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昙花》 第1章 突发奇案 本来,刑侦科长高颜要去相亲,结果半路上刑警队队长郑画图来电,说灵杏山发生了一起命案。 高颜赶紧给做媒的老同学孟云菲打电话,想让她告知男方改日再约。 孟云菲没接电话。 高颜只好挂了电话发微信,然后火速归队,和郑画图、法医肖寒等人陪同主管刑侦工作的陆明局长,开着警车风驰电掣赶赴现场。 林深草密、怪石嶙峋的灵杏山南麓,在一个隐密的东南向山洞内,死者尸体横陈。 死者是名女性,长发短裙,劈腿俯卧,腰部以下裸露在外;后脑颅骨严重塌陷,扩裂伤周边骨刺参差,半凝固状态的暗红血液和黄白脑组织混沌一团,果冻似的把凌乱的头发粘结成绺儿,沾着些碎石草沫儿,看去惨不忍睹。 高颜和法医肖寒小心翼翼将其头部和身体稍微翻转…… 出警过n次的高颜背后辗过一层寒意,两腿一颤,全身力量瞬间被抽空了似的发软,要不是她久经考验心理素质过硬,差点儿丢盔弃甲转身逃离。 女人的脸被打得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五官,而她的胸部被完整切割,留下两个碗口大小的创口;女人死前遭遇性侵,下体严重撕裂且塞有异物…… 死者身体与地面接触部分出现的尸斑已进入润湿期,前天夜里十二点左右死亡。 岩洞内到处是乱石枯叶,无法采集指纹、脚印,没找到作案工具,也没有明显搏斗痕迹和遗留财物;女人缺失的胸部组织也不在现场。 凶手作案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仇杀可能性比较大。 “脸被打成这样儿,光确定死者身份就得费老劲了。”郑画图四下张望,“这里不像第一案发现场,头部周围没有喷溅状血迹,再说这么多碎石块儿干点儿啥事硌得慌。” “大老远把人搬这儿放着也不合常理,凶手和被害人应该很熟,把人诳到这偏僻的山里看风景的可能性比较大,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在附近……高颜?你怎么了?” 郑画图正分析案情,蓦然看到高颜脸色惨白,一副见鬼的表情,与她往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作派天差地别,不由疑惑。 高颜打了个激灵。 她盯着死者,浑身每个毛汗都在战栗,“她是我的初中同学、威盛集团董事长孟归鸿的女儿孟云菲。” 高颜的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愣住了。 孟归鸿是本市知名企业家,名下威盛集团资产过亿。 可惜天不作美,两年前孟归鸿病重卧床,将他在国外的儿子孟云鹤和女儿孟云菲召回帮忙打理公司业务。 孟云鹤没有如期返回,孟云菲回国后全盘接手公司业务,干得风生水起。 孟云菲虽然长相柔美,但性格泼辣、做事果断,是名副其实的白富美加女中豪杰。 强烈的视觉冲击带来巨大的心理反差,大家实在难以将才貌全双、意气风发的孟云菲和眼前面目全非的女尸相对应。 尤其是高颜。 她和孟云菲是多年同学加同桌。 孟云菲归国后大宴亲朋,在同学聚会上和高颜久别重逢,对她格外亲热。 这一年多,两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就在上周日,孟云菲还说要给高颜介绍男朋友,约今天下午两点冰岛咖啡见。 哪想到孟云菲这样了? 怪不得来的时候,她给她打了两遍电话她既没接也没回。 高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迎着同事们诧异的目光,笃定地说:“她肯定是孟云菲,我和她同吃同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化成灰都认得是夸张,你详细些,你从哪里看出这就是孟云菲?” 郑画图人如其名,表情跟图纸一样平板,做事跟画图纸一样严谨。 “她头发的颜色、身体比例、胖瘦、整体的感觉……准是她,错不了。” 高颜从第一眼看到这具尸体就浑身不对劲儿,也许会有人的发色、高矮胖瘦和孟云菲凑巧相像,但那种熟悉的感觉无可替代。 郑画图很了解高颜,她业务精湛,丝毫不输于多年的老刑侦,说话做事沉稳干练,绝不会无中生有、信口开河。 “相信我,她就是孟云菲。她左边胳膊上有块蝶形胎记,右脚踝内侧还有块陈疤,那是上学的时候我不小心用开心烫伤的。” 高颜说着就去卷尸体的右袖。 宽大的袖子卷上去,死者的左前臂颜色异常,不像皮肤肌肉,像黄泥捏的。 肖寒蹲下仔细一看,一捅,竟然真是泥巴糊在被刮得一干二净的桡骨和尺骨上! 泥巴还没有完全干透,有的地方沾了凝固的血色,黄中透黑。 肖寒稍微用力一掰,黄泥碎裂,掉下来几块,露出森白的骨头。 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的痛惜和愤怒。 “肖寒,看看她右脚踝内侧有没有陈疤!” 郑画图沉声示意。 因为尸体是趴卧状态,虽然双腿大幅度分开,但右脚踝内侧贴着地,角度比较偏。 肖寒戴着手套利落地握住尸体的右脚抬起一看,没看到陈疤,看到皮肉被削的长方形伤口。 欲盖弥彰! 虽然两处特征被毁,但也恰恰证实高颜的话——在尸体的左前臂和右脚踝处,应该有明显识别死者身份的标记。 “看来真是孟云菲,我给孟归鸿打个电话问问他女儿有没有失踪。” 陆明副局长神色严峻,掏出手机拨号。 手机里传来一阵盲音。 “这里太偏僻了,没有信号。” 陆明收起手机。 “孟归鸿重病卧床很久了,把所有业务都交给了孟云菲。就算有信号,估计他的电话也打不通。是不是孟云菲等回去核实。” 郑画图说完开始分配工作,“路杰、陈平,你们四个抬担架,先把尸体抬回去,肖寒好做进一步的尸检;周晓宁你们几下在这里善后,陆局、高颜,我们三个在附近找找有没有第一作案现场。” 说完,郑画图俯身寻找地上可能滴落的血迹,想沿血迹寻找作案现场。 高颜状态很差,看到陌生人和看到熟悉的人曝尸荒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这就好比技术高超、冷静理智的医生难以对病重的亲人游刃有余。 她站在一旁,木然看着路杰和陈平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挪到担架上抬走,脑海里满是孟云菲笑语嫣然的模样。 “高颜,你将来能生儿子,腰细屁股圆!” “高颜,我给你介绍的男朋友非富即贵,你随便挑一个当阔太太,以后别干刑侦了,多脏多累多危险啊?” “高颜……哈哈哈……你看你那个怂样儿……” 似乎漫山遍野都回荡着孟云菲的声音,连刮过树梢的风哨都像她狂野肆意的笑声。 “走啦,别傻愣着了。天灾人祸司空见惯,落在谁头上谁受着。天快黑了,咱们赶紧找找。” 郑画图拉了她一把。 高颜连忙振作精神,和郑画图、陆明弯腰低头四下寻找。 第2章 匪夷所思 找了半天,周围干干净净,没见一滴血迹。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层林尽染的群山美得有些邪气,似乎潜伏着许多双窥视的眼睛,冷漠而轻蔑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今天先收队吧,等详细了解一下报案情况、听听肖寒的尸检报告再说。” 郑画图捶着自己的后腰直起身,走去岩洞那边指挥布防。 高颜和陆明对视了一眼,刚要转身,眼角的余光里,一抹艳红在浓密的草丛中一闪而逝。 细密的惊悸电流般辗过高颜的脊背。 她屏息凝神,全身紧绷,右手握住腰间的配枪,慢慢走过去。 陆明离高颜近,见状也猫着腰凑过去…… 在两棵松树中间,堆着一个小小的坟茔,上面插了一只三角小红旗,下面摆着两只白瓷盘,盘中像放着祭拜的面馍。 高颜走近仔细一看,不是面馍,赫然是颜色变灰的乳房! “呕……” 高颜胃里一阵翻腾,难以遏制地呕吐起来。 陆明和闻声赶来的郑画图看到这一幕,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变态!” 陆明骂了一句,吐了一口唾沫。 郑画图让路杰他们过来拍完照、提取指纹、封存物件,一直忙到天黑。 大家疲惫不堪地下山,不想,刚走到停车点,高颜的手机传来几声短信音。 高颜掏出手机一看,顿时愣怔,手机未接来电提醒的号码竟然是孟云菲的! 再看来电时间,竟然就是高颜他们在堪查现场的时候。 这怎么可能? 高颜目瞪口呆。 正疑惑,手机铃声乍响,吓得高颜手一抖,手机应声落地,在草丛里屏光频闪。 “怎么了?怎么不接?” 郑画图俯身帮把手机捡起来,看到屏幕上“孟云菲”三个字,愣了一下,把手机递过来,“接。” 高颜接过电话按了接听和免提键,孟云菲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要死啊!半天不接电话!你找我干什么?成天忙忙忙,再不赶紧去相亲小心嫁不出去!你在哪儿?晚上一起吃饭?” “噢,我……我在出任务,回市里得一个多小时……” 高颜竭力稳住声音。 “烦死!行吧,梦回唐朝酒吧,等你,抓紧时间往回滚!” 随后,孟云菲带笑的吆喝声戛然而止。 “高颜,人活得好好的,你看错了,死的不是孟云菲。” 陆明松了口气,语气有些责怪。 高颜浑身都不好了。 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活见鬼。 她敢断定,死的人百分之百是孟云菲,可为什么孟云菲还能给她打电话? “高颜,你还好吧?”郑画图看了看天色,打开车门,“我来开车,你坐副驾。” 高颜点点头,撑着虚软的身体绕过车尾,见陆明还站在一旁,为他拉开后车门。 陆明坐进去,脸色温和地说:“没事儿小高,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无巧不成书嘛。我刚才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高颜道了声谢,关好车门坐进副驾位,绑好了安全带。 透过车窗,外面群山竞跃、树摇影动,落日余晖吝啬地敛去,天地陷入混沌的暗色…… 路杰、陈平他们的车子已经驶离,卷起一阵烟尘。 郑画图捏了捏眉心,突然烦躁地拍了拍脑袋,“这记性,又忘了接孩子了,得开快点儿。” 说完,郑画图踩刹车发动引擎。 高颜收回远眺的目光时,在右后视镜里,突然看到有个白影儿站在车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谁?什么人!” 高颜全神警戒,解锁、掏枪、推车门、握枪半蹲,防备进攻动作一气呵成,可就算这样,等她蹿到车尾,那个白影儿已消失不见。 “怎么啦?一惊一乍的。” 郑画图推开车门下来,四下看看,诧异地看向高颜。 高颜咬了咬嘴唇,她也不确定是自己精神紧张看花了眼,还是刚才真有什么人站在那边,迟疑了一下说,“没事,可能我看错了。咱们回去吧,你还要接小军。” “嗯。” 郑画图应了一声回到车里。 四周树影幢幢,穿行的夜风发出簌簌的怪响,越发衬得山野荒僻、林暗谷深。 就算有人潜藏在暗处,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 高颜沮丧地收枪上车,脑袋里嗡嗡作响。 孟云菲谈笑风生的模样、残尸摆大字的模样、车后飘忽的白影儿……乱糟糟搅成一团,理不出一点儿头绪。 高颜再次看向后视镜,天光渐暗,车后一片昏沉,什么也看不清了。 郑画图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似的射了出去…… 一路上,三人缄默不语、各想心事。 疾驰的车子把群山变成了跃动的野兽,争先恐后地往车尾狂奔。 驶出山路,主干道上路灯蜿蜒,昏黄的光晕把前车的影子拉得长长短短。 高颜有种如坠梦中的虚幻感。 仔细回想那具尸体,她保证就是孟云菲的。 可孟云菲还活着,切切实实给她打过电话,郑画图和陆明都听见了。 这两件事在高颜脑袋里兵戈相向,打得难分难解。 