庙内香火。我也是其中之一。” “十六年前我单挑龙王陛下,结果却连龙王庙的门都没进去。我回到家,遭到青蛇前夫的残忍迫害,他吸取了我的五百年修为,还吞了我的内丹,把我打的半死不活,扔在了龙王庙附近的树林子里。” “恰巧,那天我遇见了一个下田干活的老汉,那老汉看我是珍稀品种,就要剥了我的蛇皮,挖了我的蛇胆。生死关头,是龙王陛下及时出手相救,才让我逃过一劫。” “我拖着重伤累累的身体,爬去了龙王庙,决定与龙王大人签订主仆契约。从那天开始,我就是龙王陛下身边唯一的侍从,他帮我疗伤,给我报仇,挖了负心汉胸腔里的内丹还给我。” “而我也在朝朝暮暮的相处中,对龙王陛下生了情愫。十年前,龙王陛下被蟒妖围攻,是我替龙王陛下挡了一掌,震裂了魂魄。龙王陛下当时承诺,一定会找到灵药帮我治好魂魄。” “如今,他留下了你,你身上清气这么重,很适合给我做药引子。” 我压下心底的微微颤动,冷声道:“你怎么确定,龙玦留着我就是为了你呢?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蛇妖挑眉,自信满满,“我再和你说一件事,说完你或许就嘴硬不下去了!” 抬起纤纤玉指摸了摸脸颊,她故作羞涩:“十年前我不小心中了蝎子毒,半张脸都烂掉了。龙王陛下当即就找来了天底下治脸最好的药,把我的脸修复如初了。 你脸上的疤,龙王陛下能治,但他却没有出手,你猜为什么?” 什么…… 龙玦能治我的脸? 我半信半疑:“为什么?” 蛇妖邪魅的眨了眨眼,“我说过啊,因为没人会在意一个祭品的美丑,有没有瑕疵。” 虽然我本来就没奢望龙玦对我,能像普通的夫妻那样,相互扶持,执手前行,交付真心……可她得意的说出祭品两个字时,我的心还是本能的一阵撕疼…… 瞧我沉默了,蛇妖乘胜追击:“早上的话,你听见了。他没反驳,我以为你该识趣的。或许他现在对你不错,让你产生了错觉,可人不能总活在梦里。 那天晚上要不是龙王陛下身负重伤神志不清,又被你身上的大量迷香诱惑,他根本不屑碰你! 你知道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类,你身上有清气,清气至清至纯,比仙气还能让妖鬼疯魔。 你就是个天生的清气容器,如果把你炼成仙丹,吃下去,立地成神也未尝不行。 要不是你还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他堂堂龙王爷,已经修成仙的龙王爷,怎么会对你一个凡人感兴趣。你要什么没什么,人的眼光尚且瞧不上,更何况是龙仙。” 我彻底僵在了原地,她故意凑近,附在我耳边道:“认清现实,你全身上下,哪一处,有让男人迷恋的魅力?他只不过是闲着没事,玩玩而已,你要是当真了,可就丢人了。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是特别相信,没事,接下来的几天,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她说完,还意味深长的拍拍我肩膀,“你和龙王陛下才认识多久,龙王陛下可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我和龙王陛下已经认识二十年了,你说,他在面对我俩都需要他的情况下,会选谁?” 我大脑空白的愣瞧着她,只见她不疾不徐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合拢莲花状的特殊匕首,下一秒,匕首往心口狠狠一捅,玉指捏动刀把的机关,捅进血肉里的莲花骤然绽放,花刃旋转,削破心脏…… 蛇妖脸一白,猛地噗嗤一口血喷出来。 接着在我震惊的目光下,抬掌狠狠朝我胸口袭来—— 一掌落在我心脏处,我顿时疼得头皮一麻,心房像要顷刻四分五裂…… “此乃蝎王之毒,三日之内没有解药,会时感心痛,苦不堪言,不过毒性也只持续三天。你我三日为期,我保证让你在三天之内,认清龙王陛下的真心!而这三日苦楚,就当是我给你长记性了!” “此毒初期,隐晦至极,唯有亲近之人相拥而眠方能有所察觉,你就算是告诉龙王陛下你中毒了,一时半会他也感应不出来,所以我劝你还是少费口舌! 你应该也想看看,与自己同床共枕这么久的男人,对自己究竟有没有一丝真情吧!” 她说完,得意的猖狂笑了起来,捂着重伤的心口,一挥紫袖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捂住心底渐渐平静下来的躁动,看着蛇妖消失的方向,心绪大乱。 是在意他到底有没有对我用过真心吗? 可我最初的目标,不是尽量不惹他,早日摆脱他么…… 为什么此刻却本能的在意这场赌的答案。 晚上龙玦回来已经是入夜八点了。 我还坐在桌子前无聊的搅动杯子里奶茶,直到一双手从后帮我整理脖子上的凌乱长发,我才察觉到他的出现。 他今晚的脸色不太好,也许是打架没打爽。 没等我和他说话,他就提出累了想休息。 于是我就像往常一样被他拉到床上陪睡了。 只不过,躺在床上他反而没有立即入睡,而是撑着脑袋心不在焉的翻着一本论语书看。 我没多说话,想着他都已经回来了,睡一夜或许他就能察觉到我中毒的事情。 但那个蛇妖今天下那么大的手笔,把自己的心都掏了,今晚八成是要搞事情的。 “在想什么?”他突然出声问。 我心虚的僵了僵,抓着被子昂头,盯着他那张俊逸无双的帅脸,突然一个念头一晃而过:“你本事那么大,可不可以帮我把脸上的疤弄掉?” 他本是清明的眸子忽冷,抬起视线瞧过来:“怎么突然想到祛疤了?” 我懦懦道:“我是女孩嘛,女孩谁愿意脸上顶着一块这么恶心的疤,别人看见,会不喜欢的。” 他的脸色比刚回来还不好,放下书,不知怎么就生气了:“本王没办法,有办法也不给你用!” 我心跳骤快,不怕死的追问:“为什么啊!” 他紧紧捏着书,脸黑了一大半:“本王做事,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我瞧着他满脸的寒意,与那疏远冷漠的目光,心头一丝丝酸痛渗了出来,渐渐爬满整颗心脏。 真的是不屑为祭品浪费法力吗? 看来近来真是他好脸给多了,以至于我连我们之间的鸿沟都忘记了…… 我失落的缩了缩身体,闭眼睡觉。 他在我身侧没有再弄出什么声响,只是呼吸声很重,像是气得不轻。 我就不懂了,只是请他帮我治脸,他至于这么生气吗。 要生气也该是我生才对! 八点半,我本来都要睡着了,谁知胸口的毒发作起来了,整颗心短短几秒钟就像是被无数根针扎透了一样…… 我习惯性地伸手抓他袖子。 但在此刻,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东西倾倒的杂乱声,接着就是那蛇妖凄惨的嗓音:“陛下,救我,我被千叶莲刀伤了心脉……” 床上的人沉默一阵,翻身下床。 我从被窝里伸出手,及时抓住了他的袖子:“别走……” 他连一个余光都没给我,两秒后,把袖子抽走,“别闹,本王很快就回来。” 接着就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我咬咬唇,心一横脑子一热就冲他的背影喊了声:“我也心口疼!” 话出口,老脸霎时滚烫。 奈何这股子烫意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某人兜头一瓢凉水浇的透心凉,“白鳞宸,演技过了。” 我:“……” 你才演了,你全家都演! 一生气,我心口更痛了。 那毒还是有点厉害的,发作起来不但让人觉得心脏麻木刺痛,连胃里都是翻江倒海,五脏六腑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住了一般,一汩汩难受到极致的感觉冲击头颅,连带着脑壳,都闷疼。 我想过下床主动去找龙玦求救,可我稍动一下,脑子就晕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出这间房,下楼去寻人了…… 疼到我受不住时,我只能身子一歪,倒在床上默默承受…… 呻吟声被痛感淹没,我觉得天在晃,地在摇,身体被层层湿意覆盖……说不上的痛苦程度…… 龙玦,就算看在我们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的……朋友关系份上,你也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不是说,以后会保护我吗? 果然是宁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嘴! 整整一夜,我有大半夜都是在苦痛中熬过去的。 可能是痛麻了。 夜中睡醒,我总觉得心底阵阵酸涩。 蛇妖不讲武德,早知道这么痛,鬼要和她打赌! 我和龙玦感情深浅我自己不清楚吗……我的确就是个祭品啊。 但现在他恰好有兴趣想养着我。 虽说当祭品风险太大,我根本预料不到他什么时候会对我丧失兴趣,不再养我,准备刀了我。 可如果,我学着讨他开心,刻意顺着他,他说不准会大发慈悲,看在我听话的份上,让我多活几年…… 再说,我们之间还有个三年之约呢,三年一到,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不对,现在还有,两年十个月…… 也许有些心思,从头到尾都不该有…… 好不容易,这一夜算是过去了。 我有点佩服他们妖怪的毒,晚上能把人毒的欲仙欲死,早上起来却还能令人红光满面,一点生过病的样子都没有。 我想好了,我要毁约! 太疼了,我去求求龙玦,说不定他还能帮我把毒解了。 而当我火急火燎的下楼去院子里找龙玦时,那蛇妖正拿着一件墨色披风,满眼爱意的温柔给龙玦披上…… 看见此刻已经完好无损的蛇妖,我就不自觉想起,昨晚一整夜,他应该就和蛇妖在一起吧。 今早能见到这么温馨的一幕场面,看来昨晚他俩,处的不错。 手有点抖,应该是中毒的后遗症。 心也疼……这毒真毒啊! 也好,蛇妖在,那就当场对质吧! 我果断跑到龙玦背后,可有一瞬间,我却有种自己撞进了画中的错觉…… 杨柳依依,美人相伴,红袖添衣,诗情画意。 虽然他俩画风不太搭,但不影响气氛里冒粉红泡泡…… “龙玦,我有事和你说……”我疾声开口。 可他听见我的声音,连头都没回,果断抬步走了。 我着急,没出息的眼角也湿了:“龙玦,你身边的这个女人给我下……” 毒字还没说出来,我就觉得喉头一阵堵痛。 视线落到搀扶他离开的紫衣蛇妖身上,那蛇妖回头,朝我勾起了一抹挑衅的笑意。 是她。 我突然没声,那人也没管我。 倒是蛇妖,妩媚一笑:“陛下莫怪奴自作主张,奴还是觉得,小娘娘现在不要说话比较好。” 第67章 感情危机 她都告诉龙玦,她对我用法术了。 可龙玦呢,根本没管我…… 森冷浓烈的失落感兜头罩下来,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凉了。 尤其是心,凉的更透。 —— 我不知道龙玦为什么突然对我变了态度,也许真如蛇妖所说,我和她比起来,论与龙玦的交情不如她,论用处,也不如她。 她和龙玦之间是有主仆契的,她跟了龙玦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她还替龙玦挡过攻击,龙玦也替她疗过伤,治过脸。 或许这么多年来龙玦身边就仅有她一个女下属,两人朝夕相处的,她对龙玦产生好感,龙玦也难保对她真没意思…… 一男一女,相伴十多年,日久生情,那是水到渠成。 如果实情真是这样,我反而觉得心头好受些,毕竟我只是输给了他喜欢的人。 他如果对那蛇妖没意思……那就证明,我这个名义上的媳妇,连个外人都不如。 我以为忽略了他的身份,试着和他做一双普通人,我们俩就能平静的过完这三年…… 没想到,终归只是我的掩耳盗铃。 他和蛇妖一整天都没再出现。 期间我体内的毒发作了两次,但都是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奈何到了晚上,就要疼上大半夜。 我开始怀疑,如果我现在把中毒的事情告诉他,他会不会给我解毒。 昨晚毒发作时,我想的是,龙玦要是知道我被毒成这样,肯定会立马给我解毒安抚我。 今晚,我想的却是,三天总算是过去了一天两夜。 熬到天亮,磨盘给我发信息,说是上桥口那位烧琉璃的老爷爷今天终于开门了。 那位琉璃手艺师父是位八十九岁高龄的倔脾气老头,六十多岁没了老伴儿,八十岁没了儿子。 家里就只剩下他独身一人,生活比较随意。 口袋里有钱就关铺子睡大觉,口袋没钱了才会回琉璃铺烧点琉璃工艺品卖给小孩玩。 虽说他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口袋里没钱,可我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想要抓到他也不容易。 幸好有磨盘帮忙留意着,不然错过了今天,说不准又要等个天才能找到他人影。 上次在庙里求了香灰,拿到香灰还是第一步,下一步,得找手艺师父把香灰掺进琉璃内烧成珠子,串成手串…… “香灰琉璃手串,哈哈,近两年倒还真没接过这个生意了。” 我见到老爷爷时,老爷爷正在烧一朵玉兰花,听我要做香灰琉璃手串,就让我先选个颜色。 我在老爷爷那简易的设计本上翻了半天,终于一眼确定了一个款式颜色。 照片上的琉璃珠,晶莹剔透,是深夜的天空蓝,里面银光点点,是内敛的银光,不突兀,看着就像夜空星河璀璨。 很配龙玦那种性子冷的男人。 “要这个样式的。”我指着本子坚定道。 老爷爷分出余光看了一眼,笑吟吟道:“你可瞧仔细了,确定吗?下面有标价。” 我又看了看标价:“三千,一颗?” 老爷爷对我格外的和善:“是啊,一颗琉璃珠三千,琉璃本来就不是啥值钱东西,卖的就是个手艺!这珠子好看,但也贵啊,普通人谁愿意花三千块钱买一颗琉璃珠。” 说着还怕我没看清,老花镜挂在鼻梁上,抬起苍老目光,又一次提醒:“是一颗,不是一串哦!” “一颗三千块,的确很贵。”我拧眉。 老爷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吟吟道:“你再看看后面的,或许还有合你眼缘的,实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 “退而求其次。”我抿了抿唇,觉得这个词不好,“可我就是看这样的珠子合眼缘,一眼就喜欢。” 一眼就能想起那个身着墨衣,站在繁星之下,身影颀长,玉树临风的男人。 “好看的东西啊,都贵。” 老爷爷边忙活,边意味深长和我道:“但是,你要晓得,东西贵,也有贵的道理。丫头啊,香灰手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送的,我看你挑的这么细心,是送男朋友的吧? 以前也有情侣来我这定制过香灰琉璃手串,看上过这一款,但太多人都被这个价格给劝退了,觉得不值当,心意到了就行。 他们啊,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翻来覆去的看,翻来覆去的叹气,小丫头你不一样,我都瞧见了,你看见这一款后,眼睛一直在这张图上盯着,都没挪开过。” 男朋友…… 我不禁脸红,捧着设计本心猿意马的解释:“只、只是个普通朋友……” 男朋友,我可能不配这么称呼他。 “我是真的喜欢这一款。” “能问问为什么喜欢吗?” 我抱着设计本呢喃:“觉得很配那个人,觉得就像是看见了他……” 老爷爷嘿嘿一笑:“喜欢是无价的。那你再考虑考虑。” 三千块钱一颗,那做成,得三万六。 呜,肉疼! 我巴巴的盯着设计本上的图片。 两分钟后,我把包里的香灰取出来放在老爷爷的桌子上。 “想好了?” 我坚定点头:“嗯,就要这款!” 三万六就三万六吧,老娘又不是买不起! 千金难买老娘开心! 老爷爷露出睿智的目光:“确定?” 我再三颔首:“当然确定,就要这一款!” 老爷爷叹了口气,面上却洋溢着笑意,停下手头的工作,从自己上了锁的木柜里找出材料模具。 蓝珠子的原材料也好看的不行,只是保持着最初的状态,只能看见颜色漂亮,清澈的像月夜里的一汪湖水。 而老爷子把香焚上的那一刻,我有种这钱花的值的感觉了! “香灰琉璃手串,制作时可有讲究了。不沾污垢,焚香净心。你拿了这么多瓶香灰,应该是去了不少地方才求来的,可见你这丫头用心啊! 普通人,求一庙香灰做琉璃便可保平安,你求了大小十几座,你男朋友,到底是做什么危险工作的,竟让你这么耗费心思的求?” “不是什么危险工作,只是单纯想让他平安。”我说完,才恍惚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脸上一红,我急着辩解:“爷爷,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老爷爷瞟我一眼,满脸都写着:我都懂,和蔼笑了笑:“嗯,是普通朋友!我信!” 呜呜爷爷你信个鬼! 火枪温度上来了,老爷爷拿起一根细铁棒,开始做琉璃,卷珠子。 烧红的琉璃原材料卷在铁棒上,老爷爷将琉璃放进珠子模具里塑形,然后打开一瓶香灰倒在桌上,一层香灰,一层琉璃的细细烧制。 “这一款琉璃,叫做星辰之梦。是我,在妻子年轻时,给妻子做的。” 我捡起他桌上烧好的琉璃花欣赏,听着他的故事,提起兴趣。 戴着老花镜的老爷爷边说,边温柔笑着:“你可别小瞧这珠子,我敢收三千一颗的天价,也是因为它的确值得。这世上,只有我能烧出这种接近深夜天空蓝,繁星璀璨的琉璃。” “这珠子啊,拿过奖!业内最值钱的那个青兰奖,第一名!当初有人出五千万买我这个手艺,我没卖。”老爷爷说着,眼底浮起了温和的骄傲之色:“因为,这是我给我妻子做的,独我妻子一人有!” 独给妻子一人做的,看不出来老爷爷年轻时候真宠妻呢! “我妻子三十岁生日,我拿这颗珠子给她做生日礼物,可她呢,知道我一辈子都扑在制琉璃这门手艺上,也知道我有壮志雄心,想出名,于是就偷偷拿这枚珠子去参赛了,结果得了个第一名。” “本来我们可以凭借那颗珠子荣华富贵的,但由于我不愿意卖版权手艺,所以当年那个奖的荣光,也是昙花一现。回来后,我妻子责备我不该长一身傲骨,可我这哪里是傲骨,我只是不想把对妻子的爱,沾上金钱俗气。” “我妻子走了以后,那颗她戴在脖子上一辈子的珠子也被我放进她手中,陪她下葬了。后来,她头七的时候,托梦给我说,她想念我了,想看我做星辰之梦。我知道,她是临走,还不放心我。” “但我并不想拿这个东西赚钱,我不想玷污了我们之间美好的爱情,可我也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我就把星辰之梦,放进了设计本里。标价三千,其实是为了纪念我妻子年轻时,曾被人忽悠花三千块钱,买了我做的一颗珠子。” “哎,这星辰之梦里,藏着的是满满的爱啊!也许是我老了,现在外面的新式花样太多,我这点手艺不吸引人了,也许是现在生活好了,时代变了,真正纯粹的爱情难见了,那些不识货的小伙子,竟然都觉得珠子太贵,买了不值!” “来我这做琉璃的,有农村庄稼汉,也有开豪车千里迢迢从省城赶过来找新鲜看稀奇的富二代,三万块对于有些人模狗样的小伙子来说,也就一顿饭钱,可他们,舍不得。他们的爱情啊,不值钱。” “我就瞧小丫头你挺好,你从头到尾目标都很坚定,你很清楚你想要什么,你也知道你所在意的这段感情,分量究竟有多重。你是个好孩子,谁啊和你在一起,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真没想到,这颗琉璃珠,还有这样一层深刻的意义…… 星辰之梦,这名字倒是和珠子相配得很。 “爷爷的故事很感人,奶奶真幸福,爷爷说的对,现在这个时代,纯粹的爱情实在太少了。” 我把琉璃摆件放回去,看着他手里已经迅速成型的第二颗香灰琉璃珠,感慨道:“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不过换句话说,舍不得为你花钱的人,肯定也没有很爱你。 年轻的时候,在经济条件宽松的情况下,连一顿饭钱的手串都舍不得买,老了怎么指望他在你病床前为你花钱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 老爷爷朝我投来欣赏的目光,“英雄所见,略同!”随即又眼底绽出八卦的光芒,“哎丫头,和爷爷说,你看上了哪家男孩了?是咱们镇上的不?人品咋样,家庭条件如何?” 一副要查户口的架势。 我不好意思的低头:“没有……我没有男朋友,这香灰手串是给我一个好朋友求的。” 说普通朋友似乎糊弄不过去了。 老爷子很明显的失望了一下。 这叫星辰之梦的琉璃珠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做,我盯着他一颗珠子换了好几种手法,不停的裹香灰塑形,十来分钟才做好一颗如星海闪烁在夜幕的蓝琉璃,不禁打心底钦佩这些老手艺人! 虽说时隔多年,这一颗珠子再做工复杂,也不可能高达一颗三千的高价,可我明白老爷爷的意思,重要的从来都不是那几万块钱,而是一颗纯粹真挚的心,而是在考量人们究竟愿不愿意为身边人花这笔钱…… 有些人,值得便是值得。 不值得,也便是不值得。 “丫头你真不打算在镇上找个小伙子谈谈了?人生嘛,多少都要碰上几朵烂桃花。” “不谈了,而且我现在的身份,很尴尬。” “都是那些老东西造的孽啊!” 老爷爷做好第八颗时,铺子里忽然又迎来了一个熟客。 “许大爷,你们在聊什么呢?” 声音很耳熟,我扭头看过去,果然是陆锦年。 陆锦年也是在镇上街头长大的,所以认识老爷爷不奇怪。 老爷爷一门心思给我做琉璃珠,只抬头瞧了一眼,又迅速投入工作:“小年啊,你怎么来了?又是来唠嗑的?” 陆锦年倒也不客气,自来熟的在铺子里找个空位坐下:“路过,正好看见大爷你开门,就想着来偷偷艺。没想到宸宸也在啊!” 我看见他过来,虽然感到意外,但接触过两次现在见面已经不会像之前那么局促了,“嗯,来做条手串。” 老爷爷好脾气的嘿嘿一笑,打趣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手艺是偷能偷来的吗?我看啊,八成是看这个丫头在,所以才舔着脸凑过来的。” 陆锦年皱眉,唇角却挂着笑:“大爷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在你嘴里怎么有种厚颜无耻的感觉。” 老爷爷话里有话的叹口气:“嘁,你们这些小鬼的心思,还能瞒得过我老头子的眼睛?” 我并没有过多留心他们的攀谈,只全神贯注的看老爷爷做琉璃珠。 第九颗琉璃珠做完,我眼见着大功就要告成了,心里有些小激动小期待。 “这是,星辰之梦?”陆锦年看着我手边的设计书内页,又看了眼老爷爷做的珠子,惊讶笑道:“这是老爷子的镇店之宝啊,天价琉璃珠!宸宸你也太舍得花钱了吧!这还是……香灰琉璃手串?” 他认出手串的那一刻,眼底的光黯了黯,不可思议的看向我,轻声问:“送、送谁的?” 我双手背后,目光都盯在那即将大功告成的珠子上,“送朋友。” 老爷爷帮忙解释:“一位关系好的朋友而已。” 不知为何,我怎么觉得老爷爷这句话有些阴阳怪气呢…… 凑到旁边的人呼了口气,随即温和笑道:“这朋友,不一般啊!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星辰之梦是真的好看,图片好看,做出来更好看……我还是第一次在老爷子这里看到星辰之梦……” 说着就要伸手来碰,幸好,我及时一巴掌拍了过去,阻止了他:“淡定,这是香灰手串,别人不能乱碰的。” 他揉揉被我打疼的手背,好笑着:“这么讲究啊。” 我漫不经心的搭了句:“我家信这个,心存敬畏。” 他挑眉:“哦!” 等待过程中,老爷爷问了几句陆锦年的家事,我没兴趣,就在边上紧盯着老爷爷做琉璃。 十二颗琉璃珠全部做完,老爷爷将剩余的香灰制成了一个圆扣环,然后熟练的将珠子用蓝色丝绳穿好,再穿一枚圆扣环,坠上一条漂亮的蓝冰丝流苏。 一切都搞定,老爷爷满意的欣赏了一遍琉璃手串,赏完才将东西递给我,“这叫手持,可以做手串,也可放在手中把玩,十二颗琉璃珠串好,戴在手腕上会显大,做成手持美观些。” 我立刻伸出双手接过那串精致完美的蓝琉璃手串,的确,成品比照片漂亮一万倍…… 本想再仔细欣赏几遍的,可心口突然传来了熟悉的痛感…… 我被迫没有再多磨蹭就把手串放进了口袋,笑吟吟的和老爷爷说:“好看!我很喜欢!爷爷付钱!” “你喜欢就好。”老爷子眉目慈善的从桌子上拿过付款码。 我迅速将三万六转了过去。 老爷爷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到账的提示音时,我清晰察觉到旁边的男人惊讶目光往我身上瞥了过来…… 也对,谁能想到我一个看似穷鬼的穷鬼竟然能大方到拿三万块钱买一条手串呢! 折腾完,我礼貌的和老爷爷道了别,然后步伐急促的往回赶…… 心口传来的痛楚,开始强烈了。 然而紧赶慢赶,我刚走过那座石拱桥,就觉得脑子一昏,眼前一黑…… 身体摇摇欲坠的站不住了。 难受的往后倒下。 可却意外的倒进了一个染着凉意的怀抱…… 我还以为是龙玦,抓住他的胳膊就低喃:“你别动,晕的想吐。” 半晌,头顶传来了一个让我懵逼的声音:“宸宸,你不舒服?我送你去前头医疗室看看吧。” 宸宸?陆锦年! 我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头晕眼花四肢乏力,胸口还像是被千万条丝线紧紧勒住的不适,立马用力推开他,从他怀里跳了出去,“陆锦年?” 被我推开的陆锦年也傻了,不悦皱眉:“嗯,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是那条没良心的龙! 看见是他,我有点麻,转身就走:“没,我没事,就是突然低血糖。” 他却不依不饶的追着我:“宸宸,我看你这样子不像低血糖,我还是带你去医疗室看看吧?” 我攥着手臂,心烦意乱的拒绝他:“我说了,真不用!” “宸宸……” 不过,刚踉跄走了几步,我一抬头,却在对面不远处的路中央看见了有点想念的那抹人影…… 与此同时,身后穷追不舍的男人也没声了。 龙玦…… 我心下一喜,几乎是本能的身体一不舒服,就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 他站在长道上,一袭墨衣沉沉,眼底淡薄清冷,春风擦过他袖角,扬起他宽大长袖,如墨青发…… 明明这会子正是桃花镇上春光正好的时节,可世间诸般春意,在他面前,都刹那黯然失色。 他才是我眼中那抹最明媚的春色。 我忍着疼一步一步跑到他跟前,心绪杂乱,头痛欲裂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串琉璃珠,献宝一样送给他,“你看好不好看,这是我给你挑的。” 他看见我,眼底没有波澜,眸深处,反而凝出了千丈寒意,瞥了手中琉璃手串一眼,阴恻恻道:“这就是你玩弄本王的理由?” 我拧眉,“啊?” 而下一刻,他手一抬,直接将琉璃手串扔了出去。 满身寒意的一震广袖,一个多余眼神都没给我的转身便走…… 我被他这个反应给搞得一头雾水,着急抓住他衣角想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龙玦你……” 话没问出口,他已挥袖甩开了我,嗓音寒冽的呵斥:“滚!” 第68章 他是真的讨厌她了…… 只一字,好似寒冰冻裂心脏,有道裂痕从心底炸开,漫至心脏最深处…… 他让我滚。 也许,是真的厌恶我了吧。 等我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长道上…… “我早说过,他对你只是玩玩而已,你不会真指望一个龙王,喜欢上你一个胎毛都没褪尽的黄毛丫头吧。” 蛇妖忽然在我身后现身,满意地调笑:“一串破珠子,妄想入龙王陛下的眼,真是没见识的乡野丫头!这珠子和主人一样,都只会让陛下不屑一顾!” 说完,还一脚将琉璃手串踢了出去。 “别动我的东西!”我瞧见珠子被她踢飞,当即什么也不管地朝手串追了过去—— 可她见状却故意用法术,手指一抬,琉璃手串砰地一声飞进了桥下深水湖里。 我的琉璃手串! 不知是被毒毒傻了脑子,还是因为肉疼那三万六,我脑子一热,直接迈出脚跟着手串跳进了湖水里—— 砰的一声,湖面水花猛溅,冰凉的湖水顷刻将我整个人都包裹进了其中…… 昏暗湖泽里,我眼前阵阵发黑,脑袋疼得要炸开时,只见一串蓝光涌动的珠串出现在了湖水深处。 我不管湖水呛进鼻腔堵着喉头断了我的呼吸,满心满眼当下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到手串…… 我拼命往湖深处游,在接近继续往水深处坠落的手串时,迅速伸手,一把紧紧抓住了那串散发幽幽蓝光的琉璃珠。 奈何时运不济,我体内的毒又发作了,心口陡然一刺痛,恍若匕首穿心而过。 我疼得没了游出水面呼救的力气,只能死死攥着手里的琉璃珠串…… 第二道刺痛贯穿心脏那一瞬,我控制不住地张口呛了抹血红—— 冰凉的湖水仿佛淹没了我的灵魂,酸痛寒意侵蚀着我体内的每一根筋骨,肆意钻磨着我的每一条骨缝…… 我感觉,我可能逃不过这一劫了。 刚才为什么脑子一热就跳进了水里呢,我明明不会游泳…… 他也明明,并不在乎我送的这条手串。 他都弃之若敝了,我为什么还要在意。 突然想知道,我这个祭品死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宸宸!” 意识将要彻底消散时,我好像看见湖面有光的地方勾勒出了一抹男人身影,又溅起了一个超大的水花。 人的重量撞得湖底水潮跟着晃了晃。 好像是陆锦年。 我见到了救命稻草,刚想伸手给拼命游向我的男人…… 却不知哪来的力量强行把我的魂魄从肉体里剥离了出来,灵魂被生剥出窍,好疼,全身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肉身绝望的慢慢合上双眼,看见陆锦年憋气眯了眯星目,然后更拼命地着急向我游—— 搂住我的腰,昂头艰难地拖着我回水面。 “有人吗,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搭把手啊!” “宸宸,宸宸!快打急救电话,快打啊!” “心肺复苏,对,快按压她的胸口!我看电视上就是这么做的。” “按了,没有反应啊。” “小年,人工呼吸,人工呼吸试试!” “……” “滚开,我闺女还是个没出嫁的女娃子呢,谁敢亲她嘴!” “白师傅啊,现在都啥时候了,你还顾得上这个!” “急救车来了。” “这位小姑娘都已经没呼吸了……节哀吧,没有抢救的意义。” “你放屁!你们是医生你们的职责就是救人,现在人还热乎着呢你就说没有抢救的意义,老子打死你!” “白师傅,你先冷静……” “这种情况我们看得太多了,这位大叔……给自己闺女办后事吧。” “这白家闺女前些天才献祭龙王,今天就死了。” “是很邪门,这老白家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啊……” “谁都不能碰我闺女,我带我闺女回家,回家……” 沉寂在水里的灵魂越来越疲惫,我无力的平躺在水中,想要反抗那道无形的力量,但越反抗,那力量反噬得越凶猛—— “这个月咱们部门的业绩是三百二十一,比上个月下滑了百分之六点二。” “再这样咱们勾魂六部又要被二部那些王八蛋压一头了!” “鬼差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冥府公务员不好干啊,鬼差业务能力考核一年比一年变态,尤其是冥帝殿下出的那道压轴题,那哪是压轴啊,简直是送命!” “我昨天看见冥府公务员招聘简章了,勾魂部拟招聘鬼差六百人!” “我去,冥帝是想搞什么,招六百人,都快顶上咱们一个部门了! 看来无常殿那些狗杂碎的消息是真的,今年咱们又要换考核制度了,这次是哪个分部门业绩垫底,职业能力测试分还不达标,就全部门卷铺盖滚蛋,这招聘的人数,正好能顶一个分部门的空缺!” “年年换考核制度,年年考,以前是要求我们会用电脑,后来是善用地府内网系统,现在是精用地府三界通体系!连写个检讨书都得用冥府速达邮件系统发到冥殿秘书办,抄送上头领导。 你们这些小年轻学得快倒还好,可怜我们这些老东西,好不容易学会写简体字,现在还要学输入法! 以前各部门工作都是百年领导一述职,呈到冥帝案前,现在可好,一个月检查一次,偷懒都偷不成,还打卡签到,到底是谁发明的发卡制度,我弄他大爷!” “虽然现在管得严,工作卷,但好歹我们有轮休日了!地府搞了三界通,还是有方便的地方。” “这考核制度太坑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奇葩想出来的!” “咳咳,听说今年的考核制度是、酆都大帝亲自拟定的章程。” “酆、酆都大帝?他以前不是不管这些事吗?” “那谁晓得,传闻二十年前酆都大帝闭关,手底下的功曹隔三差五去烦他,他受不了了,然后没几年他就提议优化冥府各部门工作系统,还顺便把百年一次的阴差考核给改了。 酆都大帝的办法还是蛮不错的,至少这几年冥府的工作的确效率高了很多。” “老六你干什么呢!现在是我们要被炒了!我们部门要是再业绩垫底,咱们都得卷铺盖去投胎。现在人间那么卷,什么工作能比得上冥府铁饭碗!” “老大,你看该怎么办,咱们要不要也玩阴的,去黑他们的系统!” “黑系统,你有那本事吗?” “我没有,但是大哥最近不是抓了个兔崽子吗?那可是二部的小天才,咱们的系统之前就是被他黑的。” “你疯了吧,让他去黑自己老窝!” “他女朋友可是在我们手里,他都敢为了女朋友独闯浮云殿了,黑个自家系统有啥关系!” “够了,别吵吵了,我浮生做事向来行得端做得正,这种下作手段,我不屑。都走吧,我再想想办法。” 我浑浑噩噩清醒过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一堆混乱的对话。 没等我认清自己的处境,就听正对面的石门轰轰隆隆地打开,一道昏暗的光洒了进来,落在我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就着这束光,我才看清,自己此时正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双手被两条铁链吊着,脚下是冒着幽光的诡异藤蔓,藤蔓穿进我的脚踝骨,形成了两条闭合的锁环。 我的双腿也被紫色藤蔓捆了住,白裙子上晕染着片片血迹…… 脖颈也被一副铁环套住,铁环的铁链延伸到房顶,另一端嵌在房梁上。 冷,全身都冷。 传闻人死了会下黄泉地狱,这里是地狱吗。 门口逆光出现一名穿黑色束腰长袍,墨发及腰的清冷男人。 我精神不济地听着那人脚步声徐徐逼近,抬头,蓦然对上一双寒意崩裂的嗜血眼眸。 不等我看清他的五官,他就突然一把扼住了我的脖子,把吊着双臂的我狠狠往面前一拉。 手腕处顿时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 我从没想过当鬼也能感受到疼,脖子上的勒痛逼得差点翻白眼疼晕死过去。 男人那恶狠狠的眼神告诉我,他想弄死我…… 让我再死一次! “你就是杀害楠杉的凶手……”他说这话时,喑哑嗓音克制不住地颤抖。 楠杉……听见这个名字我陡然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要说话,可脖子被他死死攥住,我拼尽全力也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看见我面上的惊讶,勾唇苦笑,像丢小鸡一样一把将我甩开。 脖子上的力量骤然消失,我失重的无力飘了出去,又摔在了地上,身子弯腰,套在脖上的铁套猛一收,又勒的我差些干呕出声。 没给我喘口气的机会,他就从身后取出了一条扎满血红倒刺的鞭子,阴恻恻地一步步向我走来,“你们这些卑贱的人类!怎么敢动我的人,你把她烧了,你让她魂飞魄散,你,该死!” 我只瞥了那鞭子一眼,就差些吓掉了魂,跪坐在地上瑟缩着轻轻往后退,颤巍巍的看着他,“你、我没有杀楠杉,我、不是我……你是谁?” 男人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黑暗,提着鞭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安静很久,才压沉声说: “是我放楠杉直接进轮回投胎,是我保留了楠杉前世的记忆,没想到啊,时隔多年,楠杉还是斗不过那对狗男女!” 声音像一道寒刃,破冰剐人。 “我还以为是什么货色的女人,杀了我的人,没想到,只是个废物!是我把你带下地府的,你当初收了李爻那对狗男女的钱,不惜残忍杀害了我的楠杉,今天,我就要把楠杉曾受过的苦,加倍还给你!” 话音落,男人提起鞭子就狠狠往我身上抽了过来,扎满倒刺的鞭子甩在魂魄上,勾得我的魂体寸寸撕裂,痛到窒息。 只一鞭子,我就受不了了,无力被铁链吊着身体,连倒地躺下都做不到…… 我痛的嘶叫一声,然而一鞭子的痛感还没散去,他又提起鞭子抽了下来—— 边抽还边恼火的狠斥:“贱人!你杀了我的楠杉,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接连好几鞭子抽在身上,我的魂魄被鞭刺勾得遍体是伤,没几鞭子抽完,我就疼得哭叫出声,凄惨的呻吟着,白裙子上血迹渗出一片又一片…… 全身都是火辣辣的感觉,疼的钻心,鬼没有汗水,但却有眼泪…… “饶了我,饶了我求你,楠杉真不是我杀的!”我痛苦不堪的疼到跪地发抖。 下一鞭,他狠狠扬起,朝我头上抽了过来—— 鞭刺剌伤了我的脖子、脸颊、在我的脑袋上留下了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似乎等得就是我这句话,他上前一步,像掐死物一样,捏着我的脖子把轻飘飘的我从地上拎起来,目眦欲裂的逼问: “我早就猜到,以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模样,根本不可能杀楠杉,可你身上的气息,与楠杉消失后,房内残留的气息一模一样。 不是你杀得楠杉,那就是你身边的亲近之人……哦不,现在或许还不能称之为人,或许是妖,是鬼。” 情绪激动的陡然拉近我,他迫切想知道答案:“告诉我,是谁!是谁胆敢杀了我的人!你告诉我,我若心情好,或许可以让你少受些皮肉苦,早日送你去投胎。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要将他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瞧他怒火滔天的神情,我张了张嘴,突然哑声。 对了,这里是地府。 刚才听他们总是提到什么公务员,鬼差,他们还叫这个人老大…… 阴间的鬼差老大,他这么厉害,龙玦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吧。 我要是把龙玦供出来,他肯定会有危险…… 他会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突然疯魔的摇头不承认,撒谎企图骗他:“我、我去见楠杉的时候,楠杉就已经、已经没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她,但绝对不是我,不是我……” 然而他听见这话,却眸底寒光一裂,根本没信,一把揪过我的头发凶狠道:“看来你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 那我就成全你。你怕是低估了冥界整治恶鬼厉鬼的手段,别以为鬼就不会死,你一天没有把那个人供出来,我就让你体会一天的炼狱滋味!” 说着,撒手扔了我,掌中结印,霎时阴沉沉的暗牢密室里雷云凝聚,头顶天雷滚滚,闪电忽明忽亮,映着身前人冷厉的面容,活像一只阴间深渊里的修罗鬼踩着森森白骨来索我性命…… “好好享受我们浮云殿的酷刑吧,我等你愿意说出答案的那一天!” 第69章 酆都大帝 话音落下,一道血雷狠狠劈在了我的脊背上,我顿时剧痛袭头,痛苦不堪地惨叫出声,呕了口血…… 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 “咦,难道这浮云殿暗牢的镇压大阵阵心在这里?” 恍惚见到有人影在眼前晃悠,我痛苦颓靡地张嘴吐了口鲜血。 好死不死,血正好吐在了某人白嫩的手背上…… “嗳我去我脏了我脏了!” 嚎啕间,眼前好像有一缕诡异的红光闪烁了下。 男人瞬间噤声,半晌,猛松一口气:“好险,差点被炸成灰!幸亏你这口血吐得及时!大佬,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我早已没了精力去听他啰嗦什么,身体摇摇欲坠地晃了两下,僵硬往后倒时,突然被一条有力手臂给接了住。 微凉的手往我额头试了试:“发烧了?好家伙,是只普通的女鬼!浮生那狗东西真是造孽,竟然对一个柔弱的不能再柔弱的女鬼动大刑!” “你啊,真是硬气!浮云殿的雷霆之罚,普通小鬼受九道都是极限了,你一晚上已经受五道了,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拼命保护。 哎算了算了,看在你误打误撞救我一命的份上,我设法让你好受些吧!” “这破暗牢老子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豆芽啊,你咋还不回来呢,说好的传话,你别叛变了啊——” 在这座阴冷刺骨的暗牢里,连睡梦里都是痛苦的。 耳边不知是谁总在叨叨些什么,委实聒噪…… 我死了,变成鬼了。 还被囚禁在阴曹地府这种可怕的地方……我活着的时候,做梦都没想到阴间竟然这么可怕。 终于,一觉睡醒。 我强撑着遍布窟窿的残缺灵魂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脖子上的铁环套锁链好像松了一节…… 长度都能允许我趴在地上睡觉了。 只是睡一觉醒来,感觉并不好,身上的疼痛不但没缓解,反而加重了许多…… 昏昏沉沉地支着身体坐好,我睁眼,视线一阵模糊。 没精打采地揉揉眼,眼睛还是模糊的…… 抬起手看,虽能看个大致轮廓,以及掌心那片晕红,可就像是目光聚不成焦了一般,根本不能看清手上掌纹。 模糊得仿佛一夜近视了一千五百度! “怎么会这样……”我害怕开口,嗓音也沙哑得几近无声。 眼睛,嗓子……为什么! 不知在离自己有多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少年清朗声: “你受了雷罚,别说魂体了,元神都大损了!雷罚三道便足以令鬼魂五感渐失,何况你受了五道。若挨到第九道,那便是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听见陌生的声音,我吓得往后一缩,本能地又发起了抖,警惕地凝声询问:“你是谁!” 右边那少年许是怕我耳朵也听不见,就抬高声向我喊:“别怕,狱友!” “狱友?”这次词终于让我心底镇定了些,没想到这座暗牢里,关着的不止我一人…… 少年拍拍衣袍,竟有点小兴奋:“我就是昨天他们嘴里那个勾魂二部的小天才!我叫楚云,是个鬼差。” “鬼差、也被抓了进来。”我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少年哎呀叹了口气,“还不是他们囚禁了我女朋友,我是救妻心切,才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我噎了口血,浑身难受,也没有精力去好奇别人的私事,“这样,那他们什么时候能放你出去?” 少年想想,道:“我和他们整个分部都有仇,想让他们主动放了我,难。” “那你岂不是要死在这里?” “死?”少年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胸有成竹道:“笑话!他们只知我是鬼差,却不知小爷我的真实身份,我已经把我家小宠物放出去了,它会帮我带援兵来!” 缓了缓,又道:“不过照目前这情况来看,我可能等不到他们来救我了……因为我自己很快就能跑出去!” “跑出去、跑出去……”我傻傻呢喃着这三个字,突如其来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就像一个梦……一个噩梦。 “哎,小丫头,我看你年龄也不大,应该也才二十出头吧?你杀了那王八蛋的女人?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估摸在阳界人都搞不定,更遑论是百年怨鬼了。 我可告诉你,浮生那王八蛋整鬼的法子可是一套一套的,你要是敢违背他的意愿,他动起真格来,你活不了几天! 他这么想知道幕后下手之人,你就告诉他呗,你只是个普通鬼魂,经受不住鬼差们的严刑拷打的!” 我别过头,不想听这些,执拗地一口咬定:“没有什么幕后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啧小嘴还挺硬!不会是你的,至亲,至爱吧!” “没有,我是真的不清楚。” “我呢,也是做过几百年鬼差的人,这双眼睛看鬼可毒着呢!你有没有撒谎,我一眼就能瞧出来。 只是小姑娘啊,我真替你感到不值,你这么护着那个人,那个人却不能来救你……哎,可怜啊!你要是折在这里,不知你所护的那个人,可会有半分心疼!” 我要是,折在这里…… 脑海中浮现出龙玦那冷漠疏离的目光,绝情扬袖离去的背影……我不禁苦笑。 应该不会。 毕竟,死都死了。 我现在魂体虚弱,根本不能像做人时那样精神充沛,醒着的时候对四下情况感应灵敏。 当了鬼,我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身子轻飘飘的,脑子也时常空白。 受伤以后,我就更难时时保持清醒了。 “浮生那狗东西是真的不懂对女士好点啊!明知道凶手不是你,还对你一个弱女子下那么重的黑手!” “你现在难受也正常,毕竟你只是个普通鬼魂,又不属厉鬼,他那对付厉鬼的法子对付你,你肯定熬不下去的。” “实在不行老实交代得了,你也能早点逃出这个鬼地方,你现在出去投胎下辈子说不准还能做个瘸子瞎子,要是晚了,就当不成人,只能做老鼠虫子癞蛤蟆了,再晚点,魂飞魄散,你就没有下辈子了。” 他正说得起劲,我却已经支撑不住地呕了口血,身子一软,砸在了地上。 “嗳小丫头!” “你这魂魄,也忒弱了点吧……” 再有意识,我是被一只手掐着脖子痛醒的…… 蓦然睁开眼,就对上一张模糊而又散发着寒意的脸部轮廓。 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可这熟悉的力度痛感,还是让我在第一时间就辨认出了他…… “想好了么?告诉我,究竟是谁杀了楠杉!” 他几乎要咬碎了牙,恨恨逼问。 我虚弱无力地动了动唇,一说话,嗓门就是股腥咸:“我、我不知道……”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寒冷一万倍,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指也陡然紧收,力度之大,恍若要捏断我的脖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用力甩开了我,随后又从腰后取出那条曾打到我魂魄残缺的带刺鞭子,二话不说朝我挥了过来:“该死,你们都该死!” 鞭子挥破长空狠狠落在了我的魂魄上,顿时,又是那熟悉的魂体撕裂痛感…… 这回,我就是想惨叫,也不成了。 两道鞭子毫不留情挥在我身上,抽的我站不稳重心又摔趴回了地上。 而他,这回仿佛是彻底被激怒了,使出了十二分力气,浑身杀气腾腾打定了要弄死我的主意,鞭子抽得一次比一次凶狠用力,“贱人!让你不说,你还不说!好,不说我就活活打死你,贱人!” 皮开肉绽的痛感加上心头那挽心割肉般的剧烈刺激,很快我就有些意识涣散,耳边的声音也听得越来越微弱了…… 鞭子啪啪抽在身体上,我痛不欲生地在地上打滚,绝望地留下了一行行冰冷泪水。 疼,钻心刺骨,生不如死的疼—— 指尖扣着冷硬的地面,指甲都被痛到扣翻,手指头渗出一片湿意,在漆黑地面留下道道恐怖的血印。 “贱人,还不说,那就去死!” 他打红了眼,又一鞭狠狠抽在我的肩膀处时,我忽觉剧痛之下魂体一松,紧接着,就是我的魂魄裂出了无数个小细缝…… 缝隙里,有金光隐隐涌现。 我指尖的血,也徐徐化成了赤金色…… “住手!” 隔壁牢房的少年终于慌促开口,厉声喝道:“浮生!你别太过分,她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都被你打到魂体开裂了! 浮生,你的楠杉是人,这小姑娘就不是人了!你适可而止!动用私刑闹出鬼命,便是上君也保不了你!” “滚,关你毛事!”被惹怒的男人此时彻底丧失了理智,像头发疯的嗜血猛兽,二话没说接着提鞭,满腔怒火喷涌难收。 少年疾声又道:“你看清她魂魄裂痕里的颜色!” 男人扬起的鞭子一顿。 “这姑娘,你怕是不能动。会遭天谴。” 轻飘飘一句话,却令男人手中鞭子登时滑落,掉在地上…… 我蜷缩着身子痛到没力气动弹,双手搂着肩,无助地沉默流泪。 许久,男人愤然挥袖,转身离去。 “再给她一次机会,明日此时,再不说出那个人是谁,就算她与上头有关,我也照杀不误!” 牢房内的少年呸了一口:“真他妈是疯子!” 人走远,少年一脚踹开牢门,快步朝我走了过来。 “你这姑娘,就是不知好歹!把人供出来你命就保住了,那个人真有这么重要吗?” “偏偏你伤得太严重,我的法力对于你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如果能出去,找到南尊……” “罢了,我先给你止止痛。” 他俯身蹲在我面前,抬手聚起银色法力,朝我脑袋上罩下来。 他用自己的法力帮我治疗了很久,我才觉得魂体的疼痛消减了几分…… “小丫头。”他拍拍我的脑袋。 我搂着薄弱的魂魄颤颤应他:“嗯……” “想逃命吗?” 我一怔,随即傻傻望向眼前那抹模糊影廓,艰难张嘴出声:“想……” 少年思纣片刻,正儿八经和我说:“我带你去找坤元府南尊,你去告发浮生那狗东西私自断人阳寿,对无辜鬼魂动用大刑。 南尊明辨是非,届时说不准查明真相,还能把你放回阳界,允你还阳。 只不过……你魂魄伤的太严重,即便还阳,余生可能会瘫痪在床。不过不是绝对,也有可能不瘫痪,但百病缠身,总之不好过。 你要是不想回去受罪,我可以求南尊给你安排轮回,碍于你魂魄问题,即便轮回,在轮回道里也不一定能养得周全…… 唯一的好处是,南尊可能看在你受冤的份上,补偿你投胎富贵人家,一生吃喝不愁。 你好好想想,阳间究竟有没有值得你留念的人,有,就赶在你肉身没有被毁之前送你回家,没有,就让你投胎,你的苦难就终止了!” 留念的人…… 阳间唯一值得我留念的,是我爸。 我还记得我爸在得知我断气时,喊我名字的声音有多悲恸沙哑—— 我得回去陪他。 “回,家。” 少年沉默片刻,道:“行,等我消息,我很快就能破了他们浮云殿的破阵法!” 将一件袍子遮在我身上,少年耐心安慰:“先睡会。我再去研究研究。” 我乖乖点头,缩进那件宽大的厚袍子里,手无意擦过腰肢,却碰到一串冰冰凉凉的东西…… 琉璃珠串。 对了,我临死,手里还紧紧抓着这串琉璃珠……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睡了不知多久,觉得脑子愈发昏沉,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越睡,越难受。 末了又是那熟悉的咋呼声把我惊醒:“什么?你说你出去溜了三天,都没找到南尊?豆芽你真废柴啊!” 随即是一道弱弱的稚童嗓音:“南尊向来神出鬼没的,连大帝找他都要看运气,更何况是人家这个小萤火虫了……” “哎!就知道不能靠你们!幸亏小爷还有一手,这浮云殿的镇压法术我已经有九成把握,能在半个时辰内破了它!到时候咱们就冲出去,我就不信大庭广众他们浮云殿敢追着我斩草除根!” “三爷厉害!嗯……不过三爷,今晚外面的确很乱,咱们今晚逃出去,该不会惹上新麻烦吧!” “乱?为啥乱?发生啥事了!” “三爷你不晓得,大帝出关了,土伯大人传大帝手谕,排查阴司掌勾魂的所有部门,寻找一名逃出禁制的恶鬼,大帝怀疑恶鬼就混迹在刚下来的鬼魂队伍里,今日中午就封了冥界所有阴阳通道,整个阴司翻天覆地的查!” “可有查到?” “酆都神宫几乎所有鬼差阴兵都出动了,对着花名册生死簿查了近三天下来的所有鬼魂,结果毛都没查到!现在那些阴兵还在查轮回殿呢!听说大帝这次可生气了,连自己办公的黑曜石桌子都一掌拍烂了,势要将那只恶鬼揪出来!” “把大帝惹毛的恶鬼,不一般啊,搞不好整个冥界都要变天。所以……” “所以?” “所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大帝要是知道浮生强抢无辜女鬼还动用大刑,违反冥界不得因私枉法,保留任何人前世记忆的铁律,说不准一怒之下直接让人把他扔冥河淹了!” “这个时候还去触大帝霉头……三爷你果然胆肥。” “哎,废话少说,快来和我一起研究,这个法阵设的精妙啊,可惜这世上、啊不对,这冥界就没有三爷我破不开的阵法!” 耳边安静了,我也终于能沉下心性,继续睡了…… 只是没多久,我就被一人的疯狂摇晃摇的想吐。 “小丫头!法阵破了!咱们可以跑路了!” “咦,咋烧的这么严重?” “这魂魄的体质也太废柴了吧!” “算了不管了,扛上先跑!” 我的魂魄轻飘飘地被他甩在肩上扛着。 石门轰隆隆再打开,他扛着我拔腿就跑,奈何跑了没多久,后面就传来了一拨人的怒喝:“楚云!你越狱!” 少年扛着我边跑路边嘚瑟:“嗨你们浮云殿的大牢不错,小爷待得挺舒服,但小爷要回家了,就不奉陪喽!” 后面人气急败坏的狂追:“楚云站住,把那个女鬼留下!” 少年不要脸:“就不就不,有本事来追我啊!” “楚云你个王八羔子——” 我难受的睁不开眼,被他扛在肩上再这么一颠,鼻腔里一股热意涌出——差些喷出来。 有人追了过来,扛着我的少年施法阻挡,同几个鬼差近身交手时,还顺手把我撂在了背上。 打斗了将近五分钟后,少年终于甩开了一波,背着我继续狂奔。 “楚云,你站住!” “站住?小爷我又不傻,你让我站住就站住?” “再不站住我们放箭了!” “你奶奶,残害同僚你完了!” 箭矢如雨嗖嗖擦着我们衣角射过去,少年冷哼一声:“还真动手。” 而就在少年被他们追的气喘吁吁之际,突然,少年猛一停步。 “南尊!”少年欣喜大叫。 “……后、楚云,你干什么呢,大晚上鬼哭狼嚎!” “南尊救我!浮生的人要追杀我。” “你背上的人,哪来的?” “从浮生的暗牢里带出来的,你放心,只是个无辜女鬼。” “你!” 就在那被称作南尊的男人气急时,身后的大队伍已经追了过来。 “是南尊……” 男人推了少年一把:“走,本尊给你顶着。” 少年大喜:“好嘞!” 男人又补充了句:“送去酆都神宫!” “哦好。” 大队伍被那个人挡住以后,少年背着我跑路的步伐也放慢了几分,劫后余生的舒了口气: “看来南尊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告御状!等会儿咱们直接告到酆都大帝面前,看那个王八羔子浮生有没有好果子吃!” “小姑娘你等会儿千万别怕,大帝人很好,除了性子冷了点,周身威慑力太强大,其他方面还是顶好的。他是酆都的帝君,铁面无私公正严明,有他给你做主,一定不会让你这顿打白挨!” “哎,我们这是跑哪去了来着?” 我就知道,话痨靠不住! “前面那啥东西咋还冒红光?” “我们不会闯进什么禁地了吧。” 我:“……” 生无可恋!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箭破长风的穿透音—— “我靠有人偷袭。” 于是他背着我一旋身,躲开了那道暗器……却造孽的脚下打滑,哇的一声就不知跌进了什么无底深渊…… 上头迅速追来的人言语之间带着惶乱:“楚云!你这个狗东西怎么把人给我带到这地方来了!” 再有人颤颤出声:“这是,六道碑下的往生大阵……” “须慕淮大人,你不能下去!” “放肆,我不下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后……楚云完蛋吗!” “此大阵内藏玄机非常,以南尊你的本事,还不能保证,可以活着出来。” “你别放屁!” “放眼整个冥界,现在能主持大局的只有酆都大帝……” “哎呦大帝公务繁忙,怎敢劳他去救一个小鬼差。” 也不知道是谁尖着嗓子喊了声:“酆都大帝!” “鳞儿……” 第70章 冥界大帝成了师尊! “帝座,下面情势危急帝座你……” “你怎么下去了?!” “南尊大人——” 上面吵成一窝蜂时,我已经被某个不靠谱的少年鬼差带着坠下了万丈深渊,重重摔在了冷硬的地上。 这一摔,又把我摔吐出了半斤血。 “小丫头!”滚出去的少年踉跄爬起来,疾步向我跑近—— 而他的模糊身影刚凑到我跟前,我的魂魄就猛地受另一股力量牵引,轻飘飘地往相反方向飞去。 “姑娘——大、大帝,南尊?!” 魂体终是落进了一个染着清雅檀香的怀抱。 熟悉的香味几乎是令我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那人胳膊,啜泣出声,“龙玦、龙玦……” 搂着我的男人怀抱收紧,呼吸渐乱,用力将我按进怀中,胸膛起伏剧烈,“鳞、” 忽有男声冷咳打断他:“大帝,注意身份!” 男人一僵,许久,才将痛苦的我松开几分。 “属下见过帝座,见过尊上。”少年亢奋行礼。 男人把半处于昏迷状态的我打横抱了起来,压沉声,言语夹杂着冷冽威严:“这女子,怎么回事?” 少年打了个寒颤:“昨天下来的,惹到浮生了,浮生把她关在暗牢里,打得皮开肉绽的……大帝你可要好好收拾那浮生! 太不像话了,私自关押鬼魂,还动了雷罚,这小女孩都快被劈死了,挨了五道天雷,两顿鞭子,魂魄都给她打裂开了。” “为什么要这么虐待她?”男人此刻的声音恍若厉冬的一把冰刃,剜得人魂魄大震。 少年刚要开口,那名南尊又出声:“好了帝座,现在还不是追究问责的时候,此处乃是往生大阵,入口已经被大阵封死了,此阵内邪祟肆行,诡谲无常,这女孩又是一身血,魂魄都裂成这样了,万一引来阵内那些邪物,对她不好。 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这女孩放下去,升堆火给她驱驱寒,届时你再出手帮她疗伤,让她早点清醒过来比较好。她现在这情况,不容乐观。” 抱着我的人沉默片刻,认同了他的提议。 “往西边走,那里干净些。” “好。” 一行四人不知走了多久,我浑浑噩噩再听见声那会子,人已经躺在一片松软的草地上了。 想要睁开眼,动一动,却全身都疼,全身乏力。 面前有柴火焚烧的噼里啪啦声,我手里不知攥着谁的袖角,难受地缩缩身体,好像蹭到了什么人的腿边…… 楚云吊儿郎当的话语送入耳中:“浮生一百多年前去人间执行公务,遇见了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当时才七岁,不知怎么的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后来没几年小女孩突然下来了,死状极惨,魂魄都是一团血肉。 小女孩正好落在了浮生的手里,浮生可怜小女孩,就重新给了小女孩一身皮,还为了帮小女孩复仇,利用职务之便,徇私枉法把小女孩直接送进了轮回殿,孟婆汤都没喝,就让小女孩转世了。 后来,约莫是小女孩去找前世的仇人报仇,结果前世仇人花钱请了这个小丫头驱鬼,这个小丫头身边大抵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在,直接把那女孩魂魄给烧成灰了。 浮生发现女孩死了,就依照女孩房内残留的气息,找到了这个小丫头,把这小丫头阳寿未尽就抽走了魂,关进了浮云殿暗牢。 哎,大帝南尊你是不知道,那王八蛋的手有多黑,他吊着小丫头的两条胳膊,还给她带脖套,小丫头一醒他就又掐脖子,又拿鞭子抽。 你知道吗,他那条鞭子上面全是血刺,就对着这一个小女子使劲抽,后来抽得不过瘾,又引雷霆劈她!” 头顶的男人双手紧握,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 南尊长叹了口气:“这个浮生,真是活腻了,冥界严令鬼差不可私自关押无辜鬼魂行报复之事,他这是不把冥律放在眼里!” “要我说这小姑娘也是自讨苦吃,她嘴太硬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普通鬼魂受了这么多苦,还能把浮生气到失控的情况……” 耳边男人阴冷问:“什么意思?” 楚云拍拍袍子:“她啊,就是个普通人,连灵力都没有怎么能杀鬼。 浮生那么精的鬼肯定能想到凶手另有其人,这丫头一开始也吓得喊着不是她杀的人,可浮生一去问杀那个女孩的到底是谁,她又不说,死咬着自己不知道。 浮生气急之下,才召雷霆劈她,想让她吃点苦头撬开她的嘴,哪想到她被劈得五感渐失,还是一个字不说。 其实从昨晚开始,她就已经撑不住了,我还以为她今天受不了会老实向浮生交代。 谁知道中午那会子浮生又问她,她的答案依旧是不知道,这才把浮生惹恼了,抽了她半个小时,要不是看她裂开的魂魄是金色,啧啧,估摸活不了。” 南尊低吟:“她这是想保护那个人,怕浮生去伤害那个人,所以才宁死不屈。” “可不是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怕死的年轻女鬼!这么保护,看来不是至亲就是至爱,可惜这个女孩警惕性太高,我怎么诈都诈不出来,等她醒了,你们或许可以问问,在你们面前,应该没有鬼敢撒谎。” “她手腕上的那串珠子打哪来的?” “死时带来的,应该是什么宝贵之物,昨天晚上抱着那串珠子哭了一夜,我都没睡好。” 南尊咳了咳:“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跑出来的时候怎么还想着带个累赘?” 少年不怕死的实话实说:“这哪里是累赘,这明明是证据吗!可以革浮生的职的证据!” “你倒是聪明,从那件事上抓不到他的把柄,就换个方向。” “南尊师父教得好,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不重要,嘿嘿……” 我缩在地上好不容易身上疼痛消减了些,心口那毒又发作了…… 不是说好了三天毒性就解除了么……那蛇妖骗我。 心口恍若被千万条丝线束缚,勒得喘不过气,剧痛不止。 “她怎么了……” “痛的吧?昨天晚上就这样,还发烧了,总捂着心口喊疼。” 一只凉凉的手搭在了我眉心,旁边人蓦然凝声:“中毒了,是缠心丝。” 南尊愕然:“这毒可不容小觑,她怎么会中缠心丝!” “昨晚便这样,那就是,在阳界中的毒。阳界……那晚,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的?你不会……为什么没帮她解?” “本帝……” 猝不及防地一口血喷出去,打断了耳边人的攀谈。 “让开,本帝给她解!” “大帝果然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脾气暴躁。” —— 再度从噩梦中惊醒,我猛地弹坐起身,搭在身上的暗紫色外袍也从肩头滑落下去,堆积在了腰部。 旁边的柴火堆还跳跃着模糊的火光,细碎的噼里啪啦声惊得我毛骨悚然。 我这是在哪里? 手指撑地,指尖阵阵刺痛,我想爬起来,那熟悉的人影端着一碗热汤迅速靠近,按住了打算逃跑的我,“别怕,我们已经逃出浮云殿暗牢了,没人再打你了。” “楚云……”我声音嘶哑地不确定叫了声。 身前人影点头如捣蒜:“是嘞,是我!来喝碗蘑菇汤,养养力气。” 我这才压下心底的恐慌,朝那模糊的白碗伸手。 眼睛看东西不清楚,连接他的碗都很困难。 他晓得我的难处,主动把碗送进我手里,唉声叹气:“你这眼睛呦,估计得一段时间才能复原!不过没关系,正好这里邪祟作乱,到处都是吃人的鬼物,眼不见为净,你看不见就不会害怕了。” 我把碗送到嘴边,灌了口蘑菇汤,温水沿着喉头滑落腹中,“好甜。” 楚云愣住:“不是咸的吗?” 我抿了抿唇,纠正道:“可我尝着是甜的。” “那就是你味觉也被劈退步了!” 正说着,另一道清澈嗓音在右边悠哉悠哉地响起:“她味觉没出错,刚才某人觉得小姑娘可能更喜欢吃甜的,所以就往汤里加了几颗糖。” 听旁边有陌生声音,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没端住碗。 “哎小心!”幸好楚云眼疾手快,一把从碗底托住,这才保住了我的蘑菇汤没洒出来。 楚云猜到我是被旁边人吓到了,立即向我介绍:“小丫头你慌什么,不要激动!我和你说你走狗屎运了好不好,现在和我们在一起的是南尊,以及酆都大帝。” “酆、”我手猛地一松。 蘑菇汤碗安稳地坠进了楚云掌心。 楚云哽了哽,无奈安慰:“我懂,酆都大帝这么一尊活神就在你身边,你身为一个普通小鬼难免会受其震慑,惶恐难安,但是你要稳住! 你之前昏迷着还不知道,是酆都大帝给你疗了伤,还顺道帮你解了体内毒,是他救了你!” 是酆都大帝、救了我…… 一时间震愕诧异惶恐不解无数种情绪缠绕心头,我受宠若惊地立马朝声音传来方向看去,看到一抹蓝影,赶紧挪动身子跪在地上向他磕头:“谢、谢谢酆都大帝!” “跪错了。”楚云嫌弃地拎着我胳膊,把我往靠得更近的一抹暗紫色影子方向扳,“这位才是!” “哦。”我手足无措地反应迟钝点头,随即赶紧往地上磕,“谢谢酆都大帝救我性命!” 一脑门子还没碰到地面,倒是撞在了那神仙白玉修长的手指上…… 他竟然用手挡住了我的脑门子! 同样被震住的还有楚云:“大、大帝。” 面前那威仪万方,尊贵如冷月的男人沉了声,道:“本帝认识你。” 他的声音,如幽谷风过,寒凉,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震慑力。 光是跪在他脚下,都能感受到他周边的寒意涌动。 帝王之势,果然可震天下。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龙玦面前。 细回想,这位酆都大帝的声音确实和龙玦有些相像…… 但是酆都大帝周身低气压可比龙玦冷冽的多……龙玦吓唬我的时候我顶多害怕,可面前人一说话,即便不是在吓唬我,我听见他的声就觉得胸腔小心脏乱颤…… 不对,我已经死了,鬼哪有心跳。 可我就是觉得心慌气短头皮发麻啊! 龙玦若是万年雪山,这位酆都大帝就是万年雪崩! “认识我?”我咽了口口水,心惊胆战。 他嗯了声,收回手,端方清贵,“你父亲是白木堂,前几日刚在本帝面前请示了你入阴籍的事。白鳞宸,你与楚云,算是同僚。” 同僚…… “大帝你说啥?同僚?这丫头是你在阳界收的阳差弟子?!”楚云比我先反应过来,咂舌不已:“不会吧,既然是同僚,为什么这么弱鸡。” 弱鸡这两个字,刺痛我的心了。 我有点不知该说些什么,跪在地上意识凌乱。 良久,那位大帝又道:“你该称本帝一声师尊。” “师尊!” 楚云又炸毛了,扑上来就摇尾表忠心,可怜巴巴的申请:“大帝你不是不收徒弟吗!那些阳界的阳差充其量只算是你的手下,只是为了名头上好听才被称作弟子,你你你、你这是打算收这个小丫头当徒弟啊! 您要收徒了,怎么不考虑考虑我啊!你看我,要脑子有脑子,要武力有武力,绝对不会被人打的只剩下小半条命!您收了我,我可以给您光耀门楣啊!” 酆都大帝:“……” 南尊:“……” 这话我听着怎么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呢! 蓝袍子的神仙拍拍脑门子叹口气:“兄弟你瞧不上他是对的!我都开始嫌弃他了!” 紫衣神仙冷冷问:“你不是一直都想拜南尊为师么?” 第71章 你恨他吗? 楚云拍拍胸口美滋滋道:“我可以脚踩两只船!” 蓝袍子神仙呛咳了一声,发怒道:“滚!再去采点蘑菇回来!” “我要拜师呢。” 酆都大帝抬手揉揉额角:“你与本帝无缘,本帝不会收你。” 楚云原本的一腔激动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南尊轻咳一声阻止了。 最后,只能苦唧唧的乖乖出去捡柴。 两分钟后,蓝袍子神仙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酆都大帝收你做徒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要知道天上地下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叫他一声师尊都不成。你啊,这是捡到便宜了。” 我坐回软软的草地上,身上的鞭伤还疼,艰难的抬手揉了揉似被碾碎了般的肩胛骨,垂头苦笑: “可我、不配。我什么也不会,没脑子又蠢,怎么有资格做酆都大帝的徒弟,大帝的好意我受宠若惊,但我觉得比起楚云小哥哥,大帝还是收他为徒更合适点。” 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给神仙当徒弟,恐怕没那个本事。 “本帝看你,天分不错。你我有师徒缘分,本帝也是顺应天意。” 那位大神说着,还偏头定定盯着我,“无论你答不答应,本帝认了你,你就得承着。如何,做本帝的徒弟还能委屈你不成。” 我听他话里有愠意,赶紧摇头解释:“不、不是,我是怕大帝你嫌我笨……” “你现在还小,本帝也暂且不必将你留在身边时时教导,过几年吧。现在,先把名分给你。” 许是怕我理解不了,蓝衣仙人在一边解释:“大帝是在给你撑腰呢,大帝是担心你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连个自保的底牌都没有。” 他是在给我撑腰…… 是啊,做了酆都大帝的徒弟,即便没有本事,光是这个名头就能在阴间横着走好不好。 这个酆都大帝,为什么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 “谢谢大帝。”我缩缩脑袋胆怯感激。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朝我这个方向看,一言不发。 许久,我猜想到他可能是在意我刚才的称呼……于是我又乖巧地改了口:“谢谢师尊。” 这次,他终于满意地嗯了声。 面前的柴火烧得啪啪炸响,我缩在男人厚重的紫袍里,昏昏欲睡。 “为什么不肯交代实情,浮生那混账天性心狠手辣,你当真不怕他打死你。” 他忽然开口,却是吓了我一大跳。 我睁开快要闭合的双眼,迷茫地看着他身影:“我、我没……” 他似是猜到我想狡辩些什么,冷漠压沉声:“你们那些事,还瞒得住本帝?” 我心虚的抓紧肩膀,的确,我家一直供着他老人家的牌位,连龙玦的牌位请进门也是经过他同意的,我和龙玦做的那些事,他肯定早就心知肚明。 编谎话欺骗他,只是掩耳盗铃。 酆都大帝,不像是不讲理的人。 再说,他刚刚才收了我做徒弟,就算知道实情应该也会看在我这个便宜徒弟的份上,不去找龙玦麻烦…… “师尊,龙玦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误杀了楠杉,这事不怪他。” 他呼吸微沉,“嗯。” 我态度诚恳地看着他,压着嗓中撕裂痛感说明原因:“那个浮生鬼差很厉害,我怕我说了他去找龙玦报仇,反正我都死了,大不了就是再搭进去一条鬼命,更何况如果没有我,龙玦也不会动这个手……师尊,龙玦他从没有乱杀无辜,他没有在阳界做过任何坏事。” 蓝袍仙人倒吸一口冷气:“值得你这么拼命相护,小宸宸,你不会喜欢那条龙吧!” “我没有。”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嘴上说着否定的话,可泪珠子却一颗连着一颗不听话的掉下脸颊,“真没有。” 蓝衣仙人靠近我些,坐下,“没有就没有,你哭啥,他给你委屈受了?” “没。”我犟脾气地扭过头,不给他们看我流眼泪的没骨气样,“伤太疼了。” 蓝袍子仙人吸溜一口气,“不该啊!你师尊亲自给你疗伤,虽不能让你立即痊愈,但也不至于,你现在还能痛到哭出来。” 挥手给了身边紫衣大帝一拳,意味深长道:“你徒弟肯定是在阳界受欺负了,要不然也不会哭成这样。” 紫衣大帝沉默无言。 我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死不承认:“真没有,我活着的时候可开心了。” “我怎么听说,你是溺亡的?你手腕上挂着的那串珠子,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么?怎么到死都不肯松开?” 我这才想起来胳膊上还有那串琉璃珠,吸了吸鼻涕小声说:“也没啥意义,就是买来送人的,可人家没要…… 它被人一脚踢进水里了,我当时脑子一热就跟着它一起跳下去了,没游上去,就淹死了。” 南尊托着下巴听故事,时不时还发出一句疑问:“谁脚这么欠,为什么要把它踢水里?你也真是,一条手串而已,你竟然直接跳下去捡了!” “这条手串,我花了三万六呢……”我瘪瘪嘴,一腔委屈:“没了肉疼。” 南尊被我逗乐:“哎呦我去,你这理由我服!” 我摸了摸胳膊上挂着的珠串,“这是镇上做琉璃的老爷爷的镇店之宝,名字可好听了,叫做星辰之梦。我原以为那个人会喜欢的……但他不喜欢。 我后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条手串,结果遇见了一条蛇,她和我有仇……不对,她自认为和我有仇,就一脚把珠子踢进水里了,我去追珠子,就跳水里去了。 我那时候,心情不好,可能有点脑子短路,过于激动了,换做平时我也不会干出这么奇葩的事。” “你说的是那条叫妩媚的蛇妖?”紫衣大帝又未卜先知了。 我点点头:“嗯。” 他紧接着低低问:“你体内的毒,也是她下的,对么?” 我咬唇,一边在心里感慨酆都大帝就是厉害,什么都知道,一边又没勇气面对事实。 “毒,我不知道。” “你现在还有什么可隐瞒本帝的。”他倏然抬高声,似是发怒了,没好气地强调事实:“你已经死了,是一只鬼,本帝不喜欢人撒谎。你若还想回阳间,就老老实实本帝问什么,回什么。” 回阳间…… 对,我还要回阳间,现在还不能得罪酆都大帝。 告诉他,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吧。 毕竟以我们的师徒感情,还没有到他会为给我出气插手阳间事的地步。 “是那个蛇妖下的。那天她找到我,说我只是个祭品玩物,说自己跟了龙玦很多年,她让我死亡和离开龙玦选一个。 我没搭理她,她就和我说了她与龙玦的故事,阐述了一番她与龙玦的感情有多深。 她拿出一只莲花样式的凶器,往自己胸口捅了一刀,还往我心口击了一掌,她说她想看看在我们都需要龙玦的时候,龙玦会选择谁。” “所以,她就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南尊听得兴致勃勃,没心没肺地追问:“结果呢?” 我深呼吸,颓废道:“结果那晚龙玦回来,蛇妖在外面喊他,说自己受伤了,他就立马离开了。恰好那时候我心口毒性也发作了,我喊龙玦,说我心口疼,龙玦却说……我演技过了。” 南尊一怔,蹙眉:“他真这么说了?这话,太伤人了吧!” 我点点头,咽了口口水,润了嗓子:“蛇妖告诉我,三日为期,扬言三日内会让我认清现实。 她说我体内的毒,只会存在三日,她提醒我,这种毒比较隐晦,中毒初期就算是我告诉龙玦,龙玦也察觉不到我体内有毒,除非,同床而眠,长时间亲近相处。 我本来以为那天晚上他不会走……我头一晚就疼的受不住了。 我都想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去找龙玦解毒,可天亮,我看见龙玦,龙玦却和蛇妖在一起,没等我把话说出口,蛇妖就用法术封了我的嘴。 龙玦他明知道蛇妖对我用法术,却还是视若无睹,然后,他们好久都没回来。一直到我死,龙玦都不知道我体内有蛇妖下的毒。 我也以为,这毒三天就解了。可三天时间已经过了,这毒还在……幸好,师尊帮我解了毒,不然真是做鬼也不安生。” 我苦笑笑,头埋在胳膊里,还是浑身不舒服。 南尊听完我的讲述,摇摇头,气愤道:“她骗你的,这压根就不是普通毒,更不会三天就解!这毒毒性太强,以至于你做鬼也会被此毒折磨……那个龙玦,真是眼瞎耳聋!他怎么能放任别人欺负你,太混蛋了,好歹你们俩也……” 话说一半,突然噎住,没再说下去。 身边的紫衣大帝静默许久,才低吟开口:“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我哽了哽,一笑而过:“无所谓了。我认清现实了,祭品,永远都只是祭品。” “小白你别难受,你现在已经是酆都大帝的徒弟了,回去用这个身份压死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了!” 我屈膝缩成一团的坐着,下颌倚在膝盖上,无聊看灰色地面,“没有意义,等我们两之间的交易完成,他自然而然就会和我分道扬镳。” 身边人突然向我伸手,也许是想摸我头,但在看见我颤抖了一下后,又把手收了回去。 被酆都大帝摸脑袋,会折寿吧。 “你和那个陆锦年,又是什么关系?”男人一如既往的冷漠威严。 我撩开鬓角碎发:“老同学啊。” “本帝见你与他走的亲近,你喜欢他?” 我一顿,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不过,也难怪,酆都大帝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我摇头,“没有。” 他尊贵捻动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前几日你在本帝的神像前所求,希望身畔人永远平安,你跑那么远的路拜神,就是为了帮他求平安,这还不是因为你喜欢他?” 我在他神像前求平安…… “我说的身畔人,不是他啊。”我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找到了歧义所在:“那天我的确是蹭他车出的门,我拜神求香灰的时候,他确实在我身边陪着我,可我求的身畔人,不是字面意思的身畔人,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你求的是那条龙的平安对吧?”南尊睿智猜到答案。 我顿住,心里五味杂陈的攥紧了裙摆。 南尊接着八卦道:“你手腕上的琉璃珠可是香灰手串,你跑那么远求香灰,不会就是为了做这东西吧?” 我环住双膝,埋头在怀里,已经不想再回答这些问题了。 可,我还要回家,还要看他们心情…… “那天龙玦突然和我说,他要是被脏东西打死在外面,我就得替他收尸,所以,我就问了我爸去哪里求平安符比较管用,我爸告诉我可以做香灰手串,我想着,给他做一串,保保平安,可他不喜欢。” “不识好歹!”南尊蓦然冷了声,低骂了一句,“你都这么真心对他了,他还不知珍惜,他瞧不上的东西,自有人视作珍宝!” 紫衣大帝捻动扳指的动作停住,像是在用眼神与南尊交流些什么,总之两分钟后,南尊更气了,一挥袖子站起身,朝远处走去,背对着我们而立。 而紫衣大帝这边也安静了很久。 直到我胸痛犯咳嗽,咳了两声差些把肺咳出来时,他出手用法力帮我缓解不适,才再启唇:“恨他么?” 恨…… 我捂住鼻头的灼热:“不恨……没必要。” 他其实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遵从了内心而已。 他噤声。 片刻后,眼前环境的光线竟徐徐变暗,我昂头,却看见天空挂着的那轮明月被一团黑影徐徐遮罩住—— 而原来平静的四周也猛地从黑夜深处涌出了无数抹红光,径直朝我们冲撞而来—— “酆都大帝,单枪匹马就敢闯往生大阵,找死!” 第72章 斩杀地府怨灵 “几十万年了,我们终于见到生人了——” “没想到啊,当年跟在她身后的龙崽子竟然就是鼎鼎有名的酆都大帝!” “哈哈哈,只是不知道,酆都大帝的内心深处,藏着的,究竟是对谁的爱慕……” “她将你抚养长大,你却对她有非分之想,真是可耻。” “怪不得她当年将你驱逐出混沌宫!” “肖想自己的阿姐,酆都大帝,你的心思可真肮脏——” 无数道苍老嘶哑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恍若风箱呼啸,沉闷剌耳—— 身体突然被一只手拉了过去,紫袍大帝高大身影挡在了我面前,磁音凝重充满威压:“区区怨灵,也敢在本帝面前放肆!” 那一团团似火焰的红光肆无忌惮地在他眼前飞舞晃荡,听见他的威胁,丝毫不惧,反而继续嬉笑着挑衅他: “往生大阵有来无回,便是那新上任的小冥帝以及她那个废物阎君爹也不敢亲入此地,你就算是仗着那个女人的名声庇佑成为了酆都大帝又如何,在爷爷跟前,你照样还是那个不成气候的小废物!” “我等被镇压在此地数十万年,要不是你阿姐,我们也不至于混成这样,数十万年不见天日的生活,我们已经过腻了! 今日我们便将你碎尸万段,生吞活剥,吃了你的元神,再增长数十万年修为,冲破这该死的六道大印!” “杀大帝,破封印!兄弟们上啊!” 视线里狂舞的红影我看得并不清楚,蓦然风起,风声猎猎,紫衣大帝霸气的于我身前双手结印,顿时一片幽蓝光泽乍现,挡住了成百上千团红光的逼近。 我瞧不清神仙打架的名场面,但即便躲在紫衣大帝的身后,我也能清晰地感应到紫衣大帝衣袖间渗透出来的强悍灵力震慑…… 他的神力实在太猛了,我这虚弱的魂魄根本受不住他的术法波及,没过多久,我就心脏骤痛,鼻腔两股热意猛窜出来—— 魂魄在两股力量相撞产生的冲击中几度站不住脚跟,又一次差些被强风掀出去时,我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条件反射地抓住那人飞扬的袖角。 手指紧紧捏着他攀满龙纹的袖边,他分心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后一道强力,将与之抗衡的红光全都撞飞了出去—— “原来你这酆都大帝的身份,是修来的!” “你竟然修得真神之躯……不可能,以你的体质修成神便已是万分艰难,怎么可能达到真神之巅!” “他竟然从一个普通魔物修成了酆都大帝……” 解决掉那些脏东西后,紫衣大帝冷冷启唇,凛冽的字眼无情审判着他们的死亡:“既然本帝已经下来了,那本帝就顺手清一清这往生大阵,送你们,滚去往生!” 话音落下,那些红光瞬间自燃了起来,紫色烈火很快吞噬了他们的一切,耳边顿时响起了阵阵哀嚎——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酆都大帝!你就算弄死了我们,你也出不去——” “我们只是这个大阵内最低级的怨灵,你对付我们都要使点力气,更何况是后面的东西了!” “往生大阵分六层,对应轮回六道,你现在只是在人道内,人道怨气最少,你就算清理了我们,到了厉鬼道,你也不能活着走出去,哈哈,我们等着你来陪葬!” 紫衣大帝不屑地扫他们一眼,再捏诀施法,清华冷贵的淡淡念了一个字:“诛!” 顷刻,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怨灵全部像气球爆炸一般,砰的一声,炸成了无数多烟花。 我看他一挥广袖迅速清理了战场,不由更加惊叹我这个师尊真凶猛…… 而全程旁观未出手的南尊这时候才带着采蘑菇回来的楚云淡定迎向我们,“我就说吧,以他的本事,自己能解决,你刚才还吓成那样!着实小瞧了这位酆都大帝的厉害!” 楚云却已然被吓得腿抖了,捏着哭腔可怜巴巴道:“传说这往生大阵有来无回,内有怨灵无数,每一个都能把冥界的真君少君们提起来吊着打,今天一看,果然如此啊! 那些东西看着就好恐怖,青面獠牙的!幸亏有大帝在,不然被我撞上,我就得葬身在他们的肚子了!” 抖着声说完,好奇地凑到躲紫衣大帝身后的我旁边,震惊地伸手在我视线里晃了晃。 我一头雾水:“干什么?” 楚云惊呆了:“没有全部失明啊,你没看见刚才那些怨灵的具体模样吗?这么冷静,不对啊!” 我摇摇头:“我的眼睛现在只能看见个大致轮廓,看不清细节的,远了就更模糊……刚才我只瞧见师尊把那些红色气球全打爆了。” “红色气球……”楚云呛了声,然后正儿八经地向南尊请求:“老师,你要不然把我也搞成她那样吧!眼不见为净。” 南尊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小白有大帝照顾着,你失明了我可不会保护你!” “哎呀老师,我就算不失明在这里也帮不上你们啊!” “帮得上,当然帮得上!” “啊?” “我们打不过的时候先拿你去填那些怨灵的肚子!” “……” 我抓着紫衣大帝的袖子迟迟不敢放,眼睛的不方便更让我不禁对身边的环境时时保持戒备,整个人全身神经都是紧绷着的…… “别怕。”紫衣大帝低声安慰我,隔着袖子抓住了我胳膊,见我捂着胸口,猜测道:“本帝的灵力伤着你了?” 我摇头,赶紧解释:“没有伤到,就是我魂魄太差劲,有点承受不住师尊的功力……” 正说着,我忽然心口一堵,钝痛了一下,随即张口就吐出了一抹血—— “白鳞宸!”他迈过来急切扶住我肩膀,让我靠着他缓一缓。 衣袍上细腻的檀香……怎么和龙玦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稳住我的魂体,转头问南尊:“她身上毒解了,为何还在吐血!” 南尊轻叹一声,“你猜!毒解了,可魂魄还虚着。你搞那么厉害的法力,她在你身后怎么能受得住!不过她这边现在还是小事,你准备准备,把人给我,我用法力护着,你再去杀一波!” 随着他话说完,我也看见黑暗中又涌出了密密麻麻好多个红点点…… 楚云惊得差些跳起来:“我去,这次比上一波还多!大帝你扛得住么!” 没等扶着我的人回答,南尊就正儿八经道:“你是什么水平他是什么水平!连这些小喽啰都干不掉,他还做什么酆都大帝!” “这么喜欢说风凉话,你去!”紫衣大帝冷哼道。 南尊不乐意:“为什么我去,你干什么吃的!” 紫衣大帝正声:“让你徒弟见识一下你南尊的水平,本帝要保护本帝徒弟。” 南尊:“……不带这么临场撂挑子的啊!” “你若不去,本帝就把你徒弟踢过去喂怨灵!” “啊,老师我不要我不要!救我——” “龙、酆都大帝,你长本事了!我认清你了!以后有事别求我!” 蓝袍子仙人一挥广袖正要去迎战,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清凌凌的女孩声音:“混沌宫大护法白竹在此,何人胆敢放肆!” 蓦然一道红影从天而降,赤焰长剑插进地面,顿时一道强大神力迸发而出,撞飞了那些跃跃欲试的红点点,也撞得我魂魄差些震出去—— “鳞宸。”幸好紫衣大帝抓住我的胳膊,又用力将我收了回去,护进怀中。 不然我就只能像倒霉的楚云一样被撞飞出八丈远,最后轰隆一声,把一棵槐树都给撞翻了—— “白竹。”南尊微惊,怔怔盯着那个女孩,意外轻吟:“是她。” 红影随即提起法力飞身而来,收了手中长剑,如一只振翅惊鸿的艳蝶,翩然落到了我们跟前…… “娘娘……”下一秒,扑过来就一把推开了护着我的紫衣大帝,一脸惊喜地猛抓住我双手,情绪激动地颤抖出声:“娘娘,真的是你回来了!娘娘,你可想死我了!娘娘,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呜呜——” 可我被她这么一抓,吓得魂都快掉了两缕,害怕地赶紧用目光找寻保护我的那位大神:“师、师尊。” 一声师尊喊出口,陡然一道幽蓝灵力挡开了攥着我亢奋大叫的女孩,瞬间,我被神仙师尊以一个合适的距离揽进了怀中。 “你吓到她了。”神仙师尊冷漠道。 被挡开的红衣女孩看见他立马进入了戒备模式:“你是……酆都大帝!” 她认出我这个便宜师尊了? 本以为她应该是自己人,可没成想她下句话却是气势十足的斥责: “大胆!往生大阵乃是冥界禁地,第一代冥王陛下定下铁律,任何人不得擅闯六道宫,乱入往生大阵,违令者,斩!尔身为酆都大帝却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我吓得赶紧往某人的庇护下一缩。 红衣女孩瞧见我这反应,一时也犯了迷糊,软下声:“你、怎么了……不对,你为何变成这样了……谁把你搞成这样的,老娘砍死他!”旋即赤焰长剑又化形在手中,提剑就要砍人…… 好不容易踉跄摸回来的楚云一个激灵跑到了南尊身后躲着:“我的妈呀,她谁啊!她好凶啊,她怎么连酆都大帝都砍!” 南尊像是此刻才回过神,尴尬咳了咳:“别说是酆都大帝了,当年老阎君都被她提刀砍着玩……” “嗳,你怎么知道我砍过老阎君……”女孩惊讶扭头,却在看见眼前人那一刻,手中长剑啪嗒掉在了地上。 遥遥凝望了他许久,一腔怒意,终化作丝丝缠绕的恩怨情长:“须、须慕淮……” 楚云跳起来:“老师她她她,她认识你!” 遥遥伫立的蓝袍仙人沉默着与她对视,半晌,挤出了一句颇有故事感的回应:“竹子,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守在这里。” 直觉告诉我,他们之间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儿女情长——哎? 果然,下一瞬,红衣女子又唰的一下拔开另一把长剑,一个瞬移,闪现在蓝袍仙人面前,提剑就撂在南尊脖子上,阴森冷酷的训斥: “须慕淮,娘娘有令,冥界任何人,不得私闯往生大阵,违令者,杀!” 这是、我猜错了? 是仇人见面而不是情人见面? 便宜师尊揉揉额角,叹气,低低和我说:“本帝就不该指望他!” 我:“……” 那边的楚云已经果断抛弃队友跑路,径直往我师尊这边跑了来:“我的妈呀,大帝救我!” 被剑架住脖子的南尊半晌,才抬手轻轻推开女孩的长剑,用着勉强平稳的嗓音和她说: “我们是误掉下来的,白竹,我们的恩恩怨怨先搁置在一边,现在我们需要快些出去,她,在这里撑不了多久。” 红衣小姑娘奇怪的回头往我们这看了看,“须慕淮,怎么回事!” 南尊从女孩手里接下剑,“她,是她,但也不是。现在只是个魂……那个人,是……” 南尊说话时刻意压低声,背着我们说了几句。 不久,女孩站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儿。 再次朝我们走过来。 “原来酆都大帝,是你。” 紫衣大帝淡淡嗯了声。 女孩突然转了性,热络的一巴掌拍在男人胳膊上:“行啊!有本事了,都修成酆都大帝了,看来我当年真没看错你!” 我有点不懂现在的情况了,但瞧着,是又局势反转了。 “白竹,见过酆都大帝!”女孩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个礼,然后看向我:“这是你徒弟?哎呀我好喜欢,快过来给我看看!” 说完,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就把我抱过去摆弄。 “好软,好开心。”她的手轻轻抚过我残缺的魂魄,看见我身上的裂纹,顿时又炸毛:“怎么回事?谁打的!” 紫衣大帝道:“一个鬼差。” “鬼差?”女孩阴了脸,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咯吱响:“是你废了还是老娘提不动刀了!竟然敢打我最喜欢的宸宸!不行,我要上去!上去砍他全家丫的!” 我被她抱在怀里蹂躏的头晕,这女孩不会是有精神分裂症吧! 紫衣大帝看了看上面,又看了看女孩,冷冷质疑:“你能上得去么?” 女孩:“……”转头换了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呜呜,人家要是能上去,早就出入自由了!” 楚云抽了抽唇角:“那前辈你是咋下来的?” 第73章 大帝要吃醋了! 女孩尴尬咳了咳,故作端重:“这就要从六道伊始开始说起了!我家主人辟六道陨落后,昔年游弋在阴间的这些不愿投胎的怨灵恶灵就被主人镇压在六道之下的往生大阵内了。 我家主人没了,我在外面闲着没事,就主动前来阵内,为主人守阵了。” 南尊步伐沉重地迈过来:“怪不得,当年我找遍整个冥界都没能寻到你……” 女孩像是故意不肯接南尊的话茬,目光看向酆都大帝:“这些年来,我化石身镇压在大阵中,一旦阵内有崩裂之异动,我就会立马醒来。 原以为我此生不会再苏醒,结果今日受到……神血感召,我才现身阻拦。 我做石像的那些年,也听见过外面的些许事迹,真没想到冥界鼎鼎大名的酆都大帝是你。 我这一石化,少说也有几十万年了,外面是何光景,一无所知…… 哎,你们既然下来了,就给我讲讲外面的样子呗!” “外面的事,可以等我们都出去了,再让南尊给你细细讲来。” “我可不要他给我讲!他,几十万年前我们就已经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了!” 南尊惊讶:“我何时同你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了?” 女孩揽着我的肩,边带我走边摆手:“那是我单方面宣布和你友尽绝交!” 南尊:“……要不然咱们还是上去再绝交吧,这下面挺危险的。” 女孩摸摸下巴:“为了大局考虑……也行吧!” 解下自己威风凛凛的赤红披风罩在我肩上,她主动给酆都大帝与南尊带路: “此大阵我进的来,出不去,你们能不能出去也要看各位的本事了!不过我在此阵中数十万年,对此阵颇为熟悉,我可以给你们当个路引。” 紫衣大帝跟上,镇定自若地问:“既知此阵难出,为何还要进入此阵?” 女孩深呼吸,大义凛然道:“在上头待腻了,想换个地方待着。清净。 更何况此阵乃是我主人所设,阵内关押的都是些上古凶灵,我主人为了众生而陨落,我身为她的贴身近侍,理应秉承主人遗愿,替主人守护一方平安。 我进了往生大阵就没打算再出去,左右主人没了我也成了孤家寡人,若还留在混沌宫,难免睹物思人。此阵是靠六道神力笼罩而成,大阵一旦崩裂,就意味着六道要乱。 大阵崩裂时的强大戾气会唤醒我,届时我会第一个以身殉阵,为上头的你们拖延时间。 我是混沌宫的神,我不能碌碌无为的生,毫无价值的死,即便殒命,我也该为六道众生殒命!” 一番浩然正气的豪言说完,楚云率先拍手叫好:“前辈霸气,吾辈楷模。” 女孩立马娇羞捂脸:“低调低调,嘿嘿。” “所以,你现在要带我们去哪?”清冷的尊神平静问。 女孩掐指算了下:“根据我对此阵的了解,唯一的突破口,应该在六道轮转大阵天道对应的方位。 此阵六境,每一境都对应六道中的不同轮回道,咱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暂且称之为荒沙境,这里时不时会刮沙尘暴,草木也少,你看见的月亮,是银色的。 我们要去的地方,可称繁花境,头顶的月亮是淡黄色的,那地方因有天道仙气震慑,怨灵很难存活,集我们一二三、咳。” 指到楚云的时候,很伤楚云心的直接略过,“我们三人之力,以月亮为突破口,有可能直接利用阵口,把我们从往生大阵传送进轮回道的天道,到时我们再从轮回口回去就行了。 我们三人都不是一般冥界阴官,更何况还有我家小宸宸,酆都大帝,轮回道认主,不会把我们吞噬进去的!” “此法甚好,吾觉可行!”南尊激动走过来认同道。 酆都大帝瞥了他一眼:“听白竹说完。” 南尊噎住。 红衣女孩想了想,叹口气:“我是知道也许可能大约、能逃出去的办法……但是,想到达繁花境,前面还需要经过獠牙境,尸水境。 这两境分别对应畜生道和地狱道,而且此阵玄妙,从一境到达另一境,不能用法力瞬移,必须得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 楚云好奇地摸摸头:“那为什么前辈你刚才能嗖嗖嗖来的这么快?” 女孩气到一巴掌拍脑门子上:“你们能和我比吗?我在这里几十万年了,和这里的怨灵一样,气息早就与此阵连为一体了,我肯定能瞬移! 但是天道对应的繁花境,即便是我也不能立马瞬移过去。” 她拉着我们直接原地蹲了下来,然后用剑在地上画个大圆,大圆上又套了六个小圆,“此乃六道轮回大阵,是我主人活着的时候研究出来的。 最中间的,是天道,周围的五个包围天道的圆,就是其他五道,而这外围的五道,我是可以自由前往的。 你们其实也可以,我之所以说,不能瞬移,一个是因为你们对此地陌生,这六境就像是个大迷宫,如果没有与六境气息相连,你们很容易移迷路的。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要想抵达繁花境,必须得经过獠牙境和尸水境,从这两境绕路,尸水境的一处水塘里,连接着天道入口。 其他四道通往繁花境的入口都是封死的,只有这一处,是活的。 那獠牙境尸水境里,有脏东西,特别厉害的脏东西,一个打我十个的那种! 他们在中间挡路,所以即便是我也不能立马瞬移到繁花境。” 旁边的楚云张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女孩却睿智的先开口解答了:“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晓得繁花境,是因为化作石像沉睡的时候,灵识去过繁花境。 我当初和我主人学到过一些本事,对六道的了解,和用什么法术适合往生大阵,我肯定比你们知道的多,会的多。 只不过当年这些怨灵的能力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大。 现如今,鬼魂入六道轮回之前虽然还要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可难保不会有鬼魂喝下孟婆汤后身上的怨气太过浓重一时半会消散不了。 进入轮回道时,轮回道强行洗干净了它的怨气,而被吸去的怨气,最后都会被这个往生大阵所汲取,被那些怨灵吞噬。 加上这些年来,那些怨灵也在努力变强大,他们甚至会吞噬同伴增加自己的力量,所以……我打不过!但是!” 女孩一把剑插进地里,郑重道:“虽然我打不过那些怨灵,但我晓得怎么稳固往生大阵!有往生大阵镇着它们,它们照样得趴下求饶!” 听她说这么多……我好像有点脑容量不够。 倒是楚云,一拍大腿,言简意赅:“敢情这往生大阵是六道轮回大阵的垃圾回收站啊!” 六道洗去的怨气丢进这里,的确像是、垃圾回收站。 哎,不忍直视这神圣的阴间大阵了。 女孩呛了下:“胡说些什么呢,往生大阵是有净化怨气的神力的,原本上头那些怨气对这里面的怨灵们没啥用,怨灵们之所以越来越凶猛,是因为他们残杀了同伴,吞噬了同伙。 而且部分小怨灵早就被净化掉了,这里真正厉害的怨灵,只有尸水境的那个东西。 不过,实话实说,这里的怨灵都是上古怨灵,本来就很厉害,不让后辈冥界鬼魂靠近,是因为他们的确连最低级的上古怨灵都干不掉,比如,你……” 这会子轮到楚云笑不出来了。 “靠!你瞧不起我,人身攻击!” 紫衣大帝看完,淡淡道:“尸水境通往繁花境,对应的便是地狱道通往天道,通往至善的入口,竟是至恶,这六道轮回,果然意义颇深。” “那是!”红衣女孩骄傲地昂了昂下巴:“这六道可是我主人创造的,我主人是世上最有智慧的神明。 想当年我主人教你的时候,你只学会了个皮毛,结果如今都成酆都大帝了,果真是我主人教得好! 可惜啊,你太叛逆了,当年自己跑了,我主人……呵,真是看错你了。要不然,如今这往生大阵,又怎会只有我一人清楚其中玄机。” “本帝……”男人犹豫启唇,迟迟无言。 南尊见状赶紧打圆场:“好了,咱们还是先赶路比较好,去獠牙境,早点出去,不然小白的魂魄会受往生大阵影响,产生不适的。” “哦是啊!小宸宸的魂魄还没修复好,此地的确不宜久留。走,我带你们去下一站!” 因为白竹的出现,路上照顾我的重任就交给她了。 我眼睛不好使,一路几乎全靠她搀扶着前行,而她看见我这虚弱模样,更是恼怒地将那个浮生鬼差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我家小宸宸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啊,视力这么差,没人在身边照顾着怕是能把自己弄丢。” “魂体太虚弱了,大帝已经帮她疗过伤了,还需要一个恢复的过程。” “这样子还阳,我很操心啊!” “本尊已经奉大帝之命,传话给阳界的城隍土地了,让他们知会白木堂暂时不要把小白下葬,顺利的话,头七之前能让小白还魂。” “你们可真是有本事啊,都把她送往生大阵里来了,幸亏你们都下来了,要不然她真得死在这里!” “能不下来吗?我本来打算先下来的,结果那群没眼力见的扑上来就拦我,这不,只顾着拦我了,让大帝抢了先,你都不知道,他跳下来那会子上头所有人都傻眼了,他身边的土伯脸都青了,跟着就要跳下来。幸亏,我早他一步!” “土伯还活着?” “你这话问的……这些年来都是他在辅佐大帝。” “哦,我还以为他给主人殉情了呢!” “……” 走了大约有半天的功夫,据白竹说,我们已经到獠牙境了。 不过前面好像有情况,南尊就好哄歹哄把白竹给哄着先过去探路了,留下我和紫衣大帝,以及楚云三人在原地歇脚。 楚云说,这獠牙境里几乎遍地是动物残骸,草丛里都能扒出几颗野狼的头盖骨来。 奈何我眼神不好,看什么东西都是个朦胧虚影,动物骨头偶尔能瞧见一个大块,但都迷迷糊糊的把它当成石头树皮一脚踩过去了。 坐下歇息后,楚云去找干柴了,我则待在酆都大帝这尊大神身边昏昏欲睡。 转动着手里琉璃珠串,我消沉的低头,一言不发。 至于我这个便宜师尊,从头到尾目光似乎都没离开过我。 珠子转动了无数次后,他突然启唇:“你想让脸上这块疤消失么,若想,本帝可以帮你抹去。” 我顿了下,错愕地抬头望向他:“师尊你能弄掉我脸上的疤?” 他收回目光,清清冷冷:“嗯。” 我想了想,摇头,“再说吧。” “怎么,不想变美?以前,不是对这个疤很苦恼么?” 我抬头盯着灰蒙蒙的天:“以前是觉得这个疤可能对我找工作结婚有影响,现在我要留在桃花镇女承父业,这个疤有没有,影响不大。” 他无声很久,“你让龙王帮你治脸,他没答应。” “嗯。”我诚实的点点头。 “他不给你治,本帝可以,你只有一次机会,好好考虑。” 我提着琉璃手串轻轻说:“我让他给我治脸只是想试探他。” 他身影一僵,声音犹若凛冬万丈寒冰:“试什么?不是因为陆锦年,你才突然想治脸?” 我迷茫的坐直身子,“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和我没关系的人治我的脸。” 他哽住。 我头疼的解释:“是因为蛇妖和我说,她之前伤了脸,龙玦立马就设法给她治了。她说,我在龙玦心里只是个祭品,所以龙玦不会管祭品的美丑,我不服气,就问了龙玦一下,结果、他不愿意。” 想到这,我仍能感受到心里酸溜溜的,别过头赌气:“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反正我也没想过这辈子脸能好。他喜欢丑的,那就让他一直盯着吧,丑死他!” 身边的大神陡然呛咳了声。 刚聊完这个问题,楚云就抱着一堆树杈子回来了。 一个弹指,树杈子猛地窜起了火光。 吓了我一跳,手里琉璃手串都掉了。 楚云帮我捡起手串,还顺便拿去欣赏了一下,“这琉璃做的真好看!谁送你的?” 我叹气:“是我打算送人的。” “送谁的?” “别人没要。” “啧,他眼瞎,这么好看的、香灰手串嗳?!竟然不要……既不要那就送我呗!” 楚云贼兮兮的想私吞我的香灰手串。 我都没来得及说点啥,身边正襟危坐的大神突然咔擦一声,徒手捏碎了一块石头。 然后用着极其恐怖森冷的声音命令道:“还给她!” 第74章 会带你回去 楚云与我俱是神魂一颤,差些吓死。 尤其是楚云,手里东西都吓扔了出去,反应过来后赶紧伸手去接,接了两回才稳稳捧住。 额角冷汗都吓掉了一颗。 琉璃手串重新套回我手腕上。 楚云打着颤,用着仅有我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心有余悸哼唧:“靠,吓死小爷了,大帝这脾气怎么像冥河的海浪似的,说起就起。” 我摸着胳膊上的珠子,也被震得心慌慌,“师尊的脾气,一直都这么不稳定吗?” 楚云偷偷摇头:“以前么,其实是稳定的。” “啊?” “稳定的凶残可怕。” “……” 楚云无声在我旁边坐下,怕我听不见他的话,特意往我这再挤挤:“大帝掌管整个酆都城,自前几年冥帝一家子出门度假后,整个阴间都暂由大帝代理了。 大帝平日都在酆都神宫闭关,只有冥界发生什么惊天大事了,大帝才会露面主持大局。我在冥界也当了几千年的鬼差,这回,还是第二次见到大帝。 反正据我的鬼差兄弟所说,大帝每次现身,不是在杀鬼,就是在揍神。 咱们冥界现在都有一句俗语了,冥界乱不乱,只需看酆都神宫的酆都大帝出不出关!他一现身,可就真摊上大事了!” “那师尊这次怎么会、和我们在一起?”我意外地询问。 楚云摸摸下巴说:“豆芽传来的情报是,大帝出关是为了抓一名厉鬼。想来是地狱里关着的哪只老东西又趁人不备偷偷跑上来了。” “这样。” 那还真是凑巧。 “大帝这人,我以前也没处过,性子如何其实也是不好说的。不过我看大帝挺照顾你的,你无需害怕些什么,虽然大帝威名在外,可大帝也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 在他面前,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是非分明,你有他老人家做靠山,以后在阳界没人敢欺负你! 哎,那个浮生可真是活到头了,对大帝的徒弟用刑,看着吧,大帝上去了一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提到浮生这个名字,我就不禁心底一阵后怕,连同身上的伤都隐隐作痛了起来。 轻轻搓了搓肩膀上残缺的地方,我默默将自己抱住:“也不知道我爸现在怎么样了……” “你想家了?”楚云思纣片刻,突然不知打哪掏出了一条动物腿,兴冲冲地和我说:“我给你烤狼腿吃好不好!” 陡然一条挂着淅沥鲜血的狼腿送到了我的眼前,虽然我现在视力差劲得要命,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能让我依稀看见狼腿上被血糊成一片一片的灰黑毛发,那平整流着新鲜血液的切口一看就是他刚从死狼身上砍下来的…… 发黑的腥血都快掉我裙子上了! 我一声尖叫吓得弹开一丈远,羸弱的魂魄往旁边一倒正好扑到了紫衣大帝的腿上。 而紫衣大帝竟十分好脾气地一挥袖子护在我背上,大手搂住我肩膀,帮我斥退了一惊一乍的楚云:“离她远些,她不喜欢血淋淋的东西!” 楚云见我躲到酆都大帝身边,也不好再胡来了,只是不死心地提着狼腿晃了晃:“一条狼腿而已,胆子也忒小了!我给你烤熟了,你垫垫肚子好不好?” “我不要!”我果断拒绝。 “狼肉哎,很好吃的。” 护住我的男人没好气道:“她不喜欢吃,不许逼她!再聒噪本帝将你踹出去!” 楚云:“呜,不识好人心!你不吃拉倒,我吃!听说狼肉可紧实了,比羊肉还有嚼劲!” 我趴在男人的腿上缓了缓,想爬起来,却一抬头就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跪在地上坐都坐不稳。 晕的胃里翻江倒海。 “你魂魄太虚,这里的戾气比先前那一境重。感到不适也正常,别起来了,就这样趴着睡一会,醒来就会好些。” 虽说我很想拒绝他的好意,可倒霉就倒霉在、我根本从他腿上爬不起来。 强烈的眩晕感令我很快就放弃了换个地方睡觉的想法。 反正他是师尊,他愿意让我伏他腿上睡觉,是他大发隆恩……我不能太不识好歹。 最终,我妥协地闭上双眼,枕着他的腿呼吸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着时朦胧苏醒,楚云已经把那条狼腿给烤得焦香冲鼻子了。 南尊和白竹也回来了,白竹盯着楚云手里的肉:“能吃吗?你悠着点,这里的动物都挺脏的,你别把自己吃死了!” 楚云却不以为然,“这世界总要有人去冒险,我愿意当这个先驱者!” 南尊拦住白竹:“你别管他,吃死了正好把他丢出去喂恶灵。” 楚云:“手里的狼大腿突然不香了!” “这边的怨灵擅长窥探心声,你们注意着点,别着了怨灵的道!” “听见没,让你注意点,一天到晚都是吃吃吃!” “老师我没聋!” “她怎么一直在睡……可怜的孩子啊,都伤成这样了。” 南尊打掉白竹摸我脸颊的手:“别吵她,她在浮云殿的暗牢受了太多罪,精力一时半会儿根本缓不过来。” 白竹又伸手,碰了碰我颤动的睫毛:“她怎么还是一见到你就像是被下了迷魂药似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喜欢亲近你。” 南尊轻笑笑:“喜欢一个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始终不会遗失。” “嗯,你说得对!”白竹点头赞同。 南尊把白竹拉过去,轻声慢语地说:“在阳间的时候,土伯就已经提醒过你,要试着信任她。你怀疑谁,都不能怀疑她。 曾经你就是因为自己那没意义的疑心,错过了和那位的道别,从来一次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不能给她百分百的信任,你把她留在身边对她而言,只是伤害。” “一个小小的妖物都能把你挑拨得道心不稳,对人家乱发脾气,你这样迟早会失去她的。” “都说人只有在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你已经失去一次了,怎么还没有开窍。” 白竹在边上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哎,你们在说什么呢?谁失去了没有开窍?”楚云听得云里雾里。 南尊呛了声,道:“说我自个儿呢!” “啊?”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姑娘,但我却弄丢了她,数十万年来,我无一日不在后悔……竹子,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白竹:“滚!” —— 一觉醒来,耳畔忽然掀起了刺骨飓风。 面前的火堆被风吹得四分五散,灰蒙蒙的天地间,脚下草地如海浪起伏,头顶淡青色的月光笼罩着整片辽阔草原,放眼望去,唯有两棵参天大树在视线里摇晃着树冠,沙沙作响,平添凄厉,模糊轮廓好似恶鬼起舞。 我扶着大石头踉跄站起身,转身瞧了一圈,也没见附近有人。 “楚云……”我哑着嗓音轻唤,但没人搭理我,耳畔的树叶哗哗声更是替我确认了他们都不在。 迟迟无人回应,我开始心慌意乱起来,下意识的伸手像个瞎子一样往前摸索,胆怯的不死心接着喊:“楚云、师尊,师尊……” 他们不会是嫌我累赘,把我丢了吧! 熟悉的被抛弃感顷刻将我包裹其中,我开始六神无主了,胡乱地往前摸索,心口猛地钝痛,令人窒息。 龙玦已经丢下我一次了,楚云他们也要抛弃我吗…… 我越想越难受,浓烈的恐惧感冲击着我的全身感官,我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师尊,你们别不要我啊,我害怕,楚云……” 便在我不知所措浑身战栗时,一道紫光突然从我眼前一晃而过,接着我的胳膊被人抓住,熟悉的檀香游弋在我的鼻尖…… 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在我前面,见我醒了,抬手捂住我的后脑勺,凝声安慰:“不怕,本帝没丢下你。闭上眼睛,本帝杀个魔物。” “师尊。”我心头一喜,赶忙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捏住他袖角,听话点头:“嗯。” 合上眼睛,我能感觉到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愈渐迫近,裹挟着刀子般的寒风往脸上刮—— “酆都大帝,你不想要这六道崩陷么?你有私心,不如和我合作,我给你你想要的,你也给我我想要的!” 奇怪的声音冲击着耳膜,震得我脑子疼。 便宜师尊一手揽着我,一手运功施法,冷哼一声,高高在上道:“本帝的私心,无需你来成全!” 那声音时男时女的恶灵勃然大怒:“你就不想让她回来吗?只有这一条路!我劝你,可不要话说的太满。 酆都大帝,你也对天道不满,你我携手,必能捣碎这无德天道!届时,你称王三界,我俯首称臣,你想要的,终能实现。”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本帝的臣!本帝虽有私心,但本帝身为冥界酆都大帝,在其位,谋其政,庇其民,本帝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如此爱挑拨是非,本帝今日便让你永远闭嘴!” 男人话音刚落,周身的飓风便猛地更加强劲凶戾了,不久,耳畔就传来那凶灵痛苦的撕裂声—— “酆都大帝,你有种!” “你愿意做庇佑世人的神明,那就永远当个孤家寡人!你活该,永远也找不到她!” 再之后,就是凄厉的惨叫震动天地,吵得我脑子发懵,控制不住地往紫衣大帝怀中埋…… 脑子要被吵裂开的那一刻,一双微凉的手捂住了我耳朵,还把我的脑袋按进了怀里。 袖边狂风依旧,恶灵的尖叫嚎啕缓缓减弱,消散进呼啸的风声里…… 等四周风声叫声尽数平息下来,我才揉了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猛松了口气。 幸好后台足够强大,不然我就算没被鬼差打死,没被这里面的其他怨灵一口咬死,也要被吊着一口气的怪物一嗓子吼死。 “师尊,完事了?”我察觉他迟迟没动静,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他听见我出声,才将双手从我耳朵上拿下去,“嗯,解决了。” 我揉着不舒服的双眼,好奇问他:“楚云他们呢?” 他道:“刚刚有怨灵群围攻,他们把怨灵引去别的地方处理了。” 原来是去别的地方打架了,怪不得我醒来没见到他们。 “此处怨灵群颇为凶猛,本帝刚杀了他们的头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下一波怨灵攻击我们。鳞宸,我们先赶路,去尸水境。” “那楚云他们呢?”我担忧问道。 紫衣大帝翻手压下掌中灵印,“本帝给他们传了消息,他们解决完就会追上来。” 那我岂不是要跟着这位大神单独上路? 没有白竹小姐姐在,赶路不方便啊! 我愣在原地没说话,半分钟后,他仿佛看出了我的苦恼,咳了声,“你眼睛视物不便,抓着本帝的袖子,本帝在你身边,比白竹他们有用。” 虽然你比白竹厉害,可是你抓起来真没白竹方便…… 但碍于现在这个地方的确太危险,我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就耽搁所有人的进程,更何况我也想早点上去,早点回家……于是我还是接受了大帝师尊的这个办法。 伸手抓住他的袖角,我壮了壮胆子:“师尊,我没问题。” 他深深瞧了我一眼,道:“需要扶的时候,说一声。” “好。” 为了照顾我,他赶路期间特意放慢了脚步,而且走的都是比较平坦的大路,偶尔遇见坑坑洼洼的地方,他还会伸手扶我一把。 路上无聊,我不停往师尊的身上瞟,朦胧觉得,师尊的身高好像也和龙玦大差不差。 他们神仙是不是都喜欢熏檀香? “老师……” 他顿了一步。 我轻声征求他的意见:“现在人称呼师父,都叫老师,我可以也称呼你为老师吗?师尊有点、拗口。” 他嗯了声,“随你。” “楚云说,老师你是出来追查厉鬼才碰上我们的。” “是。” “那是我们连累了您。” “谈不上连累,这往生大阵,本帝迟早都是要下的。” “我们真的能回去吗?”我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跟着。 他隔了很久,才问:“你想家了?” 第75章 我来,助你! 我没有隐瞒,“我担心我爸。” 他突然握住我的胳膊,牵着我往前走:“不怕,很快就能回家了。” 柔下声的一句话像是给我打了一剂强心剂,酆都大帝说能回家,那我就一定能回去! “我信老师的!” 他无声地将我胳膊攥得更紧些。 将要穿过两境交界口时,白竹和南尊楚云他们才灰头土脸地狼狈赶上我们。 彼时我躲在紫衣大帝身后,探头看楚云生无可恋的张嘴喷了口沙子,有点汗颜:“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变成土人了?” 白竹小姐姐气鼓鼓地拍了拍身上红衣,一巴掌下去,灰尘三丈高,“还不是这两个拖后腿的!老娘打得正爽着呢,他俩一出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直接招来了两股龙卷风! 怨灵们是被卷死了,我们三也差点被活埋了!老娘这么多年没洗澡了本来心里就烦,他们又给我来这招,烦都烦死了!” 南尊这会子也没有比白竹和楚云好到哪里去,头发上都插着两根狗尾巴草,歉意解释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刚施法这鬼孩子一下就撞了过来,这才导致我手里灵力一时失控打出去了两股龙卷风……哎没事,身上脏了等上去了回去洗洗就成!” 白竹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说我要跟着你们上去了?” 南尊一听就急了:“你不跟着我们上去,难道还要在这里守上一辈子?” 白竹冷哼:“干你毛事!” 南尊:“你能不能不要总冲我翻白眼,我瞧着怪瘆人得慌,你都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去了。竹子,我不能没有你啊……” “你奶奶的!” 白竹歘的一下拔剑,又要砍南尊,但幸好此刻楚云看不过去了,张嘴又喷了两口黄沙无奈打断道: “咳咳,我说两位大人,你们能不能在意一下我的感受,你们只是差些被活埋,我是噎了一肚子黄沙啊!” 一句话成功引去了两个人的四道嫌弃目光。 一男一女异口同声:“活该!” 而乖乖站在一旁看戏的我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这对欢喜冤家有时候还蛮默契的。 最后是我的亲师尊看不下去的制止了他们互相伤害:“省点体力,等会儿对付穷奇。” “穷奇!”楚云边喷沙子边惊悚问道:“是上古凶兽穷奇?前面有穷奇!” 白竹拍着衣裳,“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再强调尸水境不好过?尸水境内镇压的是那只见什么吃什么的穷奇。 不过,现在也许不能称之为穷奇了,这些年来它吞噬了往生大阵内太多怨灵,而且它会主动汲取六道之内的怨气煞气,如今已经进化成了一团黑雾笼罩的魔兽。 它体内,盛着往生大阵里一半的怨灵,攻击起来,相当于半个六境的脏东西一起围攻咱们,实力,着实不容小觑,我们三就算联手,也未必能搞死他。 不过我们的目标可以退一步,不搞死他,只要趁它不注意进入繁花境就好,到了繁花境,我们就安全了!” 楚云听完直打哆嗦:“半个六境的脏东西一起围攻我们……刚刚那两拨脏东西就围的我们手忙脚乱了!半个六境……前辈你真的有信心吗?” 白竹摊手,理直气壮:“没有啊!” 楚云更加要哭了:“没有你还说的这么简简单单。” 白竹耸耸肩,“那能怎么办,这往生大阵里面关着的都是什么货色,你们下来之前自己心里没数吗?事已至此,要么赌赌运气,要么大家一起死,多简单!” 楚云:“……呜,太离谱了!” 我听完她的描述,也担心地看向面前紫衣人。 男人斟酌了片刻,威仪淡漠道:“先去试试。” 南尊点头赞同:“可行。” 唯有楚云咬着帕子哭得伤心:“别啊,南尊,大帝,试试就逝世啊!” …… 尸水之境,遍地血流成河,尸水遍野。 刚踏进这里,我就觉得心口跳动得厉害,好像有什么力量要破膛而出…… 空气里夹杂着的腥臭味令我胃部抽搐,好几回都差点呕出来。 入目皆是黯沉的红色,脚底血液粘稠,隐约还有些滚烫。 尸水境内刮的风都是剐人的,风过脸颊,似刀子般,活生生能削掉人一层皮。 最开始还是只有我一人感觉不适,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后,楚云也开始哎呦哎呦喊着皮疼。 白竹担心我是否能撑得住往下走,本打算用自己的法力给我做层保护罩,却被我的师尊捷足先登。 紫衣大帝伸手拉住了我,掌心汩汩凉意渗进我的指尖,灌入我的整个魂体…… 有他的灵力灌溉着,体内的不适总算是缓和了一大半。 倒可怜了楚云,向南尊求助的时候还受了南尊一个大白眼,被南尊念叨了一路:大男人不能太矫情。 接近境心,果然又有怨灵冲了上来,但都被南尊白竹和我师尊联手干掉了。 不过境内的怨灵远远不止这一拨,它们还挺会打持久战,一拨比一拨厉害势多,循序渐进的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第四波涌过来,白竹已经被前面几波耗损了不少体力,见状只好提起赤焰长剑施法运功,施展大法术。 然而在对付前面两境的恶灵时很有用的法术到了这里竟然只能堪堪震飞几十个恶灵,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波已经朝她蜂拥而去了—— “竹子小心!”南尊展开折扇一面抵挡自己跟前的攻击,一面施法去替白竹挡怨灵。 楚云在这里的确显得废物了许多,于是只能被安排在我身边挡伤害。 胳膊被楚云牢牢攥在手里,他提剑艰难地砍死几个凑近我的怨灵,又一转身,把我晃得头都晕了。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我迅速在恶灵狂飞掀起的黑雾里找寻我那个师尊的身影。 然而,我还没找到人,楚云就已经被一股力量撞飞了。 他飞走时为了不拖累我立马松了攥在我胳膊上的手,我回头,见他重重砸在十米远开外,吓了一大跳:“楚云!” 我拔腿向他跑过去,但却没有注意到几团黑雾正猛速朝我撞过来—— “白鳞宸,别动!”楚云吓傻了眼。 我下意识扭头,模糊视线里几团乌七八黑的东西已经冲到我眼前三米距离处了,躲无可躲……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影闪身到我面前,男人一把搂住我魂魄,带着我旋身一躲,避开了那些黑雾团的攻击。 我趴在他怀里吓得闭紧双眼,脚下站稳了,我才敢从他怀里探出头。 但……咫尺之间的男人肩膀,已经血红了一大片。 他受伤了! 是为了救我受伤的…… 我惊恐的昂头,想要关心他的伤势,可他却一把将我的脑袋按在肩膀上,不许我乱看。 随后抬手,掌中聚集强大灵力,强行一招逼退了所有怨灵。 等那些怨灵全被他震得神消魂灭,荡然无存了,他才脊背狠狠一颤,捂着我脑袋,闷哼了一声。 “老师!”我伸手从后环住他的肩,可掌心接触到的,却是一片温热…… 四下安全了,他立马将我松开,把我推到了快步赶来的白竹姐姐怀里。 “大帝!你刚才动用了元神之力才把那些东西全部逼退,这样看来,恐怕就算我们三人联手,也难过这尸水境了……” 南尊走到他身后,沉沉问了句:“身上的伤,还好么?” 紫衣大帝喉头滚了滚:“能撑住。” 白竹护住我,看出端倪:“他怎么了!身上为什么突然多了那么多道伤!” 南尊合上扇子插进腰带:“此事说来话长,赶得太凑巧了,大帝多年前伤了内里,每逢这个时候都会痛苦不堪,前一阵子又被上苍罚了,此刻动用元神之力,必然会加剧身子的耗损。” “照眼下这个情况,并不适合过尸水境。要不然我们再等一等……” “不用等。”男人冷冷打断白竹:“鳞宸在这里撑不了太久,我们须得赶紧上去!” 白竹犹豫:“但万一,咱们五个都得死这里。” “先试试。”男人的话里带着不可置喙的坚决。 白竹拗不过他,只能点头:“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希望主人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顺利出去!” 南尊闻言咳了咳:“在、在天之灵,夸张了,属实夸张了。” 正说着,趴在地上半天才回神的楚云终于爬了起来,并且还鬼哭狼嚎地跑向我们:“大大大大、大帝,好大一条狗!” 一条狗?! 我刚看见血月下一道庞大的影子缓缓从地平线上升,不消片刻,已有半个天幕那么高,魂魄就已经被紫衣大帝挥袖罩了层金光推给了楚云。 “白竹须慕淮,应战!” “遵令!” 我撞进了楚云的怀里,楚云抓住我的肩膀,稳住我的重心。 下一刻,整个天地都在猛地摇晃,天幕上还有雷光闪电,一条条银白雷电像电流窜过天空,噼里啪啦,宛若无数魔鬼的利爪在血月旁肆无忌惮的招展—— 黑影越来越庞大强壮,模糊看,的确像只放大几千倍的狗,只是轮廓边缘散发着一汩汩黑气。 黑暗之中,唯有一双冒着幽蓝光泽的妖瞳,在月夜下格外瘆人引目—— 凶兽一落爪,就是山崩地裂之势,少时,凶兽的背后还涌出了无数血海潮水,灌溉满天地…… 我和楚云相互搀扶才在强烈晃动下艰难站住身子,不久,师尊他们便动手了。 因为隔得远,外加我视力不太好,以至于我只能看见好多红光蓝光白光相互交错,听见凶兽一次猛过一次的怒吼,根本看不清具体局势。 “楚云,师尊他们怎么样了?”我焦急的晃着楚云胳膊。 楚云拼命的瞪大眼观战:“不怎么样……大人们都拼了命的打了,虽然伤到那东西了,可那东西好像越来越亢奋了。” “啊?” 楚云拍拍我胳膊示意我先淡定,他继续看。 两拨力量相抗衡,地面摇晃的更厉害了,甚至我们脚下的土地都开始炸裂了…… 五分钟后,楚云激动道:“大帝厉害,把那东西的肩膀卸了一条!” 我也恍惚看见那大东西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应该能打赢吧。 十分钟,楚云再次惊呼:“好啊!白竹前辈一剑刺穿了那东西的心口。” “南尊大人,揍他啊!”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但伴随着下一道凶兽的嘶声怒吼,我的心口,突然狠狠一刺痛…… “南尊大人!” 楚云的惊叫也在耳畔响起。 然而还没等我问楚云是什么情况,白竹也被扔飞了回来。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再次飞身前去。 几道法力强攻,可那凶兽就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卯足了力气放大招,没一会儿,就一掌把两人全部击飞了回来—— 两人双双落地,皆是一身血迹斑斑。 两次被重伤,他们现如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竹摔倒在地痛苦的呕了两口鲜血,南尊见状,则是用尽力气,一步步往女孩爬过去,“白竹、竹子……” “呵,看来我们今日,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竹子,对不起,竹子,我想娶你,你答应我,好不好。” 脆弱的语气,好似在给自己留遗言。 白竹怔了怔,随后摇摇晃晃的撑起身子,怨恨看向他,一开口,无尽悲凉:“须慕淮,一开始,是你先不要我的!” “竹子……”男人好似啜泣了声,卑微低头:“对不起。” “老师……”我见到这一幕心更乱了,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一会儿我就听见南尊着急喊了声:“不可!这样你的元神会重创,你不能拿小命开玩笑!酆都大帝!” 我看见幽蓝荧光在视线中绽放,那凶兽还在张牙舞爪的攻击紫衣大帝,紫衣大帝一掌击退凶兽,但很快,凶兽再次卷土重来,一爪子掏空了紫衣大帝的肩—— “老师!” 我在紫衣大帝被凶兽击退时,神使鬼差就挣脱了楚云的控制,朝他跑了去。 “白鳞宸!完了完了完了——” 我扑跪到单膝下跪的男人身边,一伸手,碰到的是他黏糊糊的血。 他蹙眉一口血吐出来,恰好落在我的掌心。 此刻的我,眼睛好像恢复了。 我能看见那血有多鲜艳灼目,能感受到,那血的温度在掌心,徐徐化开…… 可尽管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把我推开,保护我不被伤害。 “走远些!”他凝声呵斥。 我死死盯着手里的那捧血,心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捅穿…… 忽然头痛,痛的像要裂开…… 好多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它伤了他,再不帮忙,他会死!” “没有人,能伤你护着的人……” “弄死它,弄死它,你在意的人就安全了。” “杀了它!” 灵魂深处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撕碎我的魂魄,破体而出…… 过程,很是痛苦。 灵魂的裂纹绽出金光,体内的火焰好像要把我整个人吞没其中。 “鳞儿!” “啊——” 我承受不住的痛苦尖叫出声,一声哀嚎响彻天地,体内的那股急躁的力量也终于冲破阻碍,重现于世—— 再睁眼,脑海里,什么都空了。 “是你。”眼前那青毛凶兽瞪大双眼,气喘吁吁的怒视着我。 目光往下,它的左臂已经被人削了去,伤口还在淅沥沥滴着血。 “你怎么出来了。” 沙哑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回身,只见丰神俊朗的年轻男人,一袭尊贵紫衣,清风霁月,仍似当年。 眉眼未变,只是眸底沉淀了太多岁月的痕迹。 “我来,助你!” 第76章 老婆要切大号了! 俊朗大帝诧异一怔。 “娘娘……” “大妹子……” “怪怪怪、怪物啊!”楚云的反应,与须慕淮白竹格格不入。 我慵懒阖目,周身幽蓝荧光萦绕翻飞衣袂,脚下一点,飞入夜空—— “穷奇。”我淡淡唤了目下凶兽一声。 凶兽顿时呲牙,双眼射出寒冽凶光,不服输的嗷呜狂叫,暴躁用仅存的那条手臂狠狠捶地—— 兽嗓苍老,发出一声哀鸣:“啊——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快!揍我!” 凶兽话音刚落,楚云愣是被呛咳了一下。 “这要求,好霸道!” 我瞧着他周身裹满黑气,一双眼睛早已被凶煞吞噬尽清明,微微拧眉:“嗯,忍着点。” 下一刻,我抬手凝聚法力,眼下一寒,飞身瞬移到凶兽的身前,趁其不备,一掌金光狠狠劈在凶兽的心口—— 凶兽痛啸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欲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我蓦然转身,再次闪现在凶兽的背后,一掌朝穷奇魁梧的背部拍去,穷奇几乎没反应过来我究竟在何方位,就已然被我一掌击翻了个跟头…… 挥开鎏金的仙袍广袖,我乘胜追击,几招下去凶兽摔得整个天地都轰隆大晃。 没给它龇牙咧嘴报复我的机会,我运起掌力往地面狠狠击下,摇晃的大地顷刻裂出了一个十米宽的大口子。 原本就身受重伤的凶兽见状还在负隅顽抗,扯着嗓子用尽吃奶力气狂吼一声,一跃跳过地面裂痕,发了疯的撒腿就朝我猛跑过来—— “鳞儿当心!” 紫袍大帝赫然变了脸色。 我却不急不忙地挥袖垫脚而起,轻轻一跃,在凶兽撞向我时一脚踢在了凶兽那不好使的脑门子上,一个后翻,潇洒利落的平稳落地。 掌中结印,趁着凶兽被我踢懵之际,再迅速一掌击碎凶兽的天灵盖—— 强悍的金光灵泽顿时自我掌下、凶兽的脑门子上徜徉荡开,波及千里,连楚云都被我的灵力余波震到抱树哀嚎。 凶兽再也承受不住的翻起了白眼,张嘴就吐出了无数道黑气…… 我趁机剑指捏诀,淡淡启唇:“周天混沌,始复清白,化三清之力,祛众生的秽浊,散!” 随着清冷的一声命令下,自凶兽口中吐出的那些黑气尽数销毁,被神力震碎,荡然无存。 无数怨气被净化后,穷奇虚脱地栽倒在了我脚下。 一晃眼,化成了一只通体青毛的虎形小兽,贪婪的歪头往我腿上蹭了蹭—— “呜呜,主人,胳膊,疼。”小爪子任性地往紫袍大帝那一指,小穷奇顷刻委屈的红了眼眶,“他,坏坏!主人,痛痛,要吹,要抱抱……” 对上小兽那双委屈巴巴的深紫色瞳子,我无奈叹口气。 伸手正要把它抱过来瞧瞧。 一只冰凉的大掌突然包裹住了我的手指。 某人醋意上头,一把将我扯了过去,阴着脸向小东西凶狠道:“你敢抱,本帝剁了你另一只爪子!” 小兽一僵,嘴一瘪,下一秒就哇哇大哭了起来:“你个坏人,坏人,咬死你,嗷呜!” 它还真一口咬在了紫衣大帝的腿上。 但很快,就被某人无情的一脚踹了出去。 “啥情况,老师,我怎么看不太懂!”躲在远处的楚云惊呼。 但迎接他的却是须慕淮一记手刀:“你知道的太多了!还是解决掉比较好。” 于是楚云就在完全懵逼的状态下被须慕淮劈翻了白眼,噗通晕摔倒地。 小穷奇平白挨了他一脚,索性直接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又哭又嚎: “主人,他踢我!更痛痛了!要抱,不抱不能好!哼!你个坏东西,为什么不许主人抱奇奇!主人明明最喜欢奇奇了,凭什么不让主人抱抱!” 紫衣大帝俊脸越发阴沉森冷,眸光像淬了冰刃般,眼刀嗖嗖往小穷奇身上射:“我老婆,凭什么给你抱!” 老婆二字,让我心底徜徉开一层涟漪…… 我扭头看那吃醋脸黑的俊逸美男,欣慰勾了勾唇角。 没说上话,我就眼前一黑,元神抽体,虚弱地往旁边人身上一倒,晕死了过去…… “鳞儿!” “嗳,你刚才叫主人老婆的时候,主人没打你哎!” “何止没打,你主人还笑了下……” “不至于吧,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灵魂元神哪里不干净,把我主人给玷污了!我主人以前从不被美色蛊惑的!” “咳,玷污这个词用的、真精准!你就没有想过你主人对他的感情本来就不纯洁。” “我主人……” “要不然你以为土伯为什么没殉情,反而选择辅佐他。” “哎……可怜我都没来得及和主人叙旧。” “鳞儿的元神刚被修补了一丝丝,她能回来,却撑不了太久,这般耗损法力,也许,近百年,她都不会再现身了。” “这还不是为了你,你一出事,她就立马现身相助!她待你向来坦诚真心,而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不讨喜的脾性!” “本帝以后,不会再伤她心了。” …… 我醒过来的时候,楚云说咱们已经逃出那个凶险的往生大阵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失去意识不记得后来那些事,楚云说是酆都大帝觉得我太胆小容易乱跑,在和穷奇打架的时候给我一掌,把我拍晕了。 不仅是我晕了记不得后面的经历,楚云也被劈晕了。 于是我俩总结出了一个结论,他们就是嫌我们太菜鸟,带着碍事,所以我们清醒着,还不如老老实实往地上一躺,这样至少不过引他们分心。 虽然办法不道德,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太睿智了! 我被白竹小姐姐扛回来睡了一觉,魂魄很明显舒爽不少。 精神也养得差不多了,走路不眩晕恶心,能蹦能跳的,就连肩膀上的缺口都被补全了。 只剩下,眼睛还没好。 楚云说,我身上的伤是鞭子抽的,好痊愈,可眼睛的问题是雷霆劈的,还需要用仙丹养着,回阳界也要多注意。 快的话,一个星期就能恢复正常视力。 问起我师尊,楚云突然激动,二话没说拽着我就往外面跑:“大帝一回来就派人把浮生给绑了!现在正在大殿教他做人呢! 整个六部的勾魂使者全被宣来了,快快快,我带你去看大帝如何给你出气!” 糊里糊涂就被楚云给拽到一处高大庄严的大殿门口了,为了观看更方便,楚云特意带着我悄悄从后门进,躲到殿内一扇彩绘八荒图的屏风后,透过屏风扇叶相扣的缝隙,正好能瞧见整个大殿的全部景象。 此时此刻,殿内伫立满了黑压压的人影,少说也有百。 那些人皆是一袭黑色束腰古装侍卫装扮,站在前列的五个男人则身着更现代化些的黑色正装,远远望去,颇有种古现融合,却毫无违和的感觉。 黑衣鬼差们个个手握勾魂刀,低头看脚尖,屏气凝神,耸立如松。 最前方,高阶之下,那曾提着鞭子把我打得死去活来的长发男人正单膝跪地,沉声向云阶上首,玉立似竹的紫袍帝王交代实情: “是卑职放走了楠杉,卑职有罪,也是卑职把杀害楠杉的凶手关进暗牢,这一切,都是卑职一人之过,还请帝座不要迁怒卑职的下属。 至于楚云,他窥探窃取我们勾魂六部的机密,有细作之嫌,按照冥律,卑职关他,乃是秉公执法! 帝座,那个凡人也有罪,她杀害无辜鬼魂,卑职只是抽了她几鞭子,已经算是轻的了,卑职若真想杀了她替楠杉报仇,早就将浮云殿的所有酷刑全部都……” 没等他说完,上首的帝王就已捏着茶盏震怒的一茶杯朝他脑袋上砸了去。 茶杯瞬间在他脑门上裂成了三瓣,哐哐当当地掉在殿内倒映夜明珠光辉的黑曜石地板上。 男人额头鲜血直流,而他身后的五位下属也陡然一惊,急忙下跪求饶:“帝座息怒,帝座息怒!” 紫衣大帝背对众人,一只手搭上金座扶手,五指收紧,周身充斥着摄人的低气压:“你还想对她用遍全部酷刑!” 只一句话,就吓得满殿乌压压的黑影齐齐下跪,惶恐齐呼:“帝座息怒!” “土伯,私用地狱酷刑,逼供无辜鬼魂,该当何罪?” 被称作土伯的年轻男人身着青色官袍,揣着袖子恭敬向酆都大帝一礼,规规矩矩,板板正正的回话:“禀帝座,当扔进地狱,上刀山,下火海,进油锅,革职收监,视情况定刑期。” “若再加上违反冥律,私放怨鬼不饮孟婆汤入轮回呢?” “若加上这一条,当打入恶犬山,被恶犬撕咬三千年,再扔去畜生道,永世不为人。” 殿内前排那几人听见这句话,霎时吓得连连磕头,给自家上级求情:“帝座,浮生大人也是一时糊涂才做了这些事!大人已经知错了,还请帝座给大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帝座,大人在冥界兢兢业业数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还请帝座看在大人对冥界忠心耿耿,对工作认认真真的份上,给大人一条活路!” “帝座,鬼非圣贤,孰能无过啊,还请帝座看在大人勾魂多年无怨无悔的份上,对大人从轻发落!” “恳请帝座对大人从轻发落!” 紫衣大帝冷哼,震怒拂袖:“混账东西,本帝面前,何时轮得到你们做主了!” 众人纷纷惶然低头。 片刻后,紫衣大帝给旁边的阴官使了个眼色,青袍阴官会意的启唇下令,“把人带上来!” 少时,有两名黑衣侍卫领着一名白衣姑娘从大殿另一头款款走来。 女孩清澈婉转的嗓音回响在整个神圣大殿:“忘川府使者楠杉,见过酆都大帝。” 楠杉,她没死?! 我看不清远处那姑娘的脸,但这声音我熟悉! 就是阿月依。 她怎么会,变成什么忘川府的使者…… 殿内同样震惊错愕的还有浮生,见楠杉出现,浮生顿时又惊又喜:“楠杉……你没死!” 白衣女孩扭头瞧了浮生一眼,轻轻说:“我没被龙王大人烧死,龙王大人当初的那把火只是烧去了我一身怨气。 他和白姐姐曾经在人皮鼓里以祭司哥哥和阿莲娜姐姐的角度看过我的一生,龙王大人知道我要是死了,白姐姐肯定会伤心。 但龙王大人不敢留我在人间,他怕我去找那两个人报仇,徒增业障,所以就把我送到了冥界,我下来以后承蒙土伯大人关照,去了忘川府当熬汤使者。 大哥哥,我本来想等我安稳下来就来找你的,可没想到你把白姐姐抓了,大哥哥,你把她怎么样了。 白姐姐身体不好,在阳界的时候龙王哥哥把她当做心头宝呵护,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万一你因为我把她伤害出个好歹,我还怎么有颜面去见我的恩人啊!” “龙王大人?”楚云心底升起了八卦之火,扯了扯我的袖子问我:“哪来的龙王大人,你们啥关系?” 我默默别过头,提起他就生气:“没关系!” 这回我死了,他总能放过我了吧,说不定早就跟着那条蛇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我们也没啥感情。 上去之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他以后爱再找谁做祭品,就找谁做祭品! 楚云一瞧我这样子就心底有谱了,阴阳怪气的啧啧两声:“该不会就是让你念念不忘的那个在阳间的人吧!” 扫了眼我手腕挂着的珠子:“这玩意也是送给他的?” 我没承认,也没否定。 楚云摸着下巴叹气:“看来我猜对了,老师之前和我说了一堆废话,我当时就猜测你是不是为情所困才下来的,果然如此! 你看你,下来了,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找你,回来以后我也没听说有什么妖仙私闯鬼门关…… 他如果是个普通人,也就算了,他是龙王的话,鬼门关进不来,但冥界还是能摸过来的,你都死了这么久,他还没来找你,可见你在他心中,并不重要,你活着与死了,对他来说没区别。说不准现在正躲哪独乐乐呢!” 我现在总算知道南尊为什么总骂他了…… 我也想! 不但想骂,还想打! 我已经尽我可能的把脸色沉下去了,妄图告诉他我现在很生气,可他仍视若无睹,继续不要脸的在我雷区蹦跶: “你说你为了那么一个人,把自己淹死,真的值得么?不过老师也说了,你的确就是阳寿未尽,被浮生那王八蛋硬拖下来的,所以你有没有落水,都会死。 但你要是不一片真心喂了狗,死前说不准就不用遭被水堵住口鼻的罪了,落水的感觉很刺激吧!” 我拳头硬了! 刺激你奶奶! 见我没回应,楚云又不要脸的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嬉皮笑脸的打趣:“那种渣男丢了就算了,你要是想找个伴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啊!” 我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实不相瞒,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口。” 第77章 终于还阳了! 他瞬间脸拉好长:“嘁,我你都不喜欢,你眼光真不行!” 想了想,又说:“要不然南尊,南尊也单身!嗳不对,南尊有白竹了,他刚刚还在嚷嚷自己对白竹前辈一往情深一片痴心一生一世一心不变呢…… 土伯大人,土伯大人是单身,就是最近这些年,绯闻比较多…… 实在不行,大帝也可以考虑,大帝不仅单身还零绯闻,重点是,和他谈恋爱一定安全感爆棚!” 我听完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干笑笑:“你这是,逗我玩吧!你让我打我师尊的主意,我和你有仇吗你这样嫌我命长!” 楚云一本正经地拍拍我肩膀,“虽然这个提议有点惊世骇俗,但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我呢算是瞧出来了,大帝对你这个徒弟还是很重视的,这些年来能接近大帝的女人,少,能被大帝这么护着的……应该更少! 咱们冥界是不歧视师徒恋的,我老爹老娘当年就是师徒恋,那会子南尊还在背后不遗余力的撮合他们呢! 好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早些年不少高位阴间神都把自己的女儿妹妹送进酆都神宫拜师过。但……” 他故意话说一半吊着我,我如他所愿地好奇问下去:“师尊没要?” 楚云摇摇头,苦着脸道:“是人家不拜了,说是大帝整天阴着一张脸,还动不动就杀人,人家小女孩本来就胆子小,大帝还不给好脸色。 据说进酆都神宫拜师的美女们没一个撑得过两天,就哭爹喊娘的跑回去了。不少女孩回家后,时至今日谁在她面前提酆都大帝,她和谁急,可谓是在那些可爱妹子的心灵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我恍然,“好像明白了师尊为啥单身。” 楚云赞同的重重颔首:“大帝单身,纯凭实力!老师说早些年大帝也曾是冥界女鬼的梦中情人,伴侣标杆,后来时过境迁,他就成了冥界人人嫌弃的黄金单身汉。 现在谁要是敢说自己有心思和酆都神宫联姻,都要被拉去冥医那里看看脑子,查一下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 我听完不由抽了抽唇角:“怪不得零绯闻,这情况有绯闻才吓人好不好!” 大殿上,浮生怔怔地望着楠杉出神:“你没死……所以,我是恩将仇报了。” 白衣姑娘也痴痴凝望他,许久,仿佛明白了什么,赶紧冲殿上尊贵男人磕头求饶:“千错万错都是楠杉的错,求帝座放过浮生,楠杉愿意一己承担所有罪责!求帝座饶了浮生,饶了浮生!” 女孩的脑袋哐哐往地上砸着,浮生也慌了,急切同紫衣大帝辩解: “人是我抓的,是卑职违背了冥界律法,与旁人无关,与楠杉也无关,都是卑职自己要这么做的,还请帝座命楠杉退下,帝座公正严明,定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帝座!大哥哥是因为我才酿成大错,是我的错,此事起因在我,请帝座不要惩罚浮生大哥哥,楠杉愿意受罚,帝座!” 两人都算重情,在殿宇内疯狂地保护对方。 但我那位师尊却并不打算让事情轻易过去,背对着众人一抬手,旁边的阴官就心领神会的令鬼兵们直接把楠杉拖了出去。 “帝座!是楠杉的错,还请帝座不要牵连他人,事出有因,这个因是楠杉!” “帝座!大哥哥,大哥哥我不要你有事,帝座,求你饶了大哥哥——” 女孩痛苦的挣扎声渐渐被隔绝在了两扇庄重大门外。 待殿内重归平静,紫袍大帝才缓缓转过身,抬手,土伯大人很识眼色地呈上一条镶满兽类银牙的长鞭。 “你当初,抽了那女孩多少鞭子?”紫衣大帝淡淡启唇,声音却夹杂了无尽凛冽寒意。 浮生低头,哽了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修长的玉指握住鞭子,紫衣大帝提着鞭子,缓步下了数层镶金台阶,止步在浮生跟前,猛地扬袖,一鞭子狠狠抽在了男人瘦高的身影上,鞭上倒牙顷刻沾满血迹,随着鞭子落下又扬起,浮生身上两抹紫色灵息猝然被打散。 不等他有所反应,清华高贵的大帝又一长鞭狠狠甩下,鞭子打在血肉骨架上的低鸣回荡在沉静的殿宇内,只两鞭,就打得浮生痛苦的呕了口血…… 第三鞭、第四鞭,看得出来,我这位师尊是用了狠劲…… “这么打,不会打死吧。”我发现那鞭子明显比浮生当初抽我的鞭子要伤害力强上许多,而且我师尊用的力气,也蛮大…… 浮生都被打得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海里捞出来一样了。 楚云倒是不惊讶,很有哲学地说了句:“他当初打你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你会不会被打死。” ……说得对! 打到第十鞭,浮生痛苦地低叫出声时,他手下的五个小喽啰终于沉不住气了,含泪爬到紫衣大帝跟前苦苦哀求: “帝座!不能再打了,浮生大人只是个几千岁的鬼差,受不住您几十万年道行的抽打的!” “帝座,求你看在浮生大人为冥界尽心尽责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大人这一次吧!” “帝座,我等知情不报,都是同谋,要打,帝座连我们一起打吧!” “放肆,你这是在威胁帝座?” 青袍阴官走上前,施展法术挡开了那些跪倒在地的浮生下属,阴恻恻道: “尔等也知道实力悬殊,你们的浮生大人受不住帝座如此教训!当初你们统领大人对一凡间普通女鬼用此重刑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到,她会承受不住!” 偏偏有个没心眼的替浮生抱屈:“大人即便有错,可大人也对冥界有过贡献!大人也立过功,那凡人的鬼魂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吗,大人并没有犯下私杀无辜鬼魂的重罪…… 更何况,就算那鬼魂散了,她也只是个普通魂魄,散了就散了,没什么大不了,大人有罪也该下狱,可帝座你现在再抽下去,大人会被你活活抽死的! 为了一个小小女鬼,着实不值帝座这么动怒……” 浮生许是意识到了那鬼话里的不对劲,立马哑了嗓子打断:“老三,不可胡说!” 然而他话音刚落,迎上的就又是劈头一鞭子,鞭上利牙剌得他半张脸都血肉模糊了。 “大人!帝座恕罪,小的知错!”那鬼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 看着浮生的身体虚弱倒进血泊里,整个大殿的鬼差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紫衣大帝抽完,扬鞭子扔向土伯大人,一挥鎏金暗紫大袖,盛气凌人道:“就算是普通女鬼,本帝也绝不允许冥界鬼差有动用私刑的前例! 尔等的职责乃是勾魂,本帝赋予你们权利,不是让你们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在其位谋其职,余下的想都不要想,都给本帝安分些! 更何况,你们关押虐待的人,是本帝的、徒弟。这几鞭子,本帝这个师尊,替她还你!” “帝座的徒弟……” 满殿俱是惊悚的目光,但却都很有纪律地鸦雀无声,只能面面相觑以表恐慌。 浮生愣是被吓吐了一口血。 紫衣大帝回到高位,负袖宣判:“将浮生,押入鬼狱,鞭三千,囚禁三百年,浮云殿暂由灵化代掌,浮云殿鬼差,罚十年,不得升阶。” “十年不得升阶是啥意思?” 我扭头问楚云,楚云双手环胸吊儿郎当:“十年不能升职的意思,要晓得,这鬼差行业可是很卷的,就算是在阳界,你老板十年不给你升职加薪,你的同行都从小组长干到部长了,你煎熬不! 十年,比要这群鬼差命还痛苦,不能升职,也就意味着冥界公务员铁饭碗说丢就丢,啧啧啧,惨!” 十年不能升职加薪……想想就痛苦! 这个惩罚太狠了。 “哎,浮生被大帝这么一揍,全身经脉都断了,以后再想养好,费事喽。大帝那一鞭子,至少断他千年修为,不过大帝已经在收敛着了,要不然,一鞭子下去他早魂飞魄散了。 囚禁三百年,他才活多久,三百年对他来说,可不好过。” 真没想到,我这个半路认的师尊竟然真会给我讨公道,还亲自替我还浮生鞭子…… 这个大腿可真是太粗了,我得抱紧点! 一切事了,大殿内的鬼差都被土伯大人打发走后,楚云拉着我的胳膊也要带我悄然离去。 可大殿后门的门槛还没踏出去呢,我俩就被师尊给逮个正着。 楚云心虚如狗,果断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指着我就睁眼说瞎话,理直气壮地告状,说是我醒过来偏要找师尊,他不堪我的苦苦哀求,才冒着生命危险带我进大殿偷看…… 呸,明明是他自己也想来看热闹才拉上我,现在推我一个女生出头,我瞧不起他。 所幸我的大帝师尊并没有追究我们偷听的罪责,反而还提出和我们一起回寝殿。 回寝殿,我后来才恍惚反应过来,我昏迷的时候睡的是他的寝殿,躺的是他的龙床…… 啊,这也太尴尬了! 酆都大帝的床怎么能乱睡呢! 不过我躺他床这件事好像是他允许的,他仿佛是打心底认同了我这个徒弟,所以徒弟躺师父的床,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对吧…… “南尊其实早就发现浮生不对劲,所以才让我设法潜入浮生的暗牢,但浮生这家伙太精明了,我进暗牢以后,那一批鬼魂当夜就被浮生的手下给带走换地方了。 虽然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他们提那些鬼魂走时的确像是普通的例行公务,可属下还是能察觉到,那些鬼魂身上的气息不一般,都是些上了岁数的恶鬼厉鬼。 属下做勾魂使这么久,发现其实恶鬼出现的频率并不高,有时候一个月才能出现一只,有时候需要三个月。 而且勾魂司现在被两位无常分成了二十多个分部,恶鬼不可能连续落到一个勾魂分部的手里,他手头一下扯出那么多恶鬼,肯定是刻意搜集的。 还有一件事,当初我背小鳞宸逃跑时,是有人故意把我们打进往生大阵的。” “嗯,过些时日,本帝会让你接管二部。继续替本帝盯着那些人,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老师已经提醒过,大帝你放心,我办事贼靠谱!” 听他说靠谱……我咋觉得那么不可信呢。 楚云和我们一同走了一半的路程,后来可能是碍于身边这位大帝周身气势实在太足,他承受不住,于是就找个借口开溜了。 至于我,则继续跟在他身后拼命降低存在感。 走到一处宫殿前,他突然停住脚步,“要回去么?上头那个人,很担心你。”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爸?” 他沉默了,半晌,才说:“除了你爸,龙王也很担心你。” 我哽了哽,不相信,“老师你说笑了,他有什么可担心我的,本来就是他把我扔了,我是死是活,对他来说没区别。” 他说:“或许你和他之间有误会,上去了,他应该会向你解释。” 我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有误会吗?没有,事实摆在眼前,早点认清为好。” 他没再言语了。 我惆怅的想了想:“不过我下来好几天了,我爸肯定急坏了吧……” “本帝可以现在就送你上去。” 现在让我上去,那我求之不得啊! 我心下一喜,点头:“好!” 不过…… 我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很礼貌的请求他:“老师你是酆都大帝,能帮我加持个东西吗?我听说你这种档次的神仙加持的法器特别厉害,可以保平安!” 他怔了怔,回身看我:“什么东西?” 我迅速把胳膊上的手串取下来,“这个。” 他疑惑:“你加持这东西做什么?” “送人!” 他接过,“送……龙王么?” 我摆摆手,“不是,他不要,我换个人送!” 他捏着琉璃珠串的手一抖。 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抬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老师?” 他这才恍惚回神,挥手往珠串上渡了层幽蓝灵光。 把珠串还给我。 “回去吧!” 再抬眸,我的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突然,我的灵魂狠狠一震,像是剧烈撞进了一副沉重的躯壳里…… 胸口憋着一股气,迟迟不能吐出,也不能呼吸。 胸膛里的心脏好似砰砰恢复了跳动,我想呼吸,想动弹,想睁开眼睛—— 拼命的抵抗那股子窒息感,终于在我憋得大脑缺氧脑壳内一阵嗡嗡响时,紧闭的双唇蓦然张开。 一口尸气吐出去,我有了呼吸的能力。 睁眼的那一瞬,我笨重的身体忽被一股强力吸引,迅速从逼仄的棺木里弹坐起身—— 下一刻,就撞进了一个檀香温柔、暖意温存的怀抱…… 男人像是终于寻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似的,用力把我揽在怀里,按在跌宕猛烈的胸膛上,哑着声凝噎说了句: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第78章 让她入土为安 终于回来了…… 夫人? 龙玦?!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一把推开了他。 之前让我滚,现在搂着我叫夫人,这人变脸的速度简直快到离谱! “鳞儿……”他被我这个嚣张反应给惊住,伸手要来牵我的手,我却见状故意双手往身后一藏,不给他碰到我的机会。 “龙王爷,你别离我这么近,我害怕你。” 以前我每次说怕他,他都有种炸毛的冲动,后来渐渐的,我自以为和他熟悉了,就不怕了,有时候还会主动亲近他,认真告诉他我不怕他了,可换来的是什么结果呢…… 我身中剧毒他不给我解,我殷勤讨好,他满眼厌恶。 既然这样,他高不高兴,我就不用那么在意了……反正我就是个祭品,就是个玩物。 他听我生疏地说怕他,脸上果然顿时苍白。 我不想离他这么近,靠近他我总觉得心神不宁,趁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我扶着棺材翻身就要出去…… 可惜身体不争气,大约是在棺材里躺的太久了,我爬起来时竟觉得双腿酸痛发软,陡然膝上失去知觉,我又狼狈地摔回了棺材。 胳膊肘砰地一下摔在棺材边缘上,我疼得两眼发黑,不死心的还要使劲。 一双大手握住了我的双肩,稳稳扶住了我的重心,他竟反常地没生气,还语气心疼的低低嘱咐:“你才还魂,身体和魂魄的契合度并不是很高,听话,别太心急,会伤着自己。” 他越是温柔,我反而越是生气,阴阳怪气地闷着声自嘲: “我很意外,龙王大人百忙之中还能抽空过来看看我死没死,我这个祭品有没有伤到,龙王大人你有什么可在意的……我会听你的话,滚开离你远点……你别碰我。” 不敢去看他此时的脸色,我都能预想到有多难看吓人。 我更了解自己的怂包性子,我也就只有在现在刚清醒过来心里怨气压不住的时候才敢阴阳他几句,等脑子冷静下来,肯定会悔死自己这么硬刚他…… 毕竟我在阳间可没什么大靠山能降得住他啊! 他要是一口吃了我,我还得下去求师尊把我一袖子掀回来。 “本王、我错了,老婆你别气……”他又一次吓到了我,听见我刚他,竟主动强行从后搂住我,压低声,小心翼翼地不停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我不该让你滚,不该把你一人丢下。” 嗓音酥酥软软的,像个委屈撒娇的小兽。 我愣了下,但很快,一股酸痛滋味就在心底徜徉了开,别过头,我僵硬道: “龙王爷,你换个人玩吧,我容易当真,我脑子不聪明,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当然,别人和我说过的每一句狠话,我也会牢牢记在心上,我会记得所有人讨厌我的样子,然后再用它时刻提醒自己,我有多么招人厌烦,不能再相信,他会喜欢自己。” 身后的他呼吸一滞,胸口起伏也更迅速了。 一双手臂把我搂得极紧,他隔了很久,才靠在我肩上说:“老婆,我带你去吃东西可好?我给你包了饺子,你吃一点,如果还生气,以后我慢慢哄你。” 我执拗的别着头,咬牙拒绝:“我不饿,你松开我。” “就吃一点,你已经躺在这里六天了,不吃东西身体承受不了。”他极有耐心地哄着我。 我不想再和他没完没了地掰扯,“我不想吃!” “小娘娘这死了一回,还了阳,脾气怎么还变爆了呢?” 我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一道袅袅柔媚的娇嗔,不多时,那一身媚骨的蛇妖就妖态万千的扭着杨柳细腰走进了灵堂,边捏帕子掩唇,边挑衅取笑: “我还以为小娘娘醒了后,会被陛下感动呢,小娘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落水以后,要不是龙王陛下一直用真气护着你的肉身,在白家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你早就在下面投胎了,说不准现在已经是哪个地方的小猫小狗了。 陛下为了你,可是六天都没合眼了,你这么把陛下的一片真心当成驴肝肺,可真是委屈陛下。” 我一醒就来挑事,真是让人头大。 只不过我这次才不惯着她了,我早就想撕了她这张伪善的脸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让龙王大人陪我这个死人这么多天呢!” 我挣开龙玦,扶着棺材,继续试着迈开双腿下去,双脚颤巍巍地落地,我拍拍身上蓝色复古的寿衣,迎上蛇妖那双勾人的上挑眼,不客气的反怼: “你怎么不再捅自己几刀了呢?捅一刀能让龙王大人陪你一夜,捅六刀,六天也就过去了,六刀换龙王大人的六夜,很值好不好。” 她或许也没想到我竟然会当面揭穿她的真面孔,唇角的笑僵了僵,随即反应蛮快的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小娘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那晚上是我不对,但我的伤的确是其他妖魔伤的,我知道你气我打扰了你和陛下的清眠,可你也不能这么诬陷我啊,我有几条命,能傻到自己亲手那么做,我会死的!” 我瞧着她这么精湛的演技,抿唇一笑,故意说反话:“对,我就是诬陷你了,行了吧!” 大摇大摆地走到她面前,我接着戳她肺管子: “对了,你怎么不继续用毒呢?我死掉的这几天,你完全可以再给我下几种毒,这样争取我一还阳,就立马被你的毒毒死,又滚下地府黄泉。” 她眼底蓦然火焰猎猎,但面上表情管理得还是很好,保持着受委屈的可怜模样,更着急了: “小娘娘,你这是在把妩媚往死里逼啊!妩媚什么时候给你下过毒了,你不能因为妩媚和陛下走得近,就这么设计妩媚啊,妩媚知道你心底对陛下,对妩媚有气,但你这么红口白牙的诬陷,妩媚不能认! 何况妩媚跟在陛下身边将近二十年了,妩媚是什么样的人,陛下可清楚着呢,陛下信任妩媚,小娘娘你就算想撒气,这么大的罪名,陛下也是不可能相信的。 而且,陛下最不喜欢别人胡说八道,将他当枪使,小娘娘,你和陛下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得尽快说开才好,你这样,陛下会难过的。” 我静静看她演戏,拖着不太利索的双腿往门口走: “我和龙王没有误会,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们不是早就看清了吗?反正我也没觉得有些话我说,龙王爷大人就会信。我并不需要你们谁相信我。” 以后你们爱咋样咋样,别来折磨我就行。 没去管灵堂里的一男一女后来又说了什么,我扶着墙走进一片雪白的院子,院子里摆满了没有署名的花圈,堆着好几个童男童女,纸扎的接引使者,白布白纸,办丧办的蛮……风光。 “师父啊,姐她真的能回魂吗?今天都第七天了!” 石磨前,我爸穿着一身黑,腰上系着白布条,正抖着竹筐里的金元宝,准备点火焚烧。 磨盘戴着白帽子,嗓音有点发哑。 我爸闻言手上动作一僵,很久,才老态颓废的凝噎道:“能回来,一定能回来。自从那天晚上土地公和城隍爷相继给我托梦,告诉我,头七之日宸宸必还魂,我就一直坚信宸宸会回来! 我的女儿啊,从小就懂事,不管遇到再大的困难,她都不会丢下我这个老父亲不管。城隍庙的那个老东西说过,宸宸和我们白家的缘分深着呢! 想当年宸宸被拐走差点做了刀疤脸的童养媳,我到处找她,找了很久,她最后还是回到我身边了。我家宸宸孝顺,头七还魂,她肯定会回家看望我们的…… 磨盘,别磨叽了,快点准备香蜡纸炮,不管今晚结果怎么样,你姐都会回来,她回来了,我们得好好招待啊!” 磨盘抬起胳膊抹了把眼泪,听话地点头:“嗯,姐肯定会回来,她去年还向我承诺过,今年我过生日她会给我一个大红包呢!我生日就快到了,她可不能出尔反尔!” 我:“……” 这臭小子最惦记的竟然不是我能不能活过来,而是他的生日红包! 石磨上的金元宝被一把火点燃,我爸将折好的冥钱丢进火堆里,低声叹息:“孩子她娘啊,保佑我们的闺女在下面一帆风顺…… 我白木堂没本事,妻子活着的时候,保护不好她,现在女儿也出事了,我却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 老天爷啊,我白家一门已经断子绝孙了,这一切都是我白木堂造的孽。我闺女在被抱回家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认准了她就是我们白家的人! 我妻子已经去了,求求老天爷,别把我闺女也收走了……她们都去了,我一个人,可怎么活!” “师父,说好的不担心呢!说好的土地公城隍爷爷都给你托梦了,姐肯定没啥大事呢!你都已经偷偷掉了五六天的眼泪了! 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也挺想哭的……姐为什么突然掉进水里了,你之前不还说,姐嫁给了龙王爷爷不会真出什么事吗?” “龙王爷……我也觉得不对劲,你姐出事这几天我去求了龙王爷几回,竟然都没有得到回应,难道是那条龙看见你姐死了,自动解除与你姐的结婚契约了?” “这条龙不咋讲道德啊!我姐活着的时候不想让他缠着,他偏缠在我姐身边不走,我姐出事需要他了,他反而跑得比任何人都快!” “现在一切都不能说的太绝对,他没露面并不代表他走了,不要宸宸了,还是等今天过完再看看情况吧!” “那要是我姐今晚上醒不过来,该怎么办呢?” 我爸握紧了拳头,沉沉道:“七天了,再放下去尸身该腐烂了。今晚要是再不醒过来,就要考虑别的选择了……你姐如果确定回不来了,还是得把她葬了,孩子,总得入土为安。” “我那苦命的姐姐啊,怎么能死的不明不白!” 磨盘一句哀叹话音将落下,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推了开…… “锦年哥!”磨盘一见到来人就没出息地丢下手里纸钱小跑着迎了上去。 我扭头一瞧。 是一身黑色西装的陆锦年,和……宋译! 陆锦年怎么把宋译带到我家来了? 两人并肩走到我爸那头,陆锦年揉了揉磨盘脑袋,先出声安慰正在烧纸的我爸:“白叔,你节哀。宸宸已经走了,她要是在下面知道你这样为她伤心难过,她投胎会不安心的。” 此话一出,我爸顿时就不乐意了: “谁说我闺女已经走了!我不是说过吗,我认识一位老中医,老中医说宸宸现在的状态是落水后呈现的心肺假死情况,让宸宸安静睡几天,她自己就会清醒过来!” 陆锦年面露为难,宋译却是弯唇嘲讽道:“医学上就没有心肺假死这个名词,白叔你还在自欺欺人呢!你但凡自己也相信这个说法,就不会把院子里摆上这么多花圈了! 我听说你还在家里搭了灵堂,灵堂是供死者生前好友吊唁所用,怎么,白叔你灵堂都搭了,不让我们过去上炷香? 好歹同学一场,大家还是有些交情的,在她死后给她上一炷香还是应该的。” “你他妈瘪犊子说什么呢!”我爸暴脾气上头,抄起旁边一把砍刀就要朝宋译砍过去,气到声音发哆嗦:“我就知道你这孙子没憋什么好屁!你敢咒我家宝贝,我他妈让你下去给我闺女磕头谢罪!过几天老子亲自去你灵堂给你上香!” 宋译见我爸是又要动真格了,迅速往陆锦年身后一躲,而陆锦年也是个没脑子的,当真就帮宋译拦下了情绪激动的我爸,着急解释: “白叔你别,别气坏了自己,宋译他一直都嘴欠,这个毛病改不了!” 扭头接着呵斥宋译:“宋译!你不是说只是来看看宸宸的吗?白叔现在刚逢上丧女之痛,你就这么刺激他,你还有点良心吗!” 宋译一面留意着我爸手里的那把砍刀,一面冷哼放屁:“陆锦年,你别忘记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你没听地里仙说,如果白鳞宸再不下葬,恐怕会破坏我们整个镇子的风水吗!” “下葬!”我爸突然更激动了,提着砍刀差点连陆锦年都劈了:“我闺女还没死呢,下个鬼的葬!” 宋译冷哼:“你闺女已经断气的消息可是陆锦年亲口承认的,你现在死不承认,有什么用?” 我爸恼的两眼都快喷火了:“陆锦年!” 磨盘也感受到了背叛挫败,立马质问陆锦年:“是你说的我姐已经断气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真是看错你了!” 陆锦年心虚的拧紧眉:“白叔,磨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不信鬼神,我也不相信宸宸不下葬会影响桃花镇风水一说,我只是觉得,人既然没了,还是该入土为安……” 第79章 把手串送给别人 “老子劈死你这个臭小子,老子真是看走眼你了!” 我爸提刀怒气冲冲地和陆锦年较蛮劲,大有一副今天要将宋译和陆锦年一起劈死在这里的架势。 而陆锦年则是一个劲的不停道歉,并且还坚称让我快点下葬是对我这个死者好。 我爸不听。 宋译操着手在一边冷嘲热讽:“一家子疯子!还真以为那个丑八怪能死而复生!真是丑人多作怪,你就算是留她在家一年,她该死,也活不过来,到时候只怕尸体都臭的遭苍蝇了!” “你!” 我爸脸一红,气得腿一软,被陆锦年眼疾手快的扶了住:“白叔,白叔!宋译你够了,闭上你的破嘴!” 磨盘搂着我爸的胳膊吓出眼泪:“师父,师父你别出事啊师父!” 我看不下去了,再让他们这样刺激,恐怕我爸心脏病都要气出来! 到时候万一有个好歹,就变成我好不容易才上来他老人家又下去了。 一把推开挡路碍事的纸人童男童女,我阴沉着脸走出去,吓死人不偿命地抬高音量说: “爸,一大早家里哪来的狗叫!你们刚才要埋谁来着?我就睡了一觉,你们就要把我葬了,谋杀吗?” 我爸差些气瘫的双腿再次趔趄了一下。 磨盘搂着我爸的胳膊更是红着眼眶,一个“诈”字嚎出口,嗓门眼那个“尸”差点没憋住…… 陆锦年见到我活生生的出现,眼底有光亮起,甚是意外,还有些小惊喜。 至于宋译,此刻那张没多少亮点的老脸上就似开了染坊一般,又青又紫又发黑…… 无数道滚烫目光朝我投来,我不紧不慢地缓步朝我爸走去,在我爸婆娑的视线下,俏皮一笑。 “爸!你说你怎么还这样暴脾气,动不动就要拿刀砍人,把人吓坏了该怎么办?会被讹钱的。” 伸手将我爸紧握的刀接了下来,我顶替了磨盘的站位,挽住我爸胳膊将我爸扶好,“爸,你别愣着了,我睡了这么久,肚子都饿瘪了!家里有吃的没?” 我爸硬生生把眼底老泪憋了回去,大手紧攥住我胳膊,嗓音沙哑浑浊道:“好孩子,有、当然有!磨盘,快去厨房把阳春面热一热,拿来给你姐垫垫肚子!” 磨盘应声,立马腿脚麻溜地奔向了厨房。 “这不可能,分明就是淹死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妖孽,你果然是个妖孽祸害!”宋译看见我活着,很失望,望着我的眼神像严冬冰雪,恨不得隔空就把我冻死在原地。 我扶着我爸理直气壮怼了回去:“那么多人都看见我是被陆锦年从水里捞出来的,可那时候我仅仅只是处于缺氧太久,肺部呛了水,暂时昏迷休克的状态,谁能确定我当时的确断气死了? 更何况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有不少生死一线的人都出现过暂时心跳停止,没了呼吸的情况,最后心跳呼吸恢复的可不止一两例,这种事在医学界早就不稀奇了好不好? 更甚者有人能在火葬场的焚烧炉里清醒过来,你能说他们都是妖孽祸害吗? 自己没见识就不要随便发表言论,宋译,我劝你好好学习一下科学知识!” 宋译被我生生噎呛住,仍旧不死心的青着脸咬牙切齿辩论:“既然你说你一直都没死,为什么你家里摆了花圈设了灵堂,你身上还穿着死人寿衣!” 我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这件暗色绣菊花古代样式袍子,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我爸是开扎彩铺的,我家里有花圈不正常吗?这花圈上可没题名道姓是别人送我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家有灵堂了?那明明是我爸搭起来为我求平安的堂子!我身上穿寿衣又怎么样?我家迷信,我爸信阴间神,给我穿寿衣是怕我病中被鬼差勾走了魂! 你家住海边吗,我穿什么衣服你都管?我家这种条件,别说是穿寿衣了,我就算是穿神衣,一天换一件的穿寿衣,都无所谓! 你有本事出去宣扬啊,看别人是相信我死而复生,还是更相信我本来就没死!” 宋译扯了扯唇角,眼神凶煞地要吃人:“你的嘴皮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宋译!”陆锦年冷着脸帮我说话:“你知道,我是个无神论者,同时我也的确在市医院听说过有人进了太平间又活过来的事迹。 当初我把宸宸从水里救上来时,宸宸虽然的确没有心跳了,但救护车过去后,镇上卫生院的护士医生并没有用专业的仪器抢救宸宸,只是凭借宸宸没有心跳呼吸,就判定宸宸淹死了。 宸宸出事的第二天,我还来见过宸宸,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我还是能确定,宸宸的身体没有起任何变化,没有浮肿,更没有尸斑。 即便是像你所猜测的那样,死而复生,七天了,现在天气渐热,宸宸身上就算不臭不烂也会有大片青紫痕迹。 宸宸,你把你袖子拉开,给宋译瞧瞧你的皮肤。” 我意会的挑挑眉,果断把袖子拉开,胳膊上的皮肤光滑白嫩,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一点儿也没瑕疵。 陆锦年怕他还挑事,特意伸手试了试我胳膊上的温度:“她体温正常,可以确认她不是从冰棺里爬出来的。 而且,你这几天一直盯着白叔,白叔有没有去街上租冰棺保存尸体,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还有……” 他趁我不备往我胳膊上拧了一把,我痛叫了一声,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多出了一抹红。 “死人的血液是不流通的,这么多天了,她如果真的死了,全身器官机能不运转了,拧她的皮肤,她皮肤不会这么快就红了,种种迹象证明,宸宸前几天的确不是死了,而是真的在昏迷。 宋译,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宋译恨得咬牙却拿我们没办法,毕竟在绝对充分的证据面前,他的所有猜测,都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医学上的确有这种假死的现象,我相信宸宸和白叔,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宋译,你可以回去交代了。 不过如果还有人怀疑宸宸是死而复生的祸害,我就会亲自出面给宸宸作证,在桃花镇上,我的名声比你好。你是宸宸前男友,有故意诋毁宸宸的嫌疑。” 陆锦年这些话说的虽然很从容优雅有礼貌,但对宋译,却字字都很有分量。 宋译来找茬不成,又被陆锦年这么一明里暗里的威胁,最后只能就此作罢,悻悻离去,临走还不忘狠狠剜我一眼。 “你有本事!” 他这句话是对陆锦年说的。 不过我却深表赞同,毕竟陆锦年身为当代杰出优秀青年,年纪轻轻就走上了人生巅峰,开豪车住豪宅做总裁,的确在待人处事,方方面面上,比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土狗有本事太多! 也比宋译这个落魄富二代有本事! 撵走宋译那个瘟神后,我扶着气傻眼的我爸去紫藤花架子下找位置坐。 趁着陆锦年还在,我把我爸交给他看管一会儿,自己上楼去房间里换了件正常人的衣服。 不过说实话,那寿衣穿着还蛮舒适的…… 下楼,陆锦年已经被我爸寻由头打发去厨房给磨盘帮忙了。 紫藤花下只剩我们父女俩,他老人家才心疼地拉住我手,憋着眼泪道:“回来了?” 我抿了抿唇,愧疚的低头:“爸,回来了。” 我爸揉了揉眼睛,尽管很担心我,但还是用着尽量轻松的语气和我说:“也好,下去走一趟,就当见见世面了!” 我低声安慰我爸:“我以后,不会再有事了。我大难不死,肯定有后福。” 我爸点点头,叹气:“你回来了就好,在下面这么多天,肯定吓坏了吧。” 我后怕地嗯了声:“是挺吓人的。” 差些死在浮生鬼差的鞭子下。 “不过,我在下面遇见几个厉害的神仙。爸,我说我见到酆都大帝了你信吗?” 我爸皱眉,满眼的不可思议:“你说你见到谁了?” 我认真地再次回答:“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我爸意外地猛吸了一口冷气:“那是阴间的王,竟然被你误打误撞见着了,怪不得那天晚上土地和城隍相继给我托了梦,原来是酆都大帝……” 我遗憾地说:“可惜我在阴间眼睛是灰蒙蒙的,看不清东西,我见到酆都大帝了,却没看清他的脸,只记得他穿着暗紫鎏金龙纹袍子,很霸气,人狠话不多的那种。” 我爸像是早有所料的颔首,“也正常,那位的真容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我握紧我爸的手,歉意道:“对不起爸,让你担心了。” 我爸叹口气:“没事,当爹的给闺女操心,应该!对了闺女,你之前究竟是为什么掉进水里的?” 我愣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憋了半天,说:“走路没看清脚下,不小心跌进去的。” 我爸何其睿智,根本不信我是单纯的没看清路才掉下去的,垮着张老脸沉重道:“我听锦年说,他好像看见你是自己突然往水里冲的。” 陆锦年看见了? 我心下一颤,暗暗发虚:“是、是吗?我不记得了。” 我爸闷声道:“嗯!所以爸怀疑,你是撞见了什么脏东西,说不定是水鬼,拉你下去当替身的!” 吓死,差点以为我爸也会未卜先知了! 我顺着我爸的话装作震惊:“是这样吗?” 可怜的水鬼啊,现在只能委屈您先帮我背着这个黑锅了! 要是让我爸知道我是为了和人争风吃醋,追一条手串才不顾自己小命主动跳河里的,我爸一定会把我狗腿打断! 反正我落水的真实原因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清楚,只要咬死不承认我是自个儿跳河的,我爸他们就永远休想知道真相。 就让他们继续乱猜去吧! “既然你已经回魂了,那这几天就不要再动不动往外乱跑!刚回体的魂魄最忌讳被冲撞,万一又遇见什么脏东西,把你魂魄冲撞出体了该怎么办!可不能前脚刚把小命捡回来,后脚有丢出去了。” 我听着我爸这久违的碎碎念,心里突然幸福满爆棚。 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阳界的太阳晒得真舒服。 能和家人守在一处,真幸福…… 我醒过来后连吃了两大碗面才终于填饱肚子。 磨盘望着我能吃能喝的模样,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陆锦年本来要打电话请本县城的名医来给我检查身体的,但却被我态度坚决的拒绝了。 我才不要被当做什么医学奇迹,让人盯上拉进研究所研究呢! 死而复生的例子在医学界的确并不少见,可如果太有名,就容易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俗话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 再常见的事被人念叨得多了,添油加醋赋予神秘性了,就也变得不正常了。 不正常的东西,就有研究价值了…… 好在陆锦年这个人还是比较尊重女性意见的,听我拒绝他找医生给我检查,便也没坚持。 下午我爸带着磨盘拆卸院子里的那堆东西,我为了不让陆锦年发现我爸真在家里给我搭了灵堂,还摆了棺材,就打着想出去走走的幌子把他也给骗出家门了。 田间小道,温暖的阳光洒在我苍白的肌肤上,我穿着蓝裙子,蹲在路边采了一把野花。 “你拉着我向宋译证明我没死的时候,其实也是想给自己解惑对吧?你也想确认,我到底是不是真死过一次。” 我捧着花站起身,扭头,冲他莞尔一笑。 他皱了皱眉,选择坦白:“那天,我看见你突然跳进了水里……那天的确发生了一些怪事,我总觉得自己脑子里的记忆空白了一段。 明明前一秒还在和你说话,后一秒就看见你跳河了。而且,我知道白叔给你搭了灵堂,也知道,白叔之前都给你入殓了……我想知道你是生是死。” 我猛吸了一口小雏菊的花香,“那你现在清楚我是人是鬼了吧。” 他迟钝的点点头,“你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我漫不经心的道谢:“同学一场,谢谢你还惦记我。” 他侧目,偷偷瞧我:“你出事的这一个星期,我过的浑浑噩噩,我担心你,做梦都是你在水里向我呼救。” “可能是因为,之前就是你把我捞上来的,你以为我真死了,你心里有坎,没过过去。” “是啊,我心里有坎……宸宸,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我心里唯一的坎。” “啊?”我突然就没听明白了,我以前招他惹他了,咋成他心里的坎了? 不解的回头,身边的男人忽伸手把我带进了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一番操作惊得我一头雾水。 “宸宸,你要好好的,好好活着,千万别出事。” 我愣愣的僵在他怀抱里,不喜欢陌生人身上的温度,我不爽的正要推开他…… 但、我看见了远处的田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抹玄色身影。 龙玦…… 他就一言不发的呆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清澈的眸内,闪过一瞬惊慌。 是他来了…… 我咬住唇,准备发力的双手也顿住,眼神直勾勾的凝望那人。 片刻后,出于报复心理,我故意问陆锦年:“上次你给我求的平安符呢?” 陆锦年也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起这件事,立马放开我,迅速掏兜把东西拿出来,一脸真诚道:“在这。” 我收下了他的平安符。 并且把手串从手腕上取下来,看着陆锦年笑道:“我也送你一样礼物吧。” 某人手中那束红艳似血的玫瑰花突然簌簌倾落。 眼神受伤,却不敢再眺望过来。 很好,风水轮流转。 龙玦,你既然这么不喜欢我送的东西,那我送别人好了。 第80章 您背叛了她 陆锦年琥珀色的眸底掀动一层涟漪,略为惊喜:“宸宸你说什么?” 我抬眼,视线掠过他的肩,再望向田野那头。 玄衣龙君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了。 取下的手串换个胳膊戴,我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只保平安的桃木牌,作为谢礼送给他: “这是我爸给我刻的保命牌,能够去邪祟,保平安。 我知道你是个无神论者,之前并不太信神神鬼鬼一说,这东西你就当个钥匙坠留在手头用吧,桃木能安神,能不能驱鬼难说,但自从我爸给我刻了这个桃木牌后,我的确很少做噩梦了。 今天我把它送给你,就算是精神寄托吧,希望它能保佑你夜夜不失眠!” 虽然只是个普通桃木牌,没开光,除了那牌面的佛咒雕刻手艺比较值钱,其余毫无价值,但陆锦年还是很认真端重的双手把东西接了过去,并且一脸爱惜。 “宸宸送的保命牌肯定是最好的,我会贴身携带的,谢谢。” 要不怎么说陆锦年是位真正的富家公子呢,这修养,这人品,这待人处事真不是宋译那个货能比的! “该说谢谢的是我,陆先生,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把我从水里捞出来,我估计真的凶多吉少了。” 我捧着蓝色小雏菊带他在田野夕阳里散步。 他收好保命牌,气定神闲地陪伴着我:“宸宸,当天落水的就算不是你我也会跳下去相救,更何况咱们还有同窗之谊。我肯定是要救你的,我学过游泳,跳水救人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都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没有回省城?” “公司那边都交给我手下的总监暂时打理了,干爹他的头七刚过,按照村里的规矩,我得等到他五七过完才能回去,才算守孝期满。” “那你岂不是要在桃花镇上小住一个多月?” 他笑笑,道:“是啊!原本是不需要守这么久的,但是我干爹是个光棍,他膝下没有其他子女,我认他本来就是借他八字挡灾的,这些孝道必须要尽完。 我妈昨天还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务必将干爹的后事处理妥善,这关乎我以后命运是否一帆风顺,马虎不得。” 我好奇问他:“你既然是无神论者,为什么……反而会信这些?” 陆锦年叹口气,说:“生意人,有多少是真正的无神论者。我之所以把无神论者挂在嘴边,只是因为见不得有些人打着神神鬼鬼的幌子干些丧尽天良的坏事! 与神明作恶相比,我更加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事实。 就像,从小到大,他们都在说你是祸害,是灾星,谁接近你谁倒霉。可事实却是,我接近你了,我的气运并没有因你而衰败,反而是在第一天遇见你,和你说过几句话后,我家公司的股价突然迅速上涨。 一直到今天,都稳高不落。我突然觉得,你不但不是灾星,反而是我的福星!” 福星……我心口五味陈杂的笑笑,有些感动:“我长到这么大,倒还是第一次被除了我爸妈以外的人夸是福星……陆锦年,凭你这句话,我不惦记你之前把我扯下墙头的仇了!” 庆幸吧,我不打算踹你了! “宸宸,你是个好女孩,你与桃泠形容的一样,善良正直。” 陆锦年眼带笑意地望向我,再次向我抛来了橄榄枝:“公司里,我身边还缺一个秘书,我觉得你能胜任,你如果愿意的话,头一年,年薪三十万,次年我会给你涨薪资的。 等我守孝期满,就带你回去报道,在我身边做事,不会让你太辛苦。你只需要给首席秘书打打下手就可以。” 年薪三十万啊!那也就意味着一个月有两万工资……上市公司就是阔气! 只是这种诱人的条件如果换做刚毕业那段时间,我肯定乐的恨不得立马收拾铺盖奔去签合同入职。 但搁在现在,感觉也没啥吸引人的。 我摇头婉拒:“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可能无法胜任这个工作,我只是大学毕业,不是研究生。 像你们这种大公司招行政秘书一般都需要工作经验,退一步也得专业对口的研究生,我专业不对口,学历也不是很能拿的出手,没有工作经验,只是个职场小菜鸟,年薪三十万对于我来说,太高了,高的我可能把控不住。” 他不死心地温和说:“我可以手把手带你。” 我心意已决,“还是不了,你们有你们的世界,我也有我喜欢的生活,我不想逼着自己去融入不喜欢的圈子。” “你见过外面的繁华,感受过外面天地的广阔,你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毕业于省城最优秀的大学,难道你真的甘心,一辈子窝在这个偏远狭隘的桃花镇?你这样浪费一身才华,真的不后悔吗?” 我淡淡一笑:“这就是我选择的生活,相比于大城市的奔波劳累,我更喜欢乡野的自由自在。” 他见我在面对他的高薪工作,诱人条件久久没有动摇,便也没再说话了。 笑话,没钱谁喜欢乡野生活,重点是我有钱啊,三十万的年薪的确对我这个年龄段没有工作经验的女孩来说,是一份顶顶好的工作,求之不得。 但我算了下,以我现在的副业收入,俩个月就能达到这个年薪。 自从回到桃花镇,我的财运着实好了太多太多,赚钱如流水。 我随随便便就能弄到这些钱,谁还辛辛苦苦跑千里之外的地方给人当孙子! 但陆锦年这家伙就想得比较天真了,听他后来言语里的意思,他总觉得我是因为容貌焦虑,被刚毕业那段时间打击到自卑了,又加上舍不得家里老父亲,才不肯跟他走,去他公司给他当秘书。 …… 晚上,我在我爸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早早回房间睡了大觉。 我爸在家,某些人出现在我家的频率就少了。 他不在,我倒能睡个好觉。 只是午夜梦回,我又梦见在地狱被鬼差使劲抽打的画面…… 肉体的痛,裂进了灵魂里。 让人疼得大汗淋漓…… “疼,别打我,别打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爸,我想回家……” 沙哑的呓语后来被闷进了男人染了檀香的温暖怀抱。 “老师,救我,我害怕。” 男人的大手轻轻抚了抚我头发。 我觉得灵魂像要再次裂开,抓住那只轻捧我脸蛋的冰凉大手,哆嗦着求救:“龙玦,你别走,你看看我,看看我啊,龙玦……” “疼,我害怕,我好疼。”我一个劲的痛苦往男人怀里缩,男人搂住我颤抖个不停的身体,温柔护住我脑袋,轻轻说:“没事了,是梦,夫人你在梦里,你回来了,我没走。” 手指紧紧攥着他的手背,指尖陷进了他的皮肉里,用力过猛,指甲缝溢出了血。 “手疼,好疼,别打我,好疼……” “没事了,都过去了,不怕,鳞儿,熬过去,坚强点撑下去。你如今魂魄刚回到身体,灵魂正虚弱,被梦魇缠上我却不能唤醒你……会惊着你的魂。别怕,鳞儿,记得我在你身边便可。” 他轻轻吻了下我的脸颊。 但识海里的痛苦并没有因此退减,依旧疼的要命。 而在我不知喊了多少个疼以后,抱着我的人撑不住动怒:“土伯,滚上来!” 有凉风应声而至:“帝座,她现在是人,属下也没办法帮她摆脱梦魇,梦魇产自心深处的恐惧,不是实物,属下无计可施。” “那就下去,再抽那个混账几鞭子!不许手下留情!” “落进须大人手里,肯定不会手下留情。须大人和白大人现在正轮流折磨他呢,再打,属下怕须大人会失手。” “她现在的情况,我不宜施法窥探,你善探梦。” “能看见,刚上来就看见了。” “是什么?” “您背叛了她。” “什么……” “您带个女妖回来,还为了女妖夜不归宿,在她浑然不知的情况下,给她甩冷脸,不顾她的生命,在她需要一个解释的时候,消失无踪,这难道算不上背叛吗。 她向你提及脸伤时,莫名其妙被您冷语相对,她向你阐述身体不适,您却道她在演戏,她满心欢喜的送东西讨好您,您说了什么才让她神识不清,跃下冰凉湖水,您心里不清楚么。 她出事,是被其他人救上来的,您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魂魄离体,她在浮云殿挨了两日的打,是您的疏忽导致,您若早点下去找到她,这些苦她原本可以不受。 更何况,末了救她的,是酆都大帝,不是您,龙王大人。龙王大人,是您让人家原本已经炙热的那颗心,再次坠入冰窟,她对那几日经历的恐惧,皆是因您而起。属下帮不上您。” “我,如何才能弥补……” “解铃还须系铃人。” “……” “倒是有个办法,有个人或许可以帮上您的忙。” —— 被梦魇折磨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我晕晕乎乎地爬起来,出门,糊里糊涂就撞到了拿着水瓢不知要去干啥的我爸身上了。 我爸手里的水差些泼我身上,看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无奈说道:“想睡觉就回去继续睡!瞧你这黑眼圈重的,半夜抓鬼去了?” 我哈欠连连,痛苦死了:“抓鬼倒是没有,梦见一群鬼是真的。睡不着,头晕脑子痛,闭上眼睛更难受。” 我爸意识到我可能身体有点毛病,皱皱眉,语气凝重:“你等着,爸等会儿出门去庙里求求!看能不能给你搞点符水尝尝,驱驱身上晦气。” “爸,头疼。”我搂住爸的胳膊哼哼唧唧撒娇,我爸长长叹口气:“行了行了!多大的孩子了,还在爸身边蹭。去房间里歇着吧,我给你弄早饭。” “还是算了吧。”我心累的拒绝:“您老人家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吃您做的饭还不如我自己动手呢!” “你就知足吧!你老子我能为了你下厨就已经够给你脸了,你还挑挑拣拣!” “爸啊,我想吃麻辣小龙虾!” “大早上的,我上哪给你弄麻辣小龙虾?!” “还想吃红烧排骨。” “你刚还魂,不适合吃油腻。” “羊肉串……” “去去去!我不和你扯了,你躺着的这几天我都耽搁多少生意了,我给你钱,你去镇上找饭店买点东西吃!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一会儿正好要回店里,那些个东西,磨盘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爸豪气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然后抽了两张百元大钞,塞给我:“里街西头有卖小龙虾的,你去那吃吧! 你也不想吃我做的饭,那我今天就要回店里了,你床头柜子里放的有零花钱,想吃啥自己买!” 不愧是我亲爹,以前抠抠搜搜连十块钱都不舍得给我,现在竟然掏了俩百巨额让我自个儿出门买饭吃。 俩百块在桃花镇上,不但够我吃一顿小龙虾,还够我把街头街尾全部逛上一遍! 我美滋滋的收了钱,突然觉得头也不是很疼了。 我爸洗漱完就收拾收拾去了店里,我也特意把自己打扮得青春活泼,背上猫咪小挎包就出门花钱了。 不过我运气还不错,刚出门就遇见来找我的陆锦年。 陆锦年这个大款要请我吃早饭,本着能坑一顿是一顿的原则,我果断答应了。 然后陆锦年带我去喝了豆腐汤,吃了小笼包…… 早知道大款的生活这么朴实无华,我就自己出去买小龙虾了,啧,后悔! 大款不晓得我这丰富的心理活动,还笑吟吟的招呼我多吃小笼包…… 谁大病初愈想吃包子啊,他还觉得挺自己挺贴心。 “在公司每天只能吃秘书准备好的三餐,不是猪肉牛肉就是海参鲍鱼,我啊,早就惦记着小时候这一口了!真好,这家店的包子和豆腐汤还是当初的味道。对了,宸宸要吃油条或者葱油饼吗?” 我呛了下,噎了口小笼包赶忙摆手:“不了不了,我爸说我身体还没恢复好,不许我吃油腻的食物!” 敢情是贵公子下乡体验生活了……呜我想吃小龙虾,扇贝粉丝,清蒸河鲤…… “这样,那我再给你要一份豆浆,拿一个豆沙包!” 我:“……” 我想吃肉! 第81章 本王的龙娘娘 无奈扶额,我生无可恋,“那行吧。” 可怜巴巴地夹了枚小笼包,往嘴里一塞…… 一口咬下,竟然是实心的? 馅儿呢! 我不死心地再夹一个。 还是实心的。 什么情况,这老板坑人呢! 我正打算拿着物证和老板对质,谁料到那老板端着一杯热豆浆送过来,突然脚下一崴,一杯乳白色的豆浆就那样在我的目光中泼出了个完美的抛物线——哗啦洒在了陆锦年的手臂上。 陆锦年被吓得一个激灵,毛毛躁躁地跳起来,赶紧掏出口袋里的真丝帕子迅速擦去袖子上滚烫的液体。 我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真是……可惜了这件高定西装!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小陆!”老板见状也委实吓得不轻,着急忙慌地抬脚就冲过来要给陆锦年处理,但也许是陆锦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那老板在冲向他的时候脚下一个打滑,再次重心不稳向陆锦年虎扑了过去—— “啊!” “你不要过来——” ‘来’字话音还没落,只听咚的一声,那本来就体型健硕的中年老板直接把陆锦年给压在了身下,两人双双砸在地上,那画面,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哎呦,小陆啊,没事吧!” “老李你怎么回事,怎么把小陆给砸了,小陆这孩子从小就身体虚,你这么重,万一把他砸出了个好歹可怎么办!” “大家快来帮帮忙啊!先把老李给拖起来!” 旁桌吃饭的大爷大娘见这一幕立马放下筷子跑来帮忙救人。 我也在震惊了半分钟后果断吐出了嘴里含着的一半小笼包,忙里忙慌地跑去把差些被压成馅饼的陆锦年搀扶起来。 “陆、陆锦年你没事吧!”我挽着他的胳膊硬是把羸弱的他拖了起来。 陆锦年被老大叔这么一砸,有一两分钟的懵圈,直到对上我关心的目光,才终于虚弱地醒过神,脸色很难看的强装镇定:“咳,没事!只是被砸了一下,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下一秒就有大娘拆他的台:“呦你还不脆弱,你小时候被咱家狗追了两步,回家就吓得高烧不起了!你还不虚!你妈回来的时候都和我说了,你这几年全靠喝中药调理身体,要不然以后连孩子都要不上……” “咳咳!”陆锦年老脸铁青地咳了两声,强行打断大娘的话,浑身不自在的没好气道:“我没事,李叔没摔着就成。”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了一张五十元,放在我们吃饭的桌子上,“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啧,看这反应,是被人家当众揭短刺激到了吧……真没想到他竟然虚到靠中药调理。 不过也对,他打小就身体不好,和人吵架对骂都能把自己气得心脏病发作。 妥妥一个病美人嘛! 他大约是一刻也不想在这种要命的环境下待了,说完就果断拉着我的胳膊带我往他停车的地方带。 现场还在疯狂吃瓜的众人这会子并没有要散去的意思,李大叔还揉着腰哎呦哎呦喊疼,旁边那大嘴巴大娘仍义正言辞的训着李大叔,听起来像是在给陆锦年抱不平,可落进陆锦年耳中,陆锦年脖子都气红了。 “你看你,把人家砸成那样,万一人家被你砸坏了,生不出孩子,都怪你!” 生不出孩子这五个字,可比穿肠的毒药还烈啊! 虽说桃花镇上的这些大爷大娘平时口无遮拦惯了,说话不过脑子,其实都没有坏心。但他们也完全没考虑到当事人有多尴尬,尤其是在男人虚不虚这件事上…… 嗯,陆锦年明显是被她们的话给逼疯了,这才以至于刚把我推进车里坐着,他细长双手刚搭上方向盘,就咬着牙语气坚定地和我发泄:“我不虚!我身体、很好!要孩子……也没问题!” 鬼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手里还攥着一个没下嘴的小笼包,听他陡然来这么一句,我觉得他肯定是遭到了刺激,心态炸了。 如果不按照他的话说下去,万一又把他心脏病气犯了可怎么办。 于是我立马摆出了一副坚信不疑的神情,重重点头:“我知道,你不虚,你身体好着呢,这些大娘们平日里就喜欢造谣!” 他泛红的年轻面孔总算是缓和了些,仿佛我一句话又令他有了挺直腰杆的勇气,沉默片刻后,柔和了嗓音:“我送你回家。” 我点头:“好。” 只是,驾驶位的某人一脚油门踩下去—— 车竟然没动! 陆锦年拧紧眉,一脸吃了翔的表情,在重复试了无数次后,我尴尬地探出脑袋问他:“那个,你车坏了?” 陆锦年揉揉眉心,像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煤气罐罐,压着心头怒意闷声说:“没、没油了……” 没油? 我呛咳了声,很快,我就很有良心地反应过来:“那、那你赶紧打电话让陪你一起回来的助理过来接你吧,你现在这模样……不适合在外面晃荡。 那个啥,正好我家离着也不远,我先自己走回去了哈!” 陆锦年回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半晌,才挤出一句:“不好意思宸宸,让你见笑了。” “没事没事,你处理好自己就行了,我先走了哈,拜拜!”我一边和他客气,一边已经扣开了车门麻溜下车跑了。 快步走到陆锦年看不见的地方了,我才拍拍胸脯猛松一口气,“这倒霉程度都已经不能算是出门没看黄历了,简直比出门踩狗屎还毒……我为什么要脑子发抽答应和他一起出来吃早饭呢,明明我可以拥有小龙虾,我却跟着他去吃什么小笼包!” 很气! 我捏着口袋里没有花出去的两百元巨额大钞,陷入了深思。 是回家呢,还是继续去逛街呢…… 就在我纠结选哪条路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轻松愉悦的清澈女孩声音:“宸宸!” 我好奇扭头,一抬眼,就看见了穿红裙梳着高马尾、英姿飒爽的白竹小姐姐楷同一袭青衣,挺立如松的土伯大人一道现身在巷子口…… 在下面的时候,我其实没看清这两位的真容,但不知为什么,此刻我视力恢复,头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二人,竟能凭直觉确定他们的身份。 女孩细眉飞扬,杏眸明媚,红唇诱人,裙琚翻飞。 长着一张祸国绝美的俏脸,眉宇之间却透着几分豪爽英气,束腰束袖高马尾的装扮更是衬的她像个驰骋沙场的古代女将军。 旁边伫立的男人则仪表堂堂,面如冠玉,二三十岁的年龄相貌,身穿青衣长袍,端着稳重姿态。 长相在阳间也算是一等一的帅气俊朗,只是行为举止过于中规中矩,浑身上下处处都散发着不符合外表年岁的老成冷静,故而看起来,不太有趣。 与那红衣女将军一红一青,一动一静,形成了强烈对比。 “白竹姐姐。”她们突然出现,我很是意外。 红衣女将军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我跟前,活泼开心地牵起我一只手,眉眼俱笑道:“还阳以后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并不排斥她的接近,毕竟在下面的时候她对我着实很关照。 “都挺好,没什么不舒服的。”我也牵住她的手,好奇问道:“白竹姐姐你们怎么上来了?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白竹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故作叹息:“哎,还不是你那个师尊,担心你还阳以后身体有排斥魂魄的反应,就让土伯把我拽上来了。” 说着,还佯作不正经地用手指勾了下我下巴,兴奋道:“这几天我暂时就先住在你家了!等你身体好透彻了,我再回去。还有土伯,也是你师尊派上来照顾你的!” 我愕然,抿了抿唇受宠若惊:“不、不用了吧,我一切都好,老师他不用这么操心我。” “你可是你师尊的心肝小宝贝儿!他才舍不得让你受委屈呢,反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总得在阳间陪你一段时日才能下去给他交差。你啊,忍一忍,先和我们将就一下!”白竹小姐姐拍拍我肩膀,目光明媚道。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礼貌向我低头的土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我家、还有……龙……” 还有龙玦在呢,我要是带别的来路不明的阴间神回去……他得生气吧。 不对。 我为什么要在意他生不生气……他受了我家的供奉,我师尊也受着我家的供奉,凭什么他可以待在我家,我师尊的人来我家小住,就不行了呢! 再说,这些可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在我需要他的时候,是这些人,把我从炼狱里救出来,送我还阳的。 于情于理,我都没理由拒绝他们住进我家! “我知道,你家还有位龙王。”白竹小姐姐怕我为难连忙挥挥手:“你放心,我们已经去见过他了,并且和他进行了友好的交流,他已经同意我们住进去了!” “龙玦同意了?”这个结果,我倒是很意外。 但是……我不高兴的宣示主权:“那是我家,只要我同意就行,他同不同意关我什么事!” 白竹小姐姐一脸八卦的伸臂捞住了我脖子,大大咧咧的嘿嘿笑道:“那不行。人家好歹也是你夫君、呃,你老公!算是那个家的男主人,我们是客,还是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我赌气反驳:“他不是我老公!” 白竹小姐姐嬉皮笑脸完全没把我的话当真,搂着我就往回家的方向走: “我懂,我都懂,小两口闹别扭嘛,都会说几句气话。你们都已经那啥了,整个桃花镇的人都知道他娶了你,怎么能不算你老公呢。” “我们,徒有其名而已!” “胡说,都有其实了。你觉得他不好吗?他长得不帅吗,打架不厉害吗?” “他不好!” “哪里不好,你告诉姐,姐帮你甄别一下。” “哪都不好……” “你不喜欢他吗?” “不!” “打住,生气时说的话都是不作数的。” “白竹姐姐!” 她缠着我说了一路话,要进家门的时候,她突然一把揽过我,很攻的嚎了句: “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姐下地府给你找!咱地府美男千千万,总有你喜欢的那一口!实在不行,我把土伯介绍给你!” 跟在她身后的青衣男人闻言,猛呛了一声。 我一个头两个大:“我不要男人!” 白竹姐姐拖着我往院子里走:“你又不喜欢你现在这个,不喜欢,那我就给你找别的啊,男人么,处一处感情就到手了。” 我无奈:“我对这种事没兴趣……” 可白竹姐姐却越说越来劲,不知不觉连嗓音都拔高了:“哎呦,别害羞嘛,你看不上龙王,就看看别的男人,我和你说,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那是遍地走。 土伯就挺好,你看,要身材有身材,要肌肉有肌肉,重点是知冷知暖,温柔体贴,下次你再倒霉下去,他绝对第一个冲过去救你……” 土伯的脸色这会子有点……杂乱,拧了拧眉,忍不住提醒了句:“姑奶奶你消停些,我只是奉命前来办事,你这样……” 还不等土伯说完,白竹姐姐就夸张的冲院子里喊了句:“宸宸你说啥,你说你喜欢土伯的八块腹肌?!” 我陡然神魂一震,惊悚的瞪大眼睛看她,顿时慌乱的抬手就往白竹姐姐嘴上捂,欲哭无泪道:“你别叫,别叫……” 等会把人给我叫出来了我没法解释啊! 但下一秒,我就觉得背后一凉。 熟悉的力量强悍霸道的缠上我腰肢,把我往那个温热怀抱一裹。 身体轻盈的被他束在臂弯里。 得,迟了,还是把人给我召出来了。 “你说,本王的老婆,喜欢谁的腹肌?” 阴冷彻骨的声音从头顶一字一句的飘出来,恍若来自地狱最深处…… 我头皮发麻,心累。 而把他引出来的两个罪魁祸首眼下一个面如死灰,一个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帝、龙王。”土伯抽了抽眼角,僵着表情讷讷地向他弯腰一礼。 白竹厚着脸皮装什么也没发生:“啊,腹肌?哪有腹肌?你听错了吧,没人说你老婆喜欢别人腹肌!” 一边念叨,还一边偷溜,临走还没良心给土伯使了个眼神,把土伯也给带走了! “嗳?” 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啊! 好歹把我也带上啊! 奈何这两人溜得太快的,一转眼就没影了。 我的内心是崩溃的……她们惹事我遭殃? 但,我凭什么遭这个殃! 他们跑掉后,抱着我的人才压沉声,幽怨的问了句:“本王的腹肌,还不够你摸?你想摸别人的?” 我愣了愣,本能想解释。 但一想到他之前那么对我,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从他怀里挣扎出去,我看都不看他一眼,背对着他疏远冷漠道:“我喜欢谁,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话一出,胳膊突然被人狠狠扯了一把。 一晃神,我再次落入了那人霸道温暖的怀抱,对上那张憔悴俊朗的容颜,那双深邃柔情的眸…… 急切的吻不由分说就覆在了我唇上,他眼神哀愁且不甘的捧着我脸贪婪啄了我一口。 薄唇压着我的唇,吐息融进我神魂,哽咽申明:“你是我的龙娘娘,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我拧眉反抗,但却被他更热烈的吻摄住魂魄。 第82章 尾巴给老婆摸! 现在知道我是他的龙娘娘了,当初把我丢在路边,口口声声让我滚的时候,他可没说我与他有关系! 我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只有拼命咬着牙关不许他侵入。 他也不恼,只是更贪恋强势地含着我唇瓣折磨。 我被他磨得没了耐心,胸膛内的那股子委屈越积越厚,终于爆发,打开牙关就狠狠咬了他一口。 腥咸的血液沿着齿缝渡进了口中,于舌尖味蕾悄然绽放…… 我发热的脑子轰的一下,思绪乱成一团麻。 我刚刚,好像用力过猛了…… 把他的唇咬破了。 立即松开牙关,我惊慌失措地想再推他…… 以前没惹他他都能无缘无故生气凶我,现在我把他咬伤了……他不得一怒之下把我掐死…… 见我一副犹似惊弓之鸟的反应,他拧了拧眉,按住我推他胸膛的双手,宽大手掌把我脑袋往他怀里压得更紧了。 四瓣唇严丝合缝地抵在一起,他舔舐去唇角的血液,在我心猿意马,恐惧担忧时,又温柔入骨的吻了吻我…… 好似在无声安抚。 可偏偏就是这熟悉的疼爱体贴,让我的心,陡然像被一根利刺扎穿—— 不是滋味,难受到窒息。 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掉下脸颊。 他看我哭了,立马松手放开我,担惊受怕的捧起我脸蛋,轻轻用拇指抹去我脸上泪痕。 “别哭,我不欺负你了。” 我垂头,没勇气和他对视,故意用冷冰冰的语气掩饰心底委屈: “你是龙王,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但请别玩弄我的感情,你可以一直对我冷淡厌恶,求你,别莫名其妙的对我好,又莫名其妙的抛弃我。 我不像你们,你们无情无欲,我是人,我经不起你们这么精神折磨。 你松开我,我们的交易还在,这三年我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用以这种方式来训练我的忠心,这样只会让我更不愿意靠近你。” “你不靠近我,还能靠近谁呢?” 他深深叹息,保持着抱我的姿势,低声道歉:“是我不好,我以为你想治脸是因为陆锦年,我只是吃醋…… 那天晚上,我没和别的女人单独相处,我出门了,当初杀死的那条蛇手下有不少妖物,那些妖孽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找我报仇,我担心把他们引过来会对你不利,所以那几天,我都在外清理他们。 妩媚受的伤,是我亲手医治的,但也只是看在她跟了我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 手掌用力揉了揉我的后背,他将头埋在我肩上,轻轻解释:“有人告诉我,你和陆锦年青梅竹马,我的确发现,陆锦年对你的心思不简单,你们还单独出门拜神,我是怕你被人抢走才生气。 那天我本来是去找你,可却看见那个姓陆的搂着你不放,是我没弄清楚情况,才扔了你给的东西,夫人,我知错了……我怕你死……” 他说这些,我非但没有觉得心里好受,反而眼底更酸涩了。 口口声声说怕我死,可我真死了,也没见他去救我…… 要不是我命大,早就被打死在鬼差的鞭子下了。 这些他根本不知道,估摸现在还以为我只是在赌气使小性子吧。 “你的事,不用向我解释。”我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地开口:“龙王爷,我只是个祭品。” 祭品二字,刺痛了我自己。 他听罢呼吸一顿,但紧接着,箍在我身上的双臂猛地紧收,“是祭品,也是我夫人。” “我不是你夫人。” “你不是谁是?” “你想让谁是,谁就可以是。” “所以,你是我夫人。” “我不是!” “那我去找别人,你不吃醋?” “你爱找找谁,和我又没关系!”我气急。 他用手指帮我理了理肩上头发,“但是我说过,我想追你,和你谈恋爱。” 我怔住,别过头:“我拒绝。” “夫人觉得本王的血味道如何?” 我:“……” “要不然再咬一口?” 事情的发展怎么有点脱轨了…… 他今天脑子被门夹了么,和我闹耍赖? “可是,你觉得,我还敢相信你吗……”我言语淡淡地说。 的确,他之前对我做的种种,我到现在还心痛,心有余悸。 他沉默一阵,没有我意料中的知难而退,倒是,突然把我打横抱了起来,面不改色的轻轻道:“早上不是没睡好么,再回去睡一会儿,我陪你。” 你在他怀里反抗:“我不想睡觉!” 他坚持:“魂魄刚回来,多休息有助尽快痊愈。” “我不用你陪!” “嗯,那是我想陪着你。” 我气得脑子疼,“你这样又是在打什么主意!我是人,不是你的玩物!” “本王没将你当成祭品玩物,从头到尾,你都是本王的妻子。” “呵,不敢,我们才认识多久,我配不上你!你身边不是有现成的想取悦你的女人吗,你那么信任她,去陪她好了!” 我凶他,他的情绪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倒是在听我阴阳他和那个一身紫的蛇妖时,眸华轻漾:“夫人说笑了,本王哪敢,再去陪别的女人,本王就要没老婆了。” “……” 你也知道! 和他吵架吵得头疼,以至于他刚把我放回床上,我就难受的捂住了脑袋。 还阳果然是有后遗症的。 他脱下外袍也陪我躺了下来,从后伸手搂住我,修长的玉指轻轻帮我按揉太阳穴…… “本王知道,你在下面受苦了。” 你知道个鬼! “你出事那几天,本王一直都在你身边。” 我出事那几天我自己又不晓得阳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在我身边我就相信么! “等你好起来,我给你治脸。” 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龙玦画的饼! 我背对他,疲惫地躺在床上,搂着枕头喘粗气。 原本是不想离他这样近的,但脑袋被他这么一按,的确不怎么疼了…… “我知道你怨我,夫人,从今往后,我只信你。” 打个巴掌给颗糖? 我抓紧了软和的枕头,闭着眼睛淡淡道:“不用了,我改变想法了,我的脸挺好看的,不需要治。” 他用适合的指力有规律的给我揉着额角,耐心哄着:“乖,别赌气。不给你抹去脸上的疤,另有原因,这蛇鳞疤是给你挡煞的,它封印着你体内的清气。 一旦疤消失,你就会招来妖鬼的觊觎。在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前,抹去它,会给你带来灾难。” 我不懂他口中的清气是什么东西,之前蛇妖好像也提及过,说是比仙气还招灵物喜欢。 原来我爸没骗我,我脸上的这个疤,的确是在保护我。 “所以,我现在不想治了。” 他低低一叹:“本王现在愿意给你治,是因为,本王有信心护好你。”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谢谢你了,但是我不想治。” “夫人,乖点。” “我丑习惯了,没有这个疤我会不舒服!你要是嫌我丑,可以不看我!” 他知道我还在生他的气,默默从后环住我,好脾气地安抚我:“夫人在本王心中,是最美的。本王喜欢夫人,怎会忍得住不看夫人。” 口蜜腹剑! “夫人是不是,已经开始喜欢本王了。”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惊得我陡然睁开眼。 他抓住我的手,紧紧握在掌中,“若不然,又怎会被打得一身伤,还不肯把本王交代出去?” 我一颤,屏住呼吸。 他,怎么知道…… 我咬住唇,执拗的闭紧眼:“你怎么知道我没把你交代出去?我交代了,我肯定交代了,你都可以不顾我的死活,我又怎会在意你的安危!” “撒谎。”他心疼地强行把我扳过去,让我面对着他,深若幽空星辰的眸,流光潋滟,抬手敲了下我的脑门:“是我未给你足够的信任,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你这满魂魄的伤,我很早……就想这样抱住你。” 我攥紧手,别过头,“假惺惺。” “是真的。”他暧昧地凑近我,与我额头相抵,坦诚真挚道:“知道夫人现在还生气,无妨,本王哄着,直到夫人消气为止。” 他今天不正常,我怎么惹他他竟然都不炸毛,像个泥人似的,完全没脾气。 “你如果是怕我因为这次的事,不和你进行那个交易,那你多虑了,我这个人重信,不会轻易违约……” 不给我把话说完的机会,他就低头含住了我的唇,亲得猝不及防! 我诧异抬眼,却差点溺死在他目中涌动的温柔里…… “不多想了,我只怕,你不要我。” 他吃错药了? 揉揉我的头,他牵过我的手,往自己腰腹处按去。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抚在他的腰上了…… “你、你干嘛?”我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想把手收回来,但他按得太紧,我根本动弹不得! 他眸色慵懒地浅浅说:“夫人不是想摸腹肌么,为夫的给你摸。” 我:“……”我啥时候说想要摸腹肌了?! 他说完,突然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腰带,解了自己的玄衣…… 什么情况,他不会是想肉偿吧? “你、别别别……我、你别乱来啊!我陪睡不献身的!”我快被吓成了傻子。 他胸前衣襟松垮敞开,露出一片雪白结实,线条完美的胸膛……此时此景,我觉得鼻头发烫。 不不不、不能流鼻血,会丢人的! 我打算爬起来先逃为敬,但脑袋刚离开枕头,身子还没撑住,就被人一把揽了回去。 我被男人束在怀中,钳住胳膊,面红耳赤,只想找个墙缝钻进去算了! “腹肌,胸肌,你喜欢的本王都有,你想摸哪个,就摸哪个。”男人神情专注认真的说。 我一头雾水不知所措,而他思索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本王的比土伯手感好。” 我呛的闷咳。 他这是在折腾什么呢……事情的发展完全已经偏离了正常轨道,哪有人道歉是用脱衣服给摸腹肌这个方法的! “我、” 反抗的话压根不给说出去的机会,他抓住我的手,强按。 手掌触及那冰冰凉凉却坚硬光滑的腹肌,我魂都快被他吓掉了! 但,感受到掌心与他肌肉的轻轻摩挲,我竟没出息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手感真的挺好啊! 完了完了,说好了不原谅他呢…… 色令智昏啊! 手指抚在他腰腹上,就像是手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根本收不回来啊! 我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骨气,一边脸如火烤的真就接受了他的肉偿…… 有一说一,龙玦的身材真好。 我快要被理智与冲动两股力量给折磨死了,他才放开我的手,如获珍宝的搂着我,阖目低吟: “你很好,是本王配不上你。我伤了你的心,是我在你靠近时,又亲手把你推远。是我做的不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我的手还僵硬的搭在他腰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哪里还有心思去听他说什么。 为什么,我最终竟然败在了他的腹肌上,太丢人了! “别生气了,本王给你摸尾巴。” 谁能预料到,他腰腹以下的地方突然就化成了一条黑甲粼粼的粗壮龙尾—— 那尾巴又长又重,稍稍一卷,缠住我的身体。 龙、龙尾…… 我看着那条尾巴上泛着点点银光的墨黑甲片,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尤其是那尾巴还在小幅度的摩擦着我的双腿…… 像蛇尾一样,缠的我心头发颤。 忽然想到,就是这条尾巴……以前好像就已经缠过我无数次! 就因为它太灵动自如了,以至于我这么多年一直都以为龙玦是条黑蛇…… “龙的尾巴,只有伴侣才能摸。” 他带着我的手,往那冰冰凉凉的鳞片上抚,认真且深情的附在我耳边轻喃:“这条尾巴,只有鳞儿你摸过。” 第83章 哄不好就色诱! 他、疯了,对,一定是吃错药了! 要不然怎么会偏拉着我摸他尾巴…… 更过分的是,他的尾巴手感、也挺好…… —— 生平头一次遇见被人强迫着占便宜的糟心事。 好在我没被他折腾多久就劳累的在他怀里昏睡了过去。 他身上的檀香,好熟悉。 和老师身上的香味一样……又不一样,老师身上的檀香有些冷,他身上的檀香,暖暖的。 一觉醒过来已是傍晚六点了。 刚出房间门,我就被白竹姐姐神神秘秘的拉到了院子里。 抬眼望出去,才发现院子里种满了火红玫瑰,路边花影下,还摆上了两排摇曳的梅花型红烛…… 蜡烛沿着我们脚下长道一直摆到紫藤花架下的石桌旁。 桌子上也搁着两支烛台,燃着细高红烛,还铺了一层薄薄的玫瑰花瓣。 这阵仗,是要求婚、表白? 我瞠目结舌。 直到龙玦从花架另一头现身,我才恍惚再醒神。 下一刻,又被震惊到说不出话。 只因为……龙玦今晚换衣裳了! 大红鎏金的龙纹长袍,广袖长衣,盘龙祥云的正红绣金丝腰封。 衣摆与袖摆都是用金丝勾勒出的飞龙水波暗纹,粗一眼看过去,只是件比较华丽的红袍,可仔细看,抬步间,那衣上流光隐隐,恍若揉碎的一抹沉醉夕阳。 飞龙暗纹精细极致,与腰下坠着的那枚透着绿荧光的美玉交相映照,华贵而不失优雅大气…… 看惯了男人穿沉稳老气的墨衣,如今乍一看他穿红衣,却是一种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感觉。 那身衣袍的红,惊艳且内敛,没有红的灼目,只是衬得本就俊美的男人此夜更像天边明月,没了一身寒凉,多了几分温柔热烈。 乌黑长发过腰,随意松在身后,不似往日那么规矩板正,今夜的他,红衣墨发,慵懒从容,恣意潇洒,倒像是故意放纵了自己…… 幽沉的眸子仿若初夏的夜空,清凉,透着神秘的墨蓝色。 可偏偏夜空里,坠着星辰点点,驱散阴寒。 剑眉飞扬入鬓,凤目流光熠熠,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五官每一处都如同上苍亲笔题绘而成,俊美到极点,同时生于一张脸上,更可称为此间绝色、惊为天人…… 龙玦长得好这件事,我一直都清楚。 可今晚或许是因为他一改常态,换了件与往日风格截然相反的装扮,所以给人的视觉冲击感格外强烈…… 他遥遥朝我迈来,每一步都好似走在我的心上。 像暗夜里走出的神明,清华高贵,摄人目光,勾的凡人贪心大起。 只一眼,就不想再挪开目光…… 穿这么红,是想当新郎吗? “好看吗?”白竹姐姐嬉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我。 我艰难地收回目光,拧眉问她:“啥情况?他今晚又要折腾什么……” 白竹姐姐意味深长地冲我一笑:“嘿嘿,看不出来吗?他要和你约会!” “约会?”我差些呛住,心猿意马地转身要走:“算了,我没时间陪他演戏,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睡觉。” “睡什么觉啊!烛光晚宴,美人作伴,难道不比睡觉有意义?”白竹姐姐没良心地一把拉住我,表情认真的和我说:“龙王以前可从来没穿过红衣,今天晚上是特意为你而穿,就想着能博你一笑!你知道让一个正经人穿红袍子,牺牲有多大吗?” “正、正经人?”我抽了抽眼角。 他哄着我摸他龙尾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像正经人! 他们闹这一出的目的我也心知肚明,但我始终忘不了他当初扔下我给的礼物,转身而去的那个冰冷眼神…… 心凉了,哪那么容易再捂热。 “我对烛光晚宴没兴趣,我只想睡……啊!” 话都没说完呢,身边那个不讲武德的女人就猛推了我一把,直接一招把我送进了龙玦的怀里! 脑袋撞在他的胸膛上,他疼不疼我不知道,但我是真的晕了! 他反应得快,我一扑进他怀里他就抬袖抱住了我,身后传来白竹小姐姐幸灾乐祸的声音:“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夏日夜晚二人世界,人已带到,我先走啦!” 打完招呼,几乎是在一秒钟内就没了踪影。 她这么卖队友,我其实很不爽。 挣扎着从龙玦怀里出来,我刚想开口和他拜拜,分道扬镳,他却先出声温和问我:“想看萤火虫吗?” 我愣了下。 腰肢被他重新揽了过去,他伸手,摊开掌心,顿时无数萤火虫从他掌中飞了出去—— 盈盈光亮一瞬填满整个天地,有一点落在我袖子上方,我下意识伸手去接,却烫的手心一痛。 我嘶了一声,赶紧搓手。 他看着我这蠢笨动作,勾了勾唇角,忽然抬袖,一只手臂搂着我的腰飞身就轻易把我送上了屋顶。 双脚踩在屋顶斜坡瓦片上,我一个趔趄,他赶紧手臂一收把我抱住。 我撞进他衣上一片清雅檀香,不可思议地昂头与他对视,突然不明白他又在整哪招。 “你带我上来、干什么?” 这个角度的房顶……我、恐高啊! 他挑挑眉,一本正经地拿捏住我的软肋:“省得你又跑了。” 我脸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谬赞。”他对我用狡猾这个词形容他,表现得好像还挺满意,扶着我在屋顶上坐下来,淡淡道:“我反思了一下,以前我对你的确不是很好,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将你当做与我平等的伴侣来对待。” 我别过头,双手扶着屋脊沉沉道:“不敢,龙王大人言重了。” “还在生气。”他提起袖子,把胳膊送给我看。 我抬眼,正好看见我之前给他的转运珠手绳还被他戴在手腕上。 “这条手绳,我一直都随身携带。所以,老婆,你打算什么时候再给我换一条?” 我哑住。 他是怎么做到一句话吓我两次的! 他叫我老婆……还让我给他换一条。 是在暗示那条手串吗? 我黯然神伤地抱膝冷冷道:“那条手串你不要,我送人了。” 他眸色沉了沉,但很快又恢复自然,“无妨,得空我们再去做一条。” “龙玦。”我憋不住地低头看脚尖,问他:“为什么突然疏远我后,又突然对我好?我想着你的时候,你一脚踩碎我的真心,我现在不想在意你了,你又回来哄我。” 他随手撩开我耳边的长发,“夫人就没有想过,是本王原本就离不开你?本王太害怕失去你,自从陆锦年出现在你身边,本王就隐隐有种心慌的感觉,本王每每看见他用那种贪恋的眼神望着你,本王就恨不能一掌劈死他。 本王承认,蛇妖妩媚的事是本王疏忽了,那晚本王不知你中了毒,和你赌气,才故意没有回来。次日清晨,本王没理你,其实本王私心上,是想让你误解一回的,本王想知道本王在你心中,究竟是否有一席之地。 本王没察觉到你体内有剧毒,本王去寻你,看见他抱着你,本王以为……你喜欢他,才一气之下丢了那条手串。 本王回来后,看见你面色苍白毫无生机地躺在棺材里,手中还死死攥着那串琉璃,本王是真的后悔了。” 广袖搭在膝上,他昂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闷声道:“本王自幼就被至亲遗弃,身边的人都在教本王以暴制暴,本王的认知里,便是强者,可以用手段令弱者屈服。 从没人教过本王如何去爱,更没有女孩,让本王牵肠挂肚过。本王的喜欢,是占有,认知的缺陷,令本王无法做到次次都顾虑到别人的感受。 本王若知道你那时那么痛苦,必不会抛下你离开。并非不喜欢,而是,对别人,本王若不悦,大可杀了他。 但对你,本王怕自己控制不住,又伤了你,所以本王只能逃避,本王不敢在盛怒之下面对你,本王怕自己做出什么后悔终生的事。” 所以他丢掉手链转身离开,是在逃避。就像上次他掐伤我后,接连消失了好几天一样。 他是想在外面把这些不好的情绪消化掉…… 他以为我是故意倒在陆锦年怀里的,所以他才气成那样。 “那你那晚,丢下我去找妩媚呢?不是因为你和她有感情?我好歹是事出有因才和别人走的近,你呢?我如果像你脾气这么大,早就和你撕破脸桥归桥路归路了。” “我以为,你要治脸,是想和陆锦年纠缠不清。”他说。 我无奈冷笑:“我眼光那么差?我是那种看见男人就贴上去的女人吗?你不能因为你身边的女人是这样,就觉得天下女生一个样…… 再说,你觉得我能看上他什么,他比你有钱吗?比你好看吗?比你和我相处时间久吗?他样样比不上你,我就算勾搭纠缠,也应该先对你下手才对。 身边明明有更好的,再去舍近求远,正常人都干不出那种事。” 他晦暗深沉的眸中忽然亮起了光,像是寒冷雪夜里裂出了一道暖阳,拉过我的手,语气低诱:“那夫人以后,勾搭纠缠本王好不好?” 我不自在的抽了抽手。 他握紧,不肯放,“本王在这世上,仅有你。” 我别过头,逼着自己不心软:“你之前还承诺过不吓我对我好呢,但最后不还是出尔反尔。你现在这句话,我分不清真假。” “那本王就慢慢向你证明。”他趁热打铁的把我揽过去,突然转移话题:“夫人觉得,我穿红色如何?” 我装作嫌弃:“不如何。” 他握住我的肩,和我柔声细语的说:“三月三那晚,我第一次见到夫人穿红嫁衣,那时候脑子里只有八个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可惜事发突然,我没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说起那晚,我攥住拳头,问他:“那晚我的嫁衣上有迷药?” 他淡淡一嗯。 我不由失落苦笑:“难怪,互相不情愿,都是被逼的而已。” “本王是故意的。”他接上我的话,在我震惊的目光里说出了实情:“那种迷药对本王来说什么也算不上,还迷不倒本王,真正迷住本王的,是你。” 我诧异凝噎,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低头偷偷红了脸,“骗我。” “有没有骗你,你自己感受不到么?”他别有深意的拍了拍我肩头。 我心虚的咽了口口水。 好像,的确……那天晚上,他才不像神志不清。 如果真被迷药迷乱了头,他又怎么会频频附在我耳边小心问疼不疼…… 想得越多,我老脸烫的越厉害。 最后只能认命的靠在他胸膛合上双眼睡觉。 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指腹轻柔的触感又把我惊醒,“受苦了,小东西。” 接着,把我打横抱起,飞身下了屋顶。 我趴在他怀里装睡,本来是想敷衍他的,谁知道好巧不巧撞见那条爱搞事的蛇妖了。 “陛下,小娘娘她、可是哄好了?”蛇妖捏着嗓子不怀好意。 抱着我的男人放轻声:“还没,她性子犟。” 蛇妖憋着快要笑出来的冲动,故作惋惜:“这小娘娘可真是不懂事,真不知道那个姓陆的人类有什么好……陛下,有件事,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奴在那个姓陆的家里,发现了这个,这东西上面沾有小娘娘的气息,奴瞧着,像小娘娘的护身牌。 这小娘娘可真是,分不清何为鱼目何为珍珠,明明都已经和陛下您成婚了,还要招惹别的男人,这护身牌,怎么能随便送呢。” 抱着我的人怀抱一紧,心跳很明显的漏了一拍。 护身牌,这蛇妖还真是费尽心机! 我都已经想象到龙玦在知道这件事后,后悔来哄我的恼怒样子了。 可没料到,他抱着我沉默良久,突然阴冷道:“妩媚,适可而止。” “陛、陛下……” 男人震怒低斥,胸腔起伏,“滚出去!” 第84章 识破诡计 蛇妖哽住,后愣是被龙玦一句话给吓得原地消失了。 回房间,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床上,随后脱衣,陪我一起睡下。 温柔地拢过我,摸着我的脑袋哄我睡。 不像在生气。 难不成真的转性了?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对,当初我当着他的面要把手串送给陆锦年,他都硬生生憋住了。 更何况现在只是个保命牌。 一夜安稳,翌日清晨,我刚起床就被白竹姐姐给拉到一边疯狂八卦了。 “怎么样怎么样,你俩昨晚上处得开心吗?”白竹姐姐激动得两眼放光。 我无语的扣手:“就那样。” 白竹姐姐皱眉:“什么叫就那样……不过就那样这个回答的确比昨晚的连连否定强一点,那就证明,你俩处的还不错!” “我俩……他其实不需要向我解释的。”我闷声说:“他是龙王我是人,无论是哪种关系咱们都能过下去。” 反正,也就三年。 “此话差异。”白竹姐姐立马纠正我:“如果只是普通的契约关系,他的确没必要向你解释,你也用不着他的道歉,可你俩现在是两口子。” “谁和他两口子了!”我嘴硬不承认:“我俩之间只是有个交易在,三年,他就会走。” “三年时间,那还长着呢!三年之内你能保证你不动心?”白竹姐姐笑眯眯地往我身上挤了挤,一副她都懂的表情:“更何况,我看你现在就已经对人家动情了。” “动情?”我诧异惊呼:“怎么可能!你觉得我喜欢他?我怎么会喜欢他呢!他这么吓人,我只是怕他而已,我不可能喜欢一位龙王爷的!” 白竹姐姐听完我的话反而噗嗤一笑,“嘴硬。行吧,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但,姐可奉劝你一句,别等错过了再后悔,人一辈子能遇见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不容易。 以他那张招桃花的脸,你不要,后面肯定有排着队想勾搭他的女人。他如果被人先下手抢走了,你可不许哭鼻子。” 我默默抓紧双手,低头压抑着嗓音,口不对心地说:“我爸告诉我,能被抢走的,都不是属于自己的,最好的。” “但是姐要告诉你,真正的幸福是要靠自己把握的!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能害羞,也不能太放松警惕。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世上好男人太少,比较抢手。你要是不争不抢,就会给别人钻空子的机会。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只要锄头挥得好,就没有撬不走的墙角!喜欢这件事,单凭一个人意志坚定,拼命努力,很累的! 永远不要对伴侣抱有太过头的信任,万一哪天他真的疲倦了,就也真的放手了。” 我歪头看着白竹姐姐以过来人的口吻长吁短叹,突然好奇她和那位南尊…… “白竹姐姐,那你和南尊又是怎么回事?” 她眼里的光沉了沉,蓦然没那么开心了,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绕指转圈把玩:“那是我当年眼瞎,落进了他的圈套!也是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一腔深情……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这话听着有点伤感,看来南尊和白竹姐姐的感情情况,比我和龙玦的还糟糕。 我起死回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桃花镇,但幸好有陆锦年在中间设法圆谎,这才让我死而复生的事从玄学方面转向了医学奇迹。 也因为他三番五次的帮了我,故而我爸对他这个青年才俊可是印象十足的好。 于是下午我刚到他老人家的铺子里送水煮鸡蛋,他老人家就拉着我把陆锦年夸个不停。 “小陆这孩子啊,方方面面都好,不愧是做小老板的人,说话头头是道,条理清晰,连你爸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幸好有他帮你证明,不然柳荫村那些人又不知道该怎么编排你!我算是瞧出来了,能克住那个宋译的,也就只有小陆了!只是,可惜了啊……” 我剥了一个鸡蛋随口问了句:“可惜啥?” 我爸意味深长的睨了我一眼:“可惜你已经是龙王的女人了,不能另嫁,不然小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我抽了抽唇角,干笑笑:“爸,你应该在我小时候多领养一个闺女的,这样你看顺眼的小伙子就能给你做女婿了。” 我爸将一只纸人糊好,叹气道:“得了吧!你一个就已经很让我头疼了,再养一个闺女,我还要不要活了?不过,说起来,这几天你有感应到那位龙王的存在吗?” 我无聊的拿根竹篾玩:“他在啊,怎么了?” 我爸挥挥手:“没怎么,前几天你出事,我去求他他没有反应,我还以为他走了呢。” 提起前几天,我有些生闷气:“他才不会走呢,我没死他怎么会走。” 我爸无意地附和:“嗯,对,好歹是家仙,的确与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这个形容,我怎么听着头皮发麻呢! 晚上回到家,刚打开手机就发现了一封很正式官方的邮件。 不出所料,又是一些大赛的邀请函。 只不过这次与众不同的是,主办方比之前的那些大赛有名气有钱一千倍。 获奖还能得到国家级证书。 虽说自从我回到桃花镇以后就深藏功与名了,但认真想想,我还年轻,趁着现在还有些热度是该多拿点证书给自己镀镀金…… 不然可就真成别人嘴里那只会博眼球卖弄雕虫小技的包装型网红了! 我一边推敲着大赛的主题该用什么思路去描绘,一边慢步往前走。 但很快,一抹紫色就挡住了我的前路。 “小娘娘可真是命大,这样都能死而复生。” 女人唇角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嘲弄道:“我也属实没想到,陛下竟真的有法子,将你的魂魄召唤回来。 不过……即便如此,又怎样。你只是个普通人类,人总有变老的那一日,陛下就算是一时对你感兴趣,等你人老珠黄的那一天,能留给陛下的,恐怕也只有无尽的厌恶。 二十年,我的二十年,弹指一瞬,可你的二十年,却是红颜瞬老。我还能等,但二十年后的你,注定只是个被人厌弃的老太婆。” 我顿住步子,抬眼,瞧着又来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她,喉头一紧:“我会不会变成被人厌恶的老太婆用不着你管,不过我的存在,要让你还得再等二十年,我觉得挺爽快的。” “你就同我耍嘴皮子吧,我告诉你,有我在,你的好日子,不会太长久。”说罢,她红唇抿出了个嚣张的弧度,突然往我手里塞了把乌黑匕首,指尖一动,操控法术—— 于是我就在一头懵的情况下,手忽地不受控制,拿着刀就猛地往她腹部捅了去—— 利刃捅进她的小腹,顷刻冰冷的黑血就流了我一手。 我顿时怔住,虽说早在她出现的那一瞬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她作妖的准备,可当利刃刺穿她腹部的这一刻……我还是惊吓到失措…… 她低着头,见目的达成,紫瞳下闪过一缕暗芒。 接着,紫衣美人柔弱无骨地往后一倒,以一个极为虚脱的动作捂着腹部伤口翩然倒地…… 然后演技极好的含泪啜泣:“小娘娘,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今天是真心实意来向你道歉的! 我并没有挑拨你和陛下之间的感情,小娘娘,你怎么会有淬了妖毒的匕首……你不要伤害陛下,小娘娘……” 声声泣血,哀婉凄凉。 而我也在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瞧见土伯跟着龙玦刚从门外迈进来—— 两人被院中的这一幕给惊到了,我清楚注意到,龙玦的眉心狠狠拧了下,脸色也顿时不好了。 完了,这次是真的掉进黄河洗不清了…… 可更糟糕的是,我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的朝龙玦走了过去…… 手里的匕首此刻正往外渗着丝丝黑气,我想反抗解释,可一张嘴,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身体像被操控的傀儡,危险地步步靠近龙玦。 我拼命妄想用眼神告诉龙玦快逃,不详的预感在心底越发蔓延铺散开…… 我控制不住我的肢体,更不能克制住手上那股想要伤害龙玦的冲动。 “龙王。”土伯许是瞧出了什么,凝声提醒龙玦。 龙玦却置若罔闻,只是拧眉与我对视,幽沉的目光仿若要将我整个人都给看穿…… 便在我失控地举起匕首要伤他的那瞬息,他突然轻轻启唇:“鳞儿,是我。” 清澈温和的嗓音刺激着我的头颅神经与整颗心脏,我的反抗意识越来越强烈,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右手,痛苦艰难的从嗓门眼里挤出几个迷糊的字: “快、逃、我、控制不住、了……” 浑身热意上窜,我颤抖地举着手里凶器,额角大汗淋漓。 他深深望着我脸上痛苦忍耐的表情,眼底掠过一丝心疼,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事,竟主动握住我持刀那只手的手腕,掌心清凉的灵力猛地驱散了操控我的那股子黑气。 我身上一松,无力地扑进了他怀里,他接住我,顺手取下了那把通体乌黑的匕首,扔给土伯。 “毁掉!” “是。” 我一口气总算喘了上来,人刚被打横抱进他怀中,那始作俑者就开始作妖的柔弱向龙玦爬过来。 “陛下,小娘娘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别责怪她……一定是那些妖孽控制了小娘娘!陛下,您不要这么靠近她,她中了妖毒,时刻都可能发狂伤害到您!” 妖毒……我后知后觉地摊开刺痛的右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口子里的血肉,是黑色的…… 这就是妖毒,中了妖毒我会发狂,会伤害到他…… 我惊恐的心跳加快,呼吸也不禁声声加重,喘息了起来。 他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立刻把我护得更紧了点,冷眼扫向趴在地上的娇弱蛇妖,出乎我意料的冷厉开口:“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 趴在地上的蛇妖猛地瞪大眼,抬头不敢置信的凝望龙玦,脸色苍白了大半:“陛下、你说什么……” 龙玦收回阴冷目光,抱着我大步往屋里去,“本王的意思,你清楚,若再让本王发现你对本王的夫人使肮脏手段,本王就剥了你的皮!” “陛下……” 蛇妖明显被龙玦吓到了,之后愣是一句话没敢再多说。 我愣愣的待在他怀里,对着手上的伤口冒冷汗:“妖毒,妖毒是什么毒?” 他搂着我大步登上一层层楼梯,来到二楼,“妖身上都有毒气,毒气炼化可淬成妖毒,妖毒伤妖会令妖疼痛难忍,伤人,则会令人发狂疯癫,嗜血入魔。” “那你、你快帮我把妖毒解了啊,我不要嗜血入魔!”我举着手欲哭无泪。 他想了想,放轻声,和我说:“暂时还不能全部清除,需要时间。” 我一听更难受了:“那我岂不是,还会伤人……你离我远点,我怕我突然发狂。” “夫人不会伤到我。” “那万一……” “不会有万一。” 他的眼神,过于笃定。 而我看他这么信任我,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其实他对我挺好的,上次凶我,也是个误会例外。 我生他的气,但也不能否认他对我有过真心。 还记得上次我在城隍庙遇见火灾,差点葬身火海,是他不顾一切,为了保护我被房梁砸吐了血…… 现在我都变成危险人物了,他还这么相信我不会伤他。 有点感动……但并不能抵消他之前抛弃我的仇! “那匕首不是我的,是她突然塞到我手里,还用法术控制我一刀捅向她。” “我知道。”他语气轻柔。 我一时语塞。 这样就相信了? “我讨厌她,以后能不能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我家里,你们如果有事商量,可以去外面。”我得寸进尺。 他把我送进房间,放在床上,随之拧眉为我处理手心上的伤口:“好,都听夫人的。” 指尖的法力一点点渡进我掌心的伤口里,我手一颤,倒吸一口凉气:“疼。” 他立马将指尖的法力收敛了点。 不久,掌心的血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部愈合了上。 “伤口虽然没有大碍了,但是你体内妖毒余毒未清,平时还是得注意。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残留的妖毒对你身体无害,只是会让你偶尔……有些特殊的癖好。” 我不理解:“啊?特殊的癖好?” 第85章 有些东西,他根本不需要…… 他眼底偷偷漾起一点笑,但瞬间又恢复了清冷:“嗯,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放在心上。” 这话,我怎么觉得就那么不靠谱呢! 盯着已经完好无损的那只手看,我忽然想起来,他好像已经知道我中毒的事了…… 也对,白竹和土伯肯定已经把我在地府经历的种种告诉他了。 他知道我在地府被阴差抓走逼供,那我中了剧毒,他一定也清楚了前因后果。 再加上刚才他对妩媚说的那句话…… 他知道我是被蛇妖下的毒,但目前来看,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就连今天我被蛇妖算计,他也只是口头威胁了蛇妖一句。 难不成二十年的朝夕相处真给他们处出什么感情了? 想到这,我心里又开始酸溜溜的,很不舒服。 我很想问他,明明知道是蛇妖害的我,可为什么没替我做主撑腰,给蛇妖点颜色瞧瞧。 但,我好像没那个资格要求他这么做。 好歹人家也忠心他将近二十年,就算他对蛇妖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至少也有多年的主仆情谊…… 我又算什么。 越想越心里不自在,我索性直接往床上一躺,又给他摆起了臭脸。 他对我这突然上头的脾气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靠过来躺下,从后搂住我的腰,无奈地好笑问:“夫人这气生的,怎么还断断续续的?” 我闭上眼睛抱住枕头:“一直都没消呢!刚才只是看在你这次没有上来就劈头盖脸训我的份上,我才暂时不和你计较!” “这样。”他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很幼稚,嗓音里笑意酥麻:“那我要怎样做,才能让夫人彻底消气?” 彻底消气,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有点白谈。 “与其好奇我什么时候消气,不如交给时间,时间能淡化一切,或许过个十天半个月,我自己就气消了。” “十天半个月。”他思纣了一下,说:“有点久,还是哄着吧,哄着说不准天就能好。” 你做梦吧天,天都对不起我上回在你这造成的心理阴影! “不如让本王猜猜夫人今晚为何生气。”他从后搂住我,下颌倚在我肩上,轻声说:“夫人是不是在想,本王分明瞧出了妩媚在设计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处决了她?” 我一怔,睁开双眼。 我现在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吗?他为什么一猜一个准。 我咬死不承认:“没有。” 他直接无视了我的反驳,兀自解释:“本王怀疑她和附近一个大妖有勾结,那个大妖贪图本王身上的真龙之气,本王想引出他,所以妩媚暂时不宜动。 不过夫人放心,等本王解决了那个大妖,就将她处置干净,一定让夫人满意。” 有妖物盯上他身上的龙气?话说回来他这龙王爷的身份确实挺遭人惦记的。 上次那条蛇不就打着吸他龙气的主意吗。 我深呼了口气:“你不用让我满意,反正我对你来说,只是个暂时觉得很新鲜的玩物,你不用为了我处置跟了你十几年、忠心耿耿的仆从!她的事,我一点儿也不计较。” 不计较才有鬼,我就不是大度的人。 她给我下毒还骗我的事我能记一辈子! “我听说,你在下面拜了位师父?”他启唇问。 土伯大人和白竹姐姐都出现了,我早就想到我在下面找靠山的事要瞒不住了。 “嗯,运气好,刚巧碰上了。他觉得我天资聪颖乖巧可爱温顺正直善良勤勉柔弱可怜……”猛吸一口气,我总算把自己夸满意了,“所以就收了我!”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身后的人好像憋不住笑出了声…… 我顿时就急眼了,“你不相信?我那位师尊可厉害了,他一个打你十个、” 咳十个可能有点夸张,“三个!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身边的那个大人可说了,他以前没收过徒弟,我是唯一一个!所以你往后最好对我礼貌点,不然我叫他上来打你!” 他这次笑得更肆无忌惮了,搂着我没脸没皮的问:“打我,你舍得么?” 我:“……” 谁给他的自信让他认为惹毛了我,我干不出找人撑腰的事?! “你师尊,如何?”他问的奇奇怪怪。 我:“什么如何?” 他言简意赅:“给你的印象。” 我哽了哽,撒谎不脸红地夸张形容:“当然是高大勇猛霸气侧漏尊贵无匹天下第一……” “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我可是听土伯说,你一到他面前就吓得瑟瑟发抖,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 土伯大人误我! 我扶额无奈,“人很好,很厉害,打架能打到天崩地裂……就是脾气差了点。” 身后人意味深长的拉长音:“哦——” 我战战兢兢地抠着枕头:“我们在房间里说话,他老人家应该听不见吧?” 龙玦将我的手握进掌心:“听不见,酆都大帝没偷听人家夫妻夜话的癖好。” “那就好。”我松口气。 闭上眼睛沉默很久,听他似乎有话要和我说,我突然先低声打断:“其实在下面的时候,我更想见到你。” 他安静了,想说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只是想想,其实是不希望真和你相遇,毕竟我在下面那几天,每一天都徘徊在生死边缘。我想见你,是因为依赖,习惯了自己一出事,回头就能看到你。” “然而我又清楚,在那种环境下看见你,你可能会出事。所以既想见你,又在心中祈祷了千万次,你不要下去。” “不过,人啊,太容易贪心不足。我本意不想你和我一起死,但当我脱离困境,听见楚云说,你没来找过我时,我又很难受。” “还阳前十分钟,我还在怨你为什么那么绝情,说丢就把我丢了。我怨你不在乎我,但事实上,你做的选择好像又并没有问题,一个跟了你十几年的人,再怎么说,也比我这个刚相处不久的人要有可信度。” “你或许会觉得我这么和你生气,是任性取闹,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在下面没运气好,遇见楚云,楚云又恰好愿意带着我这个累赘一起逃狱。 出来后我俩倒霉掉进往生大阵,我们没有遇见酆都大帝和南尊,我可能真就已经死了。魂飞魄散的那种死。” 我说死,他抱着我的手臂陡然紧住,声音也随之变得凝重:“是我不好,我没能及时去救你。” “我以为我一死,你说不准早就走了,我还阳后可能见不到你。但从你现在的态度上来看,我相信你肯定想法子救我了……不过,龙玦,我是人,会伤心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脑子是不清醒的,但恰恰这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和他挑明这些…… 也许是受不了他刻意的温柔吧。 毕竟谁能受得住每天晚上身边睡个动不动就抱抱摸尾巴的男人啊! 他听完,嗓音喑沉:“鳞儿,本王去救你了……” 再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去救我了,但是没进得去鬼门关? 或者,没找到我? 答案是什么,他始终没说下去。 算了,现在我还揪着这些不放,只是因为心里不甘罢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计较也没有任何意义。 清晨。 我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本来打算趁着刚起床脑子清醒多思考一下参加大赛的作品怎么画的。 却在开电脑时无意翻出了那串琉璃手串…… 手串最初就是要送给龙玦的,出了那件事以后,我故意让他认为我把手串另送他人了。 我那样做是故意气他的,可他并没像我想象中的那样震怒发火…… 也没找我兴师问罪,表现的还不错吧。 拿上手串,我决定先把东西送他,就当是对他这两日不辞辛苦哄我的鼓励。 刚一出门,我就遇见了一袭青袍的土伯大人。 土伯大人撞见我,也不由僵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失神半晌。 直到我好奇的喊了声:“土伯大人?” 他才陡然回神,尔后端重板正地向我行了个礼:“娘娘。” 他叫我娘娘,我不自在地皱眉:“啊?土伯大人你这个称呼……” 他又恢复了以往的面瘫神情,只是平静的眸底攒出了几分柔软,“按冥界规矩,你是大帝的徒弟,应当称娘娘。” 我听着很不习惯,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叫我鳞宸就行了!娘娘这个称呼,听得我身上发毛。” 有点像庙里的地仙! 我还是个大活人呢…… 土伯大人思索片刻,又瞧了我一会,嘴角勉强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好,鳞宸。” 稀奇啊,土伯大人原来会笑啊! 只是这笑和不笑,仿佛区别不大。 他垂眸扫见我手里的琉璃手串,颇为意外:“这手串还在你手里?” 我点点头:“对啊,还没送出去呢。” 他脸色变了变,态度仍很恭谨:“听、龙王说,你把大帝加持过的琉璃手串送给别人了?” 我拿着手串晃了晃,“骗他的,我把我爸给我刻的桃木牌送人了,这东西不是随便送的,我爸说,只能送男朋友和亲人。 我和那个陆锦年只是老同学,充其量是个普通朋友,他虽然对我有救命之恩,但这玩意儿哪是能送的。 更何况这东西我也是耗费了一番心血才有的,上面还有我老师的加持,随便送人我肉疼!舍不得!” 土伯大人提起兴趣:“那你现在拿出来,是准备……” 他是老师身边的人,我当然不会隐瞒他,实话实说道:“准备送给龙玦啊,本来就是要送他的,只是他前一阵子气到我了。” “现在,是消气了?” “那倒没有,只是看见了,顺便给他送过来。” 土伯大人明白的颔首:“嗯,龙王大人见到,会开心的。” 我看他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于是随口问他:“看见他了吗?” 土伯大人道:“看见了,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好。” 我心情不错的捏着琉璃手串跟上土伯大人脚步往门口走。 但不妙的是,我俩刚走到外头院墙拐角的柳树下,一抬眼,就恰好瞧见龙玦与妩媚双双立于正前方的一幕—— 男的身影修长,玉树临风,女的紫衣妖娆,异常乖顺。 龙玦负袖而立,抬手递了瓶膏药给她。 蛇妖双手接过药瓶,委屈抬眼,从她那个角度视线正好能瞥见我和土伯大人…… 清冷的目光蓦然滚烫,她注视我的眼神中漾起一抹狠戾,唇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恭顺开口: “奴会记住陛下的话,不再招惹小娘娘生气,小娘娘年纪还小不成熟,难免会因为你我主仆的关系吃醋,陛下放心,奴跟了陛下近二十年,什么委屈都忍得,奴不会把小娘娘的任性放在心上的。” 一番恳切动人的言语堪称大度善良,知心体贴! 一字一句落进我耳中,都像是在肆意嘲讽我的幼稚。 年纪小不成熟,她什么委屈都能忍…… 呵,怪不得舍不得拿她怎么样,原来我的所作所为对于他而言,都是给蛇妖的委屈。 明明倒霉受罪的是我,最后变成了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任性! 我气极反笑,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手上一抖,琉璃手串掉在了地上。 “鳞宸。”土伯担忧的朝我看过来。 我捏紧手强装镇定,蹲下身捡起了琉璃手串,深呼吸,报以难看的一笑:“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有些东西,别人根本不需要。” 回去就把这玩意砸了!看着糟心! 第86章 桃泠梦中的阴桃花 我拿上琉璃手串转身就走,但扭头却撞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吃瓜的白竹姐姐身上。 她被我一头撞得闷哼一声,下一秒迅速握住我的双肩扶稳我。 我惊讶看她,张嘴要说话,却被她抬手阻止。 她这会子的脸色也不太好,苦恼的扶额,“真是白瞎了我这个满级助攻,真不开窍!” 瞥了眼状态不太好的我,她静了静,突然戏精上身,冲着我就喊了句:“宸宸!你怎么流血了?” 吓我一大跳! 我几乎是本能的立马摸脸:“哪、” 哪儿呢! 可白竹在吸引来那人目光后,却暗中把我往家门口猛推了一把,再冲土伯大人使了个眼神。 土伯大人瞬间心领神会。 跟上我,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家中院子里走…… 进了家门,还霸气的一挥袖子直接把院落大门哐的一声合上了! 我爸的……古董门啊! 到院子里他才松开了我,我则被他们这通操作惊得傻眼,“土伯大人,她、你……你们干嘛呢?” 土伯大人绷着表情轻咳了声:“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 土伯大人:“白竹说的。” 我吞了口口水,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真不愧是酆都大帝身边的大人!” 干活就是有底气! 他有点不好意思,“咳咳,夸奖。” 我回过神后继续检查脸蛋:“白竹姐姐说我流血了,哪儿呢?” 土伯大人有点尴尬,抬手碰了碰自己鼻尖。 我往鼻子上一抹……好家伙,一片血红! 都给我气上火了! 我捂住鼻子赶忙和土伯大人打招呼先行一步,在土伯大人凝重的眸光里小跑上楼。 扑进房间就着急扯过几张抽纸,往鼻头用力捂。 温热的血液浸透纸张,不过几秒钟,就糊了我一手。 我无奈放下琉璃手串继续拿纸巾塞住鼻子,昂头缓了好久才勉强止住鼻血。 可能是这会子流的血太多了,我擦干净鼻头,稍稍一动就觉得头晕。 猛吸一口清晨的凉气,我低眸扫了眼桌子上的琉璃手串…… 三万块钱,终究还是打水漂了。 但很快,手机里传来的哗哗啦啦版权费到账声音又将我心底的肉疼给抹平了。 六十万! 呼,平衡了! 两次都没能把它送出去,可见这琉璃手串和龙玦无缘。 我捞过手串,特意躲着家里的其他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走到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池塘边,我回想着刚刚看见的那一幕,愈发觉得他是在拿我的一片真心践踏。 既然他这么不稀罕我的东西,那我也不会再多想着他了! 拿起手串,我用力往池塘正中央丢过去。 直到手串啪的一声在水中央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我才猛吐了口气。 心口更凉了。 我站在池塘边发呆,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但归属地是本市的。 我拧眉按下接听键,很快,对面就传来了一个温和低浅的声音:“宸宸,中午有几个老同学喊我们聚会,都是我们的初中同学,你现在方便吗?我去接你。” 是陆锦年。 我轻咳了声,犹豫道:“不、不了,我和初中的那些同学没什么交情,你们聚吧,我不想……” 电话那头的他像是算准了我会拒绝,立马想到对策:“宸宸,桃泠也去。还有,江澜。你如果不去的话,我一个男人实在不方便照顾她,桃泠可是说了,你不去她也不会去。” “江澜?”我吃惊道:“是她小时候的白月光?不是说在外地混得不错吗?” 陆锦年嗯了声,“如果他能和桃泠再续前缘,他应该会带桃泠去看眼睛的。他爸现在是隔壁省比较有名的医院院长,那个医院恰好有业内比较顶尖的眼科专家。” 所以桃泠的眼睛有希望能治好! “桃泠之前和我说,她眼睛已经确认回天乏术了。” “那应该是她怕你为她花钱故意骗你的。我派人向眼科专家咨询过她的情况,专家说还有百分之三的概率能治好。 如果给桃泠做手术的是江澜父亲医院的那个专家,成功率有百分之三十,只是需要花费的手术费比较多。按照桃泠现在的家庭条件,她连看看诊费都拿不出。” 言外之意,只有攀上江澜,桃泠的眼睛才或许能治。 为了桃泠的眼,我当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好!你现在在哪,我和桃泠可以先去找你!” 陆锦年闷咳了声,说:“我们去桃泠家会合吧。” 这样也好,桃泠走路本来就不是很方便,有陆锦年去接能省不少事。 挂断电话,我赶去了桃泠那里。 桃泠家的桃树已经过了花期,但依旧还有稀疏两三朵桃花零零散散的缀在树头。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拄着竹竿站在桃树下伸手凭感觉接花瓣…… 听见我的脚步声,她欣喜地笑了笑:“宸宸,是你来了?” 我走过去搀扶住她,手臂刚挽上她的胳膊,就感觉到一股凉意渗进身体。 是阴气! 桃泠身上怎么会有阴气? “你这几天参加葬礼了?”我上来就问。 桃泠摇摇头:“没有啊,我这几天没出门,你出事那些天我本来打算过去的,但是白叔坚决不让我进你家大门,说是我魂魄虚,进去容易和你互相冲撞到,我这几天的消息全靠锦年帮我传递。” 没有参加过葬礼身上阴气为什么这么重…… “那你最近有没有撞见什么奇怪的事?” 撞鬼了? 桃泠仔细想了想,本来没什么颜色的脸颊竟绽出了几抹红意: “做梦,算吗?我最近两天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个高大的男人身影,他带我去游湖坐船,还教我写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眼睛依稀能看见人影了。” 春、梦…… 阴桃花? “你们除了游湖坐船写字,还有没有干什么别的事?”我尽量委婉地轻轻问他。 阴桃花要是在梦里那啥了,可是很伤身体的! 好在桃泠最终还是脸红地摇了头,不好意思地拍了下我的手背:“哎呀你胡说什么呢!我们俩就只是单纯的聊天,再说只是个梦,我和梦里的人什么亲密接触都没有过,我那不是春梦……只是有点真实。 宸宸,这几天我就在想,如果现实中也有这么一个愿意听我倾吐心声,不嫌我烦,还能耐心给我讲故事,教我写字的人……该多好。” “哎,你现在终于有了新追求,怎么样,现在还甘心嫁给钱多的傻子吗?” 我爸说过,阴桃花大多都是孽缘,可能是这辈子或者上辈子曾对她有过执念的死者利用梦境和她再续前缘来着。 阴桃花的伤害性也分等级,有的阴桃花只在梦里和她相见,这叫了却遗憾,它们通常比较心善,对目标情意深重,大多时候是不忍心伤害目标的,与目标相处也是小心翼翼,这种阴桃花可以不用管,对人体伤害性不大。 但有的阴桃花却邪性比较重,他们生前没有得到的,会在死后强行获取,与目标夜夜在梦里缠绵,这样对人体的伤害性极大,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丢失性命! 所以碰上这种阴桃花最好的对策就是赶紧找靠谱的先生驱鬼! 桃泠这个情况,就算遇见阴桃花可能也是属于前面那种情况。 现在还这么有精神,问题不大! 听我说起傻子,桃泠面上欣喜的表情又落寞了下去,叹口气苦笑:“我爸昨天晚上回来了,说过几天就给我把亲事定下来。” “还真让你嫁给傻子啊!”我义愤填膺:“凭什么!现在早就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了!” 桃泠别过头:“小弟的姥姥生病了,需要用钱,小弟上学也要钱,我家这个情况实在养不起闲人了。” “所以他们就直接卖女儿?”我气冲冲说:“我去找你后妈!” 桃泠一把拉住了我,大度的笑笑:“她们不在家,我后妈对我挺好的,她不同意我爸的话,说是会给我再争取一下。” “你真是你爸的亲女儿吗?”我极度怀疑。 桃泠温柔的拍拍我手背:“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很多次了……其实有时候我也挺怀疑的,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正常。 我是个瞎子,我妈死的早,我爸本来就重男轻女,我家家庭条件也不好。” 我轻声嘟囔:“我妈也走得早,我还是灾星祸害呢!” “所以啊,我很羡慕你。” 我摸摸她的后背安抚她。 过了会儿,她忽然抓住我的手问我:“宸宸,你上次和我说到龙王爷,问了那个比较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真的能见到龙王爷,前几次龙王爷显灵是真的对吗?” 她怎么突然问起了龙玦。 我不瞒她,点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想。 “是真的。我的确能见到龙王爷,被送去祭龙王的那晚我就已经见到他了。” 桃泠张嘴,想要问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换了另一个问题:“龙王爷他对你好吗?他不会伤害到你吧?他长得丑不丑,是不是像传闻中的那样,青面獠牙,面目可憎,动不动就吃人?” 拧紧眉头,她更关心的追问:“他会不会强迫你?你跟在他身边过的好吗?连白叔都以为你从来没见过龙王爷,他有没有给你委屈受,你会不会有性命之危?” 她果然最担心的还是我。 我好言好语的安慰她:“对我挺不错的,你记得咱们上次被困在城隍庙中吗?我本来已经逃不出来了,是他及时出现救了我,他还被烧断的房梁砸中了,吐了好多血……” 第87章 神仙也要遵纪守法! “啊?原来上次真的是龙王显灵救了你。没想到他为了救你,还把自己砸伤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真容其实蛮好看的,他剑眉星目,丹凤眼,眸子像深海一样幽沉,五官很美,简直是人间绝色。 哪里是青面獠牙面目可憎,分明俊朗英气,气度不凡。说实话,龙神是真的好看,年龄大约也就我们人二十七八岁这样! 我确认过,不吃人,也不强迫我做什么,平时我想干什么他都顺着,我跟在他身边,除了心态有点炸裂,其他还好,他可不会弄死我,只是容易气死我。” 我如实交代了,桃泠听的满脸匪夷所思:“怪不得你上次那样问我,龙王爷对你好就行,我就不担心了。不过,你说的心态炸裂……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我头疼:“还说呢,他身边突然来了只蛇妖,那蛇妖喜欢他,总是搞事情……前几天给我下剧毒,差点毒死我,他还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给我甩脸子,差点我就没命了。 后来他知道蛇妖干的那些破事了,也没有给我报仇,昨天蛇妖污蔑我,被他当场揭穿了,我看他表现得这么好本来想原谅他一丁点的,结果一早就看见他对蛇妖嘘寒问暖。 那蛇妖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我年纪小不成熟,她跟了龙王那么多年,这点委屈还是能忍的,不会把我的任性放在心上。敢情我受的委屈在他们眼里都是任性妄为!” “这样么?那龙王爷也太偏心眼了,他怎么能一味让你憋屈呢!的确应该谴责!” “就是。” 桃泠哄哄我,接着才慢条斯理的分析起来:“夫妻之间有第三者试图插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更何况你也说了,龙王容貌俊美,自古长得帅的男人都容易招桃花! 毕竟这世上的女性都爱美男,你喜欢,难道就不允许别人喜欢了吗?你不能阻止别人喜欢你喜欢的男人,那这时候就是考验你本领的时候了! 龙王他已经是你的了,别人来抢,你就该站在道德的最高点谴责她!你可是龙王的女人,她算什么,只要你家龙王没有收了她,她就永远不能理所应当的和你男人暧昧不清! 就像,如果有人想偷你最喜欢的一样东西,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把手伸过来,当着你的面偷吗?你肯定要做出相应的措施才对! 丈夫也是一样的道理,别人只要有心缠着他,那肯定是见缝插针的缠,你没有反应,岂不是在白白给她创造机会? 尤其是那种会演戏的绿茶,男人和女人思维不同,女人比较敏感注重细节,男人可能不会留意到某些小问题,于是他有些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要告诉他,告诉他你的底线是什么,告诉他,你不希望他怎样做。他如果在意你,肯定会牢牢记住的。 你也不能太由着自己性子来,属于你的,你要学会保护!” 我沉沉叹息:“他其实也没有和那只蛇妖怎么样,甚至很多时候都是保持距离的,我就是单纯的……看见那只蛇妖就不舒服。” “别人喜欢他,是他的错吗?” 桃泠老成的笑说:“我觉得,你们还是应该多交流,互相了解对方的内心。 蛇妖说的话,你其实不用太过放在心上,因为她既然想和你抢人,那就肯定会想方设法破坏你们的感情。 也许在龙王爷的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宸宸,你如果喜欢,就主动点,争取自己喜欢的人,不丢脸。” “你难道要我去抢人?”我倔强地扭头拒绝:“才不要!再说他虽然口口声声叫我夫人,可我们俩,这身世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是仙,说不定可以娶好几个老婆的!” “现在这时代,仙不用入乡随俗吗?” “那我哪知道。” 桃泠睿智地给我出主意:“你喜欢他,就去试着改变他。一夫一妻,是法律,神仙不需要遵纪守法吗?” 我闷头没说话。 也许,可以试试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你现在吃他的醋,用不了多久可能就要反过来了。”桃泠神神秘秘的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 桃泠惋惜道:“陆锦年还不知道你和龙王爷的事,他一直以为,你被献祭给龙王这件事是迷信。这几天他在白叔那里狂刷好感,为的是什么,你不如猜一猜。” 在我爸面前狂刷好感……是不对劲,他之前还那么帮我。 不会是真像我爸说的那样,对我有意思吧! “我们不可能。”我直接了当:“我已经被献祭给龙王了,就算我从头到尾没见过龙王,我也不可能和他有个什么关系。” 我对陆锦年没有感觉。 桃泠向来最了解我,听我这么说,也不意外:“我知道,你选你喜欢的就好。” 我扶着她胳膊想了想:“我的事问完了,你的事呢?” 她刚才一问到龙玦,我就料到她可能有什么麻烦,想求龙玦。 她哽了哽,踟蹰一阵,才说:“宸宸,你懂驱鬼,龙王也在你身边……你能不能帮帮江澜,他最近好像被鬼缠上了。” “被鬼缠上了?” —— 四十分钟后,陆锦年掐着点来接我和桃泠。 等到了目的地,我才发现聚会选的饭店竟然是县城最近刚爆火的中式餐厅。 名字叫做桃花缘。 网上说这家餐厅原本是一线城市才有的连锁店,以剧本杀与奇幻的情景搭配特色而扬名全国。 原本我们这个偏僻小县城的消费水平是消费不起一线城市特色餐厅的服务的。 可去年桃花缘的总部觉得我们这里依山傍水,偏僻贫瘠却灵异事件屡见不鲜,就突发奇想,结合本地神鬼文化特色,在这里建了个分店,还特别规划了神鬼文化特色情景包厢。 为了能更好地在本地乃至于外省宣传起来,桃花缘在我们县城还下调了餐饮价格。 这就导致桃花缘不仅在本地受欢迎,甚至连外地的食客都会不远千里奔赴而来,一边了解我们这里的风土人情,一边体验桃花缘内部的视觉盛宴…… 总而言之,这里不好预定,想在这里吃饭,起码得提前一个星期打电话抢包厢。 陆锦年他们今天定的,正是桃花缘最近爆火的血嫁衣包厢。 真没想到这群人的口味还挺重! 餐厅穿着黑色工作服的招待人员在帮陆锦年停好车后,就礼貌地将我们请进电梯上了四楼。 特意把这么诡异的特色包厢放在四楼,他们是真的勇!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地狱装饰风格的走廊,走廊两边是用碎石铺出来的枯山水,插着大红色的塑料彼岸花。 墙壁涂着黑漆,挂着鬼灯笼样式的壁灯,头顶是摇曳的白纱红字古式竹灯笼。 天花板上嵌着十八层地狱图案的浮雕,一只只瞪大双眼张牙舞爪的恶鬼口中、眼睛里都安着空调冷风出口。 墙角红彤彤的火焰时不时窜起一米高,伴随着阴风呼啸地低鸣,将双目失明的桃泠给吓得蓦然抓紧我胳膊。 我见状将她搂进怀里,安慰她别害怕。 越往前走,红纱隐隐摇动,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白底黑字的匾牌,上用毛笔字体写着一个大大的“奠”。 红烛立在条案上,忽然头顶一阵风动,随即是哗哗啦啦的白纸洒下来。 可能是害怕犯忌讳,这次洒的倒不是真的冥钱,而是塑料材质的原形铜钱状薄片。 桃泠胆小,也幸好她看不见,不然非得被这阴森森的特色装饰给吓哭。 看了将近十分钟的人造风景,工作人员才终于双手推开一间包厢的两扇血红木质高档大门,弯腰恭敬地请我们进去。 “陆先生,您的包厢人已经到齐,请问要先上菜么?” 陆锦年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潇洒的一抬手:“可以上菜了。” “好的陆先生,我们的后厨稍后会将烧制好的特色美食送到您的包厢,您和诸位贵客可以先欣赏我们的特色节目。” 特色包厢的装饰倒比我想象中的严谨华丽不少,满屋子的彼岸花,古色天香的小戏台,雕栏画栋,红纱铺天盖地,屋内吊顶有一圈白灯笼大灯,应该是给应急用的,平时不会打开。 正常用餐亮起的都是餐桌旁的红色灯笼装饰灯,以及戏台的红色双喜背景灯。 陆锦年这人向来出手阔绰,连吃个饭都要最好最贵的包厢,属实有点……铺张浪费。 “呦,锦年来了!稀客稀客,等你真不容易啊!我们九点半都来占位置的,柠檬水都喝了两壶!你这位东家倒好,姗姗来迟啊,等会一定要多喝两瓶给我们赔罪!” 我们才刚进去,陆锦年就被两个面生的男人给包围了。 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在外都混得出人头地,挺不错。 陆锦年和他们客套了几句就赶紧转头照应我和桃泠,然而他的那些兄弟在看见我的那一刻,顿时脸就沉了,丝毫不客气的当众给我难看:“她怎么来了?” 陆锦年语气淡淡:“我带来的。” 一穿蓝色西装的男人嗤笑一声,不满道:“锦年你抽什么风!你怎么把这个灾星给带来了?我们今天虽然是来找刺激的,可我们没想真玩完!呸,沾上这种人就倒霉,你还是离她远点比较好。” 我深呼吸,虽然早就适应了遭白眼的日子,可当众被人贬低嫌弃,我这老脸的确搁不下。 桃泠也听见了这些难听言语,当即就想开口给我辩解。 但,某个讨厌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说得对,的确,这种人谁碰上谁倒霉,锦年这一段时间就像是中邪了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鬼给迷住了! 她白鳞宸脸皮厚,说她灾星,她保不齐还以为咱们是在夸她。 哼,她以为她攀上了陆锦年这个高枝就能飞黄腾达了,你们可得好好劝劝锦年,别真让他掉进坑里了。” 宋译,他也在? 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时,胳膊上还挽着一个俏丽乖巧的白裙子女孩。 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怎么遇见了这对……狗男女! 彼时男人正以一种上位者的眼神讥讽的望着我,唇角勾着戏谑的笑。 他话音刚落,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就迅速把桃泠从我怀中抢走了,语气阴冷道: “桃桃,你怎么能跟这种人在一起?也不嫌她脏!” 第88章 同学聚会狠狠打脸 哎我这暴脾气! 我当场就怼了回去:“我这种人怎么了?我干什么事脏了?” 黑风衣男人顶着厌恶的表情理直气壮道:“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你为了和沐瑶抢宋译,几次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诅咒沐瑶,沐瑶可是你亲姐姐,你对你亲姐姐都这么不择手段,你都把你姐姐气哭了!” “我、把她……气哭?”我不相信地看向那柔弱女孩,女孩当即就演技很好地憋屈阻止道:“江澜哥,你不要这样,虽然她没把我当姐姐,可我却把她当妹妹……” 这小模样装得还挺善良体贴。 “沐瑶你别怕,我们这么多人呢,她今天既然能厚着脸皮跟过来,我们就不能……” 我深吸一口气,强硬地打断他:“好好好,我欺负她,我不择手段,但如果当初他们没有设计我,宋译没有迷晕我,柳荫村的人没有拿我顶替谢沐瑶去献祭龙王,我也想不起来对她不择手段啊!” 江澜陡然语塞,半天,挤出一句:“你这种灾星,献给龙王正好。” “行,我是灾星,希望你以后永远也没机会求灾星!” 我鼓足勇气一怼十,目光再朝宋译看过去,淡淡报复道: “宋译,我是鬼,是祸害,可你当初追了我好几年呢。我可以是鬼,但你也不是人,你和谢沐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和我谈恋爱期间,同时也勾搭上了谢沐瑶。” 他不等我把话说完就冷冷打断意图占据上风:“那时候我和瑶瑶只是朋友,你别妄图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依旧保持着镇静:“对对对,你们只是朋友,在你迷晕我之前,你并没有向我提出分手。 但那天晚上你们把我按进棺材里的时候,我怎么隐隐约约听见旁边的老婆婆说,我亲妈狠心,为了保住谢沐瑶,连夜找人破了谢沐瑶的处女身体,那个人就是你呢,宋译。 你脚踩两只船,还睡了女朋友的姐姐,你们的确是普通朋友,只不过,你们可以上床。” “你!”宋译被我戳穿真相,顿时整张脸都局促地紫了。 谢沐瑶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你别胡说,你真以为你的这些谎话同学们能信吗?” 我口才极好的接上:“嗯,他们不信,但是可以去柳荫村求证啊!连我都能知道的事,估计整个柳荫村都传遍了吧。 我一个人是说谎,那你们一村的人,都在造谣喽。要不然你报警,把他们都抓了。” 谢沐瑶咬牙:“白鳞宸!” “哎,我在呢,姐姐,睡妹夫的感觉怎么样?”我笑眯眯的问。 一句话差点没把谢沐瑶气得厥过去。 而此刻,旁边的老同学们看向宋译的目光也变了…… 我抬眼打量到她鬓角的那对水晶发卡,啧,还带着呢,看来是真的重视:“哦对了,你头上的发卡,我也有一对一模一样的。” 这回谢沐瑶彻底气急败坏的,下一秒就眼神阴冷的剜着宋译。 宋译难得翻了个这么大的车,惊慌失措地立马将谢沐瑶搂得更紧了。 “不要脸!”没想到这个时候了,江澜还在替谢沐瑶打抱不平。 桃泠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呵斥:“够了,江澜哥!我不许你这么说宸宸!” 江澜傻眼,不明所以地诧异问桃泠:“桃桃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和谢沐瑶关系最好吗?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她挑拨你和沐瑶了!” 桃泠冷笑:“挑拨?我和她绝交后两年,才和宸宸做了朋友,你觉得隔了两年宸宸还能挑拨我什么?别逼我在这里把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当众说出来!” 躲在宋译怀中的谢沐瑶一惊,下意识心虚的往宋译怀中再躲躲,唯恐别人怀疑到她。 江澜仍旧是一头雾水,不停追问:“桃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眼睛不是脑炎烧坏的?” 桃泠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惜江澜那个没眼色的偏就没完没了的追问。 后来还是陆锦年打破了这个奇怪氛围:“好了,我没抽风,应该是你们抽什么风!宸宸是我的客人,你们要是拿我当老同学当朋友,就对她客气点! 谁要是看她不顺眼,自己走,我陆锦年从今往后和他,断绝往来!” 包厢里的那些所谓的老同学纷纷闭上嘴,识趣的不再找我麻烦。 陆锦年亲自护送我找个位置坐下来,随后于我旁边落座,给我倒了杯柠檬水:“对不起宸宸,我应该先和他们打声招呼的。” 我大度地摆摆手:“没事,反正看我不顺眼的多着呢!” 只是这一回恰好扎堆了而已。 陆锦年内疚地看了我一眼,还想照顾我,却被旁边的同学拉过去喝红酒了。 而我也在他们的谈话中,清楚了这次同学聚会的真正原因。 原来他们提出聚一聚的初衷,是为了给陆锦年接风洗尘。 毕竟陆锦年如今的身价暴涨,早已不是他们普通人能够轻易触及的大人物。 他们如果不把握住陆锦年回家奔丧的机会,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再见到这位年少有为的陆总,和他攀扯旧情。 陆锦年在得知他们的打算后就豪气的直接定了桃花缘的包厢,征求了他们的意见,选了血嫁衣主题包厢,还包揽了全部此次聚餐的全部费用。 所以这些人今天并没有资格当着他的面赶走我,因为这顿饭本来就是陆锦年请的,我也是陆锦年亲自带来的。 当然他们吃着白食也没有忘记再趁机和陆锦年谈谈业务……说是老同学聚会,其实大都心怀鬼胎。 而且我也留意到这场聚会几乎可称为成功人士的小聚,饭桌上根本没有那些大学毕业就投入工作的职场小萌新身影,更没有那些中途辍学不上的旧面孔。 一个个都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也难怪宋译和谢沐瑶会在其中。 江澜和桃泠是旧相识,这会子正叙着旧呢。 我端着水杯打量不远处的江澜,发现他脑门子上的确黑黢黢的…… 江澜也感受到了我太过直白的目光,扭头,厌恶地瞪了我一眼。 我索性傲娇的一抬下巴,收回探究的眼神。 嘁,谁爱看你似的! 不久,戏台上开始响起阴森可怖的音乐,舞者穿着一身染血的红嫁衣,在雕栏昏暗的高台上翩翩起舞。 肢体僵硬,舞步怪异,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一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我盯着那舞蹈看,无聊的喝着杯中水。 我本想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就溜,却没想到,躺着也中枪! 还就有那么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非要来找我麻烦。 “说起这神神鬼鬼啊,我想没人比白鳞宸更了解!你们还记得不,她爸是开扎彩铺的!”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我爷爷当年过世,就是在她家买的纸人。” “我听说啊,是在省城里混不下去了,回来继承祖业了。同学们啊,以后谁家再有丧事,都照顾着点我们老同学的生意啊!毕竟她家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不是么,扎纸人能赚几个钱?说到底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可最后不还是得回桃花镇那个破地方混口饭吃。 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没本事在省城安身立命,谁让白鳞宸命不好,脸上长了块这么恶心的蛇鳞疤呢!” 原来我都已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可她们的这番话却硬生生又把我推上了风口浪尖。 众人的目光再度齐刷刷地落过来,而我盯着那两浓妆艳抹,嬉皮笑脸的熟悉面孔,心火彻底烧起来了。 很好,又是她们,谢沐瑶上学时期的两个臭屁跟班! “那就提前谢谢你了,以后你家需要,我一定好好给你做。你可要多多照顾我的生意啊,最好包年。”我皮笑肉不笑地淡定回了句。 “包年……” 那浓妆艳抹染着黄发的女孩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我的意思,顿时就气得老脸五颜六色,拍桌子站起来和我算账: “白鳞宸!你找死啊!你这个死女人竟然咒我,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 说着,就要冲我扑过来,但半道不出我所料地被同伙拦住了。 打起来不好看,更何况还有陆锦年在,她们不傻…… 不过即便她们实际上并不敢真对我动手,可嘴皮功夫还是不肯示弱: “白鳞宸你这个丧门星!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同桌吃饭,你学习好了不起啊,考上名牌大学了不起啊!到最后不还是混的吃我们剩饭!” “你一个扎纸匠的养女,也配和我们玩文字游戏!白鳞宸,你这张嘴真是比当年还欠!你等着,不出两天我就把你家铺子砸了!” “白鳞宸,你活该穷一辈子,宋译这个高枝你攀不上,你就勾搭陆锦年,你真是水性杨花!” 我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就知道这个聚会不能来。 她没骂几句,巧的是被突然推门走进来的大堂经理给打断了。 有外人进来,她自然不好意思失态,脸色灰青地闭了嘴。 那笑吟吟走过来的经理显然没有留意到包厢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径直来找陆锦年。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在陆锦年身边驻足,反而绕过来找了我。 “白小姐。”年轻漂亮的经理弯腰和我轻声说话。 我愣了下,抬头,“啊?怎么?” 经理小心翼翼双手递了张贵宾卡给我,“您的金卡,可以在十年之内,免费随意来本店消费。” 我噎住,四下也瞬间静悄悄,落针可闻。 “什么?你找错人了吧,我没……” 第89章 我是不是很蠢,被你耍的团团转 质疑的话没说完,经理就压低声附在我耳边用着仅我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 “是您先生的吩咐,小姐您先生对你可真好,他说,鳞宸小姐吃本店的饭菜,他包十年,让您吃个够。” “包、十年!”我差些被口水呛住…… 我先生…… 龙玦? 这种动不动砸钱包十年的奇葩事也就只有他能干出来了! “这张金卡未来十年可以在本店任意消费,并且在本品牌其他连锁店,每店每年都有三次免餐费的机会,没有任何限制。 鉴于您是本品牌第五百二十名尊贵的金卡客户,我们特意为您准备了些小纪念品,还希望白小姐喜欢。” 说着,从身后一排六名服务员手里依次拿过礼物摆到我眼前。 “本品牌特别定制的纯金桃花枝,凤血桃花叮当镯,血嫁衣手办,金榜题名翡翠毛笔,真丝双面绣彼岸花手帕,还有一朵水晶彼岸花。区区薄礼,还望白小姐的莫要嫌弃。” 纯金纯玉纯翡翠的礼物,还能算薄礼? 我哽了哽,良久没能说出话。 女经理见状柔柔一笑:“白小姐还没用过午餐,这些礼物我们先拿到一楼客服为白小姐包起来寄存,等白小姐吃过了,我们的人会将东西递给白小姐,再送白小姐离开。” 随后,又朝着饭桌上目瞪口呆的众人客套道:“各位是白小姐的朋友,白小姐是小店最尊贵的客人,我们也欢迎白小姐的朋友常来光顾小店。 我们店长特意吩咐,要赠送白小姐的朋友一人一瓶调香大师赵华师傅亲手调制的最新款幽兰香水,等会儿我们的服务员会将礼物为诸位打包好,送到诸位手中。” 优雅的说完,女经理带着服务生礼貌的又冲众人鞠了个躬,然后踩着黑色高跟鞋款款离去…… “调香大师赵华师傅的幽兰香水!就、就是那个预售价格就已经朝十万飙的新款幽兰香?那可是奢侈品……顶我三个包了!” “白鳞宸哪来这么大的脸面,那可是举国闻名的调香师!该不会是某人吹牛撒谎,拿假的来吓唬我们的吧!就她那个穷鬼样,还调香大师,还金卡……真会做梦!” 对面那俩狗腿子一唱一和,成功挑起了周围人质疑的眼神…… 而我却是对着手里的那张金卡面无表情。 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这败家龙王爷啊,一张卡都够买我一辈子了! 老娘去割腰子都凑不到这么多钱! 太败家了……不过他上回刚给了我一张牛气哄哄的纯金银行卡,这回又弄了张桃花缘的十年金卡…… 现在当神仙都这么赚钱吗?香火钱收入这么高! 同样被惊住的陆锦年见我没说话,便出声替我解围: “桃花缘送的香水,不会是假的。桃花缘的确和调香大师有商业合作,不仅是赵华大师,还有很多大师都是桃花缘总部高薪聘请的品牌周边顾问。 赵华大师的香水其实用的都是最简单的原材料,只是手法颇有讲究。一瓶造价也就控制在千元内,之所以在外面被炒到几十万的天价,是因为赵华大师每一款香水都控制了产量,不超过一百瓶,有的仅有十几瓶。 物以稀为贵,但赵华大师本来就是桃花缘的签约调香师,他的香水,有些都是直供桃花缘这个品牌。所以,你们在这个地方拿到的香水,不会有假。” “那这么说,白鳞宸她岂不是比我们所有人,都、都有钱!”起初还在用难听话攻击我的男同学这会子只想多看两眼我手里的卡。 “没想到啊,她才是真人不露相!怪不得锦年和她……” “我之前是听说,高档的酒店都会有贵宾卡……但咱们这种收入,也就只能拿到普通的会员卡了,金卡,这得一次充值多少钱啊!” “不管充值多少钱,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女生,哪来这么多钱。”旁边的蓝发女人目光滚烫地盯着我,嫌弃的冷嘲道:“该不会是被什么有钱的大老板包养了吧!” “你胡说!”桃泠焦急地开口替我解释:“宸宸的每一笔收入都是清清白白的血汗钱!她从毕业后回老家,就没有和陌生异性接触过!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那你说,她一个卖扎纸人的,哪来这么多钱!这里的金卡至少得百万吧!她就算是把自己卖了,也不值这些钱!”蓝发女人咄咄逼人。 桃泠不知真相,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无法解释。 宋译也趁机讥讽:“白鳞宸是什么经济水平,没人比我更清楚。上大学的时候唯一一次去高档餐厅喝红酒还是我请的。 每顿饭消费不超过二十,夏天连一支十元钱的冰棒都舍不得买。 因为这张脸,毕业以后根本找不到工作,实习期都在啃老,回到桃花镇,她也没有时常去她爸的店里帮忙。 她爸每个月都会在她房间的抽屉里放上几百块钱零花钱,她没有经济来源,当然,不可能有巨额存款,星星的猜测不无道理,这笔钱,来的恐怕不清白。” 此话一出,局势再度反转。 那些原本还羡慕嫉妒恨的势利老同学现在满脸都写着:鄙夷,恶心。 谢沐瑶的狗腿子更是嚣张笑出声:“敢情是被包养了啊!情妇,还是小三?我就说嘛,她这种穷鬼怎么可能一夜暴富! 宋译哥,幸亏你眼光好,运气好,提前看出了她的本性,被我们瑶瑶感动到,果断丢了这种脏东西和我们瑶瑶在一起了,要不然,你可能连自己是怎么绿的都不知道呢!” 陆锦年听着愈发刺耳的话,砰地一声放下水杯:“够了!你话这么多,滚出去慢慢说!” 那狗腿子瞬间就憋住了,委屈巴巴地看着陆锦年撒娇:“锦年哥,你怎么能为这种人凶我呢。” 这哪里是同学聚会,分明就是修罗场嘛! 我头疼的扶额,长叹了口气,对上狗腿子装柔弱的小眼神,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李媛,不管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都和你无关。 你刚才也听到了吧,这里的服务人员对我很恭敬,她们很重视我这位贵客,我在她们这花的钱,足够你这种没钱还要扮大款,背假包的客人几十辈子的消费! 你说,如果我等会儿把他们送来的菜全扣你头上,她们会不会在一边拍手叫好?你也知道,我不缺这一桌子菜。” 狗嘴子脸一白:“你、你敢!” 我没耐心的瞪了她一眼,“别给脸不要脸。” 拿上手机,我瞧了眼待在江澜身边面色担忧的女孩,和陆锦年说:“吃完饭麻烦你和江澜把桃泠送回去,我先走一步,就不扰各位同学的雅致了。” 陆锦年面上也不好看:“宸宸……” 都这种情况了还不走,我要是真惹到众怒可是会吃亏的! 三十六计,溜为上策! 我脚底生风麻溜地逃出了那间包厢。 临出门,耳边忽然飘来一个幽怨的声音:“救我……” 我打了个冷战,下意识转头,目光迎上的却是那两扇密封性极好的红木大门。 有一说一,这地方的诡异音效还是蛮逼真的! 独自坐电梯下楼,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我无意往狭小空间最里侧一瞥……电梯密合的钢板缝里,好像渗出了一些红色液体…… 这个餐厅花样有点多,整这玩意儿不怕把心理承受力差的客人给吓厥过去? 我深呼吸,晓得是餐厅的场景效应,就没有多想,默默等着电梯从四楼下到一楼。 不知是不是我逃跑心切所致,我怎么觉得这一趟电梯下的速度有点慢呢…… 电梯数字转变到二时,还咚的一声震停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正好遇见电梯故障。 随着电梯的停滞不动,头顶的灯泡也陡然灭了俩,剩下俩还忽明忽灭……整的像闹鬼了似的。 一股凉风钻进了脊梁骨,我心跳猛惊,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咽了口口水,抬手,狂按电梯的紧急呼叫键…… 一只苍白的纤纤长手从我脑袋右侧伸出来,被我的余光瞥见。 我头皮一麻,额角顿时冷汗淋漓。 闭上眼睛,我紧张地抬手护住脸。 但也是这一抬手,我手腕上的红绳手链顿时红光大绽,铃铛声幽沉地回响着…… 躲在我身后的东西惨叫一声,被撞回了电梯墙壁里。 我见状迅速按着紧急呼叫。 几秒钟后,电梯终于运行正常,并且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光明,逃命似的夺门就跑! 