难道孟云菲有孪生姐妹?还是那具尸体压根就不是孟云菲,确确实实是她高颜看走眼了? 怎么可能? 她们俩从小到大,直到初中毕业才各奔东西,孟云菲没有孪生姐妹,她也不可能认错。 “这么远的路,运尸的话得借助车辆,回头让路杰他们查查各个路口的进山防火监控。” 郑画图突然开口。 “这山上有棵千年银杏,六人合抱刚好围过来。全国各地不少善男信女来这里膜拜祈福,求福顺的彩带、同心锁挂满了银杏树周边的护栏。那么多人进山,想筛查车辆排查嫌疑可不是件容易事。” 高颜皱紧眉头,“想办法做dna吧,看看死的和活的哪个和孟归鸿是父女关系。” “嗯。”郑画图沉默了一会儿,“孟云菲有对象?” “没有固定的。都是临时工。” 高颜知道,孟云菲是不婚主义者,排斥婚姻不排斥爱情。 “恋爱有风险,结婚需谨慎。老娘才貌双全,上得了厅堂下了得厨房,守得住寂寞创得了辉煌,有什么必要摧眉折腰侍渣男?生而为人,老娘要及时行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孟云菲说自己的时候是这样一套词,说她的时候是另外一套。 “高颜,别以为你长这样儿得天独厚就骄傲自满,成天熬夜费脑,我保证你过了三十就疯魔了。到时候你活成了沙和尚,流氓见你都绕道走。你不听我的话赶紧嫁人,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高颜想到这些,转头看了郑画图一眼。 他眉头紧锁,目不斜视,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节泛白,“孟云鹤一直没回国?” “没有。孟云菲上周说他近期回来。” 高颜的脑海里浮现出高中时的孟云鹤清隽的模样。 “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喜欢往国外送,管他书读得好不好,海归都显得高人一等。只是听说孟归鸿这个儿子可不省心,初中就开始谈恋爱,高中、上大学没少惹是生非,孟归鸿把他送去国外可算消停了,眼不见心不烦。谁知这孩子更绝,直接断了和家里的联系,估计孟归鸿就是被他气病了。” 坐在后面的陆明说,“不知道这两年他在国外干什么,有没有走正道儿,可别回来争家产,把老孟气死。” 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近两个小时的路程,郑画图一个小时零八分钟就飙到了。 在学校门口临下车,郑画图停车转头,“高颜,你先送陆局再找孟云菲。” “好。” “记得保密。跟孟云菲说话注意些,该吃吃,该喝喝,别谈工作的事。”郑画图叮嘱她,“完了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八点到局里开会。” 高颜应声后下车,转到驾驶位。 走出几步的郑画图又回来了,隔着车窗,“高颜,你可以问问孟云菲给你介绍了个什么对象。她说得对,你得抓紧时间找婆家了,再耽误,真成老姑娘了。” 高颜哭笑不得,抬眼对上郑画图别有深意的目光,脑际电光石火。 可不是,如果孟云菲没死,那她应该知道她下午给高颜介绍个对象,头会儿打电话的时候又怎么会问高颜找她干什么,却对高颜爽约的事只字不提? 姜还是老的辣。 高颜佩服地看向郑画图的背影,收回目光转头看陆明,想问送他去哪儿,却发现他睡得正香,歪着脑袋摇摇欲倒…… 第3章 久别重逢 白天看过孟云菲的尸体,晚上要陪她喝酒聊天,恐怖片都没有这么演的。 高颜驱车前往酒吧的时候,一颗心上蹿下跳,堵得她胸闷气短。 注意力不集中,快到酒吧拐弯的时候不知怎么把一辆劳斯莱斯魅影撞了。 魅影没车牌号,用的临时牌照,人还是新车。 高颜头皮发麻,后悔早上出门没看黄历。 坐在车里等半天不见对方下车,高颜只好厚着脸皮下来查看。 钱多的车果然质量好,抗碰撞能力强。 她的车前保险杠都碎碴儿了,人家的魅影只是刮了点儿漆。 即使这样,责任是她的,也该她道歉。 没办法,女司机开车,雨刮器当转向灯使也是常有的事,希望对方慈悲为怀。 高颜尴尬地站在车外,犹豫了一下,敲车窗。 男人摇下车窗,一张魅惑众生的脸比他开的魅影还闪亮。 本来就浑浑噩噩的高颜看到他的一瞬间,脑子彻底短路。 孟云鹤,孟云菲的哥哥? 自小到大,每次看见孟云鹤,她都像间歇性痴呆,条件反射一般无理可讲。 没想到中间隔了六七年,两人久别重逢,这种症状有增无减。 “小颜?”孟云鹤凌厉的眸光冰消雪融,“好久不见。” 高颜:“……” 时间好像会弹跳,中间像是连个过渡都没有,从高中时光呼啦一下子掠到现在。 昔日那个青涩俊美的少年,似乎一下子变成如今阳刚耀眼的熟男,乍然出现在眼前,高颜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你发什么愣?你开车睡着了吧?瞪着两大眼往我车上拱,你是不是仇富?”孟云鹤一笑千树万树梨花开,“还是知道我今天回来太激动,用这种特别隆重的仪式欢迎我?” 高颜:“……” “别怕,撞我又没撞别人。”孟云鹤推门下车,臂长腿高玉树临风,“下次开车专心点儿,怎么都当警察了,还是犯迷糊。” “你、你妹妹死了。” 高颜在智障的情况下脱口而出,说完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你妹妹才死了呢。她在里面,等着给我接风。你先进去吧,我等保险公司的人来。” 孟云鹤表情自然,眉眼如画。 “哦,好。” 高颜木然应声,本该一身轻松,无奈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你妹妹真死了。” 她很想转头强调一遍,但理智回笼,硬着头皮往前走。 “小颜!”孟云鹤叫她。 “啊?”高颜回头。 “我突然回来吓着你了?” 孟云鹤走过来,一双明眸宛如静潭秋水。 “没、没有,云菲说你最近回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如果哪里不舒服,我先送你去医院?” 他声音和人长得一样出色,轻易让人目眩神迷。 “不用,我挺好。” 高颜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摆了摆手,转身高一脚低一脚往酒吧里走。 孟家兄妹真要命,一个惊心,一个迷魂。 走到酒吧门口儿,高颜捋了捋头发,刚要推门,一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警服、别着枪,顿时停了脚。 她这个样子进酒吧破坏气氛,人家不当她是来消费的,当她是来办案的,闹不好清场了,老板跟她急眼。 转头看去,孟云鹤倚着魅影打电话,偏头侧身颜值非凡,投过来的目光带着笑意,十分蛊惑人心。 可恢复了神智的高颜有心理阴影,看谁都像凶手。 她突然想到,孟云鹤回来的当天,孟云菲就死于非命,这是巧合,还是别有隐情? 高颜眯眼看着孟云鹤,平静的表面下惊涛暗涌。 孟云鹤如果回来争家产,孟云菲是他唯一的绊脚石…… 虽然纯属猜测,但真相大白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高颜慢慢走回来,盯着孟云鹤的魅影前看后看,听见他在报车损。 “看什么?喜欢?喜欢送你一辆?” 孟云鹤放下电话,笑吟吟地看着她。 “别给画大饼,真心送直接买。”高颜瞅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这车什么时候买的,后备箱长什么样儿?” 活着的孟云菲如果需要帮手,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就是孟云鹤。 高颜知道自己职业病犯了,看完车轮胎就想看后备箱。 车轮胎走山路难免沾草刮泥轧石子,后备箱如果放过尸体,擦得再干净也有蛛丝马迹。 可是轮胎干干净净,后备箱里大箱小箱各种礼品摆放有序。 “茶、酒、烟,喜欢什么拿走,东西不称心,连车带人白送。” 孟云鹤答非所问,一本正经说浑话。 “严肃点儿!”高颜关了后备箱,闷闷扫了他一眼,“保险公司的人多长时间能过来?” “这点儿堵车,快不了。”孟云鹤眉头一挑,“我刚报车损,人家问我什么情况,我说和我老婆亲嘴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高颜不习惯跟他油滑,旁敲侧击说正事,“云菲去机场接你了?” “她哪有空儿管我?听说她是个工作狂加恋爱脑,不是上班开会,就是上床开车。以后离她远点儿,别让她给你带坏了。” 孟云鹤说着,直接把高颜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拿过来,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又扫了微信,熟练地点了两下,“置顶,秒回,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找我。” 高颜瞅了他一眼,抢回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微信,他发来两个红包,1314,一生一世;520,我爱你。 “有毛病?” 高颜拒接退还。 孟云鹤眼神一暗,抬手从她头发上取下一截草叶儿,一脸狐疑,“你背着我去哪儿拱草窝了?” “灵杏山。去过?” 高颜眯了眼,紧盯着他一双桃花眼,心跳有点儿快。 “你跟我去我就去,你不跟我去我跟谁结同心锁?”孟云鹤说着,突然紧张凑近,“你去灵杏山干什么?和谁开锁去了?” 孟云鹤虚虚实实,反正滴水不漏,高颜吃不准他是不是装傻。 “胡说八道!” 高颜打掉他手上的草叶。 “算你有良心。我千里迢迢赶回来,你可不能领头猪让我伤心。” 孟云鹤喜笑颜开。 “少来!”高颜不苟言笑,“孟云鹤,你们家就你和孟云菲两兄妹?孟云菲没有孪生姐妹?” “没有。目前知道的就我们两儿,我妈死得早,老孟有没有在外面播种没请示我。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怕小姑子多了不好伺候?” 孟云鹤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烟雾袅袅,在路灯下缥缈四散。 “再敢调戏人民警察,我就把你铐起来打一顿!”高颜愠怒,“别以为有钱就能无法无天!” “不是,小颜,你想赖账?” 孟云鹤喷了一口烟,把烟蒂摁在前车盖上熄灭。 “什么?”高颜一头雾水。 “你忘了你初中高中经常让我帮你写作业,我说我帮你写可以,你长大了得嫁给我,你答应了!” 孟云鹤眼神熠熠,搌着半截烟卷儿,里面剩下的烟丝散落一地。 “童言无忌,少借题发挥。” “你高一满十八,成年人了,哪来的童言无忌?我可是认真了,我一直没找对象,你看着办吧。” 孟云鹤急吼吼的样子把高颜都逗笑了,“行了,别闹了。你妹今天下午都在酒吧?” “你别打岔儿,咱俩的终身大事还没论计完……” 孟云鹤话没说完,保险公司的人来了。 高颜找身份证和行驶证给人家,手机响了。 孟云菲火气冲天的,“高颜,你属蜗牛的吗?这半天还没到,我给你介绍的对象等不及恼了,借口上厕所跑了!” 高颜默不作声。 孟云菲的声音和之前差不多,但说话的语气不太对。 “我哥今天回来了,我叫你来一起给他接风,你走到哪儿了?” 孟云菲缓了缓语气。 “门口儿,和你哥撞车了,他想让我给你当嫂子。” 高颜想把她叫出来,外面比较有安全感。 “别开玩笑了!我哥那种花孔雀不适合你。”孟云菲笑,“我出去看看,连车都开不好,还当刑警……” 高颜挂了电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沉心静气,转头目不转睛看向酒吧的旋转门…… 第4章 似是而非 片刻,孟云菲从旋转门里走出来,依然是那个身材火辣、穿着入时的模样,披肩发,大波浪,杏眼樱唇,前突后翘。 高颜看着她,岩洞里的那具残碎的尸体和眼前的孟云菲不断交叠。 确实像一个人,但肯定不是一个人。 