我早就说把好好的餐厅装修成这德行会出事吧!但那些资本家偏不相信啊! 有些东西你可以不信,坚定地认为它不存在,可你不能瞧不起它啊,还是要心怀敬畏。 到了一楼我本打算趁人不注意静悄悄地走。 奈何,人还没逃出去,就被一身穿名牌西装的中年男人给堵了住。 “白小姐,真的是你啊!” 中年男人优雅热络地迎过来,笑容可掬地向我伸手: “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但是一查内部系统,手机号是相同的!哎呦,白小姐你来了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让人多给你上几盘咱们店的招牌菜!” 我皮笑肉不笑地也把手伸过去,礼貌握了下,客套回去:“您客气了,我只是顺路来、送朋友!”打量着他的衣着,我试探着问:“您好,您是?” 中年男人随和道:“我是咱们分店的负责人,我姓刘,这是我的名片。” 男人把名片递给了我,我拿过一瞧,立马会意:“刘店长,您好。” 刘店长招呼人把纪念品给我拿过来,笑吟吟地说:“许经理刚才说,有个客人给他的夫人定了张金卡,我正想看看又是哪位神圣如此瞧得起本店,结果信息一查,竟然是你! 还真把我吓了一跳,我们品牌可是有内部福利的,你说你这姑娘,怎么又花这冤枉钱。” 我无奈叹气:“没办法,家里那个太败家了,见不得我吃白食。” 刘店长被我一句话逗乐,“那你可别怪我不讲道德哦,我们品牌有规矩,金卡一旦售出,不退的。” 我明白的点点头:“这个我清楚,您放心,我不退。” 回去就挂网上贱卖,能收一点是一点啊! 呜,肉疼! 接过刘店长亲自递过来的纪念品,我礼貌的向他告辞:“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刘店长立马表示理解:“我送你。” 我张嘴正要拒绝来着,陆锦年突然从后面撵了过来:“宸宸!” 一声宸宸吓得我手里东西都快掉了。 我心虚转头,果然见陆锦年穿好了西装外套担心的大步朝我迈过来。 “宸宸,我送你回去!”他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别的方面。 我啊了声,随后赶紧拒绝,“不用,这次聚会你是主角呢,你走了还有什么意思。” 陆锦年脸色发青:“那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 我轻咳两声,极力打消他这个念头:“不不不,我可以打车回去,现在还早,还有回镇上的公交!” “可是……” 他还要说些什么,我却紧张打断:“你就不要再给我拉仇恨了。” 他不由哽住。 我接着又安抚他:“你留在这也好照顾桃泠,你知道的,桃泠眼睛不方便,没有你的车,她怎么从县城里摸回家?” 他总算是淡定了。 我朝他淡淡一笑:“你放心,从县城回家的路我熟!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刘店长也很配合的与我说:“白小姐,我送你出去。要不然我安排车送你回家吧。” 我一口拒绝:“不用了,我正好想在城里逛逛,等会儿自己坐班车回去就成!” 本来就被人怀疑被包养,现在再坐陌生人的车回家就更复杂了…… 刘店长闻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倒是陆锦年,这会子才反应过来:“宸宸,这位是……” 我压着心虚平静回答:“店长?” 陆锦年眯了眯眼:“你和……店长也认识?” 我撒谎不脸红:“不认识,店长来送纪念品的!” 刘店长:“……” 陆锦年半信半疑:“这样么。” 我有点不太喜欢陆锦年那探究的眼神,和两人简单道个别就迅速逃了。 陆锦年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里藏了太多心思…… 龙玦心思也多,但他好像从不会把那些城府算计用在我头上。 而且,龙玦的行为,是腹黑。 可他的行为,却显得不尊重,让人有些不适…… 算了,反正我和那些金主签的有保密协议,他就算好奇,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离开那家特色餐厅,我魂不守舍的往车站走去。 带着这么多贵重东西,路上不会被贼盯上吧? 应该把东西塞给陆锦年,让他帮我顺手带回去的。 要是被我爸看见,他又该说我俗了。 走着走着,前路突然被一道墨色身影给挡住了。 我陡然停步,抬眸,一朵娇艳美丽的玫瑰花撞入眼帘…… 平静的心弦颤了下。 但下一秒,我果断抬手拂开玫瑰花,看都不看他一眼,“谢谢,不买。” 他手上幽蓝光影一晃,玫瑰花化成一束娇小的蓝雏菊,再次朝我送了过来。 我依旧拂开了。 然而他又变出了百合、向日葵、满天星、红菊…… 我对上那束红彤彤的菊花彻底忍不住了:“谁给活人送菊花啊!你早送几天我或许还能用的上!” 说罢,夺过那束红菊花就生气的往地上摔,“不要再变了,我什么花都不喜欢。” 话音刚落,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没吃饭?正好,本王也没有,回家,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麻辣小龙虾。” 我低头咬住唇,狠狠甩开他,阴着脸道:“我是不是很蠢,一次又一次,就这样被你耍的团团转? 明明心里怨死你了,可你只要稍稍对我好一些,我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然后不由自主的靠近你,再被你当做玩物,耍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不是你手里的木偶,我是个人,你对我好我会感动,你和我说尽好话我会开心,你认真请求我原谅你,我会动容。 可你一次又一次在我心口捅刀,让我不得不害怕。你别再打个巴掌给颗糖了,算我求你了。” 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金卡,原封不动的塞给他,“我不需要你的钱,你有办法退回去的,或者送给别的女孩讨她开心,也可以。” 第90章 死在你手里,本王也愿意! 见我把东西还回去了,他默默捏紧那张卡片,眸光黯了黯。 下一秒,手又被他牵住。 “我可以解释。”他轻轻说。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我这回没有白费力气抽手,深呼一口气,说:“你好像没必要向我解释。” 他哽了哽:“有必要,不能总让你误会着。” 我扭头,迷茫地盯着他,“龙玦,我算你的什么?情妇,还是小三?” 他被我齿间难听的字眼给气的拧眉头:“你是夫人。” 我再深呼吸一口,勉强镇定:“那你解释。” “她说的那些话,不是我的意思。” 我:“……没了?” 他捏紧我的手:“没了。” 这解释真让我大开眼界! 我忍住想捶人的冲动,气鼓鼓的别过头。 “是我之前给你的信任不够多,所以得了报应,现在你也不肯再信任我。” 他陪我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手上力度却是越来越紧: “我本来想让她觉得我还信任她,这样她背后的人就会快些露出马脚。但今日,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代价是让夫人屡屡动气,那我宁愿,用暴戾手段强行逼出他。” 他的意思是,他在和蛇妖演戏? 鬼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也在演戏呢! “夫人,我们结亲可好。” 我怔住。 结什么亲? 正恍惚着,手掌蓦然一刺痛,惊得我差些叫出声。 但极快,他就用划破我掌心的匕首刺开他自个儿的掌心…… 两道口子紧紧相贴,他的大掌抓住我的手,伤口鲜血涌动的地方,掺进了一股清凉的力量。 “疼疼疼!”我皱眉想退缩。 他谨慎攥紧,分毫不敢松懈,眸光幽沉道: “原本打算等你我正式成亲,你心甘情愿嫁给我那天,再同你割血结亲,但是你刚才问我,你算我的什么……既然留你在身边一定要给你个名分,那就只能先和你结亲了。” 酸,胳膊像是打了好几瓶吊针水似的,又酸又凉。 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痛苦地咬住唇。 直到那股凉意彻底冲进我的四肢八骸,融入我的全身血脉了,他才慢慢松手。 掌心的伤口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愈合,但身上的酸痛还只增不减。 他不由分说将我打横抱了起来,俊脸染了几分温柔:“我的血你现在可能还吃不消,回去睡一觉应该就能好。 割血结了亲,你我就是对方的伴侣了,这次是真夫人。我和你血液相融,就不会再有别的妻子,这是天地规则。” 他这个做法,让我很惊讶。 但惊讶归惊讶,我嘴上还是不留德:“那我岂不是也不能嫁人了?你这样做经过我同意了么?你别忘记了我们之间还有个三年之约,你这么做,三年之后我还怎么嫁人?” 他霎时脸青,低眸不悦地看了我一眼,“三年之约还作数,到时候你如果真的决定要嫁给别人了,本王会给你解。” 竟然不是终生的…… 那割我一刀还有什么意义。 这破规则! 喉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干紧。 我被他抱进怀里,视线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嗯……想咬。 不对,我又不是吸血鬼,怎么会突然生起对他脖子下嘴的恶趣味。 可他身上,好像有什么力量在吸引我…… 目光落在男人略失血色的薄唇上,想啃…… 不行了,不能再看了,再看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怎么了?”他低问。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别过头不敢看他,“没怎么。” “你就这么讨厌我,连看我一眼,都不乐意?” 我咬咬牙:“你知道就好。” 他呼吸陡沉,似被我气到了。 “本王迟早被你气死!” 低哑的控诉里反而更多的是无奈。 柔下声,偏执宠溺:“可谁让本王想你做本王夫人想了二十多年,想的发疯!便是死在你手里,本王也乐意。” “鳞儿,这次的确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受了太大委屈。本王回去,听凭你发落。” 我:“……” —— 回到家,白竹姐姐盯着我带回去的小礼物双眼放光:“这些东西都好精致,尤其是这枝桃花。” 她伸手戳了戳红礼盒里的纯金桃花枝。 我托腮惆怅:“你要是喜欢,就拿走玩吧。” 白竹姐姐闻言皱眉,随之很有原则地摇摇头:“不可,这些都是龙王拿来哄你的,我怎能随便要?再说这东西这么精致,你不收起来珍藏吗?” 我抿了抿唇,赌气道:“俗!” 白竹姐姐呛了下:“俗?真金白银你觉得俗?!这可都是小钱钱啊。” 提到小钱钱,我就气的肺疼:“还说呢!几百万就这么打水漂了,实在太败家了。” 白竹姐姐眼皮一跳,轻咳:“那个,龙王这叫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笑!我都替你弄清事情原委了,龙王他的确不是又背叛了你。 你是人类,平常又不会使用什么法力护身,所以关于妖魔的一些事,龙王怕你担心都是不肯和你说的。 那个蛇妖当初之所以出现在龙王身边,跟着龙王来这个家,本来就是为了辅助龙王调查附近一只恶妖吃人魂魄还屡屡挑衅龙王的事。 她和龙王签的有主仆契,如今又是龙王手下比较得力的干将,龙王早前是挺相信她,所以把查清那只恶妖为何法力增长那么快的重任交给了她。 结果她非但没有查出个所以然,还对龙王起了歪心思,总是暗中使坏挑拨你和龙王的感情。 加之那会子又蹦出个陆锦年,龙王当时的确是吃了那么一丢丢小醋,可经过蛇妖那么一挑,心底的火就越来越强烈了。 你也知道,龙王大人的脾气不怎么好。他又挺喜欢你,把你当做亲夫人,彼时被人告知自己被戴了绿帽,换做哪个男人都会生气……” 白竹姐姐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我的脸色:“起因也是你跟着陆锦年一起出门拜佛,陆锦年还送你平安符,阴差阳错的,龙王又听见了陆锦年的心声,陆锦年他对你心思不干净,他想追你…… 当时龙王就开始吃醋了,但你没收陆锦年的平安符,龙王就勉强压住了醋意。后来,蛇妖又在他面前说三道四,让他误以为你和陆锦年青梅竹马,蛇妖还说,你想治脸上的疤,可能是因为陆锦年的出现。 他本来没相信的,结果那晚上你突然提出让他治疤,他就想啊,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想到治脸,没在意过这个疤,怎么陆锦年一回来,你就要治脸。 你的行为和蛇妖的说法不谋而合,他下意识就相信了蛇妖,那晚上他生气离开,他以为你说不舒服是骗他的,就抛下了你,表面上是去看蛇妖了,实际上……他的确给蛇妖疗伤了,但没多久他就离开了。 他……有内伤。你还记得么,你以为他去陪蛇妖那夜之前,他让你帮他上药治好了雷击伤。 他以前为了接近你故意不上药,还让那些凡间药导致他伤口越来越严重,他不怕疼,本来他还可以继续骗你骗下去的。 但他每隔百日,体中内伤就会发作一次,加上之前有妖物偷袭他,他受了点小伤,恰好撞上内伤发作之日,他疼的太厉害了,所以那晚,甚至那几天,他都在刻意躲着你,不敢让你发现,他怕你会害怕。 那晚他走后就回了龙王庙,一个人苦苦熬过内伤发作之痛,还顺手解决了几个小妖。 第二天回去,他也是因为怕你闻见他身上的血味,才离你远远的,但想到你因为陆锦年要治脸……他就气急攻心,才一时冲动,纵容蛇妖封你口。” 白竹姐姐咽了口口水,继续小心翼翼地说下去:“他那几天正好赶上了那段时间,内伤发作时,他的脾气会格外控制不住,他也怕自己发狂做了什么伤到你的事。 赶巧遇见的事太多,他就没注意到你中毒了。 再后来,他看见你趴在陆锦年怀里还抓着陆锦年不放,就彻底控制不住了……其实他没多久就后悔了,只是被蛇妖撒谎阻拦绊住了脚,等次日他回来,你的尸体都凉了。 他后悔死了……宸宸,他去救过你……” 我瞧了眼欲言又止的白竹姐姐,“嗯,我知道。” 猜着了,他后来那个反应,不像是真的把我丢了没管。 “你出事以后,蛇妖又拿着陆锦年给你写的情书刺激龙王,但龙王当时根本顾不上其她,只想救回你。 其实早在蛇妖说自己被妖物捅伤的时候,龙王就开始怀疑蛇妖了,你死后蛇妖说了不少诋毁你的话,更让龙王对她生出戒备之心。 你顺利还阳了,龙王清楚了一切真相,又查出那些事蛇妖也参与其中,为了扯出那些妖孽的幕后势力,龙王才没有动蛇妖。 今天早上龙王给了蛇妖治伤的药,是因为蛇妖拿消息来向龙王邀功了,龙王为了不让她发现破绽,才给了她一瓶药,结果她瞧见你,直接戏精附体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她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在龙王的意料之外,等龙王发现你在身后,已经为时已晚了。宸宸,她这就是故意破坏你们的感情啊,你可千万别上当!” 所以,一切的起因,真的是陆锦年让他吃醋了。 怪不得那天晚上,他说他妖性大发,想杀人了。 “其实我明白我们之间的误会少不了蛇妖的添油加醋,我也相信龙玦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那晚就算龙玦真的陪了蛇妖一夜,他们也不会发生个什么关系。 可我就是……无法做到不生气。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忍受他的猜忌冷眼?他吃醋就可以纵容蛇妖封我的口,让我有苦说不出…… 而且他那几天也的确和蛇妖走的很近,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夫人,但他如果真的把我当夫人,如果真的在意我们的婚姻,他又这么会、在我毫无知情的状况下,莫名其妙就弄了个小三来。 他可以对蛇妖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只是因为他吃醋!他吃醋我就活该遭白眼,他吃醋我就活该被设计下毒,他吃醋就间接导致我小命差些没了。 更何况我和陆锦年之间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而他呢,那蛇妖又是对他嘘寒问暖,又是给他披衣陪他说话。 在我们俩都需要他的时候,他头也不回的选择了蛇妖……虽然,他是对我有误会才这么做的,但……我却不敢再像以往一样,本能的对他百分百依赖。 也是他让我晓得了,他是我唯一的依仗,我却不是他唯一的选择。” 拿起盒子里的凤血桃花手镯,我压抑的低吟:“他误会我和陆锦年搂搂抱抱,实际上,我是毒发把接住我的那个人当成龙玦了。直到那一刻,我还以为龙玦是来救我了,他没有抛弃我。 我发现自己抓着的人是陆锦年不是龙玦,就立马把陆锦年推开了。可能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在看见他的那一秒有多开心。 我甚至想用琉璃手串去讨好他,哄他高兴,结果呢,他扔了我给他的东西,还让我滚。 我是挺委屈的,所以后来才糊里糊涂的直接跳了河。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手串捡回来。但我忽略了一个重点……我不会游泳。 不怕你笑话,在浮云殿暗牢的时候,我还在幻想着他从天而降救下我……之后,失望是有的。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信他一定想法子救过我,只是没成功。 可,我只要听见蛇妖的那些话,就会没有理智,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之前就伤过我的心。 早上的事我想通了,我知道蛇妖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但我不能原谅他……我怕我原谅了,他下次还那么做。” “这个我懂。”白竹姐姐握住我的手,目光坚定道:“我支持你的所有想法做法,我也不会做他的说客,要求你原谅他。 毕竟老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男人么,你就该让他知道你的底线,让他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做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现在的心理,我很能感同身受,你自小就生活在被人伤害的环境里,所以你的内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脆弱,之所以如今已经能够笑着应对外人那些闲言碎语,不是因为你坚强了,而是因为,麻木。 就像十八层地狱里的那些犯鬼,他们每一个在刚进入十八层地狱受刑时,都惨叫连连,害怕的哭爹喊娘,痛的发疯发癫,可随着他们入狱的时间渐久,每日的哭嚎声也渐弱下去了。 面对家常便饭似的百种酷刑,他们其实早就被折磨的连反抗发疯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下地狱的鬼魂日日喊冤啼哭,而常年待在那里的鬼魂,则麻木的连声呻吟都懒得发了……” 第91章 我想啃你 白竹姐姐拧眉,怜悯地瞧着我:“地狱里,还有一种手段,专门对付那些不知悔改的犟脾气鬼。 那就是在它被地府刑罚折磨得丧失求生意识时,停掉它的刑罚,把它拉出去,给它上药治伤,把它丢进普通牢房,让它好了伤疤,开始怀疑自己的苦难是不是要结束了。 等它心底重新燃起求生欲,日复一日,求生欲达到最强烈时,再把它锁回地狱,用更残酷的刑罚磋磨,如此,它不仅要承受灵魂的痛处,还要饱受心理的煎熬。 希望与绝望的距离,只有一瞬,强烈的心理落差,会让它更加生不如死,许多被用过这种手段折磨的厉鬼,最后都跪地磕头求饶,精神不正常了。” “人都一样,人即便被伤害到麻木、甚至没有痛感,对周边的伤害性免疫,可一旦让她感受到温暖,尝到了甜滋味,再拿刀去捅她,她还是会害怕,并且会比之前更痛一百倍…… 你怕你原谅他,他下次再伤你,你承受不住,你害怕被伤害的感觉,更何况这个人还曾让你产生了很强烈的依赖感。越是在意,他伤害你的时候,你越痛越怕。” 白竹姐姐抿了抿唇,帮我打气:“跟你说这些事,不是为了让你向他低头消气,只是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忧思伤神。 你该知道真相,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进了别人的圈套,宸宸,随着你的心去,想怎样,就怎样。” 她这些充满善意的言语终究还是让我的心暖和了起来,我点点头:“好。” 白竹姐姐的视线还在那根桃花枝上,眼里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不过她还是很敬业的继续致力于给我排忧解难: “你也不要怪龙王脾气不好,他对你,其实已经算很温柔了。他的原生家庭不太好,所以他打小就性子孤僻,蛮横,霸道,白眼狼,不识好人心!偏执的很。 他手下的那些家伙几乎个个都对他闻风丧胆,他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千奇百怪,他从小到大都挺招人嫌的,只是现在位高权重,没人敢惹他……他,缺爱,极度缺爱! 你要是知道他小时候的经历了,肯定也就理解他为什么性子这么难伺候了!” “他小时候的经历?”我突然想起,他之前和我说过他自幼就有一身令人觊觎的力量,他的亲生父亲为了得到他的力量,把他当成了禁奴…… 白竹姐姐点头,靠近我些,偷偷和我说道:“他一开始其实不是神族,他的族落,为世人所不齿,他爹是个特别凶残厉害的大魔头,那些年总是在外搞事情,于是惹了天怒,阖族被灭。 龙王的出生,其实并不是族人所期盼的。龙王还有个兄长,他是整个龙族公认的他爹接班人。他兄长是他爹原配夫人生的,他爹还有八十个小妾!但他家基因不太好,八十个小妾外加一个原配夫人,好几万年也就只得了他兄长一个男丁。 他兄长一出生啊,就搅得整个天地不安生,他爹一见,觉得这孩子挺有本事,是他的种!当场就高高兴兴的立了这个嫡子为储君。 没几年,龙王他娘就看上了他爹,为了成为他爹的正室夫人,搞死了他爹的原配,还弄瞎了龙王哥哥的眼睛。龙王他爹呢,为了要他娘背后的势力辅佐,就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龙王他爹成功吞并了他娘的族落,他爹才露出了真面孔,不仅把他娘打入大牢,还整天和八十个小妾卿卿我我。” “八十个小妾?!”我震惊不已,抽了抽唇角问:“他吃得消吗?” 白竹姐姐嘿嘿一笑:“那我就不晓得了。总之,他爹的私生活很乱!他娘也是个妥妥的恋爱脑,为了争宠,就设计爬上了他爹的床,用小妾的身份偷偷服侍他爹好几年,终于怀上了他。 而当他娘以为自己要东山再起了,将怀孕的消息告诉他爹时,他爹却震怒了。他爹羞辱他娘,说他娘把他爹当做借种的工具,还怀疑龙王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娘当时那个怨啊,怀胎几年,才含泪把龙王生下来。龙王一出生,天降异象,竟是海晏河清的好景象,他爹当时就恼火上头了,老子在外辛辛苦苦搞事,你一出生直接预示四海升平了!这不是打老子脸吗? 于是他爹就把龙王母子再次打入了冷宫,龙王他娘眼见争宠失败,就泪眼盈盈的千求万求,可换来的却是他爹当场临幸舞女的羞辱,他娘被气病了一次,病好了脑子也清醒了。 之后他娘为了报复他爹,就训练他去和他哥争权夺势,他自出生,他娘就没有给过他一次好脸色,逼着他修炼,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受伤了也不给上药。 他娘为了让他子承父业,不惜去刺杀他哥哥,结果败了,还被他爹废掉了一身修为。打那后,他娘就更加疯狂了,每天强迫他修炼各种禁术功法,就为了在族会上好让他打败他哥哥。 他吃了不少苦,才终于达成了他娘的心愿,在族会上崭露头角,一招把他哥打吐了血。 然而,他娘以为的易储却没有发生,反让他爹发现他体内有股这么强悍的力量,对那股力量产生了占为己有的想法。 他爹为了不让他娘坏了自己的好事,当着他的面,生生打死了他娘,他娘一死,他真正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你一定想不到,他爹为了抽出他体内奇异的力量,抽他的骨,碎他的灵魂,每天都用各种酷刑折磨他。 把他用铁链子锁在寝宫密室里,直接将他当成自己的灵力储备池,每天都抽他的魂力元神之力修炼邪功。 还为了更大效果地逼出他体内所有隐藏能力,把他丢进虎窝让他和有魔性的老虎斗个你死我活。 他当时才几百岁,也就只相当于人类的五六岁,他根本没有能力和野兽撕斗,每次他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才会被人拖出来,然后他爹还趁机抽他的灵力。 对于我们来说,抽灵力比凡人被抽血还痛苦!可他亲生父亲,就这么心狠手辣地折磨了他几百年! 之后他父亲遭天谴完犊子后,他被一位大神保了下来,你知道当时的状况有多惨烈吗? 他被活活扯断了一条腿,眼睛也被剜掉了一个,浑身上下全是血洞,压根没有一片好皮,手指头,都被人全部掰断了,手筋脚筋全被挑了,那哪里是个人啊,简直触目惊心! 他被多年的折磨损了神识,明明个头都挺高了,却整天见到人就龇牙咧嘴要咬,吃饭都是用手抓,对所有人都防备心极重,打得过就把对方活活打死,打不过就发了疯的跑……很可怕的。” 白竹的这番话,听得我心惊胆战,我错愕地看向白竹,不敢置信:“他亲爹竟然对他这么狠!他小时候竟然过的这么苦……虎毒不食子啊!” 白竹摇摇头:“没法子,他爹要的是权力,他爹那种人,为了达到目的,老婆孩子都可以牺牲。 他之前的脾气也挺暴戾的,和你在一起,看得出来是在慢慢改变了。 你没见过曾经满目疮痍,满身窟窿的他,没见过被童年遭遇折磨到疯癫的他,所以没有对比,也不知他都为了你,默默做了多少。 他长大后虽然稳重了很多很多,从一个小疯子长成了一位尊贵无比,众人敬佩的神,可他心底的阴影,一直都没有彻底散去,所以在某些方面上,还是会偏执蛮横得很。 尤其是在你的问题上,他反应的是比较激动,但他在努力克制着不伤你。 你觉得他不信任你,其实,他曾被逼得对所有人都心怀戒备,他也害怕甜过后被抛弃。他不是不信任,是不敢面对你可能会离开的场面。” 我知道他小时候过得苦,却没算到,他竟然曾被人这么折磨…… 怪不得喜怒无常的。 我低头沉默许久,“白竹姐姐你怎么知道龙玦小时候的事?” 白竹愣了愣,随后拿过茶杯喝水:“嗯,那个……我是地府的神啊!我想查一件事轻而易举好不好!” 我半信半疑:“是吗?” 白竹咽了口白开水,一个劲点头:“是啊是啊!嗯……其实是酆都大帝的意思,大帝知道你们俩有姻缘在,为了查清他对你是不是真心,特意命人去挖了龙王的老底……就是这样!” 竟然是师尊的意思……那就说得通了。 酆都大帝那么厉害,想查龙玦的老底还不是三两句话的事么。 “那个,你可千万别告诉龙王这件事!” 白竹一脸认真的提醒我:“龙王小时缺爱长大缺钙,心眼比老奶奶的绣花针眼还小,他如果知道你师父暗中调查他的身份,肯定会气炸毛的! 毕竟他童年那些不堪往事都是他实打实的黑历史,他花了好多年才把那些事稍稍淡忘了点,这时候谁敢去揭他伤疤,肯定会刺激到他的。 你也不想不小心伤害到他对不对,你也不希望一门心思对你好的大帝和龙王有个什么误会对不对!答应姐,千万不要卖了你师父!” 白竹这话说得有道理。 有这么一段凄苦的童年已经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如果换做我,我恨不得将它永远埋藏在世间最深处,不让任何人发掘。 要是龙玦的什么人敢这么挖我拼命想抹去的不堪过往,我管他本意是为我们好还是为我们坏,肯定会恨他全家八辈祖宗! 刚才白竹所言的一字一句,可都是龙玦内心深处的伤疤啊! 这么揭人伤疤,的确不是很礼貌。 一旦让龙玦知道,生气也应该! “白竹姐姐,你要是方便的话,替我转告师尊……龙玦他对我没有坏心,这一点我可以确定。以后他老人家就不用为我这么费心了。” 白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顿了顿,两眼冒光:“好啊,我算是瞧出来了,你就是舍不得让你家龙王受委屈!” “那倒不是。”我自个儿还故意给他甩脸子呢,“只是不想让师父为我的小事操心,师父可是酆都大帝,公务繁忙着呢!” 白竹早已看破了我的小心思,笑着说反话:“行行行,你只是在心疼你的师父!” 看在她给我提供了这么多情报的份上,我把桌子上的小礼品往她面前一推,“白竹姐,都给你了!” 白竹惊住,“都、给我?不成,这东西这么精致,是龙王特意弄来讨你开心的!我怎么能要……嗯,怎么能全要呢!” 我叹口气,随后拉起白竹往墙角的柜子前一站,伸手拉开放杂物的木柜门,掀开一张红色破布,里面赫然放着半柜子各式各样的纪念品。 其中就有桃花缘的香水、桃花枝、戒指项链耳环、以及一大堆手办…… 白竹看见那根和她相中的桃花枝一模一样的纯金纪念品,不禁咂舌:“你、你早就有了?” “还有了一柜子!” 我无奈:“对啊,我之前给他们做过设计,他们的纪念品就像不要钱似的往我这送。两个月前还送了我一块怀表。” “果然是衙门有人好办事。”白竹这会子也不客气了,主动取过柜子里的那根桃花枝,冲我扬了扬:“既然都是一样的,那我要你的这根!龙王的那根我要是敢收,他得凶死我!” 我看她这么有底线有原则,就也随她去了。 …… 龙玦本打算回来就找机会和我好好解释早晨那件事的,但我选择无情的将他关在了门外。 直到太阳下山,他都没能进得来我房门。 后来还是白竹姐姐和土伯大人联手骗我打开了房间大门,才让他顺利见着我的面。 我在白竹那里已经弄清了事情首尾,彼时也不想再多废话。 他刚进来,我就往床上一躺,早早睡养生觉去了。 他在床头独坐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蹑手蹑脚的进了我被窝。 合衣躺下,他伸手想抱我,被我拒绝了。 他怕惹我不高兴,便没有强求,只是朝着我的背安静躺着,呼吸极轻的入眠。 半夜三更,我忽然被嗓门眼里一股凶猛的痛涩感给驱使醒了。 喉头发紧,像是吞了刀片,口中干涸,想咽口吐沫都做不到…… 好渴,身上也热。 我坐起身打算去找水喝,可涌上头的感觉却又不似简单的口渴……心口燥热,有团火在烧。 没几秒,身上酥酥麻麻的,心底也痒痒的…… 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将我兜头罩下,我顿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总觉得干什么都不对。 突然,手碰到了别人的手…… 他的体温就像是一管引诱剂,让我一尝道感觉,就不可自拔的想扑上去。 不行,不能扑!哪有半夜往人身上扑的! 可我,控制不住了。 尤其是借着洒进窗的稀疏月光,看见他薄薄的唇…… 好想啃上去,我控制不住了! 身上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我强吞了口凉气,手不听使唤的往他脖子上去…… 心口的那团烈火快要把我吞噬尽了! “龙玦、龙玦!”我艰难的保持着一两分清醒,额角大汗淋漓,身体颤抖。 他向来觉轻,我一唤就醒了。 大手忽然抓住我的手。 我瞬间浑身一颤,骨子里酥麻感更强烈了,极致的渴望冲昏了我的头,让我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本来就难以克制,他这么一抓,无疑是给我下了剂猛药。 男人惺忪慵懒的嗓音淡淡回应:“嗯,怎么了老婆。” 要不要一开口就这么酥,我头皮都麻了! “我想啃你!” 第92章 别急,都给你 再也受不住地猛扑到他身上,我闭上眼睛二话没说就吻住了他的唇,手还不安分地在他脖子上,胸膛前任意游走…… 不行了,想扒他衣服…… 脑子里只是这么想,手就已然付诸行动了,他夜晚穿的衣袍本就宽松易剥,于是我刚上手,脑瓜子还没反应过来是啥情况,他的衣襟就敞开了,我的手就已经贴到他胸口使劲占便宜了—— 下意识的吮吸好像从他口中索取到了一汩汩清凉的甘泉。 咽下去,嗓子舒服了很多,体内的火热也被压制下去一大半…… 我神志不清的从他体内要走更多凉意,而他,却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任我取走他的力量。 后来甚至还将双手搭在了我腰上。 我的心火熄了一些,终于脑子清醒了,感受着唇畔的凉唇似有点发肿,我欲哭无泪地趴在他身上向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 可他不等我说完,就一把按过我的脑袋,将我的唇又贴在了他唇上。 他身上仿佛有种特别吸引我的力量。 让我一接触到,就丧失理智。 主动权很快就被我夺了回来,我脑子发热,捧住他的脸就疯狂地向他祈求:“给我,我好难受,给我……” 他唇边的温柔与我张唇的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揉了揉我的头,他嗓音轻轻如细雨,丝丝滋润我的心田:“小馋猫,这不是已经在给了么?” 我吮吸的仓促:“还、不够。” 他蓦然翻动,将我压在身下,迅速含住因为短暂离开他而喘息的我,“乖,别急,都给你。” —— 清晨,我捂着脸丢人地坐在白竹对面,郁闷地不停叹气。 白竹啃着甘蔗十分淡定:“你中的那个妖毒,发作起来是会特别渴求灵力。不过没啥大问题,以龙王的修为,扛得住你造!” 我生无可恋:“这到底是妖毒还是迷药啊!完全……控制不住嘛!” 我都忘记昨天晚上是怎么在他怀中睡着的了。 一早起来回想到那些画面,我真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 明明睡觉的时候还不许他抱我来着,结果半夜我自己朝他扑了过去,还把他的唇都啃肿了…… “太丢人啦——”我憋不住的昂头嚎了句。 白竹拍拍我的肩,安慰我:“不丢人不丢人,你啃自家老公有什么丢人的?又不是土伯。” 我呛了声,更怕了,哭丧着脸询问她:“妖毒、渴求灵力,是不是发作起来,逮着有灵力的人就扑……那我要是没憋住扑了别人……” 这个别人特指土伯。 我都已经幻想到土伯被我占便宜,龙玦原地喷火和土伯打个三天三夜你死我活的场面了…… 亦或许土伯不会和龙玦打架。 他只会默默下地府去向我那位老师告状,然后酆都大帝一道雷劈死我! “不会啊。”白竹信心满满道:“你和龙王已经有过那啥的关系了,你体内有他的龙气,所以妖毒发作起来,他会成为你第一个攻击目标。 你现在又已经吸过他的灵力了,所以你不会接受别人的灵力吸引,下次发作,你还会主动扑他的。” 我啊了声,更崩溃了:“还有下次啊!” 白竹拧眉:“嗯!这个症状会一直持续到你体内妖毒完全被清除。不过无妨,你家那位的灵力龙气可是多少神仙妖魔求之不得的好东西,你多吸一点,对身体好!” 我一巴掌拍在脸上,“谁要他的龙气对身体好啊!我万一把他吸出个好歹……” “不会!”白竹当即打断我:“你是人,你能吸走的灵力太少了。他的修为造诣那么高,道行那么深,他的内力就是一片汪洋大海,而你每次只能喝上一小口。你就算再吸一万年十万年,也不会对他造成损伤。” 揉揉我的肩,白竹怜悯的看向我:“宸宸啊,你现在这个身体还不行,太虚。” 我:“……” 我就不该自取其辱,呜呜! 正难受着呢,桃泠给我打了电话。 我见是她就迅速接了。 手机刚放到耳朵边,桃泠战战兢兢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传来:“宸宸,今天有空吗,我请你喝茶。” 请我喝茶? 我很快就猜到了她的目的:“好啊,我去你家!” 她急急打断:“不、不在我家,在镇上新开的那家果饮店。” 还特意挑了个果饮店贿赂我,啧,实在忒客气了。 我不逗她,点点头同意:“好,我一会就过去。” 等见着她面了我再好好笑话她! 白竹听见我要出门,啃着甘蔗找土伯大人去了。 我带上一百多块零钱,拿着手机简单将自己收拾了一通就步伐轻快的往约定地点赶。 我到地儿了,果饮店恰好刚开门,桃泠也还没过来。 去前台点了两杯热果汁,要了几样小点心,我先在果饮店靠窗位置坐下来等她。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桃泠才拄着竹竿姗姗来迟。 我在窗边看见她靠近的身影,欣喜地站起来冲她招手:“桃泠,进门右转第三桌!” 喊完,才蓦然留意到桃泠身边还跟个穿黑风衣的男人。 江澜?我瞬间脸黑,果断把手放了下去,闷头喝果汁。 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我嫌弃。 江澜扶着桃泠进了门,看见我,也是满眼的鄙夷,不情愿地陪着桃泠在我对面落座。 我把给桃泠留的那杯果汁送过去,没好气道:“我以为只有咱俩,所以没点江先生的。不好意思了江先生,想喝只有麻烦你自己去点了。” 江澜顶着张冰山脸,目中无人地整了整身上风衣,傲气道:“不用!我没想和你一起喝茶,我只是来送桃桃的。” 我捧着果汁一脸明白了的表情:“那桃泠现在已经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听我这么直白的下逐客令,江澜顿时面子挂不住了:“你!” 我无辜:“我怎么啦?” 见我和江澜又要杠起来,桃泠赶忙握住江澜的手,忧心提醒:“江澜哥,你别闹……我之前不是和你解释过吗? 宸宸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曾经给了我很多帮助。你刚刚还答应过我,不欺负宸宸的。” 江澜一听桃泠开口,脸色立马柔了下来,“抱歉桃桃,是我没注意……她在我这里的印象一直都不怎么好,我看见她就下意识地不想给她好脸色。” “那还真是巧了。”我吸了口果汁故意气他:“你在我这里的印象,也很差。” 江澜脸皮绷紧,甩了我个厌恶的眼神,“都这么多年了,你的脸怎么还是这副鬼样子?” 我淡定的喝饮料:“脸再难看,也是我自己的脸,怎么,我总不能因为你们不喜欢,就换张脸吧!” “谢婶子长相平平但脸上干干净净,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脸上一个斑都没有。 你和谢沐瑶一母同胞,谢沐瑶长得漂亮,皮肤白嫩连点瑕疵都没有,你真是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堪,明明是亲姐妹,一个璀璨夺目像明珠,一个不修边幅如鬼魅。” “我修边幅,就不是鬼魅了?我的这张脸为什么毁了,还不是拜我的亲生母亲所赐,她如果不偷走我,不卖掉我,我的脸会被烧成这样吗? 你拿我和谢沐瑶比,请问我们有什么可比性,我自幼被亲生父母舍弃,被身边的所有人视为灾星祸害,我的周围无时无刻不充满异样恶意的目光。 谢沐瑶呢,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要什么有什么,上学时期长得漂亮被大家争相追捧。 你说她璀璨夺目,的确,在你们的印象里,她乖巧懂事善良正直。 所以她把我塑造成和她争宠的异类,总想着欺负她的恶人形象,你们想都不想就信了,被她当枪使,帮她出头欺凌我。” 我撩开额角的头发,露出蛇皮疤上的一条陈旧的创伤痕迹,“江澜,我额上这处伤,也有你的功劳。 记得那时候你们给谢沐瑶出头,你,陆锦年,周涛,许达,还有一些我忘记名字的老同学挡在我的课桌前,扔了我的书,还将我推倒在地,害我额头磕在了板凳的铁钉上,当场就剌出了一条很大的口子。 而你们因为害怕我脸上的蛇皮疤,没有一个人去找老师,送我去医疗室处理伤口。 这片蛇鳞疤上,也有你们的杰作,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嫌弃我的脸。 你们曾经给我带来的伤害足够让我记你们一辈子,现在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和你说话,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江澜脸青,陡然噎住,片刻后,拿起桃泠面前的水杯灌了口凉白开: “我承认,小时候我们都对你有偏见,做了一些让你不痛快的事。但归根结底,是你从小就判定是灾星祸害,没有人喜欢和灾星祸害走太近。” “江澜哥。” 桃泠打断江澜,拧眉低低道:“我们小时候都做错了,父母一辈的偏见,谢沐瑶的大肆污蔑,让我们在从未了解过宸宸的情况下就厌恶了宸宸,本能地将宸宸当成我们的假想敌……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 自从见识到谢沐瑶的真面孔后,我才清楚谢沐瑶原来城府那么深,手段那么歹毒。我和宸宸做朋友,不是因为谢沐瑶的算计而恼羞成怒故意报复。 我双目失明被迫辍学,遇见宸宸是个意外,那时候我所谓的闺蜜好友都因为我是瞎子,上不了学而嫌我避我。 我最孤独的那段时日,是宸宸救赎了我,我根本没想到,临了竟只有我之前特别讨厌的宸宸愿意不计前嫌的帮助我陪伴我。 如今我和宸宸已经是同样的人了,她是丑八怪,我是瞎子,所以每每回想当年那些事,她的遭遇我都感同身受,对她,我始终有愧。 如果只因为一个人的外貌,与她生来自己无力更改的不幸命运而否定她的人品,处处排挤刁难她,这样对她,是不公平的。” 江澜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桃泠摸过江澜的手,举止亲近:“江澜哥,我们这次来,其实是有求于宸宸的。哪有求人办事还放不下身段的?” 江澜咬咬牙,嘴上说的不好听,可态度却肉眼可见的软了几分,“我倒是没听说她还懂这些,说不定也是骗你的。” 桃泠笃定道:“其他事我说不准,可宸宸的本事我亲自领会过!我上次撞邪就是宸宸给我治好的。对了,柳荫村龙王庙发生的事情,所有村民都知道,宸宸是龙娘娘,求她肯定管用。” 江澜心念动摇,深沉的目光偷偷往我这扫:“龙王庙的事,说不准是她使了某种手段……这世上哪来这么多鬼怪。” 瞧瞧,有些人就是这么双标,别人说我命不好是灾星他就信,别人说我是龙娘娘有本事,他就开始无神论了! “不过,看在桃桃的份上。我愿意先试试……”江澜握紧桃泠的手,心慌意乱,“要是让我发现你忽悠我,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我勾了勾唇角:“骗你?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再说你在这叽里呱啦一大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你什么。你想请我帮忙,还得看我乐不乐意呢!” 江澜又被我一句话气得脸色涨青:“白鳞宸!” 好在他身边还有桃泠压制他,这才让他没机会掀桌子。 “好了宸宸,你就别逗江澜哥了……江澜哥有不对的地方,我替他向你赔罪。你帮帮忙,我回去给你做软糖吃。” 桃泠温温柔柔的轻声劝我。 我喝完果汁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好吧,谁让你是我最喜欢的桃子呢!”目光转向江澜,“你先和我描述一下情况。” 江澜抿唇犹豫了半晌,在桃泠善意的催促下才缓缓开口:“大约是一个月前,我才开始接连遇见怪事。 准确来说,是我家遇见怪事……一个月前的某一夜里,天突然下了暴雨,家里房顶轰轰隆隆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塌落了。 我刚怀孕两个月嫂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拿着刀把我哥给捅伤了,我哥伤到了肩膀,家里人没弄清是什么状况,嫂子就疯了,非说我哥在外搞外遇,还说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大学生。 我哥被她那么一闹,直接负伤晕了过去。可等我哥晕倒后,我嫂子又像突然清醒似的,丢了刀,跑到我哥身边哭着喊着问他怎么了。 不仅如此,我嫂子还尖叫着说外面雨地里有个女孩。 我家是独栋大别墅,门口还有保安,晚上的安保措施做的一直都挺好,根本不可能有女孩偷偷溜进我家院子。 那时我爸妈都坚定的认为我嫂子是得了孕期狂躁症……可我却相信我嫂子,因为我也看见雨地里有人……是个女人。” “那女人只有你和你嫂子看得见,你父母都看不见?”我问。 第93章 再给我啃一下! 江澜点点头,“嗯,后来接连好几次,我都在我家院子里看见了她,她浑身都是血,穿着一件被雨水打湿的红裙子,脸是苍白的,双眼血红无神,有一头乌黑的长发。 她总是吓得我嫂子担惊受怕,还偷偷出现在我妈身后,伸手掐我妈的脖子……她还会跟我到公司,前几天就是因为她,我差点出了车祸。 我试过和她说话,可我每次只要一靠近,她就突然消失不见。 我请过阴阳先生,试过用黄符防她,可也仅仅只能防她不近身,根本不能彻底摆脱她。 这次回桃花镇,我特意去找过地里仙,地里仙给了我一支桃木降魔杵,我以为我家要安宁了,可没想到前天夜里,我又见到她了,她就站在我的床头,发梢裙摆都滴着血。” 我听完哦了声:“你认识她吗?” 江澜闭眼:“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要缠着你?”我好奇道。 江澜没好气:“我要是知道原因,还能来找你吗?” “这倒也是。”我故意装的漫不经心。 他见我这反应,急了:“你到底能不能帮忙?一副悠闲的样子摆给谁看!” 我听完换了个更慵懒的姿势,双臂环胸背靠皮椅靠:“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样子,现在我是你大爷才对,而并非你依旧是我大爷!” 他被我堵得噎住,青着脸暗暗攥紧拳头,“好,我求你,你是我大爷。请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彻底消失吗?” 我摇头,坦诚道:“我没有啊,我是人又不是神仙,我哪里会抓鬼。” 江澜彻底气炸了,蹭得站起来:“白鳞宸!” “江澜哥……” 桃泠赶紧担心地拉住江澜袖子,但这一回他的火连桃泠都压不住了,江澜气急败坏的抬手指着我,恶狠狠道: “我就知道你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桃桃我们走!你今天这么耍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我淡定地托腮叹口气,直接挑开了他的手指:“别拿手指我,不礼貌。” 不给他再发作的机会,我说下去:“我是不会抓鬼啊,这个事我得回家请示我那位活祖宗……你呢,今天有空去龙王庙上炷香,告诉他一声,明天这个时候,我给你们答复。” 说完,我拈了桌上一块鸡米花,起身就走。 脾气这么暴躁,老娘才不奉陪呢! 出果饮店,已经是半晌午时分了。 吃掉手里的鸡米花,我忽然看见旁边路口有卖糖葫芦的。 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平时可不好抓,他老人家手艺好,整个桃花镇又仅有他一家卖糖葫芦。 平时他都是扛着一肩头糖葫芦骑着单车游走于几条乡间小道的,镇上除了周六周日,其他时间都瞧不着。 天知道我馋他糖葫芦馋了几个月! “要两串糖葫芦,不带水果纯山楂!”我掏出十块钱给老人家。 老人家立马取了两串最红亮水灵的给我。 “真是个馋猫,老远就瞧见你了!你家小弟上个星期还和我说,你馋这一口好久了。” 我迎上老人家笑吟吟的和善目光,不乐意道:“知道我馋还不给我买!磨盘实在太小气了。” 老人家替磨盘辩解:“哎呦可不是小气,怀里还抱着刚做好的纸人呢,你老爸让他送货,他要是给你带了,等送完货回来,那糖葫芦也化了!” “还好我今天自己买着了,两串都是我的,绝对不分给他!” 老人家慈祥低笑:“哎,还是孩子模样。” 拿上糖葫芦,我开开心心地往家里走。 然而就在家门口的那座桥头,我又碰见了陆锦年。 陆锦年换了身单薄的藏蓝色衬衫,西裤黑亮不染一尘,双腿笔直身形英挺,踩着一双高档皮鞋大步迈来我眼前,单手松了松领带,担心道: “昨天的事,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宸宸,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我拿着糖葫芦愣了下,“啊?没有啊。” “真没有?”他不相信,低头,眼底流露出了丝丝愧疚,“宸宸,他们那样欺负你,我却没有给你撑腰,是我不好…… 其实,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你的心意,我,昨天带你去参加聚会,实际上也是想向大家表明我的态度……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对你的偏见如此深,更没想到你可以不需要我,就化解一切困难。” 他好似有些紧张,右手不断摩挲着左腕袖口,“宸宸我、我对你……也很有感觉。你不用自卑,不用有心理压力,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拧拧眉。 他在说什么? “回来以后,我见你的第一眼,就深深感觉到,你与小时候不一样了。你正直善良,勇敢可爱,你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一直在吸引我。 宸宸,你放心,宋译他眼瞎错失了你,我与他不一样,我眼神好着呢,以后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至于我爸妈那你也不用担心,从小到大我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们最终都会选择和我妥协。 我都想好了,过几天我先带你回市里和父母交代,等我说服了爸妈,咱们就先订婚。 小时候是我欺负了你,长大,就换我保护你……” 订婚?谁要和他订婚了…… 他要和谁结婚了? 我张了张嘴,一句质疑还没问出来,就忽然瞥见我家门前出现了一道玉树临风的颀长身影—— 龙玦。 他就静静站在那,我便……喉头发紧。 不行,那种感觉又上来了。 底火焚烧着五脏六腑,要将我的整个心肺都包裹其中。 我猛吞了口口水,可不但没有缓解分毫喉头干涩,鼻腔食道还更灼烫了。 酥麻的感觉开始散布全身,我觉得背上凝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心里发燥,心壁发痒…… “至于你的脸,我昨天问过江澜,他是医科大毕业,他父亲又是知名医院的院长,他说可以治,只是最好的方案,是动刀整容…… 恢复期很快,半年就好,等你的脸恢复了,我就风光迎娶漂漂亮亮的你……” 我听不下去了,忍着羽毛拂过心坎的酥痒感,攥紧双手,嗓音沙哑地问他:“你在做梦么?你还想让我动刀整容?” 他噎了下,之后心虚紧张地和我商量:“我只是这么一说,当然你如果不想治脸,可以当做我没提过……我还会娶你,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而不是你的皮相。” 他这算是……表白? 只是,我听着怎么这样别扭膈应。 “你娶我?我可是龙王的新娘,你娶我是想倒大霉吗?” 他抬眸,眼神真挚地凝视我:“我从不信什么龙王要祭品的说法,龙王是妖,即便要祭品也是生吃,它不是人类,又怎么可能和人结婚…… 更何况,你脸上这个疤遮住了你本来样貌,龙王他就算要新娘,也该要你姐姐。” 说着,还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我的双肩,有些小激动: “我知道,这个说法根本就是柳荫村拿来对付你的诡计!根本没有什么龙王爷,你只是个普通女孩,你还年轻,你不该被冠上龙王新娘的身份! 宸宸,你相信我,余生,我都会对你一人一心一意!我不介意你的脸,不介意你的家世你的过往你被献祭给龙王过,我只要你。 就算真有龙王爷,我也不怕。我们既然是两情相悦,那就算是和龙王爷搏一搏又如何!” 本来就浑身难受,被他抓着肩膀那么一晃我更是一阵气血逆流,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那人清隽的脸上…… 再忍忍,再忍忍! 我满头大汗地深呼两口气,身体被强烈的欲望折磨得差些站不住,不悦的挣脱开他,“陆锦年,你今天到底在搞什么!谁和你两情相悦了?!” 虽然我很想扑那个人,但我清楚,这会子要是不把话说明白,我等会儿扑他很有可能被他一掌推出去! 那家伙就是个醋精。 目前他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稳住自己的表情,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陆锦年有些懵圈,目光微凉,不明所以地看着我问:“不是你和桃泠说,你喜欢我,但你因为脸上的疤,自卑,觉得配不上我,昨天我让你在同学聚会上难堪,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很伤心生气么。 你说你心底委屈,想让我来哄哄你,我得知这些以后,立马就来你家找你了,可敲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开门……” 我心底燥得就像是被人架在烧烤架子上文火慢烤了一般,潮水似的欲望冲击着我的灵魂,多忍一秒,都莫大的煎熬。 “我什么时候和桃泠说、喜欢你了?” 这个桃泠怎么瞎说呢! 她明明知道我身边有龙玦…… 不对,桃泠这人向来做事稳重,总不至于是为了撮合我与龙玦,促进我俩的感情发展,故意撒谎设计陆锦年向我表白的吧! 我捏着一手心的汗,不死心地咬牙问他:“桃泠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陆锦年道:“就是半个小时前。” 我心情愈发烦躁,根本没精力细想,直接告诉他真相:“半个小时前桃泠和我,还有江澜,我们三在一起喝茶呢!” 陆锦年蓦地沉默。 我口干舌燥的晃了晃脑袋,转头就向龙玦跑过去…… 算了,这节操注定是不能要了! “宸宸?” 我刚跑出去两步,胳膊就被一双白嫩纤长的小手给抓住了。 我压根没察觉到桃泠和江澜是什么时候赶过来的。 此时桃泠抓着我胳膊,鬼知道我是怎么忍住挥手使劲甩开她的冲动的…… “宸宸你怎么走这么快,我和江澜哥追了你半天,我们还想问去拜龙王的注意事项……宸宸你身上怎么全是汗?” 江澜蹙眉:“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当贼吗?” 我快疯了,狠狠叹了口气:“松开我,我家活祖宗来了!” 江澜:“???” 我赶在失去理智的前一秒掰开了桃泠的手。 然后脚底生风迫不及待朝那人奔去—— 撞进那人怀里的那一刻,我本着尊敬他的原则,哑声通知他:“我、撑不住了,再给我啃一下!” 他凤目微眯,在我话音落的一瞬,主动捧住我的脸,低头把唇送了过来:“嗯。” 第94章 想要你 唇瓣相碰,我终是神魂安稳,如同久旱逢甘霖,本能的汲取他口中甘泉。 强烈的满足感从心底迸裂而出,我舒爽的喟叹,双手紧攥住他肩上织金衣袍,更舍不得松开了。 心深处的欲火总算是得到了清凉雨露的降温,我连连喘息了两大口,这次不仅想要他口中的力量,还恨不得将自己融于他的怀抱里…… 我扑在他身上,对着他的唇啃咬吞咽。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被我索取的呼吸渐沉,掌心渐烫。 而在他喉珠第二次滚动时,我没忍住的,脑子发昏,身体发软,指尖轻轻抚上他很有男性诱力的脖颈……小心摩挲那处凸起。 他向来稳重,却因我这一撩拨动作情难自抑的闷哼出声。 腰肢被他蓦然箍紧,收住。 他抚着我的侧容,指腹在疤痕上的每一次碰触,都温柔至极,爱意满满…… 胸口与他坚硬的胸膛严丝合缝的紧贴着,我都能感受到我与他彼此的心跳有多雀跃。 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亲都亲了,就算再近些,也无所谓。 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劝服了自己,随后双手环住他的腰,把他也用力抱住…… 他感受到了我的配合,毫不吝啬的把更多凉意渡进我口中。 唇畔厮磨,他深眸浑浊,薄唇含了含我的唇,他压着我说:“别撩太凶,本王会忍不住……” 而我在听见他这句话后,脑子一热,一条胳膊搭上他脖子,把他按得头更低,唇贴的更紧。 闭上眼睛,我在索取之余也情不自禁的用唇磨了磨他的唇…… 又凉又软,好上瘾。 唇齿间凶猛的啃咬渐渐化作缱绻的缠绵。 他握在我腰上的大手蓦地用力,我又酥又软的轻吟一声:“龙玦……” 他来势汹汹:“叫阿玦。” 我喘息着,无力嗓音在唇畔抿合后溢出来:“阿玦。”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攥在我腰上的手还在持续用力,腰都要被他握断了。 “疼。”我不满地嗔怪。 他贪婪地亲吻着我,闻言,手上掌力一松。 心跳更狂劲。 大掌按住我的后背,他难忍地把我拼命往怀里揉,直到把我勒得快要喘不过来气了,才深深呼吸,轻喃一句:“想要你。” 我此刻已经有点吸饱了灵力真气,脑子开始愈发清醒了。 他的这三个字很清晰的落进了我耳中,砸进了我心里。 不是幻觉。 骨子里的酥麻燥热在我发呆时缓缓消散了去。 他比我自己都了解我的身体,在我终于消停餍足时,放开了我的唇…… 总算,熬过了一劫。 然而,我都来不及松口气,就发现远处那四道惊讶滚烫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好像从未移开过,看了个全程! 完了完了完了……暴露了! 把我勾得神智错乱的罪魁祸首这时候也留意到了他们。 淡淡一瞥,除了嫌弃,再无任何表情。 抬手揽住我的肩,他直接带我进了家门。 鸟都没鸟他们! 于是我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龙玦拐走了…… 进了院子深处,我猛地醒神,慌张停下步伐问龙玦:“他们、刚刚好像看见你了!” 龙玦颔首,还是风轻云淡:“嗯。” “他们看见你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 “把你当妖怪!” “本王在他们心中,不一直都是龙妖吗?” “可、可……”我干着急。 他有些不悦:“本王就这么让你拿不出手么?”想了想,又说:“本王现身不还是因为你。” “不是……”我一个头两个大:“我是怕你一旦现身,有人会对你不利,找你麻烦。那电视剧里的神仙妖怪只要一现身,必会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夫人这是在关心我。”他说这话时,语气都和煦了几百倍。 我哽了哽,老脸猛红,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不承认,“没有!谁关心你了!” 冷静下来,我突然想起来咱俩还在冷战,顿时就有勇气了。 一把推掉他揽在我肩上的那只手,我冷漠无情的说:“在意龙王大人的人那么多,我算老几,还能轮得到我来关心吗?” 他听我捡起旧账,瞬间眸色就柔和了,从后搂住我:“夫人听话,不生气。” 我别过头气呼呼地不理他。 他无奈,只好搂着我陪我安静。 两分钟后,他抬手化出了一样东西,讨好地哄着我:“当日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夫人却放在心上了。是我不好,总惹夫人生气。你看,这东西兜兜转转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我看见他手中那串蓝色琉璃珠时也愣了下,“你从哪弄来的?” 这手串不是被我扔进池塘里了吗? 他单手把琉璃珠串套在手腕上,叹道:“昨天你扔掉它以后,我施法将它从水里捞了出来。你曾经用命去爱惜它,我若错失了这份真心,会后悔无穷。” “后悔?”我想着,又气上头了:“你龙王爷家财万贯,想要什么宝贝没有。这种东西,你也不稀罕要。” 我伸手就要把珠串夺回来,但他反应极快地一把抓住了我指尖,沉沉道:“我稀罕,什么宝贝,也比不过夫人送的护身手串。” 倒还、挺会说! 不过他休想用几句花言巧语就让我忘记他之前是怎么对我的了! “你现在说再多好话也没用,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信誓旦旦。 他语调平平地嗯了声,大手却不安分地往我腰腹上摸:“不原谅便不原谅,都听夫人的。” 手掌乱摸着,忽然往我腰胯下方的口袋里伸了去。 趁我不注意,就把陆锦年之前送我的护身符掏了出来。 我见状一愣,下一秒要去抢,“龙玦,你把东西给我!” 他拿着护身符故意一闪躲,避开了我的爪子,眉宇间攒出一丝笑:“你叫本王什么?” 我炸毛:“龙玦!” 他眸华轻漾:“嗯?” 上扬的鼻音暗夹小小的威胁。 我无奈,看他这么耍赖反而更恼了,气鼓鼓的别过头:“我、不、要、了!” 他仿佛就在等着这句话了,心情更好的当即掌中召出一团幽蓝火焰,半秒都不迟疑的就把那张护身符哗的一下给焚了—— 我望着他手里跳跃的火光不禁呆住,好家伙,这烧的十分利索,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啊! “你你你、你烧我东西之前就不和我打声招呼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我脸黑。 某男人没心没肺的搂着我,胸有成竹道:“夫人的东西不就是本王的东西?本王还需要征求夫人的意见么?” 我头疼:“你也太不礼貌了,什么时候我的东西是你的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提前一步压住我的满身怨气,声音清朗,温润低浅:“本王的东西也是夫人的,你我夫妻,不分彼此。” 我窝火:“谁和你不分彼此了!我的就是我的,你烧了我的护身符!” 他睿智的眯了眯眼,一语挑破:“再说夫人又不在意那枚护身符,一张破纸而已,烧了也无妨。”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意那枚护身符,你胡说,我在意我特别在意!”我故意嚷嚷着他不爱听的话气他。 奈何他现在不吃这招了,按住胡乱挣扎的我好笑道:“你若真在意,就不会把护身符忘在口袋里,还连同裙子丢进水盆里洗了一通。我看你不是特别在意,而是特别没当回事!” 他就这么轻易拆穿了我的谎言,我感到自个儿做人有点失败……毕竟现在都骗不过他了! 他竟然都不吃醋了! “你、你气死我了!”我内心发疯,咬住唇,瞪着他和他算账:“你烧了我的东西,你得赔我!” 他听我这么说,眼中有光,“嗯,赔你一张新的护身符。本王亲自给你画。” “谁要你画的附身符了……之前那个就挺好!” “但是那个是陆锦年送你的。” 我心虚低头:“那又怎样?” “不怎样。”他收紧我的腰肢,厚脸皮道:“只是本王膈应。” 我:“……” “本王膈应就会吃醋,一吃醋,本王就控制不住想占有你。” 占、有。 我猛吞了口口水,脸一红,立马说:“你你你、别乱来!我陪睡不卖身的!” “嗯,你不卖身。”顿了顿,他又说:“本王卖。” 我猛地呛了下,万万没想到他怎么越变越无赖了! “你松开我,你勒着我了。”我不悦反抗。 他反手抽走了我手里抓着的一根糖葫芦,“给本王的?” 人被他占便宜也就算了,糖葫芦还被他抢了一串! 我冷脸:“不是!” “你买两串,不是本王一串你一串么?” “我那是一个人想吃两串!”我毛躁纠正。 他若有所思,随即灵魂发问:“哦,那为什么不给本王带一串?” 我抓狂:“你不喜欢吃甜的!” 他淡定的看了眼糖葫芦:“现在又喜欢了。” 第95章 他会睡不着觉 我语塞。 他接着用好话哄我:“夫人喜欢的,我都喜欢。” 疯了,现在不是我疯了就是他疯了。 自从我还阳回来,他整个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我气的狠狠啃了一颗糖葫芦,但由于啃得太用力,突然就一口咬到了山楂核。 “哎呦!”我疼得皱眉惊叫了声,牙都快给我硌掉了! 他见状不由轻挑眉,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伸手抹了抹我唇角的糖渍。 我生着闷气把山楂核吐了出来。 再昂头,他突然抓住我的后脑勺,含了个糖葫芦就往我口中送过来。 唇瓣碰到他的软唇,他扯过我的胳膊直接把我抱进怀里,暧昧的舌尖一挑,轻轻将一颗红彤彤的山楂推进我嘴里,还顺便温存的亲了亲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新花样给惊懵了,糖块融在唇边,像是将我和他紧紧黏在了一起,他每每若即若离的啃吻,都令我唇上一阵酥麻。 大手还不安分地在我后背游走,蓦然用力,我没忍住嚼碎了冰糖葫芦,吓得差些被噎住。 他送过来的这颗糖葫芦竟然没有核…… 他眯眼看我的反应,很满意地深深呼吸,放开我的唇,随之灼热的吐息移至我的耳根:“鳞儿,我要你。” 我怔住。 他抬手帮我撩开脖子边上的头发,霸道不讲理:“我要你,你生生世世都休想从我身边逃走。” 我哽了哽,听到这话,心里本能的舒坦,竟十分喜欢他的占有欲…… “你别以为你勾引我,我就会原谅你了。”我脸红地别过头。 他拉起我的手,真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耐心哄着自己不高兴的女朋友: “原谅本王的事,夫人可以慢慢来。总之不管夫人原不原谅,本王都是要来夫人面前献殷勤的。” 原以为我还能再扛两天,没想到他这几天的攻势一拨比一拨猛…… 真是让我想找他错处和他无理取闹都不成。 “你那天晚上,究竟和蛇妖单独相处了多久?”我对此事耿耿于怀。 他余光扫过来,弯唇道:“也就两刻钟……半个小时。” “她,有没有趁机占你便宜?” “有。” 我脑子轰的一下,精神瞬间激动。 他说下去:“她害本王浪费了一点灵力。” “……”脑中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我抹了把头上的虚汗,放心地猛舒一口气。 过分,还敢逗我! 他将我的手往掌中握紧些,瞧出了我的小心意,低头附在我耳边意味深长地说:“夫人放心,本王的身体,只有你碰过。” 我脸上突然发烫,不好意思地扭头看别的地方,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面上还得假装不在意:“谁管你!” 他会意地挑眉,低低一笑。 晚上,我在电脑上描完一张线稿,铺了个底色,收工睡觉。 刚洗漱完,白竹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房中,此时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副画若有所思。 “白竹姐?”我擦着头发,穿着睡衣来到她跟前。 她伸手指了指屏幕上晦暗深沉的配色,“你画的是阴曹地府?那个手捧金莲的神女是谁?” 我见她竟然对我的画有意思,就耐心解答:“是后土娘娘啊,我需要一幅画去参赛,参赛要求是慈悲众生,神话世界,要求要突出和平,富有民族色彩的主题。” “后土娘娘!”白竹顿时两眼放光,“竟然是我家娘娘!” “你家娘娘?”我对她这个称呼充满好奇,赶紧坐过去向她求教:“后土娘娘,她是个什么样的神仙?长相是偏更慈眉善目一点,老态一点,还是年轻威仪端重一点?” 白竹摸了摸下巴,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我:“嗯……也不是老态的形象。娘娘她长得美,性子冷,平时沉默寡言,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你还是不要画后土娘娘了吧。娘娘的尊容,嗯,你拿捏不住。” 我抿抿唇,犯了难:“别人好像都在画菩萨和其她慈悲的神仙,我要是不画后土娘娘,还能画谁呢?” 白竹思索片刻,打个响指:“画你师尊!你师尊你见过,酆都大帝,普通人不敢画他,连他的神像都不敢供!” 我头疼扶住脑袋:“你让我画酆都大帝和画阎王爷有什么区别?别人的画都是普度众生,我的画招人灵魂?” 白竹姐姐低吟:“嗯,也是哦!地府的神仙有普度众生属性的的确不多,地藏?那和尚可还行?” 我委屈嘟囔:“我不擅长画男人……” 白竹托腮犯了难:“这可就困难了,关键你画的娘娘……压根不像!你师尊要是看见,会嫌弃的。” “为什么我师尊看见会嫌弃?”我不理解。 白竹深深瞧了我一眼,闷咳了声,道:“后土娘娘,是大帝的阿姐,大帝是被后土娘娘养大的,对后土娘娘的感情……颇为深彻。后土娘娘这些年不在地府,大帝很想念她的。” 我师尊的阿姐……我依稀记得当初在下面的往生大阵里,好像是怨灵和师尊提起过阿姐这个称呼。 算了,不能画,万一画的不对劲我师尊得把我提下去喝茶! “哎,差点忘记我来你这的正事了!” 白竹姐姐赶紧提起精神向我告状:“那个蛇妖又来缠你家龙王了,不过今晚他俩只是距离很远的说了几句话,我刚才还瞧见蛇妖被你家龙王给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呢!” 我默默关上电脑:“来就来呗,我又拦不住。” “你就这么放心他俩单独相处啊?”白竹搓搓手,暗暗激动:“不如我们去抓奸?” 我无奈看她一眼:“又没有床,哪来的奸。” “倒也是。”白竹长长叹了口气,“土伯这几天总往外面跑,回来就是一身的桃花香,真不知他是出门办事去了还是私会哪家的小姑娘了。” “土伯大人好歹也是个单身,他就算私会哪家小姑娘也正常。” “这世间情情爱爱有什么好?他啊,是没有被人伤过。如果他尝到了情爱的苦,就对爱情这种事没兴趣了。” 我擦着头发,八卦的问:“看样子白竹姐姐是尝过了,让白竹姐姐对情爱不感兴趣的那个人是南尊对吗?” 白竹扶额感慨,“别和老娘提他,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宸宸我可和你说,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嘴,男人的嘴才是世间最狠的毒药!” 我点头深表赞同:“就是。” 正说着话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稍重些的脚步声。 白竹顿时反应过来是龙玦回来了,神秘兮兮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古书,递给我: “那个,我最近突然发现了一本极好的书,正适合你看!你和龙王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共同钻研学习,收好哈,这可花了我不少钱,鬼市孤品,世间仅此一本!” 书塞进我手里后,白竹赶紧一道光消失在了我房里。 我拿着书正迷茫着呢,龙玦就推门走了进来。 看我还没睡,就柔声问道:“养生么?到点了,你该休息了。” 我没搭理他,拿着书就爬床上睡去了。 他习惯了我给他甩冷脸子,倒也没脾气,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过来陪我一起睡。 “把你外衣脱了。”我闷声用着命令的语气说。 他沉笑:“为何?” 为何……总不能说是嫌他穿这么多睡觉热吧! “你身上有蛇妖的气味,我不喜欢。”我撒谎不脸红地道。 他若有所思地静了静,随后起身把外袍脱了,然后才再次陪我睡下。 “好,夫人有命,不敢不从。” 从后揽过我的腰,他把我收进怀中,严严实实地护住。 目光扫见我扔在床头的古籍。 “这是什么书?” 我抠着枕头怼他:“要你管。” 他没忍住沉笑:“白竹刚才来过?她给你的?” 我故意和他唱反调:“就不告诉你。” 他叹口气,伸手把灰皮古书拿过来,瞧了眼书封上的字,呼吸一顿。 “认字吗?”他忽然问。 我本来想说他瞧不起我的,可视线往书皮上一扫,上面那三个毛笔字……还真不认识! 这繁体字也太繁了吧,远远看着就是一团横折撇捺! 他料我看不懂,便举着书给我读:“鸾凤集。” 鸾凤集……画鸟的?不对,白竹不至于给我一本画册子看,还特意说,可以和龙玦一起研究。 我是喜欢画画,但龙玦不一定啊! 这名字还挺雅的,诗集? “鸾凤集是什么?”我忍不住地问。 他顿了顿,随后掀开书皮,将卷首语念给我听: “自古阴阳和合,男女相悦,阴阳相调,造化周始……本书旨在为鬼界众独身男女修炼房中之术,阴阳相交,功法相成,内有奇艺一百零八十式,可在男女双修时助兴延时,享鱼水之欢……” 房中术,鱼水欢?! 都念到这个地步了傻子都晓得是什么意思了好不好! 我耳根一红,转身就一把捂住了龙玦的嘴,在他饶有兴致的目光下欲哭无泪: “行行行、够了别念了!小黄书就小黄书呗,还什么鸾凤集,名字挺正经的……这书是白竹姐姐刚塞给我的,我我我,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龙玦目光宠溺的看了我一阵,搂着我,拿下我的手问:“想看吗?” 我红着脸当即严词拒绝:“不想!我是正经人!” 龙玦眯了眯幽深的凤目:“这里面有漂亮的姑娘,还有,大长白腿。” “漂亮的姑娘?”我哽住,内心还真有些蠢蠢欲动……不是好色,纯属好奇! “时代变了,谁家姑娘到了这个年龄还懵懵懂懂。夫人是成年人,看看也无妨。” 他毫不犹疑翻开书页的速度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打着给我看的旗号,自己也想偷偷观摩…… 不过,他好像说的也对,哪个成年人没有看点不该看的……更何况他都已经活了这么久了。 就当是科普了! 翻开的第一张图,是一对男女衣衫凌乱的倒在花园假山旁,殷红的海棠花瓣落满薄袖。 尺度并不大,至少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 实话实说,那画中的女孩,腿的确挺白。 往后看,男女身上的衣衫好像越来越少了,两人的神态也都活灵活现,画技都快赶上现场直播了…… 再往后,我有预感,真正的大尺度要开始了。 但关键时刻,龙玦却指尖一并,将书啪的一声合了上。 我一头雾水的昂头看他,“后面呢?” 他少见的俊脸晕开一抹红云,眸子似海深沉,拧了拧眉,道:“后面再看,怕夫人今晚睡不着觉。” 声音慵懒,还哑哑的,莫名勾人。 “我怎么可能睡不着觉……”我心虚咕哝。 其实心里还是很赞同他的话! 他将古书丢去一边,搂着我,下颌抵着我的额头,呼吸紊乱:“本王会睡不着觉。” 第96章 夫人,你不想要我吗? 我噎住,原来还能扛得住的情绪却被他这一句话害得差些土崩瓦解。 胸膛起伏迅速,我觉得耳边回荡的全是我砰砰雀跃的心跳声……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确不适合这么……作死。 “你以为本王整天看得见碰不得,真能忍耐的住么?本王也是男人……也会情难自抑。” 他用力揉捏着我的肩膀,字字句句砸在我心里,溅起朵朵小浪花,暧昧地在我耳边吻了下,他低吟:“本王做梦都想让你给本王生个孩子。”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我、我们才刚那啥……他就想要孩子了?! 咕咚咽了口口水,我感受着他鼻尖扫来的灼热,身子紧绷,一动不敢动…… 他磨人的揉着我腰,低头,用额蹭了蹭我的脑门,俊美的面容此时就离我咫尺。 一头乌发散在肩后,低垂的眉眼好似藏了一渊夜中星辰,皎皎生辉,高挺的鼻梁上挂着细密汗珠,薄唇微张,吐息如兰。 那双好看深沉的眸子里隐约有欲色翻涌,他的脸,堪称完美,无可挑剔,往日清冷淡漠,禁欲如谪仙,今晚却醉玉颓山,像天上的月坠入了人间,撞碎一池白华…… 偏偏这跌入人间的九天明月今晚又浑身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眼底的柔光更是诱人心动,撩人神魂。 他这样清华高贵的谪仙,突然眼神带电,连吐息都是滚烫的,搂着我腰身和我额抵额,四目相对……我着实有点扛不住啊。 “夫人。”他亲近的往我耳边凑了凑,嗓音低哑,启唇说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把无形的小钩子,撩得我浑身热血沸腾,“老婆,你不想要我吗……” 我的脑中轰的一下,顷刻思绪全乱,一阵噼里啪啦,就像是谁在我脑壳里放了挂鞭炮! 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他都这么勾我了,我要是还能稳得住,就该怀疑性取向了! 理智告诉我,不能生扑。 可脑中的另一个声音却告诉我,反正是自家男人,又不是没亲过,又不是没睡过! 我接连吞了两口口水,还是压不住心底那股足以撼动五脏六腑的力量。 不管了!反正他长得好看,睡他我不亏。 脑壳一热,我伸手就圈住了他的脖子,疯狂地主动把自己送过去,亲吻他…… 他眼中晃过一丝目的得逞后的狡黠,唇角微扬,衣袖翻动,他将我压在了身下。 阖目,温柔的回应我的吻…… 没有妖毒发作时的急躁迫切,在正常状态下与他接吻,竟让我觉得是享受。 他的每一个吻,都不符他强势霸道的心性,落的极为仔细、小心翼翼。 似乎是怕弄疼我,他舌尖的挑动轻柔却缱绻。 我抛开一切脑子放空去配合他,迎上他的热情,不久就被他亲的意乱情迷…… 心尖酥酥麻麻的,本能的想与他拥得更紧,想把他占为己有。 然而,就在我差点全身心都陷进去时,他的大手突然松开了我的手腕,紧接着,强行打断我的兴致。 低音富有磁性,沙哑轻喘:“今晚,恐怕不行。” 我睁开眼睛有点懵,“什么?” 他侧身躺回我身畔,握住我的手,凤眸溢着笑,“你要到生理期了,不能这样做,对身体不好。” 我:“……” 怎么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他见我这个反应,没良心地调侃:“这么失望?乖,等过了这段时间,为夫再好好伺候你。” 我顿时清醒,老脸羞的都快烫掉了一层皮,甩开他的手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了,“谁、谁失望了!” 他变了,他以前在床上都不勾引人的! “肚子疼么?给你揉揉。”他心情异常的好。 我拍开他的手:“现在疼什么!到、到那段时间才会疼。” 他恍然大悟,“抱歉,本王没经验。” 我:“……” 现在把他踹下床来得及么? —— 再见到蛇妖妩媚,她正捂着肩头的伤厚着脸皮往我家闯。 土伯大人挡在门口,冷冷阻拦:“龙王说了,你不可踏进这个院落半步。” 蛇妖不知土伯的身份,仍趾高气昂地冲土伯吼:“滚开!你算什么东西!我是龙王陛下贴身近侍,我有重要的事禀报龙王!耽搁了我见龙王陛下,陛下剥了你的皮!” 土伯淡淡瞥她一眼,面无表情:“本官只是奉命行事,蛇妖,你莫要不自量力。” “好啊!我倒想瞧瞧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跟了陛下不过几天,就猖狂到这个地步!今天姑奶奶非让你知道,得罪姑奶奶的厉害!” 说着,抬掌就朝土伯袭了去。 但她终归低估了土伯大人的本事,只见土伯大人站着不动,在妩媚掌风擦过衣角时,仅潇洒的一招,就将蛇妖给击飞了出去。 紫光与金光两道灵力相撞,末了全部都反噬在了蛇妖身上。 蛇妖重重砸在地上,捂着胸口就呕了口血。 “你、你竟然不是妖!”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土伯大人,满眼怨恨。 余光无意瞥见了院子里的我,蛇妖顿时又来精神了,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唇角含血恶狠狠的朝我发疯: “是你!都是你!你迷惑了陛下,你让陛下对我心生厌恶!我告诉你,总有一天陛下会对你丧失新鲜感的,到时我就挖了你的心,撕碎你的魂魄,让你下地狱,永不超生!” “你以为陛下真的喜欢你吗?你做梦吧,陛下他是不会喜欢一个凡人的!更何况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你配不配得上他!你这么丑,陛下夜夜对着你这张脸恐怕都快要吐出来了吧!” “你别得意,我得不到人,你也休想得偿所愿!总有一天,陛下会回到我身边的!” “白鳞宸,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她是不是知道龙玦一早就出门了,所以才故意上门找茬的? 求见龙玦是假,过来和我泼妇骂街才是真? 不过,她的恶毒诅咒没能惹火我,倒是把土伯大人给气着了。 土伯大人扬袖就是隔空一巴掌抽在了她脸上,瞬间把她一颗毒牙都给打飞了…… 我震惊的倒抽一口冷气。 这蛇妖还真是走运啊,偏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土伯大人一拂袖子,面露嫌弃地淡漠道:“我从不打女人,是你逼我的。” “你疯了!”蛇妖彻底怒了,暴跳如雷:“你帮着一个外人对付我?我可是陛下身边的亲信!你当真不怕陛下追究扒了你的皮!” 土伯大人冷眼睨她:“你怕是想多了,我不是龙王身边的人,我的职责,只有保护鳞宸,你对她不敬,我就抽你。龙王会不会扒了我的皮,我不知道,但在此之前,我可以先扒了你的皮。” “你!” 蛇妖见吵不过他也打不过他,气得都面目扭曲了:“白鳞宸,你别嚣张,总有一天……” 话说一半,突然止住。 蛇妖猛地盯向我身后,瞳孔放大,霎时脸色苍白。 一条手臂从后揽住我的肩,龙玦突然出现,语气冷冽:“总有一天,你会如何?” 第97章 你就是我的七情六欲 “陛下……”蛇妖吓得膝上一软,原地扑通跪下,哆嗦着扯谎解释:“奴,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小娘娘她刚才咄咄逼人,奴一时情急才冲撞了小娘娘……” 我苦大仇深的看向龙玦:“你清醒点,我从头到尾还没来得及发言呢。” 龙玦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冷漠斥责:“本王的夫人岂是你能冲撞的,妩媚,别再三试探本王的底线。土伯。” 青衣仙人低头:“在。” “扔出去。” “是。” 土伯大人办事效率贼快,一挥袖子就把那来不及狡辩的蛇妖化成原形,一晃眼就带蛇妖一同消失在了门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他。 他牵住我的手,慢吞吞说:“她骂你的时候。” 我咬了下唇,故意说反话:“这次,挺赶巧。” 他叹气:“鳞儿,本王不是瞎子。所以,对本王有点信心。” 我哼了声,“一大早去哪了?” 他言简意赅:“出门调查了一些事。” 我想起了桃泠刚刚催我的那个电话,“昨天江澜是不是找过你了?你应该都知道了吧,所以能处理吗?我记得你之前说需要还阴债处理阴事……这种自己找上门的生意能做吗?” “能。”他答得爽快。 我松了口气,总算能对桃泠有个交代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随意道:“看你。” 我:“我现在就有!” 他顺从我:“那我们现在就过去也无妨,只不过他家在市区,今晚可能回不来。” 我想了想,“先和他约个时间吧。” “也可以。” 我低头犹豫:“要是今天出远门,我是不是得和我爸报备一下,我爸最近每天都打电话发消息来查岗……” “老婆。” “啊?” 他习惯的与我十指相扣,平静的问:“你什么时候带我见父母?” 我哽住,意外问道:“你还需要见父母?咱俩的事我爸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么?” 他淡淡嗯了声,“但老丈人还没同我见过面,本王再不去他老人家跟前晃一晃,他真要被别人收买,相中别人当女婿了。” 我纠结:“你这么出现会吓着我爸的。” 他脸瞬寒,“再等等也可以,不过本王最近脾气不太好,万一哪天没忍住,弄死那个觊觎我老婆的人……” “我带你去见!”我立刻答应了他,并且一本正经的保证:“办完这件事就去见!” 他要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爽快了,捏了捏我的手:“夫人真听话。” 我听话你个大头鬼! 有本事别威胁我啊。 不过…… “哎,你什么时候使唤我师父的人那么顺手了?!” 我不理解,土伯大人这几天好像和他混的很熟! 他淡定道:“或许是志趣相投吧。” 我:“啊?” 他不道德的说:“我喜欢使唤人,他喜欢侍奉人,这不就是志趣相投么?” “……” 我总觉得他这么嚣张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我师父劈了! —— 和桃泠江澜他俩约在中午龙王庙见面。 自打江澜见到了龙玦的真容,这家伙的嚣张气焰就消减了一半。 不但见到我不怼了,还恨不得离我八丈远,像是唯恐靠近我我会将他生吃了似的…… 再进龙王庙,我心底也不禁感慨万分,瞧着眼前那高大神圣的龙王神像,我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从遇见龙玦开始,命运的轨迹渐渐发生了转变。 仿佛重活了一次似的。 肃穆的神庙内灵幡晃动,神像前的鲜花每天都有专人来换,贡品也还新鲜着。 青烟笼罩在炉鼎上方,雾色氤氲。 我盯着正前方那铜铸威严的龙首人身、手持笏板神像,研究半天,也没发现神像和龙玦有哪里相像…… 或许在我们人的认知里,天下龙王长得都一样。 “在看什么?”龙玦走到我身边,突然问。 我指了指那神像,大言不惭:“你的神像真丑。” 他:“……本王过几日命人换一尊!” 瞟我一眼,他状似无意地提起:“民间有一则传说,不知夫人可有耳闻?” 我扭头看他,“什么?” 他淡淡道:“说是那玉河水神的庙里,供奉了一尊年轻俊朗温润如玉的水神神像。 几百年前的某一日,当地富商员外郎的妻女相伴前去水神庙上香,然员外女儿在跪拜水神神像时,竟对水神一见钟情,此后哭着闹着要嫁给水神,甚至不惜拿白绫前去水神庙悬梁上吊逼婚。 其父母拿她无计可施,只能遂了她的心愿,让人敲锣打鼓抬着红花轿把她送去了水神庙。而玉河水神也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无奈迎娶了她。 后来员外郎还利用手中财力权力,让人给自己女儿打了尊水神娘娘神像。 从此那员外千金不但能借着水神的身份享受凡人香火,还能位列半仙,和水神长长久久相伴一辈子。” “这都行?”我震愕不已。 古代逼婚的力度这么强,连神仙都逃不过! 不过这个故事的重点好像不在逼婚…… 我闷咳了一声,默默又朝那青面獠牙的龙王神像看了一阵,虚伪的露出欣赏神色: “嗯我觉得这神像还是蛮符合你气质的,高大威武,勇猛霸气!你这样就挺好,毕竟当神仙要断绝七情六欲,桃花太多影响修为。” “断绝七情六欲?”他饶有兴致的挑挑眉。 我噎了下。 好像不对…… 他把七情六欲断了,那我算什么? 他瞥见我脸上的迷茫,突然发笑,伸手搂住我的腰,旁若无人地淡淡道:“可夫人的这缕七情六欲,本王断不掉,戒不了。” 我怔了下,老脸火速红了。 他是不是忘记了江澜和桃泠还在! “说下去。”他搂着我站在神像前,嗓音又恢复清冷淡漠,不怒而威。 离得远远的江澜惊懵了,半天才接上:“没、没了,具体情况就是这样。” 龙玦大手不安分地揉了揉我腰肢,目光微寒:“你当真不认识那女鬼么?” 江澜激动地保证:“我、我的话,没有一句谎言!我现在只想摆脱她,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想让本王如何帮你?”龙玦问。 江澜想了想,沉声道:“让她离开我家,不再缠着我们就行。” “本王可以帮你。”龙玦没废话,直接开条件:“本王要的报酬,你给得起。不过本王还有个额外的要求,你做到了,本王才会如你所愿。” “什么要求?” 龙玦淡淡道:“上次在那家餐厅,你惹本王夫人生气了。给鳞儿道歉。” “道、道歉……”江澜有点意外,旁边的桃泠扯了扯江澜袖子,温声细语地劝他:“江澜哥,你别觉得丢脸,上次本来就是你没分清楚状况就先欺负宸宸的,我们原本就欠宸宸一个道歉。” 江澜实际上是拉不下这个脸面的,但后来桃泠又用他家人来提醒他,两分钟后,他终究还是低了这个头: “好,我道歉!白鳞宸,我为曾经误解你言语中伤你道歉……以后不会了,请你原谅我。” 这个歉道的很生硬,但我清楚,像他这种天之骄子天生傲气的男人,能让他低头承认错误已经很不容易了。 反正我也没打算报复他让他下不来台,于是在听完他的话后摆摆手:“行,知道了。” 但他对我的这个反应好像不满意。 “你,这就算了?” 我回头扫他:“怎么,你想要我还怎样?” 他拧眉,眼下惊诧,“我之前那么羞辱你,你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羞辱回来……” 我思纣着:“要不然你跪下给我磕两个?” 他脸上仅有的愧疚顿时消匿,立马表情一崩别过头:“你做梦!” 我无奈:“你又不给我磕,那你还说什么废话。” 龙玦兴致不错地配合我:“你想让他磕吗?想的话,本王给夫人听个响。” 第98章 自愿被献祭的 江澜:“……” 我瞧一眼江澜那拧巴无味的表情,叹口气:“算了,我可不要被人惦记着,日日挨骂。” 以前欺负过我的人多着呢,都给我磕了我能从今天听到明天一早! 见我拒绝,江澜松了口气,抹了一把冷汗。 桃泠怯怯地挽着江澜胳膊,帮江澜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江澜哥有车,现在动身咱们还能赶在明早前到达目的地。” 我和龙玦意见一致:“我们随你。” 桃泠吞了口唾液,颤颤问江澜:“江澜哥,你觉得呢?” 江澜拧眉:“当然是越快越好!如果大家都方便,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我与龙玦相视一眼,点点头。 江澜考上大学后就随着父母去了隔壁省定居,他家在隔壁省的省会,离咱们这小地方足有八个小时的车程。 不过好在他有车,来回也算方便,不用提前订票赶火车。 临走前我特意带着桃泠去我爸眼前晃了一下,我爸本来是不允许我私自出远门的,但江澜打着带桃泠出去看眼睛,桃泠路上需要有人照顾的幌子,最终还是成功说动了我爸。 但我爸有要求,出门在外必须一天两个电话往家打报平安,少一个电话他就等我回来打断我的狗腿。 我颇为愁苦地答应了。 龙玦还过分地在一边说风凉话,“如果夫人肯和老丈人交代为夫的存在,那老丈人就不会威胁打断你狗腿了。他肯定会十分的放心!” 我生气怼回去:“如果你老丈人知道前几天是你把门拆了砸到他的,你猜他会不会一斧头劈了你的神位?” 龙玦哽了哽,随后认输:“本王进你的手绳内暂时休眠,到地了,你晃晃手腕上的铃铛本王就会出现。” 他可真是把说不过就跑的原则贯彻到底了。 我哦了声,“哎——” 还想和他说话,再抬头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进手绳了? 他给我这条手绳原来是这个作用…… 路上,江澜开着车一言不发,桃泠坐在副驾驶上打瞌睡。 我则望着过路的风景发呆。 车子行驶了将近三个小时,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再出去,外面的太阳都下山了。 在我和桃泠的一致决定下,江澜答应我们暂时先不找服务区下去吃饭。 不过江澜还是有良心的分给了我和桃泠一人一瓶桃汁。 喝了几口桃汁解渴,我顺便问了句:“你回家,陆锦年知道么?” 江澜灌了口矿泉水继续全神贯注地行驶,“他知道,我来找你之前提前和他打招呼了。过几天还回来,他就没客套。” “这样。”我记得陆锦年打小就和江澜称兄道弟,他俩关系挺好。 “锦年、生病了。高烧不退,上午还在卫生院打吊针。” “啊?”我好奇问了嘴:“他昨天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病了还高烧不退?” 江澜呛了声,单手开车,加速狂奔:“他是昨天看见你和……在一起,回去就病了。” 被龙玦冲的? 也正常,龙玦好歹也是位龙王爷,八字弱的被他冲着不奇怪。 “哦,那没多大事,顶多发几天烧。我家这个是有庙的仙,不是坏的。” 我说完,江澜忍不住闷声道:“锦年喜欢你,你知道吧。” 我靠在窗外扭头看他:“怎么?” 他见我反应平静,叹口气:“他一直在为小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其实早在你上大学那会子,他就已经想回来弥补你了,可那时候你身边已经有了宋译…… 你以为他现在出现只是为了奔丧么?他家里人已经催促他回去好几次了,是他自己不愿意离开桃花镇,因此才借着干爸过五七的幌子,一直拖着不肯走。 他刚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你,看见你被宋译欺负,他私下警告了宋译不少回。 你落水那天,他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你,是,他的确会游泳,但以他的身体状况,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做剧烈运动,如果那天他运气差点,很有可能就是你俩都淹死在水里。 他心脏有问题,把你救上来,他吃了很多药才稳住病情。 他现在的身体虽然比小时候强点,可像他这种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没有人能预料到他究竟还能活多久,他父母操心他的身体,连他回桃花镇,身边都配了两个助理两个家庭医生。 他明知道自己不能下水,还那样不管不顾地跳下去救你,他对你这么一腔深情……你应该能感受得到。” 我不由哑然。 所以呢? 江澜说这些话,是想让我考虑陆锦年? “白鳞宸,也许从头到尾,的确都是我们下意识将你想得太坏了。你献祭龙王的当天,我和锦年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我,锦年,宋译还有几个原来关系好的老同学,我们私底下有一个小交流群。那晚是和谢沐瑶住一个村子的老同学突然在群里提起这件事的,还拍了照片。 我和锦年当时只以为他们那样做,单纯是吓吓你……我们不相信柳荫村真有什么龙王爷,故此…… 我们明知宋译的行径,却没阻止,锦年倒是谴责了几句,可离得远,他又不能因为你放下手头工作。 几天后,那个老同学又提了龙王庙龙王显灵的事情,我当时和锦年聊过这个,但我俩都一致以为,那可能是你用的某种手段吓唬那些愚昧的村民的。 直到锦年回来,并且和你做了朋友,锦年都没有料到,你真的嫁给了龙王爷。 这世上原来是真有龙王的…… 到了现在,锦年还在痛苦问我,如果当时阻止了他们将你献祭龙王,你现在会不会就和龙王没关系了,就没有成为祭品。 我们是真的没想到,你的确做了龙王的新娘。” 我撑着脑袋,坐车坐得倦意上头:“当了龙王新娘又怎样?” “你真的想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吗?”他低吟。 我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可笑,“没有龙王,我就能被当做人看?你们就能摒弃那些偏见?” “我……”江澜被我堵得心虚:“但至少,你嫁给陆锦年会比嫁给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妖好!” “站在道德最高点打着为你好旗号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谁都会做。但是你不用拿这一套来忽悠我,我不吃。 我家的龙王爷人长得好看还有权有势,重要的是有他在没人欺负我。 你们也瞧见了,他对我挺好的,什么事都顺着我,我不开心,他就想方设法哄着我。他可比世上的男人贴心多了。” “可他不是人!你真的不怕吗?” 我打了个哈欠:“不怕。人比他可怕。” 江澜像是被我的话震得三观崩塌,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生气道:“锦年那么好的人你不要,偏偏和那种东西在一起,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现在回头还有机会!” “江澜。”我突然弯腰靠近他一些,一条胳膊搭在他的驾驶位真皮椅靠上,不留情面的说:“陆锦年是有心脏病,而你是心里有病!” 他脸瞬黑,腮帮发紧,“你又在发什么疯?” “收起你那大少爷的脾气!我的人生还轮不着你安排!” 我冷冷的靠过去,“我已经在宋译身上栽了一个跟头了,我不可能再轻易拿自己的感情去赌。 我能感受到谁对我好,是,陆锦年是对我挺不错,你肯定觉得我要是能高攀上他,绝对是占了个大大的便宜。 但没有人规定他喜欢我我就要考虑他,我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我身边有了现在这个,我觉得很满足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转移目标。 他不是人又怎么了,我喜欢就行,我这种人还在意别人的目光看法吗? 我明确告诉你,我一直都是他的祭品,现在,我是心甘情愿被献祭给他。” 第99章 她只是长得有点丑 活动手腕,我不要脸的傲娇哼了声:“你现在知道嫌弃人家不是人了,之前可是求着人家帮你办事呢!你再说些我不爱听的,我就和我老公说,不想帮你了。你就见鬼去吧!” 江澜陡然失声,识趣地闭上嘴。 桃泠听的一脸无奈。 转身摸索着向我伸过手:“宸宸,你俩怎么一见面就吵架啊。” 我耸耸肩,装无奈:“可能八字犯冲吧!” 江澜:“……” 桃泠知道我是因为江澜说了龙玦不开心,果断开口帮我: “宸宸,我支持你和龙王大人在一起!你说的对,只要他待你是真心,就算不是人又怎样。 他们这种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的人,又怎么能体会到咱们生活的艰苦。” “桃桃,你怎么也跟着她瞎起哄。”江澜柔声责备。 桃泠抓着我的指尖郑重道: “第一,宸宸的确已经被献祭给龙王爷了,她是龙娘娘,陆锦年没有本事把宸宸从神明的手里抢过去,龙王爷是神明他是人,他们之间实力相差悬殊,这是事实。 第二,锦年或许自己都没分清他对宸宸究竟是愧疚,还是真的喜欢。他之所以愿意回来找宸宸保护宸宸,源于小时候对宸宸的误解。 其实你可以仔细想想,宸宸和陆锦年已经多少年没见了,现在刚一见面就谈喜欢结婚,在他们俩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前提下,你怎么确定锦年对宸宸不是一时冲动? 第三,锦年他根本没有保护宸宸的本能,或许这句话说的不是那么严谨,你可能会拿锦年跳河救宸宸来反驳我。 锦年是救了宸宸,但这也许只是出于人的本能,生死关头,锦年本来就对宸宸心怀愧疚,跳下去救宸宸,只是在他能力范围内做出的正常反应。 我也能瞧得出来,他是对宸宸有好感,可这种好感并没有达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甚至连做情侣的好感度都没满。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没有安排妥善的状况下,直接把宸宸带去见你们,还被你们好一通羞辱。宸宸受欺负的时候,他也没有第一时间挡在宸宸面前保护宸宸。 可能你与他,都过于高估了他对宸宸的感情。 于宸宸来说,陆锦年只能算个老同学。 但龙王不一样,龙王保护她,龙王也为了救她置自己安危于不顾。 最重要的是,宸宸说龙王很好。 我了解宸宸,宸宸如果不喜欢龙王,没有把龙王当成亲近之人,她也不会总因为龙王的事苦恼。 因为在意,所以烦恼。龙王也喜欢宸宸,他没有吃掉宸宸,和宸宸说话的时候,声音和风细雨,温柔沉稳。 锦年的确没必要再盯着宸宸不放了,他和龙王没得比,我如果是宸宸,我也宁愿选择龙王。 我们的伴侣,有没有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付出一颗真心。” 江澜被她一句话堵得闷咳,脸色不大好看:“我就知道,不能让你和她走太近,思想都带偏了!” 我也属实被桃泠的一番话震惊住了,默默在她掌心写了几个盲文:“你真棒!” 桃泠报以甜甜一笑。 一路上江澜都闷头开车去了,可能是被我俩的话给气到了,路上经过好几个服务区都没提停车歇口气的事。 这么小肚鸡肠,真让我担心桃泠的未来。 男人太小心眼不好…… 于是历经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在半夜十二点下了高速,驶进一个车水马龙、红灯绿酒的大城市。 凌晨一点二十分钟,江澜驱车进入了自家别墅院落的大门。 他家保安一见他回来就笑吟吟地弯腰站在车窗外对他嘘寒问暖,还用呼叫机通知了他哥哥。 不多久,他将车随便停在了院子一角,亲自打开车门抱桃泠下去。 我也是难得被人塞了一嘴狗粮,无奈叹气,跟着他俩一起下车。 脚刚沾上他家大别墅的水泥地,我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怪异的说话声,那声音尖细稚嫩,像动画片里呆萌可爱的小精灵。 “他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女人……这个姐姐身上有东西,好强大的仙家!” “哼,我就知道他又带术士回来了,那小红姐姐该怎么办?这个江澜实在太可恶了,小红姐姐活着的时候他处处使绊子,小红姐姐死了他还不放过小红姐姐!” “咱们先别害怕,小红姐姐已经是厉鬼了,普通的道士仙家抓不住小红姐姐的。” “可是小红姐姐还没有报完仇,江家这些人不死,小红姐姐是不会离开这个别墅的!” “都怪江澜,他和他哥一样都是个虚伪的骗子!恶心!” 小红,厉鬼? 活着的时候江澜处处使绊子,死了江澜还不放过她…… 江澜明明认识那个女鬼,却为什么谎称不认识! 难道那个女鬼和江澜……有什么关系? 前女友?! 我顿时脑补到了一场恩怨纠葛、爱恨情仇的大戏! 我扭头往旁边寻找声音来源,目光扫过一片茉莉花丛,却见到明珠状的花坛大灯下,白光映出两株染血的白茉莉。 仔细看,不是血,而是那白茉莉的花瓣生来就染着红。 像这种白花染红的茉莉,市面上还真是少见。 而更稀奇的,是那两株红白茉莉的花头都萦绕着一缕淡淡的白雾。 白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大晚上看着,有点不太真切。 难道刚才那两个声音就是这两株茉莉花发出来的? “阿澜,你终于回来了!” 思绪被一个匆忙赶来的黑衣男给打断了。 我收回视线跟上江澜。 出来迎接江澜的应该就是他哥哥,兄弟俩的长相有五六分像,不能说平平无奇,只能说相貌都不是很出众。 只不过他哥看起来老实憨厚些,不像江澜,满脸的精明算计。 从他哥的面相上看,的确有被鬼缠的痕迹,印堂发黑,双目无神,面色青灰。 看起来比江澜的情况还要严重好几倍,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素质不如江澜的原因。 瞧着也是病殃殃的,张嘴说话吐出来的都是寒气。 原来被厉鬼缠是他这个模样啊,长见识了! “大哥,今晚情况怎么样?”江澜放下怀中的桃泠,握住桃泠的手暗暗给桃泠勇气。 被鬼缠的大哥这会子哪还顾得上注意桃泠,有气无力地咳了两声,一把抓住江澜胳膊,神情紧张: “爸妈已经搬出去了,现在最严重的是你嫂子,还是老情况,十点一到就被鬼压床。 阿澜,再这样下去我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出事……是她、是她在报复我们,她的孩子……” 不等他大哥继续激动地说下去,江澜就有意出声打断: “大哥,我请了个神婆,肯定能让嫂子好起来!” 我:“……” 神你妹的婆! “神婆?” 他大哥的第一反应是……留意到他身边的桃泠,垂下视线瞧见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他大哥眉头一跳: “这、这么年轻的神婆?对了,都说神婆是盲人,双眼不视物才能通阴……还愣着干什么,先去看你大嫂啊!” 桃泠被他哥的话给绕迷糊了,江澜也哽了下,无奈提醒:“大哥……不是这个,是后面那个。” “后面?”他大哥这才留意到江澜身后还有个存在感极低的我。 我抽了抽唇角,不好意思地想上去打招呼,可谁知他哥在看见我脸的那一瞬,愣是吓得仓皇后退了一步:“鬼啊!” 我:“???” 江澜倒是一贯的不要脸,冷漠的说:“大哥别怕,她只是长得有点丑,看习惯就好。” 第100章 女鬼是他前女友 他大哥本来就是副重病缠身的痨病样,被我这么一吓,脸上又褪去了几分血色,苍白如纸,像是就吊着胸膛内的一口气了。 我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又被打击到了。 江澜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经过江澜的解释,江澜他哥才颤颤巍巍地打量起我,半天,反应过来:“蛇鳞疤!你不会是把那个灾星带过来了吧!” 好在我脸皮厚,早已习惯被人嫌弃羞辱的感觉了。 江澜闷咳一声,打断:“大哥,她有真本事,能帮上咱家的忙。好歹也是我请来的,你不要说这么难听……” 他哥看我的眼神依旧很恐惧防备,拉过江澜没好气道: “这个女孩,她十岁的时候我见过一次!那时候她脸上的蛇鳞疤比现在严重多了,我亲眼看见赵家老二在把她推下土坡后,她晕了过去,她身后窜出了一条黑色大蟒蛇,那大蟒蛇一尾巴就把赵家老二扇河里了! 赵家老二被捞起来以后就疯了,到现在精神都时好时坏! 柳荫村里的人都说,她是蛇生女,她出生那夜整个产房都盘满了毒蛇,这种女人你敢把她往家里带,不是给咱们雪上加霜吗!” 赵家老二……赵家和?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了呢…… 江澜也意外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质疑道:“赵家二儿子不是自己摔进河沟里的吗?” “胡说!”他哥抬手指着我,声音发抖:“就是她,她身后窜出来的那条蟒蛇干的!” 我身后哪有什么黑色蟒蛇。 难道…… 是龙玦! 迎上江澜那诧异的视线,我轻叹:“这事我真不知道。” 幸好江澜清楚我和龙王爷的关系,也明白现在能救他全家的只有龙玦,于是破天荒的帮我说起了话: “大哥,她身上是有仙家,不过你不用怕,她这次是来帮我们的,等办完事我会送她回去。” 他哥仍在质疑:“阿澜啊,你确定她是来捉鬼的不是来惹事的?” 江澜拍了拍他哥手背:“放心,你弟弟我什么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 他哥哽了哽,欲言又止。 后来,我总算在他哥怪异的眼神下,被江澜带到了他哥嫂的房间。 江澜让家里的保姆先送桃泠去客房休息了,而我一进江家嫂子的卧室,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像河里的死鱼。 此时他嫂子正面无血色的躺在大床上,唇发黑,眼眶紫青。 那腥臭味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走近,忍着那股刺鼻恶臭,伸手就把他嫂子身上盖着的空调被给掀开了…… “白鳞宸!”江澜要过来阻止。 但晚了,我把女人身上的遮盖物扔出去后,一眼就看见了女人身上的乌黑尸斑。 女人只穿了件轻薄的白色睡裙,此时她的脖子上、肩膀上、以及两条笔直的长腿上都浮现出一块又一块的黑斑。 散发腥味的不明液体缓缓浸湿她的睡裙,从她的裙摆、脚趾头上,吧嗒吧嗒滴落。 我抬眸,视线往女人身旁一转,竟看见…… 一名穿着红色吊带裙,披头散发,七窍流血,脸冒红光的女鬼趴在江家大嫂的枕头边上。 这会子正用一种恐怖阴冷的眼神凝望着我。 我并没有多少见鬼的经验,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厉鬼。 女鬼的模样吓到了我,我慌张后退,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扭头一看,真是龙玦现身了。 有龙玦在,我心底对于鬼物的害怕总算减少了大半。 只可怜江澜,在看见这一幕吓得脸都紫了。 可就在我和江澜还愣着神时,他哥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又把自己老婆的身体用被子遮好。 “看事就看事,江澜,这可是你嫂子,你这样盯着她的身体是不是不礼貌!” 江澜后知后觉的脸红,“对不起大哥,我不是冒犯嫂子,我只是……你看不见嫂子身上的尸斑?她裙子上有水……” 他哥愣了愣,不太相信:“阿澜你说什么?你嫂子还没死身上怎么会有尸斑?” 江澜若有所思:“原来你真的看不见……白鳞宸!” “叫我干啥!”我猜到他想问什么了,没好气的回答:“我看见了,我还看见一个红裙子……趴在你嫂子枕头边上,现在还瞪着我们呢!” 那女鬼的眼睛流着血泪,多看一秒我都觉得心惊胆战,想跑。 江澜备受打击,“我也能看见,但为什么我能看见,我大哥看不见。”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江澜。”搂着我的龙王大人淡淡瞥他一眼,冷漠道:“她有话想和你说,但你一直没给她这个机会。” 话音落,江澜的脸色陡然阴沉,面上浮起几丝恐慌。 我迷茫的扭头望向他。 果然有内情! 听龙玦的意思,江澜是对这个红衣厉鬼,心中有愧,心底犯虚啊。 之前还骗我们不认识女鬼,江澜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害怕被我们知道。 江澜他哥看不见龙玦,此刻还沉浸在我们的上句对话内容里。 魂不守舍的颤抖问:“你们说什么!红衣女鬼,她现在就在我们的房间里?是她,真的是她回来了……” 江澜一把拉住他哥的胳膊,冷脸保持镇定:“别害怕,大哥,这件事和你无关!” 他大哥目瞪口呆地凝望着他,他深吸一口气,指着那女鬼向我们发号施令:“她就在这,你们倒是想法子把她弄走啊!” 女鬼伏在他嫂子的身畔,面无表情地抬头,眼下两行血泪更是刺痛人眼。 龙玦淡淡扫了他一眼,“冤有头债有主,本王即便现在将她赶走,也是治标不治本,她还会再回来的,并且与你们江家,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江澜白着脸抽动唇角,事到如今还壮着胆子要求:“只要你能救我全家,你要什么报酬,我都给你!” 我没说话,江澜与龙玦的攀谈落在他大哥眼里就是江澜对着空气发疯。 他大哥显然已经被吓傻了,抓着江澜手腕急切问:“阿澜,你在和谁说话呢?你别吓大哥啊!” 我深深呼了口气,出声解释:“他在和我身后的龙王爷说话呢。” “龙王爷……”他大哥愣了半晌才蓦然反应过来:“桃花镇的那位龙王爷?” 我点头:“嗯。” 他大哥脸色一变,顿时像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噗通一声就给空气跪了,反应异常的亢奋:“龙王爷救命,杀了她,帮我杀了她!杀了史小红!” 江澜这次终于还是拦迟了一步,亲耳听见他大哥叫出史小红的名字,整个人都瞬间被阴寒笼罩。 而趴在床上的女鬼听见他大哥那些话,发狠的一声嘶吼,一个闪现就出现在江家大哥跟前,伸出血红的十根长指甲,喉头犹如堵满粘液,一开口便是沙哑擦耳的凄厉气泡音: “我要、杀了你——” “大哥!”江澜脸一白赶紧挡在了他大哥身前。 而就在女鬼的长指甲要掐破江澜脖子时,龙玦拧眉低斥了声:“混账!退下!” 瞬间一道金光硬生生将女鬼挡了开,且把她弹出了十几步开外…… 哇,龙玦这么厉害! 女鬼被龙玦坏了好事,立马将怨恨的目光投向龙玦,一口尖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帮、凶,杀——” 猛地举起双手就向我和龙玦飘过来,周身黑气卷动阴风,吹得她红裙翻飞长发狂舞。 一张沾满血迹的容颜看不清本来面孔,只能瞧见大块骇人惊心的模糊血肉。 我爸说过,厉鬼都是生前满怀怨恨不甘,受了极大痛苦而死的鬼魂,普通鬼魂刚死是没有伤人的本事,甚至并不能在阳界现身。 可厉鬼不一样,厉鬼怨念太重煞气太深,所以她们刚一变成鬼就本事很大,假以时日再修炼,那杀伤力简直爆棚。 厉鬼之中,又数红衣厉鬼最凶,这个女鬼能把整个江家整的天翻地覆,还在明知龙玦不是普通人的情况下直接硬刚龙玦,想来绝对是个有本事的。 我一头扎进龙玦怀中不敢看,幸好龙玦给力,女鬼搞这么大的架势最后竟是被龙玦一掌掌风给击得惨叫一声,原地消失了。 龙玦把女鬼打跑了,我这才敢探出头,猛松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好有你!”我拍拍胸脯。 龙玦温柔的看了我一眼,抬手揉揉我脑袋,目光落到被吓傻的兄弟二人身上,又寒冽下去: “还不说实话么?你若执意隐瞒,本王也保不准她什么时候再回来。治病还要讲究病因,不然如何对症下药!” 我看向大喘气的江澜,也帮龙玦问道:“你明明认识人家!为什么却说不认识?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吧?那可是只厉鬼,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揪着你们不放?” 江家大哥心虚的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 江澜暗暗捏紧拳头,眉头紧锁的沉默半晌,才说:“史小红,是我的前女友。” 第101章 叫声老公听听 此话一出,他哥陡地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地瞧着他。 我闷咳一声,还真被我给猜到了! 江澜保持镇定的说出真相:“我和史小红是在大学谈的恋爱,是我不好,大学毕业以后,我觉得她家里穷,不适合结婚,所以就和她提出了分手…… 她承受不住打击,总是纠缠我复合,我和她说了不少难听话,她从那以后就对我怀恨在心。 去年秋天,她生日,我为了补偿她,约她在山里的一个特色小餐厅为她庆生。 可那天晚上突然下了大暴雨,我的车子陷在了路上,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才知道山上发生了泥石流,那个餐厅的所有人都逃出来了,只有她没逃掉。 第二天救援队把她从废墟石堆里扒出来时,她已经死了。 医院说她体内残留着大量酒精,警方推测应该是她在山上爆发泥石流之前喝了太多红酒,麻痹了神经,所以错过了最佳逃生时间,不幸遇难。 我自知对不起史小红,所以亲自帮她操办了后事。 但没想到,从去年冬天开始她就一直缠着我的家人,我没办法,也斥重金找了不少道士先生来驱鬼,但都没成功,还惹恼了她。 一个月之前上个阴阳先生用桃木剑扎穿了她肚子,她一怒之下就直接在我嫂子面前现了身,纠缠我嫂子,伤害我爸妈。 我清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她,我更害怕她伤害我的家人,我现在只想让她消失。 我怕你们知道以后会觉得错在我,不肯帮我收服她,所以我才对你们隐瞒了真相。” 嫌人家姑娘家穷,不适合结婚,就和人家分手…… 那桃泠现在又算什么。 我低头,心底一阵不安。 可片刻后,龙玦又问:“仅仅只是因为,你找人用桃木剑降服她,她才气急败坏的疯狂报复你们?” 这话一出,我就晓得这事肯定还有内情。 江澜抿了抿唇,之后心一横,道:“我还听阴阳先生的话,找人撅了她的墓,把她的骨灰扬了。” 他哥再次遭受打击,哆嗦着惊呼一句:“什么!” 江澜咬牙狠吸一口气:“这半年来,我为了摆脱她,的确做了很多亏良心的事…… 我找人用符纸镇压她,还把她封在坛子里,想方设法的对付她,挖她的墓扬她的骨灰,各种伤害她……我不是一定要赶尽杀绝,我只是想自保! 怪只怪她不该死了还来纠缠我家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大哥大嫂和父母都不知情。她是鬼,她死了还缠着活人不放,这件事原本就是她错了! 我对她无情狠心,纯属是她自找的!” 呸,冷血! 怪不得能和宋译处成朋友,根本就是蛇鼠一窝人以群分。 “她可是你女朋友,你们好歹也有过几年感情。”我气不过地开口。 可他却冷漠到极点:“是她先伤害我的家人的!我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要,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我家。既如此,那我也就只能和她斗一斗了!” 抬眼,他盯着龙玦振振有词的放话: “你可是神明,你不能包庇作恶的厉鬼!我曾听说,阳间有阳间的法律,阴间有阴间的法度,恶鬼在阳间伤人已经违反了阴间的律法,你必须帮我!不然,你也不配做神明!” 他倒是胆大,连龙玦都敢威胁。 我正想开口怼回去,龙玦先一步抓住我的手,阻止我和他争执。 龙玦冷冷睨他一眼,周身气息瞬间冷固到冰点,语调轻描淡写,却有一种摄人威压的力量: “本王配不配做神明,你说的不算。帮你,举手之劳,但也要看本王的心情。本王开心,你全家尚且有一条活路,本王不开心,三天之内,你家必会一个不剩。” 江澜被最后那句‘一个不剩’给唬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 他哥见他脸色不对劲,伸手拉了拉他袖子:“阿澜……” 他回过神,安抚性地拍拍自家大哥手背,噎了口唾液,嚣张气焰秒无,壮着胆子继续和龙玦谈条件: “帮我解决她,我给你镀金身!我给你钱,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龙玦搂着我的腰气度威仪,“你家花园里埋得那个死胎,又如何解释?” 死胎? 我错愕地昂头看龙玦,龙玦捏了捏我的腰,用口型安抚我:“不怕。” 江澜见秘密被龙玦这么轻易就揭穿了,也有点崩溃,但好在他还能忍。 只是,这么好的忍耐力恰恰也证明了他有多么可怕绝情! 江澜咽了两口口水,依旧傲气地抬了抬下巴,对上龙玦冷漠的视线,强装平静:“是我和史小红的孩子。” 他哥突然两眼一翻,承受不住的直挺挺晕死砸地上了。 江澜唇边发白,没有感情的说下去:“去年三月,史小红突然有了怀孕的反应,我比她先发现她怀孕的事。 那时候她又恰好整天都忙着做毕设与论文,没在意到她的身体反应。 我清楚我和小红之间不会有未来,因此我很害怕和她有孩子。 我骗她去我爸的医院做体检,换了她的检查报告,真正的检查报告显示她已经怀孕十二周了。 我不希望孩子成为她手里威胁和我结婚的筹码,所以我就从我爸的医院里,拿了可以流产的药物,把她带来家里居住,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流产药加进了她喝的营养液里。” “十二周,那就是三个月!”我大惊,气急地指责他:“江澜你疯了!三个月孩子已经长成人形了,早就不能用药流了,就算流产也要去医院做流产手术,三个月药流可是会引起大出血的!” “那我能怎么办?” 江澜竟毫无悔意,也不知谁给的勇气还能理直气壮地认真反驳我: “我如果告诉她,她怀孕了,她肯定不会愿意打掉那个孩子! 更何况市里几家医院我都有熟人,他们也都知道我和史小红的关系,要是传出去,我爸的名声肯定受影响,所以为了减少麻烦,我只能那样做!” “但你就没有想过你那么做了,可能会让史小红有生命危险吗?江澜,你的良心呢!”我不可思议的控诉。 江澜表情阴冷的轻哼了声:“事情错已经错了,就算我现在后悔也没用,更何况当初我几次提分手,她都用自杀逼我放弃,我已经被她的极端折磨疯了。 她要是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指不定会怎么和我闹呢!我也是被她逼的!” 我猛咽了口凉气,胸膛里像装了个大石头,听着他的话,一阵窒息。 “然后呢?”龙玦平静问。 江澜搓了搓手,眼神凶狠:“我给她用的是我爸医院最好的流产药,她那天晚上见血,还以为是生理期,直到半夜,她疼得晕了过去,血流了一地,但孩子还是没能打下来。 我无计可施,怕她死了,只好逼着我妈在家里给她做了清宫手术。 至于那团肉,我把它埋在花园里了,现在那块地被家里花匠种上了茉莉花。” 茉莉花……就是刚进门的那片茉莉花圃? 那茉莉花竟是用血养出来的,怪不得花开染血。 我看着面无表情的江澜,毛骨悚然:“畜生!” 他对我的辱骂并不在意,搓手接着说:“她醒来以后,只以为自己是痛经又严重了,完全没往流产方向想。 两个月后,她因为腹痛,跟着同学一起去检查身体,结果查出来是流产后的子宫感染,她那时候才猜到真相。 医生说,她可能以后都怀孕艰难,无法正常生孩子了,她受了刺激,过来和我又吵又闹,我趁机提出分手,她死活不同意,我就用她奶奶在我家医院做心脏手术的事威胁她。 她为了确保她奶奶手术顺利进行,只好拿了我给的分手费,答应和我分手了。” 听完他的诉说,我拳头都硬了。 流产、感染、怀孕艰难…… 一个女孩子的一辈子就这样被他毁了,而他却还能说得云清风淡,面不改色。 有钱人,当真可以这么糟蹋人命吗? 不管怎样,他都不该私下偷偷给史小红下药害她流产……更不该对她彻头彻尾地隐瞒这件事! 一个女孩,不顾她的意愿,毁了她的身体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机会,何其残忍。 此刻的江澜,让我后背发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澜紧了紧袖口,眼底阴沉好似一潭死水,“你在想我怎么能这么血腥残忍,惨无人道,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在想,我害史小红到这个地步,活该被史小红阴魂不散的缠着。 但我要告诉你,别人如何做,别人的故事,与你无关,你只是个旁听者,你可以在心底谴责我,但你没有资格当面对我指指点点。 仙家也讲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准确来说,我现在算你们的金主,我可以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仅仅只用作,你们对症下药! 不满也好,谴责也好,埋在心底,我不喜欢听!” 他的腰杆子还挺直…… 龙玦瞟了眼三观尽碎的我,淡淡启唇:“找人把东西挖出来,你嫂子的情况自然会好。胎儿与母亲的气息相连,你就算扬了她的骨灰,也不会对她有分毫损伤。 把孩子找个地方好好安葬,你若肯回头,你哥尚有一线生机,你若不回头,执迷不悟,本王也救不了你。” “你什么意思!”江澜一惊,白着脸追问:“你不肯替我家驱鬼?我给你钱,你要什么,我都给!” “冥界的确有法度,不许厉鬼伤人,但你们这一家,比厉鬼的心还恶,她纠缠你,也是天道轮回,因果循环。 冥界有的冥律,阳界有阳法,别妄想钻空子,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在做,老天爷在看!” 龙玦说着,牵住我的手,带我走近他两步,居高临下的凝视他: “你现在明白,为何那些道士术士拿她无计可施,为何阴兵阴将都不拿她,厉鬼游荡人间,鬼差却视若无睹了吧!” 他听完,胸口起伏猛地剧烈:“凭什么!鬼伤人就是错!” “她的戾气,来自于你们一家的恶念,你也可以理解成,她是你们内心滋养出来的恶魔。” 龙玦懒得再理他,同他淡淡道了句:“好自为之。” 之后牵着我离开,“你好好考虑一下,江澜,你的良心还没有全然泯灭,若不然本王也不会接下你这笔生意。此处太脏,本王带夫人出去住。” 他等我们走到门口才后知后觉的急问:“你们走了,家里怎么办?” “该出现的时候,本王自会出现,放心,本王在,你们死不了。” 身后的男人听见这句话瞬间沉溺在一片昏暗中,不发一言…… 出了江家,我越想越不对劲,没忍住问龙玦: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你为什么还说他的良心没有完全泯灭?这样的人就是罪有应得!要不是你需要还阴债,我真不希望你出手救他!” 龙玦闻言温润一笑:“不救他,至少要渡一渡那可怜的女鬼,一直做厉鬼也不是办法,最好的结果,应当是让做错事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让受伤害的人,获得一丝慰藉,老婆你觉得呢?” 我顿了顿,习惯性张嘴咬住手指关节,思纣着说:“我觉得,龙王大人睿智!” 他忽然停下步子,双手搂着我的腰,带我旋身一转靠在了路边人家的院墙上,抵着我掐腰软声引诱:“还叫龙王大人?” 我心头一跳,害羞的红了脸,借着院墙上的灯光直视他那张胜似天人的俊美脸庞,咬了下唇,心猿意马:“你干嘛呢,大晚上的,咱们该快些找个宾馆睡觉。” 可他竟厚着脸皮在我唇边亲了亲,眸若星辰,熠熠生辉:“叫声老公听听。” 第102章 这辈子我宠你! 我霎时憋住了一口气,心跳快要翻上嗓门眼了,又羞又慌地错开目光不敢看他,“你、别闹,大晚上的别发疯。” “不是发疯,是想的着魔。” 他将头压在我的肩上,大掌揉着我的后背,故意把滚烫气息往我领口灌,臭不要脸的压抑轻喃:“老婆,叫一声,叫声老公,这辈子我宠你。” 灼人的吐息扫得我心尖儿都酥了,虽说这也不是我们头一次亲近,可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紧贴着他胸口的强劲起伏,听着他温软诱哄的嗓音,我还是紧张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双腿发酸,站都站不稳…… “老婆……” 一声声老婆叫的我大脑霎时空白,呼吸都不顺畅了! “不喜欢我么?” 怎么可能不喜欢……从他出现到此刻,我似乎从没有真正讨厌过他。 从头至尾,我都不抗拒他的亲近…… 根本不记得究竟是什么时候惦记上他,开始对他有不一样感情的。 总之,他好像很久之前就在我心底种上了一颗名为情愫的种子,这颗种子早在我们的朝夕相处中,慢慢抽芽,生长,盘踞了我的整颗心。 我狂咽口水,忍住想要抱他的冲动,倔强别过头,闷闷道:“喜欢你干什么?你都不要我了,你不是还有那个蛇妖吗?蛇和龙,应该会更有共同语言点。 我就是个人类祭品,你对我只是暂时的新鲜,等时间长了,我老了,你就会厌恶我,舍弃我,你要是想的话,还可以换个祭品。 我长得丑,你就算喜欢,也该喜欢我姐姐谢沐瑶那样的,至少她脸上没有疤。” 也许是听出了我话里的酸味,他抬手扶在我的后脑勺上,宠溺地揉了揉:“小东西还在记仇。不是都已经和你结亲了么?你不是祭品,是我老婆,这辈子唯一的夫人。” 我哽了哽,盯着地上的影子道:“结亲还可以断,等你什么时候玩够了,断掉不就行了。” 他沉笑,“你我结亲,除非你坚持断亲,否则,你永远都是我老婆。” 我心下倏然落寞:“你的妩媚小可爱之前还说了,你之所以把我留在身边,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清气。 她多年前替你挡了什么妖怪一掌,受了伤,你一直在找灵药帮她治伤,而我身上我的清气可以给她当药引子。” 他脊背一僵,昂头,抚着我的脑袋神色严肃:“她是这样同你说的?该死的妖物,倒是会抬举自己!” 我低头恹恹:“本来我是不相信的,可她又和我说,她的脸也曾毁过,但当时你立马就替她治好了,她说我的脸,你能治,但却没有给我治,是因为在你心中我只是个祭品,你不会在意祭品是否有瑕疵……” “她胡说的!不给你治脸是害怕你出事,更何况在本王心里眼里,不管有没有这个疤,鳞儿都是最美的女孩。 本王一直觉得,爱一人,无关皮囊。本王想要的始终都是你这个人。老婆,信我。” 他把我按进怀里,满身都散发着我从未感受过的深情。 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一个男人,现在却温暖得让人抱住就舍不得撒手。 我眼眶隐隐发酸,闷在他怀里倾诉委屈:“你都不在意我,你离开的那晚,我疼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想找你解毒,你又不理我,那蛇妖还离你这么近…… 你出现在桥那头的时候,我心口疼,正好被赶来的陆锦年抱住了,我以为是你来找我了,我就抓着你不放,但是后来听见了陆锦年的声音,我立马就推开他了,可还是被你看见了。 我本来是想送东西讨好你,可你还凶我,我死了你都不理我……我都快被那个鬼差折磨死了!我有点怕,再也见不到你。” 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溢出来,我埋在他怀里无声哭泣。 他抱着我的脑袋沉默了很久,才嗓音干涩的启唇安慰我:“乖,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我抓住他腰间衣物抽泣了两声,凝噎道:“我还阳了你还气我,我都后悔再回来了,我应该选择直接转世投胎的!” 他蓦然手臂用力,把我收紧,心疼地威胁:“你敢!没有本王的允许,谁都不能让你离开本王!” “我讨厌死你了!”我趴在他怀里低吼。 他喉头滚了滚,拍着我的肩小声轻哄:“好了,老婆你说讨厌就讨厌,我以后努力让老婆早些不讨厌我……别哭,你一哭,我就心口痛。” 我吸了吸鼻子,抬起湿润的双眼看他:“你又没有心脏病!” 他给我理了理肩后长发,拿下我头上的木簪子,顺手把我的头发全部挽起来,“可我疼你,没保护好你,是我失职。” 单手捞过我的脑袋,他低头,抵着我的脑门子叹道:“本王的龙娘娘受委屈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瓮声哼哼,口不对心道:“你哄我也没用,我不原谅你。” 他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我脸颊,目光深情且柔软,“嗯,不原谅,龙娘娘说不原谅,就不原谅。我家小东西受了那么大委屈,应该不原谅。” 趁我不注意,他吻了吻我唇角,“本王可以慢慢哄小东西,不过,娘娘,唤为夫一声老公听听可好。” 他怎么还执着于这么问题…… 我有骨气的扭头:“不叫!” 他大手往我腰上用力捏一把,不满的把我压在墙上,哑声祈求:“就叫一声,叫一声,我带你去吃东西。” “深更半夜的哪里有地方吃东西。”我委屈的低头看一眼饿扁的肚子。 他暧昧的将唇贴在我脸颊,没良心的勾我:“本王能让我的娘娘饿肚子么?带你去吃小龙虾,烤羊肉,蜜汁鸡腿,章鱼丸子,炸牛肉串……” 本来还能忍住,被他这么一念叨,我的肚子瞬间就没出息的咕噜咕噜反抗了起来。 深夜四周的环境静悄悄的,所以这两声咕噜叫在我二人耳边显得格外响亮。 我顿时红了老脸,丢人的一头埋进了他怀里,欲哭无泪。 他被我这个反应给逗得唇角上扬,宠溺的捏了捏我脸蛋,“罢了,叫不出口就算了,先带本王的娘娘去吃饭,别饿坏了本王的小娘娘。” 他松口原本是件好事,可他略带失望叹息的话却让我心尖一紧,如鲠在喉。 我是不是太无情了,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他……他竟然没继续逼我,只因为我真的饿了。 几分钟后,他还真运转法术把我带到了一条深夜繁华的热闹长街上。 正常情况下即便是市区的夜市也顶多热闹到凌晨零点,而今天,好像是个例外。 夜市街头有不少穿着洛丽塔花裙子的小姑娘举着诸神之夜,彻夜狂欢的牌子。 还有不少身穿古装的小姐姐抱着花篮子站在路边卖花,一些穿着动漫人物服装的大学生结伴在路边摊铺淘好物。 一路上商贩们的小推车挂满彩灯,冰淇淋、棉花糖、青团关东煮羊肉串各种小吃应有尽有。 时过午夜,夜市的人流量虽说显然不如每晚八九点那会子,但因为有个什么狂欢节的关系,整条小吃街都还人来人往比较有生气,只是不那么拥挤罢了。 这会子来逛夜市,好像恰恰好,好歹想吃什么东西不用排队! 也亏得今晚大家的装扮都不正常,因此即便龙玦在夜市上光明正大的现身,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反而我穿了一身规规矩矩的普通小裙子,在这堆衣着奇异的大学生队伍里显得格外扎眼。 “今晚是这个城市的二次元狂欢节,我们赶巧,正好撞上。老婆以前应该很少凑这种活动的热闹,今晚太晚了,先随便看看,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好好尽兴,当务之急先填饱肚子。” 他抓紧我的手,像是生怕我下一秒被淹没在人潮里,带我进了特色小吃区域,体贴问我:“我们就一路走,想吃什么,你停下来。” 我点点头,“哦。” 跟着他走过了几个小吃摊,我很快就找到了目标,拉着他在一个烧烤摊前停了下来,指着上面的羊肉串说:“老公我想吃这个!” 他一怔,深眸浮光微恍,意外的回头看我,与我对视几秒,随即整个人身上强势的压迫力都柔和了下来。 捞过我的脑袋,他深情的往我额头一吻,嗓音沙沙的:“好。” 下一秒,烧烤摊的中年老板瞪着一双惊讶的大眼睛,手里烤串啪的一声掉在了铁烤架上…… 龙玦回眸,冷冷剜了他一眼。 他猛地一颤,继续低头娴熟的摆弄烧烤去了。 额角冷汗哗哗直流! 第103章 鬼市撞见冥界下属 “两串羊肉串,辛苦。”龙玦惜字如金的低低道。 烧烤摊老板吞了口口水,手法娴熟的给烧烤架上肉串翻了个面,烤架底部的火光顿时轰的一下窜起半米高…… 我搂住龙玦的胳膊缩在他身边。 老板赤裸着上半身麻溜的从左手烤串堆里分出了两串给右手,翻烤、加孜然,放芝麻,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轻松。 “咳、小姑娘要辣椒吗?”老板盯着手里的烤串累到声音发颤。 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嗷了声,抱着龙玦胳膊问:“你能吃辣吗?” 龙玦轻轻回答:“我不挑。” 我点头,然后和老板说:“稍稍放点辣椒粉就行。” 老板大约是烤东西太久口渴了,喉头不停吞咽滚动,抬胳膊擦了擦额角汗水,撒辣椒粉的手有点犯哆嗦…… “再加点。”龙玦适时提醒。 老板像是受到了惊吓,浑身一震,拧眉眼神苦凄凄的瞧着龙玦,小心翼翼的请教:“辣、辣椒粉,比较、辣……您、您确定尊、尊夫人能吃辣……” 这个老板还挺懂配合今晚的氛围,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只是不知是不是龙玦表情太冷了,把人家吓着了,我总感觉那老板在担心龙玦会不会随时给他一巴掌…… 龙玦扣住我的手,面上倒是淡淡的,瞧着也不是很冷:“我老婆的口味,我很清楚。” “可是您的……”老板举着辣椒粉欲言又止,压根不敢与龙玦对视太久,低头,瘪嘴继续少少地撒辣椒粉。 羊肉串烤好,老板就差卑躬屈膝双手把东西奉上来了。 他帮我接过东西,并随手往摊铺上放了几张十元纸钞。 “两串也不过几两肉,都吃了吧,别饿坏了。” 我只接了一串,亲密的挽着他逛街:“逛夜市就是要少食多餐,而且,有人陪着一起吃才尽兴。” 眼下都凌晨三点了,找地方睡觉也不在于这一时半会儿,更何况我都在江澜的车里睡了小半天了,现在吹着凌晨的风,闻着夜市街头的美食香味,脑子反而清醒舒爽了很多。 咬了口羊肉串,麻辣的口感还真是刚刚好。 他听我都这么说,便只好陪着我一起吃路边摊了。 “你以前,有来人间逛过夜市吗?”我好奇问他。 他道:“本王以前很少入世,不怎么喜欢这人间繁华。” 我咬唇,“对哦,你好像不怎么喜欢热闹。” 他攥紧我的手,眉眼似水温柔,“但人间有你,我便也爱上了这万家明灯的烟火气。” 我啃着羊肉串愣愣的凝望他,“你今晚怎么总是说一些……这种话。” 他目色淡定:“我在学着怎么哄老婆。土伯说,我脾气太臭,性子也让人不好相处,如果我不收敛自己的脾性,老婆会一直害怕我。所以我就在他的指点下,看了几本书,有了点领悟。” “什么领悟?”我歪头问。 他捏了捏我的掌心,和煦道:“老婆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能让老婆受委屈,老婆生气了得哄,老婆吃醋了得反思,喜欢老婆,要说出来。在老婆面前,不能要脸皮。” 我噎了下,很意外这些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性子不好,总是吓唬你,还对你不够信任。我脾气差,伤了你的心,让你难受流泪。”他忽然停下来,抬手捂着我的后脑勺,把我按怀里,微烫的吐息附在我耳边,认真道:“鳞儿,对不起。” 我咽下嘴里的羊肉串,脸颊发烧,“龙玦……” 他按了按我的背:“嗯。”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当然是喜欢你。” “这世上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鳞儿喜欢本王么?” 我害羞的低头,犹豫再三,说了实话:“嗯。” 他摸摸我脑袋:“鳞儿为什么喜欢本王呢?” “你对我好……你长得好看。” 他倏然忍俊不禁,“得卿欢喜,三生有幸。” 我哑了声,哽住。 他今晚,真的好温柔…… 我这辈子怕是真要陷进他的深情里,无法自拔了。 “哎,你说咱们老板这是突然转性了吗?竟然让咱们集体上来团建!” “啧,老板最近是有点不大正常……不过这是好事啊!老板不是说了吗,以后咱们每半年都可以上来团建一回!” “老板终于变得有人情味了,呜呜呜。” 我埋在他怀里与他相拥,擦肩而过的三个古装小姐姐抱着莲花正念叨着她们老板呢。 半年才团建一次还这么开心,哎,他们老板真抠! 万恶的资本家啊—— “卖花卖花,新鲜的栀子花荷花玉兰花!” 我刚从龙玦怀中出来,一穿着黑色贵妃裙的小姐姐就提着花篮子拦住了我们的去路,笑吟吟的向龙玦推销自己的鲜花: “这位先生,给你喜欢的女孩买点花吧!我这啥花都有,可香了呢!” 小姐姐双眼亮晶晶,密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可爱极了。 龙玦闻言,直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从小姐姐的花篮子里选出了几朵火红的玫瑰花,折去花杆,帮我戴在了头上…… 我惊喜的摸摸后脑勺上的花,害羞地报以一笑。 卖花的小姐姐也意外的疯狂吹起了彩虹屁:“先生你女朋友好漂亮啊!这花真的很适合你女朋友,先生你实在是审美太好了!鲜花配美人,你眼光真棒!” 漂亮……我下意识想到了脸上的疤,突然自卑。 他低眸瞧我,仿佛看破了我的心思,微微蹙眉,“她不是我女朋友。” “啊?”小姐姐迷茫看他。 我抓紧他的手,掌心溢汗。 “她是我老婆,我老婆,一直都很好看。” 温柔的话仿若破开我心头阴霾的一束暖光。 我怔怔瞧他,他亦与我四目相对,话里话外都是入骨的柔情:“我妻子各方面都是极好的,只是她不喜欢张扬,除了我,外人都不配了解她全部的好。” “哇——”卖花小姐姐瞬间就被他这番宠妻言论给折服了,两眼冒金光,一脸的憧憬羡慕:“先生你和夫人的感情,真是超令人向往! 哎呦我晓得,夫人的脸虽然被疤痕刻意遮盖住了,但我确定夫人的本貌一定超漂亮,你俩可真是郎才女貌!这cp,我嗑了!” 小姐姐的嘴太甜,都把我夸得不好意思了。 龙玦接着挑了几朵荷花给我,“别的姑娘都有,也给你买两朵。” 挑完付账,小姐姐开开心心的把钱收了,最后还从自己的花篮子里掏出了一瓶玫瑰纯露: “这花露敷脸可以让皮肤白嫩有光泽,夏天到了肌肤容易缺水,这东西可以补水!看在先生这么照顾人家生意的份上,这花露就送给夫人了,祝两位玩的开心!” 龙玦替我收了玫瑰花露,“多谢。” “哎呦小事小事。” 卖花小姐姐刚打算走,岂料另一名穿着蓝裙子梳着双环髻的古装小姐姐突然追了上来,不悦的敌视卖花小姐姐: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只死猫啊!抢生意不是?还送人家花露。” 说着,傲娇的视线往龙玦身上扫过来,“这位公子我和你说,她的花露不好用,用了容易烂脸,你还是买我的比较好,我专业卖花露一百年!” 卖花小姐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生气跺脚:“该死的臭鸟,你说什么呢,你的东西用了才烂脸!” “还是来看看我的花露,不添香精不加酒精,温和护肤美容养颜……” 妩媚的目光慢悠悠落在龙玦脸上,倏地定格,小姐姐恍惚了一秒,接着就亢奋的冲龙玦露出了花痴的眼神:“哎呀公子,你长得可真好看!公子……” 说话间竟然还胆大包天的冲龙玦伸来了咸猪手! 我一惊,立马拔腿往龙玦身前一挡,一把推开了小姐姐凑过来的爪子,“姐妹镇定,他有主了!我俩民政局办过证,婚姻受法律保护,你不能打他主意!” 蓝衣小姐姐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啊?” 卖花小姐姐无奈把她拖走:“行了别丢人了,没看见人家老婆在么!” 蓝衣小姐姐手足无措:“就、就这样……缘分还没开始,就结束啦?” 龙玦默默从后揽住我的腰,无情的添油加醋:“见笑了,家教比较严。” 蓝衣小姐姐一改刚才的嚣张跋扈,委屈巴巴的瘪嘴就哭:“做么子嘛,单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相中一个长得好看些的,结果有主了!老天爷啊,额招你祖宗了!” 我皱眉,咦,怎么有种大碴子味。 卖花小姐姐尴尬咳了咳,给了旁边丢人的女孩一胳膊肘,歉意的朝我们挤出了个尬笑:“那个,不好意思,她东北鸟,嘿嘿……” 我无奈的也回了一笑。 说来那小姐姐也是个狠人,前一秒刚遭受打击,后一秒就立马变脸,掏出袖子里的玉容霜推销: “所以两位要不要买一盒玉容霜!古法炮制上古秘方,新鲜的原材料,辅以鹿茸灵芝积雪草,保准让你一盒容颜不老两盒青春永驻三盒花见花开,四盒你就是全三界最漂亮的崽!” 所以,爱情和小钱钱她总要拥有一样对吧? 龙玦被她这么一通忽悠,不等我反应过来就递给了她一块金子,从她手里把玉容霜换了下来。 我震惊不已:“我、我不用这些东西的!” 龙玦拿着玉容霜倒是挺满意,收了东西,和我说:“姑娘家总要有点养颜的东西,这玉容霜是抢手货,反馈不错,平时都是可遇不可求。” 可一瓶护肤品要一块金子去换,这也忒贵了吧! 等等,他为什么能直接用金子做交易? 瞟一眼那拿着金子满脸笑出花来的女孩正抱着东西啃,口中还不停嚷嚷:“赚了赚了,团建还赚到了零花钱!开心!” 我更是诧异了,她都不怕龙玦给的东西造假? 不过更让我匪夷所思的是……我突然发现她们都没有影子! 两小姐姐拌着嘴皆是满足的拎着东西往前走了。 我回头,看了看小姐姐的背影,又看了看她的脚下,背上一阵发凉! “龙玦……” “嗯。” “刚才走过去的那两个女孩,是人吗?” 龙玦抱住我,安静的陪了我一会儿,“不重要。” 嗯,是挺不重要的,因为我后来又发现,整条街上有一大半的人,脚下都没有影子…… 我们这是进了鬼市么! 只好在夜市里的鬼魂们都比较和善鲜活,和人几乎没区别。 我见过地狱那些恶魂厉鬼,还以为鬼都是青面獠牙,阴森可怕,凶神恶煞的形象,还真没见过这么像人的鬼魂…… 有龙玦陪着,我勉强还能逛下去。 龙玦和我再三确认夜市里的食材就是普通阳间食物后,我又吃了一份关东煮,两根烤肠,一根棉花糖,一份鸡米花才终于垫饱了肚子。 最后,我拉着龙玦还打算再去吃份饺子。 偏偏直奔饺子店的路上撞见了一个酒鬼,明明是他先倒着走路创我身上的,却扭头就冲我喊了句: “谁啊!大半夜的没长眼啊,都把爷爷给撞疼了!” 龙玦迅速捞过我的腰把我护进了怀里,一个眼刀甩过去,酒鬼抬头,看见龙玦,霎时被吓得酒都醒了,直勾勾盯着龙玦就惊呼: “大大大大大大、大……” 第104章 本帝赌一辈子 大了半天也没大出个所以然。 而他的同伴也随后撵了过来,一个个身上都是酒气熏天。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看见龙玦的反应更夸张,愣是腿一软就跪了,“拜见大、” “行了!”龙玦冷漠出声打断他们,握紧我的腰,不怒而威:“走路没长眼?撞坏了我夫人,你负责?” 年轻的酒鬼陡然神色大变,穿着一身暗青色竹纹织银古袍,仓促屈膝半跪:“臣、臣……” 他向龙玦自称……臣? 龙玦没有给他废话的机会,一挥广袖,挡在路前的人立马站起身退到了一边。 那动作,要多麻溜有多麻溜。 “吓着了?”龙玦揽着我,旁若无人地陪我继续往前走。 我摇摇头,“没有。” 余光稍稍往后面那些面色惨白的古代鬼身上瞟,“你认识他们?” 龙玦果断回答:“不认识。” 我抿了抿唇:“那为什么他们好像很怕你?” 龙玦轻描淡写道:“可能是本王的真身比较厉害。” 我:“哦……” 而那些男鬼在听见龙玦的回答后,蓦然脸垮,一副有口难言,欲哭无泪的表情。 走挺远以后,我隐约听见人群后传来一道泫然哭泣:“呜,老板好凶!” 今晚也不知道是哪个公司在这团建…… 我一路上都听见好几个人提到他们老板了。 不对……他们也不是人啊。 如愿吃到饺子后,我撑得都要打嗝了。 吃完夜宵,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我跟着龙玦在市中心找了家环境不错的酒店,花了五百块钱开了个带窗户带浴缸的大床房。 简单沐浴后,我困的倒床便睡。 等龙玦泡完澡穿着睡衣出来,我都睡醒一觉了…… 身体被他拢进了怀抱里,我趴在他冰冰凉凉的胸口半梦半醒:“阿玦,你身上的香味,和下面那位好像。” 他嗯了声,胸腔微震,“喜欢我身上的,还是喜欢他的?” 我昏昏沉沉,想也没想就回答:“当然是你。” 他满意地把我搂紧,“小东西,你只能是本王的……你是我一人的娘娘。” 我抬起胳膊圈住他脖子,很自然抱着他睡。 夏天了,他身体清凉,抱着睡正合适! 上午九点。 我是被床头手机没了命的震动给吵醒的。 睁开眼,龙玦没在身边,也不晓得一大早跑哪里去了。 拿过手机,社交软件聊天界面突然蹦出了一个特殊的好友——楚云?! 楚、楚云?下面的那个鬼差? 我什么时候手机加他好友了! 他还疯狂给我发了好多条信息…… 我惊讶忐忑地打开一瞧: “老妹儿,惊天大瓜!” “滴滴,新瓜速递,收到请回复!” “剧透一下,是关于你师父的。” 再往下划,是无数张辣眼睛且变态的表情包。 最后一条,是一只猥琐的小猫咪叼着玫瑰花冲人抛媚眼。 提到吃瓜我可就来精神了! 迅速回了条短信: “楚云?我们什么时候加的好友?啥情况,你们地府公务员还能联系到上面的人?” 楚云闷骚的发了个小猫咪打响指表情包,并附上一句: “小瞧我们冥界科技与狠活了不是?只许你们人社会进步,不许我们冥界办公系统升级?我们用的可是三界通网络,别说是一个人了,我还有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好友呢!” 我:“牛气jpg” 我:“到底是啥瓜?我师父……酆都大帝?他怎么了?” 楚云傲娇且激动地欻欻打字,我盯着聊天界顶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足足半分钟,才盼来了他的回信: “昨晚我们的酆都神宫内部群炸了!有人竟然在阳间看见了酆都大帝,和他的……绯闻女友!一早大家就在疯狂讨论究竟是哪家闺女想不开竟然在我们大帝这棵耿直的大树上吊死了! 我们大帝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去过阳间了,这次去阳间竟然还是为了约会,我的好多同事都看见了!你说大帝单身这么多年,这次是破除万年孤寂的诅咒迎来人生的第一春了吗? 大帝该不会是准备来一场黄昏恋?你说能降得住大帝的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同事看见大帝给那女孩喂东西吃!举止亲密,大帝还牵了那女孩的手! 啊——我们的大帝终于要脱单了,怪不得这几天大帝他老人家心情都格外的好!都不凶了! 妹子,你要有师娘了你开心吗!” 我砸吧砸吧嘴:“开心啊!不过我更想知道我师父的绯闻女友……嘿嘿嘿。” 楚云:“那你别想了,我这个情报天才都没能打探出大帝的绯闻女友究竟是什么身份。而且大帝有心保护那个女孩,昨天见过那个女孩的鬼差都不记得那女孩长什么模样了。” 我:“……” 我:“这个瓜吃了,又好像没吃。” 楚云发了个摸下巴的表情:“没事,我们还是能奔赴在吃瓜第一线等现场直播的!我带你分享我的那些同事们现在都疯成什么样了——” 下一秒,反手给我发了99+的聊天记录。 点开那记录页面,顿时一个超大投屏从手机屏幕内飘了出来,投在我的视线正前方—— 只见最上端显示:本记录来自于‘酆都第一办事处,勤劳苦干工作群’。 这群名,正经中又夹杂了那么些许……土。 下面弹跳出来的是众人的聊天消息: 扎实猛打的肌肉大叔:家人们谁懂啊!出去赚外快结果被大帝照顾到生意了,感动、惶恐、受宠若惊……好怕怕! 美艳绝伦的妙龄仙女:可不是,大帝还夸我副业手艺不错,吓得我当时差点就跪了! 风度翩翩美少男:你只是差点跪了,我是真跪了好不好!我当时的心情:弱小,无助。好怕大帝揪着我不务正业踢我屁股! 老顽童:咳咳,够了哈,大帝没有踢人屁股的癖好。 自由飞翔:功曹你说话能不能摸着良心?你忘了我之前被大帝一脚踹出了酆都神宫?那,是我一生的阴影,呜呜呜呜…… 老顽童:呃,那也不是踢屁股。 向日葵想开了:咱们撞见大帝在外约会,大帝不会……杀人灭口吧! 孤独的狼:呸! 风度翩翩的美少男:呸! 自由飞翔:呸呸呸! 呸+99! 快乐小锦鲤:我刚入职,还没见过大帝……求前辈们提点,大帝究竟长什么样。听别人说,大帝英武不凡,俊朗如玉…… 老顽童:私信给你看一眼画像。 月亮之上:我也要我也要! 快乐小锦鲤:月亮之上,你还是别看了,我怕你承受不住…… 月亮之上:??? 快乐小锦鲤:你昨晚好像调戏到他了…… 月亮之上:! 月亮之上:卧槽? 沙漠仙人掌:厉害啊小鹦鹉,刚入职就敢调戏大帝,你真是吾辈反面教材,说不准明天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众位大人轮流笑话了。 月亮之上:我现在退群来得及吗? 老顽童:友情提示,群主是大帝,退群有提示…… 月亮之上:啊啊啊啊啊疯狂打滚,以头抢地,装死jpg! 北斗八颗星:话说,大帝这几次早会都心不在焉的,原来真让须慕淮大人猜中是走桃花运了! 我爱小香葱:须慕淮大人可是咱们酆都神宫为数不多的能与大帝正常搭上话的大人,他的情报肯定是一手。只是咱们大家都失算了,大帝命犯桃花竟然是真的!!! 快乐小锦鲤:大帝对他的小娇妻,超级好,慕了慕了,以前还以为大帝威严,不可亵渎,像我爸爸一样凶巴巴的,没想到大帝不但长得好看,还超级温柔—— 北斗八颗星:??? 老顽童:??? 风度翩翩的美少男:??? 自由飞翔:咳小丫头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等下次大帝再发怒,我让你感受一下被踹飞的刺激。 老顽童:老朽跟了大帝这么多年,大帝的脾性,委实与温柔半分不沾边。 风度翩翩的美少男:就是,昨天晚上我差点就没命回来了! 北斗八颗星:孩子还是太天真,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 向日葵想开了:咱们要不要,来玩一把高端局? 风度翩翩的美少男:啥? 老顽童:洗耳恭听。 拾荒小孩:高端局可以啊,我就喜欢刺激的! 向日葵想开了:就赌大帝这次几天被甩! 众人:…… 土伯:??? 白竹大美女:哈哈哈哈哈,你们大帝原来这么不招待见!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拾荒小孩:嗯,呃,楼上,你笑声太大了,容易出事。 白竹大美女:嘛? 老顽童:容易呛着。 土伯:…… 看着虚空接连跳出来的那堆聊天记录,我吃瓜吃到差些喷出来。 打开和楚云的聊天界面:“你们冥府的鬼差好搞笑!不过你们光明正大在群里讨论师尊的事,师尊是不是也在群里……” 楚云迅速回:“在呢,还是群主。不过大帝素日里公务繁忙,除了线上分发任务,平时所有群消息都是屏蔽的。大帝那里的工作群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怎么可能看得过来?” 我无奈摇头啧啧:“小心使得万年船,当心师尊突然袭击……” 楚云信心满满:“不会,你不懂大帝,自从地府三界通网络搭建好以后,大帝在这些群冒泡的全部次数一双手都能数过来! 极多的情况下,都是大帝命土伯大人代发相关文件。别说咱们在群里八卦他了,就算天塌了,把群友全砸死了,大帝都不会进群瞟一眼。” 看来我师尊这个领导当的挺有分寸。 吃瓜吃的正开心呢,龙玦不知什么时候竟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放下手里的早餐,他突然从后环住了我的腰,把我吓了一跳。 瞥了眼我手机聊天页面,他将下颌抵在我肩上,低低呢喃:“楚云……” 我见是他回来了,便没有隐瞒的说:“这就是把我从地牢里带出来的那个鬼差!他人很仗义,逃跑的时候竟然没有扔下我,要不是他我说不准早就被折磨的没命了。” 他疼惜的箍紧我腰肢,“受苦了,老婆。” 亲昵的吻了下我侧脸,他好奇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提起这个我就迫不及待的给他分享:“我那个师父啊,酆都大帝,他昨天出门约会被酆都神宫的鬼差们给撞见了,现在他们正疯狂八卦吃瓜呢! 啧,真没想到我师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好不容易炸出一个瓜还是爆炸性新闻!” 说着我也不由好奇起来:“我师父看上的女孩,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八卦?”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微沉,“给我看看。” 我把手机交给他。 他点开了楚云转发的那些聊天记录,迅速扫了一遍。 “他们倒是挺闲,还有空聊得热火朝天。” 我叹口气道:“生活需要乐子嘛。” 他看完没说什么,放下手机,揉了揉我脑袋,温柔的过分:“起来洗漱吧,给你买了早餐。” 我点头:“好,不过我得先洗个头……” 他牵住我的手:“我帮你洗。” 我皱眉质疑:“嗯?你会吗?” 他敲了下我脑门:“你要相信为夫的手艺。” 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进了浴室,他帮我清洗头发的动作很温柔,整个流程进行完,我甚至都没掉几根头发。 长发吹干,我摸着泛红的脸蛋先出去等他。 刚坐回床上,楚云就激动的又给我发了两条信息: “我去,你是乌鸦嘴吧!” “大帝在群里冒泡了!” 下附群聊记录: 向日葵想开了:我赌一个月! 沙漠仙人掌:大帝杀伤力那么强,一个月这不是为难人家姑娘吗?我赌……俩周! 风度翩翩的美少男:你这么秀,大帝知道吗? 老顽童:嘶……这个不好说,我就不参与了,我给大家当个裁判。 自由飞翔:搓搓手,那就开赌吧!就赌……十万冥币! 拾荒小孩:可以可以!同志们积极参与哈,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团结一致,共同发展! 朦胧的胧:嘿嘿嘿,我也赌一个月! 美艳绝伦的妙龄仙女:妙哉,鼓掌! 群主:一辈子。 拾荒小孩:??? 自由飞翔:? 群主:本帝赌一辈子。 第105章 本王可能受到了惊吓 月亮之上:咦,大帝被盗号了 土伯:…… 系统提示:月亮之上已被群主禁言。 群主:聚众赌博,胆大包天。 下一秒。 无数头像齐刷刷变成黑白,系统的下线提示消息快把整个屏幕给撑炸了…… 我噗嗤笑出声,默默给楚云回了个:“太惨了。” 楚云:“抱头痛哭!” —— 吃过早饭退了房,龙玦又带我去附近的姻缘庙上了香。 今天的天气不甚好,阴转小雨,室外温度二十六。 倒挺适合夏日出门转悠。 姻缘庙位于市郊区的东南方向,临水,树木多,地理位置偏高。 听说庙后原本是两座小山,只是这个城市在古时候频遭水灾,洪水将山都给冲塌了,姻缘庙也历经了无数次重新修建,这才有了如今的样子。 姻缘庙的上一次重修是在三十年前,庙宇是用上好的木材与榫卯结构造成的,内里坚固,因此即便时隔三十多年也依旧耸立高处,风雨侵袭不倒。 如今的姻缘庙已经被地方政府给列为当地小有名气的景区了,要想进庙拜拜,门票都得五十块。 不过庙内的花景建筑倒也对得起这个价格。 姻缘庙供奉姻缘大神,姻缘娘娘及月老、一众喜仙月娥。 正殿外铜鼎内香火鼎盛,正殿内姻缘大神手持姻缘簿,姻缘娘娘侍奉笔墨,月老拄着拐杖手捧红线笑眼眯眯。 喜仙一手拿花,一手捧果,意为开花结果。 月娥掌着礼扇,手提灯笼,仙侍立好华盖,低头肃穆。 殿顶红线罗织交错,铜铃叮当作响。 喜鹊雕塑衔着桃花站在红线上,姿态活泼,喜气洋洋。 风扬起满殿红绸飞舞,绸面金字遒劲有力: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姻缘。 繁花开遍知心难遇,一朝缘来三生有幸。 百年好合共谱躞蹀情话,一世白头执手举案齐眉。 前世姻缘今世续,前生情债今朝还。 句句都是祝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话。 我执香放在旁边火炉上方点燃,然后心存敬畏地冲着上方神像拜了三拜。 和龙玦一起把手里高香插进了姻缘殿的香鼎里。 “你说,来姻缘殿上香,姻缘大神真的会满足信徒的心愿吗?” 龙玦轻轻道:“凡人在姻缘庙里许的愿,都会化成一朵桃花绽放在姻缘司的桃林内。 姻缘娘娘手下的喜仙每天都会按时去查看这些心愿,再比对此人姻缘线的情况,决定要不要赐福或是拒绝。 假如是命中注定的有情人前来庙里许愿,那她的愿望必会得到姻缘司的回应,她的那朵桃花就会被留在姻缘司的桃林里,享神仙之气滋养,可佑她一生姻缘美满,与爱人长长久久。 如果许愿的人,与心悦之人是天注孽缘,那她的桃花就会被喜仙们从桃林内清除,同样,她的姻缘最终也会悲惨收尾。” 我牵住龙玦的手,“那咱们的姻缘桃花,肯定是被留下来的那朵!” 龙玦闻言,目光忍不住柔软:“夫人就这么断定?” 我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当初为了给你做琉璃手串,我去拜了好多佛寺神庙,可到现在咱俩还好好的在一起,可见咱俩的缘分一定是上天注定。” “为何拜了佛寺神庙以后,还在一起就代表有上天注定的缘分?” “因为,神佛佑正缘,去孽缘啊!” 他听罢忍俊不禁,“佑正缘去孽缘,嗯,说得对。你我就是正缘。” 先前那么闹都没散,妥妥是正缘! 出了姻缘殿门,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恰好和我们擦肩而过: “拜完姻缘,后面还有座后土祠,你要是真爱我,就去后土娘娘跟前发誓!” “哎呦老婆,你干嘛呢,那些都是封建迷信,发誓不可信。我要是真想背叛你,就算是发一百个誓也阻拦不住啊!” “我不管!我可听说后土娘娘那里灵验着呢! 上上个月我表舅家的闺女带她男朋友过去上香,她男朋友当着后土娘娘的面发了个背叛她就出门被车撞的狠誓,结果一个星期前,他真出车祸了! 听说被警察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裤子都没穿,旁边还有个上半身裸着的女人!” “你表舅家闺女的情况与普通人能一样吗?我可是看见她男友第一眼就和你说过,她男友不是啥好东西,你当时还怀疑我嫉妒人家的才华来着!” “反正我不和你掰扯那么多,后土祠今天一定要去!誓你今天也一定要发!” 后土祠? 我问龙玦:“这后面还有庙?” 龙玦面色微沉,颔首:“嗯,后面是地母宫,后土祠。” 我提起兴趣:“去逛逛?” 龙玦深深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答应:“想去就去,后土祠比姻缘庙大上五倍,今天逛完怕是不可能了,随意看看便好。” 我重重点头:“嗯!” 从姻缘庙的后门出去,一眼就看见临海的地方有一处古老的石筑宫殿。 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我们才来到后土祠的宫殿正门。 不同于前面姻缘庙的色彩明艳特色分明,眼前这座巍神圣的宫殿整体都是古老的青灰色调,因为临海,所以靠近宫殿的风都是寒凉的。 宫殿中轴线正前方大约五百米的地方有尊后土娘娘的石像,石像高五米,立于雕刻精致的云台上。 广袖褶皱生动,袖角衣带呈飘曳状,衣袍雕作被风吹袭的状态。 神仙衣袍繁复端庄,脚穿翘云履,腰系长飘带,胸前挂着玉璎珞,长发高挽珠钗满髻。 明眸善睐,面庞年轻,俊俏昳丽。 手捧镇海神卷沐风立于海岸上,神圣且温柔。 从前在别的地方看见的后土神像都稍显老态,可眼前这一尊,却能称得上一个美丽惊艳。 美则美,又不乏神仙慈爱威仪。 后土祠是个重点保护景区,许是由于信仰问题,这地方明明比姻缘庙大,还气派,却不收门票。 甚至还有免费的导游,进祠还发放免费的香。 踏进那道雕刻着后土皇地祠的石碑楼,一进去,山水秀丽,石雕古朴,处处都散发着尊贵大气,神圣肃穆…… 鹅卵石铺成的曲曲回道上,外地的导游正举着小旗子为一批老年游客讲解后土祠的历史: “后土娘娘是我们祖祖辈辈信奉的上古女神,我们常说的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中的后土,便是这么一位神女……” “这座地母宫,始建于两千年前,当时此地连年水患不止,动辄就是上万条性命死于水灾。” “当地的老百姓求神告佛都没能阻止每年的天灾发生,直到有一年,人们想起了大地之母后土娘娘,人们在此地兴建娘娘庙,日日香火供奉,向后土娘娘祈求平安。” “也许是后土娘娘听见了凡间众生的祷告,自从娘娘庙修建好以后,每年水灾,都漫不过娘娘庙,高大神圣的娘娘庙就像是守护黎民百姓的一道屏障,彻底将水灾挡在了神庙外。” “百姓们感念娘娘庇佑之恩,不惜每人捐出家中一半家当,耗了十年的时间,为后土娘娘修了一座更大更宽敞的娘娘宫。” “每年水灾,只要百姓们逃进娘娘宫,洪水便会在宫门前停滞不前,几十年来,没有一次漫进宫门过。” “后土娘娘用这种方式庇佑了常年居于此地的百姓们一代又一代,且随着娘娘庙香火愈发鼎盛,本地的百姓每年庄稼都能有个好收成,即便逢上天灾,也从没闹过饥荒。” “六十年后,远在京城的皇帝听说了娘娘的神迹,亲自前来此地祭拜后土娘娘,并为后土娘娘修建石宫,亲笔提了娘娘宫的匾额,改娘娘宫为后土祠、地母宫,这影壁背面刻着的,就是后土祠两千年来的所有历史经历。” 正殿香火浓盛,石雕精美,各样活灵活现的花卉透雕,神兽浮雕更为本就宁静神秘的神殿增添了几分压抑的历史厚重感。 踩上九层飞龙盘踞的地砖,昂头,正前方就是那温和端庄的娘娘神像,旁边侍女奉茶,宫娥举扇,阴官冷面作陪…… 华盖下的尊贵容颜微微抬眼,指尖一点露珠,润泽万物,造化天地。 “这是后土娘娘身边的左护法,传闻是竹子成仙,执掌人生造化,坎坷劫难。也是后土娘娘身边最亲近的女仙。 右侧,是土伯神官,传闻天地伊始,土伯就跟在后土娘娘身畔执掌阴阳轮转……” 土伯,土伯…… 他竟然是后土娘娘身边的神官,后土是师父的阿姐,怪不得他现在跟着师父…… “传闻后土娘娘身化六道,而神魂不老……” “身化六道,那是死路一条!” “后土是我们民间信仰中除天帝之外最有名的神……” “你知道,人神联姻,本来就是场阴谋。” “传说中后土大神是阴间最早的神……” “人皇不仁,你何必如他所愿,让他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土伯,你说,我出嫁,他会回来么?” 耳畔近距离的讲解声与脑中突然出现的那道陌生声音交织在一起,好像有种力量隔着千万年,排山倒海袭来—— 在我的脑海里搅得天翻地覆,混乱不堪。 远古的神音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响起,声声相叠,吵得我头痛欲裂: “土伯,诛杀妖邪,斩厉魂!” “臣跟了娘娘很多年,愿做娘娘手里的利刃,为娘娘驱使,一生一世,效忠娘娘。” “自从人族被剥夺了永恒的寿命后,地府的怨气,越来越重了。那些来不及下来的鬼魂,都被外面的阳光给灼散了,长此以往,众生受难,地府与人间都撑不住了。阿姊,本王究竟该怎么办。” “冥王放心,本座有办法。” “上天孕育神灵,却让神灵为三界所献身!” “还缺一样东西,在人族,不过,新一任人皇还未诞生。” “娘娘,那孩子回来了。” “阿姐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本座走后,你当尽心辅佐他,掌管混沌宫。” “我的确喜欢她,小时候就喜欢,还请阿姐成全。” “他根本不知道,他所心心念念的那些好,都是你这个阿姐给予的,原来,情爱是拴不住一个神的心的。” “吾爱目光所及之人,亦爱芸芸众生,这不冲突。” “他走了,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急着救自己的心上人,却连你的死活都不顾!” “土伯,慎言。” “人神联姻的事传遍了三界,他不可能不知道。你若现在流露出半分失望,我也放心些。” “你希望看见什么?希望看见,他亲口承认对我这个阿姐动心?他对我,只有敬畏罢了。” “只是替你感到不值!你救了他,辛苦培养他,可他呢……到最后还是跟着别人跑了!娘娘你的身份何其尊贵,大婚之日却被那不知好歹的人族如此羞辱!” “无碍,东西到手便好。本座与人皇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 “你还等吗?” “你记得,别随我一起走,他若离开,你护着他,他若留下,你辅佐他。” “臣土伯,恭送娘娘……” 隔世那走马观花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晃得我头晕想吐,聒噪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诡异的能听见滴水穿石的声音…… “阿姐,我来迟了。” “娘娘此生若是活的糊涂些,就好了。” “他很好,你走了以后,就疯了一般修炼,吊着一口气,愣是从小怪物修成了冥界大神。” “我按照你的吩咐,辅佐他,他苦尽甘来,可惜性子又变成了最开始的寡淡冷漠。” “他一直以为是你抛弃了他,我没有告诉他真相,我在等,等他亲手把真相挖掘出来。” “这样,真相大白的那天,他对你的误会有多深,他自己,就会有多痛苦!” “阿姐,你再牵一牵我的手,可好?” 我浑浑噩噩的后退一步,心脏骤然一痛,眼前发黑站都站不住…… 揪住心口的衣服,我张开嘴狠狠喘息着。 龙玦见我不对劲立马搂住我的腰把我带出了那座压抑的神庙。 来到海边,他才抬掌聚起灵力往我体内输送…… 我难受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头疼,脑子里思绪乱成了一团麻,神使鬼差就脱口问了句:“为什么没来。” 他呼吸一顿,不可思议的抬头问我。 我神志不清的重复低吟:“为什么没来找我,你要的,我都给你了。你总说我抛弃了你,但最后一次,是你实实在在的弃了我…… 你为什么没来找我,我想、想见你一面……我没抛弃你,从来没有,是你弃了我两次……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越说越难受,脑子里疼得要炸开了,心头也是从未有过的混乱,像有无数只蚁虫在啃噬我的身躯,逼得我都要疯了: “为什么,你总是误会我,你就那样抛下我,跟别人跑了,你说我是没有感情的木头,我怎么会没有,我也会心疼的,我也会难受,你就那么恨我吗,啊——” “鳞儿!”他在我疯的就要崩溃时猛地搂住我的腰,嗓音嘶哑:“都过去了,我在。” 我心如火燎的张嘴猛地呕出一抹血。 “夫人!”他仓皇失措的用手抹去我嘴角的污血,喘息渐重。 我吐出一口血,总算好受了很多。 脑中陡然空白,再有意识,只感觉浑身难受。 晃了晃脑袋,我从他怀里出来,抬头就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空缺。 “嗳?我们怎么又出来了?” 刚才不是在里面蹭导游讲解吗! 目光迎上龙玦冰冷错愕的神情,再往下看,瞥见他手里的血,我吓了一跳:“你身上哪来的血?” 龙玦愣半晌才清醒过来,略有些疲惫的揉揉额角,“嗯,老婆你又流鼻血了。” “是嘛?”我往鼻子上一抹,手拿下,还真有血! 龙玦的表情很心累,气血两亏的掏出纸巾给我擦擦,揽着我离开:“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不看了吗?” “不看了,本王今天心脏不怎么好。” “你心脏怎么了?” “可能,受了惊吓。” “……” 第106章 女鬼史小红的过往 龙玦带我在外玩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九点才重新回到江家。 而彼时的江家里里外外静悄悄的,一点灯影都没有。 刚踏进江家大门,我就觉得身上凉津津的,院子里阴风阵阵,带动树叶沙沙作响。 我瞧着沉寂在黑夜中的江家别墅,忍不住地提心吊胆,头皮发紧。 “江家好像不太对劲。” 空气中还裹挟着一丝丝血腥味。 龙玦早有所料的嗯了声,道:“刚被厉鬼闹过,这会子估计伤的伤残的残。” “厉鬼闹过了?”我无奈扶额:“刚才我一直在提醒你,你就是不听我的,这下好了,来迟了吧!” 龙玦气定神闲地捏着幽蓝琉璃珠手持,淡淡道:“本王是故意的。” 我迷茫的眨了眨眼:“啊?为啥?” 龙玦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捻动琉璃珠,浑身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清冷压迫感:“他骗了本王,说谎,理应付出代价。” 话音落,别墅内的灯光骤然亮了起来。 一道诡异的红光笼罩住整座奢华贵气的三层精装别墅,迎面的阴风瞬间降低了十几度,吹得我骨头缝都疼了。 视线刚扫过去,就见一红裙子女鬼提着江家大哥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直接一把将他丢了出来。 而江澜则一嘴的鲜血,捂着胸口,尾随着他们踉跄扑到了门框上,探出头冲着门外的我们就喊:“龙王爷,救我大哥!” 救他大哥…… 我这才留意到女鬼盯着摔在地上的男人眼神狠戾恐怖,充满了仇恨。 仿佛她的目标根本不是江澜,而是江家这位大哥…… 江澜嫂子也在几秒钟后捂着肚子仓皇跑了出来,江澜和他大哥身上都肉眼可见有几处大小伤口,但最后冲出来的这个女人身上却干净的没沾一滴鲜血,只是惊吓过度,面白如纸嘴唇发着抖。 “究竟是怎么回事!江澜你不是说这个女鬼是你招来的吗?为什么从头到尾这个女鬼对付的都是你大哥!”穿着睡裙披头散发的女人又急又怕。 倚在门框上勉强抓着大门才站稳身体的江澜内疚地收回目光,身受重伤咳了两口血出来,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迟迟回答不上她这个问题。 被女鬼扔在花砖地上的男人装死,但装得并不怎么敬业,背对着女鬼的肩膀还在疯狂颤动。 女鬼幽幽抬起一双血红的瞳孔,面目被鲜血染的触目惊心,及腰长发的发梢还滴着渗寒气的黑水…… 抬起双手,脖子僵硬的动了动,机械歪头,原本漂亮细长的一双红指甲瞬间消失不见,指尖秃秃的,唯有一团模糊的血肉。 女鬼张唇,嗓音苍老且低哑,恍若八十岁的老妪: “你、要、抓我?我的、这双手,看见了吗。是在塌方废墟中,扒着石头水泥、扒成这样的。我、想活,可、江家所有人、都不许……” 龙玦淡淡瞟了眼她的手指,眼底寒意涌动,“打也打了,吓也吓了,该收手了。” 女鬼瞪大双眼,狠声嘶吼:“不!我不、甘心!” 躺在地上的男人闻言冷汗都被吓出来了,江澜更是倚着门框长叹一口气,无奈别过头。 女人壮着胆子站在离女鬼十米远的地方破口大骂:“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你找正主去,你打我老公干什么! 是江澜负了你,你就算索命也应该去找江澜,江河又不是你男人! 我老公都和我说了,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你自己先背叛了江澜,江澜才不肯娶你! 我家小叔子根本就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他真正喜欢的是老家那个瞎眼女孩!他既然和你在一起了,之后又坚持和你分手,你怎么不找找自己原因呢! 你现在还来纠缠有什么意思,我、我警告你,大仙在这呢,你赶紧放了我老公,放了我老公我或许会让大仙放你一条生路!” 她的话,不无道理。 “是啊,就算要报仇也该找江澜,她揍江澜大哥干什么?”我不解地呢喃。 龙玦清冷回答我:“因为江澜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所有人,她根本不是江澜前女友。” “啊?”我被绕的糊涂了。 不是江澜前女友,那和江家又是什么关系? 红衣女鬼被女人口中的难听话给彻底激怒了,嘴里发出如老木齿转动的难听笑声,自嘲重复:“我、水性杨花,背叛?” 下一秒,瞬移到江澜大哥身前,一脚踩在江河后背上,又狠狠将他踩吐了一口血! “老公!”女人吓到失声哭喊。 江澜走路东倒西歪的靠近过来,急切祈求:“小红!别这样,我求你,别杀我大哥。” 史小红听见江澜的话,又机械般僵硬的扭过脑袋,看向他,唇齿间溢出两个冷冷的字:“帮、凶!” “小红……”江澜眼里含泪,目光恳切。 女人见状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龙玦不停磕头:“大仙你救救我老公,救救我老公啊!你要什么我都给,多少钱我都出,我不能没有我老公,我老公死了我怎么办啊! 大仙,你快点把这个女鬼弄死吧,求求你了大仙!” 龙玦不疾不徐的理了理袖子,冷眼旁观,“你不妨听一听她的故事,再做决定,要不要替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丈夫求情。” “丧尽天良……”女人突然懵住,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这、这和我丈夫有什么关系?” 江澜一听就急眼了,流着眼泪疯狂阻止:“不、不要说,不要说出来!” “老婆!”装死的江河也终于装不下去了,惊恐地爬起身就朝女人跑,“别相信他们!他们是一伙的!” 奈何只跑出去几步,就被女鬼突然作法,一伸胳膊掐着他的后颈把他抓了回去。 “你也会害怕。”女鬼歪头,阴森森的咯咯笑,笑的男人浑身抽搐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我、的故事,看来、的确很有必要让你老婆听听了。江大哥,我的、前男友……” “前男友?!”女人霎时瘫坐在地,唇上唯一的血色也没有了。 前男友?江河才是女鬼的前男友? 我震惊的看向江澜,江澜此时正攥紧双拳,颤巍巍地绷紧身体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我不是,你不要听她胡说,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江澜,江澜你说句话江澜!”江河拼了命的挣扎,眼中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江澜身上。 江澜不忍心的刚要伙同他继续欺骗,女鬼就愤怒地吼叫起来: “你们兄弟俩,都不是好东西!我的死,江河是主凶,江澜就是帮凶!欺负了我这么久,让我有冤不能说,有苦不能喊,江澜,你真的有良心吗!” 江澜一怔,哑口无言。 女鬼单手掐着江河,绝望的眉眼满是寒霜,唇角绽出一抹苦笑:“我的故事、可不好听,不过今晚,我不介意拿来给众位分享。因为,我死得冤,你们也别想活的自在。” “史小红,史小红你别乱来,我警告你别胡说,不然、不然……”江河满头冷汗无力咆哮,冷白的面孔上瞳孔放大,极度的恐惧令他大口喘息,嘴唇发乌,声音撕裂。 “不然怎么样,再设计我被砸死一次吗?”女鬼的五官逐渐扭曲,血红的眼珠子瞪大,好似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恐怖骇人。 江澜低头咬紧牙关沉默不言,瘫在地上的女人不可思议:“她是你害死的?” 江河汗如雨下,被人揭穿心底的秘密,瑟缩胆颤…… 我暗暗拧住眉头,捋不清头绪时,史小红幽幽开口道来,并将自己与江河的过往全部立体投放在了我们眼前—— “我是江河的前女友,也是他的初恋。我们高中相识,大学确认关系成了情侣,他是高我两级的学长,我的整个大学时期生活,他占据了全部。 我们如胶似漆,我们相互陪伴,我们感情很深……” “可这一切,都结束于一年前。大四伊始,我和他提出了结婚,他似有难言之隐,但还是开开心心的答应了。 他带我回家见他们的父母,可他的父母嫌弃我出身农村,家境不好,甚至觉得我小小年纪就勾引她们儿子,我配不上他儿子,没资格做他们江家的儿媳妇。” “第一次见家长就不欢而散,我自责愧疚。他体贴安慰我,说等时间长了,他父母就会看见我的好接受我。 我信了,而且我在很努力的提升自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他父母刮目相看,同意我们结婚。” “但从那以后,他借着家里医院忙的理由,总是一个星期才见我一次。恰好我也忙着实习与毕业的事情,就没有想太多,工作日和他都是各忙各,谁也不打扰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半年,去年春天,他突然提议带我回家吃饭,说是父母不在,家里只有一个弟弟。我不好意思,但也无法拒绝,就跟着他过来了。” “结果那晚,我突然肚子疼,下体流血,我从床上滚下地拼命的叫他名字,他却始终没出现。我疼晕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却告诉我,我只是痛经。” “呵,多么可笑的理由,多么无稽之谈的欺骗,我却信了。后来我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蠢,等我死后再想到这件事,我看见了真正的真相,才觉得自己活着的时候,原来这么可悲!” 她说着,面前的投影已经开始将那夜发生的事情一一展现于大家面前了。 画面里的男人偷偷把打胎药放进一杯营养液里,哄年轻俊俏的史小红喝下。 男人端着空杯子再出门,却被早就等在门口的江澜一把扯进了自己房间。 “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把那药给史小红吃了?那可是处方药,打胎的!你这样在她毫不知情的状况下给她吃,万一吃坏了呢!哥!你赶紧把她送去医院!要是出什么问题她的一辈子都被我们毁了!” 江澜掐着江河肩膀苦心劝导,但江河却毫不领情,抬手用力推开江澜执迷不悟: “不行!送去医院不就被人知道了吗?你也知道,殷家在我们医院的耳目有多少!这要是被他们听见了风声,我和殷悦悦就完了。” 江澜焦急道:“市里大小医院多着呢,你要是不方便,我送她去。人命关天的事啊,出了差池咱们担待不了,哥,你听我一句劝啊!” 江河冷脸:“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总之我和史小红的事情不能被殷家知道,我之前和悦悦保证过,我和史小红已经分手了,史小红现在要是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我这一年来付出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江澜你不要掺和这件事,我心里有谱,打胎药而已。那些去医院打胎的年轻女孩不都是把药拿回家自己等着东西下去的吗?也没见她们出什么事,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大惊小怪!” “咱们兄弟俩都是医科大学毕业的,你怎么连常识都没有! 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已经错过了药流最佳的时间,三个多月的孩子都快成型了,药流是根本流不尽的!会大出血的!她就算打胎也应该去医院。 你不想让她知道,完全可以把她带去医院随便编个理由,什么做子宫糜烂手术啊,子宫肿瘤啊,让咱妈亲自动手,流了再打点吊针,这样至少对母体的损伤少点。” “你就别念叨了,烦死了!”江河暴躁的打断他,坚持道:“上次开会我亲耳听见咱妈说,那药是刚研制出来的,三个月的孩子能流掉,只是疼了点。没多大事,你回去睡觉!” 江澜见劝不动他,只好作罢,叹口气任由江河离去。 夜里,江河在隔壁屋烦闷的抽着烟,江澜则听着别墅里撕心裂肺的惨叫默默带上了耳塞。 等房间里的史小红没声了,江河才掐灭烟头赶过去查看。 然而一推门,却看见史小红趴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下一片醒目血水。 “妈,出事了,你赶紧回来一趟,快!”江河吓得立马给他妈打电话。 他妈回来时带了简单的清理工具,一看史小红的情况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给史小红注射了一管药物,江母边做清理边埋怨:“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和这个女人继续纠缠,你就是不听! 幸好你长了脑子,懂得在家里把事情处理了,要不然传到那殷悦悦的耳朵里,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风浪。” “咱们江家现在正是需要殷家的时候,殷家那老东西就是个土财神,这些年要不是他在担着咱家医院的亏损,咱们医院还能发展的这么一帆风顺么!” “那个殷悦悦既然看上了你,你就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些!我可都打探清楚了,那个殷悦悦曾经被前男友骗过,还差些让人给设计拐卖了,她对欺骗她的男人有阴影。” “你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老实憨厚重情重义的形象,要是被她知道你一边和她谈恋爱,一边把这个肚子搞大,脚踩两只船,她肯定不会饶了你!” “你爸年纪大了,还能再掌权多少年,家里的医院迟早都是你们兄弟两人的! 殷悦悦要是嫁给你,你老丈人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个闺女,他身体又不好,尿毒症,顶多还能再活十年,到时候他手里的股份产业不全都是你的!” “你赶紧把这个断了,给点钱封了她的口!不管怎么样,得先把殷悦悦娶到手,这女人啊,结了婚,有了孩子,即便以后你们俩之间有了摩擦,她知道史小红的事,也只能为了孩子选择妥协。 到时候你再甜言蜜语的好好哄哄,这事自然而然也就过去了!” 把一坨肉用白布包裹住,塞给江河:“找个地方处理掉!实在不行就埋门口的花园子里,坑挖的深些。 当初盖这栋别墅的时候,你爸特意找大师看过,大师说咱家正门花坛那片地是个龙虎穴,专镇孤魂野鬼。” “反正院子后头是不能埋,老话说得好,宁住鬼把门,不住鬼撵人,再怎么说也是你孩子,死在咱家里头!” 江河叼着烟,双手捧过那团被拆的七零八散的死肉,面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放松:“行,我知道了。” 江母脱下手套,洗了洗手,“家里的条件不太行,好多药物我没有准备。她醒过来以后可能会觉得疼痛乏力,让她多躺几天。还有,我包里有预防术后感染的药,你记得给她吃。” 江河拧了拧眉头:“我记住了,我先去把这东西埋了!” “行。” 画面重现到这里,江河的老婆早已原地石化,震惊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澜没脸的硬着脖子低头看地。 江河则像吓丢了魂似的,再没勇气去喊那些狡辩的话。 铁证面前,整个江家一片死寂。 女鬼语气悲凉的说下去: “他为了不引起我的怀疑,并没有给我吃预防术后感染的药,直到几个月后我痛经,血水止不住,疼的死去活来,和好朋友一起去医院检查,才知道他们竟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打了胎!” 第107章 亲手杀了她 掐紧江河的后颈,女鬼怨气冲天地低吼:“我去找他讨个说法,我不敢相信向来对我温柔体贴的江河哥,竟然会对我下这种狠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要我们的孩子,我去找了他三次,他家保姆都以各种理由把我挡在了大门口,我尝试过打电话联系他,可每次拨通电话,对面都提醒用户已关机。 我实在走投无路,就去他家医院找到了他父母,可他母亲却对我各种辱骂,说我不检点,在外怀的孩子根本不能证明就是江河的,她还污蔑我想诈骗她家钱财,我忍无可忍,就在他家医院大闹了一番。 终于,我最后还是把他逼出来了。 但他出现的第一句话,就是和我分手! 我不甘心,我恨死他了,他欺骗我的感情还让我身体受创再也不能怀孕,他想甩掉我,不可能! 我纠缠着他,坚决不肯分手,我还扬言要把他告上法院! 我以为,我那样威胁他,他就不敢再提分手了…… 直到后来的一天,我亲眼看见他和殷家大小姐逛街,举止暧昧,我才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他为了高枕无忧的和殷家大小姐领证结婚,用我奶奶在他家医院做心脏搭桥手术来逼迫我签下分手条约。 我奶奶做手术,需要钱,需要他家医院的专家,为了我奶奶能手术成功,我只能答应在条约上签字,并且收下了他的二十万分手费。 但我,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 他害了我的一辈子,我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奶奶手术出院后,我把剩下的八万块钱交给了奶奶,将奶奶送回了老家,自己留在了这里。 我想和他再斗一斗,我把我们俩谈恋爱时期的照片,以及在医院的检查结果全部发给了殷家大小姐的邮箱。 我想告诉她,江河在和她谈情说爱的时候,每个星期还去见我一回,还和我有个孩子,他就是个脚踩两只船的渣男!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封邮件殷家大小姐好像并没有收到。 两天后,江河再次联系我,说他也是鬼迷心窍迫于家族压力,才不得已和殷家大小姐逢场作戏,他坚持和我分手,也是害怕我会被他父母为难伤害。 他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但现在他想清楚了,没有我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他决定反抗父母的安排,放下全部,和父母断绝关系,带我远走高飞。 他说要带我回我的老家,我们就在老家简单开个医疗室,平平凡凡的度过余生。 他甜言蜜语巧舌如簧,我实在太蠢了,听了他的话竟然真就原谅他了。 我承认,即便到了那个地步我还爱他,他愿意回头我还可以原谅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我却没有料到,他竟又一次欺骗了我,而且,还想要我的命! 他约我在自家山下酒庄见面,我去了,却赶上大暴雨,山上发生泥石流。 我想逃,可开门的密码不对,我被反锁在了酒庄里,就那样活活被乱石掩埋,被水泥房顶砸死!” 眼前的投影也随着女鬼的讲述,将过往发生的一切如数展现—— 倾盆大雨里一辆私家车停靠在山下公路边,车内男人双手紧攥方向盘,眼眸充血,额角密汗层层…… 方向盘旁的手机不停震动显示来电,男人紧张的大口喘气,默默一次又一次将手机静音。 前窗雨刮开到了最大速,雨水依旧将车窗打得模糊看不见前路。 大约过了两分钟,远处的高山突然有了动静。 一股响彻天地的撼动如洪水自山顶奔涌下来,震天动地,排山倒海。 男人眼睁睁看着浊流奔赴下山,铺天盖地朝山脚亮着灯的两层酒庄侵袭去,双手紧张到发汗,攥得方向盘发出阵阵尖锐的咯吱咯吱摩擦声。 公路上的车辆都在迅速折返,有人高声呼叫,紧急逃命:“不好了,前面有泥石流,快跑啊!” “发山洪了,快回去,快回去!” 男人瞪大双眼坐在车内一动不动,紧绷着脊背,胸口衣襟都被汗水浸湿了。 终于,车内手机不再震动,远处的灯火也被浊流彻底淹没…… 山上不断有泥石冲击下来,泥水甚至都漫上了宽敞的公路。 整个泥石流爆发的过程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投影里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一分一秒快速跳闪着。 四十分钟后,大雨渐渐停歇,片刻,转为了淅沥小雨。 山上情况稳定了,他才冒着小雨,一步一步走过去…… 来到酒庄废墟前,他看见两块支起的木板下正好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满脸是血的女孩听见动静,吊着最后一口气,艰难昂头,看见他,痛苦地向他伸去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救我,江河哥,救、我……” 他看见女孩,却是脸上陡地苍白。 半分钟后,他慢慢弯腰,手错过了女孩血淋淋的手,捡起旁边一块大石头—— 随即目下一寒,用力往女孩的脑袋砸了去…… 砰—— 女孩头上鲜血溅了男人一脸。 向他求救的那只手猛地坠下。 就在他挥起胳膊打算砸第二下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 他惊慌回头,却看见了江澜。 江澜皱眉扫视了一眼趴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女孩,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山顶又有了动静。 雨势毫无征兆地再次猛烈起来,江澜顾不上其他,拉住自己大哥就快步下山:“第二波泥石流又要来了!快走,大哥!” 江河拿着石头不放心的看向地上女孩,江澜见状,无奈的冷血劝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再来一次,不会撑下来的。再不走,我们就得留下来给她陪葬。” 江河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拿上那枚凶器,和江澜一道迅速离开了山脚。 回到江澜的车里,江河背上湿透,后知后觉的发起了抖。 “弟弟!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啊!这件事千万不能说出去,我和你嫂子再过几天就要领证了!” “你是我最亲的弟弟,你可不能,举报你亲哥……” 江澜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头疼皱眉,沉默半晌,才说: “今天晚上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史小红是我的老同学,她今晚来酒庄,也是我同意的。你用的那张手机卡本来就是我的,等回家,你把手机卡拿下来还给我,这件事我处理。” 江河猛咽了口口水,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好,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江澜俯身趴在方向盘上安静片刻,道:“再过十分钟,你开车回家,我打电话给救援队,让他们过来救人。” 江河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顺从:“好好好!江澜,哥这辈子全攥在你手里了,你对哥的好,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兄弟二人达成共识。 不一会儿,江河先驱车离开一步。 江澜则拨通救援电话,称有人埋在山脚废墟里了。 那夜的雨下得太大,救援队接到电话拖了整整两个小时才赶到地方。 而赶去的时候天上依旧在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为了队员们的人身安全,救援队一时半会儿根本不敢进山。 等天快亮那会子,救援队才终于找到机会穿着雨衣进了深山。 历经四五个小时的冒险搜索,史小红才被救援队从石头水泥板里拖出来。 然而人是被扒出来了,命也没了。 史小红一身洁白淡雅的长裙彼时已经被血染的红到发黑。 由于山体滑坡泥石流本就是天灾,情况发生的突然,又轰动了整个城市,因此所有人都在惋惜史小红一花季女孩命不好运气太差,竟然正巧倒霉撞上了这个劫难,根本没有人往蓄意谋杀的方向想。 公安部门更是查也没查,直接将史小红的死归于意外,当天简单检查了一遍尸体,在被砸得血肉糜烂的史小红遗体上没发现明显的其他伤痕后,就立马通知史小红的家属来领人了。 史小红的后事是江澜出钱操办的,史小红是农民工家庭的女儿,亲妈是个精神病患者,在她三岁那年抱着她一起跳河,结果她被邻居救上来了,她妈却淹死在了门口的鱼塘里。 几年前,她爸给县城的大老板盖酒店,结果封顶那天一不小心从十层框架上踩空掉了下去,摔得血浆溅了十几米远。 她爸在工地出了事,她叔叔一家闹着要工地赔偿,然而到最后不但赔偿没拿到手,还险些被人告上了法院。 她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奶奶近两年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心脏病复发做手术需要大笔资金,可单凭史小红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是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不可否认的是,史小红和江河在一起的那几年,江河的确拿了不少钱接济史小红。 就连史小红奶奶动手术,史小红都是求江河偷偷把她奶奶塞进江家医院的。 史小红上了大学,她奶奶就一直由叔叔婶子家赡养。 加上祖孙俩有代沟,史小红奶奶的意愿是希望史小红毕业以后回老家发展,在老家物色个老实忠厚的男孩结婚。 史小红奶奶有仇富心理,史小红怕奶奶知道自己谈了个富二代男朋友会生气,就也没将江河的事告诉奶奶。 所以当史小红叔叔把史小红的尸体带回老家安葬时,整个史家都没对史小红的死因起疑心。 后续关于史小红的事,都是江澜出面代为处理的。 在史家老少的认知里,江澜只是史小红的老同学,又加上那晚史小红是在他家酒庄出事的,所以他对史小红心怀愧疚。 从始至终,史小红的亲人都只知江澜,不知江河。 江澜临走还给了史家人一笔钱,说是对史小红的补偿,这让史家老少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江澜大抵是以为,摆平了阳间这些人,他哥哥就后顾无忧了。 只可惜,他没料到这世上会有心存不甘的厉鬼。 江澜刚从史小红老家回来就发现了史小红的存在,一开始江澜也怕得不行,但史小红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史小红只想借江澜的帮助找到江河。 之所以没有直接去找江河,是因为江河的身上有一张寺庙求来的开光灵符,她刚死,魂魄法力并不强大,根本无法靠近江河。 但江澜知道了史小红的来意,由于过度害怕史小红会伤害他大哥,他不惜花重金四处寻找会驱鬼的道士和尚。 他为让史小红彻底消失,不远千里赶到史小红老家挖了她的坟,烧了她的尸体,扬了她的骨灰。 他用符打伤史小红,将史小红封进坛子里,差点把史小红一把火烧死。 他天生八字偏重,江家上下仅有他一个人能看见史小红的存在,他怕他大哥忧思,就隐瞒了史小红鬼魂缠着他的事实。 他背着他大哥大嫂想方设法地驱赶史小红,无论史小红怎么祈求他都无动于衷。 史小红最开始并不是真正的恶鬼,她变成现在这个凶戾模样,可以说是江澜江河兄弟俩一手逼出来的。 直到两个月前,江澜大嫂怀了孩子,才终于也能见到史小红。 而史小红也是借着这一点,多次现身吓唬江澜大嫂,搅得他们全家鸡犬不宁。 至于江澜大哥现在这个肾虚的状态,其实并不是史小红缠的,史小红也就近个把月才能接近江澜。 她也没有直接对江河下手,而是折磨江河身边的人,以此来吓唬他,让他整天活在提心吊胆中。 事实证明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江河心里原本就有鬼,又加上她这么没完没了的成天闹腾,即便江澜屡屡安慰他不是史小红回来了,他也在心底不停怀疑是不是他害怕的那个女人。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做了亏心事,鬼怪只要稍稍一有动静,他就会心虚恐惧。他的身体就是在这种良心与精神双重恐吓下搞垮的。 “你们害死了我,我要让你们偿命!”回忆的结尾慢慢在虚空中散去,女鬼大口喘息着,目光阴冷充满仇意。 江澜大嫂在亲眼目睹事情的所有经过后,也顿时如抽了丝的木偶,浑然没了全身力气。 “这就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丈夫啊……没想到竟然是杀人犯!”女人眼底颓意消极,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苦笑。 “老婆你听我解释,不是、不是这样的……”江河还企图狡辩。 但此时他老婆已经彻底清醒了,再抬头,满眼悲凉化为滔天怒意,踉跄着爬起来,女人质问道: “你明知道我最恨欺骗!最恨三心二意的渣男!你为了我爸的钱,抛弃了前女友,为了和我结婚连杀人的事情都能干出来! 你告诉我,你能这样对与你朝夕相处几年的前女友,是不是有一天,我爸撒手人寰了,你也会这样对我!” “不是的老婆,我那是迫不得已,都是她纠缠我……” “江河,你在我面前立的人设真好!要不是今晚史小红说出了一切,我恐怕真要被你骗上一辈子,最后说不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女人气愤至今的狠狠朝他丢去了一枚石子,咬牙切齿的同他算账:“你自己造的孽,还连累家人!你这个窝囊废,敢做不敢当的混蛋! 你的错,凭什么让别人去替你承担后果! 怪不得我被缠了这么久,每次提出和你去寺庙拜拜,你都不敢,原来你杀人了,你不敢见佛祖,你也怕遭天打雷劈!” “嫂子,你别怪大哥!” 江澜忍着伤痛来到女人身后企图劝劝女人,可女人一扭头,瞬间又将矛头对准了江澜,“别怪你大哥,怪你吗!江澜,你们兄弟俩可真是狼狈为奸一个德行!” 女人猛地一把抓住江澜肩膀,怒目圆瞪的指责:“你身为他的亲弟弟,大哥犯错你不纠正也就算了,还助纣为虐! 他放火你把风他杀人你递刀,你真的是在为你哥好吗?你这是在害他!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就死在了你的眼前,死在了你亲哥的手里,你不觉得害怕吗?你不觉得背后一凉,良心过不去吗? 还是你天生就和你哥一样,是个没情没义,冷血麻木的人!你亲眼看着你哥杀人,你还替他隐瞒真相,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十几年的教育,你读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么!为什么不阻拦他,为什么不救人! 欠债还钱,你们江家欠史小红的,你们该还,你们难道还想一笔勾销不成!” 江澜被他嫂子骂的无地自容,老脸燥红:“对不起嫂子,我只是太害怕大哥会出事……谋杀,可是要坐牢的。” “你是希望他失去自由接受改造,出来以后从新做人,还是希望他一辈子都顶着个杀人犯的罪名生活?你们杀了个人,你们的良心,一辈子都会不安!史小红这三个字,会成为你们一生的噩梦!” 听到江澜嫂子这么说,我突然有些钦佩她。 真是三观超正啊! 本来还以为是个恋爱脑,没想到是个人间清醒。 “老婆,救我,你快要他们救我啊,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老婆你快让他们收了这个女鬼啊——” 江河此刻已经被浑身散发寒气的史小红给吓得哭出声了。 他老婆狠狠瞪了他一眼,也许是顾念旧情,对他还有情义,女人的目光还是落到了龙玦身上: “能不能救救他,再怎么说,他也是我老公……我给钱。” 旁边的江澜也白着脸附和:“对,我们有钱,你说的报酬我们都能给得起……白鳞宸,看在我们是老同学的份上,你救救我大哥!” 我轻嗤一声:“现在知道是老同学了。” 龙玦睨了那女鬼一眼,冷冷道:“将他松开。”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令女鬼顿时怒意上头,暴躁万分。 “你还是要救他,凭什么,凭什么,啊——” 女鬼发怒,陡然尖叫,顷刻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裹着利刃般的阴风向我们迸发而来—— 刺耳的嘶叫声震得我耳膜发痛。 一道音波袭来,愣是把江澜同他嫂子齐齐撞摔在地,连我都被她的怒力震得胸膛心脏骤然移位。 克制不住的喷了口血出来。 第108章 补一个洞房花烛夜,你要不要? “鳞儿。”龙玦一袖将我护进怀里,施法强压下了女鬼的暴怒。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煞是无语,啥情况啊,今天日子不好? 都见了两回血了! 女鬼显露凶态,面色狰狞地噙着一嘴鲜血向龙玦无助嘶吼: “神明护佑苍生,众生平等,可为什么神明从头到尾都在保护弱者,弱者有错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我为弱者的时候,惨死山野,你们这些所谓的神明连个影子都没有,现在我足够强大了,你们却来保护杀害我的凶手,凭什么! 无辜惨死的我下场凄凉,满手鲜血的他你却要护个周全!我不服,我不服——” 强劲的阴风撕卷着她一头湿漉漉的乌黑长发,像无数根枯枝在深夜中狂舞向夜幕深处发散—— 龙玦护好我的身子,抬手帮我抹去嘴角殷红,眸底寒意扫向她,沉稳淡漠道:“你今日的下场,因在前世,在你自己。你今生的悲剧,皆由前世所酿,前世债今世还,你是活该!” 女鬼瞪大红目:“前世?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玦拧拧眉,不屑与她多废话,一挥长袖在她眼前化出了一幕虚影—— 虚影里女鬼身穿粉色芙蓉花轻纱长裙,一头乌缎般的墨发长至脚踝,秀发挽在脑后,梳了个看着极温婉的发髻。 发上插满了红白两色山间小野花,三对白玉簪子对称簪在发髻两侧。 淡绿纱质披帛在风中飘摇舞动。 “仙子,您这样做是要触犯天条的!”飞在天上的小鸟煽动翅膀焦急阻拦,“您是仙子,不可用法术在人间制造灾难!天条之上,用仙法伤害凡人可是要万劫不复的!” 粉衣女子面朝山海,背影单薄,下定决心道: “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只有世安手里握着大功德,他才能继承国师衣钵,那些人才能对他心服口服,他攒下了大功德就能修炼仙法了。 有了仙法,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他,将他踩在脚底……” “仙子你身为山神却与凡人相恋,几次误了山神神职,本就已经触了天怒,如今你又要在人间大兴水患,此事一旦被督神官查出,仙子你是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受罚千年,抽了仙骨打入轮回的!” “就是啊仙子,你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残害人间无辜生灵啊!” “仙子仙子,人有什么好,白虎山神和白鹭仙人对你都掏心掏肺的喜欢,你这样做,难免寒了两位仙人的心!” “仙子,你可不能为了人间情爱酿成大错啊——” 天上灵鸟纷纷飞下劝阻她,可她却下定决心执意要做: “我会尽量保证洪水不带走更多生灵的性命,世安他需要功德,以他现在的速度,怕是等一辈子也无法出头。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短时间内,被世人承认。” “督神官不会发现的,至于我做下的错事,我会用余生去偿还。” “我欠世安一条命,我得还。” 说完,施法将江河之水引出,银色灵力撞进广阔的大海里,顷刻洪水如瀑布倒悬,奔流向天际—— 灵鸟被海水冲击摔落,粉衣女子面无表情地伫立在海岸边,狂风卷起她的衣袂,吹乱她的长发。 而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无数海水倒灌倾注人间,不多时,就淹没了凡界一座城—— “发水灾了!救命啊,救命啊!” “蝴蝶姐姐,蝴蝶姐姐!” “麻雀儿!” “爹爹母亲我好害怕……” “救命啊,我要被淹死了,大树爷爷!” “不好了,发水灾了,快去报官,大家都往屋顶上爬!” “娘——爹,我娘掉进水里了,救她啊,救她!” “咱们自己都小命难保了还怎么救她!死丫头你要是再吵,老子就把你也踹下去!” “娘子,娘子抓紧我的手。” “夫君,别管我了,快跑吧。” “老人家,我们夫妻死不足惜,还请老人家把我们的孩子带走,他才两个月……” “娘,爹,哇——奶奶我以后再也没有爹娘了!” “儿啊,儿啊你别撒手……” “这辈子有你是我之幸,小姐,下辈子,我来找你。” “阿辰!” “快去禀报国师府,快去!” 人间诸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进女子耳中,女子阖目,双手暗暗攥紧。 短短一日,人间一城草木生灵,鸟兽鱼虫,死的死,伤的伤。 城中百姓骨肉分离,亲人阴阳两隔,满目俱是断壁残垣,海水的腥臭味盖住了尸体的腐烂气味。 国师府少主善水性,一日之内在水中救人上千。 三日水患,朝廷府衙救人共三万,仅国师少主一人,便救老少百姓一万零六千。 水患褪去,百姓们为了感念少主相救之恩,亲做百家衣赠给国师少主,国师少主终于功德圆满,从一个不会仙法的废物,摇身一变成为了帝王亲册,整个皇族都要敬畏三分的大国师。 “人间怎么会突然遭了水患。” 白无常摸着下巴对着满地灰蒙蒙的魂魄犯愁,“前些天咱们才陪白旻帝君去天宫述职,没听天帝提起人间要有水灾啊!” “往常天灾来临之前,天界造化神都是要提前通知冥界,好让我们做准备的,这次来的这么突然,怕是有蹊跷。” 黑无常抬手变化一道符:“把督神官叫来问问,天界这次又在折腾什么。” 一符燃尽,督神官匆匆赶来却傻了眼。 “大胆山神,私造劫难残害众生,罪无可赦!” 督神官一怒之下直接将她告上了天庭。 而粉衣女子也在雷公电母手中铜镜的笼罩下,被一道金光强行吸上了天宫—— “山神云离,私动凡心,多次擅离职守,德不配位,利用仙法引来水患,害得大永城死伤生灵五万有余,现剥其仙骨,抽其仙筋,打入地府,受千年烈火焚身之刑,千年后丢入轮回,令其十世不得善终,永世不得位列仙班!” 那场大水里,死了一万三千个人,却折了三万七千条无辜的小生灵,它们虽然只是山间草木小兽,可在老天爷的眼里,它们也是自己的子女…… 受罚千年,十世不得善终,这个惩罚不算狠。 还真是前世债,今生还。 “前世你身为山神,却玩忽职守,贪恋红尘,因一己之私,害的人间生灵涂炭。 你犯了天条,被打入地狱受罚千年,你可知你死后,你心爱的男人如愿登上了那万人之上的国师之位。 他算到你被天界抓走问罪,却没有焦急担忧,反而在两个月后,风风光光迎娶当朝侍郎家的庶女为妻。 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成就一段流传几百年的佳话。 在你的前世故事中,他是男主角,可在他的前世故事中,你只是他达到目的的垫脚石。” 龙玦不留情面地冷冷讲出实情,扒了那男人前世的虚伪面孔:“你可知晓,你曾挚爱的国师,原本就是带着目的性接近你的。 他根本不爱你,他在你被猎人射伤时救下你,只是因为他看出了你是仙子的身份。 他将你带回家,让你看见他窘迫艰难的处境,他一点点勾起你的怜悯,引诱你对他动情,他故意告诉你,若想继承前国师衣钵,需要皇室与百姓的承认,而想让他们承认,只能积攒一笔大功德。 他天生性情亦正亦邪,心如深海,这也是他迟迟无法修炼仙术,继承国师之位的重要原因。 他清楚自己的本事,晓得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迅速得偿所愿,所以他就设计了你。 他同你说的花言巧语,没有一句是真心,他对你温柔体贴,其实是在一步步把你往深渊内推。 你根本不知道,他与侍郎大人府上的庶女是青梅竹马,他之所以迫切要做国师,也是为了救心爱的女人脱离苦海,阻止侍郎将心爱的姑娘送给高官做妾。 是以,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你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他,而他机关算尽,只为救赎另一个姑娘。 甚至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过你,更没给你上一炷香。” 我咬住唇角,心情压抑地叹了口气。 她爱那人,那人却爱着别人,这糟心的三角恋啊! “很巧,你的第三世,正好遇见他的第二十世转世。” 龙玦不屑睨了那面无血色眼神空洞的男人一眼,道:“你前世为救他,而荼害无辜生灵,今生惨死在他手上,是你的报应。” “前世、他也辜负了我……”女鬼不敢相信地哑了声。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仙凡相恋终得善果的故事?谁说,凡人一定会喜欢神仙,神仙一定会爱上凡人。 神仙庇佑凡人,但没脑子的神仙,只会成为凡人的垫脚石! 史小红,云离,你并不可怜。 你身为神仙却为了一个男人引水患淹没凡间都城,害无数生灵因你而无辜丧命,你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不亏! 重来一次,你竟然再次爱上了这个男人,此乃执迷不悟,让你死在他手里,是教训!” “我、我是有错,有罪,我认!可是他呢!他凭什么能人生圆满地活着,老天爷可以惩罚我,但他,丧尽天良狼心狗肺,难道他所犯下的错,就可以轻易抹去吗? 为什么有的人做错了事,就不用付出代价,为什么——” 女鬼悲怆地流下了两行血泪,被她提在手里的男人这会子竟还有胆子刺激她: “放开我!史小红,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要不是你纠缠不休没完没了,我至于出此下策弄死你吗!因为你,我已经半年都没有睡好觉了!你的死,怨不得我!” 这话说的,我都想抽他了! 史小红眼神一狠,抬手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举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今晚就算是我魂飞魄散,我也要拉你陪葬!” 说完,史小红咬紧牙关手上猛一紧,顿时将男人掐得一口气上不来脸色惨白疯狂挣扎—— “江河!” “大哥!” 旁边的叔嫂俩齐齐惊呼。 “救、救我……”江河痛苦地使出全身力气朝江澜望过去。 江澜二话没说就扑到龙玦脚边跪下,猛磕头:“龙王爷救命,龙王爷救命!求你救救我大哥……求你了,只要你能救我大哥,你让我怎么做都行!龙王爷救命!” 江澜大嫂也迟钝地跪了过来,面色复杂道:“虽然他不是个东西,可说到底,也是我丈夫……仙家救救他吧!只要仙家和史小红妹妹同意,我会说服小叔子,亲手把江河送进监狱。” 江澜诧异抬头:“大嫂……” 女人无奈苦笑:“江澜,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人生有了污点,怎么擦拭都抹不去了。 欠人的,终归是要还的,违背良心的事情,咱们不能做。回头是岸,知错能改,才是真理。” 龙玦见江河老婆这么通透,终于大发慈悲开了口:“史小红,放了他。” 女鬼血淋淋的眸子顿时瞪向龙玦,无声倾诉不满。 龙玦轻描淡写道:“你杀了他,下去你受罪,并不影响他的正常转世投胎。你留着他,他将会在人间熬过数十年的黑暗,不见天日,永无自由。你该清楚,怎样做划算。” “今日,放了他,待明日江家没有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你再杀他。” 江河一听自己的老婆兄弟要送自己去监狱,瞬间就绷不住了,破碎的瞳孔瞪得老大:“不要、不、不进、监狱,不——” 史小红听完,周身的煞气总算徐徐消散开。 半分钟后,史小红松开了江河。 江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摔得龇牙咧嘴。 一阵阴风遽然掀起,史小红面孔泛着红光,眼神寒冽又可怕。 轻盈的鬼体慢慢升起,双脚离地,飘在众人眼前,哑着嗓子下最后通牒:“我给你们一夜的时间考虑,明天你们不把他送进监狱,我就送你们全家,去见阎王!” 啪啪几根枯树枝钉在了三人脚下,吓得江河当时就脸一青晕死了过去。 江澜跪在地上纠结不已,江河老婆扭头深深瞧了江澜一眼,表情凝重道:“你们放心,我会劝江澜同意的。” 有江澜老婆的承诺,史小红眼底的仇恨才稍稍平静了些。 江家这一场闹剧结束,史小红前一秒消失在江家院子里,龙玦后一秒就带我追了出去。 江家西头的一条公路上,史小红刚现身,一道青衣人影就挡住了她的前路。 我和龙玦出现于史小红背后,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我略有些意外:“土伯大人!” 龙玦搂着我止步原地。 “你是谁!”史小红声音中满是戒备。 土伯大人冷面淡漠道:“你就是史小红?”抬手,凝聚出一抹金光,光里隐约有地府令牌的轮廓,“酆都神宫,查案。” “酆都神宫……酆都大帝!”史小红顿时慌促跪下,诚惶诚恐,“大人、是来抓我的?呵,我史小红何德何能,竟能惊动酆都神宫,让酆都大帝手下的人亲自前来捉拿……” 土伯大人淡淡瞥她,收了令牌,双手背后:“你抬举自己了。本官乃是酆都大帝座下神官,土伯。找你,是为了解你被阴间鬼使追猎的事情。” “我被阴间鬼使追猎……”史小红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些想收我魂魄修炼的鬼!” 土伯颔首:“你是唯一一个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鬼魂。” 史小红听罢错愕:“所以后来那些在背地里保护我的鬼差……” 土伯斜视她一眼:“你以为,若无酆都神宫暗中调派人手徘徊在你身侧,让那些东西没机会对你下手,你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在江家兴风作浪吗?” 史小红心虚地哽了哽,跪在公路上低着头,支吾道谢:“谢谢大人。大人你想知道什么,史小红一定如实奉告,绝不隐瞒。” 土伯抖了抖袖子,沉下气息:“本官要知道,你被抓下去以后,经历的一切。细枝末节,务必一处不漏,全部讲述出来。” 史小红沉默住,想了想,开始回忆:“今年除夕夜,我被几只穿着黑斗篷的鬼吸进了一个瓶子,然后我就被带到了地府,带去了一个灰蒙蒙的宫殿…… 宫殿里,有一个大炉鼎,鼎下焚烧着地狱火。 我被他们丢进了炉鼎内,掉下去后才发现里面关了好多厉鬼恶鬼! 那些鬼每天都被怨气折磨,体内的黑气一天比一天重,对了,里面还有几名阴间的官员。” “是谁?”土伯追问。 史小红摇摇头,“都死了,只有元神尚存,但每天都被强喂各种邪门煞气,就留下一团黑雾了。 他们还时不时发疯,像是很痛苦。 我也是在其中一名厉鬼口中得知他们的身份的,那厉鬼还告诉我,宫殿的主人之所以收集那么多厉鬼恶鬼囚禁,是为了修炼。 而且,被困在那里的那段时日,我还听见有鬼差和他们勾结,鬼差负责暗度陈仓把鬼捉下来送过去,有道行或者怨气深重的鬼都会被抛进炉子里困住,每天焚烧。 普通的鬼魂则会被推进一个池子里囚禁,每隔十天才会被吸食一次。 至于我们,每隔三天,就会有一个人过来吸食我们的力量。 然后再用一些乌七八黑的煞气瘴气喂我们,我们每次被强灌那些气体后,都会觉得体内的怨气又重了。 等到三天一满,那人就会准时出现,再次抽到我们体力不支,浑身难受。 炉子里几乎每隔两天都会送来一只怨气深重的鬼,而且鬼吃了他们的煞气瘴气后,就会慢慢丧失自我意识…… 那个炉子里十分之六七的鬼魂都成了生产怨气的机械!至今还保持清醒的不多。 他们脾气暴躁,脑子里能记住的只有仇恨,一旦发起疯来,头就哐哐往炉壁上撞,很可怕。” 土伯锁眉:“用怨气修炼,他是想造反么?” 史小红跪在地上迟钝的点点头:“有一天我意识模糊时,靠在炉子里睡觉,隐约听见有人在说他很快就会毁了整个冥界,他要吃掉世间所有鬼魂,做三界的主宰。 他还说等他修炼成了,他第一个要杀了冥王和酆都大帝!” “杀冥王。”土伯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静了静,土伯接着命令:“你再好好想想,可有其他细节能作为辨别他身份的有用信息。” 史小红趴在地上很久没说话。 “他提到了一个,什么阵,说是只要吞噬了里面所有的怨气,他就能毁灭整个阴间。” 土伯面不改色:“往生大阵?” 史小红连连点头:“嗯!” 土伯:“继续想。” 史小红绞尽脑汁的想半晌,又说:“那个人好像是个瘸腿!走路时,脚步一轻一重,好像有人叫他君上。” “我逃出来的时候,看见那座宫殿里有片好大的池子,池子里全是血水!而且池子里好像泡了好多黑蛇…… 那宫殿外面,雾蒙蒙的,全是荒地,我跑了好久才跑到另一处建筑前,那一处建筑外,有一个石像,石像是个女人,手里还拿着一根草…… 我就是躲在那个石像后才逃过一劫的。 那些黑袍子鬼好像很惧怕那个石像,那石像还会发光,他们一靠近,石像就发金光,他们当时本来想进宫殿搜的,但被光给吓到了。 临走还十分断定我不可能在那个地方,说是那个宫殿除了酆都大帝之外,任何鬼都不能靠近,靠近就会被金光罩死…… 再然后,我就逃到了阴司,我以为我会被鬼差抓,可有个叫须慕淮的男人一看见我就把我收进手中揣进了袖子里,还一路把我放回了阳界。 也是他,让我不要收敛,尽管在江家闹。” 土伯听完,平静道:“须慕淮,是我们酆都南尊大人。你见到的那尊石像,是我们冥界的后土娘娘。瘸腿……” 土伯大人眯了眯眼睛,再开口,突然变了嗓音:“他的声音,是这样的么?” 史小红诧异昂头,立马确定:“对对对!娘娘腔,像太监!” 说到此,土伯大人约莫是心底有谱了,拧了拧眉头,嗓音恢复如常:“嗯,本官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史小红战战兢兢的点点头,愣两秒,一阵阴风消失在了冷寂的黑夜里。 我和龙玦虽说一直在同他们保持距离,可夜深人静的,他们两人在前头说的话还是一字不落进了我俩的耳朵。 土伯大人深更半夜出现在这地方截胡,竟然是在帮冥界办案。 他们办案,难道都不需要向我和龙玦保个密? 正想着,他老人家已经慢悠悠朝我们走了过来。 “龙王,鳞宸。”土伯大人恭敬的扣袖行了个礼。 龙玦颔首,淡淡嗯了声,“确定了?” 土伯轻叹:“证据基本吻合。” “辛苦。” “龙王言重了,为大帝办事,是臣的职责。” 龙玦没再说什么,揽着我离开:“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土伯低头:“是。” 抬眸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欲言又止。 去找酒店的路上,我没忍住问龙玦:“你是不是知道土伯大人在调查什么事?” 龙玦揽着我的腰肢,“嗯。” 我好奇打量他:“冥界的事,你怎么比我这个酆都大帝的徒弟还清楚?还有,为什么土伯总是和你亲近?” 他眉头微挑,低眸看我:“土伯和你也亲近。” 我摇摇头:“不一样,他对我不错,完全是因为师尊他老人家的命令,实际上他可客气了。可他对你,似乎很信任,而且,你使唤他他反而有点、享受?” 如果土伯大人不是师尊身边的那个土伯,不是个男人……我都怀疑土伯是不是对龙玦有好感了。 他看出我有点多想了,便好笑着解释:“他的确提前给我通过气,因为史小红是他盯着的人。他算是,卖你我一个人情吧,他请求我不要直接出手灭了史小红,史小红对他还有用。” “这样啊。”好像能说得通!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愿意让咱俩在边上偷听呢。” “小东西,瞌睡了么?”他宠溺的点了下我鼻尖。 我吸了口凉气:“累倒是没有,只是跑了一天,腿有点疼。” 他闻言,幽深的眸子里绽出一点光,转身蹲下,“上来。” 我愣了下:“啊?” 他道:“你男人背你。今晚月色不错,再陪你散散步。” 背我…… 他要背我? 我盯着他的后背不好意思,“还是、不了吧,你也累一天了。” “本王在夫人的印象里,就那么虚?”他软声威胁:“自己上来,别逼本王动手。” 我咬唇犹豫几秒,然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趴他背上了。 他将我背起来,步伐散漫的带我走在长长的公路上。 路尽头一片白雾,深不见尽头。 天上挂着一轮皎洁的白月,云潮涌动在月下边。 路两侧杨树被风吹的哗哗响。 分明是阴森寒冷的环境,却因为有他在,变得雅趣清净了起来。 “龙玦。”我乖乖抱着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脖窝里。 他感受到了我的刻意亲近,用侧脸蹭了蹭我:“嗯。” 我问他:“为什么,一直在我身边守着我?守了这么多年。” 他静了一会儿,回答:“因为本王在你幼年时期,就看中了你,把你提前内定了。你是本王的小童养媳,本王当然要守着你。” “我小时候,你就把我内定了……为什么啊?”我轻轻追问。 他道:“可能是,老婆小时候粉嘟嘟的,太可爱。” “唔,这样啊。” 他背着我继续边走,边聊:“本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本王的眼光真不错。本王的小媳妇,真可爱。” 我蹭他,低着声撒娇:“你该早点来找我……” “本王何尝不想早点娶了你,但本王……怕你吓着。本王几次差些没控制住……但后来,都克服了。 离开桃花镇时,本王没有跟着你一起走,本王不想给你的大学生活带来困扰,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背着本王有了别的男人。” “哪有……”我委屈的和他说:“我们可没做出格的事情,我从头到尾,只和你亲亲抱抱过。” 他低叹:“若不是清楚你对他的态度,本王会放任你俩继续安静过日子么。我之前想,等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了,再去和你培养感情,没想到他们竟然将你送给了本王。 幸好,他们是将你献祭给了本王,不然,本王又要和人打一架定个你死我活了。” 我听着,不由笑出声:“大傻瓜。” 他深呼吸,突然问我:“和本王在一起,开心么?” 我认真的点头:“嗯。” 他语气放轻:“开心就好。” “阿玦。” “嗯?” 我趴在他身上闷闷道:“你对我好,能不能不要,突然又不好了?我害怕,怕被人抛弃的感觉。” 他喉结滚了下,声音里带着丝丝歉意:“不会。我不会抛弃你。” “你说的,不许反悔。” 他温柔:“我发誓。” 我这才放心的趴在他肩上,手指卷着他的墨发玩。 到了酒店,我简单洗漱了一遍,然后进被窝等他沐浴。 他生性爱干净,每次去浴室都要折腾半个小时才出来。 这回也不例外。 他洗完穿着宽松的睡袍在我身侧躺下来时,我已经闭着眼快睡着了。 感受到他揽我入怀的温柔动作,我还是撑着精神睁开了眼。 与他氤氲的深眸对视,他摸摸我的脑袋,俊逸的脸庞在微醺的暖光灯下,美的不像话。 “累了?”他搂着我的腰,把我往怀里再贴紧些,“睡吧,我抱你睡。” 体肤相贴,我承认我有些心中悸动,小鹿乱撞…… 脸蛋埋在他脖子里,视线正好落在他微敞的领口里。 那双精致的锁骨,很好看。 他身上自带的清浅檀香游弋在我鼻尖,更勾得我心底酥酥的…… 我乖乖伏在他胸上,没忍住,张口含住了他骨相极美的锁骨。 唇瓣抿动,还伸出舌头小心翼翼舔了两下。 他脊背一紧,搂着我的胳膊发颤。 嗓音也朦胧沙哑了:“老婆……你做什么?” 我压下困意,突然抬起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在他惊愕的目光中,主动含住他的唇,肆意亲吻。 乖巧示弱。 “老公,补一个正常的洞房花烛夜,你要不要?” 第109章 龙王大人技术好,已婚男人真可怕! 他陡然耳尖发红,深眸浑浊,凝望我的目光痴傻呆滞,半天没回神。 待反应过来,大手按住我的后背,拼命地回应着我的吻。 指尖极温柔地抚了抚我脸上疤痕,他啃着我的唇气息凌乱,“要。” 我瞧着他,眼角弯弯,手探进他松垮的衣领内,掌心贴在他起伏猛烈的胸口。 他的体肤开始变得炙热,我一边深情与他相融以沫,唇瓣磨擦着他的唇,一边厚着脸皮去褪他的衣物…… 浅色的睡袍被我剥开,就在我想进行下一步动作时,他突然一个翻身压住我,还顺便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红着脸不明所以,他错开我的唇,张口衔住我耳尖。 软舌若即若离的扫过我耳廓,我瞬间酥得神魂颠倒。 “阿玦……”我受不住的低吟。 可他却笑,压着我暧昧调侃:“这便受不了了?” 我羞红脸颊,心下一阵无语。 人家以前没和别的男人有过这种接触呢! 棺材里的那回还是浑浑噩噩就过去的,醒来后只记得那道食髓知味的快感…… 这次动真格,不紧张才怪。 我不悦地缩缩脑袋:“你别闹,痒。” “便是痒才好。”他突然使坏捞过了我的腿搭在他腰上。 我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么……亲密的动作,还是第一次! 他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再次吻上我耳尖,暖暖的指尖轻轻在我大腿上摩挲,闹得我心底一阵痒痒。 亲过耳尖,又低头亲我脖子,细碎的吻啄得我脖子又疼又痒…… 虽说是我先招惹他的,可在这种事上我还是没骨气的不自觉认了怂,只能任由他抢走主导权。 他的吻很深,令人心花怒放。 衣料与我身上柔软浴巾摩擦过程里,我只觉得胸口一松,下一刻,脸颊不自觉滚烫。 浴巾在他的勾挑下松松地搭在我胸口,只需他轻轻一扯,就要完全走光了! 我紧张的头皮发麻,第一次这么与他亲近,心情既忐忑又激动。 他见我此时有些怔愣,眸光温柔得如同一滩水,宠溺吻住我的唇,细细啄磨。 “紧张?亲一亲就不怕了。”他此时再说话,嗓音沉醉就好像一把把挠人心坎的小钩子,磨得人抓狂。 我头皮一紧,也不管什么脸皮矜持了,心底一横抱住他就急切地回应他的吻。 他的唇好软,舌凉凉的,亲着口感简直不要太好! 一时分神,下一秒,我突然察觉到他抚在我腿上的大手不知什么时候,沿着我的腰胯攀附而上了…… 脑子里炸开了锅,我惊讶睁开眸眼。 他的手还在有意无意地撩拨我,对上我迷茫的眼神,唇角微勾:“夫人,怎么还是这么没经验。” 我欲哭无泪,解释的话脱口就是撒娇般的嘤咛:“我们也就,一次,哪来的经验……” 要是真有经验你才该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了! 他满意的眸子都亮了:“无妨,慢慢就有经验了。” 说着,他的指尖没良心地从我腰腹划过,激得我浑身一个战栗后,一把扯掉了我身上的浴巾…… 我惊叫了一声,心中巨浪翻涌。 他堵住了我的嘴,吻得有点凶,大手扣住我的手,吻到我二人都有些大喘气时,才稍稍轻柔些。 但下一瞬,烫感灼到了我的肌肤。 我本能把他抱更紧,脸颊充血,胸口的起伏伴随着噗通噗通声,越跳越快。 有股奇怪的力量在我胸口疯狂游弋,把我折磨得都快疯了。 我的指甲挠过他后背,还没开始,已然溃不成军。 “阿玦,你轻点……” 现在害怕来得及么! 我把脸埋进他怀里,抱着他一动不敢动。 他故意啃咬我的脖子继续撩拨我,“本王很是怀念……那晚。” 我羞的快哭了。 “鳞儿,我其实一直都在等,等你愿意接受我的这一天。” 他用力捏了把我的腰,把我身子都给揉软了。 “龙玦……”我颤着声叫他。 他也有些许把持不住了,张唇,吐息炙热,“不会弄疼夫人的……” 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来这招,脊背绷直,全身体温陡然升高,胳膊上都是潮湿的。 “你、太过分了!”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修长的手指仿佛在描绘一笔洒脱的墨竹。 我下意识地攥紧双手,指甲掐着掌心,企图用痛感来压制身体的反应。 我丢人的索性闷他怀里不说话了,但他却没打算就此放过我,反而捧起我的脸又来了第二次…… “龙玦……”我带着哭腔生气地阻止他。 他看我恼了,赶紧哄哄,气息浮动不定的好言安抚我:“乖一些,这样就不疼了。” 他好像也在极力忍耐着,满眼的醺醉,让我顿时明白了他的苦心…… 可再来一回,我怕我得死在他手里。 “我不怕疼了。”我可怜兮兮地搂着他祈求,“我想,要你……” 他的深眸瞬间就红了…… 犹豫片刻,他托起我的腰,闷闷地嗯了声。 就在我以为我要解脱了时,谁知腹中的一道钝痛却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刚酝酿好的一切…… “噗——” 我搂着他的肩翻身喷了口血。 血迹点点晕染在洁白的被单上,像那雪中盛开的梅花。 “鳞宸。”他接住我的身体把我护进了怀里,我趴在他胸膛上,腹中疼痛感越来越严重。 “阿玦,我肚子,疼……” 他赶紧扯过浴巾把我包裹好,搂着我,拍拍我后背哄了会儿,然后施了个法术,让我意识不清的昏睡了过去。 晕死前的最后一眼,我看见他摇身一变,紫袍鎏金,广袖翻飞。 “大帝,有人擅闯六道宫,动了您布下的法阵。” “谁?是想死么!” “还能有谁,除了那个女人,谁敢闯您的地盘。” “混账!” 糊里糊涂,我好像被一道力量指引去了梦境深处…… 灰蒙蒙的神秘宫殿内,星辰之光织就的法阵正中央,一尊高大的玉像伫立殿宇,眺望远方,手捧卷轴,蓝衣飘逸,织金墨裙微曳。 殿内一白衣女人踉跄打破宝镜,一招灵力强行毁了星辰结界阵脚。 “为什么!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他还对你念念不忘!你当初不是已经不要他了么?你走了凭什么把他的心也带走了!你生辰,他每年都来这里陪你,可今天是我的生辰啊,他恐怕早就忘记了吧!” “后土,我讨厌你!你就该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这是你的报应!” “哈哈哈哈,你没想到吧,你与他的隔阂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人告诉他真相,替你正名! 土伯不是爱慕你吗?但土伯却没有告诉别人,当年你根本没有抛下他去救人皇,为了护住他顺利逃出那个大阵,你把护体神光都给了他! 救人皇,是上天交给你的任务,救他,才是你的心之所向,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所以他以为是我拼死把他从深渊中拉上来的。 他得知你去救人皇了,受了好大的打击!他以为你不要他了,所以他冷漠你,疏远你,他开始全心全意的爱我! 说来,也要谢谢你当年抹去了他的记忆,才让我与他,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他是你亲手养大的,你将他视作亲人,被亲人舍弃的滋味如何? 哈哈哈哈,人皇娶你,是利用你献祭元神化身六道!人皇待你好,可他更喜欢你身上的清气! 他爱着蛇后,他只想用你的清气救他的心上人!” “他对你百依百顺,是因为想要你的地灵草,给我养身子!你那一辈子,都活在被人戏耍中!你可知,他得知你要嫁给人皇了,对你只有厌恶! 他盗走你的地灵草,携我去灵山养身子,你与人皇大婚之日,他何尝不晓得地府的人找他快找疯了,可他终究也只是骂了句:狗男女,令人作呕。” “土伯给他传消息,说你快要死了,他本来是有些动摇的,可我说,我难受,他就留下来陪我了!” “若不是你突然身消道陨,给他下的封印自动消除,让他记起了小时候的事……我俩也绝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你,你死了也不让我好过吗!” “凭什么这么多年他还是对你念念不忘,我今天就要砸了你的神像,毁了你的六道宫!” 女人抬手凝聚法力,一掌推出,狠狠往玉像上击去—— 殿内突然金光大绽,神像身畔萦绕五色祥瑞,女人的法力来不及触到神像,就被神像残留的神力给反噬撞飞了出去。 女人扑通摔在地上,浑身骨头咔嚓粉碎。 “啊——我的胳膊,我的腿!” 一青一紫两抹身影从屏风后现身,青衣大人淡淡瞥她一眼,不屑道:“娘娘虽然不在了,但她的神像,也并非你一妖物能染指的。” 紫衣男人蓦然出手,法力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语气寒冽彻骨,夹杂愠怒:“你骗本帝!” 女人被勒住脖子痛苦地说话艰难:“大、大帝,我、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她到底有什么好,你惦记了这么多年!” “原来,你们都在瞒着本帝……是本帝,对不起她。” 男人悲恸地一挥广袖,强大灵力瞬间将她柔弱的身躯抛出了殿外。 “来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大帝……她可是昊霖真君的夫人……” 青衣大人轻描淡写地提醒:“擅闯六道宫,毁坏后土娘娘神像,罪该万死。冥殿若问责,本官一力承担。” “是!” “为什么,连你也骗本帝。”紫衣男人哑了嗓子。 “下臣原以为,娘娘将下臣留给大帝,大帝便已能明白娘娘的用心良苦。” “如果你告诉本帝,当年她没有抛下本帝……” “娘娘当年活着的时候,大帝可没给过娘娘解释的机会。下臣早就劝过娘娘,冥界有那么多灵兽灵童可供娘娘挑选,娘娘没必要养一个疯子,这不,娘娘后来还是遭了反噬。” “本座……没想伤害她。” “没想过么?你不分青红皂白,怨恨娘娘抛弃你,娘娘对你有养育知遇之恩,你跟了娘娘那么多年,真的有信任过她么? 这些年来,下臣看着你被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困扰纠结,只觉得是你的报应。 你喜欢娘娘,却又怨恨娘娘抛弃你,你怨了她几十万年,可你还是想方设法的造出了一个全新的她。 你这个人,过去的这些年里一直活在矛盾纠结中。 你生性多疑,不擅与人交心,别人拿真心待你,你却质疑那颗真心是否有毒。 你活该,失去那个对你最真心的人。” “够了!” “你当年甚至连问一问娘娘都没有,就替她坐实了罪名,娘娘用命保护你,换回来的却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你以为地灵草是你盗走么?不,是娘娘给的。 混沌宫丢了地灵草,你以为冥界查不到你头上么!下臣当年传了多少灵信,请你回来,可你都视若无睹。是你自己,错过了见娘娘最后一面。 娘娘,一直都在宽恕你,给你机会,而你,却仅凭自己所闻,从未给娘娘为自己辩白的机会。 也许只有让你亲自揭开当年的伤疤,你感受到痛了,才能意识到自己犯的错,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滚!都给本帝滚!” “别在娘娘面前发疯,她不喜欢。” “阿姐……” 梦里有个跪地失声痛哭的男人。 听他呜咽抽泣,我心都要碎了…… “别哭了。”我神使鬼差地走到他跟前,抬起一袖破碎的繁星夕阳,为他擦拭眼泪。 他见到我,眼底错愕且惊喜。 猛地将我按进怀中,不停重复:“别离开我,鳞儿,不要走,我再也不抛弃你了……” 我木讷地抬起双臂,想抱他。 可眼前光景骤然一转,我再抬眸,却只身处于那尊发光的神像正前方—— 神像女子生的极美,星眸皓齿,端庄温婉,却又不失大气威严。 一袭鎏金广袖蓝裙被风扬起,乌发叠云,发髻缀花,玉簪垂下玉珠流苏,胸前璎珞珠玉微微浮动。 手捧卷轴,周身散发着温柔的金光。 她好似在垂眸看我,神像之内仿佛禁锢了一道虚影,意欲挣开栩栩如生的玉像,朝我奔来—— 忽然一道金光自石像内涌出,径直撞进我的眉心。 我眼前一花,大脑断片空白。 身子摇摇欲坠地立于璀璨金光下,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遍地彼岸花渲染着高贵的金色,洋洋洒洒被风吹向远方。 远方的尽头有故人,故人一身鎏金紫袍,眼神悲凉,伸手接住一朵血红彼岸花,启唇轻唤:“阿姐……” “阿姐,你回来了。” “不生气,好不好?” —— 次日中午,江澜打电话约我们在公园相见。 我哈欠连天地坐在亭子里,就差抱着柱子睡过去了。 江澜精神压抑的和龙玦说着话: “我已经带我哥去派出所自首了,目前他已经被收押进看守所,过几天应该就会被起诉到法院。蓄意谋杀,我咨询过律师,只要我们不用手段,法院大概率会判他无期徒刑。 如果我哥在监狱中表现得好,这辈子还有出来的机会。表现不好……算了,都是他应得的。” 江澜苦笑着揉眉心:“我哥,小时候救过我的命。 那年我七岁,他十岁,我爸在外面得罪了人,仇家绑架了我们兄弟俩,拿着斧头坚决要砍死我们报复我爸。 危急关头,我哥一把推开我,替我挨了一斧子,后背被砍了个很长的伤疤,差一点,脊椎就要被砍断了。 他在医院躺了足足两年才修养好身体,我差点就害他瘫痪在床,一辈子站不起来了……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要保护我哥一辈子。 史小红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承认,我生活在一个优渥的家庭环境里,我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事例。 我也的确……没把农村人放在眼里。 我哥和史小红谈恋爱,我从始至终都知道,我心里也很明白,我哥和她只是谈谈恋爱,玩玩而已。 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男人,是根本不会去追逐什么虚无缈缥的真爱。 更何况我哥是长子,是我爸妈手中产业的第一继承人,这些年来我哥已经逐渐接手了我爸医院的大小事务。 他是江家医院未来的掌权人,他不可能娶一个出生农村,无权无势,在事业上丝毫不能帮得上他的女人。 史小红她犯得最大的错,就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我哥是什么家境,她又是什么来路,还真以为灰姑娘会嫁给王子幸福生活在一起么? 我哥对她有感情,但家族事业比她重要。 男人女人在一起总是要结婚的,结婚后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糟心事,总是会消磨掉两人的耐心。 所以在我哥看来,反正日子要归于平淡,陪在自己身边共度余生的是哪个女人,他也不在意。 史小红第一次和我哥提结婚,我哥就被吓到了,我哥尝试过和她提分手,但她险些割腕自杀了。 我哥也是迫不得已,才一边疯狂讨好嫂子,一边去应付她。 我嫂子是什么身份,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 我哥只有娶了她,我家医院的掌控权,才能握在我们江家。 说实话,我是挺看不起史小红的,我觉得她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女孩一样,死缠着我哥是为了我家的钱财。 但凡我哥不能成万成万的往她身上砸钱,但凡她奶奶心脏病复发,我哥不能第一时间为她奶奶安排住院,她一定不会死赖着我哥不放。 因此我哥当初对她下死手,我不但没觉得我哥有多少过错……还觉得史小红罪有应得。” 龙玦拂了拂广袖,冰冷冷地用余光扫他,“看惯了人性的复杂,所以你就觉得所有人,都心思叵测。你已经分不清何为真心,何为假意了。你自己不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么?”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对史小红很有偏见,尤其是她割腕自杀威胁我哥不分手……” “你哥往史小红身上砸的钱,并不是史小红索要的,你哥是给史小红带去了不少便利,但那些便利并非史小红的必需品,可有可无。 你哥也是史小红第一个男朋友,她在你哥身上感受过温暖与亲情,她从小就缺少父母关爱,因此她才会加倍的依赖身边对自己好的那个人。 是你哥让她越陷越深的,可也是你哥毫无征兆的突然抽身要走,你觉得,换做你,你能接受么?” 江澜低头沉默,半天,才说:“我以前不懂,现在明白了。” 龙玦负手淡淡道:“事情已了,本王该带夫人回去了,她在这里有些水土不服。桃泠,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本王的夫人?” 提起桃泠,我可就不困了! 立马打起精神,眨巴着眼盯着江澜等他回话。 江澜沉沉道:“我和锦年说好了,留桃桃在这边治眼睛,手术已经约上了,大约一个星期后。快的话,一个月,我就能送桃桃回去了。” 我抱着亭柱不放心追问:“手术成功几率大不大,有没有风险?” 江澜摇头:“成功几率现在还不好说,风险肯定是没有的,毕竟没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糟糕……” 这倒也是…… 我不信任的拧眉又问他:“我不在,桃泠生活方便吗?你不会欺负她吧!” 江澜闻言,破天荒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家里有保姆二十四小时照顾她,比你靠谱,我……怎么会欺负她。” 这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只是一想到他家的复杂情况,我就有种直觉…… 觉得他和桃泠,不会有未来。 他静了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盒子,外加一张银行卡:“这是报酬,盒子里装得是我家祖传的白玉珏,这张银行卡,有一百万,没密码。” 听到一百万,我顿时就不瞌睡了! 不太懂的看向龙玦,他什么时候办事收钱了? 还开口就是一百万巨款…… 龙玦只瞧了那报酬一眼,东西就瞬间在江澜手中消失了。 “嗯,你可以走了。” 江澜善完后,又将怪异的目光投在我身上,踟蹰半晌,拿出一张医美会员卡,好心送给我: “这家医美中心也是我家注资的,拿着这张卡,你可以免费过去治脸,那家医美中心有本省顶尖的整容专家,你这张脸能治……” 我哽住,听了他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的脸……下意识看向龙玦,不知道他嫌不嫌弃。 如果嫌弃的话,整一整也是可以的…… 我犹豫要不要接他的卡。 可龙玦却先我一步冷声拒绝:“本王夫人的脸,你也配说三道四?” 江澜手上一颤,吓得脸发白。 “滚!”龙玦一点也不客气的撵他走。 江澜哆嗦着收回卡,意味深长的又瞧了我一眼,赶紧逃命似的出了亭子就大步流星往公园出口赶。 我倚着柱子眼巴巴望着突然生气的龙玦。 他这反应,到底是嫌还是不嫌啊…… 他回身,脸色不太好的迈过来,俯近,挑起我下巴,清冷冷的问:“刚才还真想给自己脸上动刀?” 我扁扁嘴:“你又不给我治,我自己治还不成吗?” 他拧眉:“谁说本王不给你治?本王现在就可以给你治。” 我抓住他打算施法的手,任性道:“现在又不想治了。” 他没忍住捏了捏我腮帮子,“你就是闹!” 我颓丧道:“还不是因为害怕你看见我的脸……不舒服。我的脸很丑,自从伤了以后连我自己都很少照镜子了,每次都看的我鸡皮疙瘩起一身。” 他愣住,抚着我脸颊的伤疤,眸光忽黯,“笨蛋,本王怎么会觉得不舒服。本王,喜欢都来不及。” 我朝他伸胳膊:“抱。” 下一刻,他圈着我的腰把我打横搂起来,对上我惺忪的一双眼,心情好了不少,“不错,晓得主动对本王投怀送抱了。” 我厚着脸皮继续往他胸口蹭蹭:“反正咱俩该干的都已经干了,你自己逼着我喊你老公的,可不是我勉强你对我好的。 龙玦,咱俩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过下去了。你要是嫌腻,就忍忍,等我死了,你就能去寻找下一段缘分了。” “腻?本王跟了你十几年都没腻,现在反而只想将老婆粘的更紧些,你觉得,我未来可能腻吗?你也别想着死,本王在,地府不收你。” “嘁。”我不相信,“你虽然是龙王爷,可是生死轮回的事,谁能拦得住。”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你应该对你男人有信心,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得到。” 我靠在他怀里把玩他的墨发:“昨晚上,我怎么了,为什么总觉得忘了点事。” “你是人,被史小红的亡魂冲撞到了,所以身体出了点问题。无妨,养养就好。” “哎,可惜了。” 可惜我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结果没成。 他搂着我,暧昧的往我耳边吐热息,“不可惜,回家继续。” 我顿时脸皮发烧,尴尬的往他怀里埋:“乱七八糟的,我没心情了,下次再说!” 他勾唇低笑:“这可由不得老婆你。” 平时正儿八经的男人,怎么也会有这样一面…… 结了婚的男人,真的会变! 不过回家以后,他的确没能继续的下去。 倒是接连好几天给我揉肚子揉到半夜。 “老婆,你身体的确不怎么行。” 深更半夜的,我躺在他怀里盯着屋顶一抹黑,无奈叹了口气:“这也不怪我。” 他将头埋在我肩上,手掌轻缓的在我肚皮上推揉:“都第五天了,还痛。” 我抓住被子蒙头:“上个月和上上个月,没来。” 他低声怀疑:“月经不调?” 我点头,闷闷道:“从小就这样。” “上个月为什么没说?”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生无可恋:“以为是因为你。” 他沉笑:“本王应该没那么厉害,一次就能让你怀上。” 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怀疑自己怀孕了? 正郁闷着呢,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觉窜了上来。 我暗道不好,忍着腰上像被压断的疼痛,迅速转身,一把抱住他就往他嘴上啃。 他被我咬痛,扶着我的脑袋好笑道:“老婆今晚这么暴躁?” 我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润润喉头,手不安的往他胸口上摸,拖着哭腔解释:“没,妖毒发了。” 才消停几天啊!又来了。 这毒真不是好东西。 …… 两天后,我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去街上看望我爸和磨盘。 我爸一见我这气血两亏的样子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简单交代了磨盘几句,就去街那头的中药铺子给我抓药了。 我其实很想告诉我爸,我不是气血两亏,我只是……不调啊! 不过我了解街头那位老中医的性子,没见着人他不敢乱开药,顶多就是包点补元气的药材给我爸。 吃不死我。 “姐你也太虚了,才走几步路你就累了!”磨盘带我出来送纸人,这次的买家就在镇子上,只是住的比较偏,走路四十分钟就到了。 我都开始后悔和他一起出来了,掐腰拍着胸口缓气:“你要是女人,你也虚!” 废话,我都流了快一个星期的血了,再不虚就逆天了! 还是龙玦好,如果是他陪我一起出门,我喊累他肯定会体贴的帮我捏捏肩,揉揉腰。 办丧事的人家就在隔河对面了,磨盘背着一对童男童女嫌弃的啧啧两声:“算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送过去就行,看你这大喘气的样子,怪不得师父说你气血两亏!” 不等我答应,磨盘就活力四射的背着纸人蹦蹦跳跳向前方跑了。 我目送着被纸人压在身下几乎瞧不见的小小身影渐渐走远,不由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 幸亏这会子是大白天,不然路上的人只看见两只纸人在路那头蹦跶,不得吓死。 我拍着胸口给自己顺过气,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歇着。 突然一双手从后伸了出来。 迅速捂住我的嘴,粗鲁地把我拖进路边树林—— 第110章 本王终于走进了娘娘心里 “唔!” 我大惊失色地害怕挣扎。 可本来我就体力透支浑身发软,这会子被人这么硬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我拼命闷声哼唧企图呼救,双脚在那人的强跩下于地面拖出了两道明显的痕迹—— 人被他藏进树林深处,确认四下偏僻寂静不会有人打扰,绑架我的男人才一把推开我。 我猛地张口呼吸新鲜空气,恐惧地转身看拖我进来的罪魁祸首…… 却在见到他真容时,吓得头脑空白。 “宋译!” 竟然是他。 他瞟了眼惊恐害怕的我,目光寒冽且不屑,平静的卷了卷衬衣袖角,面色阴沉地揶揄: “怎么,宸宸,见到我你很害怕?你从前,都是不怕我的。我再可怕,有庙里的龙王爷可怕吗?” 我无视他的话,警惕地小心翼翼往后退,“你又想干什么?宋译,你这样做是绑架,是犯法!” 他勾唇猖獗的轻轻一笑:“犯法?这人间的法,还管不着我!” 人间的法管不着他? 太猖狂了! 我倒也不惯着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但怪异的是,幺幺零三个数字刚拨出去,手机信号就断了! 不可能,这个地方离镇子的信号塔并不远,绝对不会没信号…… 难道是我手机坏了? 我越想越害怕,拿着手机不知所措。 天要亡吾啊! 他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报不成警,出奇的镇定,边整理着衣袖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怪不得我会把你认成她,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除了当年的那位,竟然还有人的体内有这么浓郁的清气…… 想当年我耗尽心机,也不过只在她元神消散之际,偷偷抢了一葫芦清气,便是这一壶清气保住了我和瑶瑶两条命,令我此生,还能找到瑶瑶。” 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此时的他,让我毛骨悚然。 “即便是我,也只得了那么几缕,你却有一身。真是上好的容器,取了你的清气给瑶瑶,我的瑶瑶,就能永生了。” 清气、容器、永生…… 不对,他不对劲! 我越想心中越是不安,没等他再多放屁,我就抓准时机扭头拔腿逃跑—— 反派死于话多,主角死于听反派话多。 我才不想知道他究竟是人是鬼还是什么玩意儿呢!我只想保住我的狗命!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明明已经使足了吃奶的劲飞奔逃跑,却还是在一声‘救命’来不及喊出嗓门时,被他追上,一把薅住了头发,狠狠地把我又抓了回去…… 我甚至都没听见他跑过来的脚步声! 距离这么远却还能在五秒钟内薅住我,他铁定不是人! “救……” 头皮一痛,被拉扯的火辣辣疼。 他残忍的揪着我头发就把我用力往旁边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撞,肩膀撞在大树上,疼得我眼前一黑倒抽一口冷气—— 他反手一胳膊压住我脖子,松开我的长发把我按在树上不许动,眼神狠戾地盯着我,“还想跑?” 头皮的疼痛刚缓和,我就被他压着脖子抵的眼冒金光喘不过气,胸口像被一枚巨石压迫,灭顶的痛苦难受。 “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上气不接下气,无法呼吸,缺氧憋得我脑子发晕犯迷糊。 他慢吞吞地从腰后抽出一把军用小刀,提着锋利的凶器,用刀背拍了拍我的脸,阴恻恻威胁: “你身上装了这么多清气,你的血,更是大补之物,我拿你的血,喂养我的瑶瑶,这样她既得了清气,又补了身体,一举两得!” 说罢,不给我考虑的机会就扬起小刀朝我脖子上扎过来—— 恐惧顷刻席卷我的整个大脑,我害怕地闭上眼睛绝望等死。 但,他的那把小刀却在离我只有十公分的距离时,突然停顿了下来。 两秒钟后,我惊讶睁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锋利的刀刃。 第二眼,是男人那张变形扭曲到可怕的脸! 他的脸皮下,好像还有一张面孔,那张面孔正在拼命地抢占身体使用权,两张脸无声较量之际,面皮蠕动的像传说中的画皮无脸人! 近距离看见这一幕,我瞪大眼睛怕的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面那张面孔在极力控制着他拿刀的手,狠咬牙,发出那久违的温润声音:“不许伤害宸宸!” 宋译……是两年前的宋译! 而上面那张脸则怒目横眉,一脸杀戮之气:“你给我滚回去!你别忘记了,我才是本尊!” 刀刃猛地往我脖子上压近五公分。 我身子一颤,双腿发软。 不对,不对……里面那个,才是真正的宋译! 我咬唇忍着胸口快要憋炸开的痛感,拧眉艰难地无力喊他:“宋、宋译,你清醒!” 话说完,被藏起来的宋译双眼流露出了心疼之色,刀刃再度被拔高,他低吼一声,压在我脖子上的那条胳膊突然放开,他大手抓着我的肩膀狠狠一推,把我扔了出去。 “宸宸,快走,快逃、逃!”他大声提醒我。 而我也如解脱般终于一口气缓了上来,不管双手被摔破皮的疼痛,踉跄爬起来就跑…… 陌生的宋译被他另一面的举动激怒,绝情道了句:“这是你逼我的!” 随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强行把那个宋译压进了体内。 一晃眼,男人有如刚从地狱爬上来的血修罗,陡然出现在我眼前,拦住我的路,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指力渐收:“今天,你跑不掉的!我本来还不想杀了你斩草除根,都是你逼我的!” 他突然加大力度,我顿时眼前一黑,头脑缺氧发懵,意识一点点被无边黑暗吞噬…… “宋译你干什么呢!放开宸宸!” 危急关头竟是陆锦年寻了过来。 下一刻,陆锦年一拳头挥开了宋译,而我也顺利从宋译的魔爪下逃过一劫。 被他掐了太久,宋译松手后我直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陆锦年伸手要来扶我,可还没等他碰着我,宋译就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陆锦年,别多管闲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宋译阴森森的威胁。 我抬头看见陆锦年唇角带血的趴在地上,立马强打精神关心道:“陆锦年!你没事吧!” 陆锦年执着的从地上踉跄爬起来,擦了把嘴角的血,不可思议地望着宋译:“好啊宋译!你疯了,看来宸宸离开你是正确的选择!你这是在杀人!” 宋译神色淡淡的捏了捏双手关节,抬起视线寒光,嚣张地大放厥词:“杀人?人在我手里,就是只蚂蚁。我想杀就杀!你要是敢阻拦,我大可连你一起杀!” “宋译!”陆锦年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一步步朝宋译走去,挡在我跟前:“今天我就算是死,也不许你碰宸宸一下!” 宋译嗤笑,“还真是情深意重。那就别怪我不顾多年的好友同窗情谊了!” 说完,宋译主动挥拳头朝陆锦年打了过来。 奈何陆锦年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论打架,他根本不是宋译的对手。 我本来还指望陆锦年能够挡宋译两拳,谁知道宋译第二拳就把人打倒了! 我眼睁睁看着陆锦年砰地一声摔倒在我身旁,随后宋译一脚踩在了陆锦年胸口,狠狠用力,生生将陆锦年踩喷了一口血—— “宋译!”我见状赶忙呵斥阻止,陆锦年有心脏病,这小身板比我还脆弱,宋译要是再用力,他就真的要玩完儿了!“宋译你想要我的血我给你!放开陆锦年!” 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着急恳求。 被他踩在脚下的陆锦年此刻痛苦的身体发了抽搐,满口鲜血的扭头朝我看过来,一只手,努力想抓我的手,“宸宸、走啊——” 我又何尝不想走,可我清楚,我走不了,跑不掉,就算跑掉了,陆锦年也活不成了…… 我不能连累他。 宋译依旧踩着陆锦年无动于衷,眼里升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心疼了?” 我大口喘息着昂头瞪他。 突然,我扑过去就朝他小腿狠狠咬了一口—— “该死的女人!”宋译终于吃痛松脚,但同时也猛地一脚朝我心窝子踢了过来…… 一股热流自心口迅速涌上来,我乍一心痛,疼到全身麻木。 憋着一口气强行把喉头的滚烫又吞了下去,我趁势一把抱住了宋译的双腿,死死锁住。 “宸宸!”陆锦年大喊。 我任凭那人如何踢踹都不松开他的双腿,呼吸急促地朝陆锦年嘶吼:“你先走!” “宸宸……” “去我家,喊人,龙王、会来救我……”我几乎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才把这短短几个字说完的。 可惜陆锦年有些蠢,他竟然哭着拒绝了我:“不!宸宸,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要死一起死!” 说完,抄起地上的大石头就要和宋译拼个你死我活。 此时的我满脑子嗡嗡的……心里好似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 你不走谁给我叫救兵啊!我脚崴了跑不了!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想我白鳞宸聪明一世竟然要毁在这个糊涂蛋手里了…… 可悲! 我的体力很快就消耗殆尽了,在陆锦年奔过来的那一瞬,我还是被宋译一脚踹摔了出去…… 随即,我就看见宋译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把通体泛银光的长剑,在陆锦年抱着石头砸他脑袋时,提剑向陆锦年腹部刺去—— “陆锦年!”我害怕地大叫出声,但伴随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朵血红莲花。 那莲花从我背后旋转飞来,铮的一声,击落了宋译手里的古剑…… 然后陆锦年手里的石头就稳稳当当砸宋译脑袋上了…… 宋译被砸得脚步一趔趄,头顶顷刻鲜血直流。 “找死!”宋译一掌银光朝陆锦年胸口猛击进去,陆锦年噗出了一口血,原地倒下,濒临休克。 那朵击落宋译手中长剑的血莲一个回旋停在了我身侧,仿佛在保护我。 宋译阴冷视线落过来,却在看见飘于我身边的红莲花时,怔了一下,“血兀红莲……怎么会在你身边!” 不等我脑子清醒,我的身体就被一道法力收了过去,之后轻飘飘落在了一个温暖怀抱里。 熟悉的檀香萦绕鼻息,我昂头,看见了一双蕴满疼惜的熟悉眉眼,终是绷不住的委屈哭出声,“阿玦……” 他见我哭就乱了阵脚,赶忙抬手给我擦眼泪:“可是哪里伤疼了?怪我,来迟了。”看见我嘴角的血迹,周身温度瞬间凝结成冰:“乖,不哭,我给你报仇!” 我躲在他怀里加倍哼唧委屈。 血色红莲花也在他出现后,迅速飘回他身侧。 陆锦年见龙玦来了,躺在地上反而松了口气。 “你是谁!”宋译瞪着龙玦不知死活的问。 龙玦抚着我脸颊的手一顿,眸底顿时淬开万丈冰雪,抬头看过去,注意力放在了他手里长剑上。 两人四目相撞,宋译脊背一震,凝视龙玦的眼神越来越阴沉:“为什么我见你,这么眼熟。” “因为本王是你祖宗!”龙玦二话没说就一掌灵力打了过去,他防不胜防,人还懵着就生生挨了龙玦一掌。 我见状,觉得大快人心。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趴在龙玦怀里煽风点火,可怜巴巴的告状:“老公,他打我!都把我打流血了!” 龙玦低眸看了看我,尽管知道我是故意的,可眼底的光还是温柔了很多。 摸摸我的脑袋,龙玦表示我这招他很受用,爱意满满的吻了下我额头,他搂着我承诺:“不怕,老公替你打回去。” 这时候的话有多温柔,等会儿打的就有多狠。 宋译眯了眯眼,默默攥紧手中长剑,“她叫你老公,你是,桃花镇龙王爷。血兀红莲,此乃地狱十大圣莲,真没想到红莲落在了你……一个龙仙的手里!我劝你,你不是我的对手,你可知我是谁!” 龙玦甩给他一个轻蔑嫌弃的眼神:“本王管你是谁,你敢欺负本王老婆,本王就要你,加倍偿还!” “那你有本事就来试试!”宋译双手握剑提着兵器用力朝龙玦砍了过来。 剑气砍破长风,直朝我二人头顶劈来…… 我低头躲进了龙玦怀里,龙玦不紧不慢的抬手凝聚仙术,幽蓝法力结成的屏障轻而易举就挡住了宋译的锋利剑气。 蓦然挥袖,强大神力将宋译狠狠挡开了十几步之遥。 宋译一招败下阵来提着剑仍不服输,站稳身形后再度提剑向龙玦砍过来—— 龙玦单手搂着我,突然大掌扶着我的脑袋带我仰身避开了宋译的凌冽剑气,扶着我的腰潇洒一旋步,我趴在他身上陪着他迅速转了两大圈,头晕目眩之时,龙玦已然抬掌震开了宋译的古剑。 剑气扫过龙玦的肩膀,却并没有伤害到龙玦分毫。 龙玦抓住我的手,带我侧身躲过宋译的侧切,衣袖翻动间,龙玦双指徒手夹住了宋译来势汹汹的剑刃,抬脚往他胸口一踹,将宋译踹飞七米远。 在宋译抹掉唇角血,死灰复燃的接着提刀刺近那一刻,他突然扶着我的腰带我柔软的下腰往后倾倒,我能感觉到强劲的剑气从鼻尖两厘米距离处划过去…… 当然这还不是最刺激的,最刺激是他猛地把我腰肢收回,脚尖一点,猝不及防地带我旱地拔葱螺旋飞起…… 转的我差些趴他肩上吐了! 后来的招式我并没有看清,只恍惚瞧见宋译使了一招万剑归宗,霎时间漫天的剑雨齐刷刷朝我们射过来。 而龙玦只是简单用了个法术,那朵紧紧追随我们步伐的红莲就突然猛速旋转,围着我们嚣张地飞了两圈,耳边俱是叮叮当当长剑被震碎的嘈杂声。 在处理剩下三分之一剑影的时候,红莲显得有几分力不从心了,但龙玦更绝,施法召唤出一朵金莲。 金莲瞬间放出偌大虚影,仅一秒,就噼里啪啦把那些剑阵给团灭了。 “造化金莲!”宋译刚吼出这句话就被强大的神力给震得猛吐一口鲜血,脸色煞白,眼角流脓。 我紧紧扒在龙玦的怀中,还没从刚才的刺激惊险中反应过来,就被龙玦抱着缓缓降落在地。 通体银光笼罩的古剑钉在了宋译脚下,宋译狼狈地吐了口血沫,不敢置信的盯着剑轻喃: “怎么可能,你一小小龙仙,身上怎会有帝王之气!这剑竟然伤不了你!” “地狱两宝都在你手里,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龙玦挥开广袖收了两朵莲花,大手拍拍我的后背安抚被他晃晕的我,寒着脸清冷道:“本王,早几十万年就想揍你了!若不是顾及着你的身份,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着和本王说话?” “几十万年?”宋译惊讶的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魂不守舍半晌,才蓦地想起来:“你该不会是那人身边的……你还活着!” 龙玦威仪万方的俯视着他,眸里尽是轻蔑与厌恶:“你不是想知道本王是何来路么。你听过,上清龙祖么?本王,是他的亲传弟子。” “上清龙祖……”宋译二度受到了惊吓。 “以后若再敢打本王妻子的主意,本王不介意让你这个早就没用的废物,去地府报道!”龙玦用着极为可怕的语气恶狠狠威胁他。 宋译听罢惊慌后退,身体撞到树干上都不自知。 龙玦护好我,扫了眼倒在地上捂着心脏痛苦煎熬的陆锦年,眉头微蹙,一挥袖就让我们三个全部消失在了树林里。 回到家,龙玦让陆锦年暂时躺在躺椅上。 白竹姐姐闻讯匆匆打外面赶了回来,一见陆锦年那面无血色呼吸微弱的样子,就立马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了一枚丹药。 正打算给陆锦年喂进去,陆锦年的手臂却突然……变成了一条纸人手臂…… 我靠在龙玦怀中不明状况,白竹姐姐也瞧出了不对劲,一把扯起了他的裤腿,才发现他的腿也变成了纸人腿。 “妈耶!啥情况,大、”白竹姐姐扭头求助龙玦:“龙王、他他他他他……” 龙玦深呼吸,道:“无妨,将药喂进去就能恢复。” 白竹抽了抽唇角:“什么情况,这年头纸人都能、都能……” 虽是匪夷所思,但白竹还是迅速将丹药塞进了他的嘴里,并且用法术,助他把药丸咽下去。 看着他的面色渐渐恢复血色,龙玦才带我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然后坐床上给我轻轻揉捏脚踝。 脚脖子上的疼痛不适一点点缓和,我突然控制不住的往他身上扑去,搂住他的脖子,心有余悸。 他知道我是被吓着了,便揽着我的腰,直接把我提进了怀里。 “本王的娘娘吓坏了,都怪本王,如果早去片刻,娘娘就不会被他伤害了。” 我紧紧依偎着他,只有在他怀里才能感受到心安踏实。 “老公,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呢?”我说着说着,尾音还拖了几丝哭腔。 他怔住,眸光黯下,呼吸微沉,心疼的抱住我瘦小身躯,低头在我额上吻了吻:“那就不许离开本王,这辈子,跟本王过,好不好?” 他语气温柔的像在哄一个小孩。 我红着眼昂头,委屈呢喃:“我跟你过,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把我扔掉了该怎么办?” “不会。”他想都不想便坚定道:“娘娘是本王的命,本王永生,都舍不得离开娘娘,更不会扔掉娘娘。” 我瘪嘴想哭:“那万一下次我惹你生气了,你又跑了呢?” 他揉着我后背,无奈笑道:“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阿玦。”我亲昵的往他胸口蹭蹭。 他深呼吸,阖目,低哑的嗓音藏着满足,“本王很开心,本王终于能走进娘娘心里了。” 我抓着他衣裳,脑袋贴着他胸膛:“笨蛋,你一直都在,只是我不自知,你也没发现而已。” 他浅浅嗯了声:“那就一直留在心里。” 我抿了抿唇,“真傻……” 枕着他的心跳,我圈住他的窄腰好奇问:“你和宋译……现在这个宋译也认识?” 他缓了缓,道:“不算认识,只是认出了他手中那柄剑。” “对哦,他手中那把剑又是怎么来的,他不会也是仙家吧!”我错愕低呼。 他冷哼一声,“仙?说仙都是抬举他了!夫人你记住,离他越远越好,他就是个无耻的小偷。” “啊?”我怎么愈发糊涂了。 他接着安慰我:“夫人莫怕,他不是仙,的确是个人,只不过是个特殊的人类。他品性卑劣,为人狡猾,如今算是暴露了本性。早知是他,本王当初不该让他接近你。” “阿玦,宋译的体内好像藏着另一个宋译。” “那才是真正的宋译,是他此生的灵魂。如今这个,是他的前世。你可以理解为,人格分裂。” 这样说,现在宋译是他的前世在操控他的思想及身体,怪不得,宋译这两年的变化那么大。 “他不会有危险吧?”我轻声询问。 某人一听这话,醋坛子又翻了,不悦的锁眉,眸光深深的注视我:“你关心他?” 我呛了下,无奈的赶紧给他顺毛:“哪有,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他脸色稍缓,赌气道:“都是一个人,他们是共存体,谁也杀不了谁,只是力量强大的那个能压制住力量弱小的那个罢了。” 我恍然:“哦,这样。” 他掐着我的腰猛往怀中一撞,气呼呼的霸道威胁:“鳞儿心中不许有别的男人!也不许关心别的男人!你只允许,在意本王!” 本来还想问问陆锦年的情况,结果看他现在这醋劲上头的模样,我果断放弃了八卦旁人。 再问下去这醋坛子怕是得疯!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男人啊,我真不是关心,我就是好奇他们谁能干得过谁。”我乖巧的给他抚着胸口顺气,好言好语的哄着:“阿玦,我只在意你,我喜欢你。” 听着悦耳情话,他总算是放下了一身警惕,慢慢变得温柔下来。 “白鳞宸,我也爱你。”他暧昧的抵着我额头,鼻尖蹭着我鼻尖,灼热的吐息回荡在我唇畔,扫的我心都痒了。 故意啄了啄我的嘴,他抱着我一个欺身就将我压在了床榻上,大手覆在我的小腹处。 咫尺之遥的那双眸,仿若藏了一海子的沉醉星辰。 就连呼吸,都变得暖人心扉,蛊惑诱人。 “阿玦。”我搂着他脖子心跳的有些快。 他极致温柔的吻我,大手往我腿根处抚去,小声询问我:“过去了?” 我羞红了脸,点点头。 他勾了勾唇,疼惜怜爱的在我嘴边落下一吻。 我以为他是打算接上前几天没办成的事,可没料到他的自制力比我想象中的好…… 大手往我腰上揉了把,他闷声克制道:“老婆的身体太弱,过几日,本王再吃掉你。” 分明呼吸都乱了,他自个儿都动情了,却还能忍得住…… 男人太体贴,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有点尴尬,面红耳赤的调侃:“不要还压着我干什么?” 他陪我睡下来,攥着我的手,环住我腰肢,以一个安全感十足的姿势包裹住我,阖目浅浅说:“这样亲近你,我安心。鳞儿,不会再有人把你从本王身边抢走了……你是我的。” 我侧过身,叹口气,摸摸他的脑袋:“本来就没人抢我,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傻瓜还要我。” 抱住他,我心中一时感慨万千:“龙玦,你这么好,真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阿玦,你的出现,才让我感觉到,原来我没被这个世界抛弃。” 他把我按进怀:“白鳞宸,你是我的妻,是我的命!” 我咬住唇,心头酸酸的。 阿玦,从今以后,你也是我的命了。 —— 又过了两天,我从土伯大人那里听说,蛇妖前一阵惹怒了龙玦,被龙玦抽了筋,负伤逃离了桃花镇。 至于她究竟干了什么坏事将龙玦惹毛了,土伯大人也没细说。 远在隔壁省的桃泠也该到了做手术的日期,这两天我们倒是通过两次电话,只是桃泠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总说自己一切都好,让我别挂念。 但她那时不时低沉的声音,又不像一切都好。 龙玦告诉我,当日找江澜要的两样东西,一样是他家祖传的玉珏,虽然是普通白玉不值钱,但好歹也沾染了大户人家十几代人的执念,他恰好需要这些力量。 另一样是百万报酬,索要这笔巨款的目的只是想给我出口气,就当是他总对我出言难听的惩罚。 百万巨款最终还是落到了我手里,因为龙玦说,他赚的钱,全部都是给我花的…… 他有多少,就可以给我多少。 我挺感动的,这回没再拒绝他的好意,心安理得的把钱收了。 反正花自家男人的钱不丢人! 不过他还交给了我一个小任务,那就是闲暇无事要帮史小红画个纸人。 好渡她下阴间,散怨气,顺利转世轮回。 于是在一个天朗气清,温度不怎么高的下午。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三下五除二就扎好了一个纸人的框架。 糊纸做衣服的时候,白竹姐姐也搬了个小马扎凑了过来。 我和她闲着没事,就聊到了那天龙玦和宋译交手的光景,无意提到了那什么地府十大圣莲。 “对了,白竹姐姐你知道血兀红莲和造化金莲吗?” 白竹本来正听我描述那日的打斗场景激动地热血沸腾,听我突然话题一转问起了那两样东西,迟半拍的点头: “啊,我当然知道,那是地府十大上古圣莲,威力可强悍了!如今全都在你师父酆都大帝手中呢,是他炼化的法器!” 我手上糊纸的动作一顿。 全都在我师父酆都大帝手里? 那为什么龙玦会有…… 第111章 再见酆都大帝 “血兀红莲与造化金莲同属十大圣莲里比较上乘的法器,剩下八莲每个都有撼天动地的神力,用处也不同,血兀红莲是凶莲,见血封喉,造化金莲是善莲,能净化邪祟。” 白竹捧着脸盘子嘶了一声:“行啊小宸宸,你现在都知道血兀红莲与造化金莲了!” 我捏着红纸踌躇:“上回龙玦和宋译打架的时候……我看见这两朵莲花了。” “龙、龙王,和人打架,把这东西都拿出来了!” 白竹的关注点好像和我的疑惑点不一样,锁眉深思:“那可真是来头不小!值得用血兀红莲和造化金莲对付的,怕是比那些神还厉害……他也不是杀鸡用牛刀的人。” 我满脑子问号,把红纸贴竹架身上,“你该琢磨的难道不是血兀红莲和造化金莲为什么在龙玦这吗?” “那有啥可琢磨的,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地府十莲都在……”白竹说到此突然哑声,面色一变。 我拍拍脑袋:“我知道啊,都在我师父手里。但,现在落进龙玦手中了。” 白竹沉默了,摸着下巴整理思路:“在龙王这、嗯,在龙王这……是因为……” 她正磕磕巴巴答不上来时,土伯大人突然出现,接上话:“十大圣莲之前确实在大帝手中,但后来大帝送了几盏给上清龙祖,龙王是上清龙祖的亲传弟子,所以圣莲现在落进龙王手里不奇怪。” 淡淡看了白竹一眼,土伯大人一如既往的冰块脸,板板正正:“你离开混沌宫前往往生大阵,已经是几十万年前的事情了,这期间酆都神宫都发生了些什么,你自然一无所知。” 白竹赶紧就着土伯的台阶便下,一拍脑袋恍然了悟: “说的对,就是这样!我连酆都大帝是谁都不晓得,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大阵中得到的消息都是大方向消息,我只知道酆都大帝炼化了十莲,但还真不清楚他把金莲都送给了谁。” 一把握住我的肩膀,白竹正儿八经的和我说:“以后关于地府和你师父的事,你还是问土伯比较好,土伯跟了你师父很多很多年,地府的事他比我门清! 虽说我也是下面的人吧,可我消息闭塞太久了,情报容易有误!” 我这才迷迷糊糊的哦了声。 我师父把莲花送给了龙玦的师父,龙玦师父又送给了龙玦,这还真就解释清楚了。 “白竹,南尊在外面等你。”土伯同她传话。 白竹捡着地上的竹篾愣了下,随即果断拒绝:“不去!我忙着呢,哪有时间见他?” 土伯没有感情道:“鳞宸办事你捣乱,也算是忙?” 白竹翻了个白眼:“怎么不算呢?我忙着给宸宸打下手,忙着呼吸忙着连天忙着听故事!” 土伯负手轻描淡写:“他给你带了荔枝,一大筐,你若不去,鳞宸也吃不着。” “荔枝?”白竹抬头。 土伯嗯了声,“他一直都记得你喜欢吃荔枝。” 白竹脸上微微一白,没有欣喜,反而眼神更冷了,“这么多年,还在自欺欺人?” “是不是自欺欺人本官不晓得,但本官知道,鳞宸爱吃荔枝。” 等等,我爱吃荔枝? 我停下手头的动作,不解的昂头看土伯,土伯给我使了个求配合的眼神。 我瞬间明白! “对,我是挺喜欢吃荔枝的。夏天到了现在正是吃荔枝的好时候,昨天我就打算上街买一点的,可是咱们乡下卖荔枝的实在太少了,好不容易找到两家,荔枝还半坏不坏。” 我撒谎不脸红的遗憾嘀咕。 白竹看了看我,再安静思考半分钟,之后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一拍大腿站起身:“成!为了宸宸的荔枝,老娘给他这个脸!” 土伯:“……” 白竹挥挥胳膊大摇大摆的走了,大有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她走后,我忍不住找土伯八卦:“土伯大人,白竹姐姐和南尊大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她们俩的关系怎么那样别扭呢?” 土伯讳莫如深的叹道:“都是南尊,自作孽不可活。当年他伤白竹太深,才导致白竹心存死念进了往生大阵。 白竹消失后,他找了白竹很多年,有几千个年头里,他都是浑浑噩噩借酒消愁,他用百年时间踏遍三界,连魔渊都找了,都没能寻到白竹的身影。 后来有消息说白竹消失前去了六道,他怀疑白竹是自散元神,入凡投胎去了,因此连白竹的碑都刻好了。 这些年来,白竹一直是他心头的旧伤,现在终于再见到白竹了,他自然舍不得再放手。” 我有点理解了,颔首:“原来白竹姐姐是为了躲他才进了往生大阵。” “算是吧。”土伯大人说完,欣赏起了我做的纸人:“你的手艺,还是这么栩栩如生。” 没想到向来不苟言笑的土伯大人竟然会夸人。 “三脚猫功夫,我画画可能有点天赋。” “鳞宸可曾听过地书圣卷?”他突然问。 我停下手中活计:“那是什么?” 他道:“那是上古时期冥界画师所作的万神朝贺图,类似于凡间佛窟壁画。 朝贺图本也是冥殿壁画的手稿,但由于精细程度太高,许多细节根本无法用壁画彩绘手法还原,而且里面还藏了许多秘密,因此被冥王列为禁书。 原稿也被后世人称作地书圣卷,是幅举世难得的精美画卷,也是冥界的半部上古史。 听白竹说,你近来要参赛,没有灵感,本官可以把地书借给你观摩,你学一学技艺手法,或许能茅塞顿开。” 他愿意把冥界上古画师画的作品借给我观摩学习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可他不是说,地书被冥王列为了禁书吗? “我挺想看的,但禁书能私自外借吗?”我谨慎的向土伯确认。 土伯道:“地书现在就藏于酆都神宫,借给你看,大帝不会怪罪。” 说罢,他抬手施法化出了一卷通体流溢碎金光芒的画卷,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才发现画卷极轻。 画卷比我想象中的细些,单手就能抓住。 不过展开后才能发现纸张薄如蝉翼,握在手里感觉画卷不会太长,可真放手任它舒展,它竟能十几秒钟内绕整个院子围上五六圈—— 将整个院落都映照的金光灿灿,如夕阳斑驳笼罩。 我吃惊的立马仰头从卷首看起,画上落笔勾勒线条流畅,金箔做搭配,将每个人影都画的生动形象。 画师的画技高超,一个女人的薄纱裙都用了三种线条勾勒方法……眉眼处的技巧更令人折服,那眉目描绘,既含情脉脉,又优雅端庄…… 画上内容的确是与古代壁画上的供养图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这卷地书画出的场景更气势恢宏。 劫难与繁华之景共存,神女舍身渡劫,保万世太平。 这也许才是传说中的神之大爱吧。 第一遍观看,我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画法上,的确深受启发。 书画的表达方式从不只拘泥于一种。 或许选择用古画的方式来雕琢作品,能在如今随波逐流清一色的现代画法中,更能令人耳目一新。 第二遍再看,我却留意到画卷全半部分的场景里,有六道始成的样子…… 神女元神碎裂化作六道。 随后就有一男人长跪六道前不起。 后来那男人斩恶灵,屠妖邪,满身伤痕,一路踩着血河与皑皑白骨走至画卷下半部分。 最后残破的身躯被披上一件紫袍仙衣,初时的少年也化成了高坐尊位,受万人膜拜的帝王。 风光无限时,他却拆骨抽筋,长跪六道前,小心翼翼捧过一缕元神,用自己的血肉筋骨为元神重塑身躯…… 画卷终止在他抱着一名浑身散发白光的婴儿,低头用脊背承下无尽天雷的一幕…… 那个婴儿伸手玩他头发,他欣然一笑,眼角坠下一滴血泪。 我其实并没有彻底看懂画中的情景。 但瞧着他怀抱婴儿伤痕累累的背影,胸口还是没缘由的堵得慌。 二十分钟后,我看完了,土伯大人也将地书收了回去。 地书的确给了我灵感,但那人拆骨抽筋筑婴儿肉身的一幕,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 搂我睡觉的某人无奈揉了揉我腰肢:“荔枝吃多了?怎么还没睡着。” 我憋不住的翻过身,面向他,昂头借着小夜灯的柔和暖光,与他眼对眼,“今天土伯大人给我看地书了,就是一幅有好几百米长的画卷,他本意是给我找画画灵感的,可你猜我在上面看见谁了?” 他好奇问:“嗯?看见谁了?” 我说:“我师父!” 他眼眸一黯,怔了下,过了会子才说:“地书上神明那么多,你怎么一眼就认出他了?” 我枕着他的胳膊道:“一开始是没认出来,但是后来有他受敕封成为酆都大帝的画面。” “这样。”他将手搭在我腰上,耐心问:“看见他,如何了?为什么会让你睡不着觉?” 我咬唇,心里闷闷的:“地书上画的内容,能很直观的看见师父是经历了多少苦难才终成正果,修成酆都大帝的,可我不明白的是…… 师父成为酆都大帝后,为什么要抽了自己的骨头,扒了自己的筋,用自己的血肉化成一个婴儿。 那个婴儿是谁?该不会……是我师父的私生子吧?也,不太像。我师父不是前一段才传过有女朋友的绯闻么。 以前连对象都没有,哪里会有私生子。那,他为什么弄了个孩子出来? 你们神仙该不会是……可以像科幻片里的怪兽那样,用自己的四肢器官分裂出一个孩子吧!” 话音刚落,脑门子被他赏了个爆栗。 他压沉声说道:“电视剧看多了,脑洞如此大!” 我委屈瘪嘴,搂着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你告诉我,师父搞个孩子出来是什么情况?那个孩子一降生,他就受了好多惩罚……” 他沉默了,也许是回答不上来,便捧起我的脸认真审问:“你是不是看上你师尊了?总对他的事那么好奇做什么?夫人是不是忘记了,本王才是你男人,你就算好奇也该好奇本王的过往!” 我:“……” 要命,我怎么忘记这家伙就是个醋坛子了! “哪有!”我闷进他怀里撒娇:“你总不能让我和你在一起连正常的好奇心都没有了吧!但凡我提起个男人你都怀疑我是不是喜欢他,你这醋吃的也太耗老婆了!” “那还不是因为本王爱你,连你的好奇心,都舍不得分给他人。”龙玦揉揉我脑袋,小声附在我耳边道:“与其想这些不可能有答案的事,不如考虑一下,先要个闺女还是儿子。” 我瞬间脸红,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嘀咕:“这才哪跟哪啊!你都想闺女儿子了。” 他宠溺的刮了下我鼻子:“展望未来,先做计划。本王近些年是不打算要孩子,不过不影响先规划。” “为什么近些年不要孩子?”我心底生出了一丝不悦,皱眉和他算账:“你该不会是想渣我吧!” “怎么会。” 他被我一句话逗笑,揽着我,薄唇凑近,暧昧轻启:“夫人的滋味本王还没尝够呢……有了孩子,本王就不能总碰夫人了。 本王想和娘娘多过几年二人世界,娘娘总得将本王喂饱了,再养个小玩意玩玩。” 我噎了下,呼吸顿住,脸皮霎时火燎的烫。 “你脸皮越来越厚了!”我羞涩的捶他胸口嗔怪。 他抓住我的手腕,疼惜的将我按进怀里,“对夫人,本王无需矜持。好了夫人,深更半夜,干柴烈火,再闹真的要睡不着了。我哄你睡。” 龙玦真是越来越温柔了…… 与刚见面那段时间都快天壤之别了。 突然发现,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真好。 快要睡着那会子,他好似在我耳边,轻轻念叨出了一个答案:“有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鳞儿,你就是本王的骨血……” —— 史小红的纸人扎好后,我按着龙玦的安排挑了个大凶的时辰,迎着傍晚的残阳,把纸人拿到河边烧了。 “史小红,你一路好走。史小红,一路顺风。史小红,一路好走。” 我一边烧着纸人,一边念叨着那些送亡魂的话。 纸人的灰烬飞入空中,烧了一半时,史小红突然现身了。 要不是早有心理防备,我怕是得被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吓一跳。 我只扫了她一眼就接着把纸钱元宝抛进去,“史小红,你一路好走,史小红,你一帆风顺……” 纸人都快烧光了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迷茫的壮着胆子昂头问她:“史小红,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执念?” 为什么送不走她? 史小红摇了摇头,随后说:“你朋友,那个女孩,你要留意。” 女孩,桃泠? 我拧眉赶紧追问:“桃泠怎么了?” 史小红硬着嗓子道:“江澜,有、未婚妻。是市医药局、一把手的女儿,李云鸾。” 我顿时心头一跳,站起身:“他有未婚妻了?!” 史小红讷讷点头,语气呆愣:“李云鸾,是局长的私生女。李局长和她妈妈是青梅竹马,可后来李局长还是娶了现在的局长夫人。 她妈妈生下她以后,就亡故了。她在孤儿院长大,长到十九岁才被李局长认回家。 李局长对这个女儿,十分偏爱。 两天前的一个饭局上,江澜的父亲和李局长一拍即可,给两人说定了婚事,还选了下个月十六号,给他们举办定婚宴。” 我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怪不得桃泠这两天给我打电话,像是有什么心事。” 史小红难得的通透:“她、和江澜,不是一路人。江澜,小心眼,和他哥哥一样,都是利己主义。” 言外之意我也明白,她的意思是,江澜极有可能为了权势地位抛弃桃泠。 毕竟桃泠也是他口中的农村女孩,对他的事业起不到任何帮助。 “谢谢你史小红。”我还是向她道了谢,或许只有淋过雨的女生才拼命想给同样遭遇的姑娘打伞吧。 史小红肢体僵硬的点头,面无表情道:“送我走吧,拜托了。” 我郑重答应:“好。” 扬起一把白纸,我焚烧元宝为她祝祷:“史小红,一路走好。” “下辈子,做个快乐的女孩吧,不要再为情所困了。” 白纸纷纷扬扬散落,史小红的魂影也慢慢消失在了昏暗的夕阳霞光下—— 火堆里的纸人彻底焚烧干净,史小红这个人从今天开始,就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过很快,她应该就会再回来,以另一种身份,以全新的灵魂回来。 送完史小红,我本想找桃泠询问具体情况,可谁知江澜的电话竟主动打了过来。 “桃桃的手术成功了!”手机那头传来江澜激动的呼喊声,他迫不及待的向我分享好消息:“医生说手术十分成功,给她移植了一双眼角膜!再静心休养小半年,就能恢复视力了!” 我的满心不爽也在江澜说出手术成功四个字时瞬间被一扫而空,“真的吗?那是好事啊!桃泠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了!” 江澜欣慰道:“是啊!也不枉费我提前半年做功课!桃桃眼睛好了,很快她就能成为正常人了,她爸爸再也不能逼着她嫁给村里大傻子了!白鳞宸,我要感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桃桃的照顾!” 听得出来他现在是真的很开心,毕竟往常这张从不吐象牙的狗嘴里都能对我说出好话了。 我深呼吸,“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朋友也是双向选择。” “有件事,我想向你求证。”他今天说话格外客气,要开口时,却低叹了好几口气,“桃桃的眼睛,专家说不是烧坏的,是被人……” 他声音渐低:“是谢沐瑶干的么?最近我一提到她,桃桃就生气。” 我淡淡回了句:“你想知道答案,可以去问桃泠自己。” “我问了!她,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不肯说。” “这是她的隐私,她不想说,不想告诉你,你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实情对她而言也是伤害。她既然想埋藏这段过往,她自己都放下了,你又何必再揭她伤疤。” 江澜哽了哽,半晌,才轻轻应了个:“好,我不打探了。” “你和李局长的女儿是什么情况?”我开门见山的问。 江澜沉默,“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如果决定好了要和她订婚就不要伤害桃泠。”我故意冷声威胁:“你要是敢让桃泠有个好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江澜立即坚定保证:“没打算订婚!我的心里眼里只有桃桃!那不过是两家人饭桌上定下的糊涂协议罢了。 我和云鸾小姐已经说好了,等再过几天他们清醒了,我们就提出婚约作废。 李小姐手底下有家医药机械公司,我可以代表院方和她签个长久合作的合同,这样也能达到两家人绑在一条船上的目的,我们可以合作共赢,并不需要家族联姻。” 他说的倒是头头是道,思路也完全没问题,可我就是觉得,江澜这人不可靠。 还是得把桃泠接到身边来比较安心。 “桃子什么时候能出院?”我问。 江澜道:“至少还要一个月。” 我清楚桃泠现在的情况催不得,只有老老实实在医院住院休养,她的眼睛才能恢复的更好。 好不容易盼到这一步,不能着急,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我妥协道:“一个月后她出院了,你要第一时间把她送回来!你未婚妻的事,还望处理得当。” 江澜诚恳的答应我:“好!” 挂断电话,我收拾了地上隐隐泛光的几点火苗,独自逆着残阳如火回家。 可就在距离我家只有一里路的一块杂草丛生的荒地前,我竟然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身穿青袍的土伯大人低头同身畔人汇报着些什么。 而一袭鎏金紫袍的尊贵男人此刻正负手倾听,颀长背影在似火夕阳霞光下挺立如松,气质如竹。 我虽然从头至尾都没瞧清下面那位的真容,可这个背影,这身紫袍,却是让我记忆深刻! 是师尊! 当初他就是一袭紫衣从天而降救下我一条小命的。 他竟然来阳间了? 我惊讶之余,又觉得既然撞上了,或许该上去打声招呼。 好歹也是有救命之恩的师尊! 但看情况,土伯大人好像在和他说什么挺严肃的事情…… 我要是这么跑过去,万一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事……多尴尬! 如果当做没看见直接开溜,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于是在我苦思冥想的斟酌再三后,我终于想到了个既礼貌又保险的办法! “老师!”