高颜怎么都觉得眼前的这个不是孟云菲,虽然她模仿得很像,从头到脚,言谈举止。 等孟云菲走近,高颜下意识地看向她裸露的左手前臂,蝶形的胎记一览无余。 难道,真是她看走眼了? 高颜有些混乱。 “你是不是活够了?真敢撞!就你那小破车也敢挑战魅影,还好这是拐弯速度慢,要是在主路上能让我哥把你撞飞了。” 孟云菲看了看两辆车的伤情,过来亲昵地捅了高颜一下,“你早来半小时,我让你的新男友给你换辆新车!” 如果放在以前,孟云菲这么打打闹闹,高颜没觉得怎么的。 可现在高颜浑身发冷,总觉得孟云菲的笑脸是张假面具,后面藏着骨刺参差、血肉模糊的骷髅,就连她刚才捅她那一下子,都令她毛骨悚然。 其实孟云菲的手是温热的,手臂纤细秀美,无可挑剔。 高颜却不由自主想起那只被刮了皮肉、只剩下尺骨和桡骨,又用黄泥包裹的残肢。 “你怎么还穿着警服呢?想玩制服诱惑?”孟云菲眉飞色舞,“还别说,你这么别出心裁,说不定富二代最喜欢。” 假脸没这么丰富的表情,真脸也能做出丰富的假表情。 高颜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摸了她头一下,“你下午忙什么了?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 “在床上,不方便。”孟云菲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本来想给你介绍的男朋友迷上我了,我帮你给他做个体验……” 高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孟云菲摇头叹气,“唉,秒男。” 高颜继续沉默,直愣地看着孟云菲,暗自琢磨她的言行举止。 “别这么看着我,我都为你舍生忘死了,快谢谢我。”孟云菲调皮地眨眼,“晚上又找了新的介绍给你,谁让你来晚了。” 高颜疲惫的笑笑。 一点儿破绽没有,孟云菲平时说话做事就这风格。 这时,孟云鹤应付完保险公司的人,走了过来,“小颜,好了。车放这儿,钥匙给我,明天一早我让人帮你送去4s店维修。” 这么体贴的孟云鹤也反常。 记忆中的孟云鹤大多时候高冷范儿,很少主动献殷勤。 “哎呀,哥,咱家这么有钱你还用报车损?多浪费时间啊?你直接给高颜换辆车得了,省得回头她开着这辆破吉普去相亲遭人嫌弃。” 孟云菲笑哈哈地说。 知道孟云菲在开玩笑,高颜还是觉得伤自尊,她怎么觉得孟云菲含沙射影,对她充满敌意和攻击性? 反正哪哪儿都不对。 高颜甚至觉得她自己也各种别扭。 “云菲,高颜是你嫂子,以后再敢给她介绍对象,我跟你没完!” 孟云鹤呵斥了孟云菲一句,打开副驾驶位,示意高颜上车。 高颜也不想继续在这儿费神了,她饱受惊吓,这会儿也云里雾里没个头绪,既怕冤枉好人,又怕打草惊蛇,还是等明天看看肖寒的尸体鉴定,进一步侦查再说吧。 这么想着,高颜冲孟云菲淡淡一笑,“云菲,你下午给我介绍的是谁?” “秒男?淘汰了,不提也罢,扫兴!”孟云菲摊了摊手,“看来当媒人也不容易,万一介绍个性无能给你,你不得骂我一辈子?哥,你行吗?” “没正经!”孟云鹤瞅了她一眼,把高颜扶上车,关好车门,“你赶紧回家去,让我和小颜单独待会儿。” “好。高颜,改天约噢!” 孟云菲冲她招手。 高颜一句有用的没问出来。 不过,就算她知道孟云菲下午给她介绍的男人是谁,她能找他问什么? 问孟云菲下午是不是和他在床战?还是问他能不能看出孟云菲有问题? 如果这个孟云菲压根不知道那男人是谁,搪塞她,她也没证据证明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恍神间,高颜忘了跟孟云菲道别。 仓促回头时,却看到车窗外的孟云菲笑意冷寂、目光幽邃。 孟云鹤挂档退后,而后行云流水把车开向主道。 两人独处的空间,彼此却丧失了谈笑风生的能力。 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喧嚣了一天的城市静谧祥和,劳累了的人们面带疲色行色匆促。 车内音响立体声效震颤心弦,悠扬略带忧伤的歌声环绕在耳边。 我们都在,用力地活着;酸甜苦辣里,醒过也醉过。 也曾倔强脆弱,依然执着,相信花开以后,会结果…… 高颜闭目养神,烦乱的心绪被歌声抚慰,舒缓了许多。 她努力摒除杂念,把破案的步骤一步步理顺,决定明天去局里听完肖寒的尸体检测报告,就去分别检测死者和孟云菲的dna。 她的右手指缝间有两根长发,那是之前她摸孟云菲的头时有意捋的。 很好奇检测结果…… 正神游天外,蓦然感觉车子静止不动,周遭的温度有些炽热,充满了异样的气息。 睁开眼睛,孟云鹤近在咫尺,他正专注地凝视着她,俊美的脸上满是疼惜和爱慕的神情。 两个人的心跳遥相呼应,气氛很暧昧。 “发什么神经?吓我一跳!”高颜回过神儿来虚张声势,“到哪儿了?有什么好吃的?” “小颜……”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喑哑,却磁感十足。 “干嘛?少给我摆出一副情圣的模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初中就开始给校花写情书,高中勾搭美女老师,大学换女朋友比你妹还频,估计你在国外这几年也闲不着……咱俩不在一个频道上,你可别算计我!” 高颜说完就推车门。 “嘁,幼稚。” 孟云鹤轻哼了一声。 “我怎么幼稚啦?你就是个花心萝卜!” 高颜不是不喜欢他,但她也无比清醒地知道,他给不了她要的忠诚和专一,甚至她现在都不信任他,她们不能越界。 “小颜……你知道的那些都是假象,我从来没有真正谈过恋爱,我只是想惹孟归鸿生气。”孟云鹤的表白动人心弦,“我想娶的只有你。现在我回来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最后一句话敲击着她的心,带来电流般的悸动。 “结婚?” “嗯,你同意我们明天就去登记。你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从始至终,地老天荒。不管你要什么,只要你说,只要我有能力给,我都会双手捧上。” 孟云鹤深情的样子杀伤力十足,足到让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差点儿就答应了。 可是好死不死的,她脑袋里又跳出那具五官尽毁、惨遭蹂躏的女尸。 “你是不是杀人了?” 高颜的职业病又犯了,她怀疑孟云鹤是不是做贼心虚,想色诱她、收买她。 毕竟能和孟云鹤争巨额财产的,只有他妹妹孟云菲。 如果孟云菲死了,孟云鹤就能接管威盛集团,成为孟归鸿庞大家业的唯一继承人。 她都怀疑活着的孟云菲是不是孟云鹤一伙的,李代桃僵、掩人耳目。 “你说什么?” 孟云鹤正意乱情迷,跟不上高颜的节奏。 高颜撇了撇嘴,看着他一脸懵圈的无辜模样,自己都觉得问得既唐突又不近人情。 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胡乱猜测,更不能妄下定论。 “你刚才问我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孟云鹤轻言细语,像她是只兔子。 “我说你是不是傻?你喜欢温顺的女人,我经常出案子,昼伏夜出不能按时作息,时间长了你肯定受不了。” 高颜说完就要开车门。 他按住她的手,无比认真,“你什么样儿我都喜欢,特别是制服诱惑。” “起开!”高颜推开他,“我又饿又累的,没心情听你满嘴跑火车。” 下了车,夜风轻送,呼吸通畅。 有人爱到深情表白,苦逼的生活有点甜。 可惜甜得太突然,感觉不靠谱。 高颜伸了个懒腰,心肚子咕噜噜一阵叫。 等吧,等到水落石出,如果没孟云鹤什么事儿,他还愿意娶她,那她就嫁。 她今年二十七了,确实不小了,如果能嫁给孟云鹤,他又能像他说的这样专情,怎么不好? 高颜深呼吸,等孟云鹤下车,一转头,却见孟云菲倚在旁边停着的黑色奔驰上,“嗨!我就跟自己打个赌,赌我哥肯定会带你来吃这家的酱爆鸡丁、红烧鲈鱼。” 连她喜欢吃什么都知道,这个孟云菲到底是真是假? 高颜的心又乱了…… 第5章 分析案情 第二天一早,高颜按时到岗开会。 同事们围坐在会议桌前,墙上正放着勘查现场提取的照片。 郑画图先领着大家做案情分析。 “从现场看,符合仇杀的基本特征,但有许多疑点。灵杏山的那棵银杏距离藏尸的岩洞很远,想把尸体搬进岩洞,正常情况下需要经过那棵银杏树旁边的山路。因为其他地方山势险峻难以攀爬,何况背着具尸体?但经过那条山路容易遇到游客,所以更大的可能是受害人是被诳骗到岩洞附近杀害的。” “但如果受害人是被诳骗到岩洞附近杀害的,为什么附近没有滴落的血迹?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搬到那个岩洞,是随机还是预谋?再则,凶手为什么要做那样变态的祭拜?那个小小的坟茔代表的是什么人?这些,都需要我们去查。” “我们首先要确定尸源……”说到这里,郑画图顿了顿,看向高颜,“高科长,你昨天晚上看见孟云菲了?” 高颜微皱眉头,“看见了,她没什么异常……我昨天不该先入为主。” 按常规,刑侦人员在没有经过确切查证前,不能凭主观臆想对尸源和相关案情作肯定推断,否则容易误导侦查方向。 如果一开始侦查方向发生偏离,后面的每一步都举步维艰,还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可就算现在,没看到dna鉴定单之前,她仍然觉得自己没看走眼。 “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来,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郑画图一略而过,看向其他人。 其他同事各抒己见的时候,办公室文员把近期灵杏山进出车辆调查情况整理好送了来,肖寒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 根据调取各个入山路口的防火监控,近一周内进山的车辆有三百二十七辆,车牌号码全都记录在案。 至于这些车辆里有几个人,进山后去了哪里,山上没走网线,也没有安装视频监控设备,无从得知游客进山后的具体行踪。 即使如此,能调出进山车辆的车牌号,对于后期的排查也多有助益。 尸检结果除了之前的初步检测内容,肖寒进行了补充。 “尸检能提供最有力的证据还原真相,但也有一定的局限性。从死者眼珠表面中度翳状薄云和精液的新鲜度、下体充血组织情况断定,其死前和多名男子陆续发生过性关系,体内遗留的精液已经混淆,且已发生腐变,无法逐一辨识。” “致命伤因后脑遭受重击,脑组织中有遗留的玻璃残渣,凶器应该是烟灰缸之类的厚玻璃制品。受害者尚未完全断气时被毁容和切胸,手臂、脚踝创伤是死后用刀具刮剜所致……” 肖寒尸检经验丰富,工作一丝不苟,之前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听着肖寒的报告,高颜就知道,凶手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让这起本来就疑点重重的案子更加扑朔迷离、无从下手。 不说别的,光确定作案现场就是个难题。 有厚玻璃制品的地方太多了,家、宾馆、茶座,拿着空酒瓶到野外也有可能…… 和多名男子陆续发生性关系,是主动,还是被动…… “在死者的胃液和血液里,均检测有ghb成分,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麻醉药物,初尝有咸味,可溶于水或者饮料里,对中枢神经系统有抑制作用,俗称听话水。” 肖寒继续说,“这种伪装毒品会在几分钟的时间内使人像醉酒一样知觉迟钝、心跳放缓、精神放松,逐渐丧失本能反应,直到昏睡不醒。因此判断,死者生前先是主动和人发生过性关系,而后饮用了渗有药液的饮品,失去意识后遭受多次性侵。” 大家面面相觑,陷入沉思。