我隔着三百米距离直接冲着他扯嗓子吼。 本来想给他提个醒,好让他有足够的准备时间。 但。 他背影狠狠一震! 第112章 身中和合引双花 完了,好像吼得太大声把人吓着了? 土伯大人转头看见我也甚是吃惊。 随即又眼神怪异地瞟向紫衣大帝。 我被他们的反应给整得不知所措,“老、老师?” 紫衣大帝沉默片刻,忽抬手化出一张面具,罩在脸上。 回身看向我,我顿时就被他脸上罩着的鬼面铜具给惊讶到了…… 那暗色铜面具将他整张面容都给挡了住,唯留一双幽深暗沉的眸子,仿若有洞穿人心的魔力…… 目光清冷,周身威压迫人。 即便是我看见他,也控制不住的心底发怵,双腿发软。 想给他跪下! 他见我呆愣,低语吩咐:“过来。” 声音与龙玦有几分相似,但龙玦的嗓音偏磁性,师尊的嗓音,又沉又冷……比龙玦老成几十岁。 不,以神仙的年龄来算,也许是几千岁几万岁! 我战战兢兢的听话走过去,在他跟前五米距离停下。 被他这么盯着,心里发毛…… “老师,你怎么上上上、上来了?”我怯怯赔上笑脸。 他视线直直地落在我身上,刻意低声:“本帝来阳界处理一件要事,土伯在这,本帝便来了。顺道,看看你。” 我受宠若惊! “这样啊……” 他嗯了声,金尊玉贵地关心我:“身体恢复的怎样?” 我赶紧回答:“已经痊愈了,老师不用操心。” “那便好。”面具下的那双深眸留意到我手背上的血迹,他凝重问:“手怎么了?” 我瞧了眼,“嗷,刚才我去烧纸人的时候不小心被草叶子划了。皮肉伤口,估计过两天就痊愈了!” 他眼底浓浓的担忧总算压下去了几分。 “龙王,待你如何?” 师尊他老人家真心细,大抵还惦记着我在下面和他抱怨的那些事。 “现在对我很好。”我脸红回答。 他眼中流露出了少许欣然之色,“你,可原谅他了?” 我无奈揉揉手:“其实,从头到尾本来就没真怪他……老师,自从我回来以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我怎么惹他他都不生气了,对我百依百顺,嘘寒问暖。” “或许,人永远只有在失去之后,才能学会珍惜。他对你好,你开心么。” 我满眼欢喜地点头:“开心!” “可他终究是地仙,是异类,你是本帝的徒弟,他配不上你。”师尊语气忽冷。 我一震。 啥?我师尊这是打算棒打鸳鸯? 师尊周身散发出寒意,兀自说下去:“一个普通龙仙,即便再修炼上万年,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你莫忘了,你是人,他是龙。 你的阳寿只有区区几十年,他却有无尽寿命,你或许是他第一个妻子,但不一定,是最后一个。” “你能确定,他弃了你一次,不会弃第二次么?” 我不觉抓紧了双手,之前还勉强平静的内心现在倒是被师尊一石激起千层浪…… 是啊,我其实最担心的也是这两个问题。 我阳寿短,陪不了他多久。 但抛开阳寿不谈,我和他,又真的能顺顺利利的好好走完这辈子短暂的几十年吗。 寻常人家的两口子尚且有个拌嘴吵架,被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一地杂碎给消磨掉所有初见的情愫,从相见两欢喜变成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的时候,更何况,我们俩之间还隔着人仙鸿沟…… 他是高悬天上的明月,我是被人碾在脚下的污泥。 等热恋中的新鲜感被消磨殆尽后,他真的还会像现在这样,坚定的选择我吗? 万一哪天他觉得我丑了,真来个合他眼缘的狐妖花妖…… 我会不会又要被抛弃了。 瞧我魂不守舍,他寒了眸色,“你若对他无信心,本帝可为你另指一门良缘。 土伯跟了本帝多年,如今尚无婚配,他性子和善,不会惹你不悦,更会对你一心一意,坚定不移。 你若应下,他会是你最称职的夫君。” 话说到最后,我甚至能察觉出师尊他老人家是咬牙说完这些的…… 他对龙玦的偏见果然很深! 我昂头,脑子都快被师尊这番话给吓宕机了。 土伯大人听到这些,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神情依旧淡淡的,就像在听一件与自己漠不相关的事。 只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土伯大人刚刚好像朝师尊投去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如何?”他迫不及待地询问我意见。 我怯怯地迎向他疏冷视线,退后一步,语气决绝:“老师我、我相信他。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现在我相信他。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婚姻,我不要别人。” 他低喃:“你爱上他了?” 我双手背后攥住拳头,垂首认真说:“是。老师说的那些问题,现代家庭几乎没有能避免的夫妻。 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都会腻,嫁给谁都一样。但是我可以选择,曾经拥有。他现在对我好,至少让我见过他爱我的样子。 人的命运是天注定,也是自己选的,就算选错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我喜欢他,我接受不了和别人处对象。 土伯大人帅气年轻又有权有势,的确是择偶的最佳人选。可是在我心中,龙玦现在就是我的良缘,是我的绝佳配偶。 老师我知道,我之前和你说的话让你对龙玦产生了偏见,但他现在真的很好。” 我无措地把头埋得更低,心酸苦笑: “我长得这么丑,只有他不嫌弃我,把我当成普通小女孩对待,小心呵护着,除了家人和他,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别的男人会像他一样对我好了。 我不想失去他,比起被他抛弃,我更怕自己亲手弄丢了他。” “你……”师尊可能是被我的一腔真情给感动了,周身寒气瞬间消散,抬手想要触碰我,却顿在了半空。 师尊朝土伯使了个求助的眼神,可土伯大人今天有点傲娇,不屑地抬了抬下巴:“自己惹到的小姑娘,自己哄!” 师尊:“……” 他老人家纠结半分钟后,严肃道:“罢了,此事本帝不提了。本帝还有公务,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他肯放我走了? 我求之不得立马答应:“好,老师再、再见。” 说完我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还是短时间不要再见了吧,一上来就乱点鸳鸯谱,要不是我心态稳……回家龙玦又要喝醋! 只不过师尊说的那些,似乎,不无道理。 我是人他是龙仙,我是他的第一任妻子,但未必在我死后,他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我寿命短,也是事实。 我或许,只能算龙玦生命中短暂出现过的一个过客。 百年千年后,他约莫会将我彻底遗忘。 到那时,他仍可以对任何女孩动心…… 我的人生短暂,可他的生涯却无比漫长,他就算有了其他妻子,也是理所应当。 但我就是小气,一时难以释怀。 我喜欢的人,我希望他永永远远都是我的…… 心不在焉的推门回到家,也许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连龙玦迎过来找我,我都没发现。 最后还是猝不及防撞他怀里,被他搂住,我才回过神看见他。 “鳞儿。”他似皓月温柔,附在我耳畔轻唤。 心底那股子怅然若失顿时爆发,铺天盖地席卷全身,我猛地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惊慌颤抖的哽咽要求: “龙玦,你告诉我,你以后不会有第二个老婆第三个老婆,不会再抛下我不管!你只喜欢我一个,你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 他呆住:“鳞儿……” 我眼角一湿,呜咽打断:“你说,你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老婆,我是你唯一喜欢的女人,你说,我听见就行了。 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而已,这样我安心,你就当骗骗我,说点假话让我开心好不好,你说啊。” 我越喊越急,情绪没控制住就在他怀里哭了鼻子。 他揉着我脑袋,听完就从呆愣中清醒过来,立马说:“我只有你一个老婆,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不会再抛下你,我心仪你,与你一辈子都不分开。” 疼惜地亲了我额头一下,他温柔似水,郑重其事:“没有骗你,是真话。” 说的好听,可我心里还是很清楚。 我只是个人类,一辈子不过须臾几十年。 就这样逼着他承诺这辈子只能有我,是太自私。 可我……也允许他违背承诺。 别让我看见就行。 他怕安抚不好我,接着和我说:“我们是立了血契,要做一辈子夫妻的。夫人以后,是要陪我千年万年的。” 我吸了吸鼻头,轻轻嘟囔:“我转一百世一千世才能和你千年万年……” 内心还是不想让他为难的,我假装没良心地扭头抱怨:“百世千世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也挺没意思的。” 按正常情况,他这会子听见这话会生气脸黑。 但今天好像是个例外。 他只是惩罚性的啃了啃我耳尖,尔后说:“不需要百世千世,你以为和本王在一起了,你还能转世吗?” 我懵懂仰头,瞧着他:“什么意思?” 他毫不手软的蹂躏我脑袋,挑眉镇定道:“你我结了血契,成了亲,你有了我的血,下面不会收你的。 而且你已经长生不老了,就算变成鬼,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 你死不了,走不了,你的容颜不会老去,你的生命,早已停止流逝,你不用担心变老我会不要你,更不用担心你死后我娶几十个几百个老婆。 这都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从现在开始,直到我生命的尽头,我的每一天,都有你。” 额头压着我的脑门子,他搂着我,一字一句说得坚定有力。 拿起我的手,含住我的指尖,他凤眸流转生辉:“到时候,还希望夫人不要嫌为夫烦。” 我趴在他怀里傻了眼。 我不会变老,也不会死,就算做了鬼也不能轮回…… 我可以一直陪着他,余生都得和他过。 他未来的每一天,都有我…… 原来和我割血结亲的时候,他就已经给了我这份保障与安心。 他早已心甘情愿,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一起远征。 “那是不是你就没机会再娶别的老婆了?你是龙王,万一别的小妖精来勾引你……你也不能找床伴!”我哭唧唧地逮着他问。 他好笑地扶着我脑袋答:“我都有夫人了,还怎么再娶?都什么时代了,神仙也不搞封建那一套了,没有别的老婆,没有小妾,没有情人,更不会有床伴。本王的床上,永远都只有你。” 我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团气没有了,如释重负地松了体内那根弦,瘫在他怀里:“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不怕了。”他好言好语地哄着我,暧昧衔住我耳垂,用牙尖磨了磨,勾得人脖子都红了。“本王很开心,娘娘终于将本王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了。” “你不是物。” 我也不再掩藏心底那份爱意了,抱着他发自肺腑地说道:“你是我喜欢的人,我想占有。就算我死了,我也不希望你娶别人…… 我想你是我的,在我这个人还存于世间的时候,你整颗心,都是我的。” 他低低一笑,箍着我的腰,说:“我当然是你的,一直都是。娘娘把本王的身心都拿走了,可是要对本王负责。” “负责。”我大着胆子往他侧脸上咬了一口,在他白皙的容颜上留下了两行牙印,“有空就带你去见我爸,总得让我爸知道,他女婿不是那种来无影去无踪虚无缥缈的仙家,他的闺女不是在守活寡。” “怕是,老丈人已经知道了。”他很享受地让我往他身上贴得更紧些。 “啊?”我没懂:“你去见过我爸了?” 他道:“没有。” “那我爸怎么会知道我俩……” 询问的话说了一半,大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然后我就听见磨盘的叫嚷声从背后传来:“姐姐姐姐姐——快来!喝药了!烫烫烫,烫死爷爷了!” 我从龙玦怀里出来,大步赶上去接下磨盘那碗差些摔了的中药,“啧,这味真难闻。” 磨盘又是甩手又是吹气,小脾气上头凶巴巴道:“难闻也得喝!我煎了一晚上呢!没做晚饭前就放在炉子里咕噜了,头一道中药还得洗药材,还要煎得久,煎好了倒出来又凉了半个小时,我才捧过来的!” “那真是辛苦你了!给你小费!”我赶紧掏出手机转账,让他开心开心。 一个一百八十八的红包转给他,他收到手,脸上的痛苦面具顿时化成了激动惊喜。 手也不疼了,人也不郁闷了,当即向我抱拳行了个江湖礼:“感谢大爷的打赏!大爷以后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小的,小的定为大爷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被他假正经的模样逗乐。 龙玦走过来,“老丈人这个小徒弟收的,倒是挺有意思。” 我也觉得有意思。 磨盘性格好,虽然明面上大大咧咧又贪财,可实际上却心细如发,内心柔软,是个善良仗义的孩子。 当年磨盘老爹被车撞断一双腿,脑子也受了损伤。 磨盘小小年纪就上街卖莲子和猫爪草,经常往街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卖东西换来的钱他愣是一分都不敢动,连拿出五毛买个包子都舍不得。 渴了就去桥底喝脏水,饿了就忍着。 我爸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连续一个月,一天只吃一顿早饭,饿的面黄体瘦眼眶下凹了。 我爸买下了他手头的所有莲子,问他为什么不去街头买个馒头吃。 可他却坐在石阶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抓住手里皱皱巴巴的钱,一板一眼的说:我要攒钱给爸爸做手术。 后来我爸才得知,他爹截肢了,做截肢手术他妈已经向所有能借的亲戚朋友借了钱。 所以他爸再做脑部手术,他家亲朋好友包括邻居都已经没人愿意借他钱了。 那会子我爸善心大发,拿了两万,借给了他妈。 好在他爸的手术十分成功,他家也因我爸这两万块钱度过了难关。 没几年,他不想上学了,他妈就把他送到了我爸铺子里当学徒。 那会子说的是,荒废了学业好歹也要有门手艺傍身。 她清楚我们白家的手艺是祖传的,传内不传外,非亲生儿子不能学绝活。 因此她并没有想让磨盘过来学白家祖传技艺的心思,只是想给儿子谋个活计。 可放眼整个桃花镇也就只有我爸这个老大哥她最信任,放心把儿子交过来。 她不让磨盘学扎纸人,只求我爸能教他制冥器扎点花圈,让磨盘做个门外学徒就够了。 但我爸原本就不是个封建世俗的人,又加上他那会子的确没真想让我继承他的衣钵,也入了干阴事这一行。 于是后来这些年我爸就将磨盘当做亲传弟子对待,把自己会的,都毫无保留地教给磨盘。 磨盘也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他并不贪心,学得也勤奋,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我爸,叫着叫着我爸就成了比他妈还亲的人。 也是这个原因,导致我爸这几年总是时不时担心我会不会吃醋,以后他老了我会不会亏待他的小徒弟。 时常忧忡我和磨盘会不会像别的同行那样,同门师姐弟窝里斗。 在我看来,我爸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杞人忧天,毕竟他那个铺子……除了是祖传的有纪念意义,也没啥值钱的地方。 磨盘替我孝敬我爸,我不用听老头隔三差五没完没了的念叨,我开心都来不及。 “这药是给我喝的?”我望着乌黑的中药头疼:“能……不喝吗?” 我问了句废话。 磨盘美滋滋地收了红包正儿八经摇头:“不行!师父说了,让我亲眼盯着你喝完才能回去!” “还真给我抓药了。”我几度凑近碗口,都被那股子苦味熏了回来,欲哭无泪地捧着碗问:“这是啥药啊!怎么比以前的味都怪……” 磨盘砸吧砸吧嘴:“的确很怪,不过是老中医开的,你尽管喝就行,师父说了,补气养生的!百利无一害。” “我爸就喜欢小题大做。”来自爸爸的关怀,父爱如山啊! 既然是爸爸的一番苦心…… 我喝! 我硬着头皮视死如归地猛灌一大口…… 我去,苦劲都从鼻孔溢出来了! 要不是我咽得快,就真控制不住哕了! “太苦啦——”我仰天哀嚎。 磨盘看我一口喝了一半后,才面色怪异地咳了咳,装小大人,“姐……我师父说了……” 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咬牙视死如归道:“我师父说这药是老中医特意开给你滋、阴养身的! 你还年轻,做什么事得懂得节制,不能太没有分寸,你从小就身体不好,那、那种事伤身体,损元气,你和龙、龙王姐夫不能太乱搞!” 我端着药碗瞬间脸就僵了…… 脑子里嗡嗡的,像是进了一百只大马蜂! “啥、啥?”我震惊哀嚎:“我什么时候和、和龙王乱搞了!” 龙玦听到这个事,怔了下,随后竟没良心的眼底绽出笑意,就这么安静的看戏了…… 磨盘怕我揍他赶紧条件反射的抱住脑袋:“对对对对对!你和龙王姐夫是正经结过婚的两口子,不算乱搞,算正搞!” “你大爷!”我气死了,拿起碗就要往磨盘身上砸。 磨盘一个激灵一跃跳开三步远,抱头赶紧求饶:“别打我!这这、这是师父说的! 锦年哥好几天前就和师父说了你和龙王的事,师父全都知道了,不过师父不是因为你和龙王在一起生气,师父是气龙王不懂心疼他女儿,都把你害得气血两亏了!” 看戏的龙玦难得对人有笑脸,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重复:“本王不懂心疼夫人?” 我:“……” 他还看出成就感了! 这个陆锦年啊,嘴也忒快了吧! 磨盘见我反应迟钝,麻溜打算跑:“药送来了话也带来了,姐你记得喝完啊!这里面全是补品,三服药一千九百块钱呢,一口就是百十块!你可不能浪费了!” “啥?”我霎时更火大了,“三服药一千九他怎么不去抢!” 磨盘脚底抹油跑的飞快:“没事我就回去了,祝你和姐夫玩的开心!药记得喝啊,全是钱!” 我瞧着他狂奔逃命的背影疯狂无奈:“回来!告诉我爸我不是……虚!我是……” 月经不调啊! 磨盘跑的那么猛,也许压根就没听见。 我站在院子里心底五味杂陈。 真冤枉! 我哪里阴虚了! 气的我越看手里的汤药越不顺眼,索性仰脖子就一口把它灌完了。 没良心的龙玦笑出声,“不虚还喝药?嘴硬。” 我:“……” 目光哀怨的看向他,我小脾气上头:“我虚不虚你不清楚?” 我都已经多久没沾过他了! 他把我手里碗接过去,放在旁边的木栏杆上,揽过我的腰,别有深意的附在我耳畔低低引诱:“从夫人第一次的反应上看,夫人的确……有些虚。” “……” 我再度无语! “你才虚呢!”我报复性的往他腰侧拧了一把,欲哭无泪道:“我只是舍不得……这么贵的药!” 一千九三服,一口就好百十块啊。 这是仙药吗? 他吃痛闷哼一声,揽着耍小脾气的我好笑道:“的确值这个价格。” 我不明白,眼巴巴望着他。 他道:“这里面的药材,都是上好的滋补草药。有的一株就已经价值过万了,疗效好的草药自然是贵了点。一千九,老丈人没吃亏。” 他不说出实情倒还好……说出了,我反而更肉疼了! “难道真要把这三服药全都喝完?”我,心里苦,想罢工。 不喝是真的很浪费,喝了……确定不会把我补到内火旺盛?! 龙玦揉揉我的腰,从容道:“喝吧,的确是好药,对你身体没有损伤。而且那汤药里有调理生理期疼痛的草药,喝了下次说不准就不疼了。” 我觉得我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 太惨。 “我爸他怎么能、会以为我上次身体不适,是因为你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龙玦却轻飘飘一句戳破实情:“新婚小夫妻,你又对本王如此热情,老丈人难免会想多。” 热情? 对啊,上次陆锦年看见龙玦的时候……是我拼了命的扑龙玦怀中,当着他的面就啃了龙玦…… 我拍了下脑门子,肠子都悔青了:“我当时就应该再忍忍把你拉进家门再啃的!” 他忍俊不禁,没脸没皮:“在外面与在家里,有区别么?” “龙玦,你流氓!”我握起拳头要捶他。 他及时拿住我的手腕,眉眼染笑的宠溺道:“那时候,分明就是夫人对本王情难自抑,如何成本王流氓了?” 我哽住。 他好像说了实话! 我面上挂不住,只好拼命推卸责任:“都怪妖毒!” 他心情不错的带我回房间,“嗯,夫人说得对,都怪妖毒。” “……”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他话里的调侃,他竟然笑话我! —— 关于龙玦的存在被陆锦年于我爸面前突然抖出来这件事,我其实挺不爽的。 本来还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带龙玦去见我爸,好给我爸留个好印象…… 结果全被陆锦年搞砸了! 所以龙玦现在在我爸的心目中,或许就是个馋他闺女身子的好色龙王—— 太头疼了。 我爸向来看不惯好色的男人,在择女婿方面他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单好色这一条,就注定我爸以后会看龙玦不顺眼。 看来我在拉近他们翁婿关系这档事上,任重而道远啊。 我想过去找陆锦年算账,但后来有觉得没必要了。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算把他揍一顿也挽回不了什么。 但我没想到陆锦年竟主动约了我,还是让镇上的刘大姨传的话,说是在河西头等我,有重要的事情与我说。 一早龙玦与土伯白竹都出了门,说是要去处理一件棘手事,可能得晚上才回家。 正巧我一个人无聊着呢,又着实好奇陆锦年想和我说什么重要事,于是就锁上门,直奔河西头去了。 但让我没料到的是,到了地方,我没找到陆锦年。 给陆锦年打电话,却迟迟无人接听。 就在我好奇陆锦年为什么放我鸽子时,我转身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女人身影…… 同时,我的身体也像是被人定住了穴位,四肢僵硬,双脚好似在地里扎了根,十指没有知觉,一动不能动。 “蛇妖!”我瞧见她的第一眼,就猜到自己是中套了。 完了,她铁定是来报复我的…… 我紧张神色落入她眸中,却是取悦了她,她今天换了身更加性感暴露的古代抹胸长裙,一头乌发如云堆在头上,几根金簪子插进发间,衬的她既妖冶又俗气。 烈焰红唇愉悦扯出了一抹弧度,她笑的阴森丑陋,扭着腰肢得意的步步朝我迈近…… 我想逃,可惜人怎么能和妖怪的妖力比。 她来到我面前,尖锐的长指甲挑起了我的下颌,眯了眯一双紫瞳妖眼,嘲弄道:“陛下这些年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这么丑的女人,也能下得去手……” 忽然,她指尖方向一变,锐力戳进了我脸上的蛇皮疤里,蓦然一道剧烈疼痛疼的我当场惨叫出声。 “啊——” 她眼底升起笑意,但转而划过一抹狠戾,手上用力,生生剥开了我脸上的一块疤—— “啊——” 惨叫涨的喉头发紧,瞬间剧烈滚烫的刺痛麻木了我的半张脸! 疼,是那种熟悉的被烈火炙烧皮肤的疼! 我感觉到滚烫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滑至我的耳边、我的脖颈…… 火辣辣的痛感痛到我眼前发黑,脑子里好像有千万条电流在猛窜。 眼泪混着烫人的血水一起湿润了半张脸。 我疼到快发疯时,她突然又一把薅住了我的头发,恶狠狠的在我耳边道:“一个人,凭什么敢和我争!我得不到的,就算是毁了,也不会让给别人!” 我早已痛到连神识都不清醒了,她说了什么话,我自然也没心思去研究…… 而下一刻,她一挥袖突然带着两耳嗡鸣的我出现在了一座石砌房子里。 手上用力一推,把四肢无力的我扔到了一堆稻草上。 我能动弹了,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脸上的伤疤…… 掌心触及的那块新肉,烫的手皮如千万只红蚁啃咬。 我的脸…… 完了,这次更难看了。 眼泪掉的更凶了,可回神之余,我又突然看见稻草铺的不远处,躺着一个熟悉的男人…… “陆锦年……”我忍着脸颊牵扯耳道的疼,泪眼婆娑的用尽全力仰头看她,“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媚眼如丝的冲我妖娆一笑,抬手,于掌心化出两朵赤色花,不怀好意的以胜利者姿态俯视我: “真不知道这世上男人都怎么了,竟一个两个都眼瞎,竟会喜欢你这种丑八怪。 这个男人,一见到我化成的你,就迫不及待的扑过来抱着我表白,呵呵,他对你这么深情,我自然要成全他了。” 我陡地攥紧双手,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笼罩上心头,压迫得我浑身发颤,“你要干什么!” 我拼命朝她喊,可开口的声音却柔弱不堪,连半点气势都没有。 她阴毒的目光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艳笑:“不错,虽然丑了点,但身材却不错,怪不得他能夜夜搂着你入眠。” 说到此处,她的嗓音顿时充满了愤恨与嫉妒: “我跟了他十年!原以为他对我是有些感情的,没想到,我自荐枕榻他都不要,还说我连你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说到底,不还是嫌弃我嫁过人,脏!” “好啊,今天我倒要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小女人要是脏了,他还能不能继续搂着你,夜夜共度良宵!” 话毕,她猛地一推手,掌心两朵赤花迅速朝我和陆锦年心口打过来—— 赤花入体,我的心脏立马就起了反应,是疼,锥心刺骨的疼! 她喜上眉梢的得意介绍:“此花乃是和合引,一胎双花,乃是极为珍稀的催情妖花。 用一花,则会让男人对你死心塌地,甘愿与你彻夜欢好。 用一双,便是鸳鸯花,身中鸳鸯花者,若是心中有对方,便会发了疯的想与她交好,六个时辰内没有得到心爱人的身体,就会被花吸干精气变成枯尸。 若是心中无对方,那这鸳鸯花便会让她感受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痛彻心扉!同样,若想活下来,只能选择与另一花拥有者,行鱼水之欢。” 她突然,一把抓住疼到脑子发懵的我下颌,抬起我的脸逼着我与她对视,眸色凶狠地一字一句同我道: “当初,陛下他只用了半刻钟,就强行破了这花的妖力。如今,奴很想知道小娘娘你需要多久……” 红唇压到我耳边,她言语露骨恶劣:“奴更想知道,与性命相比,小娘娘究竟是更看重清白,更在乎陛下,还是更想活…… 若是太疼,就不要忍了,女人何须为了一个男人守着身子,你就算把身体给了别的男人,也无妨…… 没有陛下,你还可以有更多男人。” 她最后说的这些话,是用了妖力,我听着,脑中浑浑噩噩,混乱极了……差一些,就真被她蛊惑到了。 但我此时并不能很清晰记得她说的每个字,唯有一句,让我愤怒大于混乱。 她说,她给龙玦用过这花! “不要脸!”我用尽了全身残留的体力,咬着后槽牙狠狠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但也因为这一巴掌用劲太强,我自己也被惯力甩在了地上。 脸疼,耳朵疼,心口更疼! 我捂住被冰刺扎穿的心脏痛不欲生。 意料中蛇妖更凶猛的一拨报复并没有到来,也许,是她清楚我接下来会承受比她出手打我更难过一万倍的痛楚…… 她很高兴的捂着脸,笑了起来: “小娘娘的脾气,真是辣啊!不过我倒要看看等会子,你是否还能像现在这么贞烈,我真是很期待,陛下看见你如此肮脏的一面。 小娘娘,你慢慢享用吧,哈哈哈——” 随着她的笑声散去,身影散去,昏迷中的陆锦年突然有了苏醒的征兆,且嘴里还发出了阵阵粗重的不正经呻吟:“宸宸、宸宸……” 我趴在地上只感觉整个人都身处在天旋地转的漩涡里,心口的痛感倒是能刺激我的神经,让我勉强保持几分清醒。 甩了甩脑袋,我好不容易痛苦撑坐起来,却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向我逼近,扑过来。 “宸宸——” 第113章 龙王老婆的限时大号再次上线! 身体躲闪不及就被一具笨重的身躯压在了地上。 紧接着,男人被妖花迷红了眼,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抬手就一把扯开了我衣领上的两颗盘扣。 我脖上一凉,灌了风,顿时心神大乱! 发疯的咬牙挣扎,大声威胁:“陆锦年!你放开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但他却像没听见似的,瞪着一双猩红眼珠子,如同一条饥饿的野狼,此刻正用双爪钳制着刚捕获的猎物…… 根本舍不得松手! “宸宸……给我,和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宸宸!”他彻底被迷失了心智,一爪子下来还要扒我肩上的衣物…… 我体力透支根本没有反抗他的力气,就在他情欲上头要俯身亲下来那一刹,我掏出口袋里的便携小刀用力插进了他的肩膀—— 他吃痛的哀嚎一声,身体也羸弱地往右侧一滚,砸了下去。 我这才心有余悸侥幸逃过了一劫,立刻伸手抓住自己的衣领,抖着指尖满身冷汗地把盘扣重新扣上。 还好,最近总是倒霉被人算计让我不得已多留了个心眼,随身携带刀具…… 刀虽短,也不至于一刀让人丧命,可一刀下去绝对能让他疼上一疼的! 我清楚我这一刀也许仅能换回他短暂的清醒,要想保护自己,还是得再想办法! 首先,我要远离这个癫的男人…… 身体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站稳,却刚走了两步就乏力地一头栽地。 脸上血糊在了稻草上…… “宸宸!”另一边倒地爬不起来的男人捂着肩膀,满手是血的虚脱喊我:“宸宸,救我……” 我忍着残躯粉身碎骨的疼,两条胳膊打颤,痛苦万分的支起身子,坐在地上回头看一点点向我爬动的男人,“救你,谁来救我……我的一生,会被你毁掉的!” 陆锦年已经被和合引折磨得死去活来,脸颊火红的狂妄道:“毁?和我在一起是毁,和那个龙妖在一起,就不是毁了?我是人,我可是和你一样的人!” 他说着,脸上浮出了几丝恨意,在妖力的怂恿下,比平常胆大一千倍:“你不和我在一起,会死!我也会死……” 我瘫坐在地上苦笑:“你以为我怕死吗?” 他的情况虽说糟,但与我相比起来,还是强太多。 至少他现在还能爬起来! “给我、宸宸我需要你,我爱你,从小就爱你!” 很快,他的一双眼再次被情欲点燃,欲火滔天。 我顶着满额的虚汗,浑身打着寒颤,愈发强烈的眩晕根本不给我任何躲闪的机会。 天旋地转间,我试图往旁边躲,可还是慢了一步。 身体又一次被人扑在了地上,那人喘着粗气心烦气躁地用手指强行扯掉我脖子上的盘扣,压制住我的挣扎,像条疯狗似的啃咬我脖子,“宸宸,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后背被稻草剌得又疼又痒,当然更痛的是心脏,他的情欲最旺时,也是我心口最痛苦时…… “放开我,放开我!”我无助地含泪嘶吼,饶是怎么拼尽全力的反抗,都撼动不了身上的这副沉重身躯。 是他逼我的! 既然捅他控制不住他,那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血来对付他了! 小刀用力插进了自己的锁骨,我头痛欲裂的手上用力,狠往下一切—— 鲜血溅了他一脸! “陆锦年,你今天、敢碰我,我就把自己这身皮……全剥了!” 一滴血溅进他浑浊的眼眸,瞬间化开那抹氤氲。 “我先剥了自己的皮,再自尽!陆锦年,我们黄泉路上,再见!” 我一刀从锁骨切至心口,然后在那块跳动着的脆弱之地,用力插进刀尖—— “宸宸!”他大惊,脸顷刻惨白,伸手要阻止…… 可此刻头顶的天空却轰轰隆隆忽降一道炸雷—— 雷劈裂房顶,直直朝陆锦年击过来—— 一阵电流在陆锦年体内疯狂流窜,窜遍四肢八骸,活生生把他从我身上劈翻了下去。 “啊!”他摔在地上失声惨叫,脸皮痛到扭曲。 而我手里差一秒嵌进心口的刀,也被这道雷的余波给轰飞了出去…… 我拖着重伤累累的身躯,一点一点,心痛欲裂地往后挪。 流血的伤口太多,我索性就不捂了,任它流淌…… 雷击后,我的眉心好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体内的和合引还在加倍地释放伤害力,我找了个墙角窝过去,双手抠地,强忍着不叫出声。 “龙玦……”我攥紧拳头用力的往地上砸,手腕上的铃铛也因震动而叮当作响…… 不是说我摇一摇铃铛,你就会出现么…… 我的身体,好像撑不住十二个小时了…… 我死了,该是会下地府的吧。 肉身都伤成这样了,老师还能把我送上来吗。 “龙玦!”我喉头堵满了滚烫的血汁,一出声,便灼得嗓门撕裂。 “宸宸……”男人爬起来还要靠近。 我身子一颤,盯着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无意识地厉声斥责:“放肆,退下!” 他身影僵住,痛苦的表情又添了几分由心而发的畏惧:“娘娘……” 蓦然的痛意加剧让我顾不上听他到底说了什么。 后背发沉,撞在坚硬的石壁上。 脑子里的晕眩一次比一次厉害,我整个人就好像处于深海旋涡中,被卷的,神魂俱裂—— “娘娘做的这个纸人,点了睛,生了灵。” “不错,相貌甚好,也聪明。” “一直在偷偷跟着您呢。” “我晓得,小东西挺活泼。” “娘娘素来爱捯饬这些小物件,它本无魂,只因生了灵,才多出一缕魂。” “娘娘有没有发现,这小东西对娘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纸人,你怎敢卧在娘娘床榻上!” “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求娘娘饶小人一次,小人只是太爱慕娘娘。” “娘娘,就让小人留在你身边侍奉你吧!” “再留下去怕是要出祸端,这纸人被外面的贪婪之气侵了魂,今天敢睡你的床,来日不知还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呢!” “土伯你说,该怎样罚他?” “既是纸人,犯下此等大错,当丢火炉里焚了!” “念在……他本性不坏,并未铸成大错的份上。封了它的双眼,将他丢进偏殿,锁起来吧。” “娘娘你不要封了小人双目,封了双目小人再也不能侍奉在娘娘身侧了,娘娘!求你不要夺了小人的双眼!” “混账东西,真以为娘娘是你能接近的主么?当心玩火自焚!” 隔世的声音在头脑里聒噪个不停,我捂住脑袋怀疑自己受伤太重,都出现幻听了…… 心脏处的冰冷愈发寒冽,心就要跳不动了,就要被寒冰封住了…… “别怕,娘娘别怕!”那人哆嗦着凑过来,把滚烫颤抖的手贴在了我没受伤的半张脸上…… 我像个惊弓之鸟一般,警惕地猛避开他。 他现在对我而言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让我万劫不复! “不怕了,我清醒了。”他唇角咬出了血液,脸颊泛红浑身滚烫,掌心的温度也极高,但恰恰是他的掌中热意,为我驱散了心口几丝因厉寒带来的冻疼。 他清醒了……可那妖花厉害得很,我现在这么疼,可见他体内的欲望有多深…… 偏偏,我除了能想到自杀脱身这个办法,没有其他躲避的好法子。 我痛苦的吞咽一口鲜血,抬眸,冷冷盯着他:“你离我远些。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在此之前,你别想碰我!” 他眼底划过一抹痛意,紧绷着身体,看样子也在强忍妖花带来的反应。 “我、自控力,不如你……帮我,我们两个携手,或许能等到,他救你。”他说这话时,汗水已迅速浸透了他的衬衣。 一身湿热,仿佛刚从铁锅里捞出来的人。 我吞咽了两口腥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稻草。 幸好,脑子还有点灵光…… 能猜到他的想法。 “稻草,能编、草绳,你把我捆住!我不伤害你!” 他突然腿上一软,双膝跪地,神色愈渐恍惚:“快,我撑不了多久了,你要赶在我还、清醒前,把我捆住…… 雷击,只能让我的魂,清醒片刻,之后,我控制不住自己,求你,别让我犯下大错、我,不想让你恨一辈子!” 他说着,豆大的眼泪划过脸颊,砸在地上。 哭得痛彻心扉。 我攥紧胸口的血衣,看着他极力克制的痛苦模样。 咬咬牙,猛吸一口气,撑起身体,开始用着仅存的体力,双手软绵绵地抓过稻草,半天才挽了个死结…… 死结那头递给他,我气若游丝地说:“我往正时针方向,你往逆时针方向。陆锦年,我不会恨你一辈子,如果、你没撑住,我、会在你之前,了结自己! 你放心,我们、都不会犯下大错……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侥幸、逃出去,我、算我欠你!” 再也没精力去看他反应了,我抓过稻草,身体摇摇晃晃地一点一点把东西添进去,添到一个合适的粗度,再用草延长…… 这是农村常用的一种打草绳方式,乡下种植的水稻多,农忙时节人工割稻子时,便会就地取材,用稻草拧出一条草绳,再用草绳把稻子绑住,用尖扁担扎着扛回家。 打去稻子的稻草本来就纤维浓密结实,用稻草打出来的草绳更是不易扯断,打得粗些,用来吊起一个人都没问题。 绑身体羸弱的陆锦年,更是不在话下。 但难就难在,打草绳的结实程度取决于拧草绳的时候用了多少力气…… 就我俩如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即便联手,也有风险…… 况且,拧到一半,他突然身体一晃,差点倒下。 连带着手上一松,打了一半的草绳就这么全散开了…… 心血付之一炬,他大受打击,一口血沫喷出来,整个人都颓丧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个废物!” 一拳头砸在地上,留下了道血淋淋的痕迹。 我哽了哽,见这幕都快怀疑他身子使不上劲是不是装的了…… 也许是早就预见了这个结果,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此时的我有骨气地保持了冷静,并迅速带他开展了另一个备用方案。 “留着力气用在自救上不好吗?陆锦年,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接下来交给我,我们再来!” 我也开始双眼发黑,心口那冰封之感压迫得我喘不上来气了……但我应该,需要鼓励陆锦年一下! 说起来,他也是无辜被我牵连,才遭受这一劫的。 好在我的安慰他听进去了。 接下来我换成编麻花的方法打草绳,这个法子能省点力气,可也仅仅只是省一点力气而已…… 草绳如果想结实,必须得打得又紧又粗! 所幸,这次成功了。 并且赶在陆锦年濒临崩溃前,我俩配合,将草绳死死捆在了他身上。 他丧失理智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好,你不会恨我了……这辈子,又遇见了你。 我瞧着浑浑噩噩的他,心头的剧痛发作得更厉害了…… 这会子,我也许该感谢曾经把我抓下地府狠狠折磨的那个鬼差浮生。 因为这和合引的心痛啊,实在比不上被带刺的鞭子抽打,被五雷轰顶的绝望…… 是以,我还能忍! 瘫坐回墙角,我的手机突然从口袋里滑落出来。 扭头看向摔在地上的手机,我忍痛抱着一丝丝希望,打开屏幕锁…… 如我所料,信号栏是空的。 电话打不出去,信息发不出去,人类的高科技,在这种玄学法术面前,不堪一击…… 龙玦,你究竟什么时候来啊。 再不来,我又得下去见鬼了…… 陆锦年因为四肢被绑,又被妖花冲昏了头,此刻还在地上疯狂蠕动挣扎,嘴里说着些污言秽语。 我痛的想撞墙,但想到生命诚可贵,我师父那清冷淡漠的性子能给我这个便宜徒弟开一次后门,未必会开第二次,如果真一头把自己撞死了,师父让不让我回来都还难说,我就勉为其难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龙玦,真的好疼。 我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只觉得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人间炼狱,都是煎熬…… 陆锦年挣扎累了,嗓子也喊哑了,终于消停了,趴在地上不安地呻吟扭动。 我的上衣,已经被心口血浸透,染成了刺眼的红色…… 在生死边缘徘徊着,我捂着凉透的胸口,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承受力,抽空睡个午觉……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道极为悦耳的信息提示音。 我激动得蓦然睁开双眼。 偏头瞥见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缩略信息框弹了出来。 是真的、收到信息了,差些以为是幻听…… 我顿时犹如一只濒死的鱼吐出了胸膛中最后一口气,拼命伸手去抓这仅有的一丝希望—— 但愿不是梦。 双手几乎捧不住手机,我折腾了好半天才用指纹解了锁。 大口喘息着点开聊天界面。 是楚云! 老天爷待我真不薄,这时候不但给了我希望,还让我恰好遇见了最靠谱、最有本事的楚云! “妹子你吃西瓜吗?” “我老朋友在凡间勾魂的时候带了个无籽西瓜回来,味道超好,要不要我给你送点过去?” “刚刚冥府六道宫上方突然落下一道好响的天雷!” “往生大阵中的穷奇又发疯了,可惜大帝和土伯大人都不在冥界。” “不过南尊大人倒是去查看小穷奇的事了。” “我问南尊要不要传消息给大帝,南尊说大帝今天有要事要办,等他看完情况回来再说。” “哎,妹砸,我想上去找你玩了!” “妹砸,你在吗?” “妹砸,你看见消息了吗?” “妹砸,在?” 我捧着手机虚汗淋漓地戳了半天屏幕,才勉强打出了一个‘救’字。 “救?救谁,救啥?” 我张口吐出了一片白雾:“我。” 可惜这个我字刚发出去,信号就突然不好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圈,转了一遍又一遍。 心底升起的希望,也在无数次的循环转圈中,消磨渐少…… 漫长的十五秒后,手机提示声又迅速弹响: “你别害怕啊妹砸,土伯大人说,那个龙王已经赶过去救你了……半个小时前就赶过去了,只是现在可能还没找到你。”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处于什么环境中,你周围都是什么样的?” “你是不是被封进什么灵域了!” 我现在处于什么环境中,我的视线所及之地,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石房子…… 我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光景,房子里虽然有窗户,可封死了。 更重要的是,我没力气回他信息了…… 不过,只要龙玦来找我了,我就有活着出去的机会了。 他一定能找到我的。 我不清楚我们究竟困了多久,但我能察觉到,我和陆锦年的身体,都已经有熬不住的迹象了。 不久,陆锦年那痛苦的呻吟再度传入耳。 同时,还夹杂着奄奄一息的求救:“水、水……” 他整个人都像是刚从烤架上搬下来……全身都热冒烟了。 他在发烧,高温恐怕早就将他体内的水分熬得差不多了,他现在处于脱水状态……不补充水分,或许会死。 “水,给我、点水。”他越喊,声越低。 可这种地方,我到哪里去给他弄水! “水、水……” 我可能正在目睹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 而他,本不该遭这罪的。 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我拿上刀,一点一点,趴在地上爬到了他的身边。 扬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沿着腕口流下,我抬手,把血一一点点滴进他一张一翕的唇里…… “陆锦年,你、不许死。” 我不想,又徒添罪孽。 我失血太多,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歪身倒在了地上。 又过了好漫长一段时间…… 隐约间,我听见外面有一男一女的挑衅声: “龙王陛下,你到底还是来了!进了我们特意为你准备的万鬼阵,就算你是真龙,也得乖乖丧命我手!” “要怪,只能怪你碍事,挡了大人物的道!你好好掌管桃花镇那些小妖不行吗,偏要插手我们吸食魂魄的事!我告诉你,这是我家主人特意借给我们的法宝,对付你一个地仙,绰绰有余!” “陛下,妩媚跟了你十年,这十年你就没有爱过妩媚吗?妩媚对你忠心耿耿,妩媚吸食魂魄增长修为也是为了能够配得上陛下! 是陛下你把妩媚逼上这条路的,陛下,妩媚爱你啊,只要你答应不再管阳界鬼魂消失的事,我会求狼王放过你,求狼王主人放过你的。” “陛下!呵呵,你以为你现在赶过来还能救下你爱的女人吗?做梦!哈,我给她喂了和合引,只要她心里还想着你,就会痛不欲生! 而这种痛,只能与她身边那个男人,恩爱缠绵,才能解除。” “哦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画里一天,现实一个小时!我还同她说错了,不是六个时辰不行鱼水之欢就会死,而是六个小时!陛下啊,我再给你个惊喜,那个陆锦年就在里面!” “您一门心思都在找那些亡魂之上,已经耽搁了替她解和合引的最佳时间,您就算第一时间前来寻她又如何,您已经在外面,耗去了半个小时。在画里,已经过去半天了。” “您现在打开这扇门,无论她生她死,对你而言,都是莫大的刺激。 她若死了还好,若活着,哈哈哈,陛下,您真的愿意顶着绿帽子过一辈子吗?啊对了,我给她用的是和合引中的雌雄鸳鸯花。” “只要她们行了鱼水之欢,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陛下,你有勇气开这个门吗?” “不如,就让她死在里面,反正已经脏了,也免得污了陛下的眼。” 听着外面那肮脏不堪的言语,我只恨自己不能冲出去抓破她的脸皮! 果然心思污秽的人,想什么都是脏的。 根本来不及想别的,门就被一阵掌风强行破开,同时还伴随着男女的惨叫声。 “龙玦……” 一道强光刺进眼中,我的身体也落入了一个散发着寒气的结实怀抱。 “夫人!” 熟悉的呼唤灌进耳朵,我终于能舒口气,放心下来…… 接着就是无边的委屈恐惧席卷而来,令我不由自主的搂住他,埋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哭:“我好疼……” 他急促烫人的吐息扑在我脸颊上,心痛万分的摸了摸我伤至血肉的那半张脸,喉音发颤:“不怕,老婆受苦了,为夫这就给你解了这该死的东西!” 他抬掌施法猛地震碎了我体内的那朵赤花,赤花被毁,我的心脏也渐渐散去了痛意…… “怎么可能……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你们怎么可能全都忍住了!” 满身是血的蛇妖踉跄走进房门,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即便、即便是你忍住了……他也不可能!你、你是怎么把他捆起来的,这不对,这不对!” 我伏在龙玦怀里大口喘着气,想开口解释,却被龙玦一个深情的吻给堵住了—— 他呼吸微颤,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深深吻了我几秒,再抬头,唇角沾了我的脏血。 他的目光,痴痴地,柔柔地,抚着我的脑袋,眉宇间的惊慌还没有散去。 压低额,抵着我的脑袋,他如视珍宝的帮我擦拭脸上血,眼底疼惜情难自抑,“乖,都不重要,你活下来就好。” 都不重要,清白不重要,这期间我们孤男寡女都发生了什么不重要,他只想让我活下来…… 以前连我多瞧别人一眼都会吃醋的男人,这种情况下,最在意的竟然不是那些肮脏事,而是我的命…… “阿玦。”我抱着他的脖子酸了鼻头。 他揉揉我的头发,轻拍我肩膀安抚我:“老婆乖点,在这里缓口气,等着为夫,为夫去把外面的脏东西解决掉,再来带老婆回家。” 我听话的把手从他脖子上拿下来,先允许他去收拾那些烂摊子…… 他抱我在一片干净的地方靠墙休息,再抬眸,目中寒光凛冽。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临行还不忘一袖子把蛇妖裹出去。 不久,我就听见了好多兵器碰撞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强悍法力卷起飓风在门口狂啸的声音—— “此乃冥界的恶灵幡,专招恶鬼布阵为之所用,你一小小地仙,怎么可能知道收阵的口诀!” “不,不对,他不是龙王爷、他不是……” “这是聚灵符……冥界,他也是……” “事到如今,只能拼死一搏了!你我合力,正好验一验他到底是谁!” “狼王——” 随着一声尖叫,外面天空霎时轰隆隆响起了雷鸣。 男人冰冷的审判声入耳,如地府阎罗的催命神令:“吸食魂魄修炼邪功,私囚恶鬼厉魂上百,这么想为下面的主子效劳,本王成全你!” 惊雷巨响之后,是男人痛苦哀嚎—— “龙王!你敢断我妖骨,龙王,我与你势不两立!我还没输,哈哈——” 紧接着是女人哭着求饶: “陛下,奴错了,奴做这么多也是因为太爱陛下了啊!” “陛下,那个女人脸已经毁了,她的脸一辈子都好不了了!您看看我,看看我,我是妩媚啊,我曾是您的左膀右臂,我还替你挡过致命一击!” “陛下奴只想侍奉在陛下身边……奴现在后悔了,都是狼王,都是他蛊惑了奴,奴才犯此大错啊!” “您看看奴的脸,您囚禁奴封印奴都可以,别杀掉奴,奴的眼睛鼻子……与她相像,陛下,您终有一天,会需要奴的!” 在女人的声声哀求中,他并没有心软,只是冷冰冰的道了句:“做她的替身?你也配!” 说完,龙玦收了外面的骤风雷鸣,逆光走进了石屋。 蹲在我跟前,小声安抚受惊的我:“夫人,我们回家。” “龙王!” 一道紫影冲进石屋,女人的下一句,终于不演了,听声音颇有一副撕破脸的架势,“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今天你真的能带走她吗? 不,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拥有!是你逼我的,我要把你们两个,都毁了!” 都毁了…… 我倏然警觉的听见耳后有利器刺破长风,飞速逼近—— 想也没想,就一把推开了龙玦…… 那瞬间,双手被两道泛着金光的铁链锁牢,一支箭矢,穿心射过—— “鳞儿!”他瞳孔遽然一缩,向我奔来。 我的双手被从地面打上来的两条铁链锁住,根本无法站起身迎向他。 “你也去死吧!”蛇妖发了狠,紫瞳充斥着浓浓怨恨与杀意,趁着龙玦对我关心则乱,没有防备之际,一把长剑捅穿了龙玦的身体…… 龙玦还是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长剑从他肩下两寸心口上方的部位捅个对穿,他受了伤,却也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面上全无疼痛之色…… 他手上用灵力,我的胳膊没感觉,手腕上的铁链就被他震碎了…… 他被刺伤,根本没什么反应,可我盯着他伤口溢出的血……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涣散的厉害。 “你流血了,你流血了……”我讷讷重复,身子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倒下。 他发觉我不对劲,立即握住我的手,极力安抚:“鳞儿,我没事,我真没事。这伤,伤不到……” 不等他说完,蛇妖就狠心一抽剑,他下意识闷哼一声,肩上的大窟窿一刹血流如注! 他被人欺负了……他又被人欺负了…… “龙王!这剑上,可是有我的千年蛇毒!托你的福,这些年来我吸食魂魄还吞噬其他毒物功力大涨,我就不信,我蛇王之毒,还毒不死你这条刚成地仙的真龙——哈哈哈,你不选我,那我也不允许你选别人!” 她笑的太难听。 聒噪! 我盯着他肩头的血迹,愈发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与身体了…… “我以前,都没舍得这么捅你。” 抬手,用指腹抹了一滴他的血,我突然昂头,对上他惊愕且带着几分试探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和他说: “她伤了你,我要杀了她!” 他听见这句话,眼底的试探顿时化作清明。 少时,眼角湿润,眸光寸寸柔肠,唇边勾起了一个苦涩的弧度: “老婆,你又出来了。” 第114章 你的眼睛,和师父好像 老婆…… 我垂下眼,细细回味这二字。 倒是, 悦耳。 “什么时候。”我语调平平地问。 他皱眉:“嗯?” 我言辞波澜不惊:“娶我。” 他眸中漾起一道深深涟漪,“阿姐……” 我抬目凝望他,补充道:“以你另一个身份。” 他惊讶哽住。 我唇角上翘,假装没看见他的复杂目光:“酆都大帝,确然,门当户对。” 碎金墨纱大袖下掩着的手稍稍抬起,神力便将那条蛇妖原地拎了起来—— 金色流光萦绕在蛇妖的四面八方,蛇妖长发飞舞,衣袂被飓风裹得肆意乱扬。 娇俏面孔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煞白如纸:“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她的身体里,竟然藏着另一个元神……是谁!你到底是谁!” “本座记得,妖界有一刑罚,名唤天女散花,专用来惩罚以下犯上,罪孽深重,不知死活的水族灵类。” 我目光淡淡的平静催动指尖法术,“你利用我的阿玦周身神息修炼多年,借着他的龙气,才修得一身普通妖物无法觊觎,坚不可摧的鳞甲,得了化龙的机会。 可你如今竟恩将仇报,妄想取他性命,对他下手……他若不忍取你性命,本座代劳。伤他者,死!” 指尖一挑,强大神力一瞬将她打回原形。 十来丈长的紫花蛇盘在地上,昂头挺直脊背杵在石屋中,痛苦疯癫地于神力凝成的屏障内摇晃身躯胡乱挣扎碰撞—— 我狠狠挥袖,金色灵力往她的蛇心处遽然致命一击。 法力撞进她的身体,穿透她的后心。 下一刻,她蛇身表皮的紫黑鳞片便如筛糠般,无数片簌簌脱落往下掉…… 恰如一场天女散花。 蛇鳞嵌肉生长,这般强行为她剥鳞令她鳞肉分离,她自然是承受不住的。 不过片刻,那嫩滑的蛇身便渗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蛇本身是不会说人话的,早前考虑到她话多聒噪,真要收拾起来怕是会将我吵死,于是我便封了她的修为,夺了她说话的能力。 是以此刻她虽承受着莫大的痛楚,但除了疯狂摇撞身体去狠碰灵力屏障外,并没有发出让人厌恶的其他声响。 勉强可算听话安静。 “老婆……”身边男人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欲言又止。 我目露玩味地回眸看他,“心疼了?” 他一怔,慌了神,“你又冤枉我,我只是想留她一条命,问些问题。” “留她一命。” 我笑眼盈盈地故意走近他,抬手,指尖搭在他胸口强劲有力的起伏上,在他心猿意马时,把头靠过去,“阿玦,我留她一命,你会替我报仇么?她可是让我的凡身,吃了不少苦。” 我问得平静,却引得他脊背紧绷,神经紧张。 “你信我。”他微微哽咽。 我淡笑:“可是,她伤了你,她碰了本座的底线。外面那个还有一口气,没死透,你可以问他。” “老婆……” 我咔嚓一声撕了他肩上衣物,在他毫无防备时,张唇覆在了他伤口处。 他情不自禁地闷哼,双手搂住我腰身。 我暗用神力将他伤处的蛇毒吸了出来…… 舌尖轻舔了下他的血肉白骨。 他握着我腰肢的一双手狠狠一颤。 我眯了眯双目,吸完毒汁,唇从他心口离开,“疼?知道疼,才对……阿玦,我非常喜欢,如今的身体。” 说完,我手上用力,猛推开了他。 拂袖转身,我冷冷朝鳞片落了满地、一身血水的蛇妖道: “蛇妖妩媚,吸食魂魄罪孽深重,打伤地府大神更是罪不可恕,今日本座便罚你,剥鳞抽筋,打入寒冰地狱,压进铁鹰山,永世不得出!” 抬手施法强行抽出了她的蛇筋,剥出她的记忆。 蛇筋抽体,紫花蛇顿时身上一软,轰然倒地—— 我随即一掌震裂地面,打破了画中世界与现实世界的阻隔,掌心稍一用力,地动山摇间脚下的裂缝越开越大。 蛇妖身软体弱的无力再逃,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昂起头,就被一道金色法力按头压进了裂缝里,随着无数碎石一道坠进了无底深渊—— “救我、陛下救我,啊——” 哀嚎声很快就被散落的碎石掩埋,消匿在了宁静的画中世界。 我黯下眸光,徒手捏碎了蛇妖的半仙蛇筋,拿着她的记忆,打算交给他。 “你何必亲自动手,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废物了,不需要你舍命保护。” 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压下体内迅速流失神力的不适感,回身与他四目相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感应到你有危险,我就会苏醒。 即便知道你如今已经是酆都大帝,区区蛇妖伤不了你,可我还是想,帮你出这个头。 也许,是因为你从小便在我身边长大的缘故吧。” 手中光团交给他,我捋了捋广袖,抿动干涩的唇瓣,“阿玦,我想出来看看你。想知道我不在,你过得好不好。 当年你那么想逃离我,如今,我放你自由。照顾好自己。别为了救我……误入歧途。你该忘了我。”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长臂一揽,忽然紧张地把我按进怀里,下颌压在我肩上,吐息沉重:“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现身的这几分钟,我等了多少年! 现在,你竟然让我忘了你……迟了,夫人,你听清楚本帝的称呼,你是本帝的夫人,本帝绝不会、放弃你!” “我是带着你的执念而生,你对我的情太重,令我生来就对你有男女之情。阿玦,这么多次的天谴,你便没有悔过么?” “我这辈子最悔的事,是当年轻狂,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以为逃离你便是解脱,殊不知你是我唯一的救赎……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了,这一次,我死也不会放手!” “性子还是这么偏执。” 罢了,有我护着他,总不至于真让老天爷收了他。 “总这样出来,会不会太伤元神?”他按着我后背,难得体贴。 “本座不是转世。”我稍稍偏头,附在他耳畔淡淡说:“本座一直都是自己,只是你助本座养全了三魂七魄,而本座的元神尚还残缺,所以本座的力量与记忆会随元神而沉睡。 只有……机缘到了,方会出来。偶尔解决个麻烦,绰绰有余。阿玦,你日夜相伴之人,也是本座。” “我当然知道,我从头到尾都清楚,我要的人是你。” “嗯,那现在,还恨我么?” 他手臂收紧:“我、错了。” 顿了顿,又急着问:“当年在浮尸海,是不是你把我捞上去的?是不是救我的人,一直都是你……三次!可我,却在你生死攸关之时,转头离去……丢了你两次!是不是!” 我瞧着他急红了双眼,没回答他。 那段记忆,属实不太好。 轻轻推开他,我回头看向风尘仆仆赶来的土伯,“阿土。” 青衣男人的容颜一如往昔,分毫不改,只是那双素来清澈的眸里,再不似往日干净纯粹了。 我死了那么多年,他也藏了那么多年的心事。 男人一个踉跄瘫跪在地,颓败落泪:“别怪我,自作主张。” 我温和启唇:“土伯,还是你最知我心。” “娘娘……” 灵力从我袖口流散而去,我亦没有遗憾地闭上双眼,倒进了阿玦怀里。 “鳞儿……” 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把我带回家的,身体再有知觉,是被一道法力灼出来的。 “白竹你行不行!你不行就让南尊来,鳞宸等会儿不被疼死也被你一个手抖治死了!” “别叫了别叫了,我这不是多年没练手,技艺生疏了么?你能不能不要离这么近,等会儿被醋坛子看见了又得给你甩脸子!” “啧啧啧,真是时过境迁,土伯你的地位简直一落千丈啊。遥想当年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你,现在倒好,你成外人喽!” “南尊有闲心在这调侃下官,还不如多耗点脑细胞在哄白竹回心转意上。 南尊当年为了自己的情妹妹设计白竹,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若不是南尊现在还死皮赖脸的缠着白竹不放,下官真以为,南尊对白竹从始至终都没交付真心,接近白竹,只是为了拿到您情妹妹想要的东西,取走白竹的性命。” “啪——” 好像是桌子被人拍烂了。 “土土土、土伯你过了哈!你胡说什么呢!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对小竹子是情深似海天地日月可鉴,我哪有情妹妹!” “你滚!再来找我我一掌劈死你!” “竹子你不能这么绝情啊……别别别,别动手!我是来救人的,你把我赶走了万一等会儿需要我。” “大帝,白竹技艺不精,刚才还误伤到了夫人。南尊聒噪,刚才还想扒夫人的衣服,下官对他二人实在不放心,还请您亲自前来为夫人疗伤。” “……” “……” “过了过了!土伯你这个小人,卑鄙小人,啊你怎么能告状,你还告状!好啊,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须慕淮!再不走等会那小疯子真要冲过来打人了!” “竹子莫怕,咱俩联手何须惧他!对了,你在下面修炼这么多年,修为突破到什么境界了?” “你脑残啊,我在下面是守阵的!我突破个屁啊!往生大阵与外界隔绝,我的修为还停在当年……嗳你拽我干啥?” “啥也别说了,打不过,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那小疯子听见我想扒他媳妇衣服,不得直接从酆都神宫冲上来提刀砍我!功曹几条命都拦不住他,恐怕这会子神宫门前的狗都得被他踢两脚!” “真是出息……大帝,您回来了。” “传旨,须慕淮看管六道宫不力,罚清扫灵兽粪便三个月。” “冥殿禁地豢养的灵兽没有一千也有九百,让南尊一人清理,是否太劳累了些?” “本帝就是要累死他!” “……” 体内那道灼烫感终于被抽了出来。 领口一松,肩上衣物被一只手温柔地慢慢褪下。 “本帝真是信了他们的邪,治个伤都不会!白竹当年自诩是混沌宫第一医神,现在治不好鳞儿也就罢了,还把她烫伤了!本帝看她那双手……” “咳,你要是真剁了白竹的手,她会不高兴的。息怒。鳞宸的身体,怕是只有你能治了,她是你用血肉所筑,别人的法力,她会有排斥反应。” “本帝就不该将鳞儿交给他们。” “下面那个,消息可灵通了,急匆匆求见你,应该就是来打探消息的。” “线人断了,他肯定要第一时间探探本帝的反应。况且,史小红是被鳞儿送走的,不进流程,现在已经投胎转世去了,冥府那边查不到史小红的痕迹,人间也找不到史小红,他那么精明,怎么可能不警惕。” “好在,酆都神宫的鬼差阴兵们保密工作做的十分好,你在神宫的一举一动,他都无法安插眼睛。” “正是因为安插不进眼线,所以他才会隔三差五地亲自来瞧一瞧。” “无常殿与冥殿都被发现他的人了,冥帝的意思,是交由你全权处理。打死打残,都算意外。” “那天给楚云放冷箭的人,也是他。浮生是他的手下,与他勾结,他是想置楚云于死地。” “往生大阵有去无回,您当日奋不顾身跳下去,的确引起了他的怀疑。” “我救自己媳妇,有错么?” “下官倒是觉得……大帝要不要赌一赌,鳞宸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会不会生气。你救她便算了,还当她师父,她这一次,七情六欲都养全了,她若觉得你演她,你猜她会不会给你两巴掌?” “我……我媳妇其实、咳,很温柔。” “自欺欺人。” “若是生气,也只能哄着了。” “娶了她,你的心性,的确变了不少。下官也实在想不到,你真的会去同上清龙祖讨教如何哄媳妇。” “龙祖手段高明,本帝自愧不如。” “我记得,你其实是个很要强的人,不仅要强,还死心眼,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当年,哪怕你清楚自己错了,也从没同她服过软,我还以为,你这一次,依旧会同她硬碰硬。” 一只手,轻轻抚在我受伤的脸颊上。 身畔人突然软语轻喃:“这是我踏遍千山万水,才找到的人啊。服个软,又如何。” …… 我浑浑噩噩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床头,帮我挡着窗外刺眼的光,小心翼翼地用瓷勺搅动碗里汤药,嘴里兀自念叨着: “这么难闻,小东西最怕苦,等会儿又得好一哄,才能让她乖乖喝药。白竹的医术还能信么,我怎么总觉得心里没谱,应该不会有毒……刚才该让她先喝一口试试毒的。” 他竟然在担心怎样才能让我乖乖喝药…… 不过,他手里那碗药的确挺难闻的,丝毫不逊色于我爸让磨盘送过来的滋补药。 难闻的药都苦,看来这次又得喝药喝到吐了。 但这些都不是目前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阿玦。”我伸手,气息依旧很虚弱,扯住他的袖子。 他一僵,视线从汤碗上方抬起,发现我醒了,迅速放下碗勺,抓住我伸向他的手,眉心微拧,满眼忧色: “老婆醒了?身上还疼么?” 我握着他的手挣扎起身,慌里慌张地去扒他肩上衣物。 他微讶,随后又按住我使力气的一双爪子,眸底凝出几分笑意,圈过我腰肢顺手把我揽进了怀里,不正经的暧昧调侃: “干什么呢鳞儿?刚醒就来扒为夫衣服。虽说为夫也挺想尝一尝鳞儿的滋味,可你还虚弱着,为夫怕你承受不住……” “你、又胡说八道。” 我顿时老脸滚烫,嗓音还沙哑得很,一开口,就有种泫然欲泣故意撒娇的意头: “我是想看看你的伤!我记得,那条蛇拿剑捅穿了你的身体……阿玦,你疼不疼,给我看看伤口包扎好了没有!” 我说着就要继续动手,他闻言却满足一笑。 单手就握住了我不安分的一双爪子,另一手主动扯松了自己的衣襟,剥开两层墨衣,露出结实白皙的胸膛,以及完好无损的肩膀—— “你的伤?”我迷茫的不死心又凑近些仔细检查,本该被蛇妖捅穿的部位,现在竟然皮肉齐整,连道疤都没有留下…… 怎么回事,是我那时候太害怕产生幻觉了吗? “早便已经自愈了,那蛇妖才千年修为,加上她吸食的那些妖物鬼物道行,最多不过三千年的本事。 你男人活了多少年,自己都数不清了。小东西,你该对本王多点信心,本王这身本事,保护你绰绰有余!” 不是幻觉,是真的受伤了,只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我瞧着他那寸没落任何痕迹的紧实肌肤,突然心头一酸,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就拖着哭腔抱怨出声: “你笨死了!我一出事你就分神,如果当时你没有着急过来保护我,那蛇妖根本没机会捅你一剑的!” 他搂着我,温柔摸摸我脑袋,好笑道:“可这不是没事么?本王不管她,是因为本王清楚以她的本事还不足以伤到本王内里。” “但是我心疼啊!” 我闷在他怀里心有余悸的哽咽责备,“你知不知道我看见那把剑捅穿你的身体,都快吓死了! 你流了好多血,我真怕你死了!龙玦,你以后能不能护好自己! 龙玦,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不想你的敌人利用我来伤害你……” 他听罢,将我往怀里按得更紧了,宠溺的揉我脑袋,温声耐心安抚:“本王的小娘娘,现在都晓得心疼本王了。莫怕,本王比夫人想象中要凶残得多,除了夫人,没人能杀得了本王。 你不是本王的软肋,你是本王的生命,你在,本王便活,你有损,本王……就去给你陪葬。” “龙玦……”我心头很不是滋味的抱紧他,对他的感情,真是既复杂又深沉:“你整天就知道乱说!什么陪葬,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呢,你怎么就想到死,想到陪葬了!” 再说谁要他陪葬了! 假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不能陪在他身边了,我也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 他故作亲密的把唇压在我耳边,一张一翕间,唇瓣磨得我耳垂发烫发痒:“凡间不是有句话说,若真爱一个人,便是第一眼瞧见她,就想同她白头偕老,葬在一处么? 鳞儿,三月三那夜,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已经替我们选好了坟地。生同衾死同穴,这其实方是于我而言,最大的幸福。” 那晚……可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洞房花烛夜! 虽然是在棺材里…… 但我还是感觉这人的脑回路清奇,谁家男人和老婆洞房满脑子想的是他们死后该埋在哪啊! “你是龙仙,你才不会死。” 我埋头闷在他胸膛上,被他带有温度的吐息撩得面红耳赤,认真的说: “你也不能死,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有你在,我就能一直陪着你。你活着,我就不会死,你选的坟地,我们最好永远用不上。” “那就,如夫人所愿。”他贪婪的往我耳垂上咬了口。 顿时一道电流在我耳边炸开,酥得我脊背一惊,条件反射的挺直…… “你别咬我。”我瓮着声不满推他,这次更像撒娇了。 他倒是对我这副害羞姿态颇为偏爱,手臂箍着我的腰,稍稍用力往怀里一提,下一刻我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蛇妖已经死了,是为夫不好,一时疏忽让她欺负了你那么多次。 本来想留她一命一刀一刀剁了她,慢慢折磨的,可惜,本王的娘娘太心急,如此也好,处理干净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捧起我的脸,在我唇边深情落下一吻,“以后本王会处理好本王与身边所有异性的关系,绝不让有些事,再发生第二次。” 我一醒来就被他这么撩,身体完全受不住,本来就艰难的喘息这会子更气短了,“你松开我些,我要被你勒死了。” 他听话的……果然就松了一点点,像是生怕一撒手我就跑了似的。 “下次不许这么犯险了,要不是那道雷及时劈了下来,你还真打算一刀捅死自己?”他拿过药碗,细心吹了吹,语气倏尔沉重。 我摸摸自己也没留疤的心口,气虚开口:“要不然呢?真给你带绿帽子?” 他凝了我一眼,没有责备,仅有无尽心疼,“本王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如果你真……那也是我没保护好你! 况且,除了本王,别的男人根本没资格碰你,好在他有自知之明,不然他的尸体早就被天雷劈焦了。” 我抿了抿唇,还是全身乏力:“嗯,这样挺好。” “老婆,你要记住,在本王心里,清白不重要,甚至连你这颗心在不在本王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本王要你活着! 就算别人欺负了你,你也不许有任何心理负担,你才是受伤害的那一方,所有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本王承受得住后果,就算有一天你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本王、也是舍不得杀你的。只要你这辈子,活着,开心,就够了。” “当然,有些事也绝不可能发生,本王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什么时候,受了欺负委屈你第一时间想到的,都该是向本王告状,找本王给你撑腰报仇,而不是着急同本王解释,先自己生出罪孽感,消耗自己。” “你是本王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女孩,不能因为性别的弱势,就将别人的错加注在自己头上。什么都不重要,别让自己疼,别让自己绝望,才是头等大事。” 胸膛里的那颗心脏突然砰砰跳的极快,我红着脸仰头看他,他的这些话,的确是意料之外。 原来,身处黑暗太久,真的会等到一束阳光照进来…… “我只是接受不了别的男人碰我,更何况万一有个什么,以后怎么见你。而且那时候太疼了,我就想着,我可以把自己先捅死……我在下面有人!死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在下面再逛一圈。” 我尴尬的拧眉头解释。 他:“……” 表情怪怪的。 “后来吧,他清醒了,我俩配合,就把他绑了,他人还怪好,选择用那个方式保护了我们俩。他发作的时候没办法骚扰我,我就放弃自杀的念头了。 不过疼的严重时,还是想一刀捅死自己,但我一想到我师父那张脸啊……我就不敢死了!” 我捂脸惆怅。 他怔了怔,“你师父那张脸……怎么了?” 我倚在他怀里叹口气,心累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楚云那些鬼差这么害怕他了,他实在太冷了,前两天我看见他,都被他给瞪发毛了! 我师父,和他相处总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他虽然没凶过我吧,但我和他说话背后都冒冷汗! 我怕我再下去一回,他就不给我走后门让我回来了……” 他吹了吹汤药,苦涩味都熏到我了:“你怕他做什么,他待你应该还不错。” 对我是不错,但对你有偏见啊大仙! 上次还撮合我和土伯来着…… “把药喝了,喝完体力就恢复了。”他把药碗送到我嘴边。 我抗拒的往后缩了缩,“再、凉一会儿……” 他凤目微眯,攒出笑意:“任性的小东西!” 收回药碗,他突然自己喝了一口,下一秒,含住我的唇,用嘴渡给了我! 我猝不及防就被他送了口苦涩的中药,还吞下去了,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呸,太苦了,太苦……呸!” 他宠溺的看着我笑,“为夫陪你一起苦。” 同甘共苦…… 他是不是还觉得挺浪漫?! 我无奈的抱怨瞧他,凝视他那双幽若古井的眸,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 “龙玦。” “嗯。” “我突然发现,你的眼睛,你有时候的眼神,和我师父好像!” 他闷咳一声,刚灌进嘴里的一口中药—— 全咽了! 第115章 她的身世浮出水面 我震惊:“龙玦你怎么把我的药给喝了!” 他目光躲闪地放下药碗,正儿八经扯谎:“太、苦了,本王觉得夫人可能不喜欢喝,本王……帮夫人喝!” 我:“……” “难得亲爱的你爱我这么深!”我一脸感动地握住他一双手,目光真挚,神情认真可怜兮兮的道:“那以后的药,你都帮我喝吧!” 他手上一颤,欲言又止。 我继续游说:“是药三分毒,你是仙家,这毒毒不死你!” 他呛住,半晌,才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好……” 然而在他魂不守舍地端着空药碗出门后,我却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压沉声吩咐:“下次把药汤换成药丸!还有……药太苦了,若制出的药丸也这么苦,本王全塞你嘴里!” 无辜被威胁的某仙女:“……什么情况,吃枪药了?” —— 在蛇妖手中侥幸逃过一劫,小命虽说保住了,可这张本就丑陋的脸,算是彻底毁了…… 旧疤被揭掉了一块,新生出来的痂痕又厚又丑,伤疤表面粗糙硌手。 原本,这疤已经变小了,可现在,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锦年被救出来后,白竹偷偷去给他喂了两次药,没过几天,他就气色恢复,身体痊愈了。 我身上的伤口虽说也被龙玦当天就治好了,但我总觉得,这次变故在我心底落了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的脸,比原来还丑了。 其实刚看见这张脸的情况时,我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意,我本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异样眼光。 直到磨盘来给我送药,他……竟被我的脸给吓了一跳,颤着声问我为什么脸上的疤更严重了,看着更可怕了…… 我才开始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扎了根,一天比一天难受。 不过好的是,龙玦并没有因为我的脸而疏远我,只是每每看见我的疤,眼底都会不经意地溢出深深的心疼与自责。 他这样,反而让我不好意思开口去求他帮我治脸了。 也不晓得我的脸毁成这样,龙玦还能不能治了…… 后来这两天龙玦挺忙,总是出门。 土伯也将跟屁虫的义务履行到底,龙玦什么时候出门,他什么时候消失。 我都开始怀疑土伯上来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奉师父之命时刻监视龙玦的…… 且这种事,的确像我师父能干出来的! 午饭过后,南尊又来找白竹姐姐了,这次还带了两根糖葫芦。 我还以为他人品大爆发给我也带了一串呢,谁知道,他直接殷勤地把两串糖葫芦全塞给白竹姐姐了。 吃两串……确定白竹姐姐的牙还好? “从鬼市买的,不是很酸,小竹子你快尝一口!喜欢下次哥哥还给你买!” “你不觉得你每次都这样死缠烂打很无聊?”白竹姐姐一把将糖葫芦还了回去。 南尊继续厚着脸皮讨好:“不觉得,我只觉得开心。能瞧见你,就开心。” “但是我不开心!须慕淮,我说过,我从往生大阵出来以后你我就形同陌路,谁也别来烦谁!你我就当素未相识,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就当素未相识,那正好,可以重新认识。竹子,我们重头再来好不好?” “须慕淮,你何时变得这么无耻了。” 南尊掂着手里糖葫芦,意味深长道:“脸面和最重要的人比起来,分文不值。竹子,我现在只想留在你身边,哪怕你怨我,恨我,我都甘之如饴。” “少拿你那老一套来忽悠我,上过一次当,你觉得我还会再上第二回么?” “我不忽悠你,竹子,我想把你娶回家。”男人眉眼情深道。 我趴在门后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了,这个南尊,在白竹姐姐面前竟然这么放得开…… 这句话,这语气,白竹姐姐向来心思简单感情纯粹,怕是得在他的温柔攻势下缴械投降啊! 奈何…… 事实证明,我可能想多了。 因为下一秒白竹姐姐竟然硬下心伸手把他推开了,再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冽疏离: “须慕淮,是不是我现在没有像别的女孩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你就觉得我没受伤?是不是我没喊过疼,所以你就觉得我是铜铁铸的身躯,刀枪不入?” 南尊的脸陡地苍白,“竹子。” 白竹转过身,背对他,装作没有感情的说:“我躲了你几十万年,从六道伊始,到如今六道圆满,三界太平。 我总以为心受的伤,时光能慢慢磨平。 我总觉得,只要我强迫自己不再想你,不再记起你当年做的那些蠢事,天长地久千年万载,我总能把你这个人,从我的生命中抹去,删除掉! 可我没想到,心伤了,就无法再痊愈……无次数午夜梦回,我都多么希望,我从未遇见过你!” “竹子……你就这么恨我么?” “恨?”白竹嗤笑:“不,不是恨,是怕,是不敢再接近你,有些痛,一辈子体验一遭就足够了。” “竹子!” 白竹姐姐离开了两步,突然停住,没回头,厌恶道:“还有,我不喜欢吃糖葫芦。你妹妹才喜欢!下次再让我看见糖葫芦,我弄死你!” 于是南尊大人就这么被白竹啪啪打了脸,拿着一双糖葫芦站在炎炎烈日下沉默出神。 真是可怜了那两根糖葫芦,再这么晒就要化了…… 白竹姐姐走了,我看热闹也看够了,默默地从门后收回脑袋,我打算溜。 “鳞宸。”男人突然出声叫住我。 我脚下一顿,懵了下,回头。 南尊大人瞧着手里糖葫芦轻叹息:“难道我的错,真的这一生都无法弥补么?” 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安慰,也无处下嘴。 “我负了竹子,让她伤了心,鳞宸你说,我该怎样做才能让她原谅我?” 这可真是问住我了,我想了想,道:“这世上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不能原谅的人,你想弥补,先得认错。 她之所以会对一些事耿耿于怀,是因为那些事,从未被人妥善解决。 心病还须心药医,医治的过程,可能会艰难漫长,但是只要你用一片真心去对待解决那些事,让白竹姐姐感受到你的真意,总有一天,白竹姐姐心里的那道坎会消失的。 这世上最好的解决问题方法,就是用真心,去换真心。至于她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也只能依仗日久见人心了。” 时间的确是修复伤疤的良药,但前提是,要么她豁达放下,也断了对南尊的这份情。 要么南尊亲手将当初在白竹心底种下的那些钉子,拔出来。 白竹姐姐现在之所以还在意,还难受,无非就是余情未了。 往往余情未了,就还有挽救的机会,全看他能不能抓住。 南尊听了我的话虽然算不上茅塞顿开,但眉宇间的惆怅确实少了几分,最后撂了句:“还是你清醒。” 说完一眨眼就没影了。 我无奈叹气。 这哪里是清醒,这分明就是心灵鸡汤…… 在人家心里扎根刺,即便拔出来了,也会在人家心上留个窟窿。 想要填平,何其容易。 —— 自打上回龙玦他们都不在家导致蛇妖钻了空子把我劫走,害我平白遭了一次罪,差点死外面后,龙玦每回再出门就会特意留个人专门在家守着我。 就像今天,上午是白竹陪着我,但下午白竹突然有要事要离开,就一个消息把土伯大人给换回来了。 其实我想说,完全没这个必要好不好,实在忒小题大做了些。 毕竟也不是每天都有妖怪想弄死我…… 蛇妖抓我害我,纯属我俩早就有仇! 还是抢男人之仇。 这世上要说除了灭门之仇杀父之恨外最容易不死不休的关系,应该就是小三与原配了。 两女夺一夫,从古至今都是场血光四溅的大戏! 不过我琢磨着,以龙玦这个清冷淡漠的性子,外面应该不会再给我冒出来一个情敌了吧…… 土伯大人回来一个小时,也陪着我蹲在地上听蚂蚁聊天聊了一个小时。 说起来,我的听力最近又敏锐了不少。 听见一些小东西说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下午待在家里实在无聊,偏偏土伯大人又是个沉闷性子,提起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供消遣,他想了半天才蹦出来一句:“要不然下官陪鳞宸下棋?” 一句话噎得我瞬间断了想和他一起玩消消乐的念头! 这性格真是比龙玦还闷。 要不是实在和他没有共同语言,我也不至于在地上蹲了一个小时,光听蚂蚁家族那些八卦了。 腿都给我蹲麻了! “昨天老七的媳妇和老大鬼混,老七把老大的腿都打断了一条。” “可不是么,老大剩下几条腿也瘸了。” “蚁后又生了,这次生了六个,没一个长得像她老公。” “哎呦,那母虫可风流了呢!昨天隔壁山头的王二搬了个烂果子过来,当晚就有兄弟看见她和那小王八羔子在树叶下嘿嘿咻咻,肯定是王二家那口子不大行,要不然它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咱们这借种!” “那是,我们的蚁后可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 “啊对了,你晓得不,这家前头那户姓李的人家,那个女人,寡妇,昨天晚上又和她大伯哥见面了! 还被她嫂子给逮住了,嚯,那场面可壮观了,两个女人打的死去活来的,后来还是那男人扇了自己老婆一巴掌,才让两个女人停战。” “他自己偷人还有理了!还打老婆,呵呸,最瞧不起打老婆的男人!” “呸!” 前头那户姓李的人家? 啊我记起来了,那个李婶子不是对我爸有意思吗…… 上次还和柳荫村的村长老婆一起逼我去给村长闺女治病来着! 她不是对我爸一见钟情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吗?咋和自己大伯哥闹起来了…… 啧啧啧,还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 “东头那个张秃头,昨儿半夜又去挖人坟了……” “南头的老赵老婆有脚臭,我今天不小心钻进她袜子里差些没把我熏死。” “还有那个姓宋的,前两天突然发疯把自己女朋友给一把推下楼,啧啧啧,那小姑娘哭着指责他到底在干嘛,还说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两个月喽,你说这啥人啊,自己女朋友怀孕了还家暴,呵呸!” “呸!” 我手里的馒头喂完了,八卦也听了一耳朵,有些疲倦地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土伯把一杯水送给我:“永远不要为不值得的人花费心思,先不要你的人,就算他再回头,你也不许心软。” 我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接过水杯喝一口,不理解地昂头:“啊?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土伯高深道:“怕你多想。” “我干嘛多想?”好奇的话问出口,我突然又回忆起了刚才好像听蚂蚁说什么,姓宋的、女朋友怀孕…… 我顿时恍然:“宋译的女朋友怀孕了?谢沐瑶怀孕了?” 土伯看了我一眼,点头:“嗯。” 我扶着膝盖站起身,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赞叹道:“很好!十分好,恭喜他们!” “你不生气?” “我生气什么?”我活动胳膊无奈反问:“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喜欢过他吧!” 土伯大人道:“他骗你,背叛你,你不生气?就算无关喜欢,换做任何人,被这么戏耍,也有三分气性。” “不。” 我理直气壮道:“我觉得挺值得庆祝的,他们两个,一个城府极深,满脑子都是算计,一个心眼极多,爱慕虚荣,心肠歹毒,简直是绝配。 他们能在一起挺好,最好一辈子锁死,这样就不会再出来祸害别人了。” 还三分气性呢,我觉得只要他俩能够天长地久,就是老天爷在为民除害! “你能这样想,便好。”土伯大人松了口气,再抬头,目光却是总往大门口瞟。 我好奇地问他:“土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着急出门?” “没有,我,在等一个人。” “谁?” “没什么,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手机来电铃声给打断了。 我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备注,“是桃子啊!” 土伯大人的目光也陡然落了过来,负在腰后的手紧攥了下。 接通电话,我刚要开口关心她情况,可电话那头的嘈杂声却先我一步打乱我思绪: “一个盲女,乡下来的,还敢肖想做江家的少奶奶? 小姑娘,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不适合江家的媳妇,江澜现在对你好,只是觉得你新鲜,给你治眼睛,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家富公子,哪个没在外面养过小情人?江澜,没和我解除婚约,我们俩的订婚仪式,还会继续。” “你要干什么,你别碰我眼睛,别碰!” “你还是做回瞎子比较好,张妈,把她眼睛上的纱布给我拆了!我要让她怎么从我这拿来的,怎么还回来。” “啊——” 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在手机那一头,我顿时头冒冷汗,脊背发凉的挂断电话,转而着急的拨通江澜号码。 土伯大人见我变了脸色,沉声问:“怎么了?” 我刚想回答他,手机那头的江澜接通出声了:“白鳞宸,有事?” 我火冒三丈地冲他狂吼:“江澜!你快去看看桃泠,你未婚妻在她病房撒泼还对她动了手,桃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江澜,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承认我语气是重了些,他听完沉默两秒,随即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应该是去找桃泠了。 我接着还要打报警电话,但手腕却被身边人狠狠攥住,我诧异抬头,却看见土伯大人难得的眼底有怒意涌动,“桃泠被打了?”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但危急关头我也顾不上想别的了,点头慌张向他解释: “还不清楚,但我听见那个女人让别人拆了桃泠眼睛上的纱布,桃泠眼睛还没修复好,现在拆纱布等于前功尽弃!” 来不及多说,我捧着手机要拨号:“我现在不在她身边,江澜那个王八蛋指望不上,在医院闹事拆桃泠的纱布是故意伤害,先报警,对,先报警!” 正在等待接通的手机突然被土伯大人拿走,土伯大人寒着脸抓上我的胳膊,带我往门外走:“下官送你过去,比警察快!” 土伯大人他这是、怎么了…… 很快,我和土伯大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一间消毒水味浓重的病房门口。 我快步赶进去,只见穿着病号服的年轻姑娘跌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捂眼,哭到哑声…… 而她的正前方,一体格健硕肥胖的中年妇女手里还拿着一条纱布,掐腰冲她猖狂咆哮着: “你说你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非学人家勾引别人未婚夫,你也不看看这家医院的少东家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你也就碰上我家小姐性子好,只是让你把拿走的还回来,要是碰上别人,可就不是毁一双眼睛这么简单了!” “桃泠……”我听得气血上涌,三步并两步地迈过去一把推开了那个胖女人,忍无可忍地向她厉声呵斥:“谁允许你碰她的!谁允许你碰她眼睛的!” 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天,全毁了,全被江澜的那个未婚妻给毁了! “宸宸,宸宸……”桃泠听见了我的声音立马激动地坐起身,伸手胡乱朝我摸过来,脆弱大哭:“宸宸,我看不见了,我再也看不见了……” “桃泠。”我心疼地扑过去护住她,紧张地伸手轻轻触碰她闭上的眼睛,抱着一丝希望轻声安抚:“别怕,别怕,肯定还能治,还能治!” 我立马伸手疯狂地按动病床边的呼叫器,可无论我狂按多少次,病房外都没有医生护士赶过来…… “怎么会这样。”我心底渐渐升起了丝丝不详的预感。 而就在此时,一直站在窗口吸烟的红裙卷发女人突然走入我的视线,出声打断:“别按了,没用,我来之前,已经和江家人打过招呼了。” 弹了弹指尖烟灰,女人抿着红唇勾起一抹病态的艳笑:“江伯父江伯母也是刚知道她在这里治眼睛的事情,为了促成我们两家的联姻,药昨天晚上就换了,她的眼睛,注定好不了。” “李云鸾!”我抱紧怀中瑟瑟发抖哭泣不止的女孩,喘息着大声质问:“有必要么!因为一个男人毁了一个无辜女孩的一辈子!” 她一顿,随即慵懒朝我投来探索玩味的目光,娇笑出声:“呵,认识我?” 不屑的打量了我一遍,“倒还真是奇怪,江澜的身边,怎么不是瞎子就是丑八怪,他的眼光,真是与众不同。” 虽然我现在很想扑上去撕了她,但考虑到怀里的女孩情况很糟糕,这双眼睛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彻底失明的风险,我也只能暂时压住胸腔内翻滚滔天的怒火,先将桃泠从地上扶起来,打算去找医生先看看能不能补救! “桃泠你别怕,我带你去找医生,这家医院的医生不给你治,我们转院!不管花多少钱,我一定会给你治好这双眼!” 我搂着桃泠匆匆要往病房外走,但那卷发女人又轻笑一声,讥讽道:“晚了。我也是从医科大学毕业的,所以我很清楚,怎样做可以让她彻底变成瞎子。” 一句话成功勾起我本就在强压着的满腔怒火,我护紧怀中因疼痛而颤抖的姑娘,扭头朝她狠狠道:“李局长的女儿对吧,桃泠的眼睛好不了,我一定会起诉你,让你付出代价!” 但她闻言,却仿佛听到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底气十足地对上我充满恨意的眼神,轻松道: “好啊,我等你去告我,等警察来抓我,等你让我付出代价……呵,你真以为我爸这个局长是吃素的!” 局长,呵,是啊,她爸是局长,局长这个身份就是她最大的靠山与底气! “他江澜,背着我这个未婚妻,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还把人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说,我这个正牌未婚妻凭什么要装缩头乌龟,还没结婚就敢这么干,我要是放过他一次,以后指不定还有两次三次无数次呢……” 我根本不想听她这些废话,满脑子都是要给桃泠治眼睛,可就在我护着桃泠要离开时,桃泠突然脚不肯动,反抗了我。 “桃泠……”我不解的望向她。 却只见她抬起苍白娇俏的面容,眼角溢出两行血泪,像是要执意寻一个答案: “你不是答应江澜,会和他解除婚约吗?江澜,他说过不会和你家族联姻,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女人嗤笑,兀自又吸了口香烟,红唇微启,吐出个烟卷:“妹妹啊,你被骗了。最开始,他是和我提过解除婚约,我也答应了。 我不妨告诉你,我对他没感觉,但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公子哥千金小姐,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嫁给谁,我都一样。 只要他能说服双方家长,他愿意自己放弃这个和局长千金联姻,得到局长支持从此平步青云的机会,我无所谓啊。 所以我答应他了,但是三天前,他说他后悔了。” 桃泠止住了抽泣,身体却颤抖的更加厉害:“你说、什么……” 江澜说他后悔了…… 看来,的确让史小红说中了。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我留意着桃泠脸色,不敢放松警惕。 也许,让她知道了也好。 “三天前,江澜来我家找我,说,他打算履行婚约,并且顺应我爸的意思,留在我的卧室里,和我同了房。 他没有告诉你吗?我还以为他都和你说了,毕竟他可是在我的床上承诺过,很快就会送你走。” “他决定履行婚约……” 桃泠面无血色的踉跄了一步,乌青唇角抿了抿,眼角的血泪越来越多,双手用力抓住我的胳膊,神情痛苦: “既然决定了,为什么还要骗我,他昨天还和我说,会保护我一辈子。” “男人的话,有几句可信。小妹妹,你该知足了,至少为了给你治这双眼睛,他也花了不少钱。 现在我们俩的关系都已经确定了,你再在这里白吃白喝住下去,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 桃泠被她刻薄犀利的话给刮得脸发青,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太难听。 白吃白喝……江澜确实是像把桃泠当情人养了。 “桃桃……”好巧不巧,江澜那个浑蛋这会子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见桃泠靠在我怀里失魂落魄,他冲上来就要把桃泠抢过去。 “滚开!”我恼怒的狠狠推开他。 他没弄清状况,被我这么一推反而先火了:“白鳞宸你干什么!我女朋友你凭什么不让我碰!” 女朋友三个字,生生把桃泠气到喘息急促。 而那李家千金则和她的佣人操着手站在一边看好戏。 “江澜,你注意措辞,你的女朋友在那边!桃泠,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恨不能用眼神把他活剥了,咬牙一字一顿地纠正他。 他这才留意到不远处的李云鸾以及那个胖佣人,脸上一白,惊讶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目光瞥见桃泠的眼睛在流血,江澜顿时慌了,凝声质问:“谁允许你们拆桃泠眼睛上的纱布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她这几天是关键,纱布一拆就前功尽弃了么!” “姑爷。”胖佣人挡在自家小姐前头打抱不平:“你怎么能用这个态度对小姐说话?你难道想提起裤子不认账吗?你还要不要和小姐结婚了!” 江澜一哽,瞬间没了声。 而他的这个反应自然也是刺激到桃泠了,桃泠颤抖的攥紧我胳膊,承受不住的迫切想逃离:“宸宸,带我走,带我走!” 江澜陡然回神,心虚却又不甘心地冲过来抓住她手腕,哽咽解释:“桃桃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我哥进去了,我家就只剩下我一个顶梁柱,我爸妈年纪大了,前几天我爸又被查出脑肿瘤,我、不能不管……桃桃,我是爱你的,但我,不能给你一个家了。” “我不怪你。”桃泠强迫自己冷静,使劲甩开江澜的手,两行血泪醒目灼艳:“我本来,也只把你当哥哥……没有喜欢你。” 这个慌,撒的着实没什么水准。 中学那会子班上谁不知道,江澜是桃泠的白月光……而桃泠也是江澜的心尖人。 桃泠喜欢了江澜十几年。 可十几年的感情,终究还是输给了现实。 “小江总。”一名白大褂子医生着急跑了过来,压低声在江澜耳边说了句:“外面来了两名警察,说是医院里发生了医患纠纷,要进来核实情况。” 江澜听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朝李云鸾看了过去,蹙眉追问:“谁报警了?” 没等那白大褂子医生开口,我就回答:“我报的!她故意伤害桃泠,我不但要报警还要告她!” 江澜瞳光一沉,脸色微变,随后和医生说:“去告诉警察,是场误会,纠纷已经解决了。” 我倒是真没想到他能无耻到这个程度,气极反笑,咬牙切齿的讽刺:“你可真有本事,这就护上自己的未婚妻了!” 江澜深深看了眼桃泠,面上表情渐冷:“传出去对云鸾的名声不好,你也不能告她,因为桃桃的治疗费……是我出的。” “江澜!”我怒意爆发差些就要动手了,但关键时刻桃泠却及时抓住了我,出声阻拦:“算了,算了……我不要治眼睛了,不要了,宸宸,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消瘦的身子冰冷的不像话。 我本来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江澜的,但看桃泠现在的状态是真的很差,又害怕再纠缠下去她得被江澜刺激死,无奈之下,我只好抱紧桃泠的小身板,从口袋里掏出了江澜之前给龙玦的银行卡,扔他身上。 “治疗费算我的,江澜,你这种人活该得不到任何人的真心!” 银行卡从他身上掉落,砸在了地上。 我扶着桃泠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身体,转身离开了那个肮脏的地方。 出了住院部,我抱着一丝希望拉着桃泠要去找专家再看看,但桃泠却反抗的厉害,又哭又闹的拒绝: “不治了,不治了,宸宸我求你别带我过去,我害怕,我疼,我不治了再也不治了!” 来不及防备她就已经推开了我,精神错乱的横冲直撞往一个方向跑了去。 “桃泠!” 我慌张去追。 但刚迈出去两步,我就看见桃泠身子一软,虚脱倒下…… 然后稳稳的落进了土伯大人的怀里。 土伯大人单手接住了桃泠,那姿势就像是刚接住一只从天掉落的小兔子,桃泠柔弱的身子骨在他怀里根本毫无重量…… 见人落进土伯大人手里了,我才猛松一口气。 再抬头,我恍惚发觉……土伯大人看桃泠的眼神,貌似有些不对劲。 那双仿若万年陈墨的眸子里,突然化出了两缕不一样的情愫…… 不自觉就想起桃泠曾经和我说,她梦见过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 白竹之前也怀疑过土伯大人总是偷偷出门,是不是春心动了。 该不会……桃泠梦里的那个男人就是土伯大人吧! 我忍不住的拧眉头,土伯大人在我心里的人设,好像崩了…… 后来土伯抱着昏迷的桃泠,带上我一起回了家。 他的法力将我们传送回了桃花镇,去桃泠家的路上,我几度想开口问他阴桃花的事,都没成功。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位大人面无表情的时候,简直和我师父一样吓人! 气场太强大,以至于我压根不敢多问些不该知道的。 路上,摘完桃子回家的俩大婶大声谈笑打断我的思绪,“嗳你听说了吗?这两天镇上来了个大人物,连镇长都点头哈腰亲自去接他和他夫人。” “呦,知道,我还亲眼瞧见了呢,那男人啊,天庭饱满,长得一身正气,四五十岁,挺有当官范儿!女的,那简直是穿金戴银,搽脂抹粉,咦,恨不得把家里面粉全糊脸上!” “这当官的婆娘就是不一样,出来吃个饭还得有人给她打伞,呦,哪里就晒死她了!” “我听我侄子说,那个大人物来桃花镇,好像是在找自己的闺女。” “闺女?他闺女咋在咱们镇?” “说是孩子小时候被弄丢了,找了很多年,最近才有眉目,查到孩子可能在咱们这一带。” 第116章 总觉得这孩子亲切 “那要是真在咱们镇找到了,啧啧啧,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我看,有难度。咱们镇子也就这么大,镇上人家哪户生了几个崽,咱们大家都一清二楚,这么多年来没听说谁家孩子是捡的啊…… 倒是有个捡的,不过她亲生爹妈就在乡下,来路可清楚着呢!” “你也说了,咱们镇子也就这么大,关键镇子下还有十几个村呢!范围也挺广的,万一那孩子是在乡下村里呢。这都过去一二十年了,谁还记得当年的事。 不过你说他们找孩子有难度,倒也确实,咱们这一带这么多乡镇,他应该在别的地方也找了。咱就说这当官人家就是亲情薄,当官的婆娘就只会打扮的花里胡哨享清福,自家的孩子都能弄丢! 我们这些乡下婆娘虽然说比不上人家小日子过得舒爽,比不上人家讲究见识多,但至少没把自己的孩子弄丢过!城里人,就是金贵!” “说得对,我也看不惯她那副旧社会官太太的嚣张样!” 两大婶说话毫不避讳地胆大吐槽着,挎着桃篮子与我擦肩而过时,又朝我投来了鄙夷的眼神:“这老白家的闺女,脸上的印记怎么又严重了?看着跟鬼一样!” “我要是有这样的闺女,我都不让她再出门了!瞧瞧像什么样子,明知道脸上有脏东西还整天往外跑,真是风张浪荡!” “老白家能教育出什么好闺女,也不看看她妈是什么人!她亲妈整天妖里妖气的,打扮的花枝招展不晓得给谁看,死了男人的寡妇整天还像个十七八大姑娘似的,不是去这家打牌就是去那家喝黑饮料,动不动就在别的汉子面前笑的狂蜂浪蝶似的,恶心死了!” “哎呦那可不叫黑饮料,那叫咖啡,是她那个富二代女婿孝敬她的。” “呸,本来就是泥沟子里出来的野鸡,装什么假凤凰,一个女婿祸害了两个闺女,一家子浪荡货! 亲妈这个德行,养妈也是个不安分的,当年那老白家的女人可是个骚狐狸,连我家男人都被她勾得神魂颠倒。 老白那个鬼迷日眼的,更是还没结婚就和她搂搂抱抱,哎呦喂,丢人现眼死了!” 我突然转身,捡起地上一个碎石头狠狠往右边那个瘦女人背上砸了去! “哎呦!”瘦女人吃痛的原地跳起来,拎着一篮桃子立马扭头凶狠瞪我:“你该死了啊!扔我干啥!” 我弯腰又捡了几个石子,黑着脸继续毫不留情地一颗接一颗用力朝她们砸过去,等她们被砸的吱哇喊叫时才阴森森威胁: “你们怎么骂姓谢的一家都无所谓,要是再让我听见你们讲我白家妈妈的坏话,我一定砸死你们!” “哎你这死孩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 那瘦女人不怕死地脱下布鞋就要来打我,但她身边同样被砸破了额头的赵家老婆却猛一把抓住她胳膊,神情恐慌的阻止她: “他二嫂!别去!你看这丫头的身后有黑影,不对劲,她可是龙王的老婆!青天白日咱们这是撞鬼了啊!” 我身后……我扭头,才发现的确有黑影,只不过那黑影是抱着桃泠的土伯大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 她们肉眼凡胎瞧不见土伯大人和桃泠,所以就只能看见土伯大人身上溢出来的黑雾。 那黑雾,恰好是团人形轮廓。 “我的妈呀,还真有鬼啊!”瘦女人丢掉拖鞋二话没说就拉着同行的赵家老婆狂奔逃命:“救命啊,救命啊,这死孩子还真是邪门啊……” 见她们被吓跑,我又抓住时机朝刚跑远的女人背上最后砸了个碎石头,在她被吓得尖叫一声,差些腿软摔趴时,抬高声趁机恐吓: “以后再敢说我妈妈一句坏话,我就让我身后的鬼吃了你们!” 两个老女人吓出了鸡叫,边逃命边狂嚎:“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别吃我,别吃我!鬼啊!” 篮子里的桃子都滚了一路。 —— 桃泠家,土伯大人小心将桃泠放在床上。 转身要走,昏迷的桃泠却意识全无的突然伸手,抓住了土伯大人袖角。 “舅舅……” 土伯大人蓦地僵住。 我承认我在刚听见这个称呼时确实心头一惊。 但,缓了两秒,我还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独自出了桃泠睡屋。 去外面看桃花。 可现在这个季节,哪里还能有桃花呢…… 桃子都该结出来了! 这段时间我很少来找桃泠,因此也没注意到,桃泠家的桃树不对劲。 夏天了,马上都该入伏了,桃泠家的桃树竟一颗桃子都没结,这树桃花,硬是从春来三月三开到农历五六月。 如今只是桃花颇显颓靡不振,焉巴了花瓣而已。 是缺水了吗?桃叶都枯了。 本着闺蜜家的桃树就是我家桃树的原则,我拎了两桶井水泼在了桃树的树根上。 浇完树,土伯大人才魂不守舍地从桃泠房中出来。 我心下了然的没多问,只是伸手接了朵跌落枝头的残花,好奇咨询他:“这桃树是不是有问题?今年好像一直在开花。” 土伯大人沉默未回答。 半晌,他问我:“刚才怎么突然失控了?你以前,不会这样。” 我蹲在桃树下,无聊地丢了落花,“土伯大人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的确很少动手打人,只是因为别人并没有触及我的雷区……她骂我妈,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在我面前骂我妈妈!” “你妈妈对你很好。”不是问句,而是叙述。 我点点头,脑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了当年站在紫藤花下一身淡紫长裙,长发及腰,眉眼温柔,骨子里都散发着知性温婉的漂亮女人身影。 “我妈妈是整个桃花镇最漂亮的女人,也曾被我外公捧在手心娇养,引得镇上提亲的人踏破门槛。 我妈妈是皇族之后,身上流淌着皇亲的血,只不过那个朝代没了,外公的王府也没落了。 王府到了外公那一代,已经成了破落户,我妈妈还小的时候,家就被外公抵押了,后来外公带着妈妈来了桃花镇,皇族之后,过得却连个普通百姓都不如,我妈妈的家,也再也没有赎回来过。 妈妈和我爸是青梅竹马,自由恋爱,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还被外公反对了,所以我妈和我爸的婚姻起初并不被人祝福。 我妈气质好,长得也漂亮,桃花镇上没有人清楚我妈的家世,因为长得好,招来了不少闲言碎语。 但我爸妈从未被那些难听话影响,他们的感情从始至终,都一如既往的好。直到,结婚多年,我妈被查出来不孕。 最开始我妈是崩溃的,但我爸说,有没有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与我妈长长久久,过完这一辈子。 也是我爸的这个承诺,让我妈走出了终身不孕的阴影。再后来,他们就捡到了我。” 说到这处,我眼眶发酸,胸口忽然绞着痛,“咱们这个桃花镇啊,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消息都是瞬间传千里。 我妈其实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但她不怕,她说她和我有缘,她说她养了我,我就是她亲生闺女。 她不怕我克她,哪有当妈妈的,害怕被女儿克。 我亲妈打上家门揭穿我的身世后,我妈第一个考虑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怕我被流言蜚语中伤。 我记得那时候我每天夜里都会窝在自己的小床一角哭,我怕爸爸妈妈不要我,我怕我以后再也没有家了。 可我妈在发现我情绪不对头后,直接把我接到了她和爸爸的房间,让我睡在他们中间,枕在她的胳膊上。 她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我爸给我们娘俩打扇子驱蚊虫。 我妈很宠我,我调皮摔破手掌皮她都能捧着心疼好半天,但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她却在不久后,死了。 临死吊着最后一口气还要嘱咐我爸好好待我。 我还记得,我爸给她收尸那天,是用一张草席把她裹着,抱回家的。 我爸怕吓着我,将我妈安置进租来的冰棺后,就把棺用毯子盖住了,我太想妈妈了,那晚我趁着爸爸在门口扎花圈,偷偷去看了眼妈妈…… 只那一眼,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妈生前那么漂亮一个人,死后,却那般、血泥模糊、狼狈不堪。 我妈死后,我爸消极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每每瞧见我,都会忍不住的红了眼。 我妈妈,她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只可惜命不长。” 土伯大人静静听我讲述着,待我话说完,才轻声道:“你养母,她其实与你没有母女缘分。 她的生命,有许多年都是你父亲偷来的,你养母的命格被打乱,也导致你的命运轨迹有了变化…… 你其实也不该是白家的闺女,你应该姓、姓谢。 如果按着当初的命途走下去,你没被你亲生父亲打死,很有可能会回到谢家,并且,过得很不如意。 可因为你养母的出现,你成了白家女儿。也许这就是天意吧,白鳞宸这个名字,到头来还是姓白。” 上次庙祝爷爷来我家喝酒的时候,我的确偷听到他们说起我妈,说起我爸强留了我妈几年。 我是我妈捡来的,没有我妈,就不会有我。 这天意有时候是真的捉弄人啊!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白鳞宸么?”土伯大人神色淡淡的问。 我想了想,说:“我爸当年给我起名的时候,想了很多字我妈都说不好,后来我爸翻开字典随手指了两个看起来高大上的单字,然后一合并,就是白鳞宸了。 我小时候我爸去派出所给我上户口,还被户籍警察给嫌弃了呢,说这两个字不好写还生僻,我以后长大写自己名字都得累死。 民警劝我爸再考虑考虑,可我爸就是死心眼,他觉得越生僻的名字越能显得与众不同,我虽然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但也是在他们满怀期待下来到这个家的。” 二十年前那个年代,男孩遍地都是国强鹏飞晓宇家辉,女孩小玉小雪佳慧家凤,一个班上没有两三对重名的都不正常。 我爸指的这两个字既生僻又意思晦涩难懂,放眼全国估计也就只有我这一个奇葩! 土伯大人叹口气,随后给了个完全不同的解释:“因为你,诞于白华,养于鳞宸。” “啊?”我不解。 土伯大人理了理袖子,“你其实不止有一对父母,曾经你也被母亲揣在怀里爱不释手,被父亲放在腿上悉心教导过,你也是承载了一人的满怀期待,多年深情而降生的。” 我不止有一对父母,我有两个爸两个妈,但他该不会是想说,我亲生父母曾经爱过我吧? 不可能,如果真的爱过,就不会狠心拍死我,又在多年后逼着我替谢沐瑶送死了! 我还想从土伯大人那里套点话出来,可土伯大人望着满树凋零的花瓣,突然说出了另一个让我震惊的秘密:“这桃花树,代表着桃泠的生命力。桃花飘散,是她不好。” 桃树竟然代表着桃泠的生命力…… 怪不得上次桃泠被白玉耳坠困住的时候,我也发现这门外的桃花树有异样,原来桃树与桃泠生命相连。 也是这句话,让我更断定一直出现在桃泠梦里的那个男人就是土伯大人。 —— 天气越来越热,龙玦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连续几天都早出晚归的。 白竹姐姐和南尊大人还在没完没了的冷战,土伯大人一门心思都在桃泠身上,隔三差五就偷偷溜过去看看,回来时还偏要装成自己什么也没干。 嘁,当我傻呢这都看不出来! 不过桃泠因为江澜的事也不大爱见人,有土伯在,我至少能安心些。 我爸的扎彩铺子最近也不是很忙。 可能是真闲了,磨盘都在网上搞起了直播。 直播扎冥宅的第三天,我豪气地给他打赏了十根火箭。 乐得他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偏说自己走运傍上富婆了。 那亢奋的说辞都快把龙玦脸气青了。 当然我并没有告诉他实情,毕竟我用自己大号给他打赏纯纯是为了帮他拉流量,我那个官方认证的账号除了我和我亲爹,没人晓得那账号和我的关系。 磨盘也一样,倒不是信不过他,而是我这个人向来低调。 更何况在这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稍微有些名气的马甲一旦被曝光,那马甲主人的背景必然要被一通挖。 我在桃花镇上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脸上还有一块蛇鳞疤…… 从小到大我都十分清楚,流言蜚语的吐沫星子是能淹死人的。 我好不容易在兴趣领域稍微有点热度,要是我的身份背景被挖了,那就是永远也抹不掉的黑历史,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就要大厦将倾喽。 以前,我是觉得这张脸给我带来了很多困扰,不然也不会多次萌生要祛疤的念头。 但现在我却发现,不重要了。 我的人生自从遇见那个人就圆满了。 我爸说过,人的一辈子没有十全十美的,与一个知冷知暖的伴侣相比,脸的确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要他不嫌弃就好。 我给磨盘砸钱打赏的事磨盘不出意外地告诉了我爸,而我爸也在我连续打赏他一周后忍无可忍的给我打电话叫停: “那死小子整天在我耳边叨叨他获得了一个年轻富婆的独宠,那每天晚上捧着手机对着聊天界面傻乐的模样我真想给他两拳! 你别再陪他胡闹了,再闹他真以为有富婆要包养他了! 这孩子还年轻,你不要惯着他,让他迷失在网络世界里,见识不到现实的残酷! 不经过社会毒打的少年,是永远不懂上进的!” 我听着电话那头我爸的暴风狂吼,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爸,我今天不打赏了,您老消消气,我不带坏你的小徒弟。” 我爸不悦地哼哼两声,想了想,吩咐:“这样,你今天晚上再和他聊天,就告诉他你家里出事了,急需用钱,找他借两千块钱,然后钱拿到手你就下线,过两天你再上线打赏给别的小年轻,务必要让他见识到现实的残酷!” 我:“……爸你这不是在教我诈骗还伤害小年轻的单纯心灵吗!” 我爸拳头挥树:“这怎么能叫诈骗呢!这叫教育,再说,你是他姐姐你骗他点钱咋了!我们这样做不还是为了他好吗? 他现在才接触网络直播那个圈子,万一以后被骗踩到大坑了怎么办?与其让他被别人诈骗,那不如你来,这样还能给他长点记性。 你放心,两千块钱不多,还不够立案。” 我哽住,满头黑线:“爸,有你这样当爹的吗?人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怎么可着自己家崽子霍霍!” 我爸理直气壮:“那别人家的崽子我也霍霍不着啊!” 我:“……” 行,我认输。 于是我按着他的拙劣剧本演,没两天就成功把磨盘给演抑郁了。 是夜,龙玦刚搂着我的腰踏实下来,和我耳畔厮磨,说自己在外面的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以后不用再早出晚归留我一个人在家无聊了。 他还把在江家得到的那枚白玉化成了一道白光融进我的掌心。 说来也奇怪,那光一进入我的身体,我就顿觉一股清凉走遍全身经络,令我脑子神清气爽,有几丝电流感窜进了灵魂深处,仿佛在填平几条裂缝…… 我的手臂,还有后背,都被那股电流感窜得酥酥麻麻的。 我也主动抱紧他,正想和他诉说他不在这几天我有多想他,磨盘一个电话甩过来成功搅乱了我俩刚努力营造出来的好气氛。 龙玦的额角,肉眼可见的青筋直蹦。 我无奈地拿过手机接听,入耳就是磨盘那杀猪般的惨叫嚎啕: “姐啊!我的富婆变心了,她竟然骗了我的钱就把我拉黑了,还给我的同赛道其他小鲜肉男主播打赏! 姐啊,师父说的对,网络不可信,女人都是骗子,我好伤心,我再也不要相信女人了——” 我早就准备好的安抚台词还没背出口呢,搂着我的某龙王却先黑脸了,幽潭般的眸子浸满陈年老醋,猛一紧我腰肢,开口就是一股子阴阳怪气: “怎么,本王才离开几天,夫人就耐不住寂寞在网上砸钱赏美色了?本王的美色,还满足不了你么?” 这醋味,飘香十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醋坛子砸了呢! 千算万算没算到龙玦闹这茬,于是那一整夜,我前半夜安抚磨盘受伤的幼小心灵,后半夜全伺候龙玦这尊大神了,连哄带认错带撒娇,才成功让这件事过去。 要不是他顾及着我脸上的伤疤还疼,约莫那晚上得把我生吞活啃掉! 次日中午,我去找我亲爹算账。 本来想着这一趟死活也得坑他一百块钱精神损失费,谁知我一进铺子才发现我爸这有客人。 还是个衣着朴素,却气质卓然,浑身正气的四五十岁中年男人。 男人戴着银框眼镜,鬓角生了许多白发,虽有些盛气凌人,但眼角始终挂着笑意。 谈吐不凡,光看那正襟危坐的姿势,就能瞧出是个当领导的不简单人物…… 磨盘还可怜兮兮的缩在里屋扎纸人,我原本一进门就直奔柜台的茶壶而去,赶紧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解渴: “爸你也太坑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觉!上半夜哄这个下半夜讨好那个,我不管,你得赔我……” 精神损失费几个字还没说出口,我就一扭头看见了坐在屋里的陌生来客。 我爸彼时正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我咕咚咽了口茶水,随即皮笑肉不笑地向那一脸慈祥的中年男人赔罪:“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爸这有客人在。” 中年男人依旧眼角弯弯,善意的盯着我打量,随后叹口气同我爸说:“这孩子啊,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老弟啊,你可真是好福气!” 我爸脸一虎:“还好福气呢!你也看见了,这丫头没大没小,咋咋呼呼的,从小到大都没个姑娘样!她妈妈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嗳,爸你这话可说错了!”我厚着脸皮理直气壮纠正:“我妈都走多少年了你还让她背锅,我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明明是你养出来的好不好!” 我爸闻言,眼神有一瞬的复杂,但下一秒又接着假正经,话说的严肃,可一字一句里却藏满了宠溺: “臭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老子都敢拿来笑话!大哥你瞧瞧,这臭丫头像话吗?你啊,别给她好脸,这丫头就喜欢蹬鼻子上脸!” 我任性的朝他吐了吐舌头。 我爸无奈瞪我,“这是你白伯伯,和爸是本家,算堂兄。” 我放下水杯立马礼貌向中年男人问好:“白伯伯好。” 中年男人见了我,一直在笑着,脾气温和的问我爸:“丫头多大了?” 我爸拿起茶杯的手一顿,说:“二十五了。” 中年男人含笑点头:“二十五,不大不小,这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 我朝我爸投去了一个委屈的眼神。 我的亲爹啊,你长点心吧,我还没到二十五岁呢…… 我今年才二十二岁! 莫名其妙就老了三岁,心累。 “对了,你刚才说,你昨晚没睡着觉,除了磨盘烦你,还有谁?”我爸这才想起来问正事。 我拉长脸,反正我爸已经知道龙玦的存在了,就算现在把他交代出去……应该也无所谓! “你、”我对上我爸那双探知欲极强的眼睛,怂了一下,然后挺直腰杆底气十足道:“女婿!” 我爸一听女婿两字,拿着茶杯的手狠狠抖了下,差点没握住。 “咳!”我爸呛了声,低头整理思绪间,旁边的中年男人却发出沉笑:“还真是时光如流水,眨眼间这孩子都嫁人了。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通知我一声。” 我爸抹了把嘴角,再昂头,眼里竟带着莫名的傲娇:“咳,大哥你现在可是省里一把手,日理万机的,这点小事怎么能叨扰你。 更何况,我们这些穷亲戚,实在不敢请你这种大人物来喝喜酒,会拉低大哥你的身价。” “木堂,咱俩小时候可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话,是在怪大哥这些年一直没回来看你吗?” “不不不,大哥你可千万别误会!” 我爸忙摆摆手,说:“小时候的情谊肯定是不能忘的,自从你二十岁进了市里,三十五岁就进了省里,你有多忙,我还是知道的。 我从来没怪过你,你清楚,我这一辈子的志向,都不在你能帮衬的范围里。 没请你来,也是因为这丫头还没和人家摆酒席,现在的小年轻啊,思想和咱们那时候不一样,这孩子我从小就管不了,现在也管不住。 她就是我的活祖宗,至少我和她妈结婚的喜酒你还是喝过的。” 中年男人这才再度展露笑颜,松了口气,接着略显苍老浑浊的目光在我身上仔细扫量,扫的我爸护崽的劲头都快上来了。 “丫头,先去里头帮你弟弟扎纸人,我和你白伯伯说话呢,别杵这碍事。” “哼!”我娇气的放下水杯,故意冲他吐了吐舌头。 转身进了里屋。 人刚迈进去,就被磨盘扯胳膊带坐下。 “姐,外面那个大伯你猜是谁?”磨盘神秘兮兮的问。 我想了想,回答:“省长白长安对吧。” 磨盘瞪大眼睛差点惊掉下巴:“你咋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心情,“我上大学那会子有上过思修课!也就只有你这个呆瓜才会连自省省长是谁都不知道。” 磨盘挠头怀疑人生:“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有人在乎这个问题啊,别说省长了,县长叫啥名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得多看电视新闻。” “算了吧,就咱们省那个电视台,整天就知道放跌打损伤膏的广告,我每次调过去都在专家卖药,咱师父都不看了,现在师父每天就守着戏曲频道听戏呢。 师父说了,天下大事不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该操心的,尤其咱们这些干阴事的,与其听那些夸夸其谈的好话,还不如多给神明上两炷香,祈求桃花镇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来的实在!” “倒真没毛病。” 我坐下来陪磨盘一起扎纸人,我糊纸人身体,他板板正正给纸人画鼻子眼。 外面的谈话声也时不时的溢进来: “二十多年了,即便知道找着的机会渺茫,可还是不想放弃。” “要我说,怪你自己。当年你们两口子看见是个闺女就不要了,后来找不到了,也没有立马去查……这么多年,就算找着了,你能保证那孩子不会怨你吗?” “我们没有不要她,我们只是、迫不得已。” “哼,迫不得已,所以把刚生下来的孩子扔了,把大儿子带走了。你怎么不把大儿子留下呢?” “那时候想着等安全了就回去接她。”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你放在河边,那么冷的天,她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野狼野狗叼走吃了!” “万一,那孩子被救下来了呢?” “大哥,这些年来,你们对那个孩子有过一分钟的愧疚吗?” “我愧疚啊,这些年来我几乎都活在愧疚自责里,我没法忘掉那孩子刚出生时,可爱的模样,那是我白长安的闺女啊,我怎么能舍得,真不要她?” “大嫂呢?我看大嫂对找孩子的事情很排斥。” “她,只是太想念孩子,不敢面对孩子而已……” “大哥,听我一句劝,别太执着,不然会……有麻烦。” “你是不是、算出什么了?” “这是城隍庙的庙祝给你算的,下下签,签文你可能看不懂,我解释给你听。凡事别太执着,命里有时终须有,你和那个孩子,命里没有父女缘,如果一定要找,会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我会有血光之灾吗?” “也可能是家里其他人。” “没有父女缘……可我就想知道她究竟是否还活着。” 根据偷听到的信息,我捋了下,然后得出了个结论—— 这就是镇上来的那个找闺女的大官! 啧,当年把孩子扔掉现在又回来找……那孩子能认他才怪。 不过换个思维方向想,如果那孩子真在桃花镇上,过够了苦日子突然多了个省长爹…… 那简直是人生逆袭啊! 或许打小被抛弃的仇,也就不念叨了。 省长千金,这身份给谁谁能拒绝得了诱惑啊! 白长安在我爸铺子里坐了很久,从找女儿聊到小时候的趣事又聊到家庭琐事、再聊到他那不成气候的儿子…… 就这么从下午聊到了太阳下山。 傍晚五点半了他们还兴致勃勃有说不完的话,但我家那口子有点等不住了,亲自踏着满地散落的夕阳来找我。 我二话没说激动冲了出去。 我爸看我跑了,怕是猜到了些什么,想阻拦的话愣是没挤出嗓门。 我扑到槐树下那抹颀长潇洒的身影怀里,搂着他脖子亲昵的往他脸上吧唧一口,先给他消消气。 “这么想我啊,才一下午没见就忍不住来找我了。” 某龙王黑着脸扶住我腰肢冷冷道:“我都怀疑夫人是不是蓄意报复了!报复本王这几天没能陪你。 之前忙碌时不觉得时间有多难熬,总想着快些打发完赶回家哄你睡觉,每天都是来去匆匆,挤着时辰陪你。 可现在轮到你让本王等了,本王才发觉,没有你的分分秒秒,有多难熬! 小东西,你告诉本王,前头几天,你也像这样疯狂想念本王么?” 我乖乖往他怀里蹭蹭,嘟囔道:“那你以为,每天和你单独相处时间那么少,我其实特别怕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下去。 一日三餐总是下意识想等你回来一起吃,我每晚都是盯着时间等你到家的,想和你说说话,又怕你太累。 你说你只是个龙王,怎么就那么忙呢!搞得像日理万机的皇帝一样。” “前几天的确太多事,我不想留着那些事隔三差五的离开你,就想着一下全处置完。这样,就不用再把你单独放家里了。” “这下你知道等人的滋味不好熬了吧!” 他按住我的脑袋,大手揉揉:“下次还是把你带上比较好。” 没一会儿,一个穿黑风衣的年轻男人跑进了我家铺子。 半分钟后,那个姓白的大官被年轻男人请了出来。 准备上车。 年轻男人殷勤给白长安开车门,见白长安朝我这头望过来,年轻男人吓了一跳:“嚯!这小女孩的脸好辟邪!” 白长安眼里笑意陡然凉却了几分,“小陈,注意措辞!” 被称作小陈的男人尴尬的咳了咳,低头不敢再多说。 白长安站在车门前,依旧望着我,很久,才唇角挂着笑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孩子,我总觉得很亲切。” 第117章 这个灾,是谢沐瑶带来的 我牵着龙玦的手,大约也猜到他说的亲切是从何而来了。 一是因为我爸是他堂弟,我算他堂侄女。 二是因为,我应该和他弄丢的闺女年龄差不多大…… 白长安被助手接走后,我拉着龙玦的手继续腻歪:“阿玦,晚上想吃阳春面。” “不想吃小龙虾了?给你做了新鲜的。”他刮了下我的鼻头宠溺问。 我摇摇脑袋:“留着当夜宵吧,天越来越热了,胃口都不好了。要不然……”故意往他身上贴贴,我提议道:“去你老丈人面前刷刷好感,把小龙虾送给你老丈人尝尝?” 龙玦轻挑眉头:“本王无所谓,但本王害怕,老丈人不敢吃。” “这就小瞧我爸了不是?”我信心满满道:“我爸这几天没回家捉你就意味着他接受你了,再说当初也是我爸逼着我给你这个龙王老公磕头的,算是他亲手将我嫁给你的。” “我爸这个人啊,向来看重辈分,你现在是他女婿了,就算你是龙王爷,你送的东西,他强噎也会噎完。” 不然他的那张老脸往哪搁。 “可以。”龙玦见我胸有成竹,便也一口答应了,从身后变出个软柿子,送给我:“刚从树上摘的,难得有自己熟的柿子,小鳞儿尝尝。” 我不要脸地搂着他撒娇:“你给我剥。” 他意味深长地凝了我一眼,唇角勾起:“嗯,本王给你剥,剥完本王还可以亲手喂你。” “我就知道老公你最好了。”我开心的在他胸口蹭蹭。 难得的软语温存让他不觉眉眼间柔情似水,亲昵的往我额头吻了一口。 骨节分明的大手小心给我剥开柿子,再送到我嘴边。 我咬了一口,甜汁在嘴里爆开,还挺满足! 我吃的正欢呢,他突然欺身压过来,青天白日的就按住我脑袋,探舌舔舐我唇角的柿子汁。 舌尖浅浅扫过我的肌肤,我陡然僵住,心尖一震。 顿时面红耳赤! “嗯,是挺甜。”他撩完还没良心地评价了一句。 我脑子一时嗡嗡大乱,但…… 下一秒,我双手攀上他的肩,主动回吻了过去。 这些天的相处我渐渐悟出他先前之所以脾气暴躁动不动给我冷脸耍脾气,只不过是因为缺少安全感。 他在我身边守了那么多年,他将毕生的柔情都给了我,他用真心待我,虽然我俩最开始的相处方式可能不大对……但他对我是着实掏了心肺。 可我还是忌惮他害怕他,不敢靠近他,他这个傲娇性子不生气耍脾气才怪! 而我也终于发现,只要我对他再亲些,再好些,再多撒撒娇,他的情绪就会十分稳定,且会待我越来越纵容宠溺。 哎,看来男人也是需要常哄着的。 唇畔厮磨,他眼角挂了几分笑意,贪婪的捂住我脑袋,趁机侵入索取。 在我的唇齿间掀起一拨狂风骤雨。 “小东西一点也不乖,这就开始勾着本王了,嗯?”他的薄唇抵在我唇上,厮磨着笑吟。 我有恃无恐的用手指戳戳他坚硬的胸膛,“我家龙王大人可是禁欲大佬,我就算勾着他点,也没关系。” “禁欲?”他鼻尖溢出一丝嗤笑,眼底流光潋滟,微有不甘,狠狠吻了我一口,道:“本王禁欲,还不是因为娘娘不争气?这小身板,为夫真害怕一时纵情,将娘娘折腾坏了。” “所以现在勾你,正是好时机!” 要是真等我身体养好了,再勾他恐怕得付出代价…… “娘娘这样闹为夫,为夫可是会破戒的。”他眸光里浸染了丝丝缠绕的情欲,揽过我的腰,有意使坏:“感受到了么?本王想你。” 触及他那处,我一瞬大脑冲血,老脸滚烫,双手搭在他腰上,羞涩不已:“阿玦,你又耍流氓!” “同自家老婆耍流氓怎么了?”他揉揉我脑袋,眸里繁星点点,“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都是我的。” “你也忒霸道了些。”我瘪嘴不乐意:“都是你的,那我还剩什么了?” 他用额头蹭蹭我的脑门,暖人心扉:“本王是你的。” 抓起我的手,带到胸口,按住那砰砰起伏,“这颗心是你的,这个人是你的。本王的娘娘,也拥有本王的全部。 记住,下次本王身边若再出现不知死活的女人,娘娘不许害怕,尽管出手替本王解决便是,从你我成婚那日开始,本王便是你的男人,名正言顺,天地可鉴,皇天后土……皆为见证。” 轻吻我的脸颊,他今天粘人的厉害,目光痴痴地瞧着我,言语间,尽是藏不住的爱意:“大胆些,我是你夫君,你要有占有欲。你夫君的这颗心,这辈子也就只能装得下你了。” 终于,有一天我在一个深爱我的人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虽然这个影子满是瑕疵,太多伤痕…… 可在那双似水幽深的眸里,却是全须全尾,完完整整。 我信他爱我,也信自己这颗没有温度的心,终于要被他揣进怀里捂暖了。 “抱抱。”我缠住他的脖子低吟。 他眸眼里溢出欣喜,直接将我打横抱起,往家里带。 “小东西以后要多撒娇,本王喜欢。” 果然,和一个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男人正确相处方式,是互相信任,是放下一切戒备,向他袒露最真实的自己,向他肆无忌惮地撒娇。 “阿玦哥哥~”我腻死人不偿命地在他怀里使坏。 他脚下一顿,难得地害羞了,俊脸酡红,目光躲闪道:“咳,鳞儿,不许叫哥哥。” 我任性的同他嬉皮笑脸:“为什么?” 他哽了哽,“本王要起鸡皮疙瘩了!” 我一听,使坏的心思更强烈了,“就不,就叫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他:“……” 刚走远,我恍惚好像听见了我爸的狂吼声:“靠,谁丢的柿子皮!” 那一晚,他好像失眠了。 我睡醒一觉,再睁眼,却感觉到他还没睡着。 我乖乖抱紧他,想把他整个人都护在怀里:“阿玦怎么了,为什么还没睡?” 他感受到我给予的安全感,反常得像个小兽似的,贴在我胸口睡,“鳞儿。” “嗯。” “老婆。” “在呢。干嘛呢老公,你睡不着想说说话吗,我陪你啊。” 他双手都握在我腰上,缩在我怀里睡的样子,特别像个害怕失去什么的孩子。 我有些诧异,往常那么高大坚强的大男人,这会子怎么变得格外脆弱,让人忍不住心疼。 “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阿玦……” “梦里,我娶了自己心心念念很多年的姑娘。最开始,她怕我,只想一味讨好我保命,我不得已,只能用契约来绑住她。 三年时间,是我在同自己赌。自生来这须臾万万载,我从未怕过任何事。但这回,我突然很怕赌输。我想着,三年之内,她若还不能爱上我,便是天意,我愿意放她自由。 可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是想反悔。我有了一个无耻的念头,三年约定到期,就算她依旧没能对我动心,我囚也要将她囚在我身边,哪怕她恨我。 我离不开她,这个事实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心口,日益沉重。我不想她恨我,但如果能留下她,或许受她一生的恨,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所幸,她变得不怎么排斥我了,她开始对我笑,开始和我闹,开始大着胆子牵我手,往我怀里钻。 我很开心,但又怕她对我的依赖只是求生欲,不是真正的爱。 尤其是,在看见她对别的男人也那样笑,她靠在别的男人怀里,也那样紧紧攥着他胳膊不肯放时……怒意、不甘、害怕,都达到了顶点。 我同她赌气,控制不住的凶她,怨她。我怪她欺骗我,背叛我,我怀疑,她从未爱过我。我将她丢了……我甚至,萌生了不要她了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也只在脑海里瞬现了一次。很快我就后悔了,我舍不得放手,我决定强迫她留在身边,就让她恨着,也好。 我太生气,不敢去见她,我怕我这个疯子,失手做出了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但再去见她,她却毫无生机的躺在床上,小脸煞白,没有呼吸。 我是真被吓到了,我后悔当初将她丢下,我又抛弃了她一次…… 后来,我才得知,小东西为了保护我,宁肯在那种肮脏的地方受尽酷刑,也不愿意把我供出去,她啊,怕我打不过那些混账,受了伤,有个好歹,所以准备用自己的命,换我无虞。 她送过来的那条手串,倾注了太多心血,她跪遍神庙佛寺,求遍神前香灰才做出了一条琉璃手串,她满心欢喜的送给我,只希望手串能够保我平安。 只因我的一句话,她便真正上了心,可我,却误会她,凶她吓唬她,还摔了她送过来的礼物。 我抛弃她,才导致她被坏人抓走,她死前,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条手串,她在地牢里伤心流泪,我也没有及时赶去救她,她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我也没能立即抱住她,哄哄她。 我看着她那双红肿无神的眼睛,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了! 土伯说,她的一切苦厄,都源于我的不信任。 是我不肯相信她从头至尾都是最在意我的,是我下意识否定她对我的好…… 我忽然醒悟。 土伯说得对,我的心太乱,我自私的想要拥有她,却从未……给过她足够的信任。 她为了我连命都能不要,而我却被自己的疑心所支配,伤她至此。 我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她,得到的答案,却也一次又一次戳痛我的心。 太多证据都能证明,我配不上她的爱。 我那次,是真的害怕就此失去了她。” 我的睡意被他闹没了大半,听着他的话,无奈叹口气。 真是傻龙,我都没怨过他,他反而自己深夜自责愧疚了起来。 “她九死一生回来了,虽面上总怨着我,见我也没什么好话,可实则,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是我不好,让她伤心,受了委屈。 那段时日,我在等,等她冲我撒气大吼,控诉我的冷酷绝情,等她亲口告诉我,她在下面为我受了多少苦,等她来找我算账。 可,我心爱的那个傻姑娘,就连骂我的话,都没几句。她不哭不闹,只是那双眼睛,藏满悲伤失望。 我将她搂在怀中爱惜,她会挣扎,却又不是真的想推开我,我知道,她其实是喜欢我抱着她,希望我好声安慰她几句的。 她懂事乖巧的让人心疼,许是自幼就缺少人间温暖,所以才会抓住一缕阳光,便不敢轻易放手…… 所以,才会被我那样简单就骗到了手。 我的小东西,初见时胆小怯懦,唯唯诺诺,后来,终于一点点在我面前暴露本性,时常挥舞着小爪子到处咬我。 终于有一天,本王的小媳妇,肯在本王面前毫无保留的流露眼底爱意。 比本王预想中的,快了很多。 快到本王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抱住他的脑袋,指尖小心穿梭在他的如瀑墨发里,“那阿玦,喜欢这个速度么?” 他亲密的往我怀里再埋埋,收了下我的腰:“自是不胜欣喜。” 我拍着他后背安抚,“不是梦,不要乱说,如果是梦,那最难以接受的人也该是我……我才不要把这一切当做梦呢!我啊,这辈子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对的人,不想他只是一场白日梦!” 捏捏他的耳朵,我忽然玩心大起:“你要是实在害怕,我咬你一口你确认一下怎样?” 他按住我后腰,语气轻松了些:“小东西莫不是喜欢吃龙肉?怎么总想着啃为夫?” 我抿了抿唇,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你咬起来口感好嘛!很爽。” “张牙舞爪的小东西!” “嘁小气鬼,我又没用力,咬不痛,让我啃两口怎么了。”我在他怀中不安分的扭动身子,无意抬腿,却碰到了一个不该碰的地方…… 他忍着声闷哼。 我顿时脑中炸开了一团烟花,全身血液沸腾,僵住身体不敢动了。 他见我这反应,忍不住沉笑:“小东西,还闹么?” 不敢了不敢了,再闹就要玩火自焚了! 我默默把腿收回去,绷着身体紧张兮兮,抱住他立马睡觉:“阿玦乖,该睡觉了。我哄你睡觉!” 他可能是知道我刚睡醒一觉现在还昏沉着,便也没有多折腾我,听话地揽着我腰,嗯了声。 眼下是大夏天,两人抱在一起睡觉难免有些不自在…… 但我就是舍不得放手,哪怕热,也想搂着他睡。 —— 次日,我再见到我爸,竟发现我爸突然腰伤了,腿也瘸了。 我一头雾水地问他老人家到底又干啥了才把自己折腾成那样。 提起这个我爸大中午的都不困了,捂着老腰就疼的脸抽搐,没好气向我告状: “还说呢!昨天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老子门前扔柿子皮,老子出门一脚踩上去,摔个四脚朝天!要不是老子运气好,那就不是摔瘸腿那么简单了!要是再倒霉点,这腿就得断了! 老子如果能逮住那个在老子门前乱扔东西的畜生,老子非把他腿打折!” “啊?谁啊也太没公德心了!怎么能在人家铺子门口乱扔果皮,爸,我替你谴责他!” 我乍一听也挺窝火,现在的人真是太没素质了,乡下街道就算没有垃圾桶,东西可以找个偏僻地随便解决,那也不能直接丢人家门口啊,更何况人家还是做生意的! 但话刚说完五秒,我就突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大对…… 柿子皮,柿子?! 我昨天好像刚吃过柿子…… 我爸更来气了,揉着老腰骂的吐沫纷飞: “就是!不但没公德心,还没脑子,扔东西专往人家店门口扔,这不是使坏缺德吗!可恨的是咱家店门口监控前两天刚好坏了,要不然被我揪着是哪个兔崽子干的好事,我饶不了她——” 我抽了抽嘴角被吓出个嗝。 仔细回忆一下,昨天傍晚龙玦喂我吃完柿子,果皮我的确没注意到他是怎么处理的。 但他抱着我回家的时候,手里也着实没有果皮了…… 而且昨晚我回去时,真的隐约听见了我爸的狂吼。 只是听得不太真切,让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所以—— 那柿子皮其实是我吃的龙玦扔的。 所以龙玦就是我爸口中那不干人事的兔崽子! 我突然就心虚地说不出话了…… 老天爷啊,我爸怎么每次见到龙玦都没好事! “杀千刀的兔崽子,吃吃吃,老子真想把柿子皮塞他嘴里!可怜老子这老腰……” 我尴尬低头,喝了口茶水妄图补救一下:“呃那个,爸,或许是人家不小心丢的呢。” 我爸顿时脸黑,双目灼灼,盯着我仿佛要用眼神把我盯出一个窟窿:“不会是你这臭丫头扔的吧!” 一口茶水差点没把我噎死,什么情况,我脸上写答案了吗…… 为什么猜的这么精准呜呜。 奈何上一秒我还在大脑飞速运转疯狂思考怎么向我爸解释,下一秒我爸就自己否定了这个事: “不可能,虽然那柿子皮的确是在你走后才出现的,可你昨天没吃柿子,咱家又没柿子树,你往年更是没有吃柿子的习惯,肯定不是你扔的! 如果真是你扔的,我现在就可以把你腿打断……”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 咱家是没柿子树,可不代表桃花镇上没人种啊。 龙玦带过来的柿子,好像就是他昨天顺路在人家树上揪的…… 我不是不吃柿子,是因为柿子刚从树上摘下来是涩的,得放进坛子里用火纸烘熟了才能吃,而我不会烘。 我更怕麻烦,街上卖柿子的又少,这种冷门水果对我没啥诱惑力,所以我往年都是不吃也不买。 龙玦剥的那枚,熟透了,加上是他亲手喂的,我也就、破了次例。 本来还想把这个锅背过来算了,毕竟总不能真把龙玦供出去,到时候龙玦铁定更被我爸嫌弃。 可刚才我爸又说要把我腿打断…… 我就默默把想坦白的念头噎了回去。 坦白的代价忒大了,这黑锅谁倒霉谁背去吧……为了我的双腿着想,我觉得我还是更适合当缩头乌龟! “偏偏赶上最近不太平,店里生意多的时候伤了腰,哎,看来是老天爷在磨砺小磨盘,好让他尽早学成出师接我的班呢!”我爸这会子就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屋里扎纸人扎到手起泡的磨盘哀怨地朝我瘪了瘪嘴,差点哭出来。 得,看来龙玦这波伤害力到头来全砸磨盘身上了。 真是可怜的娃…… “前几天店里不是生意冷清了吗?怎么今天又多了起来。难道是天太热,又有老人家没撑过去?”我喝口绿茶润润嗓子,做贼心虚地赶紧转移话题。 我爸躺在摇椅上揉着腰,脸上盖着那本他毕生心血凝聚而成的手札,叹气: “那倒不是,是乡下出事了,柳荫村,据说接连两天晚上出现阴兵过道的现象。 阴兵借道,不是大灾过后地府收尽灾后亡魂,就是意味着要有重要的事发生,是大灾来临的前兆,这种情况又叫做阴兵探道,提前摸路来着!” “提前摸路?”我惊讶嘀咕:“柳荫村又要遭什么灾?” 当年地里仙说过,我八字不好,留在柳荫村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灾难。 也是因为这句话,我亲生父亲要拍死我,亲生母亲更是厌恶憎恨我。 现在我不在柳荫村了,柳荫村要遭灾难,不知道又该临到谁倒霉。 “柳荫村那些没心没肺的狗东西,这些年来他们做过的伤天害理事多着呢! 遭灾也是活该,总之和你没关系,你别害怕,当年你妈把你从柳荫村搂回镇上可是带你拜过镇子里的土地公。 拜了土地庙你就算认家了,和柳荫村再无任何关系了,他们就算村子要出事也赖不到你头上! 不过阴兵借道其实还有其他可能,或许只是阴家在哪里办事,正好接连两夜路过柳荫村而已,村子里那些老东西个个手头都不干净,心里有鬼着呢。 一碰见这种情况就害怕的自己先稳不住了,这两天铺子里的货都是柳荫村的那群村民要的,一家要四五个,还真以为哪天出事纸人能帮他们抵命呢!” 我深吸一口气,柳荫村的村民思想比较封建,而且住着的都是祖祖辈辈的大户人家,这个大倒不是形容他们的家业,是说他们各姓本族的体系比较完整。 像柳荫村的村长就是赵氏家族的族长,赵姓在柳荫村足有二十户,为柳荫村三姓氏人数之首,所以当年选村长的时候,这个小官位就自然而然落到了他头上。 村里住着的都是本家,除三大姓之外,旁的姓氏很少。 而这些家族有事没事最喜欢整的就是古代土财主那一套,今天逼死个媳妇,明天捂死个闺女,后天毒死个人…… 其实在二三十年前,法律还没有普及到咱们这个落后的偏僻小镇子时,他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大家族手上可没少沾血。 要不然当初他们也不敢那么底气十足地把我封进棺材里祭龙王。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那些人亏心事干多了,自然怕鬼过道。 我托腮感慨:“我刚出生那会子,地里仙还说我长大会给柳荫村带来灾难呢!” 我爸突然停下摇椅,沉默很久,扒开书露出一双高深莫测的老眼,意味深长道: “或许这个灾,就是你那个姐姐带来的也说不准。” 第118章 龙王妹夫他不行…… “啊?”我没听懂。 我爸拧眉兀自补充了一句:“如果真是那样,可就麻烦了。不过,算他们活该。” 我想追问下去,但我爸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把手再往脸上一盖,休养生息,顺便吩咐了磨盘一句: “给柳荫村的东西不用太实在,随便绑绑就成!别糟蹋了咱们家的手艺!” 磨盘闻言脸一垮,举着早就磨红的两根手指头欲哭无泪:“师父你不早说?” …… 这次我没在我爸那久留,送了两瓶自己亲手做的桃子罐头给我爸后小坐一个小时我就出门往回赶了。 我得回家告诉龙玦,小龙虾不用送了,现在这个情况就是他能离我爸多远躲多远…… 不过说来,他也的确有本事! 第一次见老丈人把老丈人砸了,第二次见老丈人把老丈人摔了。 他俩该不会八字犯冲吧! 路过长街。 凑巧,遇见了那个煞神宋译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谢沐瑶在街边摊铺买水果。 自打上回见识了宋译的厉害后,我就对宋译产生了强烈的心理恐惧,这会子看见他想逃的冲动毫不亚于大白天撞见鬼。 好歹我也是个惜命的人,龙玦不在我身边我还是尽量能躲则躲吧。 我都已经当怂包缩着脑袋毫无存在感的在路对面与他们擦肩而过了,可要命的是有人还是眼尖地逮住了我,并且存心不打算让我好受,直接在宋译进店结账的时候出声喊住我—— “白鳞宸。” 她的声音灌进耳朵,我头皮一麻,顿时加快了脚下步子。 她越喊我走得越快,但她竟过分的三步并两步撵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抽筋似的气势汹汹:“白鳞宸,你聋了吗?我喊你你没听见!” 我立马就火上头了,手腕狠甩憋不住地扭头怼回去:“你算什么东西,你喊我我就必须要回应?” 一句话把她呛得眼都红了,她抬手哆嗦着指我,一副和我有深仇大恨的模样,面部表情气到狰狞扭曲: “白鳞宸,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你说,你是不是勾引宋译哥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宋译哥说些什么了? 你不要脸,宋译哥现在是我男朋友,他和你已经结束了,你还来纠缠就是插足我们感情的第三者!白鳞宸,我撕了你!” 她说着还想上手来抓我脸,但幸好我躲得快,一把抓住了她那只作孽的手,毫不客气的把她甩开三步远:“你有病?” 勾引宋译?呵,我现在躲他都来不及呢,上次要不是龙玦来得快我小命都得折他手里! 许是因为怀孕降低了她杀伤力的缘故,她被我甩开后一时半会儿也没敢再扑过来,手下意识的捂住小腹,红着眼冲我破口大骂: “白鳞宸!你这个下贱胚子,天生就该做我的附属品牺牲品,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 我警告你,不要妄想打我宋译哥的主意,不然,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让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我没闲工夫听她在这瞎扯,阴着脸冷冷道:“谢沐瑶,大学那会子你不是自诩师大电子系系花么?你不是到处宣扬你从不缺追求者吗? 你曾经那么趾高气昂目中无人,怎么现在因为一个垃圾就对别人喊打喊杀的?真掉价! 我全家?好啊随你,你有那个本事就去碰一下试试!我全家,可也包括庙里的那位。” “白鳞宸!” 她面红耳赤的还要发疯,我立即抬手:“打住!我对垃圾没有兴趣,对别人的垃圾更不感兴趣。 宋译在你那是个宝,在我这什么都不是,自从分手以后我一直在躲着他,是他自己变态总来找我麻烦。 哦对,你听清楚不是找我叙旧情是找我麻烦,他恨不得杀了我,巧了,我也恨不得他出门掉茅坑淹死。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对一个背叛我和你暗度陈仓,之后还要我这个正牌女友去替你这个插足者送死的渣男余情未了? 这种死渣男,我盼他早点和你结婚锁死都来不及!谢沐瑶,你也要相信自己的眼光才是,毕竟这世上像你俩这样的奇葩,其实还蛮少的! 你俩王八看绿豆,不要自恋地扯上别人好不好?” 笑话,我还妄想打宋译的主意,我妄想打死他的主意行么? 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还逮着我不肯放,眼神凶戾地凝视着我:“够了!你以为我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我哑然,再自信下去就是自负了哈! “你要是没勾引宋译哥,宋译哥怎么会突然在梦里喊你名字,还突然性情大变,为了你把我推下楼梯!” 她红着眼眶咬死我就是招惹她家宋译了,捂着还没显怀的肚子气到身体发颤,“宋译哥是我的,他爱的明明是我! 我告诉你,宋译哥已经不爱你了,他早就说过,你只是我的替代品,我才是他这辈子注定的爱人! 你再在背后耍手段也没用,别想抢走我的男人。” 我无奈:“我再声明一遍,我对你的垃圾不感兴趣!” “白鳞宸,为什么你一个祸害要过得这么好?为什么你没有被憋死在棺材里,为什么龙王爷没有一口吃了你!为什么、二十年前你就该死了,你凭什么生活的顺风顺水,你一个替代品,不配!” 她恶狠狠的冲我大骂,忽然余光瞥见宋译已经从水果店出来了,猛一把抓住我胳膊,在我猝不及防时拿着我的手往她胸口一按,下一秒,就演技精湛地连连后退,一个失重摔在路上…… 我被她一连串狗操作惊得头脑还懵着,她就已经楚楚可怜地憋屈哭出声: “我是真心实意想来找你和好的,我和你认错了,我不该和宋译哥一起骗你,可当年和宋译哥一起玩的本来就是我,只是上学那会子宋译哥把你当成我了。 你说我俩背叛你,我俩畜生不如,你骂吧,骂了心里痛快了就没事了,总好过一直在心里憋着。 我是真觉得我们好歹是亲姐妹,我对不起你,爸爸没了,我妈只有我们两个孩子,我想和你握手言和这样以后也能在要紧事上帮你一把。 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怨恨,我答应你,以后我和宋译哥可以尽力补偿你……可你让我把宋译哥还给你,我实在做不到。 我和你说我怀孕了,有了宋译哥的孩子根本不是在向你炫耀,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宋译哥木已成舟,我没法把他还给你,可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推我呢,宸宸,我肚子好疼,我难受,你扶我一把…… 宸宸,就算你把我孩子推掉了,宋译哥他也不会和你有结果的,你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听得头脑里鞭炮齐鸣! 扫见宋译正以风驰电疾之势神色紧张地狂奔而来,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了,又上了她的套! “瑶瑶!”宋译脚底生风慌促赶到谢沐瑶身边,眼底漾起丝丝担忧害怕,手足无措了半天,才极为小心地把谢沐瑶从地上托着腰扶起来。 这反应,足以见得宋译对谢沐瑶腹中这个孩子的在意。 才两三个月而已,不晓得的还以为谢沐瑶已经怀孕七八个月到了肚子大得弯不下腰的程度了呢! 谢沐瑶见到宋译就好似抓着了救星,一脸哀伤可怜的不停抽泣,握住宋译的手泪眼盈盈向他表真心大度: “宋译哥,你怎么来了!你别怪宸宸,宸宸只是听见我怀孕的消息有点接受不了…… 宋译哥我已经向宸宸认错道歉了,可宸宸不愿意接受,宋译哥你别讨厌我,宋译哥我该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是瑶瑶没本事,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宋译哥你别生气。” 这对卧龙凤雏又在一唱一和演什么呢…… 宋译听完谢沐瑶的哭诉,整个一副心都要碎了的表情,搂紧怀中柔若无骨随时都可能摇坠倒下的虚弱小人儿,眼神里浸满了心痛与……对我的仇恨。 宋译搂着谢沐瑶急于给她撑腰,一双寒眸如刀刃狠狠剜我,恨不得即刻就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送我升天,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愤怒到了极点: “谁让你给她道歉的?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让你道歉!” 我:“……” 他们今天是合起伙来演戏的吧。 谢沐瑶那厢还哭得可怜巴巴,伏在宋译怀中哽咽着解释: “没人逼我道歉……宋译哥都是我不好,我当初不该在你和妹妹感情正浓的时候挑破真相拆散你们,现在又不合时宜的、怀上了你的孩子。 这几天你总是在睡梦中喊宸宸的名字,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她对吗。可把你还给她,我又做不到…… 你是我最爱的男人,我舍不得放下你。所以我就想着,尽力弥补点宸宸,但谁知道,宸宸听见我怀孕反应那么大,还说……我要是真的知错了,就该物归原主……” 这段话说的真不错! 不但成功勾起了宋译那本就为数不多的良知,还趁机向宋译表了一番真情,重点是,还在宋译面前告了我一状! 现在的宋译原本就吃她忽悠,在听见她说,我要让她物归原主时,那眼神狠戾的仿若能涌出无边黑瘴裹死我。 “呵,我还以为你多清高呢,之前不是口口声声骂我恶心我吗?怎么现在还敢对我余情未了,白鳞宸,收起你那些腌臜心思,别以为我梦里……全都不可能! 我告诉你,我现在只爱瑶瑶,我看见你就想作呕,你的这张脸,真丑陋!” 我拧眉,只觉得好笑:“宋译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你们两口子,一个妄想症,一个戏精,正是绝配!” 他那天差些掐死我的一幕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呢,虽然很想再骂几句,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说完就转身打算先走为上。 但那杀千刀的谢沐瑶铁了心不肯轻易放过我,我刚要走,她就捂着肚子哀嚎起来:“宋译哥,肚子疼,好疼,一阵一阵的坠疼……” 没脑子的宋译立马慌了神,着急询问:“是摔的吗?这里疼?瑶瑶你可千万别有事。” 下一刻,松开他的宝贝瑶瑶红着眼朝我大步流星冲过来,厉声算账:“白鳞宸,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明知道她怀孕了还推她,我打死你!” 说罢就扬起手一掌风朝我脸上扇过来—— 我怔住,电光火石间脑子空白,连下意识的反应都根本来不及…… 心跳漏掉一拍,他的掌风袭起了我鬓角一缕发,就在要完蛋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现的一瞬间,他的手掌陡然被另一股力量钳制住了。 手掌停在我脸畔三十公分处,他眼中的愤怒凶狠也在抬头之际,化作了惊诧忌惮。 我猛松了口气,踉跄后退两步,正好撞进来救我的男人怀里。 墨金暗龙纹的广袖被风吹起,男人骨若修竹的长手有力钳住宋译手腕。 在我撞进他怀中的那一刻,伸出手臂安全感十足的把我包裹进他的体温里。 我昂头,瞧见他,眼眶一酸,激动的差些哭出来:“阿玦。” 他上扬如墨的剑眉微拧,星目璀璨,流光溢彩,相视间神情不自觉地温柔,“吓到了?为夫这不是来了么?莫怕,为夫护着你。” 话音落,手上用力,只听咔擦一声,某人的腕骨好像直接裂了! 下一秒,男人捂着手腕惨叫出声。 “啊——你竟敢对我下手!” 龙玦从后搂住我,双手都搭在我的腰上,不屑地冷冷看他面目铁青,唇角痛到发紫:“本王还敢杀你呢,上次的教训没受够?还敢来招惹我老婆,宋译,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摸着肚子在一边高高兴兴看好戏的谢沐瑶乍一看到龙玦,吓得魂都快掉了,一个箭步窜到了宋译身后,抓住宋译衣服怯怯道: “宋译哥,有、有鬼啊!宋译哥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宋译一只手已经废了,这会子只能用还健全的左手把谢沐瑶搂进怀里保护,警惕地瞪着龙玦厚颜无耻道: “呵,你老婆?那你知不知道你老婆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刚才还为了逼瑶瑶和我分手,想让我回到她身边,把瑶瑶推倒在地,企图让瑶瑶流产!” 我再度被震惊到了,这两货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两口子!一个个都是添油加醋的一把好手。 “我没有,我有洁癖,别人碰过的男人我嫌脏。我又不是回收垃圾卖废品的。”我不假思索地和龙玦解释。 宋译眼里划过一丝讥诮:“她见过另一个,你敢确定,她对另一个没有感情吗?你就不会怀疑,她想同另一个死灰复燃?” 他为了对付我,所以就先在龙玦的心里种上一颗怀疑的种子。 我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愿。 “当然没有!我又没爱过他,就算是他,我对他也从始至终都是朋友交情。”怕龙玦不相信,我又抬手发誓:“如果有一句骗了我男人,我宁肯被天打……” 话没说完,手就被龙玦强行拉了下去,龙玦这会子平静得超乎我预料,理智地低头在我耳边道: “为了这点小事还发誓自证清白,不值得。你男人虽说醋性大了些,但对你的性子,还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高高在上的睥睨了宋译一眼,龙玦将我搂得更用力:“本王的老婆,眼光不至于那么差。 你品性不如本王,样貌不如本王,本事不如本王,没本王有钱,没本王会哄老婆,你一无是处,街头的狗看见你我,都晓得同本王更亲近些。 你哪来的脸,觉得本王的女人会对你余情未了。本王的老婆眼光早就被本王养挑剔了,这天底下,除了本王,第二个能入她眼的男人,还没出生呢! 水性杨花?本王怎么觉得更符合你怀里那个? 自本王出现,她的视线似乎一直没从本王身上挪开过,老婆你说,她冒犯了本王,本王要不要将她的眼珠子抠下来?”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谢沐瑶那贪婪的眼神的确盯了他许久…… 不过也对,谢沐瑶向来对有钱长得还帅的男人没什么抵抗力。 宋译能得她青睐,不就是因为他既有点小钱,又长得勉强还行么。 但,她抢宋译我无所谓,要是敢把主意打在龙玦头上,我得和她拼命! 宋译青着脸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收了眼底的贪色,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嘤嘤委屈解释: “宋译哥我只是害怕,他可是怪物啊!” 偏偏宋译就是个没长脑子的,她说什么他都信。谢沐瑶一句话不但替自己在他心里洗清了嫌疑,还让他有了新的由头来人身攻击: “你是龙妖,也就只有这个灾星才会委身于你!白鳞宸,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龙天性爱美,你丑成这样迟早会被他玩够了曝尸山野! 你以为他会真的爱你么?他是龙你是人,你只是他的玩物,他夜里和你睡一张床上,应该对你都下不去嘴吧! 白鳞宸,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大学的时候,你的室友和我的室友,都一致认为你脸上这块疤,恶心极了,我每次见到你脸上的蛇皮疤都浑身起鸡皮疙瘩,恶心得想吐……” 不给他继续讥讽我的机会,龙玦寒着脸蓦地一扬袖,隔空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差些被扇摔在地,再昂头,整个左脸都青到发紫。 抽了抽唇角,他直勾勾望着龙玦自不量力地发怒:“你敢打我!” 龙玦大手紧攥,语气森冷,一字一句都携着阵阵摄人神魂、强大剧烈的压迫力:“再敢诋毁本王的妻子一句,本王弄死你!” “你敢!”宋译牙里渗血,不知究竟是有谁给的底气,瞧着龙玦愣是不卑不亢了起来:“你清楚,你杀不了我!” 龙玦寒眸俯视他,冷哼一声,精准拿捏: “你可以试试,本王能不能杀你。不过本王倒是个更有趣的想法,我夫人和你的女人是同胞姐妹,都说同胞双生女心意相通,你对本王老婆的伤害,不如都反噬在你女人身上,怎样?” “疯子,你敢!”宋译霎时脸色一白,咬牙来不及防备,龙玦就已经抬掌一道法力打在了谢沐瑶的脸上—— 也就一晃眼的功夫,谢沐瑶那张妆容细腻精致的俏脸右半边便迅速长出了一个毒疮…… 毒疮呈青紫腐烂状态,疮体微肿,烂掉的皮肉缝里隐约还有白脓冒出来。 那模样,看起来还真有些恶心…… 和我的脸,倒也不相上下。 “啊!我的脸,我的脸……好疼,宋译哥好疼!”谢沐瑶捂着脸凄厉惨叫了起来。 “瑶瑶!”宋译一把抱住谢沐瑶,心疼抓住谢沐瑶那只想要触碰毒疮的手,紧张至极:“别用手碰,这疮里有剧毒,碰了手指也会染毒烂掉!” 谢沐瑶一听这话更绝望了,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唰唰往下掉,攥着宋译的袖子恐惧大哭: “怎么办,宋译哥我已经碰了!宋译哥我的脸会不会烂啊,我不要变成白鳞宸那个鬼样子,我不要,宋译哥——” 我这个鬼样子……我低头,不觉间,指腹已经触碰到了那块粗糙硌手的丑陋疤痕。 的确,我这张脸比鬼魅好不到哪里去,而我也已经顶着这副鬼样子生活了十几年…… 龙玦察觉到了我的消沉,握住我的手,暖心地用自己手背轻轻蹭了蹭我脸上疤痕,低头往我耳边凑近些,用着只有我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安抚我: “老婆不丑,本王的娘娘,比世间所有女子,都漂亮。娘娘不用在意别人的言语,不会说话的人,舌头割了就是!” “恶龙!你到底想怎样?”宋译彻底恼了,一边控制住怀中深受打击几近发疯的女人,一边红着双眼质问龙玦。 龙玦把我往怀中再藏严实些,满眸柔情地深深看了我一眼,再抬头,目中一瞬淬尽冰寒,“本王想怎样,本王无非是想让她也尝一尝本王夫人这些年来所受的苦。 本王无非,是想替自己的妻子撑腰!你敢骂本王的女人恶心,本王就让你的女人恶心千倍万倍! 左右,你的女人本来就不是个干净东西!” “你住口!”宋译被龙玦气得两条手臂绷直紧颤,却根本无法拿龙玦怎样。 龙玦冷冷启唇:“要怪,只怪你是个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曾经是,现在也如是!”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宋译突然抬高声,目光如炬地同龙玦说了句我听不明白的话:“你就能保得住自己女人了?!哈哈,要是能保得住,现在留在你身边的人,还能是这个祸害么?” “疯子,怪不得他们都叫你疯子,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年那个人是如何被我耍得团团转,玩弄于鼓掌的? 我让她颜面尽失,我让她心甘情愿为我而死,是,她的死不乏我苦苦相逼的原因,但和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她当初等了你那么久,可结果呢,你故意不见她,让她抱怨而终。 要我说,你们师徒俩真是一样的蠢,她死了,也得为我做嫁衣,成全我。 至于你,她死了以后你也不好过吧,没有她的庇佑,冥界还能容得下你? 她蠢,你也蠢,活该你们俩,都被我玩得团团转!” “你没资格对她不敬!”龙玦忽然抬手,一掌灵力生生将他压跪在地,逼吐了一口血。 箍在我腰上的手臂收紧,勒得我忍不住皱眉,我甚至能感受到龙玦周身溢出来的刺骨寒意…… 他生气了,宋译的一句话仿佛触及了他的逆鳞。 “我的女人,容不得你欺负。” 龙玦面色阴沉,森冷言语似从地狱最深处传来,字字皆有千斤重,充满威压: “你给本王记住了,遇见本王,你的好日子不长了。别试探本王的耐心,本王最讨厌,别人不知死活触碰本王的底线。” 握住我的一只手,与我十指相扣,“鳞儿便是本王的底线,先前本王原想着你若识趣,本王索性就小惩大诫即可,但现在看来,你的女人,还是不够听话,这张嘴既是如此爱造谣,那就把舌头拔了清静清静!” 稍稍操纵法术,谢沐瑶就直接两眼一翻,一声鬼哭狼嚎疼晕了过去。 “瑶瑶!”宋译接住昏倒的谢沐瑶,扭头恨毒了龙玦:“你!” 不等他把气愤的话说出来,龙玦就牵着我的手,故意走近他几步,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下,意味深长道: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么?本王是龙她是蛇,你既觉得本王不便动你,那本王就动她,本王是龙王,想折磨她,可以有一千种不重样的法子。” 宋译瞪大眼睛立刻急了:“你要是敢在背后对瑶瑶下手,我和你拼命!” “宋译,你看本王敢不敢。本王最后警告你一次,别招惹本王的女人,不然本王一个不开心就想拿你的女人泄愤!本王是疯子,本王不介意再杀个人,将疯子这个名号坐实了!” 龙玦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是把宋译吓得脸都白了。 这个感觉,还挺爽。 我悄悄在心底给龙玦点了个赞。 龙玦威胁完,眉头舒展了点,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临行还故意留了句话唬他: “老婆你记住,下次他再敢惹你不开心,你告诉本王,本王去把他的女人剁了!怀孕了是么?那可得千万小心,不然,一不留神就是一尸两命了。” 宋译身子一震,搂着谢沐瑶的一双手暗暗捏紧,骨节攥得咯吱咯吱响。 而我也突然发现,龙玦收拾人的本事真乃一绝,轻描淡写两句话就把人气的血压飙升还不敢反抗。 果然,对付无赖的人只能用更无赖的方式。 能治住宋译少作妖的,也就只有龙玦了。 路上,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和他说清今天的情况。 “我从我爸那出来准备回家,在街边恰好遇见了宋译和谢沐瑶,我已经在躲着他们了,可谢沐瑶还是看见了我,是她非要拦我路,还神经病似的问我是不是和宋译说什么了,污蔑我勾引宋译。 我没干过的事肯定不承认啊,就和她杠了两句,然后她就拿着我的手往她胸口一推,假装是我把她推摔在地的,宋译正好出来看见,就和我吵,还要打我。然后你就来了…… 谢沐瑶偏说宋译在梦中叫我的名字,她还和宋译装,说她是准备和我握手言和的,但我要和她抢男人,我推她也是因为得知她怀了宋译的孩子心里不平衡才动手的。 再后来,宋译那个自恋狂就真以为我忘不掉他,还把我臭骂了一顿。 阿玦,我……” “本王知道小东西是冤枉的,那两个混账玩意轮流设套套你呢。” 他握紧我的手,体贴道:“其实不用和我解释,你男人不是傻子,这点事不至于被人耍得团团转,真想不通误以为个什么。” “我不是怕你想不通误会我……”我晃了晃他的胳膊低头轻喃:“可就是想告诉你,想把前因后果都清楚说给你听。” 他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垂眸看我,唇角勾了抹好看的弧度:“所以,这是依赖与在意,对么?” 我轻轻将头倚在他肩上:“我可没在外面瞎给你戴绿帽子……阿玦,你给我的安全感已经足够多了,但我还是想让你放心。 以前的宋译,我真的只是把他当朋友看待,答应和他当情侣也是因为你没有出现。 如果早两年我就知道有你这个人,我肯定会安安心心地等着你来。 阿玦,我不想骗你,我对宋译没有多少感情,可一开始也的确想过和他结婚,毕竟我这样的人,没有选择。 我不会算,想不到在未来生命里会有个你。我和宋译的关系,很简单,仅此而已。” 等我说罢心里话,他才眉眼和煦地深深凝视我,胸有成竹的好笑道: “本王没同鳞儿讲过么,你生来,就是属于本王的,你是本王内定的龙王娘娘,你以为,本王真会纵着你对宋译动真情?” 我哽了哽,理亏呢喃:“我知道,我还小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了,可我这不是在向你解释明白吗?万一以后他们又整什么幺蛾子出来,我提前和你通气,你至少心里有个谱。” 他捏了捏我的手,眯眯潋滟凤目,心情大好,“嗯,都听本王娘娘的。” 我低头木讷半晌,才突然发现他那句话里的重点,“不对啊!你既然对我和宋译的感情发展很清楚,那你之前还吃宋译的醋,还问我和宋译有没有……像和你那样过?” 他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本王自己知道的,与娘娘你亲口说的,能一样么?” 我顿时无语! 所以这家伙嘴上说着信我,不用解释,实际上我刚才的主动坦白还是有必要的…… 真是条口是心非,又娇气的龙。 “宋译是真的喜欢你。”他突然启唇说,“在梦中呼唤你,是他的另一个人格在反抗。” 我平静颔首:“我知道。” 他略意外:“那鳞儿你呢,就没有过一瞬的心乱?” 我淡定道:“感情这种事没法勉强的,心不动,也不能强迫。以前不懂什么是爱,也曾以为不讨厌,有共同语言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但后来遇见你,才发现原来女人对男人的爱是一种我从没体会过的滋味。” “本王很幸运,成为了你的爱情启蒙。” “我不知道你内定我做你媳妇的理由是什么,但不可否定的是,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对你的感觉就异于其他人。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我挽住他的胳膊亲近他。 他眼底的暖意一点点融化开,如春江潮水,温柔而至。 抬手揉揉我的脑袋,他别有深意的感慨:“是缘分。与夫人的这段缘分,着实难求。” “哪里难了,你看你追我,都没有耗费多少心思。我不需要你追,我已经自己朝你走来了。” 他捏住我指尖,低头凑近,温热吐息扫得我耳鬓痒痒:“那就抓紧我,不许放。” 放是肯定不会放的,天知道我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换来一个他。 扣住他的手,我好奇问:“阿玦你是不是和宋译,早就认识了?” 他没瞒我,直言道:“是很久之前就认识,只不过他转世了,先头那几年他没觉醒,我没认出来。” “宋译他到底是谁?” 龙玦眸子忽沉,小脾气上头:“一个畜生!” 能被龙玦如此夸奖,肯定不是好货色。 龙玦没有直白和我挑明,我也识趣的不再追问,反正该知道的,他早晚都会告诉我。 现在可能时机还未到。 “你真的拔了谢沐瑶舌头?” “想拔的,不过宋译有法子让她舌头重新长出来,本王还是觉得,毒疮更适合他俩。” “所以你只是吓吓她,没动真格。” “本王其实更想抠她双眼。” “……因为她看了你?” “本王讨厌女人对本王露出那种眼神……你除外,自家媳妇,不包括其中。” “嗯,我是赞同你抠她双眼的,我也不喜欢!” 谢沐瑶那没出息的样,说不准见了龙玦真容后,还会悔了当初让我替嫁祭龙王呢。 到家门口,我牵着龙玦想和他说说我爸的事,谁知竟突然遇上了一个老熟人。 “妹砸!”楚云不知打哪冒了出来,嗓音清亮的站在东头田坎冲我喊:“我给你送西瓜来了!” 话音刚落,搂着大西瓜就向我飞奔过来。 陪在我身边的龙玦听见他的声音后身子陡然一震,随即松开我的手,反常的转头就要离开。 只是我还没弄清啥情况呢,楚云就一阵风似的扫了过来,抬手便一巴掌打在了龙玦的后肩上,自来熟道: “嘿,跑什么!你就是我妹砸的龙王老公吧!怎么,刚见哥第一眼就被哥尊贵的气质折服了?瞧你这怂样!哎,怪哥太迷人,吓到你了。 没事!你放心,哥不吃人,看在我妹砸的面子上,哥头次和你见面就不揍你了……哎你这人咋这么没礼貌,哥和你说了半天话,你搞个背影对着哥啥意思!” 说着还扭头和我告状:“妹啊,你这看人的眼光不太行啊,就这、除了个头比我高点,身体……也没我结实,我早就说了,天下好男人千千万你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也不知他哪来的勇气竟还照着龙玦的后背邦邦捶了两拳头。 “啧,不如哥给你介绍两个肌肉男,强壮点的,你换换口味?” 我抽了抽唇角,眼瞅着龙玦的老脸唰的一下沉了…… 黑得像锅底! 第119章 妹子你怎么看上他的 “咳,那个楚云哥,你、你就别开玩笑了!啊西瓜,西瓜我喜欢!” 我头皮发麻的迅速接过他抱来的大西瓜,脑子里嗡嗡的,生怕他再作死说下去龙玦忍不住就扭头唰唰抽他两巴掌…… 但,楚云这家伙现在并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他竟然不接我的话,还不要命地伸手薅了龙玦一根头发…… “嗳妹夫,你有白头发了!” “妹夫,你这不行啊!神仙生白发是身子虚了,你不会……”啧啧两声,露出嫌弃的眼神,楚云拎着那根白头发唏嘘:“刚和我妹在一起就虚了,我就说,还是肌肉男好!” 神特么的身子虚了,楚云你是真的头铁啊! 土伯大人和白竹姐姐都不敢招惹他,你倒好,上来就薅他头发…… 我在一边瞧得心惊胆战,甚至目睹了龙玦那张俊脸从黑变成青,又从青转为平静的整个过程。 咕咚咽了口口水,我觉得此时此刻我是有必要得上去哄哄的,不然等会子楚云有没有全尸都难说! “阿玦……”我怯怯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一句‘你放心我不要肌肉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手就被男人坚定地握住,随即他、冷脸威仪转身,眸色清凉,如藏了一冬冰雪,端方稳重,周身渗出盛气凌人的压摄力,天生自带的帝王气度无形之中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完了,龙玦要回头收拾他了。 “你方才,说什么?”龙玦回身的那一瞬间,冰冷且富有磁性的嗓音也同时响起。 我不自觉顿住…… 他端重时的声音,和我师父、更像了! 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的楚云这一秒陡然石化了,看清龙玦真容的那一刹那,我清晰瞧见,他眼底惧色铺天盖地的炸了开—— 唇角笑意僵住,脸上表情扭曲的难以形容,瞠目结舌地愣愣瞪着龙玦。 半晌,才见了鬼似的差些吓哭,双拳一抱哆哆嗦嗦地疾声开口:“大大大大、大……” “见到了,开心了,嗯?”龙玦淡淡反问。 然也正是这一问,吓得楚云当场腿软噗通就跪了,“属、属下……” “楚云。”关键时刻土伯大人出现了,信步朝我们这边迎过来,风轻云淡道:“这是桃花镇龙王爷,大帝吩咐过,在阳界不可对龙王无礼。” 楚云眉头一跳:“啊?!”脸蓦地像开了染坊似的,五颜六色! 龙玦与我十指相扣,另一条手臂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睥睨他,阴恻恻地启唇算账:“你刚才说本王虚,还说,本王身体,不如你结实?” 楚云脸一白,瘪嘴想哭,表情难看的可怜兮兮小声问:“我、我现在收回那句话成吗……” 龙玦眯了眯眼:“你说呢?” 楚云身子狠狠一震,眼角泪花子都挤出来了,弱小可怜的扭头,朝土伯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土伯师叔,救我……” 土伯大人给了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随即扣袖向龙玦请罪:“不知者无罪,还请龙王息怒。” “本王倒是想息怒。”龙玦瞥了楚云一眼,故作深沉:“你不妨问问这混账,方才都干了什么。” 土伯大人一听这话就心里有数了,无奈地拧眉,问楚云:“你刚才惹什么事了?” 楚云跪在地上又狠狠打了个寒颤,眼眶里的泪花子憋得更多了,“我、我不敢说……” 那诚惶诚恐的小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防哭出来。 土伯大人心累地深吸一口气,睿智的转头来问我:“鳞宸,你来说。” 我啊了声,挽着龙玦的胳膊,听话地如实交代:“他就是说阿玦身体不如他结实,说阿玦不礼貌,还说阿玦刚结婚就虚……” 土伯大人顿时朝楚云投去了个活该的眼神。 “他还给了阿玦两拳头。” 土伯:“???” “又拽了阿玦一根白头发。” 土伯:“……” 我想了想,斟酌了个合适的用词:“仅此而已。” 土伯一时无语。 半晌,土伯大人不按常路出牌地一挥袖子,后退两步,然后朝龙玦做了个请的手势,“管不着了,龙王你请。” 楚云:“呜?” 我:“……” 嗳,楚云可是南尊大人的徒弟,土伯大人这就不要了? 怎么都不按套路来啊! 龙玦平静地觑他一眼,“那就丢下去喂野狗吧!” “别别别!”楚云瞬间就吓没了魂,惶恐之余,突然抓到了一缕救命的机会:“大大大、大帝!” 龙玦攥着我的大手忽地用力,抓的一紧。 土伯大人也神色蓦然沉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偷偷捏诀…… 我看不懂他们到底在干嘛,好奇地问楚云:“我师父咋了?” 楚云赶在土伯大人动手之前激动嚎出声:“大帝命我来阳间转呈公文!” 土伯大人指尖灵力立马敛了住。 楚云说完,麻溜的从腰封里掏出了一份古代奏折样式的文件,双手呈给龙玦,恭恭敬敬道:“请、龙王定夺!” 龙玦冷冷凝视他几秒,接过那份公文。 我离龙玦近,稍稍探头就能瞧见那公文上写的是什么…… 可,谁晓得冥界的公文用的都是小篆啊! 那一列列赤红泛金的小字在暮色天光下隐隐生辉,我看得清,却不认字啊! 只能隐约看清几个: 奏,酆都大帝……判官勾结……大罪……三府请奏……阳界女子……告阴状……当依律,斩立决。 “真是放肆,无法无天了!” 我还没看完呢,龙玦便已合上公文愤怒地将东西砸到楚云身上了…… 什么告阴状,那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啊! 楚云捡起公文继续恭敬的双手捧着:“还请大、龙王明示!” “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动怒。”土伯轻问。 龙玦给他一个眼神:“你自己看。” 土伯得了允许,这才也接过公文粗略看一眼。 “告阴状,这可是土地城隍忘川三府联合上的奏折。看来这折子上的女人,的确是有天大的冤屈。” 楚云低头瑟瑟发抖地插话: “可不是么,从两百年前还活着的时候就一直告,一直都没能告赢,魂魄还被钉在了墙壁里,连地府都进不去,杀人者在地府高官厚禄,受害者在人间万劫不复。” 龙玦凝声问:“那她丈夫呢?可查出来在何处?” 楚云哽了哽,道:“被囚在寒水渊,做苦力,也是一直没能投胎。” “两百多年,一个冤案,生生耽搁了这么多年,他们就是这么办事的!”龙玦目光冷的可以杀人。 土伯大人轻咳一声,道:“告阴状哪里是这么容易的,若想告到大帝面前,更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他是判官,下面那些阴官谁敢得罪他,所以这个案子就一直被压着,勿说是酆都神宫了,就是忘川府,也是刚刚才从城隍那里听见的消息。 此案一查,若要严惩,恐怕得牵出不少人。自古官官相护,再如何整顿,也避免不了这股子官场邪风。” “那就查一个,整顿一次,本王便不信,刹不住这股子歪风邪气!”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虽然还没弄清具体情况,但也大致捋顺了一二…… 还别说,我家阿玦认真办事的样子,的确很有帝王范! 所以我师父这是打算让龙玦帮忙处理冥界的事? 宋译之前说……冥界,龙玦也是从冥界出来的…… 阿玦的师父不是龙祖吗? 这些人啊,好像个个身上都有不少秘密。 土伯大人合上公文,扫了楚云一眼,有意给楚云解围:“南尊大人送了些果子来,下官瞧着水灵灵的,鳞宸该是喜欢,龙王要不要去挑一些。” 又拿我做幌子,哎,但谁让拿我应付龙玦管用呢! 我很配合地晃了晃龙玦胳膊,“南尊送的都是好东西,上次的荔枝可好吃了,昨天我见到南尊大人的时候,他说要给我带点樱桃泡酒,咱们去挑一些吧,大夏天的正适合捯饬这些!” 龙玦低眸瞧了瞧我,心底清楚我和土伯的意思,顺水推舟地颔首答应:“好。” 我陪着他从楚云的身侧走过,楚云见他没多说,终于猛松一口气。 正打算爬起来偷溜,岂料龙玦突然下令:“你给本王在外候着!” 楚云脸一僵,一双膝盖又噗通跪回了地上,欲哭无泪的可怜巴巴认命:“哦,是……” 进了家门,白竹姐姐招呼我去挑樱桃。 土伯大人则跟在龙玦身后低声向龙玦说些什么。 等到一罐子樱桃挑好,我抱着罐子去井边打水,路过他们身后时,才无意听见了一两句—— “冥帝说了,要让御用冥医来制药,这药与往常不同,白旻帝君私自做主换了两味药材。” “他们自然是不希望你有个万一的,现在大局,都全靠你强撑着。” “你这样瞒着终归也不是个事,鳞宸迟早会发现。” 我原本没想偷听的,但土伯大人提到了我,我就忍不住想要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抱着罐子小心翼翼走近两步,这回两人的攀谈声就听得更清了。 “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这一身伤痛,每隔百日就要发作一次,发作起来痛的丧失神智。 上次若不是你为了躲着鳞宸不让她发现你旧伤复发,鳞宸又怎么会被人钻空子捉下地府。 百日时光很快就过去了,你难道打算次次躲,躲她一辈子么?” “这药,你若坚决不肯吃,下官也不逼你。下官人微言轻,逼不动你,但下官可以让鳞宸来办这件事。” 龙玦沉默半晌突然出声:“别告诉她,她胆小。” “以前你打算强撑,下官不拦着,但现在,你连遭九次天谴,若不是功绩高,功德多,你早就没命了。此药能护住心脉,就当留条后路。” 土伯大人将一只小葫芦送给龙玦。 龙玦迟迟没有接。 几秒钟后,我趁他们没注意,伸手就帮他接了葫芦药瓶:“这药怎么吃的?” 药瓶脱手,土伯大人愣了下。 龙玦亦诧异回头,惊讶低喃:“鳞儿。” 我把樱桃罐子塞他怀里,晃了晃手里药瓶,无奈说:“生病了就要吃药,硬扛着算怎么回事。以后我盯着你,不许任性。” 他哽塞无言。 土伯呛咳出声,随即认真嘱咐我:“这里面的药丸一天一粒,最好是早起服用。连服一百天,不能断,断了药效就不成了。” 我拔开瓶塞检查了下,里面的药粒也就小时候吃的糖丸那么大。 “好,我记住了。”我把药瓶子揣进口袋里,很有礼貌地询问土伯:“那你还有别的事要和阿玦说吗?” 土伯怔了怔,随后会意:“没有了,下官先行告退。” 他的事解决完了,那就该我的了。 “你陪我去洗樱桃。”我直接要求。 他没有考虑就答应:“好。” “家里的水井这几天水总是犯浑,我们去北头那个没人住的老宅子门口接井水。” “嗯。” “那你背我!”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就朝他伸出了一双胳膊。 他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宠溺的蹲下身,让我趴上去。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里,他背起我,我搂着樱桃罐子,趴在他身上欣然晃动双腿。 “阿玦。” 他背着我出门,听见我的呼唤,鼻音很轻的回应我:“嗯,为夫在。” 我凑近他的耳根,故意往他耳边吹热气:“你喜欢闺女,还是喜欢儿子。” 他闻言,脖颈隐隐染上了几分红意,似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极为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回答: “更喜欢闺女些,儿子,也可以。不过都不重要,夫人,你生的本王都宠。” 我开心往他脖子上蹭蹭:“所以阿玦,你其实更喜欢我一点,对么?” 他凝声:“当然,本王想要孩子,无非也是因为孩子是你我的孩子。且,不管来日你我有多少个孩子,他们都不可能代替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仅是一个你。本王对他们,只能算是爱屋及乌。不过,鳞儿,你我还不着急,我们未来的日子还长,你年纪尚小,我暂时并不想让你体会女子妊娠之苦。 生孩子很疼,我的龙娘娘又那么胆小,真到了那一天,我怕我的龙娘娘喊疼,我却只能站在她的床边来回徘徊干着急,不能帮她受下那一劫。 那场面,本王想想都心慌。” “嗯,我们不急,我们未来的日子还长。” 我抱紧这个全心全意深爱着我的男人,心底暖暖的,放低声在他耳畔轻哄: “所以阿玦一定要将自己的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你别任性,不许有一丁点事,这样以后,我们才能多要几个孩子。” 他呼吸忽一沉,安静片刻,不觉温和了嗓音:“好。本王听夫人的话,好好吃药,让自己尽快痊愈。” 这位龙王爷啊,明明比我大了很多很多岁,年龄上都可以做我祖宗了,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第一时间挡在我的身前为我遮风避雨…… 可现在,我才发现,他有时候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也许,只有在我面前,他才能这么毫无隐瞒地做自己吧。 洗完樱桃,楚云那个倒霉蛋还在门口跪着。 我于心不忍,就悄悄趁着龙玦翻看一卷古籍找东西的空隙,溜到大门口看他。 猛一拉开门,正坐在地上无聊数星星的楚云差点吓趴下,紧忙拍拍袍子上的花生皮,火速正儿八经直起身子跪好。 我抬眼瞧过去的时候,他身上还残留着几块花生壳。 四目相对,他绷紧的脊背猛一松,吐了口气放下心,拍拍胸脯深呼吸,小声和我说话:“是你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家那口子和土伯大人来了呢!” 之前还有些担心他,但瞧见这一地的碎花生皮,我突然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你怎么还在这外面跪着啊?”看在他之前仗义救过我的份上,我蹑手蹑脚地走近他,顺手塞给他一把樱桃,压低声给他打掩护:“你快走吧,这里交给我,放心,我放你走阿玦不会说什么的。” 楚云两眼放光的捧过樱桃,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吊儿郎当地品尝起来:“啊?我为什么要走,我不走,我等会儿还有事呢!” 我无奈:“你笨呢!你现在不走难道真要在门口跪上一夜。” “你不懂。” 楚云那家伙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一脸高深莫测地与我说: “我要是真在这里跪上一夜,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大、龙王要是不让我跪,让我直接滚,那才麻烦大了……回去大帝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 提起我师父,我也在他对面台阶上坐了下来,不是很明白地问楚云:“我师父什么时候和龙玦交情这么好了,对龙玦这么信任……还把冥界的事情交给他办。” 楚云往嘴里丢了颗樱桃,“大帝这人啊,办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别说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想不通让他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 “说起来,你可是冥界的鬼差,我记得龙玦好像是地仙,你可是我师父手底的人,怕他干什么?” 楚云眼皮子跳了跳,干笑两声,然后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和我八卦: “你被骗了,你家这口子可不是普通的地仙,惹他生气,他可以徒手扒了我的鬼皮!嗳你当初在冥界被浮生那王八蛋打的那么惨,死咬着坚决不肯供出来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我啊了声,点点头:“嗯,是。” 楚云一脸唏嘘,“啧,吃亏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啥吃亏了?” 楚云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别有深意地拍了下我肩膀,郑重道:“以后再遇见那种事,相信哥,千万别硬抗,尽管把他供出来。” “啊?” 楚云手里的樱桃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丢,“你把他供出来,要是真有倒霉孩子敢惹他,别说找他算账了,说不准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他一把火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哎,做梦都没算到当初负了你的那个小人竟然是他……妹砸,你和我说说你俩是怎么暗度陈仓勾结到一块去的呗!我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命格的姑娘才能镇得住他这位天煞阎罗星……” 对上楚云那因过度兴奋而冒光的一双眼,我皱眉头无语:“什么叫做暗度陈仓勾结到一块去,我们俩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好不好?” “咳,行行行光明正大……所以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认识的,又怎么成,这个这个关系的。”楚云一边兴奋比划,一边追问。 我咬唇想了想,实话实说:“今年三月三那会子,柳荫村要给龙王送祭品,阴差阳错我就成了这个祭品,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楚云哇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他好这一口,我就说嘛谁家正常姑娘敢看上他!” 瞧他这反应,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楚云,你该不会是早就认识他了吧?” 一句话问的楚云差点被樱桃核噎住:“咳咳,没没没,我不认识,我肯定不认识!” “真的?”我歪头质疑。 楚云立马拍着胸口保证:“一千分一万分真!” 我低头:“哦。”看来是我又想多了…… “那个……”楚云神神秘秘地往我身边挪了挪,给了我一颗樱桃。 我看着樱桃:“???” 楚云:“妹砸,请问你对师徒恋有什么看法?” “啥?” 师徒恋?谁和谁恋了? 胸膛中的八卦之火越燃越烈,我正想捞住他细问,楼上却突然传出了一道极有气势的低斥声:“楚云,滚进来!” 下一秒,楚云就连滚带爬的直奔楼上去:“我在,在在在!来了就来了!” 我还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一脸茫然。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师徒恋,师、徒…… 他不会…… 喜欢上南尊了吧! 我吓出一个激灵,手里樱桃都掉了。 完了完了完了,白竹姐姐你的屋墙角要被撬了! —— 从江澜那回来以后,桃泠足足养了小半个月才终于愿意再见人。 而我也完全没想到,桃泠遭受一场打击后,没等我过去看望她,她就已经先提着竹竿摸索到了我家来。 一和我见面,就激动的握住了我胳膊,失魂落魄的问:“宸宸,他是不是在你家?” 我懵了一下,“他,谁?” 桃泠攥紧竹竿语气坚定:“梦中的那个人!” 梦中人,土伯大人…… 我回身,却看见土伯大人就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下,面色清冷的冲我摇头。 他这是不想让桃泠知道他的存在…… 我咬唇口不对心的否认:“什么梦中人啊,我、我不知道啊。” 桃泠慌了神,还有些无助:“不对,不对,我明明能感觉得到,他就在这里……宸宸,我感觉到了,就是他。 我不知道他是谁,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股很强烈的熟悉感呢,为什么我那么迫切的想要见到他。 宸宸,我的心好慌,见不到他我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就没了……宸宸,我好害怕这种感觉。” 我哽了哽,想和她说出实情,却又被土伯大人那深沉的目光阻止。 “桃泠,梦终归是梦,成不了真的。”我违心地说出这句话。 桃泠闻言僵住,许久,才苦笑出声,神态狼狈,“是啊,只是个梦,梦怎么能当真呢?” 说着,手握回竹竿上,摸索着转身离开:“是我疯了,眼睛坏了也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我这种残废,谁会真在意呢。” 我抿了抿唇,心疼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为什么不告诉她?”我没忍住回头问土伯大人。 土伯大人微微垂眼,随后问了我一个十分有深意的问题:“如果你遇见了一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缘分,你是选择飞蛾扑火,还是选择,宁肯这段缘分从未来过?” 我深思片刻,说:“那要看,这段缘分,是和谁。真喜欢一个人,是甘心飞蛾扑火也要去试一试的。” “试一试。”土伯大人捏紧拳,冷着脸,转身先行一步:“下官没有娘娘的勇气,代价太大,她没必要。” 一句代价太大没必要就直接将这段缘分扼杀在摇篮里,连个机会都不给,这对桃泠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既然从一开始就宁肯这段缘分从未来过,那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桃泠的生命里。 又是一个口不对心的男人啊。 下午,磨盘给我打电话,说我爸的降压药吃完了,铺子里最近活计忙,让我得空去卫生院给我爸拿一点。 我收到消息后就和龙玦打了声招呼,独自去镇子北头的乡镇医院了。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竟在老医生的看诊房里遇见我那位当省长的堂伯白长安。 彼时他的年轻助手正陪着他在诊室里排队量血压,我过去找老医生开处方药的单子,我俩乍一见面,皆是惊住。 “白伯伯,你也在。”我讶然问出声。 他身边的年轻助手见到我就仿佛见了鬼似的,愣是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我去,又是你!” “小陈!”白长安无奈斥责:“之前我怎么和你说的,你又忘记了。” 年轻助手愣住,随即赶紧换上了一副正常些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朝我点头哈腰打招呼:“不好意思,白、白小姐!初次见面,是我冒犯了。” “言重。”我没有和他斤斤计较,只是比较好奇白长安这种人物怎么会来乡镇卫生院量血压,他这个身份出门不是应该随行配携的有私人医生吗。 思索间白长安已经排上队,坐在了老医生正对面的椅子上,脱去外套撸起袖子准备量了。 “是宸宸啊。”白长安还是一如既往地慈眉善目,平易近人的解释:“我来量个血压,今早起来的时候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我差点没站住,所以忙完后就立马赶来测一测了。” 乡下卫生院用的还是水银血压计,老医生动作娴熟地给他绑好胳膊,手动攥了几下气囊,然后等待显示屏上水银柱落定。 听见我们的谈话,老医生戴着老花镜仔细盯了检测仪半晌,说:“这血压是有点高,最近是不是熬夜伤神了?” “何止最近,我们省、老爷子这几年都没睡好觉了,平时工作太忙,好不容易请个假还得处理文件到凌晨三四点,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正常二三十岁的青壮年都受不了,更何况老爷子今年都快到五十岁了。” 白长安身边的助手尽职地向医生说明情况。 老医生听后无奈摇摇头:“都这个年龄了,再不懂养生,等年纪更大点,就不好受喽! 我还是建议你最近先将手头工作放放,专心休息一阵子,养一养身体。 我啊之前也学过中医,看你这面色,就能瞧出来你最近失眠多梦忧思多虑,人活到你这个岁数了,该放手的也要放手了,何必再多操劳。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呀老先生,你到底是医生还是算命先生啊!这说的也太准了点。” 年轻助手眼底绽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激动光芒,“您说得可太对了,我也劝我家老爷子呢!可老爷子有桩二十多年的心愿未了,这次来桃花镇就是为了弥补曾经的遗憾的! 但,时间隔得太久,大家都觉得老爷子的心愿不太可能实现,只有老爷子一人迟迟不肯放弃。” “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身体的病好治,心头的病可就难了!中医上对治心病有一说法,叫做放下即为新生。 你放不下,就会操劳心神,就会耗费心力,心是整个身驱的主要能量储备库,你总是压迫它,你的身体自然就会有其他地方跟着它一起出现毛病。” 老医生收了测压仪,又拿起桌上他的其他检测报告看,“啧,你以前做过大手术啊?” 白长安推了推银框眼镜,坐姿端正地笑着回答:“是的,二十年前出了一场大车祸,差点死了。” “那可更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体了,有条件的话还是得定期去大医院体检,这样有毛病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及时治疗。车祸对身体的损害可不是一般的大,要是有什么后遗症,那可是得痛苦一辈子。” 老医生和他补充了几点注意事项,又帮他开了瓶药,他看完药单把东西转递给助手,让助手帮忙跑药房,自己则还留在看诊室里。 他量完血压下一个就该我了,我以前常来给我爸拿降压药,因此老医生现在都不用问我的需求就知道我想要啥了。 “你爸吃这个药确定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吧?” 据说这个药物降压效果好,但就是副作用太大,有些人服用后身体容易吃不消。 故而我每回来找他开单子,他都会出于保险起见,不厌其烦地先问一嘴,等得到我的确定答复后才放心把药单交给我。 “没有。”我的回答还和先头几次一样。 我爸的身体还算可以,除了有点中老年基础病,其他方面都好着呢。 吃这个药我也特意留心过他的反应,的确一直都没什么副作用。 老医生唰唰两笔画完,把单子递给我,嘱咐道:“还是半年的量,一次一片,暂时还不能多吃。” “好嘞。”我双手把药单接过来。 正打算走,却听老医生叹口气感慨道:“白师傅倒是有福气,捡回来的闺女能这么孝顺他,也不枉费他一个单身汉辛辛苦苦将这孩子拉扯大。” “捡来的?”紧接着就是白长安的闷声质疑:“你说宸宸不是木堂两口子的亲生女儿?” 第120章 他故意遗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老医生抬头瞧了白长安一眼,轻笑出声: “您应该不是桃花镇上的人吧!这丫头的身世整个桃花镇人尽皆知,谁和你说她是老白家亲生闺女的?虽然,白师傅两口子的确也将她当成了亲闺女养着。” 白长安目露迷茫,“竟是养女。”想了想,又沉笑:“这个木堂,哎,还和小时候一样心细,估摸是不想让人戴有色眼镜看自己的小女儿!” “可不是么,整个桃花镇谁不知道白师傅膝下就这一个闺女,疼进了骨子里……” 去药房给我爸拿好了药,出医院大门,白长安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 “白伯伯,你怎么还没走啊?”我好奇的探头看了眼已经坐在黑车里把着方向盘无奈的年轻助手。 白长安挑挑眉,脾性极好的与我说:“想等着你,一起走走。” “等我?”我受宠若惊。 白长安笑着点点头:“我已经很久没和人好好唠唠家常,抛却工作自在的散散步了。小丫头,不嫌伯伯烦吧,和伯伯说说话可好?”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当然不好拒绝,于是想了想,点头答应: “白伯伯你现在是住在镇上招待所吧?我们从前面的湖边绕一圈,湖里有莲花,空气都是清香的,正适合散步,你回招待所也恰好顺路。” “行。”白长安眉开眼笑,眸色和煦。 我们两个结伴去散步,可苦了开车的年轻男助手,车上不了小路,只能隔着挺大的一片湖在水对岸的水泥路上平行跟着我们。 着实考验男助手的视力。 “当年我离开家时,这里就已经有大片大片的荷花了。我和你爸小时候还偷偷来这里摸过鱼,你爸胆大,有一次还从洞里拽出了一条水蛇,把一起玩的小姑娘吓得回去生了好长时间的病。” “我爸他年轻那会子也这么皮吗?”我意外笑道:“真是想象不到我爸那种一板一眼的人,小时候也干这事。” “皮啊,男人在幼年时期很少不皮的!我比你爸大了五岁,你爸年幼时就喜欢跟在我身后闹腾。 再大点我们一起上学,我小学还没上完,他就退学走了,说是拜师学艺去了,和城隍庙的那个庙祝去了一个地方。 他家老爷子神神秘秘的,都不肯告诉我们他到底去哪了。长大后,倒是见了几面,他稳重了,与我,也生疏了。 你爸妈结婚那天,我来镇上喝了喜酒,那时候正好处于事业上升期,没和他说几句话就匆匆忙忙赶回县里了。 我家大孩子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你爸托人送了一个平安牌,再后来我调去了市里,省里,算来,已经有十来年没见过你爸了。 这次回桃花镇,一是为了找我那失散在外的小闺女,二也是想顺路来看看他。只是,哎,多年没见,还是亲情淡薄了。” 我安静听他说,偶尔客气得搭上一句:“我爸他性格就是这样,我妈出事对他的打击很大,自从我妈走后,我爸很多时候都处于消极状态,这两年我回来陪着他,他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你妈的事情我也听到了一些,纯属意外……他能有你这个好闺女,是他的福气。” 白长安双手背在身后,越想越失落:“我的女儿要是没丢,或许也是个贴心小棉袄。你可不晓得,我家那大儿子不成气候,由于是独子,打小就被我夫人惯得不行。 我夫人对他太过百依百顺,我大多时间都在办公楼,根本抽不出空去教育教导他,疏于管教,就让他越长越歪。 上学期间不努力用功学习,整天拉帮结派搞小团体,老师顾及着我们这些家长的脸面,被他气个半死也只能打电话请求与我们谈谈。 我一听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就血压高,想揍他,夫人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拼命护着。老话说得对,慈母多败儿啊! 他从幼儿园到大学,陪着他成长的几乎全是我夫人一人,他叛逆,和我夫人感情深,和我,没几句话我就窝火想动手。 他啊,十九岁就有了孩子,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还荒唐得很,什么都做不好,全靠他那几个叔叔伯伯给他兜底。 前两个月还开车撞坏了人,我让他妈妈好说歹说赔偿了五十多万才算罢休。 哎,我这辈子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儿子……每次看见你,我都很羡慕木堂。 木堂虽然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小镇上,可能连省城都没去过,但他日子过的平静安逸,还有你这么听话懂事的闺女陪在身边,辛苦了一辈子,现在都已经可以安享晚年了。 而我,大风大浪一辈子,现在还得事事操劳。儿子不成气候,闺女也不知道究竟流落在什么地方。” 此时这位叱咤风云的白省长,就像个普通人家的老父亲,憋了一肚子话,不能在旁人面前说,只能将我这个半亲不亲的堂侄女当做倾诉对象。 “您的闺女,当年是怎么丢的?”我疑惑的问他。 白长安攥紧手,叹口气道:“说起来,也是我造的孽啊! 当年我得罪了一个犯罪团伙,手里攥着他们的罪证,我和夫人从县城到省城做报告的路上,被他们开车穷追不舍,他们那架势就是要我们的命。 我们一家三口和两个司机三个警察废了好大的劲,才甩开他们,但谁知道,我夫人受了惊吓,在路上早产了。 我们铤而走险找个破庙给夫人生孩子,结果孩子刚生下来,那些人就追了上来,有两个警察为了掩护我们都殉职了…… 我们弃车选择徒步逃命,大晚上的,夫人怀中的孩子又总是哭泣,夫人害怕暴露我们的行踪,就一狠心,把孩子丢了。” 我皱眉意外道:“你的闺女是你夫人亲手丢的?” 原来她闺女,是这么没的…… 白长安提到这个话题,眼底便疲态尽显,揉了揉眉心内疚道: “我们事先不知道那些人要动手,原本带上夫人儿子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打着去省城看病的幌子,好秘密把罪证交上去。 但是,我们内部有人泄了密。 我夫人路上既要照顾儿子又要照顾女儿,她刚刚生产完,身体还虚,儿子又不凑巧的崴了脚,那时候,儿子和女儿她只能照看好一个,所以为了儿子和我的安全,她把女儿扔了…… 等我发现她怀里抱着的小被子里没有女儿时,我们已经逃到下一个镇子上了。我要回去找女儿,夫人却苦苦哀求我要以大局为重。 我没办法,哎,斟酌再三,没去找女儿,等我顺利到了省城汇报完情况后,当天我就连夜赶到了夫人遗弃女儿的地方找女儿。 只可惜,连个尸体都没找到,我沿路问了好多人家,都没有女儿的线索。 当地人告诉我,那片地方挨着深山,又有水,晚上时常会有凶兽野狼出没,刚出生的孩子身上腥气重,极有可能招来野狼,一直找不到,大概率是被狼叼走吃了…… 我当时的身份,也没法大动干戈的找,后来我请当地的相关部门帮我继续追查,查了很多年,都杳无音讯。 我还以为,我的孩子在那时候就已经丧命狼口了……”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那白伯伯你现在怎么又突然来这一带找闺女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你的女儿,还没死?” 白长安昂头看天,满目哀伤: “前一阵子当地有位老人家突然提供了线索,说是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她听见水里有个婴儿在哭,她出门看见一个孩子躺在木板上,顺水往南头下去了。 我确认了时间,就是咱们孩子丢失的那晚,那晚我们走后下了雨,孩子如果是被顺水冲下去…… 没落水的话,就有可能被收养,所以我就请了两个月的假,在这一带一个村子挨着一个村子的找。” “仅凭一个线索,连孩子有没有掉进水里淹死都不确定,白伯伯就千里迢迢赶过来找人……这难度有点大。” 我觉得更像是天方夜谭,孩子躺在木板上被水冲下去,天上又下雨,刚出生的孩子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 “我知道难度大,可我还是想亲自过来瞧瞧,那终归是我的女儿啊!要是她还活着,我想让她认祖归宗。”白长安老眼发红地说。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他才好了,当初他和他妻子为了保命带走儿子丢了女儿,时隔这么多年,又回来翻天覆地的找,尽管当时的情况的确是迫不得已吧,但那个孩子,着实无辜。 要是死了,也就罢了。如果还活着,得知当初自己被丢的原因,心里大概是会难受的吧。 走到湖泊尽头,白长安头晕又犯了,于是就被助手强行架回了车里。 临走前,白长安还塞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留的是他私人手机号。 他让我记好,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 我捏着那张纸条犹豫一阵,才把东西揣口袋里。 给我爸送药的时候,我把今天发生的事,白长安和我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给我爸听。 我爸听完却当场黑了脸,没收了白长安给我的纸条,二话没说就把纸条撕了个稀巴烂,还凶巴巴的嘱咐我: “这种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见到他不许上前打招呼,咱家和他没那么熟。” 我右眼皮直跳,啧啧,我爸这翻脸速度真快! 送完药,我正给我爸的切着西瓜,一个陌生电话突然打进了我爸的手机,也不知道到底和我爸说什么了,我爸挂断电话就把我从屋里拎了出来,黑着脸吩咐我: “去城里跑一趟,把你那个不成气候的弟弟给赎回来!” 我一手拿菜刀,西瓜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呢,被我爸这么拎出来整个人都一头雾水:“磨盘又咋了?” 我爸捏着手机气到磨牙:“那个混小子,我明明是让他进城送东西的,结果他倒好,跑到人家高级饭馆里开直播,还撞碎了人家一件古董瓷器,现在人家正揪着他不肯放,让咱们赶紧赔钱去赎人呢! 店里忙我暂时走不开,你帮爸跑一趟,要是对方借题发挥想讹人……” 我爸眼角直抽,额头青筋暴跳,咬咬牙下决心恨道:“你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真是古董的话……尽量按真实价格签赔偿书。” 啧,看我爸刚才那咬牙切齿的窝火样我还以为他要说如果对方借题发挥想讹人就把磨盘扔那做苦力卖身赔钱呢! 我爸这人啊,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不过我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一个偏院县城的小饭馆里能有多少年的老古董,说不准就是个仿制品,亦或者是近现代的产物。 古董这东西么,年限越久越值钱。 据咱们县的消费水平以及城里那几家有名的饭馆投资情况来看,磨盘就是运气爆棚连着砸都不一定能砸出一个百万的货…… 被人讹个几十万,我其实还是能够承担得起的,无非是我爸血压又得涨一点。 哦对了,上次去桃花缘的时候我还真就无意瞧见了两只古董,据上面介绍是三百年前的官窑粉瓷,价值五百多万。 放眼整个县,估摸也就只有这一家上市餐饮集团的太子爷敢这么豪横了。 只要磨盘砸的不是那玩意儿,什么都好说! “好吧,那你把那高级饭馆的名字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我爸回忆了一下,“好像叫什么桃花园,在桃花大道八号。貌似挺有名的,我之前在报纸上看过一次。” 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爹哇,人家压根不是貌似挺有名,是真的很有名好不好! 我爹瞧着我一副石化掉的样子,皱眉:“你咋这个表情?” 我默默放下菜刀,欲哭无泪:“肉疼。” “哎,爸知道,总让你去给你弟擦屁股不太好。但你们两个都是爸亲眼看着长大的,磨盘那孩子又命苦,咱爷俩就当是行行好,平日得多照顾着他点……” “爸。”我苦着脸无情戳破他强装出来的镇定和善,“桃花缘我去过,那里面的古董瓷器价值都是七位数起步……” 我爸:“……” 半晌,伸出手数一下:“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下一秒,抄起我刚放下的菜刀就血压飙升:“卧槽小兔崽子,百万啊,老子去砍死他!” “爸爸爸爸爸,镇定,镇定,日行一善!”我赶紧抱住暴躁的我老爹。 我爸一听更急眼了,疯狂挥刀:“我日行一善他大爷!” “……” —— 后来我在我爸的千叮万嘱下,还是踏上了进城赎磨盘的路。 临走前,我爸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了。 还坐在摇椅上冷着脸善意提醒我:“自己孩子,没办法,你啊,也别太生气,谁让咱们摊上了这么一个小王八羔子呢! 那孩子心灵脆弱又好面子,你在外面千万别骂他打他。弄好事了,就把他带回来,让爸来用爱感化他。” 说着,他把一根手臂粗的擀面杖往摇椅下藏了藏。 我:“……” 要不是看见那根擀面杖,我差点就信了! 现在我已经十分确定,我爸确实是想用爱感化他…… 毕竟打是亲骂是爱…… 又亲又爱用脚踹! 一个小时后我顺利到了车站,赶时间就随手又拦了辆出租车,一路猛踩油门直奔桃花缘而去。 刚进桃花缘的大门,之前见过的年轻女经理就连忙迎了上来,服务态度贼好的温柔接引:“欢迎光临桃花缘,请问有预约吗?” 我这次过来由于担心上次在桃花缘暴露身份会让别人趁机拿我的脸搞事情,就特意戴了帽子墨镜口罩,把自己受伤的那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这才让女经理没能认出我。 “你好,这是我的证件。”我拿出他们集团高层之前特意给我们外聘人员定制的身份牌给女经理。 女经理一见到就认出了我,立马笑逐颜开:“原来是白小姐!” 我尴尬咳了咳,真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走后门是为了捞人! “那个,听说我家弟弟不懂事,在店里打碎了一件古董……方便带我去处理一下吗?” 女经理怔了怔,随即露出了吃惊的眼神,不敢置信道: “原来那个孩子是白小姐的弟弟啊!哎呦,原来是自己人啊,怎么不早说呢,差点把孩子吓到了。快这边请,我先带你去找那孩子,然后去请吴主管处理这件事。” 我尴尬点头:“抱歉,麻烦了。” 女经理态度极好的把我带上了顶楼的内部工作层,推开一间小会议室的门,入眼就是昏沉的暗红色顶光,与摆放整齐的会议桌椅,以及被左右两名保安死死盯着的瓜娃子磨盘。 磨盘这家伙眼神倒挺不错,我一进门,裹得这么严实他竟然还能一眼认出我。 “姐啊,你终于来了,呜呜呜,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啊——” 瓜娃子激动地从会议桌那头跳下去,泪奔地径直朝我扑来。 那惊喜程度毫不亚于火星撞地球! 眼见着他就要撞上来了,我赶紧身子一闪躲开他,这才逃过被他撞死的一劫。 但由于我闪的太及时他没能刹住脚,于是下一秒,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都呈大字型撞门上了…… 幸好我躲得快,他扑了个空,要不然听这声响,要是撞在老娘身上,我魂都得被他创飞! 女经理见状没忍住轻笑了声,随后客气和我说:“白小姐你先在会议室里小坐一会儿,我这就去找吴主管。” 说完还冲两名保安挥了挥手,直接把看管磨盘的人撤走了。 “呜呜呜,姐……”磨盘摸着被撞青的脑门子瘪嘴要哭。 我无奈揉了揉太阳穴,取下墨镜:“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磨盘哭唧唧地低头咕哝:“我前两天不是在搞直播嘛,结识了一位同城的道友,他说他是道门什么无为道长的亲传弟子,我俩聊天挺投缘。 然后他就把我拉进了一个群,那个群里全是灵异探险的直播大佬。 大佬们看我直播人气还不错,就悄悄和我说,这家饭馆子里阴气重,而且里面经常半夜唱鬼戏,好多客人都怀疑这家饭馆的一个叫血嫁衣的主题包厢里,鬼演员唱戏的时候掺了真鬼…… 他们想和我联手收集饭馆内况素材,然后做成一期探险小纪录片,大家好一起涨粉。” “所以你就进来偷拍了?”我黑了脸。 这可是家全国有名的连锁特色主题餐厅,里面的歌舞节目都是原创且受版权保护的,不经允许是不能拿手机录视频拍摄,泄露完整节目内容的……他倒好,还敢进来收集素材! 且不论他有没有打碎那价值七位数的古董,单凭这一点,只要店方不想放过他坚决走法律程序把他告上法院,他都得被要求赔偿不少钱。 “你笨死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不由自主地抬高声教训他:“你没看见一楼大厅和电梯里立的无数个友情提示牌吗? 这个餐厅里的特色节目是有独家版权保护的,禁止随便拍照录小视频! 违者可是要吃官司的,你倒好,还敢收集素材! 恐怕素材放出去你人没火反而要大难临头吃上牢饭了!” 磨盘委屈巴巴地小声解释:“我看见了,但是那几位道友说提示牌只是唬唬人的,之前也有人光明正大的拍过视频发布在网上,却并没有真的被桃花缘起诉…… 而且我年纪还小,没满二十岁,桃花缘那么大一个品牌店,不会真的向我索赔的……” “你也知道桃花缘是那么大一个品牌店啊!你现在已经可以负法律责任了,年纪小从来都不是违法触碰道德底线的理由。 他们既然觉得桃花缘的提示牌只是吓唬人的,那为什么他们自己不敢来? 你啊,要是等会儿谈判不成功,桃花缘坚持要把你告上法院,你就等着你师父打断你两条狗腿吧!到时候连我也没法子救你。” 我掐腰怒气冲冲的故意夸大其词吓磨盘。 磨盘终究只是个心性不成熟的孩子,被我这么一通忽悠后顿时小脸惨白,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珠子哗哗往下掉,抓住我的袖子六神无主地问: “啊?姐,那可怎么办啊……我手机已经被他们没收了!” 我生气甩开他的小爪子:“你问我,我问谁去?还有,你老实交代,这里面的服务员保安那么多,一进来就无数双眼睛盯着呢,你是怎么混进包厢还拍到视频的!那个古董,又是怎么回事?” 手机都收了那显然是已经拍着什么东西了,桃花缘这种品牌店内部培训可严谨了,店员都是经过好几道素质考核才放心上岗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绝不会轻易没收客人手机…… 哎,我真是低估了这家伙的惹事能力! 磨盘鼓腮吓得不行,哭丧着脸哼哼唧唧地坦白:“我是跟着一拨客人进去的,客人以为我是店里内部拍宣传视频的人员,服务员以为我是客人带来的亲戚…… 我是拍视频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盘子,结果正好被上菜的经理看见,这才让经理发现我…… 呜姐,那个经理和我说盘子是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青花瓷,价值十几万呢。 我哪知道那摆在戏台边上的装饰品是真古董,我一直以为就是个普通摆件来着……姐,我完蛋了,我家里哪能拿得出十几万啊,我妈和我挣的钱都花在我爸吃药上了,我妈要是知道我惹了这么大一件事,她肯定会和我断绝母子关系。 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毛毛躁躁做事不计后果了,怎么办啊姐,我好害怕,十几万啊,我根本赔不起……” 他越说越难过,说到最后直接蹲下去抱头焦虑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他之所以那么想涨粉在网上直播赚钱,其实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 毕竟他爸那个情况,活一天,就得花一天的钱。 当初他妈妈之所以要把他送到我爸这当学徒,实则也是为了想将他从那种压抑艰苦的家庭氛围中择出来。 家里全靠他妈一人硬抗,他根本看不下去。 哎,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真让我爸说中了,他这么快就在这一行踩到坑了。 我伸手揉揉他的头,看他伤心内疚成这样也不忍心再责备下去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有点出息好不好? 你啊,就是被我家老爹保护得太好,过于缺乏社会经验,这次……就当长长记性算了!下次可一定不能再这么马虎了。” 磨盘哭红了眼眶,昂起头,瘪嘴抽泣:“可是姐,我到哪弄这十几万啊。” 十几万……呼十几万还好!至少不是那个七位数的玩意儿。 青花瓷好啊,青花瓷耐摔! 我猛松了口气,对上磨盘那委屈得不得了的眼神,嘴里依旧没什么好话:“该!现在知道害怕了?” 十几万的东西说毁就毁,还是得教训教训他的。 磨盘蹲在地上愁的肠子都悔青了。 没一会儿,那位年轻的吴主管就笑吟吟地推开会议室门大步走了进来。 磨盘一见人来了,就心虚地往我身后躲。 我无奈叹气,迎上去。 “白小姐让你久等了。”吴主管热络地向我伸手。 我礼貌的搭上手握了下,“不好意思吴主管,是我家小弟太调皮了,给您添麻烦了。” “哪能呢,白小姐这么说可就忒见外了,早知他是你弟弟我们肯定不拦他,都是自己人,说一声就行了,白小姐不必亲自跑一趟的。” 吴主管是个面相和善的三十出头男人,说着还把磨盘的手机还了回来:“刚才也是无奈之举,冒犯之处还望谅解。只是这视频……” 我明白他的意思,接过手机递给磨盘,没好气地吩咐:“快,把照片视频删了,一张也不许留。” 磨盘这会子就像个干错事被老师叫家长的孩子,早就吓得头脑发懵来不及思考什么了,只会我说什么,他就照做什么。 照片与视频当着吴主管的面一键全删后,吴主管才放心赔笑:“好了,误会一场,没事了。白小姐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喝杯茶?” 我客客气气地婉拒:“不了,我爸还担心着他呢,对不起吴主管,是我没看好家里小孩,给你添了麻烦,下次我请你喝茶。” “哪里哪里,白小姐说这话可就言重了,误会说开就好,不用太较真。” “那我家小弟碰坏的古董,等会儿我照价赔偿。”我态度诚恳地说。 吴主管大度挥挥手:“不用不用,本来就不是啥值钱东西,万把块的货,刚才是他们吓唬孩子呢,就当请白小姐吃顿饭了。” “损坏了东西就得赔偿,我得给我家小弟当个表率,这样,我跟您去签个赔偿书,按时把款项打进店里账户。”我伸手搭在磨盘肩上,淡定道。 万把块钱……突然就心不疼了! 百万块钱变成万把块钱,省了啊! 吴主管见我坚持,也就没再多说,顺从了我的意思:“好吧,白小姐跟我来,我这就把瓷器的证书和进价拿给白小姐看,顺便给白小姐拟赔偿书。” “好。” 吴主管先走一步在前带路去按电梯。 磨盘似乎没想到谈判的过程竟然这么简单,直到我把他拎出会议室,他才如梦初醒般惊呼了句:“这、这就完事了?” 我头疼:“那你还想怎样?” 磨盘:“我以为他会为难你,刚才我还怕他连你一起人身攻击呢。” 我暗暗在心底念叨了句:他敢。 等电梯期间,我忽然想起了上次来桃花缘,就是在电梯里,我好像的确遇见了鬼打墙…… 最后还是龙玦给我的手绳救了我。 自从我进这家店,就总感觉这楼里凉飕飕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餐厅为了造氛围空调开的低。 可这顶层办公区,怎么也四下冒寒气? 桃花缘,不会真闹鬼了吧! 电梯门打开,吴主管带我们进去。 从八楼到五楼的过程里确实没异常。 可一到四楼。 电梯就哐的一声,狠狠震了下,猛地停住。 吴主管也顿时脸色大变,伸手狂按一楼的按键与开门键。 但不仅电梯没有反应,电梯顶上的灯光也骤然灭了两盏,剩下两个灯接触不良地闪着光,发出呲呲电流声。 “怎么又这样!” 吴主管一句话令本来就提心吊胆的我更慌了,皱眉冷冷追问:“你以前也遇见过这种情况?” 然而不等吴主管回话,悬空暂停的电梯顶上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冷飕飕、阴森森、调子诡异的女人吟唱声: “细草空林,丝丝冷雨挽风片,瘦小孤魂,伴个人儿便。寂寞泉台,今夜呼君遍,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张家恶狼,你害得奴,好苦……” 凄厉婉转的戏腔仿佛是从四面八方齐齐涌来的,电梯内温度骤然降低,伴着女人的凄凉唱声,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心尖发颤。 吴主管猛地脸一白,噗通瘫跪在地,满头冷汗地捂着脑袋抖着声道:“又是她、又是她!” 磨盘也诧异惊呼:“就是这个声音,我先前在包厢里就听见了。 里面那个演员小姐姐唱完一段,突然身后就多了个影子,然后嗓音就变成这样的了。 只是唱的不是这个词,好像是谁杀了她,还把她砌在墙里!” 第121章 鬼新娘,打生桩 吴主管一听这话,崩溃的更厉害了,踉跄爬起来就要扒电梯的门,“完了,又撞上了,这地方不能留了,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我疾声追问:“吴主管,到底是什么情况,餐厅里不会真的有脏东西吧!” 吴主管趴在电梯门上哆嗦着手拿袖子擦汗,“白、白小姐,实不相瞒,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半个多月了! 早前就有客人反映四楼包厢有问题,还有员工半夜十二点听见楼里有、唱戏的声音…… 电梯里鬼打墙的事情也只发生在我们内部人员的身上,五天前我就是这样被困在电梯里的,当晚我还去四楼烧了纸。 我们店长害怕影响店里的生意,就不许我们把这些事外传,昨天我们还请道士来看过。 那道士说我们楼下面是个风水局,困着一个女鬼,要想安宁只能破局把女鬼放出来,可风水局造的有点奇异,一般的道士风水先生根本破不了。 而且他们算出那只女鬼已经有上百年的岁数了,贸然把女鬼放出来,可能会让楼里的人有血光之灾。” “这么说这家饭馆里还真有鬼!”磨盘又惊又怕地躲在我身后探出头嘀咕。 吴主管还在拼了命地扒电梯门,只是,好不容易把电梯门扒出个口子,却看见外面已经被排排灰砖堵死了。 “完了,我明明都已经换了个电梯,怎么还是这样!我们这次难道真要被困死在这里?”吴主管双腿一软跪在电梯里,情绪崩溃。 头顶的凄凉戏腔还在绕耳不绝,我咽了口冷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没关系,小场面。” 实在不行请外援! 我不死心地迈上前一步继续狂按一楼的数字键。 按了不晓得多少次,电梯突然又哐的一声,往下掉了一截—— 我们被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在电梯里,吴主管和磨盘更是胆小的失声尖叫出来。 而一道巨响震动之后,电梯的门,突然毫无征兆地在四楼打开了…… “电梯开了,快、快逃出去啊!”吴主管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赶着逃命。 可他却忽略了外面的情况不对劲—— 今天的四楼格外冷清,墙角花圃里的彼岸花,也开得烈焰似火,张牙舞爪如鬼魅。 “姐,快走啊!” 我没来得及阻止磨盘,人就已经被磨盘抓着胳膊猛地扯了出去。 双脚迈出电梯,下一瞬,外面果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电梯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与电梯门一起消失的,还有磨盘和吴主管。 偌大一个楼层,一望无际的长廊走道上,霎时就只剩我一个人…… 四面墙壁渗出的寒气摇曳着墙角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我瞧着昏暗诡异的长廊,心底发毛,转身要跑,却被一道凄凉哀伤的女子声叫住: “我被囚在这里两百多年了,只有你,才能与我意识共通……姐姐,我有冤情,求你帮帮我……” 有冤情,帮她? 听见她的哀求,我顿住了脚下步子。 她的语气虚弱且无助,听起来并不像会伤人的厉鬼…… 我斟酌半晌,终究还是转身,看向走廊尽头声音传来的方向,心底发毛,鼓足勇气问:“你是什么鬼,你,有什么冤情?” 走廊尽头的薄弱白光里隐隐现出了一抹穿着红嫁衣,头戴红盖头,腰间环佩叮当,手提琉璃八角灯的女人身影…… 女人幽幽开口,嗓音凄哑:“我是觅月,死于两百年前,澜国天祥二十五年。我的丈夫,是澜国大将军,赵余安。 我本是澜国大长公主的女儿,只因母亲卷入谋逆案,满门一百九十口尽数被斩。我刚出生就被母亲设法送出公主府,这方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十六年,我都与收养我的祖母相依为命,乞讨为生,天祥十八年,那年冬天,我被丞相的儿子看中,他们要强将我掳进府做小妾。 便是在那时候,我遇见了意气风发的赵小将军,我后来的夫君,赵余安……” 新娘手中的琉璃灯摇晃着耀眼的橘光,而随着她的讲述,我闭上眼,突然也能看见她的过往了—— 天祥十八年,她正好十八岁,那个身披狐皮大氅的赵家少将军于街头一把长枪挡在她面前,替她赶跑了丞相家的独生子,保全了她,却也为来日的悲惨结局埋下了第一个重要伏笔…… 少将军收回长枪,英姿飒爽的一勒马绳,低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扯下腰间钱袋丢给她: “天寒,拿着!最近几天不许出门,那浑蛋不是好东西,你能躲则躲,不能躲,就把空钱袋送到将军府,我会来替你做主。” 一袋子钱,足有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不仅解决了她和祖母的生计,还能为祖母看病买药。 彼时她站在街头,望着少将军打马扬长而去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 “素昧蒙面却这样保护我,祖母说得对,这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 十两银子,她念了他两年的恩情。 初见之后,赵家那位少将军上了战场,她听闻,便悄悄为他亲手做了两双鞋子。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合不合脚,只能依照鞋铺善心老板的经验,做了个大多男子都能穿的尺码。 大半年后,赵将军父子凯旋而归。 当晚,她偷偷把包裹好的两双鞋子放在了将军府门口。 还留了张纸条,纸条上用炭笔歪歪扭扭的写着:“贺,少将军凯旋。” 直到亲眼看见将军府的守门士兵打开大门把东西拿进去,她才放心的从墙角后隐进巷子里,欢欢喜喜地回家。 之后两个月,她听闻少将军旧疾犯了,就偷偷上山采最好的止痛药。 听闻少将军的好友打趣他没一只像样的香囊,就连夜赶制了两枚。 听闻少将军喜欢吃幼时的葱油饼,便亲手做了好几块用食盒装好。 听闻少将军缺一条趁手的马鞭,就亲自编制了一条既结实耐用,又攥着舒服的…… 这些东西,都一如既往的在深更半夜,被她悄悄放在将军府门口。 偶尔留一张嘱咐他保重身体的纸条,却从不写名字。 就连少将军身边的军师都打趣他是不是遇见了传说里能满足人所有愿望的司花娘娘。 她就这样,默默关心了他整整一年,送了他无数件她能给的东西。 她这么做,本意是为报恩。 然,一年后,某个春暖花开,春风徐来的夜晚。 意气风发潇洒倜傥的少将军穿着她亲手所做的鞋,佩着她一针一线绣成的香囊,负在身后的手里还攥着那条她熬了两个通宵才制好的马鞭,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少将军温柔一笑,眉眼如画,她头一次站在他跟前认认真真地瞧他,却因此,一眼万年,一瞬乱了心。 “鞋子很合脚,香囊的香粉,我喜欢,只是用了太久有点旧了。姑娘厨艺很不错,这条马鞭,也甚是趁手。” 朦胧月光下,他一句话,吓得她连手里米粥碗都打翻了。 他沐着月色而来,一身清华,弯起唇角,亲手替她捡起打碎的碗片。 “两年了,怎么还是这样胆小。” 他温和的责备令她受宠若惊,面色绯红,就那样怔怔站在他跟前,一动不敢动。 “少、少将军,你还记得我?” 英气不凡的男人璀然一笑:“两年前,我曾在街上救过一只受了惊的小黄鹂。这两年以来,小黄鹂为了报恩,总是叼一些礼物送到我府门前。 我知道是她,但却怕贸然现身,又惊着她。是以,等了这么久,才敢来寻她,不想,还是吓着她了。 这一碗稀米粥,是她熬给祖母的晚饭,也是她两天的口粮吧。” 她自卑的低了头,双手习惯性的绞着粗布袖子:“让、少将军见笑了,觅月、是个乞丐……” “今年二十岁了,怎么还未成婚?”男人的语气,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他耐心地轻轻询问她,她还是吓得不行,不敢看他,支支吾吾的回答:“觅月,不嫁……觅月这身份,嫁给谁都是拖累。觅月、不想嫁人。” “如果,觅月不是拖累呢?”年轻的少将军眉眼染笑,再轻些声,看着小姑娘酡红的脸颊试探着问:“不想嫁给别人,嫁给我,怎样?” 小姑娘面上一白,消瘦身子狠狠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他接着温柔说:“过几天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帝有意在那天下旨赐婚我与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向来鄙夷武将,我一粗鲁武夫,如何能配的上她。我想,尽快成婚。这些年来我常在边关,与京城的姑娘小姐都无任何交情,唯一熟悉些的,就是你。 觅月既云英未嫁,不如,嫁我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将军府养得起你,和祖母。” 那一夜,她春心初动,恰好,就遇见了最合适,她毕生最喜欢的那个人。 三月初一,将军府的八抬大轿,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地将她抬进了府门。 世人只道将军与乞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将军重情,乞女有意,乃是一段突破世俗门第束缚的佳话。 却无一人,敢诟病她乞丐的身份。 成婚当天,她嫁衣似火,头遮鸳鸯盖头,被他亲自掀开轿帘,打横抱入了将军府。 她一点点将自己的重心偏靠在男人坚硬宽广的胸膛上,一只白皙的小手几度想要搭上他肩头,却都在半空犹豫停住了。 他见状,无奈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头埋到她肩上,薄唇隔着红盖头,附在她耳边说:“少夫人,你该抱着本将军。” 她指尖一颤,过了半晌,终于伸出胳膊坚定的抱住他的脖子。 他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热,极为怜惜的搂着她跨火盆,踏马鞍,将她放下,牵着她的手,与她拜完高堂。 赵老将军对她这个儿媳妇也满意的不得了,当着众宾客的面,更是放话要将她当做女儿养,今日成婚,既是爱子娶妻,也是女儿出嫁,老将军特意为她准备了两千两白银并几副纯金头面作嫁妆,此等善举,引得满堂宾客皆是无比羡慕,堂中女眷更是对着那些明晃晃的嫁妆妒红了眼。 她没想到老将军会如此厚待她,她只知道,在她与曾经救过她,被她视为恩人的少将军成婚这天,她感受到了这辈子最温暖的春日阳光…… 那光,好像直直地照射进她心里,在她心底扎了根,发了芽…… 新婚夜,英俊倜傥的新郎官一身红衣,亲手掀开她的大红盖头,拥她入怀,耐心的教她如何饮交杯酒。 丫鬟婆子们尽数退下后,她抓着自己的衣襟小脸红透,怯生生的看着眼前这名熟悉又陌生的夫君。 他知她害羞,遂放下了床头纱幔,主动帮她宽衣。 他将她拢入怀,轻轻勾开她赤红鸾鸟肚兜的丝带,感受到她的畏惧,他停下了动作,随后将她按在怀里,低声喃喃: “今日开始,你便是我妻子了。阿月,将门不兴一妻多妾那一套,以后,还请阿月多担待,余生,只能我俩一起过了。你若腻了,也得委屈点。” 她听完这话,顿时眼眶泛红,眼下一片潮湿。 他在新婚夜给她承诺,她也终于卸下一身惊恐,主动昂头亲吻他的唇,细长小手学着剥开他层层衣物…… 红衣翻动,轻衫翩然落地。 红烛高燃,一室旖旎。 她鬓角他亲手挑的鸾鸟合欢花碎铃步摇叮叮当当响了一夜。 后来,他晨起练剑,有她在亭中弹琴作伴。 他下朝回家,有她亲手做的热乎饭菜。 她生病难受,他在床畔握着她的手,急红了眼。 他教她写字画画,她的心扉也慢慢朝他彻底敞开。 他将她视为生命疼爱,因她一句想吃藕糕,就离经叛道的带着她连夜翻墙出去找。 他晓得她喜欢骑马,却又碍于别人的目光不敢表露出来,生怕给他这位战功赫赫的少将军丢脸。 于是他就隔三差五的硬拉着她去跑马场,从一开始的需要他在身后保护才敢跑起来,到后来她马技娴熟,可以在马背上完成一个高难度的下腰翻身动作。 他亲眼见证她的成长,瞧着她从一个怯懦木讷的小女孩,渐渐转变成一位能言善辩,敢挡在他面前替他舌战那些迂腐文官的少将军夫人。 他望着她的眼神,自豪且骄傲,毕竟,那可是他一手养大的小黄鹂啊。 他同她说:“女子不应该一辈子都被困在家庭的牢笼里,女子也可以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拥有自己的喜好。 女子无需活成任何人眼中最好的样子,女子只需为自己而活,自己觉得开心,那便是最好的样子。” 她被他宠的愈发娇气,生病了会哼唧,摔疼了会哭,就连写不好一张字,也会大发脾气。 可这些,她从前都是不会的…… 而他却对后来的她,十分满意。 她哼唧他会哄,她哭他会心疼,她发脾气,他就揽着她的腰把她放进自己怀里,小声附和着她说尽笔墨纸砚的不好…… 总之,他说:“夫人千般好,永远不会错,错的都是别人,我的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人美心善,温柔体贴。我真是修了八辈子的功德,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夫人。”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真正修了八辈子功德的人,是她。 她在二十岁那年,嫁给了澜国最意气风发,战功显著的赵家小将军。 却在二十三岁那年,彻底失去了此生挚爱。 边关生乱,他又上了战场。 临行前,他捧着她的脸吻去她眼角泪珠,目光坚定的承诺:“我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我回来,就带你去江南游山玩水,捉鲤鱼。” 她亲手为他穿上甲胄,戴上头盔,含泪目送他随着大军队伍,渐行渐远—— 十个月后,边关再传战报。 战报的内容,却让她险些昏死过去…… 边关急报,她的夫君携五万大军出关应战,全军覆没。 她的挚爱,更是被人砍下头颅,身中无数箭,死后被敌人剁成碎块。 赵老将军花了五天的时间,才把爱子的尸身碎片全部拼凑完整。 常胜赵家,败了,这次还失去了那位最骁勇善战,英武不凡的少将军…… “我本以为夫君是死于保家卫国的战场,可后来我公爹却发现,当朝张丞相勾结敌国,我夫君实则是死在张丞相的儿子,张督军与敌国将领的合谋之下! 张丞相的独生子张文玉当年在街头调戏我却被我夫君一柄长枪赶走,在满街百姓众目睽睽下颜面尽失,从此他就恨上了我的夫君。 又加上在朝堂之上两人政见不合,几度针锋相对,张文玉便对我的夫君起了杀心! 在京城他不好动手,于是他就在边关趁着我夫君全身心投入与敌国的交战中,暗中勾结敌国将领,害我夫君,与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一人未留!” 隔着火红彼岸花与我遥遥相对的红衣女鬼提着琉璃灯,轻声啜泣,“我公爹收集到证据后本想呈交给皇帝,可谁知,张文玉先动手一步,污蔑我张家勾结敌国谋逆造反! 皇帝昏庸,单凭丞相一面之词就断定我公爹有了歹意,审都不审,就下令将我公爹满门抄斩…… 原本,我也该在被斩首示众的队伍里的。 可是行刑前一天,我却被一名道士给救了。道士是得了皇帝的亲弟弟摄政王授意才用玄门法力把我从死牢中替换出来的,我也是从他那里得知我夫君死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文玉修炼了能长生不老的邪术,但这种邪术的代价是,需要不断吸取别人的阳寿。 那些年来,张文玉强抢民女,霸占田地,当街殴打人致死,残忍杀害身怀六甲的无辜孕妇,桩桩件件令人发指,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天人共愤。 而他设计害死我的夫君后,由于惧怕我夫君的魂魄下黄泉告状,就直接把我夫君的魂魄囚禁了起来,令我夫君死后不得安宁,连轮回道都无法进入!” “我赵家满门忠烈,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我不甘心! 摄政王也不愿看见我们赵家蒙受不白之冤,所以他才派了那位有道行的道长前来相助。 道长和我说,张文玉的事情恐怕不简单,阳间治不了他,只能下地府告阴状,或许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我一心只想为夫报仇,就在道长的安排下,喝了药水昏死过去,魂魄暂时入了鬼门关…… 我去找判官告状,可却遇上了一位姓朱的判官,那位判官一听我要状告张文玉,不但不为我鸣冤,还……将我押入鬼狱,对我万般折磨羞辱,为我上大刑,还剥去我的衣物供恶鬼啃噬! 我差一点就要死在那个鬼地方了! 我不甘心,我不服,我想着我那不知踪迹的丈夫,硬是咬牙捱过了那段痛苦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遇见了一位出巡的大官,我从鬼狱里逃出去,哭着跪倒在那名大官的脚下求他为我申冤。 呵,他倒是答应了我,说会给我一个交代,可当他宣召过那位姓朱的判官后,我等来的却并不是沉冤昭雪,而是他让人把我按下油锅继续用酷刑的命令! 他们将我的魂魄叉进油锅炸得满身是泡,他们还往我嘴里灌岩浆,为得就是不许我再告状! 我在地狱里受了两个月的大刑,后来是道长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才将我的魂魄从地府中召回阳界。 道长死了,摄政王也护不了我了,我不再将报仇的希望寄托于任何人身上,我扮成青楼花魁,趁着他去青楼找姑娘时,接近他,一刀捅进了他的心口。 哪成想,即便我是照着他的心脏捅进去的,即便我力度拿捏的十分好,有十成的把握让他必死,他竟然也能依靠邪术起死回生! 而我,却在逃跑的过程中,脑袋受了重创,从此失了忆。 我流落江州,被一对没有儿女的老夫妻收养,老夫妻将我视若亲生,对我疼爱有加,我亦将他们看做亲生父母,孝顺听话…… 原以为,我那一辈子就会这么浑浑噩噩,无忧无虑的过下去,谁知两年后,张文玉还是找到了我! 他给了我养父母一笔钱,为了让我这个隐患彻底消失,他在此地修建佰味楼,活生生拿我打了生桩!” “打生桩?”我惊住,怪不得,她会被封在墙壁里。 听她低头闷声抽泣,我问:“所以,你现在还想为你丈夫报仇?” 盖头下的女鬼猛抬头,“不!” 哭声凄凉:“不仅仅是为我丈夫,还有无辜惨死的那五万将士!还记得我刚才说,张文玉修炼了能够长生不老的邪术么? 他,害得五万大军全军覆没,还为了吸食他们的阳寿,而被他吸食过阳寿的那些人,至今无一投胎,全都被封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两百年了,那些英魂,如今还在外飘荡,被人无情囚禁,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我暗暗攥紧手,心底深受感触:“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身穿嫁衣的女鬼苦笑出声:“原本我已经断了告阴状的念头,我以为这个世界只会是这样了……可我还是不甘心啊! 我听说冥界的酆都大帝惩恶扬善是非分明,是个为鬼做主的好神,只要鬼魂肯付出相应的代价,就能到他跟前告御状。 我已经被困在这里两百年了,我根本离不开这个鬼地方,我的状子也根本送不出去! 所以,我想求你,帮忙把我的血书送到酆都大帝的庙里,在他的神像前烧掉…… 至于酆都大帝愿不愿意接我的状子,我只能听天由命。” 下一秒,我手里已经多出了一份折好的血书。 宣纸上血迹斑斑,字字锥心,看的人心情复杂。 我缓了缓,答应她:“好,我替你去办。” 她低头垂泪,安静一会儿,又提醒:“要小心,张文玉,别让他发现你已经见过我。” 我不解:“两百年了张文玉也该死了……他不会还活着吧!” 女鬼悲凉的昂头大笑:“哈哈,死?他当年吸食了那么多人的阳寿,怎么可能死! 不但没死,他还彻底将我囚禁在这里,佰味楼没了,他就在这里建了个桃花缘来镇压我! 我恨他!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为我丈夫偿命的!” “没死,那他现在又在哪?” “就在这栋楼里。”女鬼恨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他就是桃花缘这家分店的总负责人,张文玉,是他们的张总啊!” 竟然真活了这么多年,还成了桃花缘的分店负责人……我不由开始怀疑,当初桃花缘总部要在这里建造灵异风格的特色餐厅,是不是和她有关了…… 如果是,那可真是用心险恶,细思极恐! “你要帮我把状纸递到酆都大帝跟前,不然,我死不瞑目……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想在死前……见一见我的丈夫…… 我不信老天真的不公,不信命运真的会偏袒恶人,我不信老天爷他没长眼! 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连这一线希望也覆灭了,那我,可就真的对这个世界寒心了……” 我拧眉坚定地安慰:“你放心,状子我肯定会把它交到酆都大帝手上的。” 女鬼哽了哽,说:“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办不到,也无妨,我不能连累无辜之人,毕竟也不是什么人的状子,酆都大帝都会收的……” “你的状子大帝肯定会收。” “就算不收也没关系,一次不行,我就两次,四次……” 我攥紧血书:“酆都大帝是我师父,我能直接递到他面前。” 大不了再被他吓唬一次! 呜一想到我师父那双清冽的眼神,我就心底发怵。 要不然还是让楚云去干这好事吧…… 第122章 想和龙王大人生孩子 得知我和酆都大帝的关系,女鬼蓦地怔愣住。 只是不等她有所反应,她头顶就突然出现了一道怪异的红光,那红光似烈火般灼艳,熊熊焚烧她的魂魄,她一声沙哑凄厉的‘救我’还没喊出嗓,就被那火光给强行灼散了魂魄。 “觅月!”我见状刚伸手想救她一把,岂料满地彼岸花瞬间化作虚无,幻境褪去,重回现实。 磨盘和吴主管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吴主管慌里慌张打开了紧急通道的两扇大门,边跑边仗义地高声提醒我们:“白小姐,快!这里面是步梯,我们走步梯下楼!” 磨盘神色仓皇地跑回来拉住我急切催促:“姐你发什么呆呢,快逃命啊!” 我反应慢半拍的被磨盘拉着一路小跑直奔紧急逃生通道而去。 步伐杂乱的好一通跑才下到一楼。 刚跑进桃花缘一层迎客大厅,女经理就跟着一名西装革履五官端正剑眉凤目的年轻领导匆匆迎了上来:“吴主管,白小姐,你们又撞见那东西了?” 吴主管见着熟人,吓得腿都软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点头回答:“又是那东西!张总啊,这次可真的多注意了!这困着咱们自己人也就罢了,要是困到客人,咱们店可真没法做生意了!” 被称作张总的年轻男人闻言斜睨他一眼,目露寒光,脸上渗出丝丝寒意,“你怕什么?不过是一只鬼而已!死了的东西,难不成还能吃了你! 我看吴主管是最近工作太累老眼昏花了,所以产生了幻觉,这楼里,我说没有鬼,就不可能有鬼! 下次吴主管要还是这么不稳重,咋咋呼呼,就直接收拾东西回家歇着吧!” 吴主管被他这么一通吓,本就煞白的脸庞这会子更是白到泛青,一副掉了魂般的病态。 张总,张文玉……他就是那个害死觅月和她夫家满门,以及五万无辜将士性命的恶魔张文玉?! 我愣愣地盯着他,他也抬眼朝我看过来,视线忽然落在我手里的血书上…… 我一惊,赶紧把血书往自己的包里一塞,假装理直气壮地教育磨盘:“你啊,整天就喜欢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强作镇定的再看向吴主管,我客气道:“不好意思吴主管,让你见笑了。赔偿书您稍后发我手机上吧,我爸打电话过来催促我们回家了。” 吴主管半晌才调整好状态,连连点头:“好好好,白小姐您先回去,我忙完就把东西发给您,我们线上签赔偿书就行。” “麻烦你了。”我礼貌点头,随即片刻不敢犹豫耽搁地拎着磨盘后领就快步往餐厅门口走。 “白小姐请留步!” 出餐厅大门,我拽着磨盘都走到停车场尽头了,谁知那个张文玉还是追了上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头皮一酥,带着磨盘陡然顿住。 心里紧张的吞了口口水,但面上还是稳着表情镇定地回头,和他打招呼:“张总,你还有什么事吗?” 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抬起冰冷的目光,开门见山:“白小姐包里装的是什么?” 心头猛地一跳,我差些就没忍住露了怯,抓在包上的那只手默默用力,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沉着应对:“什么?张总这是什么意思?” 张文玉眯了眯深邃的漆眸,阴恻恻道:“我什么意思白小姐应该清楚,我只是想提醒白小姐,别做无谓的举动。 阴阳殊途,白小姐不该去沾染那些脏东西。把东西给我,我或许能救白小姐一命。” 他果然是张文玉,那个活了两百多年还没死的老怪物! “我不明白张总是什么意思。”我咬死不承认。 张文玉面不改色:“白小姐你明白的。”掏出丝绸帕子给自己净手:“白小姐,我喜欢和聪明人合作,把你包里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攥紧手里的包,他都敢说得这么明确了,看来是知道觅月把状子转交给了我…… 我现在不能把血书交给他,也不能轻易同他硬碰硬,唯一的办法,就是跑! “磨盘!”我朝磨盘使了个眼神,磨盘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拉紧我的手就和我一起往马路的方向迅速跑过去—— 然而令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老怪物竟然会法术,竟一个瞬移就出现在了我们的前路上,挡住了我们的脚步。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怪物一怒之下抬掌就朝我们打了过来。 “姐姐!”磨盘下意识地挡在了我身前,我见状一着急,猛地狠扯开磨盘,几乎是脑中一念闪过的刹那,我本能地抬起右掌,凝聚力量,抵抗他强袭而来的掌风。 两股强力相撞,我掌中裂出的金光狠狠撞碎了他袭来的银色光波,他竟比我想象中的脆弱,短短两秒,就被我掌心聚集的力量给挡退了回去。 脚下踉跄后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我望着自己那只力量暗涌的手,一时也惊到了。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有法力…… 但现在还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趁着他在我这吃了亏当下还头脑发懵着,我果断拉上磨盘向大马路狂奔过去。 等他清醒过神,我们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并且坐了进去。 “师傅,下乡,去桃花镇。” “哎呦桃花镇可不近,得一百块钱……” “给给给!”我二话没说掏出了张百元大钞塞给师傅,师傅一见票子,立马高兴的眼都直了,“好嘞小姑娘,桃花镇走起!” 那个老怪物快步朝这边赶过来妄想阻拦,奈何师傅快人一步,一脚油门绝尘而去,愣是留他一人在原地瞪大眼睛愤愤挥拳。 —— 回到镇上,我把磨盘送到我爸的店门口就立刻要走。 磨盘见状怂包的抓住我胳膊耍赖:“嗳姐!你还没告诉我在桃花缘门口,那个张总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推开他的爪子:“你问了也没用,他的事你管不了。” “姐,你真不进去坐一会儿吗?”他十分卖力的委屈争取。 我果断无情拒绝:“不进去!我还有事呢。” 我又不傻,现在进去搞不好我爸打红眼连我一起收拾…… “嗳姐,要不然我回去帮你做晚饭吧!”看的出来,这家伙的求生欲十分强。 我伸手按住蠢蠢欲动随时准备逃跑的磨盘,对着他那张苦瓜脸意味深长道:“乖,打是亲骂是爱,别担心,你师父只是爱你爱得太深沉。” 磨盘:“……” 随后我就听见我爸的店铺里传来了霍霍磨刀声…… 磨盘顿时被吓得挤出两滴眼泪,向我求助的嗓音都抖了:“姐……” 我拍拍他的肩,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没事,你师父是准备宰只鸡给你补补呢!” 他:“呜我看是师父想宰了我还差不多!” 唔,这孩子的脑子其实还是挺聪明的。 后来,我还是成功甩掉了他,且在临走前给他加了个油。 他是红着眼眶哭哭唧唧,视死如归地走进店铺的…… 没多久,我就远远听见铺子里传来一阵刺破天际的鬼哭狼嚎—— 听的我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果然闺女和儿子还是有区别的,在我爸的育儿原则里,闺女不能打,儿子随便揍…… 幸亏我没有亲弟弟,不然我爸揍得恐怕比这还凶。 着急赶回家,我走运地在家门口就遇见了楚云。 “楚云哥!”我撒脚丫子跑过去,一靠近才发现楚云在辣手摧花! 一朵玫瑰花就这么被他无情炫了。 “老板有病,老板没病,老板有病,老板没病,老板有……靠,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楚云突然炸毛,丢下被炫秃的花杆子还暴躁的踩了两脚。 “你老板咋了?”我突然探过头问他。 许是出现得太猝不及防,楚云一个抖擞直接被吓出了鸡叫:“哎呦我靠,吓死爷了!” 我笑眯眯的在他身边坐下:“你哪个老板啊,都把你气的踩花撒气了。” 楚云陡然呛住,尴尬咳了咳,支支吾吾的回答:“也、也没什么,就是我们领导最近可能有点小奇葩……做的某些事,让我不太理解。” 缓了缓,又说:“不过不理解也正常,要不然他怎么能是领导,我是鬼差呢。” 我抿了抿唇,不太理解:“虽然……但是……,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楚云偏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半晌,才神神秘秘地问我:“有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我顿时就来劲了:“听啊!” 楚云嘶了声,然后磨叽很久,说:“我有个领导啊,他以前性子又冷,脾气又不好,但却为人正直,处事公允,领导我们这么多年,我们所有人都是打心底对他心悦诚服。 他以前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不通情欲,可是最近,突然谈恋爱了。” 又是一个关于爱情的八卦,我激动的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楚云琢磨着说:“然后,他好像是隐瞒身份和人家谈的恋爱,我搞不懂,他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这不是欺骗人家小姑娘吗?” “隐瞒身份和人家谈恋爱?”我想了想,倒是看得开:“或许是他害怕自己的身份会给对方带来困扰,会让对方产生不必要的阶级落差思想呢。” “阶级落差思想,是啥?”楚云虚心请教。 我斟酌了一下,回答:“就是古时候的门第之差!你领导,应该是冥府不小的官吧,他的恋爱对象也是冥界的官吗?还是,和我们一样,普通身份?” 楚云嘶了一声,新奇道:“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他的恋爱对象的确是个普通人,他平常都是以另一个身份、另一个相对来说平庸上千倍的身份和她相处。 照你这么说,他的确有可能是害怕吓着小姑娘才隐瞒了身份…… 可是,他第一次以真实身份和小姑娘见面的时候,场面又颇为尴尬,我倒是更怀疑,他不敢暴露身份是害怕被小姑娘想起了那一茬…… 小姑娘要是知道他在那时候就开始骗她,肯定得气坏!” 我噘嘴想了想,说:“他既然这么做了肯定会有这么做的道理,只要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对方着想,我觉得,我们身为旁观者,闲谈人,都没啥资格去评价他的行为。 有时候欺骗……其实也是太在意,虽然被骗的那个心里会不舒服,可如果不涉及底线,肯主动承认错误,也就没啥不可原谅的。” 楚云眼皮子狠狠一跳:“行啊妹砸,你这心胸可真是够宽广的!” 琢磨片刻,他突然凑过来试探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家男人龙王大人,有另一重身份,而且那一重身份还曾将你耍得团团转,你会不会……被他气死?” 我托腮看天,认真回答:“生气是肯定的,但不至于气死……还是得视具体情况而定。况且,我家阿玦是肯定不会瞒我些什么的,他很信任我,完全没必要对我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楚云不依不饶:“那、那假设,万一呢?” “要真有万一……也没什么。我会听他解释,他这人啊,我还是了解的。他不会伤害我,他保护了我很多年,可我才跟了他没几个月,他有点小秘密没被我发现也正常。 其实我倒是真希望他能有个更强大的隐藏身份,地仙龙王爷这身份虽然也不赖,可自从我见过更多的神,我就愈发害怕阿玦会被欺负…… 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念头是怎么来的,明明你们对他都很恭敬,明明亲眼见识过他的实力,但就是会多担忧,怕他在外面受了比他厉害的神仙妖魔欺负。” 楚云听得嘴角直抽,干笑道:“他被欺负?他欺负我们还差不多……你就把心揣进肚子里好了!他的实力可不容小觑,要不然我、土伯、白竹,能老实巴交的听他吩咐么?” 我没良心地点点头:“唔,实力强是好事。” 楚云:“……” 我陪他唠了这么久,终于忽然想起正事,赶忙把包里的血书掏出来:“对了!正好碰见了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把这个东西交给我师父。” 楚云疑惑地接下,“这什么玩意儿?” 展开一看,锁了眉头,安静了大约三分钟才把一份长长的血书看完。原以为他会义愤填膺的有所反应,却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开口问了句:“为什么自己不递给大帝?” 我尴尬咳了声,不好意思道:“我师父,他日理万机我总不能用这种小事劳烦他……” 楚云眯了眯眼,贼兮兮道了句:“说实话。” 我:“……” 我敷衍他敷衍的有这么明显吗?! 无奈之下,我还是和他坦白了:“我、就是有点怕我师父……我师父是酆都大帝,他不说话光站在那我都有点腿打抖。 我、我不敢到他面前蹦跶,我相信这一点你也是感同身受的! 所以,我想着你反正是要下去办公的,你又和师父那么熟,这份血书由你来转交给师父,应该正合适。” 楚云坐在我旁边,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疑惑地问他:“你干嘛是这个表情?” 楚云缓了缓,仿佛瞬间悟了,“哦,我是在想,你刚才说的门第落差好像的确有道理!” 我哽住。 这位爷的反射弧还能再长点吗? “不过你这事我可能办不成,我觉得你还是自己烧给他比较靠谱。”楚云把血书还回来。 我啊了声:“为什么啊?” 楚云吊儿郎当道:“大帝最近不在地府,他出门办事去了,我找不到他。” 我失望皱眉,“这么凑巧么?那连你都找不到他,我哪能……” 楚云打断我:“你和大帝之间是有师徒契的,你俩有特殊的感应方式,不管他在何处,只要是你烧给他的东西,他都能收到。不过……” 楚云说着,却又故意顿住,卖关子。 我追问:“不过啥?” 楚云说:“你大可把这个重任交给你家龙王爷来完成,他们都是神……或许没代沟。你把血书交给龙王了,也就等于交给大帝了。” “还可以这样?”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能行得通。 但,我师父不会还对龙玦有偏见吧,龙玦是龙王,我师父是酆都大帝,我师父一出现说不准就对龙玦血脉压制了…… 哎,看来帮龙玦在我师父面前刷好感,可比在我爹面前刷好感困难的多。 “但是你家男人刚刚和土伯一起出门了,说是要回龙王庙一趟,也许得晚上才能回来。” 我双手托腮:“那成吧,我这忙忙碌碌的男人,等他回来再做打算吧……哎,楚云哥你看见这封血书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觉得这上面的状词很凄惨让人火大么?”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没看开。其实这世上从不乏冤案的发生,那判官殿枉死城每天都有无数冤魂在抱屈喊冤。但,到了阴间,唯一的结果,就是投胎。 所谓善恶终有报,下面的确会让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也仅限于人死后。 阳界有句话,叫做好人命不长,坏人活百岁,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冤主受了冤,是没办法亲眼看见自己大仇得报的那一幕的,说不准他都投胎,下辈子到了弱冠之年,那坏人才阳寿尽下地府受审判。 老天爷确然会令恶人得到应有的惩戒,但对于苦主本人而言,他们从不觉得自己的仇已经报了,自己的冤已经洗清了。 老天爷的视角,万事皆公平,可对于那些人本人来说,他们从未得到过公平相待。 佛家会劝人宽心,道一句因果有报,而道家却只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楚云那厢没良心的弹了下我脑门子:“咱们当鬼差的,看遍了世情冷暖,人间不公,见过有人含冤而终,一片丹心却遭玷污,也见过心有大义,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多少冤死的人下了地府胸膛里还憋着一口怨气,迟迟不能转世投胎,但最终,也只是在损害自身。 有时候那些冤死鬼在凡间闹腾,地府不是不知道,而是可怜她,所以任她在阳界报仇。 然,那些冤死鬼又有多少是能够凭借自身力量报仇成功的呢,他们大多,都没有好下场。即便报了仇,她们也不觉得开心。 诸如觅月此类的案件有很多,比她更凄惨的,大有人在,所以我看着只觉得唏嘘。 苦苦撑了两百年只为给夫君和将士们申冤,她是个好女人。” 我拿着状纸拧眉:“所以,万事都怕习惯,你看习惯了,自然就麻木了。 可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只觉得这样一个女子,为妻,她不负伴侣,仁至义尽,为将军夫人,她对得起夫君麾下战士…… 不过我更气的是,连阴间这种地方都没有公平而言,她这个状告的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其实也不算麻木。” 楚云突然伸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神秘兮兮道:“告阴状是阴间特开的一种伸冤方式,我们阴间是有这项服务的,她的条件也符合,按理来说只要她愿意告,地府就必须要开府受理,可恶心的是她正好撞见了那个朱判官。 告不告的赢是一回事,地府审不审又是一回事,地府明令禁止工作人员与阳界人勾结,就是怕出这档子事。 那个朱判官可好,不但勾结了,还把人家姑娘害得这么惨,这档子事硬生生被压了两百年。 下面知道了,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大大咧咧地往我耳边再凑凑:“你还记得我先时送上来的那份公文吗?前一阵忘川府的管事上来办事结果恰好撞上了有个酒楼怨气冲天,一盘问才晓得其中冤情,回去就写了奏折上呈酆都神宫。 大帝见到,气得不轻。要不是需要先收集证据再做打算,大帝约莫早就令人把朱判官提去神宫抽筋剥皮了!” “你先前递给龙玦的公文该不会就是关于她的吧!”我震惊不已。 楚云正儿八经点头:“忘川府的一把手是个关系户,她办事底气也足着呢,这事但凡换个人来查都查不成!她直接提了土地城隍,威逼利诱才把实情套出来。 其实就算觅月不给你这份血书,大帝也准备查了,有了这份血书倒也好,至少冥府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府判案了。” “你是因为早就知道师父会给她做主,所以才这么淡定的?”我恍然想明白。 楚云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事情经了大帝的手,那八成是稳了,没啥好担心的!” 我捏着觅月的血书:“如果这世上受冤的人都能有师父撑腰做主,应该会少很多冤假错案吧。” “你在想什么呢?”楚云无奈的站起身,道:“周天运转,自有其法则。 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律令,阳间人在阳世间受了委屈冤枉都去告阴状,那直接把阳界划给阴间管算了! 更何况,冤假错案,自古以来,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可避免。只不过相比之下神明的力量足以为人讨个公道而已。” 整了整身上的黑袍子,楚云道:“得了,血书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先走一步,等我忙完了再回来看你!” 我点点头:“嗷。” 楚云一眨眼就化风消失不见了。 天色渐沉,我拿着东西进家门,想着等龙玦回来再琢磨一下血书到底该怎么处理。 可一进院子,我就看见白竹姐姐在紫藤花架下抱着酒坛子喝闷酒。 余光瞥见我,还热络地招呼我一起去喝。 我看她喝得摇摇欲坠,昏昏沉沉,不放心的走过去陪她。 “你怎么了?”我在白竹对面坐下。 白竹搬起酒坛子往酒碗里倒满上,一挥手,在我面前也化出了一碗酒,苦笑着说:“这是三十年的女儿红,宸宸,陪我喝点,和我说说话,我心里难受。” 我没有动不动喝酒的习惯,酒量也不好,对于这类东西其实是下意识心底排斥的。 可看她今晚心情的确很差劲,我又不忍心拒绝。 反正是在自己家,喝一点,应该没问题。 我端起酒碗尝试着抿了一口,酒劲还挺冲。 “谁惹你了?你为什么突然开始酗酒了?”我关怀问道。 白竹无奈摇头,笑得无力且悲伤:“还能有谁……须慕淮啊!娘娘,我纠结,怎么办……我不想原谅他,一点也不想。” 她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含泪哂笑。 这是她第二次叫我娘娘……不晓得为什么,她每次唤我娘娘,都带着一种温和的亲近欲。 似乎,早就将我当成了她最信任的人。 “你和南尊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小声试探着问她。 她陡然直起身,昂头,松开我,举起酒碗要和我碰碗:“娘娘,喝!” 我深吸一口气,也举碗配合她,碗边撞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喝。” 为了不扫她的兴,我学她一起把碗里酒一饮而尽…… 凉酒入腹,辣嗓子,灼的腹中火热。 白竹又把两只碗添满上,脸色微红,眼底有了醉意:“很久很久以前,我遇见了他,那时,我是统领上万阴差的女将军,他是前去投奔我家娘娘的魔族四公子之一的怀璧公子。 最开始,我们谁也没有对谁一见钟情,好几百年的光阴,都是擦肩而过都不会打声招呼的同僚关系。 直到有一年,我和另一个女少君在我家娘娘面前起了争执,结下了梁子,我年轻气盛,受不得半分委屈,她对我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我就拔剑吓唬她。 她为此,还打碎了我要呈给冥王的东西,意欲嫁祸给我,让冥王治我的罪。 但是后来,都被我找到证据一一反击回去了。 冥王重罚了她,还要给我和她哥哥赐婚。” “赐婚?” 缓口气之余,她再度拉着我大口喝酒。 我听得正起劲呢,就自然而然的陪着她一起喝。 她饮尽碗中酒,不拘小节的抬袖子擦擦嘴:“她哥哥喜欢我,可我并不喜欢她哥哥。她自幼就和她哥哥相依为命,把她哥哥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哥哥屡屡为了我责备她,她心里很不悦。 她觉得是我抢了她哥哥,为了阻止我和她哥哥订婚,她在婚期前夕故意去镇压凶兽的血海招惹凶兽,害自己被凶兽抓破了心脏。” “然后呢?” “然后我就借机与她哥哥解除了婚约。没多久,我就遇见了须慕淮…… 那时我在外执行任务,却被一只厉鬼耍阴招攻击,伤了眼睛。 那会子是须慕淮及时出现,收服了厉鬼,还带我在阳界养伤。” 她不停地拉我喝酒,眼里的光也越来越暗:“他给我治眼睛,最开始,我只当是巧合,只当是他仁义,好歹都是同僚,我遇见难事,他出手相救帮我一把并不奇怪。 朝夕相处间,我发现他这个人,体贴,性子又好,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可胜在心细如尘,我眼睛坏掉的那段日子,他几乎时刻都在我身边照顾我,我有什么不方便的,他也会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帮我办好。 他亲自上山给我采草药,每天都按时不厌其烦地帮我换眼上纱布,我的眼睛,是他亲手治好的。” 她搬着坛子给我倒酒,说下去:“也是因为这件事,渐渐地我和他熟了起来。他为人好风雅,喜欢练字抚琴,而我性子粗鲁豪放,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舞刀弄剑,修习高乘法术。 我们俩本是一文一武一动一静两个极端,可碰到一块,却出奇地融洽。他焚香练字时,我在他旁边搭弓练箭,他温柔抚琴时,我在他眼前配合琴声练习枪术…… 他的枪术剑术其实比我高,他本是魔族,魔族本就骁勇善战。 他喜欢静,但也会时常给我指点一二,他会握着我的手传授他的枪术绝技,一招回马枪,杀得所有敌手猝不及防。他也会舞双剑,出剑比我还干净利落。 他可以百步穿杨,甚至能用琴声杀人于无形。他毫不吝啬不曾保留的把自己会的本领都传授给我,他还会画画,最开始,我求着他画我,他却一直说再等等…… 没多久,我也开始粘着他了,他让我等,我便等。我喜欢看他专心练字提笔作画的模样,后来,我也静下来了,喜欢上坐在一边,呆呆看着他出神。 如此过了三年,他终于肯画我了。他不但画了我,还在我眉心描上了一朵海棠花。 我自小就不似其她小姑娘,满腔柔情温温软软,我一直将自己当成个男人看待,从未对任何异性产生过不一样的情愫,但那回,我看着他清澈温暖的目光,第一次有了心化成一潭春水,心弦荡漾的感觉。” 原来,最开始动情的那个,是白竹。 我默默地灌着酒水,听她诉说。 “再之后那五年,我们几乎每天都黏在一块,我去人间办事,他为我打下手,他在寝殿中练字,我就为他耐着性子磨墨,我们出双入对,冥界鬼差看见我们,无不称赞一句着实登对。 某一年的七月半大节上,兄弟们都喝醉了酒,结束时没了分寸,吵着闹着开我们玩笑,问我们婚期……那时,他说,成亲这种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那是他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直白回应我们的关系。 我以为,他说成亲急不得,是想给我一个完美的婚礼,怕太过草率唐突了我。我以为他是在给我答案给我承诺……从那以后,我确实将他当做未婚夫婿看待。 我以为,我们会有个美好的未来的。 为了给他惊喜,我换上了娇滴滴小姑娘才会穿的红纱罗裙,挽上了冥界时下最流行的留仙髻。 我将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满头的步摇花钗,像个待嫁的新娘。 可当我忐忑欣喜的去寻他时,却听见了一个令我心碎的真相—— 那晚,他的书房里,站着的是和我有过婚约的那女人她哥哥。 那人口口声声称他妹夫,还劝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那人说:白竹是个好姑娘,你就算是为了给卿儿出气,也不能这么玩弄欺骗她。她虽然有两颗心,可掏心这种事,若是由你来做,她必定会生不如死。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和那人的妹妹早就认识,而且,还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他接近我,只是为了用感情报复我害他心上人差点丧命…… 以及,只有我这颗心,才能为他心上人续命。 原本掏心这件事该由那人来做的,可那人下不去手,他喜欢着我,所以他不忍心伤我。 而须慕淮,他对我从未用过真情,所以,他有勇气朝我下死手。” 不知不觉,酒坛子已经见底了。 我听着她的讲述,心里一阵阵不爽,只能靠饮酒来压制,“后来?” 白竹笑着笑着就哭了:“后来啊——我还是不死心,谁让我,爱上了他呢。 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他不掏我的心,只要他向我坦白,我就原谅他。 后来冥界发生了很多事,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家娘娘,没了……六道初现,天下太平,我的主人,却死在了那场无声的战争中。 我伤心,很伤心,我失去了此生至亲…… 那夜,我原以为他拎着一壶酒是要来安慰我的,可,酒过三巡,我觉得浑身乏力,骨头都是软的,那时候我才突然猜到他是往酒里下药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把匕首插进了我的心坎,剖出了我的一颗心。” “白竹姐姐。” 我一把扶住了差些摔下去的白竹,白竹推开我的手,勉强撑着身子坐好,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继续倒苦水: “我虽生来就有两颗心,可这两颗心,缺一不可……少了一颗心,我就会折损一半的寿元。 他走后,我重伤倒地,流血不止,我的头发慢慢全都变白了……我哭着往殿外爬,想要呼救,但是整个宫阙,空无一人。我知道,是他故意把人都调走了。 那夜,我痛不欲生,七窍流血,生不如死! 我痛苦的爬到娘娘神像前,抱着娘娘泣不成声……但我没想到,娘娘的神像竟然显灵了,她帮我驱散痛意,给了我站起来的力气……让我的头发,又乌黑如初。 次日,他来找我,我没见他。他走后,我也去了六道前,想再和娘娘说说话。 我觉得,我的主人曾为天下苍生而魂飞魄散,永不轮回,我身为地府阴间神,就算死,也不能为了情情爱爱而死。 我不能死得这么没有价值,我死,也该死在护佑万灵的战场上…… 所以,我进了往生大阵。 我化作石像,镇压往生大阵,以我残缺寿元,再护三界苍生数个流年。” 白竹她独守往生大阵这么多年,原来是受了这么严重的情伤。 怪不得,她一直不肯原谅南尊。 她说完,一坛子酒也一滴不剩了,似醉的更厉害了,趴在桌子上,手蓦然紧紧抓住我指尖: “所以……娘娘你看,不是所有辜负,都值得被原谅……娘娘,白竹的心,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残缺了,这辈子,补不回来了。” 我心疼的攥住她的手,揉揉她的脑袋,也陪她趴在桌子上。 酒喝太多,昏昏欲睡。 “都过去了,如果往事太痛苦,就不要回忆,如果心里有隔阂,就不要原谅。” “娘娘……” 夜风清凉,我俩都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过去。 不记得过了多久。 一只微凉的大手轻轻撩开我脸上汗湿的碎发,抚了抚我发烫的脸颊。 男人好听的声音在耳畔轻轻责备:“喝酒了?本帝一不在,娘娘就不听话。” 动作小心翼翼的把我从石桌上抱了起来。 我迷迷糊糊的睁眼,隐约看见是龙玦,嗅着他身上清浅的檀香,控制不住的任性往他怀中蹭,和他撒娇:“老公,你回来了。” 他把我送进房间,好脾气的在我额头落上一吻:“头疼不疼,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我摇着脑袋:“不要,头不疼,就是身上有些热。” 他俯身把我放在床上,宠溺的弹了下我脑门,压着我轻叹:“还是喝点比较好,你受不住那酒的后劲。” “后劲……”我见他要走,脑子一热,伸出胳膊就猛地圈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捞了回来:“你不许走、后劲……后劲、想和你生孩子算吗?” 第123章 一度春宵 他微微怔住,一身暖意将我温柔包裹…… 抬手极轻的抚了抚我脸上伤疤,他嗓音低哑:“还疼么?” 我努力睁眼,视线模糊,目光所及,是他灿若星海的深眸,与那眸底隐隐发酵的温情。 “不疼。”勾着他的脖子,我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胸口画圈圈:“阿玦,你讨厌我脸上这块疤吗?” 他不走了,顺势在我旁边躺下,有力的臂膀霸气一捞,就把我按在了怀里:“笨蛋,怎么会讨厌。你是我最爱的夫人,你身上的每一处,本王都爱不释手。” 听见他的回答,我埋藏在心底的丝丝情愫将我的整颗心缠绕得更紧了。 也许是因为酒壮人胆的缘故,我猛地翻身,把他压在了体下。 他今晚也出奇的老实,不拒绝不挣扎,仿佛在等着某些事的水到渠成…… “阿玦,我也最爱你。”我紧张地吐息急促,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想去亲吻他的唇,但,又有点心虚怯懦。 扣住他的大手,我身体发热,躁得慌,歪头靠在他的胸口,我晕晕乎乎地低声撒娇:“阿玦,我这次、是真的想和你生孩子了……” 情之所起,心之所动,某些事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嗓音含着诱人的低笑,主动吻了下我脸上的疤痕,浅浅道:“真是个胆小的小东西,想,便做。罢了,鳞儿脸皮薄,有些事,为夫主动点比较好。” 说完,他的大手便拉开了我侧腰身的拉链,悄然探了进去,掌心摩挲后腰的肌肤,磨得我心底发痒,本来酒劲就上了头,此刻被他这么引诱,我就更加把持不住了。 一潮情水,陡然一发不可收拾…… 我迫不及待地昂头吻住了他的唇,唇畔厮磨间,声声喘息在平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他也不磨蹭,三下五除二就把我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光。 温软的舌撬开我的齿,挤了进来,勾着我缠绵共舞。 肌肤被他身上的衣袍磨得酥痒,我一边忘我地回应他炙热的吻,一边摸索着扯掉他的腰带,拽开他的衣襟。 他纵着我将他衣物扒落肩头,肌肤相亲时,我的心猛地漏了一拍,一股清凉的愉悦感游窜全身脉络。 像一条极度缺水的鱼,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水湾,拼命靠近,只想永远沉溺其中。 “阿玦……”碰到他的身体后我就更加不安急躁了,双手搂在他宽广的背上,我热的浑身湿漉漉,控制不住地往他身上蹭,“我好难受……” 听着我的嘤咛,他原本和风细雨的吻蓦地狂烈起来,肆意啃咬着我的唇,大手按在我的腰上,喘着粗气诱哄:“别急,再等等……你会疼。” 我的脑子还处于混乱的漩涡中,全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深意。 双腿情不自禁地往他腰上磨,他吞下我声声难受的细吟,眸里清澈彻底沦陷于无边欲海。 骨若修竹的玉指似在我腰边徐徐描绘一幅精美的梅花图。 绘过花盏,枝干蔓延而下,最终沉溺于一汪暖水。 “阿玦!” 异样的研磨令我心潮决堤,浑身汗水淋漓。 他安抚性地温柔亲吻我,把我护在怀里,温存呵护:“放开些,乖,别紧张。” 可越紧张,就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只能靠抱紧他来缓解心底的波涛荡漾。 不久,我便在他的折磨下丢了魂魄。 脑子里还乱糟糟的,人就被他突然欺身翻压在床上。 毫无防备间,他便已将我占为己有…… 微痛的低吟溢出鼻尖,他都不给我反抗的机会,便堵住了我的嘴。 大手掐着我的腰,从平静徐徐至疯狂。 情欲最浓时,我的汗水染烫了他的胸膛…… 没过多久,我就后悔地想投降:“阿玦,不来了,我不要……” 话未言尽,一股灼热就窜遍了全身,脑海里瞬间花火绚丽。 他趁势更加努力,几番摧残下来,我都不晓得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道抓痕…… 眼前翻天覆地,摇摇晃晃的。 直到半夜,他才浑身滚烫地消停下来。 我被他闹得早已虚脱,乏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黑暗里,他宝贝地搂着我,拿起我无力的手,亲了亲我的指尖。 “这回,可是满意了?”他没心没肺地附在我耳边问。 我累的没力气打他,趴在他怀里脸颊发烫,“你、讨厌。” “本王讨厌,可刚才明明是夫人主动引诱本王,追着本王索要的。”他坏坏地捏了把我酸痛的腰。 我一听这话,把头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羞涩嗔怪:“谁让你在这种时候出现的,我、喝了酒,就容易见色起意……” 他轻笑,捏着我的手指,宠溺道:“本王,允许你见色起意。” 我心下微动,乖乖往他身上再蹭蹭。 “累了?” “嗯。” “为夫带你去洗一洗?” “不想动。” “我抱你过去。” 又酸又累的身体被他抱去了浴桶旁,他用法术变出一桶水,随即带我泡进去—— 我太累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坐在他怀里,由着他帮我清洗身上的每一处肌肤。 他把我洗干净后,又抱着我回到了床上。 我在他怀里都已经睡着过去了,谁知他却没良心地愣是捏着我脸蛋把我又叫醒了。 我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他,往他嘴边亲了一口,“阿玦,怎么了?” 他把我往怀里收了收,像个不曾被满足的孩子,握住我的手委屈喃喃:“夫人饱了,为夫还没尝着滋味,怎么办?” “啊?”我睡得脑子有点懵,一时半会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但,他拉着我的手往自己身上某处按时,掌心碰到那处炙热,我吓得瞬间瞌睡醒了一半! 刚才闹了两个小时,他竟然还有这心思,他身体就这么好吗! “那、那怎么办?”我心跳砰砰的。 他霸道地往我脖子上啃了口,攥着我的手,精力充沛:“我们再来。” “啊?” 我人还傻着,他就已经进入了正题。 熟悉的感觉再度攀上头颅,疯狂索取间,我只觉得整个人都如在云端,浑身软绵绵的。 强烈的酥麻刺激得我眼前发黑,身体绷紧。 无数次冲上云顶后,我头脑空白只想骂娘。 持续的不停歇令我有些窝火,公报私仇地在他脖子上咬了好几处红痕。 但他,仿佛越挫越勇。 两次刚尽兴,又来了第三次…… 没完没了的折腾到天亮,才以我被累晕过去收了尾…… 早知道他这么不知节制,我就不该主动勾引他! —— 傍晚,我才腰酸背痛地从床上爬起来。 路过镜子前,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脸,好像疤块变小了。 脖子与胸口上还错落着坏事过后的痕迹。 手腕也有点疼,想来是他昨晚太过沉沦不小心用过了劲…… 虽然总算是顺利得到了他,但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我如今走路都得扶墙,不然腿软! 好不容易的一瘸一拐下了楼,院子里又只有土伯在。 我问他龙玦去哪了,土伯说,是给我买晚饭去了。 可我家的晚饭之前不是白竹姐姐和土伯大人,或者龙玦和我轮流做的吗? 难道龙玦今天想换个口味? 昨天折腾到那个时辰,他还有精神出门买晚饭……我敬他是条汉子! “桃泠生病了。”我刚坐下去,土伯就冷不防冒出了这一句。 我啊了声,立马强打十二分精神关心追问:“她怎么了?” 土伯大人道:“白天你还睡着的时候,李云鸾来桃花镇见桃泠了。” “什么?”我心下一惊,猛地站起来:“她又来欺负桃泠了?她有没有对桃泠做什么!” 土伯大人平静摇头:“李云鸾,其实不像我们上次所见到的那么恶劣。她来找桃泠,是为了向桃泠解释自己弄伤她眼睛的事。” “是她害的桃泠眼睛彻底坏掉,她这是故意伤害,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生气道。 土伯大人轻叹:“当初,江澜的父母得知桃泠的存在后,为了让江澜与李局长家千金联姻,不惜,给桃泠换了药。 这些事,桃泠与江澜都不知道,桃泠后来几天总觉得眼睛疼,就是那药物在作怪。 那药用久了,不仅会伤害桃泠的眼睛,还会对桃泠的大脑神经产生影响,会让桃泠变得痴傻疯癫。 李云鸾是在去医院好奇看她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找人一查,才知道江院长和江夫人在伤害桃泠。 她原本想把事情告诉江澜,但那天晚上见面,江澜却向她提出答应联姻。她问江澜,要怎么处置桃泠,江澜却说,会找时间把桃泠送回桃花镇。 她那时就明白江澜靠不住,所以才在几天后闹那一出,她拆掉桃泠眼睛上的纱布,是因为她清楚桃泠眼睛早就无力回天了,为了不让那药物伤害桃泠的脑神经,她只能借机把桃泠赶出医院。 李云鸾自小就为了生存被迫使用了不少手段,她人虽然险恶了些,但却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她说她同情桃泠,因为桃泠的遭遇和她差不多,她设计将桃泠从江家逼走,只是不想桃泠一个好姑娘被江家给毁了。 她本是不打算告诉桃泠实情,将这个恶人当到底的,可她最近发现江澜一直在设法联系桃泠,她害怕桃泠心软,真一时想不通,当了江澜在外面的女人,以江家那折磨死人不偿命的手段,桃泠的下场肯定会很惨…… 她是出于作为一个女人,想保护更多弱势女孩的原则,才这么帮桃泠的。” 李云鸾竟然不是为了男人才故意欺负桃泠,她那样做,只是为了送桃泠出火海…… 桃泠这姑娘虽说平时性子执拗了些,可给她点时间她还是能看得开的。 怎么会为了这种事把自己折腾病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放心地询问。 土伯沉默了会儿,道:“李云鸾走后,她就发烧了……她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我不能再靠近她。所以,想请鳞宸帮忙跑一趟。” 我一时哑然,无话应对。 他们都怎么回事,白竹姐姐和南尊如今冷不冷热不热,土伯大人和桃泠也关系如此微妙…… 别别扭扭的,究竟有什么事不能当面光明正大的说! 我心累归心累,但桃泠还是得去看的,她爸爸后妈带着弟弟去了老丈人家小住,把她一人丢在家里本来就挺不方便,现在她又生病了,没个人在身边照顾很容易出事的。 我艰难的撑起身子,尽量不让别人发现我走路不对劲。 腰酸背痛的,这个龙玦,下次再也不能纵着他了! 我的这把嫩骨头完全不够他几次压的! 我的老腰啊—— 赶在太阳落山前来到了桃泠家。 桃泠的小屋子门没锁,是虚掩着的…… 我推开门,“桃泠,我来看你了,你在干嘛呢?” 一脚刚迈进门槛,扑面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我顿觉不好,扭头往里侧的床铺上一看,只见穿着白裙子的姑娘毫无生机的躺在床上。 一条胳膊伸到床边,手腕上血淋淋的口子正往下吧嗒吧嗒不间断地滴着血。 在泥土地面上蓄成了一条小血河…… “桃泠!”我瞬间吓得魂都快没了,踉跄慌乱地跑过去,手足无措的先用力抓住她受伤的手腕,妄图给她止血。 晃了晃她因失血过多而虚弱的身体,我大声喊她:“桃泠,桃泠!” 她许是听见我的声音了,眼皮子动了动,睫毛微颤,想睁眼,却以无力而告败—— 我不敢耽搁时间,掏出手机就要打急救电话。 但,她的一声轻吟,将我拉回了现实,让我脑子里闪过了另一个念头…… “舅舅,你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舅舅…… 她上一次喊舅舅,拉住了土伯的袖子…… 我拼命帮她按着伤口,趁她还有些意识,我下定决心道:“桃泠,你想不想见到梦里那个人?” 虚弱的桃泠睫毛颤得更厉害了,气若游丝地喃喃:“宸宸,他到底、在哪……我想,见他,不想被、抛弃……” 我吞了口口水,小声嘱咐她:“桃桃,我把他叫过来好不好?我不想骗你,但我也不能决定他的选择,能不能留住他,就靠你了!桃桃,记住,你要是不想他走,就抓紧他,别松开了。” “舅舅……” 我放开桃泠的手腕,决定赌一赌,捧着一手的血慌促跑出门,对着外面激动喊:“土伯大人,桃泠割腕自杀了!” 果然,我话音刚落,一股阴风就从我身侧擦肩而过。 我再回头,一袭青衣的土伯大人已经将床上面色惨白的姑娘抱了起来,温柔轻唤,施法给她止血了:“桃儿……坚持住。” “舅舅……” “我在。” “别走,别走……” “桃儿……要听话。” —— 把桃泠交给了土伯,我才放心回家。 刚迈进家门,就听见楚云那杀猪般的嚎叫:“啊轻点轻点,白竹大人,我真没给南尊大人通风报信!骗你是小狗!老板,老板救我啊老板!” 老板…… 往里走了几步,只见白竹薅着楚云的耳朵正兴师问罪:“你没通风报信那我昨晚上怎么就糊里糊涂睡到须慕淮的床上了,还、还抓了他一夜!” 楚云扁扁嘴委屈道:“我昨晚上是和我师父一起上来的,看见院子里就你一个人,我师父关心你,才靠近你…… 而且你昨晚上干啥不好,被师父叫醒以后偏要上楼找妹砸继续喝酒,老板还在里面呢! 你非不停地敲门,老板不给你开门你就胆大包天的直接用灵力撞,要不是师父出现的及时,把你拽过去护进了怀里,你早就被老板一掌给拍飞了好不好! 你睡在师父的床上,这怪不得任何人啊,是自己偏要去师父的寝殿睡,拽着师父的衣襟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一会儿问我师父为什么那么狠心,一会儿说: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放过我。 一会儿让我师父滚,说再也不想看见我师父,一会儿又抓着我师父的袖子嚎啕大哭,问他为什么对自己那样残忍,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 师父把你搂在怀里的时候,你在他怀里又抓又闹,师父让你自己先在房中睡一会儿,他出去等你睡醒,你又抱着他,怎么都拽不开。 白竹大人,你心里明明还是喜欢师父的,要不然你也不会那样自相矛盾。 而且是你自个儿非要抓着师父的手不放,师父也是没办法,才保持着那个姿势陪了你整整一夜,你之前没注意吗,师父的手臂都僵了!” 楚云嚷嚷着,又不怕死地来了句:“白竹大人,你俩明明彼此都深爱着对方,为什么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呢,你给个机会听听他的解释也行啊! 分明是有情人,却要因为一些旧事耿耿于怀,这不是在浪费时光吗?要怎样做你才能原谅他呢?” “原谅?”白竹冷冷一笑,撒手甩开了楚云:“你去问他,半条命,可还值钱!你去问他,他这样和我纠缠不休,对那个女人是否公平! 你觉得我因为一些旧事耿耿于怀是我小心眼,是我矫情,好,我就让你看看,究竟是我耿耿于怀念念不忘,还是他将事做绝,没心没肺!” 一挥手,她的满头乌发瞬间化作雪白…… 楚云陡然一愣,看着白竹那似雪般的如瀑长发,瞠目结舌。 “白竹大人……” “如你所见,我寿元减半,所剩不多了。 我已进入天人五衰之态,我本不该活到现在的,是往生大阵的力量在维持着我的生命,我的主人,是承天效法后土娘娘,我的命,是她残存的力量延续的。 而造成我沦落此等境地的元凶,就是他须慕淮,你去问问,他拿刀剖我心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会疼,他遣散众人害我差些死在殿中的时候,心里对我可有半分爱意! 如今他在这深情款款装什么挚爱与喜欢,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 我不原谅他,是因为我不想在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段岁月,还被他蒙骗,被他耍得团团转!” 楚云哽住,顿时无言相对…… 她刚说完这句话,我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极轻微的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扭头看去,正是手里拿着冰淇淋,脸色苍白的南尊大人…… 他都听到了。 哎,孽缘啊。 静静立在一边的龙玦给楚云使了个眼色,楚云立马乖乖站回了龙玦身后。 “鳞儿,过来。” 我吓得蓦然昂头,没想到竟然这样就被发现了…… 尴尬地瞧了眼外面的南尊大人,我三步并两步的去找了龙玦。 “阿玦,你们、都在外面干嘛呢?” 假装没听见! 他拉过我的手,眉眼温柔,“给你买了燕窝,还有些海鲜,去尝尝?” 外面这情况,的确不宜久留啊。 我立马点头:“好啊!” 他牵着我离开,临走,还同楚云交代了一句:“下去传话吧,这几天用不着你了。” 楚云猛噎了口口水,赶紧顺坡就下,溜得飞快:“遵命。” 我们走后,外面的场子就交给南尊和白竹了。 南尊这个追妻火葬场,怕是难搞了。 回到房间,我想起了前一天觅月给我的那封血书。 “我昨天在桃花缘碰见了一只女鬼,女鬼托我把一个状子递给我师父……”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龙玦塞了个虾仁。 他现在剥虾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三两下就剥出了一个虾仁:“嗯,拿来我看看。” 我立马把东西掏出来,摊在桌子上给他看:“我听楚云说……嗯!” 又被他塞了个虾仁! “说,我师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上次他呈上来的公文就是这档子事,但是……唔,这个状纸还是得烧给我老师,他说有了这个状纸老师才能下令让冥界名正言顺的开府审案。” 短短一句话,被他塞了两只虾。 我说完,他也端起了桌上一碗新鲜燕窝,余光瞥了眼那张状纸,云清风淡道:“知道了。” 知道了? 是什么意思? “把燕窝喝了,乖。”他都不给我多说话的机会,就把一勺燕窝送进了我嘴里,我尝了下,热的,还挺清甜。 “你从哪买的燕窝,咱们这种小地方,怎么会有卖燕窝的?”我好奇。 他一勺接着一勺喂给我:“底下小妖进贡的,都是纯天然的燕窝,喝着对身体好。” “哦。我身体又不差!”我不悦地反驳。 他意味深长的瞧了我一眼,喂完我最后一勺燕窝,眼底染笑地一把将我扯到他腿上坐下,暧昧地吻去我唇畔油渍,挑眉诱惑:“哦?是么?本王检查一下。” 我一头雾水:“你、你又要干嘛?” 他没良心地按住我就亲,薄唇抵着我的唇瓣,温情缱绻,全然没了往日的高冷范,眯了眯深邃的凤目,故意使坏:“检查一下夫人的身体,今天有没有比昨天强一些。” “昨天……”我霎时红了脸,也猜出了他到底想干嘛,连忙用手推着他的胸膛,后怕地拒绝:“我、我还没吃饱呢,我现在不想……” 他哑声打断我:“晚了,夫人一出现就勾着本王,本王现在,心火难泄。饭菜可以先温着,等会儿再吃也无妨。” “我勾着你?!你别睁眼说瞎话好不好,我哪有勾着你了?”我欲哭无泪。 他压根不和我讲道理,吻着我的唇,抱起我就要往床边走。 我觉得自己的腰又疼了些:“状、状子!” 我伸手想抓桌上的东西企图把他拉回正题,但他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折腾我,“先不管,夫人,你要帮本王泻火。” 我:“……” 这男人都不晓得累的么?昨晚闹了一夜,今天还来?! 身上的衣物被他尽数褪去,十指相扣,肌肤相亲间,他没有多犹豫,就一声闷哼与我共赴云巅。 “龙玦……” “叫夫君。”他咬了我一口纠正。 我紧绷着身体不敢乱动:“你、别用力,疼……” 他没良心地封住我的唇细语安抚我:“乖,习惯了就不疼了。” 我忍住要一脚将他踹下床的冲动,稍稍反抗,就换来了他更邪恶的报复。 “你属狗的么,总咬我干什么!” “龙也咬人。” “你、轻些……” “夫人,莫挠了,再挠就破皮了。” “楚云、说你可以把状纸交给老师……” “这种时候念叨他,你就不怕他有所感应?” 我:“……” 他抬指抚了抚我的唇角,眼里攒着邪恶的笑:“倒也不用这么忍着,为夫逗你的,夫人脸红的样子,真诱人。” 诱人你大爷! “夫人放心,事情本王会帮你办妥。”他压着我耳鬓厮磨,软语轻哄:“不过,夫人打算怎么报答本王?” 我颇为无语,被他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讨厌,就这么一个小忙你还找我要报酬。” 他没心没肺的继续用炙热的吻诱我沉沦,低哑的嗓音携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肉偿也可以。” 我:“我现在难道不是在……肉偿?” 他的手抚过我燥热的身体,于我腰腹处停下,忽然猛地一捞我腰肢,过分地勾唇说了句:“老婆,我们换个姿势。” 我:“???” 我怎么觉得这人像是突然开窍了呢! 于是经过漫长的一夜折磨后,我悟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男人这种生物,要么一直素着,要么就只能任由他啃噬。 只要一开荤,那就是洪水决堤,压根不可控! 天知道他体力为什么那样好,我只觉得再和他这样厮混下去,我爸就离抱孙子的退休生活不远了…… 临近破晓,我趴在他怀里睡不着,体力不支地枕着他心跳瘪嘴问:“龙玦,要是真有娃了怎么办?”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宠溺道:“想生么?不想生的话,下次为夫喝药,能保证五年之内不会让你有孕。” “五年,我都快三十岁了,都老了!”我捶着他胸口闷闷不乐的抗议。 他沉笑:“和本王在一起还怕老?不会的,鳞儿永远也不会老。” 我突然脑中晃过一个念头……摸摸自己还啥也没有的小腹,说:“老公,你说我们俩以后的孩子是龙,还是人?” “小神仙降生,自然是人形,不过本体应该是龙,会随你男人。” 我昂头瞧他,“如果真有了,就生下来好不好?” 他闻言,大手又在我脑袋上揉了两把,好笑道:“小东西今天是怎么了,这样迫切想和本王有个孩子?” 我闷在他脖窝里轻轻说:“咱俩现在也算是名正言顺了,那就没必要避孕……而且,我想和你有个小龙崽。” 他拍了拍我的肩,“子女与父母之间也是需要缘分的,夫人想要,那为夫,尽量满足。” 说着,把我往怀里用力按了按,温情如水,似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只要鳞儿未来不后悔将自己交付给本王,本王绝不辜负鳞儿。” 我也抬起手臂抱住他,“我最该后悔的,是没有早点抓住你的手。” 如果当年他第一次现身时,我就抓住了他……那我们现在,说不准已经崽子满地跑了。 —— 听龙玦说,宋译为了给谢沐瑶治脸上的毒疮,跑了很远的地方,爬了两天的山才找到能给谢沐瑶解毒的草药。 回来的路上还把腿摔断了,进镇子前怕丢人,特意打电话给认识的朋友让他开车去接。 结果半道又遇见了陆锦年,两人一见面就分外眼红,陆锦年一个电话,让人把他朋友的车胎给扎了。 于是宋译就拖着一条断腿,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去谢沐瑶家。 谢沐瑶的脸是治好了,但宋译的腿,估摸得落一辈子的隐疾。 说起来宋译倒真是深爱谢沐瑶,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宋译到底是什么来路,可看他的种种行为,都证明这两个人,前缘匪浅啊! 下午。 我抱着满怀刚摘的嫩莲蓬去街上看望我爸。 刚走过一个石拱桥,身后就猛地响起一阵刺耳的机车驾驶噪音…… 我没多在意,只是往路边靠了靠。 然而就在那聒噪的声音越来越近时,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来,一把扯过我,用胳膊护住了我的脑袋,“小心!” 下一刻,我就听见木棒狠狠击打在护着我的那只手臂上…… 中年男人痛的闷哼一声,手臂不能动弹,指尖发颤。 那提着凶器打闷棍的机车党扭头见状,发现自己失手打错了人,赶紧加了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我半晌才从刚才的情况中反应过来,抬头,却发现救我一命的竟然是白长安! 此时他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唇色发青,手臂保持着护我脑袋的姿势久久不能挪动…… “白伯伯!”我赶紧扶住他另一条胳膊,瞧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即内疚又着急:“白伯伯你怎么样了!手臂断了吗?我扶你去卫生院吧!” 白长安缓了几秒,才咬牙强撑着摆摆手,在我的搀扶下于桥边的石墩上坐下:“我没事,孩子,别担心,你……” 粗糙的大手抓着我的手腕,他抬眼,目光落在我腕骨上。 忽然,他不知什么原因陡地愣住,抓着我手腕的五指也愈发用力,攥得我骨头都疼了。 我不自在的动了动腕部:“白伯伯,你、你稍微松一点,疼……” 他再抬头,沧桑的老眼里却凝出了一层氤氲水雾,声音有点颤抖的压低问: “孩子,你手腕上的这颗红痣,是怎么来的?” 第124章 你是地府关系户 我手腕上的红痣? 我低头看了眼,回答:“哦,这颗小红痣啊,打我记事起就有,应该是胎带的吧!” 白长安闻言抓着我的那只手狠狠颤了一下,眼中雾气朦胧,脸色也愈发凝重,着急追问: “孩子、孩子啊,你是你爸从外面捡来的对么?你是孤儿?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么?” 我想了想,点头:“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谢建南,亲生母亲是陈芙蓉。” “你确定自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么?”白长安不死心地试探。 我迷惑的皱眉,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用意,“我确定啊,我出生那天好多人都知道!应该假不了。” “那他们为什么……遗弃你?” 我抿了抿唇,如实说:“我出生那天,是三月三,桃花镇怪异的下了红雪,我妈的产房还盘满了大黑蛇,因此我生来就被认定为不祥。 我亲妈搂着我和双胞胎姐姐回家时又被地里仙给拦在了路上,地里仙说我的八字不好,克父克母,长大了还会祸害全村。 于是我亲爹就按着地里仙的吩咐,一铁锹把我拍死了,丢在了山下。结果好巧不巧,被我妈妈路过给捡到了,我妈妈和我爸爸没有孩子,他们捡到了我,就把我视为亲生。 我小时候我亲妈得知我没死被爸爸收养了,还来我家闹过一次。” “竟然是这个理由。”白长安颇为意外地叹息,“怪不得我上次提起你,镇长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习以为常地耸耸肩:“我在桃花镇是出了名的丧门星,讨债鬼。 还有我这张脸……人人见到都下意识避而远之,我应该庆幸我爸是开白事铺子的,毕竟他不会忌讳这个。 如果没有我爸我妈,也许我早就死在刚出生的那个雪天了。” “你父亲,是个正直仁义的男人。”白长安听完,慢慢冷静下来,放开我的手腕,咬牙动了动被伤到的肩膀,“对了丫头,你的脸,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垂头丧气地闷闷道:“我小时候我亲妈趁我爸不在家,把年纪还小的我给偷走了,两万块钱卖给隔壁村一户人家做童养媳。 那天晚上他们按着我和那个病秧子男娃磕头拜堂,我不愿意,就拼命挣脱开他们,一头栽堂屋大桌子前的火盆里了。 然后我的脸就被烧毁了,没多久,我脸上的疤就变成了蛇皮疤…… 最开始我也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可我爸安慰我,说如果没有这个疤替我挡灾,我可能早就没命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虽然脸上长了块这么丑的黑疤,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这疤究竟是福还是祸。” “这个姓谢的一家!虎毒尚不食子呢,她们竟然把事做的这么绝!真是畜生!” 白长安生气的一拳头砸在石头上,喘了两口粗气又转而来安抚我:“丫头,你爸说得对,一个疤不算什么,只要还活着,就是最大的福气,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你的脸,总有法子治好的。 这样,伯伯回去让人帮忙问一下,看省里医院有没有祛疤效果好的专家,等找到了,伯伯联系你,至于治疗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你是我堂侄女,这笔钱伯伯给你出!” 我哽了哽,连忙不好意思地婉拒掉:“不、不用了!我知道哪里能治我的脸,但是,我并不想在自己脸上动刀子…… 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我现在的样子了。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要我爸爸和我老公不嫌弃我丑就足够了。” 白长安揉着胳膊长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倒是和你爸的脾气一样倔!” 我看他额角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还是冒个不停,忧心催促道:“伯伯我送你去卫生院看看吧!刚才那一棍子说不定都把骨头打错位了!” 他站起身,让我扶着,忍着疼痛颔首:“行,那就劳烦丫头送我一趟了。” 我愧疚道:“伯伯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被人打闷棍的,是我害了伯伯。” 白长安轻笑笑,说:“这有什么,我是你伯伯,自家的亲伯伯,况且只是伤了肩膀胳膊而已,那人的木棍是照着你脑袋来的,要真一棍子打在你头上,你小命怕是都没了!” 说到这里,白长安神色严肃道:“丫头你到底在外得罪什么人了,竟然有人敢光天化日当街行凶这么对你!” 我不确定想弄死我的人是谁,但无非也就是那几个怀疑目标,“我得罪的人可多了呢,从小到大想弄死我的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我回去再仔细想想。” “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你以后出门可要多注意点!看来这桃花镇的治安还是不太行!” 他一说这话,我就晓得镇长那个冤大头要倒霉了…… 当街袭击我是小事,袭击省长,啧啧啧,那可是要坐牢的! 我扶着白长安在去卫生院的路上,正好碰上了身穿一袭藕粉色旗袍的省长夫人。 “老白!”女人看见白长安肩膀受了伤,立即加快脚步迈了过来,“你这是怎么了?” 白长安和颜悦色地冲她笑笑:“没什么,只是路上被人打了一棍。” “什么!” 一身贵气的女人当即就火冒三丈,端着省长夫人的架子怒不可遏: “竟然有人敢打你!这桃花镇就这么不太平吗!什么人这么不怕死,我打电话给小陈,让他去好好问问镇长是干什么吃的!” “好了好了。”白长安无奈地拍拍夫人手背,说:“先送我去镇上医院吧,我这胳膊疼得厉害。” 他夫人闻言这才稍稍作罢,扭头看见我,眼里漾起一丝鄙夷嫌弃:“这女孩是谁?” 白长安笑吟吟地向她介绍:“是木堂的闺女。” 女人皱了皱眉头:“怎么长成这样……脸也太吓人了!” “别胡说,这孩子命苦,小时候脸被火盆子烧了,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说着,白长安有意拉过我的手,给女人看我手腕上的红痣:“你看,这孩子手腕上的胎记,像不像我们的……” 女人一见我腕骨上的那点红色,瞬间脸白如纸,美眸瞪大,但又极快地错开目光,神情慌乱,不等白长安说完就疾声打断: “不像!我们女儿的红痣不在这个位置!” 白长安怔了怔,哽咽无言。 而我则扭了扭腕部,看着那点红痣终于明白他刚刚为什么追问我亲生父母的事情了…… 原来是把我当成他们闺女了。 可惜,我不是。 为了他们的家庭和睦着想,我撒了个谎:“啊我的这个红痣,我想起来了,是我还小的时候我爸给我点的,说是能保平安。” 我说完,白长安却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女人捏着手里的绣花包包,转过身去,冷冷道:“我就说,她不可能是我们的女儿!” 当然不可能了,我可没有这么一对……抛下亲骨肉自己逃命的父母,他们的行径其实和谢家两口子,没什么区别。 “好了,先送你去医院,至于白家这个丫头,可以先回去了!”女人冷漠地给我下逐客令。 我尴尬地松开白长安胳膊,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以表谢意的,谁知白长安似乎并不想让他老婆知道他是因我而伤的,就拍拍我的肩膀拦住了我的话头: “先回去吧宸宸,伯伯有空再去看你,谢谢你今天扶伯伯走这一程,若是有缘……咱们下次再继续一起散步。”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必再自作多情,“好,那白伯伯我先走了。” 无意对上他老婆那不善的眼神,我不禁浑身竖汗毛…… 他老婆一点儿也没有他平易近人好相处。 也许这就是省长和省长夫人的区别。 回到我爸那,我把新鲜莲蓬直接扔在了地上,自己则欢快地跑到我爸跟前看他制作滚地灯。 “爸,你又开始做滚灯了!” 我爸宠溺地瞪了我一眼,笑道:“又快到七月半了,滚灯得提前预备着,今年照旧做了两款,一款滚地灯,一款海灯,滚地灯驱灾免厄,海灯祭祀海神! 怎么着,又想学了?这东西复杂归复杂,但只要有耐心,还是能做得成的。” 我趴在我爸的工作台上崇拜道:“爸爸,你为什么会做这么多好东西?究竟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你爸我啊,六岁就开始捯饬这些东西,比你弟弟磨盘接触这一行还早!一辈子的光阴都耗费在这上头了,会的自然多! 你爹我小时候先学扎纸,又学了木匠,如果不开扎纸铺,开个家具铺也是轻而易举的!” “原来做扎纸匠还得学这么多东西,老爸你真是太全能了,给你点个赞!” 我爸发现端倪,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好奇问我:“臭丫头,你今天怎么像小嘴抹了蜜似的,一直夸你爹?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你爹?” 我赶紧摆摆手自证清白:“没没没,我要是有事麻烦你,还需要求你嘛,你是我爹,自己人还用客套什么。” “那你怎么一进门就神采奕奕的?”我爸还是怀疑。 我咬唇磨蹭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和我爸实话实说:“爸,我嫁人了。” 我爸啊了声,平静道:“这个我知道啊,咋了?” 我乖乖说下去:“我的意思是,我和龙王爷在一起了。” 我爸僵了下,沉默了,半晌,他才八卦地凑近点,问我:“他现身了?现身的很频繁?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嗯……他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你没看见而已。他对我很好很好,他长得很帅,性子一开始是挺冷的,但是相处久了,就渐渐变得温柔体贴…… 他一点儿也不凶残,哪哪都好。所以,我想找机会带他来见你。” 我爸也许是在之前的那段时日已经自己慢慢接受了我和龙玦在一起了的事实,这会子听我说要带龙玦来见他,他反而挑眉说起了风凉话: “哼哼,我还以为我家闺女有了男人忘了爹呢!现在才想起来把女婿带过来给你爹瞧瞧!” 我嘿嘿撒娇:“那不是一直在找合适的机会嘛,万一爸爸你受不了打击……我怕爸你不接受他。” “他是仙家,我是人,我哪里敢不接受他!” 我爸掂过上了锈的菜刀磨了磨,劈开竹子:“爸瞧得出来,他对你是挺好,要不然爸也不会放心让你跟着他。 宸宸啊,你爸我如今已经快年过半百了,最多再陪你个三四十年,往后的人生路,还得你自己走。 有个人替爸照顾你,爸很开心。这个人你又恰好喜欢,爸更是求之不得。 在爸这里,不会有什么身份偏见,你跟了仙家,是你的福气。 他既然娶了你,爸自然会敬他也拿他当亲女婿看。 不要有其他心理负担,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都永远支持你。” 我感动得酸了鼻头:“爸,还是你好!你果然是我的亲爸!” 我爸无奈摇摇头:“哎,你啊,生来注定是我们老白家的孩子,只是你投错了胎,从别人的肚子里过了一趟!你该是我家闺女。” “爸爸,你说,如果当初是妈妈生了我,然后遇见那些事,你会舍得将我拍死吗?” “儿女生下来,就是和父母有缘,就算是讨债鬼,那也是条命,而且爸一直觉得,事在人为。 孩子刚生下来懂什么,孩子本身是无辜的,就因为一些预言而害了孩子一条命,爸肯定是于心不忍的。 爸这辈子最爱干的,就是和老天爷作对…… 他们说你,克父克母,会给柳荫村带来灾难,你看你爹我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这桃花镇,也并没有因为你的到来而发生什么不幸的事。 丫头,人命是天注定,但人命,也是可以改的!” 我就晓得我爸三观正,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爸你真好!”我抓住他的手忍不住感慨:“我这辈子能落在咱们家,是最大的幸运!爸,我今天又见到白长安了,他说我手腕上那颗红痣,和他闺女的一样。” 我爸顿时变了脸色,抬头看我,略有些紧张:“还有呢?” 我说:“但是他老婆说,不一样。他老婆好像对找孩子这件事兴趣并不大,甚至让我感觉,她有点排斥…… 我后来不想遭麻烦,就骗他们说,我手腕上的那个红点点是我小时候你给我点了保平安的。” 我爸拿着菜刀,在磨刀石上哗啦了两下,有点心不在焉:“宸宸。” “嗯?” “假如,你是白长安流落在外的那个孩子,你想回省城,过好日子吗?” 我想了想,摇头:“我觉得我现在就是好日子,我不缺钱,有喜欢的人,有爸爸在身边,人生圆满了。 谁说好日子一定要去大城市才会有,我现在不追求物质满足,只要精神上充盈就够了!” “宸宸,我到底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又说这种话。” 我不高兴地直起身,拉着他的手说:“爸,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爸爸。你也只有我一个亲女儿!我是你闺女,永远永远都是。 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爸你不是也说过么,亲情未必要用血缘来衡量! 更何况,我这种人,除了你会把我当成宝之外,谁还会要我。 咱们父女俩啊,就相依为命一辈子吧!” 我爸深深瞧我,再低头,眼角潮湿,“好,咱们父女俩,就这样互相陪伴一辈子吧。” —— 自从上次蛇妖的事情过去后,我就没再见过陆锦年。 算日子他干爹的五七早就过了,不出意外,他也许该回市里工作了。 但,我却在次日,隔着一片荷塘,看见了放眼眺望过来的他。 “你怎么还没有回公司,都回桃花镇两个多月了吧,你父母不催促你么?” 我走到他面前问他,他勉强扯出了一抹苍白的笑,轻声回答:“我身体不好,爸妈前几天打电话说了,让我先在桃花镇安心休养,不用急着回公司。” “桃花镇这个地方山水好,的确适宜休养生息。”我叹了口气,询问他:“上次……身体养好了么?” 陆锦年闷声轻咳,尴尬颔首:“嗯,有个叫白竹的女人给了我几颗药,吃过立马就痊愈了。连我的心脏病都好了不少。” “这是好事啊,你的心脏病医院不能治,或许白竹可以。” 陆锦年闻言却不抱希望地笑笑:“是家族遗传史,无法根治的。这辈子的命就是这样,没必要……再更改。这样就挺好。” 我深呼吸一口气,没再多说。 陆锦年看了我半晌,突然说:“上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吓到你了。” 上次? 我反应迟钝的半晌才想起他说的是哪桩事,“你说那次啊,那次、其实是我连累了你,还让你受了不少折磨。” “我头昏脑涨的时候,隐约看见你划破自己的手腕用血喂我……是我贪心不足,我把妖怪当成了你,才入了她的局……我那会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只想、拥有你。 我顾不上我那样做会不会伤害到你,男人的欲望一旦被激发,便覆水难收…… 不过,幸好我没有一时抽风做出什么让你不可原谅的事情,幸好你设法捆住了我,幸好那个男人他及时来救了你。” “陆锦年。” 既然他主动提起了这件事,那我也正好趁机和他说个明白:“我和宋译也是打小就认识,那会子他也因为一些事,对我产生了保护欲,可最终的结果呢? 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谢沐瑶,他和我在一起,没有爱。 我更是从没对他有过一瞬间的男女之情。 至于你,我们小时候的交集并不多,长大后,也是各奔东西,互相根本不了解,你对我的好感可能只是源于小时候的愧疚。 你以前应该没谈过恋爱吧,也许,你和曾经的我一样,都误将最普通的朋友交情,当成了男女之间的爱情。 刚毕业那会子,我就是这样产生与宋译结婚的念头的…… 总以为两人合拍,处的又好,就可以结婚共度余生。 直到,我遇见了龙玦。 就是你见过的那位龙王爷,我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男人的感觉,与之前和宋译在一起的感觉,全然不同。 和宋译在一起,即便想到结婚,那也是心底毫无波澜,幻想起未来的日子,总觉得能一眼就望到头。 可和龙玦在一起,想起结婚,我会激动,我会不自觉地规划起我们的未来,我会想到我们有了孩子,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会盼望着有朝一日,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赏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我还会幻想着,岁月的尽头,我们都白发苍苍了,还能倚在一处,看落花与夕阳。 我坚信我和他的余生,会无比精彩,因为有彼此,所以生命更充实,有意义。” 我偏头望向表情意味不明的他,继续炫耀:“不瞒你说,在遇见龙玦之前,我并不怕死,可在遇见他以后,我却总害怕自己的寿元太短,陪不了他多少年。 人都是有贪心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更是贪欲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我现在,满心满眼都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我心底没有多余的位置去分给旁人了。 陆锦年,总有一天你也能遇见占据你整颗心的那个姑娘…… 你终会遇见你的命中注定,而这个命中注定,绝不可能是我。” 陆锦年听罢我这番直白的言语,低头,苦笑出声:“所以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对么?” “缘分这种事不能强求,陆锦年,你是个好人,脾气好,又年轻有为,你这种优质男在外面可是无数适龄女孩的择偶首选,没必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多浪费时间。” 陆锦年揉了揉眉心,打断我的话,“从我十二岁那年起,我就总是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脸上没有伤疤,面容姣好,五官精致的你,你穿着一身朱红墨纱广袖长裙,三千乌发缕缕挽起,满头的金钗玉簪,冷艳而又尊贵。 而我,则是你亲笔描绘出的一个纸人。我为我塑骨架,糊纸身,描眉眼,赋灵魂。 我朝朝暮暮对着你,心生爱意。可你总是那么高高在上,让我望而却步,无数次,我想接近你,但都还没扯住你一片衣角,就被熊熊燃烧的地狱烈火给驱逐了开。 我想接近你,比登天还难。后来,我好不容易来到你面前,与你并肩而立,四目相对,有机会开口同你说一句话,可你却莞尔一笑,下一刻,就化作无数金色荧光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在黑暗中找了你很久很久—— 再后来,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我却伤害了你。 我清楚地记着你因无法回家祭拜亡母,而含泪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的那个幽怨且自责的眼神…… 我在你朦胧的泪光里,看见了无法遏制的悲伤。 从那以后,我对你的愧疚,日益渐深……那份歉意已经成为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最开始接近你,的确是因为我对你心怀有愧,可渐渐地,我发现我对你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感情。 我想触碰你,想和你多说上两句话,想从你这找到一些我与他人不同的证明…… 但我到底,还是来迟了。如果当初我及时出现阻止他们将你献祭龙王,宸宸,我们的结局是不是会和现在不一样。” 我摇头,斩断了他心底那最后一丝妄想:“不会。你不知道,在我还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我身边保护我了,他比你,早来了十几年。” “十几年。”他重复着这个数字,暗暗捏紧双拳:“怪不得,生死关头你宁愿承受锥心刺骨的疼痛,也不愿意背叛他,怪不得你会爱上一个异类,一条龙妖。” “你说错了。”我板着脸纠正他,“我男人不是龙妖,他是龙仙,有编制的那种。” 陆锦年苦笑笑,道:“你既然心意已决,那我就只有祝福你了……不过宸宸,你愿不愿意爱上我是你的事,我要不要继续喜欢你,是我的事。 做不成有情人,那就做兄妹吧!我比你大一岁,以后我就是你哥,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告诉我…… 总有他不方便办的事,他做不到的,我来。” 我见他或许已经释怀了,就点点头,冲他璀然一笑:“好,锦年哥。” 话说开了,他昂头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聊完不过两分钟,他就被他的助手给一个电话叫回去了。 我看了眼头顶正烈的太阳,折了根荷叶遮在脑袋上。 正打算回家,一双手臂却陡然从后圈住了我腰肢,还趁我慌神,突然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莫名其妙就落进了某人的怀抱,来不及惊呼,便已被一双深沉似水的温柔眸眼摄去了魂魄。 “阿玦?”我心慌地抱住他脖子,有些惊讶。 他挑眉,一脸柔情,“本王很欢喜,夫人终于承认,你的心里有本王了。” 我故作不悦,拿着荷叶往他头顶遮了遮:“你偷听我讲话?” 他抱我往回走:“哪里是偷听?分明,是光明正大地听。” “强词夺理。”我往他身上蹭了蹭。 他心情甚好地说:“那个陆锦年怕是要失望了,这世上还没有本王办不到的事。” “是是是,我家龙王大人是全能的,最厉害了!”我趴在他怀里附和他。 他走了两步,忽然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你刚才叫他哥哥?你都没叫过本王哥哥!” 我汗颜,立即申辩:“我怎么没叫过你哥哥了?不是你不许我叫你哥哥的吗?你还嫌肉麻!” 他厚着脸皮不承认:“是么?本王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我帮你回忆一下也成!”我故意使坏逗他,不安分地举着荷叶在他怀中乱蹭:“阿玦哥哥……” 一声哥哥叫得他猛地呛咳出声。 我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圈着他的脖子不停捏着嗓子用夹子音叫他:“阿玦哥哥,哥哥,我好喜欢你呢~” 我敢打赌,他现在身上的鸡皮疙瘩绝不比我少! 叫了无数声哥哥后,他可能实在受不住了,就抱着我停下来,随即坏坏地在我耳畔压沉声道:“现在,先别叫,乖,等晚上,慢慢叫给本王听。” 万万没想到最后先破防的竟然是我! 我忍不住一荷叶盖在他头上,红着脸羞窘道:“你做梦!” 这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脸皮变这么厚的…… 他扳回一局,心情舒畅地带我往回走: “之前在路边袭击你的人,是张文玉派来的。人已经被你那位省长堂伯给抓住了,现在还被关在拘留所里。女鬼让你转交的状纸,我也替你处理妥当了。” “阿玦你说,下面会怎么处置张文玉那个活了两百多年的老妖怪?” “他罪孽深重,地狱是肯定要下的。夫人想怎么处置他?” “我想、我想也没用啊,我又不是地府的判官!” “可以私下议论,反正只是随便聊聊。” 我靠在他肩上打个哈欠:“他把人家姑娘害得那么惨,还把人家丈夫给碎尸了! 要我看,相传十八层地狱里有一层为磔刑地狱,就很适合他,传说入磔刑地狱者要被千刀万剐,日日凌迟,这正适合他! 让他也尝尝被剁成一块一块,死无全尸的滋味。” “磔刑地狱。”龙玦细细回味这四字,唇角勾起了一抹诱人的弧度:“嗯,此想法甚好。” 想法甚好,现实就不一定了…… “六月十二,冥府会开府审案,宣召涉案阴官鬼魂。” 我松了口气:“那个女鬼等了两百年,终于能够沉冤昭雪了。” “想去旁听么?” 我瞬间打起了精神,“想!我还没见过冥府判案呢!” “到时候让楚云带你过去。” “可以么?”我有点担心:“活人是不能下地府的。” “无碍。”他暧昧同我咬耳朵:“你是关系户。” 第125章 带龙王见家长 “关、关系户。” 我不好意思地缩缩脑袋:“我这哪算什么关系户、虽然认了个背景强大的师父,可我和师父总共也就只见了两面…… 我师父虽然是我师父,但他也没教过我什么。 阿玦,你说我师父为什么选中我当徒弟? 好像,有了师父以后,我除了借他的光占便宜,就没干过什么正事…… 他对我处处照拂,我却连怎么孝敬他都不知道。 我师父收我,图什么呢?图我给他拖后腿,图我以后不听话气死他?” “或许,只是图你这个人。”他浅浅道。 “啊?” 图我这个人干嘛? 他宠溺地将我收紧,下颌轻轻蹭了蹭我的头顶,“我夫人聪明乖巧,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他肯定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收你为徒,左右岁月还长,他想等你再轻松几年,才着手教你些东西。以你的天赋,学那些,很容易。” “这样吗?”好像能解释得通,我沉默片刻,问他:“对了,上次那个张文玉要向我出手的时候,我突然就有法力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一个人,怎么会有那种力量……” “那是因为……你生来就与普通人不同,你体内本就隐藏着巨大的潜力。夫人是修炼的好苗子,所以酆都大帝才会想收你为徒。” “那我这算不算传说中的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我搂着他的脖子臭美。 他挑眉,好脾气地顺着我:“自然算,夫人加把劲,总有一天会超越本王的。” “才不想超越你。”我藏在他怀里眉眼俱笑道:“超越你了,你就不保护我了,我比较贪,我喜欢被你保护的感觉。” “你就算比本王厉害,你也是本王的妻子,本王也会护着你……鳞儿,此生有你,便是魂飞魄散,本王也满足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说什么魂飞魄散,我们还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呢。”我扒在他身上欣然问他:“你看我脸上的蛇皮疤,是不是变小了。” 他看了眼,语气温温柔柔:“嗯,开心吗?” 我欢喜点头:“开心!蛇皮疤变小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它还有痊愈的希望?” “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听他答得这么干脆,我对自己的脸恢复原貌更有信心了! 虽然照现在这个缩小的速度,要想全部痊愈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我等得起! 不过我的脸先前已经伤得那么严重了,分明已经没有痊愈的希望了,可为什么突然间,脸上的伤疤变小了…… 毫无征兆的,一觉醒来就变小了。 上回也是这样…… 难不成是有什么共同的契机? —— 再去见桃泠时,土伯大人正坐在她的床头耐心地给她喂着甜粥。 “这个小姑娘倒是挺有能耐的,竟然能把向来说一不二打定了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土伯大人给治得服服帖帖! 你可不知道,土伯将她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好后,她硬是撑着一口气死活不让土伯走! 土伯刚离开,她就拆掉了自己手腕上的纱布,土伯再赶回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是她的血水,这不,把土伯大人他老人家给吓得不敢走了! 要我说,对付土伯这种嘴硬心软,口不对心的男人就该这样做!” 白竹姐姐双臂环胸,陪我站在桃泠门口的桃花树下吐槽念叨: “土伯这个人么,什么都好,就是太死心眼!脑子太轴,有些事情根本无需纠结,他偏要一板一眼地办。 放眼这整个天下,也就只有我家娘娘能受得了他!” 我远远看着虚弱无力的桃泠,忍不住问白竹:“土伯大人和桃泠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俩该不会,也有什么前世情缘吧?” “这可被你说准了。” 白竹姐姐唏嘘道:“的确是上辈子就有瓜葛,这事啊,我还是听须慕淮八卦来的! 说是桃泠原本乃是六道宫门口的一棵桃花树,她爹娘呢曾经和土伯大人是挚友,患难之交,后来她爹娘不幸殒命了,就把刚出生的桃泠托付给了土伯大人抚养。 她爹娘临终前特意交代土伯大人,等桃泠长大后给桃泠寻一门好亲事。 这个桃泠呢就在他的抚育庇佑下,长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日久天长,桃泠就喜欢上了自己的这个舅舅。 她喜欢土伯,土伯应该也是喜欢她的,但土伯总惦记着她爹娘临终前的交代,觉得如果自己真和桃泠有个什么关系,就是对不起桃泠的亲生父母。 因此土伯前几百年为了断去她的念想,总是躲着她,还不轻不重地训斥了她几回,这不,把人给训斥来凡间了。 据说二十年前阴间镇压的凶兽跑出来一只,桃泠追捕凶兽反受重伤,为了不让凶兽撞断奈何桥,桃泠燃烧了自己的元神,用地狱之火强行将凶兽封印了起来。 等土伯赶到的时候,桃泠已经损了根基奄奄一息了,桃泠死前,须慕淮就在他们身旁看着,须慕淮说,桃泠躺在土伯怀里哭着喊舅舅疼,土伯哪怕动用了自己的元神之力,也没能救回她。 桃泠死得很惨,浑身是血,树根都被地狱火烧成了灰烬,土伯那时候也极为崩溃,抱着桃泠的悲惨哀嚎传遍了整个阴司…… 原本桃泠是不该有来世的,但土伯……他循规蹈矩了一辈子,也就只在那时候做了一件出格的事情。 他勉强护住了桃泠的元灵,去六道宫借了娘娘神像的力量,违反天地秩序,强行将桃泠送进了轮回。 为此,他还被酆都大帝罚在六道宫门前跪了十年! 我和须慕淮都以为,他经历此一遭,应该能看透些问题,瞧清自己的内心,可万万没想到,重来一次他还是这么怂包! 要不是他官位比我高修为比我好,我真想骂醒他!” “所以,土伯大人真是桃泠的舅舅?”我意外道:“怪不得桃泠那么想见他,对他的执念如此深。她割腕,该不会就是为了土伯大人吧。” 白竹耸耸肩:“大概率是,她也许想借这种法子再与土伯相见。土伯这辈子,是栽倒这个小丫头手里喽。” “又没有血缘关系,土伯为什么不能接受桃泠。”我百思不得其解。 白竹说:“你不懂,土伯他重情义,当年土伯和她父母那是过命的深交! 他答应她父母,养育她长大,给她说一门好婚姻,结果最后这窝边草被他自己吃了,他有负罪感! 加上土伯的思想还没有被这个时代同化,他原本就是个板板正正,喜欢按规矩办事的人,有些事在咱们看来是司空见惯,可对土伯来说,却是底线,是原则。 这种古板的人,想要他接受一些开放的思想,啧,很难!” “那如果用爱去感化他呢?”我摸着下巴问。 白竹抖了抖唇角,随后打趣我:“你以为是你家龙王啊!你家龙王胜在接受能力强,而且,我最佩服他的一点是,他敢作敢当,错了立马就改。 你家龙王,只是表面冷冰冰,实际上,那颗心还是炙热的。 但土伯,他就是一个冰坨子,外面是硬的,里面还是硬的…… 唯一能让他融化的人,只有娘娘……可惜啊,娘娘注定不是他能肖想的。” 说完,她突然揽过我的脖子贼兮兮地找我八卦:“嗳,小宸宸,你和你家龙王大人这几天,夜生活美好吗?” “夜、生活……”我闷呛了声,猛地脸红,“白竹姐姐你怎么乱问……我、我和他,就那样。” “之前我恨过他。” 她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我询问的眼神刚投过去,她就笑吟吟地接着轻松道: “不过现在不恨了,他是条汉子!你看人的眼光,很准。所以,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主人玩玩,我都盼了好多好多年了!” “玩、不行,我孩子才不给你玩呢!”我立马拒绝。 她厚着脸皮没良心道:“别这么小气嘛,我免费给你带娃不好吗?你放心把娃交给我和土伯,剩下的,你想去做什么做什么…… 这一世,我们都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若有可能,我们希望你一辈子平庸且自在…… 不要再有什么责任义务了,白鳞宸永远只是白鳞宸,不要变回那个她。” 那个她? 为什么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用不了多久,我们宸宸的脸,就能恢复了。”她抬手抚了抚我的伤疤。 我抬头,正好趁机问她:“我脸上的疤变小,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我这是第二次伤疤有变化了,我总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在……” 白竹没良心地弹了下我脑门:“你猜!” 我、猜? 我能不能猜着不知道,但我确定了,她肯定知道我这个疤为什么变小! “白竹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天机不可泄露。” “白竹姐姐……” “和你身边的人有关,你脸上这个疤,只有他能治。” 我身边的人……龙玦?! 或许,我早就该想到是他在偷偷给我治脸了。 —— 傍晚,我神秘兮兮地把刚被楚云还回来的龙玦给拉到了院子里。 龙玦见我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饶有兴趣地笑问:“怎么了?夫人这是又在何处惹事了?” “我、什么时候给你惹事了。”不开心地往他肩上擂了一拳头,我咳了声,正儿八经道:“我打算、” “嗯?”他眼底的宠溺简直能溺死人! 我咬唇磨蹭了一会儿,随即乖乖挽住他的胳膊,征求他的意见:“阿玦,我带你去见家长好不好?” 他一怔,少见的眼底闪过两抹紧张,稳了稳心神,深呼吸,应允我:“好,什么时候。” 我喜出望外,“就今晚!我爸和磨盘一会儿就回家,白竹姐姐已经帮我做好了一桌子菜,我还特意去街头打了我爸最爱喝的米酒!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欠龙玦这个女婿了! 龙玦这会子倒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惊喜开心,情绪有点……过于稳定。 但还是一如既往的脸皮厚,当着楚云和白竹姐姐的面就凑上来往我唇角吻了口,揉揉我的脑袋,温柔说: “嗯,记住了,本王去准备一下,夫人你等我。” 许是这通操作太异于往时,白竹姐姐看得眼睛都直了,楚云一巴掌盖在脸上,那表情分明在说:没眼看了! 我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可能有些心慌,之前没和他打招呼就把他老丈人叫来了,他现在肯定有些手足无措。 换做我,猝不及防就告知我要和准婆婆见面,我也紧张! “老公。”我捞住他的手本来想安慰他的,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不会临阵脱逃了吧……第一次见老丈人要是放鸽子,他肯定会骂死我的!” 骂死我是其次,关键是我也希望我爸能够接纳龙玦这个女婿,我不想再遮遮掩掩,让龙玦没名没分的和我在一起了! 他瞧着我的委屈样,忍俊不禁,揽过我的小身板护在怀里,温润解释:“老婆在想什么呢,为夫只是去换身衣裳,能被夫人光明正大地带去见老丈人,为夫求之不得。” “咦——” “啊——” 白竹与楚云同时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我忽视别人的反应,瘪嘴乖乖点头,这才放下心:“好,那我等你哦!” “知道了。”他眸眼染笑地揉了把我脑袋,尔后拂袖扬长离去,“楚云!” 楚云一个激灵,秒变狗腿:“嗨嗨嗨,老板我在呢!” “过来。” “好嘞!” 楚云临走还不忘给我竖了根大拇指,用口型告诉我:“好样的!” 我:“……” 楚云最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失常了…… 我家龙玦什么时候成他老板了! 白竹姐姐潇洒地来到我身边:“啧啧啧,真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不错,值得载入史册!” “我家阿玦还是很优秀的,我爸要是见到他,肯定会高兴得做梦都能笑出来!”我望着他的背影,差点犯花痴。 白竹姐姐突然拧眉:“你爹是不是叫白木堂?!” 我咽了口口水,点头:“是啊!” 白竹摸了摸下巴喃喃:“这就对上了!桃花镇,白木堂……你确定你爹看见他,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我不懂:“啊?” 白竹姐姐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半晌,才和我说:“你爹是酆都神宫麾下的阳间使者你知道么?” 我再次僵住:“可、可能知道吧?” 白竹一脸懵:“什么叫可能?” 我说:“我知道我爸会通阴,会点玄门驱鬼的法子,我家供奉酆都大帝……但是他没和我说他是酆都神宫的什么阳间使者。” 白竹表情拧巴的朝我投来了一个同情的眼神:“好吧,你爹这身份真是捂得够紧。让我来告诉你,你爹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白竹叹口气从头仔细说:“阳间干白事这一行都会供奉酆都大帝,白事这一门多为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一些开了天眼的白事行当者,会被传授通阴等能力,选为冥府的阳间使者。 这些阳间使者统一归酆都大帝管,视酆都大帝为祖师爷! 当然这些使者也分等级,你爷爷当年是门外使者,顾名思义就是只能听阴间使者的传令办事,接触不到阴间真正的大人物。 你爸的师父,是门内使者,通常这种人功德多,天赋好,上辈子积德行善,攒下了不少善缘,又由于从事办白事的行业,身上阴气重,与阴间距离近,所以他们可以下阴间,甚至可以面见酆都大帝。 你爸和另外两个男人都是门内使者的徒弟,他们师兄弟三人,两个都修成正果了,另一个遭天谴死了。 这两个二十多年前就一个成了门内使者一个成了门外使者,门内使者不听阴差调遣,只听酆都大帝命令,你爸,就是那个门内使者。” 我颇为惊讶地试着问:“那那那、那我爸岂不是见过我师父?我师父是我爸的祖师爷?” 白竹拍拍我的肩膀:“是的呢,所以你现在算是你爹的师祖。怎样,开心吗?” 我:“呵呵,我爸要是知道我辈分这么高……高低得给我两巴掌!” 我成了我爸的师祖……真是世事无常啊!同情我爸两秒钟! 白竹看着正屋的方向摇摇头:“希望你爹,自求多福吧!你记得给他准备速效救心丸。” 我还是不明白白竹的意思:“我爸只是来见女婿又不是来见祖师爷,他是阳间使者和龙玦这个龙王爷有什么关系?” 突然想起,上次宋译好像提过,龙玦似乎也和冥界有关系…… “白竹姐姐,阿玦以前该不会也是冥府的什么仙吧!我爸和龙玦,莫非以前是同僚?!” “咳!”白竹猛呛了声,抱着胳膊纠结道:“那、倒不是。反正你以后就明白了,不过看他那阵势,应该是没打算瞒自己的老丈人……哎,这些年来他真的是变了很多。” 什么瞒不瞒的,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我听得一脑子浆糊,又被白竹给拉着先去上菜,眼瞅着太阳就要下山了,我只祈求龙玦千万别真的临阵脱逃…… 第一次见老丈人至少得留个好印象! 夏日天长,傍晚七点多那会子夕阳的余晖还将半片天空映照得金灿灿的。 三两余晖落在院里的紫藤花架子上,白竹一个响指,就在花架子两侧挂了八盏莲花灯。 我将最后一道汤羹端上来,吹吹烫痛的手。 一转身,突然看见身穿藏蓝色鎏金袍,墨发高束,眉眼如画的龙玦负袖出现在檐底两三缕淡金天光下…… 落日橘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蓝衣落金,暗色衣袍上绣着飞舞的墨龙,风入广袖,拂起肩上两绺青丝。 腰带嵌玉,腰间坠着流云玉佩与藏蓝色水波香囊。 衣角翻飞间,似沉落了一池破碎的暮色。 青丝用暗金色嵌蓝宝石龙冠简单束起,华贵端重,却也大气。 男人的相貌本就一等一的好,稍加盛装,就更显得威仪不可亵渎。 剑眉入鬓,双眸似海深沉,幽暗处有光,望过来的眼神暖暖的。 鼻梁高挺,薄唇轻抿,本是清冷高华的姿容,却因那隔花眺望而来的痴柔眉眼而温和太多。 他的五官每一处都好似精雕细琢而成,完美无缺,生在同一张脸上,更是俊美的不可方物,世间之最。 积石如玉,列翠如松,郎艳独绝,其世无二,形容的大抵就是这样的美男吧。 他只站在那里,便能勾得我心神徜徉。 像遗落世间的谪仙,更像古画里款款走出的俊逸上古神。 他不是来见自家岳父,是来勾引我犯罪的吧! “鳞儿,不认识为夫了?”他趁我出神,悄无声息来到了我跟前,唇角勾着蓄意的笑。 我呆呆看着他盛装出场的模样,默默抹了把嘴边,目光定格在他那张英气俊朗的容颜上,根本移不开! “老公。” “嗯。” “我今天才发现,你竟还能这么好看!你每次换颜色穿,都俊美得不重样!你这张脸究竟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不管怎么折腾,都是我最喜欢的样子!龙玦,你的眉眼,你的所有,都恰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谁让本王,是为鳞儿而生的呢。”他抬手捞过我的腰,把我按进怀里,眸中温情缱绻,指腹轻浅摩挲我的发鬓:“本王这张脸,能迷惑得住吾妻,便是它唯一的用处。” 我不客气地用脸蹭他新衣服,抓住他腰间衣料,软声撒娇:“我家阿玦怎么能这么好看……放出去,也太招惹人了些!” “现在才发现本王出去容易招惹人?”他揉揉我脑袋,温言细语地宠着:“夫人莫担心,外面的桃花,为夫自己掐,之前的那些年,一直如此。” “那就好,你记住,你只能是我的。” 我头一回这么直白地向他表达心底占有欲,他听罢颇为满足地挑眉,一口答应:“好,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鳞儿,此生天长地久,你我就这么纠缠到岁月尽头吧。” 我踏实地将他抱紧些,龙王大人这么好,我都后悔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对他那么生疏忌惮了。 见我俩腻腻歪歪搂在一起,白竹姐姐倒抽了口冷气,浑身打了个寒颤。 楚云更是僵着脸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老板这是在干嘛呢!见个家长有必要整得这么花里胡哨,搞得像要去相亲似的!”白竹光明正大地嫌弃。 楚云心累地捏了捏太阳穴,“天知道,老板这是在搞哪样。你一定想不到,老板拉着我去楼上换了一个小时的衣裳,什么红的白的蓝的绿的都试了一遍!倒的确是像去相亲……” 白竹略表同情地拍拍楚云肩膀:“知足吧,亲手伺候他更衣这是多大的荣幸!你祖上十八代积德都换不来,下面想贴身伺候他的鬼差能排十里地的队!” 楚云哭丧脸:“虽然……但是我手都快拿衣服拿抽筋了!我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审美的能力,我现在看所有颜色都是一个样,你能感受到我的痛么!” 白竹尴尬咳了咳:“你老板也是大姑娘上花轿人生头一次,体谅体谅,乖。” 楚云抽了抽眼角,张嘴还想吐槽,却被龙玦淡淡一个眼神给吓得生生把话憋回了嗓门眼里。 七点半。 磨盘先抱着一把荷花荷叶跑回了家,一进门就高兴嚷嚷:“姐!师父说今晚能见到姐夫,真的假的!” 我把荷花荷叶接过来,插进走廊栏杆上的一只素白瓷花瓶里。 “当然是真的,今晚带你姐夫见家长!” 磨盘雀跃欢呼:“是嘛!好耶!那个、姐夫在哪呢!我我我、我是他的粉丝!我可崇拜他了!我还没见过龙王爷的真人呢!” 我摆弄好荷花荷叶,往紫藤花架下一指:“你应该能看见他,他在那边赏花呢!” “赏花……” 磨盘迅速扭头往后一看,瞧见莲花灯下的颀长身影后,先是怂包的愣了愣,犹豫了将近十秒,还是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做贼似的迈过去,在离龙玦还有三米远的地方,伸脖子试探:“姐、姐夫。” 龙玦微微偏头,“嗯。” 也是这一声回应成功给磨盘添了底气,磨盘还是小孩子心性,听龙玦回答的这么平易近人,当即就贴了上去: “姐夫!你就是桃花镇的龙王爷!我还以为龙王爷不存在呢,原来这世上真有龙王!姐夫,你这身衣裳真好看,闪闪发光嗳! 哦对,姐夫,我们第一次见面,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嘿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是我亲手雕刻的龙,虽然做工粗糙了些,但、但是我来之前给你上了三炷香! 还烧了两筐金元宝,我师父说,心意到了就成,姐夫你不会嫌弃……嘿嘿,姐夫你别怪我失礼,我实在想不到该送你什么好了……” 龙玦接过那只刻得还不错的木头龙,很给面子地夸赞:“不错,刀工都快赶上你师父了。” 磨盘听他认可自己的手艺,更开心了:“谢谢姐夫!姐夫你真好,和我想象中的龙王爷一点儿也不一样,我还以为龙王爷真像庙里那样龙首人身,或者是个胡子一大把的老头。 姐夫,你没胡子哎!看起来好像和姐岁数相差并不大,顶多,大个五六岁,嘿嘿,真般配!” 这波彩虹屁吹的,龙玦真是想在他面前高冷都高冷不起来! “真没想到咱们老板还有这么好相处的一面。”楚云靠在柱子上叹息感慨。 白竹姐姐拿了朵荷花去欣赏:“你懂什么,他这种人,天生性子冷,但遇见认定的另一半了,就会拼了命地想对她好。看在宸宸的面子上,他也会对宸宸的弟弟爸爸客客气气,仁至义尽。” “啧,这就是差距啊!” 又过了五分钟,我爸才叼着根烟眼圈红红地进家门。 “爸,你怎么又吸烟了。”我迎上去,瞧着他泛红的双眼,想责备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磨盘从龙玦那里摸了块玉佩,这会子正开心着呢,看我爸回来也兴冲冲地撵到了我身后: “哎姐你今天就别管他了,师父他回来的路上,去师娘的坟前坐了会儿,哭得稀里哗啦的,我都没眼看。” 还真被我猜到了,他的确去见我妈了…… 提到我妈,我也心里酸溜溜的,不过我爸摆明了不想让我担心,掐断烟头瞪了磨盘一眼,嗔怪道: “就你话多!闺女有依靠了,嫁人了,我去给你师娘报个喜不成么!” 无意瞧见磨盘手里攥着的白色龙纹玉佩,我爸诧异道:“小屁孩你哪来的这东西!” 磨盘嘿嘿笑得贼兮兮:“姐夫给的!” “姐、”我爸呛地猛咳一声,清清嗓子,整了整身上的灰布衫子,故意端着长辈的腔调:“那个,你姐夫在哪呢?” 磨盘往后一指:“在那呢!”指完还不忘和我调侃:“我赌师父现在腿软了!” 我:“……” 其实你可以不说出来的…… 我爸顿时就有点面子上挂不住了,剜了磨盘一眼:“放你娘的屁!我是他老泰山,我还能怕他?” 说罢就大摇大摆地往龙玦那里走了去。 我和磨盘盯着他老人家那双走一步抖两回的腿,同时叹了口气。 愈发靠近龙玦,我爹约莫是怂了,脚步迈得也愈发的慢…… 走到离龙玦还有十几步距离的地方时,我爸手里提着的水壶突然哐当掉在了地上。 我哽了哽,不会真吓到了吧! 刚想上去给我爸壮胆,却听我爸用一种敬畏试探的语气问龙玦:“您是……” 龙玦闻言,负手慢吞吞地转身,清冷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了我爸头顶上。 一身盛气摄人神魂,明明是很平静温和的语调,落进人耳中却有股无形的威压,“岳父大人,好久不见。” 我爸瞬间脸煞白,惊恐失措的当场就跪了: “大、大帝……” 第126章 过度容易伤身 “本王乃是本地龙王爷,也是你的女婿。”龙玦扶住了我爸,态度极好。 一只蜜蜂嗡嗡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我伸手挥了挥,赶了半天也没赶走。 我爸刚才叫他什么来着…… 等我赶走蜜蜂,他俩已经友好地交流完并且在饭桌前落座了。 “宸宸,还不过来吃饭!”我爸叫了我一声。 “哦。”我赶忙小跑到龙玦身边,很自然地在他身畔坐下。 磨盘则跟我爸挤在了一起。 给我爸和龙玦满上了两杯米酒,我忐忑地抓住龙玦大手,紧张向我爸介绍:“那个,爸爸,这就是我的龙王老公,他性格很好,人也很好,你瞧瞧,合不合心意……” 见我爸脸色有点怪,我着急又补充:“我、我们俩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我爸一口米酒呛进了嗓门眼,差点喷出来。 磨盘懂事地把纸巾递过去。 我爸表情别扭地囫囵擦擦嘴,眼皮子直跳地假笑:“呵呵呵,好好好!孝、孝敬就不用了,我很、很合心意!只要闺女你喜欢,就足够了!” 我爸这话,咋说得这么勉强呢…… 我抓紧龙玦的手担心,“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啊?你尽管说就行,放心,我家阿玦脾气很好的,你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开口……你这样,我心里直打鼓。” 我爸擦着嘴,脸上浮起了一丝丝不开心,低声嘟囔:“这么快就成你家的了,真是个有了男人忘了爹的小没良心!” 整了整仪态,我爸他老人家装模作样地咳嗽两下,还是不太敢直视龙玦:“我、我没什么顾虑,只是,想向您讨句准话。” 龙玦像是猜到了我爸想说什么,拉着我认真承诺:“岳父大人请安心。” 一声岳父大人又把我爸吓得差点没坐稳一头栽下去。 “小婿既然和鳞儿成了婚,那鳞儿便是小婿此生唯一的夫人,小婿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小婿会照顾鳞儿一生一世,宠着她,疼爱她,绝不辜负她,伤害她,小婿对鳞儿,至死不渝。” 他这一口一个小婿给我爸刺激得拿酒杯的手都抖了。 哎,我爸这胆子比我想象中的小…… “咳,既然这样,那我、祝福你们两个!” 我爸噎了口米酒壮胆,调整了半天心态才打起精神语重心长地向龙玦说:“我就这一个闺女,孩子她母亲死得早,我也是个不中用的。 她从小,就缺少父爱母爱,七八岁刚上学就被我扔在家里,一个人自己做饭自己住。 对这个闺女,我其实是心怀有愧的,我给她的关心并不足,把她带在身边的时间,甚至还没有带磨盘的时间多。 这孩子也是个懂事的,打小就听话聪明,学习成绩各门学科都特别优异,在外受了欺负从不回家告状,就是怕她爹我担心! 因为脸上这个疤,她从小到大没少挨白眼受欺负。 可她啊,什么话都闷在心里自己消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笑吟吟的乐观状态…… 我知道这孩子有想法,也有才能,她不愿意在省城发展,是放不下我这个老拖油瓶! 但是在桃花镇,人人都对她有偏见,她在这里,是得不到公平对待的。 几年前,她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不嫌她的,结果又是个人渣。 我晓得她其实不喜欢姓宋的那个人渣,可却也只能赞同他们结婚,我想,孩子能有个依靠。 我还能活多少年,我怕的是我死后,孩子连个撑腰的都没有,孤孤单单的活在世上。 我不敢奢求宸宸能够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她一辈子的男人,毕竟这世上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宸宸的脸又……只要宸宸有个家,有了孩子,就可以了! 我知道姓宋的那个王八蛋背叛宸宸还把宸宸装进棺材里代替谢家那个丫头献祭龙王的时候,我其实,心如刀割,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差点就折在他们手里了! 我恨啊!也幸好,宸宸命好,遇见了你……” 我爸说着就红了眼角,又猛灌了两口米酒,叹气道: “我家闺女,很乖的,她听话懂事,又会体贴人,虽然容貌上有缺陷,但其他各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好,我闺女优点很多,你娶回家绝对是赚了…… 今天,我把我闺女交给你,你一定要对我闺女好,我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个闺女,我是放在心尖上疼,她嫁人了,我当然也希望她的丈夫能将她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呵护。 别欺负她,她胆小,性子又软弱,她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哪天她惹你生气了,也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教育好,你千万别吓着她…… 我家的孩子,有什么劫难,都报应在我身上就好。” 说到最后,我爸憋不住地捂着眼哭出了声。 我爸,根本就不是会掉眼泪的人,除了我妈去世那次。 我还从没见过我爸用这么卑微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这次,是为了我,他这个当父亲的才会这么低声下气好言好语地祈求嘱咐。 “爸。”我握住爸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龙玦怕我也难受,就揽过我的腰郑重回应道:“岳父放心把鳞儿交给本王便是,鳞儿是本王的命,本王以后绝不再做让鳞儿伤心的事。 本王也会将鳞儿放在心尖上宠,本王从岳父大人这里接过鳞儿的手,就会一生一世,紧紧牵牢,永不放开。” “把她交给你,我也安心,这孩子运气好,竟然能和你……” “我心悦鳞儿很多年了。” 龙玦揉了揉我的腰,温声道:“她十几岁的时候,本王就想娶她,本王一直在等,等她长大些,再接近她。 没想到柳荫村的人竟然误打误撞将她送给了本王,本王,只好顺应天命了。” “您、您难道,早就在宸宸身边了!”我爸抹了把眼泪意外地问。 龙玦颔首:“可能比你猜测的,还要早些,她十六岁的时候就收了我的定情信物,她还小的时候,不是在这磕着就是在那碰着,最后都是本王不辞劳苦的过去给她疗伤。 所以,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一清二楚。 这小东西才不胆小呢,童年时期走南闯北,一出门村子里的狗没有见着她不叫唤的,本王单是给她治狗咬的伤都治了三回。” 我呛住,丢人地捂住了脸。 我爸无奈地笑出声,“这孩子。” 最过分的当属磨盘的反应,嘴里鸡骨头都掉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我姐每次去我家,我家那条大狼狗都拼了命地想咬她,我拦都拦不住!” 我尴尬捂脸嘀咕:“能不能别提狗的事,我和狗犯冲!” 龙玦抬手帮我撩开额角的碎发,眼神宠溺如水:“我对鳞儿的喜欢,并非一朝一夕,我曾盼着鳞儿诞生,盼着鳞儿长大,也曾盼着鳞儿似如今这般,偎在我怀里笑靥如花。 我陪了她数千个日夜,想要的,从头至尾都不过是与她此生执手,共同走完剩下的漫长时光。 我心悦她,她也曾是我求之不得的执念,我不会厌恶她,因为我清楚,失去她是什么滋味。 她是我向老天求了无数个日月才求回来的心上人,她也是我的命。我心仪她,相思入骨。” 我愣愣听完他的话,有点、出乎意料。 他心仪我,相思入骨。这还是当初那个不通情爱动不动就掐我脖子威胁我的龙王大人么…… 爱情真的能改变一个男人。 “这就好,这就好。”我爸终于没了顾虑,闷头灌着酒水:“把她交给你,是她最好的归宿。” 龙玦平易近人的亲自给他夹菜:“岳父大人,多吃些。” 我爸受宠若惊,双手端碗去接,“不不不、不用您来,我自己夹。” “小婿给岳父大人夹菜,天经地义,也是礼数。” “岂敢岂敢。” “多吃些蔬菜。” “不不不、不用了……” “这鱼也不错。” “我、我……” “磨盘,给岳父倒酒。” “好嘞!” 我瞧着我爸那坐立难安的模样,十分不理解。 我爸对龙玦,似乎有些敬畏过头了。 我也拿起筷子默默吃饭,再抬眼,突然发现我爸碗里出现了一堆香菜。 我赶紧拉了拉龙玦的袖子,小声提醒:“我爸不喜欢吃香菜!” 龙玦拧眉:“是么。” 我正愁着怎么把他碗里的香菜夹出来呢,谁知他老人家却直接一口把香菜全吞了…… 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是吞完噎的有点脸发青,猛喝了两口酒水才把东西顺下去…… 龙玦原地愣住。 我也一时无语住了。 爸,你至于么…… 一顿饭倒是顺顺利利的吃完了,整个过程里只有磨盘一个人最正常,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龙玦为了在他老丈人面前刷好感也是拼了,整顿饭都在疯狂给他老丈人夹菜。 而我爸,最后都噎得翻白眼了。 要不是我拦得快,我爸的老命今晚说不准都得搭在这。 至于我爸,全程最不正常的就是他,那拿筷子的手有几次都快抖成帕金森了…… 别人和女婿一起喝酒吃饭是尽兴,他和女婿坐在一张饭桌子上是要命! 吃完饭,我和磨盘去做莲花灯,我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纳凉,手里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爸,你今晚怎么怪怪的?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好意思和龙玦明说?”我提着一朵荷花小灯来到我爸跟前。 我爸脸色凝重地摇了摇蒲扇,抬头,意味深长地和我道:“你招来的这个龙王丈夫,估计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底细,你知不知道他不是普通的龙王,他是……” “他是什么?”我好奇地眨眨眼。 我爸突然憋住了话,拿着蒲扇叹气,“反正他不仅仅是桃花镇龙王爷这么简单!他、连我以前都没资格看清他的真容,没想到他现在竟成了我女婿……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呢!” 我在我爸腿边蹲下:“他不会真有什么隐藏身份吧?” 我爸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顺其自然吧。”说着,又发愁:“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桃花镇龙王爷竟然是他!闺女啊,你这手气也太好了!” 我扔个荷叶在地上,席地坐下:“我也觉得我运气好,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真心待我,我也喜欢他就足够了。” “他待你,是用了真情的。看见你找到了归宿,爸也替你开心。” “我现在的确生活越过越好了,爸,你看我的脸!”我将荷花小灯往自己脸上照了照,欢喜道:“我脸上的疤越变越小了!” 我爸瞧了眼,没啥反应:“早就看见了!” “你不觉得惊喜吗!” 我爸幽幽道:“这有啥可惊喜的,拖了这么久才好一点,我都替你愁得慌!” 我愣住,“爸,我听你这意思,怎么像是早就料到我的脸会好……” 我爸一扇子盖在我脑袋上,心累道:“你不知道你的脸为什么会变好么?” 我:“还真不知道……” 我爸瞪了我一眼,说:“你是沾染了他的龙气,所以脸上的疤才会变小!” “啊?” 我爸摇着扇子继续讲下去:“你和他结婚了,他身上的龙气太强,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你的体内就会有他的龙气,你脸上的疤当然就会慢慢褪去。” “我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可疤可是最近才有变化的……” “笨!”我爸又敲了我一扇子,别扭道:“不是字面的意思,是、同房!” 同、房?! 我捧住荷花灯咕咚咽了口口水。 原来是这个意思…… 是了,之前也是因为我俩……所以我脸上的疤突然就变小了! 原来关键点在同房上…… 突然感觉,我的脸,恢复有望了! 我爸看了我一眼,咳了声暗示我:“不过,还是得注意一下,过度了容易伤身。” 我:“……” 这话应该和龙玦说才对。 他这几天就没有不过度的! 但是,为了我的脸,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磨盘喊我去放烟花,我爸没过多久就和龙玦一起去屋里说话了。 烟花放起来那会子,白竹和楚云不晓得从哪里冒了出来,楚云坐在树上看着烟花走神,白竹则直接现身和磨盘一起抢烟花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烟花也是如此。” 清澈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我扭头,才发现是一袭墨衣的南尊。 “南尊大人,你又上来追妻了。”我好笑着调侃。 南尊拿着折扇双臂环胸,睨了我一眼,心情不错地挑眉:“嗯,我这个渣男现在改过自新了,当然要抓住每一个机会,补偿她,求她原谅了。” 我听后,觉得希望不大:“你伤了她的心,估计不好洗白。你不该对她那样狠。” “我若说,捅她的人不是我,你信么?” 我惊讶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掂着扇子苦笑不已:“当年,是那女人的父亲化成了我的样子,恰好竹子悲伤过度,又饮了酒,才让他钻了空子。不过,我的确骗了竹子,我一开始接近竹子,确实是为了她的心。 竹子生来便有两颗心,凤来的心被抓破后,凤来的父亲以他曾对我长姐有恩来威胁我设计竹子,我与凤来,小时候是有过些许交情,但绝无男女之情。 我是为了还债,才同意他父亲的要求,用这种下作手段和竹子相识,可后来,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渐渐喜欢上了这个率性潇洒的姑娘。 我本想告诉竹子实情,请竹子给我一颗心,她若愿意,我便用一生一世来偿还她的恩情,她若不愿意,我就另想它法。 但,后来,后土发现了这件事,后土警告我不要动竹子的心,因为竹子虽有两颗心,可这两颗心生来就是长在一起的,缺一不可。 一旦少了一颗心,竹子的修为与寿元都会减半,且随时都可能陷入走火入魔的风险。 刨心之痛,竹子那时候根本承受不住,我若真这样做了,势必会让竹子痛不欲生,陷入绝望。 我也没想到,竹子的两颗心原来还有这个讲究,我当然是不忍伤害竹子的。 所以我就和凤来的父亲挑明了这件事,我同他说的清清楚楚,我绝不会掏竹子的心给凤来,我也不许任何人对竹子的心下手。 我会想其他办法为凤来续命,若不成,我就用我自己的心来还。 凤来父亲当时见我心意已决,就佯装同意,还与我定下了十年之期,要我在十年之内替凤来寻到一颗合适的可用之心,以偿还他对我姐姐当年的大恩。 我以为,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不久,后土被人皇设计,身化六道,我为了后土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我多希望自己能保住后土,哪怕只护住她一缕残缺的魂魄也好……可终究,只能替后土保住那条小龙…… 几天后,那条小龙在往生大阵中发现了后土的元神碎片,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往里闯,彼时正值往生大阵煞气最重的时候,里面的净化之力连冥王都控制不住,那家伙进去,我若不去救,他势必会葬身其中化成灰烬。 我答应过后土,要替她照顾那条小龙,所以我也跟着他一起闯进去了…… 那天,是土伯搬来了冥王,阴间诸神在往生大阵上方稳住阵法,我才侥幸将小龙及后土的元神碎片带出来。 出了往生大阵以后,我受了很重的内伤,昏迷了半个月。 可等我被土伯用法术强行唤醒时,却听见竹子出事了…… 所有人都说,是我剜了竹子的心,我那么喜欢竹子,怎舍得剜她的心。 我到处找竹子,我想向她解释,可、谁能料到,那一别,就是数十万年……”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原来,当年的事,真相是这样的。” “竹子消失后,我一边翻遍三界地找她,一边调查事情真相,才知道是凤来的父亲剜了竹子的心,竹子那颗心,后来被放进了凤来体内。 其实凤来本可随便找颗心安进胸膛的,她是地府的仙人,没有心最多身体虚弱,修不成高深法术。 她若想要心,下面的人自会找到合适的送给她,可她,太贪心了,她看中了竹子的琉璃心,她想像竹子一样修成正神…… 所以她才逼着她爹,非要竹子的心不可。我找不到竹子,就拿她下了手,我强行剖开她的胸膛拿回了竹子的心,与她父亲彻底结了仇。 她父亲将我告到冥王面前,以为后土不在了,我便没有靠山了,可冥王是何人,那开天辟地的正神是她爹,她能够执掌冥界阴间,还与后土相互扶持这么多年,必然是能一眼看破底下人的小心思。 冥王觉得我手段太残忍,就关了我几百年禁闭,后来他们一家犯了事,被冥王满门抄斩了……她兄长,也并非什么好人。 若真的喜欢,怎会因为妹妹的破坏就放弃了婚约,不过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那天竹子听见的那番话,本就是他的蓄意设计。 后来,我严词讽刺反驳过他,只可惜,竹子并没有听到。 再后来,我是发现了竹子的不对劲,我追问她,她却坚定地告诉我,她信我…… 因为这三个字,我放下了全部戒备,也害得竹子丢了半条性命! 那夜凤来的父亲化成我的样子,同悲伤过度的竹子喝酒,趁竹子意识朦胧,剜了竹子的心,还把竹子一个人丢在殿内,我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满殿的鲜血。 我悔了数十万年,这些年我每一天都如同被按在油锅里炸,我想见她,却又无颜见她…… 鳞宸,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如此伤她,没保护好她……要怎样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她原不原谅我都无妨,我只是舍不得看见她用我的错,来惩罚她自己……” “一个误会,害你们彼此错过了这么多年。”我沉沉叹息:“为什么不和她解释?” 南尊大人揉了揉太阳穴,无奈摇头:“我是害她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虽然我没有剜她的心,可我的确一开始就是抱着算计她的心接近她的,我就是剜她心的那把刀…… 我试过和她解释,可她当年受了太大的刺激,以至于我一提起那些事,她就激动到吐血。 我怕再伤着她的根基,只能慢慢来了……她如今已经肯和我说话了,便是个好的开端。” “你说的这些话,保真么?”我问。 他颔首:“土伯和酆都大帝都知道。” “可土伯大人也说过你活该……” 他轻笑:“土伯和白竹,都是后土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陪伴了后土很久,胜似兄妹。 土伯知道前因后果后,怨过我,毕竟,那是他宠了多年的妹妹,我是在设计他妹妹啊…… 他也以为我喜欢凤来,可谁说先认识的,就一定会喜欢上。” 听他交代完,我沉默半晌,最终也只能深表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南尊大人,你,辛苦了。” 只怪他们之间,有个错误的开始,才导致了一个悲催的结局。 一桶烟花放完,南尊大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我身后。 白竹也从树影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难辨喜怒地沉哼一声:“撒谎!” 我轻声提醒:“既然土伯大人与师父都知道这件事,那你或许可以去向他们求证一下。假如真是误会……” “当年我是真心爱着他。” 白竹打断我的话,面色阴沉地冷冷道:“自从知道他出现在我眼前,是为了我的那颗心,我与他,就注定回不去了。 我其实很讨厌别人带有目的接近我……他如果真的尊重我,就不会与那个凤来不清不白了! 就算我的那颗心不是他刨的,我失心之痛,也是他导致的! 他负了我的事实,永远也改变不了。” 我低头轻喃:“如果真的不能原谅……遵循本心吧。白竹姐姐,这世上任何人都没资格要求你原谅他,只有你自己,才有资格决定要不要释怀。不管你如何选择,我和土伯大人都支持你!” 白竹惊讶地看向我,沉默半晌,突然一臂将我捞了过去,“宸宸你能不能教教我怎样变大度?我总觉得我这些年越来越小心眼了! 当年刨我心的人不是他,我该开心才对,可我就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龙王欺负你那么多次你还能原谅他的!” 我抖了抖唇角:“啊?龙玦也没欺负我几回啊! 再说我也小心眼,最开始那几天我的确不想搭理龙玦,主要是龙玦他比较能拉的下脸面,我和他闹他就由着我闹,我怎么发脾气他都哄。 我觉得,你不应该来找我取经。你应该让南尊大人去找龙玦取经,学习一下怎么样才能死缠烂打获得老婆的原谅。” “死缠烂打?算了吧,他现在就已经足够死缠烂打了,我走哪都能遇见他!” “他是在疯狂向你示好呢!你俩一个误会错过这么多年,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或许是我俩注定无缘吧。” 磨盘又搬来了一箱子烟花,用香引燃,顿时整个夜空烟火绚烂,星河璀璨…… 入夜,我趴在龙玦的怀里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星辰陨落的流光法阵。 我着急去救一个人。 那个人对我很重要。 我提剑破开了法阵结界,忍着被飞窜刺目的流光穿透身躯的痛,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三千恶莲最深处,一剑斩断了欲要吞噬荷叶上方那一男一女的食人莲花脖颈…… 顿时无数张牙舞爪的食人莲花被惹怒,见状齐齐朝我攻击了来—— 我避开莲花的撕咬,飞身落在那男人的背后,朝他伸去一只手:“过来!” 身着墨袍的男人闻声回眸,看见我,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他该是没猜到我会来救他,但他的反应却也告诉我,他不屑我救…… 摔倒在另一片莲叶上的粉衣姑娘忽然被莲花袭击,吓得在原地惊恐大叫打滚。 “龙玦,龙玦救我,龙玦!” 他紧张地跑过去扶起女孩,护进怀里,抬起手臂替女孩挡住了食人莲花的攻击。 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淋漓坠落。 我看他那样拼命地护着粉衣女孩,心底有点发酸,但还是冷静镇定地朝两人飞去了一条黑色长绫,长绫一端牢牢捆住了两人的腰肢。 手上猛一用力,长绫便送两人飞去了结界出口。 墨绫收回,我也飞身尾随他们出去。 可就在将要离开流光结界时,一朵血红的食人莲花倏然探长根茎张开血盆大口朝那女孩吞了去—— 而他,则为了保护那女孩,想也没想就一掌把我推了下去,将我送进了那张弥漫着血腥、长满尖牙的食人莲嘴巴…… 身子陡然失重坠落的那一刻,我清楚感觉到自己心、在痛…… 目送他们安全出了结界,我才松了口气。 “娘娘!” “后土!” “你疯了吗!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把她推下去了,她的修为还没完全恢复,你是想让她葬身在这里啊!” “龙玦,都是我不好,你也是为了救我才一时失手……” “阿姐是冥界大神,区区一池食人莲花罢了,我相信她能解决得掉。” “小疯子!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浑蛋!” “对不起,那种时候,我只能救我在意的人。” “放肆!来人,把他押下去,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龙玦,龙玦……我,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土伯大人饶命,饶命啊!” 大抵所有人都没想到,土伯与须慕淮打算强开结界救我的时候,我一身是血的自己杀出来了。 手里的长剑丢给土伯,我冷声吩咐:“把人放了。” “娘娘……” “没有本座的命令,谁都不许动他!” “你这样,又何必……” 隐约记得,他好像,已经弃了我两次,一次是在恶莲大阵。 一次是在没骨渊。 没骨渊那回,他与人皇同时被困,我先救的他,待将他送去安全地方安置好后才去救的人皇。 可等我拎着人皇千辛万苦爬上去时,他已经不见了踪迹,临走,还触动了没骨渊四周的诛仙阵…… 把我和人皇困了进去。 我哭笑不得,愈发觉得我可能的确养了只小白眼狼…… 后来的某一天,他站在我的寝殿内,隔着一扇琉璃珠帘,冷冰冰地质问我,为什么救人皇不救他。 我不知从何说起,却听他又道,是他的小心上人拼了命才将他从没骨渊里救出去的。 我一时噎住,欲言又止。 他离开前,回头厌恶地瞧了我一眼,留下一句诛心的话:“传闻没骨渊能灭神之魂魄元灵,你怎么没和他,一起死在那里呢?” 你怎么没和他,一起死在那里呢…… 这句话,我好似记了很多很多年。 直到我元神破碎化作六缕灵光的那一刹,脑海里,还回荡着这句冷到骨子里的咒怨。 他其实,是盼着我死的…… 也好。 这样我死后,他就不会伤心难受了…… 午夜梦回,我揉了揉湿润的眼眶,坐起身,心口沉甸甸的。 他向来觉轻,我稍稍有些动静他就能惊醒。 这次也不例外。 他也坐起来,挥手打开房间灯,见我低头抹着眼泪,顿时就慌了。 “鳞儿,你怎么了?” 我没憋住地抽泣出声:“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有别的小情人了,还为了她把我推进一朵食人花的嘴里…… 我梦见你要杀我,你误会我要别的男人不要你,可我明明是先捞的你才去捞别人的,等我回来你就不见了,还搞了个什么玩意儿要弄死我…… 明明是我捞的你,可你却认为是你的小情人救的你,你还和我说什么,你怎么不和他一起死在里面呢…… 我从来没见过你用那么厌恶的眼神看我,我、我心里好难受。 龙玦,你是不是真背着我有别的小情人了!” 我说完,他的脸已经白了大半。 深深的瞧了我一阵,他忽然将我按进了怀里,嗓音微哽:“对不起,我不知道……” 第127章 本王许你在上 “不知道、我在你的梦里竟是这样坏……不知道你原来是在乎的,不知道你受了委屈,也会掉眼泪。”他用力揉着我的脊背,心疼低语。 “老婆,委屈了要告诉我,不许一个人硬撑。独自吃那么多苦…… 为夫知错了,为夫后悔了,可为夫如今如何补偿都是枉然,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了,为夫能做的,仅有尽量为老婆抚平那些伤痕,让老婆再记起时,不会那么疼……” “龙玦。” 我吸了吸鼻子,闷在他胸膛上咕哝:“我只是,害怕你那个厌恶的眼神,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你看我的目光里再不像现在这样爱意满满,而是憎恶疏远,我该怎么办…… 你不会像别人一样,对我好了一阵子,突然就不要我了吧,龙玦,我对你是用了真心的,你如果不要我,我会很难受很难受的,我做不到像对待宋译那样释然,我会、会没法活的。” 眼泪抹在了他的深色睡袍上,他拍拍我肩膀,柔声哄着:“想什么呢,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丢弃你,唯独我不会。你我,是结了夫妻契的,生生世世,血脉相连。” 护着我躺下,他深情款款地抚了抚我脑袋,“梦里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是我不好,吓着了你。为夫现在待你不好么?鳞儿,你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指腹抹去我脸颊上的泪珠,他捧起我的脸吻了吻,冰冰软软的唇瓣触感印在腮帮子上,诱得心痒痒,“我心归你,你余生归我,鳞儿,我不负你。” “阿玦。”我贪婪地往他怀里蹭:“你在我身边就好。” “我一直都在。”他拍着我的后背哄我睡觉,“我家娘娘还是太小了,总是容易被吓到,一个梦,就哭成这样。” 我嘴硬反驳:“我哪里小了,我已经成熟了!” 他暧昧地搂住我咬耳朵:“哪里都小。” 我:“……” 这话为什么听着有点别扭。 半晌,才反应过来。 “龙玦!”我生气地在他怀里挣扎闹腾。 他没良心的笑,按住我,没脸没皮地附在我耳边说:“乖,本王喜欢小的。” 我:“……我可以把你踹下床吗?” 他摸了摸我发烫的脸,理直气壮:“不可以。” “龙玦!” 越来越不要脸了。 他像抱个布娃娃似的将我收在怀抱里,满身檀香与清浅余温把我包裹住,“好了老婆,乖一些,再闹,本王要罚你了。” 罚…… 我立马意会! 赶紧消停下来。 老腰还疼着呢! “老婆,刚刚还梦见什么了?” 我努力想想,“忘记了,明明之前还记得很清楚。” 有些梦,果然是清醒了就会忘掉。 “忘记就忘记吧,乖乖睡觉。” “嗯。” 和他闹了一通,我的确觉得有些累了。 眼皮子垂了几回,就再也睁不开了。 犹记睡得浑浑噩噩时,他好像将我从怀中放出去了。 帮我掖好了被子。 “鳞儿与她,的确不同,分明是一人,连转世都称不上,可为何差距如此大…… 一个清冷淡漠,不苟言笑,无情无欲。一个乖软懂事,又喜热闹,又性情开朗。 阿姐,她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可鳞儿,却会向我诉说委屈心事。 阿姐仿佛将整颗心都封闭了,对任何人都不会袒露心扉,但鳞儿,是真正将心给了我,她信我,更依赖我。”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与娘娘的身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昔日娘娘是地府大神,你只是个依附她羽翼照拂而生的龙妖。 现在,你是酆都大帝,娘娘她只是个生在阳间,普普通通的人类。 娘娘那一生,肩负的责任都太多太重,她心有柔情,却不能困于儿女情长。 她心中有你,却只能缄口封心。她既要护着你,又要无愧于天地,种种原因逼得她根本不可以随心所欲。 而如今的白鳞宸,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她没有舍身救天下的义务,她不需要控制自己的情欲。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的态度。 当初你待娘娘,堪称一个忘恩负义欺师灭祖没心没肺,现在你待她,却掏心掏肺的真诚。 人与人相处都是需要真心换真心的,你以前不曾有过真心,如何能奢望娘娘向你坦言心声。 以前的你,配不上她。 你不惜用世上最尖酸刻薄恶毒的话去伤她,但尽管如此,她也没怪过你。” “早知道她这样好,我不该那样害她。” “娘娘此生是你用血肉所筑,承载了你太多痴情执念,所以娘娘的心性才会受到影响。 娘娘原本情欲便稀少,可她还是看上了你。 现在沾染了你的执念,情欲便在她的体内疯狂滋长,性情开朗,善于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是情理之中。” “她是因为我才有的七情六欲……” “可以这么说。” “土伯,因为她的一句话,你辅佐本帝这么多年,你便没有过不甘么?” “当然有,她元神俱散的那一刻,我恨不能掐死你。但她嘱咐过我,要辅佐你,帮助你在地府立足……她那么在意你,我若真将你掐死了,她会怪我的。我怎能做让她伤心的事呢。” “假若当初本帝无法复活她……” “这与辅佐帝座无关,帝座如今是酆都之主,为了整个冥界,下官也会尽心帮助帝座,为帝座鞍前马后。” “她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都心存大义。等她回来了,你就能回到她身边。” “在娘娘身边,与帝座这,有区别么?” “这倒也是……鳞儿,你教出的人,都随了你。唯有我,是个异类,没学好。” —— 翌日一大早,我爸就拎着磨盘一起回了街上铺子。 临走前还给我师父的神位前插了一大把的篾香! 我一脚迈进去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屋子里浓烟滚滚,不晓得的还以为我家着火了。 我拿着蒲扇挥了挥眼前的烟雾,冒着被呛死的风险才摸到了我师父的神位香案前。 仔细一数,我爸竟然往香炉里插了整整一百零一根香! 这是把一整把全插进来了啊! 他以为我家这个小房间是酆都大帝庙吗? 我爸这行为该不会惹到师父吧…… “龙玦……”我哭丧着脸喊他,他应声出现在,乍一进屋也被熏得陡然皱眉。 “这是怎么了?为何要上这么多炷香?” 我捂着鼻子用扇子扇去浮烟:“我也不知道啊,我爸临走前上的,我再晚来一会儿家都得被他点着…… 我爸说上香都是有规矩的,他一次上这么多,是有什么讲究吗? 我能不能拔一点,这么熏,我师父确定不会被熏死?” “嗯,不熏死也熏傻了,老丈人这是在,蓄意报复呢。”龙玦用法术散去了昏暗房间里的烟雾,我这才觉得视线清晰了些,肺得救了! “啊?什么蓄意报复?”我揉了揉鼻子想打喷嚏。 龙玦捞过我的腰好笑道:“不用拔了,老丈人的一片虔诚之心,就让酆都大帝受着吧!房门敞开通通风就好。”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我爸以前对师父可恭敬了!” “我知道。” “我师父就是我爸的信仰,我爸肯定不会做任何亵渎我师父的事!” “嗯,说得对!” “所以我爸今天这么做,肯定是有正儿八经的理由的!” “嗯,本王信。” “……” 被龙玦揽着出门,我有点自己都不信了,瞧了眼被浓烟笼罩的我师父神位,我战战兢兢:“那个,真的不用拔一点吗?” 龙玦别过头闷咳两声:“不、”话没说完,又打了个喷嚏:“咳,不用……阿嚏!” 我傻了,看来龙玦也被牵连了,没逃过被熏的命运…… 于是,整整一上午。 龙玦看书打喷嚏。 赏花打喷嚏。 就连被白竹一起拉去打麻将,也在不停地打喷嚏。 “八万!”白竹打出去一张牌,扫了眼龙玦那欲打又不打的痛苦样,啧啧叹息:“没想到啊,大人你也有今天!” 楚云摸到一张好牌,开心地咧嘴笑个不停: “哎呀,我们老板这是虽苦犹荣!好歹也是老泰山大人的馈赠,纵是鼻子遭罪了些,但至少得到了岳父的认可,从此以后与妹子就是名正言顺的两口子!” 我丢出去一张牌,歪头撑着脑袋无语:“也不知道我爸今天发什么抽,竟然往我师父神位前插那么多香,害得阿玦也遭牵连。” 土伯大人叹口气,递来一小瓶薄荷水:“闻闻,缓一缓吧。” 龙玦吸了口薄荷清气,压住了想打喷嚏的冲动,用眼神询问我缺什么牌。 我一瞧,立马冲他比了五根手指头。 下一秒,他将一个五条打了出来。 “哎,我胡了!”我兴奋地拿过牌,牌面一推,亢奋道:“清一色,一二三四五,俩个六一个七,四个八一对九条!给钱!” 楚云见状抽了抽唇角,反抗道:“怎么又是你胡了,你都胡三把了!是不是你那个方位风水比较好?我我我,我申请和她换位!” 白竹已经认命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金珠子,“你想和你老板坐一块吗?楚云你胆子变大了哎!” 楚云:“……” 痛苦地拍拍脑门子,楚云欲哭无泪:“苍天啊,让我胡一把吧!再输就要把棺材本赔进去了。” 我开开心心地收着他们钱,感觉也赢爽了,就打算成全楚云:“来吧,咱们换个位置,你坐这。” 楚云立马抬手阻止:“算了,我不!我才不要和我老板坐一起,老板在我身边就不是风水好不好的问题了,我都没法正常发挥!” 白竹轻笑出声,意味深长的向龙玦道:“大人你这宠妻宠的有点变态啊,我倒是还好,大不了把须慕淮的家底全输光,小楚云可就难了,他们鬼差每个月也就这丁点俸禄,再输,后半生的养老钱可真要赔光了。” 龙玦接过土伯呈上来的一盏茶,捏着茶盖优雅地拨了拨茶面,抿了一口,“鬼差的俸禄是有多年没涨了。” 土伯低声回应:“二十年没涨,冥府规矩,三十年一小涨,五十年一大涨。” “冥府近百年货币通胀,这规矩也该改改了,缩成十年一小涨,三十年一大涨比较好。” “遵旨。” 楚云捕捉到了重点,两眼放光地问龙玦:“老老老、老板!我们是不是要涨工资了!” 龙玦颔首:“嗯。” 土伯大人淡淡补充:“申请还要送去神宫请大帝批示,大约两天后,你们就能收到涨薪的通知了。” 楚云激动得连麻将都不打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搓手兴奋道: “果然老板出手就是大的!我们终于又等到涨工资了,老板你可不知道,最近这些年冥界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我们的俸禄都快撑不住一个月了,省吃减喝才能有点余钱!” 龙玦偏头同土伯说:“顺道让物价部门控制一下。” 土伯颔首:“明白。” 我托腮坐在他身边走神。 他竟然能左右冥界鬼差涨工资的事,还能将土伯使唤得这么顺手。 冥界…… 他该不会也是从冥界出来的神吧。 我爸说,他的身份天机不可泄露…… 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喝茶么?”他把手里的茶杯送给我。 我回过神,接了杯子就灌了一口。 土伯大人泡的茶……就是不一般,清香甘冽,入口微甜。 “你们有必要这么秀么!连喝茶都要用一个杯子,你俩直接活成一个人算了!”白竹不高兴的抗议。 龙玦握住我的手,温润风雅道:“本王和鳞儿已经是夫妻了,吃一碗饭喝一杯茶,有什么不妥么?你不能自己得不到,就心理不平衡。” 白竹气到抓狂:“说什么呢你!我怎么心里不平衡了,老娘最讨厌小情侣了,老娘……” 话没说完,就见一束向日葵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昂头,正是南尊大人过来给她撑场子了。 “须慕淮,你又来干嘛!”白竹嫌弃拧眉。 南尊大人把向日葵塞进了她怀里,挥挥广袖风趣道:“再不来,你就要把在下的小金库给输干净了!” 白竹脸黑,捧着向日葵抱怨:“你瞅瞅你这小气样,输了你一点钱你就吓得跑上来了!这向日葵又是从哪弄来的,全是毛毛!痒痒痒……啊有毛毛虫!” 白竹吓得把花丢进了楚云怀里,楚云接住花一脸无语:“给竹仙送向日葵,还是带毛毛虫的,师尊你咋想的!” 南尊大人:“……我只是没想到向日葵上会有毛毛虫。” “死须慕淮,你给我滚远点!你大爷的,我祝你全家被毛毛虫咬!”白竹拍裙子坐立不安。 楚云捏起向日葵花盘上的毛毛虫,“咦,这样式的毛毛虫我以前还没见过呢……妹砸你看它还有红环!” 猝不及防他就把毛毛虫送到了我眼前,我吓得猛一激灵,差点连杯子都摔了,仓皇往龙玦怀里一躲,赶紧挥手:“快快快,快扔掉!” 楚云那厢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就是一个毛毛虫吗,瞧你们俩吓得……” 我无语:“那虫有毒!” “啊有毒?”楚云讷讷反应过来,定睛一看自己的爪子:“我去,肿了肿了肿了!” 激动地把毛毛虫一扔,眼见就要扔龙玦身上了,幸亏土伯大人及时出手,这才施法将毛毛虫处理掉了。 “蠢。”龙玦扫了眼楚云那双肿成猪蹄的手,甚是嫌弃。 楚云被毛毛虫蜇伤了爪子,匆匆忙忙地去找水井。 南尊大人不好意思地急切解释:“竹子你听我说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看见花里有毛毛虫……” “你离我远点,每次靠近你我都没有好事!” “竹子……” “离我远点!” 我从龙玦的怀里出来,松了口气。 他不适地又打了个喷嚏…… 我忍不了了,站起身就往屋里走。 他不解:“夫人,你去哪?” 我摆摆手:“去把我师父神位前的香薅了!” 他:“……” 师父不缺这几根香火,我男人的命重要! —— 傍晚,南尊大人好哄歹哄才把白竹给哄出门,土伯大人不出意外又去找桃泠了。 家里只有我和龙玦在。 天下凉,外面的风吹得人身体很舒服。 我把一张刚画好的作品源文件拖进邮箱里,发送给了那个大赛的官方号。 解决完,昂头,正巧看见龙玦斜倚在圈椅上认真翻阅手中的养生书籍。 认真专注的模样,真让人挪不开眼。 他腿边就是一只插着荷花荷叶的古式花瓶,红莲花绽放在他的身畔,似也借了他几分清晖,沾了他的光,变得更风雅仙气了。 我爸说,我脸上的蛇皮疤变小,是因为他的龙气…… 那,多一点龙气,是不是就能好得更快些了? 一个邪恶的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我考虑了一下,然后跑进屋摸了我爸的两罐啤酒,拿出来邪恶地送给他一罐:“今晚大家都不在,阿玦,不如咱们喝点酒?” 酒罐子送进他的视线里,他放下书,瞧了我一眼,勾唇,“你酒量又不好,还敢喝?” 我鼓腮,“啤的!” 啤酒还是能扛几罐的。 他见我兴致不错,便顺从地接过啤酒,挑眉温柔道:“夫人既想和本王把酒言欢,那本王自当全力奉陪。” 打开酒罐,他把我拉进怀里按坐下,手中酒罐子与我的相碰,叮的一声,“小东西,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嗯?” 我噘嘴嘀咕:“没有刻意学,我以前很少喝酒,也就大学的同学聚会尝过啤酒。” “那今晚怎么突然想喝了?”他控着我的腰,喝了一口,好奇问道。 我闷头陪他喝,一本正经地扯谎:“你不觉得,晚风习习,星河璀璨,很适合喝点小酒微醺赏花吗?” “适不适合赏花本王不知道,但本王晓得,适合同夫人在一起缠绵。” 我顿时脸红:“你这人……” 我怎么突然觉得不需要用酒他也能……同我肆意交缠呢! 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情此景,此地此人,的确很适合喝酒谈心…… 至少氛围是到了。 “阿玦以前常喝酒吗?” “有一段时日,的确常喝酒。”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箍紧我的腰,又猛灌一口:“想见夫人,很想……” “想见我?”我伏在他怀里,揉了揉他俊美的脸,不明所以:“不是一直都能见到么?只要你来,就能见着我。” “那时候,我梦里都是你。”他压沉嗓音,吻了吻我的手指,眸底爱意缠绵:“就是很想你……又怕再见到你,你不爱我。老婆,我想你,很想要你。” “我这不已经是你的了么?”我抚了抚他的墨发,故意暧昧地在他心尖撩火,亲了下他的唇角,软声撒娇:“我心里也有你,阿玦,你住进来了。” 拿起他的手,按着我跳跃有力的胸膛,他清澈的眼里攒出了几分笑,不甘示弱地也携着微浅酒气凑过来,吻我唇瓣。 “嗯,住进来了,就不走了。”碾了碾我的唇珠,他捧住我的脑袋,再凑近厮磨我的耳垂,声音低哑酥酥的,“老婆今晚打算让本王喝几瓶?” 明明刚开始,可他的嗓音里却仿佛已经浸了酒意,炙热沉醉,诱人心魂。 “喝到尽兴呗。”我窝在他怀里,脸颊红透。 他暧昧地揽着我,滚烫吐息染红我的脖颈,呼吸交缠间,他又照着我的嘴唇啃了下,温言细语的低吟:“我家老婆,真是怎么亲都亲不够。” 我觉得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的,羞涩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勾着他的脖子咬唇鼓起勇气:“那今晚,让你亲过瘾。” 他眸底一亮,浓墨重彩的眼瞳彻底被浸入一片欲海,满心爱意,溢于言表:“好,夫人应下了,今晚可要乖些,不许反抗。” “嗯,不反抗。” 我虽然知道这男人不经撩,却没想到他沦陷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一罐酒喝下肚,他揉着我的肩膀问:“还要喝吗?” 我刚喝了几口就觉得头晕了,但看他还眸眼清明,脸不红心不跳,索性就一咬牙点头:“喝!” 为了我的脸,今晚就来一回舍命陪君子! 他笑眼盈盈:“好。” 今晚的目标,把他灌醉! 可当我搬来一整箱啤酒没良心地一瓶接着一瓶灌他时,我才突然发现,自己定的这个小目标,好像难度还挺大…… 我喝了三瓶,他喝了九瓶,临了竟然是我先醉了! 他还能抱我起来带我进屋,走路都不带打飘的…… “阿玦……你到底有多能喝!九罐啊,我白开水喝这么多也该吐了!” 他身子有些发热,把我送进房间放在床上,陪我一起躺下,握住我不安分的小手,忍俊不禁道: “夫人这酒量着实太差,下次还是不要喝了,你想做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我想做什么?”我拍拍沉重的脑袋,半晌才想起正事,“啊对了,我爸说我脸上的疤变小,是因为你的龙气!” 他帮我按了按太阳穴,“嗯,是。” 我听见他的回答,心下一激动,猛地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体下,浑浑噩噩的睁开沉重眼皮,我感觉自己的心,有点燥,低头,没脸没皮地往他鼻尖讨好似的亲了亲: “那么,龙王大人,为了信女的美貌与终生幸福……今夜只能委屈你牺牲一下下了!” 他被我磨得呼吸愈沉,眼里温情泗流,情欲翻滚如潮,努力控制着想要收拾我的那双手,额头磨了磨我的额,宠溺入骨地问:“哦?夫人这次,想本王牺牲多久。” 我坦诚地竖起一根手指:“不多不多,嗯,就一……” 指尖突然被他攥住,他勾唇,温存碾磨着我的耳垂,“懂了,一夜。” 一夜…… 我其实想说,一个小时就够了…… 酒喝多了,想扒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难受地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磨得他忍不住伸手掐住了我的腰。 他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焦虑,故意贴着我的耳朵问:“热么?” 我立马委屈巴巴点头:“热,身上像有蚂蚁在爬,热得挠心。” “那为夫帮你脱去衣服?能凉快些。” “好……” 他体贴地一手揽着我,一手帮我褪去肩头衣物。 衣裙褪落后,他的手臂贴着我的腰腹,一个翻转,就把我换到了他身下。 玉指抹去我额角的汗珠子,他既心疼又无奈:“笨蛋,何须做这些,你知道,本王不会拒绝你,你想……本王求之不得。” “阿玦。” 今晚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竟格外的想亲他。 我养了些体力回来,勾过他的脖子,唇抵着他的唇,脑子发热,心底的欲望决堤,压制不住。 尽情的吻了他两下,我慵懒地睁眼看他,对他的喜欢,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我想和你,生孩子,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想脸上的疤消失,更想要你……我也喜欢了你,好久啊……” 他呼吸一窒,被我按住的胸膛心跳得更猛了。 与我对视的目光渐渐沉沦,柔情百转地按着我又亲,炙热急切的吻从我唇畔一路落到心口……吻到心跳处,我下意识地绷紧脊背,紧张起来。 他的手顺着我腰腹滑下,握住我的大腿,将我往他身上拉近些。 指尖还要为非作歹,我却慌促地红着脸抓住他手腕,泫然欲泣的祈求:“别、” 他沉醉的目光愈发意乱情迷,反握住我的手,用力扣住,哑着嗓子逗我:“不喜欢这样,那便直接开始?” “啊?” 我人还在昏沉着,陡然一股热流沿着脊背冲入头颅,乱了魂魄,也令我脑子里一白,双眼蓦地发黑…… “龙玦!” 你这是趁虚而入! 他护紧我忍不住打颤的身体,没良心地笑出声,“看来夫人当真是爱极了本王,这便受不住了。” 我气急败坏地推他:“你,你讨厌,你怎么能……怎么能笑话我呢。” 本是兴师问罪的话,却因他的关系而变得一开口就像小姑娘羞涩地撒娇…… 我绷着身子不敢乱动,抱住他的脖子攥紧双手,装作凶狠的威胁:“你,不许动!” 他却故意和我作对,喘着粗气,朗笑出声,亲了亲我的脸蛋安抚我:“乖,不动如何给你治脸?” 我顿时哑了嗓子。 肌肤因为体温太高而隐隐透着粉色,他三两下就褪了自己的衣袍,揽住我柔软的腰肢,捧起我的脸,深情注视我,低声哽咽道: “已经开始了,为夫再忍下去,会疯……夫人,记住你的承诺,今晚不许反抗。”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一只大手捞过我的脑袋,他的吻随即铺天盖地地汹涌落下,含住我的唇,他勾着我接纳配合他。 我刚放下戒备试着迎合他,他就迫不及待地凶狠摧残我…… 身体本就处于兴奋状态,又被他这么一闹,我瞬间像跌入了一片云海,三魂七魄都处于虚浮的状态—— 被他送上云巅的那一刹,我受不了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他竟越痛越兴奋,明知我已濒临昏厥,却还更过分地扣住我双手继续疯了般折腾…… 我被他闹得叫哑了嗓子,而他非但不收敛,还不知节制地附在我耳畔勾引:“今晚他们都不在,夫人尽管放心。” 放心被他折腾。 无数次大起大落,我只感觉自己的腰好像差一丁点就要被折断了。 后半夜那会子,我缩在他怀里哭唧唧地求饶:“歇一歇好不好,我的腰,疼……” 他不怀好意地亲我额头,全然不知累。“无妨,本王许你在上……” “啊?” 身子被他锁在怀里,猛地一个翻转,又是一阵天翻地覆—— 月影投落在薄纱帐上,强烈的欢愉冲上头颅的那一刻,我被迫挺直了腰肢,一声酣畅轻吟溢出鼻尖。 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一条龙尾蓦然跃起,墨鳞熠熠,长尾粗壮有力…… 第128章 要点龙气挺不容易! 深夜,我向他求饶了无数次,但还是没能逃过被他按腰研磨的悲惨命运。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今夜的他竟然比头几天刚开荤还要有精神。 过分的钳住我双手,翻来覆去地蹂躏,孔武有力的双臂捆住我腰肢,不断地往下按送。 好几次香汗淋漓刚得喘息的机会,没过两秒我就又落进了他的魔爪…… 一次又一次,他咬着我的耳朵喘气呻吟:“老婆,再来……” 短短两个字,于我来说无异于地府深处传来的催命信号…… 鬼知道他为何这么能折腾! 天破晓,我终是体力不支的脑子空白晕死在了他怀里。 他抚着我脸上的瘢於,温柔如水的亲我唇,略有些疲惫的低吟:“小东西,下次还敢这么勾本帝么,本帝为了你,可是素了几十万年……本帝的老婆,果真好看。” 他这次闹得太凶,以至于我足足昏睡了两天才缓过劲来。 这两天他曾将我折腾醒过几回。 第一回,他揉着我的腰问我饿不饿。 我难受的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别说话,睡觉……” 第二回,他亲了我的脸蛋。 我半梦半醒地也抬手摸摸他的侧容:“玦儿,你在欺师……” 他陡然僵住。 许久,他深情地贴着我耳朵说:“我心仪你,最爱你。” 第三回,他问我要不要水。 我生气地在他脖子上种了个草莓,“再叫我,我真要生气了!” 他无奈,只好笑着哄我继续睡。 第四回,他好像有什么事打算起身。 “帝座,下面该开府审案了。” “本帝、你先在外面候着,本帝随后就来。” 我发现他想离开我,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就委屈哼唧:“阿玦,老公,别走,你陪我……不陪我,我睡不着,呜呜,阿玦,抱抱……” 他诧异之余,却又拿我没办法。 既没办法,那就只能宠着了。 重新把我抱进怀中,他施法让屋里去暑的凉气温度高一些,提着被子将我未着寸缕的身体裹紧。 偏爱地拍拍我脑袋,低声纵容道:“好,我陪你睡,小东西真是越来越粘人了,我,委实喜欢。” 有他抱着,我这才任性地往他身上蹭蹭,继续安心闭眼睡觉…… “土伯。” “在。” “传令下去,今日进行冥界鬼差考核,命判官们前去监考,一切案件,皆推迟两日开堂。” “……” 睡着的时候,我还被疼醒了两次。 痛,腰实在太痛了。 肾都要亏了! 第三日清晨,我感觉自己好像终于一口气缓上来了。 满血复活。 睁开眼,才发现龙玦已经精神爽朗地倚着床栏在看书了…… 看的还是我去年刚出版的一本画册。 “阿玦。”我趴在他的腿上不想动,手欠地勾了勾他半敞的墨色睡袍衣襟。 本就松散的衣领被我一勾,直接顺着他的白玉肩滑落了下去。 而我也是这方留意到,他身上好多伤痕…… 看起来,全是抓挠所致。 那一条条红痕错乱密布在他的肩上胸口上,看着都疼…… 再往上瞧,他的脖子上还清晰显露着几处红色。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好像布满了激情后的印记。 我顿时脸一烫,赶紧把他的衣领又合了上! 没眼看了啊! 他见我害羞,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放下书,大手往我脑袋上一揉,坏坏地压低嗓音道:“有什么不敢看的?背上更多。” 背上、我呛住,更不好意思见人了。 趴在他的怀里闷头装鸵鸟。 “睡了两天水米未进,应该饿了吧,先喝点水,等会儿起床吃饭。”他送了一杯白开水给我。 我撑起身子,坐起来换个姿势靠进他怀里,伸手要接水杯,可他却更加怜爱地按住了我:“为夫喂你。” 好吧,他愿意喂我就喂吧,反正我也不想动。 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我歪头靠在他肩上,浑身骨头像是被碾碎了一般,又酸又疼。 “阿玦。” “我在。” “腰疼。” 他撂下水杯,大手帮我轻轻揉捏,“给你按按。” “要你点龙气,真不容易啊。”我欲哭无泪。 他却没忍住笑出来,手上力度揉按得刚刚好:“唯有夫妻,才能灵气相融。” 我捶了下他的胸口嗔怪:“都怪你!我腿都快没知觉了……” “可这不是夫人自己主动要的么?”他故意贴着我耳朵暧昧轻吐热息。 我被他的热意撩的面红耳赤,“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如何不懂了?”他厚脸皮地捞我入怀,握住我的指尖柔柔道:“那晚,夫人可是说,很舒适。” 我哽住:“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他眯着好看的凤目笑道:“夫人控制不住的时候,我问夫人还要么,夫人亲口说,还要……” 我瞬间羞的没脸见人,捂住脑袋就尴尬的死不承认:“我没说我没说我没说!” 一定是他听错了! 他低笑:“好,夫人说没说就没说。”宠溺地弹了下我脑门子:“要不要起床,吃早饭?”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肚子有些空。 果断点头:“要!” 他勾唇,“那要不要为夫帮你穿衣服?” 我老脸一红:“不不不,我自己可以穿!” 谁晓得他缓过神来会不会又兽性大发! 他含笑看了我一眼,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这点小心思,没有多逗我,自己先下床披上墨袍了。 换好衣服梳洗完毕后,我是被他搂着腰才勉强站稳重心,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下楼梯的…… 腰酸背痛腿脚发软,这难受程度丝毫不亚于被一群人群殴过后! 刚下楼,我就听见白竹和楚云在院子里嘀嘀咕咕地抱怨—— “你怎么一出来就耷拉着脸,怎么,考试成绩不好抑郁了?” “成绩还没出来呢!我只是有点心里不踏实,你说大帝怎么突然通知考核了……我好多知识点都没温习呢! 你都不晓得,前天判官们被通知监考的时候,一个个的都一头雾水,李判官还在外面度假呢,就被大帝一道旨意给宣召了回来,连考题都是土伯大人临时出的! 大帝这回可真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叫出其不意!再说我看了你们的考题,出的也不难嘛,都是些论述。 提前有准备了再考试,考试成绩只能证明你们学习用功记忆好,这样出其不意的安排考试,才能测出你们的真实水准。 没关系的,大家都没准备,要倒霉也一起倒霉! 再说如果成绩普遍偏低,那及格线肯定也会放低,怕什么,何况只是场小考核,又没说考得差的要丢饭碗。” “还说呢!今年的题有几道十分变态!像什么,如果你妈和你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你会选择先救谁! 还有如果在勾魂途中遇见鬼魂不配合,你是选择耐心劝导,还是选择厉声斥责。 更变态的是,六道宫庭院内有两棵果树,一棵果实甘甜,可以果腹,吃了以后能令人起死回生,精力充沛,但会拉三天肚子。 一棵果实玲珑且苦涩难以下咽,吃了以后会损坏声带令人永久失声,但一枚却可以增长一千年修为。 如果在你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你是选择吃甜果子果腹保命还是选择吃苦果子变哑巴涨千万年修为。” “我去,你们现在的考核题目都这么刺激吗?你妈和你老婆同时掉进水里,这应该考的是个人价值观吧,或许根本就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救妈妈是孝,救老婆是义,反正哪个都得救…… 第二道题目,冥界向来倡导素质教育,那肯定先耐心劝导啊! 第三道题目,是有点难,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肯定是想先填饱肚子保命啊,所以甜果子肯定是首选,不过是拉三天肚子而已,与小命相比,都是小事! 但从你们鬼差的角度出发,涨修为和保命一样重要,因此这甜的苦的就真的很难选了……真不愧是变态题。 所以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 “呵呵!我们都从正常思维来回答了,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这些题目都是出在冥律卷上的。 正确答案你一定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啊!” “第一题的正确答案是都不救,因为鬼差不能私自去阳界,私自见自己的亲人!” “啊?” “第二题是,都不选,因为冥律上有言,遇见拒不配合的鬼魂,必要时期可以采取必要手段,揍一顿再带下去。” “……” “第三题就过分了,有两个答题拿分点,一是六道宫乃是冥界禁地,擅闯禁地者,打入地狱受罚千年。二是,擅自破坏禁地树木,当被施以鞭刑。所以正确答案是,不可进六道宫,更不能摘六道宫的果子!” “神啊,这都是什么奇才想出来的问题!” “呵、呵呵,我们后来去问土伯大人到底是处于什么精神状态下才出的这种考题,结果你猜怎么着,土伯大人说这些题目都是大帝亲自出的,早几年就出好搁在宫里了…… 这哪里是考题啊,这简直是送命题!” “你们大老板的确、是个狠人。” “还说呢,大老板常年挖坑给我们跳,这些年我们都不知道被他坑了多少回了! 说起来,白竹大人你晓得不,大帝把审判朱判官一案交给了周判官! 那周判官可是朱判官的老丈人!这不是……要坑死周判官吗!” “哎下面的那些官员们也该整顿了,我觉得,对付那些人,就该用这种杀他个措手不及的手段来!” “哎,遥想以前土伯大人是多么的丰神俊朗英姿勃发,现在都被大帝给累到沉默寡言懒得说话了!” “跟在你们大老板身边办事,的确有点烧脑。哎,话说我家宸宸和你老板都两天没出房门了!我家宸宸那小身板,挺得住么……” “土伯大人不是说妹砸身体不适在静养吗?” “啧啧,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下走廊台阶时我腿上一软,差些跌下去,是龙玦捞过我的腰及时把我扶了住。 “当心。” 我抬头,撞进他眼底的一片温柔星海。 不开心的别扭哼了声,我低声责怪他:“都怪你!” 他忍俊不禁,宠溺一笑:“怪本王,让夫人受委屈了。” 院子里那扯着玫瑰花瓣发牢骚的两人闻声目光齐刷刷朝这边看过来—— “宸宸!”白竹欣喜的扔下花就朝我奔了来。 而楚云在看见我后,突然愣住,目瞪口呆,像不认识我了似的,猛地站起身,六神无主,“后、后、后……” 龙玦一记眼刀甩过去,吓得他连忙捂住嘴,再不敢乱发言。 我瞧见楚云的奇怪反应,好奇歪头:“后什么?楚云哥你在说什么?” 楚云来不及回答我,白竹就已经跑过来一把牵住我的手惊喜道:“宸宸你的脸好了!” “我的脸……”我恍然反应过来早上洗脸的时候,好像真的没碰到脸上的疤!心下激动地赶紧伸手摸了摸,可掌心触碰到的,只有细腻光滑携着余温的皮肤……“我的脸真好了!” 我不可思议地兴奋问龙玦,龙玦挑眉淡定道:“当你男人的努力是白费的么?本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察觉到,未料,夫人你如此心大。” 努力…… 他是挺努力的! 面容痊愈的欣喜让我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我忙着要去找镜子瞧瞧,好在白竹及时化出了一把雕花铜镜递给我。 镜子举起,一张白皙干净的容颜渐渐映入了铜镜内—— 细长弯弯的黛眉,清澈明媚的桃花眼,高鼻红唇,肤若凝脂,貌比芙蓉…… 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的五官竟然生得这么好,容貌偏端庄清雅,不笑的时候还有几分高冷大气…… 这就是我的脸,没有那块疤,丝毫不比谢沐瑶差劲! “恭喜宸宸,恢复容貌!”白竹一本正经的向我屈膝优雅行礼。 我好像在做梦,放下镜子,问龙玦:“这真的是我的脸么?” 龙玦揉了揉我的头,目光和煦道:“本王早便说过,没有这个疤,本王的娘娘会极美。” “我的脸,比我想象中的好看。”我仍没能缓过神,搓搓脸蛋,“没有那块疤硌手,还挺不习惯。” “以后都不会再有那块疤了,夫人,你要做回自己了。”他握住我的腰,温声轻哄。 做回自己……以后就再也不会因为这个疤而被陌生人瞧不起了! 没有这个疤,就不会有人觉得我是丑八怪……配不上龙玦了。 我越想越开心,转身抱住龙玦就往他脸上吧唧了口:“谢谢你,阿玦!” 他心疼地护住我身子,感受到我的开心,眉眼亦愈发温柔:“夫人欢喜便好。” 白竹欣慰的看着我,长长叹了口气:“宸宸的脸痊愈了,这是大好事,值得庆祝!要不然咱们中午吃火锅,再喝点小酒开心一下?” 一听见酒我就有点眼前炸烟花,“那个、吃火锅可以,喝酒就免了吧……” “啊?”白竹迷惑地皱眉。 身边的男人没良心的噗嗤笑出声。 我尴尬的吞了口口水,报复性的绷着脸严肃同白竹说:“我家老公他身体不好,不宜喝酒!” “不宜……咳……” 白竹差些被口水呛死,之后像是忽然懂了,看向龙玦的目光顿时怪异了起来,嘴里还阴阳怪气地重复念叨:“哦~身体不好!我明白了,嗯,是不太适合饮酒……中午让你老婆多做两道汤给你补补!” 龙玦觑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倒是楚云那个缺心眼的脑子转不过来弯,凑上来好奇问:“不是说妹砸身体不好吗?为什么现在变成老板了?” 白竹咳了咳,故作高深:“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 楚云疑惑挠头:“啥情况,这都哪跟哪啊!咋都成天机了!” 我看着已经凌乱掉的楚云,由衷的为他感到悲哀。 白竹说得对,他就是太年轻了! —— 六月十五,不知是什么原因,原定于农历十二开堂审理的那桩两百年前的冤案竟然推迟了两天开审。 一大早,我就被楚云给扯进了冥界,跟着他在那个昏暗阴森的世界七拐八拐才终于来到了一处挂着‘审判衙’牌匾的衙门机构门口。 彼时衙门大门外已经挤了不少前来观审的阴间鬼。 楚云和把守大门的阴差认识,这才走后门带我进去在内院鬼差观审的队伍里找了个宽敞些的位置凑近旁听。 阴间的衙门和阳界古代那些官府建筑大差不差,只是总体色调为黑色,比上面那些古代官府大衙要庄严肃穆些。 衙门正门外耸立着两只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神兽石像,高门威武,大气森严。 进门是个宽敞的大院子,大院子正前方才是衙门正堂,堂外挂着‘公正严明’四个鎏金大字牌匾。 飞檐下坠着一串串大红灯笼,两面大鼓分列公堂门口两侧,一面用朱笔写着鸣冤,另一面写着惩恶。 堂外笙旗晃动,堂内身穿朱袍头戴冥界官帽的判官大人正在听着身披红嫁衣的女鬼哭诉冤情。 公堂左右鬼差们拿着杀威棒站得笔直,功曹正奋笔疾书记载着红衣女鬼的所有供词。 楚云带我挤在他兄弟的队伍里,用墨色翻飞的衣角挡住了我的魂魄。 “咦,楚老弟,你从哪拐来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鬼差扭头瞧见我新奇问道。 我缩在楚云的身后笑眯眯的冲他打了个招呼:“嘿嘿,鬼差哥哥好!” 那鬼差听我叫哥哥,顿时更开心了,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往我跟前挡,不敢太引人耳目:“呦,活人啊!哎呀我已经很多年没被别人叫过哥哥了!小姑娘你真可爱,快来让哥哥捏个脸。” 楚云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黑着脸训斥:“你想死吗,连她都敢碰!” 鬼差甩了甩手疼的斯哈两声,不高兴的拧巴了表情:“楚云你特么真抠,我碰都不能碰了!要是让你那个小青梅知道你带了个阳界的女孩子来冥府,她不得追你三条街!” 他的话成功引起了旁边一片鬼差的注意,好几名鬼差都闻声纷纷转过头来看我,瞧见我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激动惊喜: “哇呜,楚老弟你长本事了啊!你竟然敢把活人带到地府来,万一被判官发现了,你看他打不打你!” “楚老弟你不会真的不要你家小青梅了吧!哎呀这小姑娘比你家小青梅好看,你眼光不错哎!”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来哥哥这有糖,给你一颗!” “小妹妹软软糯糯的,看起来就好乖,啧啧啧,我怎么就遇不见这么可爱的妹子……” “妹子你哪来的?是不是被楚云骗过来的,我和你说这个楚云不靠谱,来,哥等会儿带你出去逛鬼市!” “这小姑娘真讨喜,等会儿一起去酒楼搓一顿啊!” 鬼差们这么盛情难却,我当然也不好太木讷,接过鬼差送来的一颗糖,我开心点头:“好啊好啊,哥哥们,等会儿一起出去玩啊!” “哎呀,妹子你真乖!可比楚云那个蠢货懂事多了!” “妹砸,我这里还有十里飘香楼的糕点,来来来,吃!” “妹砸你靠近些让我揉揉头!” “你有病吧上来就摸人家姑娘脑袋。” “哎这不是以前摸我妹妹脑袋摸习惯了嘛……” “我想捏脸……” 于是猝不及防我就被某人揉了脑袋,还被某人捏了腮帮子…… 啊,这些不靠谱的鬼差啊! “干嘛呢干嘛呢!”楚云手忙脚乱地压根制止不了他们,“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妹子的脑袋是你们能摸的吗!” “嘁,瞅瞅你这小气劲……”某鬼差不满反驳。 楚云受不了的白了他们一眼:“我不是小气,我是怕你们等会儿被剁手!” “啧,你不想我们靠近你的小女朋友明说,还剁手……” 楚云吓得脸一白,立刻上去捂住说话鬼差的嘴:“你你你,别胡说,这是我妹妹可不是我女朋友!我可没那个胆子!” 鬼差翻白眼表示不信。 许是他们闹的动静有点大了,公堂上正在审案的判官大人受不了地黑了脸,猛拍惊堂木:“外头的,肃静!” 一众鬼差吓得一激灵,连忙齐刷刷地站好,低头不敢再发出声响。 过了一两分钟,一鬼差迫不及待地扭头和楚云说话:“私自带活人魂魄下冥府是重罪,你还敢把她带来审判衙,你也太胆大了些!” 楚云底气十足地嘁了声:“我怕?再说我这可不是私自带她过来的,我是奉命行事!” 另一个鬼差也扭过头,按捺不住地好奇问:“嘿!你还没和我们交代,这姑娘到底是啥情况呢!到底是从谁家拐来的,什么奉命行事……” 楚云拍拍我的肩,一脸傲娇地说:“她,大老板家的!” 又有几个鬼差诧异的扭头…… “啥?大老板家的!” “你别逗我……” “大老板啊,你确定是大老板家的?!大老板整天都闷在冥界,十几万年都没上去过你现在和我说这个大活人是他家的,楚云,牛皮可不能这么吹!” 楚云郑重道:“你们没听错,她,就是大帝家的,她想下来玩,今早大帝特意让我带上她过来凑个热闹。” 前排的一众鬼差:n脸懵逼…… 不久,我就听见某些鬼差拖着哭腔自言自语: “完了完了完了,手不能要了。” “我还摸了她的头!” “我我我我,我给了她一颗糖,大帝应该不会收拾我吧……” “大帝可能会让你吃糖噎死。” “……呜呜呜呜,该死的楚云,不早说!” 楚云倍感心累地叹口气,回头和我说:“记住了啊,以后谁再烦你找你麻烦,你就把大老板搬出来!你是大老板家的,没人敢动你!” 我不太好意思地咳了咳,“我不能总是仗着师父的身份在外面惹事……会有损师父威严的。对了,今天明明不是师父让你带我下来的……” 楚云拧眉,正儿八经道:“怎么不是?的确是大帝亲口嘱咐我带你下来玩的,原本白竹大人也该来保护你的,可白竹大人临时被召回酆都神宫办事了,所以才只有我一个人陪着你过来。” 我意外:“啊?老师他知道我来?” 楚云郑重点头:“这世间发生的事情,大帝无所不知。大帝还说可以让你在冥界好好玩几天,见识一下冥界的风土人情。” “真是、师父让你带我下来的……” 在冥界好好玩几天……这个事是挺诱人的,可…… “那龙玦呢?” 我眼巴巴地问他。 楚云怔了下,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摸着下巴支支吾吾:“龙王么、龙王他其实、他晓得你在下面,他很放心……那个,说不准他过几天就来找你了,你先别急,咱们先看审案!” 说着,拉我介绍起了冥界审判衙的规矩:“你看见檐角的那几串写着赏善罚恶,沉冤昭雪的灯笼了没?那些灯笼只有在冥界发生冤案时才会点亮。 这个审判衙平日里除了接手冥界鬼魂之间的纠纷案之外,还同时接管阳间告阴的案子,也就是俗称告阴状。 这告阴状不仅仅是阳间活人告阴间鬼差官员,还包括阳间人告阳间人。 譬如阳间某个时代出现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大坏人,这个大坏人杀人无数却未遭天谴,依旧好好的活在世上残害忠良无辜,那么这个时候苦主就可以选择自尽,以鬼魂之身来冥界告状。 冥界审判衙受理,核实情况后,就会派人前去阳间把恶人的魂魄拘下来,若恶人依旧不知悔改,冥界有权替天行道,在生死簿上划去他的名字,将他丢进十八层地狱用尽酷刑。 冥界法律森严,平日那些鬼魂纠纷大多私下解决了,这个审判衙,已经三年没有开衙升堂了。 如今上头坐着的正是审判衙的周判官……” 凑近我,小声提示:“也是那个和张文玉勾结的朱判官岳父!大帝今天特意安排他来审理此案,就是为了看看他有没有胆子包庇自己亲女婿,徇私枉法呢!” 我恍然:“原来师父是这个用意。” 那个姓朱的判官当年害得觅月有冤无处申,间接导致觅月做了两百多年的孤魂野鬼,这次审案的是朱判官的老丈人,不知道他们翁婿俩是不是一个狗德行。 让老丈人来审关于女婿的案子,师父这一招高明! 不久,公堂上就传来了判官大人的一声怒喝:“汪觅月!你状告冥府判官,可有证据。” 一身红衣的女鬼跪在地上挺直脊背,语气坚定:“小女只是个孤苦无依的鬼魂,如何能有冥界判官的证据,但是,大人不妨把那张文玉带下来,我们与朱判官当堂对质!” “胡闹!我冥府判官岂是你能红口白牙血口喷人的,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官不能让朱判官前来堂前对质,况,自古以来民告官,皆是触犯律法,你若坚持要告,那就滚钉床吧!” 鬼火森森处,周判官黑着脸命人抬上来一块镶满明晃晃铁钉的木板,冷声恐吓道: “汪觅月,此钉床威力非同小可,地府的钉床,滚一遍便可令魂魄千疮百孔,鬼魂失去半条命,钉床的伤不会自己痊愈,即便是来世投胎,你也会因为这些伤,而世世早夭,身躯受损! 你若想告官,须得来回在这个钉床上滚满三遍,三遍滚完,你将生生世世带着这些伤痛存活于阳间,你无法孕育子嗣,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会为现在的决定,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 当然,如果你现在悔改,坦白你刚才的那番言论乃是胡编乱造,本官既收了你的状子,必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本官,放你即刻前去轮回,且给你来世找一条好命,让你荣华富贵一辈子!” 我一听这话,就晓得周判官是在有意偏袒那个朱判官,这番话明为替她着想宽大处置,实际上却是在暗戳戳的威胁! 那钉床,我单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这不明摆着是胁迫么!”我忿忿不平地同楚云说。 楚云双臂抱胸淡定摆手:“算到了,命周判官亲自审理此案的旨意不是酆都神宫下的,是大帝授意忘川府要求的,忘川府施压给审判衙的秦大判官。 秦大判官表面上是觉得此案牵连周判官的女婿,想做个顺水人情把案子推给他,实际上是早就被忘川府给吓得瑟瑟发抖了。 如今他们还不知道这份阴状已经落入了大帝手里,没有大帝这么厉害的人物在上面盯着,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若不是这回惊动了忘川府闹得有些大,说不准他们早就把鬼悄悄处理掉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要看着觅月滚钉床啊?那玩意是她一个女人能承受得住的吗?”我干着急。 楚云拍拍我的肩,无奈道:“民告官滚钉床,这的确是地府的规矩,千百年前你们阳界也有这种案例,为的就是确保原告话语的可信度,且不折损冥界判官的威严! 若是人人都能不论虚实的状告冥界官员,那冥界上下管理体系还要不要运转了! 你先别担心,她只要滚了钉床,按照规矩,朱判官必须得出面同她对质了……现在就要看,她敢不敢滚这个钉床。” 滚了钉床,就有了当面状告朱判官的机会……可她说到底也只是个弱女子。 “好!我滚!”堂上跪着的红衣女鬼比我想象中的要勇敢太多倍,根本未加思索,就站起身直奔钉床而去…… 堂上的朱袍判官也吓了一大跳,陡然站起身,一脸愤恨:“你!” 女鬼纵身扑在了钉床上,顿时阵阵凄厉惨叫传遍整个鬼界审判衙…… 觅月的魂魄被尖锐的铁钉扎了个对穿,几乎是被钉在了钉床上……鬼魂体内的鬼血染红了一根根锋利银钉,我还在担心她能不能撑过去,她却已经用力转动身躯,在钉床上痛苦的滚完了一个来回…… 刺耳的惨痛尖叫引得在场鬼差也皆是倒抽了一口气。 “造孽啊,周判这是一点儿也不手软啊!明明他可以直接让朱判前来对薄公堂的!” “必是心中有鬼,才不敢让人过来。” “这姑娘可真是倒霉,遇上哪位判官不好,竟然遇上了周判官,周判可是朱判的岳丈啊!” “今儿就看这周判怎么下场了!” “你说,周判会包庇朱判么?” “这还真不好说……” 三个来回滚完,觅月的魂魄被鬼差从钉床上拎了起来,重新扔到堂前—— 我瞧着她那遍体鳞伤的模样,心里委实不好受。 “大人!小女已按着规矩,滚完了钉床,还请大人,为亡父和数万枉死的将士做主!” 哀嚎凄厉,声声泣血。 周判看着趴在地上的红衣女鬼,眼神渐凌厉,“你要状告朱判,说他楷同一个凡人害死了你的夫君? 朱判这件事,本官会仔细严查,你如今证据不足,无法开堂审案,今日先退堂,待本官将此事调查清楚后,择日再升堂重审此案!” 说罢,挥袖丢出一支令箭,冷声下令:“来啊,把她压下去,关进牢中,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遵令。” 两名鬼差上手要将觅月拖出去,觅月见状顿时便急了,虚弱的冲那堂上判官高吼: “周判!我都已经滚过了钉床,你还想让我怎样,我要见朱判官,我要见害我丈夫与无数将士枉死的朱判官! 你凭什么不让我见朱判官,你不敢吗?你也想包庇他,我不服,我要和朱判官当堂对质——” 周判官怒上眉梢:“咆哮公堂,给我拖下去!” “哈哈,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天地不仁,阴间,也不公啊——” 女鬼悲恸的哭声传遍幽冥地府,听的连前排那些鬼差都不自觉暗暗捏住了拳头。 “他怎么能这样就退堂了呢!”我心急如焚。 楚云按住我:“莫方,等会就来人收拾他!” 满身是血的女鬼被鬼差刚强行拖出了大堂,便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威严凝重的低斥: “周判可真是好大的脸啊!” 第129章 是师父还是老公 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藏青官袍的年轻男子与一白衣翩然的俊俏姑娘并肩从衙门大门外的鬼群中走了出来—— 我好奇地望着两人缓缓而至的身影,楚云靠过来低声提醒: “这两位,就是忘川府的管事,奈何姑娘和白鹤大人,她俩是师徒,忘川府除了孟婆就数她俩说话最顶用! 不过孟婆算是公事上的老大,这两位算是实力上的老大! 据说这奈何姑娘乃是一只鸟仙,很多很多年前跟在地府第二任孟婆的身边侍奉! 这地府第二任孟婆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当年孟婆凭一己之力当上了冥界的百官之首,成为了冥王之后,阎君陛下那朝最牛皮的女相! 多年后孟婆与太清境的帝尊相恋,太清境帝尊万里红妆求娶,于是她就从地府调到了天界任职,而这位奈何姑娘便留了下来,替她辅佐冥界之后的每一代孟婆。 奈何姑娘的辈分很高的,连十殿殿主见了她都得给几分薄面,她那么多年来也就只收了这一个徒弟,这两位一出场,说不准忘川府的鬼差现在已经在审判衙外面围着了呢!” 我惊得合不拢嘴:“所以我今天是有幸能见到两府对峙的大场面?” 楚云挑眉得意道:“那你以为我们今天是来看什么热闹?” “等会儿要是真的干起来,我们先保护好少主!”前排的鬼差偷偷扭头向楚云交代。 另一鬼差满眼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去当搅屎棍子!反正他们也分不出忘川府与我们勾魂司的鬼差,我早就看审判衙那些狗东西不顺眼了,想干他丫的!” 接着有鬼差搓搓手:“就是!凭什么他们审判衙的狗东西就可以仗势欺人,什么都不干就能和我们一个工资层! 而我们勾魂鬼差整天累死累活还要受人白眼瞧不起!这样,一组保护人,二组打架,三组砸东西!” “砸东西,砸什么?” “见什么砸什么!” 楚云默默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我也朝他们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其实你们可以不用管我的……”我懦懦开口,毕竟打架这种事一起群殴才爽。 “那不成,我们的职责可就是保护你!” 我拧眉:“啊?” 楚云出言解惑:“咱们这一部的鬼差是收到了大帝的指示才来观审的,大帝又要我带你来,这目的不是已经很明确了么?” 目的……所以师父是特意调了一个部的鬼差来保护我? 咳,倒也不用这么、紧张。 说话间那堂前双方已经怼上了,周判站在高堂上睥睨着下端的一男一女,没好气质问: “怎么,本官倒不知什么时候忘川府管起了审判衙的事了!奈何娘子,别以为你资历老本官就会怕你!冥界各府各司其职,你忘川府的手还伸不到我们审判衙来!” 一袭官服的年轻男子也不甘示弱: “周判怕是忘记了,以前,这种案件的确都是该移交我们忘川府受理,纵然后来冥帝体恤忘川府公务繁忙,孟婆与师父劳累,分出了审判衙,我忘川府依旧有监管审判衙查案之权利! 如何算是我们忘川府的手伸到了审判衙,我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义务!” 周判冷笑:“说得好听,可那又如何,怎样判案抉择权在本官!此案证据不足,本官宣布临时退堂有何不妥!” 白衣女子清冷启唇:“按冥律,滚过钉床,当事人不管多大的官都必须要被传召来,与冤主当堂对质,就算是酆都大帝,也不例外!” “少拿冥律压本官!她若是能拿出证据证明是朱判与张文玉勾结,本官现在便可宣召朱判前来! 如今她既无证据又无证人,即便让朱判前来当堂对峙,也不过是双双口说无凭,互泼脏水! 难道,让朱判见她一面,就有铁证证明朱判就是杀害她丈夫的人吗?哼,可笑!” “本娘子既然敢来审判衙,阻止你退堂,便已是掌握了足以证明她所言属实的铁证!” 奈何娘子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沓供词:“此乃朱判身旁的鬼差、当年枉死鬼魂、以及当地城隍土地的所有证词,皆可为汪觅月证明她所言句句属实! 其中还不乏张文玉的真实身份。如此证据,可能令周判,继续升堂审案?” “你!”周判气到双拳紧攥,面色发青,半晌,坚定不移道:“你的证词,可信度还有待核查,退堂!” “周恒,你今天怕是一定要和我们忘川府过意不去了!”年轻男人怒喝。 周判冷笑:“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参与此事,不然,就算是你奈何娘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奈何娘子咬牙:“真是好大的口气!本娘子在冥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似大人这般底气硬的!” 周判高傲的挑眉干笑:“奈何娘子,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们难道就不怕酆都大帝得知此事要了你们的狗命么!”奈何娘子气急。 周判抬了抬下巴:“那也得他能知道才是!看来奈何娘子还是不愿意罢手,那周某,就只能对奈何娘子不客气了!来啊,奈何娘子扰乱公堂,请她去后院,喝茶!” 明为喝茶实为软禁。 “你敢!”奈何娘子也不甘示弱,一挥手,无数忘川府鬼差阴兵破门而入,与审判衙的鬼差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奈何娘子你敢带兵包围审判衙!” “对付你,只能用这种手段!” “来啊,先把这只女鬼给我压下地牢!” 鬼差押着汪觅月从我眼前经过,觅月含泪绝望地看了我一眼,唇角扯出了一抹苦笑…… 我心底一紧,看不下去了:“能抢人吗?” 我沉沉问。 今天这个堂一退,觅月还有没有命撑到下次开堂都难说! 鬼差们惊诧地回头看我一眼,随后,“抢!” 几道黑影飞了出去,猝不及防就打飞了押着汪觅月的鬼差,将汪觅月羸弱的魂魄扯了过来。 堂上的周判官看花了眼,气急败坏地喝道:“奈何娘子你敢在审判衙内动手!好,好得很啊!来啊,动手!” 奈何娘子那边也一头雾水,但朝楚云这边看过来时,就仿佛瞬间秒懂了。 “忘川府阴兵听令,踏平审判衙!” 一道令下,双方瞬间就陷入了混战,无数道黑影互相纠缠斗殴,现场瞬间打得灰尘三丈起。 只有楚云的好兄弟们,要么在乱打,要么在见什么砸什么…… “傻蛋,打错了!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我都没在忘川府见过你!” “我们是勾魂司的!” “勾魂司……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看审判衙不爽想打架行不行!” “……行!” “我的腰,你怎么还打我!” “眼花了看错了!” “师父,我怎么总觉得那些砸花瓶的不是我们的人……” “嗯……” “我就说,我们的人没这么丢人……” “小鹤啊,那些,是南尊手下的……” “……” 留下来保护我的鬼差默默站成一排挡住了我的身影,一鬼差偷偷手别后,给我送了袋瓜子:“妹子,嗑瓜子!” 我:“……” 师父手底的鬼差为什么个个这么逗比! 不过,瓜子还是可以来点的! 我藏在鬼差们的背影后边嗑瓜子边看人混战。 还别说,身临其境可比在电视上看见的刺激得多! 打了大约十五分钟,公堂上的牌匾都被砸成两半了。 门外观审的小鬼们早就吓成了傻子,胆小些的早就跑了,胆大点的还在抖着魂魄强撑。 鬼差把觅月的魂魄丢给了楚云,楚云接住,暂且将她安置在一边。 我和那几名鬼差磕完了一包瓜子,伸手正要去抓那包新的,谁知前排的鬼差突然单膝下跪,恭敬低头,直接把我暴露在了人群里—— “嗳你们……” 怎么了三个字还卡在嗓门眼,便听衙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高喊: “酆都大帝神驾到,众鬼跪迎——” 接着满府的鬼差都被迫停了手,慌促地齐齐下跪,相迎。 “参见大帝!” 周判那家伙脸色一紫,听见酆都大帝的名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下高堂跪地迎接。 “恭迎大帝——” 奈何娘子与徒弟白鹤也恭敬下跪,“恭迎大帝。” 须臾,我师父一袭紫衣威仪倜傥的从门外众鬼分出来的那条长道上信步走了进来。 土伯大人紧跟其后,随着的还有两名紫袍判官,四名朱袍功曹,八名提刀阴差统领,十六名提灯宫女,以及一堆手捧香炉、玉兽等礼器的墨衣宫娥,一大串威风凛凛的阴兵鬼差…… 大帝就是大帝啊,出门这么有排场,我眼睛都快看直了…… 不过师父今天,为什么还要戴面具。 是因为酆都大帝真容,普通鬼不配瞻仰吗? 师父从我面前走过时,还扭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怔了半晌,才突然发现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楚云,全都在跪着! 整个审判衙只有我一个没跪…… 完了,只怪我没有动不动就跪人的习惯啊! 师父会不会觉得我没礼貌…… “楚云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啊!”我着急地正要跟着他们跪下。 却见我师父威仪万方的手一招,淡淡吩咐:“都起来吧!” 于是我膝盖还没弯下去,身旁的所有鬼差就先站起来了…… 楚云尴尬的咳了咳:“傻不傻,你不用跪。” 我愣住:“啊?为什么?” 楚云羡慕道:“徒弟的特权吧!” 师父他老人家大步迈上了公堂,潇洒一挥鎏金暗紫广袖,正襟坐下。 土伯大人站回师父右侧,剩下的判官功曹则在堂下分立两侧。 周判官顶着一张煞白的面孔率先上前一步,揖手厚着脸皮告状:“帝座,忘川府奈何娘子包庇嫌犯大闹审判衙,还请帝座为下官做主!” 白鹤仙人闻言气得眼角直抽,亦是上前扣袖辩解: “帝座,是周判先徇私枉法包庇奸逆,违反冥律拒不继续开堂审案,还妄想囚禁师尊,我忘川府这才迫不得已为了自保与审判衙的人动手!还望帝座明鉴!” “一派胡言!帝座,是那小鬼先寻衅滋事,状告我冥界判官却拿不出真凭实据,下官休堂只是想等证据充足了再开堂续审,下官所做,皆是按照冥律行事! 倒是奈何娘子与白鹤大人,执意为那小鬼撑腰污蔑我冥界判官,下官还想问问,奈何娘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按我冥界律令,民告官滚钉床,钉床一滚便是我冥界大帝也得前来公堂对簿,此乃铁律!本娘子倒想问问周判官,周判何故不惜违反冥界律令也要庇护朱判! 难道周判清楚朱判所做之孽,又身为朱判的岳父,所以才会倾力相护?” “奈何娘子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官一生行得正坐得端!” “怕是自今日开始就无法行正坐端了!” “一介妇人也敢咆哮公堂,真是放肆,帝座,下官状告奈何娘子扰乱衙门秩序,包庇恶鬼!” “帝座,下官状告周判官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帝座,此等小人当撵出堂去!” “帝座,下官状告周判,以下犯上!” “帝座!” “帝座……” 那两位大人物算是彻底杠起来了。 土伯大人无奈出声斥责:“放肆,大帝面前不可喧哗!” 两人这才双双闭了嘴。 公堂上的酆都大帝云清风淡的瞥了两人一眼,启唇道:“一个忘川府,一个审判衙,竟能为一桩冤案打起来,倒不嫌丢人。” “帝座……”周判还欲先发制人,却被我那位师父一个冰冷眼神吓憋了回去。 “本帝让你说话了么?” 周判立马噤声,揣着袖子瑟瑟发抖地低下头。 “日前,本帝接了阳间一份状子。” 师父话音刚落,周判就一个趔趄,差点腿软摔下去。 师父接着慢悠悠问:“钉床滚过了?” 候在下面的师爷颤颤巍巍拱手:“回帝座,滚过了。” “既如此,土伯,你亲自带人去,把朱判官请过来。”师父威严下令。 土伯大人低头,“遵旨。” 周判一个激灵惊恐大叫:“帝座……” 师父眼神冰冷地扫他:“你想教本帝办事?” 周判秒怂:“不、不敢,臣不敢……” 楚云趁机和汪觅月嘱咐:“这就是酆都大帝,你的冤屈只有他能平!你快过去求他给你做主!” 汪觅月听罢感激地看了楚云一眼,点头,下一刻就飞奔上了公堂,含泪在堂前跪下,“小鬼恳请酆都大帝为小鬼做主,为小鬼的亡夫以及五万无辜将士做主!” 周判瞧着汪觅月出现,气得牙痒痒,却又不好当着师父的面发作。 师父抽过一支令箭,于手中细细摩挲:“奈何娘子的证物,可以交给几位判官欣赏一番了!” 奈何娘子恭敬低头一礼,随后把自己手里的证词交给了堂下立着的几名阴间官员—— 几位大人看罢,皆是面色铁青,摇头无言。 证词最后才传到周判的手里,周判看完,一双手都在狠狠颤抖。 东西重新交到我师父的案前。 周判许是见情况不对,回头给门外鬼差使了个眼神。 不过这些小动作终究没能逃得过我师父的法眼。 那鬼差刚偷偷摸摸地离开衙门,楚云就在我师父的目光示意下,带着几名鬼差也悄悄出了衙门。 “你的状纸,本帝已经收到,本帝办事向来喜欢直入正题,多余的话你不用讲了,在堂下候着便好。” 我师父公正仁慈地说。 觅月有点意外,但还是感激得含泪重重向师父磕了个头:“多谢酆都大帝!” 没几分钟,土伯大人就办事效率极快的把那名姓朱的年轻判官给绑了来。 “帝座,人已带到。”土伯大人回到师父身边复命。 那位姓朱的判官自然是知道土伯大人是何身份地位的,此时被押到师父堂前跪着,已经双目无光失了神。 “下官见过帝座……” 扭头看见跪在旁边的汪觅月,顿时青了脸色,怒气汹汹地咬牙恐吓:“好啊,你还敢下来!” 觅月一见他也本能的害怕往旁边缩了缩。 师父静静看着这一切,没说话。 哪成想那朱判官自己先绷不住了,转头就向师父告状: “大帝明鉴!这个女鬼她撒谎,她在污蔑下官,当年下官审理她的案件发现她的供词漏洞百出,便驳回了她的案子,如今她便要以此方式来污蔑下官,造谣中伤冥界官员,还请大帝,替下官做主!” 觅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一通操作,急红了眼:“你胡说,明明是你包庇张文玉,还把我下了油锅!是你和张文玉勾结,害我被封在楼墙里两百多年!” 朱判官面露凶色:“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造谣诽谤,该千刀万剐的!” “你!”觅月说不过他,只能泪湿双眼怨恨地盯着他。 “有没有证据,你不妨问问你岳父。”师父他扶额淡淡下令:“周判,你说呢?” 被点了名的周判六神无主地扑通跪下,垂头哽咽回话:“回、回大帝,朱苑,罪当万死……” “岳父……” 不等他多说,师父就扬手将厚厚一沓证词摔在了朱判的脸上,愠怒道:“尔等可真是好得很!在本帝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干出这么肮脏的事情!本帝往日,可真是小瞧了你们!” 白纸黑字的证词飘飘扬扬地洒落在朱判腿边,朱判一眼瞧过去,整个人都恍若瞬间被石化了…… 而出门不过一炷香时间的楚云此刻也将阳间的张文玉魂魄锁了下来,扔到了堂前。 张文玉整个人还处于迷茫的状态,乍一看见朱判和汪觅月都在,又着急转身瞧向正堂上的师父,并没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竟还有勇气在冥界的公堂上耀武扬威: “你们又想干什么?朱判,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你不是说出不去酒楼么?她怎么还没魂飞魄散!还有上头的那个……又是哪个官! 我警告你们,我忙着呢,别在这给我没事找事!识趣的,就赶紧把我放了!” 朱判与周判翁婿俩被他的这番话差些没吓晕过去,朱判拧了拧眉,攥紧双手,忽然下定决心,昂头向师父道: “请大帝退堂,此事,牵连甚大,不宜公开会审,不然有损冥界颜面……” 他的这句话,师父却只当做听不见,静静地看一判官掏出生死簿,在上面翻出张文玉的名字。 “启禀大帝,张文玉应当死于乙亥年十月初八,享年四十三岁。距今,确实已经过去了二百八十三年,且据汪觅月交代,她的夫君与夫君手下将士,魂魄的确一个也未曾经过黄泉,入六道轮回……” 师父睨了张文玉一眼,道:“张文玉借寿之事属实,即刻收回魂魄,其生前强抢民女,冤杀忠臣,草菅人命,借走数万人阳寿为己所用,罪孽滔天无恶不作罪不可赦! 不用过判官殿了,打入……十五层磔刑地狱,日复凌迟车裂九万八千次,受刑三千七百年。” 磔刑地狱…… 我师父竟然和我想到了一块去了…… 堂下那张文玉一听这话瞬间就不乐意了,不怕死的大声狂吼道: “你算什么东西,你怎么敢判我!你们地府的管事呢,让他来见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这么判我,你迟早也得死无葬身之地!” 朱判官原本想为他求个情来着,可一听他这么狂,愣是吓得一个字没憋出来。 周判大汗淋漓地颤抖着扯了扯他衣裳:“够了!你别再惹事了……” 张文玉也不晓得哪来的底气依旧天不怕地不怕地红着眼咆哮:“我要见你们管事的,让他出来!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管教手底的人的!” 立在堂内品阶高些的判官功曹们见状皆是尴尬地摇摇头,叹口气。 “管事。”师父发出一声冷笑,平静地抛出手里令箭:“我就是。” 令箭落地,张文玉也陡然傻了眼—— “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又是谁!” 周判绝望地闭眼打断他:“张公子啊,这是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 不等他缓口气,师父就轻声吩咐:“带下去!” 两名鬼差听令利落地把铁链往他身上一锁,准备将他拖下去。 而就在他要挣扎反抗时,衙门外又突然传来了另一道鬼差的请示声:“启禀大帝,司刑殿上君求见!” 刚回到我身边的楚云僵了下,面色微变:“他、怎么来了……” 我不懂:“那又是谁?” 楚云靠近我给我解释:“十殿第一殿的殿主,相当于你们阳间公安厅的一把手。” “哇,官挺大!” 楚云摸了摸鼻头:“没你师父大。” “啊……” 于是不久后,我就体会到了楚云这短短五个字里蕴含的深刻意义了—— 师父抬眸,广袖一挥,言简意赅:“不见,带下去!” 果然是没师父官大,竟一点面子都不给…… 周判与朱判连磕头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被师父就地解决了: “朱判,违反冥律与阳间人勾结,破坏阴阳秩序,以权谋私,既是这样喜欢让人下油锅,那你也给本帝滚去油锅里炸一炸吧!” 一挥手,朱判就被两名黑脸鬼差强行往外拖了去—— “帝座!帝座饶命啊,帝座,下官也是迫不得已,下官也是被人授意……帝座!” 师父拂袖站起身,走下两层台阶,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上了年纪的周判: “周判老糊涂了,你这脑子也不宜再留于审判衙了,即日起,回去养老吧!” 养老比下油锅强,这一点周判还是清楚的…… “下官,谢帝座恩典!”周判纵是有万分不甘心,此刻也只能老泪纵横的乖乖磕头谢恩。 “奈何娘子举报有功,即日,忘川府监管审判衙,下次再发生此类事,审判衙就不用存在了!”紫衣大帝盛气凌人,一身威慑。 下首那些判官功曹连连拱手应话:“下官遵旨……” 紫衣大帝的目光在红衣女鬼身上略停了停,道:“土伯,将她带回酆都神宫。” 土伯大人沉稳应下:“是。” 所以这事,便算解决了…… 师父真厉害! 眼见着这桩冤案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谁知一名紫袍判官在路过我眼前时,突然停步。 诧异的扭头,一眼就看见了躲在鬼差身后的我,霎时脸色大变惊呼道:“审判衙怎么会有活人魂魄!尔等放肆,竟敢私自带活人下冥界!” 他这一喊差些把我的小心脏都给吓破了。 楚云等一众鬼差立马提起了警惕,有几名还本能的握住了腰间刀柄…… 我师父手底的人底气都这么足吗,怎么遇见谁都敢拔刀砍…… 衙内众位阴间官员的目光都被他这么一咋呼给吸引了过来。 我瞬间觉得自己要被人用灼热视线活活烫死了…… 立于堂上的我师父闻声仅平淡地瞟了我一眼。 我六神无主的怯怯往楚云身后藏。 忽然,我师父步伐缓缓的下了高堂,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大帝,你看这些鬼差,成何体统,都敢把凡人带下来了……” 判官大人自顾自地说着,我师父却径直来到我跟前。 前排的鬼差敬畏低头,给他让出条道。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怕惊着我,刻意放轻声,“鳞宸,我们回家。” 判官大人:“???” 众人:“!!!” 我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盯了他伸过来的手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放上去…… 师父、今天、是又、抽风了吗?! 手指被他包裹在宽大温暖的手掌里,熟悉的温度霎时让我脑中一麻,心口猝然狠狠一跳。 三魂七魄皆是大乱! 这个感觉,为什么和龙玦每次牵我手时,那么像…… 我与龙玦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他身上的每一处体肤,我都染指过…… 我对他,已经足够熟悉了。 以至于闭着眼睛都能辩出他掌心的余温,怀抱的暖意…… 可师父的手,为什么和他那么相似……掌温相似,这形若修竹骨节分明的十指……也好像! 这么高的相似度,令我不自觉地心慌意乱…… 师父、龙玦…… 对上他古井无波的双眸,这个眼神、又不太像。 我家龙玦,每每凝望我的目光里都充满了爱意……即便是刚认识那段时日,他掐我脖子发狠时,眼底也游弋着丝丝不忍…… 不像师父,永远都是这么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眼中没有过多的感情。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我强迫自己静下心,乖乖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出审判衙。 身后鬼差宫娥们也随着我们的离开井然有序的跟上—— “哎!楚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帝座怎么会和一个活人小姑娘……” “秦大判官,还没看出来吗?” “……我看出来什么了?嗳你说清楚啊!” “楚云老弟,你说咱们大帝什么时候,好上这口了……” “你想死么,别胡说八道,这是我们大帝的、徒弟!” “嗷我想起来了,上次收拾浮生那个败类的时候,大帝的确说过自己有个女徒弟。” “嘿嘿,大帝择徒的目光真好……” “嗳,你们有没有感觉,少主有点面熟……” “你不说,我也没发现,你一说,我就觉得,好像是啊!” “就是想不起来以前在哪里见过。” “你们啊,看见长得好看的姑娘,都觉得面熟!” 身后那些鬼差还在压着嗓子偷偷摸摸的交头接耳。 我师父牵着我的手,一路都没说话。 任后面怎么闹腾,都只当做没听见。 其实像师父这种领导,还是蛮好的,至少不会斤斤计较…… 目光落在师父脸上那张面具上,我、开始好奇面具下的那副容颜,究竟是什么样子…… 回到酆都神宫,师父挥退那些小尾巴后,带我来到了一处偏殿。 偏殿的摆设偏古风,和电视剧里那些妃子的寝宫差不多。 进了偏殿,我不自在的把手从师父掌心抽了出来,环顾殿内装饰,我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老师,这、这是要给我住的么?” 他瞥了眼自己抓空的右手,语气淡淡:“嗯,喜欢么。” 我没敢细看就一个劲点头:“喜欢喜欢!” 他老人家给挑的地方,我哪敢说不喜欢啊…… 师父回身看我,清凉的眼神盯得我浑身发毛心里直打鼓,“师、师父?” 一声师父喊出口,他突然欺身逼近,一条手臂往我耳边一撑,把我逼靠在了殿内的黑漆木柱上。 微凉的指尖捏起了我的下颌。 “师父!”我脑子一热,吓到失声尖叫。 第130章 他脖子上的吻痕 他眼底有光微漾,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眸漆黑神秘。 “叫什么?本帝,只是看看你的脸恢复得如何。”他一贯的心如止水,平静无澜。 我心慌吞了口口水,直视着师父的眼睛,腿发软。 看就看吧……不至于靠这么近吧! 见他并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我深吸了口气,头皮发麻地鼓起勇气伸手推了推他胸口,“老师,你、退一些……” 不对,我这是干嘛了! 我把酆都大帝给推了! 我的手不会被剁吧!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 男人高大的身影被我推开一些后,并没有生气。 只是眸光晦暗的凝声问了句:“你就这么心悦那条龙?本帝帮你加持的手串,你还是送给了他。如今,为了他,你连本帝的嫌都要避。” 我瑟缩着往木柱上贴的更紧点,心情忐忑地小声回答: “阿玦,对我很好。我可能,这辈子都再也遇不到像他一样好的男人了……我现在是他老婆,我不想让他多想。师、师父,对不起……” 师父斜眼觑我:“本帝对你,不好么?” “师父对我当然好!”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师父把我从那种绝境中救出来的,师父又给了我这么多偏宠与特权,师父对我特别好,我何德何能,可以成为师父的徒弟! 但,师父的好是长辈给予小辈的好,和阿玦不一样,阿玦对我的好,是出于他喜欢我,爱我……师父和我爹一样,是我最重要的长辈,可龙玦他、是我最重要的爱人! 我、刚刚也不是避嫌,我只是和师父单独相处的次数少,还比较害怕……师父,你要是见到龙玦,你也会喜欢他的!” 我不遗余力地在师父面前疯狂给龙玦刷好感。 师父负袖转身,“真有你说的那样好么?” 我连忙点头:“只有待在他身边,我才觉得心底踏实。师父,龙玦是个很优秀的人,他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师父打断我的狂吹:“但他还是将你置于险地,你命悬一线时,他没来救你。” 一句话令我霎时哑口无言。 原本,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他没来救我,可他又说过,他有来找我……他至少是想救我的! “那次,是个意外。”我咬住唇角,给他找理由:“他是地仙,下不来冥界的,他不知道我在这里……如果重来一次,他肯定会不要命了也赶来救我!” “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我重重点头:“我的心告诉我,阿玦值得。” 师父背对着我,负在腰后的大手握住,许久,颔首:“晚点,本帝会让土伯带他下来陪你。你先在偏殿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命人去前殿通知本帝。” 我暗暗松了口气,乖乖听话点头:“好!” 师父嗯了声,之后便大步离开了偏殿。 他老人家走后,我才如释重负地往椅子上一瘫。 终于体会到了土伯大人与楚云常年跟在师父身边工作的压力有多大了! 和师父相处也太伤脑细胞了,这要是日久天长都这么耗脑力,恐怕得折寿。 在阴间看了大半天的热闹,我也的确有点累了。 加之冥界本来就昏暗如黑夜,即便寝殿里有夜明珠与烛火照明,这个氛围也总给人一种天黑可以睡觉了的错觉—— 阳界如今是三伏天,阴间却凉飕飕的好像开了二十度的空调。 这条件再不睡一觉,有点浪费资源! 于是我直接往大床上一扑,脱鞋闭眼养神去了。 啊,师父宫里的床好大,就是有些硬! 大床的风格偏古典,四面都是淡紫色的柔软纱帐,还、挺有情趣! 我打了个哈欠搂着绣花枕头老实睡着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身后突然多了具温暖身体,一臂将我捞进了他怀里。 我从梦中惊醒,条件反射的要挣扎。 那人大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沉笑安抚:“老婆,是我。” 龙玦…… 我这才情绪稳定住,猛呼了两口大气心有余悸。 翻身面对他。 在看见他那张熟悉且俊美的脸后,控制不住的委屈往他怀里钻,低声嗔怪:“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也不吱一声。” 他搂住我的脑袋,轻拍拍,好笑道:“我吱声了,是老婆你睡得太熟,自己没听见。” 我无赖地往他胸口蹭:“不管,你吓到我了,得赔!” 他眉眼含笑,“哦?老婆想让为夫如何赔?” 我箍住他的腰不放,“陪我睡觉!” 他宠溺地捏了捏我耳朵:“只是睡觉么?” 我昂头,抱怨看他:“那你还想怎样?” 他眼底划过一缕坏笑,忽然翻身压住我,大手要伸过来解我扣子:“还想,这样……” 接着不由分说地吻我唇,扯开我的衣领为非作歹。 我面红耳赤地反抗他,伸手抵在他的胸口,把他推开些,羞涩提醒:“不行!这里是师父的神宫,我们不可以乱来,是对他的不敬……” 他抓住我的手,眸里情欲越燃越烈,无视我的反抗将我胳膊往上一拉,再往枕边一放,厚脸皮道:“无妨,在自己家,没什么不能干的。” “啊?” 身上的衣物骤然被他扯去,我心口一凉,来不及遮挡就被他的大掌覆上。 温柔力度引得我抑制不住的轻吟出声,满身欲望也被他轻啄慢碾的细吻给勾了起来—— 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竟然这么快就被他撩得欲火难止…… 手不听使唤地主动扒开了他的衣襟,猛地用力,就剥落了他染上青檀香的几层衣袍…… 他吻着我,卖力与我相融以沫,唇齿相碾,看见我愈发沉沦的模样,满意的勾唇一笑。 衣衫凌乱地往我身上覆压,一头如墨青丝与我的长发铺就融为一色,彼此气息交缠间,他没良心地调戏我:“老婆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下一刻,大手抓住我的大腿,狠狠往他腰间一撞。 剧烈的欢愉感冲上头颅湮灭理智神识,我忍不住地哑叫出声。 他逼近,用吻吞去了我的娇弱叫声,大手握住我的细腰,暗暗卖力。 “小东西,别太大声,外面还有宫女守着呢。”他坏坏地提醒。 我一听有人在外面,立马羞得憋住,不敢太放肆…… “阿、阿玦,你这样、这样会挨打的!这里是、师父的地盘……” “老婆总在这种时候想着别的男人,不好。” 他报复性地抓着我的腰往下狠狠一送。 我没忍住就尖叫出来…… 叫完就后悔了…… 完了,外面还有人呢…… 他见我这副又羞又怕的傻样,好笑地喘着气说:“早就提醒过老婆……别太大声。” 我瘪嘴想哭,想和他闹,可他压根不给我这个机会,一声闷哼便将我折腾得半个反抗的字都说不出来! 脊背发麻,过电般的酥酸。 我无意识地抓破他后背,他明知我承受不住,还更加用力地摧残我—— 我被他闹得心跳快要炸掉了,拖着哭腔求他轻点,但他这人在这种事上,向来一身反骨! 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做什么! 记不清自己这一夜被他闹得欲仙欲死多少回,闹到最后,我也放弃了反抗,不服气地往他脖子上啃了好几口。 他不让我好过,我也让他难受! 于是,好事将尽,我们彼此的身上都被留下了无数个羞耻的痕迹…… 好几个时辰后,他才抱着我去殿内的温泉池泡澡。 我无力的趴在温泉池边上,闭眼昏昏欲睡。 他靠过来,从身后圈住我的腰,深情地在我背上落下一吻。 “累了?老婆近来的表现,比头几次好多了。” 是好多了,都能熬到结束没昏死了! 但他竟然还有心情说这个! 我气鼓鼓地握拳头砸地:“你再这样不知节制,当心体虚伤了根本!” 当心精尽人亡! 他被逗笑出声,啃了口我的脖子,自信道:“夫人放心,为夫的身体好着呢,一天伺候夫人几个小时,还是容易的!况,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还想做鬼风流!你要是死了,我就让师父把你打入畜生道,让你来世做只猪!”我愤愤。 他搂着我笑出声:“那夫人,可就要做猪妖的老婆了。” “我才不要呢,我才不和猪谈恋爱!”我趴在池边无精打采,说完话,突然感觉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了…… 脑子轰的一下,我绷紧了身体,脸颊滚烫:“你!你把手拿开!” 他邪魅一笑,一只手臂控制住我的身体,薄唇贴在我耳畔,没脸没皮地说:“为夫帮你洗澡,不好么?” “你你你,你别过分!” “夫人何处我没碰过,夫人累了,为夫帮你洗……” “你别乱动!” “听说,在水下的感觉不甚一样,夫人要不要,体会一番?” “你听谁说的!流氓!你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喊吧,喊破嗓子也没人敢进来。” “龙玦,你个浑蛋,你别……” “夫人,还是很喜欢的。” “……” —— 我觉得我家的这条龙可能有点体力过好没处使,所以才会整天缠着我腻歪不放。 被他从水里捞出来后,我浑身骨头都好似散架了一般…… 动一动都疼。 他晓得这次是把我欺负得狠了,便耐心的搂着我哄了半个多小时。 以前怎么没发现龙玦这样贪欢呢! 再醒来时,龙玦已经不在我床上了。 据土伯大人传话说,龙玦是临时有事先回阳间了,待处理完手头的事就会再下来陪我。 龙玦还让我安心在酆都神宫住下,说我师父会代替他保护好我。 他什么时候对我师父这么信任了…… 我起床被宫娥们侍奉着换上了一件低调的红底黑纱长裙,长发也被挽成了一个漂亮的发髻,簪上了两枚朱红彼岸花发饰。 入乡随俗,既然住在了师父的神宫里,那的确该让自己和大家的画风统一一下…… 不过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师父宫里的待遇也忒好了,不仅住得好,吃得好,竟然还有专门帮人按摩的女官小姐姐! 单是捶腿的,就有俩个。 我觉得自己的老腰得到了救赎,被小姐姐一通按后,肩膀与腰肢一点也不酸不痛了! 这手艺,便是在阳界也能算得上皇家标配! 是以楚云与南尊大人前来寻我说话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我慵懒躺在贵妃椅上啃苹果,一群小姐姐围着我帮我揉肩捶腿的一幕—— “呦,你倒是会享受,一个人躺着八个人伺候,你家那位师父,对你也太骄纵了些!”南尊大人在我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楚云光看着就羡慕到眼角发红,暗戳戳用手指推了推南尊肩膀:“你看看别人家的师父!再看看你,差距啊!” 南尊无奈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嫌弃道: “你如果是个姑娘,你如果是我……咳,你如果是小竹子的话,我给你找十六个侍女揉肩捶腿都没关系!男子汉大丈夫家家的,一天到晚净想着偷懒耍滑!” “我哪里偷懒耍滑了?”楚云不乐意地反抗道:“我这既要在酆都神宫当差又要去勾魂!别人干一份工作拿两份钱,我干两份工作拿一份钱,我还不能得空享受一把了?” 南尊大人瞪他:“年轻人多锻炼是为了更好的养老!你再过五千年就可以退休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像鳞宸一样想怎么躺怎么躺,想找几个人捶背就找几个人!” “五千年啊……漫漫无尽头啊……再过五千年说不准妹子的孙子都满地跑了!”楚云惆怅捂脸,“我现在连媳妇都没有,还提养老呢!” 南尊大人抬扇敲了敲楚云胳膊,提起兴趣:“不如为师帮你相几个?” “啊那算了!”楚云立马坚定地婉拒了他的好意:“师父你的眼光太老了,你好的那口都过时了,而且你口味特殊,喜欢母老虎……徒儿我喜欢温婉可人的。” “哦!”南尊危险地眯了眯眼,笑容中裹挟着森寒的威胁:“你是说我家竹子是母老虎?你说,她若是知道你私下这么形容她,会不会拧掉你的天灵盖?” “不不不、不不!师父我错了,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家白竹大人可温婉贤淑了,简直是女子中的道德模范!” 楚云惜命的赶紧改口,扭头,不要脸的直接把我从贵妃榻上提了起来,“妹砸你也享受的够久了,让哥感受一下!哥这老胳膊老腿都快木掉了,你就当行行善积积德了!” 我:“???” 楚云不要脸的霸占了我的位,还理直气壮地指使那些女官小姐姐:“往肩膀上捶,对对对,用点劲儿!” 捶肩的小姐姐无奈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啃着苹果拿他没法子的走到南尊身边坐下:“楚云这脸皮是真的挺厚!” 南尊轻笑:“习惯就好,他也就只是仗着你在才敢这么放肆,要是酆都大帝在,他现在早就吓得跑没影了。” 我撑着下巴闷闷啃水果:“南尊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他不忙着追妻了? “听说你在宫里,闲着没事就想着来找你说说话,你那个师父现在可忙着呢,又是找人处理汪觅月丈夫的事情,又是应付张文玉那个阴间爹。 一刻钟前刚缓口气,土伯又搬了三丈高的公文进去,把那些全看完估摸得晚上才能解脱!” 我往他身边靠了靠:“张文玉的阴间爹又是啥情况?昨天在公堂上,我总觉得有好多细节师父都没问,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我们旁观者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南尊展开折扇缓缓摇着:“事情的真相你师父早就派人查探清楚了,起因是,张文玉原为司刑殿殿主的儿子,几百年前得罪了冥帝,冥帝一道圣旨把他逐出了冥界打入了凡间。 他爹啊,心疼这个儿子,就背着冥帝更改了儿子要转生的人家,把儿子安排去了一位古代高官家里。 后来他儿子在阳界丧尽天良残害无辜生灵引了天怒,导致生死簿上他的命数减少了一半,落得个英年早逝的结局。 他爹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在阳界受苦,不但偷偷修改了生死簿,还派了朱判前去帮他儿子续命,这不,才用这么损阴德的法子无限延长了寿命。 汪觅月夫妇和那些无辜将士,以及惨死在张文玉手里的无数条性命,都是张文玉一己之私想长生干出的缺德事中的受害者。 原本,要是没有汪觅月这一闹,地府也不可能这么快发现这桩阴谋。 幸好,那个汪觅月有情有义,坚持把告阴状的事情捅到了酆都神宫,这才能让那些无辜亡灵沉冤昭雪。” “原来张文玉真在地府有个大后台,怪不得连我师父都不放在眼里!”我意外地摇头感慨。 南尊大人叹气道:“他爹算是地府的元老,一般人是不敢动他的,也就只有你师父这个疯子才敢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直接把他儿子打入了磔刑地狱! 汪觅月第一次告阴状没告成功,就是因为那些官员清楚张文玉的背景,都不敢蹚这趟浑水,想着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不会在意区区几只小鬼的性命,他们在意的是,不能掉了自己头上这颗脑袋! 朱判官是帮助张文玉杀人借寿的帮凶,周判为了包庇亲女婿,不得罪张文玉他爹,也不得不徇私枉法,干了违背自己职业操守的事…… 他们个个都身不由己,可又着实可恨。当私心凌驾于原则之上,那就再无公平正义可言了!” 南尊又递了个橘子给我,“或许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你师父这回手起刀落,竟真将那个张文玉给判了。 地府元老,那老东西一出面,冥帝都觉得头疼! 偏偏你师父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他代掌冥界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过他给谁留脸…… 也是因为这一点,冥帝一家在外度假度得可放心了! 最开始那几年冥界的官员们都觉得你师父处事手段过于武断残忍,可是在私底下写了不少弹劾你师父的折子。 那五更阴官每次回来都灰头土脸的,说冥帝好不容易出门放个假,结果从她离开冥界那日开始,她案前就没少过紧急奏折,闹的她一天到晚全都在批折子安抚民心了。 冥帝的老公白旻帝君看不下去的明里暗里提醒你师父,让他学会温水煮青蛙,凡事循序渐进,结果倒好,没过几天冥帝案前的折子翻倍涨了。 冥帝被那些弹劾你师父的奏折逼得彻底疯了,索性东西一推装病拒不受理了! 那些官员见冥帝不给他们撑腰,便终于乖乖消停了下来,老实听你师父调遣了。 你师父代掌冥界的第三十年,冥界在你师父带领下,优化了很多部门的办事体系,大大提高了冥府运作的效率,连天帝都夸赞你师父手段高明,是个人才! 冥帝一见你师父把冥界收拾的这么井井有条,这不,今年刚开年,又跑去蓬莱度假去了。 她再这么放纵下去,估摸再回来时怀里又要多个娃!” 我掰了一半橘子给他:“师父真的很厉害!” 南尊接过东西轻声和我说:“这些年来,他很努力的……他吃了不少苦。 你现在所见到的从容不迫,镇定自若,云淡风轻,不被任何人掣肘的酆都大帝,其实,是用他半条命才换来如今的底气。 他心中有愧,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用修炼渡劫一次次遭天谴,来麻痹自己,妄图让自己心底的痛消减几分。” 我听懂了一半,讷讷点头。 “有时间,可以去六道宫看看,那里,或许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我疑惑问他:“六道宫不是禁地么?” 南尊大人合上折扇,高深莫测地说:“对你来说不是。” 对我来说,不是? 拿我的命,去赌师父会不会弄死我? 突然觉得南尊大人也不靠谱了…… —— 晚些时辰,楚云的那帮兄弟提议要带我去逛鬼市。 我还从没见过真正的阴间鬼市,于是就满心欢喜地一口答应了。 来到鬼市街头,才发现传闻中的鬼市原来真是一条一眼望不见头的古代长街—— 十里鬼市灯火通明,橘黄的烛光映照着整条烟火味充足的街道,遥遥望着,像条醉卧的金龙。 茶饮糕点,古玩珍奇,斗兽杂耍,民间手艺,各式各样的新鲜物什应有尽有。 比阳界夜市的热闹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排行老七的鬼差临入市还给我买了杯热奶茶塞过来,心情甚好的说: “这鬼市啊,足有十八里长!大小摊铺商贩六千多家,你先喝着,免得路上无聊,想要什么就和你几个哥哥说,哥哥们刚发了奖金,养得起你!” 另一鬼差抱胸附和道:“说得对,你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六七八九哥现在都是有钱人了,今晚来逛鬼市,看看相中了啥尽管开口,哥哥们给你买单!千万别不好意思,咱们都是自家人嘿嘿!” 我抱着奶茶也不矜持,直截了当地点头答应:“好!” 这声哥哥可不是白叫的! “糖葫芦吃吗?”六哥指着卖糖葫芦的小摊问。 我摇摇头:“不吃,酸。” 五哥问:“羊肉串呢?” 我立即两眼冒光:“要加麻加辣的!” 五哥欣喜点头:“好嘞!”随即就跑到羊肉烧烤摊铺前一口气点了二十串! 我从楚云的身后探出头,往五哥那瞧,却惊喜地发现—— 这个烧烤铺老板好像是上次在夜市上给我们烤羊肉串的那个! 上回还真叫我们撞上了鬼市! 没一会儿,五哥就拿着一把羊肉串跑过来给我们分了分。 “这大夏天的吃羊肉会不会上火啊!” “咱们冥界又没有四季之分,咋,阳间的太阳还能晒到地府来?” “呃,不好意思,前几个月在阳界执行任务待久了,突然有点不适应冥界的天气。” “啧啧以前也没见你不适应阳界的温度。” “咦,怎么没见我不适应阳界的温度了?那是你不知道,我刚上阳界那会子,皮都快被烧焦了,前几天阳间高温,我一整天都头晕眼花的,要不是有公务缠身,我恨不得全天泡在冰箱里!” “算了,你可别祸害人家冰箱了,多吓人。一开门,一只鬼在里面避暑,我的妈,那可能就是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我们是鬼差!” “鬼差不是鬼吗?” “……” 七哥好奇的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小妹你前几天都是怎么过来的?温度那么高你热的难受不?你家有空调吗?电费经得住造吗?” 我啃了口羊肉如实回答:“我家在农村,温度稍微低些,房子也凉快。 没有空调,我家那破地方电压扛不住,开空调就爆电表,往年酷暑的时候是挺难受,但好在还能扛过去,真正难熬的没几天。 今年我老公用法术在家里铺了寒气,嗯,没感觉到多热。” “我去,用法力在家里铺寒气,你老公也是个人才!他肯定修为很不错,要不然普通修行者压根舍不得这么造自己的灵力! 嗳,不过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老公了……你老公什么来头?大帝徒弟的老公肯定也不简单!” 四哥控制不住的拉我八卦,我如实答了:“我老公是桃花镇的龙王爷,他的确很厉害……至少在我眼里他无所不能!” “桃花镇龙王爷!” 六哥顿时激动得手舞足蹈: “我我我,我知道!听说这位龙王爷可厉害了,二十年前刚在桃花镇落脚就把整个镇子的妖魔鬼怪给打的哭爹喊娘,那段时间连我们鬼差在附近勾魂都得躲着他点!” 我:“……” 我就知道,我家那条龙根本不是啥老实的主,这成天在外惹事的习惯真是一点也没变! 楚云像看傻子似的瞟了眼那几名鬼差,无奈叹口气,一根羊肉串吃完,正要拉着我去别的地方逛,身后却突然袭来一道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怒喝:“楚云,给我滚过来!” 楚云脊背一僵,脸色瞬间阴沉。 双拳紧攥,下一秒就消失在了我身边。 我扭头没看见楚云,不明所以地赶紧问几位鬼差大哥:“楚云哥他、他哪去了?” 几个鬼差听见那声音也齐齐垮了脸。 “是司刑殿殿主……” “公安厅厅长……” “楚云那个渣爹。” 啥?公、呸,司刑殿殿主是楚云的老爹? 我眼皮子跳了跳,诧异惊呼:“那那那张文玉岂不是楚云的……” 大哥叹息着接上:“他弟弟。” 二哥:“楚云大兄弟是原配嫡子。” 三哥:“张文玉是续弦的孩子。” 四哥:“也是他爹早就认定的继承人,张文玉要是前些年作死惹怒了冥帝,现在估计还骑在楚云头上拉屎呢!” 八哥:“咳咳咳,措辞,注意措辞,大家都是文化人……楚云大兄弟这一去,免不得又要受委屈了!” 同样是殿主元老的儿子,张文玉在人间为非作歹,在下头还是他爹早就认定的继承人,受尽他爹偏爱恩宠。 可楚云却是鬼差……听他对楚云的语气,想来平时也没少给楚云委屈受。 这也太不公平了! 楚云不晓得被带去了什么地方,我和几位鬼差大哥只好先接着逛了…… 逛了十几分钟后,我瞧见路边有卖棉花糖的,于是就厚着脸皮找大哥要了钱,开心地跑过去买了两根。 棉花糖拿到手,我转身,却被一只女鬼不小心撞了下。 街边的鬼群本就挺拥挤,我顿时重心不稳地往前方扑了去…… “啊!” 一声尖叫还没喊完,我就倒霉地正巧扑在了一个高大男人的怀里…… 男人衣上清浅的檀香钻进鼻腔,好熟悉。 奈何我的大脑一时半会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我撞人了。 只知道那人还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腰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仓皇从他怀里出来,连连向他道歉。 一抬头,才发现、我撞到的人竟是…… “师父!” 我惊讶不已。 师父脸上依旧罩着那个黑漆描金的面具,眸中平静如水:“嗯。” 接下我手里的棉花糖,轻声叮嘱:“闹市人多,当心。” 我不好意思地心虚低头:“嗷,师父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你了,没弄脏你衣服……” 原本是想看看棉花糖有没有糊他肩膀上的,可目光无意落在他的脖颈处时,却陡然看见师父的脖子上、有个、红色的、草莓…… 吻痕?! 师师师、师父玩这么大么…… 不对, 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我好像也在龙玦脖子上的这个位置啃了口! 第131章 大帝马甲被扒得猝不及防 我清晰地记得,那会子啃完我还舔了一下…… 因为靠近动脉,我当时还怕将他咬死了来着! 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火花—— 想到那个可能,我突然手抖! 龙玦、师父…… 龙王、酆都大帝! 可阿玦如果是酆都大帝,他、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件事呢…… 酆都大帝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身份。 不、不会…… 一定是我想多了,师父和龙玦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他若真是酆都大帝,又为什么要做我师父…… 不过、 这种不要脸的事,他好像真能干得出来! 龙玦啊龙玦,你最好别忽悠我。 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无碍。”他平静地转身,带着我走出人潮拥挤处。 路对面的鬼差们见他出现,齐齐低调地冲他垂首抱拳一礼。 我跟在他身后,心猿意马。 假如真是一个人,那他的演技也忒好了些吧。 酆都大帝与龙王,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一个是清冷高贵的上古神,一个是温暖体贴的龙仙家。 师父明显比龙玦更盛气凌人,威慑八方好不好…… 但,我也的确在龙玦身边,听见与冥界有关的字眼。 龙玦,你要是真敢骗我,我非抠了你的龙鳞不可! “在想什么?”他突然问。 我脱口而出:“扒我老公的皮!” 他脚下一顿,眼里漾起涟漪,猛呛了声,保持镇定:“他,如何惹到你了?” 我低头,气鼓鼓道:“突然想起来他以前骗了我一件事!” “何事?” 我捏着拳头自顾自地说:“他或许完全没必要骗我,可他还是骗了我,师父你说,他骗我,我是不是该生他的气!” 紫衣大帝愣了半晌,才颔首回答:“嗯,他骗你,你自然该生气。”顿了顿,有点不死心的追问:“他到底骗了你什么?” 我赌气地别过头,“没什么。” 他还挺好奇啊…… 不会真是我家那条龙吧! 师父被我一句话噎得迷茫,陪我接着缓步往前走,“本帝总觉得,鳞宸你今日的状态,不太对。” 我还觉得您老人家状态也不对呢! “没事,可能是最近天热有些上火。” “……” 还没确定师父的真实身份,我暂时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察觉到上面那句话可能怼到他了,我忙又换上一副乖巧模样问他: “老师你处理完公务了?怎么突然也来鬼市了?” “嗯。”他淡淡颔首,说:“本帝听闻楚云他们将你带来了鬼市,恐你在此处不便,就来看看你。” “哦。” 师父是酆都大帝,整天这么忙,应该不能像龙玦那样几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全都黏在我身边吧…… 对了,前一段时间不是还听说,师父谈恋爱了么。 我想多了,绝对是我想多了! 来到一块民间杂耍的观看处,路中央的民间艺人正满头大汗地表演着玩火球,煤油喷火。 哗啦一声火光飙出三米远,围观的看客激动得连连拍手—— 我在阳界从未亲眼见过这些,就好奇地多瞧了会儿。 串串火光如冬日绽放的花火,烈焰耀眼绚丽。 “各位大爷大哥大姐大兄弟,如果觉得我们的表演还不错,就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 串口的小哥穿着一身古代粗布蓝衣,拿着秤盘前来索要打赏。 我摸了摸腰肢,空空如也。 咦,刚才从鬼差大哥那里要来的冥币被我弄丢了? 师父低眸扫了我一眼,拿出了一张万元冥币,替我打赏给了卖艺小哥。 “没找到钱?” 我不死心地继续往腰上摸,“这身衣服我穿着还不习惯……我明明记得之前是把钱币塞进这个方位的,怎么摸不到了……” 总不能大庭广众地把腰带解开找钱吧!那也太丢人了些。 这古代的衣裙就是繁琐! 紫衣大帝见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东西,无奈轻叹,伸手竟轻车熟路地搭上我的腰,指尖挤进我紧束的腰带里,一举抽出了那张折好的百元冥钞。 “真是个笨丫头,自己放的钱都能找不着。” 语气竟是熟悉的宠溺…… 我接过冥钞不好意思道:“我以前没穿过这种服饰,还不习惯,还是师父你厉害!” 不过,他刚才好像摸我腰了?! 他拿钱的动作,未免太不避嫌了些…… 靠过来揽我腰的感觉,也和我家那条龙给我的感觉,一模一样…… 师父、真的是他? 我越想越觉得离谱,心不在焉地愣愣看着表演…… 还是得想个法子验证一下才是! 喷火表演结束,卖艺人又推来了箭靶子表演百步穿杨的绝技。 最开始是射中箭靶红心,然后是射中苹果,再然后是从天而落的铜钱,以及最终版——飘落的柳叶。 不出意外,全都被他精准无误地射穿了。 我的思绪也渐渐被惊心动魄的表演给拉了回来。 压轴节目是蒙眼射漫天飞舞的花瓣,由于场地小的关系,出于安全起见,卖艺者用的箭矢都是射中东西便瞬间消散了。 因此只要他们的技术不出意外,箭矢就不会误伤到任何人。 可,偏偏这次射箭者的手恰好抖了…… 便在我沉沦于漫天花瓣与箭矢碰撞化出的点点烟花盛景时,那男鬼蒙住眼睛再次六箭齐发,破空朝我们射过来—— 五支长箭都在半途射穿花瓣炸成了烟花,剩下一支碰巧与飞落的花瓣产生了一毫厘的误差,箭矢擦着花瓣边缘而过,没能射穿—— 结果就是,径直地朝我飞了过来! 我正看得尽兴呢,压根没料到会赶上这一茬。 瞬间的功夫,脑子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呢,那箭就已经逼近了我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是身旁的紫衣大帝突然一把揽过我的腰肢把我按进了怀里,霸气抬袖,徒手攥住了那支险些取我性命的长箭…… 长箭在他掌中顷刻化成灰烬。 四面观看的小鬼群众们都吓得倒吸了一口气,射箭的艺人扒掉眼上的黑布,见此幕惶恐地立即放下凶器朝我们小跑过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客官,没吓着吧,我……” 不等他说完,紫衣大帝便搂着我一挥广袖消失在了人群密集区。 再现身,眼前已换成了一片安静些的环境。 像是花鸟市,路边都是些卖花卖鱼卖灵鸟的小地摊。 我的脑子还在发懵,他已从容不迫地放开了我,语气淡淡,完全听不出任何破绽,“闹市区太危险,你还是更适合逛人少些的地方。本帝此番是微服出行,不宜招人注目。” 回头看了眼吓傻掉的我,“前面就是糕点铺小吃街,你会喜欢的。” 师父,他好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这么从容不迫,清清冷冷的…… 我吞了口口水,乖乖点头。 “明日,跟本帝去阳界收魂。” “收魂?收谁的魂?” “当年枉死的五万大军魂魄还被困在原来的古沙场上,若派鬼差前去,是个大工程。本帝与你前去,两人足矣。” “嗯,好。” “要花么,给你买一束。” “不……” 拒绝的话都没说话,师父就已自顾自地买了一束白色茉莉,递给我:“姑娘家都喜欢花,在本帝面前,无需遮掩着。” 我捧着花有些怔愣,正要开口道谢,却发现他的掌心渗出了血…… 应该是刚才被箭矢伤到了。 “你的手……”我拉住他的手指,本意是想关心一下替他擦擦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血,我就开始头晕眼花,视线迷糊,意识混乱,全身都不舒服…… 好像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突然涌进了很多陌生的画面! “神祖有旨,魔界墨龙一族常施逆天之事,意欲搅乱三界秩序,其罪当诛,今判其阖族覆灭,念及幼子无辜,颇具天赋,日后或可教育成才,特将之镇压冥界,永世不得出,由冥王收押监管。令,承天后土娘娘代掌之刑罚!” “后土领旨。” “老头子是不是有病,什么人都往本王这里送!本王这里是阴司冥府,现在都快成他的重犯大牢了!” “王上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还如何处置呢,这孩子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眼珠子没了,腿也没了,遍体鳞伤全身都是窟窿,搁谁身上谁也发疯!再把他囚在地狱,他还要不要活了?反正他到了冥界也出不去了,随他吧,让他在冥界安个家好好生活算了。后土阿姊认为呢?” “本座,与王上所见略同。” “神祖罚他每隔百日一鞭刑,娘娘,百日已到,鞭子。” “人都已经下来了,还顾及那些刑罚做什么。土伯,将那孩子送出去历练吧,等他长大一些,再……” “娘娘,您和王上都公然违背神祖命令,怕是,不太好。” “神祖将人送来冥界,便没指望过我们俩能听他命令。那份玉旨,不过是下给外面那些不安分的东西看的。” “当年一别,那孩子被发配寒冰之狱,过得很苦。虽是历练,但那孩子已经没有生存的意念了,阴差递消息过来,说他染了病,怕是,要熬不下去了。” “你怎么如今才和本座说?” “娘娘日理万机,一只邪物,土伯不敢来扰娘娘清净。” “土伯,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娘娘!” 白雪纷飞里,小小的孩子蜷缩在荒草堆中,消瘦的身子骨不住地瑟抖。 一把墨骨红花伞替他挡住了皑皑落雪。 “娘娘,你用自己的法力给他治病……” “是鬼疫,传冥医!” “启禀娘娘,这孩子原本就身子骨羸弱,染上此病,怕是凶多吉少……” 孩童冰凉的身体冻得我胸口疼,我抱紧他,“治!” “娘娘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无论如何,本座要他撑过来!” “娘娘,经过臣的不懈努力,那孩子终于醒了!” 我欣喜前去相见,可那傻孩子,却恶狠狠地往我手臂上咬了一口—— “放肆,你敢对娘娘不敬!” “住手!” “你走啊,走啊!滚,都给我滚,我已经没有灵力让你们抽了,你滚啊——” “娘娘,这孩子的神智遭损,怕是,已经疯了!” “后土,听属下一句劝,别再管他了,他是三界要犯……” “本座,不会放弃他。” 雪落花开,漫山皆是艳丽的色彩。 “你叫龙玦,这是你的名字。”我握着小男孩的手,教他一笔一划写出自己的名字,“可惜,玦字不好,过于孤寂,用这个字吧。” 我轻轻提笔,教他在竹笺上写一个,‘珏’。 “美玉成双,是为圆满。 玦儿,我希望你,此生如意,事事圆满。” 小男孩昂头乖乖望着我,嗓音低哑地艰难发出几个字音:“那、你、呢?” 我笑:“我没有名字,” 仅有封号。 “但玦儿以后,可以称我为阿姐。” “阿姐……” 又是一年飞雪飘舞,墨骨伞下遮住孩童半人高的消瘦身子,我弯腰,将伞面往他头顶送了送。 “玦儿的眼睛很好看,腿也长全了,玦儿现在,还会心痛吗?” 小男孩抓住我的手,用力握紧:“阿姐,有阿姐在,玦儿的心就没再疼过了。” 我欣然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阿姐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需要很久,才会回来找玦儿。” 小男孩红了眼眶:“阿姐一定要去吗……” 我颔首,“那是阿姐的使命……等阿姐回来,小玦儿应该就忘记阿姐了吧。” 小男孩捧住我的手,眼神认真而坚定:“不会的,我会永远永远,记得阿姐!” “玦儿,真好。” 许多年后再见,却已是相见两不识。 “当年你见他时,他还年纪尚小,小孩子的记忆力本就差劲,加之他后来那些年一直在拼了命的修炼,非他能承载的灵力冲淡了他的幼时记忆,他如今记不清你也正常。 如果你想同他相认,假以时日稍加提醒,他还是能记起你是他小时候的阿姐的! 一旦封住他的这段记忆,他会忘掉被那个形似你的姑娘背叛,也会捎带封住你与他曾经的那些过往…… 这也意味着,你需要重新花时间,取得他的信任。” “来不及了,他如今太痛苦,随时都有走火入魔,多年心血付之一炬的危险。 既然我曾经的存在给他带来这么多弊端,那,封住又如何! 起因是本座,那就让本座亲手来斩断孽果!” 那年春花烂漫,彼岸花开满黄泉时,我同土伯说:“把他带回来吧。” 桃花蹁跹里,他一袭白衣,病容憔悴,目光陌生又警觉:“你是谁?” 我掂着一杆子彼岸花,淡淡启唇:“本座,是你的师尊,从即日起,你跟在本座身畔修炼,你可唤本座,阿姐。” “此乃,冥府大神,后土娘娘。” 迅速流转的错乱记忆撑得我脑子快要爆了,我痛苦地扶住头,满身大汗…… 总感觉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泄出来了…… “鳞儿!”身前人紧张地抱住我,大手扶住我的脑袋,施法压制我的痛苦,“我没事、我没事……阿姐,你别怕,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擦破手罢了。阿姐,你冷静!” 我靠在他的怀里大口喘气,被他那声声阿姐给唤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你见不得我的血……” 我难受地靠在他胸膛上,过了很久很久…… 脑子里突然就清明了,总觉得空白了一段,但也的确舒服了很多。 睁开眼,发现我竟然钻进了师父的怀里,错愕地立马跳出来,“师、师父,不好意思,我我我,我刚才突然头晕没站住……” 师父的眼神还透着无尽的温柔疼爱,他这样,和龙玦更像了! 一样的衣上檀香,一样的温柔目光,除了声音略不同…… 声音也像好不好! 只是师父的声音偏低沉浑厚些。 这个特征,只要有心,完全可以伪装出来! 他收了眼底的柔情,又恢复了先时的清冷,“走吧,去前面看看。” “……好。”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确定龙玦和师父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巷子口。 师父忽然停了下来。 我正好奇师父怎么不走了呢,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巷子深处笔直伫立着一抹熟悉身影—— 还有一道眼生的陌生男人背影。 “真是和你那个阴毒险恶的娘一样,心肠歹毒! 打你出生本君就知道你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娘善妒,为了权势地位同脉相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那可是你亲弟弟! 你如今在南尊手下当差,为什么不能替你的弟弟向南尊求情,请南尊去说服酆都大帝放了你弟弟? 你别以为你弟弟倒霉了,你就是本君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告诉你,不可能! 本君的衣钵就算是传给路边的一条狗,也不会传给你,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司刑殿的少君,你老子我活一天,你都休想觊觎你老子的上君殿主之位!” 那中年男人恼怒地指着楚云鼻子骂,楚云站直脊背,眼眶红红的: “父亲你不用再威胁我了,我虽在南尊大人手下当差,可我终究只是个普通鬼差,我平时见不着南尊大人几面的,酆都大帝更是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 我没那么大的脸,为他求情,他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也是他咎由自取。 至于你说的上君殿主之位,我自五千年前离开司刑殿开始,我就已经与上君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的君位,爱传给谁传给谁,传给狗,也可以。” “逆子!”男人暴怒,一巴掌狠狠抽在了楚云脸颊上,气急败坏道:“你是铁了心不肯救你弟弟了对吧!好,好得很啊,果然和你那个死娘一样,心肠歹毒,手足相残,我早就知道那个女人生下的种,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云面红耳赤地咬了咬牙,终是被他爹的一句话给惹炸了毛:“我,只是个人微言轻的鬼差,我没资格过问上头领导办的事,更不能质疑大帝的决断! 我算什么东西?我就是南尊大人手底的一条狗,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我什么身份就敢拿自己的小命去为他博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我是鬼差,鬼差守则第三百条,便是不得牵扯进任何案子!不得以权谋私! 我们只负责勾魂,审案的事情,不在我们的责任范围内! 我若去给他求情,把我连鬼差都当不成了! 父亲,同为你的儿子,你何至于偏心至此。 你说我烂泥扶不上墙,敢问父亲,你何时扶过我? 你说我身上流淌着母亲的血脉,不干净,可我身上一半的血,是你给的! 你说我母亲心狠手辣,同脉相残。 敢问父亲,当年我母亲身怀六甲,三姨娘身为我母亲的同胞妹妹,却在我母亲无法与父亲相见亲近时,设计爬上了你的床,还在明知我母亲孕中体弱,心中郁结时,故意穿着你赐的绫罗绸缎去我母亲面前耀武扬威,害我母亲早产,这算不算心狠手辣同脉相残? 我母亲生下我以后,你对她不管不问,整天只沉迷于三姨娘的美色不可自拔,与她夜夜笙歌。 我百日宴那天,你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娶了我母亲的亲妹妹进府,我母亲若真的心狠手辣,会选择为了你的名声,忍气吞声一语不发吗? 我母亲受你冷落,三姨娘隔三差五登门羞辱我母亲,我母亲稍加反抗,她回去便在你的耳边吹枕头风,次日我母亲就被你一顿重罚。 敢问父亲,同脉相残,我母亲,伤着她什么地方了。 倒是她,故意在你的寿宴上用匕首刺伤母亲,还在母亲怀妹妹的时候,给她下堕胎药,害我母亲与妹妹双双身亡! 从何时起,害人者被人称赞温婉贤淑,体贴善良,受害者却要背负心狠手辣,肮脏龌龊的骂名! 我母亲,是天下最好的女子,是对你情最真的女人,你放纵三姨娘害死她,你亲手抹杀了这个世上最爱你的女人! 如今,三姨娘的儿子你视若珍宝,不惜用我的命去换那个丧尽天良的混账的命,母亲已经死了,妹妹也死了,父亲,你还想逼死我么?” “你休要污蔑你姨娘!你母亲的死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她贪嘴想吃你三姨娘的血燕窝,别人是想对你三姨娘下手,她自己偏要撞上来替你三姨娘去死,怨不得任何人! 你三姨娘美名在外,是出了名的善良温柔!你再敢抹黑她一句,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三姨娘灌我母亲被下了堕胎药的血燕窝时,我就在旁边!” 楚云激动地爆喝:“我母亲腹中的妹妹就要临盆了啊,她强给我母亲灌堕胎药,害我母亲和妹妹都没撑下来。 而你呢,你身为人夫,却连去看母亲一眼,为母亲做主都没有,只因她一句害怕,你陪了她一个彻夜,让我母亲在绝望中死去! 凌傲,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她那时候并没有怀上孩子,谁会往她的燕窝里下堕胎药? 你还想用这种谎言欺骗大家多少年?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瞎了眼的小人,你编造这种谎言蒙蔽世人是害怕别人在你背后戳你脊梁骨! 你软弱无能,背不起杀妻的污名就让我母亲一个弱女子承担所有骂名,你真让我瞧不起!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若不知实情,当年母亲死后,你怎不敢见我? 你怕我说出真相,你怕我闹,你宠着那个浑蛋,是因为你不敢和我有关系,你怕当年实情被戳穿,你抬不起头! 至少现在,你出门在外,还能说:是我那个不成气候忤逆不孝的逆子对我心怀有怨,才会捏造谎言,污蔑陷害于我!” “那又怎样!” 他那个渣爹闻言反而更加振振有词了:“就算本君知道实情又怎样?你有本事弑父么?楚云,你就是个废物蛋! 你母亲自己没本事,死就死了,你就算是我儿子,只要我还活一天,你就永远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你应得的一切! 嫡子,少君,身份,钱财,尊严,我一个也不会给你! 你既然对本君的成见还那么大,那本君也就不对你心慈手软了! 楚云,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废物!我要让你,一无所有!” 言罢,男人突然一掌灵力击进了楚云的胸口—— “你要做什么!”楚云顿时猛吐一口血。 男人冷冷道:“你在勾魂司修炼了这么多年,才得一副绝佳的仙骨,不容易吧! 本君今天就毁了你的仙骨,断了你的前程,夺去你所有修为,碎了你的一切妄想! 既然你不愿意救你弟弟,那就别怪本君用强制手段对付你了!” 楚云惊慌失措地摇头,疯狂挣扎却挣扎不开,不甘心地哭吼:“不、不要……你到底想怎样!” 男人冷笑:“本君会把你变成你弟弟的模样,把你丢下磔刑地狱,将你弟弟换上来!楚云,你早就是本君手里的一颗废子了!余生,你就在磔刑地狱好好享受吧!” “不、要……” “师父!”我见状焦急地扯了扯师父袖子,再只顾看戏不出手楚云就真的要回炉重造了! 师父云清风淡地扫了眼我,随后掌中灵力往地下一震,刹时强大的震力通过地层传至那黑衣男人的脚下,蓦然爆发,轰隆一声巨响,活活将那老男人给炸飞了出去—— 老男人一声惨叫重重摔在石砖地上,牙都残忍地磕掉了两颗! 我默默在心底给师父竖了个大拇指,师父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老男人被磕得嘴里直吐血沫子,楚云的一身仙骨也总算保住了,虚弱的膝上一软,半跪在地。 捂着胸口诧异抬头,才发现是师父出手救了他。 “大帝……”楚云那厢呕着血,感动得热泪盈眶! 师父带我从隐秘处走出去,阔步迈到摔个狗吃屎的老男人浑浊视线里—— 老男人极艰难的僵硬昂头,看见师父,亦是瞬间老脸惨白,“酆都大帝!” 师父慢条斯理地整了整鎏金大袖,给楚云使了个眼神,楚云立马踉跄着跑回了我身边。 “本帝竟不知何时起,司刑殿殿主都能随意斩杀勾魂司的引魂鬼差了。” 话不重,却寒彻骨髓。 老男人不甘心地握紧拳,咬牙收敛,跪起来回话:“帝座言重了,下君只是在教训自己的逆子!” 师父慵懒睨他:“本帝好像听说,殿主五千年前就与嫡长子楚云断绝了父子关系,将长子,驱出了家门。怎么,如今又不打算断绝关系了? 一上来就动这么重的手,本帝怎么瞧着,像殿主要索亲儿子的命呢?” 老男人抽了抽唇角,事到如今还睁眼说瞎话:“下君,只是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逆子罢了!虽已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可血脉亲情,终究……割舍不断。” 我顿时忍不了了,低声骂了句:“呸,不要脸!” 刚才想要楚云的命,现在又说血脉亲情割舍不断,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就是他! 楚云也抓住机会向师父告状:“帝座!殿主方才威胁属下帮张文玉说情,属下不愿,他就想毁了属下的仙骨,还要拿属下去交换十五层地狱的张文玉,帝座,请帝座替属下做主!” 真是抱了个好大的腿啊。 他的渣爹倒也不慌,像个见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镇定反驳:“帝座,勿要听这逆子胡说八道,他只是嫉妒下君对他弟弟好,下君今日来寻他,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啧,所以他的对策是咬死不承认对吧! 不过我师父也不是个好惹的,睿智启唇:“殿主说,血缘亲情割舍不断,本帝也认为理当如此。 今,你的二子被本帝判入了磔刑地狱,本帝也着实感到抱歉,对不起你这为冥界卖命多年的元老殿主。 本帝正想着如何做,才能补偿殿主呢,既如此,那本帝恰可做个顺水人情,助殿主父子,早日重修于好。楚云。” “属下在。” “今日起你就是司刑殿的少殿主了,本帝允你暂在勾魂司任职,待你任期一满,便可回家,接替你父君的上君之位。” 此话一出,老男人与楚云俱是愣住。 我站在一边钦佩地叹气,师父这招高明啊,间接逼着楚云的渣爹退位了? “帝座!”老男人欲要反抗,楚云瞅准时机强行打断:“属下谢恩!” 老男人气得火冒三丈,噌地站起身,“我不同意!本君绝不可能将殿主之位传给楚云!” 师父轻嗤:“殿主这是在抗旨?” 老男人噎住:“我……” 师父一记冷眼杀过去,吓得老男人额上都冒汗了。 拂袖转身,师父边走边道:“殿主放心,本帝会命人看紧磔刑地狱,保管令公子在里面,连个苍蝇的面都见不到!” “你、你……”老男人气到双手哆嗦,抬袖指着师父的背影着急上火:“你凭什么替本君做主,本君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君位传给这个逆子。” 师父眯了眯眼:“你请便。” 老男人血压飙升,追着师父的身影纠缠不休,大有一副想要和师父打一架的阵势: “你算什么东西,你怎敢如此对我,你站住,站住……龙玦!” 师父离开的步伐猛一顿。 第132章 省长堂伯的闺女找到了! 楚云一个猛熊扑食扑上去捂住了他渣爹的嘴,不遗余力地尽职尽责为师父掩饰: “绝、绝不会放过大帝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吗!殿主你若不想死,就闭嘴!” 他渣爹被他捂得差点当场闷死了。 师父大手下意识攥紧,目光有意往我这边瞟。 而我,掀开袖子挠了挠胳膊,低声自言自语:“这料子怎么扎人啊!” 师父悄然松了口气,威仪转身,冷睨那老男人:“本帝算什么东西?殿主,你对本帝有意见。” 那老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地强行用灵力格开楚云,指着师父就破口大骂: “是啊!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妖魔余孽!你以为你攀上了上古神后土娘娘的关系就能飞身一跃成正神了? 别人不知道你肮脏的身份,本君可是一清二楚,你就是个脏东西,就算修成了酆都大帝又如何,这地府主宰不是你,本君当年跟着冥王殿下南征北战的时候,你还是个人人喊打的废物呢! 你这样的脏东西,本君原本是不屑入眼的,本君给你脸了才对你俯首称臣,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我司刑殿的事,就算是冥王也得给本君三分薄面,本君就那一个儿子你还要赶尽杀绝! 本君不服,本君看你是忘记了当年如何被人踩在脚下狠狠碾压的滋味了!” 这些话,太难听。 我听着,都心绞痛! 阿玦,被人这么揭伤疤,你应该也会难受的吧。 楚云意图阻止:“殿主不可乱言……” “你给老子滚开!” 那老男人油盐不进地挥开楚云,冲着紫衣大帝继续辱骂: “你就是我冥界的一条狗,还真敢把自己当盘菜了!老子警告你,你敢动老子的儿子,老子就让你付出最惨痛的代价,酆都大帝,你在老子眼里,屁都不是!” 他怎么敢这么欺负龙玦…… 怎么敢…… 十指抠进掌心,我控制不住的任那股力量泄出体外。 愤怒,心疼,丝丝情绪交织在一起,陌生的神识支配了我的身躯…… 昏沉的冥界天空蓦然降下一道炸雷,劈得整个冥界都晃了三晃。 我低头闭上双眼,浑身寒意窜进每一条筋脉—— “怎么回事!” “呵,看样子父亲你要倒大霉了……” 飓风骤然大起吹得男人全身抖如筛糠。 古老神圣的上古弦音从远方袅袅传来—— “大帝,又出什么事了,六道宫……鳞宸?” “后土娘娘……竟然是她、她还在!” “司刑殿主?本官还好奇,是谁惹了我家娘娘震怒,降下如此灾相呢!” “土伯大人、土伯大人救本君,救本君,本君没想到后土娘娘的神识还在,本君、本君刚才是口不择言,本君是气糊涂了……土伯大人救救本君。” “敢问殿主,方才是做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才惹得我家娘娘如此震怒。” “本君、本君……” “司刑殿主刚才可威风了呢,指着大帝的鼻子骂了老半天,话可难听了。” “逆子!” “那请恕本官无能为力了,众所周知我家娘娘元神寂灭后一缕灵识尚存六道宫,附于神像上,神力未散依旧护佑着整个冥界,六道众生。 六道宫门前的神像就是我家娘娘,而我家娘娘,生前可是酆都大帝唯一的亲人。 娘娘名为大帝师尊,实则却是大帝的姐姐,娘娘与大帝感情深厚,大帝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神明,就连寂灭前,娘娘最担心的事,也是害怕她走后,像殿主这般不知死活之辈欺压大帝。 故,特令本官,辅佐大帝,执掌六道。殿主怕是不知道,娘娘陨落前,冥王曾答应娘娘,任何对大帝不敬之人,斩。 今殿主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辱骂大帝,娘娘于六道宫内大发雷霆,降下雷劫,即便是本官,也无法请娘娘平息怒火。” “那、那本君该、该怎样做,才能请娘娘、息怒……土伯大人,救救本君,本君知道错了……帝座,帝座臣知错了,臣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臣掌嘴!帝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老臣一命吧!” “现在不是大帝不饶你,是娘娘不肯饶你,即便是大帝慈悲原谅你,娘娘那一关,你还是过不去。” “那下君该怎样做才好,还请土伯大人明示。” “或许,可以先去酆都神宫门前跪一跪,向大帝请罪。不过这样做,可能有损您的颜面。 左右本官也只是说或许,殿主看看,若有更合适的方式,当然最好。 我家大帝平日也不喜张扬,殿主若真跪了,大帝可能还不适应。” “……好,本君,跪。” 我僵硬的身子被土伯点了下肩膀,猛地松软,落进了他的怀抱里,“鳞宸可能有些累了,方才耗了那么多神力,回去需要静养,下官带她先回宫。” “土伯,你觉得你抱着本帝的老婆很合适?” “大帝,此处乃是鬼市,下官只是不想让他人看见大帝怀中抱个姑娘,给鳞宸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还叫的这么亲密做什么?规矩都忘记了,你该唤她娘娘。” “之前就是这么唤的,可鳞宸说,太生疏。” “……这小东西!” “厉害啊,土伯大人!真没想到连南尊大人都占不到便宜的大帝,竟然在你这吃了瘪。” “本官是后土娘娘的近身神官,是大帝案前最信任的下属,大帝不会拔了本官的舌头,楚云,你呢?” “……呜呜呜我就知道!妹子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失去神识了?不会是大帝为了隐藏身份对她施法了吧!” “你若这样想……也可以。” “……” 耳根子刚清静没多久,便又听某人酸溜溜地算账:“还不把本帝的老婆还回来,抱上瘾了?!” “岂敢。” 随即我就被送进了另一个温暖怀抱。 “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确在自己大限之日前,为你安排好了所有后路。大帝,她一直都是那个疼爱你的阿姐,从未变过,是你,不肯相信她。” “阿姐……” “这些年下官一直在想,假若娘娘陨落后,你体内的封印没有随娘娘一起消失,你会不会,至今还恨着娘娘……大概率是了,至少那时,娘娘为你所做的一切,你压根不屑于知晓。若是那样的话,真是太过悲哀了。” “所以你怨本帝,才会多年缄口不言。” “下官等你亲手,一点点把娘娘当年的伤疤剥开,如此,你便会承受娘娘当年的双倍痛苦。” “身化六道的时候,一定很痛。” “是啊,到了最后一刻,她还强颜欢笑,告诉我,把你交给我,她放心。” “阿姐。” 后来好像有人握着我的手一直在哭,喋喋不休地同我念叨: “没能赶来送你最后一程,我悔了数十万年。” “阿姐,我那样伤你的心,你为何不恨我。” “你总是这样舍不得我受委屈……阿姐,我心悦你,这次,没骗你。” “我会将你完完整整的找回来。” “六道禁锢你,那便,毁了这六道——” 昏睡了不知多久。 再醒过来的时候,龙玦已经上线了…… 彼时正坐在我的床边帮我吹一碗莲子羹。 看见我醒过来,满脸都是化不开的温柔宠溺,“小东西醒了?睡了一觉有没有觉得身子舒服了点。” 我揉了揉睡疼的老腰,叹口气:“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在神宫的床上?我记得上一秒,好像还跟着师父在鬼市看热闹……” “你被楚云的父亲误伤了,他的灵力不小心打晕了你,是土伯把你带回来的。” “这样啊。” 好像的确有可能是这样,我记得那会子楚云爹正不怕死地把师父骂得狗血淋头呢……然后就不记得了,可能是打起来了。 “那后来楚云爹和我师父谁打赢了?”我抓住龙玦胳膊问。 龙玦放下莲子羹,顺手勾住了我的腰,“那老头,现在在神宫门外跪着呢。” 看来是他赢了。 “哦。” 他粘人地抱着我,下颌轻轻蹭着我的额头,厚脸皮吃醋:“是土伯把你抱回来的,本王都没抢着,本王要伤心了。” 就、这样就伤心了? “那你揍他!”我没心没肺地说。 他被我一句话逗笑,摸摸我的脸蛋无奈道:“夫人哄人的方式真特殊。” 我乖乖往他胸膛上蹭蹭,深吸他身上的熟悉檀香,软声陪他:“你是老公嘛,当然不一样。” 他心满意足的吻了吻我额头:“本王喜欢夫人毫不遮掩地偏爱。” “那是因为你给了我同等的偏爱。”我抬手搭上他的胸口,“我喜欢你,你合我的眼!” 他心花怒放地揉我脑袋:“荣幸之至。” 在他怀里昂头,我借着这会子亲密的姿势,手悄悄往他衣襟上搭,稍稍一扯…… 那抹红痕,映入视线,令我心头骤然一颤。 这家伙…… 真是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略有些疑惑:“老婆?” 我突然昂头朝那抹红痕吻上去,含着他的印记,用舌挑逗。 他被我勾的咽了口口水,双手掐住我的腰,柔声低吟:“老婆,你今日,有些迫不及待。” 是挺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再咬他几口! 怪不得楚云叫他老板,怪不得土伯和白竹甚至南尊都对他恭恭敬敬。 怪不得他说,他来救过我。 可不是么,我下来的第三天,和楚云一起误落往生大阵,他当时根本想也没想,就追着我一起跳了进去…… 其实早在他于往生大阵内抱住我的那一瞬,我就已经认出他了。 只是酆都大帝这个身份、过于尊贵。 加上我那会子眼睛看不清,他刻意装得清冷华贵,又一袭紫衣,让我不敢把他和自家男人联系到一起…… 他瞒着我酆都大帝的身份,是怕我会气他利用酆都大帝的身份骗我,套我话,几度试探我吗…… 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一天没见你了,挺想你的。”我偎在他的怀里撒娇,坏坏地伸舌头舔了下他的喉结,他呼吸一窒,心有猛兽,蠢蠢欲动。 倏然收紧手臂,他与我的身躯紧紧相贴,呼吸沉沉地提醒我:“本王可是个刚沾荤腥的男人……娘娘若再挑逗,本王会控制不住的……现在还不行,得先将晚饭吃了。” 我就知道这家伙不经撩。 依依不舍地还是往他胸口蹭了蹭,我乖乖点头:“好,暂时先放过你。” 他见我安分了,这才把莲子羹端过来,一勺一勺地喂我:“本王的娘娘终于变成了粘人的小猫,真让本王爱不释手。” 我趴在他怀里调侃:“好在你老婆命大,不然早几个月就被你掐死了。” 他顿时心虚:“本王那不是……本王……本王对不起小东西。” 我听着他从想狡辩到放弃狡辩的过程,没忍住笑出声,“阿玦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本王、可爱……小东西,你才可爱。”他捏了捏我的鼻子宠溺否认。 留意到我穿的衣服,他伸手试了试:“这衣服穿得还习惯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还好,师父宫里的衣裳料子很软。” “如果感觉到不适,记得让人伺候你换一件。” “好。” 笨蛋啊,当时就是随口瞎说给你搭台阶的! 又不是真的料子扎人。 “今晚还陪我睡觉吗?”我问。 他点点头:“当然。” 挺好,他这个酆都大帝时间安排得非常合理! “老婆。”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本王瞒了你一件挺要紧的事,你会生气吗?” “我会咬死你。” “……” 他心虚地憋了半晌,才道:“龙肉不好吃。” 我勾起他一缕头发玩:“你好吃就成了。” 他闻言,默默放下手里被我吃得差不多的莲子羹,漆眸如星,暧昧地抚着我腰肢,像只怎么都喂不饱的恶狼,满怀希冀地温存凝望我:“那,现在想吃么?” 跟他在一起久了,我当然知道他这会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主动回应他一个软软的吻,我很配合的熟门熟路扯开他腰带,故意往他耳边吹气:“这次,轻点,别那么粗鲁。” 他一把握住我扒他的手,眼眸染上了几分沉醉,欺身将我压在了床上,爱欲如潮,“嗯,今夜我们换个方式。” “啊?” 未经多言,他便已挥手用法术撤下了床前层层浅紫纱幔,重重纱影将此处方寸之地彻底隔绝在了世外…… “鳞儿,我悦爱你。” 衣衫被他霸道扯去,两件墨衣凌乱地丢在地上,肌肤相亲时,他一如既往地如狼似虎—— 他说得对,反正是在自己家,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只是,我在猜,他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向我坦白…… —— 次日,他特意等我睡饱了才让宫女把我喊起来,带我去两百年前的古战场收魂。 自从那些将士惨死在这片战场上后,由于他们的寿元都被张文玉给吸取了,张文玉和朱判害怕突然多出这么一大批冤魂进冥界会引起上面的怀疑,就索性施法将他们囚在了原地,令他们被困古战场两百余年。 他们下不去地府,又经过了阳界浊气日复一日的摧残,时至今日,皆处于意识不清的游魂状态。 是以我和他赶过来时,看见的就是灰蒙蒙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黄沙地上,无数虚影半飘在空中,低垂着脑袋,双眼无神。 有的还是一身盔甲的装扮,手里提着长枪,漫无目的地往四周乱刺。 有的缺胳膊少腿,披头散发,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哀鸣,听得人毛骨悚然…… “当年那一战,他们本该大获全胜衣锦还乡,但却由于朱判逆天行事,害他们全军覆没。他们本不该年纪轻轻便英年早逝,张文玉那个混账,死一万回都不足以抵消他所欠下的冤债。” 紫衣大帝立在我身侧,冷声威严道。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禁唏嘘:“你判他下磔刑地狱,已经很大快人心了,相信这些冤魂知道大仇得报,也会心有慰藉的。” 他淡淡嗯了声。 我放眼看向数不尽的黑色虚影:“那接下来,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师父?” 他一挥广袖准备捏诀:“跟着本帝做,你与六道、心意相通,你可以直接将他们送进六道轮回,不用再经那些流程。” 我听的不是很懂:“哦……以前都是画纸人……” 他道:“冤魂数量太多,你一个一个画纸人恐是要画到猴年马月。虽说你如今还没有足够的灵力确保能完全将他们送走,但别怕,本帝在。” 我点点头,“好!” 他每回说:别怕,有我在。 我心里都无比踏实。 我学着他的动作捏诀成印,施法在指尖结出灵光阵法…… 没想到还真能送走冤魂! 看着那片黄沙漫天的古战场上一抹抹残缺身影依次消失,我不禁欣喜,继续加大指尖的力量将冤魂送走的更快些…… 可力量的增加同时也意味着流失得更加迅速。 还没送走一半,我就觉得自己体力不支,开始力不从心了—— 但好在他一直在身边守着我,见我皱眉,抬掌击在我的背上,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了我—— 酆都大帝的灵力就是深厚,我顿觉浑身精力充沛,一阵舒适,指尖的灵光也变得更加耀目强烈。 我专心致志地送着那些冤魂,但,忽然就想起了我和龙玦的三年之约…… “记得三个多月前,我和我老公刚认识,他说,要和我做一笔交易。” 话出口,身后的男人也蓦然抬眸,注意力落在了我身上。 “然后呢?” “他和我说,他欠下了阴债,需要我帮他办阴事才能还。 他和我定下了三年之约,说,如果三年内我还对他没有意思的话,他就会离开我,再不骚扰我…… 而我每帮他处理一件阴事,三年之期就提前一个月结束。 最开始的时候我几乎是掰着手指头盼着三年之期早早过去…… 可现在,我突然想,如果我真帮他办完了那些阴事,他会不会真的走了……我爱上了他,那这三年之约应该就不作数了吧? 假如我没开窍,三年之内还是没能爱上他,那我们俩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整整三年都看不见一丁点希望,他肯定伤心死了,说不准离开后会躲在什么地方再也不入世了。” 身后人静了静,道:“你爱上了他,那约定自然不作数。他肯定是要陪你一辈子的,只要你开口,你愿意,他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就算三年之内你还是怕他,排斥他,他若真爱你……也不会轻言放弃,他会换种方式,继续等待你。” 我笑了笑:“师父你说得对,他就是这样的人,我都忘记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心的了……应该在,蛇妖出现之前,还在城隍庙失火,他救下我之前。 他第一回和我闹别扭,独自跑出去咬牙承受天雷留下的伤,那几天我没见到他,其实就已经有点担心他了。 我终于在破屋里找到他,他一身的血,遍体鳞伤,我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抱着我问为什么不肯疼疼他,像个缺爱的孩子似的,搂着我不撒手。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对他改观了,我想接近他。 相处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是发现,他其实没我想象的那么恐怖,城隍庙那次,我是真的心疼他了,我对他有了感觉,可我和他说,他却误以为我对他只是分不清感激和喜欢…… 到蛇妖出现,她三番五次地炫耀和龙玦的亲近,我终于开始害怕了,我怕失去他,却又不好意思和他说……我喜欢他。 我一点也看不得他亲近别的女人,我甚至想过要和蛇妖抢一抢,但当时他好像不那么在意我了,我拼命靠近他,他却屡屡生硬地将我推开,我很难受。 被抓下地府以后,我盼着他能发现我有危险,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过来救我。只要他还愿意救我,那就是在意我,可我没能等来他…… 当初你让我选还阳还是重新投胎,我选了还阳,理由,我骗了你,我不是只担心我爸,我其实还舍不得他。 他不来寻我,我就回阳间找他,只要再见一面,我就放下他。 可当我真正被他拥进怀中时,我却又委屈的憋不住朝他耍脾气,我其实很想质问他,为什么信蛇妖不信我,为什么要别人不要我,但我又怕答案是我自作多情…… 那回,我是真的想放手了,但好在,他没有。” 身后的男人掌力渐轻,嗓音低哑,缓缓恢复了本声:“是他对不起你。” “我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如果真要论个亏欠,我欠他的更多…… 从我遇见他开始,他一直在救我,最早,他虽然脾气不好,总是误会我,但他次次都舍不得伤害我,我遇见危险,都是他舍命相救。 从一开始,他就将自己放在了丈夫的定位上,不管我是否承认他,他对我的心,都没变……我想,我可能再也遇不着一个像他对我这样好的人了。 当然,也不需要再遇见了,斯人若彩虹,遇见方知有,有的人,一生碰见一面便是一辈子……有他一个就是我的全部人生。” 他敷在我背后的手微微颤抖…… 这条龙,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打算向我坦白? 非得等我扑上去摘掉他的面具,他才会乖乖承认么! “斯人若彩虹……”他喃喃重复这句话,“遇上方知有……是啊,遇上方知有。” “师父……”你该坦白了! “送完这些亡魂,在冥界玩两天,本帝便送你回去。” “……” 藏得还挺深! 不如现在就揭穿他的真面目……算了,他瞒着我,肯定有他自个儿的道理。 总有一天,他会告诉我真相的。 现在他愿意演,那就陪他演吧! 没办法,自家男人,总不能真吓着他…… 送完整个古战场上的冤魂,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他带我回了冥界酆都神宫,刚踏上宫殿的主干道,就撞上了一名前来求见他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袭朱红长袍,手里拿着玉骨折扇,长发也有一缕是赤红色的,长得相貌堂堂五官端正,身材也笔直颀长,只可惜,是个瘸腿,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委实不方便。 笑眼盈盈的神情也堪称一个俊朗倜傥,但,迎上来,一开口,竟是个娘娘腔。 行,帅哥的形象彻底崩了! “下君见过酆都大帝,前几日下君拿走修复的那幅古画已经收拾好了,下君今日特来送还大帝,还请大帝亲自为下君评判一二。” 含笑的目光扫过我,男人深邃的眸子忽地黯了黯,瞧着我的脸呆愣一瞬。 紫衣大帝上前一步有意挡住了我的身影,冷冷启唇:“来人,把她带回去。” 阿玦的语气,真严肃。 路边当值的一名鬼差听令赶紧前来接我:“是,这位姑娘,请!” 离开前还是少主来着,现在成了那姑娘。 我无奈挑挑眉,听话地跟着鬼差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他们究竟在搞什么。 往前走着,竟在不远处看见了楚云和他的渣爹。 渣爹还跪在酆都大殿正前方请罪忏悔呢。 楚云头一天伤着了,如今的脸色还是一片死白,闷咳了两声,然后从胸口掏出了一只镯子…… 他渣爹本是黑着脸没啥好心情对他,可一见那镯子就激动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抖着声追问:“你从哪得的这只镯子!镯子的主人呢,快告诉我,镯子的主人她在哪?!” 楚云猛地挥袖甩开了他渣爹拽着他袖口的手,红了眼眶,哽咽道:“镯子的主人就躺在你家祖坟的坟墓里呢!镯子的主人,跟着你的亲女儿,长眠在了那片土地里!” 他渣爹反应半晌,才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敢接受道:“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这镯子的主人,这镯子我明明赠给了……” “赠给了湘水神女对吧!” 楚云忍不住呜咽了声,痛苦道:“十万年前,我母亲与你在人间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可却因为湘水一族不可与外界通婚的严苛条律,母亲怕你被她师父活活打死,含泪与你诀别。 你二人分开之际,你赠了她这只碧莹镯。 你回到冥界以后,放下了她,可她却是为了你,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地寻找与你长相厮守的机会…… 终于,五万年前,她师父看出她的心早跟着你来了冥界,覆水难收了,决定开一次先例,逐她出湘水一族,让她回到冥界寻你。 但在离开之前,她师父同她提了三个条件,一个是湘水一族神女素来以面纱遮面,你从未见过她的真容,她离开湘水族,不得主动向你坦白身份,除非,你自己发现。 二是,她从彼时起,不得向任何人提起,自己曾是湘水族的弟子,她此后与湘水族,再无任何瓜葛。 三,就是要收回你给的定情信物,这只镯子。 我母亲本就是冥界曹上君家的长女,她在湘水拜师修炼,也仅有她母亲知晓。 我母亲回来后,外祖母早已去世,外祖父对这个长女向来没有多少感情,但碍于我母亲的苦苦哀求,他还是大发慈悲的将母亲许配给了你。 父亲,母亲说,最开始那些年你们也曾恩爱过,你既是那般忘不掉母亲,为何当母亲满心欢喜地回来,嫁给你,与你同床共枕时,你却认不出她呢。 您的爱,可真廉价! 母亲至死都没说出这个秘密,只是在去世前,嘱咐我,将她的一缕头发送入湘水…… 五千年前,我去湘水,却逢上了湘水一族闭关修炼,后来,我才知道湘水一族有个规矩,死在外面的本族神女,需将一缕青丝归还师尊,以报师尊教导之恩,以便师门,引魂回家。 我母亲,她是想回家了……前一段时日湘水族终于再次打开水门,可以我的身份,根本进不去湘水族…… 我想,我母亲死前把这件事托付给我,怕是还以为你会顾念旧情,给我少君的身份,我若以你府上少君的身份去湘水,便能顺利进入,可你呢……你亲手掐断了她的回家路! 昨日,大帝封我为少君,我终于,能名正言顺地进母亲师门,我见到了母亲的师父,从她那里,得知了一切。 湘水一族本是为天界秘密培养上神的圣境,当年差一点,我母亲就修成正果了,是你,让她因为所谓的爱,放弃了神道! 她那样爱你,你怎能这般负她! 湘水一族的规矩何其严苛残酷,母亲背叛师门,便要承受这诛心之罚。 可如若你当时认出了她,她本可以不承受这些的,她本可以,有一段美满的姻缘,世人羡慕的人生……” 一番话说完,他的渣爹已经失魂落魄地瘫倒在了地上…… “是她,竟然是她回来找我了……是她,可我却没能认出她,我甚至,还觉得她们的眼睛相似,我娶她,只是为了怀念曾经的她…… 而后来,我只是因为觉得你三姨娘的眉眼更像那个她……所以就抛弃了她。 呵,对啊,她们本来就是同胞姐妹,长得相像,很正常,可我却为了一个冒牌货,逼死了真正的她!” 他渣爹逐渐处于崩溃的边缘,疯了般又哭又笑。 所以,是他爹觉得他母亲像曾经的湘水神女,才娶了他母亲,后来又发现他母亲的妹妹更像湘水神女,于是就娶了他母亲的妹妹,还纵容他母亲妹妹害死他母亲,到头来才发现,他母亲就是湘水神女…… 这该死的替身梗啊。 实锤了,渣爹谁也不爱,他只爱自己! 楚云忍痛将镯子还给了他,“这是母亲的师尊让我还给你的,她说,你这样的人,合该孤独终老!” 镯子放进了他的手中,可他人却疯了。 “三妹,三妹……竟然是你,我竟亲手害死了你啊——” 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我却觉得解气! 楚云撒完气,抬头看见我,默默大步朝我迈了来。 “回寝宫?我送你。” 我抿唇一笑:“亲手报仇的滋味如何?” 楚云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泪,舒心的喊了句:“爽!” 我从袖子里掏半天,才掏出一张手帕,送给他:“擦擦眼泪。” 他摸过帕子揩了把眼泪鼻涕,调整了一下状态,“这次可真是多亏大帝出手帮忙,我才能有这报仇的机会!” 我淡笑道:“他么,最擅长把人往死里收拾!” 楚云晃了晃脑袋,爽了:“对了,我正想去找你呢,我今儿去阳界了,结果你猜我听见啥消息了?” 我好奇:“啥?” 楚云道:“你那个省长堂伯找到他的女儿了!” 第133章 大帝有怪病 “白长安找到闺女了?”我意外喃喃:“难道他那个被遗弃的女儿真的流落在桃花镇?” 楚云一本正经的点头:“嗯,我上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那个暗恋你的陆锦年,他在你家门口站了好久,还自言自语好像在说着什么,我凑近一听,就听见了一句:白长安找到女儿了,你以后,怎么办。” “你以后,怎么办?”我蹙眉不解,“他口中的你,又是谁?” 楚云双臂插胸摇摇头,“不确定啊,但是他站在你家门口,有没有可能是朝你说的?” “可,白长安找到亲生闺女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百思不得其解。 楚云摸摸下巴道:“所以问题的关键点在于这个闺女是谁……可惜我去阳界匆匆忙忙的,只是恰巧路过你家,没有再多打探。不过等你回去了,就可以找陆锦年亲口问清楚了。 我看那个陆锦年好像不是第一天去你家门口等了,幸好大帝、咳,龙王大人在你走之前同老白打了招呼,陆锦年只要去你爹那一问,就晓得你是出门旅游了!” 我点头:“阿玦这人细心,每次都会给我安排得妥妥当当,合情合理。” “那当然,这么多年……倒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我深呼吸一口气,“对了,汪觅月和她丈夫见着了吗?” 提起这个楚云忽地恍然想起来:“啊对了,那个汪觅月早前托我传话给你,说是想再见你一面,向你道谢。” “向我道谢?我其实没帮上她什么,只是正好有机会替她给酆都大帝递了张状子。 她应该感谢的是那位奈何娘子,要不是奈何娘子在人间巡查发现了这回事,提前给她向酆都大帝递了奏折,她的事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而且就算没有我帮她递血状,奈何娘子提前捅破了这件事,冥界也会开府审判给她讨个公道的。” “你这可就谦虚了。”楚云拿帕子沾沾眼泪,“说起来,这事还是多亏了你。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桃花缘之前没有闹过鬼,偏偏你去过一次,里面的鬼魂就猖獗起来了吗?” 我皱眉,这个事的确没想过,我第一次在里面撞见鬼,还以为桃花缘一直都闹鬼呢,只是之前没有被曝光出来。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楚云甩了甩帕子,“有,觅月有没有和你说过,如果她在一个月内不能离开那个囚禁她的风水阵,她就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我摇摇头,“好像是说过,她撑不了多久了,但没有详说。” “其实她早就被风水阵镇压得魂力虚弱,神识消散了,她已经弱到甚至连路过勾魂的鬼差都察觉不到她存在的地步了。 桃花缘建起来的这些年,她只能依附在血嫁衣那场戏的嫁衣上苟且偷生,所以不少人在看过那场戏,进了那个包厢后,都会感觉气氛诡异哪里不对劲。 只是她的能量实在太弱了,先前仅能让人察觉出不对劲,并不能完全现身吓唬人,伤害人。 最厉害的手段,也不过是搞个鬼打墙,而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人注意,抓住生存的渺茫希望。 后来你和陆锦年一起去了桃花缘,撞见了她,你身上的清气让她有了精神恢复了意识,帮她撑了过来,她的力量变强,这才让奈何娘子察觉到她的存在。 因此没有你,就没有现在沉冤昭雪大仇得报,心愿已了的汪觅月。” 清气,又是清气…… 我问楚云:“清气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身上会有清气?” 楚云琢磨了一下,回答:“清气就是这世间至纯至清的灵气,开天辟地的故事听说过没有? 神祖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清为天浊为地。 天上有神,神便是清气所化,但清气沾染了神的独立意识,喜怒哀乐,不同心性,就化成了另一种同样干净纯粹的气息,就是神话传说中的仙气。 神的力量越强大,周身仙气就越深厚凝重,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妖物会赖在神物的附近修炼了,为的就是蹭仙气修行。 强大的仙气可以直接令依附主人修行的妖物也成仙。 但仙气,由于它本质有所改变,因此,实则不如清气强大,你可以理解为仙气是清气的进化版,只是进化版并不如初级版强悍牛皮。 你身上携着的,就是清气,清气比仙气还猛,是以汪觅月只是从你身上偷走了一口清气,就顺利支撑到现在,还将整个桃花缘闹得天翻地覆…… 幸好啊,你之前脸上的疤还在,那是个封印,锁住了你体内的清气,别人最多只是沾一些走,并不能吸取你的清气,若不然,妹砸你早就被凡间那些修行的人魔妖鬼给吸成干尸了!” 我突然明白:“原来阿玦和我爸都说,那疤是在保护我……都是真的!” 楚云嗯了声,深沉道:“那疤是个封印,能让你体内的清气不易被人察觉,你打小就携着一身清气出生,要是放任不管,任你身上的清气引人注目,你的小命随时都会有危险。” “可我脸上的疤现在……已经褪掉了。”我摸了摸我的脸,担心问:“会有麻烦吗?” 楚云拍拍袖子道:“你脸上的疤不是龙王大人给你弄掉的么?你真当龙王大人是吃素的? 他既帮你除去了那个疤,肯定是用了其他法子保护你。 他啊,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信他不翻车。” 我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你还没告诉我我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个玩意儿呢!” 楚云摆摆手:“我也不知道啊,可能与你的前世有关,也可能是阴差阳错,反正……清气这东西学问比较高深,我不好说,你去问问酆都大帝,看他肯不肯告诉你,这事约莫只有大帝最清楚。” 所以,阿玦从头到尾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算了,我要是现在问他,时机未到他还得找理由搪塞我,多累。 我把我的命交给他,余生,就请他多多关照了。 冥界的傍晚,黄泉的天空一片金光灿灿,余晖倒映在漫无边际的千里冥河里,摆渡人一支船桨,拨开水面一片橘色莲花灯。 忘川之上,鬼灯烛影摇晃,百里彼岸花绽放如烈焰,风拂过,灼灼引目。 奈何娘子端上一炉茶,优雅地给我与楚云添上。 汪觅月与她的大将军夫君拘谨地坐在对面,相视之间,爱意满满。 “这是我们忘川府孟娴大司命前几天刚命人从太清境送来的茶,是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养在仙境中的茶中佳品。 两位赶巧,正好能喝上。前几天我还念叨着,让白鹤送一些去大帝那。既然两位今天来了,回去就顺手给大帝捎一包,也省了我这个懒徒弟再跑一趟的功夫。” 我赶紧双手接过茶盏,甫一将茶盏凑近,就嗅到了清香沁人的上品茶味。 以前我在我那些金主的家里也蹭过他们的高档茶水喝,但与奈何娘子的这杯相比,确实是云泥之别。 好的茶水,光闻着味儿,便觉神清气爽。 楚云一副没见识的吊儿郎当样,还没等奈何娘子把六盏茶水依次倒满,他就已经毫无形象地一口把手中好茶灌完了。 吞完茶水抬袖抹了把嘴角,竟还有点不满足:“娘子你这的茶杯真小!我一口喝完都没尝到味儿!” 奈何娘子瞟了他一眼,无奈地给他续杯,“楚云啊,我就不该给你喝这么好的茶水,真是糟蹋了! 你这孩子打小就不受那个没心没肺的渣爹重视,这样好的茶水,自是不会品,若是你那个丧尽天良的弟弟过来饮茶,必能说出个一二。” 楚云闻言脸拉得老长:“我自是不能和他比。我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又是什么日子。 我一出生就被扔在偏院,若不是母亲拼命相护,我早就饿死渴死冻死了! 最艰难的时候,前头不给我们母子送饭,我母亲是修行之人尚可捱,我却年纪太小,受不住饥饿之苦,在母亲怀里嗷嗷大哭嚷嚷着要吃东西,我母亲见我饿得可怜,便咬牙削了自己手臂上的肉给我吃……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吃着母亲的肉喝着母亲的血勉强活下来的。 而他们的母子呢?陪着那个老渣男在前院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 早几年老东西逢上府中大宴还会把我母亲接出去在外露个面,自从有了那个小人渣,老东西就对外宣称我母亲病了不宜见人,让小人渣和他娘代替母亲和我在外人眼前露面撑场子。 本该属于我的少君之位,后来不知怎么地,府中下人对他的称呼,就从小少爷变成了小少君,对我的称呼,从小殿下变成了大少爷……” 说到这,楚云忍不住轻嗤一声,掂着手里的茶盏无限感慨: “哎,莫说是这种顶好的茶与盏,便是一口热水,在那时,于我们母子来说都是奢求…… 我啊,从小是光着屁股在泥沟里滚大的,当然比不上人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少君,见多识广。” 奈何娘子挑眉,笑眯眯地同我说:“瞧,本娘子就是随口一说调侃一句,他倒是上纲上线同我阴阳怪气起来了!” 我抿了口茶叹息:“娘子莫怪,楚云这两天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他现在又感慨又激动,冰火两重天着呢。莫说是娘子,就是我家那位酆都大帝在他面前他都敢放肆两句。” 奈何娘子好笑道:“嗯,的确,大仇得报是该开心。” 放下茶壶,奈何娘子望向我,目光温和柔善:“前几天刚听说大帝收了个女徒弟,如珠似宝的护着,今天总算是真正见到了。 真没想到大帝那样不近生人的神仙此生竟会收徒。 记得很多很多年前,大帝初掌酆都神宫,冥界不少大人们都想抱大帝的大腿,纷纷把未出嫁的女儿或妹妹送进酆都神宫。 明面上打着想拜大帝为师的旗号接近大帝,实际上却是巴不得自家女儿小妹能勾得大帝心神荡漾,趁机与大帝生出情愫结为连理。 可没想到,进入酆都神宫的那些女子没一个能熬得过三天的,最后都是哭着跑出酆都神宫,发了疯似的嚷嚷着酆都大帝太可怕,她们再也不要出现在大帝面前。 后来,有女仙悄悄把她进入酆都神宫的见闻给泄露了出来,说是,酆都大帝表面上清清冷冷,高贵的不染尘埃,背地里却是凶残可怖。 她说酆都大帝有一种怪病,每到深夜,都会疯狂斩杀身边的随从,她还亲眼见到大帝一只手捏爆了一只小鬼的脑袋。 有一晚大帝发现她在偷窥,直接拎着染血的长剑走近她,问她想不想死。 她也因此发了疯似的要逃出酆都神宫,打那以后,但凡谁在她面前提酆都大帝的名号,她都能吓得腿软站不住脚。” 原来阿玦被冥界女仙拉入择偶黑名单,是因为阿玦……有这个怪病? 不对,阿玦有没有怪病我能不清楚么? 他和我在一起以后,夜夜与我相拥而眠,只要我不吵他,他睡得比我还踏实! “酆都大帝,当真有这个怪病么?可上次我见酆都大帝,清冷高贵,公正严明,一点也不像嗜血残暴的神明。”汪觅月没忍住问出声。 奈何娘子与白鹤大人相视一笑,温婉道:“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酆都大帝执掌冥界这些年来,虽是性子冷了些,但待下属,却是极好,处事公正,人人敬佩。 如今我等能心悦诚服地跪在他脚下甘愿向他俯首称臣顶礼膜拜,还不够证明,大帝究竟是何本性么?” 白鹤大人抬手抖了抖袖子,和颜悦色:“反正我和师父是没见过大帝有什么怪病,若说怪病,大帝如若真这么嗜血,那侍奉在大帝身边多年的土伯大人恐怕早就被碎尸万段了! 楚云跟在大帝身后办事,也早就没命了。” 楚云赶紧出声帮忙解释:“呸,我家大帝才没病呢!大帝除了比较喜欢坑人,其他方面十全十美好不好! 大帝性子冷,是因为他天生就、不爱笑!大帝对我们好着呢,那些谣言…… 听着倒像是大帝故意散播出去的,大帝向来不喜这些龌龊手段,除了我妹砸,我就没见大帝主动接近过别的女人。 大帝这人爱清静,又总是不在意名声,为了省麻烦故意装有病吓唬人……倒像是大帝的手段。” 楚云说着说着,突然把目光投向了我,“嗳,问我干啥,我又没和大帝朝夕相处!这种事我妹砸最有发言权!” 那可不,他家大帝夜夜都是和我一起过的。 我吹了吹茶雾:“你再说他一句他有病,信不信他把你打出病?” 楚云一抖,干笑两声:“呵呵,那算了……大帝揍人也是真的狠!” “你才知道?”想当初我们才刚见面,他就徒手把人蛇仙的皮给剥了,那时我就知道,龙玦是个狠人! 望向对面笑眼盈盈、脸红含羞的汪觅月,我关心问道:“觅月,你和你夫君,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汪觅月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喜色,双手握住自家夫君的手,甜甜依偎在他怀里,“大帝念及我滚了钉床魂魄受损严重,让我先在奈何娘子这里养伤……我和夫君,不打算投胎了。” 我惊讶:“要一直留在阴间吗?” 她家大将军眸光和煦地将她往怀中揉了揉,内疚道:“大帝给了我们两条路,投胎来世再续前缘,与留在阴间做事,我们夫妻俩选了后者。 我这一生,欠觅月的太多,恐怕花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弥补。 投胎来世续前缘,对我们来说,太遥远,我们错过了这么多浮华岁月,往后余生,我只想和觅月长长久久,用一世的情爱去偿还她。” 汪觅月深深吸了口气,多年的重压终于释放,“我以后就留在忘川帮奈何娘子照顾这些花草了,我夫君会去审判殿四殿判官那里当差,我们会做一生一世的鬼使,直到,神魂消散,归于混沌。” “那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以茶代酒举杯与她碰盏:“两百年的等待没有白费。” “你要是有空,记得来找我们,我们就在这里,随时奉陪。”汪觅月柔柔道。 我摇头微叹:“可能暂时还不能,等我哪天寿终正寝了或许可以随时来找你,我这次下地府是师父允许我来观审你们这桩案子的。 楚云这个没良心的直接把我魂魄给剥了出来,我的肉身还在阳界呢,我过几天就得回去了,再不还魂约莫尸体都要臭了。” 奈何娘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啊,原谅他,他向来都这么马马虎虎!” 楚云却还委屈起来了:“我我我、我不直接剥她的魂怎么把她带进鬼门关!我又没有大帝那么大的本事,可以直接带生人下来。大帝他自己的徒弟自己不管……现在都赖我。” 我忙拍拍他后背安抚他:“好好好,你做得很好!是我不识好人心了,瞧把你气的。” “我不管,这次回去你得让大帝给我涨工资!我这几天好歹是又陪吃又陪喝又陪玩,多少得给点辛苦费吧!” “给给给!绝对给!” “你说的啊!妹砸,你哥我的后半辈子,就靠你了!” 我:“……” 汪觅月夫妻俩笑看我和楚云拌嘴,随后双双举杯,同我们共饮:“希望余生,来日皆是阳光万里,繁花似锦。” 我们几人配合地拿起茶杯: “阳光万里,繁花似锦。” —— 从奈何娘子那喝完茶回去,楚云有点心不在焉。 我本来想找个话题逗楚云提起精神的。 谁知竟好巧不巧,又碰见了先前在神宫里求见酆都大帝的那名朱袍瘸腿男子。 那男人一见到我就乐呵呵地收了折扇,大步迎上来,自来熟的打招呼:“呦,小姑娘!又见面了。” 上一秒还在神游天外的楚云听到他的声音却猛地醒过神。 警惕上前一步,霸道地把我挡在了身后。 第134章 亲妈不肯相认 “朱焰上君。” 男人见楚云这么护着我,眉眼之间顿时浮起一缕不悦,但面上还保持着热情的微笑,故作打趣: “呦,楚小少君。你不在阳界勾魂,跑来陪佳人了?看你们这个方向是往……酆都神宫去的?” 楚云暗暗捏拳,冲他行了个礼,“小的如何有资格踏入酆都神宫的大门,小的刚送亡魂去忘川,这会子打算去无常殿和黑白无常大人对名册。” 男人并不在意楚云的解释,只是抬眼继续不依不饶地盯着我,“这位姑娘,好像我们先前在酆都神宫见过,是大帝身边新来的侍女么?” 他注视着我的脸,眼底划过暗芒,话里有话的阴阳怪气感叹:“像,实在是太像了……” 像什么?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笑里藏刀,笑的瘆人! 默默往楚云身后又藏了藏,楚云保持镇定的抱拳回话: “上君抬举了,这是我认的小妹,她并非酆都神宫的侍女,只是一介游魂,先前误闯酆都神宫,恰巧碰见了大帝,大帝仁慈,没有追究她误闯宫禁的罪责,还把她放了回来。” 这个解释,那男人显然是不相信的,眯了眯眼狐疑笑问:“哦?是么?听闻大帝近来收了个女徒弟,本上君还以为是这个姑娘呢…… 这个姑娘也不错,既是游魂,那不如送到本上君的宫里,本上君代为照顾?本上君近来,闲得慌,也想收个女徒弟,一起吟诗作对,画山画水呢!” 他他他、要收我? 楚云骇然一颤,立即出声阻止:“上君,我家义妹手笨脑子还不灵光,请上君高抬贵手放过她,她伺候不好上君的!” 朱袍男子却阴笑着坚持道:“楚小少君紧张什么?本上君收她是为了做徒弟的,又不是做侍奉本上君的婢女。 再说楚小少君不是也说了,她只是一介游魂,总不至于整天跟在你这个只忙着勾魂的哥哥身边吧! 我那宫殿虽不如酆都神宫气派威严,但也是冥界不少鬼魂谋生路的向往之地,他们可都觉得,能侍奉本上君乃是十八辈修来的福气。 楚小少君这样抗拒,难不成还怕本上君亏待了你妹妹?” 楚云怔了怔,咬咬牙,继续语气坚决:“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怕妹妹蠢笨,惹上君不悦。小的这个妹妹从小娇生惯养,胆子又小,小的实在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 朱袍男子陡然敛住唇角笑意,目光森寒,冷冷道:“楚小少君是觉得本上君那,配不上令妹吗?还是说……令妹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比如,那冥界如今的权利中心……” “小的不敢!” 看这架势,这个男人不要到我是不肯罢休了…… 屡屡提到酆都神宫,楚云又在拼命的择干净我与酆都大帝的关系……所以我和龙玦的关系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他这样紧揪着我不放,很有可能,是冲着龙玦来的! “哥哥……”我装作害怕地扯了扯楚云袖子,泪眼盈盈,“我不要离开你,他好凶,我怕。哥哥,你别不要我。” 这样,楚云就算反抗他也有了更合适的借口。 楚云关键时刻竟没掉链子,一把握住我的手,眼神坚定而有力,“妹子别怕,我不会让别人带走你的。上君也看见了,我这个妹子胆小,不敢见生人,还希望上君高抬贵手,放我妹子一马!” 那人却不屑地笑了笑,“不敢见生人?没关系,多熟悉熟悉不就不是生人了么?” “上君……” “楚云,你这么护着这个女娃娃,是因为她是你妹妹,还是因为,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楚云,你在心虚什么?”男人一字一句地戏谑,字字攻心。 楚云攥着我的那只手掌心出汗,眼见着就要招架不住那人的来势汹汹,打算动手了—— 谁知危急关头来了救星。 一名从未见过,但风流倜傥,长得剑眉星目,五官精致,气质清冷绝尘,眸光不寒而厉,一袭墨衣飘逸尊贵,嗓音清冷孤傲的救星! “本座的妹妹,身份有何不可告人的?朱焰上君,你很闲?都欺负到本座的人头上了?” 救星一出现,楚云的手就陡然松了些力度,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确认过眼神,是自己人! 名唤朱焰的男人却因他突然的一句话,脸顿时黑得像锅底! 牵强的弯唇扯出一抹笑,朱焰转身,虚伪的热情同救星打招呼:“蛇皇陛下,原来是您……您今日怎么有空来冥界溜达了。” 救星一分面子也不给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本座也闲,带妹妹来冥界找她义兄玩,怎么,本座来冥界还要征求你的同意?” “不敢不敢,您可随意出入冥界可是白旻帝君下的旨,下君只是个普通养花养鸟的阴官,如何敢置喙帝君的命令。” 救星不屑冷哼:“知道就好!” 随后清寒眸光落到我身上,端重的冲我招招手,“宸儿,过来。” 他竟然知道我名字! 果然是自己人。 楚云顺水推舟地松开了我。 我立马快步跑到他身边,亲昵地挽住他胳膊,在他不自在的一怔时,装模作样的同他诉苦: “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这个人好凶,他要把我带回他的宫里,还偏要收我做徒弟,哥哥我怕。” 大救星闻言眼神一凛,阴恻恻地瞪着娘娘腔:“你还对本座的妹妹图谋不轨?” 朱焰脸色难看的意图解释:“蛇皇误会了,下君还以为这姑娘是个普通的游魂,想着庇佑这姑娘,才提出收她为徒……” “本座的妹妹,想要什么样的师父没有,轮得着你来当她师父?” “下君……” “朱焰,别挑战本座的耐心,不想死,就给本座滚远点,下次本座再得知你纠缠本座的妹妹,本座踏平你上君府!” 一通威胁吓得朱焰脸色惨白,颤颤巍巍,“蛇皇息怒,下君、下君记住了。既然小公主已经回到蛇皇身边了,那下君,先行告辞。” 恭敬行完礼,拔腿就大步流星的先逃为上。 还没走远,我忽然听见,他骂骂咧咧地愤恨道了句:“该死的畜生!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待本上君成为了冥界之主,必将你碎尸万段!” 我还在惊讶他为何胆子这么大,就不怕被人听见吗。 扭头瞧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又见蛇皇和楚云皆没反应,我才陡然意识到,我可能听见了他的心声! 第一时间松开了我这个便宜哥哥的胳膊,我知道他不自在,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对不起蛇皇大人,我刚才是想让我们看起来更像兄妹一点。” 蛇皇整了整广袖,道:“无碍,这样甚好,至少能瞒他一阵。” 我轻轻试探:“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他说了一句话?就是他走了以后……” 蛇皇与楚云俱是朝我投来好奇目光。 楚云:“他走了以后没说话啊。” 蛇皇从容问:“你听见什么了?” 我如实把话告诉了他。 他听罢,不怒反笑:“自不量力,以为借着怨气修炼,便有祸乱三界的本事了。本座,等着他来将本座,碎尸万段。不过在此之前,本座希望他还能有个全尸。” 楚云叹口气:“这人真不是好东西!吓死我了,差一点就露馅了,谢谢蛇皇大人出手相助!” 蛇皇一挥广袖:“应该的,冥界还是不安全,回去告诉你们大帝,尽快把她送回阳界为好。” “记住了。” “本座还要去无常殿一趟,先行一步,你们早点回去。” 楚云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蛇皇双手背后,云清风淡的信步往另一个彼岸花开遍的方向而去。 我目送着那人的背影,觉得稀奇,“蛇皇,是蛇吗?” 楚云道:“是蛇族的王,很厉害一个神。” “和酆都大帝认识?” “酒搭子。” “啊?” 楚云叹气,“也是个为情所困的人啊,多年前娶进门的老婆跟着别人跑了,他找了很多年,上天入地,寻到现在也没个线索。 他本来和我们的白旻帝君是好朋友,这不是帝君陪冥帝出去度假了吗,他就只能来冥界和大帝倒倒苦水了。” 我疑惑的追问:“老婆、为什么要和别人跑?他看起来,人还不错。” “那谁知道,我也是听南尊师父提起过一回,他的老婆,好像是个人类,他喜欢得紧,奈何他老婆不喜欢他,觉得他是蛇,吓人,就在他平定本族之乱重伤昏迷时,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他一醒来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当场就吐血昏死了过去,他找了她很多年,一直没找到,这些年就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不过他老婆跟人跑了这件事,其实没有人亲眼见到,反正传闻是这样传的。 可师父却说,人嘴两张皮,上唇碰下唇,就能把真的说成假的,假的说成真的,南尊感觉,他老婆应该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他自己也对老婆跟人跑了的说法心存怀疑,要不然也不会找了这么久还在找…… 更奇怪的是,他老婆一个人类,不在阳间不在阴界,能跑到哪里去呢,竟让他找了这么久还没找着……” 听起来,是个可怜男人。 回到酆都神宫,龙玦那家伙正伏案批阅奏折。 成天戴着面具,他也不嫌闷得慌。 “撞见朱焰了?” 我趴在他的案角打瞌睡,“嗯……” “怪本帝,让他盯上了你。” “蛇皇说我是他妹妹,帮我忽悠过去了。” “他,本帝料到他会出手相助,才没遣人过去解围。” “他老婆真的跟人跑了吗?” 紫衣大帝提笔行云流水:“只要他自己没相信这个说法,就不是。” “他老婆,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紫衣大帝清冷道:“天机,须得他自己去寻。” “我发现,你们神仙都挺喜欢用天机当理由搪塞人的。”我双臂叠在脑袋下,趴他案头睡觉:“你辛苦,加油批,我睡一会儿。” “嗯。” 他是真的信任我,我睡在他身边,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批奏折,一点也不怕我看见什么机密…… 两个小时后,我睡醒一觉,他还在批。 我打了个哈欠觉得无聊,他就变了个九连环出来,送给我,美其名曰:给我开开智。 我:“……” 别以为你现在是酆都大帝我就不敢捶你! 但九连环,实在太难解了。 他折子都批完了,我还在纠结第一个怎么解…… 他看不下去地拿过九连环,正儿八经地教我解:“这个圈,是从下面这个穿过去的……九连环,似乎被谁动过了,竟没解开。” 得,他也解不开了! 我亲眼看着他从心平气和解到逐渐暴躁,甚至眼神还时不时瞥向桌侧的长剑…… 经验告诉我,这家伙想用长剑劈了。 于是在他没忍住把魔爪伸向剑柄时,我及时握住了他想造孽的手—— “别这么粗鲁,慢慢来,不着急……” 我苦口婆心地劝阻。 毕竟这九连环,可是纯冰种白玉的! 解开了拿回去还能当个镯子卖。 要是劈了有瑕疵可就贬值了…… 他看了我一眼,终于再度勉强有了几分耐心—— “你轻点!” 磕坏了贬值! 他控制住手抖,嗓音略焦灼:“太紧了。” 我温声安抚他:“这种事就得有耐心……你指尖力太松了。” “扩一下内部空间。”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讲究技巧呢,现在该慢下来。” “本帝、控制不住……”想砸了它。 我托腮在一边看着,无比认真地问:“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吧。” “本帝、自然不是。” “但我觉得,你好像完全没有经验啊……对,用力!” 掰一下试试! 他闷咳一声:“鳞宸,你克制些,别太兴奋。” 我无奈听话,放低声:“啊……开了!” 解开了一个! 我开心地把掉在桌子上的一只玉环捡起来,两眼放光地往嘴里一啃:“嗯,好硬!” 硌牙! 他拿我没法子地轻声:“笨,不硬怎么套进去。”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厚脸皮举着九连环同他撒娇:“你别停啊,我还想要!” 他轻吐兰息:“贪。” 我笑眯眯:“在你这,贪一些又怎么了。” 反正你都是我的! “为何这两天,没听见你唤本帝师父。” “你猜……”我冲他眨了眨眼,嬉皮笑脸道:“猜对了奖励你再来一次!” 再给我解一串九连环。 “对了,你还有那啥、这个吗?”我用手指挑了挑他拿着的九连环,玉器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颔首:“放心,很多。” “那就好……你又忘记了,刚开始要轻一些,等到了那个阶段再重一点……” “本帝知道。” “你多积累点经验,以后给我用!” “……嗯。” 变成酆都大帝的龙玦,话都少了。 “哎……” 他不解:“叹什么气?本帝都这样纵容你了,你还想如何?” 我盯着他手里的九连环,“实在太紧了,得多久才能完事啊!” “按现在这个速度……大约晚上。” “这么久!”我惊呼。 然话音刚落,神殿的大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了,接着就是一堆黑压压的鬼差人叠人摔了进来—— “哎呦、我的屁股!” “你压到老子腰了!” “徐平你找死啊,推我们干啥。” “手手手手……” 我和龙玦望着眼前的这番景象,俱是惊呆! 鬼差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是摔进神殿了,一个个触电般赶忙爬起来,仓皇失色地低着头揖手请罪,“大大大大大帝,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一堆人脸红耳赤地转身就要逃命。 “站住!”紫衣大帝冷呵,他们离去的背影一僵,下一秒—— “跑啊!” 于是在我俩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纷纷化作黑气逃了…… 一眨眼,殿外啥影子都没有了! 我吸了吸鼻头,一头雾水地和龙玦说:“你手底下的鬼差,好像有点调皮……” 他:“……” 安静了片刻,他挥袖关上了门:“我们继续。” “嗷。” 半个小时后,他哗哗啦啦把剩下的玉环全解了。 我看着满桌子的玉环,激动地站起来,“哇,你太厉害了!” 一个两个三个……九个! 发财了。 “这可以让我带去阳界吗?”我欣喜问。 他揉了揉手腕:“可以。” “真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满足地把玉环全都捡进红木盒子里。 他目光柔柔地看着我,不愿挪眼。 东西刚收拾完,外面突然传来了宫娥的娇弱声音:“大、大帝,奴婢来给大帝送水……” 他抬头,漆眸微寒:“进来。” 神殿大门被人从外推开,进来的几名端水宫娥也脸红得出奇,低头不敢看龙玦,“大帝,奴婢、奴婢……” 冥界今天天很热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红着脸? “谁让你们送的水?送水做什么?” 他一开口,那几名宫娥端水盆的手都抖了,“回、回大帝,奴婢们只是按照规矩……担、担心少主承恩后,身、身体不适……” 没等宫娥们说完,龙玦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大手攥紧,凝声怒斥:“胡说八道,滚下去!” 宫娥们顿时被吓得撒腿就跑! 水都洒了一路。 我不明所以地扭头,“你怎么突然发火了。” 他心虚闷咳:“无事,鳞宸,你该回去歇息了。” 承恩…… 啥意思。 我看了看怀里的红漆器盒子,难道她们的规矩是,我拿了酆都大帝的金银财宝还要洗手? 啧,真小气! “我老公啥时候过来?”我问的理直气壮。 他哽了哽,少时:“一会儿吧。” 我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等着他!” 东西拿到手了,那就换个地方赖着他吧。 我开开心心地抱着红盒子跑出了他办公的神殿。 路上,撞见了南尊与白竹。 “宸宸!”白竹看见我就亢奋,一把拉过我的胳膊把我拽去:“你你你你,你们刚才在神殿里干嘛呢,这么热火朝天……嗯,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实际上她口水都快顺着唇角流出来了。 我宝贝的抱住红漆器盒子,“是挺不好意思……” 南尊大人闷咳一声,默默别过脸,神情有点怪怪的。 我得意地拍拍盒子:“我现在都已经开始正大光明地从他那捞钱了!你看,我捞了很多,开心死了!” “啊?”白竹失望敛眉,探头好奇地瞧过来,掀开我怀中的盒盖:“玉环……九连环?!” 我重重点头,爽快道:“我缠着他解了快两个小时才解开!期间他差点就上手劈了!” 白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拧巴:“两个小时……你们都在解这玩意儿?!” 南尊也诧异地望过来,瞧见东西那一刹,呛得闷咳了声,连忙用扇子挡脸,莫名震惊:“你、你们俩是在解九连环?” 我再次点头:“要不然嘞,一开始是我无聊,他丢了个九连环给我,还说很好解,让我打发时间,结果他批完奏折了我还没解开,然后他就忍不住的自己亲自动了手,结果……就解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解完!” 看见南尊,我忽然想起来:“啊对了,他还说,能把九连环串得那么变态的人只有南尊大人你,别等他看见你,不然他就把你浑身套满九连环!” 南尊脸一木,拉住白竹就往回跑:“不不不,不去找他了!这丫的向来说话算数,现在过去他肯定会拿剑劈死我!” 白竹无奈甩开了他的胳膊,“别叽叽歪歪的,我找他有正事呢,你爱去不去!” 南尊:“……竹子啊,你好狠的心啊!” 白竹压根不想搭理他,粘过来拉着我的手竟十分惋惜:“竟然不是、不是……呜呜呜,磕崩牙了!你说你们怎么能在解九连环呢……想不通!” 我:“???” 要不然我能在干嘛? 白竹没能和我说上几句话终究还是被南尊大人给揪走了。 我独自抱着一盒玉环回偏殿等龙玦。 如我所料,南尊他们去见龙玦拖了一些时间,半个多时辰后,龙玦才换上了往日在阳界常穿的那袭墨衣,摘下了面具,以真容来见我。 我无聊地摇晃手里一支纯金凤凰步摇,扭头瞧见他过来,兴奋地丢下东西就跑去扑在了他的身上…… 我都憋半天了,总算是抱到他了! “阿玦,你身上好香,阿玦,我好想你,阿玦,你的怀抱真踏实!”我激动地打开了话匣子,搂着他的窄腰欣喜欢呼不撒手。 他见惯了我主动热情的模样,亦眉开眼笑地揉揉我脑袋,体贴道:“饿了么?小东西怎么一会儿不见我,就这么兴奋?” 我噘嘴哼了声:“还不是抱你的时间太少?放个美男在身边只看不能碰,我馋得慌!” 他宠溺地敲了下我脑袋:“何时没让你碰了?本王这不是日日都陪着你么?即便是在冥界,夫人的榻上哪晚缺了本王?” “那晚上睡着了,又不知道抱没抱,抱了也感觉不到满足……我想你,想和你天天在一块!”我任性地腻着他,用脸蛋蹭他胸口,把他蹭得心痒痒。 他按住我的脑袋,温润嗓音愈发低软:“我也想你,夫人。也想和夫人天天在一起……所以夫人,我来接你回阳间。” “可以回阳间了?”我意外地昂头。 他在冥界的事情办完了? 他颔首,抚了抚我的眉眼,柔柔道:“本王发现没有夫人在身边,本王的心总是空空的,夫人就算是回娘家,这几天也该尽兴了……” 说着,揽过我的脑袋,将唇贴在我的耳廓上,委屈低吟:“夫人,你该回去陪本王了。”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好!我们回阳间的家,只要你忙完了,我们就回去!” 他拍拍我的后背,安静片刻,说:“有个消息……你或许会觉得匪夷所思。” 我好奇:“啥?” 他犹豫再三,道:“鳞儿,若是……假如,你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他们想找回你,但是你的母亲,不想要你……你会难受吗?” 我拧眉,思考一阵,说:“我不难受啊!” 他大抵没想到我会回答的这样果决,哽了哽,不死心地又确定一遍:“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我摇头:“我爸爸告诉我一个道理,父女之情,母女之情,有时候不一定非要用血缘关系来维系。 你忘记了么,我从小就被亲生父母给抛弃了,是我妈妈把我捡回了家,我爸拿出家里的积蓄给我治病,养育我长大,供我上大学。 我爸妈,虽然没有生过我,可却对我关心备至,视若亲生,比亲生的还好,我幼时本该缺少的父爱母爱,是他们给我填补上的,就连小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克死了我妈,我妈也要拼着最后一口气保全我。 妈妈走后,我爸伤心欲绝,整天过着烟雾缭绕,醉生梦死的生活,可他在面对我这个杀妻凶手时,却连一句责备都舍不得给我。 我还小那会子,生病了,是我爸一个人在床前守我彻夜,冷了,是我爸一针一线帮我做棉袄,热了也是我爸坐在我床边给我扇扇子,打蚊子…… 在我的心目中,我爸就是我亲爸,我不需要再有别的父母。 他们不想要我,我求之不得呢!假如我真有个别的亲生父母,时隔多年他们突然出现,想带走我,我还要设法对付,想法子让他们放弃。 他们不想带走我,那我就省了这个麻烦了!我这辈子只会有一个爸爸妈妈,别的,我也不想要他们。” “可这样,对你未免也太不公平。”他搂着我的脑袋,心疼地说。 我伏在他怀里字字坚定道:“这样的公平,我宁愿不要。我爸年纪渐渐大了,我想留在他膝下孝敬他。 人与人相处,都是拿真心换真心的,我爸是我的亲人,是我割舍不下的父亲……我在他身边,过得很开心。” 他听罢,终只留轻轻一叹,摸着我的脑袋一阵疼惜:“我家老婆想留在谁身边孝顺,就留在谁身边,只要你开心,便够了。但愿……老丈人他也能明白你的心意。” —— 我跟着龙玦回了阳间,又还阳了。 刚从自家大床上醒过来,就看见床头缺电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未接来电五十八个…… 全是陆锦年打的! 看来,是真的找我有急事。 我给他回了个电话,阔别多日他再听见我的声音,整个人瞬间精神亢奋了起来。 他说他有件十万火急的事要和我说,可电话内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明白,就约我在街上的奶茶店碰头他面对面向我解释。 我听他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就在征求了龙玦的同意后,答应了去街上奶茶店和他会面。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 我刚上街,就碰见了一身贵妇装的省长夫人,以及、谢沐瑶? 彼时谢沐瑶正亲昵地挽着省长夫人在街头买水果,买的是最贵的进口榴莲。 谢沐瑶的口味,咋还是这么特殊? 虽说,早前龙玦的那番话,以及陆锦年的反应已经让我猜到了一些事情…… 可,实打实的看见她俩在一块时,我还是觉得,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的小膈应。 和以前很多次一样,我想绕路逃的,但最终还是被这对……母女给拦住了。 进口的榴莲被那个苦逼的小陈助手搂在怀里,小陈一看见我,顿时有些惊喜:“白小姐的脸……” 他想说我的脸怎么好了。 但却被他家夫人给一个眼神吓憋了回去。 谢沐瑶与省长夫人发现我的面容痊愈了,脸色都有些难看。 尤其是谢沐瑶,表情扭曲得恨不得咬碎一口大白牙。 但片刻后,又虚伪地露出那柔弱眼神,亲昵地挽着省长夫人,摆了摆腰肢: “妈,这就是我向你提过的白鳞宸,她是我爸妈的女儿,以前对外宣称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她的脸……啊,也不稀奇,她原本生来就是个怪胎,我养父母说,她会妖术,知女莫若母,现在看起来,可能妹妹真的会什么妖法吧,才把自己变得这么好看。” 养父母……这口改得真快。 省长夫人鄙夷地扫了我一眼:“穷乡僻壤出怪胎!女儿你还是离这种脏东西远一些比较好,毕竟,她从小就缺教养,别让那股子穷酸恶心气沾到你身上了,容易败你运气!” 谢沐瑶讨好地往她身上贴,甜甜笑道:“好的妈妈,我听你的……脏东西,就应该丢在垃圾场里,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还要看看是什么下九流的人把她养大的……” 说我可以,说我爸,我可就要正面杠了! 我握紧双手,面不改色的回怼:“你是不是觉得你抱上了金大腿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我脏东西,你干净吗? 我没教养,但我爸却教过我,做人要有原则底线,你呢,你教养好,你爸妈把你教的三岁偷鸡五岁打架,小小年纪就为了一个男生,毁了别人的一辈子。 我爸至少没教过我,利用身体在学校里搞恶意竞争,没教过我去做有钱人的情妇,没教过我去抢别人的男朋友,没教过我,与人说话满嘴喷粪。 你出身优越又怎样,你没素质,别人照样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你觉得自己是朵花,实际上在别人眼中你就是坨翔!” 话音刚落。 “啪——” 我的耳朵瞬间被抽的灼烫嗡鸣…… 半张脸都火辣辣的,迅速浮肿了起来。 “白小姐……”小陈惊呼,“夫人不要!” 贵夫人抽完我一巴掌还要来抽第二巴掌,恶狠狠地恼怒道: “我不允许你这么羞辱我女儿!” 第135章 我没法把我女儿带回去了…… 巴掌再次掴下来时,却被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了。 我用力攥着女人纤细雪白的手腕,也不惯着她,冷漠道: “让你打一巴掌已经是我对你的尊重了!夫人,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不是普通人家的泼妇,你的一举一动都被群众的眼睛盯着,你要是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堂伯的脸上也没光。” 说完,我猛地把她甩开,掏出纸巾擦掌心。 助理小陈已经被吓傻了,谢沐瑶也没想到我竟敢公然和省长夫人叫板,在省长夫人被我刺激懵圈时,趾高气昂地冲过来扶住省长夫人冲着我就瞎嗷嗷: “白鳞宸你找死啊!你知不知道我妈是什么身份!也对,你这种乡野蠢货怎么可能接触过像我妈这么高贵的人! 我告诉你,你敢和我妈动手,你完了!我妈可是省长夫人!我现在是省长的千金!” 一句话成功把她妈的身份给闹得人尽皆知了……街上本来就人多,她这么一嚎,路边的老百姓们纷纷驻足看起了热闹。 “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省长夫人,我的天,住在镇上招待所的大官是省长?” “原来是省长夫人啊,怪不得整天出门鼻孔朝天……” “谢沐瑶原来是省长的女儿?不过老谢家可真是心胸宽广啊,亲生女儿遗弃不要,养女却捧在手心精心呵护了二十多年……我以前还真没瞧出来谢沐瑶是捡来的。” “就是,白家丫头才像捡的……不过白师傅对白家丫头是真的好啊!白丫头这命可真是烂透了,亲生父母像后爹后妈,养父养母却把她视若亲生。” 听着路边群众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省长夫人的脸越来越青,在谢沐瑶的搀扶下幽幽抬眸,眼底一片深沉恨意: “我就知道你是个灾星祸害!一出现就搅得我们所有人鸡犬不宁!” 我不明白她看着我的眼神里为什么会有恨。 “但明明是夫人和您的千金非把我拦下来的。” 我不甘示弱,目光灼灼的逼问她:“是你们自己先找事,为什么承担不了后果就把罪过怪在我头上呢?省长的夫人和千金就能当街动手打人吗?” 谢沐瑶蛮横无耻道:“我和妈妈就是好心来看你,是你先开口骂人的!我妈打你也是活该!” “你觉得我是在骂你?” 我挑眉讥讽:“要不要我把刚才骂你的话再当着乡亲父老的面重复一遍,让大家伙评评理,看我算不算在骂你?” 谢沐瑶自然害怕我再抖一遍,被我恼的直跺脚,“白鳞宸!” 她亲妈也忍无可忍了,急着护犊子:“小陈!打电话给派出所,让他们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给我带进所里,好好关她两天!” “你敢!”我挺直脊背冷冷威胁她:“我没犯法你拘留我,是非法拘留,我可以告你们!”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宋译的声音如恶魔般从背后传来,接着我就感到腕上一痛,胳膊被人狠狠掐住。 扭过头,正对上宋译那双要吃人的寒冷眸子。 他眼底泛起了杀意,强行抓起我的手腕举过头顶,厉色威胁: “你怎么这样阴魂不散!你又想欺负瑶瑶,连省长夫人都压不住你了是吗?好!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我就亲自送你去派出所!” 我用力挣扎,绝不向这些人服软:“宋译!你给我放开,你放开!” 他抓得太紧,还凶残地将我往派出所的方向拖,我挣不开他,心头火越窜越高,“宋译!” 我当着众目睽睽,一巴掌朝他脸上呼了去:“你这个渣男有什么资格逼迫我!宋译,今天我话搁这,你爱和哪个在一起和哪个在一起!但请别来恶心我! 你们俩要是再敢来招惹我,我就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宋译,我身边的人有多厉害,你不是见识过吗?” 提到龙玦,他果然顿了一步,脸色微变。 而就在此时,陆锦年突然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宸宸!” 陆锦年从人群里冲出来,一把将我的胳膊从宋译手中抢去,仗义地把我送到身后护住,“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家三口欺负宸宸一个人?省长夫人,你平时就是这么对待群众老百姓的吗?” 一句话把省长夫人噎得脸发紫。 她本来想发作的,但顾及到周围已经攒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只好暂时作罢。 陆锦年有骨气地盯向宋译,咄咄逼人:“宋译,你和你女人的那点烂事整个桃花镇没人不知道! 谁是过错方,大家伙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你何必隔三差五来找宸宸的麻烦!你们就那么心虚么?” “你!”宋译被堵得哑口无言。 谢沐瑶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辩驳:“陆、陆锦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我们什么时候找她麻烦了。她是个灾星,我们躲她都来不及……” 小陈助理的一声提醒打断了她:“夫人,先生说有事需要你,让你带着小姐立即回去一趟。” 贵夫人面上一慌,握紧谢沐瑶的手,压低嗓音:“好了瑶瑶,你爸喊我们回家,我们不和她浪费口舌了!丢人现眼!” 谢沐瑶本来就心虚的挤不出话来应对我们,闻言立马乖乖挽住她妈的胳膊,顺坡就下:“好!” 母女俩皆是脸色难看的转身大步离开。 宋译见状正要撵上去,小陈助理却横档一枪:“抱歉宋先生,我们夫人交代过,小姐现在身份今非昔比,为了小姐的名声着想,宋先生以后还是不要再见小姐了。” 啧,这是,升官发财甩男人了? 