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死者对凶手没有防备,或者说十分信任。 郑画图打破沉默,“看来作案现场不在山里,在某个相对封闭的房间里。在山上不可能短时间内组织多人性侵。但如果是这样,那么用塑料密封袋之类的东西搬运尸体进山藏匿,这么远的山路,一个人体力跟不上,应该有同伙,而且前期有车运送。路杰,会后仔细排查进山车辆。” “明白!”路杰回应。 “如果能确定死者身份,就能查出死者生前的人际交往情况,凶手将很快被绳之以法。”高颜看向肖寒,“肖法医,死者是不是孟归鸿的女儿?dna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这是高颜最关心的问题,她急于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看走眼。 因为心急,她昨天晚上吃完饭连夜把那两根头发送去了检测中心。 肖寒拿出两份dna亲子鉴定报告单,意味深长地看了高颜一眼,缓慢而清晰地说:“死者与孟归鸿不是亲子关系,高科长昨夜送来的头发,其所有人与孟归鸿是亲子关系。” 高颜难以置信,可鉴定报告上确实写得明明白白。 “高科长,虽然你判断失误,但你当时以为死者是孟云菲,并说孟云菲手臂和脚踝上有能够证实身份的标记,巧的是,死者的左前臂和右脚踝都被凶手残忍地进行了处理,将可能存在的标记残忍地抹掉了。” 肖寒脸色凝重,“我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单单对这两处进行特殊处理,他要抹掉的标记到底是什么?难道也是胎记或者陈疤?” 郑画图等人神色凝重。 高颜心惊肉跳。 她突然意识到,事情好像远不是一起凶杀案那么简单! 凶手可能故意给她设了个局! 从一开始,凶手就把她会当场指认死者身份这件事算计进去了。 死者的dna检测与孟归鸿没有亲子关系,而她感觉以假乱真的孟云菲,却是如假包换的孟家女。 难道凶手故意让她怀疑孟云菲? 可那具尸体…… 脑袋里像塞着一团棉絮,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凶手和死者是熟人,又对她高颜的侦查行为有预判,这个人能是谁? “死者胸部乳腺和胸大肌被切割,脂肪组织和肌肉都已经开始萎缩和腐变,分割面十分整齐,凶手用刀技术娴熟……” 肖寒指着墙屏上的照片,结合鉴定结果侃侃而谈。 墙屏上的照片正是高颜卷起死者左袖的瞬间,死者的左臂黄中泛黑,凶手剔骨剜肉十分在行,捏泥造物能力…… 高颜心神一震,指着照片,“凶手不但擅长使刀,他用黄泥捏出的手臂轮廓逼真,这样的造型能力绝不是临场发挥!” “没错,能捏出形神皆备、以假乱真的手臂,可不是一日之功,需要经过专业训练。”郑画图接话,“我昨天晚上拿儿子的橡皮泥试着捏了一下,就像根棍子一样,怎么捏也捏不像。” “也可能是会捏泥人的屠夫,杀猪技术高超又心灵手巧那种人。” 路杰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高颜一愣,猛然想起高中时的孟云鹤曾送给她一个他亲手制作的摩合罗,木刻的玩偶,惟妙惟肖。 不过,转念一想,她昨晚吃饭的间歇查过孟云鹤的航班,他是昨天下午两点才下飞机,没有作案时间。 高颜揉了揉额角,她怎么时不时就想孟云鹤? “综合一下,凶手表面与死者关系密切,实际对死者恨之入骨,用药将死者先奸后杀,擅使刀、会塑形,将死者毁容、割胸、剔除死者身上识别身份的标记,却忽略伪造死者左臂时泄露了他特别的造型能力,典型的细节遮蔽重点式盲点思维。” 郑画图说,“凶手捏造死者左臂明明可以草草了事,但他力求形神兼备,这说明他平时工作态度严谨,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凶手极有可能会雕塑,或者是从事陶瓷工艺品加工等职业的手艺人。” 众人认同。 这时,肖寒充满期待地看向高颜,“高科长,你最擅长推理模拟画像,能将缜密的刑侦手法和高超的绘画技能完美结合,相对准确地勾勒出死者或犯罪嫌疑人的容貌,之前也发挥这一特长高效侦破多起案件,这次可不可以再尝试一下?” 第6章 始乱终弃 高颜苦笑。 死者的脸被毁了不要紧,还能根据眉骨、鼻底、下颌位置,利用三庭五眼、十五格反推出人脸的五官位置,还原死者原貌。 可惜死者颅骨受损严重,模拟还原的准确性会大大降低。 其实,这些都不是高颜顾虑的,她心里很清楚,她画出来的人一准是孟云菲。 先入为主的判断真要命,会严重干扰接下来的一系列工作。 高颜暗自苦恼。 “别难为高科长了,头都被砸烂了,还怎么模拟还原?” 路杰替高颜解围。 “肖老师,这两份dna鉴定报告确定没问题?没有弄混?”高颜仍然不死心,“另外,你调取的确实是孟归鸿的dna数据?” 肖寒笃定,“这个错不了。我调取了数据库里的数据,怕有差错,昨天晚上还亲自去孟家从孟归鸿的头上拔了他两根头发进行进比检测,最终数据是吻合的。” 看来,死者确实不是孟云菲。 高颜只能暂时接受这个现实。 “高科长,你带人查一下各大宾馆、酒店、酒吧的监控,找第一作案现场。”郑画图说,“路杰,陈平,你俩带队,增派警力深入全市各大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居民区走访摸排,调查近期失踪人员,先寻找尸源。周晓宁,你去查一下孟云菲近期的通话记录和行程记录,记住,保密。” 高颜看了郑画图一眼,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搭档多年,郑画图既是她的领导,又是她的战友,给予了她足够的信任和支持。 即使dna鉴定结果已经证实死者不是孟云菲,但郑画图仍然愿意相信她的判断,认为此事暗藏玄机,与孟云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为什么郑画图没让周晓宁顺便查孟云鹤的行程记录? 高颜刚要问,郑画图已经收拾了桌上的会议记录本要走。 众人刚要分头行动,办公室电话员刘东海跑进来,“队长,灵杏山又发生一起命案!刚接到报案。一对情侣和平分手,相约去灵杏山解锁,想起之前的甜蜜往事,决定找个隐密的地方打个分手炮,结果在个岩洞里发现具女尸!” “走!全体!” 郑画图脸色一暗,率先走出会议室。 高颜的心一沉,猛然想起那天傍晚她在车后看到的那个白影儿。 顾不得细想,高颜赶紧收拾了一下,和肖寒等人带全设备,跟着郑画图往灵杏山赶。 路上大家无心说笑,车速飞快。 不到一周时间,灵杏山连续发生两起凶杀案,凶手是否是同一人? 这是巧合,还是凶手丧心病狂,有意挑衅? 一切尚未可知。 不到两个小时,众人抵达案发地点,不是上次的岩洞,但距离并不远。 两个报案人偎成一团,神色惊惶,说话声音都发抖。 男的指着前面不远的岩洞,牙齿上下打架,方言很重,“辣(那)里,就在辣(那)里面,一个绿(女)的,朝下趴着,头被砸烂了,屁股被剜了,血乎拉的……” 女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吓死俺了……” 顺着两人的指向,郑画图领着高颜等人走进那个岩洞。 这个岩洞比上次的大些,洞口前方有一块突起的圆形巨石,将洞口遮蔽了部分,再加上荒草疯长,若不仔细看,难以发现。 与上次不同,在巨石突起的边缘蹭了不少血,已经干了,洞口往外延伸数米,有滴落状凝固血点,串状形态。 郑画图打开强光手电,领着高颜等人深入岩洞。 岩洞内光线幽暗,洞内空地呈椭圆形,靠东洞壁下还有个小水塘。 死者头朝下趴在水塘里,水塘里的水被染得通红。 路杰和陈平架好备用光源,洞里瞬间亮堂,死者的惨状像上次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女性,二十五六岁,俯卧,后脑颅骨遭重击塌陷,臀部两侧呈圆形切口,切除部分不在现场。 与上次不同的是,女人的脸色涨紫,没被毁容,五官扭曲,表情狰狞,不过仍然看得出生前很漂亮。 脖颈处有掐压痕迹,胸部有跪压留白。上身穿着件真丝短袖衫,腰部以下没有遮拦,阴部明显撕裂,没有精斑。 另外,死者左腿被利刃划伤,腿肚子被割剜部分呈长条形,胸部和双臂完好,右手中指、无名指、小指被切除。裸露的肌肤上有很多红疙瘩。 “连环杀人案?凶手是同一个人?” 路杰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面色凝重的郑画图和高颜。 两人没答话,继续和其他人四下查看。 现场仍然没有搏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遗留物品,正常情况下女性应该随身携带的包、身份证、手机、钱款等物品都没有,死者的身份又是个谜。 高颜发现死者头侧的水塘里有块石头,石头上的血迹已经被水洗净,但其尖锐的棱角与死者后脑颅骨的创伤吻合,应该就是凶器。 肖寒对死者进行初步尸检,确定死亡时间是昨夜九点。 “昨夜九点,这里黑灯瞎火的,这个女人就没有一点儿安全防卫意识,跟着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她也不想想,真拿她当回事儿的男人怎么可能带她到这种脏兮兮的地方作贱?” 陈平有感而发。 “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浪漫刺激,一看又像是熟人作案。”路杰看着肖寒戴着手套拨弄尸体,问,“五月天,夜里山里蚊子多,死者身上这些红斑是蚊子咬的吧?” 肖寒:“应该是,但还是得做进一步检查。” 陈平疑惑,“那为什么上起案子的受害者没被蚊子咬?” “蚊子不喝听话水。” 肖寒的解释令人啼笑皆非。 在郑画图的帮助下,肖寒把死者翻了过来。 死不瞑目。 死者暴突的眼珠子眨着死灰却又诡异的光泽,看得人头皮发麻。 肖寒伸手抹拢死者的双眼,捏住死者颌骨查看口腔,“死者生被跪胸掐颈造成窒息,没有伤及喉舌,也没被东西塞过口腔。也就是说,她没来得及反抗呼叫,事后被从后面用石头打晕了。” “既然后脑是致命伤,为什么还要跪胸掐颈?” 郑画图问。 肖寒想了想,“应该先是窒息昏迷,而后重击后脑致死。” 高颜站在一旁看着死者,脑海里一些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连成完整的情节。 年轻漂亮的女人心甘情愿地跟着凶手在黑暗中前行,心中充满了恐惧的同时,又满含期待和兴奋,压根就没想到亲密的身边人会要她的命。 只有沉迷于爱情的女人才会傻到这种程度,一厢情愿地以为男人对自己也情根深重、死心塌地,于是,他说去哪儿,她欣然跟随,他要做爱,她甘之如饴。 忍受着蚊虫叮咬和黑暗的压抑,俯身屈就的女人以最信任的姿态交付自己,却不想身后的男人享受完她美妙的身体,凶神恶煞地举起了夺命的凶器…… 女人吃痛惊愕转头,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凶相,却已经意识到危险,她推开男人跑出洞口,捂着受伤的后脑往洞外逃。 她手上的鲜血蹭到了洞口的巨石上,头上涌出的鲜血滴落在地上。 可男人很快追出来,捂着她的嘴把她拖了回来,而后,她被掀翻在地,男人跪压着她的胸部掐住她的脖子,在黑暗中对她痛下杀手。 女人很快窒息,没了动静。 男人担心女人没死透,把她拖到水塘边翻身,从后面再次重击后脑颅骨,确认其必死无疑后,男人把行凶的石头在水塘里清洗,洗掉石头上指纹和残留的鲜血。 有条不紊做完了这些,男人并没急着离开,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刀具,对生前深爱着他的女人进一步蹂躏…… 想到这些,高颜生生打了个寒战。 爱情到底是什么?来时让陌生的两个人如胶似漆,去时让熟悉的两个人水火不容? 第7章 有备而来 鉴于上次的“失误”,高颜并没有把脑海中连贯的情节说出来。 她判断,这起案子和上起案子看似有很多相同之处,但凶手不是同一人。 肖寒把死者的指甲挨个小心剪下来,以备提取指缝中的残留物,然后他对死者阴道进行了检查,并没有提取到精液。 “凶手用了避孕工具!” 肖寒愤恨地说。 “这都能知道?没有精液也能看出死前做过?” 陈平稀奇地看向肖寒。 “嗯。做没做身体有反应,女性器官出于自身性冲动,在性爱的过程中相关器官会内壁组织会有一定程度的痉挛,表面黏膜会出现暂时的凝固性充血结点,随后一个小时左右会慢慢消退。” 肖寒比较含蓄地说,“如果人突然死了,身体机能骤停,这些密集的充血结点无法消退,证实死者生前有过激烈的性行为。” 众人沉默。 看来,意乱情迷的只是女人,男人有备而来,自始至终心冷如铁。 岩洞里的空气无比浑浊,血腥的气息和没有散尽的体味、汗味驱之不散,令人作呕。 高颜有些胸闷,不知怎么又想起昨夜孟云鹤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和他说的甜言蜜语,心里七上八下。 她突然想,孟云鹤这几年在国外干什么? 音讯全无的他突然归来,连个过渡都没有就让她示爱求婚,是真像他说的情之所至,还是居心叵测? 如果第一个死者是孟云菲,孟云鹤的作案嫌疑最大…… 高颜的心如高山坠石,沉重而郁闷。 她知道,面对这样一个个年轻生命的猝然离世,兔死狐悲之感让她又产生许多负面情绪,哪怕这几年一直在克服,事到临头还是无法自抑。 “好了,回去吧。”肖寒站起来,“又得加夜班。郑队,你和高科长去找找她屁股上的肉和断指吧。我们先回去。” 郑画图点头。 现场处置结束,路杰、陈平等人把死者抬上担架、裹上白布,费力抬出岩洞。 岩洞外不知何时引来不少游客,他们站在警戒线外指指点点,甚至有的拿手机拍摄。 “不许拍摄!”周晓宁严正警告,“谁敢乱拍乱发,回头我请他去拘留所里喝茶!” 手机都放下了,议论声嗡嗡地响成一片。 “大家来这儿游玩要注意安全,小心不要失足坠崖,也不要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做好个人防护措施!” 一向话不多的肖寒大声说。 肖寒这么说,一来怕恶性事件引发恐慌,淡化事故原因安定人心;二来提醒游客提高自我保护意识。 游客们的议论声淡了下去,远处有鸟群乍然惊起,掠向远方。 高颜走出岩洞,眼前天光骤亮,她眯了眯眼睛,适应之后迅速扫视游客。 此前侦破的案件中,曾有凶手作案后并没有紧急逃离,而是潜藏在围观的群众中,怀着极其阴险丑恶的心理,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高颜没有发现可疑的游客,却看到了神色悠然的孟云鹤! 他坐在游客后面不远的一块山石上,晃动着两条腿,手里拿着瓶冰红茶,紧抿薄唇,微眯双眼,眉间千山万水。 看到高颜,他冲她晃了晃手里的冰红茶,跳下山石,拧开瓶盖,冲她走了过来。 高颜头皮一紧,装没看见。 这小子想什么?闲得没事干还是别有用心,大老远跑这儿献殷勤! 不想,孟云鹤百无禁忌,高声叫嚷,“小颜!小颜!过来,过来!” 他人如其名,鹤立鸡群,十分显眼。这一喊,她和他成了焦点。 高颜恨不能遁地潜形。 “呵!追到这里来了,去看看,别浪费了人家一番苦心。” 郑画图也跟着起哄。 高颜无奈,只好跨出警戒线,从游客们自动让开的中间走过去,愤愤地瞪着满脸笑意的孟云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来干什么?没看见我在工作?” “我不来哪能看见你在工作?”孟云鹤把冰红茶凑过来,“来,喝两口润润嗓子。” 高颜窘迫地回头看了看,很多人看着她们呢。 “我不喝!拿着赶紧走。以后别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 高颜没好气儿地说,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是来给你送车钥匙的。你那辆车得大修,我给你买了辆新的,你先开着,不喜欢给你换。” 孟云鹤拉住她,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奔驰。 “你是不是有病?你这叫公开行贿,赶紧收起来!” 高颜恼了。 “给媳妇买辆车叫什么行贿?不给你买你说我画大饼,给你买你又骂人。” 孟云鹤委屈地看着她,一双美目泫然欲泣。 高颜语塞,被他憋屈的模样雷到了,瞪他。 孟云鹤可怜巴巴的,“颜颜,你别这么凶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恨不得把这几年的时间全补上,拼命对你好。你这么凶我会伤心的!” 高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大男人闹得跟个小怨妇一样,真受不了!赶紧走!” “拿着,钥匙、水!” 孟云鹤软的不行来硬的,俊脸一沉,上前一步把钥匙和冰红茶往高颜手里一塞,转身扬长而去。 就知道他装不到三秒,上来脾气跟个拽牛一样! 高颜郁闷地看了他背影一眼,赶紧绕道跟上郑画图他们。 “百里送饮料,礼薄情意重,别给人家使脸子,那可是响当当的富二代。” 郑画图一板一眼地说。 高颜心里一咯噔,猜不透郑画图正话反话,想了想,如实陈述,“我昨天晚上把他的车撞了,我车前保险杠碎了送修了,他说给我买了台奔驰,刚把钥匙送来了……” 郑画图脚步如风,神色如常,“开,不开白不开,开了也白开。” 高颜手一抖,车钥匙差点儿掉了。 “你别胡思乱想,我说的是字面意思。小高,你跟着我出生入死好几年,天天忙得快把终身大事都耽误了,是该找个婆家了。孟云鹤人不错,跟着他你不亏。” 郑画图回头见高颜举步维艰,停下来等她跟上来,语气平和地说,“放心,他跟上起案子没关系。” “你怎么知道他跟那案子没关系?”高颜疑惑,“你不觉得他回来的时候挺巧?案发当天他回来了。” “别问那么多,他肯定没问题。”郑画图不容置疑,“跟他好好处,谈两天早点儿结婚,省得成天神不守舍影响工作。” 高颜呼吸一滞,刚才在岩洞里,她思想开小差,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给我喝一口,渴死了。” 郑画图把高颜手里的冰红茶抢了过去,一仰脖子,一竖瓶子,也没碰嘴,倒着咕噜喝了两大口,“冰冰凉凉有点甜,嗯,爱情的味道。” 说完,郑画图把冰红茶塞回来,“赶紧喝了去找第一起案子的作案现场和第二起那两片屁股。” 高颜本来正要喝,闻言半点儿食欲没有了。 第8章 悬案成迷 连发两起恶性杀人案,局里高度重视,着令抓紧办案。 就算上面不强调,郑画图和高颜也压力山大。 可是,大家夜以继日摸排访查好几天,一点儿突破也没有。 “第一起案子,案发现场不是作案现场;第二起案子,案发现场就是作案现场。凶手是否是同一个人,还有待进一步确定。第二起案子凶手从死者身上割下的肌肉组织没找到,极有可能被凶手带离灵杏山。大家多留意相关信息。” 这天开案情系统分析会的时候,郑画图的方脸阴云密布,“第二起案子的死者与凶手可能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凶手的杀人动机极应该是情杀。两起案子的首要任务都是追查尸源,大家辛苦些,尽可能提高工作效率。” 刑侦队十二人全部出动,又特请增派了多组警力,对市里近期失踪人员进行全面排查。 案情正陷入胶着状态,这天临近下班,有个妇女前来认尸。 来人叫石重秀,今年52岁,外来人员,说在家纺城里一家中外合资企业打工。 据石重秀说,她也不知道石欢失踪几天了,因为石欢自己在外面租住,两人各忙各的,经常十天半个月不碰面。 她上个周五给女儿打电话没打通,以为女儿在忙,事后忙着就忘了再打。 她本来也没在意,昨天听去家纺城走访摸排的工作人员问厂里有没有失踪人员,她才想起女儿一直没给她回电话,打去问发现女儿关机,感觉事儿不对,下班后就赶去女儿住处找,结果门锁着,她在屋外等到快天亮了,女儿仍然没回来。 意识到女儿可能失踪了,她赶紧报案,然后被告知来认尸。 “小欢今年才二十五,她不会死的……” 石重秀神色惊惶,连路都走不动了。 高颜和肖寒陪搀扶着她来到停尸房。 高颜本以为石欢是第二起案子的受害者,就让肖寒先把没毁容的死者从冰柜里拖出来,结果石重秀看了一眼就摇头,说那不是她女儿。 “我就知道不会是小欢,她、她还年轻,老天爷不会那么早收走她的……” 石重秀抚着自己的胸脯,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你来看看这边。” 肖寒把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拉出来,掀开裹尸布让石重秀辨认。 高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密关注着石重秀的反应。 石重秀颤巍巍地走到尸体旁,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愣了愣,慢慢把裹尸布全掀开,看了半天,身子一晃,两眼一闭,腿一软,就晕过去了。 高颜和肖寒给石重秀又是压胸又是掐人中,折腾了半晌,石重秀醒了,张了张嘴,眼泪夺眶而出,“小欢啊……我的孩子……” 高颜的心瞬间砸了下来。 完美打脸。 人证物证俱在,第一起案子的死者确实不是孟云菲。 石重秀声俱泪下,哭得死去活来…… 高颜在她凄惨的哭声中站起来,死死盯着横躺在冰柜托架上的女尸,越看越迷惑。 世上怎么可能有感觉这么想像的两个人? 她怎么都觉得这个死者就是她认识的孟云菲。 浑浑噩噩地陪着石重秀去审讯室,高颜百思不得其解,强迫自己静心听石重秀的证词。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女儿才二十五岁啊,呜呜,这么年轻就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让我以后怎么活啊……呜呜呜……我本来还指望着她给我养老,没想到她先走了,我可怜的孩子啊……” 石重秀没证词,一直伤心欲绝,崩溃大哭。 痛失爱女,换谁也受不了。 高颜坐在她对面,紧皱着眉头盯着她,“石重秀,你女儿的脸毁成那样,你怎么确定她就是你的女儿?” “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能认错吗?她就算化成灰我都认的!呜呜……你怎么这么冷血啊,问这样问题。我是她妈啊,从小抱到大,我能认错她吗?” 石重秀悲愤难抑,冲着高颜哭吼。 “请您冷静一下,好好配合我们调查。您和石欢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从事什么职业?在哪儿工作?” 高颜耐心地等着她吼完了,又问。 “我能冷静吗?换了你,你能冷静吗?” 石重秀答非所问。 她愤恨地盯着高颜,就像她杀了她女儿一样,“人都死了,我怎么配合?呜呜……你们是人民警察啊,为什么不能保护我的女儿……” “她左臂上有胎记还是黑痣?右脚踝处呢?” 高颜之前什么样的死者家属都见过,这种情况斯空见惯。 “她左臂上刻着她前男友的名字,右脚踝有颗黑痣。” 这次,石重秀回答得很溜。 “她前男友叫什么?” 高颜追问。 “我记不起来了!你能不能不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女儿死啦,她死啦!脸被毁成那样……该死的……你们还有空在这儿扯东拉西,不赶紧去抓坏人干什么呀!” 石重秀泪雨滂沱气喘如牛,两眼冒火怒声质问。 不可理喻,却无法怪责。 将心比心,不难过才怪。 高颜看她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心情恶劣到极点。 自就业以来,她的工作从来没出现过这样严重的失误。 她不明白,死的明明是孟云菲,为什么最终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她错了? 她冷眼看着石重秀,想同情她,却怎么也同情不起来。 可看石重秀的表现,又实在不像装腔作势,她声泪俱下、连声咳嗽,好像随时会背过气儿去。 高颜看了身边的周晓宁一眼,他起身给石重秀倒了杯水。 “大姐,你喝点水冷静一下,我们需要您提供一些详细的线索,好早些将凶手抓捕归案。” 周晓宁说。 石重秀颤颤地端起一次性纸杯,神情哀伤地抿了一小口,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而后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捂着胸口蹲在地上,慢慢歪倒昏死了过去。 不管她是真昏还是假昏,高颜和周晓宁都不能再继续讯问她了,得送她去医院。 不过,石重秀不说没关系,高颜她们自有其他办法。 确定了石欢的身份,就能从大数据库里找到她的身份证,知道她的容貌、身高、身份证号码和有身份验证的手机号码。 可没想到,查了半天,根本没有石重秀和石欢这两个人的信息。 眼下只能等石重秀醒过来再进行详细讯问了。 可谁也没想到,石重秀被送进医院后当天晚上十二点四十分,医院来电话说她死了。 高颜和郑画图、肖寒闻讯赶到病房,石重秀的尸体已经开始发硬。 “危重哮喘,剧烈咳嗽引发严重缺氧,导致患者其他脏器功能衰竭死亡。” 医生把病诊报告递给高颜。 石重秀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没有找到她的身份证和手机,只有几张餐巾纸和三百七十元钱。 得,别说石欢,连石重秀的身份都成了谜。 “本来以为柳暗花明了,没想到彻底成了悬案。” 郑画图苦笑。 第9章 从长计议 高颜看着石重秀安详的脸,心里沉甸甸的。 最讨厌的就是悬案。 真相被雪藏,凶手逍遥法外,如同潜伏在人群中的毒蛇,随时会再次制造血案。 肖寒提取了石重秀的血液和头发样本先赶回局里了。 等高颜和郑画图忙完出了医院大门,外面黑天暗地,连路灯都熄了。 月明星稀的天空下,整个城市陷入昏睡,似乎只有高颜他们这些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守护者,还在辛苦奔波。 巨大的无力和疲惫感袭上心头,高颜不由沮丧,可她强打精神,“郑队长,你赶紧回家休息,明天早上还要送小军上学。” 郑画图点了点头,“先送你回宿舍?” “不用,你快走吧。我让……孟云鹤来接我。” 高颜不舍得耽误他时间。 “就是,有车不开放停车场怪浪费的,你听我的,尽管开,错不了。” 郑画图一语双关,笑得贼眉鼠眼。 高颜汗颜。 两人下了台阶,郑画图四下看看没人没监控,压低了声音,“第一起案子暂缓。” 高颜心神一凛,刚要说话,郑画图说:“让凶手放松警惕,不然还得死人。你知我知,从长计议。” 高颜秒懂,点了点头,“谢谢郑队长对我的信任。” 郑画图冲高颜摆了摆手,上车一溜烟儿开走了。 世界安静了,空旷如野。 医院大门口两边的壁灯幽幽地亮着,像两只欲求不满的眼睛,冷漠而疲惫。 高颜放松四肢,抱着双臂慢慢坐在台阶上。 白天被太阳炙烤的台阶此时已凉透,硬邦邦硌得慌,但高颜浑然不觉,捏着眉心整理纷繁的思绪。 从案发到现在一个周了,两个案子都毫无进展,说不着急是假的。 她长叹一口气,身体后仰,双臂后撑,看着深邃的天空明晃晃的半弦月,皱眉回想石重秀来认尸的前前后后每个细节…… 毫无破绽。 毫无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石重秀从头哭到尾,看起来伤心欲绝,哭到神智昏沉,可每当高颜问到具体问题,她不是勃然大怒避而不答,就是剧烈咳嗽无法表达。 关键问题是,石重秀口中的石欢查无此人,石重秀是不是真名都不知道。 因为白天,把石重秀送去医院后,高颜派人去石重秀说的家纺城挨个企业厂家问了,都说没有石重秀这么个人。 她之前住在哪儿,都做过什么,有什么样的人生际遇,和哪些人打过交道,统统如大海捞针,一时无从查起。 一个刻意隐瞒身份的人,她的供词有没有价值也难说。 高颜决定明天再去停尸房看看,虽然她知道也看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来。 或者,她应该找活着的孟云菲谈谈? 高颜突然想,她可以直接问孟云菲只有她俩知道的一些往事,如果这个孟云菲是假的,一试便知。 可是,如果假的孟云菲说事隔久远,她忘了,或者她不想说,也不是说不过去。 谁也不能规定谁必须清楚地记得前尘旧事,必须事无遗漏,必须坦诚相告。 而且闹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那她去孟云菲的住处寻找蛛丝马迹? 也没用。 孟云菲回国后一直独居。如果这个孟云菲真有鬼,提前早就做好了全面的准备;如果她没有鬼,去了也白去。 “唉!怎么办啊?谁能帮帮我啊……” 高颜仰天长叹。 “我能。”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着实把高颜吓了一跳。 高颜应激反应,“嗖”的一下撑臂起身,刚掏出枪,身子骤然一轻,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你?” 高颜看清来人,不由一愣。 “深更半夜不回家,这个坏习惯得改,碰着坏人怎么办?” 孟云鹤面不改色,垂眸看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投落魅人的弧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再说深更半夜你不睡你的,找我干什么?” 高颜挣扎了一下,没用。 “我本来睡得好好的,郑画图来电话说你在医院大门口儿等我来接,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来了。”孟云鹤振振有词,“不识好人心,还想打我?哼!” 郑画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 高颜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郑画图的老婆嫌他工作忙起来人影不见,一见面就跟他各种絮叨,埋怨他成天瞎忙还挣不了几个钱,她还得跟着担惊受怕,各种不高兴。 “人民警察爱人民,你不能独占!” 急眼了,郑画图给他老婆做思想工作。 “我和小军也是人民,你说过爱我一辈子,你说过要好好照顾孩子,你做到了吗?一个小警察一月挣那么两小钱也值得忙得热火朝天,人不知道还当你是多大官呢!” 郑画图的老婆在银行工作,精打细算是特长。 郑画图开始还哄着,后来烦了就冷战,再后来就没后来了,两人离了。 郑画图的老婆一不做二不休,连孩子都不要了,把家里的存款全带走了,把郑画图的心伤到太平洋去了。 所以郑画图对婚姻深恶痛绝,此前根本不支持高颜相亲谈恋爱,说那是自寻烦恼、自寻死路。 “我告诉你高颜,我是过来人。我用我惨痛的经验教训告诫你,人,最难得的就是自由和独立,别指望爱情啊婚姻啊什么的,全不靠谱我告诉你!女人不靠谱,男人更不靠谱,在一起过日子更是天方夜谭。能像我和小军他妈好合好散都不容易,反目成仇是常态……” “你没听说过,男人都是甘蔗,开始吃着甜,后来都是渣儿。别说我们男人渣儿,女人婚前婚后绝对是两个物种,你要是不想变成恐龙,就单身,听我的,没错。” 此前,郑画图一直这么劝她。 可自从孟云鹤回来,郑画图一反常态,但凡得空,就劝她赶紧跟孟云鹤生米煮熟饭。 “你跟郑画图挺熟?” 高颜一边挣脱一边问。 “嗯。怎么也得收买个侦察员随时报告你的动向,这么好的白菜万一被猪啃了不上算。” 孟云鹤见招拆招,理直气壮。 “你……放我下来!” 高颜毛了,她竟然打不过他。 “老实点儿,摔着怎么办?别人给钱我都不抱。”孟云鹤瞅她,“习惯就好了。” 高颜深呼吸,“孟云鹤,你这几年在外面干嘛了?怎么回来脸皮这么厚?” “堵枪眼了,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嘁!不吹能死?” “不信?”孟云鹤眉头一挑,魅态横生,“特别擅长实战,要不今天晚上咱俩就试试?” “臭流氓……” “净想歪的,色女!我是说和你好好切磋一下,擒拿格斗、摸爬滚打……” 孟云鹤一本正经,听得高颜面红耳赤又无法反驳。 来到车前,高颜以为他要放她下来,没想到他拉开车门把她放在副驾位上俯过身来…… 高颜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吻她,身体后撤,浑身戒备。 “想什么?想得美。” 孟云鹤坏笑,给她系好安全带就撤了。 高颜无语。 “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半天,打你电话也不接,你手机是用来当摆设么?” 孟云鹤搭着车门,沙哑着诱人的嗓音抱怨。 高颜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他好几个未接来电,刚要解释,抬眼对上他映着星光月辉的双眼,满满的深情浓得化不开,不由恍神。 “我知道我帅,你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 某人勾起唇角深深看了她一眼,关上车门,绕过来坐进驾驶室。 见高颜正襟危坐,他的脸色也郑重起来,“小颜,你从初中到大学一直是学霸,相信你自己的领悟和判断。” “嗯?没头没脑出来这么一句,有特指?” 高颜职业病又犯了,全神警戒。 他淡淡一笑,发动引擎。 “孟云鹤,你刚才什么意思?” 高颜刨根问底。 “我的意思是,任何时候,你都要自信。包括,选择我。”孟云鹤把车开出停车场,“现在,回家,睡觉!” 车子在夜色里穿行,如冲破黑暗驶向光明的船帆…… 第10章 当务之急 这边悬案未结,那边死者身份有待确认,刑侦队全体成员做好了打攻坚战的准备。 没想到,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和石重秀的dna鉴定报告出来了,两人确实是亲子关系。 疑罪从无。 这下子,高颜再疑惑,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可石欢母女就像穿越来的,什么信息查不到,包括家庭住址、工作单位、通话记录等等,一片空白。 这种情况下想查凶手比登天还难。 郑画图把她叫到办公室,两人静坐了半天。 戒烟许久的郑画图破例抽了两支,袅袅烟雾中,郑画图慢条斯理,“小高,不管是谁,在破案的过程中都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你别自我怀疑,特别是不能自我否定。信心和锐气对于我们刑侦人员来说必不可少。” 高颜点头,心怀感激,“我明白。既不能盲目自信,又不能妄自菲薄。放心,我会尊重客观事实。何况,孟云菲还好好活着,好事儿。” 郑画图摇了摇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高颜一愣。 “你和孟云鹤谈得怎么样了?” 郑画图突然转换话题。 “啊?谈什么?我跟他没戏。” “这个可以有。”郑画图探身过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高颜心神俱震。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受惊。” 郑画图语调慢缓,语气沉实。 “鸟不惊!”高颜纠正他。 “惊,必须惊。”郑画图弹掉指间的烟灰,“不惊的肯定不是鸟儿,是光明正大的人。” 高颜心思活动。 “杀害石欢的凶手再凶残狡猾,早晚我们也能抓到他。”郑画图起身,“至于孟云菲,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人家有问题,你就当什么事儿没发生,非要独处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儿没毛病。