宋译青着脸恨恨地攥紧双拳:“我就和瑶瑶说一句话……” 小陈助理为难道:“实不相瞒宋先生,是我们小姐向夫人提出与你分手的,我们小姐说,现在你们的身份天差地别,如果再不清不白地纠缠在一起,会引人笑话的。还请宋先生,识趣点,自重。” 宋译憋着怒火咬牙道:“如何算不清不白了,我说过我娶她!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呢!” 小陈助理当着太多人面不好意思明说,只能压低声给他留面子委婉道:“宋先生,同为男人我劝你一句哈,小姐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过几天就要跟着夫人去省城了。 你现在,配不上她了,她就算结婚也不能和你这种小商人结婚,省长千金,配得上更好的。 小姐已经答应夫人了,回省城会把孩子拿掉……宋先生,小姐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你啊,自己多掂量掂量。你若不识趣,那你的存在就会成为小姐的黑历史,到时候,不好办啊!” 听见这些话,我不禁在心底感慨了句:善恶终有报,都是报应啊! “不,我的瑶瑶不会这么对我,绝对不会!她一定是被逼的,她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为了权势富贵不要我!”宋译红着眼不敢相信。 小陈助理拍拍他的胸口无奈道:“兄弟,别再自欺欺人了。” 自欺欺人四个字的威力,毫不亚于万箭穿他的心。 小陈助理说完,又赶着过来给我道歉:“白小姐对不起,我们省长让我代他向你表示歉意,夫人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对不熟悉的人比较……刻薄。” 我揉了揉被宋译抓红的手腕,淡淡道:“没事。吵吵嘴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小陈助理瞧着我,意味深长的叹口气:“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你别怪她。你和你姐姐的性格,真是天差地别……你倒是,更像省长一些,可惜……” 我打断他没说出口的话:“我随我爸,有亲戚关系,所以性格相似也正常。” 小陈助理抽了抽唇角,“也、也是。” 我不想再多和他攀扯出什么,侧首与旁边的陆锦年说:“走吧,我们去喝奶茶。” 陆锦年点点头:“好,我请你。” 周围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见我俩走了,也纷纷意犹未尽地散了场。 徒留宋译一人还站在原地发懵。 奶茶店里,他挑了杯新品奶盖买给我。 “我要和你说的事,就是这件……我也是刚刚得知白长安的真实身份,知道的时候,白长安夫妻已经大张旗鼓地把谢沐瑶认回去了。 据说,当年白长安的女儿顺水而下,命大被冲到了桃花镇东头的河滩上,是你亲生父母把她从河滩边抱回去的。 当时正好你亲妈也要生了,所以后来就对外宣称你和谢沐瑶是双胞胎……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当年很多事都对不上…… 比如,大家都说你妈生你姐姐的时候很顺利,偏偏生你,赶上了不好的时辰,因此你爸妈才想把你拍死,避免被你克。 如若真是那样,一个养女,一个克父克母克全家的亲生女儿,应该不好选择才对…… 你刚出生就被你父母遗弃了,将一个从河边捡来的野孩子捧在手心养育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她可是要什么你父母就给什么。 如果不是这次白省长突然来找闺女,桃花镇上根本没有人能想到谢沐瑶不是你父母的女儿。 之前,你母亲可是逢人就说谢沐瑶是她最宝贝的好闺女…… 更何况,我还听说,白省长他们一行人找到柳荫村摸消息的时候,是你母亲打探到白省长的用意,主动把谢沐瑶送到白省长跟前的。 我怀疑,你母亲是知道了白省长的来意,因为头一阵子,宋译总在招待所附近徘徊,宋译还有亲戚在乡政府工作,想弄清白省长的身份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宸宸,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妈是在得知白省长的身份后,故意……”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明说,但我却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 “你是猜测,谢家那个女人是在知道白省长的身份后,起了歪心思,于是就让自己的女儿冒充白省长千金?”我拧眉,好笑着问:“她有这么大胆子吗?那可是省长。” 一旦事情败露,全家都得锒铛入狱。 陆锦年摇头:“我起初也是这样否定自己的,可回去后,还是越想越不对劲。 鳞宸,你才是亲女儿,就算你命不好克他们,他们害怕你,你后来被白叔救下来了,他们也该对你有几分怜悯之心才对。 但事实却是,她们不但不想放过你,还要卖掉你去给人家做童养媳。 你的脸,之前不就是拜他们所赐才伤了那么多年吗? 一个养女,就算再好,再亲,那也不是亲生的。 谢家,桃花镇上谁不知她家男人爱占小便宜,女人自私不讲理,这种替别人花大价钱养闺女的亏本事,他们绝对是做不出来的。 且,我听说当天你妈可是开开心心的把谢沐瑶送到省长跟前的,当时连谢沐瑶的行李都给收拾好了。 谢沐瑶被省长认回去后,省长给了她一笔钱,你妈见状更是开心得不得了,谢沐瑶临走,你妈还握着她的手嘱咐她以后不用再回去了…… 这种种行径,都不正常。 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白叔,有一天你要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了,白叔疼爱有加的养了你这么多年,临别之际,会舍得你离开么? 那个女人,可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当然,这些还可以用谢家人贪财来勉强解释,但,鳞宸,你看谢沐瑶和她妈妈的脸,有五分相似! 倒是你,和你父母谁都不像,相比之下,你才更像捡来的那个…… 宸宸,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你才是捡来的那个孩子,那你的生辰八字就不存在克父克母一说了,因为捡来的孩子,除了亲生父母,谁也不知道她真正的生辰八字。 这样想,知道生辰的必然是亲爹妈,谢沐瑶如果是你父母的亲女儿的话,那,三月三那个大凶的八字,也许就该是谢沐瑶的! 他们虐待你,不要你,有可能……就是把你当成了谢沐瑶的替身! 用捡来的孩子,换亲生孩子的命,这应该比杀掉亲生孩子将捡来的孩子视为己出更合理! 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去顺藤摸瓜解释所有,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你父母捡到了你,恰好那晚你母亲生孩子,地里仙说孩子是灾星,会祸害全村,给你父母施压,让你父母打死亲生女儿,你父母为了保护亲骨肉,就用你代替了亲生女儿。 你侥幸没死,还被白叔给收养了,你离开了家,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你离家二十多年,并没有给谢家造成任何影响,除了,你父亲还是死了…… 但这,还可以用另一个理由来解释。” 陆锦年握着一杯柠檬水,脸色严肃地说下去:“他们的亲生女儿压根没死,没离家,所以还是克死了父亲。 而你这个替死鬼一天不死,他们就一天心里难安,怕事情暴露,让自己女儿受到伤害。 因此这些年,她们对捡来的孩子万般憎恶,日思夜想着怎么弄死她,她们拐卖了早已有了新家庭的你,害你脸上生疤,被人嫌弃耻笑,差点丢命。 一次没死成,她们又心生一计,让你代替她的亲骨肉,去献祭龙王,她们更希望,你那次能死在龙王的血盆大口中…… 可你走运,不但没死,还成了龙王心尖上的新娘子,有了更强大的靠山。 她们害不成你,只能对你恨得牙痒痒。 然而,有一天她们突然发现,她们当年捡来当替死鬼的那个丫头,很有可能,大有来历。 于是在确定了所有信息后,她们索性又来了一招偷梁换柱,反正孩子本来就是她捡的,她到孩子亲父母面前,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孩子不再是当年的孩子罢了…… 她们高兴于自己的亲骨肉终于要去更好的地方过幸福生活了,因此,根本挤不出来一滴眼泪,她们的女儿,做了省长的千金,她们激动都来不及,又怎会觉得心酸舍不得? 至于那个真正的千金,她们宁愿她,一辈子都过不上好生活!只要她比自己的亲女儿过得苦,她们就放心了。” 听完他的猜测,我吸了口奶盖,内心毫无涟漪:“省长千金回家,应该是要先做亲子鉴定的吧,不做亲子鉴定,怎么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女儿?” 陆锦年揉了揉眉心:“这是我唯一一件想不通的事。 据说,白省长确定了孩子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与自己所掌握的线索完全吻合,派出所也抽了技术警察前去现场勘察,证实那条河的确通着另一条横贯两个县城的河流,孩子的确有可能顺着河水冲下来后,白省长是打算让随行医生抽血做亲子鉴定的。 且亲子鉴定出来前,没打算把谢沐瑶接回去。 但省长夫人突然坚称谢沐瑶就是自己的女儿,还不让医生做亲子鉴定,说她自己的女儿自己认得出来,不用任何人证明,强行要把谢沐瑶接回招待所…… 这几天,谢沐瑶都是和省长夫人一起居住的,母女俩同进同出,关系亲密……一点也不像分离了二十多年的母女。 昨天晚上,镇长邀请了我,还有其他两名本县出生的企业家一起去镇上大酒店陪省长吃饭,期间我提起了这件事,白省长对于认回女儿一事,好像并不怎么开心。 我提醒他,可以先做亲子鉴定再确认,可省长说,他夫人坚持不让做亲子鉴定,还说谢沐瑶绝绝对对就是他们的女儿,他也没办法,只能顺从了夫人的意思。” 亲子鉴定……呵,是啊,亲子鉴定一做,不就原形毕露了么? 假如真像陆锦年说的这样,那省长夫人还是很聪明的,毕竟亲生女儿就算接回去了,小时候被遗弃,终究是条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心理鸿沟,倒还不如随便收养一个…… 至少被收养的那个不会对她心里有怨。 “是啊,哪有母亲认不出女儿的,这事也许真是你想多了,我是白木堂的闺女,和白长安没关系。” 他见我反应平静,不死心地接着说:“你那个奶奶,是出了名的思想封建,她怎么可能纵容自己的媳妇给别人养闺女! 而且如果真是养女,就算你妈对谢沐瑶好,你奶奶也不能做到对谢沐瑶没偏见。 眼下这件事,真相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你母亲骗了白省长,你们俩都不是捡的,是真的双胞胎。 要么,你才是真正的省长千金!” 我头疼地拍拍脑袋:“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些的?” 陆锦年担忧道:“你就不想弄清楚一些事的真相吗?最开始,我只是害怕谢沐瑶一跃成了省长千金,以后会欺负你,现在,我是不想看你真被蒙在鼓里,一生都在遭人算计。 假如,真相真是我说的第二个,你有权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惜,我不是。”我很坚定地告诉他,“你真的想多了,我和白长安不是父女。我和谁都有可能是父女,唯独他,不可能。” 陆锦年不死心:“为什么?” 我望着窗外人来人往,阳光滚烫的大街,轻轻说:“因为我不喜欢他们。我有爸爸,我的爸爸叫白木堂。” 陆锦年一时语塞。 许久,才道:“我知道,你和白叔感情深,可如果有更好的去处……” “这里就是我最好的归宿,有爸爸,有磨盘,还有我喜欢的那个人。 其实从见到白长安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很不喜欢接触他。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血缘关系就是那么神奇,如果白长安真是我亲生父亲,我不会不喜欢接触他。 就像省长夫人,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女儿。” 陆锦年冷静下来,“不过,我见白省长,倒是挺喜欢你的,你们之前是不是交流过?” 我灌了口饮料:“嗯,他是我堂伯。我爸爸的堂哥,我们之前,聊过两次。” 陆锦年:“……” —— 离开奶茶店,我被陆锦年开车送回了家。 迈进家门,我问龙玦:“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龙玦从我头上的桃木簪里飞了出来,落地化身,“嗯。” 牵起我的手,他揉揉我的脑袋,温声安慰:“难受么?难受就和为夫说,为夫哄你,设法让你开心。” 我抿了抿唇,捞着他的手,只问了句:“爸爸不会把我抛弃掉,阿玦也不会,对吗?” 龙玦心疼地抱住我,字字坚定地承诺:“不会,阿玦是鳞儿的夫君,是要和鳞儿过一辈子的男人。” 我趴在他怀里欣慰地深呼一口气,释怀道:“那就不难受,阿玦不离开我,爸爸陪着我,我还在乎别人干嘛。” 他摸着我的后脑勺低吟道:“本王之前掐算了下,白夫人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那就和我们无关了,我和白长安一家,都没有任何牵连,他们的未来怎样,我们都没必要关注。” 可他还是心疼我:“被抛弃两次,鳞儿,这算是因果轮回了么……这一生,你还要经历……” “被在意的人放弃,是抛弃。被不在意的人放弃,只是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我乖乖往他心口上蹭蹭,“只要你和我爸别不要我,我就没有被任何人抛弃!” 他将下颌抵在我的额上,轻声哄着:“为夫不会抛弃你,再也不会。” 我扯了扯他的衣裳,“那我们晚上去找磨盘和爸一起吃饭吧!” “你爸那地方太小,还是叫回家吃吧,本王让土伯他们准备些酒菜。” “也行,我直接打电话在街上饭馆子定吧!咱们回来得太着急,他们现在还在下头忙着呢。今晚,不如就咱们一家落个清静?” “嗯,都听你的。”他抬手宠溺地刮了下我鼻梁。 太阳落山,我摆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磨盘和我爸被喊回来吃晚饭了。 不过,我爸还是对龙玦过于敬畏,一顿饭硬生生把自己的地位从老丈人吃成了陪酒的…… 看我爸那拘谨放不开的样子,我无奈叹了口气。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相处,多相处才能像我一样,发现龙玦的好! 吃完晚饭,我爸偷偷溜进了一楼里屋继续给酆都大帝的神位上香。 “大帝啊,保佑我的女儿平平安安,一生快快乐乐,一帆风顺。” “我的这个女儿虽然皮了些,但她很懂事的,以后,就请大帝多多关照了。” 我爸举着香,恭敬地朝龙玦的神位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上完香,我爸出门,又重新关好了房间。 “爸!”我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吓他一跳。 “哎呦我的妈,老子的心脏啊!”我爸捂着心口连连喘气,抬手就要往我脑袋上拍:“臭丫头!你想送你爸归西啊!” 我麻溜的往后撤了一步,躲开了他要打我的手,嬉皮笑脸地抓住他胳膊就把他往屋檐下拽,“爸,你过来。” “干啥?” 找了个隐蔽偏僻的地方,我才放心调侃他,“爸,刚才你给你女婿上香时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爸你也太客气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你女婿的面说嘛?还得偷偷上香……” “我那是……”我爸正要狡辩,却陡然发现了我话里的重点,惊讶的瞪大眼问我:“丫头,你知道你身边那位是谁了?” 我嘿嘿一笑:“酆都大帝嘛,刚发现的。” 我爸噎住,良久,才拉过我的手说:“你的那位大帝上回还一本正经地提醒我,不能把他的身份告诉你了,免得吓到你。这才几天没见,你咋就把人家老底给撅了?” 我唉声叹气:“那还不是头几天他拉我去下面玩,下面总有人认识他,而且我离那位戴着面具的酆都大帝越近,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破绽越多。 你女婿什么样,你闺女当然最清楚了,你闺女闭着眼睛都能认出他!” 我爸咳了咳,“那他现在晓得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啊,我暗示过他,他没注意。” “你们俩啊,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这么喜欢闹。一个隐瞒身份不敢暴露,一个帮他隐瞒身份。” 我拉着爸的手晃了晃:“那还不是,想等着他主动向我坦白嘛。” “你啊,胆子是真的够大。” 我爸点了下我的鼻头,叹道:“给我勾个龙王爷女婿也就算了,还把我的顶头上司给勾来了! 想当年,我都是没资格看清他真容的,现在可好,隔三差五和我同桌喝酒,你庙祝爷爷知道肯定羡慕的眼都红了!” “我可没勾!”我认真地辩解:“明明是他勾的我!” 我爸摇头啧啧两声,“甭管谁勾谁……爸只希望我的女儿,能永远被人捧在手心,开心幸福。” 我亲昵地搂着我爸胳膊,歪头靠在我爸肩膀上:“一定会的!” 我爸沉默良久,又低低自言自语:“真不知道……我那样做,究竟对不对……” —— 两天后。 我在我爸的店铺里帮忙,白长安又来找我爸了。 不过准确来说,是找我的…… 找我告别。 他刚一提出要见我时,我爸还有些不乐意,但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我爸是哪根筋抽了,扭头把我从里屋喊了出去,红着眼眶一脸不爽地让我跟着白长安到外面走走。 我:“……”爸你着实不必如此,原本我也没想见他,不然刚听见他的声音我就出来了。 我最后是被我爸轰出店铺的。 哎,老头子年纪大了,有脾气了。 开满荷花的池塘边,白长安静静带着我往前走着,走到一半,白长安突然顿步,意味深长地冲我说了句:“鳞宸,没路了,我可能,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我不解地瞧了瞧前头很长一段杂草小道:“啊?可是前面,不是还有很远一截吗?” 几日未见,他恍若又苍老了几岁,低头压抑地长叹: “我是说,这一生,我可能,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途虽遥远……可我,陪不了你。 宸儿,我……没法把我的女儿,带回去了。” 第136章 后土的元神 “你女儿,不是已经确认了身份,为什么不能……” 白长安揉揉隐隐泛红的老眼,打断我:“我和我妻子,相识于微时。记得那时候我还是在家里河沟摸鱼虾的小农民,我妻子是县城粮商的女儿,打小就被我的岳父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 有一年她下乡收粮,不小心绣花鞋踩进了淤泥里,腿上还被虫咬了,红了一片。她的随行伙计都在田里忙碌,她一个人,哭着跑到河边去刷鞋子。 那时候我挑着扁担,正好路过。我看她哭得伤心,就过去问她怎么了。她拿着绣花鞋,抽泣着狼狈和我诉苦,说鞋子怎么刷都刷不干净,她的腿又痒又痛。 我见状,哭笑不得地接过她的小绣鞋,拿出鞋刷子要帮她清理,可她啊,却矜贵的很,一会儿说,鞋刷子太硬,容易损到她鞋子上的名贵刺绣。一会儿说,荒草太糙,容易刷坏她蜀锦缎子的鞋面。 那时候我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真难伺候。” 他说罢,苦笑着昂头看天:“我给她抹了药膏止痒止痛,可她却羞红了脸说,我碰了她的腿,是在耍流氓。 我要走,她却赖着我不肯放,坚决要跟着我一起回家。她说农村太可怕了,她害怕被虫咬…… 我没办法,又不能真把她一个人扔在稻田里,就只好把她带回了我家。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她到了我家,竟然没有嫌弃我家贫穷,反而还像脱缰的小马似的,对任何东西都感到好奇。 我妈给她做了酸梅汤,她连喝了两大碗。院子里的石磨,她一时好奇,还帮我妈推了一盘豆腐。 她想摘院子里的杏子,自己够不着,就偏要我抱着她去摘。 她从不会流露出嫌弃我家条件的神情,她对我妈,很有礼貌。 虽然是大家族娇生惯养出来的女孩,可该有的教养,一分不少。 那一整天,她在我家玩得很疯,她会提着小鞭子去抽牛屁股,还会提心吊胆的去摸毛驴脑袋。 临走,我母亲给她装了两块自家磨的嫩豆腐,还给她灌了两瓶酸梅汤,一兜新鲜杏子。 她拿着东西,笑眼盈盈的告诉我,有机会她还要来我家做客…… 两个月后,她果然又来了。一如往常地拉着我在田头奔跑,求着我给她摘莲蓬莲叶。 我们俩见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不久,就彼此都对对方有了好感。 十九岁那年,我考上了县城的事业单位,她也说服她爹,和我结了婚。 婚后我们日子清贫,她总有抱怨,但也仅是心疼我,还偷偷拿娘家的钱给我开小灶。 不久,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眼见着日子就要越来越好,风生水起了,我却被陷害幽禁。 整整两年,我都被圈在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不允许与外人接触,一日三餐都吃不饱。 她陪着我一起过苦日子,却一句抱怨都不说了。 最艰难的时候,她把米粥都盛给了我,用米汤喂孩子,自己只能吃点树叶填肚子。 第二年刚开春,她生了一场重病,我怎么求那些人,那些人都不给我找医生,不给我找药。 她病得面容枯瘦,好好的姑娘,就剩下一具皮包骨了。有天深夜,她突然把我叫醒,交代我,屋子里哪还有存粮,哪还有她藏的首饰,她嘱咐我好好活,她说她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我握着她的手,哭着求她好起来,我向她承诺,只要她好起来,我一定会带她过上好日子…… 她却摸着我的脸,轻轻说,有我在,每天都是好日子。 我那时候,是真的后悔娶她了,不娶她,她或许就不会跟着我一起受苦…… 好在,危急关头,我的好友带了医生来,医生给她打了针,吃了重药,才让她勉强撑下来。 医生和我说,我夫人之所以病的那么厉害是长年累月的吃不饱导致身体虚弱,免疫力下降,又风寒入体染上了肺炎,这才会病来得这么凶。 晚一步,她就真的要救不回来了。 打那天开始,我就在心底暗暗发誓,等我洗刷了冤屈,我一定会让她过最好的生活,绝不让她挨饿,不辜负她的真心。” 所以,这就是他在女儿与夫人之间,选了夫人的理由么? “大约又过了小半年,我终于洗刷了嫌疑,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头为了弥补我,不停的提拔我,没几年,我就成了当地的一把手。 我的夫人和儿子,也总算是跟着我,过上了好日子…… 可权势富贵这个东西,迷人眼,我夫人……也不例外。 这些年她虽然变了很多,但她对我的情意,没变。 我夫人是不讲理,但她有时候,也会害怕,会担心…… 她性子执拗,做过的决定,绝不会更改。”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已全然会意。 “同甘共苦走来的夫妻,是难得可贵。伯伯您应该对她好。”我说。 白长安叹气,“那个女儿,生不逢时啊。其实,知道有了她的时候,我和夫人也很高兴,一儿一女,是为圆满。 我们给女儿起了名字,选了小名,我们也幻想过,等老了,儿女绕膝,都在身边,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可那个女儿,注定和你们没有缘分。”我态度平和地道:“从你们选择丢弃她那天开始,你们就已经没有缘分了。” 白长安内疚的湿了眼眶:“后来几年啊,我频频梦见我的女儿,梦里的女儿,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却能目睹,她一点点长大。 她三岁的时候,咿呀学语,步履蹒跚的冲我张开双臂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着我,要抱抱。 她六岁的时候,穿着粉色小裙子,在稻草堆前玩,咯咯地笑,问我:爸爸你看,我编的蝴蝶。 她九岁的时候,同学们都欺负她,她不高兴的坐在河边,晃着双脚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十二岁,她被人扔砖头砸伤了脚,一个人藏在草垛后闷头哭。我看着,都要心疼死了。 十六岁,她乖巧地咬着笔头写卷子,认真准备着高考,她告诉我,她就要去省城上大学了,要考省城最好的学校。 我很感动,走过去揉着她的脑袋,夸她是个好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在梦里触碰到她。 十九岁,她告诉我,她其实就在我身边。可我醒来,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二十三岁,我梦见她被一群穿着红衣服的怪人给抓走了,他们把我闺女按在了棺材里,我闺女拼了命地哭着朝我求救,可我一伸手,她却消失了…… 后来,我梦见,我闺女身边盘着一条龙。 我这样的身份,本来不该相信封建迷信,可我还是,去找了大师测我女儿的行踪…… 大师说,我女儿和我没有缘分,如果一定要找,很可能,只有一面之缘,并且,我还要为之付出代价。 同样的话,木堂也说过。 可我不甘心,我想着,就见一面我的女儿也好。 但见了我的女儿后,我又不愿意相信所谓的宿命,我以为,我能把她带回家…… 可我的女儿,她回不了家了。” 他说着,已是泪眼婆娑。 我心底漾起了丝丝涟漪,不大舒服地拧眉:“伯伯不是已经找到闺女了么?就是我的……姐姐。她会跟你们走的,你放心,她会孝敬你们,你们一家人,已经团聚了。” 我这么说,他反而更难受了,捂着眼哽了哽,伤心了好久好久。 “我听说,你也是从小就被你父母给遗弃了,你现在,怨他们吗?” 我无奈低吟,实话实说:“怨肯定怨过,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 我耸耸肩:“因为托他们的福,我有了更好的家庭!” 他无声攥紧垂下的那只手:“木堂,对你好吗?” 我点头:“当然好啊,我爸对我,特别特别好,我虽然是我爸的养女,但是我爸却拿我当亲生闺女宠!我妈还在的时候,也对我特别宠,我是我爸妈的心尖肉,怎么可能不好。” “心尖肉。”他倏然苦笑,过一阵,却又松了口气,“挺好,挺好……” 想了想,他艰难地启齿:“明天,我们就要走了。临走,我给你留了样小礼物,在你爸那放着……” 我抿抿唇:“嗯,这次回去,就是一家四口了,白伯伯,你也该放下多年的执念了。” 他哽了哽,说:“其实你大娘……不是故意要对你这么苛刻……” “不重要了。”我打断他,淡淡地说:“反正以后都不会再相见了,她只要不真把我关进拘留所,都不重要。” 他咬牙,忍着悲伤,长舒一口气,抬头再嘱咐我:“有什么难事,记得联系我,在桃花镇,要好好的,听你爸的话,别让任何人欺负着了……” 我答应:“好。”目光深深地望着他,“保重。” 他哽了哽,欲言又止,终是含泪轻嗯了声回应。 —— 白长安走的当天,我爸将白长安留给我的礼物拿给了我。 是枚晶莹剔透的白玉长命锁。 长命锁用镂雕的技艺雕刻着一双比翼鸟,两朵并蒂莲,中间还有个小纂寿字。 珍珠串成的挂链,长命锁下是三颗水滴形淡色紫水晶…… 看起来,用的都是上品料子。 我伸手抚摸锦盒内的长命锁,一道银光自锁心飞出,在我眼前化成了两抹熟悉的身影…… 是年轻时期的白长安,和他夫人。 “快给我听听,六个月了,也该有胎动了!”年轻的白长安欣喜地将耳朵贴在夫人隆起的肚皮上,满眼都是期盼与欢喜。 白夫人无奈推了推白长安肩膀,娇羞嗔怪道:“你急什么,还得四个月才能出生呢!娟子偷偷告诉我了,是个女儿,女儿性子宁静些,所以现在还没开始闹。 不像咱们的儿子,才三个月就磨得我晚上睡不着。” 白长安依旧捧着夫人的肚子不肯放,开心道:“女儿好啊!我早就说过该是个女儿。我最近看老王老张家的小闺女那么懂事,做梦都想你也给我生一个。 闺女好,闺女是个小棉袄,还没出生就开始体谅妈妈了,知道妈妈怀着她辛苦,就一点儿也不吵不闹,不像她哥,打小就是个没良心的!” 白夫人眉眼间攒出几分柔情,摸了摸肚子,和他商量:“长安,有了女儿,咱们也要对儿子好,行吗?小霖是跟着我们一路受罪,熬过来的。 他刚出生没多久,咱俩就被上头调查了,儿子小小年纪养在那个环境里,性格难免有些叛逆…… 这些年,我总觉得亏欠儿子,你这样盼着女儿出生,以后可不许只疼女儿不疼儿子,偏一个冷漠一个!” 白长安哭笑不得:“哎呦,我是那样的人吗?儿子女儿都是我的心头肉。 女儿要是乖些,性子弱些,我肯定要多护着些,儿子啊,不磨炼如何成才,女儿只负责做我们的掌上明珠,儿子可是要担当大任的! 我的儿子,我不允许他平庸,这也是为了他的未来考虑。女儿长大,遇见合心意的人就嫁了,遇不见,养她一辈子都可以。 儿子,可是要成家立业的,你也不希望看见小霖二三十岁了还碌碌无为,娶不上老婆,被人看轻吧!” 白夫人瘪嘴嘟囔:“倒也是……我啊,是怕你对小霖有偏见,他现在还小,性格是偏执了些,说不准长大了,就好了呢。再怎么说,他可也是你的亲骨肉,总有些方面随你。” “老婆你就放心好了,那是我亲儿子,我平日里再怎么教训,对他的爱也不会减少半点!儿子女儿,都是我们的宝贝,我啊,儿子有了,就盼着有个女儿,儿女双全呢!” 白夫人总算放松地绽出笑容:“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挂心了。长安,你说我们的女儿,应该起什么名字?” 白长安轻轻说:“儿子叫白霖,是天降甘露,女儿就叫白雪,天降瑞雪。怎么样?” “白霖,白雪。”白夫人满意点头,“这名字好,一听就是兄妹,还很有深意。” “小霖出生的时候,咱妈给他打了把纯金的长命锁。小雪,我也给她打了,是玉的。” “拿给我看看?” 白长安把长命锁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夫人:“你看,并蒂莲,比翼鸟,长寿无疆长命锁。” 白夫人拿着长命锁仔细欣赏:“并蒂莲,比翼鸟,这雕刻得好精致。” 白长安将头埋在夫人的怀里,“那当然,王局亲自给我推荐的雕刻师傅,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做好呢! 师傅说,是女孩子,就更适合雕刻些花啊鸟啊在上面,这样能从出生戴到结婚,还能当传家宝,传给咱们的外孙女。 小霖是金的,小雪是玉的,原本雕刻师傅觉得玉的不太好,太脆,可咱妈说,金尊玉贵,玉比银要好。” 白夫人好奇问:“为什么不直接做纯金的?和小霖一样?” 白长安无奈道:“小霖啊,喜欢独一无二的,万一给妹妹也做个纯金的,怕孩子多想……再说,也怕你多想。小霖的那块长命锁,分量可不轻,小雪的这块,值钱的是手艺。” “怪我,最近总是胡思乱想……”白夫人抱住白长安,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我们欠儿子的太多……女儿一出生就是优渥的生活,要是不对儿子好些,儿子多可怜……” “我理解。”白长安搂着夫人的腰,温和哄着:“可女儿,也要疼啊。看在女儿这么乖的份上,你这个妈妈的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总是想着哥哥,也想着她?” “我肯定想着她啊,她也是我的亲骨肉。”白夫人昂头,放眼憧憬未来:“等女儿长大了,就送她去学钢琴,去最好的学校,去学跳舞,去学习她一切想学的知识…… 我要给女儿,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裙子。 我们的女儿,就应该漂漂亮亮的。 长安你知道吗?今天小霖摸我肚子了,他说他想要个妹妹,他说妹妹软乎乎的,不会欺负他,他要是有了妹妹,他就每天拉着妹妹出去玩,带妹妹去看人踢球。 我从他的眼里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妹妹。 我突然,开始盼着小雪的出生了,我们的小雪,一定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小霖肯定会保护好小雪的。 长安,我们一家四口,要永远在一起。” 白长安点头,承诺道:“好,永远在一起。” 白色节能灯下,那枚晶莹剔透的长命锁被挎在白夫人的手臂上,微微摇曳。 原来,我的亲生父母,曾也是,盼着我降生的…… 我把封存长命锁的盒子盖上,放回了柜子抽屉最深处。 “鳞儿若是心里难受,可以和为夫倾诉,不许憋在心里。”龙玦从身后搂住了我。 我长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靠在他身上,只觉得前所未有过的踏实:“站在上帝视角,我挺可怜白雪的。 她也曾是父母翘首企盼能早早降生的女孩儿,她本该有个完美的人生,本该有个幸福的家庭,父母疼爱,哥哥守护,她一出生,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可一场变故,她妈妈选择了她哥,抛弃了她…… 她流落在外二十多年,好不容易亲生父母找来了,她的妈妈却宁愿让一个、欺负过她、趾高气扬,人品差到没边的女孩顶替她,也不愿意认下她……真的挺心酸。 但又为她庆幸,因为她被抛弃,其实是个深思熟虑过的决定,这也就证明,就算没有那场变故,以后再发生同样的情况,她也会是果断被遗弃的那个…… 与其后来伤心难过,不如在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扔,至少,这样就不会造成太多心理阴影。 可是,阿玦,我不是白雪,我是白鳞宸,我与他们没有感情,我就算是知道这些,也不过只会叹口气,感慨几句罢了。 他们如何遗弃我,为什么遗弃我,这些都不重要,有没有他们,更不重要。我现在,有家,且永远,只有这一个家。” “我的鳞儿,一生都在成全别人,却总是委屈自己。”龙玦心疼地搂紧我腰肢,将下颌倚在我肩上。 “我哪有委屈自己。”我笑着反过来安慰他,“我是聪明,懂得选择更适合自己的生活。阿玦,一个视你如命的父亲,与一个给了你肉身躯体,却从未给过你关爱的父亲,你会选择谁。” 他想了想,说:“我和你的选择一样。生我者,弃我若敝履,养我者,爱我如明珠,傻子都知道怎么选……鳞儿,你我的经历,倒是有些相似。” “白竹说过,你也曾被亲生父亲……”后面的字眼太残忍,我说不出口。 他代我说下去:“我父君,是龙族的王,但他只想拿我炼丹,把我当灵池。他锁着我,折磨我,拆我肋骨,断我一腿,剜我眼睛,总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阿玦。”我心疼地摩挲他手背。 他柔了声:“可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待我很好的人,她养了我,将我视若珍宝…… 她会摸着我的头鼓励我,会折下一枝桃花插在我的案边,很多人都说她,无情无欲,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可我知道,她在我眼前,永远是那个疼爱我的亲人,无论我犯下多大的错,她都纵容我,她和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尽管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 她啊,待我极好,是她让我发现,这世上原是有可信之人。” “她……是谁?”我酸溜溜地问。 不知为何,虽不确定那个她的性别,但听他这么夸一个人……我的占有欲立马就上头了。 他抱着我,好笑道:“一个去世了很久的长辈,小东西,你怎么学会吃飞醋了?” 我噘嘴,“谁让你不说清楚……这么夸人家,万一是哪个旧情人呢!” 他厚着脸皮往我耳朵上咬了口,齿尖磨得我耳尖一麻:“本王的老婆是你,旧情人,也是你,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人。” 我脸一红,羞涩缩了缩脑袋:“嘁,油嘴滑舌。” 不过,我挺喜欢…… —— 深夜。 我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我好像回到了冥界,回到了一个神圣肃穆的宫殿里—— 那宫中,三千彼岸花开遍,无数写了祝祷的红绸缎挂满银杏树。 檐下灯摇晃,金色余晖倾撒在一尊十米高的端庄神女石像身上—— 那神女衣袂飘飘,腰间绶带被风袭得高扬,广袖长裙,脖上挂着祥云飞龙项圈。 三千乌发高挽,发上神冠玉钗。 长眉一笔画成,温婉而神威。 明眸俯瞰众生,却携着一股怜悯万灵的温柔力量—— 我站在神像前,盯着那神女看,总觉得她的模样……似曾相识! 神女手持笏板,面向东方。 那个方向,既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还是酆都神宫的所在之处—— 倏然,一缕金色灵光从神像内飞了出来,顷刻间,神女旧时音容,恍若就在眼前。 “娘娘,确定不再等等了么?”青衣神官拧眉犹豫着问。 神女望着那个方向,平静的深眸里,泛起一点苦笑,“不等了,土伯,让人来伺候本座,换嫁衣!” 青衣神官双手不自觉紧攥成拳。 半晌,才嗓音哽塞地挤出了一个“好”字。 桃花寥落,春光恰好的人间,风穿过金灿灿的巍峨皇宫,挥开那神殿门前挂着的九尺红绸—— 神女一袭嫁衣如火,凤冠红袍,漆眸红唇。 “一拜神祖辟天地——” “二拜四海共祥和——” “三拜八荒……” 时光骤停,喜乐声戛然而止。 美若画卷的场景里,唯有那头戴凤冠,身披似火嫁衣的神女,从画中走了出来…… 凤冠步摇叮当作响,金色珠串面帘微微摇晃。 她青丝被风卷起一缕,满身红衣行走间,像一把愈燃愈烈的炙热火焰…… 我呆呆凝望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似能与她心灵相通,忍不住开口替她打抱不平:“既然不想,为什么还要顺从?” 她停步,嫣然一笑。 比黄泉口盛放的妖冶彼岸花,还要美艳三分。 “我,有的选吗?” 第137章 破镜难重圆 “你……再等等,或许那个人,只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住了,他会来,他会……” 她松了口气,打断我:“来了,又怎样?” 我语塞。 是啊,来了又怎样。 难道会抢婚吗? 可我心里的答案是,不会。 “我们,与他人并不一样,我们是神祖创造出来,守护这片天地的。 我们的儿女私情,与天下安危相比,根本不足挂齿,我们若因一时之贪,而舍弃万灵于不顾,这便违背了我们生存的意义。 自我生来,我便不是我,只是这世上,成全所有人的上古神……” “你在难受。”我望着她,微微凝噎。 她理了理大袖,勾唇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最开始,被他误会,看着他为别的女人算计我,从我手里盗取地灵草的时候,是挺难受的。 后来,他陪着心上人在外养伤,土伯去传话,让他下山回来见我一面,他却说,我的生死与他无干……不知为何,心里反而好受了些。 如今,我已不是很难受了。很多年前,我便在担忧,我若消失,他会不会活不下去。 现在,我终于把他养成了一株无需攀附我而活,生命顽强的小树,我该开心,才对。” “可这样,你会心痛。你真的甘心被他误会一辈子吗?”我心酸着问。 她说:“不甘心啊。自然是不甘心……不然,你也不会感受到心底难受不适。 但那会子,我想的是……人死如灯灭,生前种种皆成灰,什么都不知道了,便也不在意自己清不清白,会不会被人怨恨一辈子了。 用他对我的怨,换他余生安好,顺遂地活下去……倒也挺值。” 我拉住她冰凉的手,哽咽道:“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么多,难道当神仙,就连七情六欲都是剧毒么?你忍了那么多,你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鳞宸,你要明白,你我虽同为一人,但却是不同的存在。 我的身份,不允许我有私欲,因为除了他,我还有千千万万的无辜生灵,等着我去解救。 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使命,我身在神位,我的本职,本就不是渡一人…… 如果,我也像其他人一样,为了所谓的爱情,困住自我,忘记本职,忽视众生疾苦,那我就不配为神,被人供养。 鳞宸,你比我幸运,你不需要想这些,你唯一的目标,就是努力向上的活着。 可你,又是不幸的,因为你我,本就同为一人,待时辰到了,你也会像我一样,选择为了更多人而牺牲。 所以,鳞宸你要好好把握现在的幸福时光,珍惜眼下,珍惜身边人。” 我瞧着她清澈明亮的美眸,问她:“这辈子,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吗?” 她嫣然一笑:“我们,会努力活下去的。为了彼此,为了那个在意我们的人,活下去。” “你、究竟是谁?”我哽了哽嗓音,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美眸平静无澜,“我,是你。” 我追问:“那我,又到底是谁?” 她温柔说:“你我,见过的。在后土祠,在梦里的,六道宫。” 后土祠…… 后土! 半梦半醒时分,我隐约听见了两人的攀谈声: “五万功德,可不是笔小数目,怪不得你前一阵一点儿也不着急,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她的魂魄还处于破碎状态,唯有大数目的功德,才能为她修补灵魂元神……本帝本想将自己的功德给她,可她、不愿意要。” “后土心疼你,自然会抗拒你的功德。只是……龙玦你要做好准备,她的魂魄被修补好以后,大概率,会将从前的事慢慢想起来。” “本帝、会向她解释,求她原谅。” “这可不是向她求原谅的问题,本尊是说,你得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同她解释那个女人的事! 你以前干过什么缺德混账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那地灵草是你想偷就能偷的么?你知道地灵草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么? 一旦遗失地灵草,冥界就会陷入晃动,神宫不稳,冥河水逆流,山峦崩塌……整个冥界会隔三差五的地震,阴间随时都有可能被埋入废墟之下! 当年若不是她当机立断,用自己的神力稳住了冥界八方世界,你啊,早就被神祖提到天界去,千刀万剐了! 你那时候,只因那个女人娇滴滴一句需要地灵草养神魂,你就跑去,不顾你阿姐安危把地灵草拔了,你明知道,你盗了地灵草是重罪,你阿姐遗失地灵草也会被天界问责。 你不顾自己生死也就算了,你还非要牵连你无辜的阿姐,若当初遗失地灵草的是别人,早就被逐出冥界了! 你还把地灵草给一个、一不能为冥界做贡献,二,还满腹心计,蛇蝎心肠的女人用…… 你阿姐的命,就那么贱吗? 你可知,当年你阿姐虽不曾被冥王与神祖责怪,但是为了给冥界众生一个说法,你阿姐还是进十八层地狱,领了九千道刑罚。 她的身体被人用鬼刀划了一万零八刀,全身筋脉被挑断了八次! 她的脊骨,被人用石锤敲碎了九十九次,还受了六百多道天雷。 她修为高深,虽说能扛得住这些刑罚,可皮肉之苦,还是让她回来就昏迷了两天两夜,你知道么,小竹子给她换衣裳的时候,她的墨袍被褪下来,似水洗一般,哗哗啦啦的往下流血。 竹子把那身衣服拿给我看,我心里都痛的受不住。 她是那么高贵骄傲的人,就因为你这个孽障,下十八层地狱被他们如此磋磨!” “那时候我盗取地灵草,确实是存了报复她的心态……本帝,不知道……” “不知道第一回将你从那吃人的海水里捞出来,还坐在你身旁吹竹叶的白衣神女就是你阿姐。 不知道你阿姐当初是先救了你,再去救人皇。 不知道,你心心念念多年的女人,不是那个冒牌货,而就是你存心报复的阿姐! 所以你才下手这么狠。土伯说得对,你就是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小变态!” “本帝对不起阿姐……阿姐,你回来,地灵草,我还回去了。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都隔了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同她道歉有什么用。再说,我们心疼她,她自己可是甘之如饴的很! 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想问你,如果重来一次,她嫁给人皇那日,你会去抢亲吗……” “会,我会阻止她以身化六道,阻止她,离开我……” “但人家,可不会跟你走。当初冥界与人间联姻,是神祖的旨意。 往后种种,便如后土所说,早就在她诞生时,便已经注定了。 如果你去抢亲,应该只能圆一圆她的心愿,更改不了什么。 哎,小疯子,你不会真的打算对六道动手吧,万一失手,天上地下都饶不了你。” “阿姐的元神被困在六道中,只有从六道里取出阿姐的元神碎片,阿姐才能完好无损地归来。” “风险太大,你阿姐,也不希望你做这种傻事。现在的小宸宸不好吗?没有了上辈子的烦恼,她过得很开心。还这么粘着你,你就当娶个凡人老婆,也挺不错。” “可阿姐,总有一天要恢复记忆的。鳞儿不是转世,她就是阿姐,阿姐的元神不回归本体,我怕,时日长久,她体内的元神碎片支撑不住。 十年百年可以,千年万年呢?一块碎片,终会有散去的一日,我好不容易才给阿姐争取了重生的机会,我想让她活着,完完整整地活着,哪怕她怨我、恨我,我也甘之如饴。” “哎,她活着的时候,她疯,死了以后,你疯。你们俩真不愧是意趣相投。” “不管怎样,这辈子,我都会护好她。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六道困你,本帝便毁了这六道…… 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什么样的天谴,都能受得住!” —— 睡醒一觉,我昏昏沉沉地被龙玦拉出去吃了早饭。 “没睡好?昨日不是睡得挺早么?为何今天还是哈欠连天。” 他将一个小笼包夹进了我的碗里,我无精打采地咬一口:“昨天晚上,我好像梦见了……后土娘娘。” 他手一顿,抬眸诧异地看着我:“你梦见了,后土?” 我点头,百思不得其解:“你也觉得很奇怪对吧!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梦见这位神,梦里的她,很哀伤。 她、好像嫁人了,嫁给了一位……皇帝?但实际上,她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他出现。 只是她等到最后,那个人也没现身。 我仿佛能感受到她的难受,她一皱眉,我的心也会跟着隐隐作痛,我问她,为什么不想嫁,还要嫁。 她和我说,那是她的命,改不了……她还说她很羡慕我,她说不当神仙的日子,是她梦寐以求。 她和我说了很多……我醒来后,记得就不那么清楚了。 对了,她临走,还让我转告酆都大帝,说……六道安稳,是她心之所向,她不希望酆都大帝为她再做傻事。 就这样,亦挺好。” 他低头,幽深的眸愈发黯沉。 我噎了个小笼包,问他:“你说我不会是真的遇见后土娘娘了吧?后土娘娘和酆都大帝……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让我单独带话给酆都大帝。” “她是……酆都大帝的阿姐。”龙玦安静了许久,才和我解释:“她对酆都大帝,有养育之恩。” “哦,长辈。”我打了哈欠,八卦地继续追问:“她嫁人了?嫁给谁了?她一直等的那个人,又是谁?在梦里的时候,我好像也认识那个人……但就是这会子记不起来了。” “她、是嫁人了,不过没成。” 龙玦继续把剩下的小笼包都夹进我碗里,面不改色道:“据说,上古时期后土娘娘领天命,嫁给人皇,可人皇早已心有所属,与后土娘娘成婚,双方都不情愿的。 人皇丢下自己的心上人与后土结为连理那日,人皇的情人突然出现在了婚宴上,大闹了人皇的喜堂,搅了两人的婚礼,两人最后不欢而散,这桩婚事也就此作罢,因此后土娘娘,还不算人皇的妻子,不算嫁了人。” “人皇,和后土娘娘?” 我噎着包子惊讶道:“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听起来好刺激,人皇的情人胆子真大,这两尊大人物的婚事都敢搅。我佩服她!又是一段精彩的三角、不对,四角恋!” “人皇奸诈狡猾,本就是骗婚!与后土娘娘成婚,也是为了利用后土娘娘…… 他们的婚姻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成婚是顺从天意,如若没有他情人那一闹,后土娘娘与人皇,大抵婚后也会各回各任职的地方,偶尔需要,才会有交集。” “所以他们只需要有个夫妻之名就行,他们的夫妻身份只是为了更好地、办公事?啧啧,这和古代的联姻还是有区别的。我还以为,联姻结婚,她就要献身给那个陌生男人呢!” 龙玦眼底暗芒一闪,默默捏紧筷子,脸色难看道:“献身?那浑蛋也配!” 我见他此刻的情绪略有些不对劲,撑腮猜想他以前肯定和那什么人皇有恩怨纠纷。 不过也合理,后土娘娘是养育他长大的神女,他必然是希望后土娘娘未来能有个好归宿的,而不是被人利用当作棋子,被迫去嫁自己不想嫁的人…… 后土娘娘身化六道后,他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这些年来,他肯定有不少委屈想同她诉说。 他应该,很想念后土娘娘吧! “我可能是做了太长时间的梦,现在实在瞌睡得很……”我敲了敲脑袋,扑到他身上耍赖:“我们等会儿再接着睡几个小时吧,再熬下去我灵魂都要出窍了。” 他轻轻帮我按压太阳穴,“夫人可真是个懒虫,罢了,想睡就睡吧,我陪你。” “嗯。” 只可惜,我刚吃过饭,没等龙玦洗完碗,就受不了的一头撞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了。 “夫人,你睡着了?”龙玦没良心地捏了捏我脸蛋。 我艰难的睁开眼皮,抓住他的手抱在怀里,“你别闹,是真的累。” “小东西,趴在外面睡,等会儿太阳上来了,会热。” 他搂着我的腰把我从桌子上抱起来。 我翻身趴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清浅檀香,任性撒娇:“你要陪我睡,我一个人睡,好孤单的!” “本王什么时候让小东西一个人睡了?不是次次都陪着小东西一起么?” “骗人!上次、你就把我扔掉,去找蛇妖了!” 我浑浑噩噩地搂着他控诉,指尖缠绕他的青丝,鼻音浑浊不清,“那一夜,我疼死了,叫你,你也不回来。龙玦,别把我又扔了,我一个人睡,害怕。” “原来,你不管什么时候睡觉都嚷嚷着让本王陪,是因为上一回,给你造成了阴影……对不起,鳞儿,本王下次再也不因为任何人把你弄丢了。” 我说着说着就差点又睡过去,“还有……你身上凉凉的,搂着睡舒服。” “你这是把本王当祛暑的风扇了?” “才没有……风扇不制冷,你制啊!”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傻姑娘。” “就这样,亦挺好……是啊,阿姐,这样的你,听话可爱,无忧无虑,确实比当神仙的时候轻松许多。 可,你总会回来的,我不要你十年百年安康长乐,我要你千年万年,岁岁无忧……你不想当神仙,我不强迫你,剩下的事,我会帮你做。 阿姐,欠你的,我会用余生去还……” 我蹭蹭他的胸口,睡意酣畅,“龙玦……” “嗯。” “阿玦……” “我在这。” “好像有虫子,在我脸上。” “不是虫子,是头发。” “哦。” —— 白竹是在三天后才重新回到阳间的,回来以后和龙玦单独说了两个多小时的话。 办完正事,白竹才跑来找我聊天:“冥界现在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往生大阵频频出问题,也不知道大帝有没有十足的把握镇得住那浑蛋,必要的时候…… 宸宸,我可能会回往生大阵内,继续镇着那怨气横生的结界。” 我举着荷叶遮在脑袋上,诧异拧眉:“你还要回去?好不容易才出来的,怎么就要回去了呢!” 白竹抱住双膝淡淡一笑:“这是我的使命,宸宸,娘娘把稳固往生大阵的法子传给了我,我就要为她守好整个往生大阵。 更何况,早在我进入往生大阵的那一日,我就没想过余生还能出来。遇见大帝和你,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变数。” “我以为你出来了,是脱离苦海。没想到,你还打算回去……那种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你进去了,岂不等同于一生都被囚在其中……” 我不忍心的意图劝阻:“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两全,既不用你进去,往生大阵也不会出事?” 白竹深吸一口气,摇摇头,笑道:“世间安得两全法,哪有这种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那地方对我来说不是牢笼,曾几何时,也是我的避难所……在那地方,我反而觉得安心。 我无处可去的时候,只有往生大阵接纳了我,这么多年来,那地方早已成了我的家,除了脏东西多了些,其他地方也没啥缺点…… 哎呀宸宸你现在担心什么,我说的也只是可能,又不是绝对。 你就算对我没信心,也要相信你师父啊!你师父如今掌管六道,他法力道行那么高深,只要在东窗事发的时候稳得住六道,我就不用进往生大阵。 可如果事态严重,我就必须得去配合他。 我是冥府的神仙,好歹也是娘娘一手教导出来的阴间神官,我的使命,终归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更有意义。” “你既然都有这样的想法了,那肯定是有事态往严重方向发展的风险……白竹姐姐,冥界、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忧心忡忡地追问。 究竟是什么情况,连龙玦,都处理的困难。 白竹摸出一枚黄杏子,往自己的红衣上蹭了蹭,“告诉你,也无妨。冥界出了个祸害,妄想借往生大阵的怨气修炼。 之前这几十年,他已经私下吞噬囚禁了不少厉鬼。 众所周知我们冥界的阴兵鬼差、阴间神,都是靠汲取冥界的灵力,也就是所谓的阴气修炼,天有仙气,地有地脉阴气,虽修行的方向不一致,可修行的尽头,却是殊途同归,同为正道。 天界神仙忌讳碰魔气,而我们阴间神,也有最忌讳的东西,那就是怨气。 阴间修炼者沾上了怨气,也会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神仙堕魔会脾气暴躁,嗜血疯狂,总想着做点毁灭三界的事情。 阴间若有人借怨气修炼,修成邪鬼,那便注定冥界要经历一次动荡。 那家伙早就生出了不臣之心,早前冥帝在,他不敢露出马脚,平日里可消停低调了,冥帝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地原形毕露了。 好在这些年有大帝坐镇冥府,他暂且还不能随意兴风作浪。 酆都大帝是何人,修炼了将近五十万年,历经亿万劫,他羽翼未丰就贸然行事,还不够大帝一巴掌拍的…… 可大帝,要的就是他主动沉不住气。” 白竹啃口杏子说:“大帝已经掌握了他想谋反的证据,如今,只差他自投罗网了。冥帝夫妻俩出门游历近百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按照冥帝与她夫君白旻帝君的实力,想要对付他,其实还有点难度,在实力方面,酆都大帝才是我们冥府的榜一! 但,重点在于,冥帝的老公是天界的关系户,她老公除了冥府帝君这一重身份之外,还有一重……是天界太子,天帝天后唯一的儿子。 天后又是咱们冥界第一代冥王,所以一旦他在冥帝两口子都在的时候动手,若是败了,冥帝与白旻帝君有直接处决他的权利…… 而若是,他走运败在了酆都大帝的手里,酆都大帝是没有资格直接处决他的。 按照规矩,酆都大帝需要把他移交天界处置。 你想啊,如果没有白旻帝君这个天界太子提前一步将他斩了,移交天界,很有可能天界会因为当年老天君那个恩典,选择把他……放了。” 我越发听不懂了,凑过去追问:“为啥冥界犯错的官员,酆都大帝没法处置,酆都大帝不是冥界的二把手吗?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手下的犯人移交天界处置?” 白竹摇摇头,无奈说:“这其中牵连甚广,还要从很多很多年前老天君当政时说起,老天君是天界第一位主宰者,当年犯事的那个浑蛋他爹,在老天君手下效力,还曾拼死救下老天君一命,为此断了一条尾巴。 老天君那会子也器重他,屡屡遣他带兵前去打仗,每次凯旋而归,老天君都会赏他很多宝物,还封他为镇天大元帅…… 但不知为什么,三界安稳后,老天君大封战中有功之神,他几度向老天君表明自己想要个天王的神位,老天君后来却是把神位封给了他徒弟,也没有封给他。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颇大,令他自那以后,郁郁寡欢。 也许是出于愧疚,老天君就赐了他们家族一个恩典,就是不管他的子孙后代以后犯下什么过错,天界都不会追究其罪责。 你可以理解成、免死金牌! 但此举也没能笼络得住这位忠心天界久经沙场的老元帅心,没多久,老元帅就带着妻儿来冥界了。 来冥界以后,老元帅淡泊明志,只在冥界养老,不求冥界功名。 彼时冥王殿下惜才,封了他上君的神职,有实权,却不用干活,既长脸,又能白拿工资,那老头在活着的时候,躺冥界过得可爽了…… 或许是他争了一辈子,不想争了,可他儿子却同他年轻时一样,本就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性子,所以他儿子早些年就有了反心,一开始只是想得到冥界,现在,估摸想征服天地。 他本来就是天神的后嗣,又有老天君那个免死金牌在,就算谋反了冥界也不能杀他…… 所以落在你师父手里,你师父才觉得烫手。” “那现在就只能等他自己跳出来让你们抓了?”我问。 白竹颔首:“他身份特殊,我们不能轻易下手,但如果他觉得时机成熟,自个儿先蹦出来喊着与我们一决高下了,我们就有合理的理由,弄死他!” 我好奇:“不是不能弄死吗?” 白竹摆摆手:“那都是明面上的话,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是知道的。 你师父啊,就没听过天界与冥帝的话!连天帝他都敢甩脸子,别说是弄死个混蛋玩意儿了…… 你以为,冥帝和白旻帝君真是出去玩的? 早些年你师父察觉出往生大阵有异象,就已经查到他身上了,冥帝两口子是为了配合你师父演这场戏才找个由头离开冥界,把冥界全权交给你师父打理的。 你师父手里有天界太子的玉令,那玩意儿是天帝的,可以先斩后奏!” “既然做足了准备,那往生大阵师父肯定有法子保住的对不对?”我抱着一丝希望问白竹。 白竹叹口气,昂头望天,意味深长地说: “六道存在了那么多年,往生大阵内的怨气迟迟无法得到释放,当初娘娘放穷奇进去,便是为了吞噬怨气,可现在,穷奇都险些被逼疯了。我怕……” 后面的话,她终是没能说出口。 我低头沉默,咬着嘴唇心里不安。 但白竹突然一把圈住我的脖子,将我拉进了怀里:“宸宸别担心嘛,我刚才、呃,早前,去见了酆都大帝,酆都大帝脸色挺平静的,他这个人向来都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也许我这只是杞人忧天……就算回往生大阵,那也是好多好多年后的事情了!” 我顺势歪身靠进她怀里:“你们神仙的事我听不懂,但我却庆幸自己是个人,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可你们的使命,未免太重了些。” “生而为神,这是没办法的事。宸宸,你就做个人,乖乖做个普通人,平凡过一辈子就够了。剩下的,我和你老公替你扛!” 我瘪了瘪嘴:“你要是回往生大阵了,南尊大人该怎么办?” 白竹倏然呆住,半晌,才挤出一句自嘲:“几十万年都这么过来了,他也该习惯没有我的日子了……” 我问白竹:“你是不是还没原谅南尊大人?” 白竹闭眼,语气沉重:“我现在,每每练功想要精进修为,都会被困在当年的噩梦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被那人剜心时的绝望…… 宸宸,我不想骗你,即便我知道当年捅我的人不是须慕淮,对着那张脸,我也会本能地害怕。 其实现在想想,当年对我下手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是,一个在我肉体上扎刀,一个摧残了我的精神罢了。 我倒是宁愿被人捅一刀……也接受不了,这件事,本该他来做的真相。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目的接近我,撩拨我,勾起我的情愫,那后来的无数次动心,就不纯粹了,我们的感情,就不那么真实了。” “白竹……” 她抿了下唇,贝齿咬得唇瓣泛白,“娘娘,破镜即便重圆也会有损伤过的痕迹,总有一天,会再次破裂的……修复过的铜镜,无比脆弱,别人用着,也会胆战心惊。既如此,何必强求圆满呢?” 我一听她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真不打算与南尊和好了。 不过也不能怪她,剜心一事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阴影,她心头的伤,可能要花一辈子去慢慢自愈。 晚上。 我给爸和磨盘送了饭。 回来的路上,突然被一只大手捞住了手腕。 我扭头,来不及仔细看抓我的人是谁,就被手主人给猛按进了怀里。 我惊慌失色地着急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挣扎过程里,我看见了他的侧容…… “宋译!” 而他竟抖着声低低回应:“是我……宸宸。” 第138章 宸宸,我是你哥 这个语气…… 是他。 “宋译,你回来了?”我哽着声试着问他。 他揽着我的脑袋,大掌用力摁我后脑勺,似要把我融进他的血肉之躯内。 多日思念一瞬喷涌爆发,他将头埋在我肩上低低啜泣,“宸宸,我好想你……对不起,这段时间,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给了你委屈受。 宸宸,你别怨我,我、没本事,保护不了你,我差点害了你!宸宸,你要相信我,那不是我,我爱的人,宋译爱的人,从头到尾都是白鳞宸啊!” 我愣愣地僵在他怀里,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咬住唇,我唏嘘道:“宋译,你我的缘分已经尽了,我现在已经嫁人了,我有老公,他对我很好。” “我知道。” 他默默将我抱得更紧些,闷声呜咽:“我只恨我不能反抗他,是我亲手把你推去别人怀抱的。但宸宸,我现在,不后悔了……我知道他对你好,知道你爱他,就够了。 宸宸,你晓得么,那天我突然意识回归,在街上看见了你和他,你挽着他的胳膊,笑得很美,我从未在你眼里看见过那般炙热的爱意,从那一秒开始,我就明白,你和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你我之间,再无可能,但我却不觉得愤愤难平…… 因为我保护不了你啊,因为你终于,遇见了你爱且视为生命、能给你幸福的那个人。” “宋译……” 我不觉酸了鼻头,他深呼吸,接着苦笑道:“我知道我给不了你未来,所以你有了更好的归宿,我也开心。 宸宸,我舍不得你,可现在,我不得不放开你的手了。 我离你越近,你就越危险,另一个我很不是玩意,他对你有杀心,我必须要控制住他…… 宸宸,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真的很美,很温柔,可这辈子,我没机会了,我没机会了…… 若有来世,我想做一次完完整整的自己,我想早早遇见你,对你更好,更体贴点,这样你或许,就能对我,像对那个人一样,满眼爱意,一腔炽烈……” 我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湿了一块,是他流泪了…… “宋译,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另一个人的?另一个人到底是谁……还有办法,让你永远留下来吗?”我浅声问。 不为情爱,只为、就算无缘做情侣,他也是我的、朋友。 他搂着我的肩含泪摇头,“没办法了,我也曾试过同他抢占身体的支配权,可他的力量慢慢觉醒,他能困住我抢走我的身体,我的力量,在一天天消减…… 他强我便弱,或许有一天,我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宸宸,接下来我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回去告诉那个人,让那个人早做打算……保护好你们两个的人身安全!” 我讷讷点头:“好。” 他附在我耳边,一字一句的清晰道:“我身体里的另一个宋译,是我的前世,他很厉害,他的那柄剑,叫做人皇剑。 他是追随谢沐瑶来人间的,他最近,在想方设法的对你下手,因为谢沐瑶,要完了! 谢沐瑶她不是人类,她是蛇妖的转世,她根本不是白长安的女儿,白长安真正流落在外的闺女,是你! 当年压根不是你在产房被蛇缠,而是谢沐瑶! 谢家人捡到你也不是为了收养你,而是为了移植你的心脏,当年谢家婶子快要生了的时候,被检查出来因为母体肥胖而大概率会导致肚子里的婴儿心肌缺血,心脏有问题,孩子生下来很有可能患有严重的先天心脏病。 恰好她要生产的头一天在河岸边捡到了你,所以她们就起了歪心思,想先把你养着好给自己的亲闺女器官移植! 所以她生产的那天,你才会被谢家男人偷偷抱到卫生院里,就是为了方便动手! 可谢沐瑶生下来以后,镇上的医生检查一切正常,侥幸并没有心脏病。 只是,在生谢沐瑶的时候,桃花镇上屡屡发生怪事,下红雪,产房还盘满了毒蛇…… 那些毒蛇,是她招来的,是为了迎接她的降生。 谢家奶奶发现了事情不对劲,猜测和自己的宝贝孙女有关,于是就买通了医院的医师,称自己媳妇生了双胞胎。 回去的路上,也如她所料的被地里仙和村长拦住了,村长要她们亲手把三月三鬼时出生的那个孩子给打死,她们当然舍不得,于是,她们就把你推了出去…… 你可能会好奇,为什么像谢家思想这么封建的人家会为了一个女儿,甘愿冒着全家被克的风险,也要保住她吧! 因为谢家的男人身体有病,那个孩子是个意外,也就意味着他们这辈子很有可能就仅有这一个女儿,谢家五代单传,没有儿子,女儿也可以继承香火,所以不管那个孩子是恶鬼转世也好,还是妖怪降生也罢,谢家都会保住她! 当初谢沐瑶刚和我的前世在一起时,谢家人就提出了以后两人有了孩子,得留一个男孩,随谢姓。 谢沐瑶是家中独女,就算她克死了自己的父亲,谢家那个女人也会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对她有求必应。 白长安来寻闺女的时候,他们确定了那个被遗弃的女婴就是你,谢家婶子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过上富贵生活,就把谢沐瑶推出去顶替了你,这件事的真相,谢家全家知道,我也知道…… 只是谢沐瑶是个拜高踩低,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能舍弃的贪婪女人,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有了白家千金的身份,就立马同我的前世翻脸,急着与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我是在今年正月份被另一个我占去身体的,那时候我就想告诉你,可,我没有机会。 谢沐瑶来我家勾引我,我不知怎么就和她……从那以后,我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我的身体我的身份欺负你,我一点儿,也不想伤害你,我更不会狠心把你封进棺材……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这次若不是谢沐瑶伤他太深,他也不至于让我有可乘之机。 他是为了谢沐瑶而来,谢沐瑶很快就要觉醒了,谢沐瑶她不是人! 她真的会给柳荫村带来大灾难,还有,谢沐瑶觉醒以后需要大量清气来续命,谢沐瑶是遭天谴而死,只有清气才能让她恢复前世的永生之体。 而你,是世上唯一一个,体内蕴含着强大清气能量的人……他的下一步,会对你下手! 宸宸,离我远点,离我远点、千万、别给我亲手伤害你的机会……” 他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我愣愣的叫他:“宋译……” 他突然抬高声:“别出现!”哽了哽,又苦苦哀求:“你身上的龙气太重,靠得越近,他苏醒过来的可能性就越大……再让我,抱宸宸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就把她,一辈子还给你……” 他这话,是和龙玦说的。 龙玦终究还是心软,没再靠近。 我被他无声搂了两分钟,他猛地把我推开,红着眼眶转身离开。 “宸宸,永别了。” 宋译……他不会再出现了吗。 目送他的背影走远,龙玦才缓步行到我身边,脸色难看:“看来这家伙,对你是有感情的。”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醋意,扭头委屈瞧了他一眼:“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可没抱他,是他摁着我不松……” 他垂眼看我,伸手把我揽过去,小气吧啦,“只此一次。” 我冲他嗔怪的哼了声,“你就知道吓唬我!” 乖乖搂住他的腰,我问他:“宋译他的前世,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什么那样厉害……他说谢沐瑶会给柳荫村带来大灾难,真的假的?” 龙玦挑挑眉:“真的,上次柳荫村的阴兵过道,便是冥府给他们的警示,柳荫村,将要,全村死绝。” “什么?”我惊呼,“全村死绝?怎么会这样!” 龙玦平静地揉了揉我的腰,“用不了多久,你的身世就会真相大白。他们会算出,真正给柳荫村带来大灾的人是谢沐瑶。” “可谢沐瑶不是跟着白省长夫妻俩走了吗?” 提起这个名字,龙玦眼里便是藏匿不住的厌恶,“她还会回来的,很快。” “啊?” 龙玦眼神冰冷,一副睥睨众生的傲态,威严道:“很快,她欠你的,柳荫村欠你的,都会如数给你还回来。” 我预想不到接下来柳荫村会发生什么事……但直觉告诉我,柳荫村这回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能救他们的,或许只有龙玦。 酆都大帝。 夜晚。 我本想去院子里的水井旁打一桶冰水泡泡脚。 但低头打水时,却无意看见水中倒映的圆月影子,是血红色的…… 我惊惶昂头,赶紧又看了看天上那轮明月。 奇怪的是,天上月依旧是白玉色……只有水里的影子,是红的。 这是、妖异怪相。 一桶水打满,耳边竟传来了两只萤火虫的轻浅议论声—— “桃花镇上的妖气越来越重了!” “还说呢,这两天稍微散去了一点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妖怪又回来……” “幸好有龙王爷爷在桃花镇上镇着桃花镇的妖邪之气,要不然我们这些小灵物熏也被熏死了!” “那妖怪的根基在柳荫村,柳荫村势必要倒大霉喽!” “他们活该,谁让他们没弄清楚状况就污蔑龙娘娘是祸害灾星,还要杀了龙娘娘,现在龙王爷爷不愿意救他们,纯属是他们自找的!” “白阴使爷爷和城隍庙的庙祝爷爷这几天都可忙了,柳荫村那些笨蛋还以为是自己得罪了阴间的东西,遭了天谴,村子里才频频发生怪事,现在都争着抢着请白爷爷扎纸人,庙祝爷爷过去焚香做法呢。” “地里仙那老头,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吗,龙娘娘在被白爷爷收养以后就已经在镇上的土地庙安了户籍,归镇上土地公公管理了,名字都从柳荫村的土地庙除了,那如今发生大灾之象,肯定和龙娘娘沾不上任何关系了,咋还没能查到那个姓谢的一家头上?” “还不是那个婆娘死咬着那个妖怪不是她家女儿嘛,不是本地人,那肯定就洗清了嫌疑。” “就他们那些人的脑子呦,还不如我呢!这么拙劣的理由都能糊弄过去,活该他们倒大霉。” “你听花大姐说了吗,山羊哥哥听蝴蝶姐姐的老师蜜蜂伯伯的朋友蟑螂大爷说,它的老相好从东边那条得了道的黄皮耗子那听说,过几天柳荫村可能要闹蛇灾!” “蛇?唉呀妈呀吓死我了……” “那些毒蛇一来,大家都得沦为它们的盘中餐,柳荫村可能会寸草不生!” “那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龙王爷爷这里吧,只有龙王爷爷的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不是。明儿我让我姐姐一家也来龙王爷爷这里避灾,龙王爷爷人可好了,他看见咱们也不撵咱们走,还允许咱们在他这里自由活动……” “那是因为咱们长得好看,龙王爷爷开了恩,柳荫村的生灵可以去龙王庙避难,至于我们这些长得漂亮可爱的,就可以来他家陪龙娘娘,龙王爷爷对龙娘娘可真好。” 她这么一说,我才突然发现,今晚家里的确多了不少萤火虫。 而且这些萤火虫都很有礼貌,有人的时候就宿在树叶子下,或者花苞里,把院子妆点的漂漂亮亮—— 只有寥寥几只在夜空中缓缓飞舞,既美观,又不挡道。 果然,不管是在阳间还是阴界,龙玦手底下的小妖小阴差们都是这样礼数周到…… 我在院子里和萤火虫们玩了一会儿,又摘了几朵晚上刚刚绽放的栀子花泡在水桶里。 还没打算走,就听见放杂物的小房间里传来热烈的争吵声: “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回往生大阵?白竹,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你试着原谅我,为我留下来?我把我的心掏出来还给你如何?” “你别自作多情了,你就算掏了自己的心,也弥补不了我当年的剜心之痛!” “大帝说过,那往生大阵,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为什么……难道我对你而言,就这样不想面对吗?” “是!我就是不想面对你,才动了想回往生大阵的心思!你已经得到答案了,你满意了吗?” “我不满意!白竹,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从上古时期等到如今,我每一天都活在懊悔中,我每一晚都盼着能与你梦中相见! 我现在好不容易将你盼出来了,你却又要我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我不甘心,我不放手!” “须慕淮,我现在每天看见你,都会想起自己被剜心的那一幕,都会想起,我们的初见,你为我治眼睛,棉布一层层褪下,我睁开眼,望见你的那一幕。 一幕血淋淋,一幕却是无限美好,可就是那无限美好的一幕,造就了我一生的悲剧。你在算计我,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 “我承认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可是竹子,你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对我岂不是太残忍了?” “那你当初有想过对我不残忍么?我是真心待你的,可你呢,你只想为你爱的人,要我的命!” “我和你说过,我爱的人,只有你!” “须慕淮,四十多万年的分别,我早就不爱你了。” “可我还爱你!” “你听不懂吗,我不爱你了,你还爱我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所谓的爱,并不值得我为你留下来。” “所以你宁愿回到往生大阵那种随时都可能要你性命的凶险之地,也不愿留在我身边?” “留在你身边,才是随时都可能要我性命的凶险之地!你别忘记了,我少了一颗心,是往生大阵救了我,我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是往生大阵收留了我,往生大阵内有娘娘留下的一缕气息,往生大阵会像娘娘一样保护我。” “你少了一颗心,我把那颗心还给你,好不好……竹子,我把心还给你,你别走好不好?” “晚了,那颗心隔了那么多年,早就不能用了。” “那我把我的心挖给你,你别走……” “你的心,我嫌脏。” “白竹,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我么?” “对!我很迫不及待地想远离你!做梦都想。见你的每一面,我都觉得恶心,和你在一起的每次亲近,我都无比反胃,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个骗情骗色,玩弄人心的大骗子。” “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如今却觉得与我相处恶心反胃。白竹,你若执意要断了这段缘分,我成全你!你既然这么不想看见我,从今往后,我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求之不得。” “你!好,我走,我再来讨好你我是狗!” “你给我滚,滚!” 旋即就是一阵瓷器落地的脆响。 我揉了揉被刺痛的耳朵,抬眼,南尊大人已经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我见状赶紧拦上去:“南尊大人……” 他一把甩开了我拽他袖子的手,“滚!” “须慕淮!”我情急之下没忍住地直呼其名,他这才从混乱中回过神,反应过来,发现是我出手拦的他。 “鳞宸?”他语气好了很多。 我耐心地提醒他:“你要是现在走了……你俩可能真的就没以后了,你考虑清楚再决定啊,女生生气的时候,最忌讳留她一个人冷静了,冷着冷着你俩就凉了。” 他怔了怔,难看的脸色变了又变,犹豫半分钟,攥紧手中折扇,转身再次折回去了。 不久,里面又是一阵茶杯碎裂的脆响:“你还来做什么!还觉得伤我,不够吗?” “我来,当小狗。”顿了顿,那人软下语气,厚着脸皮,“汪、汪汪!” 里面的女孩惊住:“须慕淮你……” 男人粗叹一口气,坚定道:“自家心尖尖上的女孩,不能凶,不能发火,不能惹她生气。” “须慕淮……” “嗯,多叫几声,我喜欢听……我喜欢看你笑,喜欢瞧你闹,便是你张牙舞爪地骂我,我也瞧着心生欢喜。” “你、你吃错药了?” “不气了,我不逼你了……往生大阵的事情先放放,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阻止你回去。我会让你重新感受到我身边有安全感,小竹子,你一直都是我心尖上的小竹子……” “你、出去!” “就不。” “须慕淮,你别耍流氓!” 我瞧着窗户上那被南尊大人强行按住索吻的白竹背影,抽了抽唇角。 不错,南尊大人挺上道。 但、我没教他有机会是真亲啊! 完了,他和龙玦学坏了……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 夏天的雨次次都来得猝不及防。 我从爸那赶回来,路上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正着急找地方躲雨来着,龙玦却已撑着油纸伞来接我了…… “我今天帮我爸扎纸人了,不过我爸还是没敢让我画脸,他说你教我的画法普通人降不住,要是用在别人的葬礼上大抵会把别人吓死!” 我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乖乖伏在他后背让他背着。 他抬脚踩在青石道上,好笑地宠溺说:“本就不是教你赚钱的,那些,是为了给你攒功德。” 我蹭蹭他的脸:“之前定下的三年之约,还作数吗?” 他闻言,挑眉反问:“什么三年之约?本王说过吗?” “龙玦你赖账!”我佯装生气,伏在他耳边不安分地轻吐热息,擦红他的耳廓:“不知不觉,我们俩已经在一起度过快半年的时光了……现在八月份,还有四个月,就过年了。” 他柔柔说:“今年本王终于不用再隔着两扇大门听夫人和家人在一起的欢声笑语了,今年,本王也是夫人的家人!” “过完年,有时间咱们出去度蜜月吧,反正也不用还什么阴债了……等一切事了,风平浪静,我们去南边,看日落晚霞,看篝火明月。” “嗯,带你去划船,去爬山,去感受一下世间的美好。” 我抬手拎了拎他的耳朵,“你猜我爸今天和我说什么了?” “什么?” 我将雨伞往他头顶倾斜:“我爸说,我俩既然在一起了就该早点考虑……要个孩子。” 他兴趣忽浓:“这个事不是每天都在努力吗?” 我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捶了下他肩膀,嗔怪道:“可是哪有你那样的!害我每天早上起床都困难。” “夫人与本王年纪都尚轻,这个时候不尽兴,除非身子不好。” 我被他这么理直气壮给气到了,“脸皮真厚……不过,你每晚过后,都按我的腰做什么,老实交代?” 他深沉地呼了口气,“还是被夫人给发现了……那,是避孕。” 被我猜到了。 “避孕……干嘛?”我闷闷问道。 他背着我漫步在雨中,温柔道:“不想让你吃苦,你岁数还小,生孩子对你来说太可怕。也不是完全能避免怀孕,只是降低了怀孕的概率。 白竹说,阳间现在时代不同了,像你这个年龄的姑娘现在大多还单身,二十七八岁才怀孕的女生比较多。 所以,先让你玩几年,长辈催婚催生的习惯改不了,你听听就罢了,不用挂在心上。 更何况,你我才在一起多久,我,还舍不得把你放在身边,只看不碰,会克制不住的。” “我就知道,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个儿想吃肉!”我不留情面地戳穿他内心。 他倒也不狡辩,厚颜无耻坦荡回答:“嗯,鳞儿说得对,就是这样……所以还请老婆,关照一下。” “不知羞。”我揉了揉他的脸蛋,故意接住一滴雨灌进他的领口,“凉吗?” “你把手伸进去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 “才不要,被人看见还以为我耍流氓呢!” “又不是第一次耍,怕什么。”他笑着逗我。 我趴在他肩上,抬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阿玦真好看。” 他笑:“那就,多看看,永远别觉得腻。” 指尖扫过他的眉尾,我忽然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 好像很多很多年前,我就已经这么抚过他的眉梢,他的眼角…… “阿姐为何总是喜欢在我睡着时摸我的眉眼?” “小玦儿眉眼生的太好看,阿姐情不自禁。” “等我长大了,阿姐还会这么抚着我么?” “长大了自然不能,长成大人了,就要遵守男女有别……” “什么是男女有别?” “就是,男人和女人得保持距离……唯有夫妻,才能亲密。” “唯有夫妻……那阿姐,我长大以后如果娶了你,你是不是就能一直这样亲近我了?” “小玦儿……” “阿姐,我不想做外人,想做你的内人。” 猛地一道惊雷劈下。 记忆与现实重叠,同样的雷鸣轰得我身上忽一颤,害怕地把头藏进龙玦的脖子里…… “别怕,只是一道雷,不会劈着你我的。” 我抱紧他,心底升起疑云,兀自在他耳边咕哝:“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叫过你……小玦儿呢!” 他背着我回家的步子一停。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油纸伞面上,头顶的雷声一道响过一道,我越听越害怕,浑身战栗地缩在他背上。 他见我实在太怕了,就直接带我拐去了离得近的桃泠家里。 到桃泠家才发现,土伯大人也在! 而龙玦见到土伯在别人家里,也丝毫不意外。 只有我,一跳下龙玦的后背,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桃泠八卦去了。 “你和土伯大人这是、网友见面了?” 他俩在梦里相见,和网恋也没啥区别……阴间网也是网啊! 桃泠害羞地抓着我,把我带进了里面一间屋说话。 “上上回,我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为了弄清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偷偷跟着他,发现他,竟往你家的方向去了。 有一阵子,他总是对我若即若离,让我苦不堪言,更让我崩溃的是,我明明已经抓住了他的手,却还是让他跑掉了。 那一次,我是真的伤心了,所以我才会痛苦的去找你,我以为你能告诉我他究竟是谁,他在哪,可你,却骗我说那只是个梦。 宸宸,我真的好生气,我觉得你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却跟着他一起骗我…… 后来我割腕,意图逼他现身,是你配合我,把他给引出来的,你让我自己把握,你看,我真的把他给留下来了。 我知道,他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敢和我在一起,可我不怕,宸宸,你都能不顾世俗的目光爱上龙王,我也能为了他,做一回离经叛道的人!” 桃泠和我说这些的时候,神情十分兴奋。 我咬唇想了想,问她:“那你现在知道他是谁吗?” 桃泠点头:“他告诉我他叫土伯,是冥界的阴官。” “你之前一直叫他舅舅……” “梦里就是这么叫的,梦里的事,我现在记得很模糊,好像遗忘了一些……但他和我说,他从前就是我舅舅,我也不知道真假。可是,我现在才不要叫他舅舅呢!我叫他土伯,他也挺乐意我叫他名字的。” 遗忘了一些事?该不会是特意抹去的吧,他们神仙就爱干这种事! “你俩能够在一块,我真为你感到开心!”我拉着她的手郑重嘱咐:“这一回可千万要抓紧了!别让他跑了。” 桃泠脸红地颔首:“嗯,我会的。” 龙玦和土伯还在外面说话,桃泠拉着我去看土伯给她摘的花…… 不得不说,土伯这家伙的插花手艺挺好。 只是没等我开口夸,就被怀中的手机铃声给震收了神。 是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归属地在省城。 我好奇的接了。 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道年轻的男人声音,语气似还有些兴奋:“你、是白鳞宸?” 我皱眉:“对啊,你哪位?” 那人更激动了:“我是你哥……” 话说一半,突然停住。 我:“啊?你是谁来着?”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在调整状态,不停地吸气吐气,身边还有个温柔女声在浅浅提醒:“你别这样,会吓着她的,平静点……” 我等的着急,再次询问:“您,究竟是哪位?” 那头的人好像终于恢复了正常,嗓音清亮道: “嗷,白小姐,您上次提交的绘画作品已经被评选为第一名了,我是这次大赛的赞助方,那个,给你打电话是想通知你,本周五下午两点,及时来明珠大厦参加颁奖典礼,我、很期待与你相见。” “绘画作品?” 那人兴奋:“就是那只鸟儿!” 我脸黑:“那是鸾!” 近几年的大赛赞助方真是越来越没文化了。 男人赶紧改口:“啊对对对,鸾,鸾……那个,一定要来啊!” 旁边女人轻笑着责怪:“毛头小子似的。” 第139章 哥哥脑子不太好用! 我奇怪的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的两人不对劲,很不对劲! 不会是诈骗吧? 我立马打开手机邮箱核对了一遍。 的确没有大赛获奖的信息。 “还真是骗子……” 得亏我睿智! 刚关上手机打算揣回口袋里,谁知打脸的来了。 获奖邮件真到了! 我再三确认,然后得到了一个的确是真官方的结论。 官方这次通知获奖者去领奖的方式,还、挺特别! “宸宸,怎么了?”桃泠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放下手机:“啊没事,刚刚接了个电话我还以为是诈骗。” 桃泠眉眼温柔:“你的画,又得奖了?” “嗯,这次的奖项含金量比较高,奖金也不少,等我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看着她闭上的双眼,我心疼地摸摸她脑门子,“江澜说,给你的补偿金你没要……我知道你有骨气,不要就不要吧,等过一阵子我带你去省城的三甲医院看眼睛,也许,还有机会。” 桃泠摇摇头,抿唇一笑:“不抱希望了,宸宸你不用太担心我……我已经接受了现实。原本,我就不该妄想江澜能帮我治好我的眼睛。 宸宸,我有骨气了二十多年,可我确实在这件事上起了贪心,也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 我还小的时候,我们镇上的老医生就说,没可能了,毕竟我的眼睛不是被普通东西伤的…… 市里专家告诉我,我就要复明了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我也想过等眼睛恢复了,就和江澜一起好好过日子,我以为我的命运就要就此改变了…… 可,等来的,却是又一道晴天霹雳。我的眼已经被药水给烧坏了,再治,不过是伤上加伤。 宸宸,我已经想通了。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也挺好,只要他还在我身边,我就算一生都看不见又怎样。 宸宸你说,瞎子死了以后,下了黄泉会不会就复明了?那等我阳寿尽了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他的模样了? 我希望,我死后,来接引我的鬼差是他……” 我无奈地握住她双手,看了眼门口打算进来,神情凝重的土伯大人,“你的一辈子还很长呢,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在梦里我试图看清他的模样,可每次都是朦朦胧胧的,但我摸着他的脸,他的眉,还是能确定他长得肯定俊朗极了。” “嗯,是挺俊朗,稳重……” “那你说,是他好看,还是你家龙王大人好看?”桃泠突然没良心地给我挖坑。 我抬头清醒神,果断回答:“那当然是我家龙王好看了!” 谁都不可能比我家龙玦好看! 桃泠轻笑:“你啊,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眼里出西施才正常嘛…… 门口的土伯大人无语地叹口气,走进来,“鳞宸,身上衣服湿了么?用不用找桃儿的衣裳换一下?” 我耸耸肩:“不用,湿的不多,现在都已经干了。” 往他身后瞧了瞧,我疑惑问:“我家那条龙呢?” 土伯揉揉太阳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说……下雨天适合捉鱼,他去前面的池塘里捞两条鱼回来,晚上咱们四个吃水煮鱼片……” 我:“……” 总算明白土伯的内心有多复杂了。 龙玦啊龙玦,你如果只是桃花镇的龙王爷也就算了,你可还是酆都大帝啊! 平日里那么尊贵的人物现在跑河里捞鱼,着实有点毁人设…… 要是被你手底下那些阴差看见,估摸得不要命的笑上三天三夜! “随他去吧。”土伯心累地将目光落回桃泠身上,伸手把桃泠拉了过去,暗戳戳地宣示主权:“桃儿这些年,给你添麻烦了。” 我连连摆手:“咳,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俩本来就是好朋友!谈什么麻烦,我也麻烦过桃泠好几次呢! 我上学那会子生病,爸在镇上看铺子,都是桃泠拄着竹竿去我家照顾我,给我冲感冒药退烧药的。” “对啊,我和宸宸就属于相见恨晚那一类!以前还不知道原来我俩在一起玩这么合拍。”桃泠也笑眯眯地和土伯解释。 土伯深深看了眼桃泠,目光里满满的心疼,“正好鳞宸也在,我有句话,想问你们俩。” 桃泠敛住唇角笑意,脸色瞬间落寞。 我不明白地啊了声,“什么话?” 土伯冷冷道:“她的眼睛,在阳界,是怎么毁的?” 桃泠咬住唇,默默把他手抓得更紧了…… 我观察着桃泠的反应,不知该不该说。 土伯晓得我是在顾虑桃泠的意愿,沉声解释:“我有方法,治好她的眼睛,但你要告诉我,她之前,究竟受了那个谢沐瑶多少苦!” 桃泠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一听他有法子给桃泠治眼睛,立马就叛变了:“是,硫酸……” 土伯脸一青,哽了哽:“硫、硫酸……” 我点点头,看向紧绷着状态的桃泠,说出当年的实情: “桃泠和谢沐瑶玩得好那会子,她们在一个班,桃泠的学习成绩次次都压过谢沐瑶一头,就连县重点高中的分配生名额校长都给了桃泠,也许是太过优秀,就引来了谢沐瑶的嫉妒…… 不过,让谢沐瑶下定决心这么害她的,还是另一件事。当时她们班的班长在追桃泠,而谢沐瑶在追班长。 班长好几次去接近谢沐瑶都是为了桃泠,于是谢沐瑶就开始对桃泠看不顺眼了。 一开始,只是祈求桃泠能远离班长,甚至还忽悠桃泠转班,桃泠倒是答应她转班远离班长了,可桃泠班主任却不干,毕竟桃泠可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优等生,突然转班不就等同于让他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么,因此班主任坚决不同意。 桃泠转班失败,却被谢沐瑶误以为她是故意留下来和自己抢男生的。桃泠说是老师不允许她转班,谢沐瑶还觉得桃泠是在向自己炫耀。 没多久,学校举行期中考,谢沐瑶就偷了实验室的硫酸,滴进了桃泠的眼药水里…… 也幸亏那时候咱们镇上的学校比较穷,硫酸,可能都变质了,整个学校也就那一丁点儿,她就偷了一滴混进眼药水里,腐蚀性也并不强…… 反正最后桃泠点完眼药水,眼睛就失明了,还好那时候那硫酸并不大对劲,更像是过了期的实验药水,不然桃泠可能就不止眼睛被毁了…… 桃泠知道谢沐瑶动过她的药水,可桃泠没证据,她爸倒是报警了,可结果不了了之,桃泠失明以后,其实还是不敢相信谢沐瑶会害她。 但有一回,谢沐瑶带着几个狗腿子,把她锁在了学校厕所里,还泼了她一身、脏东西,她从那以后才彻底和谢沐瑶决裂的。” 土伯听罢,双手不自觉收紧成拳:“谢沐瑶,这个无耻东西。” “你别生气……”桃泠抱住土伯的胳膊,怯怯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没事……我已经习惯了看不见的日子。” 土伯拧眉,不自觉用长辈的口吻责备桃泠:“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别人伤了你的眼睛,你便忍气吞声过去了?” 桃泠抿了抿唇,委屈低喃:“可是、我能怎么办……我爸不会为了我掏钱求人办事,当初谢家给办事的所长送了一万块钱的礼,他们一句话,就能把我失明从被人故意伤害变成自己一不小心,后来谢家又找我爸,暗地里和解…… 我家缺钱,我学习好又怎么样,我爸照样供不起我上大学,我爸收了人家的钱回来还嘱咐我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我的话,有分量吗? 即便我那时候大肆宣扬这回事,我家收钱了,也会落人话柄,而且我和谢沐瑶决裂了,没有证据,别人就会说我是故意污蔑,搞不好还会惹麻烦上身…… 我只是个农村家庭出生的女孩,我无权无势,忍气吞声,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我比宸宸幸运,却又没有宸宸好运,宸宸至少有个疼爱她,将她视为生命的爸爸,我没有。 我父亲有极为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我刚出生,父亲就嫌弃我是个女孩,不能为家里传宗接代,我甚至连姓氏都不配拥有,我妈,就是在生产后,我爸不停地指责她不能生儿子,而终日郁郁寡欢落下病根的,没过几年我妈就走了。 曾经我妈活着的时候,我也是他们膝下的乖乖女,可后来我没妈了,没有妈妈在,我就是无根的浮萍……公平、反抗,我没那个能力……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可以站在高处,一览众山小。” “你……”土伯终是没忍心再怪她,见她面色难看,握紧她的手反思:“是我不好,不该说的轻易却不考虑实际情况。我,知错,桃儿,别难过。” 说着,又从自己身后变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轻轻放进她的手里。 小兔的爪子挠了下她的掌心,她陡然瑟缩,吓了一跳…… 另一只手摸到小兔的长耳朵,她惊喜地绽出笑意:“是兔子!” 土伯大人面色柔和:“灵兔,刚出生没多久,我想着你可能喜欢,就从老友那里顺了一只来。这小家伙和阳界的兔子不一样,生长速度极慢,你还能多揣它两三年,两三年后大约就抱不住了。” 桃泠自从失明后就再也没碰过兔子,这会子掌心中乖乖趴了一只,令她别提多开心了。 “真可爱,软软的,毛真柔……” “以后,就让它陪着你一起睡。” “会拉床上的……” “灵兔食天地灵气,没有脏东西……即便喂了阳间的食物,也是会自己上厕所的。” “真好……” 他俩腻腻歪歪地在那头养兔子,我却已开始在桃泠的房间里翻箱倒柜了。 “鳞宸,你,要兔子吗?” 我忙着呢,摆摆手:“谢谢,不用,我不喜欢吃兔子!” 土伯:“……” 过了一会儿,土伯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我说:“八角花椒茴香和麻辣锅底啊!” “找这些干嘛?” “阿玦不是说晚上吃水煮鱼片吗!我提前准备配料!” “……” 土伯和桃泠就那么无语了整整半个小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和龙玦配合,借他们的厨房做了一锅水煮鱼片,一盆麻辣大虾。 酒足饭饱后,外面的雨还没停,天漆黑漆黑的,一眼望出去,两米外人畜不分。 托龙玦的福,桃泠和土伯今晚吃得都挺满意,桃泠甚至还希望我和龙玦能多在她家住几天,好帮她改善一下伙食。 毕竟土伯大人的厨艺,是真的渣。拿手绝活:煮白粥! 顶多再给她炒盘青菜,打个鸡蛋。 还不如她自个儿亲自下厨做。 但我和龙玦都挺不乐意在她俩这当电灯泡的…… 因此刚吃完饭,龙玦就提出要带我回家睡大觉。 我知道,他是和我一样受不了土伯两口子的黏黏糊糊了! “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不如今晚就在我家凑合一晚得了。”桃泠担忧地提议。 龙玦撑开油纸伞,遮在我头上,伸手揽过我的腰:“无妨,鳞儿认床,换地方睡容易失眠,我还是带她回家安顿比较好。” “那你们路上可千万要小心啊,雨天路滑,别磕着碰着。” “没事的,咱们两家离得近,一会儿就回去了。现在雨已经小了很多,比下午那时候强。”我跟着龙玦走进了雨里,回头冲他们俩招招手:“再见,我们走了。” 桃泠点点头:“再见,路上当心,回去了记得给我发信息报个平安。” “好嘞。” 我穿着绣花布鞋走进雨中,没一会儿鞋子就湿透了。 雨太大,伞根本遮不住,路没走几步,袖子裙摆倒先湿了大半。 “我说我背你,你偏不干,这些好了,衣服湿了,回去得尽快脱下,万一染了风寒可有你好受的。”他揽着我腰肢,撑伞,疼惜地往我这边再偏一些。 我趁机往他怀里贴得更紧了,抱着他贪婪道:“这样可以和你贴贴——雨中漫步,其实也是件很浪漫的事!” “品茗,探幽,抚琴,赏雨,确实浪漫,但别人的浪漫是建立在江南烟雨,洗清石色之上,小东西你的浪漫却是建立在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之下,你告诉我,全身都湿透了,如何算浪漫?” “那我们这也算是,同甘共苦,风雨与共!”我理直气壮嘴硬。 “风雨与共……那不如把伞丢了,让你好好享受一番风雨的洗礼!”他逗我。 我鼓腮不悦:“你敢,你要是把伞丢了,今天晚上你就去和南尊大人一起睡!”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一起睡的?他睡觉磨牙,夫人还是别害我了。” “是么?南尊大人睡品那么差……我睡觉,好像也磨牙。” “没有,夫人睡觉除了爱说梦话,其他时候都挺乖。” “我说什么了?” “夫人说,夫人爱我。” “我梦里还说我爱你?” “嗯!” “你就骗我吧……” “不信,今晚试试。” “……”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顺利回到了家。 脱去湿衣服,我抬脚迈进了热气腾腾且铺满玫瑰花瓣,洒了玫瑰精油与牛奶的浴桶里。 身上的寒凉一点点被热汤浴驱散,我捞起自己的头发正要清洗,龙玦突然披着一件玄青色宽松睡袍,也挤了进来—— “龙玦,你怎么能进我的浴桶呢!”我老脸发红,想把他赶出去,但感受到他靠过来时逼近的一股寒气,我又、舍不得那么残忍。 今天的温度太低了,最高只有二十五度,刚才他在外面也淋了雨,为了给我遮风浑身上下湿得比我还厉害…… 让他进来一起泡一泡,也没啥不行的…… “夫人洗得太慢了,为夫在外等的心急,看不见你,就索性过来陪你了。”他双臂搭在浴桶边缘,勾唇,闭上双目:“夫人先洗,我等你。” 这个理由……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我洗澡你等不及了就来挤我浴桶,我要是哪天死了……” 没等我话说完,他就硬气地打断:“那本王就下黄泉,将你揪上来!” “你这人……”我一时,竟不知怎么说他才好了。 挪了个位置,我让他在浴桶里靠得更舒服些,撩水打湿自己的头发,我轻声感慨: “咱俩现在应该算是热恋吧,她们说,热恋过后,一切都会趋于平淡……说不准你这辈子,也就只会挤我这一次吧。待日后热情退却,你也许,碰都懒得碰我了……” “若我说,我对你的爱,不分热不热呢?”他慵懒地睁开星辰大海般的眸,瞧着我的脸,目光痴痴:“我对你的爱,从未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消减。我对你的欲望……此一生,都无法退却。” “人哪能说得准未来的事?”我有意同他唱反调。 他有点恼了,一条胳膊箍过我的腰,将我往上一提,放在他腿上坐着,深眸冷冷,语气凝重: “那就让时光来证明我的话,究竟是真是假……鳞儿,你是我求了一辈子的女人,我们从来都不是快餐式恋爱。我对你的情,绝非一朝一夕所生。” 我趴在他身上,认真端详着他上扬的眉,如画的眼,将他这副坚定不移的神情尽收眼底,刻在心尖。 这男人啊,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长得面如冠玉清冷绝尘,俊朗倜傥玉树临风……说起情话来,也这么动听。 我抬眸,对上他炙热而深情的眼神,主动放松身体,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龙玦。” “嗯。” “阿玦……” “乖。” “你一直喜欢我,我也永远不离开你,我们这辈子,锁死好不好?” 他的大掌悄悄攀上我的细腰,昂头,吻住我冰凉的唇,几番研磨,轻咬了口:“好。” 我的指尖无意抚过他的喉头,他哽咽了下,随后拉开我的腿,摁着我的腰,不分青红皂白便送了下去…… “阿玦……”娇软的呻吟不自觉就溢出鼻头,我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默默紧握。 强烈的满足感冲击得人脊背发麻。 他没良心地以唇堵住了我的声音,原本平静的水面兴起了些许风浪。 水光摇晃,他醉眼迷离地深情吻我唇瓣,吻到我唇角发麻,才沿着脖颈,亲吻我的胸口…… 我无力地依附在他怀里,承受着他带来的阵阵快意,指甲控制不住地嵌进了掌心。 “我若犯错了,你打我骂我,冷落我都好,只要别离开我……怎样都行。” 快要共赴云巅时,我本能地想远离他缓口气,可他竟更用力的掐着我的腰往下一按。 我咬唇憋得呜咽出声,身体的反应冲击着我的大脑,我感觉自己的魂魄都有些飘飘然了…… 一潮过后,他还是不打算放过我,反而更凶猛地搂着我卖力,把头埋进我怀中哑着声一遍遍问我:“你爱我么?告诉我,鳞儿,告诉我……” 水面被激起了层层浪花,我磕磕巴巴地喘着气回答:“我、我当然爱你了,最爱你……你能不能停下,我心、心脏疼……” 他执拗地不撒手,像个孩子般,同我耍无赖:“我不放手,死也不放!我怕我一放手,你就消失不见了……鳞儿,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 他今晚上,有些奇怪。 我见他情绪不太对,也就没再反抗他的浓烈爱意,忍着要窒息的痛感,主动捧起他的脸,迎合回应他—— 而这一回应,他就好似解除了封印一般,按着我折磨了大半夜。 记忆里浴桶的水都热了五次,又凉了五回了…… 直到凌晨时分,他才抱着精疲力尽的我躺回床上。 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我枕着他的手臂低吟:“龙玦,你长得真好看。” 他握住我的手:“嗯,夫人已经夸过很多次了……本王长得好看,合夫人的眼便好。夫人喜欢,本王就放心了。” “和你在一起这半年,就像做梦一样。” “做梦会有人,似本王这般,疼你么?”他猛地一收我腰肢,坏坏地问。 我顿时老脸红透,捶了下他胸口羞涩嗔怪:“不正经!” 捞起他的一缕青丝,我小心将我们二人的头发绑在了一起,“古人常言,结发方为夫妻,我妈以前是皇室后裔,皇室有个规矩,就是公主郡主结婚当晚,要将她与夫君的头发斩断一缕,绑在一起,编成同心结。 如果两人顺利白头到老相守一生,那枚同心结就会在公主与夫君去世后,随着他们一起葬入陵寝。如果两人感情出了问题,生前离婚,那离婚时就会有专门的司仪老嬷嬷将那枚同心结剪断,一分为二,是为离心。 我妈和我爸结婚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用头发编成了同心结,并且把同心结锁进了红漆器盒子里,我妈下葬那会儿,我爸亲手把盒子放在了我妈的枕边,皇室都是有夫妻合葬的习俗,我爸起初做的那个棺材就是双人棺…… 皇家注重手足之情夫妻之情,所以在这方面规矩比较严苛……皇室的大祭司说,这个法子能让恩爱夫妻来世也能相遇。 我爸今天和我提起了这件事,还说他已经帮我们准备了合适的漆器,他的意思是,就算我们的寿命可能和寻常人不一样,以后也未必会经历生死转世,可终究也是个美好的寄托。 我虽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我妈已经把我写进了外祖家的族谱里,按理来说我应该尊重外祖家那边的习俗。所以……” “所以你要本王的头发。”他疼爱地把我往怀里搂得更紧些,薄唇故意压着我的耳蜗挑逗:“你可知,我的头发,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我是神。如若,我不给呢?” 我拧眉,有勇气道:“不给我就半夜偷偷拿剪刀剪!” 他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凶得很!” 我趴在他身上审问他:“你到底给不给?” 他无奈一叹:“给,当然给。夫人要什么,本王都给。” 说罢,用法术断了我们俩那两缕交缠在一起的黑发,搂着我,亲手把头发编成了一个同心结。 “好看么?”他举着同心结问我。 “好看。”我笑眯眯地夸他:“手艺真好。” 他厚脸皮,“那亲一个?” 我凑过去吧唧往他脸上亲了口。 他笑逐颜开,“这样才乖。” 和他聊着天,反而不觉得瞌睡了。 我从枕头下摸过手机想看一眼时间,但,突然发现我的社交软件后台多了条私信。 打开一瞧,是个眼熟的美女头像,私信的内容是: ‘东君小姐姐,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听说你本次参加暮春杯大赛又获奖了,不日会来省城接受采访,我也是省城的,不知道东君小姐姐有没有时间见上一面。 哦,插一句题外话,此次大赛的赞助方之一就是我哥哥,我关注小姐姐很久了,一直想和小姐姐交个朋友。 小姐姐人美画也美,我哥很喜欢小姐姐的画风,有意,想签约小姐姐为我们的独家画师。’ 第一条信息是下午一点半发的,下午八点十分又发了一条:明珠大厦,三零二包厢,我等你。 “有病。”我看完信息想扔手机。 龙玦不明所以地问我:“怎么了?谁发的?” 我点开那女孩的个人主页,很好,提示对方已成为我的粉丝一天。 从上到下全是她个人高调的自拍照。 自大学时期,到昨天。 衣服从廉价的地摊货升级成了高档水晶礼服,手里的装备也从不知名的小牌子高仿货,变成了名款镶钻石的限量版…… 现在的暴发户都这么冲动性消费? “阿玦,你猜,谁给我发信息了?” 龙玦没忍住地瞧了眼我手机,怔住:“谢沐瑶?” 我晃了晃手机屏幕:“社交名字已经改成白沐瑶了。” 龙玦拧眉:“本王讨厌她同你一个姓,玷污了这个姓氏。” 我赞同的点头:“就是!” “她给你发信息做什么?” 我说:“邀我见面。” 龙玦疑惑问:“同你见面?脑子被驴踢了?” 我咳了咳:“我这个艺名她还不知道呢,东君大人,是我以前注册的时候随便起的,谁知道后来火了,有了认证,粉丝也成万成万的往上涨…… 可我以前不是顾及着自己的真容有点磕碜么,就不敢暴露身份,所以很少更新生活方面的视频,所以谢沐瑶认不出我也很正常。 她不知道从哪得知我获奖的消息,就要约我……可能是为了给自己镀金,想要拉拢我这个行业新秀吧? 她以前是专业学水彩画的,但没学出名堂,现在她成省长千金了,省长夫妻俩想培养她,肯定会选一门技术让她深造……” “所以她是来拜师的?”龙玦脸黑。 我啧啧两声:“有可能……都开始用利益来诱惑我了……她说她哥是赞助方之一,她哪有哥?难道是……” 龙玦道出了我心中所想:“白霖,不就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么?省长公子从商,正常。” 我抽了抽唇角,“不至于吧……”嘴上这么说,可手指头还是诚实地打开了浏览器,搜了下关于白霖的信息…… 万万没想到,结果还真是! “白霖,我那个亲哥哥不是废材吗?咋成了三家上市公司的老板,资产过百亿,还成了这次全国性比赛最大的赞助商!”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个人简介,咂舌不已,目瞪口呆! 龙玦叹口气,无奈地拍拍我肩膀:“你和一省之长的思想境界还是有距离的,你对他口中的废柴这两个字,可能有什么误解……” 这哪里是误解,这简直就是误会大了! 我理解的废材:坐吃山空,啃老等死。 他口中的废材:优秀青年杰出企业家、身价百亿、公司日销售额过千万! 所以下午给我打电话的那个没啥文化的资本家,真是我的蠢哥哥?! 龙玦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搂着我,温声轻哄:“好了,鳞儿,该睡觉了。” 我也想睡觉啊,可是我的脑子,嗡嗡的…… 还好我和白长安没啥关系,不然就这家境,我压力得多大啊—— 我最终还是给谢沐瑶回了个好,不为别的,就为刺激她一把! 既然她这么想见我,我成全她。 而给我打电话的资本家究竟是不是我的蠢哥哥这个问题,也在后面两天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 我早上吃饭,他给我打电话提醒我不要忘记去领奖。 我中午睡觉,他给我打电话,说帮我订好了机票。 我晚上好不容易逮住龙玦,赖着他亲亲抱抱,他又一个电话甩过来,激动地问我: “你吃啥零食不,我给你买!酒店我也给你订好了!套间,古典风格的,你肯定喜欢。你穿什么尺寸的裙子,还有多少码的鞋子,这些我都……” 没等他说完,我就果断挂了电话,并且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真是个蠢哥哥,我们还不熟呢,你就这么热情,很容易让我误会你想潜规则我好不好! 于是,他在黑名单里呆了整整两天,第三天中午,我下了飞机才把他从黑名单里拽出来。 也许是兄妹之间的心有灵犀,我刚下飞机,另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打了进来。 接听,还是他。 挺聪明,晓得换个号码打。 “妹、咳,白小姐!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下飞机了,我的人就在接机口,你把你今天穿的衣服颜色,有什么特征告诉我,我让他们去帮你提东西。见到人了,先站在原地不要动,我去接你!” 我默默瞧了眼着了火似的大太阳。 哥,四十度的高温你让我在站在接机口不要动。 是你不想活了还是我不要命了?! 我这个哥哥,有脑子,但不多…… 第140章 哥,我知道是你…… 我尴尬地咳咳:“蓝色长裙,披发,戴着黑色口罩。” 他欣喜若狂:“你在那等着,等着我啊,我这就去!” “哎,我在休息室等你……吧。” 没等我说完,他就嘟嘟挂断了电话。 我举着手机,有点懵。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我只能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了。 大太阳晒得我全身都难受,真没想到省城与家里的温度差距那么大! 刚走到出口,一名身穿职业装的年轻女秘书就带着八名保镖阵仗颇大的惊喜朝我笑脸迎了过来: “白小姐!我们是白总派来接机的人!您手里的东西给我吧,我们的车就在不远处,快去车内凉快凉快!” 还是人家秘书想得周到啊! 我礼貌地冲她点点头:“谢谢。” 保镖接去我的行李箱和包,还顺道送给我一瓶冰水。 我边跟着她们往前找车,边拧开矿泉水拉下口罩灌了一口…… 给我水的保镖见状惊了下,不好意思的脸红提醒:“白、白小姐,这水是给你……” 我瞥了眼他脸上的为难,淡淡道:“我知道,没关系,飞机上没要她们的果汁,现在有些渴,这牌子的矿泉水我以前经常喝。” 开什么玩笑,五十块钱一瓶的矿泉水拿来洗手,这不是暴殄天物么!我以前可是连五块钱一瓶的水都舍不得买!在家里喝的顶多两块五,不能再贵了! 更何况我觉得我家的井水,比矿泉水甘冽多了。 这些有钱的资本家就是喜欢浪费,毕业那年我合作过的一位金主还拿纯牛奶净手呢,说是能够保持手部白嫩! 彼时我脑子里好像有一万头草泥马疯狂奔腾践踏……十分想吐槽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保养什么爪子! 相较于那位用纯牛奶洗手的暴发户,我这个傻哥哥倒显得实诚多了,至少没整那么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至少,我还能看懂! 保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心虚咳了咳:“李秘书已经在车内为白小姐准备了冰镇红酒与冰激凌……” 我还是觉得矿泉水好喝! 上了我蠢哥哥公司的商务车,李秘书贴心地取过高脚杯给我倒红酒,“白小姐且稍等,我们白总等会儿就到,白总今天上午有个比较重要的会,刚刚才脱身,现在正往这边赶呢。” 我接了红酒,没喝,只是放在面前的小板板上。 李秘书本来打算继续给我送葡萄的,但一个电话又成功把她叫了出去。 我随便捡了旁边一份企划书当扇子给自己扇风,虽说商务车内有空调,可这个天我觉得空调都解救不了我了! 真怀念在家里趴龙玦怀里睡大觉的日子…… 怪不得地府那些阴差来阳界勾魂想把自己装冰箱里呢! 不久,那秘书踩着高跟鞋优雅地回到了车上,“我们白总夫人说,现在机场的温度太高,没必要留在机场等着白总来,让我们先带白小姐去酒店安顿,稍后白总会去酒店见白小姐。” 我点头,十分赞同她的提议:“好!” 还是嫂子靠谱啊! 不过……从白霖的反应上看,他大概率已经知道我是他亲妹妹了。 他、怎么查到我头上的? 谢沐瑶那边似乎还不晓得白霖联系过我…… 我来省城,白长安两口子知道吗? 车子缓缓驶上大道,我望着窗外掠过的重重风景,叹口气。 没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真不知道白家一家子究竟又在搞什么把戏! 李秘书把我带进了一家五星级的豪华大酒店。 房间安排在三十六楼,坐电梯都要等上一分钟才能到。 套间的整体风格偏古典大气,一个客厅,一个主卧一个次卧,浴室也有两间。 酒店里电视电脑都是标配,沙发是真皮的,连睡衣都是崭新真丝的…… 我觉得这间房,豪华得有点过头了。 墙壁上的画,纱帐后的花瓶,都是古董……把我卖了都未必配得起! 保镖把我的行李箱放进了里屋,我心里不踏实地问李秘书:“是所有获奖者都被安排在这家酒店里,还是只有我?” 李秘书嫣然一笑:“都在,只不过他们在十楼,这间房是白总特意为您定的。” 我呛了一声,没忍住自言自语咕哝:“这么光明正大的搞区别对待不好吧……” 李秘书却淡定安慰我:“白小姐放心,此次大赛所有参赛者的行程都是保密的,他们虽然都在十楼,可十楼房间多,他们即便碰面也不认识彼此。 再说,白小姐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住宿条件稍微好点有什么问题吗?” 她管普通房间与高档套间的差距叫做条件稍微好些? 我都不好意思戳穿她! 我讪笑着坐到了沙发上,端起桌子上的柠檬水灌了一口压压惊。 我就知道,我这个哥哥一出手,保准让我大跌眼镜! 也就坐了大约五分钟,门口忽然有保镖提醒:“白总来了。” 李秘书也迅速退到一边:“白总。” 我心弦一紧,噌的起身,扭头,正对上一双澄澈热情的目光—— 男人穿着一套高定款纯黑色修身西装,打着藏青色的领带,黑皮鞋擦得发亮,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染一尘,气质卓然。 剑眉漆眸,五官挺正,干练的短发,面部棱角分明,是比较传统的美男风格。 英姿勃发,飒爽倜傥,眼神锐利却不掩深处温柔,多年的职场打拼造就了他一身贵不可言的气质。 虽从前肯定不少经历勾心斗角,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由骨子里散发出的矜贵与清净…… 颇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美感。 真不愧是我哥哥,长相果然不差! “鳞宸。”他按捺不住地朝我跑来,手里还拎了一大袋的零食糕点:“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肯定饿了吧!我给你买了零食!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吃什么,就找我老婆要了点建议,挑了几款女孩都喜欢吃的东西!你晕机吗?先缓一缓,等会我带你去吃饭!” 以前接触白长安两口子,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打心底排斥他们。 可只有这个哥哥……让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亲人给予的温暖。 我看着他手里的一兜零食,无奈说:“我平时很少吃零食的,你买这么多,我一个月也未必能吃完。” 他摆摆手,自来熟地在沙发上坐下:“临走可以带着嘛!不着急吃,女孩子就应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对了,你吃川菜还是粤菜,还是湘菜?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还是辣的?对海鲜过敏吗?” 我看他满头大汗现在还有点气喘吁吁,拿起桌上的杯子给他倒了杯柠檬水:“我没有什么忌口的,不挑食,什么味都吃。你,干嘛跑得这么着急,喝口水缓缓。” 他见我没有排斥他,也终于放松了几分,捞过杯子喝了两口,缓过气,道:“我、我紧张,我想来见我的……” 欲言又止。 也许是怕吓到我。 我被他逗得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懵住,浑身僵住不敢动,傻傻瞧着我。 李秘书很有眼色地偷偷一笑,带着保镖们离开了房间。 我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莲蓬,递给他,“呐,初次见面,我也没啥礼物好送你,老家的莲蓬,留了一个给你。” 其余的全被我在飞机上剥了喂龙玦了…… 谁让我身边恰好空了一个座位,谁让龙玦恰好想体验一下坐飞机的感觉呢…… 他有点震惊,颤巍巍地接住莲蓬,昂头不敢相信地问我:“你、知道我是谁?” 我淡定含笑点头:“白省长的公子,白总嘛。按说,你算我堂兄。” 他又激动了,放下莲蓬站起身,红了眼眶哽咽道:“什么白总堂兄,我就是你哥!鳞宸,我是你哥!” 我镇定的仰头,与他四目相对,顺从地颔首:“嗯,哥,我知道是你。” 我的话,仿佛戳中了他的泪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 但失败了。 “妹妹,你,可不可以让我抱抱……”他捂住眼凝噎。 我想了想,松口气,站起身,朝他张开双臂:“哥,抱吧。” 他欣喜地放下手,眼眶红得不像话,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大手还不停拍打我的后背,情绪失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才是我妹妹!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确定了你绝对是我妹妹……臭丫头,上次抱你,还是小不点,那么小,那么软,那么乖…… 一晃眼,你长得都快有我个头高了! 妹妹,你知不知道哥好想你,哥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的妹妹,还和小时候一样,漂漂亮亮的,又乖又懂事,喊我哥哥的时候,我都心花怒放了,原来被妹妹叫哥哥,这么开心! 妹妹,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哥不好,哥害你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 我知道,他这是认了我…… 我亲生父母第二次抛弃了我,我的亲哥哥却在看见我的第一眼,认出了我,认下了我…… “好了哥,你别哭了,多大的人了,被别人瞧见多丢你的脸!”我试图推他,可他却把我搂的更紧了,耍赖道:“不!妹妹回来了我高兴!” “可你高兴,不能把你妹勒死啊……哥,咳咳,勒到了勒到了,我要喘不过气了,哥!” 我拼命地在他怀里挣扎。 后来还是嫂子及时开门冲进来把他拎着耳朵拽过去的,“你干嘛呢,妹妹那么瘦,你把她勒坏了可怎么办!” 我成功逃过一劫,拍着胸口不停咳嗽。 要命,太要命了! 我的蠢哥哥疼得哎呦叫了两声,委屈解释:“我、开心嘛,没注意,脑子一热就没轻没重,咳……呜老婆我终于见到我妹妹了!” 然后一头扎进了嫂子的怀里…… 我:“……” 真是白瞎了我哥这高冷矜贵的脸啊! 嫂子见我无语,不好意思地抱着他笑了笑:“那个,妹妹别见怪,你哥就是这样,他,一高兴就喜欢抱人……像个小孩儿似的。” 我抽了抽唇角,干笑。 嫂子也和我想象中的形象不一样。 丸子头,柳叶眉,桃花眼,高鼻朱唇,面白如玉。 穿着一身修腰白色珍珠裙,踩着水晶高跟鞋。 臂弯上挎的包倒不是名牌,有种内敛而知性的美。 举手投足,都可用一个优雅来形容。 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这气质与礼数都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 哥哥有点蠢兮兮,嫂子却稳重心细,看起来两口子的感情很不错。 郎才女貌,真是绝配! “好啦,阿霖别丢人了,妹妹看见多不好。”嫂子耐心地拍拍蠢哥哥后背。 蠢哥哥忽然搂起嫂子的腰,把嫂子抱了起来,“都是自家人,管它丢不丢人呢!反正我妹妹不会嫌弃我!你匆匆赶过来热不热? 身上都出汗了,刘秘书是怎么照顾你的,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劳累么?腰最近还疼么?” 嫂子又惊又羞地趴在他肩上红了脸:“早就不疼了……你怎么还记挂着这件事。快把我放下来,妹妹看见要笑话了。” 我噎了口口水,赶紧别开目光,“没事,绝对没事!我啥也看不见!” 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亲哥不靠谱也就算了,还要被迫吃亲哥亲嫂子的狗粮…… “快放我下来,再不放,我生气了。” “好好好,我放。” 两人腻歪够了,我哥才兴奋地拉着嫂子过来介绍:“妹妹,这是你嫂子!她是我老婆,给我生了两个孩子了,你还有个侄子侄女,只不过俩孩子现在还在他们爷爷奶奶那,我不好接过来。” 我点头:“我知道,之前在桃花镇,听白省长说过。” 我哥敛住唇角笑意,和嫂子相视一眼,神情落寞:“你,见过他了?那我妈……” 我淡淡:“都见过。” 哥哥咬了咬牙,面色阴郁。 嫂子见状赶紧牵住他的手,无声安慰,温柔和我说:“既然见过,那就……咳,那个,现在来到我们这,你就把这当成自己家。这家酒店也是你哥手底的产业……鳞宸,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你亲哥亲嫂子。” 我报以一笑,走过去安抚那个傻哥哥:“其实能见到你,能得到你的认可,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别的,我不在乎。” 我哥眼眶红红的,呆呆瞧了我半晌,心疼地抬手,摸摸我脑袋,“妹妹,让你受苦了。” “我没吃苦,你瞧我现在哪里像是吃过苦的样子,我有个很疼爱我的父亲,现在还有个我很喜欢的哥哥,哪里苦了。”我笑着和他说。 他怔了怔,很久,不可思议地抓住嫂子胳膊,开心道:“老婆你听见没,我妹妹说喜欢我!” 嫂子摇头叹息:“听见了听见了!瞧把你乐的……妹妹坐了一上午的飞机肯定饿了,我定了酒店,菜估计要做好了,先带妹妹去吃饭,吃完饭,我再带她去商场买几件好看的衣服,你的卡给我,我的昨天给小宝拿去刷奶粉钱了,现在孩子奶奶还没还回来呢。” “她又扣你卡!什么毛病!你啊,就是性子太弱了,就不能反抗她一回吗,次次都用这么拙劣的理由,是她非拉着小宝大宝陪她,爸又不是没给她生活费,她连孩子的一罐奶粉都买不起吗? 回回都用小宝当幌子想方设法的收你卡,有完没完,要是再像上次那样,把你害的连出门打车的钱都没有,大雨天摔进了下水井里,我一定要找她拼命!” “行啦,你啊以后收敛着点吧,不然受罪的总是我,我刷你的卡也一样。” 我哥从怀里掏出一张金灿灿的银行卡,“这是我的工资卡,我把我的全部身家交给你,你可要替我保管好,再让人收去,我们一家四口就要喝西北风了。” 说着,又掏出一张蓝色卡片,递给我:“哥给你攒的嫁妆,你拿着。” 一上来就送银行卡,这未免也太豪横了些吧! 我左右为难:“哥,我不缺钱……” 嫂子却先开口道:“你就拿着吧,你哥二十岁就开始创业,至今快十年了,自从他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开始,他就办了这张卡,专门给你攒嫁妆……你,曾经也是他的半条命。 鳞宸,这是你哥的一点心意,你哥知道你很优秀,动动手指就能养活自己,这钱也不是给你生计用的,是你哥给你的补偿,你哥,对你这个妹妹的一片真心。” 我踟蹰片刻,把卡接下,“那就谢谢哥了!” 我哥一手牵着嫂子,一手突然拉住我,“走,哥请你吃大餐去!见到你,我人生也少了一桩憾事!哥本来想安排你住家里的,但害怕你不适应,家里人多眼杂,也没必要惹那麻烦。 哥现在是大老板了,你想要什么和你嫂子说,刷哥的卡!” 他要带我往外走,我赶紧把口罩重新戴上,尴尬道,“哥你能不能低调点,注意身份,先放开我的手,不然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没事你哥脸皮厚,不怕负面新闻。” “不不不,我是说对我不好!” “……你嫂子在呢你怕什么?” “我还是去找嫂子比较安全。”我费了老大的劲才从哥手里逃掉,绕到嫂子身边和嫂子贴贴:“嫂子你救我,我不想出名。” 嫂子宠溺地抬手撩开我头发,“这是你哥的地盘,不用怕。” 我正儿八经地提醒一句:“人多眼杂,再说万一有人曝光我走后门……我可不能让我的蠢哥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你还敢说我蠢,狗妹妹,你挺大胆!” “我是狗妹妹,你是狗。”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算了,狗就狗吧。当狗有妹妹,当狗也值得。” “……哥你脸皮真厚。” “注意措辞,我这是睿智,懂得利益最大化!商人嘛,都是不要脸滴。”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夸自己不要脸。” “说起来,你干嘛拉黑我。” “你一天三个电话骚扰我,我不拉黑你拉黑谁?”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幸好我猜出来是你了,不然我都怀疑你想对我图谋不轨。” “我对你图谋不轨?我是那样的人吗?老婆你得给我作证!” “嗯对对对,我老公平时可守男德了,才不会对任何人图谋不轨呢…… 只是,的确有点傻,我其实是提醒过他不要热情过头,免得吓到你,他不理我,还背着我偷偷给你打电话,知道你要来,三天都兴奋得睡不着觉! 大宝前两天都快怀疑他爸是不是得羊癫疯了……” “妹妹你头上怎么插个木头簪子,拔了,走,哥给你重新买个纯金的!” “哥你能不能不要像个暴发户一样,还纯金的,多俗。” “这簪子雕的还不如我雕的好看!” “你别拔,那是我老公给我做的!你当心他出来咬你!” “你老公……你有老公了?你结婚了?!对象是谁?家里干啥的?父亲做啥的?家里几室几厅,有车吗,月薪多少?” “不和你说……” “你快告诉我啊,快啊,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就结婚了呢,我还想喝你的喜酒呢!不行,这桩婚事我不同意,除非你们再结一遍,我想喝妹妹的喜酒!” “你是对喜酒有什么执念么?” “张秘书告诉我,喝妹妹喜酒,能生女儿。” “……” 懂了,是对女儿有执念。 我们赶到大酒店时,主厨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热腾腾的菜,还有专门的厨师在一边帮我们烤羊肉。 我哥起身给我们倒了红酒,偌大一个餐桌上,只坐了我们三,却摆了二十多道菜,的确有点太奢侈…… “阿霖,真的不通知爸妈吗,万一……”嫂子小声问哥哥。 哥哥脸色一寒,拒绝道:“叫他们来,砸场子吗?他们现在应该在陪宝贝闺女共享天伦之乐,咱们吃咱们自己的。” “我想把小宝大宝接回来,我怕……” 哥哥分了块牛排给我,接着又去给嫂子细心的把牛排切成丁:“接,我现在就让小王去把大宝小宝接回咱们家,让王姨照顾着。” 嫂子脸上终于有了放心的笑意:“好,谢谢老公。” “谢什么!我是你丈夫你还和我客气起来了。”我哥利落地掏出手机就拨通了电话,吩咐电话里的人:“去我父母家,把两个孩子接回去。” 电话里的人又和他说了些什么,他拧眉,冷声加重音:“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她要是再阻拦,你就告诉她,要么把孩子交给你们,要么,我亲自去接!但请她先准备好一张新的大理石桌子! 还有,回去以后给小宝大宝做个检查,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被什么不干净的人给喂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住宅的守卫要是敢拦你,你就闯进去!” 然后,那头的人就妥协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哥在家人面前蠢兮兮,在外人跟前,就是活阎王啊! 刚才那语气,压迫感太强,像要吃人似的。 挂断电话,我哥戴上手套,从容解释:“我和我爸妈,这几年关系很僵。我爸一直希望我能从政,我妈也不看好我行商。 早几年我爸想让我几个政府部门的叔叔把我弄进去做公职人员,可我不愿意,为了逃离我爸的掌控,我把公安局的副局长给打了,从那以后我爸就看我更加不顺眼了。 他总说我行事像个流氓地痞,没有出息不堪重任,可我好歹也是正经政法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不堪。 但在他眼里,我就是那么上不了台面。父母对子女寄予太多厚望,就难免会滋生愈发强烈的控制欲,他们希望我的人生能按照他们安排的那样,每一步,都沿着他们规划的走,活成他们曾最希望成为的样子。 可为人子女,我们也是个独立的个体,我们并非是为了却他们的人生遗憾而生,我们没义务,成为他们成全自己的傀儡…… 我不想做我爸的二点零版本,不想继续去做我爸青年时期没做成的事,我不愿意一辈子活在他们的影子里,所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挣脱他们的束缚,脱离他们的捆绑了。” 剥好的小龙虾放到了我面前,他接着给自己剥: “我无法成为我爸一生的延续,我爸对我大失所望,这些年来我很少回家,他也很少给我打电话,我们父子俩一见面,就会控制不住的起口角。 原本,我和我妈的感情很深,小时候,我们母子俩几乎是无话不谈,可越长大,我就越觉得母亲变了……她开始变得刻薄,斤斤计较,性情执拗,随心所欲。 虽然,她对我的爱没有减少,但我就是不自觉地想远离她,我害怕她的唠叨,害怕她对我老婆的颐指气使,害怕看见她剜我老婆的狠厉眼神,害怕她没完没了地往我身边送女人,害怕她瞧不起别人的鄙夷目光,更害怕她身上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优越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时候那个温柔善良的母亲,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尤其是我和我老婆结婚以后,她每每看我老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 她总觉得是我老婆毁了我,其实,是我欠了我老婆,害了我老婆一生……我很爱我的老婆,但她似乎,就是见不得我们夫妻恩爱过得好。 靠近她,我觉得窒息,所以最近这两年,我和爸妈的关系,很疏远。 我爸从不觉得我是他的骄傲,他对商人有偏见,总说商人小家子气,登不上大雅之堂…… 我妈,现在有了一个听话、嘴甜、会花言巧语讨她开心的闺女,也越发觉得我这个儿子是根草了。 不过没关系,我从不是她们的附属品,无需依附他们而生,就算没有他们,我们这一小家子,也能生活得很幸福!” 我长长叹了口气,白省长夫妻俩给他的压力,实在太重了。怪不得白省长之前和我说,他唯一的儿子不成气候。 哪里是不成气候,分明就是他们从未认可鼓励过白霖……他们从未承认过,哥哥其实很优秀。 “我爸现在和他的那些同事们一提到我,就是不孝、没出息、成天在外鬼混!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更改了!” 我抿了口红酒,认真地同他说:“哥,不用管他们,你是我的骄傲!我能有你这么年轻有为,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哥哥,我开心死了好不好!” 我哥眼睛一亮:“妹妹你不嫌弃你哥一身铜臭味?” 我干笑笑:“铜臭味?开什么玩笑,这世间功名利禄都是浮云,唯有真金白银才是实在东西,人能一辈子当官,一辈子处于权利的中心顶点吗? 但只要有钱,人可以一辈子随心所欲! 白省长啊,就是思想过于局限,他是清高,可他还能当几年的省长?他老了退休以后,能有多少养老金供他安享天年? 要想保证生活质量不下降,最后不还是得靠你这个满身铜臭味的儿子嘛! 我俗,我没出息,我觉得铜臭味可香了,我超喜欢钱!我觉得能赚钱的人最厉害了,凭本事创造价值,值得敬佩! 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就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哥,你今天这番成就,已经羡煞无数人了好不好?你有能力有手段,做你的妹妹,我倍感荣幸!” 我哥把剥好的虾送给嫂子,乐极了,“还是我妹妹会说话啊!这世上除了老婆,就只有妹妹最贴心!” 我挑挑眉,有点无奈。 我哥真是个妥妥的妻奴兼妹控啊! 嫂子摇头冲我好笑道:“你们啊,真不愧是亲兄妹,你知道么,一个星期前组委会把大赛名单送到你哥办公室,你哥一看见你的名字,当即就让人去查了你的身份证号,以及家庭住址。 确定就是你以后,高兴得手里文件也不签了,直接开车回家抱着我说,他找到妹妹了……真好,你才是他妹妹……真好,他终于能和妹妹团聚了。” 我夹了只虾仁冲他们晃了晃:“该见到的,总会见着的,快吃菜,嫂子你再不吃,哥哥给你剥的爱心龙虾就凉了。” 哥哥闻言也立马催促:“就是,快吃!你不能吃凉的,要调料么,我给你调。” 嫂子红着脸,娇羞地摇摇头:“不用,你也吃。” 看着两人恩恩爱爱缠缠绵绵的小模样,我突然,有点羡慕…… 这世上又有多少夫妻,能够十年如一日,依旧情深不减呢? 看见他们过得好,我也高兴。 吃完午饭,我去洗手间整理衣裳。 取下簪子,重新把头发全部挽好。 “见到自己的亲哥哥,开心么?”藏在簪子里的龙玦柔声问。 我点点头,瞧着镜子中的自己,有感而发:“你猜,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什么问题?” 他低笑:“什么?” “我在想,再过七八年后,你我,有没有可能也像哥哥和嫂子那样,恩爱如初识。” 他凝声承诺:“再过千年万年,我也会一如现在,这般爱你。鳞儿,我会做得比你哥哥更好。” 我抿了抿唇,满足地点头,心底像浸了蜜一般,甜甜的。 转身要走,却忽听洗手间里侧的卫生间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女人声: “那个蠢货,拿什么和我争!爸妈现在可疼爱我了,我在她们面前越乖,就越能衬托出那个蠢货的不孝恶劣。” “我啊,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前几天还莫名其妙地和我说了句,让我别演着演着,把自己也给演进去了,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呸,要不是看在他有几个臭钱的份上,我迟早让爸妈把他赶出家门!他是长子又怎么样,爸妈现在对我心中有愧,我又那么听话,有爸妈做我的后盾,我还能怕他?” “我妈都和我说了,只要我和那个小画手东君打好关系,下次艺术展,高价买东君的画,用我的名字去参加,有师徒的名分在,就算画风一致,也没人会怀疑画究竟是不是出自我手。” “再让那个蠢货给我走走后门,我有了成绩,我爸就能把我送进美协当秘书长了,那可是个铁饭碗,要钱有钱,要名有名!” 第141章 前世记忆 美协秘书长,那可是协会二把手,她倒真敢想。 片刻,里面又响起谢家那女人的电话嘱咐声: “总之,你还是得当心些,别让你现在的爸妈察觉出不对劲,那白霖再怎么说也是白家的亲儿子,要想扳倒他不能太心急! 更何况他有钱啊,白长安两口子都上岁数了,他们还能再养你多少年? 要我说,你也没必要和白霖硬碰硬,毕竟你现在是他妹妹,以后就算白长安两口子死了,你也能靠着他,衣食无忧,你是他妹妹他就该养着你! 妈觉得,你先利用白长安夫妻俩出名,再利用那个白霖进他的公司,名气再重要,都没钱重要……你现在在哪呢,说话方便吗?” “在五星级大酒店的卫生间呢,你放心,我特意爬到二十六楼,贵宾层给你打的电话,这层楼只招待他们酒店的高层,平时根本没有人来! 我都在这酒店吃过好几顿了,早就把这酒店的里里外外给摸熟了! 我也想靠白霖啊,可是那个白霖你都不知道有多过分,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不想他妹妹回来,说不准小时候就是他怂恿我妈把孩子丢掉的……” “小妹,你在干嘛呢?” 我正专心听墙角呢,嫂子突然也进来洗手补妆了。 突然出声问我,吓我一跳。 我赶紧竖了根手指在唇边,提醒嫂子先不要吭声。 嫂子见我一脸神秘,好奇地压低声笑问:“怎么了?” 我指了指里面一扇扇紧闭的独立卫生间门,“有熟人……你没听见声音吗?” 嫂子拧眉,温柔道:“小妹你是不是……坐飞机太久,出现幻听了? 这一层的卫生间隔音系统非常好,按理说,即便里面有人在说话,也是听不见的。 我并没有听见这卫生间里,有任何声音啊。” 我愣了愣,什么情况,分明我听见的说话声很清楚啊! 龙玦适时提醒我:“拉住她的手,她就能听见你所能听见的东西。” 拉住她的手……我照做。 于是下一秒,她也陡然僵住了。 “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第一天晚上还好好的,他还要给我他的副卡,可就一夜的功夫,他就突然变得很嫌弃我,答应给我的副卡也没给。 后来我去讨好他,他竟还不识趣,直接把我轰出了他的办公室! 我现在连他公司的门都进不去! 整天看见我就像见到仇人似的,他不稀罕我,我还懒得惯着他呢!” “他那么有钱,你还是得敛着脾气,和他打好关系!” “我每次过去都是热脸贴冷屁股,我不要!更何况,我前两天因为他老婆的事已经得罪他了!” “你怎么能得罪你嫂子呢!哎呦,这男人最怕枕边风了!” “谁让那个狐狸精先瞧不起我的?送我包,就送三万块钱的货,糊弄谁呢,一身穷酸气! 我妈也不喜欢她,我妈说,她是家里的妖精祸害,把我哥迷得鬼迷日眼的,就该给她点教训,所以我那天晚上就配合我妈,故意推了她一把,也怪她自己倒霉,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幸好啊,幸好家里刘姨聪明,告诉我哥,那狐狸精就是没站稳摔了一跤,那蠢货这才没在家里发疯,不过蠢货好像猜到是我和妈干的,抱着狐狸精离开的时候还放狠话要收拾我来着……” 我越听心里火越大,扭头看脸色发白的嫂子:“你的腰是她们从楼上推下来摔伤的?” 嫂子抿了抿唇,眼睛红红的。 “那一摔,最好给她摔成不孕不育!那两个孩子我看着就讨厌,但没办法,爸喜欢啊…… 妈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在这边挺好,你放心,那个狐狸精是斗不过我的,一个蠢货一个狐狸精,他们迟早被扫地出门!” “插了几根鸟毛,还真给她整出优越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我拉着嫂子,送她出门。 “小妹……”嫂子担心地抓住我手。 我拍拍她手背安慰道:“你先回去,我去给她长点记性。” “小妹,别……”嫂子不放心。 我镇定道:“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你等着我,我不会暴露自己的。” 挣开嫂子的手,我大步流星返回洗手间,环视一周,取出刚才吃虾时没用上的一次性手套套上,把旁边黑金奢华的垃圾桶拿起来。 纸巾倒在地上,我打开水龙头,灌了满满一垃圾桶的水。 戴好口罩,遮上墨镜。 拔下头上的簪子,放进包里。 轻步走近那扇紧闭的卫生间大门…… 我敲敲门。 半晌,里面人才咔的一声打开门锁,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谁啊!” 门打开的那瞬间,我扬起垃圾桶,哗哗啦啦的凉水顿时将她从头浇到脚。 “啊——” 她疯狂凄惨大叫。 我趁她没反应过来,扔掉垃圾桶,一脚将她踹摔进了刚冲过水的卫生间蹲坑里。 她像一只折了翅膀的白色扑棱蛾子,砰地一声,砸起了半米高的水花—— 幸好我手快,先一步哐当把门关上,门自动上锁,咔嚓又把她锁了进去。 好险,差点溅老娘身上! 五星级酒店的卫生间门,就是高级! 干完这一切后我还有时间去水龙头边洗个手。 一次性手套用纸巾包好,出门,把作案工具丢进了旁边包厢门口的垃圾桶。 卫生间里,谢沐瑶那撕心裂肺的吼叫还在继续,“是谁!到底是谁,啊——我的手机!” 手机掉坑里了吧! 嫂子并没有放心走远,我才扔掉垃圾,一转身就见到了脸色红扑扑的美人嫂子:“小妹,怎么回事,她……” 我吊儿郎当:“哦,她不小心脚滑摔进茅坑里了!” 嫂子诧异:“啊?” 我拉上嫂子的手就赶紧逃:“这家酒店也是哥哥的吧,那等会儿监控就拜托他帮忙处理掉了!” 嫂子踩着高跟鞋,陪我跑得气喘吁吁:“嗯,好……” 穿过长廊,我和嫂子顺利找到了哥哥在的包间,一冲进去,我就反手把包厢门给锁了。 哥哥还在监督大厨烤羊肉串,见我们俩是风风火火跑回来的,不禁拧眉好奇:“你们这是怎么了?跑什么?后面有谁追你们?” 嫂子扶着腰,疼得倒抽冷气,手撑着桌子好脾气回答:“没、没事,我和小妹玩儿呢!” 哥哥发现嫂子不舒服,立马起身赶过来抱住她:“胡闹,你本来就腰肌受损,怎么能跟着鳞宸一起跑步呢!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为何几步路就疼成这样?” 嫂子善良地摇头:“没事,不疼,真的不疼……” 我看不下去地说出实情:“她的腰,是白夫人和谢沐瑶联手欺负她,谢沐瑶一把将她推下楼梯,摔伤的!压根不是自己摔的!” “推下楼梯、推、下楼梯摔的?”哥哥不可思议地湿了眼眶,脸色越来越冷。 嫂子还想隐瞒:“不,不是,阿霖你别听小妹胡说,小妹……” 我打断她,“我在洗手间遇见了谢沐瑶,偷听得一清二楚!就是你妈和你妹妹联手把她摔伤的,她不告诉你,应该是不想让你因为她,和你母亲产生矛盾。” “那个假货!”哥哥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气恼至极:“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老婆都敢欺负!” “阿霖你冷静点……”嫂子不知所措。 我淡淡道:“哥你现在生气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嫂子,都是一家人难免会有摩擦……这是你们的家事,惹不起,可以躲得起。” 谢沐瑶就是只野狗,逮着谁都能咬上一口。 “也不知妈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是不是疯了!把这种祸害带来家里,她是嫌咱们家还不够乱吗?”我哥有气没处撒憋得脸红。 嫂子情绪消沉地低头:“算了阿霖,妈想这样……就随她去吧。我以后会小心点的。” “本来有她一个就够委屈你了,现在又来了一个野种!”哥哥虽然窝火,但还是努力压抑着怒意,搂着嫂子心疼抚慰:“老婆你别太担心,孩子以后就留在咱们身边,不往她们那送了……” 说着,又看向我:“前一阵子,她刚回来,我妈带她去参加了一个贵妇聚会,她挑中了税务局张局的儿子,张局儿子和我是老同学,你知道他是怎么形容那个野种的吗? 他说她就像是没见过大世面的臭苍蝇一样,自作聪明,总是用一些不入流的下贱手段去引人侧目。 殊不知那些太太小姐少爷们从小就生活在上流圈子里,见惯了各种高级手段,她的那些行为举止,在贵妇圈子里简直就是跳梁小丑! 当天晚上张局的夫人就警告她儿子,要是敢和这种女人混迹在一起,就把他的狗腿打断。 在上流社会中,一个女人如果想立足,看的从来都不是她卑劣的手段与姣好的长相,而是实力。 即便是我爸手下那小小科长的女儿,也是打小就接受最好的贵族学校教育,精通诗词歌赋,会十几种乐器,唱歌跳舞,理财行商,样样不在话下! 真正的名媛千金,本身便有脱俗超群的魅力,这些,是她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我妈也是因为亲眼见过她出丑,才想着找名师给她镀金,只不过,她大学学的是绘画,省里那些有名的大师都觉得她天分不好,不敢收,名气小的,她自个儿又嫌弃。 如今她到处给我们家丢人现眼,我都觉得脸疼的慌!你知道么,我的那些好哥们现在看见我,说的最多的,就是有关她的丑事! 她若优秀,省长千金的身份是锦上添花,她若平庸,就算她名头好听,也不会有人真的瞧得起她!” 我淡淡嗤笑:“大师不愿意收她……怪不得!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嫂子凝声询问:“什么?她联系你了?” 我点头:“哥哥第一次给我打电话那天晚上,她就在网上社交平台联系了我的认证号,说是想和我见上一面。刚才我才知道,她是想买我的画,冒名顶替去参赛。” “一定是我妈……大赛的获奖名单那天被她看见过!她一定想不到,她用来给那小野种当垫脚石的名家,是你……” 我耸耸肩,无所谓道:“兵来将挡,总有应对她们的办法。对了哥,你说的颁奖典礼不是今天下午吗?” 我哥难得正经严肃一回:“接你之前,推迟了,你才刚下飞机,在省城多歇息两天再说,挪到了下周二。” “啊?那其他的获奖大佬呢?” 我哥轻轻道:“早上就和他们协商好了,这几天我包他们吃住还给他们报了个旅游团,连晚上都给他们安排上了不同时段的电影,他们现在正乐着呢! 正好有个颁奖嘉宾在外地突发急症住了院,这两天赶不过来。定在下周二,他应该能赶上。” “你早上就把事情给安排好了?”我震惊,“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害我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东西就跑过来了,你要是告诉我我还能在家拖两天!” 我哥扶着嫂子坐下,沉叹道:“我如果不这样做……怎么能留下你呢?” 留下我…… 他特意推迟颁奖典礼的时间,就是为了,多留我几天。 我哥哥……是真的挺在意我的。 吃完饭,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张银行卡,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龙玦把一杯温牛奶放在了我面前,揽袖拿过卡片,仔细欣赏了一阵,道:“你哥对你还不错,这里面竟然有八千万。” 我顿时提起了精神:“八、八千万!”扑上去,捧住他的脸,我意外道:“你、是提款机吗?看一眼就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他按住我的脑袋,好笑道:“我还以为,你惊讶的是这卡里的巨款。” 我倒进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十分镇定地回答: “我哥现在有出息了,身价百亿,他给的嫁妆肯定不少,几千万太正常了。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直接看出卡里有多少钱……那你能看出银行卡的密码是多少吗?” 他帮我梳理着头发,弹了下我的脑瓜子,如我所愿的颔首:“嗯,这张卡的密码是初始密码,六个零。” 他这本领,我、太需要了! 我立马爬起来,从包里翻出了一把不重色的银行卡,全部塞给了他,“你快帮我瞧瞧这些卡的密码和余额都是多少!” 他突然被我塞了一把卡片,有点愣,“夫人你这身家未免有些……多?” 我不好意思地干笑笑:“也不是啦,是以前办的卡太杂了,密码没统一,时间久了就忘记了,里面的钱也取不出来……我又懒得去银行挤。 你就帮我瞧瞧呗,反正龙玦你最厉害了,你能看出来……你看出来了我就不用再去跑一趟了。” 他无奈地深深瞧了我一眼,宠溺地揉了把我脑袋,“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随即一张一张帮我看:“这张,里面还有三千一百八十二,密码是九九九八八八。这张,六千三百整,密码二四六七八九。 这张,一万一,密码三四三四三四。这张里面有……四块二毛三,密码三个七三个八……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密码是一样的……” 他一连看了十几张,瞧完最后一张,见我正掰着手指头算账,好笑着问:“你在算什么呢?如此费劲。”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算余额,你再等等,我还差两笔。” “笨蛋。”他一把将我搂进怀中,摸摸我的脸疼惜道:“一共九万两千三百六十七块三毛八,你不用算了,为夫帮你算好了。” “九万两千块,我原来还有这么多意外之财!”我开心盘算道:“等回去了就把这笔钱逐一转移出来,然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只顾着算账,密码呢?可都记住了?” 我倚在他怀里娇声嘟囔:“没有,太多了,我脑容量不够……再说这不是有你吗?” 他闷笑一声,低头往我唇上温柔啄了一口,“你啊,真是让我拿你没法子……我该,谢谢你。” 我靠在他胸膛上好奇问:“谢我什么?” 他抬指描摩我眉眼,目光深深:“谢你让我感受到了,被人依赖的感觉,有妻子,有家的感觉。” “那你不也让我感受到了有老公有人疼的感觉么?”我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亲近地往他身上蹭蹭,“阿玦,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此生相遇,何其有幸。” “夫人觉得我好……其实我也曾对不住夫人过,如果有一天,夫人生我的气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给给给,当然会给。只要是你,你回头,我永远都会在原地等着你……不,你回头,我就追上你!我自己有腿,能追上你的步伐。” “鳞儿……”他一脸深情地捧起我下颌,卖力吻了下,“无论何时,别放开我的手。” 我颔首:“嗯,不放开。” 厨房里蒸的包子都溢出香味了,他揉揉我的腮帮子,温柔与我道: “为夫去给你做饭,晚上吃打卤面,你在外面等我,酒店房间里的小厨房空间太窄,闷人,夫人不要进去了,自己在外玩一会儿。” 我欣然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谁能想到,在冥界叱咤风云,清贵了这么多年的酆都大帝,有一天竟然会沦落成我的家庭煮夫呢! 就这样和他过平平静静的日子,也挺好。 他进厨房忙活了,我则抱着旁边的小兔娃娃歪靠在沙发上闭眼小憩。 今天的确是有些累了,如果下午真要去参加那什么颁奖典礼,我估摸得在典礼上睡过去…… 头晕晕的,闭上眼没过一会儿,我就意识沉沦进了另一个世界。 我应该是在做梦。 因为我在另一个世界看见了冥界的千里彼岸花。 看见了,一名和我长相完全一样的尊贵女子。 还有土伯、白竹、南尊……龙玦! 女子一袭暗蓝色鎏金广袖长裙,垂感极好的墨色裙纱遮罩在鎏金裙摆外,臂弯上挽了一条洒金墨色绸带。 腰坠红玛瑙纯金腰链,身形旋动间,腰链铃铛碰撞,叮叮作响。 三千青丝挽成叠云髻,乌发好似重重山峦叠嶂,繁复而清冷,凤簪金步摇,墨钗玉叮当,鬓角一朵美艳的彼岸花灼灼妖娆…… 女子手持长剑,挽花出招,利剑出鞘寒气摄人,行动间宛若一只翩然起舞的墨羽灵鹤,富有美感的同时,又杀气凛冽。 剑光斩断了桃树上的一根花枝,花叶坠落,恰好砸在了白竹的脑袋上。 “哎呦!”白竹捂住脑袋惊叫,蹲下身把桃花枝捡起来,鼓腮不悦同墨衣神女撒娇:“娘娘!你又拿花枝打我!” 墨衣神女潇洒收剑,一步轻盈地迈到白竹跟前,忍俊不禁,瞥了眼白竹手里的桃子:“少吃这些难消化的果子!当心肚子疼!” 白竹鼓腮委屈:“这是阿淮特意给我从魔界摘的嘛!还挺甜,就是硬了点,啃着费劲。” 墨衣神女化出锦帕擦拭长剑:“不思进取,让你好好修炼,你呢,整天就晓得同须慕淮东跑西逛。” 白竹立马乖的像只小兔子,缩缩脑袋心虚道:“我也有勤奋修炼……娘娘不是你整天说,我们要劳逸结合吗。所以,我就修炼一天,出去玩一天,这样修炼还真就轻松了很多!” 神女无语地睨了她一眼,“强词夺理,狡辩。” 土伯见她练完功,立即端了杯清茶送上来:“娘娘,喝口茶歇一歇吧。” 神女拿过茶盏,抿了两口,“罢了,前些年你修炼,确实将自己逼得太紧了。你的道行,本座并不操心,你天赋好,稍加刻苦便能突破。 只要不玩物丧志,本座都可以随你去。 让须慕淮多带你出去走走也好,有时候看遍大好河山,走遍山川四海,也是一种修行…… 少贪嘴,自须慕淮日日来寻你,你就愈发控制不住口腹之欲了,才几年时间,你都胖一圈了!” 白竹忸怩的绞着双手食指:“记住了娘娘,我以后尽量少吃,嘿嘿,尽量!” “娘娘。”一鬼差突然小跑着来到了神女身后,保持距离低声同神女耳语了几句,神女听罢,叹口气,抬手示意鬼差退下。 土伯皱眉,嗓音略含不悦:“可是他、又惹事了。” 神女纤手握着白玉茶盏,淡然一笑,“挺好,还有精力给本座惹事,如此,本座便不必忧心他会活不下去了。” 土伯暗暗握紧双拳,压沉声:“娘娘,您这样放纵他,总有一日,他会吃大亏的!” 神女偏头看了眼土伯,眉眼淡淡,“有本座在,他能吃什么大亏?” “可您……总不能护他一辈子!” “本座在时,自有本座护着,本座不在……也会给他安排好一切后路。” “娘娘……” “走吧,跟本座去地狱救人。” 土伯看着神女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末了,只能兀自念一句:“什么眼光……下官、哪里比不得那个招人厌的小疯子了。” 烈火艳艳的地狱大牢内,一红袍子阴官挡住了神女的去路,态度强硬的阻拦: “娘娘!此人殴打冥界官员还扰乱鬼界秩序,打伤冥界鬼差,对下官口吐狂言秽语辱骂!下官是按冥界律令将其收押,所用刑罚,皆是依律办事! 还望娘娘,不要乱了分寸,一旦大开先例,冥界岂不是鬼鬼都敢如此放肆,整个阴司,岂不是要乱了套!” 神女冷冷瞥他一眼,挥开广袖,威仪道:“放人。” 红袍子阴官咬牙,“下官不放,娘娘若真想从下官这带走那个畜生,那就请同下官一起到冥王殿下面前评评理!”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神女手心银光一晃,下一秒,一柄寒气森森的晃目银剑就架在了红袍子阴官的脖子上:“本座的弟弟为何同你大打出手,你真当本座事先没有查明? 本座看你是不想要你头顶上的这颗脑袋了! 你徇私枉法,对一虚弱女鬼处以大刑,他挺身而出为那女鬼求一个公正,你不但置若罔闻,还想连他一同悄悄处置了,他这才被迫同你大打出手。 而你,仗着人多,便将他打的遍体鳞伤,为报复他把他拖进烈火地狱大刑加身! 真正放肆的人是你,本座的人你也敢动,你是觉得本座闭关多年,本事不复从前,不敢一剑斩了你么!” 被揭穿罪行的阴官浑身一抖,脸色大变:“后土娘娘……” 神女眉眼冷艳,周身寒气压人:“本座再问一遍,放不放!” “娘娘……”红袍子阴官意欲狡辩,神女却猛一收剑,剑气生生削落了阴官肩头的两缕墨发,霸气吩咐:“来人,开狱!拿下他,送到冥殿,请冥王殿下处置!” 无数阴兵闻令如洪水般涌向烈火地狱,红袍子阴官被吓白了脸,还未缓过神来便被鬼差押住了双肩,扣向了冥殿—— “娘娘,下官知错了,下官知错!娘娘,不要把下官送到冥殿,下官认罚,娘娘……” 不多时,那被折磨得满身是血,魂魄残缺,处于昏迷状态的男子就被一身形高大的鬼差给扛了出来。 “娘娘,找到少主了……伤得有些重,魂魄也被烈火灼伤了。” 神女看了眼他肩上的虚弱身影,眼底流露出了丝丝不忍与心疼,别过头,嗓音一如往常平静冷淡:“送回去,让医仙帮他诊脉,清理一下伤口……他伤势严重,就不许白竹再插手了。” “遵令。” 鬼差们相继退出烈火地狱后,一墨衣女子自火光烈焰深处现了身,看了眼早已远去的黑压压队伍,勾唇调侃:“你啊,就惯着他吧!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也该让他长点记性!” 神女垂首,看着自己的袖角,道:“他幼时,总喜欢扯着我的袖子,带我去看花捉鸟。” 墨衣女子双手背后,昂了昂下巴,“可他现在,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瘸子了,他现在,什么都懂,却偏要下意识用最偏激的法子解决事情。 幼年的生活,还是给他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你现在管教他,怕是树已长成,为时已晚……不过本王看你也没打算管教他,他次次在外闹事,都是你出面为他善后。 你这样毫无原则的宠他,还真是让本王、意外。记忆里本王的阿姊,可是个克己复礼的神。” 神女理了理袖子,语气轻松了几分:“本座的时日不多了,冥王殿下便让本座也放纵自在一回吧。” “阿姊何必这样封心锁欲,既然喜欢,就去接近啊……本王也不希望阿姊的余生,留有遗憾。” “本座只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他就在眼前,我日日能瞧见,便够了。何必,再去追逐一些不切合实际的情欲呢?” “阿姊,你永远都是这样,把自己困住,不敢迈出来……” 男人的伤势痊愈后,她去寻他,恰好碰见他在庭院里舞剑。 舞到难以继续时,是她飞身前去,翩然落在他背后,握住他的手,亲自教他把那套极难的剑法顺下去…… “阿玦,心要静,心不静,修炼什么功法都不可大成!” “阿姐……” “阿姐在时,还能为你指点迷津,阿姐不在了……没人能教得了你。就全靠,你自己领悟了。” “阿姐说这话,做什么。阿姐是后土神明,如何会、不在了。” 剑式收回,神女放开了男人的手腕,后退两步,拉开与男人之间的距离,抖了抖袖子,冷肃道: “这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永生的,神明也一样。你是本座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不要让本座失望。” 说罢,扬手从身后召出了十朵颜色各异的地府莲花,用灵力,将莲花送向面无表情的俊美男子。 “此乃冥界十大圣莲,今日,传授给你……”神女不自觉地温软了嗓音:“以后,切不可再让任何人,欺负了。” 男子捧过莲花,未发一言。 神女转身,拂袖离去。 待走出他的宫苑,神女才抬手看向掌心那团徐徐消散的金色光芒,苦笑一声,哽咽道: “若我不在了……这圣莲,也能替我护你平安。阿玦,本座的心思,注定要同本座一起入土,化作尘埃了。” 阿玦…… “阿玦、阿玦!” 我在睡梦中胡乱伸手想抓住他。 终于,指尖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阿玦……” 我蓦然惊醒,从沙发上弹坐起身…… 猛地抬头,却发现守在我身边的龙玦,眼眶红红的。 第142章 龙王大人的尾巴~ “阿玦。” 我心慌意乱地扑进他怀里,趴在他胸膛上,心绪久久难平: “我、为什么会有种……要失去你的感觉,阿玦,我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就要离开你了,阿玦……” “鳞儿不怕。” 他环着我的腰,臂上一个用力,天旋地转间,我已同他交换位置,他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他怀里,白皙的玉指从我眉尾抚至鬓角,顺手把凌乱青丝别到我的耳后去,捧住我的脸,眼角湿润,张唇含住了我的嘴,温柔轻哄: “不会失去的,都过去了,我不会离开你,龙玦永远不会离开鳞宸。” 心中的不安也在他的软语温情中渐渐散了去,我抬起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乖乖回应了他两个缠绵的吻。 唇瓣厮磨,相融以沫间,我用指腹擦去他眼尾的湿润。 轻力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软软的,让人咬了还想咬…… 那个梦,竟然没有慢慢消失在我的脑海里,至今还记忆深刻,遗留我的回忆深处,就仿佛是我的真实经历一般。 后土娘娘、后土祠。 忽然想起上一个梦,那名神女曾说,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难不成我和后土娘娘也有什么关联? “阿玦。”我放开了他的唇,眼巴巴地望着他企图从他这里得到一丝线索,“我梦见你了,还有土伯,白竹,须慕淮……” “我知道。”他揽过我的脑袋,把我按在他怀里,柔柔地说:“不怕,只是一场梦。” 只是一场梦…… 可能真是我今天太劳累了,所以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但,我为什么会清晰地记得,我把地狱圣莲交给龙玦时的心理想法呢! 那些事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我的胡思乱想。 亦或者是,那段记忆,到底属不属于我…… 如果真是梦,龙玦为什么、会红了眼眶呢? 昂头对上龙玦那双深情温存的眸眼,我咬唇,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先不纠结这件事。 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 “阿玦,肩膀疼。” 他立马给我力道适中的捏捏,“在沙发上睡久了,压着了吧。” 我点头,委屈和他诉苦:“本来是想小睡一会儿等你出来的,可没控制住,真皮沙发不该会疼啊,可能是睡姿问题……老公,腰也疼。” 他闻言又腾出手给我揉腰,轻轻叹道:“想睡觉可以去床上,这下子可长记性了。” “去床上没有你陪……我睡不着。” “都熬成那样了还睡不着,你就是想粘着本王。”他刮了下我的鼻梁。 我凝望着他那双灿若星辰的深眸,突然玩心大起,纵身一跃将他扑倒在了沙发上,压在他怀里,指尖故意戳着他的侧容,“我就想粘着你,一辈子粘着你,不仅粘着你……” 指腹擦过他的唇瓣,我吞了口口水:“还想,肆意占有你!” 说完,我将唇覆在了他的唇上,瞧着他愈发温和的眉眼,坏坏地用手,勾开他的腰带,“孩子他爹,我们在一起吧!” 他扣住我的腰,眼底渐迷醉,与我舌尖交缠了一阵,才在缓口气时,哑声反问我:“你叫我什么?” 我无声剥开他的衣物,笑眼盈盈道:“不管我们什么时候有孩子,你都是孩子唯一的爹!” 他突然把我搂得更紧了,眼尾猩红,贪恋地捏住我下颌吻我:“不仅想做孩子的爹,还要做鳞儿的夫君……” 大手突然化出一件墨色斗篷,扬起遮在了我身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然撩开了我的裙摆,猝不及防地侵入占有。 桃花发簪被他顺手拔下,如瀑墨发顷刻似水散落肩后…… 他呼吸急促地握住我腰肢,掌心力道一重胜过一重…… “阿玦,你轻点……”我心跳剧烈地喘着气娇声求饶,噬骨的快感冲击得我意识混乱。 “鳞儿、鳞儿……”他情难自抑的一遍遍叫我名字。 我累得体力不支时,伏在他怀里想缓口气,但,突然觉得腿边凉凉的…… 顺手一摸。 我顿时吓了一跳。 赶忙趴在他身上安抚他,“阿玦,别、别露尾巴,这间屋子的东西咱们砸不起!” 他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拧眉压抑道:“太、晚了……” 于是下一秒,他的龙尾就突然化形甩了出去—— 那一瞬间,我听见了一堆花瓶瓷器的落地碎裂声…… 脆的我心在滴血…… 呜呜,这回玩大了,得赔多少钱啊! 一时的走神,身体受了惊吓本能产生了反应,刺激得他握在我腰间的手猛一收紧,受不住地闷哼一声…… 迫不及待把我搂了回去,大手在我后背用力摁揉,不好受地喘息道:“夫人乖,放松些……专心点。” 我咬住唇,脸颊发烫地把头埋进他怀里。 努力收回思绪,专心陪伴他。 手指无意抚上他的龙尾,凉凉的,还很硬…… 我突然想仔细摸摸他的尾巴,却不想指尖漫走,却激起了他更强烈的欲望—— 身子被他为所欲为的蹂躏着,我被他亲的几乎要喘不过气。 浑浑噩噩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他的那条漂亮且有力的龙尾才慢慢收回去…… 待事了,我整理好衣裙从他身上爬起来,红着脸揉脖子,低头看着胸口那一道道羞耻的吻痕……欲哭无泪。 “你又把我身上弄那么多红印记!遮都遮不住。” 他一袭尊贵玄衣被我压出了褶皱,斯文慢理地拢好暗金滚龙纹的衣襟,坐起身,从后抱住了我,眉眼间俱是餍足的笑意: “小东西,这可是你自己要的……明明知道本王对你把持不住,还那么勾着本王。”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我扭头故意用指尖挑起他的下颌,调戏道:“像一个素了很多很多很多年的老色鬼。” 他抓过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落下一吻,眉眼如画,浅笑道:“也没说错,本王本来就是个素了很多年的色鬼……但也仅仅,只能对夫人提起兴趣。” “你啊,怎么越来越不要老脸了。”我偎在他怀里,没良心地掐了把他的腰。 他挑眉,把我抱得很紧:“要脸没老婆。” 我见掐完他还没反应,忍不住好奇问:“你不疼吗?” 他将下颌倚在我肩上,忍俊不禁,“这才哪到哪?” 我闻言顿时脸红。 还没想好怎么欺负他,他倒是先对我下手了,厚着脸皮挠了下我腰肢,痒的我瞬间就憋不住的大笑起来:“别、痒!” 他故意使坏,继续挠我痒痒,我越挣扎,他把我往怀里按得越紧:“但为夫知道,夫人疼,夫人啊,你身子不行,太虚了……” 我痒的受不了:“你别闹……” 他不依不饶,还过分的往我耳尖上咬了一口,酥的我脖子都红了,“夫人可真得好好补补了,毕竟我们未来的日子,还长。”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即就明白了,躲不掉只能躺在他怀里笑到流眼泪:“阿玦,阿玦我错了阿玦,我不调戏你了!你也忒小心眼了,这么会报复人!” 他抬手敲了下我脑门,眼神温柔的能溺死人,“是夫人,总想挑战本王的耐心。” 看我实在笑的喘不上气了,他这才放过我,扶着我的腰让我坐起来,“闹了这么久,该吃饭了。” 我拍拍胸口缓一缓,“今晚吃什么?” “给你炖了排骨汤。” “不是打卤面吗?” “老婆太虚了,得做点东西给你补补。” “能不能别总拿虚说事!” “嗯,那我换个形容词,老婆气血太亏。” “……” 造孽啊,我怎么就惹上这么一位腹黑的龙王大人了。 饭菜端上桌,主食是包子,三菜两汤。 还挺丰盛! “排骨汤,鸡蛋豆腐汤,回锅肉,豆角炒肉,麻婆豆腐……这些家常菜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震惊地问。 他给我盛了碗排骨汤,轻描淡写道:“最近看了几本食谱,有详细教程,这是头一次做,夫人尝尝可还行。” 我捧过碗,舀了勺汤灌进嘴里,入口的那一瞬就惊到我了:“好鲜!你也太厉害了,第一次做竟然不翻车,做得比我还好。” 在下厨这一门上,他是有些天赋的。 “其实酒店晚上是提供餐饮的,我们免费,你不用自己亲自下厨。” “自己做,可以把握好口味,做夫人喜欢的菜。”他放了个包子在我餐盘里:“包子是楼下取的,看着还不错。” 我接着好奇尝了尝其他菜,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你以前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和我在一起以后,竟然变成了厨艺大佬……我都愧疚了。” “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会向往温暖的人间烟火,从前不是不食,而是没有。” 我喝着汤,说:“他们讲,健康的婚姻,是两人互相扶持,彼此牵挂,纵然激情退却,也会时时忍不住惦念,坚定不移地为对方守住底线,会主动和对方一起探寻新鲜感,十年如一日,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攀登,而是两个人的相互走近…… 在垂垂老矣时,眼里还会忍不住浮现出对方年轻时的模样,脑海里,还能清晰记起两人从相逢相识到相知相爱相守的每一个细节……这样,才不算是玷污了爱情两个字。” “鳞儿,我在走近你,你感受到了么?”他握住我的手,问。 我璀然一笑:“当然,我已经抓住你的手了。” 想了想,我突然好奇问:“我身上的妖毒是不是已经解了?似乎很久都没发作了。” 不知道和我这一段时间与龙玦每晚鬼混有没有关系。 “早就解了,本王在,区区妖毒,动动手指头的事。” “区区妖毒……”我捕捉到了重点,脸黑:“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解了,还让我……去吸你?” 他厚颜无耻,托腮道:“若不这样,夫人如何愿意接近我。我又如何能等到夫人主动投怀入抱?” “你、算计我!”我生气。 他没良心地揉揉我脑袋,眼神和煦温柔:“我那时……是真的怕失去你。所以只能用些下作手段,来诱惑你。” 我咬着瓷勺拿他没办法的叹气,“我不会走,就算你和那蛇妖、那么气我,我喜欢上你了,喜欢,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忘得干净。” 他拿过我的手放在膝上,“你生来,便注定该是我的……晚上带你去看灯展。” “最近要过什么节日吗?为什么会有灯展?” 他夹了片瘦肉,送进我嘴里:“你忘记了,快到七夕了。” 对哦,快到七月了。 七夕,可是一年一度的情人节! 吃过晚饭,我就等不及的拉上龙玦一起出门了。 下电梯时,还正巧碰上了住在十楼的某位来领奖的画师大佬。 “妈呀,我给你定了明天的票,你赶紧来找我!这次来领奖可真是赚大发了,赞助方超有钱! 不仅安排了两室一厅的酒店套房,还给我们报了好几个旅游团,来回都是商务车接送,吃的那真是山珍海味! 晚上我们还要去赶电影,半夜还给我们准备了自助烧烤,咱就说,这国家级的奖项就是待遇好! 我是今儿一早就火车赶来的,那时候住的还是单间,下午突然那个白总就要给我们升级房间,你还别说,那白总看着文质彬彬,温润优雅,一瞧就是个慧眼识英雄的主,晚上白总还亲自请了我们几个吃饭,啧啧啧,太大方了,发的手办都是纯金的! 白总说了,要是觉得一个人玩无聊,可以把家人也接过来!我刚认识那兄弟就把他老婆给接来了…… 只是可惜的是,没见到我那位大师姐,自从我师父退隐后,我就只在几位师兄那里听过大师姐的传说,本以为这次和大师姐一起得奖能有幸见上一面,结果一问白总,白总说大师姐有事没办法参加聚会,连联系方式都不肯给我,说是得对参赛人员的信息保密…… 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大师姐。” 真羡慕这些有师门的画师,都说那些著名画家的徒弟们都亲如兄妹,可惜的是,我刚考上大学那年也的确认了一个师父,他的画功也的确好,只是他性格古怪,一辈子只收了我一个徒弟…… 后来还失联了! 去年八月份,他倒是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做梦都没想到他给我来了句:乖徒弟,为师要去悟道了,此去茅山,必习得呼风唤雨之术,待他日学有所成,为师再下山与徒弟把酒言欢! 没多久,网上就多了一条爆炸性新闻:当代画圣鬼谷先生隐居茅山,弃笔从道,成为茅山青梅道长第一百零八位门内弟子…… 当时我只觉得,我师父可能是画鬼神画多了,给自己也画魔怔了。 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到出家当道士修仙! 可后来我师娘和我说:“甭理他,他就是听说茅山脚下有片杏花林,一到秋天就结满了又大又甜的杏子,说什么也要搬过去住给人家守杏园。 那片杏林是山上道士种的,归茅山派管,所以他就先去混了个编制然后再光明正大的给人家看杏林,他当道士是兼职!” 彼时我听了这个答案,忽然发现脑子被驴踢的可能是我…… 我就不该用正常思维来揣测师父的迷惑行为! 电梯顺利下到一楼,那男画师打着电话快步往酒店电影院方向去了。 我拉着龙玦的手刚走到玻璃转门前,一保安就无比客气地向我恭敬鞠躬:“大小姐,您要出门了?” 我点头,随口答了句:“出门随便走走。” 那保安听完赶紧向肩上呼叫机说了句:“大小姐要出门,你们快跟上她。” 我刚迈出去的腿因为他一句话果断收了回来,万分不解地问他:“你让谁跟着我?我出门逛个超市而已!” 保安笑容可掬地同我解释:“大小姐,是白总给你安排的保镖,白总说了,要对大小姐的人身安全负责!” 保、保镖? 爸啊,我有出息了,出门都带保镖了! 我脸色复杂地看了眼龙玦,“被保镖跟着我还怎么玩啊……” 龙玦秒懂,握住我的手,“我带你隐身走。” 我两眼冒光,连连激动点头。 “大小姐……哎人呢?大小姐?!” 保安一扭头就看不见我的影子了。 而我挽着龙玦的胳膊,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酒店大门。 谁都别想做我们的小尾巴! 穿过熙熙攘攘的长街,沿着一路明亮灼目的路灯往前走,我歪头欣赏树上的星星灯,大城市的景观搭建果然极好,一路星光璀璨,宛若银河挂枝头。 路边还有不少卖玫瑰百合花的小摊贩,七夕快到了,玫瑰花就成了街边最受欢迎的商品。 龙玦趁着我看灯景时也悄然买了一束红玫瑰送过来,“拿着。” 我收回视线,落在突如其来的殷红花朵上,惊喜道:“你也给我买了!” 龙玦颔首,揽过我的肩膀柔情万分:“别的姑娘都有,我家夫人当然也要有。” “但是,从相识到现在,你已经送过我很多玫瑰花了。”我捧着那一小束红玫瑰害羞道。 他却有些想偏:“那,下次送你别的花。” 我红着脸解释:“我是说,你送了这么多次花,不会觉得……可以省略了么?别的男人送了几次花就会觉得,没必要再送了。” “如何没必要,我上次送你的花与今天送你的花虽然一样,但心情却不同。上次送你花,是因为爱你……” 我鼓腮:“这次,是节日的仪式感?” 他低头,与我额抵额,温润如玉:“不,这次送你花,是因为比上次更爱你。我每一天,都比前一日更爱你,所以每天都可以送你花,送你的每一束花,都是有必要的。 你想不想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送你。没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花,我便是,想让你开心,想让你感受到,我在意你。” 我怔住,感动得眼角发酸:“龙玦……” 他说完,又翻手化出了一只红漆器镶蝶贝木盒子,放在我怀中玫瑰花束里,“这才是过节的仪式感。” “这盒子里,是什么?”我拿起那小红盒子,有点好奇,看样子,像戒指盒? 他帮我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枚精致的花型钻石戒指! 钻石边上还镶嵌了几颗晶莹如水的蓝宝石。 “戒、戒指!”我大吃一惊! 他从容将戒指取出来,小心翼翼地帮我套在无名指上—— 握住我的指尖,他说:“这枚戒指是在冥界定制的,款式独一无二,不会重样……以我之名,为你特意所制,你戴着这枚戒指,下次再去冥界,所有人都能认出来,你是我的老婆。” 他这是,要以他另一个身份,承认我们俩的关系了? “土伯说,阳界的习俗是,丈夫为妻子戴上钻石戒指就等同于向她承诺,此生此世,只此一人,绝无二心。 鳞儿,今日我也给你戴上戒指了,这枚三生花戒指就是我给你的承诺。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我仅有你一人。 这戒指上有我注入的神力,以后我若来不及找到你,它会替我,暂时护着你。佑你撑到我去寻你时。” “三生花……”我举起手,仔细观察那枚流光四溢的钻石戒指,戒指上的花,娇小可爱,的确是我以前没见过的花型,但戴在指间,就宛若一朵盛放的纯白三瓣茉莉,开在指上,也融进了我的心尖。“它好美!” “此乃冥界圣花,古时民间有传说,有情人若过三生石畔,得见三生树,采到三生花,可保来生来世,再与心上人重逢续前缘。三生花可佑缘深之夫妻,长长久久,一世喜乐,永不分离,百子千孙。” “一世喜乐永不分离挺好……百子千孙,就算了。” 我宝贝地放下手,捧着怀里的一小束玫瑰花,昂头对上龙玦的清澈眸眼,故作一本正经地和他说:“你、不行,你以为你是蛇吗,你老婆可以下一窝蛇蛋。” 他闻言却笑道:“一窝……龙蛋也可以。” 我忽觉肚子一凉,当即就打断了他的美梦:“你想得美啊,一窝龙蛋那得肚子多大……生下来身材也走形了。我不要!要生你自己生去!” 他搂过我的腰,见我是真怕了,便笑着改口,“为夫逗你的,也不知以前是哪个小东西吵着要给本王生孩子,现在本王同她来真的,她倒先认怂了!” 我不高兴的嘟囔:“那生一个,和生一窝能比吗?生孩子和生蛋……一样吗?” 他揉揉我的肩,温柔承诺:“不会让你生一窝蛋的,老婆,我们以后就生一个,一个便够了,男孩女孩,都可以。” 我这才心里舒服了点,歪头靠在他怀里看星星灯:“一两个,还是能接受的。你送我戒指,其实在阳间,男女结婚是要互换戒指的,你也没有提前告诉我,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 “不用夫人提前准备,夫人现在给,便可。” “现在给,可我没有准备怎么给啊?要不然我们去附近的首饰店里看看?” 他挑起我一缕头发,淡淡道:“只需要,夫人一截青丝足矣。” “我头发……” 没等我问明白,他就已然抽掉了我的一缕发,墨丝在他掌心化成了一枚墨玉戒指,他把东西送给我:“如此,便好。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夫人的青丝更珍贵。” 他把我的头发变成了戒指……他送了我钻石三生花戒指,却只要了我一缕头发…… 亏大发了! “你啊,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我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拿起戒指,犹豫一阵,还是心疼地给他戴了上,“算了,这次先凑合,下回我送你一枚值钱的!” 他看着手上的墨玉戒指,颇为满意:“不用,我戴着你亲自求来的香灰手串,你一缕青丝所化的戒指,很喜欢。 凡尘俗物,我不缺,金的银的,在我眼中都是粗鄙之物,唯有这等上了心的,我贴身携带觉得踏实。” 拉着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我抱着花,歪头靠着他肩膀,心里憋了很多话,可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早点遇见我人生的这缕光,就能早些发现…… 生命中,真有一人会携着人世间的诸般美好,跨越山海,向我奔赴而来。 —— 次日,我一早就被嫂子一通电话给叫去商场逛街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华丽夏装与配饰,我几度拒绝,可还是被嫂子给豪气地塞满了两手的奢侈品包装袋…… 买了十几套高档衣裙,都够我穿好几年了! 即便如此,嫂子还不打算收手,偏拉着我继续去逛商场五层的银楼玉器坊,说什么也要给我整一套漂亮的首饰…… 莲花纹的双环银镯,雕刻了长命百岁字样的小金锁,飘花玉镯子,还有时下富贵人家最流行的陪嫁三件套金鸳鸯与金凤钗金步摇,嫂子全部都给我打包带走了。 若非我手里实在拎不下了,她估摸还得带我在楼上接着转几圈…… “这金鸳鸯,是网红陪嫁金器,金凤钗与金步摇是你哥昨天晚上半天亲手绘的图样,让三名首饰师傅连夜赶制出来的。 你哥嫌市面上的金凤钗太俗气,你手里的这套凤钗步摇是你哥根据古代皇室公主皇后佩戴的钗子步摇样式改绘而成的,多添了几片金流苏,这样佩戴起来,行走宛有铃铛声响,加了些苗族首饰的元素,更能衬得新娘子姿态端方。 你哥昨天回去以后,就一直在猜你究竟嫁了什么人,今天一早我出门,他还嘱咐我向你套套话呢……” 我拎着二十多袋宝贝疙瘩欲哭无泪:“我哥也太讲究了,我婚都结了,他还让你给我买陪嫁三件套!” 这两只金鸳鸯就是两团大金疙瘩!五六斤重呢…… 有钱人真任性,买金疙瘩跟不要钱似的。 嫂子手里也拎满了给我买的高定礼裙,还提了一串珍珠项链,温婉笑道: “就是因为没赶上你结婚,所以现在才更要补上。这陪嫁三件套按规矩,就该你的娘家提前给你备好,结婚那天好和你一起嫁到夫家去…… 可惜我们错过了,现在,你哥想尽力弥补你,从前缺了你什么,这几天,尽量全给你置办齐全。” “真没必要,嫂子你不要再给我买东西了,我是来办正经事的,你这搞得像是我来省城进货了。” 嫂子听着我的抱怨忍俊不禁:“好,今天就暂时先买这些。所以小妹现在能告诉我,你家老公究竟是什么来路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结的婚?什么时候办的婚礼?” 我心情复杂地嘀咕:“这就说来话长了……”瞧见旁边有洗手间,我把东西先塞给嫂子拿,着急道:“嫂子你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嫂子无奈地莞尔一笑,“好。” 进洗手间迅速整理完,我打开水龙头撩了两捧清水洗脸…… 猛松一口气,我心累地自言自语:“这一趟街逛的,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嫂子简直是个购物狂魔! 不敢让她一个人多等,我甩了甩手上的水就大步出了洗手间。 正要原路返回去找嫂子,却没料到,刚出夹道的长廊,我就看见了……两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是白夫人和谢沐瑶。 谢沐瑶挽着白夫人轻蔑地瞧了眼嫂子,出言讥讽: “大嫂可真清闲,家里还有一堆家务,等着大嫂去收拾呢!妈身体不好,你不多回家照顾妈,自个儿跑出来逛街,还买了这么多衣服…… 啧啧啧,这些可都是名牌啊,花了我哥不少钱吧? 妈,我真羡慕嫂子,嫁了个好人家,整天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没事上街买买买,做个美甲,闭着眼消费就行。 亏我哥还总是夸嫂子,勤俭持家呢。” 白夫人一听她这话顿时脸就黑了,眼神狠戾的盯着眼前柔弱女子,冷声质问:“我不是已经收了你的信用卡了么?你哪来的钱,是不是白霖又给你了?交出来!” 嫂子吓得苍白了俏脸,赶紧摇头,瑟瑟发抖的企图辩解:“妈、妈,不是这样的,我、是、是阿霖……” 谢沐瑶阴阳怪气的出声打断:“瞧,大嫂又要搬大哥出来做挡箭牌了。嫂子,不是我说你,你总这样……容易加深妈和大哥之间的误会。” 一句话似乎触及了白夫人的逆鳞,白夫人当场怒喝:“把卡交出来!” 嫂子摇头低喃:“不是的,妈,我没有……我没卡……” 不给嫂子说完话的机会,白夫人扬手便一巴掌狠狠劈在了嫂子脸上,面色狰狞的狂吼:“再骗我一句,我让你死!” 第143章 后土与人皇 嫂子冷白的小脸上顷刻浮现出了五个红肿的手指印,眼泪簌簌往下落。 谢沐瑶还在不知死活地得意挑事:“哎呦大嫂,你别哭啊,你现在装这可怜样是想让整个商场的人都误会妈在欺负你吗?” 谢沐瑶! 我咬紧牙关,忍无可忍地冲过去想要找她算账…… 但嫂子捂着脸低头啜泣时,余光却先瞥见了我。 “不要!” 嫂子惊慌朝我摇头,下一秒,瘦弱的身体果断往白夫人和谢沐瑶跟前一挡,故意不让她们留意到我: “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买这么多东西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可白夫人却不依不饶,“我再说一遍,把卡交出来!” “妈……” 我咬住唇,默默戴上口罩,遮上墨镜,直奔嫂子的背影而去。 伸手要把嫂子拽过来,可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手竟早一步锁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往身后一扯,顺便将手里的公文包塞给了我。 紧接着,一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抬手将嫂子温柔揽进了怀中。 “李秘书!”男人沉声怒喝。 跟着前来的一身职业装,白衬衫黑色包臀裙,脚踩十厘米高跟鞋的冷艳女秘书闻声迅速凑近:“老板。” 男人面色阴翳,眼底怒火翻涌:“看见她们刚才是怎么打你姐姐的了吗?我不打女人,你来!” 冷艳女秘书眼神一寒,黑着脸听从命令:“是,老板!” 白夫人被她儿子的话给吓着了,胆怯后退两步,依旧端着省长夫人的架子,“怎么?你还想为了一个女人,打你亲妈吗?” 李秘书活动了一下手腕,替我哥开口:“夫人说笑了,老板怎么会不尊重夫人呢,要打……也该打这个爱嚼舌根子的野种!” 说时迟那时快,她话的尾音刚落,响亮的一巴掌就已经狠狠抽在了谢沐瑶的侧脸上—— 谢沐瑶的脸不但瞬间肿的老高,唇角还溢出了血…… “我、我……”谢沐瑶被打懵了,半晌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啥情况。 嫂子担心惊叫:“盈盈!” 李秘书打完,很有职业素养的优雅回到了哥哥身后候着,双手交叠于腹前,冷淡从容的仪态与之前满身杀气抽谢沐瑶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不好意思白小姐,我年少时学过两年跆拳道,可能有点内力,下手稍重。” 谢沐瑶这会子才恍然发现自己被打了,搂着白夫人的胳膊就嚎哭:“妈,你看哥!我好疼啊,妈,她一个臭秘书就敢打我!” 白夫人一张老脸铁青到发黑,抬手颤巍巍地指着哥哥,狠声斥责: “逆子,这是你妹妹!你连亲妹妹都敢打,你浑蛋啊!我看你是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心智……你一定要为了她把我们搞得家破人亡才好吗?” “妈,注意你的身份,你的措辞!家破人亡这种话,你说的时候,应该为爸考虑考虑。” 哥哥也毫不留情面的直接怼了回去,心疼地抱紧嫂子,冷冷道: “我早说过,我老婆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比我命重要,你要是再让她受委屈,我不和你断绝关系,但从今往后大宝和小宝就没有奶奶了!” “你敢让我的孙子孙女不认我?!”白夫人气到整个人打哆嗦。 我哥伸手,李秘书会意地将一份报告递给他:“本来我也没打算把关系闹这么僵,妈,你不觉得自从你把她带回来以后,我家就没有再太平过吗? 这个野种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挑拨你和我老婆的婆媳关系,您是觉得她在外丢人现眼不够,才依旧这么护着她吗? 妈,我劝你清醒些,你这样是在把自己往孤家寡人的绝路上逼。” “你胡说什么呢!”白夫人慌了,拉着谢沐瑶急于证明:“她是你亲妹妹,她不是野种,她就是你、妹妹!” 我哥冷哼一声,淡淡道:“如果我的妹妹真是她这个鬼样子,我宁愿从没有这个妹妹!” 白夫人气急败坏:“你胡说些什么呢!” “原本,我是觉得,你好歹是大宝小宝的亲奶奶,大宝小宝在爷爷奶奶家应该最安全才对……但,现在我发现是我错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大宝小宝到你那里去了!” 说着,哥将手里的报告甩到了白夫人怀里:“看看你的好女儿干出的恶心事!” 白夫人手忙脚乱地把报告拿起来看,没多久,白夫人就彻底慌张了,举着报告的一双手在抖: “怎么会、怎么会有磁铁球!大宝的肚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是怎么带孩子的!” 她举起手就要把火往嫂子身上撒,幸好哥哥拦得快,及时抓住了白夫人的胳膊。 男人火冒三丈的压沉声怒斥:“大宝是从你那回来就不舒服的,昨天我让人给大宝小宝检查了其他方面,却唯独没有想到,有人会给两个孩子吃磁石珠。 那么多吸铁石,都在大宝的肚子里,大宝一早就喊着胃疼,带去检查,这就是结果! 不仅大宝肚子里有,小宝肚子里也有!小宝还那么小……你们怎么下得去这个手!” “小宝,大宝……你把我骗出来,就是为了偷偷去给两个孩子做检查?我的孩子有没有事,你告诉我,告诉我啊!”嫂子情急之下身子一软晕死在了哥哥怀里…… “老婆!” 李秘书麻利地接过嫂子手里的一堆东西,恶狠狠地剜了愣在白夫人身后的谢沐瑶一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在我家出的事,我对两个孩子疼爱有加啊,我怎么可能害我的孙子孙女,我家里也没有吸铁石啊!”白夫人疯狂狡辩妄想撇清关系。 哥哥苦笑一声:“那就要问你身后的乖女儿了,你不妨看看你手机里刚接收到的视频文件,再说些别的!” 白夫人闻言,急切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划开…… 看着屏幕上的动态画面,白夫人脸发紫,嘴唇泛白,“怎么会是这样……” 谢沐瑶也心虚的探头想要偷看。 哥哥笑出了苦涩的眼泪:“妈,儿子可是亲的,孙子孙女也是亲的,媳妇再怎么不讨你喜欢,也是你儿子的心头肉,也是真心实意把你当亲妈敬重…… 你如果一定要这么错下去,对不起,儿子只能不孝了。妈,你孙子孙女,还那么小……就要动那种吓人的手术,万一有后遗症,就是影响一生。 我不能再陪你演下去了,我不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我家大宝小宝的一辈子毁了。妈,你好自为之。” 谢沐瑶、竟然给大宝小宝喂磁铁……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妈……”谢沐瑶看见了白夫人手机里的画面,心虚地想要撒谎狡辩。 可迎接的,却是白夫人更加凶狠的一个耳光! “你这个贱人!”白夫人咬牙大骂。 谢沐瑶瞬间疼得眼泪飙飞,恐惧的懦懦看白夫人,“妈……” 白夫人换了一副阴冷面孔恼火道:“别叫我妈!我没你这种歹毒恶心的女儿!” “妈、妈你怎么能打我呢……” 谢沐瑶许是脑子被吓傻了,捂着被打肿的脸缺根筋的偏要往枪口撞:“妈妈你怎么能,因为一些小事就打我呢,我是你的女儿啊,我在桃花镇上等了你二十多年。 这二十年来我吃尽苦楚,但在见到您的那一刻,我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计较,我就想着只要能回到妈妈身边就足够了…… 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可以解释,妈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谢沐瑶厚颜无耻的抓着白夫人胳膊眼泪盈盈的撒娇摇晃。 而白夫人的眼神,也在极为迅速地变得更寒冽阴森…… 这个蠢东西,不会真以为提桃花镇能让白夫人对她心生愧疚吧! 她怕是不知道,桃花镇恐已成了白夫人一辈子的禁忌。 呵,桃花镇上,白夫人可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抛下亲女儿,带了个假女儿回家,冒名顶替,谎称亲生…… 桃花镇,将成为白夫人永远都无法直面的一个噩梦! “好了,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白夫人最终还是压下声,表情拧巴的选择让此事先过去,用命令的口吻和我哥说:“你爸最近忙,这种事就不要告诉你爸,让你爸操心了。” “晚了。”哥哥硬气道:“报告刚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复制了一份,连同那个监控视频文件,一起让小陈带去省政府,交给我爸了!” 白夫人噎了一口吐沫,“小霖,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搞得整个家宅不宁吗?” 我哥无奈嗤笑:“为什么?我倒是想问问妈你究竟在做什么!我凭什么不能告诉我爸,那是我爸,我在妈妈这得不到公平,我去找我公正无私的省长爸爸! 你的好女儿今天能对你孙子孙女下手,明天就能对你儿子媳妇下手,后天……你可能真的就要众叛亲离了! 够了,我不想再听见你为她多说一句话,我不想再看见她!这个家从今往后,有她没我!” 白夫人还有话未说完,但对上我哥那寒进骨子里的眸光,又不敢再多言,末了只好瞪了谢沐瑶一眼,带着自己的好女儿灰溜溜走了。 白夫人母女俩走远后,我哥才将嫂子打横抱起来,吩咐李秘书:“医生呢!快打电话叫过来!” 李秘书稳重道:“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最多五分钟就到,先带姐姐去商场的休息室等待吧。” “好……” 我望着那刚下电梯的两抹背影,忍无可忍地扭动手腕,掌心隐隐有股力量在涌动…… 蓦然出手,一道幽蓝灵光狠狠撞进谢沐瑶的后背。 下一瞬,谢沐瑶就踉跄倒地,哀嚎了一声,捂着小腹下身流血…… 我见到那血光陡然清醒了神,心慌意乱地后退一步。 “妹妹……” 顾不得回应他的呼唤,我突然头痛欲裂,扶住不觉间大汗淋漓的额头…… 似有什么东西顺着头颅的裂缝钻了进来—— “大小姐,你怎么了!” “瑶瑶,瑶瑶!快叫救护车!” “妹妹!” 视线里的人影晃动愈发模糊,天旋地转,眼前明亮的世界逐渐阴沉灰暗—— 桃花开,花烛摇,新嫁娘,影窈窕。 花飞舞,红帐摇,一双人,拜高堂。 火盆烈火三丈高,漫天红纸如雨落,熙熙攘攘的人群欢声笑语…… 天神降,赐福祉。 “神人联姻,三界同庆!” “贺后土娘娘与人皇,永结同心,永世好合,拜——” “慢着!”人群中传出一道尖锐的女子声,尔后扑出一抹粉色婀娜身影,“阿奕,你不要我了吗?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不是说过,永生永世只爱我一人吗?我是瑶瑶啊,你不是说要和我长相守吗?你怎么能另娶别人……” “这是人族郡主,她不是已经嫁给了蛇皇么……” “大胆妖孽,今日乃是人皇与后土娘娘的大喜之日,怎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后土娘娘,你怎能抢她人所爱!阿奕都和我说了,他压根不爱你!他娶你,是神祖逼迫,你就算做了他的皇后,他也不会碰你的!我劝你最好识趣,不要再纠缠我的阿奕!” “放肆,娘娘面前,不可无礼!”土伯抬手一柄冷剑指向女人的胸口。 而一袭大红喜袍的人皇却慌了:“不许动我的女人!后土,你我成婚并非双方所愿,瑶瑶是我最爱的人,你若敢纵容手下伤她,我必同你势不两立!” “我劝你识趣点,放了瑶瑶,婚典继续,我会让你做我们人族唯一的皇后,你若安分守己,我们,相安无事,若再像今日这样,还未入我人族皇宫便如此耀武扬威,那你就在造化宫,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人皇这是要囚禁我冥界古神了?”白竹挺身而出,握着剑柄的那只手捏得咯吱咯吱响:“你们人族真是好大的胆子,后土神明,也敢亵渎!” 人皇冷眸:“嫁进了人族,就是人族的皇后,就得听本皇的!” “荒唐啊,人皇荒唐!” “后土娘娘岂是他可染指亵渎的……” “人皇与妖族淫乱,还有了孽种!如此德行,配不上我三界古神。” “可惜,这桩婚事是神祖的旨意。” 我在喧哗的聒噪声中缓缓抬眼,抬手,挑起红盖头,施法,大红盖头自神冠上飞扬而去…… “娘娘……” 众人顶礼膜拜。 我睨了眼被土伯控制住的娇俏女子,心如止水:“诸神见证,人皇已有心上人,且共育了子嗣,本座实不宜再嫁。今日婚事,就此作罢!” 粉衣女子眼底绽出喜意,旁边的人皇却不愿:“你胡说些什么,我们的婚事可是神祖旨意,岂容你说悔婚就悔婚!” 土伯额角青筋乱跳:“人皇可真是贪心不足,既要这个妖女与她腹中孩子,又要娘娘嫁给你,你当我冥界娘娘是什么人?按规矩,就连你也得下跪向她叩头!” 人皇坚决不肯放过我:“她如今已经进了我人族宫殿,就休想再离开!” “那就要看,你能否拦得住本座了。”我云清风淡的瞥他。 下首的人族官员看不下去了,纷纷前来谏言:“陛下,切不可不敬后土娘娘,后土娘娘乃是远古神明,更是我人族的庇护神!” “后土娘娘受万民爱戴,您若囚禁了娘娘,怕是百姓们要闹得天翻地覆啊!” “陛下,区区妖女的子嗣何必在意,她已嫁去蛇族,为了两界太平考虑,还请陛下将此妖女送回蛇族,勿要再酿成大错啊!” “不可能!”人皇一挥广袖,决然道:“瑶瑶我不会放手,便是因为后土受万民爱戴,所以,本皇才更要留住她!” “后土娘娘震怒,人族不保啊陛下!” “废话少说……后土,放了瑶瑶,婚典继续!” 我好整以暇的微微一笑:“本座竟不知,人皇如此贪心,贪心,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土伯。” “臣在。” 我卷了卷袖子:“吩咐下去,回冥界。” 拾阶而下。 身后的男人怒斥:“后土,你是想抗旨!来人啊,拦住她!” 皇宫内顿时涌出大批银甲将士。 “后土违抗神祖旨意,意图悔婚,拦下她,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人皇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千钧一发,一墨衣神女老神在在的双手背后,自冥界鬼差的队伍后走出。 墨袍长裙,青丝高挽,容貌昳丽,浑身的王者之气摄人神魄。 强大的压迫力逼得众人不敢直视,纷纷低头,唯恐不敬。 “冥王殿下。”众人参拜行礼。 冥王径直走到我跟前,拉住我的手,目光温柔:“阿姊,本王来得可巧?走,本王接你回家。” “冥王,你也想抗旨!”身后那男人无能狂吼。 冥王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潇洒一挥广袖,牵着我就走,“人皇你怕是脑子坏掉了,你没听说过,本王与后土阿姊,是号称三不听的神明么? 不听调,不听宣,不听神祖玉旨。敢使唤我们俩的人,神祖绝对算不上。 后土阿姊愿意陪你演一场,你就知足吧!至于老头子的玉旨,你放心,本王有的是法子,让神祖收回旨意!人皇,你就等着三界宫的神官,来问罪吧!” “冥王!”人皇终于急了,正欲赶上来拽回我,却被粉衣女子的惊叫声阻止了脚步:“阿奕哥哥……我流血了,疼,肚子疼……” “瑶瑶!” 暗红的空间逐渐扭曲,下一瞬,我便被囚在了一片冲天火光里—— “清气,只有后土身上的清气才能给你永生,瑶瑶,你要听话,娶她本就不是为了人神两界!我是有私心的,瑶瑶,我想让你和我一样,永生!” “可惜,都晚了。为今之计,只能在她陨落时,从她身上抢了!” “人皇,你想做什么!你竟然敢在这种时候打伤后土娘娘!你还想不想让你的子民轮回再生了!” “我要,她身上的清气。” 烈火攀上我的裙琚,扬起我的袖摆,我闭上眼睛,合掌施法: “轩辕明奕,你的私欲早已冲昏你的头脑,你忘却了肩负的重任,置自己的子民于水火不顾,痴迷小情小爱,为满足自己的情欲重伤本座,窃取本座身上的清气。 你,早已不配再做人族之皇了,本座今日便断你人皇气运,人族十年大运就此败落,直到下一任人皇登上宝座,人族方可再交大运,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本座以天地之名,引天雷,降天谴!三界造化,皆在吾心,雷霆之力,去——” “娘娘……” “后土,你真狠!” “娘娘你的元神……” “以一己之身,度化万灵,此乃,大功德。” “阿姐——” 天崩地裂间,整个世界都焚烧起了无尽烈火……烧的我骨头痛。 “妹妹,你到底,怎么了……” “鳞儿。”龙玦从后搂住我的腰肢,抬指往我眉心一点,清凉的灵力瞬间驱散了灼烧我魂魄的烈焰。 我这才陡然惊醒,抓住龙玦的手就害怕地往他怀里躲。 有些事,看的越来越清楚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那么真实的幻觉。 人皇,瑶瑶……谢沐瑶! “别害怕,都过去了。”龙玦揽着我的身体,大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脑勺。 我攥紧他的衣襟,缓了好一阵,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起谢沐瑶,我又慌了,“老、老公,我好像惹事了,谢沐瑶流血了……” 他护着我温柔轻哄:“无碍,那是她自己造的孽,与你无关。” 我还是怕得很:“可是、是我……” “她最近几日早就有见血的征兆了,她怀孕还喝酒吃凉物,并没有把腹中孩子当回事,自然会出问题。 你放心,那孩子现在还不会落胎……你刚才那一掌只是让她摔着,正好受了力,才血流的多了些。” “我没、没把她打流产……” 龙玦无奈揉揉我脑袋:“夫人也得有那个本事。” 我这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怕了,乖,为夫在,不会出任何事。”他好言好语地哄我。 我趴在他胸口深呼吸,刚从谢沐瑶的事情上收回神,又听见耳边传来李秘书的惊呼: “老、老板你可不能晕啊!我一个人扛不住你们俩!姐夫你撑住,你千万要撑住啊!” 老板,我哥! 我立马从龙玦的怀中出来,扭头就见到我哥正以一种惊愕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和龙玦,目光涣散还有要晕倒的迹象。 “哥、哥……”我担忧地唤他。 龙玦倒不着急,牵着我的手,走近我哥两步,主动开口打招呼:“初次见面,兄长,幸会。我是鳞宸的,老公。也是你的妹夫。” 我哥:“……” —— 嫂子被送回家挂上了吊瓶。 李秘书正坐在嫂子床前削苹果。 我哥脸色苍白地连灌了三杯白开水,才听龙玦将我们的过往讲述完。 讲到谢家人当初是拿我顶替谢沐瑶,把我装进棺材,献祭龙王时,李秘书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皮断了—— “靠!”李秘书摔刀暴躁:“这谢家人也太不是东西了!连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真是丧尽天良!祭龙王这种好事就该让她亲闺女来!” 摔刀动静太大,吓得我哥手里的玻璃杯差点没拿住。 “所以后来是你救了大小姐,杀掉恶龙,龙口夺妻?”李秘书拧着眉头一脸正经。 龙玦嫌弃瞟她:“本王,就是那条恶龙。” 李秘书:“……” 默默捡起刀,继续背对着我们削苹果皮。 再后来的经历,龙玦都是挑了些与白家有关的简单讲了。 我哥最后一口水喝完,阴着脸沉沉叹了口气:“怪不得……妹妹说她结婚了,我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她老公的信息。” “我嫁给桃花镇龙王爷的事整个桃花镇的人都知道,可能是因为没人见过龙玦真容的关系,所以大家也就……没太当真。”我抱着龙玦的胳膊,懒洋洋地靠着他。 “如果,桃花镇压根就没有龙王爷,那你岂不是得守一辈子活寡!”我哥窝火地重重放下玻璃杯。 “可能吧……”我轻声嘟囔:“但是没有如果,我现在和我家龙玦在一起,日子过得可好了。” “那谢家分明就是想拿你做谢沐瑶的替死鬼!果然,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女儿!真不知道我妈究竟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般执迷不悟,我们一家迟早被她拆散!”我哥气到手哆嗦。 龙玦方才并没有提我和白家的关系,以及我不是谢家的亲女儿,但,我哥显然是已经猜到了所有前因后果…… 他知道我才是被谢家捡到的那个,所以谢家才会几次三番用我的命去换谢沐瑶的命,所以谢家才会让谢沐瑶顶替我的身份,来省城认祖归宗…… 他也知道,我便是因为是白夫人亲生的,所以才会遭到白夫人抛弃……白夫人宁肯随便找个女孩冒充她女儿,也不愿把我这个亲闺女带回来。 “妹妹,你受苦了!”哥哥暗暗攥紧手,下定决心:“你放心,哥会帮你,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不会是想揭穿我的身份吧?! 我当即拒绝道:“哥,我不需要什么公道,我现在已经和谢家没有关系了,谢沐瑶回到白家,谢家已经不需要再为了谢沐瑶设计我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有家人。” 我哥捏紧拳头,红着眼问我:“你难道就不想让别人把欠你的,全部还回来吗?” 此话一出,我更加确定他是想拨乱反正了,可,我不需要,我才不要离开自己家,来过寄人篱下的日子,白家的家庭氛围,不是我一个乡野村姑能承受得住的。 “没有人欠我。”我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却又将内心想法同他讲得清清楚楚:“我现在只想好好孝顺我爸,和我老公在桃花镇过安稳日子。” 他听出我是舍不得桃花镇那个家了,突然眼角潮湿,哽咽着问:“所以,鳞宸连哥哥都不要了吗?” 我摇摇头,抱着龙玦胳膊认真说:“你永远都是我哥……有时候亲人不一定要生活在一个家里,只要彼此心中牵挂就好。你要是想我了,可以来桃花镇上看我和龙玦。” 他抿了抿唇,低头,不甘心道:“你什么都知道了对么……从第一眼看见你,第一次抱住你,我就明白了。 终究是这个家,伤你太深……你不想回来,哥哥不怪你,哥哥只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哥哥不强求……但有些人的伪装,为了这个家,我必须要揭穿她!” 他,是真的容不下谢沐瑶再这么不知死活的闹了。 嫂子还在躺着,李秘书削好了三个苹果,最后一个苹果削完,李秘书啪的一声把水果刀飞出去扎在了对面墙的一幅油画上,义愤填膺道:“对!必须要揭穿她!” 我哥:“……你在干什么?” 李秘书:“我在以刀明志!” 我哥扶额:“你刚才扎的那幅画,三百万。” 李秘书:“……” 赶紧站起来小跑过去把刀从画上拔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手贱了!” 我哥心累叹气。 不一会儿,家里的阿姨把大宝小宝给带了上来。 而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哥哥的这一双儿女,老大是男孩,小的是女孩…… 粉粉糯糯,像两个小团子似的,只是大宝眼圈发红,好像刚哭过。 “小姨。” 大宝抱着小宝去找李秘书。 阿姨和大哥说了几句话,我这才想起来,俩孩子误吃磁石的事…… “老板啊,这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下胃镜做手术,可怎么受得了……哎呀,真是遭罪。” 我昂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龙玦,龙玦无奈敲了下我脑门。 随即同李秘书道:“把孩子,给我抱抱。” 李秘书愣了愣,磨磨蹭蹭的不敢交给龙玦,后来还是得到了哥哥的眼神示意,才放心把小宝送到龙玦怀里,顺手把大宝也推了过去。 “大宝小宝,这是姑姑和姑父。” 小宝说话还不利索,趴进了龙玦怀里,好奇地抓起龙玦肩上墨发玩,奶声奶气地学着叫:“姑、姑姑、姑父……” “乖。”龙玦也不自觉的温柔了语气,拍拍奶娃娃的后背。 大宝则站在龙玦腿边,乖乖扯着龙玦袖子,好奇问:“姑父怎么和我们穿得不一样,像拍电视剧的……姑父的衣服,好漂亮。” “咳,姑父,是拍电影的。大宝,别把姑父的衣裳弄脏了。”我哥挥挥手,让阿姨先出去。 大宝天真的点点脑袋:“哦,这样……姑父真好看。” 我忍不住的开心,摸摸大宝头:“那当然,也不看是谁挑的!” 龙玦突然掌中施法,往孩子后背轻轻一拍,下一刻,抬手,摊开掌心,正是十几颗黑溜溜的磁石珠子…… 我哥吓得当场就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 从哥哥家里回到酒店,已经是傍晚五点了。 大赛的举办方发了张表格给我,让我填写画作与创作者的基本信息。 龙玦见我有事忙,就去厨房张罗晚饭了。 我被表格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数字给绕得眼花,刚填一半,就打起了瞌睡…… 然后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人拍了下我的脑袋:“鳞儿,起来吃饭了,再不起来,本王亲你了。” 我艰难的深深吸了口气,浑浑噩噩睁眼,隐约看见了,一抹暗紫色的衣影。 伸手抓过去,我神志不清道:“阿玦,你讨厌,怎么又、变成了酆都大帝……” 被我抓住的人突然一顿。 第144章 得不到就毁掉 “鳞儿。”他蹲下身,执起我的手,低声试探:“我,是谁……” 我糊里糊涂地睁开眼,视线尚还模糊着,可凭直觉却已经认出了他。 “阿玦。”我突然朝他身上扑过去,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软软撒娇:“你是我家龙王爷,是我老公,我闭着眼睛,都能认出你……”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掐着我的腰,把我往怀中一带,转身搂着我坐在了沙发上,“有这么累么?眼睛都睁不开了,小东西,昨天晚上没睡好?是不是背着本王偷偷起床干什么坏事了?” 他灼热的吐息扫过我的耳根,痒痒的。 我任性往他怀中蹭了蹭,委屈嘟囔:“我有没有偷偷起床干坏事,你不清楚么?我夜里翻个身你都能惊醒,怀疑我是不是掉下床了……你把我抱得那么紧,我哪有机会背着你偷偷跑?” “我这不是担心你换床睡不惯么?以往都是你睡床里侧,在家里,你再不老实,顶多也只是扒在墙上……可酒店的大床不靠墙,你睡觉又那么喜欢到处滚,万一摔下去,又要同本王哭鼻子。”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和你哭过鼻子!”我闭着双眼死不承认。 他低笑一声,往我眼睛上轻轻吻一下,“嗯,老婆没有,老婆很坚强。所以,还不起床?” 我往他怀中扒紧点,人还瞌睡得提不起精神,“我最烦填表了……阿玦,你帮我填……填完我就起来。” 他扫了眼被我丢在沙发上的平板,一只手抱住我,一只手拿过平板,简单看了一遍,开口答应:“好,我帮你填,填完起床,不然饭要凉了,今晚做的是面食,在锅里留久了面会坨。” “嗯,听你的。”我不要脸地往他脖子上亲了亲。 托那张表的福,我又成功多睡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被他叫醒,也没检查表格被填的什么样,就直接一封电子邮件把表格飞走了—— “你想吃的打卤面,第一次做,尝尝是否合胃口。”他揽袖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端给了我。 我拿起筷子,想去找水龙头清醒清醒,但却无意看见一条网上刚火爆起来的热点新闻—— “重磅消息,省长千金疑似未婚先孕,胎儿生父尚不明确!” “据知情人士爆料,白家大小姐于今日上午被送进某医院的妇科,疑似怀孕三个月……” “省长白长安于半个月前从怀远县的一个偏僻小镇上寻找到遗失多年的亲生女儿谢沐瑶,如今省长千金未婚先孕,生父极有可能是怀远县人士。” “据从前认识省长千金的社会人士爆料,省长千金谢沐瑶与其养母相貌极为相似,省长千金自幼性格蛮横,还曾参与过校园霸凌事件。 且省长千金前男友曾是她养母亲生女儿的男友,两人在养母亲生女儿不知情的情况下暗度陈仓,被养母亲女儿发现后,更是企图用肮脏手段毁了养母女儿的一辈子……” “省长千金清纯名媛人设崩塌,姐妹争夺一夫落魄千金沦为小三?” “流落民间的公主自甘堕落,大学时期便私生活混乱,曾与学校已婚老师纠缠不清……” “省长夫人拒绝与女儿做亲子鉴定,究竟是爱女心切,还是另有隐情。” “假千金、真千金?揭露省长千金身份的未解之谜……” “大盛集团老板,省长长子白霖先生接受采访时提及,妹妹谢沐瑶多次挑拨省长夫人与白夫人的婆媳关系,白夫人被小姑子气到昏迷,至今卧床不起。” “白省长拒绝记者采访,于个人社交平台发出公告,必会还广大媒体人一个合理的答复,还请大众不要过于关注他的私人家事……” 我这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网上就已经捅破天了? 不得不承认,我哥的实力真是刚刚的! 说揭穿她,直接把她顶上热搜。 热搜是五十六分钟前刚爆出来的,下面就已经有无数个‘知情人’在爆料谢沐瑶的黑历史了—— “我和谢沐瑶是大学同学,我作证,她的确勾引过我们的老师,有一天老师送给她一盒联名款虎皮蛋糕,她还特意带回教室给我们显摆显摆!” “谢沐瑶从小就爱欺负她那个双胞胎妹妹,哦,现在应该被称作养母家的小妹妹了! 这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她小妹也在我们大学上学,只是不在一个系,但她小妹的绘画天分很不错,我们老教授每次上完选修课都对她赞不绝口。 有一回谢沐瑶听见教授夸奖她小妹,就和我们说,她小时候生病需要钱,她妈(养母)二话没说就跑去别人家把她小妹给偷走卖掉了。 只是她小妹走运,又被警察找到送回小妹的养父家了。 但她小妹在被拐卖的途中毁了容,脸上有个特别吓人的疤,她嘲笑她小妹是女罗刹,还说她小学时经常找人一起揍她小妹,往她小妹身上糊屎,让她小妹跪地给她磕头求饶!” “她小妹好像才是姓白,听说是养父姓白。她每次见到她小妹都恨得牙痒痒,她的确追过她小妹的男朋友,只是第一次好像被人家拒绝了。” “男人嘛,都是扛不住诱惑的,她勾引一次不成,不代表两次三次不成……” “谢沐瑶在大学时期就很放浪形骸了好不好,有一次迎新晚会还喝醉酒给大家跳了一段钢管舞,那身材,是真的好。” “谢沐瑶才不是什么清纯名媛呢,谢沐瑶可贪财了,上大学那会子看见有钱公子哥就主动贴上去,经常陪人家在外过夜,她家境一般,但每个月都有新包,还都是上万的货! 她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学校那些富家子弟的车都轮流上了一遍!” “真没想到她是省长千金,我见过她妈,她和她妈的确长得差不多,很有母女相。 白省长不会是被她骗了吧,她妈对她可好了,经常给她邮寄家乡的土特产,但她嫌脏,每次都是快递没拆就直接扔垃圾桶里去了,因为这件事她还被我们院长点名批评了呢!” “我是谢沐瑶小学同学!真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在热搜上都能遇见老同学。 谢沐瑶的确干过校园霸凌的事,尤其是,爱打她那个丑八怪妹妹…… 哦对不起,我不该攻击人家长相,不过那时候家里长辈都说妹妹是祸害灾星,所以她欺负妹妹,大家都视若无睹……” “真是我认识的那个谢沐瑶啊,上学时期就爱抢别人男朋友,只要看上谁的男朋友就会故意和她走的很近,假装想和她做朋友,然后趁其不备,勾搭上别人的对象。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抢闺蜜男朋友了,改抢妹夫了啊,哈哈哈!” 看着网上一潮的劲爆消息,我开始同情谢沐瑶了…… 这哪里是扒黑历史啊,这简直是扒光游街示众! 龙玦见我突然神采奕奕瞌睡全醒了,好奇问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如此诧异?” 我咬住唇角,把手机递给他看:“谢沐瑶的身份被怀疑了,上学时期的黑料也被爆出来了。” 他拿过手机只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便毫不意外的放下,“你哥做的。” 我点点头,“大概率是的,他不是说……要揭穿谢沐瑶的真面目吗?就算我不回去,他也不会再让谢沐瑶这么搅乱他的家庭。” 夹起几根面条吹了吹,我叹息道:“谢沐瑶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碎,虽然她的确不是白长安和白夫人的女儿。 但白夫人铁了心想让她冒名顶替,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待在白家不搞事,一门心思都用在讨好白夫人上,就算她花白家的钱贪白家的财产,白家也是能够容忍她的…… 可她,偏偏不知死活的贪心不足,妄想把白家的正牌公子给逼走。假的,永远都是假的,她以为白家真的认定她就是亲生吗? 她只不过是白夫人粉饰太平,欺骗自己的一颗棋子,她的身份整个白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无非是在配合她一起演一场戏,而这场戏中,只有她一人真正入了戏…… 她选择走这一步,即便觊觎白家的财产也该先按兵不动,至少要等自己在这个家立足了,说话有足够的分量了,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么心急着要对白家继承人下手,只会引火烧身,白白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你倒是惋惜起来了,你忘记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你的了么?鳞儿未免太大度了点,别人抢走了你的人生,霸占了你的身份,你竟还能以旁观者的态度分析调侃这件事。” 龙玦剥了个鸡蛋,拿我没办法地拧了眉头,温柔地亲手喂我吃。 我咬了口,漠不关心道:“我从来不对抛弃过我的人抱有希望! 再说,我和白长安一家并没有感情,我是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如果是长大以后才流落在外的,或许我对这个家还会有些留念,只可惜不是。 我的家在桃花镇,我的根,和你在一处。” “你不想回家,想留在哪儿我都陪着你。但是别人要代替你,夺走属于你的东西,本王不同意。” 他宠溺地弹了下我脑门子,拂袖淡然道:“你哥出手了,这里的事暂时无需本王插手,她总有回桃花镇的那天,届时,本王再同她们好好清算这笔账。” 谢沐瑶……我放下筷子扶住脑袋,惴惴不安地和他说: “阿玦,我最近总是会出现幻觉,看见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今天在商场,我看见谢沐瑶身下流血,突然脑子里就晃过了一幕陌生诡异的画面。” 他手上剥蛋壳的动作一顿,“什么、画面?” 我说:“我好像……嫁人了,有很多神仙,我嫁的那个男人,别人称他人皇……还有谢沐瑶,她是什么郡主,她说她怀上了人皇的孩子…… 还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那些神都很怕她,是她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的……我后来被困在火海里,但我却不想逃,有人一掌打伤了我,我最后,被烈火焚烧,魂魄也碎成了许多碎片。 阿玦,你说,我究竟是怎么了?每次想起那些画面,我就莫名觉得,心里不安……” 他猛地抬手将我圈进了怀里,下颌抵在我的发顶,拍着我的肩低声安抚:“不怕,都是噩梦,都过去了……” 靠在他胸口上,我才觉得心里踏实点。 “阿玦,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么?” 他哽咽着颤了声:“对,只要鳞儿还要为夫,为夫,就永远守在鳞儿身边。” “傻子……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即便是在那些如梦似幻的虚影里,我也会时不时想起他,会因为他的不在身边,而坐立难安。 只要遥遥看见他的衣影,便觉三魂七魄全部安稳了…… —— 谢沐瑶的事情在网上闹得太大,最终还是引来了官方的强行插手。 为了不让白省长的名声被连累受损,各大平台几乎是连夜删除了所有关于谢沐瑶的负面新闻。 等我翌日一早睁开眼再拿起手机时,谢沐瑶这三个字都成为了各平台的新增违禁词。 不少传八卦的营销号都被禁言封号了,连在营销号下面持续爆谢沐瑶大学时期黑料的网友都遭到了平台的严重警告。 于是网上又迅速出现了一个新的火爆词条:大型古装宫斗狗血剧真假公主今日开播。 乍一眼看过去我还以为是哪家公司新出的垃圾网剧呢…… 点进去,全是各位网友以谢沐瑶为原型,自创的大型连续剧剧本…… 还有人贴心的为之剪了大气磅礴、爱恨纠缠、狗血气息扑面而来,只一个封面就能辣瞎人双眼的预告片! 而那些剧本,内容真假参半,却戏剧冲突十分吸引人,短短两个小时都招来三家影视公司的官方号关注了。 目测这一波谢沐瑶是真的会火,搞不好还会出影视同人剧举国闻名。 “本集剧本由青少年反霸凌人间正义会独家赞助! 话接上回,公主在卫生间抓到了那个在背后看不惯她所作所为的女同学,亲自动手,提起尿桶泼了那女同学一身粪,不日,女同学就卧病在床,听说精神出了问题,休学了……” “公主殿下为了拿到奖学金名额,和系里的已婚老师谈恋爱,还拿着老师送她的礼物到处显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她去和一位富商家的千金硬碰硬,还拿老师来吓唬人家,结果被人家甩了两大巴掌,嚯,那声响,我在隔壁男厕都听见了。 更刺激的是,那位富商家的小姐还是老师的亲外甥女,人家回家就把这件事告诉老师的老婆了。 后来的某一天,有同学在走廊尽头看见了唯唯诺诺低着头的公主,以及老师他老婆!” “我这里还有公主殿下那些年临幸过的贵族公子名单,要吗要吗?五块钱一份!” “同人文,白雪公主大战植物人僵尸!” 这种新颖的爆料法子,我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记得谢沐瑶上学时期,因为外表光鲜亮丽,倒是挺招人喜欢的,无论走到哪,身边都有一堆小跟班。 可如今,倒有一种墙倒众人推的视感。 大家不提其名,就已经把她扒得一丝不挂了…… 这些爆料的人里面,应该也不乏她当年的那些跟班吧,要不然,也不至于了解的这么清楚。 谢沐瑶啊谢沐瑶,终于也轮到你,体验一回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吐沫星子能淹死人了! 当年你所造的孽,终究还是全报应到你自己身上了。 不过,热搜被下了,指名道姓的负面消息被删除了,甚至连那条真假公主的词条也在中午十二点莫名其妙没了……可,我哥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下午两三点,我正和龙玦在外吃烤羊肉呢,大学校友群突然炸了。 原因是谢沐瑶的负面消息,全部恢复了…… 还爆出了几名校友实名发布她大学时期的某些不堪视频,举报其校园霸凌走捷径。 连带着那位大学老师也被学院调查了。 这第二波动静整的比第一波还大,网上舆论已经被炒起来了,现在有几家媒体正发新闻逼着白省长公布与女儿的亲子鉴定呢…… 能有本事让平台把原本和谐掉的内容恢复,估摸也就只有我哥了。 我哥这次,看起来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谢沐瑶斗个鱼死网破。 而我做为旁观者,看戏就好。 “你兄长是想用这种手段,逼迫白夫人放弃谢沐瑶。” 我牵着龙玦的手,啃着羊肉串漠不关心,“他们斗吧!只要不把我扯进去,想怎么斗怎么斗。” “白夫人,会后悔的。” 我觉得胸口突然不舒服,有点闷疼,停下步子,揉了揉。 “怎么了?”他担忧询问我。 我摇摇头,“可能是天阴要下雨,太闷了,心脏有点闷气。” “严重么?” “不严重……” “若是觉得闷得难受,咱们回去。” “不用。”我放下手,继续吃东西:“已经不疼了。” 他捏了捏我的掌心,“那便,再陪你逛一逛。” 傍晚。 天突然下了大雨,我和龙玦赶紧跑进旁边公园的观景亭里避一避。 好在我们躲得快,衣服并没有被淋湿多少。 “头发湿了。”他拍拍我脑袋上的小水珠。 我抓住他袖子不许他再打我头,“你轻些,都把水珠拍进我头皮了!” 他挑眉,笑道:“真像个小野猫……” “野猫可是会抓人的。” 我晃了晃脑袋,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安静片刻,再次抓住龙玦的手,好奇的和他说: “我发现一个秘密,不知道是不是和你有关,你肯定也发现了,但你并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秘密?”他提起兴趣。 我小心地抬起手掌,咬住唇,心随念动,掌心忽然凝聚出了一团小小的幽蓝灵光,灵光里还掺着金色的星点。 微弱的灵力在我掌中涌动,瞧着有点不中用,但使起来,好像威力还挺大。 “你看,我为什么会有法力!上次在桃花缘门口我莫名其妙就挡了张文玉一招,昨天隔空打伤谢沐瑶,今天好像更厉害了点……不仅能伤人,还可以让枯枝开花!” 我说着还给他演示了一遍,临近秋日,凉亭边上的梨树早已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几根树杈了,但在我掌中灵力的驱使下,那梨树竟有了朽木逢春之景,枝丫重新抽出嫩芽,蓄出花苞,绽出花蕾—— “你看!”我晃着他的胳膊,着急指着那棵突然开花的梨树。 他见到,却是丝毫不惊讶。 “嗯,看到了,鳞儿能让枯枝开花,很不错。” “不是错不错,是……”我脸拉长,眼巴巴地问他:“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吧!” 他揽过我的腰,陪我一起看雨。 若有所思地调侃道:“夫人沾了本王这么多龙气,有点法力,不正常么?” “龙、龙气……”我顿时噎住。 对哦,我、和他这么多次,脸上的疤都好了……突然有法力了,好像也不难理解。 果然还是因为他。 “和你在一起,真是赚了!”我靠回他怀里,心头舒服了不少。 既然是源自他,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网上闹得天翻地覆,白长安一家子忙得焦头烂额到处想方设法地澄清,而作为吃瓜群众的我,趁着休息日把省城好玩的商场娱乐场都给逛了一个遍。 以至于我哥再找到我时,我还窝在游戏厅里拽着龙玦一起玩投篮—— “投球没有挑战性,带你玩点别的。”龙玦抓住我的手,把我带到射箭场,取了三根长箭,搭弓。 从后握着我的手,带我拉弓瞄准箭靶红心。 “你要三箭齐发?” 话音刚落,三支长箭便瞬间扎透了箭靶中心的三个环。 我哥见我们俩玩得不亦乐乎,揉揉太阳穴,说:“你们两口子倒是会躲清闲,鳞宸,哥和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我再次抽了支箭搭在弦上,这次没有龙玦的帮忙,一箭放出也正中红心。 “听到了,不就是谢沐瑶现在被推在风口浪尖上,不宜露面,你母亲白夫人想代她亲自见我吗?” 扭头,我喜滋滋地向龙玦讨夸奖:“看,我也射中了!” 龙玦眸光柔软,“不错,很有天赋。” “你这样过去,不会暴露身份么?”我哥深呼吸,问我:“要不要哥帮你拒绝了?” 我掂着弓箭平静道:“应该不会,白夫人上次见我,我脸上还有疤,这次把自己裹严实些,她暂时认不出来的。 我要是不去,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地继续联系我,既然这样还不如一次断了她的念头呢。” 他还是担心:“妈这个时候要见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她提什么无理要求,你尽量不要惹怒她,剩下的交给哥哥处理就行。” 我点头同意:“好。” —— 周一下午,我如约前往了明珠大厦的包厢。 一推门,白夫人已经优雅地坐在包厢里喝咖啡了。 不远处还站着两名当兵出身的黑衣保镖。 见到我,白夫人双腿交叠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抬手示意我坐过去,“东君小姐,请坐。” 我戴着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明亮的眸子。 白夫人招招手让人把刚做好的热咖啡送过来。 放在我的眼前。 “您是,省长夫人。”我淡淡看着她。 她面不改色地嗯了声,抿了口咖啡直奔主题,“你的画不错,出个价吧,我想买断版权,还有署名权。” 买断版权我事先就料到了,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胃口大到想买我的署名权! “这是合同,没问题的话,你报个数,我们今天就能签。” 她随手将一份合同扔到了我的手边。 我愣了愣,翻开合同,只简单瞟了一遍就发现了霸王条款:“你要我改名,把我现在的名字,让出去?” “你不改名也可以,我们需要一个与你的艺名相仿的名字,好更改大赛已经公布出去的名单,另外,你还要承认这幅画,是你的徒弟所绘,因此画风与你相似。” 她放下咖啡,抬手往合同上叩了叩:“你不如先看看,我们愿意给你的报酬。” 我嗤笑出声,淡然对上她精明的目光:“一千万,买一个国家级奖项,白夫人这是着急给女儿镀金么? 你女儿的黑料现在满天飞,你想用这种方式重新逆转网络上的风向,怕是难。 我的画风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学会的,专业人士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画真正出自谁手,到时候只怕白夫人弄巧成拙,让你女儿更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 “这个不用你管。” 被我拆穿真实目的后,白夫人脸色阴沉了几分,冷冷道:“一千万,够你这种小画家生活一辈子了,你可要考虑清楚,你可能奋斗一辈子,也拿不到这么多钱。 像你们这种网络画家,火一时,火不了一辈子,说不准再过几年就过气了,到时候会有新的网红画家顶替你,大众的目光就再也落不回你身上了。 东君小姐连美协都没进对吧?所以,希望东君小姐识趣点,毕竟你的红利期,也就这几年。 你不从政也不入协会,这些奖项,对你来说只是一张废纸,不如把它卖给我,这样你好我也好,我们互惠互利。” “为什么一定要买我的画呢?不是还有第二名第三名么?”我平静的问她。 她却笑:“有第一放着不要,谁会甘心去屈居第二?” 我抬手摩挲着咖啡杯:“一千万,买一个国家级奖项的荣誉,怎么算都值了。但如果我不卖呢?” 白夫人哐的一声放下咖啡:“那你,说一个价!” 我摇头:“多少钱我都不卖,白夫人说得对,这些奖项对我来说只是一张纸,但即便是张废纸我也不会卖给你们,我辛辛苦苦创作出来的作品,凭什么给别人长脸?这和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扔掉,有什么区别。” 白夫人握紧双手,呼吸渐重,老脸青得难看:“你可考虑清楚了!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你要是嫌价格低了,我,允许你加价,允许你翻倍!” 我无奈地轻笑出声:“对不起白夫人,我不缺钱。” “你真以为,你拒绝了我,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了吗?你的奖项,我随时都可以让它打水漂!” “白夫人如果有这个本事,尽管去撤销我的奖项。”我拿上包,不打算再和她废话:“画我不会卖,署名权更不会,我也不会收您女儿为徒,白夫人,您还是拿着这笔钱另请高明去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白夫人气急之下挥手打翻了咖啡杯,“不过是个靠网络噱头火起来的小画手,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装什么清高!” 我扭头就走:“白夫人说得对,比起您那个靠作弊才能博关注的女儿,我的确算是很清高了!” “你!”白夫人拍桌惊起,大放厥词:“那咱们就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白夫人当了这么多年的省长夫人,怎么脑子还是这么蠢呢…… 还好我哥遗传的是白长安的脑子,不然还真当不上身价百亿的大老板。 我几步跨出了包厢的大门,刚出去,就听见白夫人的声音从没合严实的门缝里扬了出来:“她既如此不识好歹,那我们也不要给她脸了!一个小画手,脾气倒还挺大!” “你急什么,放心,我有办法收拾她……她不肯卖,我拿两千万去换她一幅破画,不值得! 你先安心,不要自作主张,这是交给我处理就行了。 哭哭哭,你有什么可哭的! 还不是怪你自己不争气,同样都是二十三岁,人家都已经开始拿奖了,你却连幅拿的出手的作品都没有! 我听说人家并不是科班出身,你还是科班呢! 整天只晓得给我丢人现眼,你自己没本事,我连找人给你开后门都不成,你但凡有一点出息,我也不用拉下脸面来看一个小画手的脸色……” 这是在给谢沐瑶打电话么? 看来白夫人对谢沐瑶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离开大厦,我深呼吸一口外面雨后的清新空气。 下了雨,省城也终于降温了,如今这个天正适合在外面闲逛。 回家了还能拉上龙玦再出来逛一圈! 明天就是领奖的日期了,领完奖,想早点回家…… 我想磨盘和我爸了。 拐去路边买了两根油炸火腿肠。 我一根,龙玦一根,他应该还没吃过路边摊的炸肠吧。 从老板手里接过炸肠,我拿着手机付完款,开开心心地往回走。 路过十字路口,我是等红灯绿了才走的…… 可没想到,一辆黑色私家车竟然闯了红灯。 我拿着炸肠听见汽车驰行的声响,一扭头,就看见那辆车正迅速往我飞驰开来—— 来不及躲闪,下一秒,车头就狠狠将我撞飞了出去…… 强大的撞击力撞得我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剧痛感顷刻于全身炸裂开—— 身体重重落地,内脏二度受创,我眼前一黑,猛喷出一口血。 第145章 你是我打小,就想娶的人…… 两串炸肠自没有知觉的手里滑落。 意识弥留间,我朦胧看见,那车再次发动,准备朝我碾过来—— 我呼吸微弱地躺在马路上,唇角、头颅,都在往外渗血。 我要、完蛋了吗…… “出车祸了!停下、你快停下!” “快来人啊!” “撞死人了……” 车胎离我只有半米距离时,另一辆豪车猛地窜了出来,轰隆撞开了那辆打算从我身上碾过的汽车—— 后来,一片喧哗声里,肇事车辆猛打方向盘立即跑了,紧接着,就是警笛声喧天的交警车辆从我视线里划过。 我看见我哥从豪车内奔了下来,跑向我的步伐几次趔趄,一张冷峻的容颜,苍白如纸。 “妹妹!” 我重伤的身子被他从地上抱起来,他搂着我痛哭涕零,不知所措: “妹妹,你别有事,别有事!妹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千万不能出事!哥带你去医院,哥带你走……还愣着干嘛,叫救护车啊!妹妹!你疼不疼,妹妹……” 我躺在哥哥的怀里,口中不断吐出的鲜血将口罩浸湿,压在我鼻子上,让我喘不过气…… 浑噩间,我好像,看见白夫人站在大厦门口,捂着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妹妹,妹妹别闭眼,别闭眼……戒指、对了,妹夫,我带你去找妹夫,他肯定能救你!” 似乎,没过多久。 “鳞儿。”龙玦来得很快,把我从哥哥怀里接过去,望着我满脸是血的模样,他也慌了,“没事了,老婆没事了,我来了……” 他让哥哥帮忙摘下我的口罩,没有东西捂住鼻息,我终于好受了几分…… “妹夫,救她啊!她被撞成这样,不会死吧……伤得这么重会不会变成植物人,我妹妹脑子不会被撞傻吧!” “妹夫你说话啊……” “你能不能、别哭了……跟我走。” 我无力地又吐了两口血,趴在龙玦怀里彻底晕死了过去—— 昏迷着的时候,我头一次领会到了,我哥究竟有多吵…… “我妹到底怎么回事啊……她伤了哪?” “五脏俱损,那混账是铁了心要撞死鳞儿!伤到这个程度,即便被送进医院抢救,也九死一生!” “我本来是担心妹妹,就想着去明珠大厦接妹妹,结果刚到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就看见一辆车闯了红灯撞了她,撞完还不死心,还想再从妹妹身上碾过去! 太歹毒了!幸好我当时开了车,及时把它撞开了,不然妹妹肯定当场就死亡了!” “人还没抓到?” “公安部门还在追捕。” “一群废物!” “妹夫,我妹还有救吗?我妹、我妹会死吗?” “想要本帝夫人的命,还要看本帝同不同意!” “妹夫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我怎么总觉得,你、大有来路。” “本帝是什么来路,等你寿终正寝,你自然就知道了。” “寿、寿终正寝?” 我沉重的身体突然被法力托了起来,龙玦静心施法给我疗伤,“你可以去歇息一会儿,这里,有我照顾鳞儿。” “不,我要守着我妹妹……我妹妹脑子流了这么多血,她不会变傻吧? 她伤到了脑子会不会痴呆,我妹还能不能画画了,可千万不能变成傻子啊,我妹以前那么聪明,要是傻了,她心理落差得多大啊!” “我妹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她身上那么多血……没伤到心脏吧?” “妹妹啊,都是哥没保护好你!” 龙玦嫌弃叹气:“别吵了,鳞儿现在需要清净,再吵本帝将你扔出去!” 我哥顿时闭了嘴。 “小东西,疼么?怪为夫,该陪着你的……快些醒过来,为夫担心……” 额头被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快些醒过来,我担心……阿姐,快醒过来吧。” 蓦然睁眼,好似隔世。 庄严肃穆、明珠熠熠生辉的大殿内,土伯还守在我床边,顶着一双黑眼眶满脸皆是担忧。 见我苏醒,土伯赶忙从我的床榻边起身,立于我眼前,恭恭敬敬地扣袖行个礼:“娘娘,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我撑起身子,歪靠在软枕上,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叹息:“无碍,已经熬过去了。” “臣去给你拿药……” “土伯。” 我叫住了他。 他停步:“娘娘还有何吩咐。” 我道:“睡着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阿玦的声音了,他在哪?” 土伯低头,握紧双手,面不改色:“嗯,他陪了你三天三夜,刚刚才离开,亲自去给你煎药了。” 我垂眸,想了想,平静道:“叫他过来,我想见他。” 土伯踟蹰半晌,才哑着嗓音:“好……” 不久,千里彼岸花海的另一头疾步走来一墨衣少年,少年墨发飞扬,剑眉星目,风入广袖,衣袂飘逸……宛若九天皓月,即便身处乌云寒水深处,也依旧光彩夺目,皎皎清贵。 “你醒了?”他来到我榻前,憔悴的面容满是倦意,深眸有光闪烁,掩不住深处喜意。 我点头,朝他招了招手,“我躺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万丈深渊,我根本无力反抗……可,我又听见了你在唤我。 后来,我就想,我还不能死,我死了你怎么办。我拼命的想要突破黑暗,抓住那唯一的一缕光明……好在,我还是醒过来了。 阿玦,我还有好多本领没教你,我现在还不能了无牵挂的走,我还没亲眼看着你,生出神骨,我有好多话,没能嘱咐你,我要是回不来了,阿玦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不想让阿玦,这么快又沦为孤家寡人,阿玦,是有人疼的。” “阿姐……” 他眼尾泛红,眸底湿润,突然拉住我的手,扑过来抱住了我,把我用力按在了怀中,嗓音苦涩哽咽: “后土……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晕倒,你知不知道,我好怕……我怕连你,我也抓不住。” “傻阿玦。”我咧嘴一笑,轻轻道:“怕什么,你唤我,我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不生我的气了?” “土伯大人都和我说了,你虽然罚了我,但却千里迢迢前往魔界为我寻药。是我不好,总给你惹麻烦。” “阿玦,你要记得,你还有我……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不会丢下你。” “我信你……” 时光流逝,斗转星移,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信我的少年,终究,还是变了—— “是我的错觉么,我总觉得,你对人皇的情谊,不一般。” “我与人皇只是合作关系。” “阿姐,我还能信你吗……” “阿姐,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凤颜……当初就是她在浮尸海,拼命将我救上去的,我欠她一条命。” “龙玦,本官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有时候,要擦亮眼睛看人!不是同样的白衣,就一定会是同一个人!” “我的命是凤颜给的,我只相信凤颜。” “能把同一个人,认成娘娘两次,本官竟一时不知,是该夸那个凤颜郡主演技好,还是该骂那条白眼狼眼瞎!” “当初本座救下阿玦的时候,凤颜的确就在不远处,她被夫君休弃,应该是想找阿玦复合的,只是那时阿玦坠入浮尸海,她发现,却不敢上前搭救,我陪了阿玦两天,出去给阿玦找仙果,回来后阿玦就不在了,许是那时候便被她钻了空子吧。” “可惜,他现在已经不记得凤颜郡主当初是如何伤他的了。 说来,也好笑。第一次他将凤颜认成你,是因为幼年时期你曾出现在他最为痛苦不堪的那段时日里,你救赎了他,他对你产生了好感。 他错把凤颜当成你,对凤颜,掏心掏肺的好。 第二次,是因为你救了他,他却把你当成了凤颜,如今凤颜出现,公然顶着他救命恩人的身份在你眼皮子底下晃荡,同他卿卿我我,暧昧不清,偏偏你连个不字都不能说…… 实在不行,臣出面,帮娘娘赶走她,凤颜这个女人,能将龙玦玩弄于鼓掌两次,必然不简单。” “你就没有发现……阿玦,对凤颜又有了好感么?” “娘娘……” 我扬袖转身离开:“世间姻缘,不可强求,也无法强拆,随他们去吧。左右,我已时日无多……他遇见良配,我该祝福他们才是。” 土伯拧眉:“娘娘,你不该这样委屈自己……” 不久,凤颜误闯冥界禁地,被土伯罚了三十杖。 那晚,我站在窗前看花,他气势汹汹地赶来,沉声问罪: “都说后土神明心胸宽广,慈悲苍生,却岂料,实则是个心肠歹毒心思狭隘的神!凤颜,她是我的恩人! 你把她打成那样,她现在疼的不断流眼泪,连床都下不来,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凤颜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 我伸手接住檐下一片落花,头疼地叹了口气,淡淡道:“阿玦,你最近没有好好修炼,回去罚抄冥律三遍。” 他更气了,迈近我一步,火大道:“我不抄!你若觉得凤颜耽搁我修炼,碍了你的眼,我和她明日便可搬出去。” “搬出去?”我好笑地问:“搬去哪?你们在外面,还有容身之处么?难不成要搬去凤颜的前夫家?” 此话好像触及了他的逆鳞,他当即便勃然大怒地反驳道:“你不必拿凤颜嫁过人来说事!凤颜再怎么不堪,也比你干净!” 他说完这话,便愤愤扬长而去了。 可他不晓得,他走后,我扶着窗户框,急火攻心连呕了两大口血…… 我已经记不清,我们之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我的阿玦,曾经在我昏迷不醒时,守在我床前,握着我的手,叫了无数遍阿姐,把眼睛都哭红,嗓子都喊哑的阿玦,现在竟觉得我、内心肮脏,看我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恶,甚至还有恨意…… 我深深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过于沉迷七情六欲,可能会影响我将要做的那件大事。 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将三界无辜生灵抛之不顾。 我是神,是肩负重任的古神,我无法,像阿玦那样,随心所欲……不计后果地去做任何事。 七情六欲伤身,所以我令土伯,为我施针封住体内情丝。 “这灭情针入体时,会无比疼痛,一旦施针,情丝便会被冰封,娘娘你以后,就无法再对任何人动情了……” “用吧,封住情丝,便无需想那样多。” “娘娘,你为何,还是不肯告诉他实情……当年救他的人,分明是你。” “你以为,我没想过这样做么?两日前,我问他,假如凤颜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是否还会那样护着凤颜……可你猜,他是如何说的?” “他,如何说?” “他说,他彼时才发现,他心里有凤颜,那种情愫,无关恩情……我看见他牵着凤颜的手离去,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看凤颜的目光,饱含深情,我若现在告知他实情,恐是会引得他更厌恶,何况……你知道的,我与他没有未来,还有两年,我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所谓的情情爱爱上。 这世间,有太多生灵,等着我去拯救……我有自己的使命,至于他的余生,我放他自由。” “后土……你拯救苍生放过所有对你另有所图恨不得吸干你身上所有血汁的人,为何,就是不肯拯救你自己,放过你自己呢!” “土伯……我,无药可救了。” 恶莲大阵内,我亲眼看着他为了保护凤颜,一掌将我推下阵法,祭了恶莲血口…… 我心如刀割。 却又做不到怪他、怨他、抛弃他…… “我若不要他,阿玦就没人疼了。” 回到神宫,我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土伯扶着我咬牙猛施法,将我体内的银针逼出。 “土伯!” “这针封得住你的情丝,封不住你的心!后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后土,换个人喜欢,好不好……后土……” 我瞧着哭到崩溃的土伯,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 “后土!” 我一掌击在自己的心口,强行劈断我的情丝:“你不愿替我动手,那我就只好自己来了!” 情丝断裂的那一刹,他突然推门而入。 对上我氤氲的目光,他莫名,苦笑出声,随即拂袖离去,一路大笑—— “我阿姐,后土神明,会死么?” “凤颜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你伤她,我就、伤你!” 他一剑捅穿我心脏时,我只皱眉,闷哼一声。 徒手握住白刃,生生捏碎了他手中的长剑。 “阿姐是个无心之人,也会心疼么?” “她要嫁人,与我何干,我祝她和人皇,永生永世,长相厮守!” “她现在的骗人伎俩,越来越拙劣了。竟然拿死来威胁我,好啊,那就让她去死——” “我只能顾得住凤颜一人,别人,我在意不起来。” “阿姐若愿意,改日可来喝我与凤颜一杯喜酒。” “我说过,她就算真死了,也与我无干!” “阿姐,你怎么……怎么死了。” “是不是我说了太多伤你的话,你生气了,所以就真的不要我了……” “阿姐,我错了,你回来,你回来……我求你,阿姐……” 泪水悄悄溢出眼角,濡湿了枕头。 “原来,当初你断情丝,是因为我……” 手被按在他的唇上,他哽咽着道:“我以为,你是接受不了你已经爱上了我,所以才宁愿断了情丝,也不理我…… 所以我才会变本加厉的报复你,说那些混账话让你伤心,我没想过娶她。 自从人皇出现,你就对人皇照应有加,我是怕失去你,把凤颜接过来,也是想利用她,证实你到底,在不在意我,可我没想到,自从凤颜出现,你我身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愈发不可控了。 我总是误解你的用意,我以为,是你不要我了…… 她又对我有救命之恩,为了她,我三番四次的顶撞你,你都没同我计较,你明明那样爱我,爱到能容忍我的所有冒犯行为,可我却以为,你是不在意。 你断了情丝,更让我相信她的话,我想着你既对我无情,你既已断了情丝,那我就算对你狠心些,你也应是无所谓。 我逼着你,想你能发怒罚一罚我,可你没有,你就算是像父王那样折磨我,至少证明你对我没有爱,还有恨,我还能在你身边待下去…… 我不知道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我以为你要嫁给人皇,我以为你爱上了他,所以,后来我决心放下你,带着凤颜一起去人间隐居。 土伯来找我的时候,我赌气不见你,可谁知,那真的是最后一面…… 你陨落时,我体内的封印也随着你一起消散了,我记起了年幼时,你拉着我的手,带我撑伞看雪。 想起了我染上鬼疫,郎中都说治不好了,是你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日夜守着我,硬生生把我一条残命抢回来的。 想起了,你和我一起打雪仗,想起了你教我写自己的名字,带我去吃糕点,是你和我说,若觉得活着苦,就多吃点糖,吃糖心里就甜了。 心里甜,日子再苦也能熬下去…… 可我后来,却因同你赌气,再不碰糖。 那段惨淡无光的日子里,是你牵着我的手,带我一路走下去的。 阿姐,你是我打小,就想娶的人啊……” 我听见他在哭,可却没有力气睁开眼,为他抹去眼角泪水。 我的小玦儿,还是这么爱哭…… “可我却,忘记了你。是我不好,认错你两次……我一直在等你,一直……等到我长大,你还没出现,等到我都已经忘记了你的模样…… 后来我遇见凤颜,她穿着和你一样的白衣,撑着一把桃花伞,她的眉眼间,与你有五分相似。 我认错了,阿姐……我追逐她,舍不得再离开她,可她,却抛下我嫁给了别人,还纵人把我打得一身伤。 我受伤昏迷的时候,朦胧,见到了你,我想起了你才是我阿姐,可我太痛苦了,我看见你红着眼眶坐在我床边,抚着我的额头,一脸担心,我感受到你握住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说,玦儿,撑下来,撑下来。 但我,撑不住了……再后来,我再清醒,什么都忘记了,混沌宫初见,第一眼,我便觉得你似曾相识,可我想不起来你我究竟在何时见过了。 你让我唤你阿姐,说来奇怪,师父二字,我对着你的容颜,如何也唤不出口。 但阿姐这个称呼,我却好似早已唤过千万遍,愈觉亲切。 但,后来……我还是最想唤你,卿卿……” 卿卿我心,如日如月,一日不见,我心惶惶。 “我后悔没有听土伯的忠告,赶去见你,等我找到那地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我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土伯形销骨瘦的站在莲花台下,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只余下了一个空壳子。 他没有劈头盖脸地骂我,也没有对我动手,只是恭恭敬敬地向我转达你的遗旨。 我那时,是真的后悔了,我的阿姐,至死还放不下我,可我,都做了什么浑蛋事! 我选择留在冥界,土伯像敬重你那样,尽心辅佐我,可我再也没在他脸上看见过笑容了…… 他对我忠心耿耿,却又将我,恨之入骨,他用尽解数保护我,却又对我疏远至极。 这么多年来,我拼命的修炼,让自己成为冥界的酆都大帝,我做这些,就是想换回你…… 我把你伤的那么厉害,你该恨我!” 我呼吸沉重地闭着眼,指尖动了动,再次失去所有意识。 好累,身体好疼,骨头都是酸的…… “凶手已经抓到了,精神出了问题,说是逃跑途中遇见了龙卷风,看见了真龙显灵,这会子还在派出所里疯狂的磕头求龙爷爷饶命呢…… 他说,没人指使,单纯的就是撞到人了,害怕人没死赔钱,就想着索性把人撞死算了。 这个说法,显然是不成立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蓄意谋杀,但……妹夫,我只能同你说,有些事,牵扯到白家,就注定不会有结果。 幕后黑手是谁,你我都心知肚明,法律办不到的事,我们可以私下办……” “你母亲知道么?” “事先不知道,但后来,应该猜到了。” “你父亲呢?” “他在省厅,也许已经得到了消息……” “把那个撞人的司机,放了。” “什么,放了?!” “你设法把他弄出来,剩下的,我来办。” “好!” —— 我迷迷糊糊醒过来时,龙玦与李秘书都在我床边守着。 见我慢慢睁开眼,李秘书惊喜高呼:“大小姐醒了,终于醒了!可急死我们了!” 龙玦小心把我扶起来,靠坐在床上,“身上还疼么?” 我晕晕乎乎地晃晃脑袋:“身上……”按住小腹:“这里疼……” 龙玦皱眉,担忧低吟:“肚子疼,来,我看看。” 我乖乖把手拿开,让他把掌心贴过来,运功查探。 “怎么会有灵力涌动……难、难道是……” 第146章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不,又不像……”他奇怪地喃喃自语。 我问他,“什么又不像?” 他抬眸深深看我,说:“不像是有孩子,灵力太弱,也许……是体质的问题。” 说罢,用法力给我暖暖肚子。 “你身子受创,虽然我已经帮你修复好了,可还是会有些许余痛不适,老实躺在床上休息两天,慢慢会好的。” 我抿了抿唇,扶住腰,“我这是出车祸了。” “被人报复了……怪我,应该和你一起去的。” 我感觉脑子也有点疼,好像是被撞出去的时候磕到后脑勺了。 伸手摸摸,还好,脑袋没开瓢。 “她们胆子真大,前脚和我谈崩,后脚就找车来撞我……还好我有个很强的外挂,不然早就该去阎王殿报告了。” “阎王殿,才不会收你,不许说傻话。”他很小心地摸摸我额头,指尖力度轻得像是唯恐碰坏一个瓷娃娃。 “大小姐你终于醒了!”李秘书着急凑到我床前,我抬眼瞧见她,病弱一笑:“李秘书,你辛苦了。我哥呢?” 李秘书纠结道:“大小姐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现在是周二下午两点半,等会儿那边的颁奖典礼就要开始了。 姐夫是赞助方,得给人颁奖,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过去了。姐夫本来打算替你直接把奖拿回来的,可是……计划有变,可能需要大小姐你亲自去一趟。 省长夫人突然变成了特邀颁奖嘉宾,谢沐瑶也去了,好像,是发现了一位水墨画年轻画家的作品,和你的获奖新作……有些雷同。 省长夫人已经让专家组当场比对两幅画的相同之处了,现在的结果,对你不太有利…… 这个奖项非同小可,都城那边比较重视,全国各地的专家都有来,颁奖典礼是现场直播,一旦证实,恐怕……” “雷同,她不会是想告我抄袭吧?”我只觉得好笑,追问下去:“和哪位水墨画家的作品雷同?” 李秘书回答:“具体身份还没查清楚,据说是位很年轻的画家,师承著名的鬼神派大师,鬼谷先生。” 我:“……” 想了想,我豁然明了:“她说的作品,是不是那幅,雪景天阁白鹤图?” 李秘书目露迷茫,“我没有去现场,姐夫刚才给我打电话时没说这么详细……不过我可以现在发信息问问。” “不用问了。”我心里已经有谱了,“应该就是那幅了,那幅的话……的确抄了,羽毛的渲染与画法一模一样,其实还有一幅,青鸟送信。 我是把白鹤与青鸟的羽毛技巧糅合在一起,画的白鸾图,配色也有借鉴,比如白鸾图上的执扇神女,与青鸟图上的执扇神女神态衣着都比较相似。 只是水墨颜色偏寡淡,电脑绘图色彩丰富,也比较精准,更加细致生动。 就这种内行人一眼就能瞧出来的相似,她还拿去给专家组鉴定,委实有些,夸张了。” “啊?大小姐你怎么能……怎么能抄袭呢?你要是抄了,那岂不是在自毁前程,现在的广大网友对抄袭的容忍度几乎为零…… 一旦证实,那抄袭者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且这么重要的大赛,事先参赛合同上都已经注明了,参赛作品如果获奖,发现抄袭,不但取消获奖资格,还要赔偿巨额违约金,行内封杀……” “怪不得白夫人说,她有的是办法让我的奖项打水漂。”我默默夸了句:“白夫人为了拉我下水,真是挺努力!” 李秘书抽了抽唇角:“哎呦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情管别人呢……这个情况你也不适合再露面了,我给老板打个电话,让老板想想办法……” 我扭头看向心静如水的龙玦,好奇问他:“我抄袭别人的画,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龙玦抬眸,对上我的视线,无奈勾唇,“需要本王帮你修改么?” 我噎住,良久,我责怪他:“你怎么能助纣为虐呢!” 他好笑道:“谁让你是我老婆,你若真干了抄袭的事,本王为了保住你,也只能下作一回了。” “看你这昏君样!”我没力气地抬起双手捧住他脸,揉了揉,“走吧,我需要你把我送过去,我现在应该有力气舌战群雄!” 他拿下我的爪子,挑眉温和道:“好。” 我转而问李秘书:“现在鉴定结果出来了么?大家都知道我抄袭吗?” 李秘书摇摇头:“刚才还没有,老板说,省长夫人是单独把画拿去请专家组鉴定的,鉴定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应该不会轻易将抄袭这件事广而告之。 毕竟现场还来了许多行内人与群众,贸然断定哪幅画抄袭,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万一某种情况不算抄袭,那省长夫人可就丢脸了。” “省长夫人在这件事上倒是动脑子了……”我明白点点头,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 身体受了内伤,即便已经被龙玦修复好了,双脚沾地的那一瞬,我还是感觉到浑身骨头一阵酸痛……尤其是胸腔,仿佛压了一块几十斤重的大石头。 “当心。”龙玦贴心地搂住我。 李秘书仍旧分不清状况:“大小姐,你、要去颁奖典礼?你现在过去岂不是自己往夫人的枪口上撞?” 我伏在龙玦的胳膊上咧嘴笑笑,微微喘息道:“我不去,她的戏怎么演精彩呢?我其实,也想确定,这世上是不是真的会有人,连亲骨肉都能下狠手除去……” 李秘书哽了哽,欲言又止。 —— 说来也巧,龙玦带我来到典礼现场的后台时,台上正在公布获奖名单。 只是美女主持人的名单还没念完,省长夫人就大步迈上了领奖台,从主持人那夺过话筒,义正言辞地控诉我的罪行: “这位网名叫东君大人的网红女画手,抄袭她人作品,获奖画作有数处与这位水墨画家的作品一模一样! 经过专家组的现场鉴定,判她为抄袭,取消其第一名的成绩,并且,我们大赛举办方还会追究其法律责任,我们大赛,对抄袭作品,坚决抵制零容忍! 这种网红画手就是咱们艺术界的蛆虫,行业的毒瘤,我在此呼吁各位美术界同行,以此人为耻,将此人从书画界,彻底除名!” 省长夫人义愤填膺地说完,拿遥控器在大屏幕上投出了两幅画的比对图,相似之处,还特意用红笔圈了出来。 现场观众见到这么刺激的一幕,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后排的记者们更是扛起摄像机就咔咔一顿拍。 而坐在头排嘉宾席的谢沐瑶,此时则笑得眼角都挤出皱纹了。 前排的专家组个个扼腕叹息,一脸惋惜模样。 而满大厅的艺术界同行也就只有一名面熟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指着屏幕上的两幅画大声质疑:“哎?这哪里是抄袭啊!你们搞清楚好不好,这两幅画分明……” 不等他说完,白夫人就迫不及待地拿着话筒打断:“这位先生,这是我们专家组的鉴定结果,有什么疑惑请典礼结束后再向专家组反馈。” 年轻男人震惊道:“那、那东君女士呢!” 邻座的男画家扶了扶眼镜取笑:“小刘你傻了吧,这两幅画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抄袭,你看羽毛的排列,还有构图!她一直没出现,肯定是心虚了不敢来颁奖现场了呗!” “就是!抄袭成这种地步,还敢来颁奖典礼,这是不想活了吗?” “大赛的评委也太不负责任了,差点就让抄袭狗得第一名了,这好歹也是国家级奖项,怎么翻了个这么大的车!” “坚决抵制抄袭狗,这种抄袭狗就该封杀!” 台下一时民愤激扬,辱骂声不绝于耳,连现场主持人都差点没稳住局面。 李秘书在我身后愁得精神哀怨:“我就说,这种场合……大小姐你的确不宜露面,这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 许是发觉自己的用词不太好,刘秘书立马捂住嘴没敢继续说下去。 哥哥也从后台另一头着急赶了过来:“妹妹,你醒了!” 我淡淡一笑,“嗯,没死。” 我哥松了口气,皱着眉,整了整身上西装:“现在,能进去吗?” 我嗯了声,“当然能。”转头和龙玦交代了一句:“我先上去露露脸,你在这等我。” 龙玦颔首:“我等你。” 台上的主持人正要宣布获奖的第二名,我在哥哥的陪同下突然从后台走了上去。 而面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主持人一时也有点脑子混乱,只拿着报幕词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哥。 我哥冲主持人招招手,把话筒要了过来。 话筒落进我手里,我淡定转向大众,面对那些晃眼的镜头,从容道:“大家好,我就是第一名获奖者东君,我不承认我的画作涉嫌抄袭。” 此话一出,台下某些沉不住气的年轻人立马便急眼了:“相似度都快超过百分之五十了,还不是抄袭?” “现在的抄袭狗都这么不要脸吗,摆在台面上的事实,还敢嘴硬不承认!” “呸,抄袭狗滚下去!” 主持人看着再次沸腾的群众,头疼地赔笑提醒:“大家请安静,请先安静……听这位小姐把话说完。” 结果却是越安抚下面越乱。 省长夫人母女俩在台下倒是十分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个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一个脸沉得能滴出水。 今天我依旧戴了口罩,这母女俩,眼神不好,还是没能认出来…… 突然觉得戴口罩都是抬举她们的智商了。 末了还是刚才那个青年直接起身小跑到观众席正前方,一声怒吼才维持住了现场秩序:“都别叫了!我证明,她没抄袭!” 众人听见这话,瞬间鸦雀无声。 我也好奇地盯着那抹消瘦背影,再三确认得到一个答案:我不认识他。 倒是前两天在酒店电梯里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候我俩连句话都没搭…… “你证明,你怎么证明?”终于再有人提出了质疑。 那青年挺了挺脊梁:“这两幅画相似度是挺高,但根本不能算抄袭,因为,这两幅画本来就是出自一人之手!” 哎?他怎么知道这两幅画都是我画的…… “一人之手,怎么可能,这两幅画,一个是传统山水画,一个是电脑绘画,画法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画的。” “你说这两幅画是一个人画的,那也要拿出证据啊!” “就是,我们不要空口无凭,我们要证据!” “证据!” 听着台下那些人的抗议,我镇定地拿着话筒开口:“不好意思诸位,让诸位见笑了,大屏幕上的这两幅画,的确都是出自我一人之手。” 说完,我默默走向台上陈列的那些画作旁,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小印,压在了那幅白鸾图上。 摄影机移到画像前,顿时将画作上的红色印章图案放大几百倍投射在舞台正中央的大屏幕上…… 台下观众见到那两幅画上一模一样的小字印章落款,皆是噤声不言,一脸诧异。 “还真是、一块印章……” “你懂什么,印章可以伪造,万一……” 我打断那压低的质疑声:“这幅画是我大学时期所绘,原画被我师父给收去珍藏了,你们如果有所怀疑,可以现场联系我师父辨认我的身份。” 果然,一把我师父给搬上来,台下众人楷同一众评委专家都变了脸色…… “她说的师父不会是鬼谷先生吧!” “那可是鬼神派的泰斗!怪不得东君的画作都是鬼神题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解释得通了!两幅画出自同一画家,而她先前的雪景天阁百鹤图又没有卖掉版权,没有被商业化,就算现在这幅与那一幅有所雷同,也算不上抄袭,而且画的都是同一题材,只能称得上是系列!” “这么说,东君这个第一个名,拿得当之无愧了!反正这幅画,我是很佩服,起先我还疑惑呢,一个非专业生的画手,也不是出生于书画世家,怎么就能把画绘得这么好看,原来是鬼谷大师的弟子……” 由于现场的舆论倒戈太快,谢沐瑶青着脸忍不下去地猛地站起身,急躁地开口反驳: “行内人谁不知道鬼谷大师前两年就隐居避世当道士去了!连美协主席都联系不上他,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借这个机会冒名顶替!” “冒名顶替?”我嗤笑一声,暗暗嘲讽:“论冒名顶替的手段,我其实是比不过谢小姐的。毕竟我无权无势,拿不出巨款购人画作买人奖项,也雇不起亡命之徒,当街行凶。” 此话一出,台下的吃瓜群众们顿时尖起耳朵摆出了一副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的表情…… 谢沐瑶心虚的涨红脸:“你!” 只是不等她再发作,省长夫人就急着站起身护崽了:“东君!你给我好好说话,你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我不卑不亢地笑笑:“我信,我当然信,毕竟您是省长夫人,您一句话,我可以一无所有。 不过夫人您可真是沉不住气,您的女儿前两天还挂在本地热搜榜上,今天就出现在我们的颁奖典礼上,您不怕引来诸位文艺界的前辈不满吗?” 我特意提了谢沐瑶的身份,台下的观众们也很给力的配合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说起难听话: “这就是省长夫人的女儿啊,怪不得能空降当嘉宾,她的简介上好像还是美协副主席,她有什么成名作吗?这就成咱们省的美协副主席了!” “你没看获奖这几位前辈几乎全没入协会么?美协的水真是越来越深了!” “是啊,连人家东君前辈都没入美协……还是省长的权力大啊,咱们输就输在没有一个省长爹。” 下面的嘲讽声音越来越多,谢沐瑶许是觉得没脸了,迫不及待地企图把话题扯回我身上: “东君!你少转移话题,既然没有人能证明这幅画是你画的,那你就是假冒,就是抄袭!你有本事就把鬼谷老先生请到现场,让他亲口承认你就是他的徒弟!” “你也说了,大家都知道我师父闭关当道士去了,他既铁了心不问世事,是肯定不会到这种混乱的地方来的。”我淡淡道。 她听我请不来鬼谷,顿时就松口气得意地笑了:“口说无凭,你还是等下次能够证明自己究竟是谁了,再来参赛吧!保安,把这个无关人士给我请出去。” “我看谁敢!” 我哥一声怒喝又把刚打算上台的两名保安给吓退了回去,大步走到我身边,不管谢沐瑶的铁青脸色直接宣布: “颁奖继续,等典礼结束后,我们会就此事召开新闻发布会,为东君小姐证实身份。刚刚都是误会,请诸位见谅。第一名的奖项,暂不予取消。” “大哥!”谢沐瑶捏紧拳头脸色难看道:“你可是有老婆的人!” 这句有老婆……如果这些记者们正常发挥的话,我猜典礼一结束就能看见我哥以权谋私内定情妇做大赛第一名的热搜…… 谢沐瑶的心肠还是这么歹毒。 省长夫人大抵也没想到谢沐瑶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么损她儿子名声的话,老脸发紫地沉声斥责了句:“瑶瑶,你胡说些什么呢!” 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无奈拿出手机,果断拨通了我师父的视频通话。 好在我这回运气比较好,我师父竟然只过了十几秒就接通了电话…… 不久,师父那张老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一身藏青色的道袍,老眼炯炯有神,看起来还和几年前一样精神矍铄。 “咦,这屏幕上为啥会有我的人像?小宸宸?哎?你这是怎么了,脸咋这么白,好端端的戴什么口罩?你你你,你脸上的疤呢! 小丫头你不会真听了那些无良商家的忽悠去整容了吧?花多少钱!看起来是比以前顺眼,但是都丧失个人风格了! 你今天咋突然想起我了? 哦,你是不是看见你的小师弟了,哎,不怪师父瞒着你另收徒,主要是他家太有钱了,我不收他爸就要拿钱砸死我,你知道的,为师这人向来不将金钱等俗物看的太重……” 师父大约还不知道他如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我手里的话筒给传扬遍了整个颁奖典礼的大厅,将做为他的呈堂供证! “我没整容,只是那个疤掉了而已,嗯……自然脱落,你可别污蔑我。” 我不悦地反驳回去,着急为自己正名,但……我突然抓到一个重点: “你你你、你又收徒了!你不是说这辈子只收我一个吗?他爸用钱砸你你就收,当初是谁和我说,要是再收徒弟就嘴歪眼斜手抽筋的!” 我师父不要脸地咳了咳,“哎,小宸宸啊,你要理解你师父,自从你回老家以后师父就孤独寂寞冷,没人陪师父一起喝茶赏花了,你一走,又是好几年都没消息,为师这不是想多养几个徒弟给你作伴嘛!” “多、多养几个?”我脸黑,“你到底又收了几个!” 师父抽了抽嘴角,心虚地挪开眼:“啊!也不多,不算多……就、就一二三四个……” 我:“……” 这叫不多?! “师父我还是不是你唯一的大宝了!”我暴躁。 师父怂包的咳了咳,赶紧努力安抚:“那那那,当然还是唯一的大宝,只是多了个二宝三宝四宝…… 今天和你见面的是老四啦,师父去年刚收的,对你这个大师姐可崇拜了,咋样,奖金到手了没,到手了记得给师父买瓶八二年的桃花红。 哎,不用亲自送过来,让你小师弟送来就成了,你不会喝酒,过来也没用……” 我对这个不靠谱的野生师父越来越无语了:“师父桃花红没有八二年的……师父你还记得我当年送你的两幅画吗,一幅白鹤,一幅青鸟。” “记得啊,那两幅画你师娘比较喜欢,现在被她拿去糊窗户了!” 我:“???” 拿老娘的画糊窗户?! “说是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道系,很雅。” 我深吸一口气,算了算了,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师父,你的酒估计喝不上了。” “为啥?你舍不得?” 我干笑笑:“我是那种人嘛!就是,颁奖现场出了点小麻烦……有人说我抄袭那幅白鹤图,怀疑我和你徒弟是两个人,让你老人家亲自滚过来给我作证。” 我师父的老脸肉眼可见的阴了,片刻,我师父端起大师架子瓮声道:“你们这一届的评委是谁?有没有一名叫徐红的?” 徐红……我往评委席的座签上扫了一眼,还真见到了这个名字,而被点名的评委已经神色惶恐地站起了身。 我颤颤点头:“有、有……” 徐红啊,座签上写的是国家美协理事长! 师父发令:“把手机给他!” 我吞了口口水,默默走下台把手机递给了那位理事长…… 于是,我师父一见那位大佬就劈头盖脸地吼了他一通:“小徐啊!是我老了还是你长本事了,那是你师妹啊,你有啥可怀疑的,你老师教出来的徒弟你都认不出来了? 小徐啊,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果然是太久没见,我又远离了名利场,你们都把我忘记了。这么重要的大赛你们都不提前做背景调查的吗? 大赛现场你整什么幺蛾子,你小师妹可是个女孩子,脸皮那么薄,你看你把她逼得都给我打电话求助了,我就收了这么一个女弟子啊,你们是不是又想搞暗箱操作那一套? 我告诉你,我俩徒弟的奖项,既然已经评出来了,那就是他们靠真本事得来的,你要是敢让人给我扣了,我现在就滚过去和你聊聊人生!” “对不起恩师,我我我,我也是不清楚……这事是颁奖典礼开始以后才发生的,是省长夫人举报……” “呸,省长夫人什么时候插手咱们这一行的事了!她是咱们的行内人吗?我等会儿就打电话给老白,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老白…… 师父他竟然认识白长安……听这个称呼,好像还挺熟。 那位理事长还在诚惶诚恐地不停道歉,我扭头,目光寻找了一圈,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位事先就站出来给我证明的年轻男生…… 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龄,少年感十足。 他应该就是我师父口中的那个小师弟了吧。 少年抬头撞上我试探的视线,立马兴奋地冲我招招手…… 得,确定了,就是他。 又一位任性的富二代! 经过我师父友善的确认后,那位理事长脸色难看地宣布颁奖典礼继续。 而谢沐瑶母子俩这会子再次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心虚的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折腾了这么一遭,我虚弱的身子有点撑不住了,小腹还隐隐作痛,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站都站不稳…… 李秘书好心走上来扶住我。 颁奖的流程总算步入了正轨,由于我拿的是第一名,所以领奖也是头一个。 等所有人领完奖杯后,还有个获奖者一同在台上等嘉宾送证书的环节。 白夫人特意和那位理事长交换了位置,拿起礼仪小姐手里的证书,不甘心地送给我…… 证书放进我手中的那一刻,她忽然凑近,附在我耳畔低声挑衅了句:“你还真是命大,昨天,竟然没将你撞死!” 虽然,我同她并没有感情,也从未想过认她这个母亲。 但被自己的亲妈诅咒怎么没被撞死…… 我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 我低头,略微失落地吐了口气。 摘下自己脸上的口罩,平静昂头,对上她的怨恨目光,勾唇苦笑,“一开始,我并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巴不得自己女儿死的母亲……现在,我明白了。” “你、你……”她瞧见我的真容,陡然脸煞白,眼皮子跳了跳,两瓣红唇颤得厉害,眼眶里迅速凝出了一片泪迹,不敢相信的哑声嗫嚅:“是你、竟然,是你……是你,我的、我的……” 我怕下一秒她的眼泪就真要飚了出来,到时候,委实丢脸。 别开目光,收过证书,我和不远处的哥哥说:“白总,我身体不适,先走一步。” 手腕忽然被女人抓住,她压着本就沙哑的嗓音,是真的怕了:“我、我没想、没想让你死……我、我不知道是你……” 哥哥阔步迈过来强行掰开了她的手,没好气地沉声提醒:“她昨天出的车祸,也就是刚刚才清醒,你现在不要刺激她,她身体太弱,经不起你再折腾!” “小霖,小霖她是、是……” “是我妹妹。”白霖眼神清冷的坚定道:“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我妹妹。” “小霖……” 哥哥没再管白夫人的情绪状态,抓着我的手腕就带我离开了会场。 刚下后台,好巧,竟然又碰见了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是白长安。 看见白霖把我带过去了,白长安红着一双老眼赶紧迎过来,心疼地抓住我双肩仔细检查:“撞到哪了?我看见现场视频了,全是血……脑子还好么?没撞坏吧!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也不知道小霖究竟把你送到哪个医院了,你现在应该多休息,不能这么到处乱跑……孩子啊,你哪里疼,告诉我,我带你去好医院检查,可千万不能留下后遗症。” “白省长。”我受宠若惊地不自在推开他,生疏道:“这不是在桃花镇,人多眼杂,请白省长和我保持距离,免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长安瞧着我冰冷的面色,怔了怔,老眼婆娑地倏然苦笑:“也对,这不是在桃花镇……你也,不打算认我这个父、堂伯了。终究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鳞宸,别怪我们。” 我淡然一笑:“白省长言重了,你们没有对不起我,都过去了。我不会怪你们,以后,也永远不会。” “小霖说你伤到了头和内脏,现在别闹脾气,听话,孩子……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他仿佛一瞬苍老了二十岁,泪眼朦胧的凝视着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回家…… 我仔细回味着这两个字,只觉回家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味同嚼蜡,如鲠在喉。 第147章 你是不是有过别的女人? 心酸地深呼一口气,我摇摇头,“不了,这里没有我的家。寄人篱下,我不习惯。” “可你现在这样让我怎么能放心呢!” 白长安哽咽说:“你知不知道你出事这两天,我多担心你!小霖也不告诉我你究竟在哪个医院,我想去瞧瞧你,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小霖不让我插手你同那个丫头之间的事,说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让我暂时对夫人和那丫头保密你的身份,我原以为今天颁奖仪式结束,一切就风平浪静了…… 谁知道她们又干出这种糊涂事!是我白长安,全家欠你的。” 他说着,又再度握住了我的右手,满目悲伤地祈求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鳞宸,我们回家,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想带你回家。” 我内心平静无澜地把手抽回来,“白省长,我说过我不会怨你们,但从现在开始,我也不想再和你们有任何关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恕我无福消受。” “鳞宸……” 白长安还欲再强求,白霖却忍不住出声打断:“爸,宸宸跟你回家,你是打算以什么身份接回她?白家的真千金?那现在那个呢?那我妈那边呢?你真的能做得了我们家的主? 你如果真的在乎宸宸,当初就应该阻止我妈那个荒唐的行径,可你没有,你甚至还帮着妈隐瞒这件事! 你明明知道带回来的那个野种是假货,你还是不明事理,昏了头的默许我妈的种种过分行为! 也是你的放纵,才导致我妹妹这次差点死在她们的手里。 从小到大,你每次提到妹妹,和我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你亏欠妹妹,对不起妹妹,你对妹妹心中有愧,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根本看不出你真的对妹妹有一丝丝的内疚。 妹妹一出生你们就抛弃了她,你们所有人都说,是因为我才抛弃了妹妹。 这些年来,我几乎每个月,都会梦见妹妹一两回,我做梦都盼着妹妹能叫我一声哥哥,能原谅我这个害她流落在外二十多年的哥哥。 你老人家可知道,当我听说,你们把妹妹带回来了,那一刻我的心情有多么激动,那晚我看见了那个野种,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们。 我想对妹妹好,想掏心掏肺的宠她,我甚至庆幸我的妹妹被养出了一副娇纵性情,至少这样能证明,我妹妹在养父母家没有吃太多苦。 那一晚,我都想好要如何把整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妹妹了…… 但,九点多的时候,我去你的办公室拿东西,却无意翻到了,两份亲子鉴定。” 白霖把那两份白色封皮的亲子鉴定从公文包里掏出来,痛心疾首道: “谢沐瑶,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白鳞宸,才是你亲生女儿! 你什么都知道可你还是选择在我妹妹伤痕累累的心脏上再捅两刀! 就因为你们那些可笑的自尊心,懦弱,你们不敢把亲生闺女接回家,搞个假货回家冒名顶替,偏偏这个假货还是从小就欺负她,抢占她一切的姐姐! 你看见网上的爆料了么?哦对,你日理万机,肯定没时间浏览那些吧! 不过我可以转告给你听。谢沐瑶在小学时期霸凌宸宸,她母亲为了给谢沐瑶攒钱治病,把宸宸从白叔叔的家里偷出去,卖给了人家做童养媳。 你知道宸宸之前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就是死不肯和人家病秧子拜堂,一头栽进火盆里烧的。 因为这个疤,她从小到大都受尽人嫌弃白眼,谢沐瑶还仗着父母对她的宠爱,往宸宸身上泼屎泼尿! 最过分的一次,是将宸宸从二楼教室挤摔下去,幸好她命大,只是双腿骨折。 谢沐瑶瞧不起宸宸,宸宸在她那受了多少委屈,而你们身为亲生爹妈,不给宸宸出气,还将本该属于宸宸的人生,给了谢沐瑶。 你们把一个祸害带进门享尽荣华富贵,却放任你们的亲骨肉在外受苦受罪,你们还差些,亲手要了亲骨肉的命! 你知道谢沐瑶一家都是怎么对待宸宸的吗,谢家媳妇在怀谢沐瑶的时候,查出胎儿出生后可能会有先天性心脏病,就要生孩子的时候,无意在河边捡到了宸宸。 他们留着宸宸,是为了换心脏! 然而谢沐瑶出生后一切指标正常,并没有病,宸宸这才侥幸逃过一劫。你晓得为何谢家之前声称宸宸和谢沐瑶是双胞胎么? 因为谢沐瑶一出生就是烂命,被村里风水先生断言会是祸害全村的孽障,需要就地处决了。 谢家为了保住谢沐瑶,这才谎称宸宸是自己的亲女儿,伪造谢沐瑶的八字,把谢沐瑶的八字换给了宸宸,让宸宸去替死。 宸宸是被丢下山下,命大撑下来还有一口气,才被白叔白婶子捡回家的。 你女儿这些年经历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可是你和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两份亲子鉴定狠狠甩在了白长安的胸口上,白长安愣了许久,才有勇气弯腰捡起那两份鉴定报告,低头的一瞬间,老泪坠下眼眶。 拍拍那两份结果,白长安后知后觉的问我:“宸宸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面不改色地回答:“前一阵子在桃花镇,就已经猜到了。” 他拿着鉴定报告的手狠狠一抖,眼神复杂,愧疚,懊恼,悔恨交织在一起,哽咽了喉音: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不愿意回家了。我没有带走你,一定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怪不得你不想再和我们有关系……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两鬓花白的白省长抬手捂住眼,轻轻呜咽。 刚忙完赶过来的小陈助理突然撞见这一幕,有点懵地怔在了原地。 我听他低声啜泣,心底有些不是滋味,“白省长,你言重了。并没有什么心理阴影,你应该也看见了,我爸对我很好,我也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的千金,我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我爸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我会孝敬他的。 您的厚爱,我是实在承受不起,也许,大师说的对,我和你们没有缘分,要不然我也不会只要接触到你们就倒霉,第一次,只是被嫌弃,这一回……差些没了命。 我不需要你们费尽心机的铲除,我会离你们远远的,这样你们好,我也好。 白省长,你放过我吧,我没有第二条命可以给你们了。” “宸宸,我的、女儿……” 白省长突然没控制住的把我搂进怀里,用力抱住,老眼泪朦胧的向我道歉: “是爸爸对不起你,别恨爸爸,是爸爸不好,丢了你一次又一次,爸没保护好你,爸让你失望了。” 我愣愣地站在他怀里,无奈笑笑:“从未抱有过希望,何来失望……白省长,你也应该看开些。” 他抱紧我,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拉着我的手就要往外面的颁奖大厅走去: “我要让一切重回正轨!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我白长安的女儿,我要认回你!我不能接受我的女儿平白遭受这么多苦难,而这些苦难,却又都是我给她带来的……” “爸。”哥哥见状赶忙拦住白长安,苦口婆心地劝导:“你这样贸然承认宸宸的身份,妈那边呢!你就不问问,宸宸愿不愿意,做你的女儿么? 你在这种场合下承认她是你女儿,谢沐瑶呢?她的来历,你真打算就用一句认错了来解释? 你别忘记了,当初是母亲偏拦着你们做亲子鉴定的……你是嫌一切,还不够乱吗?” 白长安停了下来,攥紧我的手腕,犹豫片刻,转身郑重问我:“孩子……你愿意做我女儿么?你要是答应,无论等会儿发生什么事,都有爸扛着!”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默默把手抽出来,“我不愿意。” 不愿意做省长的女儿,不愿意去拼命乞讨亲生父母那微不足道的爱,更不愿意,和抛弃过我的人,和解。 白长安顿时如遭晴天霹雳,踉跄了一步。 我猛吸一口气,和他告别:“白省长,有些事,该放下了……我出来太久,有点乏,先回去了。” 白霖趁机道:“我的车就在门口,我送你。” “好。” 我没有拒绝哥哥的好意,在白长安哀痛的目光中,转身,向门外走去…… 人还没离开后台,我爸的电话倒是先打过来了。 “鬼妮子你是不是在外玩上瘾了!这都几天了还不回来,磨盘买的那块排骨都快放馊了,你赶紧,别浪了,带上你的心尖尖一起回来喝排骨汤,过一阵子我要去外面交流学习,你回来给老子看店!” 我拿着手机无奈解释:“爸,我又不会被人拐卖掉,你总操心什么啊!不出意外明天我们就飞回去了……你去外面交流学习?咱这一行还需要交流学习?” 我爸闷声抱怨:“那你以为,活到老学到老,我准备把你磨盘弟弟带上,所以店里的生意就交给你了,东西我和磨盘都准备好了,你只需要在店里收个钱上个账就行了。” “哦,那你们准备去多久啊?” 我爸算了算:“半个月,也就半个月,计划有变的话我再告诉你。你生病了?为什么声音听着这么虚?” “没有……就是被车撞了下。” “什么?你出车祸了?撞到哪了?现在在医院吗?身体怎么样!” “你别担心,小问题,再说有阿玦在,车报废我都死不了……” “……那倒是。在外面,要小心,稳着点,收收你那爱玩的性子,儿行千里父担忧,爸这几天,心都在提着呢。” “行了行了,我明天就回去看你!” “嗯。” 我和爸的对话,白长安也是能听见的…… 出门那一刻,我听见白长安喃喃念了句:“是我们,对不起她,从未给过她片刻的亲情温暖……” “长安,我、竟然差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长安……” “这都是命……” 上了车,我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一幕幕繁华场景,安静地坐在后排不发一言。 我哥犹豫再三,还是心情沉重地问出口:“宸宸,真的不打算回家了么?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父母……” 我歪头靠在车门上,阖目轻呼了口气,“他们对我有生身之恩,但却没有养育之情,这场车祸,就当是我把命还给他们了吧,从此往后他们不欠我,我也不欠他们……我只想远离他们,过我喜欢的平静日子。” “那你……还打算认哥哥吗?”他问得小心翼翼,双手紧张地把在方向盘上。 我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要哥哥,哥哥永远都是我哥哥。哥哥对我的好,我能感受到。我从小就羡慕别的女孩有哥哥,别人家的哥哥总是很宠着妹妹。可惜,我爸妈只有我一个闺女。” “有时候,我还是很羡慕你的。妹妹你虽然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但至少有个健康的家庭,不像哥哥我……从小,就没有自由。 我爸年轻的时候被人陷害,让上头软禁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恰好是我刚出生,刚学会走路,刚会说会笑的时候。 我啊,一出世就吃了不少苦,我妈身体差,无法母乳喂养我,我爸又搞不到羊奶,我是喝白糖米汤长大的。后来,我爸平反了,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我才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打我记事起,我妈就总说亏欠我,对不起我,就连怀上你,我妈都不敢告诉我,怕我接受不了,可他们如何知道,我那会子就想要个妹妹。 我妈自怀孕时起,就隔三差五地摸着我的头,安慰我,就算有了妹妹,她和爸也会依旧疼爱我,不会为了妹妹给我委屈受…… 可我,每次都很好奇,为什么妈总是说,不会因为妹妹而冷落我不爱我,却从没说过,我们一家四口,以后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 那段时间,我比任何人都盼着妹妹降生,可惜,妹妹出生的不是好时候,性命攸关之际,我妈选择抛弃妹妹,背上我跑了。 我甚至都没第一时间发现,妹妹没有了……再后来,我长大了,我妈时常会拿她当年抛弃妹妹保住我的事来向我证明她有多爱我,但她或许并不知道,我每次回忆起妹妹被抛弃的那天,都会心如刀割。 我的妹妹,粉粉嫩嫩的,一出生就很乖巧可爱,从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仅仅是因为饿到受不了,哭了两声,便被亲妈亲哥丢在了水边…… 可能,我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妹妹活,要不然,也不会把她丢在春寒料峭的河渠岸边……妹妹如果有事,我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找到妹妹的希望很渺茫,妹妹还活着的可能,也几乎没有,但爸决心请假去找妹妹的时候,我还是大力支持,还是揣着能与妹妹重逢的奢望,每天都在求老天爷把我妹妹还回来。 我对妹妹心中有愧,二十多年了,妹妹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我的家庭,处处都充满着压抑的气息,父亲是领导,瞧不起我这个碌碌无为的儿子,母亲表达爱我的方式,永远都建立在我失去妹妹的痛苦上。 我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有一双普普通通,却对儿女每一个都疼爱有加,温柔上心的父母。 我都听妹夫说了,白叔是将你当做亲闺女养大的,刚才你打电话时,白叔和你说话的语气,让我羡慕…… 一字一句都是对女儿的担忧与心疼,饱含真情,言语中,充满了慈父之爱。 我也是那会子才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执意不肯回来了。 有这么一位好父亲,换做我,我也不会再回这个让人神经错乱的家。” 我听完哥的话,沉默片刻,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最终归宿,我的归宿就是陪着我爸留在桃花镇,安安稳稳地度完一生。哥哥你,还有大好前途,你的人生不止于此,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白省长的骄傲。” 哥哥腾出手揉了揉太阳穴,“给你订了明天的机票,回家以后记得常联系我,给我打电话。” “好。”我欣然答应,想想,又追问:“那个,哥,你怎么知道谢家当年收养我换八字的那些事?” 我记得上次龙玦并没有和他提起这档子啊! 我哥把着方向盘轻声回答:“这个,是你那个朋友陆锦年告诉我的,我们两家公司有合作,算起来也是老相识了。 昨天晚上他来这边签约,正巧李秘书过去向我汇报你的情况,他从我们的对话中竟然猜到你我兄妹相认了。 散场后,他就拉着我去路边摊喝酒吃了一顿烤羊肉,起初他只是用谢沐瑶来试探,之后我听他说和你比较熟,就不装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 他这个人也比较爽快,我请他喝了一顿酒,他把他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我……我这才知道,我的宝贝妹妹究竟吃了多少苦。” “陆锦年,他也来了?”我有些意外。 我哥却笑:“那小伙子,像是对你有点意思,应该是晓得妹夫的存在了,我一提起你,他就脸红。我要带他来看你,他又婉拒了。 他今天一早就坐飞机回家了,为人倒算得上诚信。对了,还有你那个小师弟,和我申请几次要见你了,都被我给挡住了,你想见他吗?想的话今天晚上可以给你安排。” 原来我哥早就知道我和那位鬼谷大师的关系了,怪不得白夫人污蔑我抄袭他一点儿也不急,还喊我去现场打白夫人的脸。 我揉揉肚子提不起精神地叹息道:“不了,我现在还难受得很,想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回家。这辈子还长,总有见面的时候。” 我哥嗯了声:“听你的。” —— 午夜。 又是那个诡异的梦。 梦里我被龙玦提剑刺穿了胸膛,而他全心全意护着的那个娇艳女子,正躲在他身后,揪着他的袖角,眼底笑意藏匿不住…… “这世间何来规定,神不能动情?世人偏要将自己的怯懦与无能怪罪于情爱之上,殊不知只是借着情爱的幌子,光明正大的行自私之事,最后还要冠冕堂皇的道一句,情爱误人。 他们总说,是七情六欲操纵了他们,殊不知,只是他们自己的内心,滋生了七情六欲。 自古情欲情欲,人都喜欢将情欲二者混为一谈,认为有情必然有欲,实则,脑子清醒者,将这二字,分的清楚着呢! 反正我见过的真正可称大义的神,没有一个会因为喜欢上另一个神,而放弃过自己肩上重任过,我相信,后土娘娘你,也会是一位胸怀大义的神。” “颜玉大人,你说,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滋味。” “这种事说不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如若你真对一人动了心,也许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最早发现,察觉得清晰。” “你看着本座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当真是龙玦的救命恩人吗?” “娘、娘娘为什么这样问,当初在浮尸海,是小仙、是小仙冒着生命危险将龙玦从海里拖出来的,小仙还用自己的法力,给他疗伤,还将他带回了自己家……” “你是不是真以为,他那时失忆了,不记得你了,你换上一件白衣,便能冒领恩惠了?” “小仙不懂娘娘是什么意思,如若救龙玦的不是小仙,娘娘说,还能是谁?娘娘,小仙知道您对小仙颇有偏见,但混沌宫不是小仙要来的,是龙玦……小仙家中生了变故,他带小仙住进来的,娘娘若是不喜欢小仙,小仙、搬走就是……” “凤颜,你当真以为无人知道你干过的那些肮脏事? 当年你嫌弃龙玦无权无势,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罪龙之后,你就抛弃了龙玦,高嫁他人。 然你的夫君最近几年被罢官了,无权了,满足不了你的私欲了,你就和他人苟且私通,妄想再次攀上高枝做尊贵的阴官夫人,没料道被你夫君逮了个正着,你夫家嫌弃你丢人现眼,主动一纸休书休了你! 而你,本想给那根高枝做正室,却未料他骗了你,他有夫人,且他正室夫人的品阶比他还高,他不敢把你娶进门,又受不了你的死缠烂打,于是打断你一根肋骨,把你抛在了恶犬山附近。 你根本不是家中突生变故无处可去,你只是见龙玦成为了混沌宫的少主,当年那个根本入不了你眼、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小魔头,有朝一日竟成了比你曾看中的前夫还尊贵千百倍的存在。 你不甘心,恰逢他失去记忆忘掉了你,所以你索性用救命之恩算计他,再次回到他身边,寻求他的庇佑,依着你对他的了解,让他愈发认定你是他的知己。 而知己的下一步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凤颜,你要的太多了,本座的人,容不得你这般算计!” “……你、竟然什么都知道!娘娘,求娘娘你不要揭穿这些,我错了,小仙这回是真的错了!娘娘,我是真心想和龙玦在一起过日子的,我回头了,求娘娘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娘娘,我和龙玦是真心相爱的。” “晚了!你做下的孽,本座岂能容你在他身边如此戏耍他!凤颜,你扪心自问,你当真,是真的爱他么?若他不是混沌宫的少主,你还会如此缠着他不放么?” “不!整个冥界谁不知道娘娘您宠他,您不会让他一无所有的……娘娘,我其实,瞧得出来。您对他,并非仅有师徒之情……娘娘你不能揭发我!我和龙玦……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短短四个字,却足以令我的整颗心骤然冰冻,一寸寸碎裂开。 “究竟要怎样,你才能放过凤颜!” “你同她,有肌肤之亲了?” 只要你说没有……我便信。 “是!我们……不但有了肌肤之亲,我还会娶她!” 最终,我视若珍宝悉心呵护养大的那个少年郎,还是将我伤得体无完肤,把我的心掏出来,千刀万剐…… “不要、不要……不要走。” 我沉沦梦魇朝那愈发模糊的身影伸出手…… 猛地睁开眼,我从床上弹坐起身,抱住裂痛的脑袋满头大汗淋漓。 “老婆,你又做噩梦了。”他起身,将我抱进怀中。 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梦醒,我的情绪也冷静了,但胸膛内的那颗心,仍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 我气不过地在黑暗中抓住他的胳膊,脑子混乱地质问:“你娶过别人?你是不是,有过别的女人!” 他呼吸陡沉,字字坚定道:“没有,只娶过你一个,你是我唯一的女人。在你之前,我没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肌肤之亲,那是骗你的,我一直都为你守身如玉。” 听完他的解释,我胸膛内堵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散了去。 揉揉不太舒服的肚子,我苦恼地皱眉:“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总被一些奇怪的梦困住。” “也许是这地方不干净,别怕,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话音落,窗外的天空却突然劈下一道气势汹汹的响雷—— 我吓得立马往他怀中钻。 “阿玦!” “我在……”他压沉了嗓音。 下一刻,他忽抬手往我脖子上一劈,我顿时无力的倒进了他的怀里。 意识弥留之际,我朦胧听见有人焦急地道了句: “大帝,不好了,是天谴,冲着你来的!” 第148章 他一身的血! 天外的闷雷响了一夜。 雷劈得凶猛那会子,龙玦好像推开了我…… 但我,在睡梦中还执拗地揪着他袖子不撒手。 “阿姐,放开,这是天谴……别误伤到你!” “她的元神有所感应,看来你这些年为她做的事,她都知道了……” “她不该、不该……” “你瞒不住她,她是后土神明,她残留的意识这些年一直游弋在世间庇佑着信仰她的那些黎民,天地在,她便在!” “原来,她一直都在。” “后土神明乃是上古神明,信仰在,她便在,只是从前不是完整的一个人罢了,现在她残留在世间的意识在慢慢回归,她的记忆也在徐徐恢复。 大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她恢复的那些记忆你也能看见,你如今肯相信当年的她是一片真心待你的了吧!可惜,她前世,你还是辜负了她…… 但我想,纵然她真的回来了,想起你曾拆了自己的龙骨龙筋,用自己的血肉为她重塑肉身,承载她的元神,她心中有的也不会是怨,而是对你的心疼。” “天谴越来越近了……土伯,替我照顾好她。” 他用力将袖子从我掌心抽出,可我,却反其道而行地直接伸胳膊搂住了他的腰,“你别走、我疼……” 他顿了顿,“哪里疼?” 我浑浑噩噩地往他胸膛上一压,没有意识地念了几声咒语…… “她在做什么……” 半晌,天外的雷鸣隐隐褪了去。 “已经过去了,天谴散了。” “我老婆,为什么这么厉害……” “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她是大地之母,她护着的人,上苍也是要给三分薄面的。” “我倒是宁愿阿姐、恨我……” “你的旧伤该发作了,这是止痛药,你,注意身体。” —— 次日。 哥哥一早就亲自开车把我们送到了机场,帮我们办好行李托运后才依依不舍地叮嘱我:“回去的行李有些多,我本来想拜托小陆去接个机的,但想想你们这关系,恐怕不是很方便。 所以我就托付我在那边的合作商李老板派车送你回去了,你别紧张,不是他亲自去接,只是占用了他公司一辆外派的商务车而已。” 我不好意思的轻怪:“还不是哥你非要给我带这么多礼物,吃的穿的用的你恨不得把我一辈子的必需品都给备齐全好让我打包带回去!” “我这不是舍不得我的宝贝妹妹嘛,可惜你不愿意在省城定居,不然那明珠大厦就是你的!” 哥哥把刚取出来的机票递给我,“有一些是送给白叔与你磨盘弟弟的,你弟弟的直播,我会安排专人给他对接运营,放心,我是你亲哥,不会让你小弟在我这里栽跟头的,跟着哥哥混,只会大富大贵,不会踩坑被骗。” “哥你办事我能不放心吗?磨盘还年轻,有时候不懂事,就靠哥哥多多照顾了。” “小意思。” 哥哥摸摸我的脑袋,又放心不下地和龙玦道:“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你要帮我照顾好她,我知道你可靠……下次再见,我希望我能抱上小外甥。 啊对了,你不会不准备办酒席了吧?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喝上喜酒啊!” 龙玦握着我的肩挑眉:“快了。” 我拿他没办法:“你怎么还惦记着喝喜酒这一茬啊?” 哥哥理直气壮:“我是惦记着生闺女!” “可你不是已经有一个小闺女了么?” “闺女,是不嫌多的!妹妹你不懂,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儿子是来讨债的,闺女是来报恩的了! 我那个儿子现在可嚣张了,连我这个亲爹都管不住他,我每次教训他他都在后面偷偷骂我羊癫疯! 哪像我闺女,闺女才不会惹我生气呢,她只会心疼我!我和你嫂子打算再要一个闺女,双层小棉袄,可比那臭小子保险多了!” 我恍然大悟,好笑道:“原来是这样,那,祝你和嫂子愿望成真!” 龙玦仿佛从他的话中总结出了经验,认真地同我商量:“咱们以后也要个小闺女……儿子,暂不考虑。” 我哭笑不得:“怎么,你也怕你儿子在背后偷偷骂你?” 龙玦正经地说:“他敢!本王可不是个慈父,对亲儿子也能下得去手。但……本王想了一下,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儿子太费心,不如女儿好养。” “你想的倒是挺美,生儿生女这种事,你能左右么?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我无情戳破了他的美梦。 他顿时脸黑,搂过我闹起了脾气:“那就不生了,老婆,我养你一个就够了。” 温柔的话我虽然平时没少听,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哥哥的面前,我还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龙玦你干嘛呢……哥哥还在呢!” 想说温存话你明明可以在没人的地方讲给我一个人听…… “啧啧啧,行了,知道你们两口子感情好。怎么比我和我家那口子还要腻歪。” 哥哥从怀里掏出了一对淡蓝星空宝石,送给我: “呐,你们两口子的新婚礼物!蓝宝石,星辰大海浪漫系的,据说是五百年前古代璃国皇帝与皇后大婚时的纪念品。 我查了一下,历史上那位皇后短命,虽然二十多岁就病死了,但皇帝待她十分痴情,不仅在她死后修了个月亮湖,还为她建了一座长生桥,这个历史遗址如今就在咱们隔壁省。 自皇后薨逝,往后几十年皇帝都没有再立后纳妃,那皇帝一辈子都牢记着要与皇后长相厮守,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说驾崩前还疯了一阵,每天晚上都魔怔般唤皇后的小名。 皇后的名讳历史上并没有确切的记载,但是皇后的小名安安却是至今仍有史书确切记载。 皇帝皇后合葬时,那些信物全都葬入了皇陵,但偏偏这一对蓝宝石流落了出来。 说来也赶巧,这样拍卖品原本是不在拍卖行列的,算是古文物,可拍卖会开始以后,有位神秘的富商夫妻把这对蓝宝石拿了出来,放进了拍卖名单。 东西拿上来大家都觉得是普通宝石,起拍价不高,举牌子的更少,倒是我一眼就相中了,觉得买来送你们俩正合适。 东西拍到手了,才有人为我解释了这对宝石的来历,本来我还想去见见那对夫妻的,但却被告知他们已经走了…… 哥哥查过,东西不假,我帮你们做成了项链,拿去戴上就行。” “古代皇帝与皇后大婚时的信物,这东西戴着会不会有忌讳?”我拿过宝石,的确漂亮,让人一眼就深深喜欢上。 龙玦把宝石接过去仔细辨认了一遍,勾起唇角:“这东西的确,很珍贵。放心戴着就好……这是他们,特意送给你的。” 既然龙玦都说能戴了,那肯定没问题! 我拿起右边那条女款项链,直接戴在了脖子上。 然后又把男款项链给龙玦戴上。 “原本我也害怕是墓里的东西不干净,可拍卖方说,原主人叮嘱过,这东西没列入陪葬名单,而且这宝石养身体,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有灵性了,可以放心随身携带。” 我拿起胸前的宝石欣然点点头:“谢谢哥。” 我哥舍不得放我走,抬手将我的脑袋揽过去,语重心长:“有哥哥了,以后就不许活得那么努力坚强了,有需要,找哥哥,哥哥永远都是你最可靠的后台!” 我乖乖抬手抱住他,“哥哥,再见。有空可以带上嫂子来桃花镇找我,我们家,随时欢迎。” “好,等过年那段时间,我去找你……今年,陪你过年。” “嗯……好。” 和哥哥分别后,我拉着龙玦上了飞机。 其实完全不用坐飞机的,毕竟以龙玦的本领可以带我嗖的一下飞回去。 但龙玦可能有些坐飞机上瘾,偏要再蹭一张票体验一下坐飞机的感觉…… 于是,我只能顺着他了。 飞机上,我要了杯果汁,给他尝了口,然后才靠在他肩上好奇说:“昨晚上外面好像打雷了,打了一夜。” “嗯。” “我还以为会下雨呢,可今天早上起来地面是干的。” “夏天打闷雷很正常。” 突然发现我脖子上的蓝宝石在发光,我放下果汁惊讶地把东西拿起来:“阿玦,这石头会发光哎!” 他抬手撩开我脖子后的长发,“灵石,是会发光。” “灵石?” 他把我揽进怀中靠着,沉声和我说: “鳞儿,你还有个干爹干娘,他们很想你,你其实还有个姐姐,叫姩姩,他们还给你起了个小名,叫岁岁,意为姩姩岁岁,平平安安。 他们和你爸一样,疼爱你。这宝石,就是他们送给你的。” 我被绕迷糊了:“我哪来这么多爹妈?” 谢家一对,白家两对,这又突然多了一对…… 所以我现在有三个爸爸,三个妈妈?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他贴近我,暧昧地同我咬耳私语:“这宝石,就是他们成婚时的纪念品。” “哦,传家宝?” 也对,像这种古物,被人收藏大多都会将它当做传家宝传下去。 但传家宝也该传亲闺女啊! “不是。”他否定了我,揉揉我的头发,平静道:“他们就是你哥口中的,璃国皇帝与皇后。” 手里的蓝宝石滑落回了胸口。 什、什么情况……我干爹干妈是个古人! 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皇帝皇后?! 果然啊,世界大了,无奇不有! —— 刚下飞机,手机联网,我打开界面就看见了省城热搜榜一个小时前才飞飙上去的头条热搜。 疑似白省长女儿在启南路遭遇严重车祸,车祸现场无比惨烈,血流成河。 经有关部门核实,肇事者系公安部门昨日悬赏逮捕的逃犯,于前日刚在泰和路撞伤过一名年轻女子…… 公安部门还调查出肇事司机原本为本地黑社会头目,但由于黑道组织内部内讧,两年前就被排挤出不良组织,为谋生一直靠帮人代打,拿钱杀人获取高额报酬,手上沾染了不少无辜人的鲜血。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位肇事司机在两年内杀了九个人,还打伤打残一百多号人,曾是一年前南安区连环杀人悬案的真正凶手…… 白省长女儿、启南路……谢沐瑶? 她出车祸了?! 点开下面媒体拍到的视频,虽然事发现场摔在地上后脑勺出血的当事人面容已经被打了马赛克,可当民警与医护人员将她抬上担架时,视频无意掉落了两秒马赛克,露出了那女孩染血的真容,我还是能一眼辨认出那就是谢沐瑶…… 她也忒倒霉了些吧,怎么会也出了车祸。 省长闺女出车祸还被撞成这个德行,的确是个引人轰动的大消息! 刚出站口,就遇见了我哥安排来接机的人。 是本市一位企业家的秘书和司机。 女秘书热情地帮我把一堆行李放进了后备箱,带我上了商务车。 和我简单来一通自我介绍后就赶紧吩咐司机送我回桃花镇。 毕竟机场是在市区,市区离我家那个小县城小乡镇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算起来比我坐飞机从省城飞回来的时间还要长两倍半。 好在是坐底盘稳的商务车,不用再去和人挤顺风车,还是一路高速直达的,不然三四个小时的路程非得把我颠吐了…… “我家老板昨天晚上就收到了白总的信息,知道是白总的妹妹要回家,我老板特意安排我和小王一早就来机场等着你,这是我老板让我顺道带过来的小礼物,本市的特色茶饼。 今年文化局局长总共也就得了三块,都是清明茶,给了我老板一块,我老板没舍得喝,这次听说白总的妹妹要来本市,老板就想着好茶应该配会欣赏的文人。 这不,特意让人重新包装好,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让我亲自交到您手里,您回家再尝尝,喜欢的话,再告诉我们,我们老板是专门做茶叶生意的,什么好茶都能给你搞到手!”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老板真是太客气了,麻烦你们百忙之中抽空来接我,我就已经很打扰了,怎么能还要您老板的礼物呢?” 女秘书和善道:“哎呦,白小姐真是见外了,我们老板和白总是旧相识,白总,算是我们老板的贵人。 我们老板是白手起家,当年老板继承了家中的茶厂,茶厂到他手中时,家中生意已经很不景气了。 老板又被同行打压,那一年的茶苗遭了天灾,死了一大半,老板窘迫到连工人们的工资都给不起。 为了让茶厂正常运营下去,老板砸锅卖铁,把老宅都给卖了,但还是没能挽救茶厂的现状。 老板在外欠了一屁股债,追债的甚至绑架了老板的儿子。 最艰难的时候,老板带着妻子窝在桥肚下面解决一日三餐,睡觉都只能在臭水沟旁打地铺。 老板拼命地寻找赞助商,可没有人愿意给一个小破茶厂投资,都觉得是只赔不赚的赔本生意。 那年,老板的妻子生了重病,老板为了借钱,被人架在石磨上差点就砍断了一根手指头,在老板走投无路的绝境中,是白总突然出现,给茶厂投资,还借钱帮老板还债。 那时候,老板欠了二十万,二十万放在现在不算多,但在那个时期,却能买老板一条命。 老板的茶厂是在白总的资助下,才起死回生逆风翻盘的,所以这些年老板一直将白总视为救命恩人,老板常说,当年要是没有白总那孤注一掷的几百万投资,就没有现在的他,他估摸也没机会像现在这样每天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品茶,也许早就下地种庄稼去了。” 原来我哥和这位茶厂老板还有这么深的渊源,怪不得放心让他们来接机呢! 但,这也不能作为他送我一万块钱一两的茶饼的理由吧! 我看着手机网页上显示的报价,默默咽了口口水。 偷偷把茶叶拍了张照片发给我哥,我问:哥,我要是收了它,算你受贿赂不? 我哥没回信息,大抵还在忙。 我不自在地继续和那位女秘书寒暄了几句。 不久,手机上又跳出了关于谢沐瑶的信息。 这一次,是有人拍到了肇事司机的正脸。 像这种犯人凶手都是在被逮捕的第一时间就被警察套上黑头套的。 所以爆料人的正脸图,是在派出所内部偷拍到的。 该是恰好在派出所办事的某位群众。 而当我点开那条劲爆消息的配图时,却陡然被图上凶手的五官惊得心头一跳。 那图上的人…… 前天我出车祸时,恍惚中,看见了一眼车内人的脸…… 虽然仅一眼,并没有在脑海里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甚至醒来后我就将那人的脸给忘得差不多了。 但再度看见这张熟悉面孔,脑海里本已遗忘的信息,又全部苏醒了! 一样的小鼻子小眼,嘴皮子上方长着浓密的小胡子…… 更明显的特征是,那人的右手上也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当初,我看见撞向我的男人,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上,就有一条红色像蜈蚣的刀痕…… 他不是谢沐瑶和白夫人的人吗,为什么会反噬谢沐瑶? 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恰好我哥回了信息,是一张图片,图里他的办公桌抽屉内放了一小堆同款茶叶。 随即又给我发了段文字: 这是省内最好的茶山采到的最好的茶,一般都是直供政府部门,爸每年都会被人塞好几块,他又不爱喝这种奢侈的茶,所以就全被我拿来了。这茶不错,带回去给白叔泡着正好。我和他们老板是老朋友,他送的,你尽管放心拿,只要不是钞票,送你啥你都可以随便拿! 得到我哥的应允,我这才安心收了他们的礼物。 不过,想了想,我还是问了我哥:我看见热搜新闻了,谢沐瑶……她现在情况怎样? 我哥沉默了很久,才说:命大,没死,没流产,本来今天妈给她预约了人流手术来着,这下好了,不适合做手术了。 我:我看见凶手的照片了,他不是应该被逮捕了吗?前次撞我的,也是他,他难道不是白夫人找来的人? 我哥又沉默了两分钟,打字发过来:是被逮捕了,但逃了。他的确是撞你的凶手,上次,也的确是打算要你的命。 这次轮到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几秒钟后,我哥淡定输出:鳞宸,有件事,还是要和你说清楚……妈,没想过撞你,要你命。她这人虽然有时候脑回路不太正常,但她是省长夫人,她不会做这种买凶杀人的事。 我:那,撞我的人是谢沐瑶找来的? 我哥:嗯,爸都查清楚了,是谢沐瑶往那人账上打了一百万,要他把你撞死,买你的命。就算你没死,也要让你错过颁奖典礼,到时候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顶替。说你的画涉嫌抄袭也是她提出来的,只不过是利用母亲来揭发这件事。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无奈苦笑笑:她倒是聪明,死了就顶替,没死就揭发抄袭。幸亏她没有在颁奖典礼上顶替,不然真假同台,多尴尬啊! 我哥发了个无奈托腮的表情:妈觉得顶替的风险太高了,于是就选择揭发你抄袭。妈这个人,这些年来心眼越来越小,向来有仇必报,得罪她的人,都没好下场。况且,她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她只晓得你让她没脸,她就毁了你。 我扶额:所以,即便撞我的人不是她指使的,她后来,也是知道谢沐瑶干的那些肮脏事的,她知道谢沐瑶买凶杀人…… 哥:嗯,不仅知道,还保下了谢沐瑶。要不然,你以为警察怎么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谢沐瑶买凶杀人这一招是她没有想到的,但为了家里的名声,为了满足谢沐瑶的私欲,她还是选择,纵容谢沐瑶。 我用指腹摩挲着手机外壳:她竟然能为谢沐瑶做到这个地步,看来是真的将谢沐瑶当做亲生女儿了。 哥:妈以为,她骗过了我们,实际上我和爸早已清楚了一切,只是爸不忍心让妈难受,一直逼着我配合她演戏。妈自以为将我们都蒙在鼓里,殊不知蒙在鼓里的是她。 正因如此,她才会拼命地企图掩饰这些,演戏,要演全套,也许演着演着,她和谢沐瑶一样,都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我:如果这是她所愿,我希望她如愿以偿。 我哥犹犹豫豫了半晌,发信息给我:‘妈她、已经开始后悔了。自从你在典礼上主动摘下口罩,让妈看清了你的脸,妈就后悔了。 妈回家以后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爸进去看她,她主动向爸交代了你的身份,和爸谈了一整夜的心,我今天一早去见她时,看见她眼眶乌青,双眼攀满了血丝。 早饭期间谢沐瑶还不知死活的当着她和爸的面说你坏话,爸气得当场撂下碗上班去了,妈当时倒是没说话,只是后来妈带她去更衣室,也不知道谢沐瑶是哪句话惹到了妈,妈狠狠甩了谢沐瑶一巴掌,谢沐瑶出来以后半张脸都肿了。 我从刘姨那里得知,是谢沐瑶诅咒你短命,后悔当初没有把你欺负怕,还扬言总有一天让你跪在她面前磕头求饶,才刺激到了妈…… 我和爸现在在商量,找机会让妈把谢沐瑶送回去,我们白家总不能,将错就错,就这样养着谢沐瑶一辈子吧。 谢沐瑶若像你一样听话稳重,识大体,温柔善良,我们家倒是可以考虑将她收为干女儿。 可目前这情况来看,谢沐瑶明显就是爱慕虚荣,冲着我家这省长家属的身份来的,就算我爸妈全心全意养她一辈子,将她视为亲生女儿疼爱,她也终究只会成为一匹养不熟的野狼…… 而且,她曾经那么欺负你,作为你的亲人,我和爸都做不到完全接受她,为了避免以后发生更多不可控的麻烦事,还是将她送回去比较好。’ 我沉默无言,内心平静得像一个旁观者。 我问哥:你们打算怎么向外面解释这件事? 我哥沉稳发言:只需要公布亲子鉴定,说明是我们家认错了便行。我爸是省长,就算认错女儿,也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 可我总觉得……请神容易,送神难。 尤其是谢沐瑶这种缠死人的大神。 但,具体要怎么处理是他们家的事,和我无关。 谢沐瑶这个假千金会不会被拆穿,我也不感兴趣。 只是有一个问题…… 我问我哥:谢沐瑶出车祸,应该不是意外吧。我想知道为什么谢沐瑶的人,反而反扑了谢沐瑶。 我哥是隔了五分钟以后,才给我回消息:这个事,你问妹夫,他会给你答案。 我微讶,但又觉得很合情合理:好,我明白了。 放眼这个世上,也就只有龙玦才会在我的事情上这么睚眦必报了。 谢沐瑶买人来开车撞我,龙玦就让同一个人继续撞回去。 还真是我在哪里跌倒,他就在哪里把害我跌倒的人一脚踹跪下。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磨盘开心的帮忙搬东西,我爸则坐在门口无聊地晒太阳。 见我下车,招招手让我过去。 将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眉心舒展,松口气说:“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你也真是,走路不晓得看道么?竟然能让人家撞着! 不是不让你乱花钱么,你这带回来的一堆是什么东西?大手大脚的,以后嫁人……哦对,你已经嫁了,你男人都不嫌你败家吗?” 我厚着脸皮嘶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爸你就不觉得,是因为有了他以后我才败家的吗?” 我爸呛了一下,似乎有点无言以对,憋了半天都没憋出再教训我的话,尴尬地兀自嘀咕: “你啊,就仗着他宠着你吧!我多好一闺女,以前多么会勤俭持家,现在可好,都被他惯得花钱大手大脚,一点儿也不知道赚钱多难了!”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你应该开心才对,你闺女现在有人疼了,有人养了,都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了,这不是你老人家这辈子做梦都想见到的场景么? 如果我真的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庄稼汉,每天都过着手头拮据,连一顿饭要吃多少米都得精打细算的日子,你啊,就该发愁难过了。” 我爸怔了怔,“这倒是。”往我身后看了眼,我爸好奇道:“你老公呢?怎么去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回来就成你一个了。” 我正要和我爸解释龙玦在簪子里休息,熟悉的怀抱就突然从后搂了过来。 “岳父,你找我?” 龙玦不要老脸的搂着我问。 我爸原本还挺放松潇洒的,一见到龙玦的身影,愣是从板凳上一屁股坐摔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妈!” 我:“……” 尴尬的昂头怪罪龙玦:“都怪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你看把我爸都给吓着了!” 龙玦不好意思的低头咳咳:“那个,我以为老丈人想见我……岳父,我扶你起来。” “可别!”我爸见他伸出手愣是从地上蹦了起来,一脸警惕惶恐的抬手拒绝:“你你你,你还是别碰我比较好,你、我可不想遭雷劈折寿,你就算看在鳞宸的份上,饶我一条小命吧。” 我嘟囔:“爸你紧张些什么啊!你女婿又不是要你命。” 我爸拍拍屁股干笑笑:“的确不是明着要我命,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他扶我一把我就得折寿十年。” “有这么夸张么?”我不信。 我爸紧张兮兮:“不信你问他自己!” 我歪头向龙玦求证:“是么?” 龙玦想了想,厚颜无耻地点头:“也许是。” 我:“……” 对了,龙玦是酆都大帝,我爸只是他手头的一个小喽啰…… 连楚云都不敢让龙玦弯腰,我爸现在害怕,也正常! 算了,不强他所难了。 “爸,我在省城遇见堂兄了。” 我爸揉着老腰随口问了句:“啥?你哪来的堂兄?” 我说:“白省长的公子啊,白省长是我堂伯,他儿子不就是我的堂兄么?” 我爸陡然变了脸色,努力掩饰眼底的紧张,但惶乱之色还是溢出了瞳孔,魂不守舍地追问:“然后呢?他,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我摇头:“他人挺好,是那个大赛的赞助方,我在省城这几天,多亏他照顾。这堆礼物也是他让我带回来的,说是孝敬你这个堂叔。” 我爸捂着腰转身,假装不屑:“谁没稀罕他的礼物!我不是和你说过少和他家来往么?你见到、白长安了吗?” 我看着他的反应,抿了抿唇,和他撒了谎:“没有。” 我爸紧绷的脊背这才松弛了些许,闷声扶门框进家门:“宸宸,答应爸,以后不要再和他家来往了,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我愣愣点头:“好。” 直觉告诉我,我爸也许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磨盘抱着一堆零食来到我身边,和我说:“师父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好像很讨厌白省长一家…… 白省长带着你那个双胞胎姐姐离开桃花镇的那天,师父喝了很多酒,师父还去找了白省长,也不知道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反正白省长把他拖回店里的时候,眼睛青了一只。 那天师父一直在喝酒,没停过,大半夜的我还听见师父在哭,说什么:我闺女那么好,为什么都不要她。 也不晓得在骂谁,骂的可难听了。我还以为是你和姐夫闹别扭了呢! 第二天早上我问师父,师父非说我是在做梦,我回家去找你,发现你和姐夫还是那么腻歪,我还偷偷问了姐夫,姐夫说你俩没吵架…… 好奇怪啊,明明师父第一次见白省长,还说两人小时候关系可要好了,是最亲的兄弟……” 本来我还只是怀疑,现在听磨盘这么一说,我就更确定爸他都知道了。 但我爸怎么会猜到,白长安是我亲生父亲呢? 东西都搬回了家,磨盘激动的去玩哥送他的新款电脑了。 我没有选择直接进门,而是和龙玦一起去田里闲逛。 家里的天不怎么热,路边的蒲公英开了满地。 我陪他在树荫里坐下来,“我爸,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是白长安的女儿……” 龙玦抓住我的手,淡淡道:“你还记得你和桃泠一起去城隍庙算命,庙祝说你命格不对的事么?庙祝是你父亲的师兄,后来他把这事告诉了你爸,你爸那时候就猜出你不是谢家女儿了。 后来那段时间你爸也在暗中调查你的身世,白长安刚出现,你爸就算到了你可能是白长安的女儿,你爸找他师兄算出了结果,也早就知道,你不会跟着白长安走。 可他养育了你这么多年,说到底,还是有感情在的,他私心不希望你们相认。 但,他终究是这世上最疼爱你的父亲,白长安放弃了你,他很生气,他去找白长安,很想告诉白长安你的身世,可白长安却说,他只认谢沐瑶。 你爸动了怒,打了白长安,他约莫是想着事到如今即便你真的认祖归宗了,白长安一家也不会像他一样,对你疼爱有加,所以到最后,也没把你才是他女儿的真相说出去,他以为只要不说,这件事就永远不会被人知道。 你父亲,他内心一直很矛盾,他不想放你走,他疼你,你就是他的命,但他又舍不得看你被人这么糟蹋抛弃。” “自从我妈走了以后,我爸就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我爸,他其实内心很孤独,他对我妈的去世有阴影了,他是真的很害怕失去…… 即便白长安夫妇没有抛弃我,真的认回了我,我也不会跟他们走。白长安夫妇,还有彼此,还有我哥,可我爸,除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我不想去追逐什么名利,我就想留在桃花镇,留在爸身边,留在你身旁,你,我,爸,磨盘,我们一家子好好的生活,我就心满意足了。” 龙玦抬手撩开我额角的碎发,温情的在我眉心印上一吻,“鳞儿,随你的心去决定。不管你如何选择,为夫都在你身畔,为夫都支持你。” “我曾以为,我这辈子也许,就那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我无声的搂紧他的胳膊,将他当做唯一的倚靠:“我不想在大城市立足,就想窝在这个小镇,守着家人过一辈子。 到了年龄,如果能遇上碰巧的人,觉得可以凑合着过日子,就嫁给他,与他孕育子女,眼一闭一睁,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如果遇不到可以凑合的那个人,一个人渡完此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就在我以为,我的后半辈子真的要和宋译那么凑合过下去时,命运,却让我阴差阳错的遇见了你…… 或许是缘分使然,也或许是天意注定,命运弄人,却给了我一条最好的路。虽然这条路异于常人,但踏上去才发现,这本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未来。 龙玦,我从不后悔与你相识,更不后悔喜欢上你,即便是在浮云殿的地牢里,我怨你不来救我,怨你怎么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怨你把我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也没有后悔过遇见你,对你动心…… 龙玦,你把我养的这么依赖你,以后你如果真的不要我了,我该怎么活?” “笨蛋,我怎么会不要你……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你走哪,我跟到哪儿。” 他揉了揉我的肩,鼻音凝重:“老婆,你我的相见,无关命运也无关天意,你的出现,是我求了多年,才同上苍求来的…… 不管有没有缘分与天意,我都会回到你身边……你是我无数个日夜,朝思暮想的女人,我连在梦里,都想这么抱着你。” “那你这辈子可不可以对我好些。”我突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搂住他笑眯眯的撒娇。 他凑过来,额头抵着我的额,富有磁性的嗓音撩人心弦:“本王对你还不够好么?你夜夜都缩在本王的怀中安睡,你说的每一句梦话,本王都一清二楚,你想要什么,本王不用你开口,便已心知肚明。 本王将你揣在怀里捧在掌心,本王恨不得将你嵌进骨血,让你做本王胸口唯一一根软肋…… 你可知每每与你亲热,本王心中想的都是些什么。 本王想同你夜夜缠绵,本王想将你锁起来,只做本王一人的心头宝,本王贪恋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本王对你爱不释手,想着哪怕溺死在你的温柔乡里,也此生无憾了。 本王其实,也会做梦,每次梦见失去你的那一幕,本王都心如刀割,几近发疯,但看见你仍乖乖躺在本王怀中安睡,本王的心,就又平静了下来。 这世上良药万千,却唯有你才能于本王对症下药,治愈本王的心悸。莫说是此生对你好,便是夫人想要本王的命,本王也会二话不说的给了。” 他说着,拿起我的手,按在那炙热的胸口,“夫人,你记住,如果有朝一日你恨本王,讨厌本王,甚至想杀了本王,尽管往这个地方掏。 我绝不阻拦。我的心是你的,命也是你的,只要你想,随时我都可以把命还给你……” 这是上一次,受了多大的刺激,多大的怕才会这么恐惧失去我…… 如果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的确应该怨他。 但如果是真的,我想我现在的选择,应该和当年一样。 当年,我不就是因为舍不得怨他,才心甘情愿的在他伤害我时,主动为他递刀么。 “才不要。”我娇声往他怀里蹭,抱住他,认真道:“把你的命取走了,谁来陪我过一辈子,谁来保护我。阿玦,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怨你,更不会想杀了你,你现在,已经住进我的心里,和我的心融为一体了。” 我拿起他的手,教他比了个爱心,“你看,当两个人的心变成一颗心时,无论哪一半受伤,整颗心都会疼……两颗心融为一体,你开心,我也开心,你难受我也难受,我伤你就是自残,同理,你也是。” 他顺手抓住了我的指尖,把我的手包裹进掌心,深情的往我唇上吻了一口,眉眼染笑,目光和煦的调侃:“我老婆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真是让为夫,心花怒放,欲罢不能。” “是你教得好。”我乖乖靠在他身上:“女人的情话,来源于丈夫的爱……所以,这一次别再抛下我了好不好。” “当然。”他突然把我按进怀里,闷咳两声,嗓音虽有些沙哑,但温柔依旧:“这一次,是真的舍不得了,再抛下,就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开心的拍拍他后背…… 但,再抬起手,我看着掌心的殷红,顿时心提到了嗓门眼,太阳穴狠狠一跳…… 为什么,他身上会有血?! 第149章 龙玦少了一根肋骨 他终究还是不想让我为他担心,在我发觉他衣上染血后,竟选择用障眼法来糊弄我…… 而更奇怪的是,我能看穿他的障眼法。 甚至在某一瞬间,我还隐约瞧见他一身绽放金光的龙骨,贴着心口的地方,少了一根肋骨……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把自己折腾成遍体鳞伤的模样?! 晚上,我特意去桃泠家抓了土伯。 奈何无论我怎么诓骗诱问,土伯都不肯告诉我实情,只是劝我稍安勿躁,不会有事。 他们这样子,铁定是有什么要紧事瞒着我! 但庆幸的是,我在摸黑回家的路上遇见了白竹。 白竹刚从冥界回来,我不依不饶的问她这个问题,把她问的脑子发昏生无可恋了,南尊终于看不下去的从暗处现了身,替她回答了我想知道的事: “龙玦身上的伤,是天谴所致,这些伤每隔百日便会发作一次。 上一次发作,正好是你被浮生带下地府那几天。 他不是又扔了你,他是旧伤复发害怕吓着你,怕你瞧着心疼难受,才会选择躲起来默默熬过这一切。 如今百日之期又满了,他的旧疾开始发作,若本尊猜的没错,过几天他便要找借口暂时离开你了。 原本,他该在发作初期就躲起来的,可他害怕,他不在你身边,又发生了类似上次的事,他不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保护你,所以最近这两天他都是忍着痛苦对你强颜欢笑的。 他该是打算在旧伤发作最凶狠的那晚偷偷离开,等发作期过去了,他再回来找你。 这样虽然只会离开你一夜,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天谴之伤对他的折磨,他强行压制忍耐,就是双倍的痛楚,饶是他伪装得再好,也无法阻止天谴伤痕皮开肉绽溢出鲜血。” “天谴?”我得知真相惊讶不已,“龙玦做了什么事,要遭受天谴……” 须慕淮直接接上我的话:“你以为你是从何而来的?” 我一顿,诧异的望向他,不可置信:“什、什么意思?” 须慕淮摇了摇手中折扇,在白竹疯狂的眼神示意下还是施施然的说出了真相: “这世间本无白鳞宸,你的存在本就是逆天而行! 是龙玦,逆了天意,强行让你生存于这个世上,因此自你化形时起,加注在龙玦身上的天谴便没有停止过,这么多年,龙玦每年都被天谴追着劈。 你被献祭给龙玦的那晚,难道就没有发现龙玦身上满是鲜血么?因为那一晚,龙玦刚刚受过天谴,半条命都快没了。” 我被献祭给龙玦那晚……我想起来了,那晚我的确在龙玦身上闻见了血腥味! 那个道士,和那条蛇仙也说过,龙玦刚历劫完身体还虚弱……要不然他们也不敢趁机对龙玦下手! 天谴、我的存在、逆天而行……所以我上辈子是真的死掉了,龙玦放不下我,所以才逆天而行让我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我怔在了原地。 白竹气不过的给了须慕淮一拳头,“你这是在干嘛呢,你明知道酆、你还说这些……宸宸你别听他的,他都是胡说的!你再这样,他可真要剥了你的皮了!” 须慕淮无奈抓住白竹用力挥舞的小拳头:“竹子,有些事她迟早会知道,我了解她,与其让她未来后悔遗憾,不如现在就和她说清楚! 解决问题的办法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硬抗,两个人一起想办法,会事半功倍的!” “可龙玦不愿意……” “若换成你我,你愿意被我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么?” 白竹顿时哑了嗓子。 我怔愣许久,才从他的话里缓过神来…… 或许有些事,问须慕淮会比问土伯白竹要痛快得多! 我捏紧拳头,几步行到须慕淮眼前,冷静的和他说:“南尊大人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须慕淮僵了下,须臾,颔首答应:“好。” 须慕淮果断和我往前面的树荫走去,徒留一个白竹还傻站在原处一头雾水:“嗳?你们怎么走了,都不带我!我、我也想……” 不等她说出想什么,我就没好气的打断:“你就在这老实待着吧!” 白竹:“……好熟悉的语气,宸宸?娘、娘娘娘娘……娘娘?!” 确保了距离够远以后,我才转身问须慕淮:“我、到底和后土娘娘有什么关系?” 须慕淮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已经恢复了些许记忆?我说过,六道宫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但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自由出入冥界。”我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最近总是做梦,梦见你,土伯,白竹,还有龙玦,还有……冥王殿下。” “嗯,应该的。”他反应淡淡的问:“还有什么?” 我如实告诉他:“有一些,我现在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梦见我嫁给了一个人,还梦见婚宴之上,他的心上人过来搅局,说怀上了他的孩子,可这个梦里的面孔,都是模糊的。 不过有些我却记得很清晰,我梦见我在冥界,梦见你总是带着白竹出去玩,把白竹都给喂胖了,梦见我从一片海里把龙玦拖上来,但龙玦却一直不晓得是我救了他。 龙玦在梦里告诉我,他最相信我,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可后来,他带回来一个姑娘,说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那个救命恩人,他不惜把我置于险境。 他把我推进食人花的嘴里,还把我封在结界中,他问我,为什么没有死在那片结界中。 梦里的龙玦,陌生,却又熟悉。” “那不是梦,那是你的前世。” 须慕淮眸眼平静如水,惬意地摇着扇子,道:“看来我赌对了,你的确已经恢复了不少记忆。 他们都低估了你的本事,只有我清楚,你的记忆一旦有了恢复征兆,会以极快的速度,自动修正填补。 最开始,或许只是以梦境的形势让你接受,等确认你的身体能够承载这些了,那些神识,会主动与你融为一体……” “所以,龙玦娶我根本不是因为在我小时候就看上了我,而是,我原本就是他强行同老天爷求来的……” “鳞宸你要明白,一个已死的人,要她重生,便是逆天。逆天要付出的代价,很惨重。” “他后悔了……” “早就后悔了,你当年神消魂散以后,他在你的神宫前跪了很多年,拼了命的想让你活过来,太多年了,我们甚至都以为他已经忘掉这件事了,可他还是冒险把你养出来了。 不管他上辈子对你有没有爱,这一生,他都确实是在用命来爱你。” 我咬住唇,心底惴惴不安:“须慕淮,我是壳子,还是转世?” 须慕淮深深看了我一眼:“你是本尊,你只是你。他那样偏执的人,才不会费尽千辛万苦造个壳子来代替你呢!你,没有转世,你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 我激动:“可是梦里的我,与现在的我,性格完全不同!我根本没有那个我的强大气场,更没有她的广阔心胸。 梦里的我,总是心如止水,好像天地万物都在我的掌控。现实的我,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听说过隐藏人格么?” 须慕淮啪的一声合上扇子,靠近我,认真说: “你还是你,只不过现在的你,是以前的你的隐藏人格。 以前的你,有太多束缚,一辈子都活在被天道苍生的禁锢约束中,身在高位,你不能让喜怒形于色,不能光明正大地流露出七情六欲。 你清冷高贵,是因为你把平易近人,喜热闹爱玩的这一面给封印了。 所以即便你爱上了一个男人,也会因为不会表露,而失去他。你还是你,只不过从来都不是完整的你。 从前的你,只能算是你平静的那一半,而现在的你,则是你曾经从不敢放出来的那一半,等你完全恢复记忆,恢复神力,那时,才是完整的一个你!” “隐藏人格……所以这辈子,我才会干她从不会做的事,能说出,她从不敢说出口的话……” 所以,我这是把隐藏着的自己,给放出来了。 “嗯。” 须慕淮点点头,继续道:“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是龙玦,你是在他的一腔爱意与一世的执念中诞生的,是他的偏执,唤醒了你的这一面…… 不过也亏得他对你执念够深,若不然,你如果还是当年那个性子,他追你的难度恐怕要多十倍都不止。 上辈子的你,七情六欲寡淡,好似少了一大半,而这辈子,你的六欲恢复正常,况且他用爱意滋养了你的神魂多年,你感受到的温存爱意越多,就也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因此你们这辈子才会走得如此一帆风顺…… 这也许就是老话常说的,种善因,得善果吧。” “原来都是我这一生,都是龙玦给的……原来我们的相遇,真的无关缘分无关天意,都是他多年艰辛求来的…… 他为了我,遭天谴,受雷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却还在努力掩饰,不想让我知道……只想一门心思,对我好。” 看我心神不安,须慕淮挑挑眉:“这,也是他原本就欠你的。” 抬扇接住一片落叶,须慕淮悠悠然道:“他上辈子伤你至深,好几回,他都舍了你。 为了一个冒牌货,他几度置你于险境。虽然你不怪他,他最后也后悔了,但他做下的错事,理应由他来承担后果。 人么,便是这样,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他已经追悔晚矣了。 但好在,他不算太薄情,晓得用自己的命来同上苍争,争你的一线生机。” “上辈子,或许我也有问题,假如当时我有勇气告诉他全部真相……” 须慕淮打断我:“你从不是个懦弱的人,你当时也的确想过告诉他真相,只是你放弃了而已,为了让他余生无忧,你选择放弃与他解除误会…… 你怕你死后,他伤心欲绝没了活下去的支柱,是以,你宁愿他恨你,宁愿让凤颜那个女人顶替你,你想着,若他对你无情,你的离开,于他而言便无足轻重。 你是在保他的命……这些,也许等你记忆全部恢复了,你就会感同身受,记起你当时真正的内心想法。” “我上辈子,是不是注定和他没有结果?”我思纣着,问须慕淮:“我上辈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须慕淮抬了抬下巴:“为苍生。后土娘娘之所以值得众神敬畏,上苍偏爱,人间百姓供奉多年至今,和她当年为苍生所做的巨大贡献脱不了干系。 后土不拘泥于情爱,心怀大义,当年,若她因为一己之私放弃拯救万民于水火,如今的世界,恐怕就不是你所看见的这般模样了。” “她那么伟大,我却这样渺小,真想不到我们竟是同一人。” “其实我和白竹,土伯的心愿,就是你能永远这么渺小下去。 上辈子的你是很伟大,所以肩负的重任将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你连勇敢做真正的自己,都没机会…… 你重生,我们倒是巴不得你永远都只是桃花镇上的一名普通小丫头。” “没有人能说得准未来怎样,至少现在,我还是白鳞宸……须慕淮,我们认识不少年了吧。” 须慕淮叹口气:“你我,是知己,你应该还没记起来。 当年你来魔界为龙玦寻药,与我不打不相识,后来魔祖大人陨落,长公主也没了。 上古魔宫沉入了断肠海,我们魔界四大护法,两个去人间游历了,一个在海底为公主魔祖守灵,魔界大乱,四分五裂的,没有人能容得下我们这前朝旧臣。 我无路可去时,是你命土伯前来传话,告诉我,来冥界帮你护法,你座下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于是我就来了,你重情重义,我跟在你身边的日子就是每天品茶下棋,你把手下阴差交给我统领,对我极为信任。 当年,你每次有烦心事都会来寻我喝酒,我虽不如龙玦跟你亲,不如土伯陪你久,但我却是知道你秘密最多的人,几十万年了,我还是很怀念曾经的你……那般潇洒惬意,不拘小节。” “怪不得你第一次见我,就对我格外和善。”我低头喃喃。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要我替你保密吗?”他问。 我想了想,点头:“先别告诉他们,我知道自己是谁。” “你找我的目的,一是为了解惑,二是为了求为龙玦缓解疼痛的法子。”他胸有成竹道。 我诧异:“你怎么知道……” 须慕淮笑笑:“都说了是知己,你喊我单独说话,我不用猜就知道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自袖中取出一瓶药,须慕淮道:“这是上清大人给的,你想办法让他吃下去,能为他缓解不少痛苦,但若想根治,还得用另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我拿过药追问。 须慕淮淡淡道:“不着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很快…… 现在有这瓶药应该能解一下燃眉之急,须慕淮这人,靠谱,现在不告诉我说不准是时机未到! “哎?上清大人又是谁?” 他扇着扇子回去找白竹:“你爹!” “……你你你、你怎么骂人呢!” 你爹呢! 不过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好似在哪里听过…… 对了,好像听龙玦提过…… 上清……是他师父! 他什么时候又认了一个师父。 回院子,我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正盘算着等会儿遇见他怎么骗他吃下去…… 却突然发现,药瓶里好像不是药丸,是药水! 我拔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果汁的香味。 好奇的昂头灌了口尝尝。 甜的? 不会装错了吧,这明明就和小卖铺里三块钱一瓶的橙子果汁味儿一模一样…… 还挺可口。 不过没过多久,我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果汁有些哈嗓子!像加了薄荷,清凉感冲鼻子! 完了完了这药要发力了! 我赶紧爬上二楼一掌拍开门—— 好在龙玦没偷跑,正穿着一袭薄绸衣站在床前看书。 “不是去找桃泠玩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哪里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冲到他身边,一把捞过他的脖子,含住他的唇就把那口可怕的药水渡进了他的嘴里…… 药水沿着舌尖漫进了他的口中,我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尝到了药味,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头,抓住我的肩膀把我轻轻推开,“鳞儿,你这药是从哪来的?” 我趴在他胸膛上如实回答:“路上遇见南尊大人了,他给的。” 他有点紧张:“须慕淮都和你说些什么了?” 我抿唇,撒谎忽悠他:“就是让我把这药想法子喂给你,他说这药是上清大人给的,别的啥都没说。” “上清大人……”他眉头稍稍舒展。 我的手还扒在他的脖子上不肯放,嗅着他身上刚沐浴过的清冽艾草香,克制不住的往他脖子上吻了吻,“这药是干嘛的?平白无故的,你吃药做什么?” 他顿了顿,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只是被我浅浅两个吻染红了脖子,不太正经的将我拦腰抱起,故意逗我:“当然是吃了对身体好,能够给夫人更多快乐的药。” 我:“你好好说话!” “为什么不信?”他厚颜无耻的笑问。 我脸红:“就你这体力,还需要吃药么……” 该吃药的是我还差不多。 “看来夫人对本王很满意。”他将我放在床上,揽着我的腰陪我一起躺下。 他每晚都这么不正经,我不用想就知道他这会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总这么频繁,什么时候就有了还真的挺难说。 他亲了亲我的眼睛,欺身压上来,薄衣上清冽的艾香扑入鼻息,闻着令人心安。 “夫人,你抱一抱我,我今日有些累。” 不是累,是疼才对。 我怜惜的伸手将他腰搂住,趁着他欲念还不是很强,低声嘱咐他:“阿玦,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自己有事。” “我知道,我也会照顾好你……信我。”他往我眉心用力吻了下。 我乖乖往他胸口蹭了蹭:“上清大人……是你师父?” 他道:“也不算,我只有一个师父……” “那之前你说……” “他是我祖宗。” “咳、祖宗……” “关系比较混乱,以后再讲给你听。” 我哦了声,突然好奇:“我在阳间的画家师父背着我收了好几个小徒弟,我在阴间那位大帝师父,他是不是除我之外,也有不少徒儿?” “没有。”他捧起我的脸,蜻蜓点水的吻我唇瓣,许是身体哪里又不适,眉心狠狠拧了下,“他,只有你一个。” 徒弟也好,爱人也罢,他永远都只有我一个…… 我哽了哽,盯着他那张稍显苍白的俊脸,于心不忍的伸手按下他的脑袋,深情亲吻他。 在他尽情回应时,伸手扯开他松散的衣袋,轻而易举便将他身上那件薄衣给褪了去…… “你这么贪欢,要是有了,你养!”我假装嗔怪。 他被我勾得醉眼迷离,强壮紧实的窄腰令人停手不得,欲罢不能。 拿我没法子的撩开我腿上衣裙,宠溺的咬了下我嘴唇,纵容道:“好,我养,鳞儿给我生多少个,我都养。” “傻子。”我心情复杂的摸摸他脑袋,紧接着,主动迎合他的炙热,陪他共赴沉沦…… 房间里的小夜灯亮了一夜,直到次日天蒙蒙亮,灯火才熄。 —— 爸和磨盘是在第三天踏上去隔壁县城的中巴车的。 临走我爸还千叮万嘱的吩咐我一定要把铺子看好,纸人如果卖完了,就关门歇业。 于是我就顺利在我爸还健在的时候,成功暂时继承了我爸的扎彩铺! 望着那满屋子花花绿绿的纸人,我想着把这么多东西卖完,至少得一个多星期吧。 还是在生意兴旺的前提下。 但万万没想到,我才看了半天的铺子,纸人就已经卖出去二十多个了! 这年头,扎纸都这么符合大众口味了么? “想不到啊,宸宸你家的生意这么好!短短一上午都快赚小五千了。”白竹没良心的单手提了个纸人玩。 我也迷惑着,一边摆弄着柜台上的算盘,一边发愁: “我还以为我爸这些纸人能够撑上一星期,但照目前这个速度来看,三天估摸就能卖完。 最近都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那么多人来店里买纸人,难道是赶上了什么不好的时期,阳间走的人多?” 白竹放下纸人双臂环胸,“不应该啊!我这几天没见附近有多少鬼差出没,而且桃花镇上除了柳荫村,其他地方阴气并不重……柳荫村,对了,柳荫村!” 经她一提醒,我也瞬间想到了问题可能就出现在柳荫村! 上次我家的萤火虫可说了,柳荫村如今阴气大盛妖气冲天,不少人都诚惶诚恐的忙着请庙祝爷爷去做法,着急从我爸这里买纸人……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柳荫村的人还在坚持不懈的烧纸人啊! 没等我搭上白竹的话,又一位眼生的客人进来了,开口就是四只纸人,要两只大的两只小的。 两大两小,这明显就是一家子嘛! 转账付钱那会子,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的问了一嘴:“大叔,您买这么多纸人回家是办丧还是……” 那大叔闻言脸色一变,骤然生气:“呸呸呸,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谁要办丧了!谁规定买纸人就一定是用来办丧的?!” 我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大叔对不起,呸呸呸,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只是一上午撞见了太多买纸人的大叔大娘,有点好奇。” 大叔将纸人绑好拎起来,叼着烟看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你就是白师傅家那个丫头吧!难怪,你爸在店里卖东西从不问用处!” 我尴尬的咳了咳,赔笑道:“我爸和磨盘这不是交流学习去了嘛,我还是头一次一个人看店,所以有点不懂规矩。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好在大叔是个好说话的,摆摆手不同我计较:“算了算了,看在你这丫头年纪小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不过叔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再遇见别的客人可不能张口就问是不是办丧……这段时期,家里人都对办丧这些字眼敏感着呢。” 我还是糊涂:“这段时期,哦对了,过几天就是农历的七月半了,鬼节。但往年的鬼节不是该买河灯与滚地灯么……也没见买纸人。” 大叔凑近些,好心和我低声道:“和鬼节有关系,但是关系不大。看在你这个孩子还挺实诚不错的份上,叔就不妨告诉你。 是咱们柳荫村出事了,有个把月的时间了,晚上总是不太平,鸡犬不宁。 这些纸人是地里仙让买的,说是烧纸人,算是烧替身!替身下去了,阴间就不会拿咱们怎样了。 这纸人只烧一次还不顶用,得隔三差五的烧,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咱们村里的人经常会来你爸这买替身。 这事你爸是知道的,估摸是担心你知道了会害怕,你爸才没告诉你!” 还真是柳荫村那回事…… 大叔又往我身后看了几眼:“啧,不好,你这纸人也没剩多少了,我得通知孩子他大舅三姨,赶紧来买纸人,不然过几天你店里纸人断货了,你爸又不在,咱们连救命的东西都买不着! 小白丫头啊,你记得给我留八个哈,要八个,他们两家子正好八口人!” 我无奈:“叔你不用着急,镇上的扎彩铺也不止我们一家,我家卖没了也可以去旁边的棺材铺看看,他们家也做纸人。” 大叔叼烟扛上纸人就着急往回赶,“不成不成,地里仙说了,你爸做的纸人有用,别家的纸人没有灵性!烧了用处不大,反正你记得给我八个啊,先预定了!” 我抽了抽唇角,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了。 看来这生意真是非做不可,想给同行分一杯羹都不行…… 大叔骑上自行车走远后,白竹好奇的探头看了半天我手边计算器上的数字:“宸宸啊,如果你把账算错了,你爸会揍你不?” 我有点懵:“啊?” 顺着她的视线也往计算器显示屏上扫了一眼…… 突然发现,我好像真算错了! 一百少打了个零! “完了完了完了!亏九十!”我立马拿起计算器欲哭无泪,翻开手机收款记录,真就……少算钱了! 我爸虽然不会揍我,但知道我算错账肯定会念叨死我。 还好这个收款账户暂时还在我手里,等会儿我就趁我爸不注意,再往里面转九十……这样就不害怕我爸查账了! 呜呜怪不得刚才那大叔跑那么快! 怪不得他夸我实诚…… 叔啊,做人不能太没良心啊,白事铺子的钱都坑,你当心倒霉啊! 真好,帮我爸看了一天铺子,利润没挣到,赔了九十…… 怪不得我爸之前一直不许我帮他收账,原来他早就知道他闺女脑子不好使,眼神还有点问题了。 继承扎彩铺的第一天,收入六千六百六十六。 别问那六块是怎么多出来的。 我是做梦都没算到,竟然真会有大妈连买这种东西都砍价! 本来就不贵,她还非要对半砍。 磨来磨去,我在白竹那怜悯的目光中,肉疼的便宜了她十四块钱。 大妈刚走,白竹就捂着肚子噗通摔地上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经过这一次的深刻教训,我终于研究出了一个不赔本但容易挨骂的卖东西秘诀! 只要碰见大妈,我就把价格抬高三十块,然后陪着她慢慢砍,砍到接近原价的时候再松口成交。 于是这样咱们双方就都觉得赚了! 这个法子好是好,就是有点……费脑子费口水…… 傍晚六点,我好不容易能够下班回家躺尸了,还差些被人拦路劫持了。 但凡我跑慢一步,就得重新开门加班了。 闷闷不乐的带着白竹回家睡觉,我抑郁了一路,她也咯咯笑了一路,听的我好想把手机拍她脸上! “我回来了!” 推开卧室的两扇木门,我以为迎接我的会是龙玦爱的抱抱……可没料到,龙玦竟然不在家。 我放下背包与手机,正想出门找龙玦。 但,不知为什么,我的肩骨突然剧痛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疼痛差点让我原地跪下去。 我捂住肩膀痛苦的缓了很久,才终于缓上了一口气。 无意低头,却扫见了干净的地面上,隐隐有血光在闪烁…… 血…… 龙玦、出事了?! 血是被清理过的,但也许是我前世的能力在慢慢恢复的原因,我竟然能看见别人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包括,被清理过的血迹…… 我不敢迟疑,心慌意乱的沿着那些发光物一路奔下楼,夺门而出,踏上了一条、无比熟悉的小道…… 又是那条小道,而小道的尽头,又是那间无比熟悉的破旧小屋…… 上次他出事,也是一个人躲在这里扛过去的! 我遥遥望着那间饱受风雨摧残,四面长满荒草的破旧房子,眼眶一酸,拔腿就要闯进去—— “娘娘!”土伯突然出现抓住我的手腕,强行拽住我,疾声阻止:“别进去!” 第150章 白母去世 我根本听不得任何人阻拦,两眼朦胧的拼命挣扎:“放开我!龙玦是不是在里面,你放开我!” 他见瞒不住我,索性也就承认了:“是!他今天突然旧伤复发,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吓到你的,他太痛苦了,你若是进去,万一他疼到失去清醒误伤了你……” 不等他话说完,阴沉的昏暗天空突然响起了两道闷雷,闪电晃得人心乱不安,北方天空的紫雷甚至还有涌上来的趋势—— “这是……”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 土伯也惊住了,“天谴,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后,我猛地掰开土伯的手,不管不顾的直奔破屋而去。 “娘娘!”土伯追上来无计可施的抬手施法,用一道银色灵力强行绑住了我的左手腕,“你现在不能进去!一旦出事,后果臣负担不起!” “他要是出事,后果我也承担不起!” 我红着眼眶也不晓得哪来的神力竟然挥手用力挣断了土伯的法力,没等他再开口阻止,我就厉声呵斥:“我想做的事,还没有人能阻拦得住!阿土,不要放肆。” 土伯昂头,陡然呆住。 我转身快步跑进了那间破屋子。 推开门,扑鼻的血腥味刺的我眉头紧皱。 我抬眸,却见到一身血迹的龙玦此时正狼狈跪坐在潮湿的木质地板上,双腕被法力凝成的锁链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周身浮着凛冽的幽蓝灵泽,有血顺着他的袖口,吧嗒吧嗒往下滴。 墨衣堆积在腐朽的地板上,衣角边已被指尖血滴成了一片小河。 墨发凌乱,满身狼狈,满地都是被灵力震乱的狼藉。 两条骨链牢牢的束缚住他,让他连抬臂都不能。 他虚弱的跪在地上,俊脸染了污血,唇角的血渍泛着乌黑…… 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但双目却平静的轻阖。 像是刚被折磨过,此刻方得片刻的喘息。 同样的地方,我见过这般孤立虚弱的他,两次…… 像一朵不染纤尘的尊贵青莲,忽一日跌入了泥泞,还折断了自己的花瓣…… “阿玦。”我艰难的走到他跟前,蹲下,伸手本来想给他擦一擦脸上的血,余光却忽瞥见,他脖子下的白皙肌肤,在一寸寸龟裂。 眼泪一瞬就控制不住的坠了下来,我小心翼翼的掀开他玄色暗金龙纹的衣领,目光触及那片露骨的血肉泥潭…… 仅一眼,我整个心就好似遽然落进了冰窟,疼的窒息……放下他的衣领扭头不敢再看。 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咬住唇角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我别过头,闭上眼睛……心痛到极点时,忽然回忆起了土伯曾给我看过的那卷地书…… 地书上有记载他成为酆都大帝的种种过往。 以及,他跪在神宫门前痛哭涕零、在一道道撕裂天幕的巨雷下,拆骨抽筋,染血的双手捧过一缕元神,将元神混着自己的血肉,凝聚成一团白光笼罩的小娃娃…… 历历雷火罩在他的头顶,狠狠劈进他的脊背,他就那样用身躯护着怀里的小娃娃,疲惫的眸光攒出了温暖笑意—— 后来、后来…… 再往深处想,我觉得头疼欲裂。 可直觉却告诉我,有些事我还记得…… 再后来—— 我在他怀中眉眼弯弯的冲着他笑,他也勾唇,大手与我的小手,掌心相合,十指相扣…… 他身子一颤喷了口血出来,血溅在我脸上。 我着急的挥舞小手想给他擦擦。 可他,却望着我,笑着笑着,就掉了眼泪…… “大帝、大帝!” “不能让天界知道她的存在,我会带她去凡间……天谴也会被我引至凡间,不管发生什么事,尔等,不可离开酆都神宫!” 他刚出阴阳交界口就撑不住的化了真身。 雷劈了他一路,他也将我护在怀中,拼命飞了一路…… 直到,飞过一重山头,他体力不支的重重摔倒在地。 但怀抱还是将我包裹的很严实,一点也没压着我。 “阿玦。” “祖上……” “你就为了一个孩子,将自己伤成这样?” “她是我的命,比我的命还重要。” “真是,让本君不知说你什么为好!” “帮我,将她送去人间……求您,只有在您身边,她,才安全。” “明年三月初二,桃花镇,你先去那里等着她。” “桃花镇……” 原来,他从我还未出生时起,便已在桃花镇等着我了…… 怪不得会来桃花镇落脚。 竟是从始至终,都在等我…… 滚烫的血从我的头顶迅速沿着脸颊往下滑落,我捂住要炸开的脑袋,不敢再往下想了。 “鳞宸!”土伯追了进来拉过我的手忧心忡忡:“不要靠近他,他现在灵识不清醒……你怎么流血了……你想起什么了?” 泪水干涸在我的眼角,我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双眼涩痛,“上次,他跟着蛇妖离开那几天,是不是也像这次一样痛苦?” 土伯攥在我腕上的五指紧了紧,面色阴沉的拧紧眉,别过头,半晌,才回答我:“不仅上次,次次都如此。 每隔百日,便会来闹腾一回……发作时皮开肉绽,筋骨恍若寸寸断裂,有时,会让他痛到失去理智,濒临发疯…… 多年前,他因在发作时误伤到了两名无辜人,而心怀愧疚,从那以后,他就每次发作都会悄悄避开身边人,找一个安静安全的地方,趁着自己意识还清醒,施法将自己锁起来…… 他说这样他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了。” “这锁链是他自己锁上的……傻子,真是个傻子!”我控制不住的双肩微颤,呜咽哭出声。 “你现在靠近他,触碰他会很危险,他已经失去理智了,如今他已强行封住自己的五感,你若是不小心将他唤醒,以你现在的身子状况,根本受不住他一掌…… 他要是在这时候误伤到了你,等他清醒后,他会内疚后怕的。” 土伯说的,不无道理。 道理我都懂,但,我怎么舍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这种煎熬呢…… 头顶的闷雷声越来越近,此起彼伏的雷鸣轰得我心头发颤,神魂不安。 一道巨雷响彻头顶的那一刹,跪坐在地的墨衣男人陡然睁开猩红的双目,周身危险的灵力波动荡漾得更是厉害。 “不好,他醒了,鳞宸,先出去等着,相信他,他能捱过去……” 土伯抓着我往外拽时,我却看到,他抬眸望见我的那一刻,泪水瞬间充斥眼眶。 他还能认出我! 又一道响天彻地的惊雷劈落头顶,轰断了本就脆弱的房梁那瞬息,我终于,还是态度强硬的掰开了土伯的大手—— “阿玦!” 我扑向了跪在地上的男人怀抱,闷头埋在他脖颈里,鼻尖沾上他的血,嗅见他衣领下浓重的腥味,我突然有些反胃…… 压制住干呕的冲动,他背上的血,一点点濡湿我的掌心。 我抬手,看见那灼目的鲜血……熟悉的浑噩感徐徐拢上头颅…… 泪水滑下脸颊,我抱紧他,心口钝痛,意识将要消散殆尽,我还不忘轻拍他的后背安慰他:“阿玦,不怕了,我陪着你……” 这次,换我陪你。 “鳞儿……” 他的嗓音,沙哑的不似他。 “快、走,走啊!” 他双手都被铁链束缚住,根本无法推开我…… 我渐渐昏睡在他的肩膀上。 朦胧间,一股刺痛在我脖颈上炸裂开—— 痛到我脊背发麻,整个右肩都是酸的。 我在剧烈的痛感中苏醒过来…… 睁开眼,目光所及,是那人被血浸透的肩背。 “鳞宸!”土伯想来制止,却被我周身的护体神光给撞飞了出去,摔在了门外。 “后土!”他踉跄爬起身,认出了我。 我抬掌用法力将木屋的门闭上,另下了一道结界封锁了整个木屋,忍痛冷静道:“在外面候着,过一会儿,记得帮本座压住天上异象!” “后土你……好。” 他欲言又止的同意了。 我任由着怀中男人用力啃咬着我的脖颈,汲取我的血液……挥手斩断他用法力凝聚出的锁链。 没有法力的束缚,他的情绪越来越浮躁不安,松开我的脖子,喘息急促的想要推我—— “滚,都给我滚,滚开!” 他的指甲嵌进了我的后颈,掐破了我这具凡人之躯的血肉。 “小玦儿,你不乖。”我一边努力用法力压着他的暴躁,一边将他按回我的脖子上,淡淡启唇,哄着他:“阿姐在呢,别害怕,有阿姐在,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他听见我在唤他,纵是周身灵力依旧起伏的厉害,可还是坚强的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阿姐……”他伸手抱住我的腰,我瘦弱的身躯被他搂在怀中,像一个布偶娃娃。 “嗯,是我,玦儿莫怕,阿姐守着你。”我拍着他后背,温柔的安抚。 但,下一秒,他突然搂着我,埋在我怀里,颤着声哭了起来。 泪水一滴一滴顺着我的脖颈,灌进衣领里,洒在他咬过的伤口上,火燎般疼。 “老婆……我好想你,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一次又一次的欺负你,不该没认出你……你是不是生气了,所以不要我了……是我不好,总让你伤心,别不要我,我、想你,鳞儿,阿姐……” 我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重的我呼吸困难,“没事了,我没有不要你……” 他闻言,反而哭的更崩溃了,用力抱着我,浑身打哆嗦:“你陨落以后我才记起你是我阿姐……我后悔因为那个女人屡屡伤害你,你走了,我甚至想杀了那个女人。 但由于顾念着那可笑的救命之恩,我放过她一马,还在她出嫁时,给了她十八抬丰厚的嫁妆…… 我费尽心血想让你重生,只要你能回来,我宁肯用自己的命去换。 老婆,你可知,你能够重生,我有多开心,可我蠢,我还是记挂着那些年你不要我,去救人皇的仇。 我一直以为,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个,所以我在娶了你以后,还没良心的吓唬你,凶你,我误会你跟陆锦年有个什么私情,我害怕,当年的一切又重演。 因此我才会用那些狠话伤害你,我甚至,还想过成全你和陆锦年,但我又,放不了那个手。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在浮尸海把我捞上来的是你,当年我同人皇一起坠进那个可怕的深渊,你,明明先救了我,可这些,我当时都不知道…… 我都没有向你求证,便在心里给你定了罪,我还怨了你这么多年,怀疑了你这么多年。 是啊,当年你陨落后,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小时候阿姐曾待我那样好,后来,却突然不喜欢了呢,或许不是不喜欢,而是,阿姐对我,从始至终都仅有怜悯。 阿姐是因为可怜我,才会收留我,待我好……但我,是真的喜欢阿姐。 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我疯狂想复活你,只是想,再向老天爷争取一次…… 如今我才明白,阿姐从头到尾都是爱我的,阿姐从没变过,只是我瞎了眼,看不破。 阿姐若不爱我,怎么会至死都牵挂着我,怎么会、被我伤了那么多次,还舍不得怨我。 鳞儿,别恨我,求你,别不要我。” 听着他的倾诉,我平静无澜的内心,漾起了层层涟漪。 心疼的把他搂在怀中,我抬起下颌,倚在他的肩上,“没有不要你,阿玦,你很给本座争气,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从今往后,你不用再一个人扛着了,阿姐陪你。” “不想要阿姐……我想要老婆。”他少年脾性的埋在我脖子里抽了抽。 我无奈笑笑,拍着他的后背,温言软语:“我的夫君,长大了。” “夫人……我疼。” “没事了,我陪着你……” “疼……” 他蓦地收紧手臂,勒的我差点喘不过气。 我察觉到他忍得难受,便用了个小法术让他放松下来…… “老婆、老婆……” 他几近疯癫时再次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 赤红的眼角溢出一滴泪水。 我拧眉闷哼了声,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暂时安静下来…… 头顶的天谴降下的那一刻,我捂住他的脑袋用广袖严严实实的将他护住…… 天雷劈进我的头颅钻进我的脊背,在我的四肢八骸全身经脉中疯狂流窜。 我没忍住喷出一口血落在他的后背上…… 天谴伤身,我很难想象他这二十多年究竟是怎么熬下来的。 抽骨剔肉的伤百日发作一次,再加上天谴的后遗症,怪不得他都已经修成了酆都大帝,还会被这些皮肉伤痛折磨到发疯。 龙玦,你这个傻子……早知如今,当初何不直接放弃。 我那一生,倒也算圆满,了无遗憾。 何必赔上这么多,再将我唤醒呢。 第二道天谴落下时,我觉得小腹隐隐作痛……真是,太巧。 我拢了道法力护住自己的腹部。 周身的神力在我们身下绽出了一朵巨大的金莲,金莲合拢花瓣,形成一个泛着浅金色荧光的神力屏障—— 天谴落下的威力被屏障那么一挡,便削弱了一半。 落在我头顶与脊背上,也没那么疼了…… 怀中的人开始挣扎,我赶紧用力把他搂紧,双手死死扣在他的背上,嗓音柔弱地浅浅安抚: “很快,很快就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天谴了……别担心,尽管咬便是,我的血,能为你舒缓疼痛。” “龙玦,你记住……从我六万岁那年起,我就一直在等着你娶我。” “我不怪你,从未怪你,这一次,对我好些。” 九十九道天谴全部降完,我的眼角也流下了血泪…… 这次的天谴,应该是最凶猛的那九十九道。 我替他扛了,以后,他就不会再被上苍欺负了…… 雷鸣平息,我也疲惫的在他身上晕死了过去。 “阿姐!” 他接住我坠落的身子,埋头在我肩上,攥紧我的手,哭的伤心不已。 —— “不是让你们看好她,不许她出门么!” “你怪我……我也懵着呢,我就回屋喝口水的功夫,找不到她了。我还以为她跑去哪儿玩了呢! 我都看了她一天了,再说你们只告诉我你们要下冥界办事,我哪知道他今天突然旧伤复发了……她走的时候都没和我打招呼。” “我们的确是去冥界办事了,大帝在往生大阵上方下了个结界,施法稳固了往生大阵,许是耗损了太多灵力,才阴差阳错勾得旧伤突然复发…… 大帝在下面遇刺了,那时候大帝就感觉到身子不对劲,为了不让下面的人发现异常,大帝立马就回了阳界。 大帝将自己锁在那个小木屋里,就是害怕被鳞宸发现,可谁知道鳞宸竟然自己找过去了。 鳞宸过去的时候大帝已经失去了意识,又恰逢天谴降临,我怎么阻止,都带不走鳞宸,后来鳞宸好像被大帝身上的血迹刺激到了,又毫无征兆的变成了娘娘…… 天谴是娘娘为大帝挡下来的,娘娘施法让天谴都报应在她身上,以后大帝再也不用挨天谴了。” “所以这次,娘娘是被天谴劈晕的,不是自己主动陷入沉睡的?!” “嗯,娘娘的元神受了重创,所以才会七窍流血……” “那她脖子上的伤……” “她允大帝咬的,她的血,能给大帝愈合伤口。大帝的伤本来就是剔骨剥肉所致,娘娘都知道,因此,才用自己的血给大帝疗伤。” “这、这……那大帝遇刺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帝不在冥界这段时日,一直都是南尊大人化成大帝在酆都神宫镇场子,那名刺客明面上是地狱的恶鬼不服大帝的审判,逃出地牢想要与大帝拼命,实际上,那刀上淬着剧毒,一招一式都在试探大帝的虚实。 大帝看出了他的目的,有意露出破绽,让他趁机挑开面具,他看见大帝的真容后,吓得一时走神直接被阴差们降住了。” “是朱焰……他猜到在冥界那个大帝是假的了?” “应该是。南尊与大帝的身形虽然相仿,但若是熟悉两人的人靠近,还是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的。” “所以他就设计一场刺杀,看看面具下面的那张脸,究竟是不是大帝。” “白竹……” “啊?” “虽然大帝这次成功化解了危机,但估摸也瞒不了他多久了。你这段时日要寸步不离的保护着鳞宸……” “他们难不成要对鳞宸下手?” “凤颜被放出来了。” “什么?!” “昊霖真君去求了大帝,朱焰在暗中出力,逼大帝把人放出来了……你要去做什么?” “老娘去讨债!” 这一觉睡得头昏脑涨的,还有些反胃。 胃里翻江倒海的折腾了好久,终于,那一口窝在肚子里的老血喷出来后,我才有精神睁开眼…… “醒了。”他用自己袖子帮我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扶我在床上靠好。 我昂头,看见他没事,眼眶一热就扑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想哭: “你好起来了?身上还疼不疼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离开我了呢……以后不许把自己锁起来了,太可怕了,我都有阴影了。” 他温柔的捧起我的脸,满目深情的吻住我两瓣唇,轻轻啃咬了下,怜爱至极:“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上次也没见你红了眼。” “上次是上次,这次……我心疼死了。”我憋不住的在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见我哭,反而没良心的笑了起来,轻轻为我抹去眼角泪珠,“好了,多大的姑娘了还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就在你面前么?” “龙玦,你们当神仙的风险也这么大吗?我以为当神仙不会被任何力量伤到呢。” “当然大,神仙也并非是不痛不伤,万物相生相克。” “那你以为岂不是……” “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他抚着我的长发,嘱咐道:“你也不许再这么不顾死活的去找我了,你安全,我方能安心。” 我委屈嘟囔:“我忍不住……没能帮上你,反而还成了你的负担。” 我记得我跑到他身边以后,莫名其妙就晕过去了。 后来肯定是他把我带回来的。 “都怪我没用,无法成为你的助力,只会拖累你……” “胡说八道,若不是你……我估摸,难逃一劫。” 他把我揽进怀中,让我靠在他肩膀上,抬手化出一叠人民币交给我:“你今天没有去店里,我让白竹帮你看的铺子,卖出去四十二个,一共七千六百块。” 四十二个,七千六百……我伸手算了下,怎么算都不对劲,“昨天我也卖了这么多,为什么白竹卖的足足比我多一千?!” 他心累道:“白竹,会忽悠人,你放心,都是他们自愿买的,没有强买强卖。” “是么?”我怎么觉得,强买强卖前面加个没有,不符合白竹的行事风格呢! “你躺了一天一夜,该起来活动活动了。”龙玦扶住我的胳膊,要带我下床。 我也觉得再这么躺下去四肢都要退化了,还是活动活动比较好……有利睡眠! 巧的是,刚下楼就听见白竹在兴奋和楚云谋划大计:“我就说这招管用吧,今晚你再让你手下的阴差去吓吓柳荫村的人,明天我再把剩下那些纸人全部涨价一成卖掉,这样就又赚了!” 楚云抽抽唇角干笑笑:“咱们这样干,确定不会被大帝一脚踢出去?” “不会,你要相信我,我帮他家鳞宸赚钱就是帮他赚钱,我连辛苦费都没找他要,他凭什么踢我!” “可是冥律……” “冥律是管你们的,和我无关,反正也没人发现这事,你怕什么,你手下那些鬼差少在阳界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了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咳咳咳,怎么能叫偷鸡摸狗呢!我们那是劳逸结合……” “少来,我今天还被你那个大兄弟给骗了呢,我都没找他算账!” “他他他、他骗你啥了?” “他说我命犯桃花煞,最近要谨防被男人骗财骗色……” “咳,他可能不认识你,把你当生人给宰了……我回去就教训他。” “不用,须慕淮已经替我教训过他了,眼都给他揍青了!” 楚云默默猛灌了两大口白开水! 所以,白竹赚的钱比我多,是因为她比我更懂得、饥饿营销?! 让楚云先派鬼差去闹柳荫村那些人,再趁机涨价卖纸人……这办法好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虽说缺德是真缺了些。 如果换做我爸,他是万万不可能做这种事的,白事铺子一行最忌讳欺人,有损阴德,容易欠下阴债。 但……酆都大帝都在我身边了,我还怕什么欠阴债! 我拿纸人丢着玩都没关系! 龙玦低眸发现我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好奇拧眉,“怎么了?” 我闷咳了一声,心虚的撒谎不脸红:“没事,我看你、长得真好看!” 他:“……” 缓了缓,还是把我搂过去讨好的亲一亲:“喜欢看就多看,为夫,是你的。” 我闷在他胸膛上鼓腮。 我其实想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向我坦白…… “宸宸!”白竹看见我和龙玦,欣喜的朝我们招招手。 楚云则赶紧站起身向龙玦抬手行礼:“龙王。” “嗯。”龙玦视线投向他们,脸色恢复清冷平静。 “我已经按照你的指示,给柳荫村那些村民一些教训尝尝了!尤其是那谢家老太和老女人,我直接让楚云帮忙将她家老太爷的魂给招上来了! 你是没见到刚才那婆媳俩的蠢样,她家老太爷把她们吓得都尿裤子了!” 白竹解气的拍拍手,“我还暗示了地里仙,真正影响柳荫村风水的是谢沐瑶,估摸用不了多久那些村民就要去谢沐瑶家要人了! 只可惜,那个宋译我动不了他…… 不过说起来这谢沐瑶的确挺有本事的,即便宋译明知谢沐瑶背叛了自己,却还是对谢沐瑶一往情深,我刚进宋译的卧房门,就看见了满屋子挂满了谢沐瑶的画像…… 我就说怎么看谢沐瑶眼熟呢,原来是当年那个女人。” 提起那一对绝配,白竹好像有吐槽不完的话,特意坐过来和我说:“那个宋译最近过得可惨了! 整天借酒浇愁,更让我佩服的是,他竟然还和谢沐瑶保持联系! 还给谢沐瑶发信息说,等她回头! 那个谢沐瑶现在做了省长千金可开心了呢,估摸早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啊对了,谢沐瑶毁容了你晓得不?说来也奇怪,出了一场车祸后,谢沐瑶的脸突然就烂了,怎么治都治不好……” “谢沐瑶毁容了?”这消息的确震惊到我了,我默默转头看龙玦,问他:“是你干的?” 先让她被车撞,再让她毁容……这明明就是照着她们坑我的格式来的…… “这只是刚开始,后面,还有大礼要送给她。”龙玦平静的倒了杯水,递给我。 大礼。 龙玦这是铁了心要为我报仇了…… 我拿过茶杯,抿了一口,还没来得及问些别的,就突然觉得胸膛内的那颗心慌了一下。 放下茶杯,我猛地捂住胸口,皱眉缩了下肩膀。 为什么会心悸,真是奇怪。 “母、母子线……”楚云盯着我的头顶惊呼出声。 龙玦一个凌厉眼神吓得他顿时闭了嘴。 我缓了一阵,才好奇问:“什么?” 楚云吞了口口水,紧张赔笑,“没、我看错了……” 白竹也面色不大对劲的拉过我手转移话题:“那个、我今天新学了一个游戏,等会儿我们一起玩啊!反正你都睡一整天了,也不着急休息。” “什么游戏?” 她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兴高采烈的追问。 她闷咳两声,憋半天,“什么、游戏、游戏……”疯狂给楚云使眼神。 楚云一个激灵,随后手一摊,抖出三颗骰子:“赌博!” 我:“……” 白竹:“……” 龙玦:“???” 楚云心虚的一本正经解释:“猜大小!押注,可刺激了呢!我们在冥界经常玩儿!” 白竹吞口水,扶额,翻了个白眼,嫌弃低估:“你真是嫌命长,公然带着他一起赌博,我看你是屎壳郎进茅坑……” 我:“啊?” 白竹:“找屎!” 我呛住,虽然……在龙玦面前赌博的确有点嫌命长…… 但…… 我瞧见楚云那小可怜已经被龙玦的眼神杀给吓得乖乖拿回骰子瑟瑟发抖了,还是于心不忍的开口帮他说: “那个、我觉得……也许可以试试?阿玦你、认为呢?” 赌一把楚云的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 龙玦没说话,半分钟后,大手一挥:“赌,小赌怡情,无伤大雅。” 楚云和白竹闻言怔了半晌,随后立马本性暴露! “来来来,先压赌注!” “事先说好,赌场无父子!愿赌服输,不许反悔!” “要押就押大的,可不许玩不起。” 看着对面那两人信心十足的模样,我突然怀疑我和龙玦是不是掉坑里去了……这架势,今晚势必得让我和龙玦出点血。 然而,我终究是低估了龙玦的本事。 他竟然赌博也是一把好手。 带着我连赢了五场,我都快躺着赢麻了…… 于是这一赌,在楚云与白竹的激情亢奋中开始,又在两人的哭爹喊娘中结束。 临散场白竹还在抑郁的抱怨:“你那个手下算得真准!” 楚云:“啥?” 白竹气到想掀桌子,“我今天可不就是被人骗钱又骗色吗!” 楚云:“……你清醒点,你的色,他瞧不上。” 白竹捂嘴:“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多长了一张嘴。” 至于我,捧着一大堆珍珠翡翠夜明珠,其实也挺烦恼的。 “怎么,咱们赢钱了,你不高兴?”他问我。 我摇摇头,“倒也不是,我在想怎么才能把这些东西卖出去。” 他呛了声,随后体贴的给我解决问题:“无妨,你先拿着,明天高价卖给须慕淮。” “他又不缺这些金银财宝……” “你只需告诉他,是白竹的贴身物件,保管他求着你把东西卖给他。” 妙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赢了钱,我喜滋滋的陪着龙玦回卧房睡觉。 只是,刚闭上双眼没多久,我就突然陷入了一个噩梦—— “我才是你的女儿,你凭什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 “你不是!你就是个野种!你差点害死了我的亲女儿……” “我是绝对不允许你,抛弃我的,哈哈哈,妈,你是我妈!你永远,都是我妈——” 天台上两人推推嚷嚷,人影晃动,我站在高楼下看不清晰,没弄清楚状况,就见楼上一道白影倏然掉落了下来。 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摔成了血泥。 溅了我一脸血。 我瞪大眼睛全身紧绷一动不能动,呆呆的看着地上躺在血泊里的那只破裂头颅。 妇人的头颅像皮球一般,滚动了一下,面向我。 充血的双眸凝满泪水。 一张嘴,便是大口大口的血沫喷溅。 “宸、宸宸……女、女儿……” 第151章 龙王大帝二选一 白、白夫人…… “啊——” 噩梦惊醒,我猛地弹坐起身,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鳞儿。” 龙玦被我吵醒,从后揽住我的腰给我安全感:“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 我猛噎了两口口水,颤着嗓音说:“我、梦见白夫人和谢沐瑶了,梦见她们起了争执,谢沐瑶把白夫人从天台上推下来了……白夫人在我眼前摔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管她们做什么。”龙玦温柔的吻了吻我脖子,安慰我:“梦都是假的,你的潜意识里还是担心她。不过,也能理解,她终究是你母亲。 但,鳞儿你要记住,是她不要你的,不是你欠了她。她既已选了谢沐瑶做女儿,就该承担一切后果。” “我没有担心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梦见她。还梦见她出事。她不要我,我从没怪过她,但也不想再同她有任何关系。” 我捂住脑袋昏沉的晃了晃,“如果有可能,我只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和白家夫妇,有一丁点交集。” “夫人能看开便好。”他抬手给我揉了揉太阳穴,帮我缓解压力,“现在才凌晨两点,继续睡吧,有我在,我陪着你。不会再有噩梦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态,乖乖点头,倒进他怀里接着闭眼睡觉。 顺利一觉睡到次日清晨。 太阳早早升起,我按时去街上开了铺子门。 铺子里还剩下最后二十个纸人,白竹留在店里帮忙售卖中元节的冥器,我则带上楚云一起去柳荫村送货。 “柳荫村的蛇灾越来越严重了,这几天村民总是在田间地头遇见各样花纹的毒蛇,把他们吓得白天都不敢出门了。” 我背着一对纸人询问楚云:“蛇是谢沐瑶招来的?可谢沐瑶现在已经不在家里了。” 楚云双手环胸深吸一口气:“她的根在柳荫村,况且,她迟早还是会回到这里的。” “那柳荫村的村民难道真的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楚云无奈道:“柳荫村的那些人,谁手里没欠过阴债?谁生平没干过两件遭雷劈的坏事?只能说,他们是活该!柳荫村合该有这一劫!” “但柳荫村,也有无辜的人……不该平白遭受牵连。”我低沉说道。 楚云摇摇头:“是,柳荫村也并非全是坏人,但整个村子造的孽,不可能因为一两名无辜人就值得被宽恕。” “柳荫村,真的会全部死绝么?”我轻轻问。 楚云意味深长地瞧了我一眼,随后抬手化出一面地府网的电子生死簿显示屏,投放在半空中,用法力召出了桃花镇柳荫村的村民寿数表。 “你看,这上面清楚写着这一村百姓的寿命终止日期,全部都是同一天。” 同一天,农历七月二十八! 地里仙、村长、谢家婆媳还有那些曾将我看做灾星的村民们……甚至还有刚出生一个月的孩童,全都寿止于七月二十八的深夜子时! “怎么会这样……我以前只在传闻中听说过,有某个村子突然一夜消失,几百口人全部自然死亡,没想到真会发生这种事,这些是地府的意思,还是天意?”我惊诧的问楚云。 楚云长吐一口气,“地府无缘无故让一个村子都消失做什么?拜托我们地府的公务员也很忙的好不好,就连大帝每天都得挤时间回去处理公务,隔三差五还要给各部门领导开个短会。 这种情况都是天谴,祖上积债太多,加上这一辈的村民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本地怨气冲天,是老天爷要灭了他们。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人都是有来世轮回的,不过是把他们带下去,让他们再投一次胎,重新做人教化罢了!”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我欲言又止。 楚云看出了我的心思,咳了声收回显示屏,“其实也不是非死不可,柳荫村之所以触发了上苍的灭亡系统,一部分原因也是和谢沐瑶有关的。 谢沐瑶年龄越来越大,距离她……的时候,也不多了,这些毒蛇出现都是她将要苏醒的征兆! 她本就是为天道所不容的人,而且,大帝说过,这里面还有其他原因,柳荫村并非陷入死局,目前这情况就要看大帝愿不愿意出手了。” 我就知道这一把生死局龙玦一定能解。 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把两只纸人送到了柳荫村一户土坯房人家的门口。 本来打算送完打声招呼就走的,谁料到房子里住的竟然是一双年迈且残疾的老夫妻。 老爷爷瘫痪在床,虽然说话还利索,但一日三餐包括收拾清理都需要老奶奶的帮忙伺候。 而老奶奶虽说精神还不错,身子骨硬朗,却偏偏双目失明…… 我和楚云过去打招呼时,老奶奶还热心肠的偏留我们坐下喝两水。 老奶奶看不见楚云,倒一点也没因为楚云的存在而惶恐害怕。 倒是老爷爷,瞧着突然现身的楚云,愣了半晌,才趁着老奶奶去倒茶的功夫,偷偷问楚云:“我们这是、要死了吗?我都看见你了……是不是要被带走了。” 果然老人家们活了一辈子,在这个岁数看见鬼差都已经不怎么震惊了。 “没有,我是跟着宸宸一起来送货的,我最近休假,不干活。”楚云指了指我,好心安慰老人家。 老人家松了口气,眼含热泪,点点头:“那就好,我啊,和我老伴儿这辈子还没过够呢,就算要走,也想留点时间,好好道别。” 楚云怔了怔,良久,说:“现在先别考虑这个问题,你们还有很长一段时日呢……你都瘫了这么多年了,两口子生活如此艰难,难道不想解脱么?” 老人家苦笑笑,躺在床上望着房顶说:“我老伴是辛苦,她把我伺候的很好,我没受多少罪,只是苦了她。” 老太太也在此刻端了茶出来,听见他的话连忙说:“我也没受多少苦,我和我家老头子年轻时就认识了!年轻那会子,是他照顾我这个瞎子,老了也该我照顾他这个瘫子了。” 我于心不忍的接过茶杯:“你们的儿子呢?” 提起儿子,老太太脸上的笑意突然就僵住了。 “儿子啊,走了。” “走了?”楚云疑问。 老爷子接上了老太太的话,说:“二十多岁就去外地打工了,嫌我们这对老夫妻是累赘,在外地结婚生子了。” “他都不管你们吗?”我只觉得,很意外。 老太太笑笑:“不成为儿子的拖累,我们就已经知足了……这样也挺好,有没有这个儿子,我们老两口的生活都得继续,儿子年纪轻轻就出去闯天地了,他不啃我们,我们也不指望他,没有儿子赡养,我们两个照样活的好好的。” “是啊,我做老伴的眼睛,老伴做我的手脚,我们没事就种点庄稼拿出去卖,日子也过的舒坦。” 真没想到,在柳荫村这个地方,竟然也会有活的这么通透的老两口。 “你是白师傅的那个小女儿吧。” 老太太突然抓起我的手,我下意识要抽出来,却听她下一句笑着说: “挺好,长大了,你这孩子命苦啊,从小就遭灾遭难,幸亏,遇见白师傅那个好心人……孩子,不管怎样,都要像现在这样,努力活下去。” 我陡然怔愣住。 这还是我第一次从柳荫村村民的口中,听到让我努力活下去的话。 从老人家家里离开,楚云也挺惆怅的。 我问他:“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他恹恹道:“在想,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不孝子,这对夫妻年轻时将儿子视为生命,可儿子去嫌弃他们的存在,后来更是与他们断绝了关系,四五十年了都没回来看望过他们一次。 我要是有这么一双好父母,我肯定将他们当成家中宝侍奉,我母亲,也爱护我,将我视为生命……可惜,她没能等到我可以尽孝的那一天。 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孝亏终始一生身。” “对了,你父亲现在,后悔了么?”我好奇。 楚云抱胸嗤之以鼻:“后悔了又怎样,后悔也还不回我母亲了。他活该、抱憾终身。” 是啊,阴差阳错直接害死了最爱自己的女人,他的确不值得被原谅。 中午,我还在铺子里帮忙整理中元节要用的河灯,桃泠带着自己的初中老同学突然来店里找我了。 “宸宸,这是小景,你们应该见过,上学的时候不在一个班,但回家走的却是一条路。” 桃泠把那名叫小景的年轻姑娘拉到我眼前,我手里还提着彩绘河灯,忙绕过柜台迎接她俩:“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桃泠温柔一笑:“准备什么,反正都是自己人,小景这次是特意从离城赶回来的,中元节要到了,她家里要办祭祀。 她听邻居们说,整个桃花镇数你家做的冥器最有用,就想来买几盏,但是……小时候大家有过节,她害怕你还记仇……” 小时候有过节?我望着那张几乎已经全无印象的娇俏面孔,淡淡一笑:“你们想多了,小时候的事,隔了这么久我怎么可能还记得,而且我都已经不记得我们俩认识过了!” 那名叫小景的女孩歉意的低头,懦懦解释:“白鳞宸,我、虽然隔了那么多年,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我那时候不懂事,曾经帮谢沐瑶,往你作业本子上泼过水……” 我听罢释怀道:“原来是这事啊,没关系,谁小时候没干过一两件坏事。既然是桃泠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以前的账都一笔勾销。”我提着彩绘河灯送给她问道:“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冥器,店里现在都有。” 小景意外的看了我一眼,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对,我要三盏河灯,一盏滚地灯,还有两对蜡烛,一袋子香,还有……但凡中元节能用上的冥器你都给我包上吧!” 我思纣了一下,点头:“好。” 然后进里面先给小景准备东西了。 从里屋的架子上取了一串金元宝,白竹突然伸手压住了我的手背。 我不明所以:“怎么了?” 白竹靠着架子一本正经的说:“那个小景身上有妖气!” “妖气?” 白竹重重点头:“对,应该是和妖物亲近过,不然也不会妖气入骨!” 对于妖物这种存在我早在遇见龙玦时就已经接受了,桃花镇上的妖怪也挺多,但或许是因为有龙玦在这镇着的关系,一个个都挺安分的,我在镇上从没撞见过妖物惹事的情况。 “亲近……该不会是,有了那种关系吧?”我猜测。 白竹嗯了声,“极有可能!” “那他会不会伤害小景?”这才是重点。 白竹又仔细观察了一阵,才说:“不会,但这个小景身上怨气挺重的……恐怕迟早要出事。” “好好一个小姑娘身上怎么会怨气重?”我百思不得其解。 捡了一小筐中元节祭祀要用的东西,我将东西提到柜台上,耐心的一样一样给她包好,“一共五百二十块钱,给你抹个零,五百就行了,扫码付款。” 内向的小姑娘听话点头,随即扫码把钱转了过来。 没来得及多和她说上几句话,她爸妈就已经打电话来催了:“死丫头!让你去街上买个东西你怎么磨蹭这么久还没回来,家里还等着你做中午饭呢,你是想饿死我们一家三口吗?” 小姑娘听见母亲的叫骂声,赶紧懦弱低头,连连回答:“我刚买到冥器,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手忙脚乱的不好意思和我们道别:“抱歉,我们下次找时间再约,我妈喊我回家了,晚了她又要大发雷霆……” 我和桃泠也没好再留她,帮她把冥器绑在了自行车上,目送她走远。 “我记忆力不好,到现在也没想起来她究竟是谁。” “她是薛景啊,算是锦年哥的表妹。” 陆锦年的表妹! 这下我终于想起来了。 “可是印象里陆锦年的表妹不是挺活泼胆大的么?” 怎么几年没见,薛景变得这么小心翼翼,内向胆怯了。 桃泠挽住我的胳膊怜惜道:“你有所不知,自从她妈癌症去世以后,陆家也不肯接济她爸了,她的日子就过得很苦。 上高中那年她爸娶了个续弦,不久她后妈就怀孕了,她那时候的脾气确实很臭,坚决不肯承认那个弟弟,有一次她不小心撞了她后妈一下,结果她后妈就流产了。 她爸执意认为她是故意的,就把她关起来,用皮鞭子抽了好几天……可能是那一次给她造成了挺严重的心理阴影,后来她再去学校上学,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爸说,是她爸把她脑子打坏了,所以从那以后她总是反应迟钝,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高中没上完就出去打工了。” “怪不得她现在这么害怕她的爸妈。”我突然有点心疼这么一个可怜的女孩了……曾经她也是被母亲捧在手心,不愁吃不愁喝的小娇娇啊。 “我了解她,她那时候虽说脾气大了点,还任性,但她绝不可能做出故意害后妈流产的事情。那次以后,不管是谁问她那几天究竟出了什么事,经历了什么,她都不肯回答。” 桃泠搂紧我胳膊,担心道:“她现在好可怜,本以为去省城打工就能摆脱这没良心的一家子,可谁知道这一家子摆明了就是想啃死她! 她的收入全被家里要去养后妈生的弟弟了,这一回她也不是主动回来的,是她爸拿她妈的坟威胁她,她才迫不得已重新回到桃花镇。 前几天下雨,她妈妈的坟地挑的不好,被淹了,村里头提议给她妈迁坟,她爸把她妈的棺材撅出来就不管了,现在还放在南山头洼地里不管呢!” “这也太荒唐了点吧!”我拧眉为她打抱不平:“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她爸怎么能这样狠心!连给妻子入土为安都不肯!这么不择手段的逼女儿回来,应该是另有所图吧!” 桃泠点点头:“你猜对了,她那个后妈生的弟弟今年要转校,转去县城上小学。 看中的是县城里教育资源最好的贵族学校,现在县城的学校也开始按片区招生了,乡镇转校生那边是不接收的,所以她爸打算在县里买房…… 叫她回来,是为了送她嫁人,看中的,是松柏村的那个老秃子。 死了两个老婆,现在还是孤身一人,连个孩子都没有,但祖辈都是做木材生意的,给人砍树,手里有不少积蓄,她嫁过去,对方愿意给三十万彩礼。 但前提条件是嫁过去了就得和家里断绝关系,永远不能提离婚,还要在两年内给他生个儿子……条件十分变态,签完保证书那人才会把三十万彩礼转给她爸。” “这不是卖人吗!三十万就想买薛景的一辈子!”我愤愤不平:“这是犯法的,薛景完全可以告他们!” 桃泠抿了抿唇,唏嘘道:“我也是这么和薛景说的,但你知道,我们农村女孩子,有些时候,身不由已。薛景现在还处于同父亲商量的阶段…… 说是商量,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而且薛景好像很怕她爸,每次只要提到她爸,她都会吓得全身颤抖。” “她爸打过她,能让一个女孩性情大变的惩罚肯定不轻……一旦落下心理阴影,也许一辈子都没法治愈。” 桃泠扣住我的手,“可惜咱们没有办法帮助她。” …… 自从桃泠知道土伯的存在后,对我身边的这些非人类也都渐渐熟悉不害怕了。 下午白竹陪着桃泠玩了很久的翻绳,最后几十个纸人也售卖一空后,我提前下班关了铺子门。 “你放心,你的眼睛迟早能恢复的,有土伯大人在,他肯定不会让你一直这么看不见。” “嗯,我都听姐姐的。” “乖啊,我先送你回去,鳞宸你就跟着楚云一起回家吧!” “好!” 我都还没出声呢,楚云倒是先一口应了下来。 于是白竹带着桃泠先回家找土伯了,我和楚云则去镇子上的凉菜铺买了几样小菜,之后才慢吞吞的往家赶。 “这都已经七月了,过几天便要立秋了,怎么还是这样热!”楚云焦躁的用从街上捡到的宣传单扇风。 我呼口气,佛系道:“心静自然凉,龙玦说得对,你就是太毛躁了,停不下来。” 楚云不乐意道:“夏天本来就容易让人心烦气躁……你不热吗?” 我闷咳两声:“热归热,但还能忍得住。你坚持一下,熬过这阵子就凉快了。” “哎呀,还是我们阴间好,恒温,永远都是不冷不热的温度,这人间真不是我们鬼该待的地方,怪不得最近连孤魂野鬼都少了。” 原来鬼也怕热啊。 推开门,我拎着一袋小菜正要去喊龙玦吃饭。 然,一抬头,就看见一道熟悉而尊贵的紫衣背影沐风伫立在紫藤花翻飞的竹架下…… 广袖鎏金,紫衣华贵又内敛,长袍落月华,隐隐透着暗金星辰之光。 宽大的袖摆被风袭得微微鼓动,如墨青丝瀑布般倾泻肩后,龙冠束发,鬓角佩戴着与冠同色的海水纹金饰。 暗紫衣摆洒金,行动间,宛若揉碎一抹昏沉夕阳于静水幽潭内。 身形颀长,尊贵的暗金滚龙纹日月腰封紧紧束在他的窄腰上,将他整个人都衬的如松如竹,挺拔高大…… 他站在摇曳的紫藤花串下,一袭紫衣,却生生造就了一幕岁月静好的美景。 他什么都无需做,只需站在那里,就是我眼中唯一一抹人间绝色。 以往穿墨衣真是大大折损了他的身材优势,遮掩了他的美貌! 果然紫衣大帝才是龙玦的正确出场方式。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心理变态了,看他换回紫衣,我心底竟有种,想扑倒他的冲动…… 好想扒了他这身酆都大帝的华服仙袍…… 心情早已激动的漾起了层层小水花,但面上,我还是很配合的装出一副不知情的表情:“我师父怎么突然来人间了?” 此刻的楚云有点石化,抽了抽唇角,一脸的欲言又止,半晌,才欲哭无泪的回答我:“我、哪知道,也许是他、想你了……嗯,想来人间看看你也是正常的!” 我挑了挑眉,不知道今晚我家这口子究竟又想玩哪一出。 拎上小菜,我乖乖走近他,在离他仅有一米远的距离处停下脚步,不确定的喊了声:“师父?” 戏,还是要演的,毕竟我家这口子是醋缸。 我如果二话不说直接扑上去,且不讲会不会吓到他,就算我之后再同他解释我早就认出他了,他也会怀疑我是不是早就喜新厌旧觊觎自己师父,事情败露了才会找这种理由来骗他…… 这家伙平日看着温文尔雅的,实际上有八百个心眼子,惹毛他他是真会连自己的醋都吃! 因此,眼下这状况,最好的应对法子就是陪他演下去。 “嗯。”他还真就冷冷清清的应了我一句。 多日没见,演技依旧很稳定啊我的好师父! 他尊贵从容的转身,平静淡漠的眸光落在我身上,脸上还罩着那只黑漆漆不好看的面具,端着帝王的架子,信步走近我:“多日未见,本帝来阳界,看看你。” 还多日未见,分明就是几个小时没见……大晚上的整这出,不想吃饭啦? 我迎上他清澈的眸色,乖乖一笑:“谢谢老师挂心,正好我买了几个凉菜,老师不如在家里吃顿晚饭?” 他静了静,没拒绝:“嗯。” “那我先去准备一下,你在这里等我。”我拎上菜嘱咐他。 他倒也很给我脸,“好。” 我俩这操作成功把楚云给整发懵了。 楚云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揖手行礼:“大帝。” 紫衣大帝一挥广袖:“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楚云:“……” 苦着脸默默滚了出去:“我是谁我在哪……这都是哪和哪啊!” 哪和哪我也不清楚,但他今晚特意以酆都大帝的身份来见我,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吧。 以龙玦之口不方便,所以便用酆都大帝之口转告我? 真麻烦,直接告诉我你就是酆都大帝又怎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纳闷的准备好了几盘菜,又下了一盘饺子招待他……我极度怀疑他是不是想吃我做的饭了。 的确,这两天我都没怎么管他,他身上还有伤呢。 “菜来了,我关门那会子正好看见旁边的凉菜铺子还在营业,就顺便拿了几份,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把几道菜依次摆上了桌子,看在他是以酆都大帝的身份来找我的份上,我连吃饺子的小料都给他调好了! 恭恭敬敬的把筷子双手递给他。 他优雅揽袖接过,云清风淡的问:“不等你家夫君了?” 好家伙,这会子还不忘给我挖坑呢。 我没心没肺的拿筷子给他夹了一道他或许爱吃的素菜:“不管他,让他饿着去吧!” 他一僵。 我接着故意问他:“老师你吃饭不摘面具,方便吗?” 果然,他被我一句话问住了。 沉默半晌,他放下筷子,保持威严:“本帝还不饿,本帝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心平气和的夹了个饺子塞进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老师你说!” 总算要进入正题了么! “你现在,还喜欢龙王么?他,待你如何?” 我噎下一口饺子,迷茫的看向他:“他待我很好啊……” 这又是演哪出? 他清凉目光落在我的唇边,突然抬手,举止暧昧的用拇指轻轻帮我揩去唇角汁水,“他,便没有什么缺点么?” “缺点?” 又来诈我? 我木讷了两秒,说:“他,没有缺点。他很温柔,对我体贴入微。” 话音刚落,他突然一臂揽过我的腰,直接把我提到了他的怀抱里! 我吓了一跳,许是因为他以前从没用酆都大帝这么尊贵的身份亲近过我,我也不熟悉他这件鎏金紫袍上的气息,这会子突然被他搂进怀里,我才本能的抵触害怕。 尤其是对上他那双不同做龙玦时的清冷眸子,更让我心跳加速,惶恐不安…… 即便心中清楚这都是一个人,但,酆都大帝与龙王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凡间。 更何况,他也并没有以酆都大帝这个身份承认过我是他夫人…… 就连求婚,他用的都是龙王的身份…… “老、老师你干嘛?”我下意识抖了嗓音。 他搂着我的腰,见我没挣扎,便将我往怀中揽的更近些,凝重嗓音,启唇,自带霸气威严:“若本帝说,本帝也喜欢你呢。” 这算……表白? 但,要不要这么正式…… 攥住我一只手,熟悉的掌温让我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是他的温度。 我镇定下来后,脑子也清醒了不少,瞬间就明白他的意图,突然玩心大起,主动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怯生生的装柔弱:“老师,你什么意思?” 他对我主动抱他脖子的举动,有些不悦,不过还是本着把戏演到底的原则继续同我亲近下去:“本帝对你,一见钟情。 鳞宸,冥界皆知你是我最宠爱的弟子,也是我唯一的徒弟,本帝对你多番庇护,是何目的,你如今还不明白么?” “你是说,你喜欢我?”我装傻。 他眼底涌动着隐忍的寒光,明明都快气坏了,却还是不死心的说下去:“做酆都大帝的夫人,还是做龙王的女人,你自己选择。 若是你愿意跟本帝走,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帝的帝后,如若你选择那条妖龙,从即日起,你便不再是本帝的徒弟,也与冥界,再无干系……” 温暖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他眼神认真:“鳞宸,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跟着他,是没有前途的。” “所以跟着你,你就能让我一辈子不再受任何人欺负?”我装可怜,眼巴巴的搂着他脖子问。 他的声音愈发温柔,眼里的光,却愈发寒凉,“嗯。” “那我,愿意跟你走。”我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呼吸一沉,握在我腰上的手也猛地一紧。 面容罩了面具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他眼中那挫败的悲凉都快溢出来了…… 因为靠得近,所以我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跳有多快。 不是欢喜才跳得快,而是被人抛弃后,太过悲恸,才心跳如雷。 “你便这样轻易、就放下他了?”他浑身都散发着阴沉的寒息。 我仍不怕死的在他雷区蹦跶:“这有什么放不下的?他连一场正经的婚礼都没给过我,我们在一起不过才半年,我如果现在想舍弃他,还是很容易抽身的! 其实师父,不瞒你说……我见你的第一眼,也对你动心了,你魁梧高大,英姿飒爽,又救过我的命,身份尊贵长得又好,但凡是个女人,都很难不被你吸引……” 说着,我还亲昵的往他胸口上蹭了蹭,有心在他胸中再加把火。 小样,非选这种方式和我演,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他的呼吸更沉了几分,搂着我的腰,克制着指尖的力度,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一贯平静,“你都没有见过本帝的真容,怎知本帝长得好看?” 我厚颜无耻的昂头,暧昧的朝他脖子里吐热息:“白竹他们说的,他们说你是酆都第一美男子。” “龙王,长得不好看么?” “嗯,也好看。” “那你,为何舍弃他……” “我对师父的感觉,比对龙玦的感觉强烈。” 一句话好像真将他气出了内伤,他呼吸一窒,闷咳出声,身子狠狠一震。 “你怎么了?”我紧张的想伸手摘他面具,可他却不敢再看我,无情的将我推出怀抱,拂袖仓皇起身,虚弱的又猛咳了几次,捂着胸口,痛心的咬着牙关说:“本帝、过几日再来找你。” 说罢就想落荒而逃。 而我看着他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指尖,忽然后悔自己这么吓唬他了。 我心疼的追上他,赶在他没来得及施法逃走前,及时牵住他的手:“你内伤还没好?” “放开!”他微怒,想甩开我。 第152章 可能有宝宝了 “我不!” 我委屈的把他胳膊搂更紧了,心里不好受地控诉他: “你又凶我,这次还想离开几天?你就不怕你一走,我又死了,到时候你还得负伤回冥界捞我么?这次你如果再丢下我,我真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闻言,手臂上的力度瞬间卸下。 回眸,难以置信地凝望着我。 我拉着他的手,眼角潮湿,低头嘟囔:“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明明是你先骗了我,现在我连逗逗你都不成了……你还发火了,你再这样今晚就别上我的床了!” 赌气的把手撒开,但下一秒,手腕又被某人蓦地用力抓住…… “鳞儿、你……”他上挑的眼尾染了殷红。 我撞上他眸华荡漾的清澈目光,憋屈鼓腮,嘟囔抱怨:“你觉得,我已经笨到连自己的男人都认不出来的地步了么? 还是你以为,你戴上面具,演技足够好,我就能被你骗一辈子? 阿玦,你如果不方便用这个身份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理解的,但你没必要一次又一次来试探我。 你还是对我不放心,又或者是,你从来都没信过我,你觉得我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但凡遇见一个待我好,身份又比你厉害的人,我就会不假思索地抛弃你,跟别人跑…… 都说爱情是经不起试探的,我倒不怕你试探,我也可以向你证明我的真心,但,阿玦,隔三差五试一回,我也会多想的。” “本帝、本帝……”他突然不知所措。 我默默回握住他的手,低头,双眼蓦地朦胧潮湿憋出了眼泪,“我刚才如果不拉住你,你是不是又要把我扔下,好几天不回家? 我承认我刚才有些过分,吓到了你,但发生这种情况你的第一反应也是生气逃走,而不是相信我……我如果不向你解释,你打算怎么办? 不要我么,和我就此一拍两散,你回冥界把我丢在阳间,我就算死在桃花镇,你也不会再管我? 上次你把我抛下,我就已经很伤心了,你明明承诺过,再也不会不要我…… 明明是你骗了我,可为什么现在你还生气了……龙玦,你再这样我真的要不理你了!” 眼泪,向来是对付龙玦见效最快的必杀技。 不出所料,他一见我委屈掉泪花子,顿时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措手不及地立马迈过来抱住我,着急解释轻哄: “本帝、本帝不是那个意思。鳞儿,是为夫不好,你别哭……为夫、为夫本来是想同你坦白,但、但为夫脑子抽了,突然想知道,在酆都大帝与龙王之间,鳞儿会选谁…… 为夫信你,当然最信你!为夫一直坚信夫人会果断选择为夫,为夫只是想逗逗老婆。 但,老婆想都没想就选了酆都大帝,为夫、害怕,为夫以为,是夫人不要为夫了,你摸摸,为夫的心跳得多快,为夫、怕老婆对我,当真情浅至此。” 他嗓音发抖地说着,还拿起我的手,往自己的心口压,“老婆,我是真被你吓着了,但凡我拥你入怀时你稍稍挣扎一下,我也不至于,一瞬间好像天塌了……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他将头埋在了我的肩上,冰凉的面具贴着我的脖间肌肤,卑微弱小的可怜样让我都不忍心和他算欺骗我的账了。 “你还怪起我来了,谁让你张口就是二选一,还威胁我!我只是配合你演戏而已,结果你、多大年龄的龙了,竟然根本玩不起!” 我气呼呼地扭了扭不大自在的脖子,“你这面具太硌人了些,你还不摘掉?!等着我帮你摘吗?” 他仿佛一口气总算缓上来了,心口的起伏也稍稍平缓几分,任性地箍着我腰肢,温软了语气:“老婆想摘,便亲手摘吧,这样,或许踏实些……这只面具,早就该为老婆摘下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我眼角含泪地轻轻推开他些,昂头与他四目相对,伸手欲要拿下那碍眼的东西,但,关键时刻,又停下了。 “夫人怎么了?”他担心问我。 我盯着他的面具,犹豫了:“曾经我也害怕过,这张面具下,不是我想见到的那个人,更害怕我摘下了面具,我的龙王大人就消失了…… 我好奇,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就是酆都大帝,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果摘下面具,我的龙王爷大人就回不来了,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见这副面具下的真容…… 酆都大帝也好,桃花镇龙王爷也罢,我只想要娶我护我,和我朝夕相处的阿玦。” “不会消失。” 他想吻我的手,却奈何隔着面具,颇为不便,柔声向我解释:“戴上面具,是怕你知道我就是酆都大帝,会生气,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向你坦白。 毕竟你我的初次见面,并不算太美好,那时你被别人打得皮开肉绽,我看着,便觉得眼前一阵黑,我怕你恨我,不敢面对你,我还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有没有动心…… 我那时,不敢相信你已经爱上了我,加上你我之间闹了些误会,我的一时冲动,没来得及救你,是我的疏忽,让你遭了那么多罪…… 我用酆都大帝的身份三番四次的试探你心思,是想,有一点安全感。 鳞儿,我也曾是被抛弃的人……我不该因为自己吃过苦,就让你也受这份罪。” “你收我为徒,其实是想用酆都大帝的身份光明正大的保护我,你根本不是想做我师父,你只是在给自己护着我,找个听起来合理的理由,让我和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对么?” “其实,我更想给你大帝夫人的身份,我想,光明正大地护着我妻子。”他双眼流露着真挚深情的目光。 我咬唇,凝望着他征求意见:“那,龙玦永远是龙玦,不管戴上面具还是摘下面具,都不会变,是么?” 他捏紧我的手,郑重点头:“当然,龙玦永远是鳞宸的夫。” 有他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果断轻轻取下他脸上罩着的面具,面具一点点移开对他俊容的遮挡,露出他飞扬入鬓的剑眉,蛊惑上挑的凤目,白皙高挺的鼻,还有那两瓣微抿的薄唇…… 化身酆都大帝的他,骨子里都透着矜贵威仪的帝王盛气,连眼神,都变得坚毅清冷。 只是,眸深处,依旧游弋着缠绵的深情,无尽的爱意。 面具从手中掉落,他按着我的背,贴近我,薄唇若即若离地触吻我的唇,彼此气息纠缠,皆是面色潮红。 暧昧的暖意扑进脖颈里,他卸下了帝王清贵,指尖游走,轻捏我的后颈,细吻轻落间,俱是为人夫君的寸寸柔肠。 “不管我是谁,我都是你男人,你都是我妻子……谁也抢不走。”他与我额间相抵,拇指摩挲着我的脸颊,温存非常:“鳞儿,我想亲你。” 我觉得此刻的心,跳得有点快……面颊灼热的昂头,我对上他幽井般的眸,难得羞涩:“我也想。” 话音刚落,他就如狼似虎地捧着我脸,吻了上来。 激烈的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只想拼命地占有,入侵。 软舌扫过我的齿尖,挑动我的舌,勾着我与他缠绵融为一体。 偶尔一抹凉意触过上颚,激得我心底漾起层层涟漪…… 一个绵长霸道的吻缠绵完,他依依不舍的松开我脖子,盯着我泛红的脸蛋,疼惜地摸摸我脸颊,“是什么时候发现真相的?”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上回,在地府,你亲自审理汪觅月那桩案子的时候。” 他好笑问:“是我,装得还不够冷漠吗?或者,太频繁以龙王的身份去找你了?” 我尴尬的皱眉:“都不是,你说要带我回家的时候我的确吓了一跳,我觉得我和师父应该还没有亲近到那个地步。 后来,你在酆都神宫和我厮混……你脖子被我咬了一口,在鬼市,我发现师父脖子上也有那么红印…… 其实我早就感觉酆都大帝很熟悉了,第一次你下往生大阵接住我,我落进你怀里时就认出了你,只是后来他们都说你是酆都大帝,你又故意隐瞒我,我才没继续把你和龙玦联系到一块…… 你身上的檀香,你的背影,我一直都感觉你熟悉。 不过你这个人太没良心,骗就骗了吧,还误导我!我一直以为师父对阿玦有意见呢。” “那是因为师父也喜欢鳞宸,情敌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他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厚颜无耻地凑过来磨我:“是要龙王,还是酆都大帝?爱妻,龙娘娘有什么好做的,跟着本帝,做本帝的夫人,你想要什么,本帝都给。” “龙玦你、人格分裂吧!”我嗔怪地往他胸口捶了一拳,“龙王是你,酆都大帝也是你,我的身边一直是你……只要是你,我都要!” “不管我是何身份,我的妻子,都只有你一人。” 他环住我腰肢,将头埋在我的脖窝里,轻声讨宠: “所以,看在本帝已经老实同夫人交代了的份上,夫人可不可以不要生本帝欺骗夫人的气,本帝,知错,夫人想如何惩罚,本帝都悉听尊便。”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不太明白地抬下巴倚在他的肩上,深吸一口气,总算明白他一直同我隐瞒自己真实身份的原因了,“你是误以为,我知道你是酆都大帝,会觉得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不信任我?” 他闷声轻嗯:“第一次欺骗你,本就是我的错,是我的私心作怪,是我不敢在那种情况下面对你…… 我害你伤成那样,我以为你会恨我,我若是再以酆都大帝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肯定会更生气。 后来,是我没有勇气告诉你真相,我怕你记我隐瞒身份的仇,更怕你……觉得我试探你是不信你。 鳞儿,我其实,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那你今晚,为什么突然打算向我坦白了?”我低声问他。 他阖目凝重嗓音,“因为有件事,我需要夫人配合我,但前提是,夫人须得知道我是谁。” “什么事?”我好奇。 他闷闷道:“说来话长,等回房,我再慢慢同你说。” 我想了想,点头:“好。” 他将我揣在怀里,像是怀抱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不安心地反复确认:“夫人当真不生为夫的气么?” 我拿他没法子,深呼吸,认真颔首:“真不生气,没什么好生气的。龙玦,你记住,我信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绝对地相信你。 你只是瞒了我一个隐藏身份罢了,况且,你又不是故意的。 你的本意出发点都是好的,其实,仔细回想一下,白竹和楚云以前都向我暗示过你的身份…… 只是我那时候并没有往太深处想。 你是酆都大帝,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 刚认识那段时间你动不动就出门打架,虽说那时候你我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关系,可我还是很关心你的安危。 龙王爷是很厉害,但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地仙。 你还记得有一回你想听我说好话,我却没有悟出你的意思,你有点生气却又无奈地和我说了句:你要是哪天被别的脏东西打死在外面,我就等着替你收尸吧。 那时候你是真的吓到我了,龙玦,那是我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我在意你。 我怕你出事,所以我才会不惜跪遍方圆百里大小神庙,只为给你求神佛案前香灰替你做一枚保平安的香灰手串…… 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丈夫,是我喜欢的人,我当然希望你越强大越好。 酆都大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可以做众生顶礼膜拜敬畏叩头的尊神,但你同时,也是我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怪你,我早就知道你是他了,如果想生气,早就同你算账了。” “当初在冥界,楚云的父亲……无意将本帝的名字脱口而出时,本帝就怀疑你可能已经发现了,但后来见你毫无反应,本帝还以为是侥幸瞒过了你。本帝今日才发现,同夫人比演技,本帝还稍显逊色。” 他后悔地叹气,大掌按在我后背不甘心的用力揉了揉:“早知夫人不生气,本帝何须瞒到现在。将你拥入怀的时候,我看见你眼中的慌乱,我当了真,我以为老婆是真的怕我。” “咳,那时候的确、很紧张……”我不好意思地实话实说。 他不解:“不是已经知道本帝的真实身份了么?紧张什么?” 我拧眉纠结,害羞地抱住他脖子,面红耳赤的软软同他道: “你这是第一次以酆都大帝的身份抱我嘛,而且紫衣大帝的形象,我潜意识里还是会将他当成那位性情孤冷,七情六欲寡淡的老师…… 你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真有人格分裂症吧!你在冥界,与你在人间,行为举止虽有相似但浑身气质完全不同,刚才你戴着面具我坐在你怀里,总感觉我是在欺师。” 他忽笑出声,俯身搂着我的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回到紫藤花下,让我乖乖躺在他的怀抱内。 明知道我对他这个形象毫无抵抗力,还故意将俊脸往我眼前凑,与我亲近,一点也没有偶像包袱地搂着我说温情话: “那今晚,本帝允许你欺师。” 说着,还厚脸皮主动往我唇边亲了亲。 我枕着他的肩膀早就有非礼他的想法了,既然他自个儿送上门来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你还饿么?”我抵着他的额头问。 他摇头:“夫人忘记了么,我是神,无需食五谷。” “无需食五谷,那酆都大帝大人,我们、先回房?”我不怀好意地蹭蹭他下颌,提议。 他眼中浮起一抹光,自眸华深处徜徉开来,顿时会意,勾唇应允:“好。” 我喜滋滋地将头枕在他胸口,“不生气归不生气,惩罚还是要有的。” “那夫人打算怎么惩罚为夫?” “进屋就知道了……” “真是个勾人的小东西……” 勾不勾人,等会儿就让你切身体验一下! 进屋关上房门,我立刻柔软地缠了上去,将他扑倒在床上,如愿扒掉了他那身尊贵的鎏金紫袍—— 像是亲人的小宠一般,张唇就含住了他的喉结。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呼吸渐沉,“老婆……” 舌尖扫过他脖间那处突出,他更是身子紧绷,攥紧了我的双肩。 “准备好了么?” 他深吸一口夜晚清凉的空气,勉强保持镇定的颔首:“嗯,夫人,开始吧。” “很好。”我满意地伸手,一颗一颗解开衣服上的纽扣。 褪去薄衣…… 入夜,白竹兴奋地跑到我门前,抬手打算敲门。 但却被突然出现的楚云及时拦了住。 “你干嘛?我雪糕等会儿就要化了,刚从土伯那里拿过来的!” “咳,白竹大人,您现在,可能不太适合进去打扰……鳞宸和龙王大人。” “不是吧,现在才晚上八点!宸宸……” “你小声些!” 听见有雪糕吃,我立马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哎!” 但,可恶的龙玦抬手又是一针扎在了我的后背上,疼得我没忍住尖叫出声:“啊!龙玦你能不能轻一点,疼!” 他披着一袭暗紫色宽松睡袍,优雅揽袖,放轻了手上施针的动作,无奈叹息,“早就告诉过你不许乱动,太深了,你自然会疼。” “你扎到我了!疼!能不能把刚才那根,拔出来……”我可怜兮兮的请求。 他这等会子,似乎有些幸灾乐祸,掂着银针从容不迫:“刚才,可是夫人坚持要的,现在怎能半途而废?莫着急,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很快就好。” “两个时辰!你是准备趁我病要我命吗?!” “夫人说笑,本帝怎会要夫人的命。这才刚刚开始夫人就承受不住,后面的……若是实在受不住,我给你拿条毛巾。” “……我没出汗!” “本帝的意思是,夫人可以塞进嘴里,咬一下。” 我:“……” 这人多少有点没良心。 门外突然没声了,我撑起胳膊,想要雪糕:“白竹,糕、雪糕……” 刚爬起来又被某人绝情地一巴掌按趴了,“别闹,你没穿衣服。” “我、” 门外的白竹打了个嗝,随即拿着东西扭头就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懂规矩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哎你怎么走了,雪糕还没给我呢!”我急的恨不能现在就跳下床把她追回来。 但,一枚银针再次刺进了脊骨里,我痛苦的发出一声嚎叫:“疼疼疼、疼!” 龙玦无耻的挑眉笑问:“不爽吗?” 我咬住被子,欲哭无泪,“又疼又爽!” “那便对了。”他一挥袖,顿时盒子里的一排银针全部飞了起来,虚浮在半空,他伸手拈过一枚,右手指腹沿着我的脊骨一寸寸往下,最终停留在我的后腰右侧,一针刺下去,我头皮发麻。 “这个穴位,对女子好,能延年益寿。你体寒,等会儿我再给你扎几针,这样以后你来月事,就不会再痛了。” “你是不是懂医理?普通人哪里会第一次给人扎穴位,就扎这么准的?你好像对这套针法也比较熟悉……” “久病成医,本帝当年为修成正果,挨了不少天谴雷劈。那时候只是个寂寂无名之辈,身边只有土伯最关心我,日复一日的照顾着我,根本用不起什么上等疗伤圣药…… 因此,我同人学了施针,每逢痛到忍无可忍时,便用针封住自己的几处穴位,这样能好受些。” “原来你会针灸,是曾经学来给自己用的……你为我针灸是帮我治疗身子,为你自己扎,却是走投无路麻痹自救。” 我稍稍侧过身,抓住龙玦的袖子,心疼道:“从前那些年你都受了多少苦……阿玦,我如果能早出生几千年就好了,如果能在你艰难的时候陪陪你,你或许就不那么难熬了。” “早出生几千年没有用,须得再早些。本帝,可不止做了几千年的酆都大帝……若能在那时候相逢,本帝,也许就退隐了,不会再修炼了。有你,本帝还当什么酆都大帝。” “龙玦,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呗……我、想知道酆都大帝的传奇一生!” “本帝这一生,称不上传奇,唯能称得上,坎坷……本帝有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后悔。 后悔当初愚蠢,害死了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后悔,没能力早早寻到她。 后悔此一生,都没有好好保护过她一回。” “她,是谁?” “是你。” “我?” 他拿针欲要扎进我腰上的一处穴位,针尖刚碰到我的肌肤,就突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给弹了开…… “咦,这一针为什么没扎进去?”我小心翼翼的揉了揉那处穴位。 他脸色陡然一沉,捉住我的手腕,眼神惊诧:“这一处穴位,是活血化瘀的……” “啊?”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主治,女子月事不调。” “哦……”还是不懂。 他神情怪怪的,突然抬袖用灵力拔掉了我背上的所有银针,拿起自己一件紫色外袍罩在了我身上,将我裹好捞进了怀中。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抬手施法往我腹部探,“你这又是干嘛呢?还没扎完呢!我刚感觉到身子清爽了一些……不能半途而废啊!” 他无奈的深深看了我一眼,一手搂着我的腰以免我从他怀中栽出去,表情严肃的问:“老婆,你是不是最近两个月,都没来月事了?” 我仔细想了下,点头:“好像是……” 他唇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声音里也夹杂着藏不住的紧张:“你就没有,觉得有何处不妥?” 我想了下,总结出来四个字:“月经不调。” 他哽住,犹豫半晌,说:“方才那个穴位,若是本帝那一针下去,你可知会有何下场?” 我咬住唇,不自在地试着猜测:“我、会、疼?” 他说:“如果你怀孕了,再扎那个穴位……会流产。”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好似带着逃过一劫的庆幸…… 我趁他敛下法力,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但是我没怀孕啊,我只是月事不调。” “鳞儿。”他忽然把我抱住,带我一起在床上躺下来,虽是刻意放缓了语气,但还是能听出他有些激动:“你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买!” 我实在想不透他突然的情绪变化究竟是什么原因,枕着他的胳膊好奇问:“不会是真有了吧?” 他宠溺地揉揉我脑袋,努力镇定下来:“有可能……” “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可能又是、什么意思?” 他拍着我的后背解释:“你体内有灵泽涌动……还有本帝的气息,可能是孩子太小,所以暂时还探不出来……那团灵泽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抵再过半个月,就能确定了……夫人,你果然是本帝的福星,本帝要什么,你都愿意给。” 虽然我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但,龙玦似乎很开心。 这家伙平日里不是叫嚣着不着急要孩子么? 怎么现在有了他反而成了最高兴的那个。 “可是,我完全感受不到肚子里有个小生命……你也说了,只是可能,万一、半个月后没查出来,岂不是让你愿望落空了……”我低头闷闷不乐地嘟囔。 他拎起被子将我裹好,拢在怀里舍不得松开,清醒道:“那也无妨,你我迟早会有孩子的。即便这一次没有得偿所愿,也无需着急,你还年轻,我还想让你再玩几年,老婆最重要。” 我听他这样说心里才稍稍舒坦了点,“龙玦……” “嗯。”他敏锐地察觉出我的情绪低沉,肃色问我:“你,不想要孩子?” 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猜测:“是不是一时接受不了?害怕?若是暂时不想要……可以趁着还小,拿掉。只是会伤身,怪我,总是贪欢,没有做好万全防备。” 我哽住,反应过来后眼神抱怨地望着他,生气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不想要了,如果真的有了这就是你的崽,你还想把他拿掉!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他赶紧安抚我的情绪:“不是,本帝,只是怕你不想要……咳,你这表情,着实不太像高兴。” 我惆怅地把头缩进被子里:“不是不想要,是有点、慌。龙玦,我没养过孩子。” “我也没养过。”听见我不是想弄掉孩子,他眉心舒展,眉间笼罩的那层阴霾一扫而空,温声细语地哄着我:“鳞儿,我们可以试着养……” “这还可以试着养?” “实在不行……可以让土伯帮忙养。” “土伯连老婆都没有怎么会养孩子!” “他可以学。” 行吧,你清高,你不会带孩子让土伯遭这份罪! “我听说女人怀孕以后肚子上会有妊娠纹,可丑了。” “不怕,我给你拿最好的药,不会让你留任何痕迹。” “那万一,我难产、你保大还是保小?” “……算了,本帝觉得这孩子也不是非要不可。” “哎?” 幸好我拦得快,不然这家伙真得做出让我肚子里这条小生命胎死腹中的狠事! 我算是明白了,在他心目中,除了我,任何人的死活他都不会管,包括他儿子的…… 就这以后还怎么和他儿子处理好父子关系啊! 虽说,我肚子里究竟有没有他的娃暂时连他也拿不准。 但他第二天一早起来真就看起了育儿百科…… 临近中元,我还想着再趁机赚上一笔,因此就没听我爸的话,纸人卖完就关门歇业。 笑话,赶上这个关口要是不抓紧卖掉那些河灯滚地灯,这笔横财就要白送给别人发了。 我七点来镇上开的门,八点十分白竹打着哈欠过来陪我,一见到我就忍不住拉上我八卦:“你家那口子最近是不是有点盼子心切?” 我:“啊?什么?” 白竹啧啧摇头:“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发现他在看育儿书籍!边看,还边一脸阴沉得像要滴出水……看着看着还把书摔了,吓死我了! 哎宸宸,他该不会是想儿子想疯了吧,所以越看越觉得难受?” 呵,确定不是越看越想弄死自己的儿子? 他肯定是觉得带娃太麻烦,开始打退堂鼓了…… 崽啊,你可真得悠着点,你这个爹有人性没良心,万一哪天真趁我不注意……咱们母子可真就有缘无分了! “他,可能是闲的没事,发疯呢!”我囫囵敷衍了白竹一句。 白竹摸摸下巴:“我觉得也想……哎,对了,你们昨晚……他向你坦白了?楚云说一开始大帝来找你吃饭,吃着吃着你俩就吃到屋里去了……我寻思着,你也没那个胆子把酆都大帝拽屋里去……” “他都告诉我了,其实我也早就猜到了,小事。”我漫不经心地把两只彩绘灯笼挂出去。 她大惊:“这还小事?你就没和他闹一闹?他骗你哎!” 我拍拍手:“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就这还需要闹一闹?他骗我是因为他害怕我知道第一回就是他救了我,他还套我话我会生气,才不敢向我明说,又没有干别的伤害我的事!” “可他骗你哎,他连真实身份都不告诉你,万一他哪天消失了,你连该去什么地方找他都不知道!” 我拿账本的手一僵,发现她说的,有道理,但,“他不会消失的。” 白竹趴过来:“你就对他这么信任?” 我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有安全感!” 白竹一翻身,背靠在柜台上:“行吧,有安全感……或许这就是你们两人的默契!一个认定对方绝对不会消失,一个认定对方绝不会背叛自己。人生有此一人,值得,无憾!” 我身子前倾往白竹肩旁凑了凑,“你和须慕淮,难道没有默契?” 白竹顿时拉长了脸,回头冲我干笑了笑,“还说呢,我真的谢谢你家那口子了!须慕淮和他学什么不好偏学脸皮厚,整天死缠烂打的,我甩都甩不掉! 一张嘴就是油腔滑调,以前的须慕淮不善言辞,现在的须慕淮舌灿莲花口才了得!” “那证明人家对你上心嘛!”我拍拍白竹的肩膀,好心劝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辈子也就那么长,何必给自己留遗憾。” “有情郎、呵,有情郎……我曾也将他当做有情郎过,是他,绝了我这个念头。” 我知道白竹和须慕淮的这个隔阂,太深,不好解。 别人怎么劝都无用,还是得靠她自己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去拿蜡烛,你先自个儿找乐子玩一会儿吧。”我摆摆手进了里屋。 白竹情绪低沉的哦了声,独自在外帮我看门店。 我趁着自己在店里闲着没事的功夫,抽空帮我爸把屋里的陈设重新整理了一遍。 纸箱木盒归置完,一天已经这么熬过去了。 黄昏时分,我出门本打算喊上白竹一起回家的,可目光无意扫到门口的柳树,恍惚看见柳树下有个穿白裙子的女人—— 一晃眼,那女人又不见了。 我以为是外面光线暗,自己眼花看错了,就没有多纠结…… 在旁边的雪糕店找到白竹后,就和白竹结伴回了家。 “七月半,冤魂厉鬼多,宸宸,你再下班这么晚当心有鬼魂跟着你哦。” 今天本来就天黑的比往常早,回家的路上除了我们俩,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昏沉沉的,显得路又漫长,又阴森。 被她这么一念叨,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你再吓唬我,我就回去向龙玦告状!”我搓搓肩膀心虚的威胁。 白竹阴着脸低吟:“可是,我没有吓唬你,你往回看,的确有个白裙子女鬼一直在跟着你……” 第153章 酆都大帝的夫人 “我才不信呢,你太坏了,我后面哪有东西……” 我决定扭头瞧一眼,戳破她的谎言,但在这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我哥的电话。 我接通,“喂,哥!” 哥哽咽一声,哑了嗓音,疲惫开口道:“宸宸,妈,走了……” 我心里倏然咯噔一声,慌了一下。 拿着手机惊讶转身。 视线所及,树影摇晃。 一抹白影就跟在我们身后,披头散发,裙摆染血,离我们仅有十步距离。 “白夫人……” 她真的,遭遇不测了…… 我呆呆看着那抹白色,对上女鬼悲恸泗流的赤红双眸,不敢相信地问哥:“怎么走的……” 我哥吸了下鼻子,憋住要哭出声的冲动,凝噎着断断续续道:“前两天晚上,妈突然从楼上摔下来了,陷入了重度昏迷…… 去医院检查,结果却查出,妈、脑癌晚期。 我们一家都守在医院里,陪在妈身边,陪着她化疗抢救,直到今天中午,妈,才醒过来。 但,只是回光返照,医院说妈的情况在急速恶化,病情恶劣已经到了他们控制不住的地步。 妈清醒以后,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宸宸……” 他说到此处,终是撑不住的呜咽哭出声,“妹妹,妈临终前,交代了两项遗嘱,一项是与谢沐瑶断绝关系,要我和爸在她死后,公布谢沐瑶不是她们亲生女儿的事实。 如有人提出异议,便将事实,公之于众,她不怕死后为人诟病,她只怕,一错再错。 还有一项,是将她手里的积蓄,全部过到你的名下,她知道她伤你太深,你可能永远也不会原谅她,所以她想尽己所能地补偿你一点…… 这笔遗产,我会在办完转交手续后联系你,妹妹,别推脱,就让妈的在天之灵,心里稍稍好受些吧。 虽然,我清楚,钱财的补偿根本不能弥补你这些年来,所受的伤害……” 我站在原地与那人对视,平静无澜的心底漾起了一丝丝微动,拿着手机沉默良久,才沙着嗓音开口:“好。” 不远处的白衣女鬼见我答应,眸孔微震,干涩的赤眸渗出一滴血泪…… 白竹见状长叹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带她回家坐坐吧,总这样跟着你,也不是回事。” 我挂断电话,犹豫地看了她一眼,迎上她燃起希冀的视线。 终是没忍心拒绝。 …… 回到家,紫藤花架下,我倒了杯水推给她。 突然又意识到她已经是鬼了,鬼应该不需要喝水…… 算了,就当我礼数到了。 “鳞儿。”龙玦听说我回来,便披着一袭华贵清冷的紫衣从楼上下来找我。 “哎,阿玦。”我正愁和她单独相处气氛尴尬呢,听见龙玦的声音,我立马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欢喜朝他迎了上去,“老公。” 挽住龙玦的胳膊,我瞧着他这身酆都大帝的尊神装扮,越来越喜欢:“你穿紫色真养眼!” 他宠溺的抬手刮了下我鼻梁,纵容道:“那以后,每天都穿紫色给你看。” “好。”我心花怒放。 他抬眼扫见了紫藤花架下坐着的白衣女鬼,不禁拧眉:“是她来了,本帝还当是谁。” 我抿了抿唇,挽着他的胳膊低喃道:“有些事,总得做个了断。” 他闻言,目光柔和了下来,指腹摩挲了几下我的脸蛋,“嗯,也好,都听夫人的。” 我冲他甜甜一笑,拉着他去见白夫人,好歹是生身母亲,这样也算是、见过家长了吧。 “这位是……”白夫人局促地站起身,盯着龙玦不知所措。 我挽着龙玦与他十指相扣,很骄傲地将他介绍出去:“我丈夫,龙玦,也是桃花镇的龙王爷!” 白夫人惊诧的一个趔趄,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龙玦,一滴血泪从眼角掉了下去,她蓦然苦笑: “原来,都是真的,他们真的逼你嫁给了龙王爷……他们竟然这样对你……” 我带龙玦一起与她同桌坐下,像个普通老熟人一样,淡定地与她聊天: “一开始我也害怕,但是,后来我因祸得福,发现我家龙王爷不但不像传闻中那样凶狠吓人,面目狰狞,凶神恶煞,还长相帅气,丰神俊朗,天人之姿,性格也好,稳重从容,遇事处变不惊,对我处处照顾,然后我就接受了做龙王老婆的事实!” 白夫人怔了半晌,才再次迷茫地坐下来,望向龙玦的视线怯懦畏惧:“可他,终究不是人,是异类……你怎么能嫁给……” 后面的话她不用说我都晓得是什么,轻笑一声,我自嘲道:“我怎么不能嫁给他,人又怎么样,人都对我避之不及,人人都厌恶我,人只会称我为灾星丧门星。 您应该还记得之前我的脸是什么样,我嫁给龙王的时候,脸比那会子,还丑陋,别人看见我的疤,都恶心得险些作呕。 只有我老公,他第一次见到我,就温柔地抚摸我脸上疤痕,我分得清,他眼里不是厌恶,而是怜惜……我后来遇见了好几次危险,都是他拼死拼活地救我。 我这种人,打小就被当做灾星被遗弃,除了养父养母,也就只有我老公才会这么不计回报的对我好。 您说他不是人,我呢,我能算得上是个人么? 他是我生命中的阳光,是将我拉出深渊的救赎,别说不是人是龙王爷了,他就算是猪王爷狗王爷,我也乐意和他做夫妻!” 龙玦本来听我帮他说话挺沾沾自喜的,猛一听最后那句,陡然黑脸,不悦地偏头看我,“我怎么觉得鳞儿你是想趁机故意骂我?” 我咳了声,不好意思地给他撸撸毛:“打个比方,别当真嘿嘿!” 听完我的话,白夫人更加内疚了,低着头自责道:“二十多年前,我和长安,被歹人追杀,那时候长安为了保护我们母子三个,就带着司机从另一条道上先把人引开了。 我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手里牵着小小的儿子,我们在一条荒草路上疯狂逃跑,那是个深夜,周围静悄悄的,小霖在逃跑途中被野狗吓着,摔了一跤,崴了脚,站不起来。 我怀中的女儿,也突然啼哭了起来,我带着儿子女儿找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躲进草丛里,我知道女儿饿了,可我解开衣领,却没有奶水。 女儿饿得嗷嗷大哭,眼见着那些人就要撵上来了,儿子走不动路,女儿的哭声随时都有可能暴露我们的行踪。 那时候,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没有奶水,女儿吃不饱就会一直哭,我们成功和长安会合了,带上女儿赶路,也风险极大,那一刻我怀中抱着的,就好像不是我的骨肉孩子,是一枚烫手的定时炸弹。 而且,儿子脚崴了,跑不了,那种情况下,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带上闺女,我们一家三口都被抓。 要么、舍弃闺女,我还有力气,我背着儿子逃跑,应该逃生的机会大些。 最后,我选了第二条路。我把女儿遗弃在河岸边,我迫切想扔掉那个烫手的炸弹,周围荒山野岭,我知道把女儿遗弃在那里,女儿难逃一死,我清楚后果是怎样,但我,别无他选…… 被饿死,与被野狼啃咬太疼太残忍,可让我亲手把女儿扔进河里,我又做不到,我怕、遭天谴。所以我把女儿放在水边,那天晚上还下了大雨,等河水涨上来了,她就会…… 我想就那样,让她听天由命吧。 小霖说得对,那次,我是的确没打算,让女儿还活在世上…… 也许这就是人性,即便我身为一个母亲,在生命遭受到威胁的时候,我也会、将自己的亲骨肉视为拖累,甚至急切地,想要摆脱她……” 她说到最后,捂脸哭泣了起来。 我像个旁观者一般,静静听着她的故事,只为故事里的女儿感到唏嘘,却不为自己难受。 倒了杯茶,我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问:“如果,让你感受到威胁的,是儿子呢?你还会这么果决的,将他遗弃么?” 白夫人一顿,泪眼氤氲,神情犹豫。 我清楚她回答不上来,便也不给自己找不快,索性略过这个话题,“后来呢?” 白夫人半晌才从上一个问题里清醒过神,自嘲地笑了笑:“为了不让小霖和长安发现,半路折返,令我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我抱着女儿的襁褓,故意没将这件事告诉他们父子。 一路逃亡,他们只以为孩子还在我怀中,最后,是小霖发现妹妹没有了,我向长安坦白了这件事,长安没有责怪我,但他的眼神,却是无比悲痛。 也是我拦着他回去找闺女,我不想、为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儿,搭上我们全家人的性命。 更何况长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身在其位,就得顾全大局。 后来长安顺利办完了所有事,那些歹人也都受到了应得的法律制裁。 长安刚从省厅出来就开车返回了那个地方,他想去找女儿……可过了太长时间了,答案,必然是没找到。 连孩子的尸体,都没有踪迹。 那时候他疯了样在那地方找孩子,要不是公务缠身,他可能真的会,一直找下去,不死不休…… 过了这么多年,长安虽从没说过责备我的话,可我心里清楚,丢失的那个女儿,一直是他心头的伤疤。 可,我这人生来就性子敏感,他越是对孩子表现的亏欠,我就越是心虚,越是不敢回想当年那件事。 他从未放弃过寻找孩子,哪怕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孩子已经死了,他也不肯放弃。 他那个样子,让我误以为,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惩罚我…… 今年春天,当地传了消息给长安,说是,有了线索,长安得知这个消息后,开心的不得了,立马就要休假沿路寻找女儿。 可我,听见女儿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却并不开心。 离女儿越近,我的心就越不安……我其实,认出了你,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对面不相识。 但,我不敢承认你,我一见到你就想起了当年的糊涂行为。 他们都说你性子倔,我怕我将你带回去,你我母女迟早会反目成仇,渐渐地,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我竟然对你产生了发自本能的排斥,我甚至厌恶你…… 我每次见到你,都觉得你满身的缺点,一点儿也不像我,还有你的脸…… 我不敢让大家都知道我的女儿长那个模样。 为了打消长安就那样无休止找女儿找下去的念头,我骗了长安,我故意配合谢家人,将谢沐瑶认了回去,我想着,谁当我女儿都可以,只要不是亲生的那个,都可以。 小霖后来也和我说过谢沐瑶的荒唐行径,说起了她曾欺负过你,可,也许是我没养过你,与你没有感情的关系,我竟然,内心毫无波澜…… 宸宸,对不起,我知道我从前那些事对你造成了伤害,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想向你认错。” 白水入口,却有了苦味。 我心情沉重地叹气:“你,不用向我认错,你说得对,你没养过我,与我没有感情。 同样我也是,你对我做的那些事,除去母女关系的前提,只不过是个陌生人不痛不痒的伤害罢了…… 何况,在我眼里,你也只是个为了护住自己孩子的母亲,母亲为孩子做再多的错事,都情有可原。” “瑶瑶在我身边的这些天,一开始,我的确想过将她当做亲闺女对待。 是我被骄傲蒙蔽了双眼,我以为她是真的懂事听话,她事事都向着我,甚至比小霖还关心我…… 可当她雇凶去撞你时,我才突然发现,她原来还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一面。 再后来,她在我面前暴露的缺点越来越多了,她贪财,她任性,她可以为了利益,出卖我们全家,她从未将我们当成她的家人,她要的,只是省长千金的身份,与我们白家的万贯家财…… 当我看见你口罩下的真容时,我是真的悔了。 我以为我对你没有感情,我以为我厌恶你,你就是我的噩梦,只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就是时时刻刻在提醒我我曾是多么冷血无情的一个母亲…… 但事实却是,我后悔不已,心痛如割,我想起你倒在血泊中,小霖无助地抱起你,到处疯狂喊着救护车的那一幕,我的心,就像被刀生生割裂开了一般。 我差点,害死了我的亲女儿,可我却还在包庇凶手……甚至,我自己也算半个凶手。 也许,是我这辈子做了太多的错事,所以老天爷才会早早让我死去…… 报应,都是报应啊,我活该,虎毒不食子,我比虎狼,还要冷血!” “你的确比虎狼还要冷血。” 静静听着这一切的龙玦凝声开口,不留情面地揭露事实:“因为你,鳞儿本来可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却沦落在这个地方,被人欺负。 因为你的再次出现,让鳞儿感受到了被又一次遗弃的痛,因为你的纵容,鳞儿差点死在了谢沐瑶的算计下。 是不是鳞儿没死,你就觉得一切都还有回旋之地? 你加注在鳞儿身上的伤害这么多,这一生,她都开不了原谅你的那个口。” “我知道,是我的错,所以我这次来,不是奢求宸宸的原谅…… 我只是,想看看宸宸,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的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我没有机会再多弥补你了。 只要看见我的女儿幸福健康,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伸手,攥住了我的手,我虽然还有些不大适应,但却没有挣扎。 毕竟,她的这辈子,的确也就到这了。 “这是我们母女俩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宸宸,我其实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本来我是没脸问,打算把这个遗憾带到棺材里的,可现在既然上天给了我这次机会,我还是,想请你告诉我答案。” 我抿唇,低沉问:“您说。” 她无声地把我手抓得更紧了,嗓音略带紧张:“如果,我当初承认了你,把你带回家,你会怨恨我,在你小时候遗弃了你么?” 原来是这个问题……还真是执念。 我无奈摇头:“不会。” 她眼皮一跳,瞬间满眶血泪,“我抛弃了你,是我害你,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 我平静道:“谁说你遗弃我,我就要过苦日子了?的确,与省长的家境相比,我家的确算是贫苦。 可与村里人相比,我家却算是挺有钱,衣食无忧的人家了。 而且,我爸,为人父母未必比你们差劲。 我是我父母唯一的女儿,他们很宠我,视我为生命。 你看见这个大院子了么?” 我昂头,望着有几丝古韵味的亭台高楼,院落花草,红灯树影,“我妈是皇室之后,当年我爸为了娶我妈,不委屈我妈,亲手一砖一瓦,盖起了这个小楼,拉起了这个院子。 头顶这株紫藤花,是我妈亲手种的,几十年了,年年花开似锦,花期漫漫,我和我爸都喜欢坐在这片花架下乘凉。 因为,这里好似有妈妈的身影,坐在这里,就像是我们一家三口,从未分开过。 而这栋小院,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把它送给了我……我姓白,却不是白长安的白,是白木堂的白。” 收回视线,我看着白夫人,说出了内心的决定:“当初,就算是你们认回了我,我也不会跟着你们走,因为我的家,是这里。 你们可以不要我,不给我家,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我不需要别的家。 你们愿意做我爸爸妈妈,占个名头,我不介意,但是我爸,只有一个,我的家也只有一个。” “原来,当初的汲汲营营,苦心设计,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本以为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会贪图富贵,选择回到我们身边,我以为,你穷怕了,会想方设法地同我作对……没想到,你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各有各的归宿,是注定。”我说出心中藏了很久的答案,终于觉得,堵在胸膛的一口气呼出去了。“白夫人,我放下了,你也该放下了。” 白夫人含泪点头,还是后悔:“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孩子,我何必……这一生,都是错。” 关心地抓着我的手,最后嘱咐:“要幸福地生活,宸宸,作为母亲,我很失败,我从未给过你片刻的关心,如今,只能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祝福你,这辈子都要开心……” 执念一点点消散,她眸中的赤红也徐徐化了去。 我平静颔首,“会的。” 月升星移,一名黑影突然现身在我们眼前。 墨衣银刀,满脸炭黑,腰间还挂着锁魂的链子。 见到龙玦,立马恭谨地上前来,单膝跪地行礼:“卑职见过大帝,见过夫人。” 是索魂的鬼差。 龙玦冷冷睨了白夫人一眼:“你可以走了。” 白夫人局促地站起身,震惊的看着鬼差,视线最终落在了龙玦的身上。 我沉沉为她解惑:“我老公,也是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执掌阴间的酆都大帝!”白夫人惊得合不拢嘴,“竟然,是、是他……” 我安抚白夫人:“这是我老公手底下的鬼差,他带你下去,会照顾你的,按流程走,不要害怕。” 良久,白夫人才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苦笑一声:“对啊,死了,魂到底是要下阴间的。” 最后再拉起我的手,细心叮咛:“要照顾好自己……听话,好好活着,妈,对不起你,若有下辈子,妈……千倍万倍的还你。 对自己好点,别总那么拼命,出门在外,要小心些,切勿再出事。余生,别亏待自己。别在意任何人,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我咬唇,点点头:“好。” “杨玉,时辰到了,你该走了!”鬼差出声催促。 白夫人眼含热泪的一点点松开我的手,依依不舍的跟着鬼差离开…… “照顾好自己。” “嗯。” 看着两鬼的身影徐徐消失在月光下,我摸了摸空落落的心,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惜她觉悟的太晚。”龙玦从后揽住我的肩,瞧了眼两鬼消失的地方,柔声同我说:“时候不早了,带你去吃晚饭,别饿坏了本帝的小媳妇。” 我昂头看他,忍不住好奇问:“你手底下的阴差上次见到我,还叫的是少主,怎么这次改口那么快,直接叫了夫人?” “有何不妥么?夫人。”他明知故问。 我眯了眯眼睛,伸手挑了下他的下颌,故意逗他:“没有,酆都大帝愿意给人家一个名分,人家开心都来不及呢!我只是怕,大帝你不方便。” “是有些不方便。” 他揽过我的腰肢将我搂进怀中坐下,拿起我的一只手,往唇边贴贴,笑眼和煦道: “不过,有几名阴差是常伴本帝身侧的,颇受本帝信任,本帝对他们知根知底,就算暴露了夫人的身份,也无妨,本帝手底下的鬼差嘴都严实着呢!” “那好吧。”我环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与他亲近:“我的酆都大帝大人,早点办完那件事,我也早点安心。等一切事了,咱们就留在阳界多过几年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遵命,夫人。”他亲昵地往我脖子上亲了亲,“本帝很庆幸,千帆过尽,身畔依旧是你……走吧,夫人,白天的时间给了旁人,晚上,你只属于我!” 他将我打横抱起来,带我回屋吃晚饭。 我无奈地靠着他,“这不是给你时间下去处理公务吗?总这样阴阳两界的跑,累不累? 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以前每天都会抽空下去处理手头事,顶多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喊须慕淮去替你撑一会子。” “本帝如今执掌冥界阴曹地府,肩上担着重任呢。也不是每天,最近几个月都是有事才会抽空回去。确保不耽搁冥界秩序便好。 本帝虽然要挪时间陪老婆,但本职工作,还是不能受影响的,不然,本帝如何有资格做这个酆都大帝。” “你这么有责任心,为妻很欣慰啊!” “欣慰就早点回来,我今日处理完了冥府所有事务,明天,可以全天陪你。” “好。” 我乖乖答应了他的要求。 —— 白夫人的葬礼是在省城的一家怀念堂办的。 葬礼当天,律师宣布了白夫人第一项遗嘱。 于是在那种万众瞩目的日子里,谢沐瑶成功从省长千金那个无比光彩的身份,一瞬被打回原形…… “省长夫人病逝前亲口说出谢小姐并非自己亲生女儿的真相,且省长夫人已经确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究竟人在何处。 如今省长一家为了保护真正的白小姐隐私,并不打算公布亲生女儿的所有信息。 不过为了平息外界的质疑,白省长的公子白霖先生还是向我们提供了一份白省长与白小姐的亲子鉴定。 从这份鉴定上我们可以明确的看见,白长安与这位小姐,在生物学上的确存在父女关系。 我们为白省长终于寻到自己失散多年的爱女而感到开心,也为白小姐无法亲自送自己的生身母亲最后一程而感到遗憾,也衷心祝愿白省长一家从此能团团圆圆……” “白省长为认错谢小姐的事情感到抱歉,白省长承诺,会派专人护送谢小姐回家,并给谢小姐一笔丰厚的补偿。 也愿天下所有与亲生父母分离的孩子,都能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家,回到亲生父母的膝下。” “我省爱心企业家白霖先生捐款三千万,助力那些失去儿女的父母早日寻到自己流落他方的儿女……” “省长夫人疑似立有第二条遗嘱,名下上亿财产不日将转移至爱女名下……” “谢沐瑶不是省长的女儿?我瞧着也不像!” “当初不是说,是谢沐瑶的亲妈再三承诺谢沐瑶就是她捡来的孩子,就是省长闺女吗?啧啧啧,真没想到谢家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只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 “谢沐瑶是假千金,那真的……又是谁?” “真是便宜谢沐瑶了,和自己母亲合伙骗了省长,事情败露还能得到补偿……呸!” …… 办完白夫人的丧事后,小陈助理就亲自开车将谢沐瑶送回了桃花镇。 镇上虽然住着的都是些跟不上时代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的老人农民,但架不住最近返乡的年轻人挺多,三两下就把网络上的热门消息给抖得满镇皆知…… 于是乎,谢家母女成功成为了整个桃花镇的笑柄,这几日以来,哪家茶余饭后没有戳过她们的脊梁骨,就是消息闭塞跟不上潮流。 “谢沐瑶本来就不是真的省长千金,骗子,她是个大骗子,从小就会忽悠人。” “是啊,上学时期谁不是因为她爱欺负人,打人又凶,她妈是出了名的不讲理,才被迫讨好奉承她。” 桃泠和薛景来我的铺子里喝茶聊天,倒不是有意要提到谢沐瑶,实在是这几天关于谢沐瑶的话题实在太火了…… 放眼整个省,敢骗省长假扮他女儿的人,也就只有谢沐瑶一个了。 “你说,谢沐瑶这次回来,会和宋译和好吗?” “依照她的性格,极有可能。毕竟省长是攀不上了,咱们村里也就宋译最有钱。” “还有你表哥呢!” “陆锦年……他全家都搬进市里了,表哥瞧不上她,更何况表哥才没有宋译那么瞎呢。” 桃泠点头表示赞同:“也对!锦年哥的眼光,特别好。” 薛景扯了扯胳膊上的袖子,好奇问:“既然谢沐瑶不是省长的女儿,那真正的省长千金……又是谁?我听说,真正的省长千金好像就是桃花镇的人。” “我也听到过这个说法,但我猜不出谁才是省长千金……宸宸你知道吗?” 我正蹲在地上扎灯笼呢,乍一听她这么问,立马否认:“我不知道!” 桃泠皱起眉头,喃喃嘀咕:“桃花镇就这么大一丁点,能是谁呢……” 扎好一个灯笼,我捧着东西打算拿出去展示售卖的,哪成想刚出门就撞上了熟人。 “大小姐!” 第154章 后土,我是玉魄 竟然是跟在白省长身边的小陈秘书…… 小陈秘书捏着公文包兴奋的朝我跑过来,冲我招招手:“大小姐!您果然在店里,真是让我好找。” 我诧异的瞧向他,“小陈秘书?你不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么? 哥是前两天给我打的电话,提起的小陈秘书开车把谢沐瑶送了回来。 这都隔两天了,小陈秘书应该早就回省城去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难不成是小陈这两天一直没走?! 小陈秘书笑吟吟地夹着公文包走到我跟前,“我没有回省厅,省长让我顺路去县里办点事,还有隔壁县需要开个会,我今天一早才坐车从隔壁县回来。 原本打算前两天就顺路过来瞧你的,可,我刚把谢小姐送回家,怕直接过来会给你招来麻烦。” “这样啊,那,你先进来坐坐,我给你倒杯水吧,天这么热是不是很渴?”我好心的请他来店里坐。 他一听我这么说,顿时也大喘气着朝我诉起苦:“哎,你还别说,这个天是真的挺热! 都七月份了,省城那边还有四十度高温,家里反而好一些,只有三十四五度,但在省城天天坐办公室吹空调也能过去,反而在家里这么跑,挺熬人,坐车那会子我都晕车了! 正好水杯里也没水了,来你这蹭两口解渴!” 我无奈的带他进屋,“所以你这也算出差了?” 小陈秘书点头:“可不是,跑那么远还不能坐飞机,在省厅工作就是麻烦,稍有不慎哪里做的不对就被人举报! 不过省长这老爷子向来体贴人,我这次回来他还把自己的车送给我开,给我报销来回油费! 就是乡下的路不太好走,我怕开车出去把老爷子的新车给折腾坏了。” “人家又不缺重新买辆车的钱,你这么为别人着想,完全没必要,你啊,就是性格太好!” 屋里的桃泠与薛景还以为是来客人了,赶紧站起来打算让座。 我拿了个小木凳给小陈秘书,顺便和桃泠薛景打招呼:“自己人,不用紧张。” 两个女孩这才安下心。 “这两位是?” 我接过小陈秘书的杯子:“这是我朋友,桃泠,和薛景。” “桃小姐,薛小姐。”小陈秘书礼貌的向两人打招呼。 我接着介绍小陈秘书:“这位是小陈秘书,是我堂……” 小陈秘书却笑着打断了我:“不用介绍了大小姐,我认识薛小姐。” “啊?” 薛景受宠若惊的低头,怯生生的回应:“我见过小陈秘书两次……知道他是省长身边的助理。” 小陈秘书挑眉笑道:“第一次是她在河边摘莲藕,差点掉下去,我拉住了她。第二次,是前两天我的车陷进泥沟里,她正好路过,帮忙给我喊的人。” 我抽了抽唇角:“这么巧。” 薛景也不好意思的颔首,“嗯。” 我给小陈秘书的杯子里倒满水:“那既然这样,我就不用再给你们介绍了。” “我这次过来,是省长的意思。” 他双手接过玻璃水杯,从容说下去:“老爷子一直都很挂心你,你上次走得那么急,老爷子想和你吃顿饭都没有机会。 这次家里逢上了变故,老爷子伤心得很,老爷子说,最近总是做梦,梦见你小时候,梦见你跟在夫人身后要糖,一家四口,过的很开心。” 我也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笑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他们都没见过我小时候是什么样,梦见的,也是假的。” “大小姐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么?老爷子把家里的房间都给收拾了出来。 其实,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无论老爷子升迁多少次,老爷子的家里都会留着一间空房,每天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许任何人借住。 老爷子说,那是留给你的……” “嫂子家的小娃娃也快长大了,到时候给她住吧。” “别的女孩找到亲生父母恨不得立马搬回去与亲生父母重逢,大小姐你怎么……” 我郑重道:“我不缺亲情,我也向往荣华富贵的生活,但我想用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的赚每一分钱,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发家致富,荣华富贵。 我现在已经过上了理想中的好日子,我没什么所求。更何况,我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认了我,我或许可以偶尔去看他们一次。 可,从一开始,就是他们不想要。 没有会永远站在原地等别人回头。 “夫人和老爷子,已经后悔了。” “后悔如果有用的话,这世间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憾事了。” 小陈秘书见我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多劝我,“这件事,的确是老爷子和夫人一开始做的太过了,你心里怨,我也能理解。” 打开公文包,拿出里面的房产证:“这是我来之前,大公子托我转交给你的,这夫人名下的几套,现在已经全部更名成你的了。 大公子说,这还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不动产仍在走转交流程,这两个本子,是最值钱的,你先揣腰里,傍身用。” 我沉下心,接了东西,“哥哥费心了。” “老爷子让我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还有你上次出车祸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他啊,就是怕你身体出什么毛病,他现在比较忙,没办法亲自来看你……老爷子说,白叔可能并不想让他来打搅你的生活。” 当然不想了,我爸这人在我的事情上向来小心眼。 不过白省长现在妻子新丧,想来心情肯定抑郁难受,我如果表现的太冷淡无情,他知道心里估摸会更不好受…… “你等我一下。” 我和小陈秘书交代一句后,起身去里屋找了一盒东西,再出来,把盒子交到小陈秘书手里: “我也没什么好给他的,这是我自己做的两样小糕点,花生糕与果干,我爸之前特喜欢吃这些东西。 你带回去,转交给他,替我告诉他……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不用他挂心,请他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好好休息,要撑住。” 小陈秘书捧着糕点盒子,愣了愣,展露笑颜:“好……省长能吃到你亲手做的糕点,一定会特别开心。你这一盒东西,能救他的命。” 有这么夸张么。 也许,他是真的后悔了来这一场。 送走小陈秘书后,桃泠与薛景把我拉进了屋里惊讶审问:“宸宸你、难道你才是省长的亲生女儿?” “是了,省长当初是按照有关部门提供的线索找到谢家的!谢沐瑶不是省长的女儿,那……真正被谢家捡来的女儿,是你,鳞宸!” “怪不得,你打小就不受谢家婶子喜欢,差些被谢家人一铁锹拍死…… 长大了又被谢家婶子拐卖,她们甚至还拿你顶替谢沐瑶祭龙王! 我从前就在想,为什么同为她的亲生女儿她却这么偏心,即便你真的命不好…… 她好歹是你母亲,也不能三番五次的恨不得赶尽杀绝,原来,不是亲生女儿,这样,就能说通了。” “所以,当初谢家人是让谢沐瑶顶替了鳞宸,谢家人从始至终都知道鳞宸才是省长的女儿,可却还是送了自己的女儿过去享福……谢家人,太过分了!” 薛景扶着桃泠揣测:“最近,柳荫村的人都说谢沐瑶才是那个灾星,原本我还以为只是谢家倒霉,两个女儿命都不好,没当真…… 这样一算,宸宸是谢家捡来的,那宸宸的生辰八字谢家人怎么知道,谢家那个时辰出生的孩子,就不可能是鳞宸……” “所以,宸宸才是那个姐姐,谢沐瑶,是妹妹。”陆锦年突然走进了店里,沉声接上了薛景的话。 我转身回首,只见个把月没碰面的陆锦年一袭黑色长风衣,神采奕奕,目光深邃的朝我们走来。 “表哥。”薛景见着陆锦年,内向的低头缩了缩脑袋。 桃泠伸手摸索着上前:“锦年哥。” 陆锦年有分寸的隔着袖子握住桃泠胳膊,放轻声温文尔雅的和桃泠说话:“嗯,是我,你小心着些,本来眼睛就不方便,还这么鲁莽。” 桃泠欣喜朝他说:“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去市里开会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 “怎么可能不回来。” 陆锦年怪异的深深瞧了我一眼,唇角含笑:“我还打算,在家里的宅基地建一栋新房子,爸妈都上了岁数,以后家里人如果想回来看看,还能有个舒适的落脚点。” “你要在家里盖房子了?”桃泠喜出望外,抓住陆锦年的袖子高兴道:“这样真好,你,我,还有宸宸……我们就能常见面了。” “他只是在家里盖房子,又不是不工作了,等他退休,也是几十年以后了。就算在家里建房,我们三也许只能在白发苍苍的时候围在一起养老。” 我无情戳破桃泠的美好幻想,看向愈发稳重的陆锦年,感慨道: “他不像我们,我是自由职业,桃泠你呢,眼睛又不方便,我们一个不需要离家,一个不方便离家,而陆锦年是有大好前程的,他父母打下的江山,还需要他去继承呢!” “说的,也对。”桃泠失望低头,“看来,我们三,只能先规划一下几十年后的养老生活了。” 陆锦年无奈打趣道:“几十年后,你也不会想着和我一起养老了,小桃,你迟早是要嫁人的。” “嫁人……”桃泠脸一红,心虚松开陆锦年胳膊,拄着竹竿默默背过身:“我、我这样,谁会要我……” “你这样又怎么了?” 我不怀好意的故意调侃:“你这样,偏偏有人就是好这么一口,这么久了连家都不回,我家那口子次次找人都找不着!我家那位可说了,他再这么玩忽职守,可就要挨批斗了!” 说起土伯,自从和桃泠说开,表明了身份,就整日赖在桃泠家里,我那几乎都不去了,连龙玦次次唤他办事都得亲自去桃泠家找。 给龙玦闹得后来直接将楚云从冥府拎了上来,让他暂时顶替土伯帮忙传递酆都神宫的奏疏。 “批斗?”桃泠当了真,握紧手中竹竿忙解释:“这几天我家房子屋顶出了些问题,他只是暂时留在我家帮我修房子……别、别让你家那口子批斗他,我回去就转告他,让他、负荆请罪!” 修房顶……啧,我才不信呢! 都修一个多月了! 薛景还不晓得我们到底在说什么,挽着桃泠一脸迷茫:“谁、谁在你家修房顶?我、怎么没看见呢?” 桃泠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回答,倒是陆锦年,淡淡的直接替桃泠回答:“小桃的新男友。” 薛景愣了下:“桃泠、也有男朋友了?” “嗯,她男朋友,与你男朋友还见过呢。”陆锦年云淡风轻道。 薛景惊讶抬眼:“我男朋友?我、我没有男朋友……” 怯懦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我和桃泠闻言都倍感意外,“陆锦年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薛景的男朋友……难道陆锦年,他能看见? “别慌张,我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你们三个的男朋友都不是人类。” 陆锦年神色平静的缓缓道:“宸宸的男友、现在应该称之为丈夫,是龙王,小桃身边那位是下面的。 至于小景……你那位,是只修炼多年的狼妖。 昨天,我见到小桃家的那位,出手打伤了你家那位,你家那位邪气未退,差点伤到了桃泠。” “什、什么?”薛景诚惶诚恐的扯住陆锦年袖子,着急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陆锦年反问:“他怎么样,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么?” 薛景摇摇头:“我前两天把他惹气了,他一直没回来找我,我也找不到他,他肯定是在故意躲着我……” 真好,我们三的对象……都快三缺一可以凑一桌打麻将了。 “我昨天也是无意撞见的,不过看情况,小桃家那位并没有下狠手,所以应该没事。” 桃泠好奇的拧住眉头,问陆锦年:“锦年哥,你怎么能看见……” “可能是阴差阳错吧,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陆锦年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眉眼间透着藏不住的关心:“你在省城出车祸了,现在感觉怎样?哪里还疼么?” 我回答:“我家那位亲自给我医治的,没留后遗症,睡醒一觉就能下地了。” “锦年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宸宸才是白省长的亲闺女?”桃泠忍不住问。 陆锦年沉默片刻,点头:“早在白省长认回谢沐瑶的那天,我就猜到宸宸或许才是白省长的女儿,只是,我把一切告诉宸宸,本想让宸宸争取与亲生父母相认的机会,却被宸宸婉拒了。” 长松一口气,陆锦年惋惜道:“我知道,宸宸她并不想做攀扯权贵之人,她骨子里是有傲气的……她根本不想回到白省长的身边。 这次要不是白夫人突遭意外,谢沐瑶也不会突然被送回桃花镇……她的身份,也许真的要被人顶替一辈子。 上次,我去省里开会,遇见了白省长家的公子,从他口中得知他已经人认出了妹妹,确定了宸宸的真实身份。 所以,宸宸的确就是白省长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宸宸原来是白省长的女儿……还真是造化弄人。如果宸宸当年没有丢失……”桃泠欲言又止。 薛景接上了桃泠的话:“那我们就无缘相见了。宸宸也不会平白遭受污蔑,在桃花镇憋屈的过了这么多年。” “如果当初白夫人没有弄丢宸宸,那宸宸会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宸宸会成为一名真正的豪门千金,会从小就拥有最好的教育,会被培养成一名优秀的上流名媛,她永远都不会尝到生在桃花镇,被人视为灾星的苦……” 陆锦年揉了揉眉心,叹道:“可惜,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 我无奈的看着这三人脸上的惋惜表情,哭笑不得:“你们干嘛呢?遭遇这一切的明明是我,我怎么觉得你们比我自己还感同身受?” “替你鸣不平嘛!” 桃泠牵住我的手,心疼地想掉眼泪:“多么可怜的女孩子,明明亲生父母就在眼前却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宸宸,或许我不是你,我不能体会你如今的心境。 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把属于你的拿回来!” “我在那个家哪里有属于我的?身份?如果白省长公开告诉所有人我是他的女儿,那让我爸如何自处? 况且,我现在回到他们身边,图什么,图家产?图前途? 我一直都坚信,人的前途是靠自己闯出来的,而不是靠祖荫庇佑。” “我赞同宸宸的话!”陆锦年附和我:“我相信宸宸可以不靠任何人,为自己挣一个大好未来!” 说着,还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我:“我就知道,宸宸,一直都没变过。” 一直没变过?我怎么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呢…… 他今天看我的眼神也不对劲。 不及我多想,我就忽然留意到,薛景的袖口露出了一截青紫皮肤…… “你胳膊怎么了?”我伸手想拿起她的手腕看看,可她却惧怕的本能将胳膊往身后一藏,不许我碰她,反应也有几分异常:“我、没事,在家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了而已!” “是么?”我狐疑看她,她袖下遮掩的那处伤,可不像是普通的擦伤……倒像是被人攥出来的。 “我今天出来已经很久了,再不回去我妈又要凶我了……谢谢鳞宸的招待,表哥我先回家了,下次再聊。”她心虚的拉了拉袖子,没等我们回应就转身快步出了门。 我望着她几乎可用落荒而逃来形容的焦急背影,不大理解的问陆锦年:“你这个表妹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她这两天都不太对劲呢。” 陆锦年瞟了眼她的背影倒是没有多想:“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没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来,她是在躲我。” “躲你,为什么?”我疑惑。 陆锦年深呼吸,说出了实情:“她是我的亲表妹,你们应该都知道,她妈妈是我爸的亲妹妹,是我的亲姑姑。 当年我姑姑不顾我爷爷的反对坚持要嫁给她爸,那时候她爸还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奈何我姑姑被他花言巧语骗的五迷三道,不惜和家里决裂也要嫁过去。 后来,姑姑还是如愿和她爸结了婚,我爷爷虽然嘴上说着和姑姑再无关系,可实际上还是纵容奶奶再暗中偷偷接济她一家。 她爸年轻时好吃懒做,什么苦都受不了,我姑姑嫁过去还得做些竹编卖点绣花补贴家用,夫妻俩的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但即便如此,姑姑还是对她爸死心塌地,觉得她爸虽然不能赚钱,但胜在对她一心一意,体贴关心她…… 那时候的姑姑是个纯纯的恋爱脑,真以为有情就能饮水饱。 不久,姑姑怀孕了,爷爷奶奶为了能让姑姑不那么操劳,出钱在镇上给姑父盘了家店,做百货日用品售卖生意。 本意是希望夫妻俩的生活能过的轻松些,但谁知道她爸死性不改,在店里看铺子和人打牌,结果没打赢还打出了仇,把人腿给打断了一条,脑袋也打坏了。 因为这件事,姑姑把整个铺子都给赔了进去,她爸也进了局子。那会子法院判了他三年有期徒刑,他不想坐牢,就希望我爷爷能动用自己的人际关系把他捞出来…… 我爷爷也是个执拗性子,本来就被他冲动打人给气得不轻,听姑姑这么一要求,更加火大了,当场就放话再也不管她们一家的破事,让她们一家自个儿想办法。 其实爷爷的本意,是清楚以她爸那个臭德行如果不受点教训迟早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让他在监狱里好好改造,或许还能憋一憋他的性子,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毕竟,爷爷年岁大了,总不能一辈子都给他们擦屁股。 但她爸,非但没有领会爷爷的用意,还觉得爷爷是故意不捞他,看不起他,对他见死不救。在监狱那几年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不知道,但,更恨我爷爷了。 他一出狱,就逼着姑姑彻底和我们家断绝关系了。 我和小景,小时候在一起玩的很好,自从她爸回家了,她就不敢接近我了。在学校她还会偷偷找我说说话,诉诉苦,出了校门,就假装和我不认识。 这样过了好几年,直到,上初中。她妈妈病逝,不久,她爸又找了个女人。 那女人怀孕后总是在她爸跟前说她坏话,她说,她讨厌那个女人,如果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消失了,该多好…… 谁知没过多久,她后妈真就流产了。她爸不问青红皂白就把错怪在了她身上,还拿皮鞭子抽她。 有一天晚上,她满身是血的跑到我家门口,哭着疯狂拍打我家大门。 我一开门,她就害怕的扑进了我怀里,她和我说:表哥我害怕,我不想回家,我没有推妈妈,但是爸爸不相信我,我不想回家,表哥我能不能住在你家,我真的害怕……” “后来呢?”我拧眉,急切想知道后续。 陆锦年摇摇头,嗓音压抑:“那时候我还太小,没本事当家做主。记得,那时候我爸妈了解她的情况,就带她回薛家,把她爸臭骂了一顿。我爸妈以为这样能让她爸不再对她动手……”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陆锦年眼底凝出了几丝悔意:“爸妈带她走的时候,她哭的很无助,她向我伸手,疯狂的向我求救,她撕心裂肺的求我爸妈不要送她回去,她冲我喊着,表哥,我会死的,求你救救我…… 可我,也天真的以为,有我爸妈去给她讨公道,一定能让她爸害怕,不再欺负她。 然而换来的结果是……她被关进厨房,挨了一个多星期的打,之后我再见到她,她整个人精神都不正常了。 她原本成绩优异,脑子聪明,但从那次以后,她经常上课出小差,盯着外面的数枝头发呆,她还会害怕男生的触碰,有一回她同桌只是朝她翻了个白眼,她就吓得捂头大哭。 我去安慰她,她反而拿书本砸我,她望着我的眼神,分明是怨恨仇视…… 没过多久,她就退学去外地打工了,期间我也想弥补当年对她造成的伤害。 可她,始终不敢接近我,即便远在千里之外,她爸没有眼睛盯着她,她也不敢再和我多说一句话。” 原来薛景,是这样被折磨到变了性格的…… “你说,她小时候经常被父亲打。”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猜测:“她现在,还会挨打吗?” 陆锦年显然是没往那方面想:“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二十三岁了,她爸应该不会再打她了。” 但她的反应,可不像没挨过打…… 正说着话,门口突然来了买河灯的客人。 我和桃泠陆锦年打了个招呼后去招待买东西的大娘。 “你爸做的河灯是真不错,我年年都来你这买!是老客户了!对了,我记得去年这河灯是二十五块钱一只,今年怎么涨价了?” 要不怎么说做女人生意最心累呢,同样的台词我一天都听三遍了! 本着不砸我爸招牌的原则,我还是牵强的冲她笑笑,耐心解释:“大娘你记错了,我们家的河灯已经五年没有涨价了!年年都是三十元!” 大娘脸一拉,装得有模有样,挎着竹篮生气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地道呢!我年年都来你这买河灯我能不知道价格么? 你可不能趁着你爸不在就瞎涨价啊!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要不怎么说现在的年轻人不靠谱呢,我看你就是专坑我们这些不识字的老太太! 你要真这样,我可就喊人了,让大家都来看看你这丫头的心有多黑!” “嗳我……”我怎么心黑了,我地道做生意呢! 我刚开口要回怼,陆锦年就闻声赶了过来,有良心的把我往后一挡,谦谦有礼道:“刘大娘,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吧,宸宸家的河灯,一直都是这个价没涨过。” 那大娘顿时就不乐意了:“陆家小子,你又没来买过你怎么知道她家河灯没涨价过?你这话说的也太没可信度了些。” “我的话可不可信大娘你心里最清楚。宸宸家的河灯可都是白叔亲手一盏一盏折出来的,手艺值不值这个价暂且不说,您就说效果怎样,管不管用。 你每年都来这里买河灯从不换地,为的又是什么?您要是觉得贵,旁边就有其他卖河灯的铺子,你大可以去找他们磨价。” 大娘被陆锦年堵得语塞,憋半晌,脚一跺撒泼:“哎你这小子!你和这白家丫头啥关系,怎么这么护着她?!我来她这买东西干你什么事,这铺子是你家开的啊? 我不管,我今天就只有二十五块钱!丫头你能卖就卖,不能卖拉倒,哎呦我算是老了呦,比嘴皮子说不过现在的小年轻喽。 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本事了,就晓得欺负我这个可怜无助的小老太太……” 我脸黑,尴尬的静静看着她表演,同样的戏码我几乎每天都要看上一回,都快看腻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双手合十装神弄鬼:“阿弥陀佛,大娘啊,你镇定些,我们这里是白事铺子,谢绝讨价还价的。 我们供奉酆都大帝,我们的一举一动,举头三尺都是有神明在瞧着的! 你要是实在记不起来,这样,我可以向酆都大帝发誓我没涨价,你敢对着酆都大帝发誓你的确说的都是实话吗? 如果你愿意发誓,我今年就还收你二十五,并且以后每年不管涨不涨价都只收你二十五!快七月半了,神明都在咱们头顶呢!” 果然,一提到酆都大帝这四个字,小老太太的脸都僵了,挎着篮子说话不利索:“这这这,多大点事竟然还要对酆都大帝发誓……你就是欺负我这个老人家!” 我双手抱臂轻描淡写道:“白事铺子里可都是有仙人在的,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欠下阴债,是对下面的不敬! 尤其是七月半这种节日,河灯都是不给磨价,不然,欠的太多,你还不起容易倒霉…… 而且你买的香烛可都是祭拜酆都大帝的,正好,我家铺子里就供着大帝的神位,你当心大帝看见怪罪。” 大娘被我的话给吓得一哆嗦,脸色发青神情不自在,探头往铺子里瞧了瞧,目光寻找到店铺里当真供着酆都大帝的神位时,立马心虚的收回视线,紧张兮兮的掏出口袋里的零钱,拿出三十往我手里一塞: “给给给!你这丫头真是!不给便宜就不便宜,还拿酆都大帝来吓人!你等着,你爸回来我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告你一状!” 我笑眯眯的接下纸币,“谢谢大娘的照顾,啊对了大娘,我瞧你印堂发黑,想来是最近运气不怎么好,你回家路上可一定要小心着些,别被狗咬了啊!” 大娘嫌弃的拿上河灯就走:“啧,晦气!你才运气不好呢!你这孩子真不会说话……昧着良心赚钱当心酆都大帝拿雷劈你。” “您放心就好。”我厚着脸皮微笑送她:“他可照顾我的生意了。” 我就算真昧着良心赚钱他看见也顶多会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给我的零花钱太少了…… 我家大帝家财万贯,我还需要昧着良心赚钱么? 就这丁点钱,我回去找他撒个娇他都能拿钱埋了我! 拿出手机在表格里记好账,我十分有成就感的把钱装起来:“今天有进步,只赔了两块。” 陆锦年呛了声:“什、什么两块钱?” “哦,是一个大叔过来买香烛,磨价磨掉了两块,他太能夸人了,我没好意思拒绝他,就给他抹了个零。” “你这样做生意,每天都在赔本……” “可是他夸我长得像仙女哎!” 陆锦年略有几分无语,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其实可以才稍稍提个价,这样方便他们砍……” 我拿好手机,认真的看着他:“我提了啊!” “那你抹零……” “一共一百三十二,我给他抹了三十二!” “……”陆锦年一脸被翔噎住的表情,很久,才肉疼的喃喃庆幸:“还好你当初没有答应做我秘书……不然我家公司都得被你搭进去!” 我不好意思干笑,“呃,也没有那么恐怖,反正也就赔了两块钱,两块钱而已……” 手机装兜里,我要进屋,他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莫名其妙的说了句: “后、鳞宸,我是玉魄。” 第155章 他一剑刺穿后土的心脉! 我愣了下,扭头:“啊?” 他对上我迷茫的眼神,目露忧色:“你果然……都忘记了。” 忘记…… 许是怕自己的唐突吓着了我,他忙松开我,急急改口:“没事了,我方才……失礼了。先进屋吧。” 我迟钝点头。 怪不得。 陆锦年与桃泠从我这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白竹来陪我,帮忙在外面照顾生意。 我则无聊的支额坐在柜台后发呆。 玉魄,玉魄……真的是他。 其实,我骗了他,他刚迈入我家店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认出了他。 只是不确定,他的神识是不是真的已经苏醒了。 后来他拉住我的手腕,自报姓名,我才安下心。 太奇怪了,我回来了,玉魄也回来了…… 难道阿玦的逆天而行,真的无意中更改了太多命数? 记得,玉魄是在我魂飞魄散时,跟着我一起葬身火海的—— 很多很多年前,我在混沌宫中委实闲着无趣,就提笔为一只纸人绘上了眉眼。 大抵是我生来就审美好,所以笔下纸人眉眼,也俊朗无双。 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想过为他赋灵。 就那样静静做一个死物,挺好。 “这纸人真不愧是出于娘娘之手!剑眉凤目,翩翩公子,若是活过来,必然也是位绝代美人!” 烛光摇曳,彼岸花在我裙边盛放的绚烂,如火如荼。 宫娥们凑在一起欣赏这位俊逸美男,我却停笔,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龙玦的身影…… 笔墨丢进笔洗。 我拂袖离开:“将他,妥善安置吧。” 宫外流星如火,飞坠入冥河。 土伯走近我:“最近的天象,越来越乱了。” “很快就不乱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娘的心意始终没改变……” “土伯,你知道,什么是虽死犹生么?” 我伸手接住一枚小小的幽蓝荧光虫:“生存的意义并不在于形存于天地,而在于神存于人心。 只要你们还记得本座,本座便没有死,即便肉体元神俱是消散破碎,本座的精神力也会永远,与你们同在。” “娘娘……” 午间小憩,我支颐靠在玉座上闭目养神。 那人突然闯了进来。 “少主!娘娘正在休息,您不可叨扰她……” “少主,娘娘最近的身子很差,您不能……” “滚出去!” 我疲惫掀开眼帘,见是他,又沉下了气息:“阿玦,你别嚷嚷,本座头疼……” “后土!你凭什么对凤颜用那么重的惩罚!有什么不满你尽管朝我来,何必折磨凤颜,凤颜如今高烧不退,若她有个好歹,后土……我不会放过你!” 我心口一疼,又莫名觉得好笑:“哦?你打算,如何不放过我?” 他双眼赤红:“你!” 我劳累的站起身,缓步走下玉座。 蓦然抬手,强大的法力顿时化出千万缕金色流光将他瞬间捆绑缠绕了起来,灵力将他提挂在半空,四面彼岸花花瓣被骤风卷得翻飞如潮。 “你放了我!”他挣扎大吼。 我微微勾唇,无奈的笑:“就凭你如今的本事,还想不放过本座?再修炼几十万年吧!” “后土!你别太过分……” 我迎上他憎恨的寒凉目光,强咽下喉间的炙热,狠心手一挥,将他丢出了神殿大门。 “传本座话,少主龙玦心性不稳修行不济,罚,即日起禁足寝宫!鬼仙凤颜,乱生口舌是非,掌嘴三十,立即执行,不得有误!” “后土、后土你敢!后土,我不许你动凤颜,后土!” 我无视门外那人的疯狂威胁,施法重重关上两扇殿门。 浑身好似一瞬被抽空了力气……瘫靠回玉座上。 “娘娘!少主你怎能如此气娘娘,你知不知道娘娘身上……” “别和我提她!她的事,与我毫无关系!” “少主!” “娘娘你开门啊,让小仙进去看看,娘娘!” 胸口蓦然堵的痛,我控制不住的翻身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血光溅在手边的纸人身上…… 盈盈红光融进了他的眉心。 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罢了,都是天意……” 我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心,苦笑道:“你以后,可不能似他一般,小白眼狼,毫无良心……” “姐姐……我不会似他,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夜深人静,他悄悄活动着不大自如的纸人身躯,将一件墨纱外袍披在了我身上。 我察觉到他的举动,却依旧阖目装睡,不打算拆穿他。 “娘娘,你身边的这个纸人,看你的眼神,不大对劲。”后来,土伯也发现了他的秘密。 我伏案批阅公文,分出余光睨了旁边纸人一眼,“你是在质疑本座的画技?” 土伯哽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 他喜欢站在我身侧,便站吧。 至少,他不会惹我生气…… 我又一次当着手下所有阴官的面,在大殿上吐了血。 “娘娘!” “娘娘这是怎么了……娘娘不会是受伤了吧!” 我抬手制止了殿中骚动:“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本座只是练功堵了血脉罢了!继续说,本座听着。” 阴官们面面相觑,不久,便稳定下来,接着拿笏板向我禀报冥界诸事。 直到大殿内众阴官退下,我才攥着颤抖的指尖,扶着金龙盘踞的玉座扶手起身…… 大汗淋漓的深呼两口气。 眼前蓦地一黑,我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阿姐!”是龙玦冲上来接住了我倒下的身子…… “我阿姐究竟怎么了,她怎么了!”他抱起我大怒质问宫娥。 宫娥们怯怯后退,心惊胆战的回话:“娘娘……是因为您才、才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少主还问我们……娘娘自从上次闭关再出,身子就一直很羸弱,冥医嘱咐过,不可动气……” “上次少主那么气娘娘,娘娘关上门吐了好多血,冥医说,娘娘是太伤心伤神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少主您说的……娘娘的事与你毫无关系,你不想听,也不想管。” “我、我……” 我昏了几个时辰,他就在我床前守了几个时辰。 再睁开眼。 他担心的握着我双手,内疚的趴在我身上认错:“阿姐,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吓唬我。” 他终究,还是在意我的。 “姐姐,我好羡慕龙玦……至少你愿意让他喊你阿姐,而我,一声姐姐,只能偷偷喊……” 夜晚,纸人趴在我的床头,给我吹着碗中汤药。 “姐姐,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姐姐……别出事。” 他抱着我的药碗昏睡了过去。 我睁眼,骨头酸痛的撑起身子,偏头看见只敢趴在我床沿边边上安睡的纸人,无奈叹口气。 提起外衣遮在他的肩上,我取过药,一口气饮尽。 “真是个傻子。” 龙玦,还是伤了我。 那日,凤颜动了我的往生大阵雏形阵脚,差些害得土伯殒命。 我匆匆赶过去时,土伯已被大阵震碎了魂魄。 再晚一步,他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我害怕慌乱的立马施法强行压制住了往生大阵的凶猛威力—— 命人将重伤累累丢了半条命的土伯带回宫后。 我头一次,主动对凤颜动了手。 我气急败坏的扇了她一巴掌,还命人将她押去雷霆司…… 那回,我是真的动了想杀她的念头。 可她被龙玦给救下来了。 龙玦救了她,还二话没说,提剑冲进了我的寝殿。 冰冷的剑刃破开我的心脏,穿透我的心房时,我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似顷刻被冰封了…… 胸口不是很疼,只是难受,沉甸甸的难受。 心瓣甚至能感受到剑刃在我心脏上,一寸寸推入,刺剌。 我绝望的昂头看他,他似也被吓着了。 该是后悔了自己的一时冲动…… “阿姐……” “后土!”土伯拖着重伤的身躯,强行挥开了宫娥们的阻拦,挣扎着,踉跄朝我跑过来—— 一掌劈开了龙玦,长剑从我心口猛地抽出。 我感受到了疼,浑身无力的倒进了土伯怀里。 皱紧眉头,任心脏的窟窿,溢出汩汩滚烫鲜血…… “后土,后土……” 土伯抱着我红了眼眶,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抚着我的脸颊,用自己的广袖给我按住胸口窟窿: “疼不疼?后土,我来迟了,对不起,后土我知道你疼……你这一生,也就只做了这一件糊涂事,我早便提醒过你,有些恶狼,养不熟……” 狠戾目光投向龙玦,土伯按紧我的伤口,恨恨道:“娘娘,臣,今日为你清理门户!” 可被大阵重伤的土伯哪里是龙玦的对手,龙玦只三两招便将他打退了回来。 土伯被逼的单膝下跪大口吐血。 见龙玦的掌风再次朝土伯劈过来,我忍无可忍的扑到土伯身前,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龙玦的二次伤害…… 幸好,龙玦并没有用全力。 可我还是被他一掌震得肝胆欲裂。 满口喷血。 “后土!”土伯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搂住我的肩膀,将我护在怀里,大手抹去我唇角的血色,哭声颤抖:“后土,你真傻……我的命,何必你如此不顾一切。” “阿姐我……”龙玦后悔的湿了眼眶,冲上来想将我从土伯怀里抢走,却遭到了土伯的拒绝。“你滚开!我真后悔让后土救下你……你就该,死在幼年的那场鬼疫里!” 土伯的话再度激怒了龙玦,龙玦一身反骨的偏要同他抢:“后悔,也晚了!把她,还给我!” 话音刚落,聚起掌中七分神力,朝土伯的灵台劈过来…… 土伯搂着我躲避不及。 危急关头,是殿中的纸人,扑上来用微弱的法力保护我和土伯。 纸人的灵力挡住了龙玦的攻击,尽管已经被龙玦震得身体破损,面部皮肤龟裂,裂纹里渗出了血迹,也依旧拼死扛着龙玦的法力威压…… “你的法力,为何和阿姐如此相似!” 土伯苦笑:“呵,看见了么,一个只是承了后土一血之恩的纸人,都晓得拼了命的护住后土,而你这个承了后土一命之恩的灵兽龙仙,现在却为了一个满嘴谎言的女人,反杀救命恩人! 你今日有本事,就将我与后土,全部杀死!只怕,你承不住弑神的罪名!” 话刚说完,冥界的天空就突然劈起了道道惊雷,轰隆之势,山崩地裂,排山倒海…… “后土大神,可不是你一只龙妖能伤的!之前若不是后土执意保你,你早被天雷劈死了,如今你竟对后土起了杀心,你是真的、该死!” 纸人的骨架将要崩裂的那瞬,龙玦慌里慌张的收了掌中灵力…… 转身落荒而逃。 骤风猛息,纸人也虚弱的耗损了全部神力,残损的身躯踉跄倒地…… “纸人……我不是将他封住双目,抽去五感了么?” “土伯、”我虚弱的抬手,伸向纸人:“让、白竹,救它……” “后土,你难不成还要养第二个龙玦么!” “它、不会……” “可是他敢、亵渎你!” 我张嘴呕出了一口血,丝丝凉风钻进了破碎的心脏裂缝里:“可、他,不会要我命!他愿意用命来护着我……土伯,我活不长了,就让他,活下来吧!” “好,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土伯艰难的将我抱起来,疾声呼喊:“来人啊,来人啊……救她、救她……” 那一遭,我伤的确实重了些。 听闻,我昏迷着的时候,冥王来看过我,还一怒之下劈断了凤颜的一身仙骨。 “当初本王就不该纵着阿姊收养你,护着你!你忘了你来冥界时有多狼狈了,本王却还记着! 那时本王与阿姊怜你一身伤痕,活的艰难,怕再遵祖神旨意将你囚在地府你会活不下去,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你一马,本是善举,可后来呢,阿姊次次救你于危难,你却想杀她! 你真以为你伤了阿姊这么多次,都没人同你计较?不过是阿姊心善,替你拦下了天罚,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你滚吧!冥界容你不得了!” “让我看看阿姐,求你……” “当初可是你一剑刺穿她心脉的!你如今在这,虚情假意什么!” “求你让我看看她,就看一眼……” “土伯,带下去!即日起,不许他靠近你们娘娘的寝殿半步!” “你若真悔悟了,去招摇山,取风灵草,用自己的心头血灌溉,或可让她心伤愈合。 不过我事先可要提醒你,风灵草生于大荒之内戾气最重处,俗话说,剧毒之物,五步之内必有解药,你阿姐身上的伤与戾气有关,又被你捅了一剑,戾气入体,倍受折磨,只有那戾气深处的风灵草,才是她的良药…… 连你阿姐都被戾气伤到了身子,你这修为,去取风灵草,凶多吉少。你也知道,我是魔族,我能为你提供给的办法,都是最偏激,却最有效的……” 躺了五日,我才披着薄衫下了床。 看着那只被缝缝补补勉强拼凑好的纸人,我无奈叹口气。 当真不能轻信白竹的手艺…… 亲自用法术将纸人修复好。 我分给了他一口气息。 纸人的身体渐渐变得有血有肉。 白衣长袍,墨发高束,衣袂翩翩,龙章凤姿。 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堪堪一位绝世美男。 “姐姐……”他目光深长的注视着我。 我莞尔一笑:“今日起,你就唤玉魄吧。白玉之姿,芝兰为魄。” “好,都听姐姐的。” 他喜欢随龙玦,唤我姐姐。 后来,有宫娥给我传话,说龙玦求见。 而我却站在玉魄刚给我绘制好的一扇月光纱光蕊花屏风前,细细欣赏萦萦透光的花苞,“便说本座,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宫娥为难的看了我一眼:“娘娘,已经是第五次了。” 我心如止水的抚着画,冷冷道:“只是五次而已……让他放弃吧,最近一段时日,我不想见他。” 刚说完,胸口就是一阵闷疼,还连带着咳了起来。 “姐姐,我把药给你熬好了,快喝下,喝下就不痛了。”他端着药碗还贴心的给我吹了吹。 我接过,闷头灌下。 “姐姐不想见他,你出去同他明说了……不,我跟你出去。” “玉魄。”我唤住他。 他顿住要离开的步伐,转身,目光纯净的望着我:“姐姐,怎么了?” 我拂袖负在身后,“过来,帮本座捶捶肩。” 他目露喜色,犹豫一阵,果断跟我过来,“好!” 我又何尝不清楚他的心思,他一出去见龙玦,必没什么好话。 我不见龙玦,不代表……别人就可以欺负他。 我连拒龙玦七次后,须慕淮给我送了一颗丹药来。 我知道,那是风灵草,是龙玦取来的…… “他不让我同你说是他采回来的,他怕你生气,不肯吃他摘回来的灵草。你们这两个人啊,真是让我捉摸不透,明明心中都有彼此,却还要互相装冷漠伤害……时日不多了,就不能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么?” “他心中没有我。” “怎么可能?” “你舍得将白竹一剑穿心么?” “……” “自欺欺人。” “哎你要去哪?” “招摇山不是他能随便闯的地方,本座去看看他的伤!” “嘁,口是心非!” 刚出神殿,就撞上了玉魄。 他问我:“时辰这么晚了,姐姐要去哪?” 我披着红衣大氅没有停留:“本座去冥殿找冥王殿下议事!” “我陪你!” “不用,你在神宫等我回来。” “……好。” 我悄悄进了龙玦的寝殿,趁着他重伤昏迷不醒,施法为他医治身子…… “就你这修为还敢闯招摇山的结界,真是不知死活!”我凝声低喃。 昏迷的男人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袖子,无意识的呼唤:“阿姐,我冷、我冷……” 我看着他苍白的面容,颤抖的唇瓣,终究还是没忍心抛下他。 合衣于他身畔躺下,我像他小时候那样,伸手将他抱进了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暖着。 抚着他的脑袋,轻声哄着:“好了,阿姐抱,不冷了,很快就不冷了……乖。” 过了一夜。 我再回宫,却发现玉魄等在我的寝殿里喝闷酒…… “你怎么了?何时学会酗酒了?本座不是叮嘱过你,修行期间最好忌酒么……” 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腕,两眼猩红的昂头看我,苦笑:“为什么,为什么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比不上他在姐姐心中的地位……为什么姐姐看着我的眼神,永远都这么疏冷。” “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他伤害了姐姐这么多次,可姐姐,却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恨你,他想杀你,你也不怪罪。而我呢,我也是姐姐身边的亲近之人啊!” “姐姐,你仔细看看我好不好,姐姐,只有我对你,才是真正的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姐姐,你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你喜欢我,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更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姐姐,我也,爱你啊……”他说着,突然站起身,趁我不备猛欺身将我压在了殿中的盘龙大柱子上。 “玉魄!”我肃声企图唤醒他,着急挣扎,“你放肆了!” 可他却不管不顾的一手搂我腰,一手捧我脸,满身酒气的凑上来就要吻我:“我不管,姐姐,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迎上他眼底翻涌的热烈情欲,生气的一挥广袖逼退了他,“放肆!都敢欺负到本座的头上了……明日酒醒了再给本座滚过来请罪!” 他的身体被我神力重伤,顿时重化成了一只纸人。 我施法将他送回自己的寝殿,一切事了,方觉得不可思议…… 又过了很久,他还是和龙玦打了起来。 只因,他私自做主不许龙玦来见我。 神殿内诸阴官正在同我议事,大殿的朱门突然被一道灵力破开。 我抬眸放眼看过去,是龙玦。 握住手中的茶杯,我分不清他此刻又要闹哪样。 玉魄率先从我身边走下去,目光中带着敌意,没好话的质问龙玦:“大胆,未经娘娘传召谁许你私自闯入神殿的!”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龙玦掐脖子提了起来! 土伯一惊,出声呵斥:“混账!还不快把玉魄放下!此处乃是议事神殿,岂容你放肆!” 而龙玦,依旧赤红双眼怒气腾腾的掐着他不肯放,咬牙宣示主权:“我来寻自己的阿姐,你也配阻拦!” 玉魄被掐的喘不过气,咧嘴,故意笑着挑衅:“阿姐?你如今晓得那高位之上的女子,是你阿姐了?你忘记你当初,是如何一剑刺穿她心脉的么!”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什么情况,少主一剑刺穿了娘娘的心脉?” “怎么可能!少主明明与娘娘关系那样好,少主可是娘娘一手养大的,怎会和娘娘反目成仇……” “少主,您真的刺伤了娘娘?此乃大不敬啊!” “娘娘可是将你视为亲弟弟!满界皆知!” “……” 听着下面的嘈杂议论,土伯担忧的看了我一眼。 我拿起杯子,平静抿了口茶水。 “是啊,姐姐对你好,满界皆知,唯独你自己、当局者迷,混账、没心肺!”玉魄拼尽全力的咬牙说完这番话。 龙玦顿时额角青筋凸起,眸底怒意更甚,“我与她的事,还轮不着你来评头论足!你,只是个废物纸人,只要我稍稍用力,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玉魄龇牙咧嘴的冲着他胆大嘲讽,得意发笑:“你、杀啊!当着众位大人、的面,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啊!只怕,你没那个胆!” “该死的纸人!我废了你!” 龙玦气急败坏的蓦然收拢五指,玉魄瞬间面色惨白—— “少主不可!” “大殿之上怎能见血!” “少主如此不将娘娘放在眼里,难不成玉魄仙人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外人的质疑龙玦充耳不闻。 “我只问你!凭什么假传玉旨,阻止我与阿姐见面!”龙玦恼红了眼。 玉魄被掐的喘不过气,但依旧不怕死的无力笑出声:“你、不配……” “你便配了么?!” 龙玦忍无可忍的一掌将他拍撞在殿中的盘龙神柱上,眼底怒火燎原,“你每天晚上,都在寝殿里干什么……你怎敢!那可是我、舍不得亵渎半分的人……你该死,我要杀了你!” “这是……” “怎么会这样!” “玉魄仙人究竟做了什么亵渎娘娘的事让少主恼成这样……” 土伯的脸也被气到发紫。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茶盏,身子微微颤抖…… 土伯发现我的不对劲,立马上前宣布:“今日议事到此为止!退下吧,娘娘摆驾回宫。” “恭送娘娘……” “送娘娘——” 我扬袖起身,临走,冷冷瞟了口吐鲜血的玉魄一眼。 “姐姐……”他心虚朝我摇头,眼含热泪。 “土伯,你亲自走一趟。” “是。” “娘娘,脏东西,已经被销毁了……如何处置他。” “贬出去……守忘川吧。” 后来,有两年我都没见他。 他却偷偷回来看我。 再后来,我们的相遇,是在六道法阵的那场大火里…… “后土,那疯子不会再来了……后土,你痛不痛……” “土伯,好好活着。” 快要被烈火焚尽的那一刹。 他冲进了滔天烈焰里…… “玉魄,不可胡来,六道之火,你承受不住!” “土伯大人,我有选择自己跟着姐姐死的权利……” 最后一缕意识残留在身体内,我睁眼,见到他满脸泪水的出现在我面前。 烈火将他的身躯一寸寸焚烧成灰烬。 他抬手,胆大的抚着我冰冷脸庞,自嘲苦笑:“姐姐,你看见了么?最后一刻,还是玉魄陪在你身边……是玉魄,陪着你一起死。” 我抿了抿唇:“你不该来……” 他捂眼低低抽泣:“我肯定要来的,不然,姐姐一个人会害怕的……被六道火灼成灰烬,真的好痛。” 我瞧着他,能清晰感觉到三魂七魄七情六欲在体内迅速流逝,竟连担心,都不会了:“你不该来,你知道,我不想让你死……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活下去。” “可姐姐,你就是我的命啊!我本来就是为了你而生,若你死了,我的存在便没有意义了……” “小玉……” 他轻轻将额抵在我的头上,一只手扶着我的后脑勺,泪如雨下:“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嫉妒龙玦…… 你那么宠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你都从没用那种宠溺的眼神看过我。 我也好恨他,恨他作践你的一片真心,恨他独得你恩宠,却不知珍惜,还冷血无情的屡屡伤害你…… 姐姐,你晓得吗,自我有神识起,我就有一个心愿,我期望着某一天,也能像他一样,唤你阿姐…… 那晚,我唤你姐姐,你应了,你说……只要我愿意,可以永远唤你姐姐……我听见那话,兴奋的一夜都没睡着觉。 姐姐,我是纸人,是你亲手描眉画眼扎出来的纸人,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家人…… 姐姐,别怪我,我化形时,沾染了你血中的执念,所以我对你的爱,也是执念……我知道我下流,我心思不干净,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姐姐,真好,这次,我终于,早他一回了……” “小玉。” 他的身体顷刻被火光吞噬,荡然无存,原地,只余留他几截被炭火灼焦的竹骨。 玉魄,他也回来了。 日暮,白竹关上店门,陪我一起回家。 我正出神着呢,她突然一个弹指把我唤醒:“宸宸,你今天怎么了?我看你都沉默半天了,究竟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恍然收回神思,平静淡漠的道了句:“没什么。” 白竹应该没认出玉魄吧。 “你……”白竹不确定的打量了我半晌,喃喃自语:“像,越来越像了……” 我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觉得,我越来越像她记忆中的娘娘了。 推开家门,我一抬头,就看见龙玦在院子里魂不守舍的站着。 神情不太对。 “阿玦?”我迎上去,好奇问他:“你在等我吗?” 他清醒过来,视线落在我的容颜上。 突然,搂过我的腰,低头就带着小情绪以唇封住我的唇,把我按在怀里亲。 我被他这么突然的反应给吓得一头雾水。 然,余光掠过他的肩头,瞥见他身后不远处的另一道挺立身影时,我瞬间,恍然大悟…… 第156章 早知道就该一把火烧了你! 玉魄。 还真是本性难移啊,一觉醒就来设法折腾龙玦。 腰被他按在掌中,他低眸,炙热的吻里满满占有欲。 唇瓣相抵,他贪婪地用薄唇碾磨着我的唇,温热吐息交缠,他怀中暖意融入我的心坎,暖了我的心扉。 这条龙啊,还是同许多年前一样,好胜心太强。 他抱着我亲了半晌也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唇边的吻还越发急躁深入…… 仿佛在有意责备我的木讷。 我反应过来,猜到他的不满点。 索性也旁若无人地闭上眼,主动环住他的脖子。 张唇,吐息融进他的口中,温存地迎合他,亲吻他的唇瓣…… 我肯配合他了,他也总算消了气。 故意暧昧地往我腰上捏一把,他慢慢松开我的唇,对上我水雾氤氲的眸,爱不释手的摸摸我脑袋。 “夫人,你回来了。” 我捧住他的脸,往他俊逸的侧容上啄了一口:“仪式感这么强的么?我才出去一天就这么想我。” 他好看的眼睫毛眨了眨,掌中用力,恨不得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闷头压在我肩上,瓮声诉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鳞儿,想你。” “想我,那明天和我一起看店去吧。”我回抱住他,亲昵地往他脖子里蹭:“我也想你,阿玦。” “要一直都这么想我,只许想我一个。”他任性要求。 我点头,肯定:“当然只会想你一个,阿玦,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老婆真好……” 愣在不远处的玉魄僵了下,神色受伤的别过头,不再看我们。 我假装现在才看见他,从龙玦怀中出来,牵住龙玦的手,好奇问:“阿玦,锦年来了啊?” 龙玦握紧我的手故意阴阳怪气道:“他,也许是晚上睡不着,闲的没事才会到处跑。” 陆锦年脸一青,瞬间朝龙玦投去了森寒的目光:“我,来找鳞宸,我有话要单独和鳞宸说!” 龙玦抬了抬下巴:“鳞儿是本王的妻子,你觉得你这话,合适么?” “她是你、”陆锦年顿了一下,木着脸再开口还是火药味十足: “你拿什么证明她是你妻子?你连场正经婚礼都没有给过她,你与她的关系,只不过一直都是口头夫妻! 你如果真的爱她,珍惜她,你就该让她风风光光嫁给你!你现在空口无凭,说她是你妻子,改日,你不爱她了,是不是也可以直接否认她的身份!” “没有改日,你说的这些,永远都没可能!鳞儿,一生一世都只能是本王的妻子这一个身份!至于本王何时给鳞儿婚礼,用不着你来操心!” “即便她现在被你的虚情假意蒙蔽,她也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没资格禁锢她的人身自由!” “本王何时禁锢鳞儿自由了?” “那你凭什么,不允许我和鳞宸,单独说几句话,你,是在害怕?” “鳞儿不是本王的所有物,但本王是她的所有物,所以,有什么话是本王不能听的么?” “你!” 陆锦年彻底折服在了龙玦的厚脸皮威力下。 我瞧着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头疼扶额:“你们两,是上辈子有仇么?怎么一见面就掐。” 龙玦傲娇地搂着我腰,把我往怀中一撞:“夫人猜对了,就是上辈子有仇!” “我和龙王大人,八字犯冲!”陆锦年也不甘示弱地反讽:“龙王大人可真是善变,鳞宸,跟着他,你的承受力怕是得再强大两倍!” “本王的女人,无需你来教她怎么做。” “现在晓得一口一个你女人了?当初,是谁迫不及待想撇清关系的?” 陆锦年放眼看着我,意味深长道:“鳞宸,你知道么,龙王大人以前有一样极精美的珍宝,世人难求。 不少人愿意付诸生命去追寻,可龙王却将之弃若敝屣,不但任人将那件珍宝损的满身伤痕,最后,还狠心毁了珍宝,将之丢进泥潭…… 他口口声声不在意不喜欢,用尽残忍方式去对待那件宝物,可当宝物被毁,再也无法修复,连碎片都找不着时,他却又突然后悔了。 他掘地三尺找到了宝物的一瓣碎片,用尽手段去修复……他捧着碎片,恨不能告诉所有人,他有多喜爱那件宝物。 你说,他究竟是回头是岸了,还是虚情假意呢?” 搂在我腰上的那条手臂越收越紧,勒得我腰肢都麻了。 我无奈深呼吸,“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不清楚,陆锦年,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不用避着龙王,我们俩是夫妻,你就算现在单独和我说了,晚一些我也会一字不差的转告龙王。我俩之间,彼此是没有秘密的。” “鳞宸……”陆锦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头自嘲笑笑:“也对,何必,自欺欺人……” 调整状态进入正题:“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些冥器,还想让你帮我算一算,我姑姑的坟落在什么地方比较好。” “算坟地应该去找风水先生啊,我不会算这些。” “白叔会算,我爸叮嘱过,姑姑的坟地一定要白叔亲自算的才好。” “这样……”我明白地点点头,沉默片刻,犹豫着说:“其实与其打电话麻烦我爸算……你应该找龙玦算的,龙玦是这一方面的专家,他算的,肯定是顶好!” 酆都大帝哎,他挑的坟少说也能旺上子孙八代! “不要他算!” “不给他算!” 话刚说完,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一致拒绝了! 拒绝罢还互看不顺眼地冷哼一声,别过头谁也不理谁。 我抽了抽唇角,无语地轻咳出声,“那、那好吧,我让我爸给你算……移坟的冥器店里还缺了几样,我做好给你发消息,你自己来取。” 陆锦年这才扭过头,眸眼深深地瞧着我:“嗯。” 龙玦弯腰轻而易举便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没好气地下逐客令:“说完了?说完可以滚了。夜深人静,我和夫人,还有要紧事要办,你留在这里终归碍眼。” “这是鳞宸的家,还轮不着你来……” 不等陆锦年多言语,龙玦就不要老脸地有意低头同我耳语:“夫人,我们要个孩子吧……本王喜欢女儿,你给本王生一个。”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在他暗夹威胁的温柔目光里乖乖点头配合:“好、好……” 被晾在旁边的陆锦年忍无可忍地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没几秒,陆锦年就负气离开了我们家。 全程趴在门上看戏的白竹抹了把冷汗:“我滴乖乖,火葬场啊!” 被他抱去二楼,进了我俩的房间,我刚想开口问他陆锦年先前都和他说什么了。 他就欺身将我压在了床榻上,不由分说地温柔吻我眉心与鼻尖—— 我呼吸一紧,面红耳赤地将双手抵在他胸膛上,糯声唤他:“阿玦,还没吃晚饭呢,你怎么又……” 他熟门熟路地解开我衣衫,褪去我的裙子,三两下就把我扒得干净。 温柔眸眼藏着心疼,他拎过被子一角将我二人兜头罩住。 裹着情欲的嗓音低哑勾人:“我想你,给我……” 今晚的他,虽然温柔,但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着急…… 以至于他突然侵入的时候,我疼得浑身一颤。 他晓得今晚的自己是毛躁了些,察觉到伤了我以后,立马将我用力抱住,大手扶着我的脑袋浅声安抚我:“对不起夫人,我,没忍住……我注意些,一会儿就不疼了,莫怕。” 我攥着他胸口的衣襟,后背湿了一片,等缓过劲以后,才觉得腹中一汩温热。 空虚感愈发强烈,我悄悄向他索要,搂着他脖子气息虚浮的嗔怪:“你怎么一有气就往我身上撒,我也挺无辜的好不好!” 他收到了我亲近的讯号,开始一点点试探,喘着气,额角铺上了一层细密汗珠:“不往你身上撒,还能撒给谁?嗯?夫人,我只想冲你撒气……我,想和你融为一体。” “你、别说了。”我面红耳赤地往他怀里缩,身体适应了那股热意后,开始控制不住的主动。 “阿姐……” 他陡然一个猛力,我被异常的兴奋感冲击得眼前发黑头脑发昏,心跳渐快,汗湿床单。 “你、轻点……” 不等我说完,他就按住我的腰,霸道蛮横地含住我两瓣唇。 掌中不停用力往下送。 一次又一次地冲入云端害我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偶尔一丝轻吟漫出鼻尖,就换来他更疯狂的摧残…… 他拼着命与我相融,我被他吻到喘不上气时,他方大发慈悲的放我片刻。 到了意乱情醉的地步,他才敢吻去我胸口的汗珠,哽着声,悔恨自责:“我如今才知道,你受的苦,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是我不该,是我混账。” “那时候一定很疼,很难受吧。” “鳞儿,我的命,是你的……欠你的,拿我自己来还,可好?” “阿姐,阿姐……” 一夜风流,他附在我耳边说了很多温情话。 我知道他是后悔了。 不过,我也没怪过他…… 事了,我躺在他怀里腰酸背痛地大口喘气,闭着双目。 “还疼么?”他手法极好地给我揉着腰肢。 我枕着他的胳膊委屈点头:“嗯,酸。” 他宠溺的往我额上吻了吻:“夫人,都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是这样娇气?” “我身子骨就是这样不争气……我也没法子啊。”我无聊的理着他胸前墨发,小声嘟囔:“你一点也不懂怜惜我,每次都把我害的这么累。” “是我不好,自控能力还有待提高。” 他折腾了一宿,餍足了,才想起握着我的手说好话: “我不喜欢别人用那种眼神亵渎你……我厌恶他,憎恶他眼底的自不量力。我的女人,我都没舍得用那种肮脏的眼神玷污她……” “好了阿玦。”我柔声给他撸毛:“你不用管别人眼神肮不肮脏……我已经是你的了。你不用同任何人计较,因为,我现在是你老婆,一生一世都是。” “你是我老婆,与我想剜掉他的眼睛,不冲突。” 看着他这副赌气的样子,我好笑的往他胸口贴紧些,“你知道么,现在的你不像龙王,也不像酆都大帝。” “嗯?” “龙王生性乖张暴戾,酆都大帝清华高贵,都不像你。” “那我像什么?” “像我的心上人。” 他心跳漏了一拍…… “老婆。”他搂住我的脑袋,唇瓣印在我的眉心。“为什么,总这样待我好?” “因为,你值得。” 他值得,从头到尾都值得。 那年,冥界的秋天,是我第二次与他相见。 彼时我去追寻一只逃出冥界地狱封印的上古戾兽,一不小心中了戾兽的奸计,修为暂时被封体内,使不出法力。 我被戾兽攻击摔进了冥河内,再爬上去时,模样委实算得上狼狈。 那会子小小的他正拖着残缺的身子蹲在河边抓鱼。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可他,却没认出我就是混沌宫的后土。 我因失血过多而倒在了他身边。 意识弥留时,我看见他提着鱼,犹豫地站在我眼前,糯糯自语: “一条鱼,还不够我自己吃,要是加上你……我又得饿肚子。我已经三个月没吃东西了,我救了你,自己就会死…… 算了,看你身上衣物这么华丽,应该是个厉害有身份的鬼仙,我就算不救你,也会有人来寻你吧……” 转身要走,却在迈出去两步后,突然顿住:“该不会是被仇家追杀了吧,如果我走了,仇家追上来了该怎么办……算了,你、记得少喝我点鱼汤,我真的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艰难地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小家伙突然脸红:“好、好香……你身子,真软。” 我无奈的笑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小家伙正肉疼地拿瓷勺给我灌鱼汤。 勺子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小家伙满脸糊的脏兮兮的,可端碗拿勺的一双手,却洗得白白净净:“这鱼汤喝了能补充灵力,你、多喝点,流了这么多血,千万不要死了……” 我瞧着小家伙认真的表情,突然,就很心疼小家伙…… 明明自己已经千疮百孔了,却还保留着一片赤忱之心,骨子里仍藏着三分善意。 “我把鱼汤都喝了,你怎么办啊?”我冲他微微一笑,故意逗他。 他发现我苏醒,没什么反应的继续喂我喝鱼汤:“我还能喝点锅底,你的伤重要……你肩头的伤一直在流血,我不是故意动你衣物的,我给你采了草药,敷在伤口上止血。” 我会意勾唇,点头:“嗯。” 伸手想要摸他的脸,他却偏头躲了下:“我面容丑陋,别碰我的头发,会吓到你。” 不就是,少了个眼睛么? “我喝饱了,剩下的你喝了吧。” “可你脸色还是很难看。” “救人的前提是,你还活着。” 他低头沉默半晌,才乖乖听话一口灌完了剩下的鱼汤。 “明明自身都难保了,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我们萍水相逢……” “相逢即是有缘。” “小玦儿。” “嗯?” “我做你阿姐好不好?” “不好。” “为何……” “我的家人,都希望我死。” 和他单独相处那几天,我们一起摸鱼捉虾,烤鱼取暖。 可无论我如何哄着他,他都不乐意叫我一声阿姐。 直到,两年后,某一次我再偷偷去看他。 也许是天意使然,让我们撞见了冥界地震。 山石从山上滚下来那一刻,我想也没想就将他按在怀里保护,自己却被巨石砸中了后背,险些砸出内伤。 地震消停后,他望着我白皙后背上渗出的那片血红,湿了双眸:“阿姐……你真傻。” 那是他第一次唤我阿姐,愿意让我,做他的家人。 他被我施法封存记忆后,曾在我身边做了两百多年的乖徒弟。 “阿姐,你最近又咳嗽了,这是我给你做的枇杷膏,你吃一些,能缓解。” “阿姐,我给你惹麻烦了……我想这世上,也就只有阿姐才会这么不求回报的待我好了。” “蜂蜜,我听说这种蜂蜜比较可口,就去崖边给你摘了些,结果遇见了蜂王……没事阿姐,我皮糙肉厚,一个包而已……” “阿姐……若喜欢一个人,却不敢宣之于口,该怎么办?” 他会为给我做枇杷膏拿自己心爱的砚台去换别人上乘的好枇杷。 会为给我摘蜂蜜,被蜂王蛰的满头包,还中了剧毒,顶着一张发面馒头似的脸,不好意思被我看见。 我身体不适他就彻夜守在我床边给我端茶倒水。 他看我的眼神早就不纯净了,但却,还是不敢碰一碰我的手,唯恐亵渎了我。 他和玉魄截然不同,玉魄对我的心思,夹杂了太多贪欲。 他却只想和我长久……只想拥我入怀,让我也爱他。 他的愿望从头到尾都很简单,仅仅只是,我能爱他。 —— 两天后,陆锦年按照我爸择的吉日吉时找人给他姑姑的新棺木重新下了葬。 葬礼结束,陆锦年本来想和薛景说说话,却被薛景避之不及地拒绝了。 薛景脸色不对劲地先回家一步,而她后妈竟厚颜无耻地贴上来讨好陆锦年: “哎呦你就是大侄子吧!我都听小景说了,你们俩小时候玩的可好了,你是她表哥,以后可得多照顾着些我们家小景呀!” 说着还把手边自己的小儿子拽了出来,热情过头地向他介绍:“这是小景的弟弟,今年刚五岁!小元,快叫大表哥!” 那糊得灰头土脸的小儿子立即配合地尖着嗓子冲陆锦年喊了句:“大表哥好,大表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我惊讶地望向那半人高小娃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陆锦年呢! 他母亲很聪明地直接陪他唱起了双簧:“哎呦,你急什么,这是你大表哥,你叫了大表哥,大表哥肯定要给你改口费的!” 陆锦年黑了脸:“他算不上我表……” 我偷偷扯了把陆锦年的袖子,用眼神示意陆锦年不要太让对方面子上过不去。 陆锦年哽住,沉默片刻,会意改口:“我、今天是姑姑下葬,我没有随身携带红包,下次……” 他到底是低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听他这么说,薛景后妈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收款码,笑眯眯地讨好道:“没事没事,手机红包也是一样的,你直接给我转账就行!” “我……” 陆锦年被噎得眼皮子直跳,然而还没等他想好别的说辞,对方又露出贪婪的目光,心机颇深道: “小年离开家里这么多年,肯定早就习惯了大城市那些规矩,把咱们家里的习俗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关系,有姑在呢,姑和你说啊,这小孩子的改口费讲究吉利,喜欢八和十两个数字,八八大发,十全十美!” 我简直是对她不加掩饰的贪婪表情没眼看了。 眼见着陆锦年那张脸越来越臭,有想发火的冲动,我赶紧又扯了扯陆锦年衣角,咬牙艰难挤出一个:“忍!” 陆锦年:“……” 最后,陆锦年还是拉着驴脸忍痛给薛景后妈扫去了一千块钱。 啧啧,这个改口费是真的贵! “真是活久见!从来只听说过新媳妇进门公婆给改口费的,没听说硬攀亲戚还要给改口费!” 回去的路上,陆锦年十分难受地揉着太阳穴。 我摇摇头感慨道:“都知道你有钱,谁不想和有钱人做亲戚……一声表哥一千块,真是一字千金!” “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早就骂她了!” 我无奈提醒:“你骂她,最后倒霉的会是谁?是薛景。反正你有钱,也不缺这一千块,一千块买你表妹安稳,也值了!” 陆锦年呛了声,不好意思道:“宸宸,我有钱,可我不是冤大头。” 我回头,挑眉冲他笑:“可是在她们眼里,你就是冤大头啊,要不然她怎好厚着脸皮来找你要钱?” 话说得太直白,陆锦年都不好反驳了。 憋了一阵,才抱怨:“要不是看在小景的面子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她们家有什么交集。” “小景的身世挺苦,你身为她的表哥,还是应该多背地里关心她一下。” “我也得有机会。” “她身边仅剩你一个亲人了,要是连你也不多留意着她些,她连向人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我已经伤害过她一次,这回,我会慎重的。” “那就好。” “鳞宸!”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目光犯虚。 “嗯?”我不解地与他四目相对。 他吞了口凉气,不敢直视我的眼睛,“龙、龙玦对你还好吗?” 我意外地错开目光,原来是想问这个问题,“很好,他对我,掏心掏肺的好。” “你要当心他,他这个人素来最喜欢演戏!他不是什么好多东西,他工于心计擅长蛊惑人心,你还是要确认他对你、究竟有没有其他心思……鳞宸,不要再被骗了!” 看来,是真的成见太深。 “你放心吧,他没有骗我,对我也不是虚情假意,我和他朝夕相处这样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那如果,他以前骗过你呢?” 他扳过我的肩膀,执拗道:“鳞宸,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不相信,我也不奢求你能百分百信我,我只希望,你能心里有个谱,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早做打算!” “什么?”我猜不透他打算干嘛。 他咬咬牙,还是开口:“龙玦娶你根本不是阴差阳错,而是他的精心设计!他对你好也不是因为他这辈子爱上了你,而是因为,你的前世!” “我的前世?” 他生气道:“对,鳞宸,前世的你,对他爱而不得,最后甚至还被他害死!你千万别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他心里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与你有五分相似的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名叫凤颜,是个很漂亮的冥界仙女,当初龙玦与凤颜都是后土娘娘手下的弟子,龙玦痴爱凤颜不得,为了她多次伤害你,你知道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么? 是龙玦,是他让你脸上多一块人见人厌的疤痕,这样你才会被众人嫌弃,待遇到他时,才会将他当做唯一的救赎! 虽然我也分不清龙玦如今待你究竟是不是真情,但你有权知道真相,鳞宸,或许于他而言,你只不过是一个与他心上人相貌相似的替代品…… 你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 “替身?”我拧眉,仔细在心底回味着凤颜这个名字,抬头再问他:“所以,我的前世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垂首,耳尖发红,声音压沉:“是被他……一剑穿心捅死的,你不小心伤了他的心上人,他为了给心上人泄愤,一剑刺穿了你的心脏。” 我内心毫无波澜地安静了几秒:“好,这事,我先记下了。但我需要时间去确认这些信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见我起疑,他心虚地吞咽口水,“我、我……” 犹豫良久,他再次拉起我的手,眼神坚定地向我说:“因为,你是我阿姐……我是你在外捡回来的阿弟,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你也说过,若有来世,我们长久……” “阿姐,是我,是我啊……你这一世,本该是属于我,却被他抢先一步,不要信他、不要……”他攥紧我的手,凝望我的深眸里有暗光涌动,是蛊术,可修改人记忆! 我清晰感受到一股陌生的记忆被强塞进我的脑子里,记忆里,我与他缠绵恩爱,相融以沫,赏花看月,抚琴合奏—— 我喜欢他喜欢得紧,就连死也是死在他的怀里。 “小玉,若有来世,我再爱你,我会记得你……你来找我,我与你长久。” “阿姐,是时候实现诺言了。” 他用蛊术摄住了我的神魂,令我沉浸在他编织的回忆里难以抽身。 英俊的脸庞在我眼前一点点放大,他阖目凑近,温热呼吸扑在我的鼻尖…… “阿姐……” 他要、吻我!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股强悍带着怒意的神力束住我的腰,猛地收手,将我扯进了一个檀香清凉的怀抱—— 是龙玦! “鳞儿!”他神色惊慌地揽住我身子,用法力封住了我身体的几处穴位,帮我暂时抑制住蛊术的侵害。 心疼地护我于怀中,龙玦目光凛冽如刀地朝陆锦年投过去: “你找死!你明知道鳞儿如今只是一片脆弱的元神碎片,她的神魂经不起你如此修改记忆,你还铤而走险对鳞宸用这种邪术!看来本王之前还真是小瞧你的狗胆了!” “龙玦,呵……”陆锦年一改方才的深情之色,向龙玦露出鄙夷的眼神:“她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上辈子我没同你抢,这辈子,她也该是我的了!”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根本没爱过你。” “是啊,我清楚,但那又怎样?我爱她就足够了……龙玦,你凭什么霸占姐姐一次又一次!前世你伤她那样深,你哪来的脸此生与她再续前缘? 龙玦,这辈子,我不会再让着你了,谁能得到姐姐,我们各凭本事!” 虽说龙玦及时封住了我的穴位,但我如今这个身体着实扛不住他强行更改记忆这么造,不过多久就开始头痛欲裂,心脏承受不住了…… “疼……”我的脑壳裂出了鲜血,顺着耳鬓,一滴一滴掉进了衣领里。 “夫人!”龙玦心急地抬手拢过法术,罩在我的脑袋上帮我舒缓疼痛,恼怒看向罪魁祸首,冷冷道:“当初本王就该一把火烧了你!” “可惜,你的恻隐之心为你留了一位劲敌。” “敢称本帝的劲敌,你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龙玦抬手召出一盏白玉神莲,两人正要动手开打,我却又被某个没良心的用神力给直接隔空传唤走了—— 一晃神,我就被强行带到了一处阴寒之地。 眼前是粼粼水光,皎皎月华落于海面,碧水汤汤。 从龙玦怀中抢走我的罪魁祸首这会子正闲散地摇着扇子,惬意赏月:“见过娘娘。” 我迫不及待把玉魄塞进我脑子里的那些混乱记忆给取出来,生气地扯过他袖子捂住脑袋裂口,“他疯了!” 第157章 你只能是我的! 白衣男人无奈叹口气,施法为我愈合脑壳上的伤,“他啊,贪心太重,这也是你当年总是疏远他的原因。” “他是怎么、转生的?” “当年他随你一起葬身六道法阵的那场大火,你魂飞魄散后,龙玦赶到了冥界。 那时你已荡然无存,回天乏术,龙玦在你消失的地方苦苦掉了一百多天的眼泪,他眼泪中的不甘融进了玉魄的一截焦骨里,唤醒了玉魄的残识。 玉魄他本就是因你执念而得生机,彼时又沾染了龙玦的执念与不甘,因此重得半分生存的希望。 那时龙玦顾念着他曾对你忠心耿耿,真心实意,又是你一滴神血赋灵,是以便有意救他一命。 六道开始正常运转后,龙玦将他投进了轮回中,让他在轮回道里休养了数万年,等他的三魂七魄全部被养全后,龙玦才令他正常进入人世间转世投胎。 其实陆锦年已经不是他的第一世了,他在轮回里辗转几百世,原本轮回这么多世他也该蜕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类了。 可,他太牵挂你了,太想念你,他始终不愿意接受你已经消失的事实,他不肯忘记你,即便喝了上百碗孟婆汤,也无法清除你当年余留在他脑海里的那些记忆。 很残忍的是,他每一世,活到二十岁的时候都会觉醒,觉醒后的他很痛苦,他会拼命在世间寻找你生存过的痕迹,他每一世的妻子,都同你相貌或性情有相似之处。” 他边说,还挥袖在半空中凝出一片水镜,召出玉魄那每一世的过往。 时光如白驹过隙,每一世,都骤然流逝。 如走马观花。 “牡丹,你真美,尤其是这双眼睛……” 他的指尖擦过她鬓边那朵艳媚的红牡丹。 女子罗帕遮唇,嫣然一笑:“公子,你究竟在透过牡丹,看着谁?” “我给你赎身,好不好?” “替身也好,镜子也罢,我牡丹流落风尘这么多载,承蒙公子不弃,娶为正妻,日后,牡丹会尽心服侍好公子,做好公子眼里的镜子。” “牡丹是风尘女子,如何能当得起我书香门第的正室少夫人!” “你们欺负牡丹,就是在辱我!” “老爷,老爷都一辈子了,你还是没忘记那个女子……牡丹,还是没能走进老爷的心里。” “姐、姐姐……” 第二次,他打马街头,却险些撞着一名娇弱女子。 帷帽落下的那一刻,他顿时眸中水雾氤氲。 “明玉,你的相貌,生的真好。”新婚夜,他玉白的指腹沿着女孩娇媚的眉眼,一寸寸抚至鼻骨,红唇。 女孩羞怯的缩头:“相公,夜深人静,该入眠了。” “是啊,春宵一刻、值千金。” “姐姐……” “相公,你怎么在这种时候,唤人家姐姐……人家还没你大呢!” “你就是我姐姐,娘子,我终于得到你了……” 第三次,他是年少有为的大理寺少卿,只因在赏花宴上看见了抚琴的公主背影,便用尽手段将公主娶回家门。 相敬如宾两个月后,公主才发现大理寺少卿喜爱她的背影,远超过她本人。 她甚至还在他的书房里,看见了许多张陌生女子的画像。 她暗中令影卫找遍全国,也没找到和画像中的女子完全相似的人。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还有,你每夜与我在一起,唤的姐姐,又是谁!” “把画像放下,你不配亵渎她!” “你是我的驸马,怎可把我当成别人的影子!” “你若听话,我还当你是我妻子,你若不听话,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听话……” 不久,他又找到了一名与画像上女子眉眼相似的姑娘,风风光光的抬进府邸。 然后,是品性相仿的姑娘。 和画像上女子一样有一头乌黑长发的姑娘。 与画像上女子身材相似的姑娘…… 一顶顶红顶小轿子接连抬进府,公主终于还是被逼疯了。 “你就是个疯子!我可是公主,公主!你怎能如此作践我!我要和离,和离!” “公主,你要听话,不听话,就只能变成现在这样。” “疯子,啊——” “折断你的双腿,毒哑你的嗓子,看你还怎么跑,怎么与我和离。” “啊、啊……” “下次若还敢开门逃跑,我就将你的十指,一根一根,掰断……” 一次又一次,他变得越来越暴戾,甚至已经不满足一生只许一人陪。 “夫君……” “被我买下来,知道需要做些什么吗?嗯?你要伺候夫君,睡觉,陪夫君鱼水之欢。” “我是城南阿鱼,我爹说,我们俩打小就定了娃娃亲,我爹的孝期已满,所以,我是来嫁给你的,你,嫌弃我吗?” “当然不嫌弃,我的阿鱼,我的小媳妇。” “为什么,才三年而已,你就不爱我了?你到底中了什么蛊!为什么偏偏痴迷这根本不存在的画中人!” “谁允许你动我的画!我告诉你,她存在,她存在!她是我姐姐,是我最爱的女人!” “不好了,秀才郎啊,你家媳妇今早带着两个儿子上山求佛烧香,遇见了山匪,山匪贪恋你媳妇的美色想要玷污她,她誓死不从,带着你两个儿子,被逼的跳崖自尽了!” “阿鱼……阿鱼!” 他骇然丢下笔墨朝山上跑去,在见到妻儿母子三人的尸身后,突然又哭又笑,发了疯…… “姐姐,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姐姐,我不爱她,不爱……可是,真的不爱吗?” “云釉,云朵的云,彩釉的釉。” “姑娘,我对你,一见倾心……” “郎君,你知不知道,你深情的模样,我真的好喜欢,但,可惜不是为了我。” “云釉,你和我爱的人,性子好像,她也似你一般,淡薄清雅。” “为什么不娶她呢?” “她,不在了。” “既是如此喜欢,为何不在她活着的时候,向她表明心意?” “表过……她却不喜欢我。” “郎君,太多年了,是时候该放下了。” “云釉,你若是她的转世该多好……可惜,她没有转世。” “小姐,如何安葬姑爷?” “姑爷生前最喜欢去后土娘娘庙上香……在旁边找块地,让他,离得近些吧。” “姑爷走了,您呢?” “我也该,去寻找我的幸福了……” 一次又一次,他负了太多人,将太多女子伤的体无完肤。 最后一世,他终于找到了和画中女子有八分相似的姑娘。 可那姑娘心悦他哥哥。 为了夺回那姑娘,他将他哥哥扔进兽笼,让那姑娘亲眼看着他哥哥,被野兽撕咬而死…… “二哥,二哥!许书镜,你就是个恶魔,那可是你亲哥哥!” “他死了,你便要嫁给我,从此以后,你再也无法被他勾动心弦了……灵儿,你可知道,每次我见你用那么深情的目光凝望他,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恨不得剜掉你的眼珠子!” “你休想碰我,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你嫂子,嫂子!” 他狠狠一巴掌掴在了女孩的脸上,女孩的身子也如断线的风筝般,翩然坠落在桌椅下,嘴角溢血。 他像个嗜血的恶魔,一把捏住女孩的下颌,逼着她与他对视,双目赤红: “你只能是我的!姐姐,你只能是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以前你不肯爱我,现在你也不愿意……不过,这可由不得你,你到了我手里,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走的!” 他狂躁的一件件撕开她的红衣,在那个骤雨狂风的夜晚,强行占有了她。 “现在,你终于属于我了……” “我恨你。” “乖,喝药,喝完,就不恨了。” “家主,这药长此以往给夫人服用,会损坏夫人的神智,药量不能再增了!” “二哥,二哥……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 “继续加!加到她彻底忘记那个人为止!” “你是我夫君……夫君,灵儿害怕,灵儿怕雷。” “乖,灵儿不怕,夫君搂着灵儿睡。” “夫君,我是谁?” “你是灵儿,我的夫人。” “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个名字,都会心痛如割。” “你不该,记得他!” “放我走!” “打断夫人的脊骨,夫人就不会跑了……” “着火了!夫人还在屋里。” “灵儿,姐姐——” “若一切都可以重来,我宁愿,为二哥殉葬!你这样的人啊,活该一生一世,孤寡终生,求不得,放不下。” “相公,你悔了吗?” “小鱼?小鱼我该怎么办才好,为什么想留下的,偏偏就是留不下呢!” 水镜内的人影浮华徐徐消散去。 他负袖低叹:“之前的每一世,他都在临死前,去后土娘娘庙见你。他对你痴情一片,若非……你家龙玦清醒,连我们都要被他感动到了。” “这样的痴情,我怕是承受不住。” 我抹干净耳鬓的血迹,深呼一口气:“在我看来,他对后土无非是求之不得,心有不甘,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罢了。 上一世的灵儿与后土长得最相似,他每天对着那张脸,能分清眼前人究竟是后土还是灵儿吗。 他强行把灵儿留在身边,为了禁锢她,不惜杀她所爱夺她自由,这些事,难道不是他想对后土做的吗? 他对后土的占有欲,这么多世都没能消减,说是执念也毫不夸张,我很难想象,如果有朝一日他比龙玦后土强大,灵儿与她的心上人,会不会就是后土与龙玦的前车之鉴。 这种病态的占有,让我害怕。” “你说的不错,这些年我们也都在默默观察着他,他对后土的占有心的确深到变态。 其实他的上一世,就是我和龙玦为他设的局,我们想知道当一个相貌习性喜好行为都完全和后土相仿的姑娘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会不会怜惜……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他明明可以用真心去感化那个姑娘,却偏要选用最偏激的法子,强行将她留在身边,最后只能是,强自取折。” “好在他对后土的感情与对那些替身还是有所不同的,现在只是强行要修改我的记忆,并没有做其他伤害我的事。”我拍拍衣裳无奈说。 “但现在的你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个替身呢?” 须慕淮那家伙摇着扇子看戏:“他和龙玦最大的区别,是虽然一样偏执,可龙玦的心底始终保留一处柔软,龙玦从不会对任何人赶尽杀绝,但他会。 龙玦对你的占有欲也很强,可他将你视为软肋,即便有朝一日你真的离开他,他也顶多,只会独自默默承受。 而玉魄,他可是个得不到就毁掉的性子。看来以后有的热闹瞧了!” “后土对玉魄没有男女感情,我对陆锦年也一样。” 我走到海边,捞起一捧水洗脸,“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比不上龙玦的呢…… 记得那次他带我去桃花缘见老同学,首先他并没有和别的同学提早打招呼,告诉他们我会去。 其次,他并没有强势的阻止那些人对我的羞辱,他根本保护不了我,却还要带上我,他不会顾及我的心态与面子,在细节上永远不会认真。 不像龙玦,欺负我的路边狗他都能回头踹上两脚。 我在龙玦眼里看得到的是温柔与深情,在玉魄眼里看到的却是,占有与索取。 我能感觉到,龙玦是在将我当伴侣,可玉魄,却像是将我当做一个物件。” “即便是纸人,也有自己的脾性。你的血与龙玦的泪只能为他赋灵,不能决定他的本性。” 须慕淮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瞧着天边明月幸灾乐祸:“这个时辰,你家酆都大帝已经把人给打废了吧!” 我抽了抽唇角:“打废,应该不至于……” 不过龙玦他的确是这个脾气,不真的放把火将他焚了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玉魄对龙玦还是这么放肆,之前是仗着后土的庇护,现在……他难道不知道龙玦是……” “你知道地书为什么被冥王列为禁书么?” 我摇头。 须慕淮摇头叹气:“因为地书上记载的上古神秘密太多,你家龙玦的身世之谜就在其中。从远古时期到如今,冥界都改朝换代三次了! 与你同一时期的冥界神,除了冥王阎君,剩下的屈指可数,就连当年你手下那些阴官现在也陨落了一大半。 剩下一小半要么躲哪处深山里藏着隐居避世,要么生死成迷,要么儿女子孙满堂,老年痴呆,要么把自己化成石像,保留一口仙气就此沉睡。 知道龙玦身世的那些老神仙,都没了,龙玦这个酆都大帝,如今冥界那些神只知道他曾是后土娘娘的弟子,其中细节,压根早就无从考究了。 身为冥界帝王,按照习俗,过往都是该被封存的。即便有与龙玦同时期存在的那些神如今还认识龙玦,也无法将龙玦与酆都大帝关联上。 毕竟,当年你陨落后,龙玦为了修炼飞升,曾在冥界消失过近十万年……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龙玦已经死了。 他再回归,是以天界敕封的酆都大帝身份入住酆都神宫。 在冥界,能叫出酆都大帝真实姓名的神,都少之又少。 更何况,是玉魄这种常年在人世间轮回的鬼仙呢!” “怪不得,他一个人竟然敢和龙玦叫板。” “不知者无罪嘛,当年酆都大帝赶往冥界赴任,亲往冥殿拜见冥王,冥王为了让他后顾无忧,刻意抹去了他的身世记载,后来那地书也成了禁书…… 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地书上,有后土大神的重生记载。” 我恍然想起来:“所以那个女婴……” 须慕淮颔首接上:“是你,二十年前他寻到机缘,要将你送往凡间,因为强行复活你而遭了天谴,他差一点就无法让你顺利降生于世上。 幸好那天上清龙祖携着夫人在外游玩,撞上了他,他将你托付给上清龙祖夫妻,上清龙祖答应助你重生。 后来好几次天罚追到了上清龙祖家里,都被上清龙祖给强行驱散了,这才有了你降生桃花镇的结局。” “上清龙祖是龙玦的祖宗……他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当初你们有过一面之缘啊!上清龙祖有个妹妹,唤作灵清,灵清娘娘是蛇族大祖。 当年灵清娘娘与你是闺中密友,灵清娘娘酷爱锻剑,从前你手里常用的神剑就是灵清娘娘送你的。 你传给龙玦的那把也是,上清龙祖掌管整个龙族,灵清娘娘是古蛇,掌管整个蛇族,因为她的关系,你同上清龙祖喝过茶。 上清龙祖在世上已经没有妹妹了,应该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出手相助。” “灵清。” 我转身,放眼看向月华融水的汤汤深海—— 努力回想,还真在记忆深处,想起了一抹挽剑翩翩起舞的婀娜倩影。 “这把剑,唤相思。这把,唤长守!合起来就是长相思、长相守。特意为你制的!” “你锻一把神剑需要六百年,可不短。你隔一段就送我一把剑,我的寝殿都快被你的长剑摆满了。” “这两把不一样,是我特意给你和你的小徒弟锻的!” “灵清,此乃,夫妻剑。” “双剑可不只有夫妻剑,还有师徒剑,姐弟剑!只要你想,它可以是任何剑。” “灵清,你为何总是这般潇洒恣意。” “后土,既然咱们生来就是为应劫而死,那何不活的潇洒痛快些!大哥,看我新研究出来的十八神剑!” “出息,也就这点本事了,还十八神剑,逗逗你门下那些小弟子还差不多!” “大哥,你这人一点也不厚道,我是你妹妹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吗?你看后土,每次都故意让我两招。” “你也知道后土是在故意让你……近来你手下那些神官妖君都同本座告状,说你沉迷酒色花天酒地不成体统。” “大哥你最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天天往人家魔祖宫中跑!相中了谁我就不说了。后土,你对你那个小徒弟……什么心思我也不说了,咱们三之间,也就只有我还孑然一人,我也想体会心动的感觉。” “想体会心动的感觉?上清兄长,你我联手,直击她的心口,让她心脏挪个位,满足她想心动的要求!” “甚好。” “后土,万万没想到,你我兄妹三人,最先走的,竟然是你……” 所以,哪里是一面之缘,分明就是,私交甚好。 碧波徜徉的湖面上,旧时那白衣女子好像仍潇洒恣意的踩着水中涟漪,舞剑饮酒—— —— 为了不让龙玦起疑心,须慕淮是把我砍晕了带回家的。 “人打死了?” “不至于,他是阿姐造出来的纸人,本帝若毁了他,阿姐会生气。” “你倒也够狠,把他身上打出了这么多窟窿……” “他都要抢我老婆了我还不能揍他了?” “……咳,我就随便说说,你这家伙怎么开不起玩笑呢。” “你还想抱我老婆多久?” “给给给!” 须慕淮那个王八蛋,把我往龙玦怀中一塞,差些摔了我。 “她的伤是你治的?” “要不然呢,等你们打完她也疼死了。” “多谢。” “嗳,我治病收钱啊,给钱啊!” “石磨下压着,你自己去拿。” “冥币啊?哎,大帝啊,冥币不值钱,我想要你刚得的那块少阳玉……” “滚!” 次日,我昏昏沉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刚一动脖子,就扯着筋疼。 死须慕淮,砍我是一点不留情啊。 打开门,外面是个阴天,乌云黑压压欺在头顶,钻骨的凉风激得人骨头发酸。 下了楼,楚云正捧着一本花名册向龙玦汇报:“猪妖昨日新娶了媳妇,是隔壁镇上的兔妖,按照流程,兔妖的户口得迁到桃花镇上,需要大帝您签个知情书。 柳树妖前天添了个双胞胎,想请大帝你帮忙落个户口。 三日前蛇妖刑满释放,妖狱请大帝您去接人。 五天前鱼妖想和本镇赵姓一男子喜结连理,请大帝批准,还有牛妖犬妖鹰妖聚众闹事,嚷嚷着要请大帝做主…… 不过最重要的是,柳荫村的妖群写了联名书,举报当地蛇类扰乱居民正常生活,请大帝做主把蛇类清理出去。” 合上花名册,楚云神色凝重道:“就快到时间了,那些蛇已经严重影响到柳荫村生灵的日常生活了,大帝您看,如何处置为好?” 龙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启唇:“蛇后要苏醒,那些毒蛇也是受了她体内妖力的吸引,才会情不自禁往柳荫村靠。柳荫村那些人类,这几日都是什么反应?” “不少村民聚众闹事,砸了谢家的屋子,都闹着要把谢沐瑶焚烧祭天。谢沐瑶这几天躲在镇上,和,宋译在一起。” “宋译还愿意要她?” 楚云唏嘘道:“谢沐瑶拿肚子里的孩子当筹码,成功把宋译给劝的回心转意了。咱也不知道宋译那个人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垃圾,都这样了还不对她死心! 那女人掉两滴眼泪,他立马就遭不住了,又同人家重修于好了。” “宋译,他有脑子吗?若是有脑子,就不会被一个女人戏耍两辈子!” 龙玦冷淡的说完这句话,抬头,瞧见我,温润如玉的向我伸来一只手:“夫人,来。” 我听话的走过去,将指尖搭在他的掌心,与他两手紧紧相握:“你什么时候连猪妖牛妖谁结婚谁生崽的事都要管了?” 匪夷所思! 龙玦弯唇轻轻说:“一直都管的,既然要落脚桃花镇,总得给自己找个合适的身份。” 楚云拿着册子向我解释:“妖界在每个地方都是有妖长的,妖长会监督妖类与凡人和睦相处,大帝便是桃花镇的妖长。 所以桃花镇妖族落户的事情,须得大帝批准,还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些妖精都会来找大帝做主。 听附近的小妖说,自从龙王爷在桃花镇落脚以后,桃花镇的小妖都对龙王爷格外依赖,但凡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事情都要到龙王庙禀奏龙王大人。 而凡是告到龙王大人庙里的难事,龙王都会事无巨细的帮他解决了,二十年来一直如此。” “那你真是挺辛苦的,又要管理冥界又要做小妖的妖长。”我绕到他身后,心情很不错的给他捏捏肩。 “若不然如何能躲过冥界那些老东西的眼,若让他们知道本帝不务正业跑来阳界找媳妇,又得想方设法的念叨本帝。”龙玦好脾气的拍拍我手背。 楚云深有体会的点点头: “就是!冥界那些老东西最烦人了,太死板!别说是大帝,就是当年冥帝和白旻帝君在,他们寻到芝麻绿豆点大的错处,都能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好几天,一直唠叨到你达成他目标为止! 要是知道大帝不在冥界跑来阳间找媳……” 蓦然哽住,楚云奇怪的瞪大眼睛看向龙玦。 龙玦今天还算心性稳定,睨了他一眼,调侃道:“怎么,本帝脸上有花?” “没……”楚云哽了哽,吞了口口水小声嘀咕:“只是觉得,大帝和属下之前认识的大帝,判若两人。” 我提起兴趣,趴在龙玦肩头好奇问:“以前认识的大帝是什么样?我记得以前酆都大帝好像是你的偶像,你特别崇拜他!” “可不是!” 楚云寻到话题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话匣子,手舞足蹈道:“以前我们大帝可是出了名的英俊神武,高大威猛,行事板正,不偏不倚,而且性子冷淡为人清贵,公私分明赏罚果断! 只要他一出现,不发怒我们都得抖上三抖! 我们虽然是跟着大帝做事,属于大帝的亲兵,但也极少见到大帝…… 大帝很多时候都活在别人的对话里! 我前几年倒是见过大帝几回,给我的印象是,比阎君陛下还冷漠威严,天知道我做梦都想站到大帝身边来…… 用师父的话说,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可如今的大帝……” “是不是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清冷,没人情味?”我接上他的话,楚云与我一拍即合连连点头:“就是,也没那么吓人!大帝……不像我爹了,像兄长。” “我以前也觉得他很凶,是真的不是人!” “是吧!” “你都不知道我才认识他那会子他有多过分!” “愿闻其详啊妹子!” “他掐我,掐我下巴还掐我脖子!” “不会吧,大帝对你也这么残暴?” “何止残暴,他还要吃了我,把我生吞活剥了!” “是吗?!” 我俩在这一唱一和控诉着他的罪行,他无奈拉过我的手,脸黑: “你有点良心可好?本帝何时说要吃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总认为本帝要吃你,本帝一靠近你,你就像见鬼了似的!” “你不是吗?”我发出了天真的疑问…… 楚云:“……” 他:“……” 半晌,他咳了两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那个,你说的牛妖犬妖又是如何一回事?” 楚云:“嗷,是这样的,犬妖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是只蝴蝶,然后被牛妖一屁股坐残了。然后犬妖就去找牛妖单挑。” 我感慨:“真是万物皆有灵啊,冲冠一怒为红颜!” 龙玦蹙眉:“然后呢?” 楚云:“犬妖咬牛妖的尾巴,牛妖一个用力把犬妖大牙扯掉了,然后牛妖状告犬妖乱咬人,犬妖状告牛妖撬他大牙。” 龙玦:“那鸟妖呢?” 楚云一本正经道:“犬妖和牛妖打架的时候,鸟妖在旁边看笑话,于是犬妖和牛妖没忍住把它群殴了,毛都被拽光了……” 龙玦:“……” 所以这个事故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在别人打架的时候凑热闹,容易被火力转移! 我正缠着楚云多给我讲点这些小妖的奇葩事迹呢,门外却突然传来了阵阵急躁的拍门声—— 无奈之下我只能先放弃听故事,赶紧去开门:“来了来了。” 然,门一拉开,竟是两个老熟人。 当初差点把我闷死在棺材里的老熟人! “你们来干什么?”我提起警惕没好气的问对方。 柳荫村村长与地里仙相视一眼,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把镰刀:“得罪了!” 第158章 流产 “啊——” 我条件反射地抬手挡头。 但下一刻,地里仙又从身后拿出了另一只手。 手里还攥着一把韭菜。 “咳,这是我们家刚割的韭菜,还新鲜着,村长说拿给你家包饺子……那个啥,你别害怕,我们今天过来不、不是想砍你的啊,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地里仙不好意思地把韭菜塞进我怀里,又手足无措地赶忙把镰刀藏身后去! 歉意地冲我笑笑:“那个,之前多有得罪,我和村长来向你赔礼,还希望白丫头大人不记小人过……呃,能请我们先进去坐坐吗?” 村长也一改往常高傲姿态,拄着拐棍卑微附和: “对对,白丫头,以前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狗眼看人低,让你受尽委屈,还请你看在……你外祖父和我是老相识的份上,别和我们计较。 白丫头,过往都是我们瞎了眼,只要、只要你肯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一定会尽力弥补你的……” 现在才来说这种话,未免太迟了些。 我尴尬地放下挡住脑袋的那条胳膊,抱着怀里的韭菜,欲言又止…… 我想把韭菜还给他们让他们走的,但对上他们那一双双憔悴浑浊的眸眼,我这该死的恻隐之心又狠不下来! “进来吧。”我不冷不热地转身带他们进门。 紫藤花架下,我倒了两杯热水给村长和地里仙。 这还是他们头一次造访我家。 村长客气的双手捧过玻璃杯,昂头看着我家这处雅致的小院子,不禁感慨叹息:“你爸对你妈,是真的上心。这院子的设计竟然和你外祖父之前的王府有几分相似。” 地里仙也颇为惋惜地说:“可惜王府落败了,现在似乎改成了景区。 那些年国家动荡,老百姓对他们那些前朝王公贵族成见很深。 你外祖父和你妈是隐姓埋名来到桃花镇上的,你外祖到死都没能赎回自家的老宅,你母亲年纪轻轻就……” 我不大乐意听他们的惺惺作态,开门见山地问:“两位来我家做客应该不是只为欣赏我家房子的吧?有什么事,大可直白点。” 两人皆是愣了下,一听我这话,愈发诚惶诚恐。 地里仙还有点拉不下脸:“我、我们这次是……” 倒是村长,痛快的直接拖着不太方便的老腿,拄着拐杖站起身,噗通就给我跪了:“白丫头,我们是来找你救命的!” 救命…… 我就知道他们突然登门大概率是为了柳荫村的事。 楚云蹲在旁边择韭菜:“啧,现在晓得来请人救命了!” 龙玦闲散坐回我身边,托腮静静听着两人的说辞。 我顿了顿,站起身,明知故问:“村长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我是小辈,受不住你这么一跪……” 地里仙见状也果断跟着跪下,表情拧巴地请求:“白丫头,求你给我们柳荫村指条活路吧!” “你们……” 村长老眼朦胧地靠着拐杖说出实情:“村里要有大灾了!都怪我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原来真正会给柳荫村带来灾难的是谢沐瑶! 白丫头,是我们错怪你了,我们也是受了谢家那一家子浑蛋的蒙骗,才以为你是那个天降灾星!” 地里仙悔恨道:“当年谢家男人把你丢下山崖摔死,在此之前我曾拿了你一根胎毛,用你的胎毛卜算吉凶,后来结果是凶相已除,我还以为……是真的除了你这个祸害! 几年后,我突然听说当年你没死,是白师傅两口子把你救了回来收养在膝下,我心里暗道不好,为了整个柳荫村安危着想,我找到了白师傅,逼着他将你了断了。 可白师傅却说他在你回来那天就已经带你拜过桃花镇的土地了,按理来说你已经不算柳荫村的人,即便有灾也会报应在整个桃花镇上。 可你在桃花镇那几年,桃花镇风平浪静风调雨顺,甚至还年年五谷丰登,因此,他认定你根本不可能再影响柳荫村,只要有他保着你,你一定不会成为灾星。 后来连城隍庙的庙祝也劝我观察一阵再决定也不迟,其实如果按照你爸的说法,给你在土地公那挪了户籍,你的确已经不算柳荫村的人了…… 而且我回去按着灵签占卜,卦面着实显示你对柳荫村再无威胁,这也是我们后来这些年都没打搅过你生活的原因。 我们都以为我们逃过了一劫,可直到一个月前,柳荫村莫名变得不安稳,阴兵过道,孤魂游荡,最开始我和村长猜想是不是得罪下面的谁了…… 等那些蛇出现以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但,等我再起卦卜算,才发现柳荫村二十年前的大灾预兆根本不是你带来的! 真正招来那些灵蛇的人是谢家那个丫头!只是,我们现在才知道真相,已经为时晚了!” 村长可怜兮兮地抹了把老泪:“我们找城隍庙那老东西算过,这是场死局啊! 柳荫村现在一到晚上就红霞半边天,妖气弥漫,六畜不安,而且我们的祖祠也被雷劈塌了,祖先牌位掉了一地。 我们都能感觉到,那大灾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就算我们现在把谢家丫头给……也不成了!” 这样听来,柳荫村的情况是挺严重的。 “可是你们来找我,我也不能替你们解决这件事,我只是个普通人。” “不!你可以!”村长激动地抓住我袖子,满眼希冀道:“城隍庙那老东西给我们指了一条生路!需要你,我们需要你!” 我愕然:“你难不成还要把我祭出去一次?!” 如果他真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就是他脑子有病! “不,不是……”地里仙见我翻脸赶紧解释:“不是祭,是、另一种方式。” “到底是什么?”我不耐烦。 地里仙心虚地和村长相视一眼,硬着头皮吐出几个字:“龙王娶亲……” “龙、龙王娶亲?”我震惊,“还娶?” 不对,再娶、再娶不就是第二个…… 我的思绪有些跑偏,不可思议地将问罪眼神投向龙玦,龙玦顿时秒懂,伸手牵住我,在我准备挣扎闹腾时开口: “娶你,他们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做这个龙王新娘。” 末了,好心补充了句:“不是给我娶第二个。” 我:“……” 好吧,能勉强接受了。 “龙王娶亲其实是个驱邪避灾的法事,自古就有记载,老东西说上次我们想要勒死你祭龙王已经惹得龙王不高兴了,龙王现在不愿意庇护我们柳荫村。 我们柳荫村现在就只能倚仗龙王爷这一个救星了,龙是蛇的祖宗,只要龙王爷愿意出手,那些蛇一定能被清除掉! 可现在无论我们怎么请龙王爷,龙王爷都不给指示,你是唯一一个经过龙王爷认可的龙娘娘,现在只有你才能配合我们做这场法事,请龙王爷救我们一命…… 孩子啊,我们现在就只能求你了,我代柳荫村三百多户村民,向你赔罪,给你道歉……求你救救我们柳荫村吧!” 村长声泪俱下地说完,地里仙接上:“你要是不肯救我们,村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大难临头…… 我算过,村子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如果你肯答应帮我们做一场龙王娶亲的法事,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白丫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你肯救我们,你要我怎么向你赔罪道歉,我都答应!你要是还不解气……我可以用我的老命来抵!” “你要是答应救我们整个村子,让我给你磕多少个响头,我都答应。” 老村长拄着拐杖痛哭流涕:“我们不怕死,我们活了这么大岁数,也该知足了!可村子里那些娃娃们是无辜的啊!那些孩子他们命不该绝!” 的确,孩子还那么小,是无辜的,不该被大人的冤债所累。 见我犹豫不知所措,龙玦用指腹摩挲了几遍我掌心:“看来,他们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老婆,转告他们,等他们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再来寻你忏悔!” 他们自己的错?对了,楚云以前和我说过,柳荫村的灾难是天意注定,之所以触发了上苍的灭亡系统,是因为他们自己造孽太多,可他们现在只以为那些灾难都是谢沐瑶带来的,找到了浮于表面的原因,却没往深处想。 我攥住手,和村长说:“龙王让我转告你们,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过来找我。” “龙王……”地里仙骇然失色,村长却被吓得身子一颤四处张望:“龙、龙王在这里!” 我无奈:“废话,龙王肯定是和我在一起的。” 当初可是你们将我献祭给龙王的,呵,都忘了么? “我们自己的错误?”村长脸色苍白地瑟缩在地上,心虚的不敢再看我:“我、白丫头啊,我听不懂……” 我叹气:“村长,人做过什么只有自己最清楚。你什么时候真正悔悟了,龙王才会见你。至于龙王愿不愿意救你……” 我扫了眼平静的龙玦,好心提示:“只有龙王能救得了你们,但前提是,你得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村长与地里仙双双僵住,再无言狡辩。 送走那两尊难缠的大神后,我问龙玦:“柳荫村的大劫,如果是天意的话,那是不是就和谢沐瑶没关系了? 可,为什么谢沐瑶出生那天会天降红雪,招来毒蛇?地里仙一下就算到谢沐瑶会给柳荫村带来大劫。 柳荫村越来越不安分,恰好此时那些毒蛇又出现了,这一切好像和谢沐瑶无关,又隐隐与谢沐瑶有千丝万缕的瓜葛……” 龙玦挑了挑眉:“自然是有关的,造成上苍降罚柳荫村,其实从来都不是单一的某个原因。 柳荫村造孽太多是其一,谢沐瑶是其二,这两者环环相扣,才会有柳荫村从整个阳界除名的凄惨结局。” “谢沐瑶……真的只是因为命不好才会给村子带来灾难么?”我总觉得这其中有更隐晦的秘密。 龙玦淡淡道:“当然不是,这世间从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命不好而影响某个群体,之所以能影响,是因为这个人身上背负的力量太强大,通俗来说,便是你们凡人口中常讲的磁场过强。 谢沐瑶,她原本便是不该存于世间的人,她的命,是向你偷来的!” “向我偷来的?”我越听越迷糊。 龙玦颔首,揉了揉我的脑袋道:“你们之所以会成为姐妹,并非巧合,这其中牵连颇多,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鳞儿,谢沐瑶与宋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不就是暗度陈仓背叛了我么?说还不清太言重了,而且那时候我们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关系我又没嫁给他……嫁……” 我的脑海里突然晃过了一幕短暂的画面,虽瞧得不太清,但,我还是能隐约辩出那人的身影轮廓,与我某个熟人,很相似—— 宋译和我说过,他前世手里有柄剑,叫人皇剑, 人皇剑,人皇! 谢沐瑶,蛇后…… 竟然是他们。 这一刻我真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冤家路窄了。 —— 傍晚,村长和地里仙又来拍门求见龙玦。 这一回,两人是穿着麻布孝衣来的。 头上还勒着白布条,手里捧着一份厚厚的名册。 “求龙王看在孩子们无辜的份上,放过他们……这是我柳荫村近百年来造下的所有冤孽,如果要报应,就报应在我们两个老东西身上吧!” 村长双手托着花名册,地里仙则叹息着背诵那些已成为冤魂野鬼的名字身份与事迹: “乙亥年三月,李氏产下恶灵婴儿,被其婆母剖腹而死,婴儿活埋于东大塘。 癸巳年六月,柳家媳妇偷情被抓,被压往祖宗祠堂,乱棍打死。 辛亥年二月,张家长子酒后乱性强迫了小姨子,被其妻子发现后,争吵之下张家长子挥刀将妻子砍亡,其小姨子无颜活在世上,遂拿刀割脖子自尽。 辛丑年正月初八,秦家给儿子操办冥婚,将刘家姑娘装进棺材,活活吓死,九月,张二旺家为求儿子传承香火,活埋双生女婴…… 庚子年七月,王家为求富贵,将三岁女儿肢解,埋在门口桃花树下,八月,李家为改风水,将二儿媳与孙子推进河里溺亡…… 癸巳年二月,王家毒死守寡的儿媳,赵家捉蛇取胆,给痴傻儿子治病,李家老三在田里挖出太岁一块,被其全家,剁成肉泥……饥荒之年,张家杀其子,做人肉汤…… 郑家为了一口粮,用耗子药毒死了亲生父母……” 一桩桩毁三观的事实被宣之于口,我只觉得震惊。 我知道柳荫村迷信,村民们有时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做一些道德败坏天理不容的事,却没想到小小一个柳荫村,短短百年竟然造下了这么多孽…… 看他手里的本子那么厚,可见地里仙念出来的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怪不得连老天爷都容不下他们。 龙玦抬手收了那些册子,展开粗略一看:“倒是上道!” 册子交给楚云,“带回冥界,送给判官,这些账以后都是要清算的。” 楚云双手接下,面色凝重:“遵令。” 村长察觉到手中东西不见后,连忙红着眼眶祈求:“这些债我们可以还,如果能躲过这一劫,我会让村里的乡亲们给这些枉死的人修建祠堂,日日香火供奉他们! 我们做下的孽,现在我们已经后悔了,还希望龙王爷能高抬贵手,给我们村子一条活路,求你了,龙王大人!” “如果龙王肯给我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我们余生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地里仙态度诚恳地冲着我站的方向重重磕头。 我瞧着两人尚还有点良心,不确定地问龙玦:“你答应么?” 龙玦理了理袖子道:“欠下的债总要有人去还,本帝可以再给他们一年的时间,如果这一年内欠债的那些人没有赎清自己身上的债,老天依旧会收了他们,若是还清了,那便算他们逃过一劫!” 一年时间赎罪,虽然短短一年他们要想赎清自己手上的血债实在太有难度,可至少机会是给过。 “娶亲呢?”我问。 他一拂广袖,拉起我就走:“娶,是时候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婚礼了。” “啊?” 难不成真要再嫁一次! …… 本以为龙王娶亲这档子事会有其他的解决方案。 