还有,你可以相信孟云鹤。” “你怎么那么信任孟云鹤?”高颜忍不住问。 郑画图抿唇皱眉,把烟蒂按在墙上掐灭,把剩下的烟丝辗散在纸篓里。 这灭烟的动作和孟云鹤一模一样。 “……他是睡我在上铺的兄弟。” 郑画图板着脸念了句歌词,开门走了出去。 还拱一个被窝了呢,开什么玩笑。 高颜莞尔,不管为什么吧,她相信郑画图。 接下来的几天,刑侦队全体成员早出晚归。 警方把石重秀的照片刊登在市报上发了寻人启示,想尽快落实这个人的相关信息,结果等了好几天,什么回应也没有。 就像这个城市里压根儿没人认识这人。 高颜带人突击检查市区全部宾馆和公共娱乐场所,没找到第一起案子的作案现场,却扫了不少黄赌毒。 尽管如此,大家仍然干劲十足,干刑侦多年,很多案子都得磨,都得和凶手比耐力。 这天又有人来认尸,是第二起案子受害者的父母。 据来人哭诉,死者张蕾案发前一天去利群商场购物后就没再回家,当天晚上,张母打电话找她,她说住在朋友家,让父母不用等她。 因为此前张蕾偶尔也有夜不归宿的情况,二老就没有追问。 “谁知就此阴阳两隔,我们的女儿被人害死了……呜呜呜……” 二老哭得凄惨。 “张蕾有男朋友吗?” 高颜问。 “没有。” 张母斩钉截铁。 高颜听完张母的回答,不得不佩服郑画图此前的推断,他说,死者与凶手是情人关系。 确定了死者身份,警方立刻对张蕾的社会交往情况进行全面排查,尝试查找与她交往甚密的异性。 案情很快有了进展,通过调查张蕾的通话记录,有两个号码频繁与其通话,查证后属于同属于一个叫孔四海的人。 随后,警方锁定案发前一天与张蕾通话的电话号码,而这个号码在近半年的时间内,通话记录里没有显示。 虽然警方拨打这个号码显示是空号,但通过联通工作人员的筛查,很快找到历史备案资料,这个号码在一周前被孔四海吊销了。 顺藤摸瓜,警方很快掌握了孔四海的情况,确定其有重大作案嫌疑,迅速对其实施紧急抓捕,同时,警方传唤孔四海的妻子薛丽,调查其是否存在雇凶杀人。 高颜在审讯室里看到了气质高雅、面容姣好的薛丽,她是一名税务员,今年37岁,和孔四海生有一个儿子。 “我和四海是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两年后生下贝贝,我们的夫妻关系一直很好,他对我很体贴。” 薛丽对她突然被传唤问讯一头雾水,说起孔四海时满脸幸福。 为了证实薛丽的供述,警方调查了她的社会交往情况,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其雇凶杀人的可能性暂时被排除。 “怎么可能?四海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不可能在外面沾花惹草!” 当高颜询问薛丽是否知道孔四海有婚外情时,薛丽激动地替她丈夫辩护。 为了进一步确定孔四海和张蕾的关系,让薛丽面对现实说实话,高颜向薛丽出示了孔四海和张蕾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 频繁的通话记录和火辣的聊天记录让薛丽瞠目结舌,而后无比愤怒,“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话里有话。 高颜询问之下,薛丽终于咬牙切齿说了实话。 原来,孔四海自薛丽生育后下体松弛,就很少和她同房,隔三岔五在外面找刺激,但每次持续时间不长,一般不会超过三个月。 其中有个女人是某知名连锁酒店的大堂经理,看上孔四海挥金如土、豪爽大气,想方设法怀上孔四海的孩子来找薛丽摊牌。 薛丽气愤不已,和孔四海闹离婚。 孔四海不肯离婚,再三保证他会妥善解决,和那个女人断绝不正常关系回归家庭,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果然后来没有女人再找上门,孔四海也收敛了许多。 薛丽看在两人多年的情分和孩子的份儿上,也没有再翻旧账,一年多来两人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平静幸福。 “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薛丽恼恨不已,竟然心一横,眉头一皱,出语惊人,“孔四海贪污受贿数额巨大,他两年前在外面金屋藏娇,他和威盛集团总经理孟云菲关系异常,他还杀过人……” 薛丽的证词信息量比较大,如果属实,孔四海身犯数罪,且不止一起命案在身。 让高颜疑惑的是,薛丽竟然说两年前孔四海就和孟云菲有不正当关系。 这怎么可能?孟云菲回国不到两年。 这些事要慢慢理顺,当务之急是对孔四海进行拘传,乃至实施抓捕。 可孔四海没在单位,说请休年假了。 年假十五天,已经过去十二天了。 手机也打不通。 “畏罪潜逃了?”高颜皱眉,“查他的行程!” 没查到这十二天里孔四海出行的航班、火车票记录,他应该还在本市。 随后,警方调取了各个路口的监控影像资料,孔四海十天前中午十二点左右,开着辆黑色的别克去了他市郊别墅,再没开车出来。 高颜询问薛丽那栋别墅的情况。 “孔四海在那栋别墅里养了鱼,食人鱼。” 薛丽眨着睫毛夸张的眼睛沉默了半天,冷不丁出来一句。 第11章 难以抵赖 私人养殖食人鱼违法,国家明文法规禁止。 高颜火速布置警力,然后去枪库里领枪。 灵活小巧的64式半自动国产枪,七发子弹,拿在手里像个玩具,关键时刻是捍卫正义的护身符。 “你看枪的眼神像看爱人。”随意把枪插腰上的郑画图好笑地看着高颜,“没见过女的像你这么爱枪。” “有什么不好?要紧的时候,枪比男人靠谱,能保命。” 高颜把枪擦得锃亮。 “有道理,不过别以偏概全,好男人不但能保命,还能续命。” 郑画图话里有话。 大家正要出发,小军班主任来电叫郑画图到学校,说小军跟人打架了。 郑画图烦恼,高颜让他先去学校开家长会,自己领着一行人全副武装赶往那栋别墅。 孔四海的车停在车库里,正门防盗门却锁得严实。 高颜当机立断,让同行的消防队员强行破门。 别墅装修豪华,光一楼面积就有三百多平。 全套海南黄花梨家具,高档家电一应俱全,墙上画着价值不菲的画作,珍玩古董随处可见。 楼后阳台有个大游泳池,湛蓝的池水澄明清澈,泳池三面墙都是半透明的特制钢化防弹玻璃,造价昂贵,采光性强的同时坚不可摧。 工薪阶层望尘莫及的存在,不贪污受贿一辈子没指望。 此时的别墅更像个豪华的棺材,实锤铁证,即将埋葬孔四海冠冕堂皇的人生。 高颜等人叹为观止的同时全神戒备,对楼上楼下两层进行地毯式搜索。 没人。 就剩下二楼东北面的两间屋子了。 高颜小心翼翼拧开门锁,持枪猛然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窗摆放着一具骷髅。 完整的人体骨架,深眼短鼻、齐齿旷唇。 高颜本以为那是具塑料或者石膏做成的真人骷髅仿制品,可跟在身后的路杰“我草”了一声,她凑近一看,真的。 高颜倒吸一口凉气,环视左右,屋里没有其他东西,打扫得很干净,显得有些空旷。 她的目光定格在靠墙的壁柜上。 壁柜是嵌入式,柜门颜色和墙一样白。 隔着柜门,她分明有被窥视的感觉。 阴冷诡异的气息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来势汹汹,让她浑身发冷。 路杰等人护在高颜面前,陈平猛然拉开柜门…… 里面没有一件衣服,三具高矮各异的女性骷髅摆放有序。 “全是真的……” 陈平声音沙哑,像嗓子被塞了棉花。 “继续找,薛丽说这栋别墅里养了食人鱼。” 高颜冷静地走向最后一间屋子。 脊背生寒,握枪的手沁出冷汗,心跳却愈发沉稳。 屋子上了锁。 高颜制止了消防人员暴力撬锁,从头上拔下小发卡捅进锁眼里拨动了几下,门锁应声而开。 高颜起身推门—— 全封闭的屋子,没有窗,开着灯,充满了腐腥的味道,令人闻之作呕。 整间屋子只有一个硕大的鱼缸,缸水略微浑浊,缸底躺着一具森白的骷髅,一群食人鱼在嶙峋的骨隙间穿梭、嬉戏…… 整栋别墅那一刻特别安静。 静得像真空。 屋子里温度很高,鱼缸里的食人鱼因为嗅到了人类鲜活的气息而变得亢奋、狂躁。 高颜此前听说过这种鱼,但头一次见着活的。 这种淡水食人鱼颈短体圆,全身长斑,上颚短下颚长,三角形的尖牙参差交错,模样十分凶残。 它们睁着血红的圆眼,呲着细密的尖齿,虎视眈眈地盯着缸外的刑警和刑侦人员,发出细细碎碎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之前看过动物世界,这种臭名昭著的鱼简直是魔鬼的化身。它们的攻击性特别强,尤其对血腥味十分敏感,一旦发现猎物就会疯狂攻击,有水中狼族的称号。” 陈平拉着高颜退后一步,“别看它们体积小,在水中杀伤力十足,咬住猎物会疯狂扭动身体撕肉吃,擅长群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一个大活人变成一具干净的骷髅。” 其他人脑补了血腥的场面,不约而同退后些,与鱼缸保持距离。 “把里面的骨架子捞出来搬去旁边屋晾干,叫肖法医来进行初步尸检。” 高颜盯着沉落缸底的那具骷髅,总觉得有什么要紧的事卡着。 “高科,这是具男性骨架,会不会是孔四海的?” 路杰一句话提醒了高颜。 脑际电光石火,高颜脸色一变,“快!通知局里,拘留薛丽!” 通过抽查骷髅骨髓进行dna鉴定,鱼缸中的那具骷髅正是孔四海的,死亡时间九到十天间。 也就是说,张蕾遇害后第三天,孔四海被杀。 孔四海为什么没把张蕾约到别墅,像谋害前四个女人那样把她杀掉,而跑去灵杏山呢? 还有,张蕾缺失的臀部肌肉组织在哪儿,让食人鱼吃了? 杀害孔四海的人是谁? 这些问题有待查明。 在自家别墅里,被自己豢养的食人鱼吃了个干净,门又被锁得好好的,薛丽有重大作案嫌疑。 再则,孔四海身高一米八二,体重超过八十公斤;薛丽一米六,体重五十三公斤,但凭薛丽一个人无法顺利把孔四海搬起来扔进高达一米四的鱼缸内,她应该有帮凶。 基于这两个判断,高颜带人重新仔细搜索整栋别墅,与此同时,郑画图带人在机场截住了刚要进安检的薛丽。 被带进审讯室里的薛丽强作镇定。 面对高颜的询问,她一脸惊讶,“什么?孔四海死了?被食人鱼吃了?怎么可能?” 高颜:“养食人鱼违法,你们夫妻俩不会让外人知道,那间屋子的钥匙只有你俩儿有吧?” “天地良心,我对天发誓,我没杀人!” 薛丽神色焦灼,“我根本没有那栋别墅的钥匙,孔四海说那是他用来会客和研究艺术的私密空间,不让我去,也不给我钥匙!” 高颜不动声色,“是吗?虽然屋里已经打扫得很干净,可是在门锁和那四具骷髅上,我们提取到你和孔四海的指纹,你怎么解释?” “孔四海休年假第一天晚上,破天荒领我去了一趟,他给我看了那四具骨架,但他说是他做的仿真模型。我信以为真,确实摸过……什么,你、你说那是四具真人的……” 薛丽打了个寒战,惊恐万状。 高颜冷眼看她。 薛丽定了定神,声音打战,“然后他领我去看食人鱼,他说那些鱼可以把一个活人啃得干干净净。我当时听了很害怕,劝他不要养,他说只是用来观赏……” “你之前告诉过我们,你知道孔四海杀过人。” 高颜提醒她。 “我、我当时气坏了,乱说的。我、我……” 薛丽眼珠乱转,左顾右盼。 “薛丽,根据相关规定,犯罪嫌疑人有拒绝自证其罪的权利,但我们的调查依据事实和法律。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你参与杀人犯罪,即使你不认罪,我们也能给你定罪。” 高颜把路杰电脑上插的备用u盘拔下来,冲薛丽晃了晃,“孔四海在别墅里安装了监控。” “不可能!那栋别墅不是孔四海的,他不可能在里面安装监控,我……” 薛丽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瞬间脸色煞白。 第12章 积怨成恨 “没错,那栋别墅不是孔四海用,是你在用。只要是和孔四海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你都想方设法把她们约到别墅里,先以礼相待让她们放松警惕,然后在她们的饮料里下药或者直接伺机将人打晕,再把她们扔进鱼缸……”高颜紧盯着薛丽的眼睛,逼问,“我说得对吗?” 