没想到龙玦竟然当真了! 吉日定在七月十五,中元节。 次日就闹得整个桃花镇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而我早上刚打开家门,迎面就是一堆龙玦的信徒拿着香火直直朝我脑门子上砸来—— “龙娘娘保佑我们桃花镇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保佑我们全家岁岁平安,身体健康。” “龙娘娘啊以前多有得罪,还望龙娘娘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要怪罪我们……” “龙娘娘我们给你磕头了!” 幸好我反手把门关得快,要不然她们能把我家给点着了! 一头雾水地找到正在紫藤花架下挑喜帖样式的龙玦,我抽了抽唇角: “昨晚上你不是和我说,自有妙计的么?怎么今天一大早外面就被人堵了,还喊我龙娘娘……你连喜帖都挑了!龙玦你难道真要和我结婚,龙王娶亲?” 龙玦撑着下巴,抬眸瞧了我一眼,目色温柔且得意,“难不成还要假结婚?是本帝让人给桃花镇的百姓托了梦,七月十五,龙王娶亲,你这个龙娘娘受些香火也是应该的。” “所以你的妙计,就是将计就计?”我哽住。 他挑眉,朝我招招手:“夫人不是说,本帝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给过夫人么?现在,本帝补给你。 不过这还只是阳间的,你我总有一日要昭告整个冥界,只是如今冥界内忧未平,还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否则对你有害无利。待一切结束……” 他拿着喜帖,望着上面的大红喜字,并蒂花图案,唇角扬起了一抹迷人的好看弧度:“我再风风光光地将你娶进门,不,我入赘也可以。” 入赘…… “想不到堂堂酆都大帝还有这般癖好,喜欢入赘啊!” 几天没见的须慕淮带着白竹突然在我们眼前现了身,白竹欣喜地端着一副红漆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张金线绣双莲的红艳艳盖头,送给我: “你们俩总算是要有个正经婚礼了,这张盖头……我很多年前就绣好了,一直没送出去,还好我走后须慕淮有点良心帮我收起来了!如今,也算是终于派上了用场。” 须慕淮回眸深深凝视她,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是给自己绣的……要不然也不会替你保管这么多年。” 白竹闻言脸一黑,剜了他一眼:“我自己还没打算嫁人呢!这绣盖头可是有讲究的,须得新娘子的至亲姊妹或挚爱之人亲手一针一线的绣…… 在我们上古时期,新娘子都是不兴自己给自己绣盖头,谁家新娘子的盖头若是自己绣,会命苦一辈子的!” “这样,好像,有这个说辞……”须慕淮若有所思:“倒是、的确。当初我们魔界长公主就给自己绣了一张红盖头,那时本是想嫁给龙祖,岂料,她披上嫁衣那日,龙祖陨落了。” “那她后来呢?一个人等么?”我拧眉好奇问。 须慕淮道:“我来冥界之前她就没了,只是那时魔界动荡,加之魔祖也陨落了,长公主的死讯就被我们刻意隐匿了。不过她头些年已经顺利归位,现在和龙祖两人游山玩水过得好不自在!” “龙祖人家两口子都快儿女双全了,宸宸你和酆都大帝也该努把力,早日给我们生个小公主……小殿下也成!” 我蓦地脸红,不好意思地转过身,“你喜欢孩子你自己和须慕淮生去!” 白竹猛呛住,顿时羞窘,嘴硬地反驳:“谁、谁要和他生孩子了!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啊。” 须慕淮厚着脸皮笑道:“这几天,我陪你去看山川流水,亭台楼阁,花草葳蕤,萤火漫天,我陪你喝烈酒,纵容你酒后发疯在我怀里哭的像个泪人儿。 你昨天晚上还喊着我这辈子要是负你,你就拿剑捅死我呢!” “哎呀你别说了!”白竹又羞又恼的抬臂给了须慕淮腹部一胳膊肘,面红耳赤:“我那是酒后胡言乱语呢,做不得真!” 须慕淮吃痛地皱下眉,接着却顺手揽过白竹的腰肢,深情款款: “马骑了酒喝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吧……若是还没消,我再努把力,我会等着你愿意忘掉过去的那一天……你我此生来日方长,我还有机会,向你赎罪。” “须慕淮!”白竹气急,差点就把手里的木盘子盖须慕淮头上了。 我见势不对赶紧先把红盖头接过来,“你俩打归打,可千万别碰坏了我的红盖头!” 须慕淮牢牢锁住为非作歹的白竹,抬眼和我打趣:“今日你收了竹子的盖头,来日竹子和我成婚,还望你也能亲手为竹子绣上一张盖头。” 我:“???” 开什么玩笑,就我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德行,指望我绣花绣盖头……还不如指望老母猪会上树! 不过…… 我伸手一指旁边看热闹的龙玦:“我让他给你们绣。” 龙玦噎住:“本帝、不会绣花。” 我认真地提醒:“可是你会法术啊,你搞个穿针引线的术法让它自己绣不就得了!” 须慕淮头疼:“算了,你们两口子一个比一个没良心,指望你们还不如指望我自己。竹子别担心,到时候我亲自给你绣。” 白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挣脱开他的怀抱:“本事不大想得挺美,老娘也是你能肖想的!” 说罢往龙玦旁边一凑:“哎,你这是在选喜帖?” 龙玦淡漠颔首:“嗯。” 白竹拧眉想了想,伸手一指:“我觉得这个好看。” 我顺着她手指的那个方向看去,是个内页打开是立体蝴蝶的喜帖。 好看归好看,就是太复杂,花里胡哨的。 龙玦扫见我的视线,问我:“夫人你觉得呢?” 我认真掂量一下,回答:“我觉得旁边那个洒金连理花的比较好!” 简单大气。 龙玦拂袖合上一桌子的喜帖,“那就用白竹选的那个。” 我震惊:“为什么不用我选的?” 他存心气我:“夫人眼光一般,这种事本帝做主便是。” 好啊,都知道嫌弃我了。 “那行,我眼光一般,你换个眼光好的娶,明天,祝你新婚快乐!”我反呛他,呛完就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 “夫人你去哪?” “开店做生意!” “门被堵了。” “我可以走后门!” 我挥挥手,十分敬业地打开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这个时候去镇上开店做生意……我傻么! 我去找土伯和桃泠,他那可是有冰西瓜。 昨天我们约好了去镇上买雪糕来着…… 龙玦这个小心眼,现在还没确定我肚子里有没有东西呢就管着我不能吃凉! 要是真有了他不得把我夏天这点兴趣爱好全给戒了! 还好,他现在忙,我可以背着他偷偷吃。 轻松地拎着根狗尾巴草,我步子欢快的往桃泠家方向去。 可,刚踏上一条小道,我就忽觉腹中一痛。 下一秒,我腿上一软单膝跪地,克制不住地张嘴就喷出了一口血沫。 “鳞儿!” 龙玦追了上来,神色慌张地从后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捧住我的脸万分焦急:“鳞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难受痛苦地靠在他怀里,伸手扶住小腹,捂住内里的绞痛,一说话,又是一口血呛出来: “疼、肚子疼……” 第159章 最好的办法是舍弃孩子 “肚子疼?鳞儿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他抱起我就匆匆往回赶。 一路上猩红了幽深黑眸,边大步赶路,边梗着声哄我:“鳞儿你坚持住,须慕淮和白竹都在,他们懂医术,你会没事的……鳞儿!” 可即便耳边有他压沉声轻哄,我也眼皮不听使唤的想合眸睡觉…… 肚子疼,身下好像有一股热流浸湿了衣裙。 我靠在他胸口心有些慌:“阿玦……” 他一双手臂收紧我,及时回应着我的每一声呼唤:“鳞儿,我在呢,没事,别害怕,很快就没事了!” 我捞着他的脖子疲惫虚脱:“我、可能,真的有了。” 他拧眉,眸光深深,憋了良久,才说:“不怕,老婆不想要咱们就不要了,我们以后再……” 我痛苦摇头,打断他:“不!这是我和你的……你要保护好它……阿玦,我想要、我想和你有个孩子。” 也许是身子太虚,痛到了难以承受,我趴在他身上浑浑噩噩就念叨出了几句不该说的话: “阿玦,我想见你,即便我知道你不会来……阿玦,元神破碎的那一瞬,我想见你的欲望达到了顶峰……你为什么不来……是了,你本来就恨我,你不来,何尝不是我所希望得到的答案……” “阿玦,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要平安,忘记那些让你痛苦的事。” “阿玦,你小时候说,想娶我的话,究竟还作数么?” “我疼,你抱紧我……” 我昏沉的嘀咕完这些话,忽然感觉到一滴冰凉的泪水砸在了我的眉心…… “阿姐,你又怎知,遇见你以后,过往痛苦皆成云烟,能忆起来的,更多都是你的好…… 即便在那时候,我每夜梦中所见,都是你撑伞接落雪,站在红梅花下,回眸朝我嫣然一笑的美好画面。 你有多美好,我就有多恨,恨你为何狠心抛弃我,恨你,不能属于我…… 可笑,隔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当年真相,若早知你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殉劫的主意…… 阿姐,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我不要来世,你那么疼,我得留在你身边。” “阿玦,我肚子疼……我想、留下他。” “好。” 很久之后,我隐约感觉有人将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掌心暖暖的。 “你说的没错,这孩子是仙胎,留在母体会一直汲取母亲的力量,娘娘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神息,现在可好,全被它给吸完了! 娘娘如今只是块碎片,她剩下的元神支撑着六道根本无法全部回归本体,这孩子留在她腹中,照目前情况看,有害无利。 孩子越长越大,所需要的灵力就越多,如果不想个办法为娘娘补充灵力,这孩子迟早会把娘娘吸成一具空壳的…… 我也没想到,后土娘娘与酆都大帝的仙胎竟然这么强大,这小家伙若是能出生,想来也是个不简单的小人物!” “后土与酆都大帝同为上古神,两人的孩子注定不简单。可眼下难题是这个孩子,对他们夫妻而言究竟是祸是福! 孩子留在后土腹中,就会让后土一日比一日虚弱,万一…… 不管它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神,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最保险的法子……是把孩子,舍弃掉!” “须慕淮你究竟有没有心啊,这可是条生命!更何况这还是酆都大帝和娘娘的第一个孩子,就算大帝答应把孩子……娘娘也不会同意的!”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么?也没有强逼着龙玦把宸宸的孩子拿掉,我当然知道以宸宸的性子是不会为了保全自己流掉亲骨肉,所以、我们现在要分析局势。” “还有一个法子,但是只能为你们拖延时间,治标不治本…… 要想保住孩子且不让宸宸受损,只有,让大帝把自己的龙气渡给宸宸,只要有足够多的灵力让孩子吸收,孩子就不会损伤母体。 这法子虽说比较伤大帝的身子,可,能拖一天是一天,我和须慕淮也会出去找能保全娘娘与孩子的两全之法,说不准就找到了呢!” “咳,这是我炼出的丹药,你喂她服下,剩下的,全靠你自己了。” 腹中的痛意是什么时候消散的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好像睡了很久才勉强睁开眼。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刚醒来就能看见他守在我床边,焦急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始终没挪开过。 “你醒了。”他握住我的手,眼底一喜,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坐起来。 我还是觉得肚子不太舒服,委屈扣住他手指,哑声抱怨:“我难受……我好像流血了,我肚子里的……” 提到肚子里的小家伙,他情不自禁便温柔了眉眼,抬手抚了抚我的脸颊,温言细语道:“它没事!真是个白眼狼小浑蛋,这么小就知道折腾自己的母亲。” 我松口气,乖乖摸了摸小腹:“没事就好,吓死我了。阿玦,我是第一次,没有经验,我害怕怀不好它。” “不用担心,以后我照顾你,有些事我来学就好,你就给我好好养着。我已经告诉老丈人你怀孕的事情了,老丈人有些激动,现在正带着磨盘往家赶。” 轻轻把我揽进怀中,他好像并没有很开心,反而心事重重的:“我会照顾好你们母子,这一次,谁都别想从我身边夺走你。” “龙玦,你说为什么,以前没孩子的时候根本不想生孩子,现在有孩子了,又反而舍不得这个孩子,觉得有个娃娃在肚子里,心中很欢喜。” “或许这就是母性,也许每个女人在这个阶段都是这种感觉。” “我觉得更大的原因,应该在孩子他父亲身上。” “嗯?” 我靠在他怀里,昂头,爱意满满的往他脸上亲一口:“我喜欢你,想要你的小娃娃!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以后更像你一些,还是像我……应该像你。” 毕竟你小时候就挺闹腾。 他被我这一吻给亲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清澈眸光落在我笑吟吟的容颜上,突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彻底把持不住: “大白天的,小东西就这么勾着本帝,是觉得本帝近来对你太宽纵了么?” 我揉了揉他泛红的耳尖,“阿玦,你害羞了?” 怎么在一起这么久,还是一听情话就耳朵红。 他无奈,被我蹂躏的脖子也红了,拿我没办法的把头埋在我怀里,微微一叹:“再这样勾着本帝,本帝真的会忍不住,小东西,真是恨不得将你拆吞入腹,让你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你不把我吞进肚子里我也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主动搂住他脖子,向他示好:“我想和你,白头到老,想与你相融以沫,岁岁年年……现在肚子里有个小东西,可以么?” 他被我三言两语撩拨的掌心炙热,大手从我的裙下探进去,握住我没有赘肉的细腰,沉闷嗓音沾满情欲:“本帝的孩子,哪有那么脆弱?倒是老婆你,娇气的很。” 我厚颜无耻的调侃:“你不喜欢么?” 他带着小情绪强行封住了我的嘴,大手在我腰腹的每一寸肌肤上游走,低低道:“喜欢,再娇点,更喜欢。” “阿玦。” “现在,是夫君……” —— 不知是不是肚子里多了个小东西的缘故,这种时期我想和他厮混的欲望竟然格外强烈。 而他恰巧也不是什么正经家伙,我这样缠着他,反倒像正合他心意。 他向来就喜欢缠着我没完没了,好不容易我主动一次,他兴致更浓,偏掐着我的腰陪我闹到天近破晓才罢休。 事后,我精疲力尽的趴在他怀中酝酿睡意。 他抚着我脑袋低吟:“小东西,本帝越来越喜欢你了该怎么办?你这样依赖本帝,若是哪天本帝不在……” 我捂住他的嘴:“不会。你不会!” 他顿了顿,按住我的手背吻我掌心:“嗯,本帝不会。”安静片刻,又问:“要起来清理么?” 我没力气的摇头:“不,想睡觉,不折腾了好不好。” 他宠溺的抚我脑袋,纵容道:“好。” 一觉睡到天亮,我刚起床,我爸和磨盘就赶回来了。 “真是一点也不小心,都有孩子了还整天上蹿下跳,要是伤着我的小孙子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我爸把我从石磨上扶下来,放轻动作,警告道:“以后不许爬那么高的地方取东西了!” 我无奈的扬了扬手里玉米:“我就是想蒸点玉米给你尝尝,爸你怎么一回来就教训我!” 我爸瞪了我一眼,拿我没法子:“谁家怀孕的闺女还像你一样不老实?几个月了,什么时候有的?” 我叹气:“龙玦说才一个多月,还小呢,上次他给我看脉象都没发现,这回是孩子大了些,所以才瞧出来的。” 我要是告诉他老人家这次是我流血了我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了,我爸这暴脾气非得把我念叨死。 “女孩怀孕头一个月胎像还不稳,你更得小心点,万一有个好歹,你让你家那位怎么办!妻儿一直都是一个男人的软肋,缺一不可,哪个出事,对他而言都是打击。” “我知道啦,我已经很小心了,再说龙玦和我说过他的孩子没那么娇贵。” 我嘴硬狡辩,我爸把玉米接过去,没好气的瞅我:“要不然他能怎么说?和你说孩子娇贵你听吗?他是不想让你太紧张。” 玉米棒子扔给磨盘去煮,我爸拿出手机给镇上的饭店打了个电话,定了几桌子大锅菜。 我不明所以的问我爸:“你突然定大锅菜干嘛?你要请客吗?” 我爸嫌弃的扫我一眼:“镇上既然要给你和你家那位办喜事,我们家闺女出嫁肯定要办个小席面,今时不同往日了,这次你是真的要嫁人了。” 我爸说着,还从粗布外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雕花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羊脂玉白镯子。 “这是前朝皇帝赏给你太姥姥的嫁妆! 你太姥姥后来传给了你姥姥,你姥姥红颜薄命,在你妈三岁那年就得了痨病去世了。 我和你妈结婚的时候你姥爷虽说不看好,连我们的婚礼都没来参加,可没多久你姥爷就托人把这只镯子送来了。 你姥爷那时候的意思是,我要是能让你妈一辈子衣食无忧,这就是给你妈的传家宝,我们要是贫苦了,就让你妈把这只镯子给当了。 这镯子来头可不小,是皇宫御赐之物,听闻镯子的第一任主人是两百年前的孝德皇后,要是现在拿出去,至少能拍卖个几千万。 你还小的时候,你妈就把这只镯子给收起来了,说是等你长大了,嫁人了,好给你添一样嫁妆,这镯子,你妈也就拢共只带了两三年。 我倒是希望能在你手上带久一些,这可是蕴藏了几辈人的祝福啊!等你以后有了闺女,还可以再传。” 我爸拿起我的手,小心翼翼的亲自帮我戴上镯子:“只是这帮女儿戴上镯子的滋味,的确不好受……我家的小丫头,终究还是被别人给拐了去!” 我戴上那枚冰冰凉凉的镯子,不太适应的晃了晃胳膊:“爸,我嫁人又不会离开家,你有什么不好受的!再说,你对你女婿不满意不放心吗?你这话说的就像嫁给龙玦我吃亏了似的。” “满意,当然满意!凭他这身份我怎么敢不满意,你老子啊,也不求你们两口子这辈子能大富大贵什么的,就希望你们能恩恩爱爱一辈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把收镯子的雕花盒子也一并给了我,“柳荫村村长已经把嫁衣给你送过来了,你去看看合不合身。” 我欣慰点头:“好。” 刚转身要进屋,门外却又突然传来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宸!” 是我哥? 我惊喜扭头,果真看见我哥带着嫂子,怀里搂着一个,手中牵着一个,满面春风的站在院门口冲我们打招呼:“小宸,白叔!” 我爸还没见过我这个哥哥,乍一听他喊白叔还有些迷茫:“你是……” 哥哥和嫂子相视一眼,不好意思的回答我爸:“那个,白叔,我是白霖,这位是我的妻子,我爸是白长安。” 一听见白长安这个名字,我爸就整个人都不好了,老脸瞬间黑了一截,没好气的问:“你们来干什么!” 我见气氛不大对,连忙挽住我爸的胳膊解释: “是我请他们过来玩的,爸,大哥,他和堂伯不一样,我在省城的时候都是大哥在暗中帮我,我出车祸也是大哥第一时间发现了我,带我去找龙玦的。” 我爸听完我的话面色才舒缓了一点点,还是没好气的打发我:“你还不去试嫁衣!留在这里干什么,害怕我吃了你大哥?” “没没没!”我连忙摆手否认,不敢再耽搁的朝大哥使了个眼神,随即乖乖进了屋。 我哥头次遇见这种场面还挺紧张,抱着娃娃吞了口口水颤颤唤:“白叔……” 我爸没搭理他。 然,关键时刻还是哥哥家的小宝宝给力,糯糯的冲着我爸喊了声:“爷爷——爷爷大宝好累,好渴!爷爷你有水吗?大宝想喝。” 原本还绷着脸的我爸彻底被小宝的这声爷爷给折服了,几秒钟后,我爸故作严肃:“还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进来啊!嫌孩子还不够累么!” 我哥憨憨的:“嗷!” “爷爷,我想喝井水!爸爸说爷爷家的井水可甜了!” “你爸又没喝过爷爷家的井水,听你爸胡扯,咱不喝井水啊!小孩子喝凉水容易肚子疼。” “那个白叔,我喝过,你忘记了么,我小时候来你家,偷喝过……” “你小时候来过这?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都忘记了。大宝啊,爷爷给你拿牛奶喝好不好?热的,对肠胃好。” “好——爷爷,夏天家里为什么会有热牛奶?” “还不是你那个挑食的姑姑,你姑父温给她喝的,她偏不喝,现在还在锅里温着呢!你是从镇上走过来?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不让爸妈抱?” “爸爸抱妹妹,妈妈身体不好,爸爸说我是大男子汉,不能让妈妈受累。” “你爸……说得对!” “爷爷抱抱,爷爷,爸爸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爷爷你看起来比我爷爷慈祥好多,怪不得姑姑喜欢你,爸爸也喜欢你,爸爸说要回来给你当儿子,以后你就是我亲爷爷!” “给我、当儿子,那那那、那可不行,你爷爷知道会气死的!” “为什么不行,姑姑就可以做爷爷女儿,为什么爸爸不能做爷爷儿子……” “你姑姑本来就是我闺女啊!” “爸爸也可以是爷爷的好大儿。” “如果你有一天认别人当爸爸,你爸爸也会伤心的。” “才不会呢,我已经有六个爸爸了!” “你哪来这么多爹?” “我爸说多认几个不吃亏,这样每年生日能收六倍红包,每年能收六份压岁钱,今年我爸让我打算再认两个,因为八八大发!” “……我看你爹是想自己发才对。” 还真是能降服怪老头的,只有天真无邪的小奶娃。 傍晚,柳荫村的那些大娘们特意赶过来帮我家重新布置,里里外外装饰的一片红彤彤。 龙玦不安好心的帮我穿好那层叠繁复的金莲凤羽纹嫁衣,披上鸾凤合鸣坠着红色琉璃珠串的披肩,理好长发,扣上腰封,六七层嫁衣整装穿戴完毕,才贪婪的将我按在怀中,深情蹂躏: “鳞儿,你穿嫁衣的样子,真美。” 我靠在他怀里无奈与他十指相扣:“又不是第一次穿,上次,你可没夸我好看。” 他轻笑,暧昧的与我咬耳私语:“上次,哪有心思看你的嫁衣……夫人衣上浸染着迷魂香料,我又是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那般盛装美艳的夫人,如何能把持得住? 终于等到夫人长大了,等到夫人一袭红衣出现在我眼前,我只想与夫人共赴巫山,单是夫人这张脸,就足以占满我的全部视线,哪还有余光欣赏夫人的嫁衣。” “那这次……” “这次晓得夫人不会跑,自然能安心欣赏夫人的美。” 我装作吃惊:“原来你上回那么心急是怕我跑了!” 他倒也不隐瞒:“嗯,当然怕,怕美梦终成一场空,更怕我喜欢的女人穿上嫁衣嫁给别人。” 我轻笑着逗他:“假如,当时宋译没有背叛我,我真的嫁给了他,你会阻止么?” “我会先弄死他,再把你抢走。” 他故意表现得很凶,将我再往怀里狠狠揉:“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凭什么把你让给别人。宋译,他又没有本帝长得好看,他有本帝体贴夫人么? 他会像本帝一样,将夫人视作生命么!本帝的娘娘,生来就该是本帝的……” 我满足的抿唇一笑,“对,我生来就该是你的。” 他挥袖又往梳妆台上一扫,凭空化出了一副金灿灿头冠。 冠上花蝶摇曳,花团锦簇,凤簪衔步摇,红花作配,既美艳又高贵。 “为夫先回龙王庙等着你,这副冠,是为夫去冥界的奇珍异宝阁给你挑的,时间急促,只能买成品,不过等你我在冥界大婚时,为夫会让人给你做一副独一无二的凤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结婚了,头冠这样就特别好了,没必要花费太多心思。你快去吧,等我晚点去找你!” 他不要老脸的贴近我:“夫人再亲一下,我便走。” 我叹气,拿他无计可施只好哄着了,认真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好了,你该走了!” 他握在我手上的力度紧了紧:“嗯。” 一眨眼,消失在我身畔。 屋外人声鼎沸,屋里只剩我一个人,我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种前世夙愿今生总算了却的轻松感。 龙玦,当你的新娘,可真不容易…… 太阳下山,柳荫村那些喜婆子们赶着来给我上妆打扮。 同样是被那几名喜婆伺候着画新娘妆,这次与上次的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 “哎呦我们的白丫头真是个大美人儿啊,这妆一上,简直就像仙女似的!” “你这话说的,都当了龙娘娘,可不就是仙女儿么。” “白丫头脸上这疤什么时候没有的?你还别说,白丫头真俊。” “有一阵子了吧,好几天前我就听我家那口子说了,白丫头脸痊愈了! 以前啊都是我们错怪白丫头了,人白丫头压根不是什么灾星,都怪那姓谢的一家没良心,同样都是自己的亲闺女,怎么能为了那个小的这么害这个大的! 她们谢家这回是真的将我们整个柳荫村给害惨了!” “话说那谢沐瑶还没找到吗?她可是罪魁祸首,是个大灾星,一定不能放过她。” “没呢!我估摸着是被姓宋的那小子藏起来了。 说起来这个宋译还真是鬼迷心窍,以前嫌弃白丫头性子冷貌丑是灾星,现在谢沐瑶已经毁容了,地里仙都广而告之了,谢沐瑶才是谢家那个真正的祸害,是导致我们整个柳荫村不安稳的凶手! 他竟然还这么护着谢沐瑶,昨天村长去找他要人他差点和村长动起手来了,真是眼拙,分不清好赖货!” “可不是么,我听说谢沐瑶被省长带回省城那段时间和什么税务局局长的公子走得可近了,就谢沐瑶那走路一步三扭腰的狐媚子姿态,有没有和人家同床都难说呢,搞不好宋译这次捡到的是个破鞋! 那肚子里揣着的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呢! 啧啧啧,想当初谢沐瑶刚被省长认回去的时候,那谢家的老女人见到我们恨不得鼻孔朝天,到处宣扬自己闺女是省长的千金,自己养了二十多年养出了一名真凤凰! 还说以后和省长就是亲戚了,那出门买东西要多豪横有多豪横,买我家的豆腐,给了张一百的,我说我没零钱,人家怎么说的,人家可得意了,说: 不用找了,反正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哎呀我女儿现在是省长千金,我们全家都沾了我女儿的光,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举家搬到省城去住了! 那谢家老太太也不是个好东西,连坟地都抢,那块风水坟原本就是她大嫂的儿子找人看了定给她大嫂的,结果她仗着自己和省长扯上关系了,硬是勾结派出所的管事把那块坟强抢了过来要给自己用! 你瞅瞅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可惜了,还没等她这野鸡尾巴翘上天呢,那丫头就被省城退回来了。 你没见那天,省长身边的秘书特意向大家声明么,说谢沐瑶是省长认错了,根本不是省长千金!还请大家,不要误会!” “我瞧着也是,那谢沐瑶和她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走路扭腰摆胯的,丢死人了,呸,不要脸。” “宋译那小子如今估摸也是没办法,毕竟白家丫头已经嫁给了龙王爷,他敢碰龙王的女人么?白家丫头他是甭想肖想了,那谢家的小贱妮子又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个破鞋,他是不想穿也得穿!” “真是活该,要我说这宋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白家丫头在一起这么多年转头就和白丫头姐姐好上了,还给白丫头下迷药,设计白丫头祭龙王。 他就算现在回头,人白丫头也不会要他!什么东西。” 几名喜婆子旁若无人的给我上妆挽发,要不是看在她们技术还不错的份上,我也没耐心听她们嘀咕半个多小时的八卦…… 头发挽好,开始上头冠,喜婆子轻手轻脚的把大红绢花别进我的发髻里,伸手拿起那套蝶戏花簇正凤大冠,手一抖,差些摔到:“我的妈呀!这、这是纯金的!” 剩下几个婆子也意外的拿起凤冠的其他配簪,仔细端详:“还、还真是!肯定是真金的,我眼睛可毒着呢,真不真一眼就能瞧出来!” “珍珠,这珍珠也是最好的,还有宝石,这光泽……一看就是天然的!这一套打下来得……几百万吧!” “这冠都有五斤重了,别说几百万了,上千万都不止,白丫头,你这冠是哪来的,你也太奢侈了吧!” 我瞧着镜中红妆俏丽的自己,拿起眉笔,蘸上一些朱砂,在自己眉头正中绘上了一朵红花。 嗯这样就看着顺眼了! 柳叶长眉,上挑的眼尾,明眸善睐,眼角勾着红色妩媚的眼线,高鼻红唇,五官端正,美艳又不失清冷…… 这张脸,真的美若仙人提笔绘成。 尤其是穿这种大红衣裙,更能衬出容颜的优势。 加上眉心一朵艳丽红花……连我自己都快看得入迷了。 “这是,我家那口子送的。” “你家那口子……龙、龙王爷!” “嗯。”我轻描淡写的颔首。 几名喜婆子更激动了,捧着凤冠又看又感慨:“这龙王爷大人可真是出手阔绰!白丫头啊,龙王待你可真是用心啊!” “我以前只以为龙王爷是个凶神恶煞的妖怪,没想到龙王爷这么体贴!” “白丫头你这可真是因祸得福……神仙送的凤冠就是不一样啊。” 欣赏完,喜婆子们又犯了愁:“这东西太重,可不好戴。” “发卡,发卡不够,你快去找张家大嫂再要两盒新的!” “耳坠子呢!” “你们可真是不靠谱,快去找啊!” 喜婆子们紧忙去帮我找稳固凤冠的发卡,一窝蜂似的涌了出去。 我的耳边终于落得几分清净,无奈的抬手将绢花往发髻上塞紧些。 “宸宸!”桃泠也在土伯的搀扶下摸索着进来找我,我闻声赶紧转头,伸手抓住她摸索过来的纤手,高兴道:“桃泠,你也来了!” 桃泠乖巧点头:“你和龙王爷结婚我肯定要来了!来给你送新婚贺礼!”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缠花发簪,宝贝的放进我掌心: “这是桃花,我眼睛看不见东西,做不成其她的礼物,只能给你做一个桃花发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祝你和龙王大人新婚快乐,一生恩爱!” 我接过那手艺精湛的红桃花,艳红的花瓣在摇曳的红烛下泛着细腻的光,“好看!” 正好,可以先戴上。 我把红桃花簪进自己的鬓边,问土伯:“怎么样,漂亮吗?” 土伯点头:“漂亮。”目光深邃地望向我,低哑启唇:“恭喜你,如愿以偿。” 如愿以偿这四个字的深意,我当然明白。 “我如愿以偿了,土伯,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桃泠……” 我话还没说完,土伯就面色怪异的别过头,岔开了话题: “这缠花发簪是桃泠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才做好的,你知道,这种手工细腻活,对桃泠来说很困难,桃儿,是真的很为你开心。” 我当然知道桃泠对我好,可他的这个反应却在告诉我,他还是接受不了桃泠。 “对啊对啊,宸宸结婚我开心,要不是时间太赶,我还能多给你做两朵……土伯,等以后咱们俩结婚,我一定要提前做,做很多桃花。”桃泠娇羞的红了脸。 可土伯,却猛地捏紧双拳,表情严肃,双目无神,像是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我不解的看着他,没等我开口问他究竟怎么了,他就突然拂袖转身匆匆离开—— “土伯?”桃泠听见动静,踉跄着不管不顾追了上去。 “土伯!”我惊讶站起,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狼狈离开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土伯,他究竟怎么了。 我并没有跟着桃泠一起追出去,因为我知道,感情的事,或许只有彼此才能解。 内心平静下来,我坐回梳妆台前,越想越觉得哪里好像有问题。 土伯如果不喜欢桃泠,又怎么会和桃泠朝夕相处这么久。 可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对桃泠的感情呢! 土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一点儿也不像曾经的他。 我扶额,想的头疼。 又加上半天都没吃东西了,这会子的确很饿…… 我颓废的捂着脑袋趴在梳妆台上。 不久,身后忽然有了动静。 我还以为是喜婆子们回来了。 “你们回……” 可,万万没想到。 一扭头,视线还没落到来人的脸上,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就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抬眸,看见的是张烂了半张脸的狰狞面孔,那双充满贪恋怨恨的眸子,恨不得用目光将我千刀万剐了。 “你干什么!”我身子后倾背抵在桌边,右手握住桌角冷冷质问。 毁了容的女人笑得半张脸扭曲,手里水果刀再次用力往我脖子上一压。 我顿时觉得脖颈一股冰凉,刀刃割破肌肤表皮,丝丝寒意钻进了去。 “哈哈,我干什么?当然是,要你贱命了!” 第160章 龙王娶亲 说罢,手腕用力,刀刃狠狠往我脖颈上剌过来—— “小妹,我……” 千钧一发之际,大哥突然端着一盘喜饼兴冲冲地走进来,抬眸忽然看见面如鬼魅,张牙舞爪要割我喉的谢沐瑶,顿时手里喜盘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谢沐瑶!你想干什么,你把刀拿开!” “白霖……”谢沐瑶陡然停住手里动作,怔了怔,紧接着眼底一喜,厚颜无耻的激动讨好:“哥,哥你来接我回去了对不对!哥我是你妹妹啊,哥哥……” “你闭嘴!”大哥眸光骤寒,满眼厌恶,恶狠狠道:“我真是恶心你这贪得无厌的面孔!你只是个冒牌货,还真以为自己野山鸡变凤凰了,你根本不是我妹妹,我也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妹妹!” “不、不,我就是你妹妹,我是白长安的女儿,我才是省长的千金!”谢沐瑶越说越激动,连带着手上的力度都重了几分,刀刃剌得我脖子生疼。 而屋里的动静也成功把外面的那些来客与我爸和磨盘一起招来了。 “小白,你干什么呢,哐哐当当的!”我爸嗔怪:“大喜的日子摔破东西多不好。” 磨盘率先冲了进来:“姐姐,看,我给你准备的红毛线!” 然一踏进门,屋里的情况却是让他们傻了眼…… “宸宸!”我爸顿时老脸苍白,焦急出声呵斥:“你、把我闺女放了!” 磨盘停住步子不敢再靠近的,瞪大双眼惊道:“姐!谢沐瑶你疯了吗?” “是谢家那丫头!” “快,快报警,当心她手里拿着刀!” 柳荫村村长拄着拐棍骇然失色:“你有话、有话好好说!别伤害白家丫头,谢沐瑶,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宸宸!”桃泠白竹她们也闻声慌促地赶了过来。 眼见着屋里人越挤越多,谢沐瑶聪明的索性拽着我肩膀将我提了起来,直接反扣住我,拿刀从后抵着我脖侧起伏有力的大动脉,目光在满屋人身上梭巡一遍,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们这些人啊,以前不是也这么众星捧月的讨好我吗?怎么现在风向转变的这么快!可真是翻脸不认人啊!” 视线最终落定在我哥身上,谢沐瑶竟还抱着一丝妄想做小伏低的向他使苦肉计: “哥,我是你妹妹啊,我真的是你妹妹,你刚才不也喊我小妹了吗? 哥,你带我走吧,这个该死的桃花镇我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哥,只要你带我回去,我绝不会和你抢家产,我再也不敢觊觎你的公司了…… 哥,哥你不是最疼我的吗?妈,我想妈了,想我爸了。” “你够了!”我哥气急打断她,红了眼眶厉声道:“你道现在还在同我耍心眼,谢沐瑶,你根本不是我妹妹,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你冒名顶替了谁,非要我当场挑破说明吗?!” “冒名顶替……” 谢沐瑶好似被这四个字给刺激到了,指尖狠狠掐着我的肩胛骨面目扭曲地反驳: “不!我才是真的省长千金,我没有顶替任何人,是她,是她骗你的! 妈她不想让我回家,当年是妈把我扔在了桃花镇上,从头到尾妈都不想要我,所以、所以她才编出这种谎话来欺骗你和爸,是我,是我,我才是白家女儿!” 我哥失望冷笑,“谢沐瑶,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亲妹妹。” “不!白鳞宸她不是!我才是,我才是,你被他们骗了,是谁!是谁骗了你?你妈,还是白木堂!”她口不择言的直接把真相吼了出来。 我无奈皱眉,站在她的怀里一动不敢动。谢沐瑶,真是蠢得没救了。 我爸愣愣看向大哥,一瞬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眼底划过一丝惊慌…… 柳荫村的那些人也终于彻底明白过来,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白家丫头才是省长女儿?” “怪不得今天连白省长的公子都来喝喜酒!” “白省长家公子的小儿子不是还口口声声喊白家丫头姑姑吗?” “我原本以为是堂妹堂姑,没想到竟然是亲的!” “可不是么,白省长虽然是咱们桃花镇上的人,也是白师傅的堂兄,可自从白省长发达了以后你见过他家人回来看过哪个亲戚,人家现在是省长,连他亲舅舅当年过大寿他家都没来人,更何况是白师傅这个扯两辈的堂兄弟!” “白家公子这次亲自来参加白家丫头婚礼,明显就是给白家丫头送嫁的啊!” “原来绕来绕去,白家丫头才是白省长的亲女儿!这么说就对得上了……白家丫头才是捡来的那个,所以谢家才会这么坑害白家丫头,让白家丫头替自己闺女受苦受罪。 所以当年真正在卫生院出生的是谢家丫头,白家丫头一直都是谢家丫头的替死鬼!” 地里仙和村长也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原来没算错,只是我们被人骗了。” “造孽啊,你们老谢家是想害我们整个柳荫村死绝啊!” 眼见着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谢沐瑶还在不服气地着急狡辩:“不!我才是白长安的女儿,我才是!白鳞宸,你就是个灾星,就是个贱人,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我可没说我的亲妹妹到底是谁,你怎么就知道,是宸宸呢?” 我哥阴着脸苦笑,不留情面地戳破她虚伪面孔:“所以你早就知道宸宸才是我妹妹,你早就知道你在顶替她的身份,你现在还做着省长千金的美梦呢!” “不,哥,你弄错了,我才是……我知道你对我有些意见可你也不能这么污蔑我清白……哥,哥你带我回去吧,我不想被当成灾星,我不是祸害,哥我是你妹妹,你带我走,让我给你做什么都行……” “够了!”大哥狠声厉斥:“你不想被当成灾星,我妹妹可算是替你被人喊打喊杀了二十多年!她原本也可以有段幸福在平凡的人生,是你们谢家把她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惶惶度日!要不是白叔,我妹妹还有没有命在都难说!” “哥!” “不要叫我哥,我嫌脏!你真的以为从头到尾我们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么?我妈之所以带走你,不是因为被你蒙骗了过去,而是她不敢面对宸宸! 当年丢弃宸宸的是她,不愿意找宸宸的也算是她,她害怕宸宸恨她,所以她才狠心又一次抛弃了宸宸,带走了你! 原本她也是将你当做亲生女儿养着,可你呢,为了一己之私把我们整个白家闹得鸡犬不宁! 要不是你买凶杀人差点害死宸宸,她或许还能容得下你,但你触及了她的底线,把你送回来是她的遗愿! 谢沐瑶,从最开始,我和爸都只是在配合妈演戏,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底细,你真以为你的那点小把戏,能瞒得过我们吗!” 我哥一字一句地将事实全部说出,谢沐瑶听得身子发颤,气急败坏: “你们,可真的会演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白长安从来不肯关心我,你处处看我不顺眼!原来是我,被你们玩弄于鼓掌!” “谢沐瑶,你收手吧!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要是敢伤害宸宸,龙王爷肯定饶不了你!”桃泠拄着竹竿不放心地试图威胁她。 可她却丝毫不带怕的,攥紧手里的刀往我脖子上再用力,又哭又笑的魔怔道:“杀人偿命?龙王爷……好啊,我倒要看看他怎么饶不了我,我死也要拉上白鳞宸垫背!” “谢沐瑶!”村长大喝,急得快要哭出来:“你就收手吧!你还想害多少人!我们全村还等着白家丫头去救命呢,吉时就要到了,你还想造多少孽,才收手!” “造多少孽?” 谢沐瑶疯狂大笑:“哈哈哈,不够,远远还不够!” 阴狠的目光落回我脸上,她憎恨道:“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凭什么,明明我才是万众瞩目的那个,明明我才是应该站在高处的那个!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出现,坏我的好事!” 我冷静嗤笑一声,“谢沐瑶,你老实说,那些是属于你的么?” 她咬牙怒道:“只要没有你,那些就该属于我!白鳞宸,为什么每次只要你一出现,我都会失去点什么,你可真是我的克星啊! 没有你,只要你消失了,我的人生就完美了!所以,我要杀了你!” “谢沐瑶,你可要三思,杀人可是会犯法的,时代不一样了,法律会让你以命偿命!”地里仙焦急阻止。 “以命偿命,哈哈。” 谢沐瑶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用水果刀勒紧我的脖子,有热流顺着她的刀口,汩汩溢出,“你们当初把她祭龙王的时候,怎么就没顾虑什么法律,害怕什么以命偿命!” “谢沐瑶,你轻点!”我哥看见我脖子上的鲜血,瞪大双眼神经紧绷。 我爸暗暗攥紧双手,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我身上,无人留意到他时,默默从桌腿下掏出一把镰刀…… “白鳞宸,都怪你!要是没有你的存在,我就不可能像个玩具般被他们退回柳荫村,我就不会受他们这么大的羞辱! 我就还是省长千金,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人人喊打的地步!都怪你,如果不是你,那个女人也不会这么狠心绝情和我断绝关系!” 谢沐瑶再次激动,红着双眼喘息大吼:“你以为你母亲是真的爱你吗? 哈,白鳞宸,你从头到尾都是条可怜虫,我原以为是我演技好才瞒过了白家人,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可怜! 你的亲生父亲不认你,亲生母亲不要你,他们从来都没爱过你! 哈哈,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从楼上摔下去的么? 是她要公布我们并非亲生母女的消息,我和她起了争执,她与我抢夺那份通告的时候,不小心倒霉才摔下去的! 可结果呢,就算我间接害死了她,她也舍不得报警抓我! 我原以为她回光返照那会子会揭发我,谁料到,她真是太蠢了,她竟然想用自己的死感化我,她以为她不告诉白长安和白霖,她是因为我才摔下楼休克,我就会感激她了? 真是愚不可及!就连她死前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希望我们两个能化解仇怨,呵……她到底,还是更疼我一些! 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她犯风湿病的时候,我随手在小区门口的药房里给她买了两贴药,帮她按摩了一夜的腿,她就感动了。 可我的本意,是想进白霖的公司啊!要不是为了进她家公司,我才不会熬一个彻夜配合她演母慈子孝的那场戏! 她死了好,死了好啊,她这么蠢,留在世上也是浪费空气!” 白夫人,是因为她,才从楼上摔下去的……那个梦,难道真的是上天给的预兆…… “原来我妈是被你……” 我哥哽咽着,顿时泣不成声:“妈对你那么仁至义尽,那段时间你缺什么妈就给你买什么,你怎忍心!她的善意,没想到在你看来只是愚蠢……谢沐瑶,你究竟还有没有心!” “我没有心也是你们逼的!” 谢沐瑶猛地用手臂圈住我脖子,强行将我锁喉往后拖,恨恨拿水果刀指向屋内众人:“你们要是安安分分的让我做省长千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你们把我想要的都给我,我也不会被你们逼到这条路上! 地里仙、村长,要不是你们拿我的家人威胁我现身,要不是你们把我逼上绝路,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啊! 既然左右都是死路一条,那我何不拉个垫背的,我死也要带白鳞宸这个贱人下地狱!” “谢沐瑶不要!” “闺女!” 谢沐瑶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恨红了眼,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白鳞宸,凭什么你突然运气这么好! 凭什么你是那个名利双收的东君,凭什么你才是真正的白家千金,凭什么你不能继续把这个灾星当下去,凭什么我们的命运,一夜之间全都互换了,我不服,我不服! 杀了你就没有人挡我的道了,白鳞宸,你知道么,我从小,就想这么割破你的脖子,我特别期望,能看见,鲜血从你的脖颈喷射而出——” “谢沐瑶你不要干蠢事!” “完了完了,打电话啊!” “杀人了,杀人了——” 屋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每个人的心弦都被紧提着。 桃泠攥着竹竿不知所措:“宸宸……” 白竹扶住桃泠,冷眼凝望着谢沐瑶。 我平静呼了口气,淡淡启唇:“说完了么?” 谢沐瑶磨牙:“白鳞宸,你别骄傲,我现在就让你黄泉先行一步!” 扬起水果刀的那一刹,屋里有孩子的尖叫声响起—— “啊——” 千钧一发,我没等我爸扬起镰刀先取她狗头,就一把抓住她朝我刺过来的那只手腕,另一只手配合地握住她胳膊。 随后,脚下一个撤步,双手猛用力,两秒钟内给她来了个天翻地覆漂亮的过肩摔! 她发沉的身子在我手里像一只有点分量的布娃娃,被我一个扬臂就丢了出去—— 咚的一声,四仰八叉摔在了前方的地面上。 “啊!”谢沐瑶被摔得闷叫一声,手里的水果刀也咣当震掉了出去。 肩上的琉璃珠串因动作过大而叮叮当当好一阵碰撞脆响,我如释重负地一撩肩后头发,双手掐腰缓口气。 我的气是缓上来了,可屋内众人却被我这个惊天举动给吓到呼吸一窒。 磨盘差点惊掉了下巴,我爸更是拿着镰刀顿在了原地。 满屋也就只有须慕淮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 土伯迷茫地看了须慕淮一眼,随即,僵住,再投向我的目光里带着震惊与意外。 柳荫村的村长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最先反应过来,愤怒地挥手示意身后的礼仪壮汉:“把她绑起来!今晚,拿她祭天!” 那些穿红衣灰裤,古代轿夫装扮的壮汉立马拿着木棍子跑上去,将谢沐瑶从地上粗暴地拎起来,三两下就用麻绳把谢沐瑶的手脚全绑了。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王八蛋,放开我!”谢沐瑶还想挣扎,一壮汉却解开腰上的汗巾带,直接窝了一团塞进谢沐瑶的嘴里,强行堵了谢沐瑶的嘴。 “呜呜、呜!”谢沐瑶不死心呜咽着挣扎摇头。 柳荫村村长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壮汉们将她拎小鸡似的拎出了房门。 危险被清除后,老村长拄着拐棍立马安排喜婆子:“快!快给龙娘娘戴花戴头冠,把盖头盖上!等会儿时辰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老人已经掐着时辰燃起了鞭炮,放起了烟花,连锣鼓声都敲打了起来。 我爸和我哥被地里仙好说歹说劝出了房间,喜婆子们给我重新梳头,用干净的毛巾蘸去我脖子上的血痕,碍于我脖子上的伤口沾了脂粉可能会感染,她们只是简单帮我处理了下,并没有用化妆品遮盖。 戴头冠时,白竹一袭红衣出现在我身后,从喜婆手里接过冠子:“我来吧,这东西,我会戴。” 喜婆们本就被那副头冠给折腾的手足无措,听白竹这么说,赶忙把麻烦事交给白竹这个大救星。 古代人的发冠,真的还是得纯古人来戴,上手才迅速。 白竹只用两只蝴蝶发钗就固定了那副奢华精致的百花正凤花冠,完全不需要用其他的发卡。 轻轻拿起配套的凤簪,插进我的发髻里,再将红色绢花堆积在金冠下,一红一金的碰撞,奢华且端庄大气。 最后一只纯金珍珠后压也戴得轻松,整套都处理好,我的脑袋上至少压了七八斤重的东西。 喜婆子们都对白竹的手艺赞不绝口,还十分有兴趣想跟白竹学学…… 白竹将那块厚重且缀满红玛瑙的盖头遮在了我的头上,拍拍手大功告成:“可以了,接下来就看……白家大哥了。” 按照习俗,女孩出嫁,得由娘家亲哥哥背着出门。 龙玦特意把我哥喊回来,就是因为这档子事。 我哥和我爸得了消息,没多时就一道进屋来找我。 我站起身,隔着红盖头,握住了爸那只早已粗糙生了茧子的手。 我爸反手握住我,虽然出嫁并不会离家,今晚这个也只是场仪式,但我爸,还是难受了。 攥紧我的手,依依不舍了很久,才哽着声把我哥喊过来:“小霖,背你妹妹出门。” 我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在白竹的保护下,趴上了我哥的背。 外面喜乐声吹吹打打,不同上次的诡异,这次的百鸟朝凤,吹的是真欢快。 我哥背我下了楼,一出门,就是一挂炮炸响。 有老爷子在边上高声喊着吉祥话:“新人出门,吉祥如意,娘娘出嫁,护佑众生——” 跨红毯,踩瓦片,漫天的红纸飘飘荡荡落在我手边。 我搂着哥哥的脖子,抬手,接住一片艳红花瓣。 “新娘上轿,岁岁平安,龙王迎亲,百邪避让——” 哥哥才将我放进轿子里,来不及握着我的手交代些什么,外面的喜乐就骤然变了调子,改成了祭神的神乐。 “小妹别紧张,哥会送你去龙王庙,直到将你交到龙王手里再离开,不会有事的!” 我拉着哥哥微凉却极有安全感的手,点点头:“好……” 一挂鞭炮送到轿门口点燃,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硝烟味有些熏人。 轿帘落下,神轿起轿—— “起轿送新娘——虾兵蟹将开道,蛇仙鱼仙引路,龙王娶亲,告祭诸神!” 漫天红纸洒向轿顶,磨盘带着大宝跟着我的轿子出门,往柳荫村去…… 神乐嘈杂声里,磨盘偷偷掀开了我的轿子窗帘:“姐这队伍好壮观啊!比一年一度的游神庙会还要壮观几十倍! 柳荫村的人几乎全来了,后面跟着的全是大人带着小孩,喜糖走一路洒了一路,刚才大宝要捡,须慕淮哥哥不让来着,说是给过路仙家的喜糖,算是贡品,须慕淮哥哥从怀里拿出了一兜好甜的喜糖,姐你要不要尝一颗!” 我坐在轿子里隔着盖头抬高声说:“不用,我也有,临出门的时候白竹往我袖子里揣了一小包呢!” 磨盘听我回应,直接趴了上来:“没想到姐你竟然是白省长的女儿!刚才我都听大哥说了,你就是那个进我直播间打赏,后来还骗我钱的富婆!” 我尴尬地咳了咳,道:“那时候是你师父让我不要太惯着你,得让你见识一下网络的险恶……那个,你那两千块钱一直在你师父那保管着,你下次需要用的时候,直接过去取就行。” “嘿嘿不用!大哥都和我说了,是你让他公司签我还给我准备运营团队的!我现在的粉丝可多了,一个星期涨了十五万!这个月纯分成有两万块钱,那两千块钱就当是姐你结婚,我给你随的份子了!” “你才多大就知道随份子?本来就是你的钱,你师父顶多帮你保管,咱家不兴黑吃黑那一套,你要是真想做点什么让大家跟着你一起开心开心,你就给你师父买一些好点的枸杞决明子吧,他老人家喜欢养生。” “也可以!”磨盘欢欢喜喜地答应。 轿外突然又是神鼓烟花的声音,磨盘拉着大宝开心尖叫: “哇哇哇!这是牛头赐福,马面迎瑞,还有高跷!姐姐你快看,有滚地灯,河面全是灯火,整条路都灯光璀璨,我好像能看见龙王庙的烟火!” 外面这么热闹,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地掀开盖头往外瞧了去—— 从轿中探出头,只见不远处的芦苇小河里飘满了各色各式的祈福河灯,有莲花灯、鲤鱼灯、鲜花小船灯、还有四角水灯…… 神轿两侧与前方俱是举着大红神幡的红衣送亲人,前面是柳荫村祖祠的提灯提香小姑娘,小姑娘统一穿着祭神的古代红裙子,还有男人捧着价值不菲的青铜礼器。 喜婆子挎着竹篮,不停地扬起篮中红纸。 进行祈福仪式的人们穿着奇怪的彩衣,面上带着木头制成的神鬼面具,手里拿着铃铛与神鼓,边走边翻身起舞,晃动着手里的铜铃,击打着手里的神骨。 老艺人一口酒水吐出,喷出三丈高的火苗。 “龙王迎亲,诸邪避让!娘娘出嫁,苍生安宁——” 锣鼓声震破整个深夜的宁静,唢呐声调一变,前方击鼓起舞的那些舞者井然有序地退让两侧,接着从神轿左右涌出两批身着仙鬼彩衣、面上带着表情各异的神鬼面具之人。 神乐逐渐转为诡异空灵,那些身着神鬼服饰,戴着神鬼假面的人缓缓起舞,吹动号角,戏耍彩球。 暗蓝描金纹的神仙衣摆被他们舞的像朵盛开的神圣乌莲,一张张面具都是提前开面绘制而成,有白脸含笑的无常,红脸横眉的邪神,青面獠牙的牛头,金面威严的天神…… 招魂棒驱散邪祟,锁魂链降服游魂,天神口吐烈火,赐福人间。 踩高跷的游神者跟在轿子后,锣鼓在前开道,唢呐在后送行,勒着红布条的村民们一手拿桃枝,一手提着红灯笼,跟着轿子,一步不敢落。 柳荫村这会子是倾巢出动,入村的这条长道送亲队伍竟有是三百多米长,遥遥望去,好似一条火龙盘踞在清凉漆黑的深夜里…… 一路上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路边村落百姓的目光,其中还不乏凑上来跟着队伍看热闹的闲人。 不过龙王今天娶亲在桃花镇是早就人尽皆知的事,大家都知道原委,因此也就没有太多惊讶目光,多的只是敬畏与震撼—— “龙王爷要娶老婆喽,我们去看龙王爷!” “七月半,龙王庙,迎新娘,驱百邪……” “龙娘娘保佑我们桃花镇年年平安,岁岁健康!” “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前方的游神哼唱着诡异神秘的曲调,鞭炮声一路不绝于耳,烟花也不晓得耗费了多少桶,几乎是每过一个村子,就会有人放一桶绚丽的烟火。 自镇上到柳荫村龙王庙的整条路都被人放上了引路的红莲花灯,锣鼓一声响,不知惊跑了多少七月半的游魂。 这番热闹,好像整个桃花镇已经有十几年都不曾见过了。 上一次这么哄闹,还是镇上驱瘟神的时候。 轿子一路颠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柳荫村。 神幡招展,铃声悠扬。 老者一声落轿,神轿停在了龙王庙大门口的小道上。 新人出轿,又是鞭炮齐鸣。 烟火咚咚响彻整个天际时,有年轻的司仪姑娘撩开轿帘,搀扶我下轿—— “龙娘娘神驾至,龙王庙,开门迎亲——” 我刚在轿门口站稳脚,谁知平地竟然骤起狂风,头上的凤冠步摇被风吹的叮叮作响,沉重的盖头差些将我裹回神轿里。 我抬手准备掀开盖头抵挡一下,指尖刚碰到红盖头的玛瑙珠坠,一道神力就强悍的将我往正前方吸了去—— 我的身子轻飘飘落在了一团软绵绵的……祥云之上! 重心不稳的一个后仰差些摔下去。 关键时刻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住我的腰,大手捧住我的后背,陡然一收,让我撞进了一个十分有安全感的熟悉怀抱…… 耳畔珠摇叮叮当当如玉珠落盘响个不停。 我顺手也圈住他的腰,吓得不敢动弹。 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被他怜爱的捂在怀里。 他宠溺轻笑,隔着红盖头捧住我的脑袋,刻意压低声,磁音诱我:“娘娘的盖头,可不是给自己掀的,需要,本帝掀开才有用。” 下一秒,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激动山呼声:“龙王爷显灵了!龙王爷保佑我们柳荫村,桃花镇风调雨顺!” “龙王爷真的显灵了,快跪下磕头——” “龙王爷、拜见龙王爷——” 第161章 他怀中的白月光 祥云在脚下翻涌如潮,他火红飞扬的袖边云烟袅袅,身在云雾缭绕里,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仙人临世的神秘感。 “阿玦。”我趴在他胸口轻唤,戴着沉重的凤冠稍稍昂头。 他隔着红盖头轻吻我的眉心,“娘娘,本帝来接你成婚。” 红花绸从袖角滑落,他拦腰将我抱起,亲自搂我入门—— 小妖们哗哗啦啦的往地上扔着干果,欢喜嬉闹:“新人入新门,一生好姻缘——” “一步幸福美满,两步举案齐眉,三步千里姻缘一线牵,四步长长久久到尽头——” 纷扬的花瓣砸在我怀里,我安心的靠在他肩上,本以为进门仪式过去后就算完事了。 没想到下面竟然还有拜堂。 从龙玦怀里下来,白竹走过来扶住我的手臂,轻轻在我耳畔提醒:“娘娘,该祭告天地了。” “什么?” 不等她回应我,一道苍老的声音就在正前方响起:“请龙王与龙娘娘,祭天地,结连理!” 随即一条红绸就被放进我手里。 “一拜苍天后土——” 白竹扶我转身,面向正门方向。 我下意识要弯腰,却被白竹拦住:“娘娘不用动,让大帝拜便可。” 我愣住。 “二拜九州八荒——” 身子弯下,恭恭敬敬的和龙玦一同揖手相拜。 “龙王龙娘娘,可以夫妻对拜了。” 我认真听话,转身最后一揖。 拜完,手中红绸被龙玦收了去。 手指也被龙玦攥在了掌心。 “龙王龙娘娘,恭喜二位喜结连理,长长久久,吾等小妖愿龙王龙娘娘永结同心,早日百子千孙!” 余下的一众小妖也嗓音怪异的跟着附和:“愿龙王龙娘娘永结同心,百子千孙——” 龙玦颇为满意的执起我手,大袖一挥:“赏!今日本王与娘娘成婚,凡来贺妖灵,皆赏千年灵力!” 底下小妖闻言顿时骚动,亢奋高呼:“龙王万岁!龙王威武!” “龙王陛下长乐无极!” “谢龙王陛下恩赏!” “呜呜呜龙王陛下要幸福,与龙娘娘早日生个小龙子……” “龙王陛下我们爱您!” 我:“……” 龙玦:“咳,好了,庙中设了供奉,尔等自便。” “龙王陛下来喝酒啊!” “不了。”龙玦温柔的捏了捏我掌心,“本王要去陪娘娘了。” “呦,春宵一刻值千金!” “闹洞房……” “啧啧,这洞房可不兴闹,这种时候咱们就不去烦陛下和娘娘清静了,来,咱们一起喝酒!” “喝酒吃肉!” 龙玦将我打横抱起来,大步送我进卧房。 身子被放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他放下我后,突然转身离开,没了动静。 我好奇的喊了声:“阿玦?” 没得到他的回应,有几分紧张,伸手欲撩盖头。 指尖却再次被收进一只温暖的大手里。 头顶传来那人的轻怪:“不是同娘娘说过,这盖头须得为夫掀么?” 我顿了下,随后任性的往他怀里一扑,抱住他的腰就撒娇:“那你倒是掀啊!刚才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跑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了……” “我去取交杯酒。”他纵着我亲近他,宠溺的拍了拍我后脑勺,“乖,先坐好,为夫给你掀开。” 我闻言直起脊背,听话的在床上坐好。 他用玉如意一点点挑开我的盖头,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我终是忍不住的圈过他脖子,把他按下来,狠狠往他唇上啄了一口:“老公……” 他眯了眯眼睛,凤目含笑,唇瓣抵着我的唇,没良心调侃:“老婆这么着急?” 我放过他,不高兴的哼了声:“让你吓唬我。” 他今天也穿着一袭大红喜袍,嗯,没他之前那身鎏金红衣好看,但胜在人长得俊美,身材又好,穿什么都掩盖不了他这一身帝王尊贵威仪的气质,即便是普通的喜袍,穿在他身上,也能衬得他长身如玉,倜傥俊朗…… 他见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里攒出和煦笑意:“老婆这么痴迷于为夫的容颜?” 细腻温柔的话,勾的我心弦乱颤。 我蓦然脸红,不好意思的呢喃:“我哪有……但、但是,老公你的确是百看不厌。” 他闷笑,陪我坐下来,拉住我的手耐心轻哄:“想看,可以看一辈子。先喝了交杯酒,为夫再让你好好看个够。” “哦。” 啊对,还有交杯酒没喝呢! 他一勾手指,两杯酒就自个儿飞到他手边,他拿起一杯,一口饮尽。 我正要去拿另一杯,他却先我一步将酒杯取走,也灌进了自己的口中。 我迷茫看向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秒他将我扑倒在铺满玫瑰花瓣的舒软大床上时,我顿时恍然大悟。 他欺身含住了我的唇,用馥满酒香的凉舌撬开我的唇齿,将那杯酒,缓缓渡进了我的口中。 那酒的度数该是挺高,我一口喝下都觉得辣嗓子。 腹中暖暖的。 抬眼对上他那双情潮暗涌的眸,鼻息间全是他炙热的吐息,我羞涩的缩了缩脑袋,别开眼,不好意思再看他。 他主动亲我脸颊,大手开始给我解身上那件他亲手帮我穿上的繁复嫁衣,开口,嗓音低哑,听得人心底痒痒的: “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第一次成婚,本帝没能给你这些仪式,今日全补上……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明媒正娶了。” 我心里有些紧张,抓住他解我衣带的手,懦懦的喊:“阿玦,我们其实可以先去看看别人随的份子钱……” 他不屑,“有什么好看的,还没你夫君一天的俸禄多,夫人,这种时候,你我该按着规矩,进行下去。” “按规矩……”我声音发颤。 他道:“按规矩,你我得入洞房。你身为我夫人,得负责,成全我。” “可是,我、我紧张……” “无事,入了佳境就不紧张了。” 腰上一松,嫁衣被褪去了两层。 对上我清醒的眸子,他忽笑,奇怪的说了句:“药效还没发作么?” 我傻了下:“啊?” “看来,还是得再加点。” 他说完就强势的封住了我的口,与我唇瓣相抵,辗转缠绵。 他的吻太强势,我连配合他都费劲。 将我褪得只剩下最后一件里衣时,他的手从我上衣衣摆下探了进去。 指腹若即若离的抚触我腰腹,还有意往上试探。 我本就被他吻得大脑缺氧意识不清,再被他这么一撩拨,腹中那股子温热感更明显了,尤其是贴近他时,那股子热流便顷刻化成不可控的冲动,只想往他身上蹭…… “阿玦……”我无力的艰难推开他些,身子开始发烫,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如一滩春水倒在他身下,我嘤咛出声询问:“你、给我喝的酒,是不是加东西了?” 他好像在乘胜追击,明知我身上发烫还故意往我脖子上亲吻,雨点般的吻沿着下颌线一路往下,停留在锁骨处。 他甚至还伸出软软的舌尖舔了一下,诱的我全身一激灵,那股想要他的冲动更明显了…… “阿玦……” 他强行封住我唤他名字的口,张唇,与我舌尖共舞,相融以沫。 没良心的用指尖在我腰腹轻轻描绘,那若即若离的触感瞬间放大了我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 我控制不住的呻吟出声,手不由自主的也去急躁脱他身上衣物。 他见我欲火发作,眼里笑意愈深,不怀好意的轻轻咬了下我的唇瓣,把我折腾成这样,才回答我的问题:“嗯,加了些让夫人能承受得住的药,须慕淮给的。” “须慕淮……”我全身好像有无数只蚁虫在攀爬,连骨头都像是被蚂蚁蛰了,酥酥麻麻,痒的难受:“这王八蛋!” “乖些,今晚,应该不会再喊累了……” 他这算不上人话的话刚说完,就撕啦扯破了我的上衣,渗出密汗的胸口忽被他覆唇压上—— 我更受不住的攥紧身下床单。 舌尖勾挑震得我神魂颠倒。 “阿玦……” 我满身大汗的抱住他,他越是这么闹,我的心就越是觉得空…… 抬起腿,我没有节操的蹭着他侧腰:“你、给我……” 他捧起我微弓的腰吻够了,更加磨人用指尖褪下我腰上的衣物。 斯文慢理的动作于我而言简直像将我放进蒸锅里用火烤…… 指尖沿着侧腰,一寸寸落在大腿上,直到抚至腿弯处,才猛地用力扯去那层遮拦…… 玉指强行冲破阻拦。 我刚受不住的轻吟出声,他就霸道的把我的吐息吞了进去。 破竹之势的异样感磨得我脊背又痒又麻。 攥着床单的双手被掐出血。 分明已经很热烈了,可我还是觉得不满,情不自禁的挺腰索要更多。 脑海里不知混沌了多少次,额角的汗没入鸦色发髻里。 直到精疲力竭,他才放开我的唇,允许我缓口气。 大手按着我的小腹,他眼底划过一缕妖邪,好笑着调侃我:“夫人的温度,真烫……” 我自然是清楚他在说什么,咬住唇憋屈着想怪他,可身体的反应却没给我这个机会。 我难受的紧,娇气的在他胸口磨:“难受、还没消停……你别停。” 他却故意使坏,隔着衣物撩拨我的欲火:“这样呢,可有好受些。” 我差些被他欺负的哭出来:“你、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他听到我的威胁,这才安分一些,抓住我的手往他的腰上送,温声戏弄我:“想要,自己来……” 我哪里还有精力去反抗他,眼角噙着泪,憋屈的急躁去扯他腰带。 可越心急反而越扯不开。 就在我准备崩溃放声大哭时,他突然搂住我的腰将我从床上抱了起来,一手优雅施法化去自己的喜袍,红衣落地,我抱着他的脖子,落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滚烫与我融为一体。 我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欢愉…… 下一刻迎接的就是他狂风骤雨般的浓烈爱意。 也不知他究竟有什么怪癖,竟在一波风雨后,揽着我的腰,脑袋贴在我胸口,抚着我的小腹,恶趣味拿起我的手按过去:“感受到了么?” 我喘息着沙哑了嗓子:“什么?” 他稍一用力,我差些尖叫出声:“夫人的身体里,有为夫,和我们的孩子……” 我蓦地脸红。 一口气还没缓好,他就扑倒我滚进了床内侧,满眼的炙热深情:“继续。” 我呛了声,欲哭无泪。 该死的须慕淮啊! 次日,我腰酸腿软的跟着龙玦回家。 我哥正带着小宝在院子里玩纸飞机,见我俩手牵手回来了,立马笑吟吟迎过来:“妹妹,妹夫,新婚快乐!” 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这里面是我的份子钱。” “份子钱?”我新奇的接过来,本以为我哥是突然学会仪式感了,随便塞了两三千给我图一乐,没想到红包到手的那一瞬间,我就察觉到里面根本不是钞票,倒像是什么证明。 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些资产转移的授权书! “别人随份子给钱,大哥你随份子给楼房啊!”我诧异的看着手里那堆不动产证明,震愕不已:“还是、一整个小区?!哥你这是、把自己的家底都给随份子了吧!” 我哥抱起小宝淡定道:“怎么可能,你哥我的家底有你想象的那么薄弱么? 这个小区是在省城繁华地段,今年五月才刚刚完工,不是期房,属于高档定制房,还没有开始售卖就已经有不少老板打电话来咨询预定了,别墅区。 现在你是这个小区的老板了,平时不用你操心售卖什么的,售楼还是哥的公司来包,你啊,只需要坐在家里收钱就行! 像这样的小区,你哥我让人建了八个,赚了不少钱,你嫂子名下也有两个小区。 要不然你以为你哥我单凭手底下几个公司就能年纪轻轻身价上千亿么? 你哥除了开食品公司、电器公司、还有房地产餐饮住宿公司,只是碍于这个省长亲儿子的身份,平时只能低调再低调。 你哥我的梦想,就是把公司开满全国,赚我儿子闺女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我哽住。 这梦想可真是朴实无华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的把红包收了。 “行吧,我哥随的份子我肯定要收下!” 反正你也不缺这一丁点儿小钱…… “你到时候看看你想要哪栋房子,可以提前定下来,赶在售卖前先内定个位置好风水好的。 也不是定下来就一定要住过去,我是觉得你以后如果再去省城办事,自己在省城有房也方便点,酒店再好,不如自己家住得安稳!” “大哥说得对!”我赞同点头:“等什么时候我和龙玦想去省城玩,或者想去附近旅游,在省城有个落脚点挺好!” 大哥神秘兮兮的提醒我:“重点是,和我家离得近,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到时候你可以顺路去看我和你嫂子,还有你的两个小侄子。” 我顿时明白了我哥的用意:“哦……怪不得给我这个小区呢,敢情是你想让我住在你旁边!” 我哥憨憨一笑:“你我兄妹住在一块不是挺好的么!你看啊,你在桃花镇住的是白叔家,你爸的地盘。 你去省城住的是你哥的地盘,这两个地方都算你娘家,哪天你要是和妹夫吵架了,或者妹夫欺负你了,你随时都能和娘家父兄告状,这女孩子啊,嫁出去了,没有娘家人撑腰容易受欺负,娘家人就是你的底气不是么!” “说的有道理。”我抿了抿唇,一本正经的说:“如果以后龙玦惹我不高兴了,我可以去找哥哥治他!” 我哥十分赞同:“就是!” “可……”我扭头认真瞧了瞧满面春风神采奕奕的龙玦,突然对哥哥的战斗力产生了怀疑:“你、能治得了他么?打得过么?” 我哥:“……” 龙玦没忍住沉笑,牵起我的手,无奈说:“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在于,我不会欺负你么?” 我挽住他的胳膊故意和他唱反调:“那可不一定,万一哪天你看我腻了,不新鲜了,就嫌弃我欺负我了呢?” “夫人你凭良心说话,我像是那种喜新厌旧,用情不专的人么?”他挑眉,好笑着问。 “大家都是第一次步入婚姻,我哪知道你是不是?” “那就让时光替我向夫人证明,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吧。”他收过我的腰,顺手帮我理了理肩上长发:“我等了你太多年,往后余生,我亦不可能变心,除非,我根本不是我。” “你不是你,那你是谁?”我趴在他胸口不讲理的问。 他拍了下我脑门子,笑道:“是欺负夫人,该遭天打雷劈的浑蛋!” “那你最好不要变成那种浑蛋,不然我就不要你了,我要真心人,不要浑蛋负心汉。”我暗戳戳威胁他。 他哭笑不得:“好,不过你放心,本帝意志坚定,不会让别人夺舍的,更不会给夫人扔掉本帝的机会。” “最好这样!”我任性的冲他使小性子哼了声。 “真是看你俩腻歪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小宝,咱们去找妈妈和哥哥好不好?去爷爷的店里看看。”我哥哄着怀中小闺女耐心道。 小宝立马乖巧的挥挥小爪子,“要哥哥,要磨盘、大磨盘哥哥!” “好嘞,走,咱们去找哥哥玩。”我哥带上小宝和我们打招呼:“你俩回来了就好,我带小宝出去玩玩,这孩子比较爱凑热闹。” 我点点头:“好,哥你去吧。” 我哥嗯了声,随后抱着小奶娃步行去了镇上。 我哥哥刚走,楚云就带着一个小精灵从槐树上跳了下来,和龙玦禀报要事:“大帝!” “讲。” “柳荫村的灵蛇已经全都退了出去,桃花镇上空的妖气也散了,昨晚村长他们要把谢沐瑶烧了祭天,结果,被宋译救走了……” “她命不该绝,即便不被救走,也死不了。” “我已经将柳荫村的情况告知了蛇皇,蛇皇说,大帝尽管放手办,蛇族不会有一句怨言,大帝若不方便动手,必要时刻他会协助大帝。” “嗯。” “妖气去除后,柳荫村的生死簿判官大人已经修正完毕,而且判官大人还给柳荫村的人准备了功德瓶,只有那些人在一年内将功德盛满整瓶,生死簿才会给他改一个正常寿元。” “如此甚好。” “还有……”楚云不自在的看了我一眼,“豆芽、传了消息……” 简单几个字就让龙玦瞬间意会。 “你先在外面玩一会儿,我同楚云去屋里说。”龙玦捏了捏我的手温柔和我商量。 我大度颔首:“嗯。” 楚云临走前还为难的深深瞧我一阵,把那个传说中的小豆芽留给了我。 他们走后,我对着飞在空中的那个小蘑菇精灵提起了兴趣:“原来当初在地牢外为楚云传消息的小豆芽真身是个小蘑菇啊!” 小豆芽见到我也亲昵的凑上来和我贴贴,叽里咕噜了一阵,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小豆芽,你好可爱!”我伸手摸摸小豆芽脑袋,夸夸她。 但这孩子天生脸皮薄,我一夸,她竟然在头顶开出了一朵淡紫色的小花。 “小豆芽还会开花啊,小豆芽可真聪明。” 小豆芽开心的绕着我飞了一圈,好像是受到了鼓舞,攥着一双小拳头,奶呼呼的哼唧一阵,又在头顶憋出了一朵粉色小花…… “竟然还能开不同颜色的花,这是什么宝藏精灵!”我开心的搂过它,在它脑袋上吧唧亲了口。 她顿时高兴的满眼冒粉红泡泡,嘀咕着又往我脸上蹭了两下。 亲近完,小豆芽往后退了退,然后一本正经的给我比划:两只小爪子在空中画个圆,再朝自己头上比个角。 奶声奶气的学着‘嗷呜’了两声。 我看的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啊……小狗?” 小豆芽立马摇头,然后继续给我模仿,张大嘴巴,仿佛在吸收些什么力量。 胳膊上有肌肉,捂着肚子打滚,看起来很痛苦。 然后两眼一翻,嘴里吐出了一股黑气,再睁眼,撒欢的嗷呜嗷呜叫。 这傻笨傻笨的模样…… “穷奇?” 小豆芽立马高兴地跳起来,一个劲点头。 然后和我比划了一堆。 比划的虽然复杂,但我看懂了。 她的意思是小穷奇想我了…… 比划完,小豆芽还飘过来,捧着我的脸,呜咽两声,乖乖蹭了蹭。 我瞬间心头一酸,抱过小豆芽,摸摸她脑袋,“宝贝儿,你回去转告它……我也想它了。” 小豆芽的意思是,这么多年,它想我都想哭了好几遭…… 我叹口气,愧疚道:“这些年来,委屈它了,它一直都是我最乖的孩子。我下次回冥界,就去看它。” 小豆芽连连点头,随后又是欢喜的一阵咕唧。 当年要不是它助我吞噬那些怨气,它就也不会替我守在那暗无天日的往生大阵中,一等就是几十万年了…… 那孩子,一直都挺乖。 小豆芽和我嬉闹了一阵,忽然好像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提起警惕就往我身后躲。 我扭头,才发现是陆锦年来了。 “陆锦年?” 陆锦年今天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大对劲,顶着一双熊猫眼,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仿佛被抽去了几缕魂,与我四目相对,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宸宸……新婚快乐。” 我迎上去,凝望着他那张憔悴容颜,心知肚明的叹口气。 片刻,为了调节气氛,我故意朝他伸出一只手:“呐!” 他一怔,不明白我的意思。“什么?” 我取笑道:“昨天没来喝喜酒?没喝喜酒份子钱也要补上啊。” 他这才恍然大悟,松了紧绷的神经,手伸进西装口袋掏了半天,很久,才不好意思的昂头和我商量:“那个、手机红包可以吗?我,出门没带现金。” 我低头无奈莞尔:“当然可以,锦年哥。” 他听我喊他哥,身子狠狠一震,不可思议的抬头看我:“宸宸你……” 我淡定向他解释:“你比我年纪大,我叫你一声哥,也是应该的。” “哥……”他六神无主的愣愣掏手机,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嗯,哥、哥也可以,至少,有关系……” 随手就给我转了十万块钱。 我看着他手机屏幕上的转账记录,拧眉:“太多了。” 他却不以为然:“给你的,这些我还嫌少呢!”激动的抖着手,把手机重新放进怀里,他憋了良久,还是问我:“所以……你即便知道那些事了,还是愿意嫁给他对么?他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你发现了么?上次你说婚礼,他现在立马给我补了个人尽皆知的婚礼。”我打断他。 他争辩:“可这场大婚本来就是柳荫村那些人准备的法事,他要真对你上心,何须借助这次机会?他明明可以给你一场独一无二,更隆重的婚礼。” “他会给的,只是这场法事,是他想让整个桃花镇的人都知道我嫁给了他,是他的夫人。他还会在另一个地方给我举办婚礼……” “即便这样,你真的能原谅他当年的冷漠无情?当年你为他流了多少眼泪受了多少次伤……你约莫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宸宸,我真的不希望你这辈子,还要重蹈覆辙,你知道么,我在人世间辗转多年,只为了等你回来!” “可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的是龙玦,只有在龙玦的身边,我才会有想和一个人长长久久,一生一世的感觉。”我彻底断了陆锦年的念想:“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须得两情相悦,强求只会两败俱伤。” 他红了眼眶:“即便,他伤了你,上辈子对你不好,亏欠你多的还不请,你也要和他在一起?” 我淡笑:“这辈子还清就好。” 他继续道:“即便,和他在一起,你往后可能要面对被背叛,被舍弃的风险,你也要飞蛾扑火?” 我说:“总要试试,才能让一生了无遗憾。我不怕飞蛾扑火,我也不信他会再次背叛我,舍弃我。” “万一、万一呢!他可是将你当做替身!他上一世可是亲手捅死了你!” “万一,那就只有自认倒霉了。”我说的轻松。 可他却更激动了,一把攥住我的双肩,浑身打颤:“为什么,即便重来一世我还是晚了他一步,即便重来一世,你也还是果断选择了他……我究竟、哪里不如他。” 我镇定的拍拍他的手背安抚他的情绪:“锦年哥,虽然我不知道你我的前世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也分不清你口中的前世你我二人关系是真是假,我,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我是白鳞宸,不是任何人……我们只能往前看,不可能再往后活了……” 他陡地苦笑:“只能往前看,不可能再往后活……宸宸,你真的好狠心啊。” 我抿了抿唇,冷静安慰他:“以后,你我还是朋友。锦年哥……也许没必要,让你我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蓦然抬头,眼角湿润,似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可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秋日凉风习习,很久,他才牵强的挤出笑脸,被迫妥协:“好、朋友,朋友……朋友总比,再无瓜葛好……” 我沉沉一叹。 须慕淮说得对,他就是太执拗,执念太强…… 其实,他或许也并不是离了我就活不了,也并不是,像他以为的那样喜欢我…… —— 哥哥和嫂子参加完我们的喜宴后没过两天就被一通电话给催回去签一份要紧合同了。 临走我哥还抱着孩子信誓旦旦的和我及我爸说,以后会常回家看看。 彼时那依依不舍的眼神,那泫然欲泣的语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我爸的亲儿子。 爸爸和磨盘也是交流会还没结束就匆匆赶回来的,大婚过后,我爸还要一边整顿家里的铺子盘账,一边网上在线听那些老师傅们讲心得。 磨盘安顿下来就专注于他的直播大业,在我哥公司的给力运营下,这两天在店里开直播人气暴涨,连带着我家铺子都快成网络热门云旅游名地了! 大家都各自各归各位,各忙各事了。 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还清闲着。 不过索性白竹她们也不怎么忙,整天还能陪着我一起唠嗑解闷。 晚上我们凑在一起包饺子。 白竹和须慕淮楚云他们三正争论着谁包的饺子好看来着,外面漆黑的夜幕里却毫无征兆地降下了两道响雷—— 白竹一僵,蹙眉冷了脸色:“今晚这雷……” 须慕淮倒是镇定,从容捏好一个饺子:“不算是什么好东西。” 楚云意味深长的看了我身边帮忙擀面的龙玦一眼。 看着大家各怀心思的表情,唯有我一个还没弄清状况,一头雾水。 我本来想问今晚这雷是不是有什么预兆的…… 但下一刻,门口急躁的拍门声却愣是将厨房里的一众人吓得瞬间顷刻警惕—— 我不明情况的傻傻放下手里刚包好的饺子,“来了!” 紧接着忙跑出去开门。 龙玦也跟着我出来。 抽开沉重的门闩,我拉开大门,忽然一抹浑身是血的蓝衣古代女孩猛扑了进来。 扑进来时还技术贼好的推了我一把,让自己不偏不倚的撞进我身后的龙玦怀里。 我踉跄回头还没站稳神,就见那女孩梨花带雨的趴在龙玦身上,双手紧紧搂住龙玦的腰,虚弱袅袅的向龙玦婉转开口:“阿玦……我终于找到你了。” 天边闪电还劈得热闹,而我的目光,却落在了龙玦那只习惯性扶住女孩腰的手上…… 第162章 你难不成想和她旧情复燃! “咳,原来是凤颜仙子啊!刚才受劫的是你啊……先进屋再说吧!”须慕淮干笑着打圆场。 白竹眉头一皱,气冲冲地赶上来一把将凤颜从龙玦身上拎开,用力甩出去,恶狠狠的鄙夷道: “什么人都敢往大帝身上扑!找死么!” 蓝衣姑娘本就一身是伤柔弱不能自理,再被白竹这么一甩,顷刻如断线的风筝般以一个极为凄美悦目的姿势摔倒在地,手上的血弄脏青石铺就的地面,再昂头,如梨花沾雨,碎玉染露,娇俏羸弱得惹人怜惜: “你、你推我,阿玦……阿玦你要给我做主啊……” 龙玦拧了拧眉心,扬袖冷冷质问:“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那小姑娘一听这话更加委屈了,眼泪珠子像珍珠般吧嗒吧嗒往下断线似的掉:“我、我没有玩什么把戏啊! 阿玦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漠……我明明记得自己上一刻明明还在灵山,对、在灵山,你说你要回去给我采地灵草,后来我等你好久好久,你依旧没回来。 我还以为是后土娘娘降罪于你了,我就想着去冥界找你,向后土娘娘解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要罚罚我好了…… 可我发现去冥界的入界法咒换了,我只能用你教我的连心咒来确定你的位置……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地方来,但一靠近你,我就被天罚盯上了,我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阿玦,阿玦你没事就好,我好害怕,阿玦我身上疼,你抱抱我好不好?之前在灵山上,你不是每天晚上都这么抱着我入睡的么!” 提到灵山这两个字眼,我的心毫无预兆地狠狠揪疼了一下。 还是白竹最先反应过来:“什么灵山什么地灵草!你说的都已经是几十万年前的事了,凤颜我警告你,不要在我们面前耍小聪明!我这人生来最讨厌别人自不量力的矫揉做作肮脏手段!” 蓝衣女子却仿佛压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的,无助的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弱小的将自己抱成一团,摇头怯怯哭泣: “不、我没有耍小聪明……白竹大人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只是担心阿玦而已!” 一直没出声的楚云此时也板着脸察觉到不对劲:“大帝,凤颜仙子这模样,像是、失忆了。” “失忆?”龙玦眸光冷冽地凝视着蓝衣女子,走近她两步,抬指,施法落在她眉心查探了一番。 良久,收回指尖灵力。 白竹心急否定楚云的猜测:“怎么可能这么巧!她是鬼仙啊,鬼仙哪有这么容易就失忆的,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龙玦挥袖负在身后,帮楚云证实了这个说法:“鬼仙的元神若受了极严重的重创,也会出现失忆的情况,这个不假。” 白竹惊愕追问:“那她……” 龙玦道:“她被天劫重伤元神魂魄,本帝方才探她记忆,她脑海里近几十万年的回忆,确实已经空白了。所以她如今的记忆,应该还停留在,我为她取地灵草的时期。” “什么?!” 白竹越想越愤愤不平,捏紧拳头狠狠瞪了那姑娘一眼,嘲讽道: “她倒是真会选择性失忆啊,偏偏忘记了这几十万年她究竟造了多少孽的记忆!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处置她?难不成你想将她留在家里?你清醒点,这里可是宸宸家!” 白竹的话更像恰好提醒了那弱不禁风的蓝衣姑娘,美人儿赶忙一路爬行到龙玦的腿边,抓住龙玦的衣摆含泪委屈: “什么失忆,什么几十万年?阿玦,后来这几十万年你我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阿玦,我好害怕,你别把我送走,我真的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满脑子里都是要找你,要从后土娘娘手下救你! 阿玦,我不要地灵草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了!” 一字一句,说得诚恳坚定,就连我这个外人都要被她对龙玦的情谊给打动了。 呵,现在我算是全明白了,敢情是他的小白月光追上家门了啊! “凤颜,不管你还记不记得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本帝都要明确地告诉你,你已经嫁人了,你该去找你的夫君,本帝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本帝劝你,不要再试图接近本帝,不然本帝可保证不了会不会一时没收住脾气,对你动手!” 龙玦冷漠生硬的拿话威胁她,可她,却很吃惊地抓着龙玦衣摆,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嫁人了?我嫁谁了?不、不可能,我心里只有你我怎么会嫁人!” 惊惶疯癫的死死攥着龙玦的那片衣角,小美人儿泪如雨下地激动大吼: “我不可能嫁给别人,要嫁我也是该嫁给你的,阿玦、阿玦你不是说过你会娶我么?等地灵草拿到手,你就和我在灵山拜堂成婚么!” “那都已经是太多年前的事了!更何况,本帝后来反悔了,本帝同你清楚说过,本帝不会与你成婚,你更不可能,成为本帝的妻子!”龙玦心下一狠,挥袖一道灵力便将她无情扫了开。 小美人儿再次摔回青石砖地面上,柔弱无骨地摇摇晃晃撑起身子,昂头泪眼盈盈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阿玦!上万年的情谊你当真能说忘就忘么?你忘了我这一身伤都是因为谁了么! 要不是你,我又怎会被冥王殿下断了仙骨仙根,阿玦,当年先爱上的明明是你,现在你怎么说抽身就抽身了呢! 阿玦,我是真的不能没有你!” 龙玦不愿再听她多言,目光深深地瞧了她一眼,淡淡吩咐:“楚云,通知昊霖真君,让他滚过来将他夫人带回去,不要在此处丢人现眼!” 楚云抿了抿唇,视线悄悄落在角落里一直被忽视的我身上,恭敬领命:“是!” 瘫在地上的美人儿见他要将自己送走,打死也不肯地一次又一次拼命往龙玦脚下爬: “阿玦、阿玦我不要跟别人走,你不要把我送给别人!阿玦,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惹你这样生气,我可以改,可以改! 求你,我不要那什么昊霖真君,我只要你阿玦……别把我送给昊霖真君,他打我,阿玦……” 眼见小美人哭成了一个泪人,只怕是个男人都会动恻隐之心吧。 当然,他也不例外。 也许是那美人儿哭的肝肠寸断确实让他心烦,他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冷冷发话:“不想跟昊霖回去,就滚出去,勿在此处碍本帝的眼!” 说罢,便一袖子将她狠心扔出了门,再收手,灵力顺道将两扇院门重新封了上,任凭她在外如何拍打痛哭,都没人再理会她。 人被丢出去后,白竹与须慕淮相视一眼,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楚云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对着龙玦,欲言又止半晌,末了还是忍不住开口: “大帝!虽说有些话,以属下的身份并不适合说出来,有些事,是您的家事,属下也无权没资格干涉,可是、可是属下还是想请大帝凡事三思而行,切不可,一时冲动……抱憾终身。” 楚云这话,说得委婉憋屈极了。 我明白,楚云是在为我担忧。 龙玦沉着脸瞥他一眼,稳重自持:“本帝知道。” 须慕淮则心平气和地拍拍楚云肩膀:“晓得你忧心你妹子,你也要相信大帝,这些年来大帝什么时候再犯浑过?” 白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那可说不准,万一某人见她受了重伤又失了记忆,突然就心软,与她旧情复燃…… 恨是真的,欺骗是真的,可当年的少年心动也是真的! 我可记得,大帝在为某位重塑骨血的时候,也还不知道那位曾经为他做过的事,只是想起,他少年时曾承了她的恩,是她拉着他死里逃生,他年幼便对她动过心……只是一次心动,便不惜逆天改命。 谁知道这事搁在那个凤颜的身上,他会不会如法炮制?一次动心,换一个原谅,其实也算是情理之中……而一旦动了原谅的心思,下一步,可就不言而喻了!” 白竹双臂环胸,眯着眼睛绕龙玦走了一圈,没好气地凝声提醒:“我可再警告你一遍,这个凤颜当年是不是真的心悦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最好清醒,理智点! 当年她干过的蠢事还需要我亲自一桩一桩给你罗列出来么?她耍了你,她冒名顶替,她若真的心仪你,会纵容自己的前夫把你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么? 你动动脑子想想我家那位当初是如何待你的,你伤了她就立马赶过去给你疗伤,你昏迷她恨不能彻夜陪着你,你生病是她一勺一勺汤药的灌,你倒霉她总是第一个冲上去给你解围。 可末了她又落得个什么下场,魂飞魄散,元神寂灭,这其中可不乏你和凤颜的功劳,如今你若是再敢让宸宸也承受一回那位当年的痛,我白竹,第一个饶不了你!” “竹子……”须慕淮拉了拉白竹想阻止她。 奈何白竹正在气头上,即便是须慕淮这时候招惹她也免不得挨顿臭骂。 白竹狠狠甩开须慕淮的手,顿时火力瞄准须慕淮:“当年你可是她的好友!她受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们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你们踩在脚下。 这种满嘴谎言只知道扮柔弱装可怜抢功劳的女人,你们捧在掌心含在舌尖,你们就活该被骗掉一层皮!” 须慕淮:“……竹子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一见到负心汉就迁怒我。” 楚云尴尬咳了咳:“这也许就是……连坐!” 龙玦听罢她的话,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儿,才拉过我的手,带我回厨房:“饺子还没包完呢,你不是早就吵着想吃饺子了么?” 我扣住他的手指,心情沉重地叹息:“还吃饺子呢……都没心情吃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但凡等我们吃过晚饭再出现,我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以下咽。 “晚饭还是得吃的,有什么不满抱怨,睡觉前说给我听。” 我不自在地瞧了他一眼:“真的放下了?” 他面不改色:“难道夫人觉得,我真的已经蠢到连虚情假意都分不清的那个地步了?” 我缩了缩脑袋,偷偷吐舌:“反正也没有很聪明。” 如果不笨的话,当年怎至于被她戏耍在鼓掌中,牵着鼻子走那么多年。 饺子下锅,很快热腾腾的晚饭就端了上来。 他也许是为了弥补我刚才受到的惊吓,连吃饺子的小料都亲手给我调好了。 一顿饭期间,还时不时夹起自己碗中的饺子喂进我嘴里。 可谓是殷勤得很。 白竹吃着饺子,突然发疯,筷子一撂,站起身,“不吃了!气饱了!我回屋睡觉。” 须慕淮见状赶紧端上自己和白竹那碗没吃完的饺子,尴尬冲我们打招呼:“那个,我们回屋里吃!你们慢用!等会儿楚云帮忙刷个锅啊!” 楚云抽了抽眼角:“哦!” 龙玦睨了眼白竹与须慕淮,没说话。 我拿着勺子,吹凉一枚饺子,等人刚走就亲近地给龙玦送了过去:“张嘴,啊——” 龙玦配合地温柔了眉眼,张嘴吃掉。 “夫人是不是早就想这样做了,嗯?” 他索性伸手将我圈进了怀里坐着,我拿着瓷勺心有余悸:“可别说了,刚才白竹坐着我身边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你喂给我的饺子我都没敢怎么嚼,就怕她一时怒火上头把我桌子掀了!” “她不敢。”龙玦没良心的一手搂在我腰上,一手拿勺舀起圆鼓鼓的水饺,送到唇边吹吹,给我喂过来:“怪不得我刚才见你噎得伸脖子,早知道,咱俩换个地方吃晚饭。” “你以前肯定没少得罪她,要不然她怎么会像今天这样一点就炸。” “主要是,我以前不少得罪你,她向来把你看得比命重要,今天晚上又让她记起了某些旧事,她难免情难自抑。” “所以你以前肯定是对我不够好!你这辈子最好多疼我,不然当心白竹每天晚上都在你面前摔筷子!” “那是自然,先填饱肚子,吃完咱们也回屋睡觉。” “好。” 我俩这不合常理的反应把对面同桌吃饭的楚云给惊得打了个嗝,“这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为什么感觉剧情好像跑偏了呢!” 剧情有没有跑偏我不晓得,我只晓得,现在这个时候我能做的只有忍! 入夜,我躺在他的怀里安睡,神游天外时,突然记起……连心咒,原本是当年我为了随时随地寻到他,及时赶过去保护他,特意教他的法术—— “此乃连心咒,共用咒法的两个人可随时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即便一方身处结界,灵息被隔断,连心咒也算是可以感应到他的情况的。” 我拿起白衣翩翩的俊美少年手掌,施法在他掌心一点,指尖再抬起,随即于他掌心抽出一条泛着盈盈光泽的红丝线,而红丝线的另一头,连通着我的掌心。 “连心咒……你还是在自责,我说过,上次是我不自量力地和鹤君比试切磋,一时失手技不如人才被打入红莲烈火阵的……冥王殿下说得对,该让我长点记性,你寻了两日才找到我,不是你的错,是我命该如此。” 我牵着他的手莞尔一笑,“本座是想让自己安心。 阿玦,你知道么,本座在这混沌宫内已经孤独了数不清多少万年,往日虽有土伯白竹陪着本座,可本座总觉得,本座的魂魄很孤单。 直到你来了混沌宫,你看,连混沌宫内这棵自天地伊始便不见花叶的哑桃树都开花了…… 是你为混沌宫带来了生机,本座这一辈子,也许也就只有你这一个徒弟了,当然得宠着! 你迟早有机会出去受磨炼的,本座只希望本座还在的时候,对你多偏袒些,多护着些…… 阿玦,本座想给你温暖,想让你感知这九州三界八荒四海的美好……这样即便来日本座身消道陨,你也有能力,自己发现这世上的美…… 等你感知到了这世间万物带来的温暖,你就不再想藏身黑暗了,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游走于这个世间了。” 他抓住手里的红线,亦抓紧了我的指尖,明眸清澈地凝着我,道: “阿姐曾和我说过,在黑暗的世界里,光是唯一的罪,可阿姐愿意做这唯一的罪人,只因为,想将我从黑暗的世界里捞出来,让我感受到有光世界的温暖。 阿姐说,有光的世界里,处处皆是繁花似锦,我永远都不会再感受到冰冷,阿姐会做我的暖阳之光,倾尽一生,来温暖我…… 那时候,我其实并不相信阿姐……自出生起,便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又怎会相信有一天,老天爷会恩赏一缕光,落在他身上。 可直到妖界大比的赛场上,我被百妖踩在脚下,插在千刃刀鼓上,奄奄一息时,朦胧睁开眼看见阿姐飞身自白鹤背上落下,匆匆赶来救我…… 阿姐身上,带着光,靠近我,我觉得一身的寒凉,都被驱散了,那时候我才真的相信,原来阿姐就是我生命中这缕温暖的光。 阿姐这缕光,一直嵌在我的命脉里,从未消失,阿姐,不会抛弃我……阿姐真的把我带回了世间。” “你忘记他们是如何称阿姐的么?阿姐是慈悲苍生的后土,掌山川造化之秀,渡众生之疾苦,阿姐说过,阿姐一定能将你,带回人世间。” “那阿姐,龙玦与苍生,孰更重……” “阿玦当然和苍生,一样重了,阿玦,也是苍生一者。只不过,阿玦离阿姐,更近一些。” “最近看了一个话本子,道士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杀死了自己可能会危害苍生的九尾狐妻子,人人都夸赞他,舍小爱,为大家,称赞他是苍生的救世主……他自己也觉得舍一人,换天下太平,值了。” “阿玦,其实这世上所有人,都没有真正理解众生平等,真正的渡苍生,是不折一人,不舍一命。” “他没有那个能力……” “所以他无愧于天下,却要用余生,去向一人赎罪。” “若到了非选不可的时候……” “阿玦,阿姐护得住你,也护得住苍生。你不用怕,阿姐有这个能力。” “阿姐……” 他蓦然将我拥入怀,眼角泪水在我的乌发上绽出了盏盏水莲花。 过了很多年……他和我决裂,亲手提着长守剑,削断了连接我二人掌心的那根红线…… 他将神剑指向我,肃眉冷眼:“以后你休想再用这种把戏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你的谎言,我早就听腻了!我根本不想同你,共用连心咒,你不配!” 多年守护只换来一句:你不配。 那时,我只是默默转过身,抬手攥紧议事神殿的玉座扶手,心如刀剜,却也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没想到当年他斩断与我的连心咒……是为了能与凤颜同用连心咒。 “呵……”我情不自禁在他怀里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他安静地将我抱紧些,闷闷询问:“还是生气了?是我不好,让老婆大人受委屈了……” 我依旧闭着双目,却下意识换了个许久未用的语气,兴师问罪:“你同她用了连心咒?” 他一怔,竟下意识地单凭我此时声音就辩出了我究竟是哪个,紧张地乱了呼吸,颤颤卑微地收住臂上力度,唯恐下一秒我一个不高兴就将他推开了: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我当时是为了保护她的生命安全才、和她用了同心咒……阿姐,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心酸不已地吞了口冷气,“你早说,你断了与我的连心咒是为了和她结连心咒,我也无需你亲自提剑来斩。 那连心咒是我亲手所结,我若愿解,举手之劳,你大可不必用那种两败俱伤的方式。 呵,当初与你结连心咒是为了保你安全,后来你与她结连心咒,是为了保她,也许这就是果报。” “阿姐,你怪我了……” 他用力把我按在胸膛上,低声下气地祈求我原谅:“我错了阿姐,我以为那些事都是她做的,我当初是以为,你不肯要我了,所以我才做出那么多混账事……阿姐,是我没能早早发现实情,你别难受。” “白竹说得对,恨是真的,欺骗是真的,可年少时的心动也是真的。” 他猜到我在介意什么,大掌捂住我的后脑勺,沙哑认真地解释: “年少时的心动,是因为你啊!从头至尾我只为你一人年少心动过。阿姐,年少时的心动只会为一人,根本不会有第二个。” “那你为何至今还未与她解开连心咒?”我一语戳到他的痛处。 他哽了哽,喉音微颤:“我、忘了……” “忘了?” 他吻了吻我眉心,努力为我解惑:“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容易。你走后,我每天都在勤加修炼,我没有再管她,后来她要成婚了,我顾及恩情,为她准备了几抬嫁妆…… 修炼的日子,过得很苦,我也是那时候才明白你还在的时候,为什么总不许我出门历练了,你总是将最好的都留给我,总是无条件地信任我,偏爱我。 你知道若想褪去魔骨修得一副仙骨有多苦,所以你想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多让我过几年好日子,可惜,当年我没能领会你的一片真情。 我修成了酆都大帝后,她听见消息曾来求见过好几次,我都让人将她撵走了,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她要毁坏你的神像。 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会多与她接触,连心咒也许是多年没用了,神力削弱了,所以我甚至已经忘记了有连心咒这回事…… 老婆,我现在就解,别生气好不好。” 说完倒也不留恋,抬掌唤出那根红线毫不犹豫就将其震碎了。 他和凤颜结连心咒的事情我是真的生气,但他说的也不假,这些年他究竟过得有多苦我心知肚明。 从一条魔龙,一步一个脚印修成酆都大帝,不仅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还需要一颗向死而生的决心…… 好在,他熬过来了。 算了,这次就勉强信他原谅他! “龙玦。” “嗯。” “如今这个阶段,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向我解释。” 毕竟凤颜这个女人,可不是等闲之辈。 更何况,他当年为了这个女人可是伤了我不止一次。 我对凤颜,本就心有芥蒂。 “好,我向你解释……你生气了我便哄着,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在自己阿姐的面前倒是显得格外柔和乖顺,可能真是上辈子经历的那些吓坏了他吧…… 人果然都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翌日,我刚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就听见院子里的白竹不悦抱怨:“苦肉计,都是苦肉计!她要死也死远点啊!死在咱家门口算怎么一回事?” “哎呦竹子,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凭什么少说?龙玦你可想清楚了,这里是宸宸的家,她就算在门口守了一夜,就算灵力不支晕倒了过去,也和你没关系,你凭什么把她带到宸宸家里来!你现在可是宸宸的老公,你和她、难不成真想旧情复燃么!” 什么情况…… 那姑娘还没走? 我不觉加快了脚下步伐,匆匆下楼。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一进院子,抬头就看见龙玦的背影出现在门口…… 门槛上趴着一名衣衫凌乱昏死过去的柔弱姑娘。 龙玦弯腰,轻轻将姑娘打横抱了起来。 要进门,却被白竹拦住:“你有完没完,还真让她进来!你考虑清楚,你今天带她进了这个门,明天你可就再也撵不走她了!” 龙玦冷冷瞟了白竹一眼,语气透骨的寒凉:“白竹,别多管闲事。” “你!” 再抬眼,无意与我四目相对,他陡然一愣,眸深处浮起一丝惊惶:“鳞儿……” 第163章 她杀了自己全家 我垂眼盯着他怀里的人,怔了良久,才勉强不失态地扯出一抹笑意:“你要让她在我们家住下?” 他微哽,心虚地错开视线不敢直面我:“不是,鳞儿,本帝只是、先让她暂时在家里养伤,等她醒过来,本帝就让她离开。” “宸宸你别信他的鬼话!” 白竹气冲冲地小跑过来挽住我胳膊,冷着脸向我告状:“刚才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咱们的酆都大帝一见那个女人晕倒在门口就着急忙慌地赶过去给她把脉。 那个女人刚才睁眼看见大帝,只是拽着大帝的袖子柔柔弱弱的喊了声阿玦,大帝立马就心软了,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若说大帝对她没有余情,我一点儿也不信!” 他唯恐我真信了白竹的话,当即便启唇反驳:“本帝抓住她的手只是想看她伤得怎样,本帝已有夫人,凤颜也已经有了夫君,我们各自皆已婚娶,鳞儿,你根本无需忧心些什么。” “对对对,你是她什么人啊,你就为她看伤,当初你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时候也没见你隔三差五的去为她看伤!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昊霖真君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能逼你堂堂酆都大帝放人,还不是因为你当初去地狱看她,见到了她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心疼了! 这个女人诡计多端,你今天把她带进来,以后咱们家就再也别想安生了。” “白竹,本帝与娘娘的事情用得着你多插嘴么?”龙玦一记眼刀甩过来,阴着脸威胁白竹。 但白竹素来洒脱惯了,从前我在的时候连我的话都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更何况是龙玦了。 “我不插嘴,难不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欺负宸宸么?龙玦,你已经负了那位一次,还要再让宸宸也……” “白竹!本帝奉劝你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若再在本帝的娘娘面前提那位,本帝,绝不饶你!”龙玦强势地打断白竹,面色冷峻,眸光犀利的好似要吃人。 还真是、可笑。 他是心虚了吗? 要不然怎不敢让白竹提那个人…… 因为提了,他会良心痛对么…… “哎呀你们两个不要拌嘴了。” 须慕淮见情况不对赶紧拉过白竹,无奈道:“以前你们俩相处的不是很好么?现在怎么回事,一有个意见不同就争执起来! 龙玦你、这样做的确有些不道德,但你说得对,你和宸宸两口子的事我们无权干涉,你想让凤颜住在家里,还是问你自己的老婆同不同意吧!” 龙玦这才将清冷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拧眉,压低声试图和我商量:“鳞儿,你信我。她的元神已有消散之势,若不及时给她医治,怕是性命难保。 她现在没时间再回冥界了,须得尽快找个地方让她歇着……再怎么说,她也同我有过一段前缘,本帝救她一命,就当是善始善终了。” 我赌气地别过头,胸口发闷,想了想,郑重问他:“她,是以什么身份进我们家?” 他顿住,似是没料到我会突然来这个问题,眉头深锁犹豫良久,才斟酌一个合适的回答:“故人。” 我接着问:“只是故人么?” 他不假思索颔首,“嗯,只是故人,现在、以后,都只可能是个故人。” 我低头吐了口气,哭笑不得:“罢了,随你吧。” 伸手指了指二楼东头的空房间:“那个房间是磨盘的,磨盘暂时不会回来,让她住进去吧。” “宸宸!”白竹急得跳脚。 我抬眸瞧着面色凝肃的龙玦,无奈说:“只要龙玦想好了,我就相信他。白竹,我有分寸。” “你!”白竹对我没话说,噎了半晌,才生气地拂袖离开:“宸宸,恋爱脑死得早,你迟早会后悔的!” 须慕淮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一收手上折扇,追着白竹走了:“哎竹子,你等等我!” “我先送她上楼。”龙玦抱着那美人儿知会我。 没等到我回答,他就已经同我擦肩而过了。 我愣愣地回头看他背影,却好巧不巧,扫见倚在他肩头本该昏迷不醒的美人儿,这会子唇角竟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我就知道,这个对手不简单! 楚云忧心忡忡地走到我身边来,放轻声试着安抚我:“男人么,总会对自己的初恋白月光有些特殊感情…… 妹子你也别太难受,大帝本来就是个重感情的心性,现在凤颜仙子被天劫劈成这样,他顾念旧情救她一命……其实也合理哈,不过你放心,大帝绝对不是那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人! 他心里肯定只有你一个!他是绝对不会做任何背叛你的事!” 我偏头冷静看他一眼,“嗯,我不生气,我不难受。” 楚云呛住,还想再帮龙玦说话,我却先一步打断了他:“我去桃泠家找她玩,你别跟着我。” “可你这样,我、我挺担心的。”楚云难得正经一回。 我松口气,没良心地安排他:“楚云哥你其实可以留在家里帮我……”我故意话说一半,然后指了指二楼的一扇窗子。 楚云顿时怂了:“你是要让我替你监视大帝?我、我可没那狗胆,大帝要是知道得剥了我的鬼皮!” 我拍拍他肩膀正儿八经地怂恿:“这怎么能叫监视呢!我也没叫你帮我监视龙玦啊,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帮我留意着她们俩,别让他们俩……嗯……” 楚云恍然大悟:“你是说让我留心着他俩孤男寡女别生出什么事端?!也对啊,这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不清不楚…… 我懂了妹子!你放心把大帝交给我就行了,我保准别人连大帝的一件衣袍都扒不下来!” 我欣慰地点点头,扬手放心离开:“靠你了哥!” 楚云坚定地拍拍胸脯:“没事,有我在,一定帮你看好了!” 我无聊的出了家门,却没有往桃泠家去,只是在田沟沟边上找块空地坐下,烦躁地掐掉手边一朵又一朵蓝色小野花。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如期来找我了,还算守信。 “你这醋吃得未免也太猛了些,本帝再不来,这一片草地都得被夫人你薅秃了。”他一袭紫衣于我身边坐下,抬手把我揽进了怀中,体贴抱住:“让你受委屈了。” 我闷闷不乐地想推开他:“你放开我,抱了别人又来抱我,我嫌弃!” 他无奈笑道:“夫人冤枉啊,本帝知道本帝的娘娘护食,这不,特意沐浴换了件新衣裳才出来见娘娘的。” 我哽住,不可思议地昂头看他:“所以你这半个小时是在沐浴?” 他特意将沾染了桃花香的玉指往我鼻尖碰了碰,“若不然呢?本帝可是记得昨天晚上本帝的娘娘揪着本帝的衣裳闻了许久,怕是膈应了一整夜吧。” 我尴尬的歪头靠他肩上,“你怎么知道。” 他特意把我往怀里再搂搂,单抱着还不满足,掐着我的腰就把我提到了他的腿上,大掌按着我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 “你我夫妻这么久了,要是连娘娘的这点小脾气都看不出来,本帝有何资格再做你丈夫?” “现在说得好听,在家里那会子你可不是这样表现的!” “那不是情势所逼么?”他温柔地帮我整理肩后长发,凤眸内情愫丝丝缠绕,“再说,我这不是立马就赶过来向娘娘请罪了么?” “请罪也得有个请罪的态度才是,你见谁请罪是把对方搂在怀里按着不许她动的!” 我故意没好气对他,给他甩脸子,“你还称她为故人,故人再进一步是不是就是情人了?你还抱她,还抓她的手!” 我醋得越厉害,他反而越开心了,望着我的目光恍若一潭攒满春日暖光的温水,在我一句话说完时,突然按住我的脑袋吻住了我的唇,还过分地在我唇瓣上轻轻咬了下,开口就不说人话: “很好,我家娘娘懂得吃醋了。” 我气得给了他一拳:“我吃醋你还挺有成就感!” 他厚着脸皮,挑眉:“嗯,本帝觉得甚好,心里很舒服。吃醋,是在意,你若是不吃醋,我反而该害怕了。” 我还是生气,搂住他的脖子倚在他肩上嘀咕:“那你抱她的那笔账,怎么算?”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和我开玩笑:“若不然本帝将自己的手剁了?” “下次再那么抱……真给你剁了!”我凶狠地威胁他。 他沉笑,好脾气地答应:“嗯,都听娘娘的。” 说着,又抚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鳞儿,你我虽结为夫妻的时间并不久,但一同经历的风风雨雨却不少,我觉得,你对我的信任,一定是有的。” “那当然。”我趴在他肩头闷声道:“要不然我早在你抱起你初恋的那一刻就已经和你翻脸了。” 他缓缓抚着我肩后长发,“若是,假戏真做了,你该怎么办?” 我蹙眉,心跳还是顿了一下,“你会吗?” 他箍住我的腰,凝声承诺:“不会,所以只是想知道,夫人会如何应对。” “还能怎么办。”我佯作漫不经心:“你如果真敢和她旧情复燃了,我呢,就带着你的孩子改嫁,让你的孩子以后管别人叫爸。 我现在脸上没有疤了,是灾星的预言也不攻自破了,就凭老娘的美貌,出去往那一站不愁没有见色起意的!” “你倒是想得开!”他反而不高兴了,突然捞着我的腰害我摔倒在他怀里,冷着声算账:“那本帝呢?你就这么把本帝扔了?你怎么这样心狠呢?” 我气鼓鼓地据理力争:“你都已经和别人跑了我还要你做什么?再说真到了那时候,是我想留你就能留得住的么?你难不成想让我和她抢?” “有何不可么?” 他倒真的和我杠上了,紧紧抓着我的腰把头埋进我怀里,沉吟道:“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夫君,即便我真的跟别人跑了,你也得把我抓回来!纵着我走上歧途……你甘心么?” 上辈子,的确不甘心。 “但是,如果心不在了,要个空壳子有什么用?龙玦,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指尖穿进他绸子般的墨发里,我暗戳戳的威胁: “不过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我不许你喜欢别人。就算以前喜欢,就算再次动心,你也得给我控制住,不然,我就永远离开你。” “以前喜欢的,从始至终的都是你啊。”他蹭了蹭我的肩膀,话里有话:“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的执念仅有你,我的梦里,一直都是你。” 执念…… 是啊,当年的后土以身殉道,他错过了见后土的最后一面。 他心里的这道坎,是他一生的执念。 “看在你今天表现还不错的份上,允许你摸摸自己的崽子。”我拿起他的手,往小腹上按。 他的掌心贴在我的腹部,感受到胎儿力量的那一刻,眉心舒展,眸眼也下意识温柔了许多:“孩子乖么?” 我靠在他怀里:“才两个月,估摸也就只是个胎心,都没显怀呢哪里能感受到他乖不乖。” “书上说别的女子怀孕最早会从第二个月开始有反应,可能会嗜睡没胃口孕吐,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他像个普通人家的老公一样,细心体贴地询问我这些细枝末节。 我摇摇头:“没有啊,感觉身子各方面都挺好的,胃口没影响,能吃能喝的,也并不想吐,揣着这个孩子,就好像它不存在似的。” “也许是身子状况还好便压制住了,但还是需得注意。” 他摸摸我脑袋轻轻感叹:“若能一辈子守着你们母子,该是件多幸福的事。鳞儿,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但我知道我不能停下脚步,因为前方有你,我得跟上你。” “阿玦,以后的路,我牵着你走。”我与他十指相扣,认真说。 他欣然颔首:“好,你牵着我,我陪着你……这世间繁华,也该你我同看了。” 陪着他在外躲懒躲了大半天,原本还能继续躲下去的,可桃泠的一通电话却是打破了我们之间的这种静谧。 刚点开接听键,我就听到桃泠仓皇失措的声音:“宸、宸宸……你家龙王爷在你身边吗?” 我不明所以地看了龙玦一眼,点头:“啊,在呢。” 桃泠激动得快要哭出来:“那那那、那你能不能离他远点不要让他听见我们的通话!” 我更迷惑了:“啊?” 龙玦用眼神示意我不用离开。 我吸了吸鼻子,脚下故意弄出一些声响,过了一会儿,问桃泠:“你怎么了?究竟有什么事还要避着龙玦?” 桃泠拖着哭腔颤抖道:“土、土伯刚才,收了一只狼妖要送给你家龙王爷。” 我:“哦,龙玦他是本地小妖的老大嘛,他肯定是把干坏事的狼妖收了,准备交给龙玦处置的。你被吓到了?别害怕,小妖而已……” “不是、”桃泠怕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那只狼妖就是薛景带回来的,他杀人了……他把薛景的全家都给杀了!” “啊?”我震惊地坐直身,不敢相信:“那狼妖不是喜欢薛景么,怎么会把薛景全家给杀了?!” 这也太凶残了点吧! 桃泠更慌了,立马又改口:“不不不、不是狼妖杀的!是薛景、薛景自己杀的!” 我都快要被绕迷糊了,“那、究竟是薛景杀的还是狼妖杀的……” 桃泠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薛景胆子那样小怎么可能亲手把自己全家给杀了…… “千真万确!宸宸、我、我不敢告诉土伯,昨天晚上我去姑姑家拿东西,回来的比较晚,大约傍晚六七点的时候,我正好路过薛景家。 本来想去找薛景的,可我在走到薛景家门口的时候,却听见里面有人在惨叫、门还是从里反锁着的,我好奇,就贴上去听了一会儿。 我听见薛景她爸说什么:破鞋,活该被人骑,怪只怪薛景长得太好看,比她妈妈还勾人,还有薛景的后妈说: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就让薛景下去陪她妈。 薛景一直在惨叫求饶,我以为是她爸爸又欺负她了,我想进去帮她,可我是个瞎子,我又怕进去给她添乱,所以我就想打电话给你! 可、可是我手机关机了,我太紧张了,按了半天才让手机开机,但我还没来得及向你求救,我就听见屋里有花瓶碎了的声音。 然后薛景她爸就疯狂大喊救命,她后妈也惨叫一声就没动静了,她爸向她求饶,她好像,一直在捅什么东西,我吓死了……我太害怕就跑了。 然后,今天一早就听说,薛家全家除了薛景,全都被入室抢劫的歹徒杀害了,他们都说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凶手是个男人,但一直没抓到,好像往省城方向逃了。 刚刚、刚刚我才知道那个歹徒其实说的是薛景男友,那个狼妖,那个狼妖甚至还亲口承认是自己嗜血想要吞噬活人魂魄,所以才没控制住杀了薛景全家。 警察也在薛景家里那些尸体的脖子上发现了狼的咬痕,现在、大家都说镇上闹狼妖,那个狼妖是主动出现在土伯面前的,还挑衅土伯,和土伯大打出手,土伯这才把他收了。 宸宸、宸宸我好害怕啊,我不敢报警,也不敢告诉土伯,我不知道现在究竟该怎么做……” 桃泠无助惶恐地说完,我已被惊得半晌没有缓过神。 “你的意思是,真实凶手其实是桃泠,狼妖,是在给桃泠顶罪?” 桃泠怯懦回应:“嗯,应该是这样……不、肯定是这样!” “那狼妖为什么还要去挑衅土伯,如果是妖物作案,阳界的警察肯定是查不到妖的身上。” “土伯说,本地的妖族全归龙王爷管,其实今天一早就已经有百姓去龙王庙上香了,龙王庙接到了狼妖作乱人间的状纸,龙王爷肯定会出手审查这件事。 所以不管狼妖有没有主动出现,龙王爷都会命人将他捉拿归案……我猜想那狼妖可能是想主动投案,好替薛景彻底顶下这个罪!” 鬼有鬼界的规矩,妖也有妖界的律法,狼妖虽然在阳界犯了事,杀了人,可按规矩还是得归妖界处理,龙玦是本地妖长,他是猜准了龙玦会拿他过来问话,所以才想痛快了结这场冤孽债…… 妖杀人,还杀三个,不知道在龙玦的地盘上会怎么处置。 “你先别紧张,这件事……”我看了看龙玦,见他面不改色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了然于心:“你不用瞒着土伯。” 桃泠纠结:“可是、万一……那薛景会不会被抓走啊!” 我无奈:“土伯他根本就不是世间人,他是阴官,他如果想查一个杀人凶手,直接把被害者的魂魄提上来问一问不就得了,你瞒他和龙玦……瞒不住的。 更何况你觉得土伯他就算知道实情,会打电话报警抓薛景吗? 他们神仙是不能过多干涉人间秩序的,龙玦以前和我说过,世间诸事皆有其发展轨迹,顺其自然就好,无论怎样,结果都是不会改变的。 她如果真能逃过法律的制裁,算是老天爷饶了她,逃不过,也是她的命。” 桃泠听完我的话,茅塞顿开:“对啊,土伯是阴间的神仙,杀人这种事谁是凶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我忘记了,我只是害怕我说了以后会让狼妖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他那样想保住薛景,我、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替他隐瞒。” 我继续耐心安慰桃泠:“没事的桃子,狼妖既已被土伯收了,那这件事龙玦肯定会给大伙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至于其他,顺其自然吧!” 桃泠这才稳下心神,呼吸声轻了些许:“好、好……那我现在就和土伯交代这件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隐瞒他……” “没事的,土伯他为人通透肯定能理解你的。”我好言好语地安抚,桃泠咽了口口水,这才放心答了个好,挂断电话。 手机放回口袋里,我问龙玦:“你早就知道了?” 他抬指撩开我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挑眉,嗯了声:“桃花镇上谁家走了谁,本帝一清二楚。” “薛景那么内向胆小的一个姑娘怎么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拿刀杀了自己全家,这事我都不敢想象是她能做出来的…… 明明前几天还陪我和桃泠在铺子里聊天,怎么短短几日没见,就疯了……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薛家,没一个好东西,造孽造多了被薛景砍了几十刀活活疼死,也是他们的报应。”龙玦云淡风轻道。 他这么一说,我更加好奇了:“薛景只是因为她爸与后妈对她使用家庭暴力,把她打急眼了所以才一气之下拿刀砍死了他们? 我怎么觉得,这其中好像还有别的隐情呢?刚才桃泠转述的那些话不堪入耳,根本不像是一个父亲能对女儿说出来的。” “他的确不配做一个父亲,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阳界资源。” 龙玦扶我从地上站起来,牵住我的手淡淡道:“你和薛景是老同学,今天该去她家吊唁。薛家,还有个惊天消息等着你呢,保准娘娘听完,恶心得三天不想吃饭。” “啊?” 惊天消息是薛景杀死全家的真正原因么? 按道理讲,我和薛景是同镇以前又是校友,她家出事办丧我的确该过去吊唁。 但就在我打算直接过去的时候,陆锦年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是以前的老同学们约好了晚上再过去,中午薛家要招待那些亲戚邻居,薛家如今只剩下薛景一个人在扛事了,我们再过去会给她增添压力,她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于是我就听从了陆锦年的安排,直到下午四点才和陆锦年以及几位面熟的老同学一道去了薛景家。 “薛景实在是太惨了,妈妈早早就去世了,父亲这个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那入室抢劫的歹徒太凶狠,听说薛景她爸被砍了整整三十刀,薛景的后妈更倒霉,半个身子都快被剁成肉泥了! 就连后妈生的那个小弟也没有逃过一劫,直接被人抹了脖子,脑袋都……咔嚓了!” “可不是么,听说是冲着她家的那块祖传金砖来的! 她爸好喝酒,一喝酒就在外显摆自己家有块五斤重的大金砖,就放在堂屋里供着,显摆的咱们整个桃花镇谁人不知他薛家有块祖传大金砖。 只不过从前大家都觉得以他那个德行,要是真有大金砖也不至于年年手心朝上问老丈人要钱,他还犯过事,进过局子,出来后就和老丈人家断绝了关系,没有老丈人的资助,一家人过的可艰难了。 如果真有那块金砖,他也许早就忍不住拿出来卖掉换钱了!这回可好,金砖有没有不知道,招人惦记上了,小命没有了!” “哪有啥大金砖,人警察都说了,她家压根就没有值钱的东西,估计那歹徒也被骗了!对了我兄弟在局里给我带出了最新消息,那个杀人凶手脚印以及出现在街上的监控模糊背影,很像一个人!” “谁?” “薛景的后妈,当年在隔壁镇上有个相好。那背影和脚印像他,所以,不排除是情杀!” “啧啧啧,这薛家的人都不简单啊,幸亏事发当晚薛景在外面洗野菜没回去,要不然估摸也难逃一劫。” 路上,我安静听着那些老熟人喋喋不休的猜测,桃泠暗暗抓紧我的手,神情有点慌。 陆锦年眼尖地察觉出桃泠不对,拧眉问:“小桃,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第164章 她的秘密 桃泠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神:“没,没怎么,我就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丧事,有些害怕……” 陆锦年体贴地拍拍桃泠肩膀,耐心安抚:“别怕,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会在阳间留下,不会撞见不干净的东西的,你只要一路跟着我和宸宸就行了。” 桃泠心不在焉的懦懦点头,无声地将我胳膊挽得更紧些。 快要到薛家的灵棚时,我借口带桃泠去方便将桃泠偷偷拉到了薛家前头的僻静黑树林子里。 “宸宸。”桃泠扯了扯我的袖子,如惊弓之鸟般偎近我:“我不想下厕所……” 我抓紧桃泠的手这才有机会向她问个明白:“从靠近薛家开始你就一直在发抖,桃子你是不是能看见……” 桃泠脸色一变立马抬手指竖在唇边,颤着声和我神秘兮兮地说:“你小声些,他们能听见!” 我一怔,更加能确定她能感应到某些脏东西了:“他们,他们是谁?” 桃泠双目紧闭睫毛发颤,满头冷汗地抱着我胳膊往我身上再挤挤,“是、是薛景的爸爸,还有后妈和弟弟! 他们就在薛景家门口呢,薛景的爸爸脸上身上全是刀伤,薛景的后妈胳膊没了,还有她弟弟的头……在地上滚,他们一直在冲我诡异的笑。 宸宸、宸宸我是不是出现什么幻觉了! 为什么,我的双眼明明紧闭着却能看见灰蒙蒙的景象,我看见薛景家的堂屋门口挂着三只白幡子,两只大的一只小的。 我还看见灵棚里的三张遗像、他们头顶在流血,满脸都是新鲜的血液,宸宸、宸宸我的眼睛究竟是怎么了……” “桃子你别怕。”我赶紧抓住桃泠的双肩好言好语地哄着,“你这种情况,可能是……通阴。” “通阴?”桃泠吓得浑身又是一抖。 我颔首,柔声向她解释:“就像街头的部分算命大师,有一些因为年少失明,突然就有了可通阴的能力,能看见一些普通人肉眼瞧不见的东西,这就叫通阴。 往往这种算命大师看的事都比较准……你双目失明,所以你能看见的都是阴间的现象与鬼魂,这才瞧东西都灰蒙蒙的…… 不用害怕,也许是因为你和土伯待久了,土伯是阴界神官,你和他有了……那种关系后,难免会被他影响,多出一些奇怪能力。” 桃泠哽了哽,突然小脸一红,羞涩辩解:“宸宸你胡说些什么呢,我和土伯……还没有那种关系。” “啊?还没有……”我意外地好奇追问:“你们、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土伯,就没有碰过你?” 想不到土伯这人还挺有原则的,心上人放在身边这样久都舍不得碰,委实是个正人君子! “哎呀宸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桃泠脸红地别过头,精神状态终于放松了些许,满面的小女儿娇羞态,不好意思地道:“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发展到你想象的那个地步…… 土伯,他现在虽然和我住在一起,可我们俩又不是住在一个房间睡在一个床上。 再说,他木讷得很,我每次主动接近,他都反应不过来。平日里和我相处,尽管抱过了,甚至也吻过了,可还是会下意识的同我保持距离。 他连碰我都不敢乱碰……更何况是,有那种关系了。” “说不准,是他太喜欢你了,怕自己吓着你,舍不得碰你。” 我认真分析,“土伯他毕竟是古人嘛,他活了那么久,从前在冥界又极少会接触到阳界的人或事,他的思想其实还是古板的旧时思维。 在古代,青年男女没有结婚前是不能交往过密的,男子更是不能在没将女子娶进门的情况下,就碰了女孩的身体,这样是在伤害女孩,会有损女孩的名节。” “我知道土伯是为我好……” 桃泠面红耳赤地绞着手指:“可我回回主动他都那样,我很容易受挫的好不好。而且每次提到结婚,土伯都变得很奇怪,反应似乎很、不能接受。 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其实连一次表白都没给我,连一句爱我,都没说过。宸宸你说,他是不是在意我的眼睛看不见,是不是还不够喜欢我?要不然,他怎会不愿意和我结婚呢?” “土伯肯定是有土伯的道理,他应该不是不愿意和你结婚,而是感觉时机未到。我不是说了么? 土伯他现在脑子里装的还是几百年前的礼教思想,他如果答应娶你,肯碰你,就要立马为你负责。 而他可能是觉得,他现在还有什么方面有欠缺,无法给你最好的,所以想再等等,无法立刻就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我一本正经地安慰她。 她努力让自己接受我的这番说辞,点点头:“嗯,那我的眼睛……” 她的眼睛……我顿了顿,没良心地忽悠:“可能是,你即便没和土伯有那关系,你平常和土伯走得近沾染了仙气,也会这样。对了,你说薛家的那三只冤魂一直在薛家大门口没有走?” 如果不是因为亲密关系沾染了土伯的神仙精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白竹她们曾说过,桃泠原本就是地府六道宫内的一株桃树成仙。 桃泠的上辈子本就是阴间神,那这通阴的本事,很可能是源自她本身…… 有可能,桃泠的元神也要觉醒了。 “是啊,我看见他们一直都在薛家大门口徘徊,他们还想进屋子,可却被门上的门神爷给挡住了!宸宸,他们还在家里,薛景她,不会有事吧? 现在狼妖已经被土伯收了,薛景身边也没有能保护她的人,万一她爸和她后妈的冤魂缠上了她……” 我按住她的手背稳住她:“没关系,人死后刚变成鬼魂,魂体的力量是比较虚弱的,他们现在只能以魂体在薛家门口不甘心的徘徊,连现身的力量都没有,要是被人察觉,很容易对付被驱赶的。 除非是厉鬼,才能达到你想象的可能伤害到薛景的地步,目前来看,他们只是三个惨死的冤魂,门都进不去,遑论伤人了。” “但是,鬼魂在夜晚不是会力量大增么,咱们现在过去岂不是很容易撞到邪气……薛景是一个人在家,要不然咱们今晚陪陪她?”桃泠向我提议。 我抿了抿唇,犹豫道:“可是,连杀人都敢的女孩你觉得……会怕鬼吗?你就不怕她晚上提刀把咱们俩也给砍了?” 我突然拔高声,故意使坏往她腰上挠了一把,她本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精神紧绷着,忽被我这么一吓,小脸都白了:“啊——宸宸你坏死了!你总吓唬我,再这样我可就真要生气了!” 看她急眼了,我赶忙给她呼噜呼噜毛:“好了好了我不吓你了!薛家现在刚出了凶杀案阴气重着呢,你又突然能看见这些玩意儿了,你留在薛家恐怕非但不能帮上忙,还会给人家添麻烦。 薛家现在是个凶宅……按理说不适宜人居住了,我知道你心眼好想留下来给薛景壮胆。 但人么,自己做了什么事总是要为之付出代价的,后果也得她自己来承担,你现在的身体沾染了太多阴气不是好事,轻则生灾害病,重则影响寿命! 就算我答应陪你留下来照顾薛景,你家那位土伯大人也不会同意。” “我只是心疼她,你知道的她胆小又内向,就算是小时候她妈妈还在,她家还富贵那会子,她骨子里也是善良的。 那会子咱们都被谢沐瑶给利用了,自认为和谢沐瑶是最好的闺蜜,完全没料到她最终会拿我们当枪使。 我记得,小景泼你作业本那一回,谢沐瑶本来是给了小景一盒图钉让她放在你板凳上与桌兜里的,但小景害怕真把你扎出个好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换了个方式欺负你…… 宸宸我发誓,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又和谢沐瑶走得近聊的最欢,我们是不了解你,又为了那可笑的挚友情谊,才偏信谢沐瑶的话欺负你,实际上我们并不是真的坏…… 小景小时候就连自己的宠物兔子病死了都得哭上好几天,后来又遭逢变故性情大变,但也是变得更懦弱胆怯了,我做梦都没想到她能干出杀人这种事。 换而言之,她如果不是被爸爸和后妈逼到绝路了,又怎会……小白兔急了,还会咬人呢!” 我俩出来已经有一阵子了,再不回去陆锦年他们恐怕要担心。 扶着桃泠的胳膊带她往回走,我低声回应:“龙玦也说,薛景的父母是罪有应得,就连她的那个小弟,也死得不冤。 龙玦都这么说了,可见她爸与她后妈在背后没少干见不得人的事……她的确是被逼疯的,但原因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 龙玦说今晚在薛家我们能得到答案,或许一切谜团,咱们用不了多久就一清二楚了。” “小景打小就和我关系挺好,今年我过生日小景还送了我一对白玉耳坠来着,她现在这情况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我一愣:“白玉耳坠就是她送给你的?” 桃泠颔首:“对啊,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 之前是与我说过不假,但、薛景这个名字我实在太陌生,第一回她和我提……我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怪不得白玉耳坠在薛景那没出事,薛景的男朋友可是只修炼有成的狼妖,能镇得住那白玉耳坠中的怨气。 回到薛家,陆锦年正帮忙招呼薛景的那些亲戚,薛景则跪在临时搭建的灵棚里,魂不守舍地给棚内三副黑漆棺材烧纸。 “小景,我和宸宸来给叔叔烧纸了……”桃泠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走到薛景身后,薛景戴着白帽子闻声昂头,眼眶泛红发肿:“桃泠,鳞宸,你们来了啊。” 说着,扯过两个跪垫招呼我们跪。 “小景,节哀顺变。”我带桃泠在她身侧跪下,拿起旁边的黄纸,一张一张往火盆里丢。 丢到第三张时,我才突然留意到那黄纸上用朱砂绘着的图案……其实是驱邪避凶的法纹! 就连旁边用毛笔端正书写的红字,都是降妖除魔,驱邪灭鬼的神咒。 这黄纸根本不是烧给亡人的冥钱,而是让鬼魂魂飞魄散的催命符!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薛景这样憎恨她的亲生父亲与后母一家,即便他们都死了也不想让他们安生好过…… 看我盯着黄纸上的神秘图纹发呆,薛景倒也不心虚紧张,反而格外心平气和地直接向我说出实情: “我就知道,有些东西瞒不住你的眼。这不是普通冥钱,这些,都是债,是他们欠下的债!” 桃泠扔掉黄纸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抓住了我的胳膊。 灵棚内三张遗像前的白烛摇曳着晃亮烛光,忽一阵凉风袭进灵堂,吹得人脊骨发麻。 此时的薛景比往常的每一日都显得沉静踏实,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底的情绪暗暗翻涌,却不是失去亲人的悲痛,而像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脸上的泪,就好似是为她自己而流。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都听见了。”她忽然开口,吓得桃泠差些没忍住一头钻我怀里。 一张张黄纸翩翩落进火盆,被熊熊烈火吞噬,灰烬都不留一片…… 她跪坐在堂前,目光阴冷地扫了遍正前方的棺材,自嘲地闷笑出声,笑着笑着,就掉下了眼泪: “你们肯定觉得我是个怪物吧!是啊,畜生都晓得孝敬自己的爸妈,而我,却亲手杀了他们。 我本来不想让任何人帮我顶罪的,我就是想亲手了结他们,送他们归西,他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根本不配留在世上! 可当我拿着血淋淋的砍柴刀,看着倒在我眼前的那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时,我突然就害怕了。 我不敢相信我竟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我杀人了,并且杀完,还只觉得痛快,一点悔意都没有,这才是让我最害怕的,我竟对自己杀了人的真相,感到麻木…… 那时候我猛地想起自己的余生可能要在监狱里度过,我就、更加憎恨这几个畜生!他们,把我毁了……” 僵硬的大手覆在桃泠手上,桃泠害怕地想挣扎,指尖却被她攥得更紧了。 她抓住桃泠,像溺水的人终于在水面抓住了一根浮木,无论怎样都不敢松开这唯一的生机,“那天晚上,你并不知道,我拿着刀站在你面前犹豫了很久,我在想,要不要把你也杀了,万一你去报警…… 我瞧着你惶惶不安的表情,好几次,刀都已经举起来了。 可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桃泠,你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如今仅有的一个肯发自内心关心我,待我好的人。 我杀他们,是他们欠我的,你不欠我什么,相反,你还给予了我很多温暖,所以我放过了你,也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你手里。 但我没想到,你一直都没报警,似乎并没有打算把真相说出来。” “小景,你冷静点,你抓疼我了……”桃泠惴惴不安地还在试图抽回手。 薛景苦笑:“我现在已经很冷静了,真的。我如果不冷静的话,这棺材……早就被我劈成了两半!他们这些畜生,不配用这么好的棺木。” “小景。” “你们把无涯放出来吧,他是无辜的,都是我骗了他。” 见她暂时对桃泠并没有恶意,我伸手,一根一根掰开她抓着桃泠的手指,冷冷提醒:“现在外面来吊唁的人还很多,有什么话等人走了以后再说。你的那条狼妖,九点半会来见你。” “九点半?”薛景清醒过神,有些着急地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现在才七点半,还有两个小时。” 我和受了惊吓的桃泠换个位置,“你可要想好了,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 薛景冷着脸,似是终于能够撕破那层保护她十几年的虚伪面具,硬气起来。 “我给你讲我和无涯的故事吧,我六岁那年,和妈妈一起去城隍庙上香,回去的路上我捡到了一条受伤的小狗,我和妈妈就偷偷把他带回家,给他伤口上药包扎。 我还每晚都搂着小狗一起睡,我爸爱吃狗肉,我怕他见到小狗就忍不住想把它宰了下酒,就一直把狗藏在我的房间里。 我一日三餐会把饭端回自己屋里吃,分一半,给那小狗,有时候好不容易家里吃肉了,我也会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块肉全部丢给小狗。 就这样,我偷偷养了它两个月。可那条小狗与别人家的狗有些不一样,它饭量不小,却只吃不见长,它也不乱叫,更不会冲我摇尾巴,我有一次求着它摇摇尾巴给我看,它还冲我翻了个白眼…… 两个月后的某天我实在是怕它营养不良长不大,就偷偷去我爸的屋里偷腊肉,结果,被我爸逮了个正着。 我在我爸的威逼下说出了自己养狗的事情,我爸听完就怒气冲冲地掂着菜刀要去砍了我养的小狗,我抱着他的腿,疯狂祈求他不要,但我还是没能拦住他。 他进了我的房间,就在我以为我的小狗要丧命在爸手里时,我突然发现窗子破了个洞,窗台上还有它的爪印。 它跑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它。 直到,我十八岁,在省城打工,为了赚钱,我给人当起了裸模…… 那天晚上下着雨,我被支付我高额报酬的老画家的妻子推出了别墅大门,她还没收了我的衣服,就那样逼着我一丝不挂的站在雨地里。 她误会我是她丈夫的小三,无论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她用极为恶毒难听的话羞辱我,害我像个羞耻的物件一般,被过路行人指指点点。 我疯狂地跑进雨幕里,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藏进去,自己抱成一团缩在墙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很久,雨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男人穿着一身黑,修身过膝的长风衣映在雨幕的檐角路灯余光里,像一名来自地狱的勾魂鬼差…… 他走在雨里,明明没有撑伞,身上却沾不上一滴雨水,连头发都是干的。 我以为他是来索我命的,可他走到我跟前,却将自己的风衣脱下,遮在了我身上,还把我抱回了家。 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我当年救下的那条小狗。不,准确来说,是小狼。 我和他解释我不是画家的小三,他说他相信,但我以后,也不能再去做任何人的裸模了,我答应了…… 他说他想要我,可我,拒绝了他,他很不高兴。 不久,那个画家又联系了我,并且开出了三倍的报酬,我缺钱啊,就答应了。 等到地方,画了一半,他突然冲我跪下,说自己年轻时候喜欢的女学生现在有了他的孩子,他老婆前一阵子怀疑他出轨,一直在暗中调查他身边的所有女人。 他害怕他老婆查到那个女学生身上,给女学生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所以他就求我,做他那个女学生的替死鬼,替那个女学生承认自己就是他在外面的女人。 他请我配合他,说是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他老婆对女学生的疑心。 我本来是不愿意的……可他又将报酬翻了五倍。 太多钱,我终究还是答应了。 和上一次一样,画到一半,他老婆听见风声杀过去了,只不过那回,老画家的脸上还有个女人的口红印…… 他老婆认定我就是小三,把我打进了医院。 我的事,当然是瞒不住无涯的,他和我赌气,没去医院看我。 我一出院,刚回家,他就出现在我家里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问我是不是就喜欢给人当小三,我试图和他解释清楚,但他根本听不进去…… 之后,他要我证明自己的清白,我问他怎么证明,他就强行占有了我。 刚开始,他就发现我不是处女,他用极为残暴的方式将事情进行了下去,但事了,他就走了。 他没说什么,可我知道,他已经在心里默认了我就是那种和人厮混的女人,我和老画家之间,肯定做过那种事,我的确就是老画家的小三……” 我诧异看向她:“你、以前有过男朋友?” 她抹掉眼泪,苦笑:“当然没有。” 我迟疑片刻:“你和老画家……真的发生过那种关系?” 她抬起冰冷的眸子,眼底万丈森寒,“那时候我才十八岁,怎么可能。那个老画家五十多岁,都可以当我爷爷了!” “那你……” 她知道我想问什么,却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再后来的几年,他总是对我若即若离,他关心我,在我出事会第一时间赶到我身边保护我,他眼里对我的喜欢,藏都藏不住,可他也再不肯碰我。 一年十二个月,他有四个月都会现身陪伴我,剩下八个月,他会在暗中护着我,偶尔,他也会带一些奇奇怪怪的女孩出现在我眼前,跟她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我也会明知他在身边,还故意和自己的那些男同事暧昧,我俩,分明心中有对方,却、都过不了这个坎。 有一回我喝醉酒,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刚开灯,就看见他和一个女妖在沙发上……战况激烈。 我当做没看见,独自回了房间,反锁上门后,我沐浴清理了一遍,换上了一件漂亮的裙子,画了个美美的妆,然后打开窗,站在阳台上,一跃而下。 我也忘记了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觉得,人生了无遗憾,不如一死解脱。 是他突然出现救了我,胸膛上还挂着和别人激情过后的细密汗液…… 也许,是他反应过来自己那次玩过头了,在后面几天,他没有带女孩回来了,还一反常态地对我很温柔,摸着我的头,说想和我好好过日子。 可我的这颗心啊,却再也暖不回去了。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他和别人滚床单的那一幕…… 他对我越好,我就越活不下去,我喝酒把自己喝到胃吐血,我趁他不在割了腕,他发现时,我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他用自己的妖气救醒了我,一夜白头。 我醒来,却迎上他盛满怒火的眸子,他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究竟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和别人睡了,我不也是个脏东西么,我们俩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他就得无限包容我,我却不允许他有一点点小瑕疵,我这样,岂不是太贪心了点,贪心,没有好处。 他警告我,别给脸不要脸。 我那时候,终于彻底明白,我们俩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这样的人,就不该去奢求一片真心。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可到最后,只能我一个人承担污名。 我也不想变脏啊,谁不想做个好女孩?我怎么可能,会舍得糟践自己呢?” 她说完,早已泪流满面。 我看不下去地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小景,别想了。” 她接过纸巾擦擦脸,深呼一口气,道:“我知道我不能再寻死了,他那样疯狂的性子,我死多少次他都有办法把我救回来,近两年,我俩都是不冷不热的相处状态…… 我对他再也不报任何希望,他看着我的眼睛里,也没有了当初的炙热。 我把他逼走,让他远离我,可事情发生的那晚,他还是寻回来了。 我跌坐在血泊里放声大哭,是他找到我,把我抱进怀里,轻轻接下我手里的刀,一遍又一遍的和我说:小景别怕,别怕,和你没关系,人是我杀的,你记住,人是我杀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抱着我坐在血泊里,亲吻了我的额头,和我说:小景,我该去还债了。” 那狼妖,终归还是爱她的……可惜…… 我无奈叹气。 桃泠也放下戒备,伸手,抓住薛景的胳膊:“小景,你这都,遭了什么罪啊!” 薛景面如死灰地往火盆里扔着黄纸:“我知道,他是想给我们这些年的互相折磨,画个句号,添个结尾……他替我顶罪,他是在寻死,他想放我自由。” “怪不得,他主动去招惹土伯,他是想,死在龙玦的手里。”我忽然,全都明白了。 桃泠心疼的哽了哽,道:“他放你自由,不好吗?” 薛景木讷地看向桃泠,笑得无力:“不好。我,还喜欢他,不想让他死。要死,也该我死。” “小景……” 桃泠还欲劝薛景,身后的一丝板凳挪动声响却陡然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我扭头,瞧见正是不知所措的陆锦年,拧眉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锦年尴尬地把板凳搬起来,换个位置,“我,五分钟前就来了,我是想告诉小景,我把最后一个亲戚也送走了,外面、清场了。” 我呛了声:“那你岂不是……” 陆锦年面色凝重:“都听见了。” 我:“……” —— 九点半,龙玦和土伯准时出现在薛景家里。 薛景终于等到了土伯现身,踉跄爬起身,跑过去就冲土伯激动问道:“无涯呢!” 土伯清冷瞧她一眼:“他违反妖律,在凡间杀人,罪无可恕,本官已经将他打回原形,驱散元神了!” 龙玦瞟见陆锦年在我身边站着,顿时俊美容颜黑了一大半。 占有欲极强地走过来,故意站到我和陆锦年中间,用自己隔开了那个碍眼的情敌。 宠溺的捏了捏我脸颊,厚着脸皮问:“娘娘想本王了么?” 我拍开他的手,脸红:“边去!” 薛景听不懂的回头用眼神询问我们,陆锦年没好气地瞪了龙玦一眼,帮忙解释:“就是,已经把他就地正法了的意思。” 话音落,薛景顿时脸煞白,惊愕地看着土伯,泪水憋满眼眶,激动揪住土伯袖子:“你把他杀了?你把他杀了?!你怎么能杀了他呢!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你还我的无涯,还我的无涯!” 土伯冷漠的挥袖甩开她:“放肆!他在阳界行凶,本官杀他是替天行道!” 薛景悲痛欲绝地同他争辩:“可他没有杀人!” 土伯倒也不惯着她,“他自己都承认了,轮得着你来说?他没杀人,那人又是谁杀的?” 薛景疾声:“是我、是我杀的!” “那是你父亲,你为什么要杀他?”土伯不依不饶。 薛景僵住,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焉巴了下来。 土伯继续用激将法:“你没有杀人的动机,他都死了,你没必要替他做无谓的狡辩。” 一句话再度激怒薛景,薛景突然崩溃地昂头大笑,满脸泪光,痛苦捂住脑袋,哑着嗓子疯喊出真相:“因为,那个畜生玷污了我!” 第165章 你不要刺激她 “玷污……”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甚至根本不敢再往那方面想,扭头问龙玦:“哪个畜生?” 畜生是谁? 陆锦年也察觉出不妥,愕然攥紧双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什么!” 龙玦揽住我的腰,面不改色地没回答。 土伯此刻异常的平静,勾着她往下说:“你们,可是父女,说这种话,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 薛景昂头疯癫地苦笑出声,悲痛欲绝:“我这就算是大逆不道了?我大逆不道,也是他先罔顾纲常,乱了人伦!我可是他女儿,亲生的! 他又是如何对我的?他殴打我,一次又一次地逼迫我,甚至还当着母亲的牌位面欺负我……我也要脸,我也想有个平凡普通的人生,是他毁了我!” 桃泠咬住唇,“小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目光浑浊,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那年,妈妈病重去世,我给妈妈守灵,却听见了老畜生和一个女人的交谈,老畜生说,死了好,死了就没碍事的了。 没过多久,他就把那个女人光明正大地带回家了,一开始,他虚伪地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想不想让那个女人当妈妈。 他企图从我嘴里听到他想听的好话,我那时候正是叛逆的时期,即便那女人刚开始的确百般讨好我对我还不错,我也故意和他们唱反调。 但,我的反对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计划,他们还是按着原定的吉日结婚了,那时,我妈才刚过世三个月。 我为了向他们表达我的不满,整天在家里闹事,挑那个女人的刺,我本来是仗着我爸宠我,才那么肆无忌惮,我以为我爸会永远惯着我,就算我再怎么闹,怎么针对那个女人,我爸都不会动我一巴掌,责备我一句…… 但,我终归是想的太简单了。 几个月后那女人怀孕了,听说是个男孩,我爸高兴极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爸对我的态度开始起了变化,他不再偏袒我,也不关心我,我只要犯了点小错,他就会拿着火钳恶狠狠地吓唬我。 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屋里写作业,那个女人突然推开我的房门,二话没说就把我喜欢的几个布娃娃全给扔出了房门,丢在了门外刚下过雨的泥巴地里。 那些布娃娃都是我妈生前一针一线给我做的,我平时爱惜都来不及,又怎么能见得别人这么糟践,我不服气,就和她吵了起来。 我的确推了她,但我推她的那一下她根本没有摔倒,后来她是自己被板凳绊倒摔跤的,也是那一摔,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她告诉我爸,是我把她推摔倒她才流产的,老畜生当时二话没说,就把我拎到堆柴火的破屋子里,抽掉自己腰上的皮带,一次又一次,往我身上抽,把我打得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他还不给我饭吃,不许我去上学,那次我是真的害怕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我偷偷去找舅舅,去找表哥,去找你啊陆锦年,可你们一家又是怎么对我的!” 突然被提到名的陆锦年一颤。 薛景泪流满脸的悲苦痛诉:“那时候你爸妈害怕我这个狗皮膏药粘上你家,迫不及待的不顾我反抗将我又送了回去…… 你那个自以为是的爹还高高在上趾高气昂地将老畜生一通臭骂,你爸又怎么会不知道老畜生是什么性格,他心眼小睚眦必报,那会子老畜生因为我被他指着鼻子臭骂啪啪打脸,你们觉得老畜生会放过我吗? 你爸你妈,都是虚伪至极的人,我知道,他们是骂给邻居们看的,他们怕以后出事自己被谴责,所以他们就演了这么一场为我抱不平的戏。 老畜生在他跟前吃了亏,他们演完拍拍屁股走了,而我,却被老畜生拽进的柴房,又是一顿暴打。 老畜生抓着我的头发用脚踹我,用烫红的铁块往我身上烙,老畜生把我打得全身衣服都烂掉了,他看见了我的身体,就……兽性大发,抓着我的头发撕烂了我的衣物,在柴房不顾我的反抗,把我给……” 桃泠被吓得尖叫出声,陆锦年也愧疚地低下头,双手紧攥,眼角发红。 薛景颤着声说下去:“你们不是都想知道被关在柴房那一个星期我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几乎每天,都在挨打,被欺负。 他甚至会按着我告诉我,我比我妈长得更好看! 他给我强灌避孕药,那时候,我才……那么丁点大。 他说,他早就怀疑我是我妈和别人的种了,连那个女人都和他说,我长得不像他,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也应该报答他了,你知道我那几天是怎么捱过来的吗? 你知道我为了让他能放我自由,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么?我只能讨好他,顺从他,流着眼泪祈求他,给我继续上学的机会。 但是,那些事给我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大了,我没办法继续学习了。 也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个老畜生的所作所为,那下学期没过完,老畜生就因为家里没钱坐吃山空,只好放我去省城打工补贴家用。” “你都已经逃出去了,不该再回来,凭什么你赚的钱,要供他们一家子享乐!”桃泠愤愤不平。 薛景苦笑,痛心疾首道:“我何尝不想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可你以为老畜生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吗? 你以为老畜生真的对我十分放心,没有想好控制我的手段? 老畜生他拍了我的照片,说,如果我敢每月不定时打钱回去,他就把这些裸照,发给所有认识我的人。 他还让人在我身边监视我,他警告我,我敢跑,他会让我生不如死,再也没机会离开他的手掌心。 因为那些东西,我只能每月拼命地赚钱,他只给我留一千块钱的生活费,我自己的日子过得,实在太清苦。 我也不想陪那些恶心的老东西喝酒啊,也不想给人做裸模啊,但不那样做,我如何才能自己存点钱呢。 这些年来,我虽然知道我逃不掉,但我并没有放弃想逃跑,我都已经规划好了,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彻底消失。 去别的地方找个乡下人少的地方,藏一辈子,就算他把那些照片发出去了,我也不管了,我就当,薛景已经死了…… 明明再差一点,我就存够十万块钱,就能实行我筹谋了五年的计划了,可偏偏这时候他用我妈的坟地,把我逼了回来! 我想过他逼我回家肯定另有目的,但没想到,他竟然想把我卖给别的男人…… 那天晚上,他把房门反锁,告诉我那个男人其实是有老婆的,但是他老婆一直没能怀上。 找先生看,先生说,需要有个怀孕却没结婚的年轻女孩到他家里和他老婆同吃同睡两年,他老婆才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放眼整个桃花镇,根本没有符合条件的女孩,但他开出的报酬高,让老畜生一听就起了心思,老畜生谎称我怀孕了,要把我卖给他当这个送子妾,还提前收了他十万定金。 为了不露馅,我必须在半个月后人家来接我的时候,肚子里揣上孩子…… 所以那天晚上,老畜生和那个野女人,就把我按在床上,又想羞辱我,我忍无可忍,就拿起桌边的大砍刀,把她们,全都杀了。” “你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想……你可是他的亲女儿,怎么会……”陆锦年难以接受地哽咽道:“我想都不敢想……” “他说我不是,他说我是野种,所以他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 薛景狠狠咬住唇,又哭又笑:“我杀人了,无涯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人……他只知道,我们俩注定回不到从前,他想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我自由。” 我抿了抿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地问她:“你没把这些事告诉无涯?” 薛景含泪摇摇头,自我放弃:“反正在他心里,我就是个脏女人,他那么在意我的第一次,我就算和他说了,也改变不了我不干净的事实…… 更何况,他也不是非我一个女人不可,只要他愿意,他的床上,可以每天晚上的女人都不一样……” “薛景……”本来就生活在阴暗的世界里,现在情场也失意,她眼里连一丝求生的光都没有了……我只怕她,大仇得报虽然快意,但却再无想活的欲望了。 土伯面色凝重地听完她的话,沉默少时,挥袖将一头白发的年轻狼妖放了出来—— 再次见到狼妖,薛景虽然眼底漾起了一瞬的激动,但很快,那缕激动便又沉溺于阴寒死水里了…… “小景……”狼妖主动迈近薛景,伸手想要触碰薛景,却被薛景警惕地避了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狼妖嗓音哽咽,愧疚不已。 薛景如释重负地红着眼昂头,长舒一口气:“真好啊,这个秘密压了我七年,今天终于将它释放出来了…… 无涯,你没做错,从头到尾,都怪我自己不够完美,我爱你,但我们俩,不适合在一起,我们没有未来。” 扭头,又问陆锦年:“表哥,我这罪,法院大抵会怎么判?” 陆锦年情绪压抑的低吟:“三条命,应该不轻,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找最好的律师给你辩护,争取,留条命在。” “留条命在,无期徒刑,一辈子都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应该很无趣吧。”薛景疯笑。 狼妖还是抓住了薛景的手,眼角含泪,轻喃:“你不该说出来……你不是一直都很向往自由么,你明明有机会。” 薛景瞟了眼狼妖抓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反讽道:“你不是不喜欢碰我么?碰了还要洗手,多麻烦。” “小景我……”狼妖语塞。 薛景无奈漫眼看灵棚里的这三副棺材,“你知道吗,本来那个孩子可以逃过一劫,可我,不甘心。 他们全家都欺负我,他也欺负我……我凭什么放过他? 我杀完这两个大畜生,最后跑出去找到了在屋后玩的小畜生,我趁他不注意,挥刀就从他身后砍掉了他的脑袋,他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一命呜呼了…… 我知道,我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整个世间,容不下我了。” “小景,以后我陪着你,我永远陪着你,不管多少年,我都守在你身边……” “不用了。”薛景果断拒绝了狼妖,泪眼朦胧地看了狼妖很久,才说:“如果我没有经历这些事,如果我的妈妈还活着,你我的结局,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 “小景……” 狼妖慌了神,似是有所感应,死死抓着薛景的手不放:“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做那些伤你心的事情了! 小景,我们好好的过日子,不管你在哪,我都陪着你,我一定不再伤害你了…… 小景,我错了,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晚了。”薛景凄凉一笑,悲伤开口:“你当初,就不该来找我。” “小景……”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薛景就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当着所有人的面,往自己脖上大动脉处狠狠割下去—— 血管里的滚烫血水顿时喷射而出。 溅了狼妖一身。 “小景——”狼妖冲上前一步,接住了薛景坠落的身子。 我和桃泠也意外地凑近几步,桃泠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伸手胡乱往薛景身上摸,“小景,小景你怎么了小景!” 薛景真的自杀了…… 我心里很不好受,还想靠近,却被龙玦拉住。 “别过去了,当心被她的血溅到。” 陆锦年想凑上去,但看薛景的状态,终究还是放弃了。 狼妖拼命想用法术给她止血,可却被她狠狠推开了,张嘴呕了口血,薛景痛苦道: “放、过我……无涯,曾经、你也是我、的希望,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当年、没有把你捡回家……” “小景!”狼妖抓住薛景的手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小景,是我害了你。” “桃泠……”薛景的脸色已经白得发灰了,艰难捞住桃泠的手指,气息越来越弱:“你、要好好、活着……我,先走一步……” 指尖从桃泠的手上滑落,桃泠顿时泪水决堤,悲恸惊喊:“小景,小景!” 伸手没抓住薛景的手,桃泠慌慌张张找了半天,才找到桃泠坠落身侧的那条胳膊…… “小景,小景——”狼妖搂着薛景尚有余温的尸体,撕心裂肺地昂头发出一道凄厉的狼吼—— 哭声与狼嚎声不绝于耳,我站在龙玦身侧,静静陪着她们……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突然毫无预兆地眼前一黑,倒在了龙玦怀里。 “鳞儿。” “娘娘……” 再睁眼,已是身在薄烟滚滚,阴森凄冷雷鸣阵阵的黄泉道上了。 百里黄泉路,彼岸花开满长道两侧,鬼灯引路,有鬼差勾着伤痕累累的亡魂入冥界。 “什么人!胆敢阻拦勾魂使办案!”黑脸鬼差一手用铁链牵引着亡魂,一手别到身后,打算抽出腰间打魂鞭。 我犹豫片刻,礼貌恭敬地向他揖手,“勾魂使大人好,我乃酆都神宫使女,想请问大人准备如何处置这只女鬼。” 对方听见酆都神宫这个名号,顿时放松了警惕,收回别在身后的手,客气起来: “原来是酆都神宫的使者,勾魂使只负责牵引亡魂,如何处置全凭判官殿做主,不过这个女鬼手上有命案,又是自杀而亡,按规矩该先打入枉死城,等她此生原定的寿数过完,才能入判官殿,走审判流程。在下这会子正打算领她去枉死城鬼君那报到。” “这样……我奉神宫命令,将她带去面见大帝,勾魂使大人把她交给我便好。”我一本正经地忽悠。 勾魂使有点犯难,斟酌一阵,道:“敢问使者可有酆都大帝的手书,或者令牌?” “令牌?”我拧眉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了一枚白玉令牌,“这枚可以么?” 勾魂使只扫了一眼令牌就辩出了真假,赶紧后退抱拳听命:“可以可以可以,大帝的随身令牌,怎会不可。” 说着,挥手解开了设在亡魂身上的禁制,收了缚魂锁,把魂交给我。 “小的告退。” 魂魄交接完,勾魂使立马赶赴人间去捉下一个。 我瞧着眼前这个千疮百孔的残缺孤魂,施法将她收进掌中,转身,运灵力往灵华夫人那里飞去…… “今年的女儿花开得可真好,小家伙们,你们生在了一个好时代,这血泉再过几百年,应该就能干涸了吧。都过得好些,我也放心!啧,怎么长着长着,还是败了一朵,枯萎成这样!” 灵华端着花盘,拿上剪刀边修剪花圃中的枯枝败叶,边一个人喋喋不休碎碎念,“这次败了就败了吧,下辈子,我让他们给你挑个好胎,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我靠近,脚下不小心踩碎一片枯黄落叶,瞬间就引起背对我修剪花圃的白发姑娘警惕:“谁!” 迅速直起脊背转身看过来,蓦然与我四目相对,灵华手里的东西哐当一声砸在脚下。 “娘、娘娘!” 我从容颔首,施法将那只残魂放出来,“帮她修补一下吧,这女孩命苦。” 灵华还是当年的那副灵动性子,活泼拎上裙子小跑过来,仔细将薛景的魂魄打量了遍,鼓腮,心疼道: “这怎么伤的!咋像是被虫蛀了似的,全身都是小洞!我看看……母亲早逝,父亲……变态! 老板打压,同事欺负,就连喜欢的人也嫌弃她,这到底是啥命啊! 自杀,魂魄虚弱成这样,这要是进了枉死城能不能出来都难说!” 我轻轻嗯了声:“你是保佑天下女子,接收阳界枉死女婴的阴间神女,你身上的力量适合修补她的魂魄。” 灵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娘娘你都知道啊……当年您那啥以后,我在混沌宫待着挺无聊的,后来混沌宫被改造成了六界宫,土伯又去辅佐别人了,我实在没事干,恰好听见了阳间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婴喊疼大哭,我就心一软,躲到这个地方种花了。 娘娘你看,我这种的是女儿花!前面这片河呢,是女儿血泉,都是以前那些无辜被流产的女婴脐带血凝聚而成,被打掉的那些可怜女婴都会被我接来,在我这里休养。 等她们虚弱的魂魄养好,我再送她们去投胎,她们投胎成人,我的花圃里就会多出一朵女儿花。 我每天都有好好照顾这些女儿花,这样她们在人间也就能过的好些。 娘娘,我可听话了,您的教导,我至今铭记于心,并且付诸行动,我有当个称职称责的好神仙!” 我低眸淡淡一笑:“嗯。” 鹤发童颜的姑娘搓搓手,不好意思地祈求我:“所以娘娘,你别再显灵吓唬我了好不好?你一出现我总以为是我干什么亏心事被您发现了!” 我饶有兴趣地问她:“那你,可是真干了什么亏心事?做神若堂堂正正,还怕显灵么?” 小姑娘心虚地对了对手指头,委屈巴巴:“没、没有,我也就前几天偷、偷了酆都大帝一罐蜂蜜……那个、您知道酆都大帝是谁吗?就、就是那条小疯龙! 娘娘我和你说啊,他现在可厉害了,冥帝出去玩他就是一把手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去找他,对,你显灵去吓唬他!你在的时候,就属他最没良心,你去吓死他!” 我无奈笑笑:“这女孩,交给你了,本座走了。” “哦……”小姑娘傻傻点头,“还有那个……嗳娘娘?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我悄然现身在六道宫,本想溜进往生大阵的,却没料到迎面竟然撞上了鬼鬼祟祟的朱焰! 我心下一慌,立马转身找地方躲…… “什么人?”可还是被他眼尖地发现了。 我不敢停步,索性捏个诀瞬间挪移出去。 但他依旧在身后穷追不舍。 六道宫的对面就是酆都神宫了,出了宫门附近也没可藏身的地方,眼下最方便的一条路就是——躲进酆都神宫! 酆都神宫是龙玦办事的地方,如今整个冥界的权力中心,每天都有阴官来来往往,守卫仙侍更是数不胜数,又有龙玦的帝王神力镇着,想藏一个人还是比较容易的。 更何况,我就不信他敢在酆都神宫大肆搜查! 以我的神力想进重兵把守的酆都神宫还是轻而易举的,我化作一缕风避人耳目一路直闯神宫大门。 不过,闯进去的那一刻,我发现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酆都神宫不但有重兵把守,还有龙玦下的结界…… 好消息是结界竟然不会挡我! 但坏消息的后半截是,我闯了这层结界,龙玦能感应到。 哎,出师不利,好不容易元神出窍一回出来潇洒,约莫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抓了! 那不肖后辈竟然真敢打着求见大帝的幌子追过来了…… 我再次捏诀出现在一处假山前,看见一个洞,正想钻进去! 谁知刚靠近,一只男人的大手突然探出来,直接捞住我胳膊把我扯了进去。 我撞进了一个浸染着清浅檀香的怀抱,来不及挣扎,那人就搂着我腰,腾出手在洞口罩了层强大的障眼法—— 我惊恐昂头,却撞上某人炙热而温情的一双深眸…… 紧张的心弦瞬间松了下来。 “玦儿……” 压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捧起我的脸,就猴急地吻了上来。 唇瓣霸道的摩擦着我的唇,他小心翼翼的用软软舌尖撬开了我的牙齿,探进来,心急地邀我共舞。 软舌扫过我的齿尖与上颚,含着我的唇深情吞吐,他强行将我压在山洞粗糙的石壁上,恐我磕着头,还特意用手包裹住了我的后脑袋,肆无忌惮地把我按在墙上亲。 还是这么横……真是拿他没办法。 我也配合地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腰,安静任他采撷。 唇畔彼此热息交缠,体温相融,他毫不掩饰眼中对我的觊觎与占有欲,胆大包天地临了还在我耳朵上咬了口。 “偷了我的令牌,自己突然跑下来,也不打声招呼,我还以为你不怕被人发现呢!” 我忙捂住被他咬得酥酥麻麻的耳朵,不以为然道:“夫妻之间,还算偷么?” “现在知道是夫妻了?阿姐,既是夫妻,身为我妻子偷偷跑出来玩难道不该给夫君打声招呼。”他勾起我的下颌,与我四目相接,佯作嗔怪。 我尴尬地拍开他爪子,整了整身上的鎏金暗紫色长裙,心虚道:“本座、下来的急,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找来了么?” 扫了眼洞口的法术结界,我不放心地又给他增加了一层。 “阿姐。”他拉住我的手,同寻常不一样地靠过来,搂住我的腰,歪头倚着我肩膀,“上次都伤成那样了,还敢元神出窍。” 这个姿势,有点撒娇示弱的感觉…… 我闷咳了声,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玦儿,你,起来,别闹……” “你我夜夜都同床共枕,如今我抱抱你,你羞什么。” 我呛住,心猿意马地试图解释:“你,与你同床共枕的是白鳞宸,不是本座。” 他厚脸皮:“都是一个人,阿姐,何必自欺欺人。” “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么磨我了……” “嗯,我长大了,可以娶阿姐,和阿姐生宝宝了。” “龙、龙玦!”我的老脸噌的一下滚烫入骨。 “嘘。”他无耻地摸了摸我小腹:“别吓着孩子。” 我:“……” 想找个石缝钻进去! “别说话。”他捞了我一把,将我按怀里紧紧捂着:“他来了。” 不多时,洞口外就传来了阴官催促的声音:“朱焰上君!您不是要求见大帝么?大帝现在正好有空,您怎么还不去啊,这个方向也不是……” “啊,是听闻之前天界送了两只白鹤来酆都神宫,就养在前面,本君想一睹为快的。” “这样啊,那不如下官给你带个路,下官知道白鹤在何处。” “不了,还是先去见大帝比较好。大人,请。” “您请。” 总算,是被支走了。 “夫人是在什么地方撞见他的?”他轻轻问。 我道:“六道宫。” 他沉默片刻,“你去六道宫做什么?” 我坦言:“想去往生大阵看看。” 看看小穷奇。 他这次,安静得更久了些。 “阿姐。” “嗯。” “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留在冥界,我送你回去。” “我……” 我话还没说呢,就陡然眼前又一黑,失去了意识…… 果然,不能相信男人! 男人都是骗子! …… 次日。 听说警察一早就去薛家拍照取证了,证实了薛家全家是薛景所杀,也证实了薛景、畏罪自杀。 薛家人全没了,给薛景收尸的重任,就落在了陆锦年身上。 我本来想收拾一下去陆锦年那帮忙的,毕竟,薛景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老同学,有点交情在。 可一下楼就听见楚云沉闷地同龙玦汇报:“那边说,凤颜夫人自从回去后就精神不太对,总想着要逃离真君府。 而真君发现凤颜夫人对大帝一往情深,觉得凤颜夫人与大帝有奸情,气不过,就把凤颜夫人给锁了起来。 凤颜夫人逃跑途中正好遇见了天劫,被劈的浑身重伤,昊霖真君趁机又把凤颜夫人抓了回去,还动了私刑,这才导致凤颜夫人记忆受损…… 凤颜夫人在真君府,的确常被殴打,而且她今天醒过来以后,情况好像更严重了,她连我们都不认识了,只认识大帝您。” 我脚下步子一顿,心口沉甸甸的。 现在已经改演天真受惊小白兔的戏份了么? 他扫见了刚下楼的我,给楚云使了个眼神。 楚云立马把嘴合严实了。 “今天想吃什么?”他像往常一样,迎过来,牵住我的手体贴问。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私心作怪,向他提要求:“我等会儿要去陆锦年那看看,薛景的后事肯定要办,你和我一起好不好,我……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虽然借口有点拙劣。 他深深瞧了我一眼,立马意会了我的小心思,勾唇一笑:“好,我陪你。” 我心中欣喜:“那我们现在就走?” 他果然还是最在乎我! 他颔首,正要出声答应,那名蓝衣娇弱的姑娘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奔到龙玦身边拉住他的袖子就红了眼,泫然欲泣地祈求: “阿玦,你别走好不好,我又做噩梦了,我梦见有人打我,我好害怕,你能不能,过来,坐在我床边,你守我一会儿,不然我睡不着觉……” 我这暴脾气顿时就忍不住了,越看她拽龙玦袖子的手越不顺眼,一时火大我也一把扯住龙玦袖角,猛地一薅,把龙玦抢回来,还顺手推开了她: “你睡觉凭什么让我老公守着,你睡不着别睡!” 她就着我推开她的那把力气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看起来就像是我刚才有多欺负她似的……楚楚可怜地挤出两滴眼泪,无助哭了起来: “我、阿玦,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全都不记得,你怎么就成了别人夫君了……我头疼,阿玦我头疼!” 那姑娘捂着脑袋哀嚎,演的还挺逼真。 牵着我的那只手突然松开,龙玦沉着脸,不太好意思地和我商量: “陆家那边还可以再等等,鳞儿,她现在是病人,不要刺激她。” 第166章 她几时这么娇贵了? 我诧异地昂头看他,不自觉拧了眉头: “你让我、不要刺激她?我、我刚才说得不对么?还是……你觉得你身为别人的丈夫,去守着除妻子之外的女人睡觉,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鳞儿……”许是觉得我话说得太难听,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而不远处那姑娘则在此时恰巧捂着脑袋一个踉跄朝龙玦怀中摔过来—— 龙玦一怔,想都没想便伸手去接。 “凤颜。” 那姑娘像朵雨打的娇花,翩翩然地坠进了龙玦怀抱里,裙琚翻飞,恰似花瓣被风吹动。 “阿玦,头疼,阿玦,我是谁,我好像忘记我自己是谁了!阿玦、我好害怕。” 娇柔的姑娘趴在他怀里哭得楚楚动人,泪珠子一粒连着一粒滚下红润脸颊,看起来格外招人怜惜。 我盯着他抱住姑娘细腰的那双手臂,心尖狠狠一颤,不自在地别过头,赌气冷嘲: “真是巧,忘记了所有人,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了,却唯独记得你,看来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真是非同一般,非常重要!” 他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止可能有些不妥,立马将她放开,扶她站稳,扭头再次和我态度柔软地商量: “鳞儿,你懂事些,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容易乐观,一旦受到太大的刺激,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她魂飞魄散关我什么事?她又不是我的初恋我的白月光,我凭什么让着她?就因为她会哭会装失忆会扮可怜?” 我强压着心头怒火,与他眼对眼,郑重道:“我再问一遍,你是陪我去陆家,还是去哄她睡觉?” 话音刚落,那美人儿又怯怯地扯了扯龙玦袖子,故作大度,茶言茶语: “算了阿玦,我不要你陪了……是我不好,我忘记了你已经成婚了,别为了我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我知道,我突然出现,白妹妹不喜欢我很正常,我自己还能撑,我只是习惯性想让你在身边。 以前在灵山,你每天晚上都会往我床头摆上一束鲜花,摸着我的脑袋哄我入睡,有一次我发烧,觉得冷,你就把我按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供我取暖,抱着我睡了一夜。 我被你养成了习惯,现在没有你,我总觉得屋子里好黑…… 如果让你守我入睡会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那我不要了!” 灵山,又是灵山。 我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心里话不经意脱口而出:“看来你们在灵山的那段时间,真是相亲相爱,情深义重呢!” 话说完,我才猛地回过神,下意识扫了眼龙玦的神情,果然,他看我的眼神慌了。 我立马心虚别开目光,“既然你们这么两情相悦,余情未了,那不如我成全你们好了,我退出,你们复合,这样他就能继续每天晚上往你床前放鲜花,给你说情话,哄你睡觉了!” “鳞儿!”龙玦推开往自己身上贴的女人,有点坚持不住了,沉声道:“你又胡说些什么呢,你什么时候这样不讲理了?” 我抽了抽唇角,心里堵得慌:“我其实一直都挺不讲理的……只是从前你心里有我,并不在意我的无理取闹,现在你心里有了别人,当然就看我哪哪都不顺眼了。” “好了。”他不愿意再和我争辩下去,瞥了眼身边像狗皮膏药似的女人,耐着心性好言哄我:“不然,你先去,我等会就到。” “不用了。”我硬气拒绝了他的好意,转身就走:“得不到的偏爱,我可以不要。” “鳞儿……” 我冷静走出家里院门,人才刚迈出去,就听身后那女人装模作样的娇声自责: “阿玦,白妹妹好像真的生气了,你快追上去哄哄她啊,不用管我。都怪我,我就不该出现,可是阿玦,除了能来找你,我无处可去了……” 紧接着就是男人沉着嗓音负气道:“不用管她,她是被我惯坏了!” 惯坏了这三个字,像一根钢钉,狠狠刺进了我的心坎…… 龙玦啊龙玦,但愿你不要真的假戏真做了……不然,我可没有后土娘娘的慈悲心肠,肯原谅你一次又一次。 往薛家走的路上,我遇见了须慕淮和土伯。 准确来说,这两人是特意拦在半路上等我的。 “怎样,你家那个小美人儿难对付吧!我就猜到以你这性子,压根就不是能与人勾心斗角二女争一夫的主!” 须慕淮有种看好戏幸灾乐祸的心理。 我无奈冷笑笑:“可不是么?她每次开口,都看似纯天然无公害,每一句话都说得发自肺腑真情真义,可实际上每个字都暗戳戳得往人心口上扎。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自己和龙玦的从前,要不是我记得龙玦后来被她害成什么惨样,还真就以为她和龙玦昔日是对恩爱缠绵,感情深厚的情侣呢!” “所以你上辈子就输在她的这一点上!她会演戏,你呢,又是个不爱解释废话的性子,小鳞宸啊,这辈子你要记住了,暗中为别人做再多,不如明里多念叨。 默默付出,别人不知道就不会晓得你的好,会说话的人永远要比会做事的人混得好,无论是在爱情方面,还是在事业方面,话术都是一门顶高级的学问。” “我让你给我找的书,你找到了么?” 我伸手向他要,他眸中一亮,立马从袖子里把东西掏出来,递给我:“昨晚我特意去鬼市给你抢购的,《绿茶的作妖三百二十一计!》。 这书在咱们冥界卖得可火爆了,里面罗列了绿茶作妖的所有手段,不少阴官的夫人买回去用来对付缠着丈夫的绿茶,效果都十分显著! 到目前为止这本书都是咱们冥界本年度畅销榜好评榜的榜首!现在价格被炒翻了一倍也就算了,每次再版都限量,没有点手段根本抢不到! 为了给你抢这一本书,我都被旁边的胖婆娘踩了三脚!脚丫子都快被踩废了!” “知道你辛苦,下次你想要龙玦手里的什么宝贝,我替你搞来!”我有良心地给他加点动力,他顿时就来了精神,抬手与我击掌:“一言为定!” 我翻开手里那本传说中的冥界新时代女性御夫宝典,先粗略看了遍:“这上面的词语都好现代啊,还有最近几年流行的网络用语,看来作者也是个网上冲浪达人啊!” 须慕淮吊儿郎当道:“可不是么,不过这个作者本来就比较年轻,下去的时间也不久,好像是前年才去冥界报道,享年才二十五岁!” 我拿着书惊讶:“二十五就死了?怎么年纪轻轻就没了!” 须慕淮无奈叹道:“这个作者在阳界是个写小说的,日更太多,每天晚上熬夜码字猝死了。下了阴间,由于生前写一本扑一本,本本都没火起来,怨气太大,无论如何也不肯去投胎。 判官拿她没法子,于是就允许她在冥界暂住,给她落了户籍,还让她继续在冥界写小说,好丰富我们冥界文坛,她呢,遇见这种好事也是当即就一口答应了。 不过我们冥界的小说行业目前还是以刊物出版为主,也没有什么日更新量的要求,所以在冥界写小说是完全没有猝死风险的!” 须慕淮说着,还凑近我骄傲地补充了句:“写得好的作者还可以拥有我们冥界八险一金哦!” 甩了甩袖袍接着道:“说来也是造化弄人,阴差阳错,她在阳界写网络小说没火,在阴间出版小说本本卖到爆。 这两年她连续出版了三部小说,冥币赚到手软,听说连家里的床板底下都塞满了钱! 去年过年那会子刚被大帝颁了个冥界最受欢迎作家奖,说是今年写完这本还准备去妖界旅个游!” “怪不得这小说的词汇这么现代呢!连里面的计策都这么经验。” 我瞧着书封上那行大大可爱字体:‘用绿茶的套路对付绿茶,做自己的人生赢家’不由心底一阵佩服: “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两种人,一种是嘴皮子厉害能说破天的,一种是笔杆子厉害能写破地的!八险一金,你们冥界的文艺界人才待遇也忒好了吧!” 听得我都心动了! 须慕淮心累叹气:“还不是因为人才稀缺!” 我翻着书:“冥界的小说作者很少么?” 须慕淮冷哼哼:“呵呵,正常作者哪个脑子正常?谁会留在阴间发展!那些人说,活着写小说已经够惨了,死后还写简直是下十八层地狱! 就前几年黑白无常碰见一个写网文的小女孩,偏要投胎做只野猪,说是想体验一把不同的人生!” 我呛住,“那、哈哈的确挺离谱,那这个作者至少脑回路正常一点,不想投胎总比投胎做野猪好!” 须慕淮老神在在地摇摇头:“非也非也,这个作者最开始是想去十八层地狱做狱卒,不为别的,就是想长长见识。 她还想去忘川里做条鱼,说是她从小就有个梦想,希望有一天睁开眼就有吃的,闭上眼就能睡着,谁也别吵她。忘川那边她来之前正好装了自动喂鱼器……” 我眼皮子猛跳:“那那那后来她怎么同意继续写小说了?” 须慕淮道:“还不是判官和她说,留在冥界写小说给八险一金,还送她一套大房子,冥界景区对她终生免费,每月还给她一大笔补贴。 她说,五斗米不足以让一个文人折腰,至少得六斗!只要给钱,啥都能写!” 我瞠目结舌…… 许久,我把书拿好:“你们冥界还缺画家吗?我也想要六斗米。” 须慕淮好笑着调侃:“你家那位可是有金山银山,你要什么六斗米。” 我悻悻:“他的金山银山和我又没关系。” “你是他家女主人如何没关系?以后他的钱都归你管。” 我苦笑:“他家女主人以后会是谁都还难说呢!” 须慕淮犯愁:“你难不成真觉得他和那个凤颜还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我睨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活了这么多年,会比我懂世事无常。” 须慕淮哽住:“我活了这么多年,但我见过的世面少啊!我沾染的儿女私情更是寡淡,自从竹子当年消失,我就再没动过真心。 我从头至尾也就和小竹子有过这么短暂的两段缘分,着实比不得您经验丰厚。况且,你可是还做了一世凡人。 要不说天界让神仙历劫怎么都往人间发配呢,当凡人可比当神仙经历丰富,那经验值一下能给你拉满了!” “不然,你哪天也去轮回道轮回一次?体会一番人间的爱恨情仇?”我故意逗他。 他当即拒绝:“那可不成,往人间跑那是跑着玩的?一不小心就嘎嘣在人间了。 神仙历劫往人间跑的风险系数可大了,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身份,突然让你去尘埃里求生,剥夺你所有自保的能力,人要是有那么好当,天上那些神也不至于宁肯挨雷劈,也不愿意费这事了! 更何况,从古至今在凡间历劫没回去的神仙比比皆是,我呢惜命,不作死就不会死。说起来天界这些年来一直在免费蹭咱们冥界的轮回系统,你要是回来了记得收钱啊!” “这钱要是那么好收龙玦还能等到现在?”我表示怀疑。 须慕淮吸了口气,表示赞同:“主要是从前么,冥王在的时候咱们还可以和天界耍赖,现在冥王被小天帝拱了……自己人,就更加不好意思收费了。” “所以我就好意思了?”我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须慕淮不要老脸的出馊主意:“你资历老可以倚老卖老,再说那六道是你创造的,你是开发者,可以适当收取服务费。”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么?”我极度嫌弃! 土伯在一旁静静听着我和须慕淮拌嘴,听到差不多时,才突然出声:“娘娘是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 我愣了下,沉默几秒,说:“从冥界回来。” 土伯哽住,清澈眸光染上了些许深长意味,似有些心里不平衡:“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呼气:“可我现在还是白鳞宸啊,我只是记起了一些往事,不代表,我就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 “你知道,等你的不止是他,还有我。”他还是不开心。 我咬唇犯难,用眼神求助须慕淮,须慕淮这王八蛋却耸耸肩选择看戏,还用口型告诉我:“你完了,你后院着火了。” 我:“……” 死须慕淮我迟早让你也感受一拨后院着火的快感。 斟酌良久,我突然回头,壮着胆子往土伯白嫩的俊脸上揪了一把! 土伯顿时脸红,诧异地看着我,也许是往日清冷稳重惯了,这会子忽被人这么冒犯他自己也挺懵。 我摊手,“你能接受你当初侍奉的主神,尊贵慈爱的后土娘娘是如今我这个德行么?” 土伯怔怔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咳了咳:“嗯,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须慕淮没憋住笑出声:“你还得再修炼,看人家小龙玦,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成当年的那个人。他只是将她当成白鳞宸,你要是这么想,就好接受了许多。” 土伯揉了揉被我揪红的脸,知道真相后反而更愁了:“我倒希望,她真的只是白鳞宸,永远不要变回那个人……” 永远不变回后土娘娘,就不用有那么多与生俱来的责任义务压在肩头了。 这么一想,当人也挺好。 可我终究是神的另一面。 也许我不该这么贪生怕死,不该活得这么毫无追求,胸无大志。 不知道当年的后土娘娘是否也会在孤寂的时候,生出一丝倦怠之心。 到了薛家,陆锦年正在和几个亲戚张罗着薛景的后事。 因为是自杀抹脖子死的,所以按照本地的规矩,要将棺材停在太阳底下,好用阳气镇着棺里惨死鬼的阴气。 “这薛家的丫头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的,怎么敢干出这么凶残可怕的事,杀了她全家啊!” “前几年她爸不是说了么,她妈当年不老实,说不准她也是个野种!” “就是,你看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她爸。” 发生了这种事,村里的长舌妇们难免要嚼点舌根。 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谢家那个女人竟然带着谢沐瑶和宋译也来吊唁了,这会子正在老槐树下嗑着瓜子和人口无遮拦地造谣: “可不是么,当年我和她妈一起绣十字绣,她妈在家里,还没嫁给她爸的时候,就和村头好几个青年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这薛景啊,说不准就是她妈和别人的野种!怨不得她爸又给她找个后妈,又生了个弟弟!” 旁边的女人们激动地笑着附和:“哎呦是么?这可真是让人想不到啊!几十年前他们陆家门楼可高着呢,你这么一说,倒有点道理。 当年他们陆家在咱们桃花镇上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家的儿子女儿那可都是咱们普通人家高攀不起的。 陆家儿子娶的是镇上那老张主任的女二,好歹是个官二代,陆家闺女当年提亲的媒婆都上门说破嘴了,多少有钱的人家都看不上,最后偏偏嫁个没钱没势的单身汉。 这要不是其中有什么猫腻,她会放着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不当,跑过来给一个穷光棍当媳妇么?” “就是就是,保准是肚子里有货了,不得已才随便找个人嫁了,也怨不得老薛要把薛景卖给人老头当送子妾呢!这绿帽子在头上戴了这么多年,窝囊啊!” “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在这胡乱嚼舌根说三道四胡言乱语,你们就不怕遭雷劈吗!” 陆锦年忍无可忍的拔腿冲过去,抬高声向她们声明:“我姑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还是个大姑娘,我表妹小景也是在他们两口子结婚后才出生的! 人嘴两张皮你们造谣都不打草稿的吗?我表妹是横死的,怨气重,你们当着她的面胡说八道,难道就不怕我表妹夜里去你们家里和你们论个是非吗?” 嗑瓜子的大娘们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连瓜子都不敢吃了,纷纷拍拍衣裳老脸发烫的心虚往后退。 谢家那女人还很有底气地冲陆锦年吐了个瓜子皮:“呸!你这么凶干嘛,怎么的,家里有肮脏事害怕被戳穿啊?你姑结婚那会子,你才多大?你懂个屁,有脸做没脸让人说了这不是?” “先不管我们陆家有脸没脸,谢大娘,你还有脸出来啊。” 陆锦年脸寒得瘆人,故意专往她痛处戳:“你家可是有个灾星,怎么,当不成省长亲戚来这里找存在感了?你女儿不是省长千金么?怎么又回到桃花镇了? 大娘们,你们还敢靠近她啊,就不怕沾染上一身晦气!你闺女现在已经四个月了吧,怎么还不见老宋娶她? 哦对了,我前两天好像听宋译的舅舅坚决不让宋译娶谢沐瑶,还给他安排好了相亲对象。 也对,谁家愿意娶一个灾星进门,未婚先孕,在家里当小姑娘就不安分,和男人勾勾搭搭,这话怎么那样像说你自己闺女的呢?” 谢家那女人脸一白,手里瓜子哗哗啦啦往下掉。 陆锦年掏出手机继续说:“我听说谢小姐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在遭受网暴,有人甚至把她在大学时期拍的艳照都给放出去了,你说我要是把这些消息发到网上,会不会有更多人来问候她?” “小陆!”谢家女人立马服软害怕地冲到陆锦年跟前,抓着陆锦年的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嘴欠!我不说了,你、你千万别把这些事往网上乱发啊!我的女儿已经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那你就管好自己的嘴!”陆锦年眸色阴沉的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转身,朝站在远处等他的我走来。 谢家那女人也在他走过来时留意到了我,视线甫一捕捉到我,就立马变了脸色,恨得牙痒痒:“白鳞宸!” 我无视她怨恨的眼神,跟陆锦年说:“香蜡纸炮,还有瓷盆我都准备好了,还有公鸡血,剩下的你来办吧,桃泠她可能受不了这个环境,她看不见,这里的丧乐又吵得人耳朵疼。我准备去土地庙送完饭后就先带桃泠回去。” “好,今天辛苦你和小桃了。”他答应。 我看了眼天色,这么久了龙玦还没来…… 中午十二点半,我端着一碗白米饭独自一人去土地庙送饭。 按着家里的传统,亡人下黄泉的第一站是土地庙,需要第二天在土地庙吃上一碗热乎的家里饭才能安心往前走…… 薛景家已经没有亲人了,陆锦年一人又忙不过来,所以送行饭就由我代送了。 只是,一碗饭刚放在土地庙的神龛前,我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来不及转身寻找人影,我的脖子就一条粗麻绳从后狠狠勒了住! “放、放开!”事发突然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只能被那人完全控制,拼命抓住脖子上的粗糙绳索,企图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放开我!” 绳索勒得我脖子一阵刺痛窒息,我越挣扎,她反而双手拽得越紧,没挣扎几下我就明显感觉到大脑缺氧、双眼发黑了…… 我想不通究竟是谁这么想让我死,可当她猛地使足力气硬生生将我从地上勒着脖子提起来时,我终于听见了身后女人粗重的喘息声—— “谢、是你!”我头脑发热双耳更像是堵了两团棉花,艰难地抓住麻绳,断续吐出了这几个字。 半个头颅都好像被放在热水锅中煮,我的脖子被麻绳死死锁住且还在不断用力,胸口因窒息而憋得剧痛,再开口,却是连半个音都发不出了。 手指穿进麻绳内原本是想为脖子减轻负担,可这会子那麻绳却生生将手指勒出了一条直直的血痕,有血液顺着手指与脖颈表皮渗透麻绳,一滴一滴砸在锁骨上—— 她这是下定了决心要让我死啊! “白鳞宸,你这个丧门星!当初我就不该让孩子爹把你抱回来,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女儿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凭什么你运气这么好,凭什么你是省长的女儿,凭什么你要抢走属于我女儿的一切! 我女儿不好过,你也别想痛快!白鳞宸,我让你有命富贵没命享,我勒死你——” 她咬着牙关一声低吼,手上一狠,转身与我背贴背,用自己的肩膀做支点,再度收紧了我脖子上的绳索。 我顿觉双耳嗡嗡作响,被她强行勒着脖子猛地拖退好几步,脖子与手指像要被麻绳割断了一般,意识也逐渐变得朦胧……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安静等死下去,便在胸口的窒息疼痛达到顶点时,我迅速从脑海里搜刮出了一段不大清晰的记忆。 是段咒语,什么功效我早已经没时间去想了,趁着自己还有点意识在时,默默张开干裂的两瓣唇,无声念诵…… 咒语艰难念完,我的周身突然升起了点点金色荧光…… 我这才猛地想起来,这咒语能唤醒我的护体神光! 我还没记起来护体神光出现后可能会有什么结果,庙外的天空就骤然昏暗了下来,无数乌云密集头顶,猝然一道惊雷落在土地庙庙梁上,震得整个破旧的土地神庙都摇摇欲坠。 身后的中年女人也被这道惊雷给吓得浑身一颤,但她,并没有选择放过我,反而接着使出了全身力气来勒死我:“我就说、你是个祸害!你这种人就该死,该死——” 而随着她的一声暴喝,头顶的天空再次劈落一道来势汹汹的炸雷。 只是这次,雷霆的目标不是房梁,而是她这个人—— “啊——” 一道凄厉惨叫从身后传来,震得我两只耳朵说不出来的难受闷疼。 脖上麻绳一松,那女人抓着绳子直挺挺地往地上砸了去,头顶流血,死不瞑目…… 我也瞬间没了支撑点,重心不稳的腿上一软,抓住机会就捂着胸膛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鳞宸!”须慕淮终于闻讯赶了过来,及时闪现在我身前,伸手接住了我差些脸朝地砸下去的虚弱身体。 “鳞宸,你现在还不能暴露存在的信息,这雷罚来得太突然,若是被居心叵测的心察觉,你怕是会有性命之危!” 我靠在他怀里虚弱地艰难睁眼:“我、不小心……念了能够召出护体神光的咒,怎、怎么办……” “没事,我在呢!你不是不小心,是生命受到威胁后本能的会唤出护体神光……这人,该死!” 他正焦头烂额着呢,我脖子上的宝石与手上的戒指恰在此时都发出了异常的光泽,戒指发光,是在通知龙玦我有危险,上清大人给的宝石……好像在压制我身上的灵气…… 他见状面上顿时一喜:“这是上清大人的东西!太好了,以我的法力根本无法压制你体内的强大灵气溢出来,我刚才还在想怎么把你送走,你现在这模样,一出土地庙肯定会被察觉,有他的灵力压着,至少安全许多。” “宸宸!” 他话刚说完,陆锦年竟然也找了过来…… 须慕淮愣住,但没时间多问些什么,他索性直接把我交给了陆锦年扶着:“把她送回家,送回龙玦身边!” 我被轻轻挪到陆锦年怀中靠着,陆锦年紧张地抓住我胳膊,“我家离得近……” 须慕淮打断:“她刚才动用神力引来了天罚,你想让她被人察觉到么!龙玦身上的灵气与她一模一样,你只要把她送回家,那些东西即便怀疑也只会怀疑到龙玦身上。她现在的情况你不清楚么,一旦身份暴露,她性命难保!” 陆锦年这才醒悟过来:“懂了!” 须慕淮深呼一口气:“刚才的动静闹得有些大,我留在这里善后,上面肯定是被惊动了,我办完还要去打个招呼,你记得,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去!” 陆锦年点点头:“放心!” 剩下的烂摊子就全交给须慕淮一人处理了,陆锦年扶着昏昏沉沉的我踉跄出了土地庙,快步赶路。 走到一半,正好迎上听见动静来查看情况的村里人。 幸亏陆锦年机智,拉着我穿进了一个树林,愣是带我抄近道半个小时把我拽回了家。 好不容易进了家门,我一脚刚迈过门槛,却猝然头一晕,险些摔下去。 “妹子,你怎么了?”守在家里的楚云突然出现,扶了我一把。 陆锦年见我这模样,不禁眉心紧锁:“龙玦呢?” “他……”楚云为难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我看他这表情就猜出了个大致,陆锦年冷冷追问:“他到底在哪,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他、”楚云正要答话,龙玦却已先一步端着药碗从楼上下来,信步迈进院子里,淡淡答话:“我在喂凤颜吃药,找我何事。” 目光瞟见我脖子上与手指上的血痕,他眼里有情绪涌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怎么弄的?” 我赌气没理他。 倒是陆锦年,很快就被他口中的名字给吸引了注意力:“凤颜……你又和那个女人纠缠上了!” 龙玦揽袖放下药碗,面不改色:“陆锦年,谁允你在本王面前放肆的?” 陆锦年激动的红了脸:“刚才那么大动静你没听见么,你没看见宸宸……” “一声惊雷吓着你们了?” 龙玦不冷不热地打断他:“本王见到了,皮外伤而已,回去上个药不就行了,她几时,这么娇贵了。” 第167章 你的脸,有五分像我! 我一愣。 陆锦年更是惊得眼圈都赤红了:“龙玦,你疯了不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楚云也听不下去的壮着胆子反抗他:“您、这样对鳞宸,鳞宸会伤心的,还请、三思而后行!” 龙玦找个位置坐下来,抬袖放在石桌上,眸色森冷的凝望陆锦年:“人你已经送回来了,可以走了。” 陆锦年嘲讽笑出声:“龙玦啊龙玦,亏我真信了你的邪,以为你已经……没想到你还和当年一样没心没肺!你不管宸宸,我管!” 说罢,拉起我的手就要把我往外扯。 龙玦自是不会放任他真的将我带出去,抬手便一道神力将我强行夺了去。 我猛撞在他的胸膛上,本来就头晕眼花全身不自在,被这么一撞顿时张嘴干呕出声。 小腹也突然绞痛了一下。 他体贴的立马把手捂了上去,悄悄用自己的神力帮我稳住腹中的崽。 “本王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带走她?” 陆锦年抓了个空,更恼了,“龙玦!你难不成真想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你若不珍惜她趁早放她自由,别让她恨你!” “你话太多了,楚云,送客!”龙玦冷漠吩咐。 楚云虽然对龙玦的做法很不爽,但更不喜陆锦年,犹豫了片刻后,直接施法把陆锦年传送出了我家。 陆锦年的身影刚消失,我就负气把他推了开,兀自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 “鳞儿,你的伤……”他关心。 我心凉的回了句:“皮外伤,擦点药就好了,死不了!” “鳞儿……” 刚上二楼,我就瞥见拐角有片蓝色衣角一闪而过。 真是烦死了,上辈子我究竟是怎么忍受得了他们俩的! 我急躁的推门进卧房,倒杯水想冷静冷静,但越喝,心底越不痛快…… 尤其是在记起上辈子他曾为凤颜捅过我的那件事时,我更是整个人都不痛快,怒火攻心! 气急的摔了个杯子。 一个杯子摔不解气,我索性把茶壶也给摔了。 闷头砸回床上,我控制不住的轻声抽了抽:“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还来!” “死龙玦,还凶我……” 伸手摸了摸不大舒服的肚子,我暗暗念叨:“崽子,我给你换个爹好不好?” 哪成想话音刚落,我的身子就被一具携着凉意的高大身躯给欺身压住,收进怀中,在床上翻天覆地的连滚了两圈。 滚得我刚一安稳下来就干呕了好几声。 “你干嘛啊,难受!”我生气捶他。 他把张牙舞爪的我牢牢按住,大手抚过我的脸颊,有些委屈:“老婆都要给孩子换个爹了,我还能干嘛,当然是不许了。” 我听完,突然瘪嘴轻轻哭了出来:“你不是不管我吗?你不管我我给崽子换个爹又怎么了!” “你换不成崽子的爹,崽子真身随为夫,崽子一降世,长眼睛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和为夫真身一模一样,是为夫的种,为夫现在可是酆都大帝,谁敢和为夫抢妻儿。” 他瞧我憋屈的掉了眼泪,又赶紧给我温柔地擦拭泪水:“把你吓到了?都是为夫不好,刚才那话不作数的,我这不是处理完就赶紧来找夫人了么…… 怎么现在反而越来越胆小了,以前本帝惹你,你不是还敢同本帝对着干么?现在怎么先让自己委屈上了?” “我就是觉得,你太过分了,你说的那些话太伤人了。”我闷头埋进他怀里弱弱抽泣,“那你都不关心我了。” “怎么可能不关心,本帝都想你一天了,你这脖子是谢家那个女人做的?”他小心撩开我脖子上的乱发,露出那条清晰的血痕。 我点点头:“嗯。” 他心疼不已的揽过我脑袋,低头,含住我的伤口,探出软舌柔柔舔舐。 酥麻与刺痛感碰撞,好似一股电流在脑壳里流窜开…… “你别这样,我不舒服。”我脸红推了推他。 他不要脸的调侃:“是不舒服,还是太舒服?” “龙玦!”我生气。 他勾唇,拿起我受伤的手指,“手也伤了?伤到骨头了。” 我嗯了声,娇气的冲他喊:“疼……” “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他把我的指尖攥紧掌心,暗暗用灵力帮我修复。 我瞧着他满脸的温柔与认真,问他:“我这样,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矫情了?” 他帮我修复好手指上的伤,又深情吻了口:“我家夫人不是一直都挺娇的么?” 我想起他刚才在楼下嫌弃我那样,火气又上来了,翻过身背对着他,冷冷和他算账:“我娇贵,我矫情,一点皮外伤而已,脑袋没掉就可以自己回来上点药,没必要惊动你!” “我知道,你伤得挺重。”他从后贴了过来,伸出手臂圈住我腰肢,把我收在怀抱里,滚烫吐息扑在我的耳廓上:“这次,我又没能保护好你。你很疼,我知道……我家小东西受委屈了,这几天,我一直在给你委屈受。” “不敢不敢,酆都大帝给的怎么能算是委屈呢,是恩赐,毕竟我也只是个凡人,你是神,你喜欢我娶了我是对我的龙恩浩荡,我要是还敢管你的私生活,就是不知好歹,你是神,你可以平等的爱每一个世人。” 可我是人,我会爱的,只有你一个神…… 他低低叹了口气,“你啊,就同我闹吧。小东西真是越发口齿伶俐,也愈发,会吃醋了。” “我没吃醋。”我死不承认,伸手在枕边画圈圈,心里堵着一口气,“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输了一次,又一次。 他撑起身子,吻住我的唇,双臂箍紧我腰肢,情意绵绵,“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鳞儿,我只愿为你,平山海,踏六道……” “龙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想再做无谓的追究,默默回抱住他,耐心回应他每一个柔情缱绻的吻…… 一夜风雨飘摇,雨打残花,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一切才渐渐归于平息。 两天后,薛景下葬,我和桃泠前去送她最后一程。 随着唢呐声的停止,最后一捧土洒在了漆黑的棺木上。 纸钱漫天飞舞,茫茫似雪—— 陆锦年喊来帮忙的大爷们放下铁锹准备干活,将棺坑旁边的新土撅起来,重新累在棺材上。 不多时,平地就多出了一个矮矮的小土坟。 “按照咱们这地方的规矩,子女坟不能比父母坟高,旁边就是你姑姑的坟,你姑姑的新坟也刚落定,前几天下了雨,冲下去不少土,矮了一截,这薛家丫头的坟垒这么高也就足够了,以后你们亲属来上坟,这一高一低,也能分的清。” 大爷将铁锹插进田坎泥土里,不放心地又询问了一遍:“真不准备把她们娘俩带回薛家祖坟了?薛景情况特殊,她入祖坟不好,可以不入。 但这旁边可是你亲姑姑,你亲姑姑是他们薛家明媒正娶的妻,再怎么算,薛家祖坟她也是睡得起的,何必,让她跟着这个杀人犯流落在外连个家都没有呢! 鬼魂也是有家的,自家祖坟不能睡与自家大门自己进不去有什么区别?” 陆锦年阴着脸直接一口拒绝:“不了,这个坟地是白叔帮忙算的,合她们娘俩的生辰八字,薛家祖坟太脏,我姑姑不会喜欢的。 我姑姑活着在他们薛家受委屈,死了至少让她脱离苦海清静清静。还有小景,你们还是不要一口一个杀人犯这么难听,未经别人苦,莫劝别人善良。” “小景活着的时候薛家两口子的确待她差劲,这个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她自小就没了妈,上学也没上进去,是个可怜的孩子,但这也不能成为她杀了自己全家的正当理由啊!死的可是她亲爹和亲弟弟……” 剩下几名大叔也跟着附和:“就是,自己爸爸待自己再差,那终归也是她的生身父亲!这世上不讲良心的父母多着呢,要是人人都像她一样,一时生气就拿刀把自己亲爸妈给砍了,那还了得!” “啥也别说,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那可真是上辈子造孽造多了!” “可不就是上辈子造孽造多了么,那老薛家也不是啥好东西,这些年来不讲道理的缺德事也没少干!” “所以这算啥,这算报应。” 陆锦年听不下去的冷冷道:“的确算是报应,你们要是知道了真相也会觉得薛家一家都死有余辜!我倒是为我表妹感到不值,因为这一家畜生,白白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几位大叔听陆锦年这么说,皆是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锦年啊,你这是啥意思?难道薛家两口子还做过什么更过分的缺德事?” “小景那丫头杀了自己的亲爹,不会真像他们猜测的那样,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吧……” “做送子妾需要肚子里先有孩子……小景出事,也没听警方说她有男朋友啊!小景她死的时候,肚子里带娃了?” 陆锦年在小景坟头插柱香:“小景,还是个孩子……她没有怀孕,当不成送子妾。” 那大爷更好奇了:“可老薛都已经收了人家的定金!” 陆锦年嘲笑道:“是啊,收了定金,所以得让小景怀上孩子……” “难道他想找个人将小景……”大爷脸色变了变,唏嘘道:“造孽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小景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也许你们觉得这样就已经算是人性险恶之最了,可事实远比你们想象到的,还要过分。 小景是个好姑娘,从她母亲去世开始,她就一直被这个家欺负压迫,她的亲生父亲禽兽不如,为了钱,为了自己的欲望,才把她逼到这个地步的。 即便是个男人逢上这种事都受不住,更何况小景是个本就缺少关爱的姑娘……小景她是杀人犯不错,但她没有做错,换做任何一个人,我想都会与她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其实才是受害者,她自杀,不是畏罪,是想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 她本来可以不死的,她这种情况,判个无期徒刑,或者十年还有机会重见天日都是可能的。 但她自己,对这个世界失望了,她死,不是因为她亏欠了谁,而是因为她熬不住了,想解脱。 她只是累了,活的太痛苦。 她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但别人对她做过的恶,非但没有被揭穿,没有人同情怜惜她,她死后,还要被冠上个杀人犯的难听名声受众人唾弃,这样对她,未免太不公平了……” 陆锦年情绪压抑的说完这些,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发给埋坟的大爷们。 自己也点了根,学着吞云吐雾。 “比我们想象到的还过分……难道是……” “你这让我想起了一桩事,几年前我和老薛在一起打牌,老薛说,他家婆娘觉得小景长得不像他,他怀疑小景不是他亲生女儿。 我们当时都提醒他这事可不能乱说,要知道人家老陆家的闺女当年可是为了嫁给他宁愿和家里断交,陪他吃糠咽菜过一辈子的。 他进局子那几年人家陆家姑娘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孩子带大,操持着整个家,那时候人家可是连离婚都没和他提过。 当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什么穷酸德行,咱们大家可都是明眼瞧着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人家姑娘真的背叛了他,还怕找不到下家么? 就算人家姑娘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种,急需找个绿头乌龟,以他们陆家的家势,恐怕不少人争着抢着要当这个冤大头呢,还能轮得着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光棍汉么! 他也忒瞧得起自己了,更何况,我清楚记得小景是在她俩结婚后的第二年冬天生的,谁怀孕怀十二个月啊,这老婆干不干净,他自己新婚夜里不清楚么? 要是小景是在他进了局子以后才出生的,有些事或许还能怀疑,关键是人家刚嫁给他那会子连家门都不出,只凭借长相就断定孩子不是自己的……实在说不过去!” “他啊,当年娶陆家姑娘的时候,咱们可都羡慕坏了,他扪心自问,当年是不是娶了那么一个贤妻后,家里才越变越好的? 可惜啊,他实在是分不清好赖,他后来娶的这个老婆又爱嚼舌根,又喜欢夸大其词挑拨离间,啧啧啧。”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那次打完牌后,我们喝了点酒,有点胡说八道,结果你猜他说啥,他说女人还是嫩点好,越年轻越好,最好是十几岁的……” “老徐你这话的意思不会是……” 意思是什么,有点不言而喻了。 眼见着那些大爷们已经猜出了真相,陆锦年烦躁的掐灭烟头,口鼻前俱是烟雾缭绕,“刘秘书,让人把花圈抬过来。” 跟着陆锦年一起下乡的刘秘书赶紧知会那些举花圈送葬的人把东西送来。 陆锦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花种子,洒在薛景的新坟上:“这是你最喜欢的小雏菊,我给你洒在这里,这样的话,以后每年你都能看见漂亮的小菊花了……表妹,下辈子投胎找个好人家,别再受这种罪了。” 桃泠也放了几枚糖果在小景的坟头:“小景,我不知道你死后要去什么地方,你没有家了,头七如果想回来看看,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没什么好给的,就拿了几张我爸亲手做的往生符纸,埋进她的坟土里:“这东西能为你减少痛苦,让你做鬼轻松点,祝你,早登极乐,早日投胎,有个幸福和美的家庭。” 村民们将那些花圈盖在了坟茔上,陆锦年亲手给她插好引魂幡,点上三炷香为她引路。 黄土新坟被五颜六色的花朵包裹严实,随着最后一挂炮仗炸完,出殡仪式就算结束了。 彼时已是中午十一点。 众人都散去,只留下我和陆锦年桃泠三人后,一条野狼从远处狂奔而来,停顿在薛景的坟茔前。 喉头呜咽,发出两声悲哀的低吟。 随后在薛景的坟包上,卧了下来,闭上眼睛。 “他是打算在这里陪小景一辈子么?”桃泠小声问。 我摇头:“不知道,或许,他是在等小景转世投胎。妖怪不是有很长的寿命么?” 桃泠感到了些许慰藉,抓住我的手:“如果有来世,他和薛景一定可以好好过日子的吧!” 我喃喃:“能不能好好过日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下辈子一定会对薛景很好很好……只有尝到了失去的滋味,才能认清那个人在自己心中,究竟有多么重要。” 桃泠双手合十:“希望小景下辈子有一双好父母,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淡淡,一家人幸福平安就够了。” 我叹息:“但愿这辈子的苦已经吃够了,下辈子能甜起来。” 旁边的陆锦年深深瞧了我一眼,别有深意的重复我的话:“但愿,前一世苦吃多了,这一世再也不要那么苦了。” 薛景下葬的这天夜里又哗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几天后,镇子里有个奇闻,说是薛景的坟前守着一条狗。 不管风吹雨打,那狗始终都趴在薛景的坟前一动不动,也不吃饭,头天有好心人以为它是不是死了,就拿竹竿戳了戳它,结果它动了,把人吓一跳。 好心人给他投喂馒头米饭它都不吃,倒是给它丢些生肉与活鱼,它会张嘴一口吞掉。 别人投喂它,那狗还会报恩,时不时衔块白玉白银放到好心人家门口。 后来,镇上的人都说那狗是回来报恩的,报薛景的恩…… 而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被当做茶余饭后谈资的怪事也在整个桃花镇上传了开。 是……谢沐瑶的亲妈被雷劈死在了土地庙。 镇上人说,是她妈造孽太多神仙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降雷把她劈死了。 可真实原因,却只有我和陆锦年最清楚。 谢沐瑶母亲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据说从得知她母亲死讯的那天开始,谢沐瑶就一直在病着,卧床不起。 而网上关于她顶替省长千金的话题本已渐渐沉淀的热度,前两天夜里却因为她的另一桩爆料,突然又猛涨了起来。 现在只要打开本地的某些八卦论坛都能一眼瞧见谢沐瑶曾逼得一个女孩差些跳楼自杀的新闻…… 与之前的八卦属性差不多,都是谢沐瑶为了抢男人造出来的孽,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受害者恰好是本年度玉兰奖的最佳新人演员…… 且那姑娘,亲自下场撕了谢沐瑶,用自己官方认证的大号,发布获奖感言的同时戳穿了这桩尘封多年的大学时期阴影。 她撕谢沐瑶的时候甚至直接写出了谢沐瑶的大名,连给她名字打码都懒得干…… 这场风波不但重创了谢沐瑶,连我那个便宜省长爹都受到了波及。 网友们都说白长安是时运不济竟然错把这么一个烂人认成了自己女儿,还说亏得省长官气重,镇得住谢沐瑶,不然普通人家认错女儿不得被谢沐瑶祸害的家破人亡…… 而我哥却在看见这些消息时冷笑笑,和我打电话说:“这不是已经家破人亡了么?” 对啊,现在白长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哥有自己的一小家,也很少去看望他。 我这个正牌亲闺女整天陪在养父身边,无论他怎么示弱祈求都不肯回那个所谓的家。 白夫人离世了,可不就是,家破、人亡么。 网上针对谢沐瑶的这场风波来得很凶猛,不少网友还扒出了谢沐瑶的家庭住址,近两天不停往谢沐瑶家寄奇怪的东西,把谢沐瑶吓得人都抑郁了…… 这可真是人作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关于谢沐瑶家的事情我其实并不想过多关注,这两天我闲下来就偷偷翻看须慕淮给我的那本御夫宝典,然后发现……怪不得男人都喜欢绿茶!这招数就算用在女人身上,也很难不掉坑好不好! 试想白竹与桃泠发生了摩擦争执,桃泠要是当着我的面抹眼泪我肯定也会下意识的责备白竹。 毕竟,保护弱小是人的本能。 而绿茶往往最擅长将自己伪装成弱小,还是善解人意的弱小…… 看完整本书我只觉得那些绿茶女,虚伪,实在是太虚伪了! 本来我是干不了那书里记载的荒唐事,可直到我在院子里看见凤颜将一朵玫瑰花折下送给龙玦,还情意绵绵地和龙玦说: “我知道你对后土娘娘有愧,所以才会忍不住向容貌似她的女人动心,我不怪你,但是阿玦,赝品永远是赝品,她不是娘娘,也不能代替娘娘。 娘娘风采绝伦,风华绝代,是地府女仙之首,当年仙姿昳丽惊艳八荒,哪里是她、那个一惊一乍,不稳重的性子,你把她当成娘娘,岂不是在折辱娘娘…… 阿玦,我晓得你如今已对我无情,可我还爱着你,我们当年的美好回忆做不得假,阿玦,别再折磨自己了…… 即便你现在不喜欢我,我也永远都在原地等着你。” 一番话说得可谓是真情实意,掏心掏肺。 但我的目光,却全程落在龙玦手里的那朵玫瑰花上…… 拿龙玦送我的花向龙玦表白,真是欺人太甚! 我愤愤不平的大步走近二人。 可在龙玦听见我的脚步声回头时,极快的变脸装出了一副胆小受惊的样子,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指尖,在他诧异的目光里,干巴巴的挤出了两滴眼泪: “老公,刚才我做噩梦了,梦见你移情别恋不要我了,你还跟着别的女人跑了,吓死我了,我现在还心跳可快呢,不行你摸摸!” 我睁眼说瞎话的拿起他手就往我气到心跳加速的胸口按。 他感觉到我胸膛上的剧烈起伏,一时也分不清我究竟是来真的还是故意演戏折腾他,立马把我揽过去,拧眉又按着试了试,忧心道:“是心跳得有些快……” 可不是,快要被你气炸了! “没有移情别恋,也不可能不要你,别胡思乱想。”他当了真,索性不管不顾的搂着我就安慰,连冷酷无情都懒得装了,“乖,我最爱你。” 说着,还往我眉心安抚性印上一吻。 给对面那柔弱姑娘嫉妒的牙根都快咬碎了。 对上那姑娘深沉阴冷要吃人的眸子,我没脸没皮的继续演:“你真的不会移情别恋么?白竹说,凤颜夫人虽然已经嫁人了,但她还是你的心上人,你迟早有一天会和她旧情复燃的…… 老公,你不会真的喜欢凤颜夫人吧……你要是喜欢,我、我可以接受你多爱一个人,只要你不离开我就行了……” 我雾眼蒙蒙的望着龙玦,差点就把他看破功了,他俊脸愈发凝重,搂着我一字一句道: “谁教你的这些话?本帝早就和你说过,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夫人,我只喜欢你。凤颜,我只是见她可怜罢了,她并不是我的心上人。” 这话说的,凤颜脸都被气青了,半掩在袖筒里的手紧攥成拳,骨节都因用力泛了惨白。 我心里终于舒服了些,总算在这个女人面前扳回了一局! “白妹妹可真是多虑了,我与大帝清清白白,当然也没这个本事让大帝移情别恋。” 女人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即便是这么暗夹攻击性的言语,从她嘴里吐出来,也只能让人听见怯懦与弱不禁风: “我只是,生病了,所以才暂住在白妹妹家里,我实在是不敢回去,我忘记了我为什么要嫁给那个人,可那个人他总打我,我害怕……白妹妹,你就当是给我一条生路吧。” 啧,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也学着她的柔弱样,单纯善良的轻轻开口:“啊?那凤颜姐姐,要是姐夫一直有你一回去就打你的可能,你岂不是要在我们家住一辈子?” “我……” “凤颜姐姐想住一辈子,妹妹当然是愿意的,毕竟凤颜姐姐对我老公的来说,很重要。 我就是害怕凤颜姐姐尴尬,姐姐你说,我要是和我老公以后有了孩子,凤颜姐姐你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你对我老公又有那种想法…… 到时候你心里该多不是滋味啊,看着自己心上人和别人白头偕老,儿女双全,你肯定会难受的吧。 还有啊,我们的孩子,究竟是管你叫姨娘好呢,还是姑姑好啊……” 呸,姐姐妹妹的恶心人是吧,我恶心死你! 凤颜那厢已经快恼羞成怒了,紧攥的双拳都在颤抖,但,她当真是有毅力,这样都能撑得住,还可以红眼继续扮无辜,嘴一瘪,哭出来: “我知道妹妹不喜欢我,可妹妹,怎么能这么羞辱我呢……若不是无地可去,我也不会留在这里碍妹妹眼……阿玦……” 她吵不过我就向龙玦求助,好似捏准了龙玦会帮她。 但这回我不想再让着她了…… 回头就拉住龙玦的手撒娇摇晃:“龙玦哥哥……” 他本来是打算开口让我收敛点的,猛地被我这么一不按常理出牌,吓得生生呛住。 “咳,老婆……” 我趁机抢了他手里的玫瑰花,也哭出来:“你还掐了我的玫瑰花……你怎么能这样呢!” 他难得一见的乱了手脚:“本帝……不是……” “阿玦!”女人的尾调携着不满。 我两眼通红,暗暗往他腰上撒气拧了一把,眼角还挂着无辜的泪:“龙玦哥哥……” 他一僵,吃痛的倒抽一口气。 “阿玦!” “龙玦哥哥!” “阿、” “好了!”他终于受不了的出声打断,松开我就要逃:“咳,本帝突然想起来还有公务处置……你们,自便吧!” 我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失态,落荒而逃的背影萧瑟又可怜…… 出门时正好撞上刚回来的楚云,两人碰见还嘀咕了一句: “大帝,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干嘛呢?” “保命。” “啊?” 然后,很有良心的顺带把楚云也给拎走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片刻后,她缓缓收回目光,眼神瞬间变得冷厉凶悍:“你故意的。” 我不卑不亢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她眯了眯眼:“区区卑贱凡人,也敢和我抢!” “我是区区卑贱凡人,但没办法,龙玦就是喜欢我,只肯娶我。” 我走过去,将那朵玫瑰花还给她,“凤颜夫人你应该不知道,这满院子的玫瑰花,都是他送我的礼物,所以这花不管是被谁折走,在谁手里,都是我的。” 说完,我无视她的脸色有多难看,转身回去。 可她却在我身后拔高声道了句: “你真以为他爱你?他爱的,只是你的这张脸皮罢了!白鳞宸,你的脸有八分像那个人,却也有五分,像我!” 第168章 凤颜吻了他 我怔住,平静的内心漾起淡淡一层涟漪:“我不知道你说的八分像是谁,但凤颜夫人,我们虽的确有五分相似,可五分相似,足以让龙玦辨清我们,五分相似,谁才是谁的替身,都说不准呢。” “如何说不准?” 她快步迈过来,站定在我眼前,信心满满道:“你一个凡人懂什么,当年阿玦最先遇见的就是我!我才是他第一个唤阿姐的人! 他痴念我而不得,才会被那个人救回去!后来,若非是那人先我一步救下龙玦一命……龙玦又怎会移情爱上她。 我与那人的容貌确有五分相似,但孰知,龙玦不是将她当做我的替身!龙玦后来一直唤她阿姐,阿姐这个称呼原本就是专属于我的! 所以说到底,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替代品!不过他得不到我,才养在身边的慰藉罢了,现在我回来了,你识趣的话,也该让位了!” 替身? 当年的我,确实和她容貌有相似之处,龙玦最先爱上的,也确实是凤颜…… 不,后来后土为了保住龙玦的元神不散,施法封住了龙玦的记忆,龙玦与凤颜的第一段纠葛也就此被尘封。 龙玦是在不记得凤颜的情况下,成为后土的徒弟,凤颜第二次出现前,龙玦就已经同后土暗戳戳的表达过爱慕之心了,所以龙玦是将后土当做凤颜爱而不得的替身一说法并不成立。 凤颜后来是因为龙玦二度将救下他的后土认作穿白衣的凤颜,误以为凤颜是他的救命恩人才同凤颜再有纠缠的…… 不过是那会子后土算到了自己将有大劫,不多时便要去殉道,为了给龙玦在人间留一个念想,才不肯说出实情罢了。 回想我那心怀天下苍生的前世,整整一辈子都在为别人着想,可最后呢,又落得个什么好结局—— 身消道陨,被龙玦,怪了一生。 这样算,即便有替身,那这个替身也该是凤颜。 “我不相信你的话,除非,龙玦亲口来和我说这些。”我冷漠怼了回去,瞧着她那张花容月貌的容颜,眯了眯眼:“你没有失忆,你在骗龙玦!” 她突然发笑,抬起水锦织就月光纱罩着的宽大广袖,掩唇,狐狸眼上挑,眸光勾人的虚伪否认:“妹妹在说什么呢……我失忆了啊,阿玦都已经确认过了呢!你可别红口白牙污蔑我。” 我有些激动,沉声戳穿她:“你要是真的失忆了又怎么会和我说出这些话,你明明什么都记得!你赖在我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红唇上扬,给了我一个极其嚣张的挑衅眼神:“我有什么目的?当然是,把属于我的一切抢回来了!” 说着,还走近我,抬起纤纤玉手,往我肩上拍了拍,“我有没有失忆不重要,阿玦觉得我失忆了,我就是失忆,你有本事就去他面前揭穿我,看他到底是相信你,还是相信自己的诊断。” “凤颜,你可真无耻。”我由衷佩服。 她莞尔一笑:“更无耻的还在后面呢,小姑娘,接招吧!” “你……” 我反怼的话没机会说出口,她又身子一仰摔倒在地,像一朵娇弱的残花,无力跌落北风中,楚楚动人的含泪控诉:“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怎么能骂我不要脸呢,我以后离阿玦远点就是了……” 说完,还踉踉跄跄的艰难站起身,抹着眼泪跑开了。 我:“……” 我好奇她这一幕又是做给谁看的,扭头,才发现须慕淮和白竹两口子站在门外,一脸的凝重。 “如何,还能撑得住么?” 门口小河边,须慕淮不急不忙的用野花给白竹编着花环。 我坐在田埂上,抑郁叹气:“暂时还能,但须慕淮,我发现要是论动真格,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白竹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忍无可忍的歘一下抽出腰间随身匕首,“要不然老娘还是去把她杀了吧!” 须慕淮按住白竹:“嗳,你要真把人干掉了龙玦那我不好交代。” 白竹烦躁,“我干的我自己去交代,需要你交代什么?” 须慕淮无奈:“你干的和我干的有什么区别……” 白竹哽了哽,半晌:“也对哦,他一直都是把我的账算在你头上的……” 须慕淮拿过白竹手里凶器:“再怎么说,那可是他曾经爱过的女人。” “一个合格的前女友就该像死了一样安静。”白竹一枚石子儿狠狠砸进水里。 “当年,他是真打算和凤颜一起好好过日子……” 我昂头,看着白云翻卷的天空,不自觉就湿润了眼眶。 对啊,当年他的确是打定主意要和凤颜厮守终生了。 要不然怎么会为了给凤颜修复被冥王打断的仙筋仙骨,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冥界偷盗地灵草…… 害后土,迫不得已亲自替他承了这罪责,受下那么重的天罚。 我记得,当年我强撑着一口气从神台上跌跌撞撞的走下,出了司刑殿。 体力不支时,是那位年纪轻轻意气风发,容貌昳丽的冥王陛下伸手扶住了我。 带我去冥殿,用自己的神力为我疗伤。 “何必呢,阿姊。”她乖巧的伏在我膝上,任我用指腹轻轻梳理她的鸦色长发。 我说:“地灵草对冥界至关重要,丢失圣物,理应受罚。” “本王知道地灵草是被他盗了去,只是阿姊,原本还有一线生机的,你因他一次又一次的卸去神力,届时六道化形,你怕是撑不住,阿姊,你这是在给自己造一个死劫。” 对了,我好像记得,要不是他为凤颜盗走地灵草,我拿出了太多神力化身地脉金莲去代替地灵草稳住冥界,我原本,不该死的那么痛苦。 “命数如此,天意使然。”我伸手拂去女孩脸上的晶莹泪珠:“王上,我会替你守护好整个冥界,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她将头埋在我的衣裙里,沉默无声良久,“若可以,本王真想杀了他为你出气……但这样做,你会不开心,阿姊,终究是这世间欠你,是他欠你。” …… 七月半过完就该准备中秋节的节礼了。 七月末的早桂已经相继绽放了,我带白竹去桃泠家摘桂花,桃泠的爸爸和后妈正好刚带着小弟弟从娘家回来,土伯也趁这个空隙去仙山为桃泠采摘能够让她复明的仙草。 土伯走的这几天,桃泠就被托付给我和白竹照顾了。 我打上高中那会子就喜欢隔三差五去桃泠家蹦跶,她爸虽说思想封建,但好歹不嫌我,她后妈人也不错,我每次过去她都能和我说上几句话,久而久之他们也习惯了我往家里跑。 这次再来摘桂花,她后妈特意把家里一竹筐新摘的金贵全塞给了我,“在村头老刘家摘的,她家有一棵几百年的金桂树,开花的时候可香了! 本来摘回来是打算给她们爷俩泡茶喝的,可这爷俩都不怎么感兴趣,她弟弟啊,不喜欢闻见桂花的味道,你会做桂花酒桂花月饼,那你就带回去多做点,到时候给咱家送点过来就成,也省得咱家再做了!” 我欣然把桂花接下来,朝她璀然一笑:“好啊婶子,到时候我再给你做点桂花蜜,你肯定喜欢。” “那我就却之不恭啦!”她后妈笑吟吟的拍拍衣裳:“那你们先聊着啊,我该去做饭了,锅里还炖着排骨呢!” 我点点头,桃泠也乖巧的提醒她:“妈妈,厨房里有新柴,可能有些潮,你记得从里面拿,我等会儿去给你添火!” 她后妈背影一顿,半晌才语气轻松的摆摆手:“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好好聊着吧,小孩子进什么厨房!” 桃泠轻轻一笑。 桃泠那个向来调皮的弟弟也在此时拿着野果子欢快的蹦回了家,往桃泠手里塞了个大的:“我从后山上摘的,你先尝尝好不好吃,好吃我再吃,要是有毒就先毒死你!” 话虽然不好听,但想和桃泠分享好东西的心却是真的。 桃泠也早就习惯了他这种欠揍的语气,拿起野果子啃了口,“很甜很软,吃吧,没毒。” 弟弟冲她吐了下舌头,之后捧着两枚红果子就往厨房奔去:“妈,我给你和爸带了果子,姐姐尝过了是甜的,你喜欢吃甜的!” 望着小家伙撒脚丫子跑远的背影,白竹双臂环胸感慨道:“啧啧啧,果然是什么样的父母就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后妈和后妈的差距真大! 你爸虽然不是啥有良心的东西,你这个后妈却为人不错,待你和你朋友都挺好……” “我后妈啊,她和我爸其实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她去县里上学了,我爸在家里务农,两人错过了,我爸才娶了我妈。 我妈过世后,我后妈来吊唁,和我爸才又见面的。 实话实说,我后妈比我妈,差不到哪里去,我后妈文化高些,为人处事也面面俱到。 我和薛景的情况其实差不多,都是妈妈过世没多久爸爸就续弦了,但薛景后妈黑心肝儿,我这个后妈…… 她没有嫌弃过我眼睛看不见,宸宸应该知道,我眼睛坏掉以后有一段时间都是我后妈在悉心照顾着我。” “你这个后妈虽然比不上亲妈,但至少做后娘是称职的,她啊脾气好。”我扶住桃泠找地方坐下来。 桃泠颔首认同:“是啊,有好几次我爸想把我卖了,都是她出面阻止的,我爸那个暴脾气也就只有她才能降得住了。我弟弟虽然调皮了些,有时候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但至少是把我当做姐姐的。” “你现在有土伯保护你了,你爸不敢卖了你!” 白竹挎上竹篮掂起一朵桂花凑到鼻尖闻了闻,“土伯好像也挺喜桂花的,以前你、咳,我们冥界有个姑娘最会做花酒,她给土伯做的桂花酒味道特别好,土伯搁在府里好几千年都舍不得喝。” 桃泠欣喜的直起身:“土伯喜欢喝桂花酒啊,宸宸会做,我可以和她学……” “那也得你眼睛恢复啊。” 白竹弯腰凑到桃泠鼻息前,盯着她紧闭的双目,怜惜道:“以前难么漂亮的一双眼,被灼成了这样,这是前世遗留的魂伤,也怪不得凡间药物治不好…… 不过没关系,等土伯采到仙草让你复明,看以后谁还敢再叫你瞎子!” 桃泠害羞的红了脸:“白竹姐姐……” —— 从桃泠那采齐了花材,回到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我把桂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打算去厨房找酒曲做桂花酒的。 可谁知从厨房窗户前路过时,却无意看见,凤颜在厨房里,正拿着一瓶冒着氤氲黑气的药水往一盅鸡汤里倒…… 那是,毒药? 不管是不是毒药,反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抬头,我迅速转身避开了她的视线,在她端着鸡汤往外走时赶紧往厨房拐角后躲。 目送她端着东西上了楼,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究竟要给龙玦喝什么药? 我不放心的尾随她一起上去。 追到我和龙玦的卧房门口,我看见龙玦在房内处理事务,提笔写着什么东西,而她则从汤盅里舀了两勺鸡汤放进玉碗,送给龙玦。 “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喝我为你做的鸡汤,时隔多年你一定很怀念这个味道吧,先尝尝,看好不好喝,好喝的话,我以后每天变着法给你做。” “嗯,先放在边上。”龙玦头也没抬的继续忙:“最近还是记不起来?身体可有别的地方不适?” 美人儿娇羞的摇了摇头,咬唇踟蹰:“土伯大人前两天已经和我说过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 我虽然吃惊,但始终不相信那是我做的,我剩下的记忆很朦胧,我根本不记得土伯白竹,还有什么后土娘娘……” 说着,还情深义重地伸手握住了龙玦提笔的那只手,红了眼眶: “阿玦,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冒充后土娘娘冒充你的救命恩人,可那时候我不这样做,我怕我和你再无任何可能。 阿玦,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遵从父母之命嫁给陵阳君的,我不知道他让人把你打成那样,我更不知道你已经伤到须得封存记忆才能保命的地步。 那日我冒险逃出家门,正好看见了后土娘娘将你从海里捞出来,后土娘娘穿着白衣在你身前对月吹笛…… 我发誓我那时候是真的打算救你,但后土娘娘先我一步把你救上来了,后来她守了你几日,在确定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后没等你苏醒就离开了。 我是等她走后才现身去照顾你的,阿玦,我一开始也不知道那是后土娘娘,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保护了我把我带回娘娘的神宫,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救你的是娘娘。 我原本想告诉你事实的,是娘娘不允许,娘娘说她陪不了你多久了,让我代替她好好照顾你,我这才、一时糊涂,真的骗了你……对不起阿玦。” 是后土不允许她告诉龙玦真相? 虽然当初后土的确是打着顺水推舟的主意,给龙玦留一条生路,可后土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允许凤颜冒充自己,她可真是会栽赃保全自己啊,这样一来她反而成了最忍辱负重的那个。 实在是不要脸! 她捧起龙玦的手想用脸去蹭,龙玦立马抽回手打断了她的妄想,对她依旧冷冷淡淡:“你现在灵力不稳元神有伤,尽量不要再去想这些旧事,免得受刺激。” 她望着自己抓空的双手,眼底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挺懂分寸进退,见龙玦冷着她,赶紧换个话题,把自己炖的鸡汤送过去:“阿玦,先喝吧,再不喝鸡汤要凉了。” 龙玦这才留意到她呈上去的那碗汤水,沉默片刻,拿过鸡汤要一饮而尽。 “不能喝!”我见状失态的冲进去,来不及多思考就一把打翻了龙玦手里的汤碗,澄黄的鸡汤顿时洒了龙玦满桌,连他刚写好的那份公文也被鸡汤浇毁了…… 他扫了眼桌上的纸墨,拧眉:“鳞儿你干什么?” 我紧张地提醒他:“这鸡汤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那女人一听这话就急出了眼泪,弱小可怜的惊讶道:“我、我亲手炖的鸡汤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护崽似的把龙玦护在身后,忍着怒气揭穿她的真面目:“我刚才亲眼看见你往那鸡汤里倒黑乎乎的药水,你还想怎么狡辩,你是不是想害死龙玦,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我什么时候往鸡汤里倒药水了?我什么时候想害死龙玦了……”女人委屈无助的看向龙玦着急给自己证明清白,泪水一颗连着一颗的往下掉:“阿玦,我没有,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害你!” “可我刚才亲眼看到了你还想怎么狡辩!”我铁了心要让她原形毕露,开口的语气也十分不好。 龙玦不悦的沉了声:“究竟是怎么回事?凤颜,你到底往汤里加了什么,如实交代。” 凤颜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抿唇失望至极的盯着龙玦:“连你也不信我,我说我没有想害你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阿玦,数千年的真心,我在你心目中难道就是这么低贱险恶的一个人吗?” 用力喊完后半句话,她泪眼盈盈的捧起桌上的白瓷汤盅,昂头就将汤盅里的鸡汤一饮而尽…… 喝完狠狠将瓷盅往地上一摔,伴随着瓷器碎裂的清冽声,面色苍白的女人也绝望的捂着脑袋痛苦哀嚎了起来:“疼,头疼……阿玦我没骗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你就这么想赶我走么!” “凤颜……”龙玦见她摇摇晃晃站不稳,忧心忡忡的要去扶。 “龙玦!”我彻底怒了,忍到极点终究还是克制不住的爆发了出来,用力抓住龙玦的胳膊,阻止他过去,“你到底是信她还是信我!” 龙玦呼吸一沉:“鳞儿,她都已经把汤喝了,你还想怎样,听话,不要无理取闹。” 他要拉开我的手,可我却把他抓得更紧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你真的觉得,我只是在无理取闹,你不相信我的话……” 他张口欲回答,那个女人却演技极好的晃着晃着就捂住胸喷了口血出来…… “凤颜!”他着急甩开我的手,迈上前一步接住了那女人羸弱不稳的身子,顺手把她安置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而我瞧着那只被甩的手,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多少次被他因为凤颜抛弃了…… “龙玦,我就应该让她毒死你。”我闷声低吟。 “你先出去。”他脸色变了变,沉声命令,之后就拿起凤颜的手,给凤颜把脉。 我还是气不过,一时冲动强行拽开了他搭在凤颜手腕上的指尖,怒极攻心动了胎气,整个人都是虚软的,咬牙忍着腹中的疼痛,质问他: “她已经嫁人了,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你这样有意思吗?龙玦你有什么资格替她把脉疗伤,她就算是死了也与你毫无关系,你是真的没看出来她在装失忆,还是假的! 你这么喜欢她你俩在一起啊,我们离婚,你好好照顾你的凤颜,我们此后,桥归桥路归路!” 他攥紧一双骨若修竹的大手,强制性的忍耐令他额角青筋凸起,太阳穴突突直跳,回眸对上我的视线,按耐住身体本能的反应,抬起的胳膊,又落了下去,猛一挥袖,艰难出声: “白鳞宸,你出去!” “龙玦!” “再多说一句,本帝……会让你后悔的。” 好啊都学会威胁我了。 我哽了哽,苦笑出声,放开他的手腕,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瞬,他抓住了我的手,用力握住。 之后,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我冷着脸出了房门。 手上的戒指一直在闪着幽蓝光芒。 真是和它主人一样讨厌! “鳞宸……”刚出门楚云就不放心的迎了上来,着急道:“你和大帝,究竟怎么了……刚刚我听见、你们吵得很厉害。” 我赌气冷哼,“他犯病了!” 楚云唇角一抽,顿时接不上话了:“咳咳咳,你,还是别太生气,你和大帝之间说不准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忍不住冷笑:“他都为了别的女人让我滚了,还算什么误会。” “大帝、他或许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可以原谅,但他……”我回头深深看了眼那扇半开的房门,意味深长道:“糊涂了两时,你让我怎么能,不和他计较。” “鳞宸……” 我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小腹,问楚云:“白竹呢。” 楚云说:“在门口水塘边抓鱼呢。” 我拿出口袋里那盒本来打算送龙玦的桂花糖,塞给楚云:“怪我,忘记了他早就不喜欢吃糖了……拿给白竹吃吧。” 楚云捧着那盒糖,犹豫道:“这不是你特意去镇上买给大帝的么……” 我沉沉道:“他早已经不需要我的心意了,我现在又何必去拿这些入不了他眼的东西去招他烦!是我,一直没弄清楚,他喜欢的是鸡汤,而不是糖……他说过,他厌恶糖果,早就吃不得糖了。” “鳞宸妹子……”楚云欲言又止。 我扭头想走,却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了。 说来可笑,这里明明是我的家,现在我竟然无处能容身…… 思索再三,我决定我还是先出去走走散散火气比较好。 毕竟天色已经晚了,我总不能现在往我爸那跑…… 我爸要是知道我和他吵成这样,不得担心死。 离开家门,我就一个人去后面开满野花的荒草地里坐着。 大晚上,地里忙着收花生的邻居们还在忙活。 直到七点钟天彻底黑下来,才纷纷扛起扁担锄头归了家。 我在荒地里坐着坐着打起了瞌睡,一觉惊醒,只觉得背后凉津津的—— “你确定她和那个女人没关系?我现在看见她这张脸就犯怵!” “你刚才不是也试过?她就是个普通的凡人,有点仙气不错,但本上君能断定她不是后土娘娘……” “你才多大点岁数,你又没见过那个女人,怎么能确定她不是?” “后土娘娘是什么身份,即便转世,那必得是一身仙骨灵气!不说后土娘娘了,便是你我,转世也不至于灵气这么孱弱。 而且她身上的确带着蛇族的气息,所以大概率,确实是蛇皇的妹妹。 自那日遇见她以后本上君便唯恐她的身份有诈,毕竟,本上君和你怕的一样,她实在和六道宫门前的神像,宫内的画像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本上君让人去蛇族查,查到蛇皇的确有个娇生惯养的妹妹,只不过多年前误闯本族大阵殒命了,蛇皇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蛇族大祖的元神碎片,就是为了能够让这个妹妹重回蛇族。 刚才你我在她的神魂深处发现了蛇族的专属印记,后土娘娘她可不是蛇……所以凤颜姐姐,你还怕什么?” “我何时怕她了!我只是厌恶她这张脸,我恨不得现在就让她彻底消失……” “不成!她的哥哥是蛇皇,蛇皇那家伙有多难缠你又不是没有耳闻?你如果让他妹妹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不得把整个人间翻过来一遍。这几天正是紧要关头,你最好别给我惹事!” “但是……” “凤颜,她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 半晌,身后那股子凉意才徐徐褪散了去。 我等他们离开了,才懒洋洋的睁开双眼,揉揉被压麻的胳膊,无奈轻笑出声。 怪不得须慕淮他们不敢暴露我的身份,后土娘娘这个响亮的名号,传扬出去真就是个活靶子…… 我拿起胸口幽光暗现的那枚宝石,没想到我这个便宜养爹送的东西这么管用。 回去的路上,白竹找了来,还顺便给我带了束玫瑰花。 “你家那口子实在是太小心眼了!你说他又不喜欢吃糖,我那消息刚放出去,糖刚塞了三颗,被他抢了。 问他为什么,他说楚云都告诉他了,那桂花糖是你特意在镇上给他挑的,本来就是要送给他的,只是到我手里过一遍而已。 我的天啊,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用得着我的时候,把东西给我,用不着我的时候就把糖果抢回去……真是太过分了! 还有楚云,他没事和龙玦提这档子干啥,我看楚云是真的挺担心你俩的……实在不行,咱们把实话告诉他吧! 不然,万一哪天他没忍住真把你家那口子给骂了……以下犯上,这可是大罪,搞不好前程都得赔进去。 呐,这是你家那口子给你的花,说是向你赔罪,他说他看你当时有点像来真的,吓得他都没敢多说,宸宸你没有真生气吧?不至于,当初咱们不是商量好的么。” 她把花塞我怀里,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 我搂住花,伸手抚了抚娇软的花苞尖尖,心情有好那么一丁点,但…… “竹子你说,龙玦会不会真对凤颜有旧情在?男人,真的能放下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么?” “这个……”白竹挠挠头,大大咧咧:“我不知道哎,不过听须慕淮说,自从两人撇清关系以后,龙玦一直待凤颜很冷,之前不是顾及什么救命之恩么?有这层关系在,恩断义绝是不可能了,但龙玦做了酆都大帝,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公务,也没时间和这个故人藕断丝连……” 说着,她起了疑心:“宸宸你不会是担心他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 “或许不至于。”我努力安慰自己:“可能是这两天有点太投入,看见他们亲近,我就吃醋……” 他如果真的心中还有凤颜,也不至于费这么多心血,让我重生吧。 况且,他这不是及时来哄我了么? 他都为我做这个份上了,我应该相信他才对! 回到家。 我把龙玦送的那束红艳艳的玫瑰花插进花瓶。 发现龙玦不在房间,我好奇的想出门找找…… 可人还没跑出去,一张纸条就飘飘荡荡的从门外落到了我的脚下。 我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来我房中,让你认清真相。” 下一秒我的脑子里就浮出了一个答案:凤颜。 我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把戏,但我还是,好奇心作祟去了。 她的房门敞出条挺宽的缝隙,大约是故意留给我的。 我一靠近灯光洒出来的地方,就听屋里女人娇软羸弱地喘息着道了句: “我就知道、阿玦你不会真的不要我,你只是在生我成嫁给别人的气……阿玦,你愿意碰我了,我很开心。” 心里的那根弦也随着她轻飘飘、意绵绵的语调而逐渐绷紧。 我开始悸动不安了,抬眸视线穿过门缝,落在光影绰动处的两抹人影身上。 身着墨袍的龙玦抬手轻推白衣姑娘的肩,语气是异于常日的松散轻漫:“凤颜,你老实些。” “不嘛……”白衣女人娇吟,直接贴上去搂住了龙玦的腰。 下一秒,玉手攀上他的肩,昂头就往他唇上吻了去—— 两人唇瓣相抵,贴在一起的亲密样,生生刺痛了我的双眼。 第169章 龙玦,你又骗我…… 我阖目,任两行清泪滚下脸颊,指尖狠狠嵌进掌中。 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勇气推门而入,我转身,逃得狼狈。 刚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就觉得腹中阵阵坠痛不止,两腿间好像还有一股热意流了出来…… 我疼得没有力气站稳身子,双腿一软,膝盖重重落地,磕得我眼前一黑,差些晕死过去。 我艰难撑着身子,伸手搭在旁边桌角,暗暗用力。 余光无意瞥见地上的湿痕,是血……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猛力关门的声音,我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本以为是他回来了,可外面静悄悄的,根本没有脚步靠近的声音。 心里唯一的那丁点希望也破灭了。 龙玦,你果然还是让我失望了…… “须慕淮、阿淮。”我声若蚊蝇地捂着腹部痛吟出来…… 本以为我现在虚弱成这样,须慕淮是不可能听见我的呼唤。 可两秒钟后,一股清风破门而入,还是化形在了我身后。 “后土!”须慕淮紧张地扶住我,立刻用自己的神力帮我稳固胎气,“别害怕,疼不疼?一会儿就不疼了,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本来胎像就不稳,还总是大喜大悲!你要有个好歹……我和土伯还得再等你几十万年!” 胎像不稳? 我抓住了重点,靠在他胳膊上心慌意乱地询问:“不是说,我这一胎很好么?为什么总是这么脆弱,动不动就流血……” 须慕淮怔了下,之后搂着我责备:“这一胎再好也经不起你这个母体如此闹腾,女人怀孕本就艰险虚弱,更何况你的身体打小就不是很好,你腹中的孩子肯定更要千倍万倍的仔细。 你方才,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情绪起伏这样大,龙玦呢?深更半夜的他怎么不在你身边?” 有他的灵力帮我安抚肚子里的小家伙,我终于有功夫喘口气了,腹中疼痛渐渐被压制了下去,我扶着桌子从须慕淮怀里出来,“他,有事忙去了。” 须慕淮一眼看破我的掩饰:“你俩,不会来真的了吧?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让你伤心了?这个时辰他不在你身边,这不正常…… 后土,你告诉我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难受成这样?我现在就替你找他讨说法去!” “阿淮!”我攥住他的胳膊不许他插手,满头虚汗的无力道:“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他今晚可能中计了,他的反应不正常。” “中计了?中什么计?”须慕淮追问。 我道:“美人计……他说话的声音不对,会不会是中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也是后来才想起这档子,可以龙玦现在的本事,他不可能控制不住…… 须慕淮想了想,道:“你在屋里等我,我去查查!” 他扶着我在床上坐下,自己则风风火火出了房间。 没多久,他再次现身我眼前,脸色凝重:“是残留着不干净法术的气息,不过他能压得住,凤颜的房间已经没人了。” 我哽了哽,心情越来越低落。 当初我中了那个蛇妖的和合引,凭着自己的毅力愣是咬牙以凡人之躯对抗妖术熬下去了。 他可是神,怎么换了他,就撑不住了呢? “你别太担心,后土……你要相信龙玦的为人,他不会、让你重蹈当年覆辙的。我现在就去寻他,同他问个清楚!” “别问了。”我哑了嗓子,和他下命令:“今晚的事情,你就当做没发生吧,也不要去问他。” “后土……” “他中了脏东西情有可原……我在意的只是他没有反抗。” 就那样让凤颜亲了他,究竟是迫不得已,还是、他心里本就想…… 须慕淮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模样没有再说话。 半晌,他才迈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轻叹,“路是自己选的,总得走下去。当年我也劝过你,何必执着于一段孽缘……可你啊,就是心大。 后土,我一直视你为知己,看你为情所伤还遭了这么大的罪,我心里也不好受。 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的确还得你们自己看开、化解,不过,后土,这些年他为了等你,也吃了不少苦,连土伯都被他的诚心感动了,或许真有什么误会,他若真的还爱着凤颜,这么些年约莫早就…… 我也吃不准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凤颜,男人么,对初恋有点余情也正常,但这点余情或许并不足以让他生出和对方长相厮守的心思。 余情只是余情,若论娶回家过一辈子,还是身边这个最合适。这就要看,你是否能接受他的这分余情了。” “要是接受不了呢?” “会很苦。” 对啊,现在不就是接受不了,很苦么…… 深夜。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孤单一个人在床上睡着的,梦里的一幕幕反复上演,吵得我脑子疼。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要娶凤颜。” 肃穆寂静的神殿内,三百阴官侍女肃立在大殿两侧,彼岸花伴着洒金光芒在我袖边萦萦而舞。 我端着茶水的手僵硬,抬眸看向殿中央伫立的两抹人影。 杏花绽放在娇俏姑娘的鬓边,姑娘含羞红了脸,低头不好意思见我。 一袭墨青龙纹仙袍的俊逸男人眉眼清冷,手里紧紧握着姑娘葱白的玉指,启唇,一字一句道:“我要与凤颜成婚了,吉日定在半年后,想请你,赐婚。” 他愈发懂往我心上哪个方位捅才最疼、最致命…… “你喜欢,也好。你想和谁成婚不必征求本座应允。”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饮茶,心却早已千疮百孔。 他不依不饶:“颜儿曾是陵阳君的妻子,若是直接与我成婚,恐是对她名声不利,只有你赐婚,颜儿才能名正言顺做我妻子。” 原来不是来征求我的同意,只是为了替他心上人挣名分来了…… 他当着三百阴官仙侍的面向我求赐婚玉旨,一时间整个神殿都嘈杂了起来。 殿下的阴官议论纷纷,直呼他离经叛道。 “那凤颜仙子可是陵阳君的妻子,如今还没正式和离呢,这龙玦少主就心急求娶,这岂不是污了混沌神宫的名声!” “凤颜仙子难不成想一女侍二夫?” “凤颜仙子当初要与陵阳君和离,陵阳君虽然答应了,但一直没有给官方文书。娘娘这道玉旨若是下了,就等同于强断陵阳君与凤颜仙子的婚事,传出去……便是娘娘连人家两口子的家事都管,娘娘的弟子抢别人妻子,这可真是,道德败坏啊!” “真是成何体统!龙玦少主简直是被娘娘给惯坏了!” 我端坐高台,却被他一句话乱了心神…… 很久,我问他:“你真的想好了?” 他道:“我心悦颜儿,此生,非她不娶。” 好一句非她不娶。 我苦笑,揽袖放下茶盏,起身离开:“传本座口谕,凤颜仙子温婉贤淑,德才兼备,翩翩佳人,今赐婚于龙玦,允二人择日成婚。” 回头,我深深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他,淡淡道:“你想要的,本座都会成全。你可满意了?” 他低头,云淡风轻,言语疏离得像一个陌生人:“自然满意,还有一件事,颜儿身体不好,我打算带她离开冥界,去凡间准备成婚。” 我走下步步云阶,广袖一挥:“允!” 留不住的,终究该放手。 梦里,我好像还从上帝视角看见了我将殉劫那段时日,在人间的龙玦与凤颜…… 凤颜一袭白衣纯洁妩媚的软身躺进龙玦怀里,指尖勾着龙玦的墨发把玩:“又是下面传来的?娘娘为了骗你回去,可真是煞费苦心。” 他挥手便将土伯传给他的那封信件焚毁成灰烬:“黔驴技穷!她素来心思深沉旁人难以猜测,这回更是用死来骗我,呵,她这样命硬的人怎么会死。” 怀中女人媚眼如丝:“万一,真是娘娘出什么事了呢?土伯大人这隔三差五一封书信,怕是真着急了。” “那也同我没有任何关系!”男人眉眼间尽是残酷的冷漠,搂着怀中女人深情款款地告白:“即便她真的死了,也同我无关,颜儿,我如今只想守着你,好好过完余生。” 他想守着凤颜过完余生,所以他是真的并不在意我的生死,要不是我死后他体内那层禁锢随我一同消散了,让他想起了幼年的那些事,想起了凤颜曾背叛过他,我也不可能成为他的首选…… 其实,我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如果凤颜没有背叛他,或者那段记忆没有被释放……他早已是凤颜的丈夫了。 救我,究竟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愧疚,想要报答救命之恩。 凤颜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就爱凤颜,我是,他也可以爱我…… 一梦醒过神,我已满脸泪痕,控制不住地抽泣出声。 他是在我睡着时回来的,这会子正搂着我安睡,听我捂着脸哽咽低哭,他内疚地伸手为我抹掉脸上泪水,哽了哽,道:“又做梦了……乖,梦里的事情不会发生。” 他好像,每次都能窥见我梦里复苏的前世记忆。 “你别碰我!”我推开他的手,指腹在触及他的掌中冰凉温度时,才突然察觉他搂住我的怀抱,渗着寒气……他身体好冷…… “你怎么了,为什么身体这么凉?” 关心他,似乎成了我的本能。 他轻叹,把我往怀中箍得更紧些:“我没事……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你腹中还有孩子,他会闹你的。” 我回过神,再次扭过头背朝他,抠着枕头低喃:“为什么每次被抛弃的,都是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你说你看不清我,其实,我又何尝看清过你……真心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不好受。真希望,你也能感受一回。” “鳞儿。”他唤我的声音颤抖,把头埋在我的背上,“对不起。” 晚了,你真正欠一声对不起的那个人,已经为了心中的众生,死在了那场滔天大火里。 翌日。 我和白竹在院子晒桂花,陆锦年来帮我爸送东西。 “这是白叔让我顺路给你带过来的,他从街上买的石榴,白叔说每年这个时候你都吵着要吃红彤彤的石榴,今年没见你要,可能是你在家太忙忘记了,他就先给你买了。宸宸,你原来……喜欢吃石榴。” 我接了他一兜东西,拿出来两个分给白竹和陆锦年,语气恹恹道:“我是从小就喜欢吃石榴,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总是一到秋天就咳嗽,我爸就得煎好多中药给我喝,我怕苦,我妈就用石榴哄我。 我不会剥石榴,我妈就把石榴一颗一颗剥好,放进碗里,端给我吃……我妈走后就没人给我剥石榴了,倒是我爸,每年这个时候都记得给我买。” “你喜欢吃石榴,那、我以后在我那多种上几棵石榴树,等秋天到了,你想吃石榴就去我家摘。” 陆锦年瞧着我发白的脸色,终究是不忍心的抬了手,想要触碰我,又不敢,“宸宸,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两天没见,人变得这么憔悴?” 我蹲在地上默默剥石榴,剥得手都疼了,“没怎么,我这两天脾气不是很好。火大。” 白竹一口啃掉了一块石榴皮,叹气:“啧,这世间为情所困的人呐!” 陆锦年哽了哽,“他,还是选了别人?” 我抠出了几颗石榴籽,塞进嘴里:“喜欢吃糖的人能和不喜欢吃糖的人成一对么?” 陆锦年怔住,许久,才恍然明白我的意思:“或许,你可以换个,和你一样喜欢吃糖的人共度余生……” 换? 我无奈一笑,抠石榴抠得艰难。 他沉默少时,突然伸手把我手里的石榴抢了过去,“我给你剥。” 手法很娴熟地剥了一小把,拿过我的手放在我掌心。 “宸宸,我给你剥石榴,你只需要吃我剥好的。石榴难剥,我来替你剥……” 他话里有话的说。 我盯着手里的石榴籽,有些意外,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捏了一枚放进嘴里…… 只是还没等我尝到味儿呢,手里就空了! 石榴全没了。 我惊讶站起身,一扭头,就见身着紫衣的龙玦面色不善地突然出现在我身侧,一把握住我的手,占有欲极强地冷冷开口: “你剥的石榴不好看,我夫人,还轮不着你来为她剥。” “又是你!” 陆锦年见到龙玦瞬间阴了脸,火药味十足的开口:“谁能拿到石榴谁剥,你现在出现有什么用,这石榴,一直都在你手里,是你自己放弃了它,所以它才会落到我手里,你现在后悔了又来抢,未免太不讲道德了些!” “谁说本王放弃了?本王只是舍不得动它,不代表本王不要。本王的东西你也敢肖想,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他说着,握在我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加重。 “你弄疼我了。”我沉着声低喃。 他闻言,立马松了些力度,“鳞儿……” 我不想听他多说,甩开他的手,把石榴从陆锦年那抢回来,孤身出门:“你们俩,我都没资格使唤,我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宸宸!” “鳞儿……” 我心烦气躁:“竹子,我们出去钓鱼。” “好嘞!”白竹把桂花放在晒草药的竹架子上,欢快地答应了我。 临走还不忘调侃龙玦:“你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把她惹气了,恐怕一时半会儿哄不好喽。” 龙玦哽住,想说的话迟迟开不了口。 我在小池塘边坐了一下午,吊了两条大鱼,三条小鱼。 最后一条鱼上钩那会子,我走神了,硬是等水里鱼差点把鱼竿拽跑才发现。 白竹见我这傻样,无奈感慨:“宸宸,你连钓鱼都跑神,怪不得今天咱们的战绩格外平平。你要是当真心里不好受,你就说出来,哪怕是和他大吵一架也好过这样憋在心里,心中郁结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想当年我家娘娘就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后来身体越来越差,她还是神仙呢,你现在是凡人,肚子里又多了个娃,凡事还得放宽心……” 大吵一架?我要是现在和他吵架,都不晓得该怎么开头。 “我听须慕淮说了,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什么和凤颜亲近的事被你看见了?我也是女人,我知道你可能介意什么……” 我把鱼丢进桶里,“当年须慕淮身边那个女人叫凤来对吧?” 白竹脸色微变,点点头:“啊对,是叫凤来……” 想了想,诧异地惊站起身:“你不提我还真就忘记了!凤颜,凤来,她俩其实是亲姐妹!怪不得,怪不得连招数都这么相似! 只不过凤颜当初好像一出生就被过继给了亲姑姑,所以她俩名为表姐妹,实际上却是亲姐妹!” 我托腮抑郁:“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某一天凤来又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须慕淮的身边,你根本分不清须慕淮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该怎么办……” 白竹砸吧砸吧嘴:“我不会给须慕淮这个机会的,我不是什么顾全大局的人,我受不了这个委屈,他找我演戏可以,一旦让我发现他可能会假戏真做了,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鳞宸,你不是慈悲众生的神,你没必要做那个宽宏大量的人,你凭什么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就算这次,事关冥界安危,也不一定非要牺牲你来成全,他能假戏真做,难道你就不能吗? 你不该收敛自己的情绪,你得让他知道你生气,这样他才能长记性! 一味忍让,他只会让你一次又一次地降低自己的底线,不值得。” 是啊,一次又一次降低底线,确实不是什么好开端。 钓完鱼,我本来是和白竹一起回家的,可半路上白竹突然收到了冥界的消息,火急火燎把鱼塞给我就跑了。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一个人拎着两桶水的确挺艰难,好不容易把水桶拖回去了,刚把鱼倒进大缸里,一抹白色身影就碍事地挡在了眼前—— “昨天晚上,那你都看见了吧,他没有推开我,这只能证明他爱我。” 女人一挥大袖,骄傲昂了昂下巴,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睥睨我:“昨晚,我俩共度良宵,他待我,温柔至极,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灵山上……” 共度良宵…… 我没好气地把水桶咚一声摔地上,压着怒火质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俩睡在了一起吧! 就算我亲眼看见你亲他,他没躲,这也顶多只能证明他可能真的对你余情未了,但你说他碰你…… 我一个字都不信,我与龙玦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他的底线在哪里我最清楚,他根本就不是会肉体出轨的男人!” 我说的,是实话。 我可以相信龙玦心里还有她,但我绝不相信龙玦会冲动背叛我…… 我信龙玦对我许下的每一个承诺! 她眯了眯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突然笑出声:“你不会真以为,龙玦以前,没碰过我吧? 哦对,你不晓得我们的情况,当年,我和他离开冥界后,去了灵山,我们打算在灵山拜天地,我们一起在灵山,住了五个月之久。 这五个月,我们同床共枕,同塌而眠,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过,拜托,我们当时可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我听得脑袋嗡嗡响,耳尖发烫,每一声心跳都犹在耳边,咚咚作响,我甚至能听见全身血液迅速逆流的声音,魂魄不受控制地颤动。 灵山、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怎么还清白…… “我解过他的衣衫,手指抚过他坚硬雪白的胸膛,我吻过他的腰,他也曾含着我的耳垂,动情的唤我颜儿。” 她见我状态越来越差,加大火力,抬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绕着我,一步一步地走。 “他在我的床榻上,十分热情,他说他会爱我一辈子,他动情时喜欢一声一声地唤我,他抚着我的身体,爱不释手,他喜欢我叫给他听,他说此生能与我缠绵,了无遗憾,白妹妹,你的男人,其实早就是我的裙下臣了……所以,我们就算现在多一次,也无妨。” 我咬着牙关逼自己冷静下来,可冷汗还是顺着我的眉骨,蜿蜒流下。 往时的记忆在脑海中疯狂翻滚着,好像,又想起了一些…… 想起他儿时趴在我腿上看书,想起他扯着袖子问我,等他长大,娶我好不好…… 想起我喂他糖果,他第一次吃到桂花糖,眼里亮晶晶的。 想起,他在我重伤昏迷时,握着我的手卸下防备与冷漠,哽着嗓音一遍又一遍的问我:“阿姐,我都要娶别人了,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 我痛苦地捂着心脏,腿上一软跪了下去,眼泪控制不住的溢出眼眶,濡湿容颜…… 她满意的伸手薅住了我的头发,逼着我昂头直视她,面目扭曲地狠狠问:“现在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么?贱人,凭你也配和我抢!当年那个女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了! 我告诉你,我真是厌恶极了你这张脸,看见就作呕,与其让你活着碍我眼,不如,我送你归西,这样,就再也没人敢和我抢阿玦了!” 说完,她抬手就猛地往我肩头一劈。 我顿时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头晕目眩地再睁眼。 我竟被一团浅紫色的光球困在了悬崖上方的半空。 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而不远处的山崖上,龙玦与凤颜,还有一名墨衣阴官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酆都大帝,我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是你逼我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凤儿还给我,不然我就让你这个凡人媳妇死无葬身之地!” 墨衣男人一动怒,包围我的这个光球顿时生出了滋滋响的雷纹,我伸手一碰,就电得我全身麻木,脑子痛得仿若要裂开一般。 “鳞儿!”他见我被伤到,深眸凝出杀意,沉声冷呵:“昊霖,本帝再问你一遍,你当真想好了么?你若动我夫人,本帝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你先抢我女人的,你把凤儿还给我,我就把你女人还给你……你女人的身体现在很弱,只要我稍动手指,她就能瞬间灰飞烟灭!”墨衣男人说着,还用法力又落了两道雷劈在我身上,雷电直击头颅,我受不住地张嘴就呕了一口血出来…… “昊霖你住手!” 他疾声斥责,正要开口做决定,旁边的女人却忽然扑通跪下,拉住他的袖角就泪眼盈盈地惶恐祈求: “阿玦你别把我送给他,我会死的阿玦!阿玦我求你,只要你别送我去死,我愿意在你身边当牛做马!阿玦,就当是看在你我昔年曾相爱过的份上,你别把我送给他,我害怕!” 说话间那王八蛋昊霖再度施法引下两道青雷,这次的雷要比头两回厉害得多,雷电刚钻进我的脑子,我就忍不住的抱头痛叫出声。 头,像裂开了一般,钻骨的剧痛,再来两回我能不能有命在都难说…… “昊霖你别动我夫人!”他一袖子甩开了哭哭啼啼的凤颜,攥紧五指,在昂头看见我身上的血时,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掌中运功就要往凤颜头顶落去—— “龙玦!”我痛苦地趴在光球里,凄惨出声唤住他,他一顿,掌中灵力依旧隐隐涌动,心疼的目光落在我容颜上,额角青筋猛跳。 我隔着结界,用口型告诉了他一句话…… 他会读唇语,这是我俩的小秘密…… 他看懂我的意思,眼角湿润地也回了我一句。 灵泽在他掌中消散,跪在地上的凤颜接着上演宁死不屈的好戏,拔出头上的凤簪就往纤细脖颈上抵,激动大哭:“阿玦,你如果把我送给他,那我现在就自杀给你看!” 一个要换老婆,一个以死相逼,反正就是说,我这个筹码不管怎样都活不了对呗。 龙玦冷静下来,凌厉目光落在墨衣男人身上,字字铿锵有力:“本帝、两个都要!” 说罢就不顾我安危抬掌一道灵力朝墨衣男人劈了来—— 墨衣男人没想到他会真为了凤颜抛下我动手,本就没有防备,这会子根本躲闪不及,猝不及防就被龙玦一道神力给打得险些神魂俱损,口吐鲜血。 而墨衣男人受下他一掌后也没有就此罢休,念动咒语招引灵力就要接着劈我,“既如此,那我就只好拿你的女人陪葬了!” “你敢!”龙玦一掌神力震碎墨衣男人操控光球的这道法力,本打算直接飞身来救我的,可危急关头一条红线显形,突然替凤颜扯住了龙玦的手腕…… 那是,连心咒…… 我心头,猛一刺痛。 连心咒扯住了龙玦,所以导致他行动慢了一步。 墨衣男人趁机施法,顿时一道紫雷劈进我的头颅,裂痛感瞬间炸遍全身,两只耳朵的耳道扯着脑部神经痛到我短暂失聪…… 耳孔流血。 我对上龙玦挥剑斩断连心咒后投过来的惊慌视线,被劈到空白的脑子还有余力去想,他不是早就把连心咒震碎了么? 为什么现在凤颜与他的连心咒还在…… 他就这么舍不得,放下她? 想到此,我终于有勇气痛哭出来。 朦胧的目光与他视线相接,我无声抿动唇瓣:“你又骗我……” 他后来撕心裂肺地喊了些什么,我耳鸣太严重,一点儿也听不清。 踉跄从光球内站起身,我咬牙忍痛双手合十扭动手腕运起周身零散的灵力聚成法术,强行将结界破开个缝。 趁着缝隙打开的时机,我纵身跳下了万丈深渊…… 龙玦,这次,我不要你救了。 第170章 这是我夫人! “鳞儿!” 身子急速坠落的那一刻,视线擦过陡峭的崖边,他纵身飞跃而来,不管不顾地跟着我一起跳下悬崖…… “阿玦——” 崖上人失控大喊。 失重的身子被他捞住腰肢搂进怀里。 我想反抗,他却红着眼按住了我的挣扎,陪我一起坠落深渊…… “连心咒是她悄悄下的,昨晚我也不曾碰过她,她用的灵术后劲太猛,我本想找老婆解决,但你怀着我的孩子,我若是一时不留意误伤到了你,我会后悔终生…… 我回冥界泡了寒魄池才强行化掉了那些灵术的后劲,等我回来你已经睡着了,你一直在做梦,我、没勇气吵醒你。 今日冥界往生大阵有异样,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也顾不得再解连心咒,鳞儿,我没负你,我的心里仅有你一人,我,从未爱过凤颜,你信我,我求你……” 他的嗓音发着颤,沉重呼吸扑在我的脖颈上,滚烫灼热。 我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濡湿脸颊,心底发凉地不肯回应他。 他握紧我的腰肢,趁着这个机会带我逃离了崖上两人的视线,落在了一片云雾缭绕的红花树林里…… 双脚沾地刚站稳重心,我就猛用力一把推开了他,踉踉跄跄地硬着头皮往前走。 “鳞儿。”他追上来,又被我赌气甩开。 他抓住我的手,不许我再扔掉他:“你不要我了么……鳞儿,我昨夜在寒魄池中泡了两个时辰,那池水寒意刺骨,我至今,筋骨还酸痛着……” 我更气了,甩了两回都没甩开他,有点崩溃的索性回头和他大吵起来: “我才不要你一次你就受不住了?那你呢,你抛弃我多少次了? 上回你因为那个蛇妖已经丢掉我一回了,这次你因为你的旧情人…… 我摔下来的时候你就不该一起跳下来,你不该救我,你不救我你就不用耗费苦心的左右逢源,既要哄着我又要护全她了。 我死了不好吗?我死了你就算是原地和她结婚,你再去偷什么天灵草地灵草都不干我的事。 你想和谁抢女人都别来烦我,你就算是去灵山和她一生一世夜夜缠绵我也眼不见心不烦,你俩长长久久锁死算了,我只求你放过我,我只是个人,我没有那么硬的命! 你可以给我无尽的寿命,可你这样对我我只会生不如死!” “鳞儿!” 他见我激动害怕地赶紧把我按进怀里,死死抱住,哽咽着祈求:“你别这样鳞儿,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护好你没有顾及你的心情…… 鳞儿,我怎可能不救你,你是我心心念念多年的女人,我没打算护全她,我偷盗地灵草……” 说到此,突然顿住,片刻,他陡然一震:“鳞儿,你是不是已经记起什么了……” 我苦笑嘲讽:“有些事不如永远也记不起来……龙玦,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分一秒的真心。” “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他将头埋进我的脖子,整个身躯微颤:“我喜欢你,我待你是真心!你想我怎么证明?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可好?” “那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伤心,凤颜亲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推开! 凤颜说,她早就把自己给你了,当年在灵山你们同床共枕交颈而卧日夜缠绵,你知不知道你说那些狠心话的时候我连命都要没了。 你知不知道你假戏真做让凤颜亲你,我有一瞬间恨不得打掉这个孩子和你再不相见,我知道你被下灵术了,可你还是让她亲了你,你对她余情未了,那就和我恩断义绝吧! 反正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首选,我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如果当年凤颜没有嫁给别人,你早就和她在一起天长地久了,你最开始的选择就是凤颜,而不是我。 你不舍得为了任何人丢下凤颜,你甚至可以为了凤颜想杀我,你什么时候保护过我,龙玦,你什么时候为我拼过命,你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我! 那个人或许真的很命硬,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丢在险地她最后都撑下来了…… 可我,不是她,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受伤了会疼难过了会哭,支撑不住的时候也会死,我有七情六欲,我也会生气。 我更不希望我爱的男人,心里还有别人的一席之地,他亲了别人,还和别人同床共枕过。” 我捂住脸,情绪太激动又引得腹中阵阵绞痛,但埋藏在心底两世的委屈一旦有了宣泄口,就再也无法遏制: “如果我早就知道你和凤颜已经亲近到那种地步,我不会答应配合你演戏,我根本不知道你究竟是在为了冥界掩人耳目,还是想趁机与她重温旧情。 龙玦,我是个人啊,无论是几十万年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是块石头!” 一口气把心里的怨言倾吐出来,我来不及再说别的,身下就忽一股热意,雪白的裙摆上血迹渲染的面积越来越大…… “鳞儿……” 他瞧见我的裙摆在滴血,脸色瞬间煞白,抱起我虚弱到双膝弯曲的身子就心急带我往林子深处赶,“别生气了,听话,你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么!你要乖些,他还小,你忍心看见它化成一滩血水么……” 身下的血流的越来越多,温湿的血液浸透了他的紫袍广袖,他害怕的边抱着我大步往前赶,边抖着嗓音和我努力辩解: “鳞儿你误会了,我何时亲过她,她是想……但我推开她了!是她和你说,我们在灵山同床共枕?你要记住,我此生,只碰过你一个女人! 我不喜欢她,当年那些事也不过是我利用她骗了你,有些事太复杂,等你记忆全部恢复了我才可以同你解释清楚。” 我趴在他怀里,捂住剧烈疼痛的小腹咬牙用尽全力地嘶声喊道:“可我亲眼看见她亲了你!” 他把我带进了花林深处一片清净别致的小竹院,眼神坚定地看着我道:“鳞儿,眼见也未必为实,你撑下来,我告诉你真相!” 真相…… 他低头吻去我眼角泪水:“再信我一次。” 说完,他迈上小竹楼二层,将我放在铺了软被褥的大床上。 身体被放平,他施法送了消息出去,转身要走,我却本能地伸手抓住了他袖角,疼得哭出来:“你又要把我丢下么?疼、我好难受……” “没有。”他心疼地蹲下来,握住我的手软声软语说:“我去给你拿含在口中能止痛的药……” “我不吃药,你别走,我疼……”我虚弱冲他哭喊着,双手死死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他抬手抚了抚我的额,“你发烧了!鳞儿,你乖点,吃了药就不这么痛苦了!” “我不吃,整天都是药药药!苦死了!当人这么难,下辈子我要投胎做个花啊草啊,这样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疼了……” “可是,花草也会生病,也会疼。”他喉间哽咽,瞧着状态渐差的我,骨节攥得惨白。 “当花当草就不用见到你了……自从遇见你,我就没有过一天甜日子,每天都那么苦……我本来以为你是我的救赎,可现在我才知道,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救赎,都是假象罢了……” 他抓住我的手抵在唇边,心酸地深呼吸:“你或许是中了什么幻术,才会误以为我亲了她。当年在灵山,我们是借住在灵善普华尊者的洞府里,那时我们并不居住在一处,何来的同床共枕夜夜缠绵,鳞儿,我没骗过你。” “当时龙玦的确没有碰过凤颜,两人虽然有婚约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白竹气喘吁吁地从门外闯了进来,放下肩上背着的医药箱,迅速施法准备银针: “酆都大帝这个身份虽然尊贵但也一举一动都受上苍监管,当初酆都大帝动了情欲,和你在人间做了夫妻,那夜天降异象,整个冥界都惊动了。 土伯也是发现酆都神宫内的双生花忽然绽放,这才察觉到你的存在。 还有血契,你俩身上有夫妻契,如果酆都大帝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别的女人,这契是结不成的! 凤颜他们家族善用幻术,想要骗你一双凡人眼,轻而易举!” 两枚银针从银质雕花盒子里取出,白竹喘着粗气拿针看向我,犹豫道: “此针入体顷刻止血,但会很疼,而且需要同时封住两个穴位,不能服用止痛的药丸,不然会与接下来你要吃的保胎药相冲…… 我隔了很多年没拿针了,可能技术不是很好,宸宸,你要忍住。” 我抬起朦胧视线盯着她手里的银针,心底发怵,本能将龙玦的手抓得更用力些…… 他知道我害怕,捂住我的眼,沉声命令:“下针吧。” “好……” 两枚银针同时扎进我腰上两处穴位,剧烈的疼痛冲击着我的全身感官,我痛苦地咬住牙,眼泪顺着他的指缝溢出去。 他也忍得不好受,宽大手掌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指腹抚至我唇边时,我脑子一热张嘴就一口咬住了他大拇指下方的虎口部位…… 他没有动,我反而因为愈发强烈的痛意牙关咬得越来越紧,等我脑子再冷静下来时,他已满手的鲜血…… 腥咸的味道在舌尖发散开,顺着喉头,滚进了食道与胃。 我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顿时愧疚地松开了他的手,怯怯收了哭腔。 他见我退缩,满眼疼惜地用另一只手撩开我额角汗湿的乱发,靠过来,搂住我,温柔在我额头吻了一下,嗓音沙哑:“一点也不疼,我有法术护身,你放心咬,我不疼。” 我枕着他的胳膊,抽了抽:“你又骗我。” “小东西,这辈子,我什么时候真的不要你过……” 他轻轻揽过我,在我床前坐下,让我倚着他躺,双臂从后收住我,低低道: “上回我知道你出事,不是立马下去找了你么?这回,我从未违背过给你的承诺,唯一的错,是不该让你伤心……我知道你委屈,你可以说出来,只要你问,我都告诉你。” “我问你就告诉我实话吗?”我烧到脑子犯糊涂。 他郑重回应:“当然。” 我揪紧他激动问:“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闭上眼睛。”他柔声诱哄。 我满额汗涔涔,听话地合上双眼—— 然后,我就看见了昨晚在凤颜房中真实发生的一幕—— “阿玦,我已经向你认错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那个人已经回不来了,只要你愿意,我还能陪在你身边!” “你觉得你还能以什么身份陪在本帝身边?昊霖真君的夫人?” “我可以和昊霖和离,当初、当初我不是也为了你和陵阳……” “闭嘴!当初是你求着本帝,希望本帝能假借与你成婚的名义逼阿姐赐婚,斩断陵阳君的妄想,本帝与你,一直都是合作关系。” “可你在灵山……” “灵山上空有土伯送信的仙鹤,本帝若不说那些话,如何……刺激到阿姐!” “所以你,对我只是利用?” “若不然呢?当年你明知本帝将你错认成别人,你还故意暗示本帝,你就是本帝心心念念两千年的阿姐! 你利用本帝为你办事,将本帝玩弄于鼓掌,发现本帝的真实身份后为了与本帝撇清关系,安心高嫁陵阳君,你可是指使了陵阳君的手下差些将本帝打死! 本帝被阿姐捡回去,她为了给我保住一条命,迫不得已封了我的记忆,而你又二度冒充我的救命恩人,表面与本帝情深义重,实则却在暗中借着阿姐的势力做了多少混账事,你当真以为本帝全忘了?!” “阿玦、阿玦我没有,我、我当初是真的后悔了,我现在是真的爱你,阿玦,没有你我活不了啊阿玦!” 白衣女人跪下身扯着龙玦的袖子苦苦哀求:“阿玦,数千年的深情,真的不作数了么?” “把阿姐的仙袍脱下来!”龙玦凝声呵斥,拂袖甩开凤颜,脸色阴冷:“谁允你动阿姐的遗物的!你也配玷污她的衣物!” “可是,这本来就是我的衣服啊,我们当年初见……” “够了!阿姐的衣物都是本帝亲手整理安置的,她这身白衣虽从未在你我面前穿过,可她陨落后,是本帝亲手将这件仙服从她的衣柜中取出来的! 本帝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在海边,是她穿着这袭白鸾芙蓉仙裙坐在我身畔吹着助人安神的曲子。 阿姐的衣裳上,沾染着仅属于她的紫溟花香息,这种香,若非亲近之人,察觉不出。你如今还贼心不死想要冒充她,莫不是以为本帝真眼瞎到这种地步?” “紫溟花……”白衣女人身子一晃,不可思议地昂头望着他:“你俩当年都已经亲近到这种地步了?紫溟花,唯有真心相爱的两人才能闻见这种花香……她的诞生之地便有一片紫溟花海,所以她身上沾有紫溟花香……” “脱下来!”龙玦厉声命令,女人浑然一颤,泪眼婆娑地默默把外衣褪下,之后突然从后抱住龙玦。 以身为引,给龙玦下术。 龙玦顷刻潮红了俊逸容颜,抬手,指尖微抖:“你给本帝下了邪术!” “阿玦,你终于愿意让我碰你了……我好开心。” 龙玦强压住体内的不适,伸手推开她,“凤颜,你老实些!” “阿玦……有些时候,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能只靠言语表达,还得……身心交流。” 女人的纤纤玉手搭上龙玦侧脸,红唇抿动,吐息燎人,软语勾魂:“只要你尝过我的滋味了,保准你愿意同我,重温旧梦。 当年我多次献身你都不愿,现在,你也有过女人了,我俩就当扯平了,阿玦,你要了我好不好,哪怕不给我名分,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伺候你啊,我会让你舒爽,会给你快乐,阿玦,温香软玉在怀,你当真还能坐怀不乱么?” 双手攀上他的肩,踮脚,要去亲吻龙玦…… “滚过去!” 她刚打算将红唇送上,龙玦就伸手猛力推开了她,丝毫没给她碰到自己的机会。 她毫无防备便被龙玦一掌推撞在旁边的木茶几上,痛得尖叫。 “凭你也配碰本帝!凤颜,本帝好心收留你,你不该一次又一次地触碰本帝底线,若再敢对本帝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趁早滚回你的真君府去!” 说罢,龙玦快步离开了房间,临走还恼羞成怒地一袖子重重关上了房门…… 他是打算离开凤颜那就回我们的房间,可靠近几步,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绯红的扭头消失在家里。 后来,他回了冥界…… “大帝,寒魄池虽能压住你身上的合欢咒,可却极为伤身体,不如还是让冥医过来瞧瞧,用上几针,一夜就好。” 他褪去衣袍没入寒气丈高的水泽里,背靠白玉池沿,运功调息:“我夫人怕黑,我须得尽快回去,不然她等不到本帝,会不肯睡觉。” 白发苍苍的老者揣着拂尘站在岸上,捋胡子惊讶道:“大帝你在人间娶妻了?” 他阖目,提到自家妻子,唇角不觉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是本帝,想了很久的姑娘,自她降生那日开始,本帝便日日盼着她能长大,如今她已亭亭玉立,本帝终于如愿娶了她…… 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喜欢黏着本帝,一日见不到本帝就想得紧。 最近有些同本帝闹小脾气,说来也怪,她不闹的时候,本帝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闹了,本帝又怕她当真,一气之下就把本帝踹了…… 她闹不闹,都好,她只需留在本帝身边,做什么,本帝瞧着都欢喜。” “夫人肯定是个特别的姑娘吧,若不然,如何能入大帝的眼。”老人家抱着拂尘眉开眼笑。 他轻轻一嗯:“是,特别傻,又特别聪明,特别胆小,又特别有勇气……傻乎乎的默默付出,却总能聪明的将那些心思隐藏住。 明明那样怕疼,却能为了心中的道,将自己挫骨扬灰。 她怕鬼,怕妖,但为了保护本帝,她宁愿被关地牢,被五雷轰顶,被鬼用鞭子抽得遍体鳞伤…… 她啊,明明就是个娇气爱哭鼻子的小女孩,和本帝在一起,受了很多委屈。” “心中有爱,自会强大。”老人家呵呵一笑,拱手道贺:“恭喜大帝,如愿以偿。” 一个小时后,老者瞧了眼他身上愈发苍白的皮肤,轻声提醒:“大帝,够了,再泡您会承受不住的。” “无妨,我夫人不喜欢我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还是多泡两刻钟吧。” 原来他身上的寒气,是从寒魄池带上来的…… 我陡然睁开眼,没有选择继续看下去。 没必要了。 “龙玦……”我靠在他怀里,觉得头晕。 他嗯了声,护着我,和我说:“我对你一直都是真心,日月可鉴。山川为证,我龙玦,绝不负你。” 我抬起僵硬的胳膊,指腹落在他如今还冰凉着的手臂肌肤上,轻轻哽咽哭起来: “我还以为,你真的有了旧情人,不要我了……她和我说,早在很多年前你们在灵山就已经有过关系,我、我以为你和她……” “当初与你结夫妻契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只有你一个女人,夫妻契并非什么人都可结……我想给你心安。鳞儿,我的旧情人是你,新欢也是你。” “我昨晚看见她和你……我控制不住,还有连心咒……” 他揉揉我的脑袋解释:“我曾经的确信任过她,连心咒我教过她,昨晚她趁我不注意将连心咒种在了我的掌心,我确实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招。今后不能再拿你犯险了,我不想让自己追悔莫及。” “龙玦,我疼……”我细声哭着,紧揪着他的衣领。 他耐心地柔声哄我:“很快就不疼了。白竹……” 正施针的白竹擦了把额角冷汗:“在干了在干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这个了,一时半会儿我得酝酿一下,这不是血已经止住了么!下一步,会神穴会神穴……在这,找到了!” “白竹,那是识海穴!”龙玦及时出手用灵力控制住白竹要扎下来的银针,白竹愣住,迎上龙玦要吃人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改正:“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看错了,会神穴在这。” “聚阳穴……” “那是清明穴。” “百会穴……” “白竹,滚出去!” “好嘞!……嗳不对,你把我赶出去了没人给宸宸止血了……酆都大帝大人,你会妇科吗?” 龙玦:“……” 后来那两针扎进穴位,我忽感意识朦胧,几近晕厥。 “龙玦……” “我在。” “你没骗我,你只有我……对么?” 他握住我的手,换个姿势扶我起来,让我完全靠进他怀里: “你其实心里还是信我的,要不然,怎么会阻止我杀了凤颜……还告诉我,这是凤颜设下的圈套,让我不要中计。我不是也和你说了么,夫人,我在,你不会有事。” “腻腻歪歪的,你俩能换个时辰秀恩爱吗,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白竹受不了地朝我心口一针扎下去。 我眼一黑,瞬间昏死过去…… “完了,好像、又扎失手了,这个是什么穴来着……” “白竹,滚出去!”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杀人了——” 白竹这个半吊子庸医,这次竟然扎进了我的灵泉穴,元神都给我扎醒了过来! 我再睁眼,已是深夜。 竹楼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他正用自己的灵元给我稳固胎像。 忽有风至,扬起门外檐下一排竹筒风铃叮叮作响。 年轻的阴官随风入门,化形在橘色烛光里,拱手向他禀报:“大帝,已经全部安排完毕,六道宫外布了埋伏,往生大阵也频频有异象传出。 大人们都被调去黄泉口镇压那些煞气了,如今的酆都神宫在外面看起来就是个空架子。 须慕淮大人还假扮大帝坐镇在神宫内,只是上阳府那里,已经开始行动了。 朱焰上君的手下勾结五部的勾魂使,已经把忘川府与判官府暗中控制了,判官大人们与忘川那边现下就等大帝的命令。” “不急,再让他嚣张几日,告诉几位判官和忘川府,正常办事便好。” “是。大帝……您现在是……” “这是我夫人。” “这不是……上次那位少主么?” “刚娶到手的,如何,本帝、配得上她吧。” “咳,自是配得上!属下告退。” 那一身黑的年轻阴官吓得赶忙落荒而逃。 他坐在我的床前,敛下掌中神力,握住我的手,无奈沉叹:“如果上辈子,你也是这样同我计较,该多好。 阿姐,我只是感受不到你的在意,那时候我拼命想从你眼中读取到一分一毫的不悦与在乎,可你伪装得太好…… 我只能用那种方法去伤你,我不想你嫁给人皇,但我又怕,那是你的心之所向。 太多误会,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他拿起我的手抵在额上,深深叹气:“快醒过来吧,我不气你了,小东西这么怕疼,你醒过来,再咬两口,再骂几句也好……” 我百感交集地放轻步伐,自烛光里走向他,伸出指尖,摸了摸他的头。 他身形一震,惊愕抬眸,看见我,眼角顷刻潮湿,“阿姐。” 我温柔朝他莞尔一笑:“原来,小玦儿上辈子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171章 戏演过头了! “阿姐!”他迅速牵住我的手,眼尾猩红,神色欣喜,唯恐我下一瞬便消失在眼前,“你出来了。” 我颔首,淡淡嗯了声,很自然地也抓住他的冰凉手指,携他出去走走:“这些年,你受苦了。” 他贪婪地与我十指相扣,陪我出门:“与阿姐当年相比,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我知道,你当年一直在怪我。可是玦儿,我不仅是你阿姐,也是这天下的神,是苍生百姓焚香供奉的后土。 我生来便肩负重任,上古众神没有一个是能够为自己而活的,神祖创造我们,是为了让我们替苍生挡劫……因为有我们,这个世界,才能运转至今。 我们受了凡间众生的香火供奉,便该为苍生尽一份力。 身消道陨,于我们来说并非是件可怕的事,而是功德一桩。 我本不该心有杂念,但,自从遇见你,我也曾生过一丝怯懦。 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既然爱会让你痛苦,那就用恨,让你放下我。 或许是命中注定,你我缘分未尽,你恢复记忆,是我计划中的一个变数。 假若当初那封印没有随着我一起烟消云散,玦儿,你应该和凤颜过上平凡幸福的好日子了吧。 这世间,也不会再有酆都大帝,不会再有,后土。” “但这样对我来说,却是最残忍的酷刑,阿姐,你想让我做个彻头彻尾的负心人么。” 红花开遍的仙境内,日光刺穿云层,透过花叶缝隙倾洒下来,落在我的手臂上,晃动着袖上鎏金光泽。 我停步,回眸看他,语气深重:“若能护你平安一世,阿玦,我不介意你做负心人。” 手指搭上他的手臂,我轻轻朝他依偎过去,心疼不已:“剔骨割肉,剥皮抽筋,很疼。真傻,何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想你恨我,便是不想见到你为我伤害自己。” “你走后,灵山上空的白鹤突然发出阵阵凄厉哀鸣,我在心慌意乱时,恢复了从前的记忆。 尊者告诉我,白鹤哀鸣山川动荡,河水逆流,天地骤然失色是后土娘娘陨落的预兆。 我片刻不敢耽搁地奔向了冥界,但还是晚了一步,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后来土伯转告了我你的遗旨,他询问我是留在冥界,还是想回阳间,若回阳间,他可为我谋个闲职,让我既有冥界的敕封,又能在人间自由行走,不被他人招惹。 我怎舍得再离开你,我选了留在冥界,可谁知,土伯突然说,你有遗命,将混沌宫交给了我,还命他辅佐我……我那时才知道,你赴死前连我的后路都想好了。 我在冥界颓废了很多年,你手下的那些阴官虽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但对我却是十分恭敬,我知道,他们是敬重你,所以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以我马首是瞻,我也清楚,我没那个本事统领偌大的混沌宫。 后来,我征求冥王的同意,解散了混沌宫,混沌宫的那些阴官都去了其他地方任职,不少都返回家养老了。 再后来那些年,我拼命修炼,不停地历劫,日以继夜地闭关修行,近五万年,我终于脱胎换骨有了一身神骨。 我飞升那日,天帝问我,是否愿意留在天上做天王,我拒绝了,我想回冥界,回到阿姐的身边……天帝怜我对你用情至深,便敕封我为酆都大帝,掌管鬼界酆都。 我回来后,将混沌宫改造成了六道宫,酆都神宫便建在六道宫的对面,遥遥相望,便是阿姐…… 我等了很多年,才终于等到机缘让你复活,莫说是些许血肉,一根神骨,便是以命换命,只要你能活着,就值得。” “那时,你还不知凤颜冒名顶替,为什么还是选了我?”我轻声问。 他捞过我的脑袋,按在肩上:“本来喜欢的就是你,从小到大,都是你一个。” “是么?”我淡笑。 他哽咽了声,道:“小时候,你那一走,整整两千年。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你的模样了…… 我只能每天重复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你的模样,那时发生了很多事,我为了和鬼抢一个包子,被鬼差点打散魂魄,好几次差点死去。 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我都在想,阿姐会不会突然出现……无数次失望,无数次死里逃生,我还以为阿姐不会再出现了。 我决定好好修炼,可我一身残缺的魔骨,修炼路上多坎坷,我历了两次大劫,脑海里关于你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多年后,我将出门踏青的凤颜认成了你,我唤她阿姐,她却没有否认,她把我带回去,让我给她做贴身护卫,我提起幼年的事,我问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她说,她有事情绊住了脚,具体没有多言。 我以为她当真是你,就尽心尽力地护着她。 几年后,她说她心仪我,我一直都记得阿姐的喜好,所以多年如一日地给她买糖葫芦,我想和阿姐,天长地久,哪怕她变了很多。 但她竟在口口声声说非我不嫁后,转头答应了与陵阳君的婚事,她大婚那日我追着她的花轿,却被她父亲的人打得头破血流。 那晚,陵阳君的人也找到了我,我寡不敌众,元神被打得破碎溃散,我知道,那次我必死无疑了…… 元神的重伤,加上心中的不甘,让我再度没了求生的念头。 我想不通,为什么小时候那样疼爱我的阿姐,她会这么对我,我觉得阿姐背叛了我,小时候阿姐救我,只是可怜我……” 他说着,苦笑一声,满脸伤怀:“呵,明明是阿姐给了我撑下来的希望,结果却被阿姐亲手掐断,我觉得我活着没意思,所以我打算,自散元神…… 但我被土伯救了,我在弥留之际终于又见到了你,虽然你没有穿着那袭白衣,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顿时就明白,是我认错了人。 你握着我的手声声颤抖的唤我玦儿,我多想叫你一声阿姐,可我没力气开口,我看见你眼里有泪,我听见你自责自己不该把我留在外面,我还听见土伯喊你,后土娘娘。 我那时才终于忆起来,原来你就是当初奉命看管我的那位后土尊神。 你说,为了让我活下去,你只有封印我的记忆,我才不那么痛苦,我不想忘记你啊,所以我在你施法之前,将你的名字,刻在了掌心。”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诉说往事,怜惜不已。 “我失忆后,坠入浮尸海,是你把我捞上去的,我昏迷时隐约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吹竹叶,我睁开眼,只瞧见了一抹白色背影。 等我再醒来,就看见了一身白衣的凤颜,她见我不认识她很吃惊,她又骗我,说是她把我捞上浮尸海的,我问她名字,她只告诉我,以后还会再见。 过了一段时日,混沌宫传来神谕,点名要见我。 我记得初见那日,我就感觉你,似曾相识,你让我唤你阿姐,我打开掌心,发现掌中刻着:后土阿姐。 我怀疑我们俩是不是有过什么渊源,那段时间我总是克制不住的,想往你身边蹭,你明明有所察觉,却故意放纵我的靠近,滋长了我的胆量。 你把长守剑赐给我,你用的神剑,名唤长思剑,你教我练功,教我剑法,你助我增长修为,一次又一次的出现,为我撑腰,不问缘由地偏宠我。 阿姐,那时我便对你动了心,看见土伯陪在你身边,为你沏茶倒水,我真的、很想顶替他。 又过了好久,我练完剑在宫内偏殿无意撞见了喝醉酒的灵清娘娘,她一见到我手里的剑,就说,你到底还是把剑传给了我。 我问她什么意思,那时她才告诉我,这神剑与你手里的神剑,是夫妻剑。 长思本唤相思,女剑,主进攻,长守乃是男剑,主防御辅助,她当初锻出这两把剑,取名相思与长守,本意是,长相思、长相守,你把长相守传给了我,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那时,真的很开心,我想变强大,想守护阿姐,娶了阿姐。 但后来,发生了许多事都不在我的意料之中……阿姐要嫁给人皇,凤颜来投奔我,这两个人夹在我们中间。 加之阿姐又刻意疏远冷漠我,我对阿姐的猜忌越来越重,所以才导致后来……我突然发现,原来阿姐瞒着我藏了这么多心事。 若我没有同阿姐赌气,我的阿姐就不会死,我气阿姐嫁给别人,但也气自己,亲手放开了阿姐的手。 阿姐,我心悦你是真,即便怪你不要我,两次救赎,也足够以身相许,交付真心了…… 阿姐,这辈子除了你,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我心口好似堵着一块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压得我浑身难受,“离开你那两千年,我在闭关,那时我便已做好了殉道的准备。 再出关,我去找过你,只是那时你已经和凤颜在一起了,土伯说,孩子的记忆都很差,说不准你早就忘记我了。 我见你对凤颜着实上心,就想着不再去打搅你了。 谁知你后来受了情伤,情况危急,我只能将你记忆封印。 你落入浮尸海,我把你救起来,那时其实是想直接带你回混沌神宫的,谁知我只是出去找个果子给你果腹的功夫,你就没影了。 后来我隔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找到你,我将你带在身边,好生呵护,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我很开心,但我不敢回应你,我怕我命不久矣,留下你,你又会像上次一样一心求死自散元神。 我并不知道你从哪得到的我要嫁给人皇的消息,我与人皇,只是天意逼迫。 凤颜来到你身边后,你对我生疏了很多,我也曾想过揭穿凤颜的虚假面孔,可是,她说她与你有了肌肤之亲,起初我并不信,但后来你承认了,你还要娶她…… 我没法子,也只能成全。 我想,那样也好,我死,你就不在意了。 你离开冥界后,我和人皇解除了婚约,后来往生大阵阵法启动,土伯为了给我留一线生机,想让我对人间有牵念,他说,只要心有挂念就能留一缕神魂。 所以他才给你传信,让你来见我最后一面…… 我没有等到你,我死的时候,是玉魄陪着我一起被焚尽在滔天烈火里。 后来我的灵识靠着人间百姓的信仰与供奉留在冥界与人间大小神庙里,用自己的余力,去庇佑世间众生。” “是假的,肌肤之亲是假的,想娶她也是假的。阿姐,我想娶的一直都是你。” 他抓住我的肩膀,下颌轻轻倚在我的额上,我淡淡勾唇:“现在知道了,玦儿,如今我的魂魄还未与元神融合,白鳞宸,她是你一手养就的柔软心性。 她没有我这么铁石心肠,她,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有时难免胆小些,你,对她好点,你对她好,便是对我好,毕竟,总有一日我要与她融为一体的,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我知道,我会宠着她,阿姐粘人的样子,我很喜欢。” 我从他怀中出来,冷静抬眼看他,郑重嘱咐:“我教过你,身为神,须得先苍生,后自我。 你是酆都大帝,你统掌冥界千万亡灵,你受人间香火供奉,那些香火是苍生的献祭,也是无形的使命。 神之所以为神,是苍生愿意奉你为神,在其位,掌其职,担其责,阿玦,做个真正的神,不要为了我,牺牲无辜。 当年我用命保下的生灵,你不能,害我一番苦心付诸东流。我不要做世上的罪人……” 执起他的手,我轻轻说:“我累了,不想做神了,就做白鳞宸好不好,做你的妻子。我护了你一生,你这辈子还我……” 他晓得我是什么意思,眼前朦胧了一下,含泪抱住我。很久,才深呼吸道:“夫人,我答应你。” “此乃稳固往生大阵的控阵之法。”我在他掌心画出个图案:“夫君,盼你得胜归来。” “不要走……”他箍着我腰肢,闷声祈求:“再陪陪我,我想你。” “我也想你。”我扣住他的五指,踮脚,往他唇上贪心缠绵地吻了一下:“我们一家三口,会永远在一起的……别害怕,阿玦,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夫人,我爱你。” “我亦如是。” —— 最近大号切换的频率折腾得我有些抑郁。 最开始她出来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后来她出来一次,我就好像全身被榨干了一回。 这次更好,出来就出来吧,还让我隐隐记起了她和龙玦搂搂抱抱的画面…… 牵手、拥抱、亲亲,能干的她是一个也没漏掉! 这让我还怎么和龙玦吵架啊…… 龙玦发现我苏醒,是在隔了好几天的一个清晨。 他刚端着一碗热牛奶进来,就见我望着帐顶发呆出神。 “醒得刚刚好,起来喝点牛奶。”他扶着浑身无力的我坐起来,拿软枕垫在我的背后,用汤匙舀了一勺香甜的牛奶送过来。 我别过头,和他生闷气:“不喝!我又没有前男友整天给我热牛奶,哪来喝牛奶的习惯!” 他一顿,目光心虚地落回汤勺上,把东西放回去,“咳鳞儿,我给你做了馄饨,你已经睡好几天了,肯定饿了,要不要吃一些,我喂你。” 我阴阳怪气:“我前男友不喜欢吃馄饨,我不爱吃!” “你没有前男友。”他今日出奇的脾气好,握住我,和我请罪:“我知道错了,老婆大人,求原谅。” 我冷哼,“我当然有前男友了,我前男友也喜欢喝鸡汤呢。” “你前男友现在正为了浑身起蛇鳞的谢沐瑶急得焦头烂额,谢沐瑶前几天承受不住打击跳井自杀了,后被宋译捞了上来,可能是元神开始觉醒了,现在浑身都是蛇鳞,疼得她生不如死,你当心些,小心他放蛇咬你。” 我假装无视他的关心,靠着软枕胡言乱语:“我可以去找锦年啊,锦年从来都不会欺负我,他还给我剥石榴,锦年更不会和前女友纠缠不清,暧昧亲亲,锦年向来只在意我……唔!” 嘴被他无耻地用唇封住,他捧住我的脑袋霸道用舌撬开我的牙齿,渡了一口牛奶给我。 我条件反射的咕咚把牛奶咽了! 眯了眯眼睛,我委屈推他:“龙玦你耍流氓!” 他放下白瓷汤匙,得意挑眉:“谁让夫人不识趣,专挑我不喜欢听的名字念叨。” 陆锦年的名字他不喜欢听,宋译的他反而能搭上两句,看来他膈应陆锦年比宋译多。 “我就念叨!我念叨怎么了,有本事你掐死我!”我故意气他。 他却睨了我一眼,轻笑出声,抬指敲了下我脑门子:“别闹,你现在身体需,多喝些牛奶有营养,别饿着我儿子。” “不是你儿子!我要带着他改嫁!”我很有勇气地冲他吼出来。 他竟然还不生气,反而爽快应了:“好,想哪天改嫁,我去准备一下。” 我扭头不看他,气鼓鼓:“你管我!” 他厚脸皮:“当然要管了,你想什么时候嫁,我好迎娶。” “我是改嫁、改嫁!” 他捏住我的下颌,转过我的头,无耻至极地往我唇上啄了口,眼底好似有零碎的星辰,熠熠生辉:“嗯,不管是改嫁还是再嫁,你嫁的人都是我,有区别么?” “你这人,这么脸皮厚!”我被他气到人麻木。 他耐心哄我,“脸皮不厚没老婆,我同自家夫人脸皮厚些又怎样。”顺手把我整个人都给捞进怀里,“我家夫人又漂亮,性子又好,本帝若不死缠烂打,真让她从身边溜了可怎么办。” “你少来!夸我也没用,你的账我都一笔一笔记得清楚着呢,你还敢亲别人,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被气到呼吸都不顺了。 他无辜把我按进怀,拿过热牛奶继续一勺一勺给我吹,“我不是已经和夫人解释过了么,哪有亲,为夫可是为了夫人守身如玉,莫说是亲了,便是牵手也没同她牵过。” “可我瞧见了!就是难受。再说,谁知道你给我看的那些是不是你用法术幻化出来骗我的,她会用幻术,你也会啊!”我嘴硬假装不信他。 “那要不然,本帝发血誓,若有骗夫人一句,死无葬身之地?” “你!”我气得噎住,迎上他笑吟吟的目光,拿他没办法地扑进他怀里,心酸道:“你快把我吓死了,你不知道么,从小到大我身边就没有几个重要的人!只有我爸我妈疼我,桃泠和我关系好,剩下的就是你了,你要是背叛我,我会很难受。” “夫人应该当晚便问,你问,我就告诉你事实。夫人啊,你这个段位若是没有为夫护着,早就被人欺负坏了。” “我又不擅长和人家勾心斗角。”我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问:“那你和她以前……” “没有关系,本帝以前眼瞎,脑子不好,但好在,身子守住了。” 我抬手往他胸口摸摸,还是凉的,“你身上的寒气还没有散。” “寒魄池以前都是用来惩罚犯了错的罪仙的,取池水,浇顶,可令其头颅被寒气一分分浸裂,让它生不如死,寒息是重了些,但无妨,本帝是男人,撑得住。若是夫人进去,约莫得病上一阵子。” 他用指腹摩挲我的脸颊抚慰我。 我于心不忍地把他抱紧:“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害怕失去……” “我明白,夫人已经做得很好了,夫人虽心中憋着气,但始终顾全大局没有任性误事,我那时在想,若你想闹,本帝就直接杀了凤颜,与上阳府动手,虽然有些凶险,但有七分胜算。 可夫人竟然只字未提,亏得夫人这么一闹,凤颜相信你我彻底反目,那些药,也一日比一日下得重,按计划,过两天本帝就该功力尽失被她拿捏了。” 任性误事,我倒是想,但我不能拿自己的私情去打破龙玦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设下的圈套。 龙玦不是会因为私心而放任冥界大乱不管的阴间神,他在冥界这么受人敬仰,足以证明他这个酆都大帝做得有多么称职称责。 更何况,我的心底还是不肯相信他会真的弃我不管…… 他是龙玦啊,这辈子好几次拿命救我的龙玦。 “你以为我不想和你闹么?我只是在积阴德!”我口不对心的道。 “好,夫人是在积阴德,夫人功德无量。”他用拇指搓着我的手背,阖目安心道:“那几天多亏了夫人帮我传递消息,不然凤颜将我盯得那么紧,我想避开她的眼着实不容易。” “为难你了,一边应付凤颜,一边还要照顾我的情绪。” “多亏夫人演技好,夫人吃醋的样子,可不像演的。”他没良心地打趣。 我不高兴的哼哼:“一半一半吧!关键你那亲近她的样子也不像演的,你还说我被你惯坏了,还说我只是皮外伤,没有这么娇贵,你还觉得我是无理取闹,打翻你心上人送你的鸡汤你心疼了。” “这些不是夫人你自己写的剧情么?夫人你还参考了须慕淮给你的那本书,专挑里面被丈夫嫌弃的角色演,还有那句,你被我惯坏了,不是夫人你亲口教的么?”他好笑着揭穿我。 我尴尬:“那谁知道从你嘴里说出来杀伤性这么大!” “本帝那天见你受伤本来是立马要跟上去的,是谁偏用眼神阻止我,害得本帝又去凤颜屋里喝两盏毒药才敢去找你。 还有鸡汤,这不是按着你我原先设定的剧本来演的么,为夫哪知道夫人演着演着急眼了。唯有凤颜那张嘴,与连心咒,在计划之外。” 我捂住脑袋,丢脸地哼唧:“对不起我、太带入了。关键后来她说你和她有过那种关系,我、我受不了。” “受不了就不受了,鳞儿,我不是让你跟着我受委屈的。”他将半凉的牛奶喂给我。 我抿了一口,回忆起他自爆身份的那晚和我说,他之所以着急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是因为需要我陪他演一场戏。 他说:“朱焰向来对往生大阵与六道抱有歪心思,这些年来朱焰一直在炼化那些恶鬼的怨气收为己用,最近又盯上了往生大阵。 当初你和楚云误落往生大阵就是朱焰的手笔,朱焰想将整个冥界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今他大势将成,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达到目的。 这最后一步,就是除掉本帝这个拦路虎,他知道,即便他炼化了无数恶鬼的怨气,吸食了往生大阵内的怨气,功力大增,论单打独斗,他也并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他必然要出阴招,在暗中设计本帝。 这二十年来本帝一直在用须慕淮骗他,也的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前段时日本帝发现他与凤颜有勾结。 不久,凤颜就用自杀威胁本帝与她见面,须慕淮代本帝前去,应该是被凤颜瞧出了不对劲。 鳞儿,本帝当初选择用往生大阵这个诱饵钓他,其实是有风险的,往生大阵事关六道,六道事关三界苍生,拖得越久反而危险越多。 所以本帝想将计就计,趁此机会,让他彻底按捺不住,直接对本帝动手。” 我靠在他的怀里听不太明白,但还是努力配合他点点头:“你想怎么做?” 他和我说出心里话:“本帝会放了凤颜,还会泄露自己的踪迹与你的存在。本帝料想以凤颜那个无耻性子,肯定会设法找上门,替朱焰留在本帝身边对本帝动手。 所以就需要夫人配合本帝演一场,本帝对凤颜余情未了的戏份了。 不过,届时夫人一定会成为凤颜的眼中钉,会很危险……夫人若愿意,本帝答应夫人,一定保护好夫人。” 我听完不高兴地问他:“要不是因为这个事比较急,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瞒我瞒下去。” 他搂着我小声认错:“这不是怕夫人知道了生气么?夫人若是一气之下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那个凤颜是你的前女友?” “不算。” “可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明明就是前女友,要不然你余情未了个什么。” “老婆,我以前眼神不好,还蠢。” “……你总算是认清了自己。” “帮我……” “好。” 当初就是因为他的这一句‘帮我’,我答应了和他演这出戏。 本以为我会毫无压力地配合他演到完美谢幕。 却到底是我低估了白月光的杀伤力! 以前每每想起我上辈子活得那么窝囊连个仙子都斗不过实在没出息。 现在我突然悟了,其实我的大号还是蛮厉害的,至少她能把凤颜揍得爬不起来,她只是懒得和凤颜这种小角色斗。 而我,是真的斗不过。 —— 我是苏醒后的第二天被白竹带回家的。 这次拿的剧本角色是:一个摔下悬崖侥幸没死却流产后再不能生育随时都能疯给他们看的凄惨原配! 刚见到龙玦,与他短暂的眼神交流几秒钟,那名受惊重病、连走路都重心不稳的蓝衣姑娘就厚颜无耻地捏着帕子捂嘴,咳嗽着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扮起了天真无辜小白兔: “对不起白妹妹,都是我不好,若不是阿玦担心我的安危提前赶回来了,肯定能在悬崖下找到你,你也就不至于流产还不能生育……” 瞧瞧,这话说得多有艺术,字字珠玑,精准扎刀。 龙玦也佯作愧疚:“鳞儿,我知道你受苦了,我去山下找过你,却没见你的踪迹……别难过,孩子没了,我们以后、还可以领养……” 我发誓,这话要不是提前和他对过台词,我肯定已经一巴掌扇过去了! 太气人了。 不过我现在的人设是个受了刺激精神不太正常的怨妇,那就证明,我可以无限发疯…… 于是我果断扑上去掐住凤颜那纤细白皙的脖子趁机报仇,狠狠冲她喊: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失去孩子,你抢走了我的老公还夺走了我孩子的性命,是你害得我这辈子都不能做母亲,我杀了你,杀了你——” 白竹:“宸宸你冷静点!这都是意外,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所有人都无力改变些什么,宸宸你要想开啊,宸宸你放开凤颜。” 表面扯着我的衣裳想把我从凤颜身上拽开,实际上却是趁凤颜被我掐到翻白眼又不敢当着龙玦的面施法攻击我只能徒手和我对抗时,凑到我耳边极快地说了句:“掐死她!” 我倒也没手下留情,掐她脖子掐得手酸,转而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一报她当初薅我头发的仇,“我孩子没有了,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她被我拽得痛吟出声,没有仙法开外挂只能被我逼得步步后退,梨花带雨的软着哭声勾人:“白妹妹你冷静点,冷静点,我、我不是故意的,阿玦,阿玦救我!” “你还有脸喊他,都是你,你个小三!”我激动得恨不得将她一口咬死,手上猛一用力,“你去死!” 结果用力过猛,她被我推退了两步,双腿突然被没关上的井口挡住。 下一秒,砰的一声。 整个人都翻进了我家院子的水井里了。 我:“……” 默默收回手,吓了一跳。 尴尬的回头看同样震惊到瞠目结舌的白竹,以及满脸不敢相信的龙玦—— “不、不好意思。”我咽了口口水,“演过头了。” “救我,阿玦,救我,唔!”井里的女人咕噜咕噜吐着泡泡。 第172章 老娘让她在井里长眠! 龙玦见状,没忍住沉笑出声:“我夫人还挺凶。” 走近我,捞过我的手腕帮我揉手。 “白鳞宸,你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你究竟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完,往我掌心放了颗糖。 一口啄在我的脸颊上,他揉了揉我的脑袋,附到我耳边和我说: “屋里给你留了饺子,记得趁热吃,牛奶也要喝,不许偷懒。” 我也踮脚偷摸往他唇边亲了口,压低声和他说:“知道啦!办完事赶紧来陪我,我给你带了东西。” 他眼中繁星点点,温柔葳蕤,大掌迟迟舍不得从我脑袋上拿下去:“遵命,我的老婆大人。” 我扶着他的腰又和他腻歪了半分钟才磨叽着离开他,回楼上房间。 白竹被我俩的行为给噎得挺无语,进了房间合上门,又在门外下了一层结界封住内部声响才放心和我聊天: “我就知道,这个凤颜到了咱家,肯定会把咱们所有人都闹的不太平!幸好龙玦现在开悟了,不像当年那样愚钝……人果然在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但,说到底这也是件好事。” 在我身侧坐下来,她拉过我的手愤愤不平道:“宸宸你可不晓得那个凤颜脸皮究竟有多厚! 那天晚上根本不是龙玦主动进她房间的,是她穿着我们娘娘、就是龙玦阿姐的衣物把龙玦给引过去的。 龙玦可能看花了眼,误以为是他阿姐活了过来,所以才一路追到凤颜房中的,结果就来了那么一出。 而且我敢确定她就是给你下幻术了,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凤颜姑父,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爹,他们整个家族都极为擅长织幻之术,当年凤来横插一脚在我和须慕淮中间时,凤颜就替她妹妹这么设计过我一回! 也是从那回开始我和须慕淮有了隔阂,虽说多年后须慕淮同我解释清楚了那件事,可钉子扎在心上,即便拔出来,心口那个窟窿也很难痊愈了,更何况那根刺还扎了我多年。 龙玦和我说明一切后,我突然发现她如今离间你和龙玦的手段与当年帮她妹妹离间我和须慕淮的手段简直如出一辙! 只不过她对龙玦和你好歹手下留情了,只是让你误以为龙玦亲了她,可当年她对付我时,却是直接让我看见了须慕淮和凤来……做那种事! 要不是多年后我和须慕淮误在三生石上滴了血,三生石突现异象,显示我和须慕淮是命定的一对,咱俩的那个误会说不准到现在还没有解除呢!” “凤颜她太聪明了,很懂如何拿捏人心。”我端过那碗热腾腾的饺子,用勺子舀起一枚送进嘴里:“咱来这智商败在她手里,也是命中注定。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然她和我们玩阴的,那我们也和她来暗的!” 白竹一拍桌子站起身,打定主意:“我决定了,等会儿我就去冥界找痒痒粉巴豆粉,现在不能一掌拍死她那我就让她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我托腮支持她:“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白竹拍拍我的肩膀胸有成竹:“放心,我就不信以咱俩的智商加在一起还搞不定她一个心机绿莲花!” 想了想,又说:“那天你差点被气流产,你家那位一直在自责,说不该把你牵扯进这件事。 你睡了两天,他就在你身边陪了两天,不过为了稳住凡间的凤颜,他必须回来继续和凤颜逢场作戏。 他回来那会子凤颜已经假装脱险了,她欺骗你家那口子是她放出了元神之力才打伤昊霖侥幸逃过一劫,你家那口子追问昊霖的下落,凤颜只咬定自己不知道。 一天前须慕淮在冥界拿下了昊霖,不过让我们意外的是,不管须慕淮怎么严刑逼供,昊霖都一口咬死没有人指使他,坚决把所有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 须慕淮逼问了他一夜都没从他口中套出实情,最后还是须慕淮假装要把凤颜还给他,他才露出了破绽。 虽然昊霖还没有认罪,但实情须慕淮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昊霖真君的确是为了凤颜才配合她演这出逼龙玦二选一的戏。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死。 凤颜察觉到你体内有龙玦的神仙气息,猜出你怀了龙玦的孩子,她为了让你死,假装被昊霖胁迫,昊霖当初让龙玦在你和凤颜之间选一个,其实龙玦不管选谁,昊霖都会设法杀死你。 他施法召出的那两道青雷,普通人类只需一道便会魂飞魄散,即便是地仙,也承不住两道,他当时就打算当着龙玦的面对你下手,奈何……你的元神岂是他一个小小真君能劈散的。 你主动撕开结界跳下悬崖,龙玦也跟着你一起跳下去了,龙玦在崖下用了两世术,悬崖底端连通了长白山的火树红花仙境,因此凤颜她们赶下来根本找不到你和龙玦。 龙玦那天晚上回去将计就计,告知凤颜他没有找到你,只在崖下的小石涧边看见了一滩血迹。凤颜以为你凶多吉少,是以龙玦再打着寻你的幌子出门,她并没有偷偷尾随。” “昊霖真君对凤颜,可真是真爱,他明明知道当着龙玦的面伤了我,龙玦一定不会放过他,到时候他还有没有命在都难说。”我叹气。 白竹道:“我曾听土伯说过,昊霖真君与凤颜其实是二婚。当年昊霖真君在冥殿的晚宴上见到领舞的凤颜后,就对凤颜一见钟情了。 那时昊霖真君还没有和夫人和离,后来两人不知怎么的,又搞到了一起,起初昊霖真君以夫人多年前曾流产滑胎而一直郁郁寡欢,郁结于心不展笑颜为由,请凤颜入府给夫人跳舞。 没想到跳着跳着,两人就有了私情。 外界的传闻是,昊霖真君酒后乱性强占了在府中做客的凤颜仙子,还被夫人捉奸在床了,他夫人当场就呕出了两口鲜血,眼一黑晕死了过去,还险些丢掉一条命。 夫人的贴身丫鬟见状立马将情况告知了夫人的娘家,夫人母亲在真君府守了夫人整整十天才终于等到夫人脱离生命危险。 不久,他老丈人就一张状纸将昊霖真君告到了冥殿,坚决请求阎君陛下同意小女儿和昊霖真君和离。 这件事当时闹得还挺大,阎君一听昊霖真君是过错方,当即就下令强行断了俩夫妻的姻缘线。 真君夫人离开真君府那天,他老丈人可是一怒之下在他家门口放了整整六个时辰的鞭炮,震得整个冥界都地抖三抖。 他和前任夫人和离不过两载,就风风光光几百抬聘礼去凤颜家里下聘了,两人刚结婚那会子人人都夸他们夫妻感情好,琴瑟和鸣。 后来阎君退位,冥帝执掌整个冥界,刚一上任就削了昊霖真君的权。 加上凤颜一直对酆都大帝余情未了,所以他们夫妻俩近几年,听闻不大和睦,但多时都是凤颜不满昊霖真君,昊霖真君他并没有亏待凤颜。” 我抿唇,问:“楚云不是说昊霖真君家暴吗?” 白竹挥手无奈:“这你还真信?昊霖真君我见过,窝囊得很!认识他的人谁不晓得他爱妻如命?他早就知道凤颜对龙玦有心思了!怀疑凤颜和龙玦有奸情而殴打凤颜的说法根本不成立。” 也对哦,既然是演戏,那肯定要准备周全。如果没有人证明昊霖真君真的家暴了凤颜,凤颜又怎能用这个借口利用龙玦的心软留在龙玦身边呢。 “凤颜手段着实高明,竟然能让这么多男人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年设计嫁给陵阳君,抛弃龙玦,后陵阳君失势她又和别人私通惨遭陵阳君休弃。 本来想攀别人的高枝,结果那位阴官只是和她玩玩而已,人家家中养着一只母老虎,凤颜连她的家门都进不去。 攀高枝计划失败,恰巧撞上龙玦成了混沌宫少主,风光无限,更巧的是龙玦失忆了。 于是她又回头来算计龙玦,可惜,将要成功时被我破坏了。 眼见着龙玦她得不到,又去抢别人的男人昊霖真君。 苦心设计终于当上了真君夫人,却放不下龙玦…… 究竟是放不下龙玦,还是不甘心当不上酆都大帝夫人呢? 如果龙玦还是当初那个被囚禁在冥府的罪魔后代,凤颜还会死缠着他不放么…… “长得美,就是女人的一大优势,凤颜惯爱玩弄人心,又擅长装柔弱,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有多少豪杰都折在美人计上了。”白竹拍拍我的肩安慰我:“不过只要心意坚定,就一定能克服一切诱惑与阻碍。” 那,现在就只能盼着龙玦心意坚定,不要让我失望了。 几天没见我爸,我爸还挺挂念我的。 我刚进他老人家的铺子,就被他抓到里屋说话去了。 “最近冥界有点不太平,前两天我帮忙送一个老朋友的亡魂去黄泉口,碰巧遇见了之前与我接头的鬼差,那鬼差平时在酆都神宫供职,结果突然被调去了黄泉把守。 我还看见了几位判官,脸色都不大好看,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我吃着香蕉敷衍他:“说不准他只是换个地方待着,体验一下新工作罢了。没什么事的,爸你别操心。” 我爸睨了我一眼:“你老子我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吗?酆都神宫的鬼差办的都是机密事件,就像电视剧里演的特工,平时他们的身份存在都是绝对保密。 现在竟然公然出现在黄泉口,我还发现黄泉原来的守卫全都没影了,连忘川附近都是生面孔,简直是大换血,要不是冥界有什么大动静,至于这么搞么!” 我剥开香蕉皮:“可能龙玦体恤原来的那些守卫比较辛苦,所以就给他们换个工作干……爸,你别担心,万事都在你女婿手里掌控着呢,你稳住!冥界最近就不要下去了,万一撞见什么东西,不安全。” 我爸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说来,你爸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碰见这种场合!不过你说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你女婿是阴间的大佬,他这么厉害,有他在还怕什么?再说阴间出乱子也不关咱们阳间的事,爸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眼睛吧,我听磨盘说你最近总是吵着两眼发迷糊。” “人老了,难免会有老花眼,不碍事的,你爸我今年也才将近五十!这活计至少还能干二十年。 不过,顶多再过十年你爸我就要退休了,到时候这个铺子就要交给磨盘来经营了。 最近我想了下,我们白家的铺子传到我这一代已经三百多年了,原本铺子该传给你的,但是你一个丫头,没必要做这些来维持生计,况且你男人又不是寻常人,你啊,现在的身份再碰这些也不合适了。 磨盘他妈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估计撑不了几年。磨盘算是我一手带大的,和你也关系不错,所以我想过几年,收他为干侄儿,把白家铺子光明正大的传给他。” “为什么不直接收为干儿子啊?”我趴到爸肩上,不理解的问。 爸拍拍我的手背,低声叹气:“干儿子就不收了,都说一个侄子半个儿,干侄就行。也不算违背我们白家的祖规。 再说我已经有闺女了,我也不需要儿子…… 不过咱们可得提前说好,你是我闺女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们老白家的种,等孩子出生,你得让他姓白,我们白家啊,不能到了我这一辈绝后了。” “好说,我答应你,以后你孙子就姓白!”我帮爸揉揉肩,一口同意。 我爸这才放心展露笑颜:“不和你家那口子商量商量?” “他啊,他不在意这些,他才不管孩子和谁姓呢,只要是他儿子就行。” 再说总不能让孩子跟着他姓,姓什么,姓龙么? “哎,要是你妈在该多好……”我爸抬眼看着桌上那束我刚插进花瓶养好的红玫瑰,百感交集:“不知不觉,你妈已经过世快二十年了……当年我没本事,留不住她。” “人各有命,天意注定,爸,下辈子妈会好好的,说不准你俩缘分未尽,下辈子还能见面呢!”我软声宽慰我爸。 我爸深呼一口气,笑笑:“傻孩子,这世间缘分哪有那么多未尽的呢。人的缘分,就像水中落叶,一碰就随波漂走了。 当年我和你妈结婚的时候,你庙祝爷爷就已经给我们俩算过了,我俩啊,缘分浅薄。 是我不甘心,总想留着她。 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实在太多了,缘分如果真好那么把握,前缘如果真那么容易再续,那这世间岂不是乱套了。 我和你妈,此生缘浅,也没有机会去积攒缘分,我俩上辈子本就没有旧缘,这辈子短短几年,只能算萍水相逢。 宸宸啊,男女之缘,过忘川会被消磨掉一部分,喝孟婆汤会被消磨掉一部分,转世轮回,还会被消磨掉一部分,经过这三关,即便是前世比普通人深两倍的缘分,也会随着她的转世轮回荡然无存。 所以,珍惜眼前人吧,他能不远万里赶赴红尘寻到你,可见你俩前世缘分有多深厚,更可见他抓着你们之间那点残留的缘分,苦苦支撑有多艰难。 人与人能跨越山海相逢已是莫大的幸运,更何况,他已拼命朝你走来两回。你们俩这段缘分,续的不容易啊。这个中艰苦,也就只有他一人心里清楚了。” 我深感意外:“爸你怎么知道我和龙玦上辈子就有前缘?” 我爸抬头看了我一眼,睿智地哼笑一声:“你以为你爸真是榆木脑子么?你家那位一看就不是刚刚才喜欢上你。 当初我去龙王庙求龙王保护你,龙王可是二话没说就答应来我家接受供奉了!还有酆都大帝,我询问酆都大帝是否能迎龙王进家门供奉,他也降下神谕允许了。 你小时候,每次受伤,伤口都总是奇迹般的一夜痊愈,起初我以为你只是体质特殊异于常人,结果后来你和我说,你梦里有条黑蛇在给你舔舐伤口。 那会子我没当回事,只以为你是小孩子受了惊吓才会梦见这些,直到你被陷害嫁给龙王爷,我才突然想起来,龙王爷不就是条黑龙么! 再后来,你带他回家见我,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酆都大帝,我为阴间办事这么多年,与我资质不相上下的庙祝老东西至今还是个门外使者,而我却有幸亲见酆都大帝天颜。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在为酆都大帝办事,有好几次大帝都是亲自现身来为我安排工作,那会子我就觉得不对劲,大帝似乎在有意亲近我,对我很器重。 直到,那晚我们一家子在一起吃饭,我见他整顿饭目光都没有从你身上移开过几次,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酆都大帝器重我不是因为我的能力,而是因为我有个好闺女。” 他攥住我的手,说下去:“不管是龙王也好,还是酆都大帝也罢,他都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来陪你了。 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我见他凝望你的眼神,就能断定他对你用情至深。 堂堂酆都大帝,纡尊降贵陪你住在凡间的小破房子里,还亲自动手给你剥虾,想方设法的给你养着身体,你怀孕以后,他还来找过我一回,询问我,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或者什么特别想要的…… 我和他说,你这孩子打小就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最喜欢吃的,这个时节有的就是石榴和栗子,你小时候最想要的,就是一只彩琉璃风铃,只是那东西现在已经不见有人售卖了。 他听完就出去了,我想他肯定是设法给你找去了。 对了,他还让我带他去镇上那个瞎子中医家里问了女人怀孕生产的注意事项以及如何保养,在你的事上,一点也不端帝王的架子! 那老中医问他是给谁咨询的,他说,他夫人,我女儿。以至于到今天那老中医还在揪着我问是不是龙王爷显灵了。” 我搂住爸的脖子,乖巧趴他肩上,听完心里一阵甜蜜,“我家那位酆都大帝,他瞧起来凶巴巴的,实际上很温柔,体贴入微。 爸,你说得对,他为了抓住这段缘分的确很辛苦,我确实该、珍惜眼前人。嗯,肯定是我上辈子积德行善,功德圆满,所以这一生,遇见他,是救赎。” “头几天晚上,他突然来找我喝闷酒,提起了你。他问我,如果他惹你生气了,伤到你的心了该怎么办。 我想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告诉我,只是拉着我在房中一杯一杯的灌,最后,他才说他欠你的一辈子恐怕还不完了。 他没敢多留,带着一身酒气就走了,他说怕你醒了见不到他害怕。看见你们俩,我就好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和你母亲。 情情爱爱这回事,甜的时候齁心,苦的时候,又让人好像每天都在被凌迟。” 头几天晚上…… 那时候我差点失去孩子,失血过多还昏迷不醒着。 原来在我昏迷的时候,他是这么惴惴不安。 “哎,还不是那天晚上拌了两句嘴,我误会他和别的女人有关系,吵了他几句把他吓着了,他这才来找你告状,啧,真是小心眼!”我语气轻松的忽悠我爸。 可我爸还是听出了我言语里的酸涩压抑:“说清楚了就好,夫妻之间最重要的还是信任。他不像是会出轨的男人,痴情的人,只会鄙夷这种行径。” “秋天来了,天气也转凉了,爸,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爸看了看外面的天:“是啊,秋天来了,又该添衣了。磨盘,锅里熬得梨水去看看好了没,给你姐盛一碗!” 外面的磨盘很久才怯怯出声:“师父……如果我说,锅里的梨水被狗喝了你信吗?” 我爸:“……” 下一秒,我爸抄起鸡毛掸子就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 “狗东西你觉得你师父没长脑子吗?一天天让你少看点手机你就是不听,喊你看个炉子你都能把锅烧干!还狗喝了,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死喂狗!” 磨盘捂着脑袋尖叫:“师父师父师父,你别打,疼疼疼!师父你打到我胳膊上的麻筋了!师父,杀人啦——” 我无奈站在原地叹口气,瞧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默默把差点烧个大洞的铁锅拿出去清理。 收拾完我爸这边的烂摊子,傍晚我和磨盘出门给爸买烧饼。 正好路过宋译家门口,他家大门依旧紧闭着,门扣上还落着一把大铁锁。 磨盘猜出我想知道宋译的近况,聪明的在买烧饼时假装无意提了宋译一嘴。 恰好那卖烧饼的老板也是个热情好八卦的性子,抓住话题就和我们聊了起来: “他家啊,好久都没人了,听说是和镇上的舅舅闹掰了,去乡下女朋友家里住了! 你说这宋译真是一点也不开窍,那个谢家丫头现在名声可臭了,整个镇子上谁不知她克父克母! 尤其是她妈前几天还遭天谴死了,大家躲都来不及呢,他倒好,上赶着。 哦对了,我偷偷告诉你们啊,那个谢家丫头也不知道是冒犯什么神明了,突然浑身都长满了蛇鳞,柳荫村的人都说她是蛇女降世,不祥之人! 昨天隔壁买油条的老张下乡去看望自己亲家母,她亲家母是柳荫村的赤脚医生,说是正好撞见了谢家丫头。 啧啧,那丫头整张脸都在蜕皮,全身的肉一块一块的掉,在她的诊所里吊水,刚输完半瓶,突然就疯了,直接把针拔了,然后逢人就喊自己不是妖,是白鳞宸把她害成这样的,是白鳞宸害死了她母亲,她迟早要让白鳞宸血债血偿。 啧,造孽啊,人家白家丫头被她们谢家害成那样都没吭气呢,她倒好,恶人先告状了。 还有她家老太婆,整天在家里烧香放炮,也不知道是在咒谁……” 一个劲吐槽完,才突然想起来我就是白鳞宸,赶忙不好意思的又白送了个烧饼给我,“哎呦对不起,龙娘娘对不起,都怪我这张嘴,一说起来就没个把门的,龙娘娘不要见怪啊!” 我大度的冲老板笑笑,接了烧饼付钱带着磨盘离开。 谢沐瑶……蛇后。 宋译,人皇剑,人皇…… 她就是当年在人皇和后土的婚典上大闹搅黄婚事的蛇后…… 她和人皇也死了,这一世,是转世。 这对人渣怎么这辈子又凑在一起祸害人了? 为什么我总感觉,我好像有关于他俩的重要信息没记起来。 回了家,才进院子,我就被凤颜那个讨厌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你还有脸回来?孩子没了,也不能生育了,还不死心,你可真是脸皮厚!怎么,你觉得以你这凡人身体还能伺候阿玦多少年,等你年老色衰的时候,阿玦恐怕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我冷冷抬眼,盯着她:“你还想没事找事?” 凤颜高傲的昂了昂下巴,勾唇讥笑,“我是来教你认清现实的。白鳞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凡人也敢高攀酆都大帝! 你还真是不要脸,就这么上赶着纠缠阿玦不放,真是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无耻!” “我就纠缠龙玦了你能拿我怎样!” 我突然硬气,目光冷冽的盯准她,一字一句反驳回去:“我纠缠他,至少我落了个酆都大帝正经夫人的名分,你呢?凤颜,你这么机关算尽的死缠烂打,到现在不也是连他一句承诺都没得到? 凤颜,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肯回来留在他身边吗,我就是想告诉你,就算我不要,你也得不到!” “那也未必!” 她顿时脸色铁青,恨恨磨牙,自信满满道:“阿玦迟早是我的!酆都大帝夫人,呵,名分我可以不要,我只要他这个人! 白鳞宸,你一个人有什么本事和我斗?我告诉你,数十万年前阿玦就是我的了! 你知道你长得究竟像谁么?像后土娘娘,当年抚养他长大的那个女人,你知道她后来是怎么死的么?是被阿玦伤透心,殉道而亡的。 那个女人,和你一样蠢,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只要我在阿玦面前掉两滴眼泪,阿玦就立马跑到她面前同她算账。 当年我仙骨仙筋受损,我骗他,只有地灵草才能为我修补仙骨,他信了,他跑去偷走了地灵草,而那个蠢货竟然为了替他顶罪,甘愿受天罚。 可惜,盗来地灵草后,我的身体并不能承受住地灵草的强悍神力,我告诉阿玦,再不设法修补我的仙骨我就会死,只要他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内丹,就能为我修补仙骨。 阿玦啊,对我用情至深,想都没想,就把内丹给我了。 他爱我,他根本不是真的爱你,他若爱你,怎会在那种艰险的时候执意两个都要呢? 白鳞宸,你腹中的孩子,本就不该存在,他或许,正想借此机会,除掉它呢。” 内丹…… 她竟然连龙玦的内丹都骗走了! 我猛呼吸企图压制住胸膛里的怒火,“那又怎样,现在我才是他老婆。果然是人越缺什么,越显摆什么!你就那么喜欢当小三吗? 你拆散了昊霖真君夫妻,现在又来插足我和龙玦,你怎么那么喜欢吃别人嚼过的饭,你还不如去吃屎,好歹还是一手的!” “白鳞宸!” 她怒了,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的恶心我:“我就是要抢你的男人用你的男人,你不能生了,我还可以,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有阿玦的孩子。 白鳞宸,你怎么不去死呢,那么高的悬崖怎么不摔死你呢,你腹中的孽种就不该存在,它该死,它活该化成一滩血水……” 她话没说完我就忍无可忍的扬手一巴掌狠狠扇她绯红的侧脸上了! 她被我甩的发懵,捂住迅速红肿的俏脸,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敢打我……” “老娘还敢踹你呢!”我上去一脚用力踹在了她的小腹上。 她重心失控来不及反应就后退两步再次噗通一声摔进了我家那口水井里—— “救命、救我、救我!” “看来鸡怕落水是真的。” 我长呼一口气,心里爽了,听她咕噜咕噜求救声,又烦了,搬起旁边的小石磨,我举起东西就往水井里砸: “死东西,真以为老娘不敢收拾你!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敢让老娘不痛快,老娘今天砸死你!” “唔!”井里女人凄惨呜咽一声。 我见什么丢什么,连白竹前几天拿出去喂狗没刷的碗都给丢进去了! 井里的女人由于法术被水克制完全施展不出,被我砸的吱哇乱叫只能拼命浮上水面喊龙玦求救:“阿玦救我,救我……” “还敢叫龙玦,还喊告状!”我抄起井边两个大石头就咚咚往水里砸,给她砸得惨叫连连。 “救我,救我,阿玦……”她在水中哭喊。 “你还叫!” 我甚至搬起了院子里的小马扎要朝井里丢,只是被刚从外面办事回来的楚云给紧张跑过来拦住了:“鳞、鳞宸、你别激动,别激动!” 我气得发疯,即便有楚云拦着我也还是一马扎朝井口咚的扔了下去,“楚云你别拦我,今天我和她必须死一个!” 她再次受到我的重击,在井里扑腾得更欢了,只是这回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解气,挣脱开楚云的阻拦就奔向旁边的井盖。 楚云一震:“鳞宸你又要干嘛!” 我徒手搬起二十斤的井盖:“老娘让她在井里长眠!” 楚云:“……” 尾随回来的白竹:“宸宸这是在干嘛呢?” 须慕淮扯了扯龙玦袖子:“管管你媳妇,她又打架了。” 龙玦冰冷眼神睨他:“你是不是嫌本帝命长了?” 第173章 娘娘耳根红了 须慕淮:“咳,也是,她这架势,你敢过去她能请你一起在井里长眠了……” 手里的井盖还是被楚云给施法抢过去了。 楚云担忧的拉住我胳膊,“鳞宸冷静!这这这、这种女人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她已经得到教训了,你别真失手把她给……咳咳,好歹也是大帝身边的人。” “大帝身边的人又怎么了?天帝身边的人老娘也照砸不误!”我火大的冲着水井嚎。 “咳,没必要为了这种人动怒,鳞宸你身子不好,大帝说过应该静养……” 眼见楚云怕是劝不住我,须慕淮也走过来帮着附和:“楚云说得对,没必要和她较劲,好歹也是冥府的神仙,别让她太难看。鳞宸,少动怒,对你……嗯,好好养着,现在大局为重。” 我这才勉强消气,扔掉手里两颗碎石子,拍拍手:“楚云哥,等会儿把她捞上来的时候记得给我的水井消消毒。” 楚云连连点头:“好嘞!” 搬井盖手差点都给我磨破皮了。 我低头揉着手掌。 龙玦突然走到我面前,拿过我的手,帮我按摩掌上穴位,“今天有好好吃饭么?” 我颔首,小声回应:“爸爸给我炖了鸡汤,他喊你明天过去吃鸡汤面条呢!” “等事了,我陪你一起过去。手都磨红了,真是一点都不疼惜自己。”揽过我,他偏头压在我耳边道:“回屋,为夫给你好好揉揉。” 我不放心的看了眼水井:“这玩意儿呢?” 他懒得搭理,“就让她在水里泡着吧!” 我心情舒畅:“你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他弯唇,将我打横抱起来带我回屋。 楚云瞧着突然转变的龙玦一头雾水:“大帝今天,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须慕淮挑眉:“谁知道呢,可能是又发现了自家老婆的好。” “须慕淮,我们今晚还要不要去逛夜市了!” “当然要,月卿已经在老地方等着我们了。” “那他老婆会来吗?她上次给我讲的鬼子母神故事还没讲完呢!” “来,她老婆是个爱热闹的主,他现在家教可严着呢,去哪都得带上老婆。” “我倒是觉得他挺宠他老婆的,听说他老婆以前是个男人……” “那是紧那罗一族的菩萨,生来就没有性别。只有遇见真心相爱的那个人,才会化出性别。” “真好,这次想听她俩的爱情故事,怕老婆的男人最帅。” “咳,小竹子,你也可以对我家教严些,我也怕老婆。” “哎你们都走了,我我我……” “楚云你留下看家。” “师父……” 我和龙玦回屋过二人世界去了,须慕淮与白竹出门逛夜市,捞凤颜上来的重任就落在了楚云一人头上。 也许是夹杂了私人恩怨,楚云愣是拖到了月亮爬上来才施法把凤颜从井里捞起来。 深夜,龙玦抱着浑身热汗的我睡觉,撩开我额角汗湿的碎发,看在孩子的份上高抬贵手没有继续折腾我。 “最多,还要三日。夫人,再熬一熬。” 我趴在他胸口气喘吁吁:“嗯,那就再配合她三天。” “等这事过去,我带你回去看穷奇。” “好……” “我夫人,真乖。” 我昂头,问他:“阿玦,人皇和蛇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抓紧了我的手臂,晓得我已经恢复一些记忆,便没有隐瞒我:“大约,是在你陨落后的第二年,蛇王出关,得知了蛇后和人皇的脏事,蛇王勃然大怒,囚禁了蛇后。 人皇为了营救蛇后单方面选择和蛇族宣战,蛇王不应战他就直接带兵攻上了蛇族,不想此举引来天怒,两人刚重逢就遭到了天道反噬,上苍降罚,双双身死,魂飞魄散。” 我好奇不已:“遭到天道反噬,上苍降罚而魂飞魄散,这种死法还能转世轮回么?” 龙玦用小被子裹住我:“不能。” 我更好奇了:“那为什么他们还能出现在世上?” “其实刚来到你身边的时候,你与谢沐瑶身上的气息相仿,我就猜到了一件事。人皇与蛇后能够重生,是因为你。” “因为我?” “一定是在你前世陨落时,他趁机偷走了你身上的一缕清气,你的清气可以保他们神魂不散,修养几十万年后,再重生。” 他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 “阿玦,你还记得之前宋译第一次绑架我,和你正面交手的那回吗?他和我说,我的血是大补之物,我是装着清气的容器,只要吸走我足够多的清气,他就能让谢沐瑶永生…… 他还说、当年那个人元神消散之际,他偷偷抢了一壶清气,就是这一壶清气保住了他和瑶瑶的性命,还有,他说他把我认成谢沐瑶就是因为谢沐瑶和我身上都有清气。” 我说着,脑子里突然乱糟糟的,头颅发紧,越想越难受。 “鳞儿。”他帮我捂住脑袋,担心劝阻:“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我埋头在他的胸膛上,紧紧闭上双眼,咬牙终究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记起来了……” 当年我陨落在滔天烈火里,魂飞魄散之时,他在人间察觉到了我要消散的迹象,就带着自己的宝葫芦闯进了冥界。 趁着冥界乱成一锅粥,强行用宝葫芦吸走了我散去的清气,还抢走了我的一部分元灵! 他是人皇,可以借着我的清气重生,但谢沐瑶是人仙混血,人族郡主,她虽和人皇一样拥有长生,可却没有人皇那样尊贵的身世背景,她根本无法在天道反噬的天罚下侥幸留得一缕神魂。 即便有我的清气庇佑,来世她也未必是个健全正常的人。 可如果再加上我的元灵,就能保她来世做个安然无恙的人…… 但显然他们并不满足于只做个健全正常的人类,他们竟然还妄想着永生。 前世他盗走的清气不够,不能支撑他们长长久久的活着,所以这一生,人皇觉醒,他能察觉到我身上有清气,就想夺走我的清气,拿我的东西去温养谢沐瑶。 这俩人渣! 龙玦窥见我苏醒的记忆,拧眉沉声道:“都怪我,当年竟然忽略了他!他还敢堂而皇之的来冥界祭奠你,没想到是趁机盗取你的元灵!” 我捂住脑袋:“想不明白神祖究竟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要将我许给这么烂的一个人!” “神祖应该是料到了你们俩的婚事不会成,若不然也不会纵容冥王亲自去接你回冥界。” 他压抑的怜惜我:“人族与冥界联姻,就是人皇的一个计谋!他去向神祖求赐婚,是害怕你不肯造六道,六道若成,人族子民虽不能长生,却可轮回再生。” “倒也是,当年他妄想用夫妻身份将我囚在人族冷宫,让我为人族所用。可是造六道从一开始就不是只为他们人族,他自私虚伪,本是担不起人皇重任的,他的皇位原本就是靠毒杀哥哥逼疯弟弟夺来的。” “你走后,我去查了人皇与你联姻的前因后果……才知道我不在,你在别人那受了多少委屈。 你与人皇解除婚约后,人皇想娶谢沐瑶,但由于谢沐瑶已经有丈夫了,迟迟没能如愿。 人皇与谢沐瑶自幼就是青梅竹马,谢沐瑶是人皇的表妹,也是天上黎明仙女的女儿。 谢沐瑶虽为人族,却自幼自诩为仙人,谢沐瑶可以永生,但其他方面并没有遗传到母亲仙族的特征。 她不会仙法,也没有不坏之身,她会生病,可长生,却也会变老。 老人皇没有受伤驾崩时,为了维系人妖两族的安稳,将人族郡主许配给了妖界蛇族君王。 联姻的初衷是希望谢沐瑶能替人族抓住蛇皇的心,劝阻蛇皇与妖界不对凡界人族动手,促进两界和平度日。 可谢沐瑶显然是没有担起这个重任,谢沐瑶仗着母亲是天上仙女,自视清高,对妖界与蛇族十分鄙夷,总是以仙人后嗣自居,哪怕蛇皇乃是妖神,她也觉得蛇皇身份卑贱配不上她。 蛇皇与她成婚后一直没有真正行夫妻之事,不久蛇皇便因旧伤闭关修炼,谢沐瑶这个蛇后就理所应当的代蛇皇执掌了整个蛇族。 蛇皇不在,她就时常跑下灵蛇山和表哥人族太子苟且私通,老人皇驾崩太子继位,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新任人皇甚至还敢让皇宫中的奴仆称呼谢沐瑶为新娘娘。 多年后,人皇为了人族能拥有无尽寿元,子嗣繁衍生生不息下去,在神祖面前求了与你的婚事。 他是想将你娶回人族囚禁,逼着你化六道为人族谋福祉,不想自己的精心谋划却还是断送在谢沐瑶手里。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责备谢沐瑶,反而还在谢沐瑶坦言自己怀上他的孩子时,大喜过望,不顾满朝大臣的反对封谢沐瑶为瑶妃,彼时谢沐瑶还是蛇族的王后并未与蛇皇和离。 你走后两年,蛇皇出关听说了他和自己夫人的荒唐行径,一怒之下命人将谢沐瑶带回蛇族,囚禁在寝殿内,还杀了谢沐瑶与人皇的孩子。 谢沐瑶痛失爱子得了失心疯,蛇皇奏请天界将谢沐瑶交给自己亲手处置,神祖应允。 蛇皇放出消息要在五月初五将谢沐瑶斩首示众,谢沐瑶为了保命让丫鬟冒死将自己的求助信送给了人皇,人皇收到心上人的血书不惜发兵灵蛇山挑起两族纷争也要救下谢沐瑶。 人蛇两族在妖界打了九天九夜死伤无数,人族本就不是蛇族的对手,九天九夜人族军队血流成河死伤惨重,十万大军压境打到最后只剩下了两万,即便如此人皇也坚持要把仗打下去。 那时人族士兵跪地祈求人皇止战,然人皇还是为一己之私,坚决不退兵,并且下令举族征兵,折腾的整个人间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后还是蛇皇看不下去,不忍再牺牲无辜人族,下令休战,还故意露出破绽给人皇和谢沐瑶见面的机会。 原本蛇皇已有放谢沐瑶与人皇自由的念头了,怪只怪他们贪得无厌,谢沐瑶想利用人皇登上天界羽化成仙,而人皇竟敢为谢沐瑶杀害蛇皇,妄图取其内丹助谢沐瑶一臂之力。 五月初五那夜人皇与谢沐瑶联手封住了蛇皇的法力,将蛇皇绑在王座上,人皇一剑捅进了蛇皇的心脏。 要刨出内丹时,是蛇皇身边的女官及时赶到,不顾人皇剑的反噬拼命把人皇剑从蛇皇的心脏里拔出来。” 他说到此处,却没有继续讲下去。 我本来都已经瞌睡得不行了,却愣是被他这个故事给勾的提神醒脑了:“后来呢?这个女官成功救下蛇皇了么?” 他揉揉我的肩,轻叹:“这个女官拼死护着蛇皇,被谢沐瑶给肢解了,谢沐瑶拿剑捅破了她的心脏,在她还活着的时候生生扒了她的蛇鳞,把她剁成一段一段…… 听说,那女官死前只剩最后一口气时,还扑在蛇皇的身上,替蛇皇挡了人皇一掌。” “谢沐瑶真是个变态杀人狂魔!还活着的时候把蛇妖剁成一段一段的,这不是想让她活活被疼死么,真是太残忍了!” 他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所以她与人皇才会遭到天道反噬,最后双双被劈死在天罚之下。” “那蛇皇呢?”我问。 他说:“蛇皇自是死里逃生了,那个女官在蛇皇怀里咽气,蛇皇悲愤之下唤出灵蛇山大阵,准备和人皇谢沐瑶同归于尽,也是灵蛇山大阵引来了天罚,让天道忍无可忍的毁了他俩。” 没想到上辈子我死后,人族与妖界还发生了这么精彩的一幕。 “这两个祸害真是该死!”我替蛇族打抱不平:“只可惜蛇皇的一念之善,白搭了那名无辜女官的一条性命进去!” “上次你在冥界遇见的蛇皇,是蛇族第三任蛇皇,谢沐瑶算是他前祖母,那名女官,便是他亲祖母。” 我诧异:“女官不是被谢沐瑶分尸了吗?” 他温柔撩开我鬓角的几根碎发:“蛇族遭到重创,神祖为了补偿蛇族,施法收去了那名蛇女的魂魄,将她魂魄养全后投入了冥界的轮回道,让她又回到了蛇皇的身边。 原本蛇皇和那名蛇女便是两情相悦,若没有谢沐瑶横插一脚,人家夫妻俩说不准早就修成正果了。” “真是造孽,他俩这种烂人就该一辈子锁死别来祸害他人!”越想越不痛快,我生气往龙玦胸口捶了一拳,“都怪你,当年也不看好我的清气和元灵,我的东西放在她身上,我都嫌脏。” 他歉意抱紧我,凝声向我承诺:“老婆放心,我会将你的东西取回来的……前世欺你之人,这辈子我一个都会放过!” 怪不得我和谢沐瑶这辈子竟然能做二十多年的双胞胎姐妹,原来冥冥之中都是前世的纠葛。 这辈子也该做个了断了。 凤颜那家伙在井里泡了太久次日就染上风寒,病得喷嚏连天。 龙玦一早刚出门,凤颜就委屈的红着眼眶拦住了他,“阿玦,我好难受,我头疼……”说着还故意用帕子遮了下额上的紫包。 龙玦扫了她一眼,沉默了:“你和谁打架了?脸怎么伤成这样。” 我跟在龙玦身后下楼,视线落在她那张布满青紫伤痕的俏脸上,实在没忍住,别过头噗嗤笑出了声。 她扫见我的身影更恼了,用帕子捂住受伤的脸颊,憋了一眼眶的泪水,明明恨得牙痒痒却还有本事装可怜: “我、阿玦,你别怪白妹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提到她的伤心事,我也是好意,我只是想向她解释你当初不是故意不去找她,你也没有不想要这个孩子,你的心中是有她的。 可是白妹妹太激动,就打了我一巴掌,还把我推进水井里,用石磨砸我…… 对不起阿玦,我知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事,你也别怪白妹妹,白妹妹只是心里难受,只要她能消气,我委屈点没关系……” 真是好大一朵盛世白、莲、花! 龙玦拧紧眉头:“你若能这样想,当然最好。凤颜,鳞儿她最近情绪不稳定,你最好不要招惹她,对她宽容些。” 她许是没料到龙玦这次竟没帮她说话,拧着帕子不甘心的咬咬牙,昂头,朝我投来狠戾目光,再看向龙玦,却变成了忍辱负重的娇弱之态: “我明白,白妹妹神经错乱我能理解,我只是担心你,阿玦,白妹妹现在情绪不稳定,要是一不留神伤到了你该怎么办…… 阿玦,我隔壁还有空房间,不如你搬过来暂住吧,等白妹妹情况好点了你再回去,这样对你们都好,免得白妹妹一看见你,就想起那些伤心事。” 这个理由简直是妙到我无法反驳……离间我和龙玦第一步,先让我们分床睡。 龙玦装作思考,没说话。 我突然走过去,一把挽住龙玦的胳膊和她正面交锋:“我现在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安排我和龙玦怎么做!搬到你隔壁去住,你怎么不让龙玦搬到你房间里呢? 呵,这么快就把我当疯子了?我疯还不是你们逼的? 多亏了你,凤颜,要不是你和你丈夫联手害我,我又怎么可能流产,你就是个杀人凶手,龙玦,你记住了,你的骨肉就是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白妹妹你胡说些什么呢,你怎么能把流产的罪怪在我头上,我根本不知道昊霖会为了我伤害你……” “凤颜,你这辈子说的话究竟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白妹妹……” 我恶心透顶厉声打断:“别叫我白妹妹!叫姐姐!按你们古代人的规矩我好歹也是龙玦的正室,你算什么,你连小妾都算不上,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妹妹,即便非要叫,也该叫姐姐。 不过叫了姐姐你还得跪下给我磕个头,当妾,就要有当妾的自知之明!” 她哪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被我几句话气得眼角都潮湿了,双手攥得咯吱咯吱响,面上还勉强保持着笑意: “白妹妹你胡说什么呢,你刚受了刺激我不和你计较,我只希望你能明白,只要阿玦过得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我冷冷睥睨她,盛气凌人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当心玩火自焚。” 她迎上我清冷的目光,本还想和我磨嘴皮子的,却陡然一震,眸底泛起一缕惊恐,“后土、” 我假装没听见她的惊呼,收回视线。 被我挽住胳膊的男人此时突然身子狠颤猛咳了一声。 下一刻,就是一口黑血喷了出去。 “阿玦!”凤颜装模作样的惊慌失措,大喊出声,两步迈过来趁机推开站在龙玦身边的我,顺手顶替我搀扶住龙玦,“阿玦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吐血了,阿玦你别有事别吓唬我!” 相比于她,被推到一边的我就显得冷漠无情了许多。 我冷笑一声嘲讽出来:“你可真是关心他!这么情真意切,我不给你们让道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她借题发挥,扶住龙玦边用手帕给他擦拭唇角鲜血边不忘苦口婆心的指责我:“都这个时候了白妹妹你怎么还这样不懂事,说这种话来气阿玦,你就这么不在意阿玦的生死吗?” 我看着她这张脸就恶心:“有你在意,哪里需要我!你这么喜欢抢,让给你好了。” 我说完就无情的丢下龙玦走了。 “鳞儿!”龙玦见状忍着体内不适,声音沙哑的着急喊住我:“鳞宸!你别走。” “阿玦你别激动,你别再去找她了她都不要你了,阿玦小心你的身体!” “滚开!” 于是我前脚踏出门,后脚龙玦就把凤颜甩倒在地。 “阿玦!” 凤颜见拦不住龙玦索性直接扑上去抱住了龙玦的腿,泣不成声:“阿玦,你真的非要这么绝情吗?不管我以前都做了什么错事,现在我改! 我都改,我一定不再惹你生气让你不开心了,阿玦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在真君府的这些年我过的一点都不开心,我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每天晚上一闭眼,脑海里梦里全是你的影子,我想你啊。 阿玦,我是真的喜欢你,当年要不是你拿那种话伤我我也不可能嫁给昊霖,如今我们还有机会从头再来,我和昊霖和离,不、也许不需要和离。 他在你面前以下犯上,还害你失去了亲骨肉,你完全可以治他斩首之罪,让他死,只要他死了,我就能堂堂正正地回到你身边。 阿玦,你别再去管这个替身了好不好,她本来就是你怀念娘娘的一个媒介,你又不是真的爱她,阿玦,你想想我们的以前,我们多恩爱…… 阿玦,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啊阿玦,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许久,龙玦才阴沉沉的道了句:“你不是失忆了么?” 她愕然,心虚支吾:“我、我刚刚隐约想起了一些,可能是受到了刺激吧……” 龙玦的嗓音携着一汩透骨的寒冽:“凤颜,你知道,本帝最恨欺骗。” “阿玦……” “恢复记忆了,就给本帝滚回你的真君府去!” “阿玦!你当真要如此狠心么?阿玦,我才是你爱的那个人啊,我才是你阿姐,你的颜儿,不是说好要和我白头偕老的吗?阿玦……” “你自己当年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么?凤颜,别逼本帝再将你打入地狱一回!” “她究竟有什么好,她只是个替身而已,我知道我嫁给陵阳君的事伤到了你,我已经悔过了,因为你,我被冥王打碎了一身仙骨,至今都无法突破上仙境。 因为你我差点死在了后土的雷罚下,因为你我被情爱折磨了数十万年,这些都还不够让你消气么? 当年我输给那个女人,我认了,可现在你宁肯爱一个替身都不肯爱我,我不甘心,阿玦,你知道我有多在意你,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真是铁石心肠吗? 阿玦,就算我求你了,别和我闹别扭了,让我陪着你,我为你调养身体……” “凤颜,本帝早就给了你答案,本帝与你,绝无可能!” “龙玦!你就这么恨我吗,恨了这么多年还不肯原谅我——你非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吗?龙玦,今天你敢走,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阿玦——” 身后女人的疯癫哭喊声吵得我头大,我双手背后放松下来,独自走了没多久,龙玦就赶了上来。 “你没听见你家白月光说,你走了会让你后悔么?还追过来。”我淡淡打趣。 他牵住我的手:“她算什么东西,夫人你才是我的白月光。” 我嘁了声,故意和他唱反调:“不敢不敢,我只是个替身。” “哪有什么替身。” 他拽过我,护在怀里,低头就吻住了我发干的唇瓣。 血腥味顺着他的舌尖渡过来,咸得我不悦皱眉头。他深情啃咬了我的唇一下,眸中似有千盏明灯,万点星辰,温柔且销魂: “你是心上人本人,是我命中唯一的白月光,是我心口朱砂痣,亦是我舌尖的那滴心头血。无人可取代,也无人能顶替。” 我被他不知收敛的暧昧情话给羞得脸颊发红发烫,偎在他怀里小声嗔怪:“说的好听,如果我并不是你阿姐的今生,你不照样会把我当做替身?” 昂头迎上他似水眸光,我故意刁难他:“龙玦,你爱的究竟是当初那个清心寡欲,尊贵在上的后土娘娘,还是现在的我?” 他的大手搭在我腰肢上,略作思考:“娘娘就没有想过,因为是你,所以本帝才煞费苦心的来接近你,招惹你么?若你不是你,便是生的十分相似,本帝也不要。 小东西,你已经消失数十万年了,你怎就确定这数十万年里,没有与你长相相似的女人存在过呢?” 勾起我的下颌,他眉眼情深的凝望着我,字字真挚道: “本帝不要替身,也不稀罕自欺欺人,本帝要,就要自己心中的那个。即便容貌完全一模一样又如何,假的终究是假的。本帝的娘娘独一无二,谁都没资格代替,本帝只要她!” 他这番话说完,我的心也彻底乱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情话大佬了……每个字,都能说进人心坎里去。 不等我有所反应,他就搂着我说下去:“小东西,不管你是清心寡欲的阴间尊神,还是乖软可爱的白鳞宸,这些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你什么样子我都心悦。” “那,万一我变成凤颜谢沐瑶那样呢?满嘴谎话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他突然低头含住我的耳垂,轻轻用齿尖厮磨,舌尖舔触,磨得我耳朵酥酥麻麻还痒。 “本帝的娘娘不会变成那样。” 我一时语塞,无话应对。 倒是他,还没良心的往我脖子上吻,轻笑调戏:“娘娘的耳根红了。” 我呛了声,赶紧把他推开:“你别粘我,痒。” 他拉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好,不咬你了。” “我们现在去哪。” “去见一个老熟人。” “嗯?” “等会儿就知道了,若是她,你或许会很开心。” 等到了我之前暂住过的火树红花仙境,龙玦才告诉我老熟人是谁。 只是他和老熟人暂时有些话要说,我得在花林子里等他一会儿。 无聊等待他的过程中,我蹲在地上拾落花,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脚上…… 回头一看,是只兔子! 我意外的赶紧把小白兔抱起来,搂在怀里,伸手抚摸,才发现小兔子的后腿受伤流血了。 我身上没有带方便止血的东西,就想着把兔子搂回竹楼里给它上药。 但刚抱着兔子转身,后面就传来了一道来者不善的女人嚣张声音:“你是谁!你拿走了我打的兔子!” 我怔住,尴尬回头,视线落在女孩一身仙气飘逸的淡紫纱裙上,顺着她衣上精美繁复的朱红璎珞抬起目光,落定在她姣好美艳的绝世容颜上时,我蓦地僵住…… 她手上挽着紫玉流月弓,眉心点着一片殷红花瓣,发上簪着简约的银花流苏簪,系着一条赤红飞舞的发带,耳上以星辰花做耳饰,一袭紫衣洒脱自在,挽弓立在如火如荼的花树下,眸子明亮,一脸嫌弃。 分明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幅花下美人图,竟让我打心底生出了几分抵触。 原因,在于她的装扮。 恍惚中,我好像又看见昔年红衣美人挽弓射苍鹰的那一幕—— 她洒脱恣意,红衣胜火,回身搭弓拉弦,箭无虚发。 一颦一笑间,眉心花瓣栩栩如生,清贵娇艳…… “后土,看我新得的这把紫玉流月弓!” “怎么,最近不痴迷锻剑了?” “此乃战利品,好不容易从我哥那赢的。” “看起来像女弓。” “对啊,我哥从凤祖那赢的。” “我生来眉心就有一片花瓣,我哥说这花瓣太妖了,容易成祸。” “这条红发带我很喜欢,我最不喜欢神仙的装扮了,每次拜见神祖都要折腾两个时辰,顶着那么多金银头饰站一天,我人都快废了!” “灵清,这发带是我亲手所织,可做法器。” “知道啦!” 眼前这个女孩和她的日常打扮几乎一模一样,连眉心那片花瓣都有六分相似…… 但可惜,她不是那个人。 第174章 你是后土! “你怀里抱着的,是我打的兔子!” 紫衣女人再次强调了一遍,眯了眯上挑的美人眼,端详我少时,才更是嫌弃地质疑:“你是人?此乃仙境,你一个人类是怎么闯进来的!” 说着,搭弓就要朝我动手。 “元妁!不要失礼,此乃酆都大帝的夫人!”老熟人及时出现替我挡下了一劫。 紫衣女人见到一袭墨袍的蛇皇,顿时展露笑颜,放下神弓,快步朝尊贵俊朗的男人迎上去,“玄霄,你来了。” 转而又向与蛇皇同至,面色冰冷的龙玦恭敬施礼:“小妖见过酆都大帝。” 龙玦不悦地睨她,负手行到我身旁,与我十指相扣:“是本帝带夫人进来的,怎么,元妁圣女有异议?” 紫衣姑娘一僵,面上挂不住的低头歉意认错:“是小妖眼拙,对夫人不敬。” 言罢,能屈能伸的向我也施了个极好看恭敬的仙家礼:“小妖见过大帝夫人。” 我一手还抱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兔子,不大好意思地和她说:“姑娘多礼,我不知道这只兔子是你打的,我只是觉得它可怜……那个,这兔子……” 我那个限时版哥哥蛇皇大人瞧出了我的心思,直接开口:“仙山的动物都是有灵的,这兔子看起来还小,夫人若是喜欢,抱去养着便好。” 紫衣姑娘顿时目露不爽:“一只活物,生来就是给人果腹的,仙山动物虽有灵,却十分愚钝,夫人喜欢就养着吧,只是,夫人的心肠未免太慈悲了点。心软,成不了大事。” 我一顿,暗暗抓紧了龙玦的手。 龙玦察觉到我的不自在,启唇帮我说话:“神与妖信奉的宗旨不同,本帝的夫人慈悲万物,是三界之福,元妁圣女还需修炼,不然何时才能成仙成神。 本帝听说,元妁圣女乃是蛇祖大祖灵清娘娘的转世?” 蛇皇面不改色,“是大祖元神碎片转生而成。” “本帝昔年有幸见过大祖一面,大祖英姿飒爽,女中豪杰,确实不拘小节。” 听龙玦夸赞蛇族大祖,紫衣姑娘面露傲色,抬了抬下巴:“大帝谬赞。” 元神碎片转世,怪不得蛇皇能把紫玉流月弓给她…… 我盯着那名紫衣女子,想开口,又怕别人觉得我多事。 罢了,都走那么多年了,是不是转世,意义不大。 “这柄神弓用着如何?”蛇皇轻声询问。 紫衣女子提起神弓信心满满:“甚好,极为趁手!我刚将它拿到手便觉得十分熟悉,也许是前世便与它有渊源,所以今生用着很合适。” “可能拉得动?” “还好,我妖力不够,射程可有百里。” “给本座看看。” 紫衣女子面色微僵,挽弓有些难为情。 攥紧神弓磨蹭半晌,还是拼尽全力地试了一下。 玉指搭上晶莹弓弦的那一刻,点点红光灼烧着她的指腹,她拧眉咬牙用力拉弓,虽能拉个半开,但神弓的威力,远远不止如此,连一半都没发挥出来…… 一柄银色神箭射出去,的确有百里射程。 但这柄神弓落在她手里已同普通弓箭没什么两样了。 她射出一箭便已满头大汗,浑身妖力支撑不住。 强撑着转头冲蛇皇莞尔一笑:“我刚才试弓箭的时候耗费了太多灵力,所以这次有点效果不佳。” 蛇皇伸手取过她的紫玉流月弓,思索片刻:“嗯,正常,此弓乃是上古神弓,以你现在的体质的确很难控制,能拉开此弓便已是十分不易了。 酆都大帝方才说想借此弓欣赏,正好,本座和圣女有些事需要暂时离开,等大帝欣赏完了,本座再来取回此弓。” 神弓送到龙玦眼前,龙玦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抬袖接住,“也好。” 蛇皇把东西交给龙玦后就带着那个圣女消失在了仙境里。 我等他们走了才忍不住开口:“她不是灵清。” 龙玦低眸看我:“何以见得?” 我随手拿过紫玉弓,放下小兔子,没有借助任何神力,单凭凡人的力气就轻而易举拉开弓弦,指尖勾银丝,神弓拉开的下一秒,一支金光灿灿的锋利神箭就凝聚在了细丝弦上—— 拉弦的手一松,箭放出去,直入天际云海。 如流星逆飞天幕,顷刻,湛蓝晴朗的天空中便绽出了一道极强的紫光雷电。 雷声轰隆响彻天地,紫光乍亮,仿佛将天幕劈出了无数条裂缝。 威力强悍震耳欲聋。 “神弓认主,根本不需要用妖力强拉!它连我都能认出来,不可能认不出灵清!” 龙玦思索着问:“或许是元神碎片转世,前世的气息太弱。” 我一口否定:“不可能!” 龙玦提起兴趣,好笑着问:“为何不可能?” 我把神弓还给龙玦,牵着他的手坚决道:“你相信我,我不会认错的,当年我和灵清是最好的道友,灵清是什么性子我最了解。 她的确行事恣意不拘小节,但她绝不会残害生灵,更不会用流月弓射杀兔子! 而且灵清从不吃兔肉,这个圣女无论是从装扮还是性格上都在有意无意的模仿灵清。 可,她模仿的只是外人眼中的灵清,外人都说灵清行事果断,女中豪杰,但其实灵清也有小女儿的一面,当年的灵清还因为被人辜负和我大哭了一场呢。 画虎画皮难画骨,她,不可能是灵清!” 龙玦听罢没有多问,像是早就有所预料:“这位圣女可不得了,跟了墨玄霄多年,人人都知道他对墨玄霄芳心暗许。” “瞧出来了。”我抱起兔子:“不喜欢她,太精明了。” 兔子往他怀里送了送,我求他:“帮我给它止血。” 龙玦拿我没办法地轻笑出声,抬手施法给兔子疗伤:“本帝的法术用在这种事上,着实大材小用了。” “可惜我现在的法术一阵一阵的,要不然我就自个儿解决了。” “你还不是后土,等你的元神全部归位,就能恢复当年的修为境界了。” “那要怎么样才能元神归位呢……” 他一怔,突然失神。 半晌,才收了法术,握住我的手别有深意道:“鳞儿,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自己,我会将你的元神,全部取回来……” 当年我死后,我的元神裂成了无数瓣,最后好像都融进了六道里。 他难道有办法把我的元神从六道剥离? 墨玄霄再回来,我都已经啃完三个甜果子了。 龙玦把神弓还给他,他犹豫再三还是问:“她是不是……” 龙玦没有明说,只是回答:“你心里应该有数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失落道:“或许真是天意吧。” 龙玦说蛇皇之所以着急寻找蛇族大祖的转世,是因为族内大劫要到了,只有找到蛇族大祖,才能避免被灭族的风险。 而元妁,则是他们族内上古圣物测出的体内有灵清元神碎片。 看来他们的圣物也年岁大了不靠谱了,这都能看走眼。 凤颜终究还是离开了我们家。 听楚云说凤颜走的时候还口口声声对着空气喊:“龙玦,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是啊,亲眼见到龙玦毒发身体变弱,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下一步就是撕破脸动手了。 凤颜走后第二天,我照常去镇上看我爸,下午回家,却在路上感觉出明显的不对劲。 头顶的乌鸦接连飞过去三群,阴冷的秋风扑面吹来,风中携着黑鸦尖锐的鸣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四周也安静得出奇,分明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路上却连个行人的影子都瞧不见。 两侧的荒草随风摆舞,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踏上一条泥土小道,我没走几步,就成功撞见了今天的主角—— 凤颜。 我就知道,肯定是她在捣鬼! 她今天穿了身淡蓝百蝶穿花广袖仙子长裙,换个发型,不再是之前有意无意仿我的风格。 像是终于肯卸下多年的伪装,光明正大露出自己真实面目。 而她这个反应,也是在暗戳戳向我证明,她摊牌了,不装了,准备动手了。 “凤颜。”我清楚,她今天是冲着我来的。 她冷哼一声,猛地潇洒挥袖,高傲抬头,“白鳞宸,我离开你是不是很开心?可惜,你高兴得太早了!白鳞宸,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拥有!” 她一句狠话说完,抬掌聚拢法术就朝我攻击了来—— 我见状反应敏捷地侧身躲开,手上戒指也在感应到她的杀气时绽出萦萦幽光。 “你竟然能躲开我的法术?呵,看来真是我之前低估你了!” 她不死心地再次聚拢法术朝我打过来,我为了自保只好利用戒指内的灵力抬掌与她抗衡。 两股强大灵息碰撞的那一刻,汹涌的灵泽如潮水般迅速自我二人脚下发散向十米开外,震得田地里的荒草尽数倾倒,就连远处的槐花树都被撞得连根拔起轰然倒塌。 “凤颜,你还想怎样!”我发觉戒指内的神力并不能阻挡她多久,暗暗抬起另一只手,悄然用自己的法力一起抗衡她的攻击。 凤颜眸光一狠,满脸凶相,面目因仇恨变得扭曲可怖,单手猝然加大仙力,一股猛劲便撞散了我为自保用神力化出的结界屏障:“我想、让你死!” 一时大意,我白白挨了凤颜一道掌风,那股杀伤力极大的神力狠狠撞进了我的胸口,震得我只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险些移位。 控制不住地弯腰呕了口鲜血。 她见我被打伤更是舒心快意,抬手便化出了随身长剑,剑锋直指我的脖颈。 “他龙玦既然这么舍不得你这个替身,那我就偏要让他得不到!不过是有一张与那个女人相似的容颜罢了,我偏要让他放不下也求不得,连个赝品都无法拥有!” 扬起长剑就要往我心口送,但关键时刻,剑尖离我的心口只有三十公分距离时,我陡然昂头,抬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剑刃,徒手抵挡住她要捅我的力气—— “恐怕,不能让你如愿!”我抿去唇角的鲜血,在她惊愕目光里咬牙指尖忽用力,将她的长剑生生折成了两段! 她吓得瞪大眼睛的,手上一松,断剑咣当掉在地上。 “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她恍惚了片刻,再醒神,不死心继续运起掌中神力向我袭来:“既如此,那就更留你不得了!” 她想杀我,但她怕是要失望了! 强大的灵力撞向我心口,吹乱了我散在肩头的两缕头发,我没有躲闪,趁她靠近看准时机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按着记忆里的招式,一把扯过她的胳膊,令她的灵力从我身侧擦过。 她的身体由于惯力朝我扑过来,我借势在左掌中化出神力,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掌击在她的心口,掌心二度用力,无情震碎了她的心脉…… 她完全没有意料到我会来这么一招,加之我几乎是用尽了龙玦留在戒指里的所有神力给了她这一掌的,即便她已修炼多年,论单打独斗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出她不意拍她的这一掌也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她浑身一颤张嘴就是一口带有余温的鲜血呕出来。 我松开她的手腕,她踉跄几步,捂着重伤的心口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见鬼了般惊恐望着我,嘶声怒吼: “不可能、你一个凡人即便有龙玦的神力保护,也绝不可能伤到我!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拍拍手:“我的确只是个凡人,但是之前龙玦害怕我在外受欺负,曾教过我一点三脚猫功夫自保,没想到今天还真的用上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只是凭龙玦教你的几招就能如此厉害!白鳞宸,是你逼我斩草除根的!”她死心眼地坚决不肯放弃,死缠烂打着抬掌朝我劈过来。 我觉得头疼,既然是她非想分个胜负打个死活那我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一掌被我闪身避开,她勾手一个回掏妄图弄瞎我的眼睛,我下腰后仰错开了她尖细锐利的长指甲,掌中蓄起自身已经恢复的三成法力,又趁机劈落在她肩头。 她吃痛呻吟,踉跄后退,抬袖重新施法结印,狂躁的阴风撕卷着她的袖角衣摆,“我就不信,我今天还杀不成你了!” 灵印结成,头顶顷刻一个强大法印将我牢牢罩住,随着她高喝一声:“杀!” 法阵顿时金光大放,猛地往我头顶砸下来。 我深呼一口气,很烦,但凡她能用点对我有挑战性的法力,我也不至于打架都打得这么无精打采。 指尖捏诀绕腕在虚空绘下灵印,我手一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气势汹汹倾压而来的汹涌灵力给散了去。 刚刚阴沉下来的天空没几秒又拨云见日了。 她彻底傻眼,红着眼眶陷入自我怀疑:“不对、不对……你不是凡人!你到底是谁!” 她还想作死试探,我却早一步抬指点在了她的锁骨下方穴位上,出手封住她的神力。 很好,即便现在只恢复了三分功力,但对付凤颜这种小虾米,还是绰绰有余。 直到我点了她的穴让她修为尽封半分神力都使不出来,她才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 “你竟然能封住我的法力!你到底是谁!”她脸色煞白。 我负手慢吞吞地绕到她身后去,冷静的挑眉回应:“凤颜,你觉得我是谁?” “你不可能是那个女人,她都已经死了,死了几十万年了!你的确是凡人……蛇妖,你是蛇族的公主! 不、不对,就连蛇皇都未必能封住我的神力,他妹妹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你是谁,是谁!” 她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急得发疯。 我冷笑笑:“凤颜,当初你是如何骗我的,你和我说,你与龙玦两情相悦,嫁给陵阳君全是你父亲所逼,你说你伤害了龙玦一回,从此往后一定好好对龙玦。 你祈求我,有些事忘记就忘记了,既然想起来只会徒添烦恼,那就没必要总执着于过去,你和我说龙玦爱你入骨,你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让我成全你。 是你拉着我的袖子苦苦求我别把那些事告诉龙玦,是你向我承诺,你一定会替我好好照顾龙玦,最后,如何就成了我托你照顾龙玦了呢?如何就成了,我不许你把那些事告诉龙玦了呢?” 她闻言瞬间满脸都拢上了一层恐惧之色,转身瞪大眼睛疯狂质问我:“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须慕淮?还是白竹?还是龙玦!” 我闻言不由哂笑:“你觉得,谁会比我更了解你当年干过的肮脏事呢?凤颜,你当初为了逼龙玦和我反目成仇,不惜去破坏往生大阵,害土伯险些命丧黄泉! 你骗龙玦我为难你,东海龙君前来冥界做客,本座设宴款待,酒过三巡你命人将东海龙君扶到了你的厢房,然后借机污蔑东海龙君看你身子,对你欲行不轨。 龙玦被你利用险些提剑将东海龙君砍了,若不是本座去得及时,你真以为以龙玦那时的修为能伤到东海龙君分毫? 东海龙君是看在本座的面子上才没有将此事上奏天庭,一旦此事闹到神祖跟前,莫说是你了,就是龙玦也在劫难逃! 你丝毫没有顾及龙玦的安危,反而借题发挥,告诉龙玦是本座想把你送给东海龙君玷污,可你根本不知道,东海龙君当时根本没醉,本座与东海龙君乃是知己好友,他只是想将计就计看看你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若不是本座有心放你一马,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去龙玦跟前捏造事实,让龙玦一时冲动削断我两缕头发么?” 我故意倾身往凤颜跟前凑了凑,眉眼含笑地学着前世模样吓唬她:“凤颜,你可还记得,龙玦带你离开冥界的前夕,本座同你说过什么? 本座说,若你和龙玦成婚后还不老实,本座就把你和太平府那位阴官有个私生子,还养在他原配夫人名下的事,公之于众。” 对了,想起来了。龙玦带凤颜离开冥界的前一天晚上,凤颜借着来谢恩的幌子言语中明里暗里的向我耀武扬威。 把我惹火了,我就挥手把须慕淮刚调查出来的奏报扔在了她脸上。 我说:“如果龙玦知道你与别人有个私生子,你觉得他还会坚持娶你么? 如果那位阴官的彪悍夫人发现自己辛苦养育多年的儿子,其实是丈夫和你生的,你猜她会不会把你的儿子,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了?” 她那时尚有些人性,我拿她儿子威胁她,她倒真怕了,赶忙跪下哭着祈求我不要把孩子的身份告诉任何人。 我以为,她决心跟了龙玦后会好好做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个鬼德行。 “孩子……”她其实一听见这话就已经确定了我的身份,但她不敢承认,“一定是须慕淮告诉你的!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她死了!她不可能再重生,她要是重生了,那我当年做的那些努力……哈哈,岂不是白费了!” 我提起兴趣:“你当年都做了什么?” 她盯着我,湿了眼角又哭又笑,步伐踉跄地往后退,情绪崩溃地挥舞两条胳膊: “呵,你就算再有本事又如何,当年不还是被我耍得团团转,你知道当年龙玦为什么收了那么多传信都不肯去见你最后一面么? 因为我模仿了你的笔迹,伪造了一份写给人皇的情书。 原本龙玦在听土伯说,再不回冥界他可能见不到你最后一面时,他就已经动摇了,是我拿出了那封情书,让他误以为是你和人皇在戏耍他。 他看着情书上的暧昧话,活活气吐了一口血! 所以后来土伯再传消息,他才直接看都不看就一把火将那些信纸全烧了! 我其实早就知道后土要殉劫的消息了,你知道那消息是谁传给我的吗? 是玉魄,那个纸人他也不想让龙玦见你最后一面,所以他就和我合作,他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拦住龙玦,只有这样,待你有一线生机神魂留下来时,才会彻底舍弃龙玦! 哦对了,还有,当年也是他向我泄密,说神祖告知土伯,只要你元神不散,根基不损,以你的修为,纵使身化六道,也还能余下一魂一魄,重化婴儿,从头修炼。 所以我才骗龙玦去盗取地灵草,后来的事情,果然如我预料的一般,你为了稳固冥界耗废元灵化出地脉金莲代替地灵草,此举重损了你的元神与根基,你再去殉道,必死无疑。 只叹我福薄,无福消受地灵草,若不然那地灵草后来也不会被龙玦还回去! 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倒也不吃亏,他还回去又如何,他这辈子肯定都想不到,当年你的死,其实是他间接导致的!”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早已没了半分涟漪,虽然她说得不错,但,我一直都晓得,前世我的死,是命中注定。 “对了,还有,其实当年神祖还给了土伯一个锦囊,里面装着救你的最后一个办法。 那个办法就是让你在世上有牵念,只要有牵念,你的神魂就不会散,所以当初土伯才会那么没了命的接二连三往灵山传信! 是玉魄他不肯把你还给龙玦,他让我拦着龙玦,就连龙玦偷偷去冥界找你,也是他设计让人告诉龙玦你已经嫁去人族了,传话的人还说,你与人皇夫妻恩爱,不打算回冥界了。” 龙玦当初偷偷回过冥界?是我不知道还是我不记得? “你知道玉魄是谁吗?” 她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目眦欲裂恨得牙痒:“你不知道对么!所以你也根本不是那个女人,你莫不是替身做久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你的元神明明是条银蛇!” 我冷冷迎上她迫切想要在我脸上捕捉到一丝惊慌与心虚的期待眼神,异常镇定:“凤颜,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自欺欺人的是你!” 她抓紧我的胳膊恨不得冲上来一口撕碎我,表情愤恨到扭曲,疯狂大吼:“他根本不爱你!他若是真对你有情,当年又怎么会跟我走! 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我,是你,是你抢了我的阿玦,你死了为什么还要复活重生,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如果早知是你,绝不会允许你活到现在!” 我抬手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气极反笑:“你有什么本事让我活不到现在?凤颜,事到如今你还敢口口声声说你爱他,他喜欢的人是你! 你这次装失忆来龙玦身边究竟是图他这个人,还是图他这条命?!” 一语中的揭穿了她的真面孔,她狠狠一怔,不敢和我对视,嘴硬反驳:“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用力掐过她的下颌逼着她和我对视,“凤颜,我生平最讨厌满嘴谎话没有半分真心的人!你满肚子的阴谋算计让我为之不耻! 你害后土和龙玦之间误会了几十万年,你害两人明明相爱却互相伤害,你贪心不足的想得不到就毁掉,你这种人,早就该下地狱,你做的孽,万死难抵消!” 眼见着打不过我也否定不了我的话,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朝我扯出了一抹讥讽的笑: “你都知道了……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晚了,龙玦已经喝下了我给他的断魂散与散灵粉,他已经毒入骨髓了,你救不了他了! 用不了多久整个冥界都是我的天下,你放心,到时我不会杀了龙玦,我只会让他乖乖回到我身边! 至于你,你真以为你的这点不入流的本事能控制得了我么!” 她狗急跳墙,猛地掌心向下狠狠运功一震强行内力逆流冲破了我封住的穴位,再次抬手就要使尽全力要我性命:“后土,你去死吧——” “不自量力。”我也不再手下留情,抬掌聚拢一道神力强行挡开了她的掌力。 我还不是曾经那位叱咤冥界的后土,强行拼法力还是有些风险的,但好在,我记得操控山川大地的咒语…… “凤颜,你造下的孽以后我们慢慢算!今天我既敢和你道明身份,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我闭上眼睛念动咒语,在她被我一掌劈得连连后退来不及反应时,挥手携着强大灵力猛地一掌落至脚下地面,顷刻地动山摇大地陡然裂开一道极大的口子。 碎石泥土纷纷被这强大动静吸进了裂缝中,一袭蓝衣的凤颜身子东倒西歪被地面的震动震得站不稳脚,刚想飞身逃离,就忽被地底裂缝绽出来的汹涌吸力给裹进了无底深渊内—— “啊——” 她惊恐地惨叫出声,想要反抗逃生,却根本不是那股强悍地劲的对手…… 而我收回手掌的同时,脚下裂开的土地也顷刻重合,将那个讨厌的女人彻底压在了桃花镇下—— 还是后土的神力好用,大地之母这个名号真不是白叫的。 只不过神力虽好却着实有点伤身体…… 将凤颜镇在地下后,我刚压下周身动荡的灵泽就感觉到腹中一阵绞痛…… 得快些回去找龙玦才行。 我直起腰身虚脱地往前走了两步。 捂住刚才被凤颜伤到的心脏,我一口气才缓过来,就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惊呼: “后土,是你!” 第175章 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我蓦地怔住。 那人快步追上来,一把捉住我的手腕,疾言厉色:“怪不得你身上有清气!原来你也重生了!” 被人抓包的感觉可真不好。 我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忽悠他,紧要关头我手上的戒指突然绽出了刺目的金色光华—— 也是它这一发作,成功引去了某人凶神恶煞的目光…… “这戒指里竟然有龙玦的元神之力……” 不等我开口忽悠他倒是先愣愣地给自己找到了合理解释,眼中的希冀瞬间烟消云散,转为失望: “你不是她,龙玦的元神之力与她的一模一样,怪不得你能使用她会的法术!”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警惕地后退两步离他远些:“宋译,你又想干嘛!” 他的手还僵在半空,片刻,从失落中醒过神来,眼神狠戾地盯住我:“我想干嘛,当然是想取你一样东西了!” “你还想拿走我的清气!”我顿时就明白了他的目的。 他挑唇讥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你身上也就只有这点有用的东西了!” 说着,出手揪住我的衣领,恶狠狠质问:“瑶瑶的母亲是不是因你而死的!是不是你身边那条疯龙干的!说!”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不知道现在暴露身份究竟合不合适,暂时不敢用自己的力量对抗他,只能任由他像拎小鸡一样,揪着我的衣领发疯。 我深深吸了口气,腹中还是一阵一阵的痛,毅然对上他凶狠的眼神,鼓起勇气嗤笑反驳: “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是早就在心里认定了这个答案么?那究竟是不是和我们有关,还重要么?” “你倒是有点脑子。” 他垂眼瞟向我戒指上逐渐弱下的金光,得意大笑:“呵,你为了把那个女人镇压在桃花镇下,耗尽了那条疯龙给你的神力吧,你现在没有余力再来反抗我了。 白鳞宸,不管你是后土的转世还是碰巧同后土长相一样,又恰好身上也有清气,只要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就够了! 瑶瑶现在被你们害得生不如死,我现在就要抽走你的清气为她修补神魂!白鳞宸,你天生就该是瑶瑶的替死鬼,就该做瑶瑶的灵药!” 他的法力竟然已经恢复了五成,抬手施法就将我身上的清气从眉心抽出—— 他抽走我的清气,而我也发现了,只要他动我身上的清气我腹中的那个小家伙就会躁动不安,折腾得我腹中眼花腿软…… 我被他的法术控制住了身体,浑身上下半分不能动弹,咬牙强撑着精神正打算反抗。 可就在我皱着眉心启唇默念咒法时,忽然一道温柔些的力量卷住我腰肢霸气将我从宋译的束缚中抢了去—— 身体无力撞落在一个染着幽浅檀香的怀抱,我下意识捂住绞痛的小腹,吃痛地哽咽一声:“疼。” 抱住我的男人心疼将自己的灵力渡进我腹中,冷冽目光投向害我难受的元凶,面色阴沉的好似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厉修罗,磁性嗓音携着藏匿不住的愠怒: “你想死么!竟敢动本帝夫人身上东西!” 龙玦出现的及时,以至于宋译并没能抽走我身上多少清气。 宋译好事被人打断本就十分不爽,见到来人是龙玦更是火气蹭蹭往上冒: “又是你!呵,没想到啊,几十万年没见你还活着……” 视线往我身上瞥了一眼,他继续开口讥讽:“还找了个这样相似的替身!” 龙玦暗暗用神力安抚好了我腹中的小家伙,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护进怀里,目光如刃,浑身都散发着无形的彻骨寒气,厉声同宋译算账: “你都没死,本帝自然还活着!不想死无葬身之地,就把本帝夫人的清气还回来!别逼本帝亲自动手!” 宋译闻言非但没有露怯,反而还把从我体内抽走的清气化成一团淡金色光球,捧在手心向龙玦炫耀:“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找死!”龙玦松开我的身子,一个瞬间挪移就出现在了宋译的跟前,离开时还特意在我周身设下一层银光熠熠的保护罩,以免我受到他们交手时的法力余波误伤。 一袭墨衣的龙玦抬手便一掌猛力劈向反应迟了一步的宋译,宋译倒的确有些本事,察觉到龙玦的神力逼近后迅速收回掌中光球,负手单用右掌蓄起法力出掌抵抗龙玦。 一银一蓝两股力量无情碰撞在一起,迸发的灵力余波将结界中的我都给震得心口一疼,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周围的花草树木本就被我和凤颜交手时折磨一回,现在又被龙玦和宋译交手再伤一次,看来明年这些草还能不能春风吹又生都是问题。 宋译现在功力恢复比我不知强上多少,和龙玦交手倒是能看似毫无压力地接上两招。 一道灵力从龙玦肩头擦过,龙玦闪身避开,在宋译化出人皇剑的同时也施法召出了墨玉长生莲。 “当年没能将你斩草除根算你走运,疯子,你早就该死了!今日既是你自己偏要送上门的,那就休怪我无情!” 宋译提起人皇剑飞身就朝龙玦刺了过去,龙玦不紧不慢地徒手抬指夹住了宋译的剑刃,贱刃刺偏,从龙玦的耳侧刺过。 龙玦轻易便控制住那把人皇剑的杀伤力,袖袍一扬,墨玉长生莲便按着龙玦的指示迅速往宋译飞过去,锐利如刀刃的花瓣猝不及防就削破了宋译耳根下的一层皮肉—— 宋译惶然收回长剑连连后退,来不及再提剑去杀龙玦,龙玦便直截了当的一道灵力震进宋译胸口,将宋译活生生给打飞出了十米外。 身子重重砸落在地的那一刻,他捂胸强咽了一口差些喷出来的鲜血,不等他缓过神,龙玦就出手用法力将他藏起来的那团清气抢了回来—— 和我预料的一样,龙玦现在的修为已经比当年的我差不到哪里去了,即便宋译恢复了全部法力也未必是龙玦的对手,更何况他只恢复了五成…… 这五成也就只能勉强欺负欺负只恢复三成的我了。 宋译见东西被龙玦抢走,顿时激动到发狂,不顾身上重伤也要踉跄爬站起来,两眼发红攀满血丝:“把清气还给我!” 龙玦收下掌中那一小团清气,抬起淬了冰霜的冷眸,冷漠反怼:“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凭你也配抢我夫人的东西!” “你这个发了疯的畜生,我杀了你!” 他收回震落在地的人皇剑就要朝龙玦刺过来,但龙玦仅一个眼神便令墨玉长生莲代他冲上去,花瓣绽开,墨莹色花叶削铁如泥,花盏飞速转动间与宋译手里的人皇剑碰撞出灿烂火花。 宋译不敌那盏墨莲,被地府神器的威力给逼得连连后退,双手被长剑与墨莲碰撞产生的颤力给震得发抖,咬牙绷紧额角青筋,负隅顽抗了半分钟,最终神剑还是脱手而出,一不留神被神莲划破了脸皮。 宋译见势不对赶紧后撤躲开飞旋而去的莲花,拼尽全力用法力格挡开墨莲,趁着墨莲重回龙玦身后的空隙这才狼狈站住脚,伸手仓皇捂住破了相的面颊。 “龙玦!你这个畜生几十万年没见你倒是本事渐长啊,真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徒弟!不过,我是人皇,你没资格取我性命!” 龙玦抬手令墨莲暂时回到自己身侧,一挥广袖高冷威仪道:“你本该存活于世上,是你偷了阿姐清气与元灵才侥幸逃过上苍与冥界的眼,偷入轮回再世重生! 你的命,是从上苍手里偷来的,即便本帝不杀你,天道也容不下你!” “呵……”宋译突然笑出声,捡起剑,东倒西歪的以剑撑地,站起来,不屑地瞧着龙玦:“我是人皇,人族的气运供养我,上苍也拿我无可奈何,只要我能获得长生,我就能重回当年巅峰!如今人间已无人皇,我便是人族的主人,想杀我,除非让人族灭亡!” “这些年来你一直在试图汲取人族的气运来壮大自己的力量,你是人皇,有朝一日竟会以损伤人族气运来成全自己的私欲!”龙玦凝声训斥,鄙夷道:“你根本不配做人皇!” “我是不配做人皇,但可惜如今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皇,这又何尝不是上苍的安排,哈哈哈哈,龙玦,你没想到吧,时隔多年你我还能再见,我还能复活! 而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如今却变成了一尊石像!龙玦,这都是报应! 假若当年那个女人知好歹愿意嫁给本皇,本皇说不准还能助她留条生路,可惜啊,她为了你执意设局解除了我们的婚约…… 龙玦,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失去自己深爱女人的滋味不好受吧!后土死了好啊,那种不识好歹的女人就该死! 龙玦,你别忘记了,你现在的女人也是人!只要我动根手指头,她就得生不如死……啊!” 奈何没等他嚣张完龙玦就忍无可忍的上前一脚将他踹趴下,震怒道:“你敢!轩辕明奕,本帝不杀你,但你若敢再来招惹本帝的夫人,本帝就让你的瑶妃,从这个世上消失。 轩辕明奕,你如今还不是本帝的对手,你护不住她!看来浑身起蛇皮,血肉溃烂还没有让你学老实,那本帝就只有让她更痛苦些,你才能学乖了!” “畜生,你敢!”宋译龇牙咧嘴地急躁反抗,捂着胸口刚要站起来就又挨了龙玦一脚。 这回龙玦扬起袍摆直接用力踩在了他的背上,他身子一软,趴了下去,龙玦抬手收回地上的神剑,拿着他的兵器毫不留情地一剑刺穿他的肩胛骨将他钉在了土地上。 他痛苦惨叫一声,一口血喷出来溅了满脸。 龙玦冷声谴责道:“人皇剑本是神祖赐予人族的守护神器,可自从落在你手里,你拿着它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这把人皇剑沾染了多少无辜仙妖的血! 今日本帝就让你也尝尝被人皇剑刺伤的滋味!” 掌中猛用力,人皇剑又穿透他的肩骨往泥土地上深陷了六寸。 宋译那厢痛的惨叫连连面色发紫,挣扎着起身,却由于还被龙玦踩在脚下与大地亲密接触着,根本无力反抗,每次挣扎反而加重了肩上的伤势令他疼得痛不欲生。 我坐在地上缓回了神,腹中痛感消散后才小心站起身,看着龙玦如此收拾他,心里暗觉爽快。 这种人,就该让龙玦好好收拾他一通! 但即便被龙玦踩在脚下颜面尽失,他也坚决不认输,满口鲜血不断地喷出来,嘴里还不忘大放厥词: “龙玦!你这个畜生,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死!你杀不了本皇,等本皇修为恢复,今日之辱本皇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么运气等到修为恢复那天了!”把宋译揍得差不多了,龙玦才高抬贵手放过他,厌恶至极地瞥了他一眼,扬袖朝我走过来。 “没事吧,夫人。”他撤下我周身的保护结界,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 “我带你回去。”他俯身温柔体贴地将我打横抱起来,身上完全看不出一丝方才和宋译打架时的杀伐之气。 见龙玦公然抱着我离开,被钉在地上的宋译费力挣扎了两回也没爬起来,无计可施只能伸手抓住人皇剑锋利的剑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插在背上的长剑一寸一寸往上拔。 拔到整个左手血肉模糊,血流沿着剑锋汩汩往下坠,没入同样被血水染湿的后背衣衫…… “畜生、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畜生,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着向我求饶,我要让你给我当牛做马,做一辈子的贱奴!” “龙玦!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若不是你刺伤后土,盗走地灵草,后土也不会死! 你刺后土的那一剑上有剧毒,后土毒未清除完便忙着救你,当初在妖族灵兽攻击你根本不是巧合。 是本皇做的,本皇原想让你死,谁知后土那个女人竟然铤而走险把自己的三成修为渡给了你,你以为你真的是被冥医治好的吗? 你后来竟恩将仇报盗走地灵草,令后土不得已用自己的元灵化成圣物支撑冥界,你还回去的地灵草根本没用! 这些年一直都是她在苦苦撑着冥界,她死后还在庇佑冥界万灵。当初她本可以不死,是一次又一次害她千疮百孔她才殉劫的! 你有两次救后土的机会,你都亲手放弃了,当初只要你肯回冥界,她就不会死,她是被你害死的!” 直到宋译说出这句话,他才陡然停住脚步,脸色陡然苍白。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只有你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哈哈哈哈,龙玦,没想到啊,你竟然蠢到这个地步,至今有些事,还不清醒! 不过也对,她中毒的事情只有我知道,当年给她解毒的药丸还是我亲手制的,连她身边的土伯都不知晓,她瞒着所有人,她殉劫之时其实早已内里腐坏,遍体鳞伤了! 她死得很痛苦,我亲眼见到,她死时眼角垂泪,痛苦不堪,而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所以你活该,只能养个替身在身边,睹人思人!是你亲手,害死拿命护你的人…… 呵,我要你余生,活着也是煎熬!” 他是懂怎么往龙玦心口插刀的,我感觉到龙玦的身子在微颤,听见他的呼吸愈发杂乱,在他默默将我勒紧时,伏在他怀里轻轻说了句: “阿玦,你儿子把我折腾的腰疼,带我回家,我难受。” 他低头深深瞧了我一眼,眸中泛着点点泪光,既心疼又懊恼的皱眉压住舌下的话,微哽:“好,他不听话,我回去揍他。” “他在肚子里呢,怎么揍。” “那就攒着,等他出生,慢慢算账。” “嗯。” 回家后,他将我放在床上,刚安置好,白竹就拉着须慕淮找到了我,要拿糖葫芦给我吃: “须慕淮买了两根,给你一根,都说酸儿辣女我怎么看你最近还是给啥吃啥啊?你到底是更喜欢吃酸的,还是更喜欢吃辣的?” 我愣住,靠在床上疯狂给白竹须慕淮使眼神,这个时候他俩出现不是撞枪口了么? 但白竹这家伙向来脑子不好,根本看不懂我的暗示,还关心问我:“宸宸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啊?怀孕了是容易眼神不好,你少玩手机,少碰电子产品。” 好在还有须慕淮这个靠谱的,察觉不对后立马捞住白竹胳膊,给白竹一个快逃的口型,随即拉上还懵着的白竹就跑。 “站住!”龙玦出声叫停两人。 我扶额,无奈叹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须慕淮自知大难临头逃不掉,便拉着白竹磨磨蹭蹭地回过身:“咳,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手字刚出口,龙玦就已经怒火中烧的出手无情拧住了他的脖子,吓得他剩下的话全卡进了脖子里,“龙龙龙、小龙龙你、咳、你这是干嘛?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么?咳、松开些!” 白竹也被龙玦的举动吓了一跳,猛吞口水颤颤问:“龙玦你受什么刺激了,你放开须慕淮,你看清楚我们是自己人……” 同样是话没说完就被龙玦一记冷厉眼刀给吓得堵了回去。 “龙、龙玦,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短短几秒钟须慕淮的脸都被龙玦掐紫了,反应过来龙玦这次是打算和他来真的了后,赶紧服软求饶。 龙玦阴沉着脸,下颌绷紧,漆眸似淬了一冬凛冽的霜雪,强压怒意放低声审问:“当年阿姐陨落,是因为我?” 须慕淮怔了下,不自觉的目光飘向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根本没机会暗示他什么,龙玦就忽收紧手上力度,肃声抬高音量:“不许看她!” 须慕淮被迫立即收回视线,艰难地哽了哽,嗓音断断续续:“你、不撒手,我如何回答……” 白竹闻言也紧张伸手抓住须慕淮胳膊,颤巍巍地着急提醒龙玦: “就是!你把他掐成这样,你让他怎么回话!龙玦你疯了么,这是须慕淮啊,你怎么能对他下手!” 经两人这么一控诉,龙玦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了须慕淮。 须慕淮捂着脖子踉跄后退一步,大口喘息,连咳了好几声。 白竹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与担忧,终究还是没忍住主动靠近须慕淮扶住他手臂:“你没事吧!疼不疼……” 须慕淮喘上两口气青紫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许,拍拍白竹的手安慰:“我没事,你别害怕。” 抬起目光对上龙玦那双夹杂怒意的深眸,凝声询问:“你这又是发什么疯!后土当年陨落是因为天下苍生! 后土不忍见万物生灵死后魂魄没有归所在阳界徘徊受难,这才以一己身化六道,渡苍生入轮回,消灾除厄!” “但阿姐当年,本有两次活下来的机会,都被我亲手斩断了,是不是?”他说这话时,素来平稳威仪的语调隐隐发颤,携着无限伤悲。 须慕淮欲言又止,偷偷瞄了眼揪着心的我,咬牙:“本尊不知道!” “须慕淮!”龙玦还想揪须慕淮衣领,但却被沉不住气的白竹出声打断:“够了!你现在逼阿淮有什么意思,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须慕淮拉住白竹:“竹子,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他既然都问了这个问题那可见他肯定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了一切,现在再隐瞒已经毫无意义了!” 白竹潮湿了眼眶,硬着脖子死死盯着龙玦,愤愤说出实话: “是!她是有两次活下来的机会,一次是只要不损神仙根基,她就能留下一些神魂,重生或长眠,只消几万年,后土娘娘就还能回来。 一次是,土伯不要命的一封又一封书信传给你,就差跪地求你来见娘娘一面了,你拒绝了。 神祖说,只要有牵挂,神魂就不会散,偏偏你这唯一的牵挂,伤透了她的心,断了她求生的念头,所以她才会元神散的那么彻底。 所以你即便从六道中强抢她一缕虚弱神魂,也一时半会根本养不全她,放在元神深处温养了十几万年,才让她重新长好三魂七魄! 所以你强行让她复活,逆天改她的命,你才会被天谴追着劈。只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须慕淮为什么不告诉你实情?还不是你那个慈悲心善将你视为性命的阿姐临终前有遗旨,不许须慕淮与土伯还有我将这些事告诉你么? 她怕你自责怕你内疚就索性要你永远也不知道这些,她想着她死了,你与她的恩怨总能散了吧。 她不想再让你活在对她的愧疚中哀怨度日,她舍不得让你刚有活下去的勇气,就被她的死打击、重蹈当年覆辙!” 白竹越说越激动,一把抓过怔愣住的龙玦,大怒发脾气: “你知道你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么?就算你把她推下恶莲阵,她忍着心痛强打精神斩断那些食人花,九死一生从大阵中杀出一条生路逃上来,她被你的行为寒透了心她也舍不得对你说一句狠话。 就算你想让她和人皇死在那个凶险的没骨渊诛仙阵里,她破阵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向土伯打探你的情况! 她把她的护体神光给了你,你根本想象不到没骨渊四周的诛仙大阵,她是怎么靠着硬拼闯出来的。 她既要护着人皇,又要拼命闯阵,她没有护体神光,大阵的反噬是实打实钉在她的血肉之躯的! 你呢,你后来还用狠话伤她,还嘲讽她命大,还问她怎么不死在没骨渊里! 当年娘娘同意和人皇成婚也是为了拿到人族的气运珠,只有得到那个东西,她才能按着人族的气运特征推演出更完整的六道图! 娘娘何尝不知人皇是在利用她,她只是为了黎民苍生忍辱负重罢了,而连一门心思只想利用她的人皇都知道,你对她可谓是心狠至极,无情无义! 而你,就好像瞎了眼猪油蒙了心,看不见娘娘对你的好,也感受不到娘娘对你的真心! 怎么,现在知道实情,你承受不住了?龙玦我告诉你,这都是你应得的!” “竹子。” 须慕淮晓得龙玦情绪不稳定,这时候刺激龙玦,说不准龙玦就干出什么事来,不放心地将白竹护进了怀中,沉声安抚龙玦: “这事是我没和你说,竹子当年去了往生大阵,她没机会告诉你这些事,你要怪就怪我,别伤到竹子。” 龙玦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却能瞧见他掩在袖底的双手紧攥成拳,微微颤抖。 “当初,你该告诉我的……”他嗓音发虚。 白竹气不过的在须慕淮怀里挣扎嚷嚷,张牙舞爪: “告诉你,怎么告诉你?娘娘有遗命,不让土伯和须慕淮将她本有一线生机却因你而断的事告诉你,是她不想让你觉得她的死和你有关系! 更何况你那时候恢复记忆因她的死长跪混沌宫不起,把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土伯和须慕淮不忍心啊! 你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没日没夜的修炼飞升,须慕淮怕将事实泄露给你,你会走火入魔。 后来你求天求地好不容易才求到了娘娘的一缕残缺元神,他们是见你为复活娘娘命都不要,才不敢说这些! 你现在知道实情了,来兴师问罪,质问须慕淮还对须慕淮动手,你怎么不想想这些年来是谁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熬过这些苦日子的! 是土伯和须慕淮,娘娘走的消息对他们而言也是个很大的打击,他们对娘娘的感情不比你少! 他们是心疼你才不告诉你这些难受事的,你自己造的孽,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怪罪别人! 龙玦,你就是个不记恩情的白眼狼!” “竹子……”须慕淮努力控制住白竹,但经不住白竹这家伙力气大,吵着吵着就将目标放在了我身上:“走宸宸,咱们离婚,不和他过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让他守寡去吧!” 她说着就要来拽我走,但幸亏须慕淮手快先一步拦住了她,“竹子别闹,你当心他打你。” “他敢,他今天敢打我他就算完了!” “人家是两口子,哪有和人吵架拐人媳妇的!” “他不配有媳妇!” “竹子!”须慕淮拦不住她索性直接将她扛起来抓走了:“别闹,我们先出去……” “龙玦你个白眼狼,你就不配有媳妇……唔!” 须慕淮睿智地堵住了白竹的嘴。 他从白竹那里听到了答案,有些接受不了,愣在原地站了很久。 我瞧着他的背影,好几回欲言又止,抓住裙摆,我小声说: “你别这样,我心慌。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其实没必要再纠结,你我现在不是挺好么?” 他听我出声,才调整情绪回头,眸色悲凉,有点不敢靠近。 直到我朝他伸手,他才走过来,握住我的指尖,坐在我床边,内疚不已:“我配不上你。” 我猛吸一口气,主动靠过去,搂住他的腰,枕着他胸口沉闷地跳动,“其实也没有什么活路不活路,我上辈子,是注定要遭此一劫,我自己深陷其中没渡过去而已。想怎样做都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 “你我刚结婚的时候,我对你一点也不好,还动不动就唬你。”他嗓音凝噎。 我叹气:“如果你早知道这些事,就不会凶我了。” “我……欠你太多。” 我无奈:“不过如果你早知道这些事,或许就撑不到现在了……可见我的上辈子还是比较有远见的!” 手指扣住他的手,我低低哄他:“如果上辈子的分离注定这辈子的重逢,我觉得也没什么可遗憾后悔的。后土见到现在的你,肯定会更喜欢。” “我……”也许是刚才受到的打击太大,他连和我腻歪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心累地叹气,环住他的脖子凑近他,故意轻轻抱怨: “我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命啊!哄完你儿子哄你,你肯定是小时候太缺爱了,所以才这么患得患失,你那么辜负的人还没想过要放弃你呢,你这个占便宜的怎么先抑郁了。” 他密长好看的睫毛颤了颤,离我很近,只需再近些就能吻到我,但关键时候他却怂了。 一滴泪掉下眼角。 他低吟:“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第176章 再不相见 “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可能数不清……” 我抬起下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吐息扑在他的薄唇上:“不过倒是还有一件可以告诉你,你以前做梦梦见和我在一起……我都看见了。” 他僵住,错愕失了神。 我趁机攀上他的双肩,昂头主动吻住了他。 为了哄他,我特意吻得很温柔。 本来想让他开心一回,但下一秒他就回到了以往那个蛮横霸道的状态,搂着我的腰就欺身将我压在了床上。 含住我的唇瓣,发了疯的索取。 浑身热意迅速升腾,我被他的强取豪夺打乱了心弦,张唇喘息鼻尖不自觉溢出一丝夹杂媚意的呻吟…… 他好似大受鼓舞,托着我的腰肢大掌无情在我腰侧蹂躏,放纵的将我覆压在身下,玉竹般修长的手指探入我的裙底,迫不及待褪下我身上衣物…… 我被他吻得整个人都犹在云雾里,魂魄轻飘飘的,醉眼迷离的搂住他脖子,红唇抵着他的唇,大口喘息着犹豫问: “孩子、网上说,前三个月胎儿不稳,不能太频繁……” 他不等我话说完就趁人不备肆意占有了我,搂着我腰肢贪婪索要,额间汗意淋淋的抵着我额头,大掌紧握我腰肢牢牢锁着我不放分毫,嗓音沙哑勾人的回应: “无碍,你我的孩子需要为夫的龙气供养,只有这样,才能给你更多。阿姐,数十万年前我便想这样做了,但我舍不得,亵渎你。” 我被他磨得浑身发烫,一边承着他的狂风骤雨,一边咬唇搭上他的话:“说的就像这辈子你少折腾我了似的。” 他寸寸眸光柔软和煦,大手托住我的脑袋将我摁在怀中,喘着粗气道:“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么?久别重逢,夫人,如何克制得住。” “那后来呢?” “后来食髓知味……对你上了瘾。” “龙玦,想不到你竟然是个贪欢的男人。”我故意低声逗他。 他委屈:“本帝为了你,素了几十万年……贪一点,有错么?” “没错。”我声音打抖,默默搂紧他,主动吻向他的薄唇:“龙玦,这辈子别再抛下我不管了。” “好。” 一夜云雨,他向来在这种事上不知节制,不出意外又是凌晨三点才睡下的。 睡着前,他和我说他须得回冥界两天,朱焰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他回冥界盯着放心。 他说冥界将起兵戈,把我带在身边不安全,等叛乱平息,他再回来接我。 我熬得受不住,便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了,顺便嘱咐他要小心,早日平安归来。 等我次日再睡醒时,龙玦已经不在我身边了,被窝里还余留着他衣上的淡淡檀香。 龙玦是与须慕淮一起回冥界的,两人走时不放心将我孤身留在阳界便将白竹扔下来贴身保护我。 左右冥界那里有那么多尊神镇场子,又有龙玦与须慕淮掌控全局,也不缺白竹一个打酱油的。 有白竹在,还能随时随地给我们传个信息通个口信。 龙玦离开当天,土伯也从传说中的蓬莱仙山准时赶了回来…… 我和白竹赶到桃泠家那会子,土伯已经把仙草碾压成泥为桃泠敷在眼睛上了。 “还需六天,才能取下眼上的纱布,仙草的灵气才能彻底为你这双眼睛所吸收融化。”土伯放轻动作,一层一层给桃泠裹上材质柔软用月光织出来的白纱。 “第四五天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痒,但是须得控制住,不要碰……若期间痒的实在受不住,也要撑住。白竹,这几天你帮忙照看小桃,她若有什么反常举止,你要及时阻止,千万不能让眼睛沾上水,更不能用手揉眼睛。” 白竹噘嘴:“你都回来了不能自己照看着么?我还要保护宸宸呢,你自己的小媳妇自己管。” 土伯为桃泠裹纱布的手一顿,脸色变了变,眼里藏匿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面上仿佛扫过一瞬的悲凉,但又极快的恢复如常,再开口,语气比之前更凉薄了些: “冥界出事,本官身为酆都大帝身畔的掌令神官,理应追随大帝,助大帝一臂之力。” “啊?你也要回冥界?”白竹低喃:“有须慕淮和龙玦在,冥界肯定不会出什么差池的,你不回去也一样。” “本官身在其位便要谋其职,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不管肩上重任,酆都大帝在哪,本官就该在哪。” 为桃泠系好眼睛上的纱布,土伯转身要走,却被桃泠牵住了手。 桃泠低声询问:“什么时候回来?” 土伯沉默片刻,道:“很快。” 桃泠唇边绽出乖巧的笑意:“好,我等你。” 土伯本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迎上桃泠那张俏丽含羞的小脸,又默默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随后,一改往日矜贵内敛自持,破天荒的捧起桃泠白皙俏脸,低头,克制的往她额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土伯……” 桃泠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受宠若惊的红了脸,伸手想去抓土伯的手,却被土伯不着痕迹的侧身躲开了,“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家里若是住着不方便,就去鳞宸那里暂住两天吧。白竹,帮我……看好她。” 桃泠没抓住土伯,不放心的起身想去追逐土伯:“这次下去肯定很危险吧,土伯,你要照顾好自己,土伯早点回来……” 土伯没有再回应她,只是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桃泠一眼,攥紧五指,好似在努力压抑着某些情绪。 “土伯?”桃泠胡乱挥舞手臂迟迟没能感应到土伯的存在,焦急启唇朝着空气呼唤:“土伯,土伯你还在吗,土伯?” 她抬脚差些被板凳绊倒,还是白竹及时走过去搀扶住她:“你急什么,土伯他只是回冥界待几天,办完那事很快就回来了,先忍忍,等一切结束你想怎么粘着他都成!” 桃泠的状态这才稍稍平和几分。 土伯别过头不敢直视桃泠,仿佛在逃避些什么,转身扬袖离开了桃泠家。 土伯这么反常,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桃泠有白竹暂时陪着,我便尾随土伯来到了桃泠家后的一个小池塘旁边。 “土伯。”我出声叫住他。 他停步,缓缓回身,眼尾泛红的望向我:“娘娘。” 我走近他,肃色问:“你的修为为什么少了那么多!” 土伯微讶,哽了哽,心虚错开我的灼热视线:“娘娘觉得呢?” “龙玦和我说,蓬莱仙山看守仙草园的仙人是个鸟仙,那鸟仙小肚鸡肠视园中草药为珍宝,凡有前去求药的,无论神仙妖魔,无论地位尊贵与否,都要拿出她指定的东西前去交换,她才肯把草药给对方。 桃泠的眼睛是前世所伤,所以今生注定在阳界没有复明之法,要想让她复明只能去蓬莱取明目草,你去了蓬莱,是把自己的修为换给那个鸟仙了? 不对,你的脸色发白,肯定还换了其它东西!你到底把什么东西交换给她了?!” 我凝重神色沉声追问。 土伯拧眉,意外叹道:“没想到娘娘你修为恢复的这样快,竟能一眼堪破。” 我着急上前一把捉住他手腕,威胁道:“你老实回答本座的问题!你究竟把什么东西换给她了!” 只有后土才会在他面前自称本座。 他也在我说出这句话时眉心舒展,看我的眼神愈发亲切悲凉:“后土……” 我厉声:“告诉我!” 他默默收紧五指,长舒一口气,实话实说:“是命珠。” “命珠?” 我努力回想命珠这个东西的作用,想到脑袋疼,额头冒虚汗: “命珠可是比内丹还重要的东西,没了命珠,你就再也不能修炼了,你会失去长生,会变老,像人一样死去。 你疯了么,以你的本事大可去抢,就算蓬莱问罪,龙玦也是护得住你的!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换。” “别担心,只是半颗,不过是失去自身三成修为,元神受些损罢了。若能熬得过往后的九十九次神劫,命珠还能修复。” 他握住我的右肩冷静自持,心事重重却强装淡薄:“与当年追随你时,你我在神族战场上受的伤比,根本不足挂齿。” 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很多神族的知识我还想不起来,我也不晓得他说得是真是假,但眼下,也只能暂且信他一回。 “半颗命珠换一株神草,这代价未免太大了,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我替土伯愤愤不平。 土伯面无表情的负袖说道:“这是蓬莱仙草园的规矩,拒绝了鸟仙的第一个要求,鸟仙再提第二个,就须得付出比以第一个沉重百倍的代价。 鸟仙要我命珠,是因为我拒绝了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她提的第一个要求是什么?”我不安的问。 土伯昂头,放眼看着远处的火红枫树林,平静道:“鸟仙要我留在蓬莱,与她成亲,陪她三个月。” 我不可思议的气笑出声:“什么?她要嫁给你,还让你陪她三个月?!蓬莱的鸟仙没人要么,身为神仙不思庇佑苍生,为万灵消灾解难,竟然仗着自己看守仙草园逼婚!” “后土,我曾经的确与她有些交情,当年我去蓬莱,路过仙草园的时候正赶上她遗失仙草被管事仙官差些抽去仙骨贬下凡间。 我一念之善出面为她说情救下了她,还和她一起去妖界寻找被遗失的仙草。后来仙草找到,她将功折过。 时隔万年,她如今当上了仙草园的掌事仙官,她提的要求我必须要满足,这样才能从她手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她说她只要我陪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便可以离开蓬莱,仙草她可以提前给我。” “只是三个月,那也还好,这个代价确实比剜去半颗命珠轻上不少。”我昂头,犹豫着问他:“为什么拒绝了她的这个要求?你该知道,用三个月换桃泠一双眼,其实值得。” “留在蓬莱就要与她成婚,成婚便要有夫妻之实,后土,我还没有沦落到靠出卖自己来换取仙物的地步。” “是因为尊严问题,还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我一句话戳破他心窗上的那层窗户纸,不解的问他:“你明明对桃泠有情,为什么还要可以疏远,你对她是喜欢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宁愿赔上半颗命珠,也不肯与别的仙人成婚。 你喜欢她为什么不敢承认,土伯,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土伯被我说中心事,眉头狠锁,脸色青黑:“我不能喜欢她。”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她舅舅。我与她母亲是结拜兄妹。” 我无奈气笑:“又不是亲兄妹,血缘舅舅!” 土伯心酸道:“当年她父母临终前把她交给我,让我好好照顾她,她自幼便在我身边长大,我是将她当做女儿养大的。 我答应过她父母,等她到了合适的年龄,会给她找一门好亲事。我与她,只能做家人,不能做爱人。” “爱人也可以是家人啊!你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她在一起,又为什么来招惹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对你情根深种,不由自主的爱上了你,你现在要将她丢了,你让她以后怎么办!” “后土,不是所有相悦,都会有个结果。男女之情,也有孽缘。” 土伯下定决心道:“我来人间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你已经开始恢复前世记忆了,还有大帝和须慕淮守在你身边,也用不着我了,这次回冥界,我便、不回来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慌了,“你不回来桃泠该怎么办?” 土伯轻道:“当年是我逆天而行给了她轮回的机会,她已经转世成人了,未来会像个普通人类一样,生老病死,入黄泉,再投胎,如此反复,生生不息。” “可你这样对她未免太残忍了些,与爱人分离的苦,你能受得住,她不一定啊!”我还想争取:“土伯,留下来吧,别等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别像龙玦……那样很苦。” “娘娘,失去的滋味我已经尝过一回了。”他忽转身,看着我,眼底悲伤凄凉逆流,“自你诞生,我便守在你的身侧,我忠心于你,你真以为,只是因为你我志趣相投么?” 我哑住。 他自嘲笑道:“我追随你,是因为我心悦于你,可当年我并没有勇气向你坦明。 我总想着,就那样一直跟着你也好,你我主仆相伴万年亿年便甚好。 直到,他的出现,他那样伤你,我有好几次都想抓住你的肩膀告诉你,别喜欢他了,我喜欢你可好。 只是,我在你眼中瞧见了一片死寂,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喜欢,你想要的只有他一人。 到最后,也只能是我亲眼看见你从华泽中诞生,又亲自送你消亡在那片火海。 我这样的人啊,是不配得到世人趋之若鹜的情情爱爱。” 他突然的表白让我有几分手足无措,我抿嘴咬住唇瓣,“你一直都是我最亲近的伙伴,土伯,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你也该放下,开始走自己的路了。土伯,神之生命何其漫长,所以神比人更怕遗憾。” “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她。”他将一条碧玉莲花珠串放在我手里,神情冰冷:“让她,忘了我吧。” “土伯……” 我反手要抓他,他却顷刻就化作流光消散了去,让我抓了个空。 这个土伯! 我捧着手里的碧玉莲花珠串,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这么走了,桃泠真的能承受得住么? 我回去时桃泠正拉着白竹的手欣喜不已:“土伯刚才亲我了,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白竹托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昏昏欲睡:“是是是,肯定是了,小桃花,你这个问题都问我八百遍了,再问我耳朵就要起茧子了!” 桃泠娇羞傻笑:“我就知道,他肯定喜欢上我了……白竹,我是不是可以准备绣婚书了!” 白竹倒了杯水送给她:“那也得等你眼睛好了才能考虑,小桃花你能不能收收你那不值钱的傻样!哪有你这么恨嫁的姑娘?” “不是……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桃泠开心的抓住白竹手背:“自他出现在我梦里开始,我就对他心生好感了,再后来他真真实实牵住我的手,我就在想,这辈子要是能嫁给这么温柔的人该多好。 只是他太矜持了,他啊,每回都不敢碰我。他今天愿意亲我了,肯定是接受我了!等我眼睛复明,我一定要仔细看看他的模样。” “那万一,你发现他其实长得很丑,凶神恶煞,以往出现在你梦中的模糊容颜都是假的呢?”白竹逗她。 她低头羞红了脸,攥着那根常年不离手的竹竿认真说:“就算他长得丑我也喜欢他,我原本就不是冲着他的外表喜欢他的。 白竹,我最近总是做梦,梦见他,还有我。梦见他牵着小时候的我,带我在桃花树下散步,还折桃花戴在我鬓角,和我说:我家桃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梦里,喊他舅舅……” 白竹尴尬的咳了咳,“你肯定是记错了,梦么,就是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东西,不作数的!” “这样啊。” 看见我回来,白竹悄悄出门,拉我去远处说话。 “土伯不对劲,他今天这反应,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我摊开手,将掌心里那条碧玉莲花手串送给白竹看。 白竹担忧问我:“这是什么?” 我瞧了眼坐在屋里还沾沾自喜着的桃泠,小声说:“土伯不会再回来了。” 白竹顿了下,良久,才恨铁不成钢的生气抱怨了句:“我就知道,他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 —— 龙玦走后第二天,冥界传来消息,朱焰举兵反了,冥府提前关闭鬼门关减少了无辜魂魄的伤亡。 判官府与忘川府沦陷,朱焰手底的阴兵鬼将直攻酆都神宫。 第三天,往生大阵突显异像,朱焰用怨气驱使落入手中的那些厉鬼成为自己的傀儡,替自己在冥界大杀四方。 土伯亲自带兵前去平乱,双方伤亡都甚是严重,朱焰蛰伏冥界多年,手底爪牙早已渗透冥界朝堂,就连冥帝手下都有朱焰安排的耳目,是以土伯收拾起来难度极高。 但好在土伯当年跟着我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种小场合他完全能应付得来,刚打头一杖,就生擒了和朱焰狼狈为奸的几名在冥界身担要职的阴官。 第四天,朱焰亲自现身,带领阴间大军杀至酆都神宫,土伯在与朱焰交手时受伤败下阵,九泉衙门白染鬼君带兵前去援助方保全了整个酆都神宫。 冥界有传言,道酆都大帝中了剧毒,修为俱散,命不久矣,整个冥界因此人心惶惶,不少犯蠢的阴官甚至暗中投靠了朱焰。 朱焰更是放出了十八层地狱里锁着的那些上古凶兽在冥界大开杀戒,黄泉口与往生大阵上方怨气极重,往生大阵随时都有崩塌的风险。 第五日,朱焰放出狠话,让酆都大帝退位,以往生大阵威胁冥界众神不许轻举妄动,不可对酆都神宫派出援兵,九泉衙门因此被迫退兵,酆都神宫陷入孤立无援之险境。 朱焰犯上作乱的这几天派人封住了阴阳交界口,任何阴间神都无法离开冥界向外求援,幸好楚云在跟着龙玦离开阳界前特意把小豆芽留了下来。 小豆芽与楚云心意相通,楚云的所知所见都能传送给小豆芽,让小豆芽代为转告我和白竹,我们这才能实时得到龙玦的所有消息。 第六天,小豆芽一直没能感应到楚云传来的信息,刚到中午我就有些坐不住了,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白竹倒是能稳得住,爬上石磨清心打坐:“不要担心,要相信你男人,你男人本事可大着呢!有他坐镇冥界,万事尽在掌控。” 我还是静不下来:“前几天都是按时递的消息,今天迟了两个小时了!” 白竹从容道:“楚云他可是阴差,说不准今天轮到他出去打架了,冥界干仗呢,迟几个时辰传递消息也能理解。” 我捂住隐隐发闷的胸口,“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的胸口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发闷,是往生大阵……我担心的不是朱焰,而是往生大阵。” 白竹听完我的话陡然睁眼,面露惊色,紧张兮兮的从石磨上跳下来,赶到我身后不确定的问:“你、娘娘,你恢复记忆了。” 我忧心忡忡:“恢复了一点,都是和龙玦还有往生大阵相关的,肯定还有十分七八没有想起来。” 白竹恍然大悟:“怪、怪不得我总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像从前的娘娘了,怪不得须慕淮说,你其实已经回来了。 还有你身上的清气,护体神光……恢复了好,看来龙玦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转身看向她,“我恢复记忆是因为龙玦把上次渡阴兵入冥界的功德都给了我?” 她点头,难得正经一回:“那时候汪觅月告阴状,他没有立即动手就是在等你,只有你亲自为那些亡魂引路,功德才能算在你头上。 那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知道一个一个的渡你恐怕要渡到猴年马月才能积攒到所需的功德,所以他就借此机会一次送你圆满。 娘娘,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寻找为你修补神魂方法,他想过用他的来补你的,但后来是冥王殿下告诉他,后土尊神是大地之母,六道之主,积攒功德,可补神魂。” “所以他就用这个方法来养着我……” 白竹嗯了声,说:“我刚从往生大阵内爬上来时本来很生他的气,是须慕淮告诉了我他这些年为你做过的所有事,后来我就觉得……他这么惨了,又替我们把娘娘你养的那么好,也就没那么可恶了。” “他就不怕,我成了后土,会恨他么?”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的问。 白竹颔首,怜悯道:“怕,当然怕。但他和我们说,他更怕你消失,更怕抓不住你。 娘娘,你现在只是一片残缺的元神,你剩下的元神……还没回来,如果不用这种方式修补你的神魂,你可能会散。 你的魂魄,是他用自己的元神之力养了十几万年才养齐全的。” “我没有躯体,他就剔骨削肉为我筑一个,我没有魂魄他就用自己的元神帮我养出来一个。”我攥紧手,不忍再去回想冥界地书上记载的那一幕幕,“他真是太傻了。” “虽然他为你做的很多,但,我还是赞同须慕淮的话,都是他欠你的。” 一个欠字,他花了那么多年来偿还……他还是一点也没变,总喜欢让自己受苦。 傍晚时分,楚云终于再传消息上来,说是冥界动乱平了。 龙玦用自己修为尽散的幌子将朱焰等人全部骗进了酆都神宫,动用了天诛法阵,将那些叛军一举歼灭,杀得片甲不留。 但坏消息是,朱焰跑了。 得知龙玦那里已经战火平息后,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至于朱焰,我想我应该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立马央求白竹带我去冥界,因为桃泠出事了,她的眼睛不知什么原因竟流了血…… 头几天为了方便照顾桃泠我就已经把桃泠接到我家里和我一起睡了。 一开始倒是挺正常,今晚我抱着她哄她睡觉给她讲故事时,她忽然嚷嚷着疼,一抹脸,满手的鲜血。 “宸宸,我疼,我难受,我好疼。”她抓着我的手害怕得哭出声。 我看见她的样子也吓得赶紧跳下床,去隔壁抓了白竹来。 白竹进门后当即就拿起了桃泠手腕给桃泠把脉,“是仙草……” 我迅速反应过来:“仙草有问题?” 白竹咬唇,点了点头:“草是真的,只是加了些东西……” “那个鸟仙是故意的!”我提心吊胆的询问白竹:“那该怎么办?” 白竹摇头,为难道:“现在是她复明的重要阶段,不能用法术,也不能碰,只能硬撑着。” “那岂不是要被疼死?”我气得心口疼,不知所措的望着床上疼到打滚的桃泠。 白竹深呼吸:“没办法……只能这样。” “宸宸我疼,我好痛,我受不了了,我不要治眼睛了我不要复明了,疼!”床上的女孩疼到撕心裂肺大喊,伸手就要拽眼睛上的纱布。 我见状立马扑过去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碰眼睛,心疼焦急道:“桃泠,你听话,忍忍,熬过这一劫就好了!桃泠!” “我好痛,宸宸我疼的受不了,好疼……”她痛苦的快要发了疯,不顾我的阻拦疯狂挥舞双手要拽眼上的东西。 “桃泠!桃泠你现在不能前功尽弃,桃泠你听话点忍一下,很快就没事了,很快。” 她疼到失控,连我的力气都按不住她了,她惨叫一声猛地推开我,只幸好还有白竹在,能够接替我及时抓住她的双手将她再度压制住。 我被她一股力推撞在床头木柜子上,后背受震撞得我整颗心都颤了几下。 “娘娘你没事吧!”白竹一边努力攥住发狂的桃泠双手腕,一边不放心的出声询问我。 我头晕目眩的扶着柜子站稳脚跟,“没事。” 白竹是习武的神仙,她的力气比我大,因此还能压得住桃泠,“小桃花你忍一忍!熬过这一劫你就能看见了!别碰眼睛,千万别碰。” 桃泠被压在床上无助的挣扎弓起腰,嘶声哭喊:“疼、我不要治眼睛了,宸宸,求求你把我眼睛上的东西拿掉吧!” “桃泠……”我见不得她这么痛苦,可也不能真的任她把自己这唯一一个复明的机会给白白丢掉了。 “土伯、土伯,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桃泠凄声哭喊着要见土伯。 可我和白竹都没有办法。 “土伯,土伯……” “她的眼睛现在还不能过度流泪,血流得越来越厉害,得尽快止血才行!”白竹着急道。 我当机立断:“我按住她,你来给她扎针止血!” 白竹重重点头:“好。” 我大步流星迈过去抓紧了桃泠双手,白竹抬手施法化出一根银针,迅速往她肩下两寸的地方扎进去。 “土伯,救我土伯,我想见他,我想见他……” 往常她出事的时候土伯都在身边,偏偏今天…… 她痛苦攥紧我的手,指尖陷进我的皮肉里,掐的我生疼。 哭声凄厉,抽的浑身都在发抖。 我实在看不下去的昂头问白竹:“能不能给土伯传个消息。” 白竹为难的抬眸对上我的视线,闷着嗓音:“你以为,土伯没听见她的哭声么?” 第177章 的确是本帝倒追的夫人 是啊,她都哭成这样了,她叫他,他不可能没听见。 只是他不愿意再出现罢了。 “桃泠,桃泠……”我心疼地看着女孩那张哭到苍白的脸,只能骗她:“土伯很快就来了,很快。” “宸宸,疼……”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我,只能用她喜欢的人逼着她撑下去:“桃泠,你要撑下去,他们很快就办完事了,很快就回来了。桃泠,你想见到土伯么,你想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么? 熬过去就好了……桃泠,你都吃了这么多苦,不能半途而废。” “宸宸……” 我拿着她的手贴在脸颊上,趁她有了希望能控制住自己了,赶忙将土伯留下来的那条手串拿出来,套在她手上。 “这是土伯留给你的!是条漂亮的琉璃手串,桃泠,你不是还要等着他吗,你要乖点,坚强点。” 原本我是打算等桃泠眼睛好了后,再把这手串给她的。 她摸到了手串就像是有了盼头与支撑,咬牙攥着自己腕上的琉璃珠串,忍着疼,可怜地压着嗓音,只能发出颤抖的呜咽。 她终于情绪稳定了下来。 白竹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现在骗了桃泠,以后桃泠知道真相,会更痛苦…… 可只有这样才能让桃泠撑过这一晚。 —— 整整一夜,我和白竹都守在桃泠床边,眼都不敢合一分钟。 好在,桃泠终于撑下来了。 天亮,桃泠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过去。 我帮桃泠掖好被子,白竹熬得受不住便躺在桃泠身边陪她一起睡了。 我安顿好两人,出门关好门窗,去院子里打井水洗把脸。 一捧凉水扑在脸上,我瞬间清醒了五分。 伸个懒腰出大门走走。 刚踏上门口那条碎石小道,便有两股阴风忽从我身后窜出来,带动我一袭蓝色裙琚飞扬。 阴风顷刻在我眼前化出了两抹黑色古代官员身影,头戴官帽身穿深青官袍,脚踩祥云靴,手拿判官笔功德簿。 他们突然出现吓得我前行的步子一顿,紧接着两阴官就恭敬揖手向我行礼:“夫人,我等奉酆都大帝之命,前来接夫人回宫!” 是龙玦的人…… 我云里雾里就被两阴官穿过雾蒙蒙昏沉沉的时空隧道带去了战火刚刚平息,一切归于平和,宫殿肃穆,琼楼玉宇,阁阙相接,开满旖旎彼岸花的冥界酆都。 到了目的地,两位阴官眨眼便消失在如火如荼的百里彼岸花海里。 独留我一人伫立花色中,沐着迎面而来的清风,一身鎏金墨纱紫袍被风扬起,好似一片流光飘逸的流云。 我傻傻低头看自己这身冥界神的打扮。 交领暗紫广袖长裙,裙面鎏金,光泽好似水里揉碎的璀璨落日,稍稍晃动,便有繁星入海之美感。 墨纱垂罩在繁星之上,敛了鎏金光泽的夺目,却又添了几分稳重与沉静。 九凤盘绕的墨色腰带织金落紫,腰下紫水玉打的腰链垂压在薄纱上,佩以玉铃玉组,行动便有叮当脆响。 上辈子我最喜欢这串紫玉铃玉组,也喜欢紫衣。 只有在出门办事时,才会换上简单的白衣或墨裙。 不知道龙玦还记不记得,这串玉铃,是他幼年拉着我一起逛上元节,在鬼市猜灯谜赢下来的。 那时他问我喜欢哪个奖品,我指了这串玉铃铛。 后来我在鬼市给他买糕点,他真就偷偷把玉铃铛赢下来了。 没多久,鬼市上元节有个瘸腿小鬼把猜灯谜活动的首奖给拿下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冥界。 他在鬼市被迫出了风头,也害得自己招来了无妄之灾。 多日后,我听说他因这串玉铃铛引来了不少阴官家的公子不满。 那些纨绔小少爷们将他堵在了鬼市街头打了一顿,伤得很重。 我去看他,给他上药时恰碰见那些狗东西寻到他家准备砸了他的小茅草屋。 他知道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不顾身上的药还没有上全就纵身护在我跟前,不许任何人误伤到我。 “呦,没想到你家还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这是你阿姐?你若是把你阿姐送给我们,我们或许可以考虑放过你!” 他那时听见这句话就疯了,像头发疯的小兽,和他们撕打在一起。 那时他说:“你们怎敢亵渎我阿姐!我和你们拼了!” 我怕他再受伤,就暗中出手帮他打跑了那些没出息的官宦子弟。 他晓得是我在帮他,等人走后,他沉默了很久,突然问我:“阿姐,我是不是很没本事,连你都保护不了。” 我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小玦儿不需要保护阿姐,阿姐保护你就好。” 我怕那些狗东西再去找他麻烦,当晚就宣召了他们的父亲觐见,且特意让他们都带上自己的家眷。 那晚,我佩着他赢来的玉铃,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主座。 纨绔们一看我的脸就吓蒙了,再看我腰间佩戴的玉铃,不少都当场吓晕了,还有一部分理智点的,冲到殿中央便磕头认罪。 我没有明言如何惩罚他们,只是让他们的父亲将他们带回家处置。 于是当晚,那些阴官们险些将自己的不孝子打残。 从那以后,我就常年佩着这串玉铃。 又过了很久很久,白衣少年收回长剑不解地望着我手里捧着的那串玉铃:“你很怜惜这串玉组,我看你时常佩戴,是有什么缘故么?” 我颔首浅笑:“故人所赠……睹物思人罢了。” 他不知从哪听说人间有赠玉铃以表思念的习俗,就误以为玉铃是人皇送我的定情信物。 他挑断我腰间玉铃,玉碎了一回,只不过我又想方设法将它修补好了。 不晓得他恢复记忆后是否记起来,这玉铃其实是他送我的,铃响,想你。 做后土时,要端重,墨发堆积如云,满头珠翠。 我抬手,摸到的是蝴蝶响铃金发钗。 他是想念曾经的我了么? 要不然怎么会把我变成以前的样子。 酆都神宫以前没有彼岸花海,这花海是他仿着混沌宫从前的花海造的…… 现在再看这熟悉的一幕幕,只觉得,恍若隔世。 而我的隔世只是二十年。 龙玦的隔世,却是几十万载。 “鳞儿。” 花海另一头传来了他的呼唤。 我一僵,回头,看见一袭紫袍的他。 心底一紧,立马迫不及待地朝他跑过去—— 身体重重撞在他怀里,我却不觉得疼,只觉心底踏实。 彼岸花飘离花杆,飞舞着擦过我的衣袖,朱红花瓣萦绕在我二人周围,我闷头藏进他怀里,听着他心坎跳动有序的砰砰声,心酸得湿了眼角。 “龙玦,你没有受伤吧?”我喉头发硬的问。 他摸着我的脑袋柔声回应:“当然没有,这种小货色,本帝一人对付足以。”深情地把我搂得很紧,他放轻嗓音:“才几天没见,怎么就想哭了呢?为夫在你印象里有那么弱么?怕什么,为夫死不了。” 我抿了抿唇,呜咽道:“不是怕你弱,是,想你了。我们自从在一起就没有分开过,我已经六天没见到你了……你不在,我总觉得不自在。” “老婆,我也想你了。” 他揉着我脑袋心疼说:“昨天晚上我便想去找你,只是神宫内还有些琐碎事需要处置,加之天色已晚,想让老婆睡个好觉,所以今日一早我便让人去阳界接你…… 不过,小东西昨晚做什么了?黑眼圈这样重。” 我心累到叹气:“土伯给的仙草被鸟仙动了手脚,桃泠疼了一夜,我和白竹也陪了她一夜。土伯也真是,说不负责就不负责了……” “你错怪他了,他昨日受了伤,加之命珠没了半颗。过几天就要承第一次雷劫,他现在去人间看望桃泠,对他对桃泠都不好。” 他拍了拍我的脑袋低低感慨:“更何况,他的确不能和桃泠在一起。” “为什么?”我不理解:“就因为那所谓的舅舅和外甥女关系吗?” 他道:“当年桃泠的母亲发觉桃泠对土伯心生爱意,那时桃泠才几百岁,桃泠母亲接受不了桃泠喜欢自己的义兄,便在陨落时,逼着土伯答应,这辈子绝不动她女儿,还让土伯待桃泠长大,亲自给桃泠做主许一门婚事。” 怪不得土伯过不了心里的坎,原来都是桃泠母亲留下的业障。 “你们神仙都是长生不老的,又没有年龄之差的尴尬,怎么也是这么思想封建……” 龙玦温柔往我眉心落了一吻,薄唇抵在我额头上,说: “夫人你不清楚当年的情况,桃泠的母亲原本心悦的人是土伯,只是她父亲看出土伯对她无情,且她的身份与土伯堪称云泥之别,土伯是后土娘娘身边的神官,她只是一株桃仙,配不上土伯,于是她父亲就强迫她嫁给了后来的夫君。 她知道自己与土伯再无机会,便与土伯结拜为兄妹。 她们夫妻俩婚后和土伯走的也很近,多年后她们两口子有了个女儿,因两家关系好,这个女儿打小就亲近土伯,有时不听父母的话,只肯听土伯的。 最开始她们也没有多想,不过随着那桃仙渐渐长大,与土伯的感情不减反增,隔三差五就留在土伯的仙府里缠着土伯同吃同住,她母亲才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奈何那时再想阻拦却已为时晚了,加之她父母不久就双双遭劫陨难了,所以她母亲在临死前,才会单独见土伯,请求土伯不要动自己的女儿…… 她母亲,或许是受不住自己的女儿喜欢上自己曾爱过的男人,且那时,后土已陨落,土伯明显对她女儿宠爱有加,若是不加阻拦,土伯可能真会与她女儿修成正果,她接受不了自己得不到的人成了女儿的夫婿。” “再怎么说那也是桃泠的母亲,应该不至于为了个男人……破坏女儿的幸福吧。是不是还有其她原因,比如她担心土伯以后对她女儿薄情?”我试着问龙玦。 龙玦摇头:“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直到某一日和当时的百官之首孟娴大司命吃茶,我才从她那得知桃仙母亲的荒唐行径。 她母亲发觉桃泠喜欢土伯,就把桃泠锁在家里不许桃泠再去见土伯,她母亲其实对土伯一直余情未了,婚后极少让夫君近身,为了斩断桃泠与土伯在一起的希望,还想要断桃泠的情丝。 她们夫妻当年遇难之前,单独见了土伯,与土伯说了些什么,无人得知,只是从那以后土伯就当众放话,桃泠入住他的神府,就是他的女儿。 桃泠那时还小,尚分不清亲人之爱与男女之爱,只知道自己住进土伯的神府能永远陪在土伯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她小时,土伯的确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应,但女孩子总归是要长大的,心智一成熟,有些事就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学会了。 桃泠第一次提出想嫁给土伯,就被土伯拒绝了,她不肯放弃,就一直缠着土伯,土伯担心她越陷越深,便狠心将她赶出了家门,两人明明都有情,却碍于她母亲的遗愿无法相守。 也直接酿成了桃泠惨死在外的结局。” “她母亲也太自私了,不能因为自己曾喜欢土伯没有得到就不许自己的女儿圆满。”我抓住他的暗紫衣袍,“拆人姻缘实在造孽,那土伯真能放开这个手么?” “要看他自己是否能克服这个心理障碍,你我都帮不上他。” 我闷在他胸口上闭眼,“还好,你心理够强大,还肯回头来找我。” “我只有你了,夫人。”他牵起我的手,问我:“喜欢这片花海么?” 我点头:“喜欢,很熟悉的场景。” “当年你的混沌宫里遍地彼岸花,我时常见到你一个人站在花海里吹风,那一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你说的是你阿姐,不是我。” “都是一个人,有区别么?” 我果断回答:“当然有区别!” “嗯?” “你为了别的女人伤害你阿姐,你阿姐不会生气,但你要是敢绿我,我一定永远不理你,和你一刀两断!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他闻言不由把我握得紧些:“是有区别,我阿姐吃醋从来不说出来,夫人你吃醋,就差没一口咬死本帝了。” “那你喜欢原来的后土,还是现在的我?” “更喜欢现在的小东西一些。” 他把我揽进怀,拍着我的肩低吟:“喜欢生气就同我闹,不高兴就向我哭,委屈就向我诉苦的。不喜欢那个凡事都喜欢憋在心里,忍辱负重,做好事从不留名的。” “好啊,那你就是不够喜欢从前的我!”我故意抠字眼给他找不痛快。 他知道我是在同他无理取闹,拿我没法子地轻笑出声:“所以本帝今天说什么都不对了是么?小东西真是愈发磨人。” “谁让把我扔在阳界一个星期的。”我昂头亲了亲他的唇角:“下次不许再离开我这么久了。” “好。”他宠溺温柔地拍拍我肩膀,说:“先带你回宫吃点东西,然后再沐浴休息。” 我扣着他的手,目光落在我二人颜色一样的衣袖上,“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穿紫袍的?” 他回答:“当年你走后。” “我俩的衣裳,都是鎏金紫衣,看起来像不像情侣装!” 他挑眉,“你说有没有可能,原本就是?” “我哪知道。”我歪头靠在他胳膊上,和他一起往回走:“我好像记得上古时期神仙的服饰都是有讲究的,像冥界的上古神,衣裳都有一层鎏金颜色。” “但是紫衣,只有夫人会穿。” “是么?” 我想了下,好像真是! 回他寝殿的路上,恰好遇见楚云和他几个弟兄前来汇报事情。 我没有回避,牵着他的手无聊低头掐他袖口一根线头。 楚云早就习惯了我和龙玦的相处方式,倒是他那几个鬼差弟兄,短短五分钟的过程里都不晓得往我这边瞥了多少回,眼神一次比一次怪异。 “属下领旨,这就去办。”楚云得令后抬脚就要走,回头,突然发现他的弟兄们都在愣着,赶忙一把抓住老大胳膊将他拖走。 “别拽了,再拽这件袍子要抽丝了。”他无奈喊停我。 我赶紧收手别到身后,咳了咳,一本正经的说:“你这衣裳质量不好。” “要不然你给我做一身?” 我:“……” 我究竟何德何能让他认为我会做衣裳! “可是,我还要养你儿子,我最近精神不好,不宜劳累。” 我睁眼说瞎话。 他憋住没笑,点头一本正经:“嗯,那的确不能做这么操劳的事。本帝回去换一件就好。” 我坚定表示赞同! 可进了他的寝宫才发现,他这个酆都大帝当的,真是太穷酸了。 他的寝殿甚至还没有我上次住的偏殿装饰多。 殿内很空旷,只放了几样普通的玉器,挂了几幅名贵书画。 桌椅板凳也是简单大气风,因摆设少,所以显得很空旷。 床也硬的硌腰。 柜子里衣物也很少,除了几套官服与几身紫衣,剩下的都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款式了。 没老婆的男人真是太可怜了! 他沐浴完穿着一身宽松的月白色睡袍从身后抱住我,“夫人挑到合适的衣物了么?” 我拿出一套绛紫衣袍,还是不太满意:“你的衣柜里为什么衣裳这样少,这件,勉强还不错。” 他环住我的腰,沐浴后的清幽檀香钻进我鼻息,闻得心尖痒痒。 “很久没有让人再做了,从前的衣物被定期清理出去了,最近这二十年我常在阳界,很少让裁衣官过来量身。” “你对自己也太不上心了。”我将衣裳放在一边,拉上他去睡觉。 躺在硬邦邦的玉床上,我趴在他怀里问:“你整天睡这么硬的床,腰还好么?” “习惯了,这是昆仑玉床,有凝神静心功效,觉得硬?给你身下垫两床被子。” 我抓住他要去拿被子的手:“睡醒再说。” “我不在,你也没好好睡觉?” 我淡淡调侃:“对啊,你不在我茶不思饭不想。” “我也是。”他握住我的手,安心合上双目:“夫人,我悦爱你。” 我睁开眼,沉默片刻,心底暗流翻涌:“知道啦……都说过几百遍了。” 他哽了哽,道:“几百遍也不觉得腻。” …… 阳界时间晚上九点,我终于睡醒一觉。 起床后龙玦照常去神殿办公,我则没忍住偷偷一个人溜去了膳房找东西吃。 好不容易从富丽堂皇的膳房里端出了一盘子桃花形状的米糕。 我刚出门,就撞上了上次带我逛鬼市的那些阴差。 “妹子你厉害啊,怪不得上次有宫女八卦说,你和大帝关系匪浅,大帝怕是因你红鸾星动了,没想到这回你连大帝的手都牵了!” “怎样怎样,大帝的手牵着是什么感觉?” “呸呸呸你能不能别表现得像个色狼一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肖想大帝了!” “别冤枉我,我性取向正常,不喜欢男人,我只是……从没碰过大帝有一丢丢的好奇。” 几个家伙没良心地拦我路八卦,还过分的抢我米糕,吓得我赶紧把剩下的米糕给护住: “你们八卦归八卦,有话好好说别动我桃花糕!我打算带回去和龙玦一起吃的,你给我吃完了我等会儿还要去偷!” “龙玦是谁?”三哥眨眨眼睛,一口吞掉手里的桃花糕。 七哥恍然大悟一拍手:“不会是大帝吧!” 剩下几个不要脸的家伙立马起哄:“大帝!大帝的真名竟然是这个!行啊妹子,你很赞,连大帝的名字都知道了!” “大帝的名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乱喊的,我都看见了,你早上那会子牵他手还拽他袖子上的线头,他偷偷看了你好几眼,那眼神,可真是柔情似水啊!” “很好,我们的大帝终于开窍有人要了,这次总算没姑娘嫌弃他了……对了,大帝真的喜怒无常还梦游吗?” “大帝吃鬼吗?真的会一掌拧掉别的小鬼脑袋吗!” “大帝凶不凶?你跟在他身边压力大吗?” 几人围上来一起喧哗,吵得我头都大了。 “你们都是侍奉在他身边的人,他什么样你们不清楚吗?”我无奈推了推挤在跟前把我围得水泄不通的几位大哥。 几位大哥相视一眼不好意思道:“就是因为我们都是侍奉在他身边的鬼差,所以我们更好奇啊!” 三哥趁我不备又顺手摸了个桃花糕走,“大帝这个人多时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我们跟了他上千年,这上千年他就是位没有七情六欲的尊神,我们很少在他脸上看见柔和些的神色……也就只有对你,他才变得不一样。” “大帝很凶的,平时我们连抬眼直视他都不敢。” 六哥叹气:“大帝他是我们酆都神宫的顶梁柱,但以前我们都觉得,他太孤独了。” “别的大人都有伴侣,他的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他只想把我们冥界改革得越来越好。” “我们其实都盼着大帝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良配,大帝这些年为咱们冥界操劳得太狠,再这么操劳下去我们都担心他会不会扛不住。” “但是以大帝那性子……是真有可能一只手捏爆小鬼的脑袋啊!” 我呛住,尴尬道:“他在你们的心目中就这么残暴吗?” 七哥摇头啧啧两声:“不是残暴,是大帝威严,不可亵渎,大帝神威镇四海,捏爆一个小鬼的脑袋算什么…… 想当年那厉鬼逃出十八层地狱在冥界逮谁吃谁,多少阴兵鬼差都丧命在它嘴下了,连土伯大人都不好压制他。 巧合的是那厉鬼运气不好,竟然误打误撞进了酆都神宫,还碰见了大帝。 啧,那可真是羊入虎口,大帝一掌把他脑浆拍出来的名场面成为了多少鬼差至今还忘不掉的心理阴影……” 一掌把脑浆拍出来,咦,是太残忍了点。 “所以我们才好奇大帝是不是真的有厌女症!妹砸你当初追他的时候是怎么逃过他的毒手的?大帝收你为徒的时候,你俩是不是已经……大帝这人在冥府女仙的择偶圈里可是黑名单!” “我们其实就是想采访你一下,妹砸你当初究竟是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敢撩大帝,重点是大帝还让你撩到手了!” “妹砸你这水准绝对可以在冥界开堂授课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听得我都无语了。 我端着糕点盘子找块石头坐下来:“当初不是我追他,是他追的我。” “不会吧!”众人震惊,齐齐围上来两眼放光的八卦:“大帝会主动追人?” “我不太敢相信啊,妹砸你可不能吹牛,编排大帝会挨雷劈的!” “大帝这心性,真不像会追女孩的,他用捏爆小鬼脑袋追女孩吗?”六哥边说还边比划。 我摇摇头,认真且严肃地说:“他当初追我的时候,送了我一园子的玫瑰花!我家的花圃现在还开着红玫瑰呢!” 大家的精神头更足了! 大哥:“大帝还会送玫瑰花?” 二哥:“稀奇啊,若不是亲耳所听我绝对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六哥:“大帝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开窍了,他以前不是厌女吗?” 四哥:“或许不是厌女,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那些对他有所图谋的女人。” 九哥接上:“对!大帝这种心性怕是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是例外了。” 老七默默举手:“我其实想问,妹子你是用了什么迷魂汤让大帝喜欢上你的……” 其余人连忙附和着点头! 我想了想:“阴差阳错吧,我嫁给了他,他恰好喜欢我,一开始我很怕他,他吓到我两回后就发现我胆小,不能再那么吓唬了,于是后来他就收敛脾性,对我很包容。 他说他要追我的时候,我其实并不敢相信,直到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危急关头救下我,为了我屡屡不管不顾所有,我的一颗心也渐渐被他融化了。 他没有厌女症,他只是对不喜欢的人表现得很明显,喜欢也明显,他不梦游,就是觉很轻,我夜里踢被子他都能被吵醒,然后再将被子盖好在我身上。 他是我在这世上遇见的最温柔的男人,才不凶呢。” “觉轻,盖被子……你俩都已经……”老六瞪大眼睛! 我赶紧辟谣:“我和我老公是合法夫妻!我俩结过婚,只是没宣布出去而已,所以同床共枕也是理所应当!” “你俩结婚了?啥时候!”大哥一惊一乍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也太快了些吧,上次见你你俩还是师徒,疏离得很!” 我无奈:“他一开始也没告诉我他是酆都大帝啊!酆都大帝收我为徒,我如果早知道酆都大帝就是他,我还当什么徒弟!” “所以你们这是……玩角色扮演呢?” “大帝的爱好,就是与众不同。” “我突然悟了,我明白了,大帝肯定是隐藏身份去人间勾搭单纯的妹子,把妹子勾到手了不敢告诉妹子他的真实身份,然后为了不露出破绽,又用真实身份去收妹子为徒,突然发现,大帝才是高手啊!” 我把那盘糕点塞进偷偷摸摸伸手的七哥怀里,起身:“差不多吧,反正你家大帝以后是我的人了!” 六哥竖起大拇指:“老妹儿牛皮!” 七哥抱着糕点盘子傻眼:“哎你要去哪?” 我摆摆手,“我去再偷一盘!” “唔。” 走出去十几步,我突然又转身折返回去,吓了那些琢磨自家大帝怎么突然就毫无预兆开了窍的憨憨们一跳:“对了,你们冥界有商场吗?” 憨憨们相视一眼:“啊?” 我比划:“就是卖衣服的地方!” 老七最先反应过来:“有、有!鬼市有成衣铺子,都是量身定制的,喜欢什么料子什么花纹什么款式,自己选好后那些鬼裁缝用尺子一量,五分钟就能做好!” 有卖的就好。 “感谢!”我双手合十朝他鞠了个躬,然后继续去膳房拿吃的。 身后那些鬼差脑子发懵:“妹子究竟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大帝这棵万年铁树开花。” “大帝看上的人肯定有超凡脱俗之处。” “大帝主动追女孩,这事我怎么总感觉,不可置信呢?” 说来冥府的八卦网传播消息那可不是一般的快,不过半日功夫,整个酆都神宫的鬼差侍女都知道他们的大帝铁树开了花,还是主动倒追别人女孩的。 酆都大帝厌女还有怪癖的谣言不攻自破,现在的主要论题是:大帝究竟是不是倒追的新夫人! 丑时我算准找龙玦议事的阴官们已经离开酆都大殿了,就抱着一个西瓜赶去找他。 好巧不巧,正撞上龙玦亲耳听到他倒追别人的八卦。 彼时在殿内奉茶的侍女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被他发觉,他提笔蘸墨,面无表情地问身边文判:“她们今日在议论何事?” 文判为难拧眉,弯腰恭敬回话:“今日宫内有则流言,说是,大帝您当初是主动追的夫人……她们都在赌这消息是真是假。” 龙玦笔下行云流水一顿,沉默片刻,弯唇淡淡道:“嗯,是真的,本帝当初,的确是主动追的夫人。本帝的夫人脸皮薄,本帝花费了很多心思才终于暖化她一颗心,属实不易。” 一时殿内寂静无比,几十双灼热目光齐齐投向他,落针可闻。 一众端茶侍女惊讶不已,领头的女官终是没忍住问出口:“帝尊您竟然,主动追了夫人?我等实在想不到,大帝您身份如此尊贵,怎会纡尊降贵,倒追一个阳界女孩。” 龙玦冷冷扫了说话女官一眼,“悦爱一个人,还分尊卑么?若论尊卑,她比本帝尊贵千万倍。她在本帝心中,便是最尊贵的存在。” 女官自知说错话,赶紧低头请罪:“大帝恕罪,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意外,帝尊您向来不沾染儿女之情……” “本帝的夫人是个很好的女孩,本帝三生有幸方能与她结为连理。本帝心仪她,自然要设法将她追到手。” 他落墨纸上,继续批改文书,喃喃自语: “若错过她,才是永世遗憾。” 第178章 情敌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殿内侍女与阴官们面面相觑。 少时,龙玦一挥广袖令他们全部退下。 屋内人影尽数散去后,我才抱着西瓜从外面偷偷溜进去。 西瓜放在一边,我轻步走到他身后,突然伸手,捂住他的眼。 “猜猜我是谁!”我故意压低嗓音逗他。 他停笔,握住我遮在他眼上的那只手,挑唇配合我:“是本帝那温柔可爱善良美丽的小媳妇。” 我被夸得很满意,松开手,与他十指相扣,顺势倒进了他怀里坐在了他腿上,环住他脖子:“你还没忙完?” 他捧住我的脑袋眉眼温柔:“快了,再看六七份奏报就解决完了,顶多半个小时。” “那也不急,我等你。”我准备起身好方便他忙活。 他却按住我的腰又把我压了回去:“你就这样乖乖坐着,不碍事,等批完本帝带你出门玩。” “这样不会影响你写字么?” “不影响,毛笔写字,腾出一只手便足矣。”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我继续搂住他的脖子赖在他怀中,他则温柔瞧了我一眼,单手执笔,笔墨挥霍,字迹潇洒飘逸。 他安心批改公文我也没打扰他,就是趴在他怀里有点打瞌睡。 他察觉到我浑噩,便分出精力和我说话:“当年你把穷奇兽放进往生大阵中,这些年来穷奇净化怨气的能力越来越孱弱,穷奇兽自己也十分痛苦,往生大阵的煞气得设法来一次大清理。” 我昂头:“怎样才能大清理?” 他道:“头几年本帝还在为往生大阵的怨气煞气而担忧,偏偏朱焰那个不怕死的自己撞了上来。 朱焰想靠往生大阵的怨气修炼提升自己,那本帝就成全他,本帝同神族借了九黎壶,只要朱焰敢露头,本帝可以用九黎壶净化朱焰身上的魔气。” “往生大阵的怨气太深重了,单凭九黎壶可能无法净化。” “所以就要用上地灵草。” “啊?”我傻了下。 他收了收我腰肢,道:“朱焰如今就是个承载往生大阵怨气的容器,怨气在他身上会转化为魔气,九黎壶镇魔,但便如夫人所说,往生大阵怨气深重,单凭九黎壶,可能力不足。 但若加上地灵草,必能一举净化朱焰爆体而亡时散落出去的所有怨气。 早些年本帝没有直接拿地灵草去净化往生大阵内的浑浊之气,是因为往生大阵与六道相连,内部结构复杂,环环相扣,牵一发动全身。 加之往生大阵运行数十万年,早已不堪内部怨煞之气的重负,有崩裂崩塌之势。 地灵草威力太强,若直接用地灵草去净化往生大阵内的怨气,恐大阵会承受不住地灵草的神力而轻易崩毁,届时于冥界而言,又是一场无妄大灾。 朱焰想要吸收往生大阵的怨气修炼,他又是上古神兽族的特殊体质,能承得住半个往生大阵的怨气,那本帝便借助他,将阵内怨气转移一部分。 待大阵负担减轻,裂纹自行修补好,本帝便能用其他神物慢慢清理里面的浊物了。” 我突然恍悟:“所以你是故意给朱焰机会让朱焰去吸收往生大阵内的怨气修炼的? 怪不得你要设法拖住凤颜,让朱焰误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上次不是说增加往生大阵内旁边的守卫了么? 你还在往生大阵旁设了阵法,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在保护往生大阵,不让朱焰靠近往生大阵……” “既然他想做这个容器,那本帝便如他所愿。在往生大阵旁增加守卫,与设阵,都是为了障他的眼罢了,有时候做的越逼真,别人才会放心的铤而走险一试。 本帝若不让他尝点甜头,知道怨气的好用,他又怎能决心起反,本帝又怎能找到机会,将他的爪牙一举歼灭。 从一开始他暗中囚禁那些厉鬼用怨气修炼,便已经一脚踏进了本帝设下的圈套。 本帝也是故意露出破绽,让他得到往生大阵内的怨气,其实本帝倒希望他能再吸收些,越多越好,最好能将那些浊气全部搬运出来,可惜他你能力有限,只能搬走一半。” “原来你从头到尾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我钦佩道:“你这招厉害啊,连白竹须慕淮都被你骗进去了,白竹之前还在念叨着自己可能又要回往生大阵了!” 原以为是场凭实力的战斗,没想到到头来拼的竟然是谋略。 “我家阿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运筹帷幄了!你这城府计谋,怪不得能稳做酆都大帝多年无敌手!” 他勾唇轻轻说:“夫人忘记了么?本帝曾是龙族皇子,虽不得宠,但这些谋略手段本帝自幼便见惯听惯,习以为常。 当年阿姐消散后,我便决心要成为强者,为阿姐,也为阿姐用命换来的苍生。” 我歪头靠在他肩上,心疼的摸摸他心口:“我家阿玦,是世上最优秀的男人。” 想了想,又担忧道:“但是老公,地灵草你能用得了它么?你虽然已经是酆都大帝了,但地灵草认主,它会听你的命令么?” “这不是还有夫人么?” 他批改完最后一份公文,挑眉低眸瞧我:“换作以往,确实须得思量,得设法让地灵草听从本帝号令,但现在有夫人了,夫人你便是地灵草之主,地灵草是你用血滋养而成,有你在,万无一失。” 我尴尬为难:“可以我现在这德行……我动不了地灵草。除非……” “嗯?” 我纠结拧眉:“你把你阿姐叫出来!你俩联手肯定能行,只是我那个大号出来的好像有些任性,我不知道怎么把她搞出来……” “无妨。”他揽着我腰,偏头靠在我肩上,抬手拍拍我后背,“夫人不必操心,交给为夫就好。阿姐……她只是隐藏在你元神深处,你前世的一缕意识,若满足特定的条件,她便能被唤醒。” “那这个难题就交给你了,阿玦,我现在还是个废材,帮不上你……”我低喃。 他轻笑:“夫人才不是废材,夫人只消站在我眼前,我便什么都不怕。” 我抿了抿唇,搂住他脖子趴在他怀里。 他揉了把我的细腰,闷声道:“当年把地灵草偷回去后,我便后悔了。我故意让凤颜以为她承受不了地灵草的神力,用别的东西,换回了地灵草。 我想寻个合适的时机,把地灵草还回去,可,当我醒悟时,已经为时已晚了,你不需要地灵草了……” 我叹气:“傻瓜,你不该掏了自己的内丹……和人皇成婚是假的,给人皇写的情书也是假的,我更没有成为任何人的妻子…… 瑶妃去大闹婚典,其实本就是我安排的一场好戏。龙玦,我这辈子只和你成过亲。” 他阖目微哽:“现在,我知道了。” …… 他忙完公事后就被我拽去了鬼市。 听说今天正好赶上了鬼界的工作日,因此鬼市客流量较之上回来少了三分之二,加之又是卯时将过,不是鬼市热闹的时辰,故而我牵着龙玦这个酆都大帝前来成衣店买衣裳并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当属龙玦这个酆都大帝以往都是真人不露相,普通小鬼根本没机会面见龙玦真颜。 在这么多有利条件的前提下,就算龙玦来鬼市招人注目了,别人也大概率只会谈论他的真容俊逸,做梦都猜不到他就是酆都大帝! 不会暴露身份自然不可能给他添麻烦,我觉得今天这个街逛得值了! 只是,酆都大帝微服出访,身边当然是要跟几个阴差守卫的。 于是陪他出访的这个光荣任务就落在了楚云那帮子和我比较熟的阴差兄弟肩上了! 昨天才和我研究完他们家大帝脾气究竟好不好的问题,今天他们就亲眼见证了他们家大帝与我情意绵绵,待我温柔体贴,和我黏糊一路的大场面…… 一条街逛下来,被喂了一肚子的狗粮。 “我想要棉花糖。”我晃着龙玦胳膊向他索要,龙玦挑眉,眸里攒出了和煦笑意:“最近怎么总想吃甜的?酸儿辣女,甜的,又是什么?难不成双胞胎?” 我想想,“回去上网搜一下!” “夫人你可不能太争气,生孩子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便已经很让本帝害怕了,你还真想来两个?” “你又不是养不起!”我不高兴的反驳:“反正一个也是生两个也是生,有几个我又控制不住……你这么厉害,不也是算不准我肚子里究竟是男娃还是女娃还是男女都有么?” “本帝这不是心疼你么。”他揉了把我脑袋,怜惜道:“不想让夫人疼,夫人最怕疼了。” “你胡说。”我成心和他唱反调:“我以前,可是上阵杀敌过的!你知道我怕疼……那你当年还捅我一刀!” 他:“……” 哽了哽,认怂求饶:“还是先去给夫人买棉花糖吧。” 好巧,今天在鬼市上卖棉花糖的老板竟然是上次卖烤羊肉的那位老板! 我都见过他两回了。 从烤羊肉到做棉花糖,老板的涉猎范围好广哦! “棉花糖,人间特产爱心草莓味棉花糖,新品小熊造型棉花糖,入口即化超级好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龙玦拿出一张冥币,“要一个超大小熊。” “好嘞客官!”老板手法利落的拿起竹签开始做造型,“超大号的小熊一个,客官你要什么色……” 一抬头,见是我和龙玦,吓得手上一抖,竹签差点掉进了糖机出风口…… “大大大大、大帝!”老板惊呆了,瞠目结舌瞪着我俩,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是这姑娘!” 我抱着龙玦胳膊厚脸皮冲他笑了笑:“老板,好久不见。” 壮汉老板放下东西要来跪拜,龙玦及时开口拦住:“无需多礼,本帝只是出来陪夫人逛街,莫要招人耳目。” “夫、夫人……”壮汉老板眼皮子猛跳了跳:“大帝您都成婚了?” 龙玦拍拍我的手背,高调炫耀:“嗯,婚典还未举行,在人间举行过简单的结亲仪式,待本帝择了好日子,再降神谕告知冥界十方鬼域。” “这是好事啊!哎呦,真没想到这姑娘真是大帝您的夫人!小的也没什么能送出手的,这根棉花糖就当是小的送给夫人的见面礼……” “贺礼可等酆都神宫开神门设喜宴时再送,届时多送上几根棉花糖,造型要可爱些,我夫人喜欢。” 老板惊傻了眼:“大帝的喜宴,我等也能去?” 龙玦颔首:“嗯,都可以来。” 老板激动不已,拿着成型的棉花糖手足无措:“这是好事,大好事!那好,等大帝与娘娘婚期将至,我定做个最漂亮的棉花糖!” 我瞧着老板那双颤抖的手,极度怀疑龙玦是在给他画大饼,毕竟他都没和我说过我们什么时候办喜宴的事。 一根漂亮的小熊棉花糖做好送进我手里,我和老板道完谢就拿着糖,挎着自家男人继续往前逛,“你现在还能吃糖么?” 他厚颜无耻:“你喂我,我就能吃。” 我不相信,噘嘴咕哝:“你不是喜欢喝鸡汤吗,不喜欢吃糖,既然不喜欢,那我喂给你岂不是强人所难!” “你又算起这笔陈年旧账了。”他握住我的手,好笑道:“本帝何时喜欢喝鸡汤了,不要听人挑拨你我夫妻感情!我,喜欢吃糖,一直都喜欢……只是曾经误会了你,以至于吃糖便会反胃,有几年吃不得一点甜。” 他这么说我可就火气上来了,拽了一把棉花糖塞进他嘴里:“现在呢!还反胃吗?” 他哭笑不得的把糖含进嘴里吃掉,舔去嘴角糖色,低头就当着鬼来鬼往的鬼市大街,捞过我的腰,往我唇上亲下来…… 深情的吻完一口,还温润如玉的问我:“夫人甜么?” 我愣了下,半晌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扭头看向他身后跟着的那一众鬼差…… 如我所料,那九个鬼差大哥此时就像看一双怪物一般,直勾勾瞪着我俩! 惊讶的煞白了脸。 “夫人甜不甜我不知道……”我收敛了些,踮脚凑到他耳边:“阿玦很甜就对了。” 他满意的眼中藏笑,搂着我往前走:“嗯,夫人也很甜。” 我害羞的红了脸,赶紧埋头吃棉花糖。 吃到唇角都是糖渍,还是他用手指轻轻为我擦去的…… 身后的几位老大哥有点崩心态: “他们两口子是不是以为说的小声我们就听不见?” “妹子也学会了掩耳盗铃,呜……”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竟能吃上大帝的狗粮!” “怪不得楚云那王八蛋今天赖在床上装病,死也不跟着我们一起出来!” “早知道我也装病了……呜呜呜,单身狗嫉妒到眼红。” “早就说过我们大帝是潜力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叫一鸣惊人么?这明明是让我们一击丧命!啊,我的小心脏。” 长街逛到头,我才找到他们口中说的那家可以定制的成衣铺。 铺子规模挺大,分上下两层,下层是普通布料,平价消费,东西物美价廉深受普通鬼界百姓喜爱。 二楼则是一些名贵料子,款式精美,消费自然也要高一些。 用阳间的话来说,一层是超市服装区,二层算是高定区。 龙玦这个档次的阴间神,当然首选是二层了! 我拉着他挑了几个颜色的布料,一件紫色织金流云纹,一件墨色暗竹纹,一件月白素料,还有墨青云光锦…… “怪不得夫人今天突发奇想要来逛鬼市,原来是给为夫买衣裳。” 我把云光锦放在他身上比了比,无奈道:“你的衣服实在是太少了,让他们给你做,工期还得半个月。先在外面买几件凑合着穿,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打扮的好看些,挺好。” 他抓住我手腕,没心没肺调侃:“就不怕被别人瞧上,抢走了?” 我脸一寒:“谁敢!抢我的人不想活命了?” 他意味深长的偷笑。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有时候打脸来的就是这样快。 我刚找了裁缝鬼给龙玦量好尺寸,不知哪来的女鬼带着丫鬟十分唐突的冒到了龙玦跟前。 碍于是在别人的铺子里,几位阴差大哥也不好直接出手阻拦,只能提高警惕暂且静观其变。 那女鬼穿着一身粉色蝴蝶穿花古代广袖长裙,拿着一柄蝶戏芍药花的团扇,目光含羞的迈着三寸金莲小步挪到龙玦跟前,施施然且温柔的执扇向龙玦屈膝行了个礼,“这位公子,好巧,您也是来买衣服的么?” 正在和裁缝鬼商量款式的我:“……” 情敌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龙玦向来是个不爱搭理陌生人的性子,瞥了她一眼,拂袖往我这边走了来。 只是那女鬼倒还挺粘人,握着小团扇也追了过来,两眼放光的盯着龙玦,温言软语:“请问公子家住何方,年岁几许,家中有何亲眷,可有……良配?” 只看了龙玦几眼,那女鬼就羞红了脸。 龙玦这一身该死的魅力! 不是说好择偶圈的黑名单吗? 怎么还这么招蜂引蝶! 龙玦冷冷瞟她一眼,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夫人。” “啊?”女鬼呆了下,眼底划过一抹失望之色,但在将我浑身上下打量一遍后,蕴满羞色的眸子里又燃起了希望:“这是个生魂吧?活人?呀,公子你怎能带活人下冥界,还与活人结为夫妻,这样,不好吧。” “活活活、活人!” 裁缝鬼一听这话立马弹跳开,离我八丈远,满眼敌意的站在远方指着我哆嗦:“冥、冥界有铁律,活人不得私自下冥界,违者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罪的!客官你还敢和活人结为夫妻,你你你、你不想要命了!” 龙玦黯下眸色,握紧我的手给我撑腰:“即便如此,你们又能拿本帝、我怎样。” 女鬼面上一喜,抓住机会就给身后侍女递眼神,那侍女立马嚣张的走上前给自己小姐当嘴替: “我家小姐看上你了!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家小姐乃是城隍之女,今年六百二十一岁。 城隍爷欲在冥界为小姐择夫,我家小姐是看了不少冥界阴官家的公子都没有入眼的,方才在街上偶然见公子一面,觉得公子甚合眼缘,所以才给公子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看公子你的衣着,应该就是普通仙人吧,我们家老爷是有编制的城隍爷,只要你娶了我家小姐,我家老爷保你在冥界混个公务员,只要你肯努力,不愁大好前途!” 这话听得我脑子嗡嗡的,我尴尬的扣住龙玦手,凑近龙玦些,无奈压低声调侃:“看吧,我就说你得买几件好衣服,人家都把你当成没有编制的普通仙人了。” 龙玦冷了脸色,抬眼凝视那主仆二人,霸气反问:“我若是不同意呢?” 侍女高傲的抬了抬下巴,装腔作势:“我家小姐看上的男人,还由不得你不同意!你若是不知好歹,恐怕你的夫人和你,都在劫难逃!” “嗯,本、我倒是挺想知道,你能让我和我夫人如何个在劫难逃法。” 龙玦压低声,不怒自威,周身寒息凛冽摄人。 女鬼见状,许是被龙玦的一身威压惊住,捏着小团扇,遮住半张俏丽容颜迈上前两步,软语企图用温情小意说服龙玦: “公子勿怪,我这丫鬟向来心直口快,公子您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气质绝尘,若入仕途,必当来日凌绝顶,一览众小山。 公子切莫贪图一时之乐,误了大好前程。星月不才,父亲正是酆都大帝手下最为倚重的城隍大人,凡人寿数不过区区几十载,若论长相厮守,同道中人才是良缘。 公子就算不为自己的终身前途考虑,也要为夫人的安危着想,若星月今日拆穿夫人的身份,神宫问罪,公子与夫人,可不就是在劫难逃么?” 龙玦沉沉道:“你威胁我?” 女鬼羞涩一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怎算威胁呢,星月这是想让公子认清现实。公子若愿意成就与星月的美满姻缘,星月定当为公子隐瞒此事,若不愿,那星月身为城隍之女,便当秉公执法。” 我昂头与龙玦相视一眼,有些不痛快,“你们冥界的女人都这么饥不择食么?有老婆的男人也要!” 女鬼闻言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派头:“姑娘说笑了,我们冥界女仙向来不拘小节,况,冥界神仙寿数漫长,男仙前头有几位夫人恋人也实属正常。” “可我不想把我老公让给你。”我凝重神色,护崽般将龙玦往身后一挡,语气强硬:“冥界那么多男仙呢,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合眼缘的,就走远点再见见世面,夺人所爱令人不齿!” 那女鬼也不肯退步,瞧我坚决不让,本是柔情万种的多情水眸瞬间聚起彻骨寒意,“姑娘还请想好了再回答,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无奈气笑:“巧了,我就喜欢吃罚酒,你有本事就请我喝这杯罚酒!” 女鬼身侧的丫鬟沉不住气掐腰怒吼:“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冲撞我们城隍小姐,我告诉你,只要是我家小姐想要的姑爷,你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看来你是真的打算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手一扬,狐假虎威:“鬼市遍地都有巡防的鬼差,只要我吼一声,你们就等着下地狱受死吧!” 嗳这人还挺嚣张…… 我张嘴想和她吵来着,龙玦却从后揽住我,将我收进怀中,嗓音冰冷生硬:“你或许可以叫过来,试试能不能让我们夫妻,下地狱。” “嗨你这人可真是不知好歹!”丫鬟尖着嗓子张狂大喊:“既如此,那就别怪我家小姐没有给你脸了!” 接着转身就冲二层雕花窗户口大喊:“快来人啊,这里有生魂!” 站在不远处的几名阴差大哥握住腰间兵器屏气凝神等待龙玦下令。 龙玦厌恶的瞥了主仆二人一眼,唤来裁缝鬼继续让我加备注。 裁缝鬼早已被店铺内这个局势给吓的三魂丢了两个,过来捧着本子帮忙记录的双手都在颤抖。 黢黑的字迹都快积成一团墨了。 顷刻间,外面一阵阴风顺窗刮进来,化出了一队鬼差阴兵。 裁缝鬼双腿打颤噗通就跪了,抓着本子连连磕头:“鬼差老爷明鉴,与小鬼无关,与小鬼无关!” 我觉得扫兴,叹口气。 不等那一队鬼差前去问明情况,眼尖的鬼差头领就看见了站在另一边的几位老大哥。 “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鬼差头领意外惊呼。 三哥环臂抱胸,朝这边送了个眼神:“我们出来能干嘛,自然是陪主子办事了。” 那丫鬟蠢兮兮的没分清状况抓住正在确认信息的鬼差头领胳膊就把他往龙玦这个酆都大帝的虎口送:“你别聊天了!就是他!他私自带生魂入阴间,快把他抓起来!” 倒霉的鬼差头领一头雾水的昂头,迎上龙玦的清冷视线后,猛咳了一声,更懵圈了。 一个激灵甩开丫鬟胳膊,立马招呼兄弟齐齐下跪:“见过主子,见过夫人。” “主子?”婷婷袅袅的女鬼也顾不上温婉贤淑了,拿下遮面的团扇,震惊瞪大眼:“他、他到底是谁。” 龙玦拧眉,不悦下令:“带下去!” “遵命。” 于是她自己招来的鬼差末了却把自己赔出去了。 鬼差们拖着主仆二人肩膀穿墙把她们拽出去时,那丫鬟还在不识眼色的乱叫:“你们看清楚,抓错人了,我家小姐是城隍千金,你们怎能如此无礼!你们抓错人了——” 讨厌的两人被清理走,跪在地上的裁缝鬼也聪明的反应过来龙玦身份不一般,忙不迭送的爬起来,又拿好本子来找我: “夫夫夫、夫人,是小的刚才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夫人宽宥,夫、夫人还有什么要求,尽尽尽、尽管提!” 我无奈长长叹了口气,想着裁缝鬼的小本生意也挺不容易,就接着和他商量衣裳的款式与细节了。 那对主仆这么一闹,虽然扫兴,但衣裳还是要买的,不然改天龙玦出门又被人认成普通没编制的仙人了该怎么办。 裁缝鬼的手艺确实高超,短短半个小时就做成了五套清冷又不失威严的新衣袍。 龙玦一套一套试给我看时,的确有种惊为天人的美感。 我那几位阴差大哥都直夸我眼光好! 我见他穿着新衣裳好看,连带着方才不爽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让裁缝鬼包好衣物,我挽着龙玦的胳膊出了门,此时在阳间已经是大晌午时分了,办完事,我们就该,打道回府! “你总盯着本帝做什么?”他迎上我不太痛快的抱怨目光好笑问道。 我鼓腮:“我突然觉得,你这颜值,就算穿块破布出来都能危害苍生!” 他忍俊不禁:“夫人谬赞。” 我呛住,生气往他腰上拧了一把:“你还谬赞,等回去我再好好收拾你,让你谬赞!” “错了错了,我错了。”他赶紧捞过我告饶,故意调侃:“夫人手劲重,能不能轻些,为夫的命也是命啊。”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今晚你打地铺吧!” “本帝在自己的寝殿还要打地铺?夫人你讲点理。” “我已经很讲理了!”我愤愤不平:“下次不带你出来逛鬼市了……出来才几个小时你就给我招了个情敌来。不是说你是冥界女仙择偶的黑名单么!” 大哥跟在我身后默默提醒了句:“咳,那个,酆都大帝是黑名单,关键是冥界大多女仙都没见过酆都大帝真容,嗯,在不知道大帝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大帝还是很容易招桃花的……” 我:“……要不然你们再去传一通消息,就说酆都大帝长相俊美,但是好吃鬼,残暴嗜血,就喜欢把年轻女鬼的脑袋拔下来当皮球踢!” 身后阴差:“……” 龙玦:“……” —— 回到酆都神宫,龙玦又被须慕淮叫去神殿议事了。 我一个人无聊的在他寝殿里玩了一个小时的五子棋。 玩到有点累,我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准备出门吹吹风。 但,鬼能想到我刚出寝殿大门就被一股怪风掳了去。 等我再反应过来时,好像已经身处往生大阵的阵口前了—— 猎猎狂风无情撕扯着我的宽大袖摆,我震惊的勉强睁开眼,看着不远处那个灵力翻涌幽蓝光束冲天的深渊旋涡,艰难踉跄的爬起身…… “往生大阵?” 陡然一柄短刀从后抵住了我的脖颈,稍稍用力,便割破了我脖子上的一层皮肤。 我感受到有暖流溢出伤口没进了深紫衣领内,惊惶质问:“谁!” 身后男人拖着不阴不阳的腔调肆意嘲讽:“好久不见,大帝夫人。” 第179章 此乃,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娘娘 我陡然心头一跳,“朱焰!” 他冷哼,“夫人还记得在下,在下可真是受宠若惊。” 我被他从后拿刀抵住了脖子,不敢乱动弹,只能老实僵住身子,拧眉沉声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 他嗤笑,气焰嚣张道:“自然是拿你来掣肘酆都大帝了!真没想到凤颜那个蠢货竟然也被你们夫妻俩合伙骗了! 夫人你可真是有本事,我本想过最差的结局就是拿凤颜来威胁酆都大帝,只可惜凤颜那个女人现在不见了踪迹! 偏偏这时候酆都大帝将你带来了冥界,还光明正大的和你出门逛街,这可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酆都大帝纵使多年运筹帷幄,也终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你说,这种天赐良机放在眼前,我不抓你,岂不是辜负上苍美意?” 他尾音发狠,抵在我脖子上的短刀猛用力,又一阵酸疼刺骨的痛感! 他用的是仙家法器,削个人头就好似切个西红柿一般,我清楚他现在已经在控制手上力度,对我已然算是仁慈了,不然他但凡用些正常力气,我的大动脉就得断! “朱焰上君,你冷静点……”我背靠着他,佯装害怕地做小伏低:“既然是要用我引来酆都大帝,那我配合你!你别杀我,别杀我……” 他见我这反应突然快意大笑出声,换只手从后勒住我脖子,提刀用泛着寒气的刀侧拍了拍我脸颊: “我还当是什么贞洁烈妇呢!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你究竟给酆都大帝下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为了你连白月光都不要了! 难道,仅凭这张和那位死去尊神生的一模一样的脸?呵,我自然会将他引过来,我倒要看他,能为了你这个替身做到什么地步!” 我心里冷笑,他肯定想不到,把龙玦引过来其实是在自寻死路,拿我威胁龙玦,他倒是真敢做梦! 但面上还是装作可怜弱小,不停地惶恐向他告饶:“朱焰上君饶命,有话好好说,别真动刀子……” 他单手扼住我的脖颈,故意贴着我的耳朵暧昧威胁:“希望你等他来了,也能表现得这么好!等我弄死了他,或许还能留你一条贱命…… 夫人长得倒是貌美如花,若能讨得本君欢心,本君到时候可以勉强让你做个暖床丫头,等我将整个冥界都弄到手后,荣华富贵,本君倒是可以赐你几分。” 呵呸,还想肖想整个冥界! 真是白日做梦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不过他之所以敢这么做白日梦,还是因为往生大阵,我偏头看向灵泽汹涌流星陨落的大阵阵口,这里面被他动了手脚,他想用炸了往生大阵的法子来拉整个冥界陪葬…… 狗玩意儿啊,想当初老娘为了造这个阵法连自己的性命都差些搭进去了,今天你竟然想炸往生大阵!真是不让龙玦揍你一顿你都嚣张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暗暗压住指上戒指隐隐漾动的仙泽,继续配合他,阴阳怪气地低喃了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你!” 配合龙玦将你炸掉! 他拿刀胁迫着我,不过半刻钟,龙玦就匆匆孤身赶了过来。 瞧见我被血染湿的衣领,龙玦有一瞬的沉不住气,攥紧白皙修长的五指勉强镇定质问:“朱焰,你想干什么,放了本帝的夫人!” “放?”他发疯狂笑,短刀重新抵在了我的脖子上,胸有成竹的拿我和龙玦谈判:“我好不容易抓过来的人,你让我放我就放?我还指望用这个女人来同酆都大帝您做交易呢!” 龙玦眼神冷得如同冰窖,“你想做什么交易?” “我想让你退位,让你用自己的命来换这个女人的命!”他陡然加重手上力度,我也顿时清晰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被他割破了,血都要喷出来了! 这王八蛋! “别伤害我夫人!”龙玦眸光一黯,差点就按捺不住直接动了手,可却被我的眼神给及时制止住了。 我颤颤抬手捂住自己脖子上的刀刃,保持冷静的用口型告诉他:“往生大阵被他动了手脚,千万别牵连整个冥界。” 他顿时留意到我身后灵泽异常汹涌的阵口,瞬间了然于心。 “你竟然对往生大阵动手,你想毁了整个冥界?!”龙玦肃色,磁性嗓音沉重。 朱焰那个王八蛋阴笑出声:“对!我就是想毁了整个冥界!若我得不到冥界,那我就毁了往生大阵让整个阴阳两界都给我陪葬! 酆都大帝,你若老老实实退位把冥界交给我,我或可给你留个全尸,让整个冥界安然无恙,你若不答应,那就别怪我杀了所有你在意的苍生! 你的夫人,还有你的子民,性命可全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朱焰,当初冥界收留你们一家对你们恩重如山,没想到你如今却恩将仇报!对不起你们一家的是天界,你对冥界下手,未免过于忘恩负义!” “那又如何!只有得到了冥界我才能与天界抗衡,才能成为真正的三界之主!才能把天界欠我们一家的全部拿回来! 天道无情,天君无义,我父君跟随天君南征北战稳定八荒那是天界的大功臣! 而天君却忌惮我父亲功高震主,不肯给我父君封神位,害得我父君只能来冥界落脚,在冥界做一个无权无势空有其名的上君! 凭什么!我火麒麟一族是八荒的功臣,是神族的元勋,如今却落得个在冥界清养的下场! 还有冥王,她忌惮我们火麒麟一族的实力,根本不愿意让我们涉足冥界朝堂,这些年来冥界虽然看起来对我们仁至义尽,可实则却是处处提防。 冥帝竟敢削我兵权,我朱焰乃是上古神族之后,凭什么连你一个魔族都能做酆都大帝,我却要被你们压制! 我不服!我朱焰,要做就做人上人,绝不屈居人下!” “这只是你一人的私欲罢了,你父亲为人正直对冥界忠心耿耿,是他自己不愿涉足朝堂也不想子孙都受那样的委屈,所以才请命要个闲职。 倒是你,生来便争强好斗,不思进取满脑子装的都是阴谋算计,不念恩情,竟对冥帝与天界太子的孩子下手,冥帝只是削了你的兵权罢了,没将你碎尸万段已是对你开天恩了! 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给你父君讨公道,而是你仗着上古火麒麟一族身份自命不凡,妄想得到整个三界,冥界,只是你的开端罢了! 你不甘心屈居冥帝之下,你向冥王阎君讨封皆是被拒,你觉得自己在冥界不该如此落魄,所以你想推翻如今的冥界体系,自己称王称霸,有了冥界你就想反上天界。 你的目标不是冥帝,而是天帝,三界共主!朱焰,你连本帝都打不过,如何敢做这样浮夸的美梦!” 龙玦无情戳穿他的真面目,而他被龙玦戳中了心窝子倒也不恼,只是暗暗攥紧了抵在我脖子上的利刃,面目扭曲地狠狠道: “那又如何!我如今已是丧家之犬,要么死,要么拼一把!酆都大帝,我要的,今日一定会拿到手! 纵使你道行深厚堪称冥界第一又怎样,我就不信你没有软肋,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与冥界众生,值不值得你酆都大帝以命相换!” 说着,又把刀往我皮肤里深陷了几分,我疼得闷哼出声,流血过多眼睛发黑。 “如今她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若不愿退位,本君不介意先拿她的血祭往生大阵。” 龙玦看着我领口这片血色范围蔓延得越来越广,忍无可忍道:“拿她的血祭往生大阵,你还没这个本事!” 说罢,抬手化出自己的随身神剑,一把冰魄筑成、泛着萦萦雾白寒息的银色长剑便落进了他的掌中—— 我以为他终于要动手收拾这王八蛋了,却万万没想到,他提剑先祭自己,剑刃在我的懵圈视线中,猛地嵌入了自己的左肩! 我愣神,片刻后:“龙玦!” 对好的剧本上没有这一环节啊?他这是要自损诱敌放松警惕?! 而很快,他肩上便渗透了大片暗色血迹,长剑刺穿身躯,滚烫的赤红神血顺着剑刃汩汩没入胸口,零碎两滴还沿着刀锋砸在了地上…… 落地成花! “阿玦、阿玦!”我仓皇失措,从后控制住我的人却得意放声大笑:“算你识抬举!你若肯自裁,我可以……” 可惜没等他话说完,我就突然头痛欲裂,目光模糊,盯着龙玦剑上的血色脑子一昏,闭眼差些晕死过去—— “阿姐……” 蓦然睁眼,我瞬间神识归位,抬手抓住抵在我脖子上的那把利刃,徒手用神力将划破我脖颈的短刀震成碎片。 “你、”身后男人来不及惊呼,我就扼住他手腕,猛一用力,一个过肩摔将他扔了出去。 他翻个跟头从我身后摔到了我跟前,我抬手唤出神力,不给他缓口气的机会,直接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的身子悬在半空,被我此时的力量吓到声音打抖,唇角噙着血,狼狈大声询问: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强大的本事了!你、你不是凡人!你身上的力量,也不是来源于蛇族,倒像是、倒像是冥界……” “混账东西,想拿本座的血去祭往生大阵,还需得问问往生大阵同不同意!” 我一掌神力劈向他胸口,他不堪重击,噗的一口血喷出来,笨重的身体也如北风无情刮落的树枝般,被撞飞摔在十米开玉石铺就的地面上。 打伤那个不知死活的蠢货,我抬手摸了一把脖上血,无奈皱眉,指尖用灵力抹平脖上还挺深的血口子。 我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这具凡人身躯了。 但,好像有人比我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转身,看见一袭紫衣的龙玦将长剑从体内拔出,鲜血顷刻濡湿半个肩头。 不悦的拧了拧眉,我抬手便将长守剑夺了过来,身影散作彼岸花花瓣,下一刻,出现在他鼻息前。 抬眼淡漠瞧他,我掌中聚拢神力帮他疗伤愈合伤口,“赐你长守剑是为了让你自保,并非是为了让你自损,玦儿,你这样本座会生气的!” 他却厚着脸皮环臂一捞我腰肢,把我抱了过去,目光真挚的凝望着我,眼角湿润:“不这样,如何唤醒阿姐。” 我一怔,意外的看着他,良久,才反应过来:“我……的确只有在你遭遇危险时才会出来。” 想了想,我与他掌心相合,传授心法:“下次用此法,不可再损伤自己。” 他覆手收下心法的灵泽,不分场合的捞我腰,低头吻我唇瓣。 深情亲了我一口后,才应道:“遵命,夫人。” 我愣了愣,缓过神后脸上蓦然滚烫,羞红容颜挪开视线不敢再看他,“玦儿,不可亵渎为师。” 他不知羞的还故意往我腰上揉,似个孩子般有意和我唱反调,在我耳边低声嘟囔了句:“宝宝都有了,夫人还害什么羞,为夫以前也没少亵渎夫人。” 我猛呛了声,心尖儿发颤,耳根酥麻的别过头,牵住他的手无奈责备:“别闹,阿玦。” 他默默将我的手抓紧些,眉眼染着和煦的笑:“遵旨,本帝的帝后娘娘。” 我哽住,拿他没法子的轻轻挠了下他掌心。 被我一掌打飞出去的朱焰这会子才终于有力气踉跄爬起身,捂着胸口不甘心的走近我们几步,满眼戾气的怒吼质问: “她、到底是谁!她不是那个凡人,我试过,那个凡人体内灵力孱弱,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深厚的神力!” 龙玦将我手里的长剑取回去,睨了他一眼,淡淡启唇:“她是本帝的夫人,身份尊贵,你不配知道。” 那人突然发笑,目光发狠:“好啊,怪不得你将她视若珍宝,原来也是个有身份的!看来今天你我之间必有一战了,那就废话少说,动手吧! 如今我已能顺利操纵往生大阵的怨气,借之力量为我所用,那就看看究竟是你们夫妻俩联手厉害,还是往生大阵的力量更胜一筹!” 话音落,他抬手运用邪功,将体内怨气转化为强大魔息,化出一柄星辰之光所筑的神剑就朝我们攻击了过来—— 我与龙玦相视一眼,互相会意,放开彼此的手,双双施法躲闪开了他的攻击。 长剑从龙玦的肩侧擦过,龙玦提起长守剑一招震退了两眼猩红拼命攻击的朱焰。 朱焰飞身后退,再度攻上来,却将目标放在了我身上。 许是他以为我比龙玦好对付吧,先来控制我这个弱智,再去掣肘龙玦那个强者。 长剑刺向我心口,距离还有三十公分,我才不紧不慢地抬指夹住他剑刃,假意被他逼得飞身后退,实则却看准时机,翻身轻盈从朱焰头顶跃过,落在朱焰的身后。 抬手施法,我熟练地结着法印,瓣瓣嫣红彼岸花自我手中法印凝聚飞散而去,化作利刃,直逼反应迟钝的朱焰。 他见状陡然瞪大眼,旋身提剑连连阻挡,可随着刀刃与剑刃擦出的星星火花噼里啪啦绽开,他的身体还是在不经意间被我散出去的花瓣划出了无数个深红血口子。 我扬袖收回掌中灵印,趁他被花瓣攻击得无暇分神,施法自广袖中飞出一条紫色长绫,猛力往他胸口撞去。 他被撞得神魂险些离体,重心不稳的连连后退时,又被龙玦抓住机会出手,一剑刺穿后心。 就他这点小本事龙玦一人收拾便已足矣,更何况我二人联手。 打他岂不是就像拍苍蝇! 长剑刺穿他的身体,他控制不住又呕了口黑血出来,满脸不甘地死死盯着我,一把握住穿心的那把长剑,他竟主动猛地上前两步把身体从龙玦的剑上拔出来。 神剑拔出身躯,他胸口的窟窿顿时溢出了大股乌烟瘴气的黑雾,而随着黑雾的破体而出,他胸膛上的伤口也迅速愈合,直至完好无损。 还真让他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怪不得敢来招惹龙玦单挑。 “呵,想杀我?没门!我这就让你们看看往生大阵的厉害!” 他炸毛急了眼,拽下腰间一只玉葫芦就施法放出了葫芦内的上古火麒麟凶兽,麒麟凶兽落地恢复自由,扬起四爪就朝我和龙玦奔过来……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尘土飞扬间,我旋身回到龙玦的身边,龙玦出手拍退一只想攻击我的火麒麟,朱焰那边也趁乱疯狂吸收往生大阵内的浑浊怨气,企图先用火麒麟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再和我们斗个鱼死网破。 三条火麒麟奔跑间踏得整个往生大阵四周都天摇地晃,有火麒麟在中间搅局自然麻烦许多。 得设法把这碍事的清理掉。 思索间一只庞然大物忽朝龙玦后背袭击了过来,我立即出掌击退,将火麒麟打退三丈远。 龙玦抽剑刺伤另一只死缠烂打的麒麟兽,收过我腰肢把我按进了怀里,体贴道:“你先保存体力,别太伤神,一切还有我。” 说话间又召出血兀莲花帮忙阻挡三只麒麟兽的靠近。 几股神力的撞击搅得整个往生大阵都有些晃动不安,我抬袖挡了下眼前的飞沙走石,忽然想起了那个小家伙…… “阿玦,把这几个东西留着给宝宝玩吧!” 龙玦一怔:“宝宝?” 我点头,随即结印打开往生大阵的封印,冲着那幽蓝色的星光旋涡喊了声:“宝宝——” 下一秒,阵门短暂裂开了个口子,一只圆滚滚的小东西从大阵内窝成球弹滚了出来,像个炮弹,火力十足地直奔三只麒麟兽射来:“宝宝来了!嘿!” 奶呼呼的小兽落地顷刻变成了一只几十米高的凶猛神兽,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咆哮怒吼,强劲的飓风将不远处的三只火麒麟吹得连连后退。 猛地一甩尾巴抽在地面上,噼啪巨响好似天边裂开的一道惊雷。 不悦的趴下前爪冲着对面三只凶兽嚎叫展露獠牙,凶巴巴的用粗犷嗓音吓唬对方:“老子的女人也敢欺负,老子咬死你们,嗷呜——” 话音落,强大的灵力便裹得飓风阵阵,风力在三只火麒麟四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麒麟凶兽头顶的火焰都快吹灭了。 火麒麟本也是大体型的凶兽,可在穷奇面前一比较就显萌态不少,尤其是穷奇一爪拍下去,手掌还没碰到麒麟脸蛋呢,掌风就已经将麒麟半张脸给抽变形了。 三只麒麟兽被它一巴掌呼飞了出去,轰然砸在了往生大阵阵口附近,黑曜石铺就的地面都被三只麒麟兽给震裂了几条缝。 不等麒麟兽再踉跄爬起来,穷奇便大刀阔斧冲刺过去,一手薅住一只麒麟兽头顶呆毛,剩下一只本想逃跑,却被穷奇一脚踩中,咔嚓断了脊梁骨。 “吼吼吼,老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爽了,再来两只,老子要玩打地鼠!你们这些小哈基米,一点也不抗揍啊,起来啊,起来玩呀——姐,你看我把它们毛薅掉了,回去给你做毽子踢!” 我挥开臂弯上的紫色长绫,目露欣赏,“宝宝,留着慢慢玩,别打死了。” 小穷奇发出两声糙汉的魔性笑声:“吼吼吼,好嘞!” 不错,在往生大阵待了这么多年本事没退步,还是这么能打! 可我身边的某人见状却不乐意了,占有欲极强的揽过我腰肢,满脸都写着他不开心:“你什么时候成它的女人了?” 我哽住,拿他没办法:“你和一只神兽计较什么,兽类若想护着一个人……都是这般称呼,其实它想表达的是,我是它保护的女人!” 他一张俊脸更臭了,不要老脸的继续争风吃醋:“你以前都没叫过我宝宝。” 我对上他的严肃正经神情,欲哭无泪:“你又不是兽,不是宠物。” 他成功被我燃起了好胜心,锁住我的腰肢拈酸:“我也可以做兽,我可以化成原型给你当宠物!” 我头疼,对他颇感无语,纠结半天,认真哄他:“阿玦,你不能做宝宝,你是我夫君……不一样的。” 如我所料,承认他是我夫君的确能让他心里爽快,他这才眉头舒展,小情绪稍稍缓和些,赌气的哼了声:“那夫人可要记住了,我是你夫君,要比宝宝更重要。” “嗯,比宝宝更重要,你是天下第一重要!” 我都不敢相信这话是他与我能说出口的……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和他说好话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人了。 数十万载未见,他、变化也忒大了吧! 我家徒弟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他心里爽了,这才放开我的腰,余光扫见朱焰已经携着浑浊的戾气朝我们卷土重来,立马推开我,自己也后退两步,躲开朱焰的袭击。 “你们竟然能放出穷奇!好啊,那今天我们就一决高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往生大阵积攒了数十万载的怨气戾气,加上我的魔功的厉害!” 他一头墨发散落风中被浑身压抑不住的魔息染红,抬手聚集魔气就朝龙玦劈过去。 龙玦出掌抵抗,两股强力光波撞击迸发的巨大余波震晃了整片冥界天地。 我抬手化出自己的长思剑,趁着他和龙玦对抗,提剑一道剑气劈裂了他的后背。 但同头一次一样,他背上的伤口顷刻便被黑气填满愈合。 看来,光靠刀刃是伤不了他了。 我刚挽剑收回,他气势汹汹的震开龙玦,挥手吸收往生大阵内汹涌澎湃的煞气,携着强大的魔息朝我攻过来。 “我不管你是谁,就算你是后土,我也要你今天死在往生大阵!” 凌厉的魔息擦过我的袖角,他赤红着双目脸皮抽搐扭曲,彻底被魔性控制住了思想。 我张开双臂踮脚飞身后退,出手格开他撞过来的掌力,再度念动咒语,霎时整个往生大阵四下皆开遍了如火如荼的彼岸花。 脚尖立在一朵绽放的彼岸花上方,我提起神力,将绵绵不断的火红花瓣化成了一个庞大的火色光球,推掌而出。 火光猎猎的花球直逼他撞过去,他翻身后退,躲避之际龙玦也召出了地府五莲,齐齐将他围在了原地。 他有往生大阵的戾气护体,即便面对我和龙玦的合力强攻也有反抗之力。 昂头大吼一声,强悍的魔息从他体内爆出,噼里啪啦的撞开了火红花球与地府五莲,余波逼得我与龙玦也忍不住后退两步。 看来,他的确是个很好的容器。 而他此刻也彻底杀红了眼,抱着必杀我们的决心紧接着和我们近身交手。 一道戾气擦过我的面颊,我偏头,手中长思剑在指尖转了个圈,反手握剑,旋身便划破了他的右肩。 他吃痛惨叫出声,但由于伤口愈合得速度快并没有迟钝太久就继续抵挡了龙玦袭过来的攻击。 剑刃从他耳边挥过,他躲得快,只削掉了他的两缕红发。 他见状更恼了,接连和我们过了五六招,终是沉不住气的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承载怨气,狂吸往生大阵内的浊气…… “啊——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怨气吸得太多,他会有爆体而亡的风险,可他此时已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根本顾不得这些,疯狂在自爆的边缘试探。 再出手,的确功力瞬间猛涨数千倍,连龙玦都被他一掌打退了下来。 我赶紧飞身落到龙玦背后,用法力接住龙玦稳住他。 握住龙玦的胳膊,我镇定从容的吩咐:“准备好九黎壶,这里交给我。” 龙玦担忧阻拦:“阿姐,你别……” 我轻声打断:“无妨,本座比你更了解往生大阵。” 他哽了哽,“……好。” 于是在那混账东西再攻过来时,我纵身挡在龙玦面前,长剑插在脚下,一道神力自身后飞出千万条紫色长绫。 我踮脚而起,脚踏长绫,在那混账被无数条长绫绕花眼时,近身一掌落在那家伙心口,震碎那混账的心脉。 他出手要反抗,我则迅速施法结印,顿时一盏极大的彼岸花绽放在他脚下,将他困在花心不可离开。 紫色长绫接连缠绕在他身上,将他紧紧束住,他被控制了行动,疯狂的用魔气撕裂捆在身上布条,不过顷刻,紫绫便被他用法力撑裂炸成了无数块碎片。 他打算用怨气袭击我,可我早已先他一步飞上半空,念动法咒,用他脚下那朵迅速合拢的彼岸花压制住他体内的力量。 无数金色荧光在我周身缓缓飞起,我抽出长思剑,一招以一化千,万剑穿心,无数剑影齐刷刷朝他刺过去,他抵抗未成,下一刻,就被活生生的扎成了刺猬—— 他一口黑血喷出,我不给他愈合的机会,拔剑万剑归一,给龙玦递了个眼神,龙玦瞬间会意。 在我落下的那一刻,与我齐齐放出手中长剑,双剑合璧,一击刺穿朱焰的心脏—— 这一次,他体内的黑气没能为他愈合伤口,反而顺着他身躯上的无数个窟窿溢散了出来。 长思剑与长守剑果不愧是夫妻剑,单独使用一守一攻,若是合并,顷刻便能威力提高数千倍…… 两人心意相通,才能发挥出夫妻剑最强大的力量。 龙玦抓准时机放出九黎壶,九黎壶自行飞到朱焰头顶,吸收了自他体内溢散出去的所有魔气。 红发男人胸口插着两柄神剑,身上的法力也在迅速流逝,重伤之下双腿一软磕跪在地上,单手握剑支撑身体,满口鲜血的不甘心昂头,双目血红渗人,一张嘴,嗓音沙哑无力,哽咽断续: “你、你们别高兴的太、早,我早已、在往生大阵内下了法术,我死、你们也别想活——” 说着,拔起手中长剑往黑曜石铺就的冷硬地面用力一插,启动法阵。 银光法阵自他剑下迅速裂向暗潮涌动的往生大阵,顷刻,阵内灵泽滔天,仙泽不稳,大阵上空的保护结界绽出银色裂纹,阵内无数妖孽怨灵蜂拥欲出。 眼见着大阵就要被他毁于一旦了,他挑唇露出满意的笑容:“我赢了,我还是赢了,哈哈哈——” 往生大阵上方的冥界天空也一时风卷残云现出了一块泛着幽蓝光芒的云窝,云层里隐隐有闪电忽明忽灭,雷鸣闷响。 平地骤起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四方天空裂出缝隙,此乃冥界大灾来临的征兆。 “你们就等着,给我陪葬吧,哈哈——” 我昂头看着异光晃动的可怖天空,嫌弃的瞥了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朱焰一眼。 麻烦! 龙玦忧心的握住我的手:“能解决么?” 我淡淡启唇:“你忘了,本座是什么身份了么?” 从容抬手捏诀,默念阵法密语。 不久,往生大阵内涌动的异力便被大阵自行吞没消除了。 穷奇一声咆哮,呵退了天边的凶险灾相。 雷声消散,骤风退却,冥界与往生大阵,皆恢复平静。 奄奄一息的朱焰自然是没想到自己苦心设计的一切竟被我轻易破解,深受打击整个人精神都不正常了,狼狈的瘫倒在地拼命瞪大双眼: “怎、怎么可能……你怎么能,操纵往生大阵!这可是上古法阵,连、酆都大帝都……” 我委实懒得听他多废话,抬手招来地灵草,凝声下令:“去!” 地灵草迅速回到九黎壶旁边,舒展茎叶,散发神力净化浊气。 “你、到底、是……”他拖着最后一口气朝我伸出血淋淋的手指。 龙玦揽住我的肩,见他将死,索性让他死个明白: “此乃,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娘娘。” 第180章 父女相见 他体内溢出来的浊气甫一沾染地灵草的神力就瞬间消失殆尽。 朱焰得了答案,太过激动导致一口气没上来,喷了口血,重重摔倒在地。 我这才将两柄神剑从他胸膛上拔出来,他已濒死,这口气撑不了多久。 “承天效法、后土娘娘。” 他趴在地上狼狈吐血,发癫狂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后土娘娘已经陨落了数十万载,怎么可能再重生!我不相信,她决不可能是后土娘娘!” 我握剑收在肩后,居高临下地冷眼俯视他: “你父君,本座见过。当年龙祖凤祖以及你父君跟随神祖平定八荒,魔族青魔兽作乱,你父君被压在五华山下以铁链穿骨,被青魔兽暗中设计囚禁了三年。 是本座灭了青魔兽将他从五华山下放出来的,你麒麟一族,欠本座一个恩情!” 他听我提及这桩旧事,才猛然醒悟,“青魔兽、恩情……你真的是后土娘娘!” 惊讶过后,却又癫狂大笑:“哈哈哈哈,那又如何!你们不能杀我!天界给过我父君承诺,我有免死特权!即便我犯下谋反重罪,你们也无权处置我! 你们须得乖乖将我送上天界,留待天界处置!天界是不可能杀我的,本君还会回来,还能官复原职! 酆都大帝又如何,后土娘娘又如何,你们都不过只是天界的走狗,得听天界发号施令,天界不让你们杀我,你们敢动我吗?啊?” 只可惜,此刻的他在我和龙玦面前只能算个跳梁小丑。 龙玦握住我的手故意问我:“阿姐知道这回事么?” 我挑眉:“本座死的早,后世之事如何知晓。玦儿呢?” 他搭上我的话:“天帝没和本帝说过这件事。” 所以,我俩现在属于,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 他猜到我俩的意图,再度激动得瞳孔充血: “你们、你们胆敢违反天令,你们、天界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不能死,我父亲是天界的功臣,我是天神,你们冥界无权处置我,你们杀我等同抗旨!” 龙玦从容于掌心上方化出一枚玉令:“巧了,冥帝与白旻帝君出门之前,将玉令留给了本帝,允本帝先斩后奏之权。 白旻帝君乃是天界太子,冥界无法处置你,天界太子是未来的天帝,自然有资格,处置你!” “你、你们……” 早已是秋后蚂蚱的朱焰听见这个消息憋紫了整张脸,这才恍然大悟: “你们、你们设计套我!怪不得冥帝就这么放心走了,怪不得他们夫妻俩都突然离开冥界,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这些人做的一个局!” “朱焰,你倒是有出息,为了对付你,整个冥界高层都在配合你演戏,你收获不小。”龙玦冷冷讥讽。 朱焰不认输地疯狂扭动身子想要爬起来:“不、我要回天界,我要上天界告御状,我要告你,我要……” “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龙玦挥袖一扬,顿时一盏血兀红莲自他身后飞旋而出,猛地撞向朱焰重伤受损的身躯,生生冲散了他的三魂七魄—— 趴在地上的朱焰乍然痛苦惨叫一声,随着残损魂魄脱离身躯,在空中化作灰烬虚无,那个作恶多端的家伙也终于死不瞑目地轰然倒地,绝了气息。 他死后体内黑气爆体而出,不过顷刻便弥漫了整个往生大阵方圆五里。 好在有九黎壶与地灵草协力净化,周遭的黑雾愈渐消散,眼前雾蒙蒙的景象也开始慢慢清晰…… 我这才有余心去寻找和火麒麟兽打架的穷奇。 黑雾散去些,我在往生大阵的东边看见了坐在地上拎着三只麒麟兽当老鼠玩的小穷奇。 牵着龙玦走近。 “呼呼!你倒是还冒火啊!冒啊!” 它还在执着于吹火麒麟头顶的火束,火麒麟好不容易憋出一团火,它一口气就给人吹无了。 “让你欺负我姐姐,下次还敢不敢冲我姐吼了!”穷奇一巴掌拍在麒麟脑袋上,凶悍训斥:“把爪子收回去!没规没矩的,叫爷爷,快!” 三只火麒麟此时正并排趴在穷奇跟前,被穷奇吓得瑟瑟发抖,头顶毛都秃了。 “宝宝。”我唤了它一声。 它一怔,下一瞬,转身化成奶呼呼的小兽就欢喜往我飞跳过来。 “姐姐抱——”小奶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我打开怀抱接住飞跳过来的小家伙,啧,几十万年不见,又重了。 “宝宝长大了,还是这么好看,就是这一身毛发养得不是很好。” 小家伙的眼睛碧莹莹的,像闪烁着无数星辰的深蓝夜空,化成小兽模样时可爱又乖巧,像只听话的小狗,摇着尾巴任性往我怀里拱。 一身赤红色皮毛有点糙,小爪子有意往我肩上挠。 “姐姐,宝宝好想你,姐姐,你变瘦了。”小家伙瞧了我几眼,突然嘴一瘪眼里聚起泪光,差点哭出来。 我赶紧给它顺毛哄哄:“姐姐也想宝宝了,宝宝这些年受委屈了。” “宝宝不委屈,宝宝就是想姐姐,宝宝好想找姐姐,可是它们都说,姐姐你陨落了,呜呜,姐姐走了以后就再也没人疼宝宝了。”小家伙抓着我的衣襟疯狂抹眼泪。 我揉揉它脑袋安慰:“好了宝宝,姐姐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 小家伙在我怀里翻个身,红着眼眶撒娇:“那姐姐回来得多陪陪宝宝,宝宝要抱抱,还要亲亲……” 前半句话倒还好,后半句一出,龙玦就立马无情地单手把宝宝从我怀里拎了去,寒着脸把宝宝放自己肩上:“你已经是个成年的穷奇了!不能再要抱抱了,也不许要什么亲亲!” 小家伙委屈的刚想逃回来,就又被龙玦抓着后颈皮捞了回去。 小家伙生气挠他:“臭酆都大帝,你又抢我姐姐!姐姐,凶凶,他好凶……姐姐……” 小家伙不停向我求救,我刚想给小家伙说情,就被龙玦那无情的目光给堵了回来:“阿姐现在是我老婆,只能给我亲,它若再敢没分寸地碰你,本帝剁了它的爪子!” 趴在他怀里的宝宝瞬间老实了,怯怯收回自己的小爪子,委屈得满眼泪水偷偷瞥我:“姐姐,他凶宝宝。” 我无奈咳了咳,“玦儿,你别吓唬它,它还小。” 他一手托着小家伙,一手揽住我腰肢,黑着脸道:“还小么?只比本帝小三百岁,这算还小?” 我尴尬,“它,是上古凶兽,体质特殊,心性也就只有三四百岁的灵兽心性……” “夫人想要把玩小兽,回去本帝的尾巴给你摸。”他傲娇地猛一捞紧我腰肢,霸道的用眼神警告我:“夫人不许有别的兽。” 我紧张得倒抽一口气,对上他那双爱意如潮的深眸,心跳如鼓。 这家伙,什么时候脸皮这样厚了! 勉强保持镇定,我稳住心神,点头:“嗯,我答应你……玦儿,你松些,我腰、腰疼。” 真是太丢人了,我的另一半为什么总和他鬼混…… 每次出来都腰疼! 真是,美色误人。 他闻言赶紧松了些臂上力度,终于给了我喘气的机会。 瞧我脸上泛红,他温柔地牵住我的手,“这里便留给地灵草净化吧,阿姐,我带你回去歇息。” 我瞧了眼已经归于平静的往生大阵,颔首:“嗯,大阵方才被震出了缝隙,先让它自行修复吧。里面的怨灵怨气被清理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你稍稍费心,过几百年就能将它彻底净化。” “往生大阵交给我就好,我替你守着他。” “阿玦,你如今是酆都大帝,你要……守好你的信徒与子民。” “知道。” 我悄悄捂住自己心口的异动,压下神力流逝的气息,不让他察觉。 他没有带我回六道宫,反而牵着我进了酆都神宫。 神宫外早已有百官焦急地等候,见他回宫,齐齐前来迎接:“大帝,您这是成了?恭喜大帝!” “恭喜大帝剿灭叛贼!” 他急着带我回去,便没有理会那些阴官。 甫一踏进宫门,楚云和须慕淮白竹土伯等人也赶了过来。 “听说朱焰那个王八蛋抓走了你,妹子你没事吧!” 楚云紧张兮兮地关心我,瞧见我衣领上的血迹,顿时慌神,伸手就抓住了我的肩膀脸色发白地疾声问:“你受伤了!流血了?!我我我、我这里有药……” 他手忙脚乱地就要掏出创伤药给我,我启唇阻止了他的好意:“不用,本座尚好,不曾受伤。” “不曾受伤怎么会衣服上那么多血,你……”他还是毛毛躁躁地掏出了小药瓶,但正说着,又突然反应了过来,迷茫昂头,盯着我,“你的语气……你自称本座,你不是我妹子!” 一句话也瞬间引来了余下几人的注意力,须慕淮正想问情况,可好奇的目光撞上我的视线,仅一眼,就认出了我。 “后土……” 土伯与白竹怔了下,随即连忙恭敬行礼:“臣,见过娘娘!” 药瓶从楚云手里咣当掉下,楚云晕头转向:“哪哪哪哪,哪个娘娘?” 须慕淮无奈提醒:“还不跪下,后土娘娘。” 楚云吓呛住:“她她她她她、她不是神像吗?诈诈诈、诈尸……” 没等他嚎完,须慕淮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好意思地赔笑:“让你见笑了,刚收的徒弟,脑子不太好。” 我点头:“嗯,你眼光好,你徒儿也很有趣。” “也便是你,从来不计较这些,不然这家伙早死几百次了。”须慕淮恨铁不成钢地放开楚云。 我恢复一贯的清冷容色,淡然同他颔首:“阿淮,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他也从容正经地回了我一个上古魔族礼:“自然好,在你的地盘上,过得要多洒脱就有多洒脱。” 我抬眼,目光落在谨小慎微不敢乱说话的白竹身上:“这些年,一直是你在镇守往生大阵?” 白竹咬了咬唇,突然委屈地红了眼眶:“娘娘走了,我想去往生大阵内陪伴您……” “那土伯,是在辅佐玦儿?”我沉着问。 土伯拧眉,还同当年一样恭敬古板:“臣与南尊,一直辅佐在大帝身侧,未曾离开。” “倒和本座当年预测的一样,大家,都在本座的意料之中。” “娘娘,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混沌宫都被这坏家伙改成六道宫了,但宫内的陈设布局还同当年您在时一模一样。你回来了,我和土伯就能回到你身边侍奉了。”白竹揪着袖子依依不舍地问我。 我深呼一口气,迈上前两步,浅声道:“万物运转,自有法则,顺其自然便好。” “如今你的仙身已经恢复了记忆,就差元神碎片归位……”须慕淮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 不能那样做。 “世间万事皆有机缘,你我只需安心等一个机缘便好。” 白竹愣了愣,随即大喜:“那那那、那娘娘的意思是不是,娘娘若能赶上机缘便能回来。” 我拧住眉:“无需为了本座的事挂心,尔等,坚守本职便好。” “娘娘……” 我打断她:“本座不能久留,有些话需要单独和玦儿说,你们退下吧。” 几人互相眼神交流了一遍,乖乖告退:“遵旨。” 打发走他们,我径直往酆都神殿迈去。 进殿坐上主位,我拂开广袖板着脸同他算账,“龙玦,你可知错?” 他立在大殿内,应该是头一次这么角色互换被人训斥,毕竟以往都是他这个酆都大帝端坐高位俯视百官,训斥他人。 不知,是否还习惯我高高在上教训他的感觉。 小穷奇十分聪明地立马从他怀中跳了下来,乖乖爬上九层玉阶,在我腿边找个位置偎了下来。 他怔了怔,片刻,低头顺从如当年:“阿姐,我知错。” 我沉声又问他:“错在何处?” 他脸色变了变,眼底惊起淡淡涟漪,心生不安地握紧一双手,道:“我,对不起阿姐。” 我皱眉,无奈启唇:“重塑亡神躯体,此乃逆天行径,你当真不要命了!还是,你算准了我若重生,也看不得你受苦受罪,会再次出手,替你散去天谴,修复旧疾?” “没有。”他否认得极快,手握成拳,眼角潮湿:“我没想过再利用你,我只想让你回来,哪怕是以命换命,也值了。” “那若是本座回不来呢?”我有点生气。 他低落消沉道:“那便继续去找能让你回来的法子,穷我一生。” “你不是,厌恶我么?”我乱了心,抓紧玉座扶手轻声低喃。 “何时有过厌恶,不过是爱而不得,不甘心罢了。”他这句话,说得极伤感。 我听完,心底五味杂陈,“你不该用内丹去为凤颜修补神骨。” “那时我清楚自己不能再错下去,我以为她对我有救命之恩,便只能用自己的内丹去还。” 我静了静,吩咐他:“你上来。” 他从命,迈上了高殿。 “往事已矣,本座知道这些年你很苦,本座……” 话还没说完呢,他突然厚着脸皮凑上来,拉过我的手按在腰腹上,不要形象地示弱耍赖:“阿姐你摸摸,我已经重新结了一颗内丹,这颗内丹比上一颗,有用多了。” “龙、龙玦。”猝不及防的亲近彻底打乱了我的思绪,我的掌心贴在他腰腹,那里的确有颗金光熠熠的神仙内丹。 只是这个姿势,很容易、让人喘不过气脸红…… “本、本座允你如此、如此放肆……” “这些年放肆的也不止这一回了。” 他直接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捞过我按在怀里,呼吸沉沉:“别生气,若实在憋不住,就打我几下,骂我几句,只要别不要我,我什么惩罚都能接受。” “玦儿……”我不由自主地又心软了,一想到他削骨剔肉为我重铸身躯,我便觉得压抑到喘不过气,“你……太傻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盼着你回来,可又怕你回来,我与你还是早已走到尽头……后来我得知了当年的所有真相,头一次觉得,那样害怕。 我弄丢了一个视我如命的女人,我根本不敢想象你当年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屡屡丢下你,还用那么狠毒的话去伤害你,你当时的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我连你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有多绝望。” “或许,不是绝望,是庆幸呢。”我靠在他胸口平静说:“你没来,便证明你真的放下我了,那我的死,就对你毫无意义了,你不会因我而自寻短见,你可以和喜欢的人,平静度日。” “但我喜欢的是你啊。”他将我紧紧箍在怀里,用力揉进骨,“自从遇见你,哪怕是在梦里,我都没肖想过别人。” 我抿了抿唇,“当年那样对你,我不后悔……至少你活下来了。” “别再让我误会了,我想和你长长久久,白头偕老。这次,我想换我守护你。” 我难受的斟酌片刻,点头,扣住他的手,“你想让我留下来,那我,就和上苍争一次吧。” 昂头,目光落在他温柔深情的俊容上,我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消散,本能地将他手抓得更紧。 “阿玦,鬼域的雪,好久没有看了,混沌宫的小鱼儿养得可还好,黄泉口的那树槐花,还在么? 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练剑了,你不许偷懒,就算当了酆都大帝,也不能懈怠修炼,由魔化神的过程很苦,玦儿,照顾好自己。” “阿姐,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 后来是如何在他怀里昏睡过去的我已不记得了。 但记得沉睡前,我好像听见龙玦一脚把穷奇踹了出去…… “你这个坏神,恶神!你为什么踢我屁股!” “她要休息了,你还缠着她。” “这是我的女人,你抢我姐姐!” “再说一句她是你女人,本帝将你剁碎了喂狗!” “啊——姐姐,王八羔子瘪犊子,小爷要咬人了!” “土伯!把它扔出去丢掉!” “啊,小白菜啊,地里黄啊,可怜宝宝啊,没了娘啊……” “……” 我感觉我睡得不久。 也不晓得到底是谁一直在我耳边唱小白菜,搞得我满脑子都是:地里黄、没了娘…… 再睁眼,我已在阳界。 而对上龙玦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我就秒懂了。 肯定是我的大号又出来了。 她每次出来,过后龙玦都会用这种好似和我隔了几千几万年没见,他甚是想念的眼神凝望我…… 其实他盯我,不打紧,只要别扑上来折腾我,一切都好说。 他见我一醒过来就翻身别过头不看他,有点不理解:“老婆,你怎么了?” 我躺在自己的大床上,默默用手指在枕边画圈圈,一鼻子醋味:“我怎么觉得你更喜欢我的大号呢?你对我的大号,好像更温柔点。” 他得知我不高兴的原因,没忍住笑出声,大手搭在我肩上耐心哄着:“不管是大号还是小号,那个人都是你,夫人你醋什么?” 我气鼓鼓,“你信不信我宕机给你看,让你大号小号都得不到!” 他陪我躺下来,从后搂住我的腰,好笑着赶紧哄:“夫人冤枉,夫人明鉴,我对大号心中有愧,自然要态度好点,不然她不高兴,万一连我家夫人的小号都不给上了,本帝去哪说理去?” 这话,说的好像没毛病。 “但是、但是你就不怕,你老婆的小号也炸了吗?你捅了你老婆大号一剑,也差点把你老婆小号给吓死,你还差点把我下巴捏掉呢!也没见你态度好。” “为夫这态度还不够好么?”他温言软语地和我说着好话:“我就差没将老婆你融进骨血里了,老婆你是为夫的骨肉,为夫还不够宠你么?” “话是这么说……骨肉、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偷偷占我便宜呢!” 哪个好男人把老婆比作自己的骨肉。 虽然……事实就是骨肉。 哎,头疼! “你啊,便是喜欢同我闹。”他帮我揉了揉腰,“你的大号可说了,你腰不行,影响她发挥。”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她还嫌弃起来了!我都没嫌她每次出来都把我折腾得腰酸背痛,差点被榨干,她倒是先嫌弃我腰不行了…… 我腰不行不是她自己的徒弟害得么!怪我有什么用,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怪你啊!” 他欠揍轻笑:“她舍不得。” 我:“……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他连忙闷声告饶,温暖的掌心抚在我的小腹上,好话说尽:“不说了,我夫人最是大度温柔,我夫人天下第一善良,我夫人最漂亮,莫生气,生气容易动胎气。” 我:“……” 算了,看在他嘴这么甜的份上,勉强不和他计较。 翻过身,我面向他,好奇询问:“对了,冥界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么?往生大阵是不是已经安全了?还有朱焰……” 他拿胳膊给我当枕头,捞着我腰肢将我往怀里再收紧些,“冥界的事已经了了,往生大阵也安顿了,朱焰死在了冥界。至于他的爪牙,本帝命判官府做主审判处置了。” “那天界那边,会不会追究你杀了朱焰一事?”我听白竹说过,朱焰好像有什么上任天君恩典,就算造反也不用死来着。 他低头,额抵着我的眉心,从容镇定道:“已经追究了。” “啊?”我心下一紧,激动要坐起来,却被他及时压住了肩膀,又按回怀里。 “老婆不用担心,天界是降旨问了话。但也仅仅只是问话,本帝秉公办事,又有天界太子的玉令,先斩后奏乃是正常流程。 况且,朱焰打的可是往生大阵的主意,往生大阵连通轮回六道,一旦出事必然影响阳界,他想炸了往生大阵便等同于想同时销毁整个阴间与阳间,这是灭世。 灭世大罪足以抵消他父亲昔年追随天君平定三界所立下的救世大功。 起初天界是有神仙不知好歹弹劾本帝无视先天君法旨,但差点被天后给追着揍了。 如今的天后才是真正的冥界之主,天后是神祖女儿,冥界第一代冥王,天帝天后之子又是冥帝的夫君,天界与冥界表面上能力旗鼓相当,两界仙人时常拌嘴斗殴互相瞧不顺眼,可实则却是三界之内最稳定的铁交情。 干掉朱焰这件事,是天界太子授意,冥界酆都大帝动的手,就算有几个唯恐天下不平的乱嚷嚷,又有何用。 天帝倒是好本事,人前不轻不重的训斥了我几句,人后却赏了我不少仙草灵芝,说是安抚本帝的情绪…… 他这个由头倒是用的好,不过天界诸神长了眼都能发现,本帝情绪其实挺稳定的。” 天帝……还蛮幽默的。 我深深叹口气,放下心:“冥界生乱,朱焰一个天神险些毁了阴阳六道,你身为酆都大帝气急败坏之下一掌劈死朱焰,这事如果非要攀扯天界,那天界也得受谴责,毕竟朱焰虽然长在冥界,但实际身份却是天神,你如果真想闹,完全可以往天界头上叩屎盆子。 六道与往生大阵是后土娘娘留下的法阵,有人要毁了后土娘娘的心血,凭你和后土娘娘的感情……的确挺需要安抚的!” 默默搂住他的腰,我没心没肺道:“你这个酆都大帝的身份何其尊贵,天帝赏你肯定不会赏普通仙物,白给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他忍俊不禁:“夫人说得对,按理来说本帝也算是受害方,天帝赏赐,确实受得起。对了,那些仙草中有几株是养气血护胎气的,我已经让白竹拿去炖鸡汤了,你到时不许再任性偷偷把鸡汤倒了!” 我哽了哽,心虚缩脑袋:“又是鸡汤,我不喝,我对鸡汤有阴影!” 他抚着我的脑袋好言好语哄着:“若不然,换别的汤也可以。夫人如今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小家伙,他日渐长大,所需母体营养就愈多,若不多补补,怕你承受不住。” 我抓住他的手用力扣住,“那你以后不用再一个人去冥界,好几天回不来了吧?你如果有事必须得回去,能不能带上我?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可以安心在你寝殿等你,只要每天能见到就行。和你在一起太久,有些事都已经养成习惯了,你不在身边我总是心里七上八下的。” “七上八下,是因为你我夫妻本就有心灵感应,就像你出事我也会突然心乱。” 他拿起我的手,放在唇边,温热吐息扫过我的指尖,诱得我心头发痒,“以后都不用再分开了,那几天我也想你……快些把你娶回去才好。” 我不解:“咱俩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不想委屈了你,冥界的那场婚礼夫人逃不掉的。只有风风光光把你娶回酆都神宫,我才不觉患得患失。” “都在一起多久了,还患得患失。”我心疼地与他额抵额。 也许是尝够了失去的滋味,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专属…… 回阳界的第一件事,当然是上街看望我那位慈祥和善的老父亲了。 我去铺子里那会子磨盘和我爸正好在闲着。 见连续好几天没露面的我终于肯在他们眼前晃个影了,我爸他老人家表示极为不爽: “你这孩子还知道自己有个爹啊!我还以为你是跑出去玩乐不思蜀了呢!早几天才叮嘱过我不要往冥界跑,结果你倒好,自己跑去了冥界,一走就是好几天。 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吉是凶,请香询问下面的那些老同事,结果冥界与阳界的通道竟然封住了! 可把你老子给吓死了,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爹我怎么和你妈交代! 连阴阳两界的通道都封了,可见冥界是真出了大事,这几天我急得都没睡好觉,整宿整宿没合眼,你这死妮子现在还敢出现,信不信我把你拎起来丢出去!” 我爸嘴上说的虽然凶,可实际上却是很心安理得的享受我给他捶肩揉背。 闲散的坐在摇椅上,拿着蒲扇听着折子戏,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 我一边殷勤帮他捏着双肩,一边讨好解释:“爸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是被龙玦接下冥界的,我下去那会子冥界已经太平了,有龙玦在我身边照顾我呢,你老人家怕什么?” 我爸赌气哼了声:“要不是知道有酆都大帝在你身边,我还能安静坐在这听你说话?早就被你吓死了!” 说着,扭头好奇问我:“这冥界究竟出什么事了,以往不管发生什么紧要事都不至于封了阴阳交界口。 阴间鬼门关闭一日,阳间便要多出无数亡魂,亡魂无所归,留在阳间便是祸患,鬼差耽搁一日都不好收拾烂摊子,我听说这次足足关闭了九日,直到昨日冥界才下令重新开启阴阳交界口,大开黄泉路,打开鬼门关…… 要不是出了什么严重的天大事,阴间绝不会闭界这么久。” 我欢快地挥舞着一双拳头,邦邦往他肩上砸,“嗯……也没啥要紧事,主要是你女婿能干。就是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造反,你女婿为了冥界与阳界的安全考虑关门打狗呢!” “造反……”我爸猛地皱眉,提起精神坐直脊背追问:“那大帝他现在咋样?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瞧着我爸这个紧张的反应,无奈抽了抽嘴角: “他能有什么事,他可是酆都大帝,不过是亲自出手教训个孽障而已,他可厉害了呢! 爸你别看他平时情绪稳定,温润儒雅,待人谦和有礼,实际上他是真人不露相。就那种货色再来十个他也能收拾干净。” 我爸松口气:“那就好!”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俯身趴在我爸肩膀上眯着眼睛审问:“爸,你老实交代,你怎么那么紧张你女婿?” 我爸拍拍我的手背叹息道:“不是紧张女婿,是紧张冥界与阳间!我女婿可是酆都大帝,酆都大帝又是谁?如今冥界的掌权者,他如果有个好歹,那可牵连甚广!他现在是冥界的帝王,他要是有事,那整个阴阳两界都要乱!” 这话说的……对! “哎呀你放心就好了,你女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尊神,还轮不着咱们去为他操心!” 我孝顺的帮他揉了揉太阳穴:“你女婿说了,我走的着急没和你打招呼,你到处找不到我肯定被吓到了,要我好好向你解释解释。” 我爸拿我没法,只能自我说服:“算了,知道你俩都没事就好!当父母的,穷尽一生,最大的心愿无非是儿女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你只要别在外面给我惹事,受伤哭着回来,怎样折腾都罢!”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那种在外到处闹事的人!爸,我可老实了,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闺女我命硬,后台更硬,现在谁都不敢欺负我,更遑论伤害我了。” 我爸心累的抬手拍了下我脑袋:“行了,多大的女孩子了还撒娇!都已经嫁人了,一点也不稳重。” “我才二十多岁,同龄人还在家里啃老呢!”我据理力争。 我爸干笑笑:“你也可以啃老,你还可以啃丈夫!” 我顺着他的话:“就是!但我没啃啊!我一没啃老二没啃丈夫,就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七十的同龄人了好不好?” 我爸彻底无语,想把我从身后拉开:“得得得,你最懂事你最乖,去一边找你磨盘弟弟玩吧,别来烦我!我看我那位女婿根本不是让你来宽我心的……一准是家里不想做晚饭了,得,晚上又得赔进去只老母鸡!” 啧,瞧他这抠的,闺女女婿蹭他一顿晚饭他都舍不得。 “不让你赔老母鸡,我自己去买!你顶头上司说了,让你和磨盘晚上回家吃饭,我顺路正好去带点菜!”我挥挥手出铺子。 我爸从摇椅上坐起来,老脸挂不住,拿着扇子就冲我吼:“臭丫头你说什么呢,什什什、什么顶头上司!” 半晌,又底气不出的憋出一句:“顶头上司又怎么样,不照样得称我一声岳父老泰山……得憋着贵气给我当女婿。” 我没忍住噗嗤笑出来,我爸这个人啊,最擅长的就是安慰自己,说服自己! 出门原本是想去街那头的菜市场看看,顺手买点海鲜的,谁料到刚出我家铺子,就迎面遇上了一位久违的老熟人…… 他,比上回见,苍老了不少。 再次和我碰面,他压抑着眼底的欣喜,取下高档银框眼镜,目光含泪的朝我扯出了一抹温柔和善的笑意: “宸宸,最近还好吗?” 第181章 是你们不要我 白长安…… 我爸耳尖地听见动静也摇着蒲扇走了出来: “我怎么好像听见你那个缺德堂伯的声音?丫头我可告诉你,你下次再碰见他一定得离他远点,虽然儿子不错,可老子缺德啊,咱们白家是积德人家,不和那种缺德人来往……” 他老人家这句话刚说完,抬头就看见一脸尴尬的白长安拿着眼镜,夹着公文包,局促的立在我家门前路口。 那一刹那,我觉得我爸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我爸丢人捂脸,呛咳了声,拿蒲扇遮住头偷偷问我:“真、真是他来了?!” 我耸肩:“嗯哼,就是那你口中那位缺德堂伯。” 我爸抽了抽眼角,蒲扇打了下脑袋:“我这破嘴……说什么来什么!” 缓了缓,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心虚赔笑迎上去:“哟,老哥哥你又下乡了?来来来,进屋喝杯茶!” 这变脸速度之快,真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白长安不好意思的笑笑,深深瞧了我爸一眼,跟我爸进了我家铺子。 我本来不打算陪他们闲话家长里短的,正要继续往街那头赶,一只脚迈进我家铺子门槛的白长安突然回头,和我说:“宸宸,我这次来是专门,为了看你的。” 我爸那张老脸顿时拉得又臭又长! 我无奈叹气,其实他的来意我早在见他的第一眼就猜到了。 “白伯伯你先和我爸在家里坐一会儿,我出门买个菜,个把小时就回来。” 白长安微哽:“宸宸你……” 只是不等他说完,我爸就出声拦住了他的话头:“你人都来了,今天肯定也回不去了,还急什么! 宸宸就在这里又不会跑,有什么话等她买完菜,回来慢慢说。 今晚啊,你要是不嫌晦气就在我这里住吧,嫌晦气的话你们这些领导在镇上是有招待所的,你自己找个地住。 正好家里闺女女婿都回来了,晚饭就在家里吃吧!” 我爸今天转性了?竟然留白长安在家里吃晚饭。 “磨盘!去帮你姐姐拎菜!手头活别忙了,家里来人了,明天再干!”我爸一嗓子把磨盘叫了出来。 磨盘一听有机会偷懒,立马拿上手机灰头土脸地窜了出来:“好嘞,姐你等我,我来啦!” “女婿……” 白长安惊讶追问:“上次小霖回家,大宝说看见姑姑上花轿,二爷爷还给了他不少喜糖,好几罐奶粉,我就在想是不是丫头嫁人了…… 可惜小霖那孩子在和我置气,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嫁的是哪家孩子?家庭条件怎么样,对宸宸怎么样?有公职么,要不要我给他……” “行行行行!你够了,人家可不需要你这位省长大人帮忙安排工作!先进屋吧,等会儿我再和你慢慢解释!” 磨盘蹦到我身边,顺便背着我爸给了我一根草莓冰棒,“上次你说你想吃,我特意给你留的,这冰棒小,两口就没了,你尝个味儿解解馋就行!” 我两眼放光地拿过冰棒,开心与他击掌:“还是我弟弟最贴心!” 磨盘傲娇地扬起青涩少年脸蛋:“那当然!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姐姐!” 冰棒前脚到手,后脚我爸就在身后练狮吼功:“磨盘!上街不许给你姐买冷饮冰棒!要是让我发现你俩背着我偷偷吃这些东西,看我揍不揍你们!” 磨盘回头冲我爸挥了挥手:“知道啦师父,你就差和满大街卖冷饮的小卖铺打招呼不许卖东西给我姐了,我就算想买,也没那个狗胆啊!更何况姐夫看得严着呢,姐早就金盆洗手了!” 咳,金盆洗手这个成语用的,真妙! 我俩加快脚步,等走到我爸视线范围之外的路口才敢把草莓冰棒拿出来,一口咬下去,简直满足感爆棚! “姐你吃完这个冰棒,最近一个星期都不可以再吃了,姐夫说了,姐你本来身体就不太行,现在怀了宝宝更应该多注意些。这种凉性东西吃多了对姐的身体不好,对宝宝也不好。” 我美滋滋地啃着冰棒:“知道啦,小小年纪怎么和爸一样这么啰嗦,当心找不到小媳妇!” 磨盘憨傻的挠头笑笑:“不着急,我还没到二十岁呢!再说从我入行那会子起,师父就给我打过预防针,说咱们这行容易找不到媳妇儿。” “那可说不准,我爸不就找到我妈了吗?不过是,像我妈那样傻的女人很少罢了。” 磨盘嘿嘿傻笑:“姐夫说像你这么傻的女孩也很少!” 我不高兴:“我怎么傻了?” 磨盘一本正经道:“连龙王都敢嫁,还不够傻么?” “我那是、慧眼识英雄!你懂个啥!” 我扔掉雪糕棒子,一巴掌打在磨盘的小脑瓜子上:“你姐姐我运气好,开盲盒都能开出个如意郎君来。 你姐夫人又温柔待我又好,龙王……没什么可忌讳的。我以前脸上还有那么一大块蛇皮疤,他都没嫌弃过我,还帮我治好了脸。” 磨盘表示赞同:“不以貌取人的男人最帅。” “走,去买几斤河虾与螃蟹,晚上你姐夫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好耶!” 拖着磨盘去菜市场买了韭黄鸡蛋菌菇与五斤螃蟹三斤大龙虾,路过卤菜铺子又加了三道卤菜。 素菜与猪肉家里不缺,鸡鸭我爸店里养的有,其实出门随便买点就够我们一家吃了。 去冷鲜店里买了几斤鱼丸,我记得龙族都挺喜欢吃鱼类的。 “姐,如果这次白省长是来接你回家的……你会离开我和师父吗?” 我正全神贯注地选又大又圆,品相好还馅多的鱼丸,乍一听磨盘这么问,刚夹起来的那只大白丸子都吓掉了。 我意外地扭头看趴在冰柜上的少年,“你、你胡说些什么呢,白省长接我回什么家。” 我嘴硬不承认。 磨盘失落嘟囔:“你就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上次白霖哥一家来给你送嫁,白霖哥和师父说的话,我不小心全听见了! 姐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谁对么?你不是谢家的双胞胎妹妹,你是白省长当年为了活命丢下的那个女儿,只是碰巧被谢家捡到了,谢家就用你去代替谢沐瑶挡劫…… 白省长一直在找的闺女就是你。你只是舍不得离开师父,所以才迟迟不肯回去,即便是白霖哥亲自挽留你,来接你,你也不肯原谅他们一家子。 但你和白省长终究是亲生父女,白省长这次都亲自来了,你是不是……就要和白省长回去了?” 我冷下脸,继续挑鱼丸,没有说话。 他接着道:“其实师父早就做好了你离开的准备,你肯定也发现,师父这次对白省长的态度突然变了对吧…… 白夫人遇难,谢沐瑶也被送回来了,白霖三番五次的亲近你,白省长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你是他们家唯一的遗憾,他们对不起你,肯定要设法将你接回家,一家团圆,享天伦之乐。 师父他知道白省长迟早有一天会把你带走,他也不能阻止你和自己真正的家人团聚,但是他害怕白省长像上次那样认不出你,亏待你…… 所以他才对白省长赔笑,师父和我,都没啥文化,师父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希望白省长将你带走后,对你好些。 你虽然是师父的养女,但姐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打你来到这个家,师父师娘就将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疼你呵护你,从没亏过你,师父师娘膝下只有你,你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你要是真决定和白省长走……我们其实是替你开心的,但,姐,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多回家看看,我和师父会想你的。师父年纪大了,他不能……彻底失去你。” 我听不下去地把一兜鱼丸粗鲁塞他怀里,故意阴着脸骂他: “磨盘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撵走好继承我爸的家产吧!我告诉你,铺子可以给你,我不会和你抢,但是我家宅子不能给! 不过,我记得你家老屋也该翻修了吧,这样,我给你重新盖一栋楼!你也好娶媳妇!” 磨盘顿时委屈得急了眼,搂着鱼丸泪珠子吧嗒吧嗒问往下掉: “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没有打师父家产的主意,我也不想争铺子,只要姐你要,我什么都不抢,你和师父就是我在这世上除了妈以外最亲的人,只要你能留下来,我给你打一辈子的工都开心!” “那可不成,打一辈子工真就连老婆都娶不到了!” 我拍拍他脑袋,掏出纸巾递给他:“听不出来开玩笑么?男子汉大丈夫的,动不动就红眼哭成这样! 就我家那栋破房子,给你你也看不上,你家自己有宅基地,才不稀罕我家的老宅呢! 我只是听说你最近在攒钱想盖房,以你现在的收入,攒够房钱还得一两年,更何况你妈身体不好,你家那两位医药费都够你头疼的了。 男孩子长大了,是该有个新房子,也能让你妈跟你享享福。” 他接过纸巾憋屈擦擦眼,我抬胳膊圈过他的脖子和他商量: “你锦年哥最近正好也要盖房,到时我让他的人帮忙给你家也设计一个图纸,其实我和我爸半个月前就打好了主意,打算帮你盖个三层小楼。 你妈辛苦一辈子,不是说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有出息,在家里盖栋三层楼房么? 你回去和你妈商量商量,是老屋重建,还是另选地方盖,顺利的话年底就能动工,一两个月就能有个样。” “不,我自己要盖房子怎么能让你和师父给我出钱呢!” 小家伙年纪轻轻却正直得很,我早就猜到直接送他他不要了,就说: “这房子可不是白给你盖的,我爸要收你当内侄,你接受了这栋房,就意味着要给我爸尽孝,养老送终。你不要,除非是你不想照顾你师父养老!” “我没有!” 磨盘立即反驳:“就算不是内侄,我师父传授我手艺,给了我养家糊口的本事,姐你又三番四次地暗中帮我,给我联系人脉,帮我发展副业,你们俩也是我磨盘这辈子的大恩人,我也该给师父养老。” “但是徒弟给师父养老终究不太好听,我爸要把铺子传给你,你就必须得是白家人。收你当侄儿,才能不坏祖宗的规矩,可收侄儿,也是要给见面礼的,一栋房换几十年的陪伴,我觉得很值!” 磨盘还是不肯接受:“师父可以名义上把铺子传给你,我给你当掌柜就行!” “可是白家祖先留下的铺子,不能到我这一辈,就传不下去。” “怎么传不下去,你都有宝宝了!” 我捏了捏傻的天真的小磨盘腮帮子,“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姐夫是什么身份?” 磨盘哎呦叫了两声疼,揉揉被我掐红的脸蛋:“他不就是龙王嘛,还是我们本地的龙王!” 我被他气笑,无奈告诉他实话:“你师父肯定还没告诉你,你姐夫他不只是桃花镇的龙王爷。咱家供的两尊神位,其实都是你姐夫。” “两尊神位……一尊是桃花镇龙王爷,还有一尊是……”磨盘掰着手指头陡然恍悟:“酆酆酆、酆都大帝?!” 我欣然点头:“答对了,就是他。所以,家里的铺子,只能传给你。你师父也早就说了,从你踏进咱家门开始,你就已经算是咱家的人了,没什么不好意思接受的。 爸只有我一个闺女,多个侄儿给他养老,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磨盘纠结了半晌,抬头再问我:“那你呢,姐……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师父!”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我调整心态,一边去看别的菜,一边说:“小男孩幼时有个特别喜欢布娃娃,他整晚都会抱着那个娃娃入睡,将布娃娃视作珍宝,别人拿什么东西来换他都不乐意,他说他只喜欢这个布娃娃。 可不久,家里着火,他不得不丢下布娃娃独自逃生,他以为布娃娃已经在火海里烧成灰烬了,他很伤心,觉得内疚,他内疚了很多年。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布娃娃没被烧毁,他高高兴兴的去挖出埋在废墟里的布娃娃,可等他把布娃娃抱进怀中,他才发现,布娃娃被火灾烧没了一条腿。 而巧合的是,废墟里还有一只和布娃娃七分像的新娃娃,新娃娃没有缺胳膊少腿。 他想把旧娃娃带回家,却接受不了旧娃娃已经残缺,所以他斟酌再三,选择把新娃娃带回了家,即便他心里清楚,旧娃娃才是他的娃娃,新娃娃只不过是个高仿,可他还是甘愿将新娃娃视为完美的替代品。 直到后来某日,他发现新娃娃的肚子里塞的都是沙子,他抱着不舒服,他才又想起了旧娃娃。 新娃娃让他全身过敏起疙瘩,他才丢掉新娃娃,转身再去找旧娃娃,而旧娃娃被遗弃在废墟中,又被雨水浸泡,早已伤痕累累,更加破旧不堪…… 他遗弃了娃娃两次,你觉得不可能有第三次么?旧娃娃已经破了,他以后会有更多新娃娃,旧娃娃就算带回去,他也不一定会再有当年的踏实感觉了。 换而言之,磨盘你如果是那个旧娃娃,你还愿意回到他身边么?” 磨盘皱眉,攥紧拳头:“我会宁愿烂在泥里也不愿意跟他回去!” “那如果,这个布娃娃被一个更珍惜它的人捡回去,每天都悉心照顾它,为它缝合残缺的身体呢?当原主人再来索要时,你觉得它会愿意跟原主人回去么?” “当然不愿意!它有一个有爱温暖的家,为什么还要回到屡屡抛弃它的那个人身边!” 我拍拍他肩膀:“这不就得了,我已经有个温暖有爱的家了,干嘛还要回去!” 磨盘被我绕得半晌才醒过神:“哦,我知道了,被遗弃的布娃娃就是姐姐你!但是,话虽如此,可回到白省长的身边对姐你还是有利的…… 白省长可是省长哎!你要是回去了就是省长千金,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不在意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只在意我的亲人顺遂平安,我的爱人无忧无虑。” “那就是你不会跟白省长走了?”磨盘开心露出一排大白牙。 我颔首,“当然,你们纯属多虑。” “那就好!姐你不走就好,我回去就告诉师父,姐你不跟白省长走!” 我无奈摇头,把手里两斤重的萝卜丢给他:“赶紧上秤,我们好回家做晚饭。” “好嘞!” —— 傍晚。 白竹和须慕淮还留在冥界处理琐事,土伯也没上来,只有楚云闲着没事跟在龙玦身边打下手。 我蹲在水井边洗菜,磨盘正缠着龙玦喋喋不休,小嘴没把门的逮住龙玦就吵: “姐夫,你就教我几招吧!您可是酆都大帝,你随便教我两招驱鬼的法术也好啊!要不然你给我画几道符,我高价售卖到时候分你……三成! 咋样啊姐夫,姐夫,你就教我点东西吧,身为你的老弟,我如果没点小本事,岂不是给你老人家丢人?姐夫……” 楚云掏了掏快起茧子的耳朵,“你就别缠着大帝了,大帝忙着做饭呢!再说你现在是人!你没有修炼也没有道行,大帝就算教你你也学不会,小祖宗你别拽大帝袖子,当心他一耳刮把你扇飞了!” “姐夫!你要是肯传授我神功,我我我、我以后给你和姐姐带娃!” 龙玦还是只顾做龙虾,理都不理他。 磨盘不死心地捏紧拳头放出杀手锏:“这是你逼我的……姐,陆锦年让我给你带一样……” “你想学什么?”龙玦抬手就用神力将磨盘抓过去放在了自己跟前,情绪稳定地审问:“教你可以,把东西拿出来。” 然后磨盘就殷勤地立马把东西掏出来:“是只蝴蝶项链!紫水晶的,陆锦年说紫色是姐姐的幸运色!” 在外面洗菜的我:“……” 默默端着菜盆逃远点,以免被无辜的战火殃及。 “楚云。” “在。” “给本帝,砸了它!” “哦……遵旨。” 还好我跑的快,要不然我八成也得被抓回去严刑逼供了! 但,可惜运气不太好,本来是要躲龙玦的,结果撞到了白长安面前。 真是让我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白伯伯。”我硬着头皮和精神不太好的他老人家打招呼,他接下我手里的菜盆放在一边,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和我说话:“宸宸,我们能谈谈吗?” 我咽了口口水,心里是无比抵触的,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也罢,有些事迟早是要给个交代的。 “去那边找个凳子坐下谈吧。”我说。 他点头,无声松了口气。 我和他在枯藤萧瑟的紫藤花架下找个位置坐,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尚有余温的铁观音,“我家没什么好茶,日常喝的也就是这点粗茶了,白伯伯你别嫌弃,将就润润喉。” 他拿过茶杯柔和下眸色,一脸慈祥地连连点头:“哎,好。粗茶也好,粗茶喝了百病不侵。” 偷偷抬眼看我,他略显心虚,抿了口茶水,犹豫道: “我听你爸说,你结婚了?他也没告诉我具体的,只说今晚能见到你丈夫……你丈夫在镇上没有家产吗?怎么婚后还住在娘家?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个问题倒真是把我难到了,我尴尬咳了声,拿着杯子踟蹰道:“我老公啊,他家我住不习惯。所以他就陪着我住在我爸这,反正我爸也不嫌我俩。我老公……嗯,工作挺特殊的。” 也许是我这句话说得不够明白让他想歪了,他沉了脸色,担忧道:“如果不是什么好工作,那可以不做。 我可以帮他安排一个好去处,至少体面,养你两口子绰绰有余。 孩子啊,这两人在一起光凭他对你好,没有物质方面的支撑,是不能长久的,两口子过日子不能有情饮水饱,他如果真的爱你体贴你,就该出门打拼为你们的以后考虑,而不是在家里洗衣做饭…… 大男人,不思进取如何能成。 当初你妈、你大娘嫁给我的时候,我为了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可是每天都拼命的往上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工作二十个小时。 我深知,年轻的时候不努力,老了就要遭罪!尤其是女人,夫人娶回家,是要疼的。这个疼爱,需要体现在各个方面上……” 我听不下去的打断他:“伯伯,你知道你和我爸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他僵住,眼底划过一丝歉意,哑了嗓子。 我笑意浅浅的和他说:“我爸尊重子女的选择,不干涉子女的生活方式,他也从不会说教,不给我压力。他对我说的话,大多是鼓励。 伯伯,虽然你说的话在理,但是有些时候真的一开口就会让人觉得有股子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 你,可以尝试一下,抛开工作什么的不谈,多和子女谈一谈轻松些的事,这样,哥应该也容易接受些。” “对不起,伯伯……习惯了,有时候某些话,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但你要相信,伯伯只是担心你。”他局促不安的赶紧解释。 我笑笑:“我知道,你是怕我嫁了个靠不住的丈夫。你放心,我老公对我很好,而且他也不需要你的帮衬安排。” 他失落的垂眼,连喝了好几口茶,才进入正题:“我,当年不该丢下你。” 虽然早已有所准备,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出这句话时我心底还是漾起了一层淡淡涟漪。 “现在也不该纵着夫人的心性,不认你,酿成大错。” 寥寥几句,他已红了眼眶,愧疚地伸手握住我的手,悲伤自责:“丫头,我对不住你……你恨我么?我不配,当一个父亲。我丢下自己的亲生女儿两次。” 我无奈苦笑:“其实早在你看见我手上的胎记那天,你和白夫人就已经认出我了对么?” 他更加愧疚了,重重点头,艰难开口:“那天夫人否认你就是我们的女儿,我回去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我看见了谢沐瑶,那孩子身上并没有什么胎记,可夫人坚持说那孩子就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女儿,她不许我们做亲子鉴定,我和她夫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清她的一些小把戏。 我还是暗中让人做了亲子鉴定,我用你的头发,和那孩子的头发做了两份鉴定,医院告诉我答案那天,我既欣喜,又难过。 我知道,是夫人不想带你回家,夫人她为了我们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我欠了她太多,我实在不忍心让她难受,所以……” 他没有说完的话我接上:“所以你选择不要我这个亲生女儿,免得你夫人难受,成全你夫人。” “这些年,她一直不敢提起当年的事,她把遗弃女儿的错全揽在自己身上,女儿几乎快成她的梦魇。 她说,她每每想起那个被她丢在河边的女儿,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杀人犯,她说女儿的存在就是在时刻提醒她,她曾是个恶毒自私的母亲。 没有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但她却是个例外,她接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她宁愿女儿真的已经死在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我虽从没将他们当做真正的父母,也没有对他们抱有任何希望,我以为,我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名义上的亲爹亲妈怎么看我,怎么待我。 但,他说白夫人宁愿我真的已经死在了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我竟还会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我尴尬虚笑:“以前我也挺希望,我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小时候上学,他们都骂我是爸妈不要的野孩子,镇上所有人都将我视为丧门星,那时我的亲妈想把我偷走卖掉,还害我毁了容。 我爸把她告进了派出所,可派出所的民警一听我是她的亲闺女,就逼着我爸和她和解。 他们说,我爸虽然是养父,但孩子却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拐卖自己的亲女儿与拐卖别人的女儿性质完全不同。 我的脸毁了,她最终却只是被民警思想教育了一通。 从小到大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同为母亲的女儿,我刚出生就被抛弃,谢沐瑶却饱受全家宠爱,我的亲生母亲,没给我半分母爱,但她却将自己能拿出来的,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的双胞胎姐姐。 我如果不是她女儿该多好,我如果是个孤儿该多好……没想到小时候的愿望,长大了竟然实现了,我不是谢家亲生的,我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 但我万万没想到,即便换个母亲,我还是被遗弃的那个……我长这么大,甚至连自己的真实生辰八字都不知道。 我用了二十多年的身份,也是假的,兜兜转转那么多次,你们一个个号称我的亲爹亲妈,却又一次次,将我丢掉,踩进泥泞。” 第182章 那时就知道,他合该有建树 “宸宸……”他愧疚埋低头。 我拿起手边水杯抿了两口,勉强保持笑意:“不过,好在我有一双疼爱我的养父母。 小时候虽然心理不平衡,但实际上我从未缺少过父爱母爱,我的父亲正直善良,积德人家,我的母亲温柔大度,人美心善。 就算我的亲生父母抛弃我,除了唏嘘,我也没有别的感觉。” “丢下你是我不好,如果我当初坚持……夫人就不会死,我们一家也不至于落得走的走,散的散……” “白伯伯,你现在儿孙绕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儿孙绕膝是真……可我还有个女儿流落在外。” 我放下水杯:“你女儿自幼就不陪在你们身边,没有多少感情的,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可是,带女儿回家,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他抓住我的手牢牢攥住,眼中含泪地压低声祈求我:“宸宸,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回家…… 如果换做几个月前他说这句话,我或许会感动。 可现在……却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龙玦出来找我正巧听见了这话,下意识停住步伐,不再靠近,安静等我回应。 我反握住他老人家的手,抿唇淡淡一笑,在他老人家充满希冀的目光里,一字一句说:“白伯伯,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堂伯,以后想念我和我爸了,我们家随时欢迎。”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消散沉溺下去,老眼泪光朦胧。 得到答案后,他终是放开了我的手。 我起身走到龙玦身边,牵住龙玦的手带他过去向白长安介绍:“这就是我老公,龙玦。” 他乍一看见龙玦手上不自觉狠狠一抖,错愕道:“演员?” 我与龙玦相视一眼,好笑道:“不是,他是桃花镇的龙王爷,白伯伯你以前不是进他的神庙拜过他吗?” 白长安一个激灵站起身,“桃花镇、龙、龙王爷?” …… 一顿晚饭吃得不算热闹,白长安花了一顿饭的时间才终于接受龙玦是桃花镇龙王爷的身份。 而我爸,全程被龙玦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叫得合不拢嘴。 “岳父,小婿敬你。”龙玦端起酒杯礼数周全的和我爸喝酒,我爸彻底放飞自我喝得满脸通红,明明已经被灌醉了还是不肯承认,喝到最后就差和龙玦称兄道弟了。 至于白长安,这顿酒吃得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大、女婿……酆都大帝、嗝,我这辈子啊,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竟然能与你同桌吃饭,同席喝酒!” 我爸人有点不清醒,刚站起身就脚下一歪摔在了龙玦的肩上,龙玦倒是对这位老丈人宽纵大度的很,见状立马伸手扶住我那个喝傻的爹,一点也没有帝王的架子,就真像普通人家的女婿那样,好脾气地安抚自家老丈人。 “这不是已经成真了么?老丈人,你喝醉了,小婿送你回房歇息。” 我爸神志不清地拉着龙玦继续念叨:“不、我没醉,我虽然人醉了,可我的脑子清醒着呢!哈哈,把闺女交给你,我放心啊! 我家丫头,那是打小就聪明善良,乖巧懂事,能娶到我家闺女,是你的福分!” 龙玦好笑着回应:“嗯,是本帝的福分,老丈人说得对。” 我爸说兴奋了,又一脚踹在了旁边喝到满脸通红,昏昏欲睡的白长安身上: “你!你这种人活该没闺女!活该我闺女不认你!你啊,就是猪油蒙了心,你眼瞎了! 你老婆为了你和你儿子的安危,把刚出生的闺女给扔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老婆生下孩子的时候你还抱过! 那孩子一个大活人呢,踹在怀里你能瞧不出还在不在?你这人啊,看着正直,实际上数你最缺德。 你上次离开桃花镇的时候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说宸宸这孩子我养了二十多年,她的心性我最清楚! 你要是那次不认她,以后她肯定会不认你,可你呢,你说你夫人为你受了一辈子的罪,你不能不考虑你夫人的心情。 这下可好,你夫人被丧门星克死了吧!你家破人亡了才晓得来抢我的丫头,你凭什么呢?! 我闺女啊,我和我老婆宠了这么多年的闺女,当初是我老婆把她从外面抱回来的,我闺女被封进棺材里,是我劈了棺材把她从棺木里背出来的!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你一来就要带她走,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我爸越说越激动,吼完不解气,又往白长安身上狠狠踹了脚。 白长安被我爸踹醒了神,红着脸睡眼惺忪地偏头看气势汹汹的我爸,往常多么稳重威严的一个人这会子突然面红耳赤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是我想的吗?我的亲骨肉,我盼了十个月的亲闺女,就那么没了,我也心疼啊! 我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女儿我也开心啊,可我夫人为了我这一家,吃了一辈子的苦,夫人和闺女我只能保住一个啊! 我如果早知道夫人带个祸害回家,会害得我们全家不得安生,我说什么也会劝夫人接纳闺女。 现在我这一家啊,儿子不像儿子,老子不像老子,我想和我闺女说说话,我闺女却生疏得恨不得躲我八丈远,我想带我闺女回家,可我闺女不认我啊!” “你活该你闺女不认你!不对,那是我闺女!当年你丢下亲骨肉自己跑了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为了那可笑的脸面,把闺女给扔了,你这么伤闺女的心,闺女能认你才怪呢!” “我现在已经知错了,可惜一切都晚了……我现在只求闺女不恨我。” “你们两口子都是不干正事的主!恨你也是应该!” “老弟啊,你都已经享了二十多年的福了,你就把闺女还给我吧,就几年、几个月也成……” “你滚吧,她自己不想走,几分钟都不成。” 眼见着两人吵得红眼,龙玦无计可施只能强制性将我爸送回了房间:“好了老丈人,你该歇着了。磨盘,把白省长也扶到老丈人的房中,让他俩今晚……一起睡。” 磨盘嘴里啃着鸡腿,闻言赶紧将油乎乎的小爪子往身上抹了抹,“好嘞!”随后搀扶起白省长和龙玦一道把人送上了楼。 院子里清静下来,楚云心不在焉地喝着小酒:“你这两个爹是真的酒品一般,半个小时前还正常淡定着,现在就差没打起来了。” “我爸以前的酒量挺好。白省长……他可是省长,从底层爬上来的,以往酒局饭局肯定没少见,都成省长了,这酒量不可能是几杯倒。” 我晃了晃手边的白酒瓶,里面还有半壶酒呢,“八成啊,是借着酒劲演戏,光明正大地把心里话吐出来!” 就他们这些小把戏,估摸龙玦都懒得配合他们。 我可是全程紧盯着呢,我爸和白省长两人那酒喝的,像耗子喝水似的!生怕自己比对方先倒。 两人加在一起还没我家龙玦喝得多。 “这样吗?”楚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还想着这酒水度数也不高啊,他俩酒量也忒差了些!” “他俩全在意料之中,倒是龙玦,我才发现他酒量竟然也这么好!” 楚云偷偷给我倒了杯:“大帝啊,你也说了,阳界一个省长平时都不少酒局饭局,更何况咱们的酆都大帝了。 男人么,大多酒量都不错,大帝以前是不爱参与这些场合,他也不嗜酒,寻常时间大都是茶水伴手,提神用。” “不沾烟酒的男人的确少见。”我浅尝了口楚云给我倒的酒,有些冲。 “肚子里还有宝宝呢,怎么总是嘴馋。”我才尝一口,手里杯子就被回来的龙玦抢走了,“本来酒量就差容易醉,还敢碰白的,楚云心大你也心粗。” 我委屈拉住他袖子:“这不是就尝了一小口吗,你管我管的忒严了,我最近连果汁都很少喝到!” “凉物对身体不好,今晚的螃蟹我都没许你吃,等你什么时候卸货了,想吃什么我都不拦着。” 他想着我应该吃饱了,就直接将我从饭桌前打横抱了起来,“看你也吃的差不多了,回去歇息,我给你按摩。” “可是楚云还没吃完呢!” “有磨盘陪着他,无妨。” 被我俩扔下的楚云这会子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走吧走吧不用担心我……才不想看你俩秀恩爱呢。呜,豆芽你要不要出来吃点……你说婉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呢,我不过就是撕了她一片假双眼皮,她都两个月没搭理我了……” 豆芽:“咕咕、该!” 楚:“???” “豆芽我还是不是你主人了!” 后来碗筷是磨盘和楚云收拾的,大半夜的两人不睡觉还在院子里嚷嚷着要学法术。 龙玦最近和白竹学了一套按摩手法,按起来还挺舒服,加之我最近的确有了易困的毛病,他帮我按了不过十分钟我就昏昏沉沉睡着了过去。 熟睡时我隐约觉得他把我往怀中按得更紧了些,我迷迷瞪瞪地转过身面向他,习惯性趴他胸口睡。 “夫人你贴得这么近,是在考验为夫的忍耐力么。” 他的吐息有点烫,扫过脸颊,勾得人浑身痒痒。 我昏昏沉沉地抱住他,在一起时间久了早就对他身上的每一处反应都了如指掌,也不必等他开口就清楚他想要什么,“阿玦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了……” 他哽咽:“只因是你,所以会贪……” 这个答案,我很满意。 为了让他好受些,我忍着困意用手指摸索着抠他腰带,“其实,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 手突然被他握住,他怜惜地亲了亲我眉心,化被动为主动:“夫人既然累了,那今晚为夫来伺候夫人。” “啊?” 我脑子彻底清醒过来那会子他已顺利褪去了我二人的衣衫,欺身倾压过来,不给人准备的时间就强行占有了我。 指尖下意识抠进他的手臂里,他气喘吁吁,额角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忍着身体的反应,揽过我腰肢温柔问:“怎么了?” 我丢人地把头埋进他怀里,说话声音发抖:“没、就是有些疼。” 他没忍住笑出声,随即捞住我便是一场狂风骤雨,“乖,多适应就不疼了。” 整整一夜,我都忘记自己被他按在腰下折腾了多少回。 直到外面鸡打鸣,天边泛起了红霞,他才消停,搂着我安心睡下。 可我却趴在他的怀里一时半会全无睡意……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 我现在只是一片残缺的元神,当年我身化六道,灵魂与元神的碎片都散在了成型的六道轮回阵内,我如今这片残缺元神支撑不了多少年。 如果想恢复当年的状态,变回后土,那就需要把我的元神从六道内剥离出来…… 剥离元神,就要损毁六道。 龙玦他应该干不出这种拿阴阳两界众生小命来赌的事吧。 也不知道,我如今的身体还能支撑多少年…… 往好处想,或许等我寿尽之时,龙玦已经找到了维系我寿数的办法。 这些年,他为我,的确吃了太多苦。 这个傻阿玦,果然如我所料,不管之前我们怎么闹别扭,他其实都从未变过。 他表面凶巴巴,不近人情,实则,他还是当年那个宁肯自己挨饿受冻也要把我拖回去,救醒的善良孩子。 回想起在冥界与他的初见,他瘸腿少眼,我第一次对他心生怜悯,是因为看见了他眼角不屈的血泪。 我看见他被鬼差锁住双手,拳打脚踢,虽无力还手,可目光却仍坚毅锋利。 他痛得把唇咬出血,都不肯发出一声哀嚎取悦那些鬼差。 彼时我就知道,他合该大有作为。 “你大抵不晓得,当初你被神祖遣人送往冥界,在我与冥王亲自去忘川引渡你以后,我又悄悄去见过你两次。 我知道你过的不好,就设法为你留了一张虎皮,几枚食用后能令魂体百年不受饥饿折磨摧残的仙果。 我头一回去你的落脚点,那是你并不在家,我寻了你好久,才在冥河岸边一条破船上见到你的身影。那会子,你正抱着一条重伤累累的小犬给它包扎伤口……” 我回想起那日光景,的确恍若隔世。 他衣衫褴褛地坐在破损的渡船船头,扯下衣摆上仅有的一块好布,耐心帮小犬包裹住背上被人剥去的那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