薛丽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审讯室里落针可闻。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没去过那栋别墅,我一直和我儿子跟我爸妈住在一起,不信你们去查去问。我是单位先进个人,是贤妻良母,我还是市政协委员,我怎么会知法犯法?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薛丽回过神儿来前后矛盾,急匆匆说完起身就想走。 “我们审问你之前就已经向市政协常委会请示汇报过了,你现在是刑事拘留,不是单纯传唤问讯。”路杰出示请示报告书,“你不能走。” “你们凭什么拘留我!我不能有事,我还有儿子,我要回家,我儿子快放学了,我得回家给他做饭,我……” 薛丽的情绪十分激动,狂躁地拍着桌子。 “我们已经通知你的父母接你儿子了。薛丽,狡辩和隐瞒都没有用。你以为那栋别墅是你的私人空间,但你的所作所为都被人监视了。” 高颜的话让薛丽瞬间石化。 “不、不可能……” 薛丽回过神儿连连摇头。 “我没有诈你。”高颜说,“你之前因为畏罪心理主动提供别墅的位置,并告诉我们孔四海在别墅里养了食人鱼,还说他杀了人。你潜意识里想把这些命案嫁祸给孔四海。你没想到,孔四海偷偷安装了窃听和监控设备。” 高颜说着,把u盘插回路杰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播放给你看。” “我不看!”薛丽惊慌之后,神色变得阴沉狠戾,咬牙切齿地说,“孔四海和她们……都该死!” 高颜暗暗松了口气,严肃地看着薛丽。 薛丽沉默片刻,调整好情绪,愤恨地说:“我怀孕期间,孔四海经常以工作忙需要加班为借口,深更半夜不回家,我哭过闹过都没有用,他还变本加厉,经常在外过夜……” 火山爆发之前,总要经历漫长的隐忍和煎熬。 原本漂亮能干的税务员薛丽有个幸福的家庭,可丈夫孔四海随着职务升迁忙于应酬,对薛丽日渐冷淡。 特别在薛丽怀孕期间,孔四海不但不收敛,反而把外面的女人领回了家。 身怀六甲的薛丽仍然要照常上班,有天她想起有份材料忘带了,回家拿时把孔四海和另一个女人堵在屋里,那个女人就是某知名连锁酒店的大堂经理姚娜娜。 “我当时回家发现门反锁就觉得不对劲儿,立刻打电话叫来了开锁师傅。” 薛丽说起来气得浑身打战,“你们猜怎么着?” 高颜和路杰对望了一眼,继续沉默。 薛丽这时似乎已经忘了在审讯室里,她是犯罪嫌疑人。 她像每个人被辜负和背叛的女人一样,义愤填膺地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愤怒到浑然忘我。 “开锁师傅业务好,开得快,但他们竟然不慌不忙,还光着身子在被窝里抱着。我当时都气疯了,傻站在那里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那个姚娜娜一点儿不觉得理亏,她不但不害臊,还阴阳怪气地说我胖得跟头猪一样,丑得没眼看!” “孔四海笑眯眯地听着,肆无忌惮地摸着她,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 薛丽说到这里,冷笑一声,把溢出眼眶的泪水擦去。 “那天我没吵没闹,我还得赶紧回单位去交材料接受上级部门的检查,那天是我评政协委员的日子,领导和同事们都等着给我投票。我回过神儿来给他们倒了杯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薛丽凄然一笑,“那天,我全票通过,我是我们单位唯一的市级政协委员,可我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路杰想提醒她说重点,被高颜用眼神制止了。 “我晚上回家,家里仍然空荡荡的,该死的狗男女睡了我的床,床单上还有污渍,恶心得我吐了半天。我打电话给孔四海要离婚,他不同意,说会影响他升任银行行长,让我不要小题大做。” 薛丽愤恨地说,“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好像犯错的不是他而是我。” 缓了口气,薛丽接着说:“我放下电话也想,这年头老实的男人没几个了,何况我孩子都快生了,离婚确实对我和孩子都不好。再说我辛苦经营的家凭什么被那些不要脸的女人毁了?” 薛丽选择了忍耐。 忍耐而心有不甘。 随着孩子月份越来越大,薛丽的身子越来越沉重,白天要按时按点上下班,晚上大多时候独守空房整宿以泪洗面,渐渐的,痛苦和怨恨把开朗的她折磨成一个阴郁冷漠的女人。 期间,姚娜娜花样百出,上门挑衅、快递照片、现场转播,无所不用其极。 薛丽都忍了。 “我是公职人员,受过良好的教育,我不能被这些垃圾人祸害,我想安安生生把孩子生下来,给孩子上了户口再跟孔四海离婚。” 薛丽怅然长叹,“可惜啊,姚娜娜一心作死,竟然拿着一张孕检报告单来单位找我,告诉我她怀了孔四海的孩子。我找孔四海质问,他说怕什么,他养得起……” 彼时,薛丽孕期将满,但还没到预产期,硬是被孔四海和姚娜娜气得早产。 儿子孔燕平因为薛丽在整个孕期心情抑郁、营养不良,又雪上加霜早产,一出生身体就不好,隔三差五感冒发烧,薛丽苦不堪言。 可是,即使这样,月子期间的薛丽仍得不到孔四海的体恤关爱,继续忍受着姚娜娜的挑衅和欺辱。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儿子右耳失聪。有一次他得了肺炎,夜里烧到四十二岁,整个人像个火炭。我给孔四海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他不回,我没办法只好自己抱着孩子去医院……可还是晚了……” 薛丽的脸上满是泪水,“我抱着儿子打吊瓶的时候,孔四海来了电话,我接听,对面却传来姚娜娜和孔四海打情骂俏的声音……就在那一刻,我起了杀心。” 为了掌握姚娜娜和孔四海的动向,薛丽雇了个私家侦探调查和孔四海有不正当关系的其他女人。 “孔四海就是个畜生,同时和三四个女人来往,还利用那些女人去钓客户。那些女人明知道孔四海有老婆孩子,还一个劲儿地粘着他。每次看到那些照片,我就恨不得把她们千刀万剐!” 薛丽五官狰狞,紧握着拳头瑟瑟发抖。 孔四海对妻儿漠不关心,不知道他的放纵将累积成薛丽不可磨灭的仇恨。 “我懂法,知道杀人偿命,可我实在忍不了了,就算跟他们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那时孩子还没断奶,我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不能做。我不着急,我继续忍着,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照顾老小,没人知道我天天绞尽脑汁,想了上百种方法惩罚他们。” “没有一种方法能让我解恨,直到看到《动物世界》里的食人鱼,我前所未有的轻松。我终于找到了一种既解恨又安全的好办法,能让他们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省得他们再投胎害人!” 薛丽如释重负,狰狞的五官舒展开,换上梦幻般陶醉的笑意。 第13章 兵不厌诈 为了“教训”孔四海和他那些女人,薛丽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她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按兵不动,等孔四海当上了银行行长,她用他贪污受贿的钱在郊区买了栋别墅,精心装修之后,着手实施她的报复计划。 “我打电话给姚娜娜,告诉她我想通了,同意和孔四海离婚,她不用再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了。姚娜娜喜出望外,同意来别墅跟我见面。我让她不要告诉孔四海,因为孔四海想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根本不想离婚。姚娜娜那个蠢货立刻同意并按时赴约……” 薛丽陷入“美好”的回忆里无比快意,“姚娜娜看到我那装修豪华的别墅,羡慕嫉妒恨全写在脸上,哈哈,真的,那时候我就觉得我是主宰一切的女王,她们不过是下贱、可怜又可恨的蝼蚁,接下来我要在我的王国里决定她们的生死,她们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看着狂热暴戾的薛丽,高颜心情沉重。 是什么让一个谦和守礼的女人知法犯法,而后肆无忌惮不择手段? 爱人的背叛和欺凌。 男人无法容忍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自己却堂而皇之地朝三暮四,这无异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男权主义者对此的解释为雄性动物承担着繁衍后代的重责,是本性也是责任和担当,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正是这种自私自利的观点导致部分男性放任自流,耽于享乐,家庭责任感严重缺失。 像薛丽这样在婚姻中倍受冷落和委屈,虽有家庭却要独自养老抚幼的女人不少。 但如果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孔四海也有失公允。 一方面,薛丽单方面的陈述有明显的偏向性;另一方面,薛丽刚开始的隐忍无疑是对孔四海的纵容。 如果薛丽发现孔四海品行不端,采取理智的方式好合好散,也不会一条路走到黑,最终害人害己…… 路杰起身给薛丽续满水。 薛丽阴沉不定地盯着那杯水,突然想到什么,“你们上次传讯我,就从我用过的纸杯上提取了指纹?” 高颜没有回答她,看了看时间,“说说你作案的详细过程吧。” 薛丽嗤笑了一声,“你们不是有监控视频吗?你们放看看不就得了,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个都像死狗一样。” “我们看不等于你主动交代。” 高颜严肃地说。 “那行,我简单说说吧。” 此时的薛丽一副豁出去的神气,看似洒脱的背后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高颜的心一直揪着,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拧成了麻花,又像包着棵仙人掌,刺痛闷堵,难受。 “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那是没欺负到份儿上。我给姚娜娜倒水,她不喝,嫌是自来水,说孔四海给她买的都是最好的矿泉水;我倒酒,她也不喝,说她那儿有上百年的拉菲;我给她可乐,她接了,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就吐了,嫌有怪味儿。” 薛丽冷笑,“她就是怕我给她下毒,可她人都来了,还怕我下毒,你说她可不可笑?” 高颜注意到薛丽的手。 她人长得端庄秀丽,双手却指节粗壮,掌心和指腹都有老茧,显然是长年触碰健身器材之类的东西形成的。 看来,为了报仇,薛丽偷偷强身健体,一步步把自己锤炼成了冷血的凶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趁她不注意,直接击打她的太阳穴,一下,就一下,她就倒在沙发上起不来了。” 薛丽冷笑,“我当时就想,就她这个熊样儿,哪来的底气挑衅我?我那几年忍辱负重也白瞎了,早知道她这么好对付,我早点儿动手就好了。” “然后呢?” 路杰一边飞快地敲打键盘记录,一边问。 “然后我……我把她剁了喂鱼了。” 薛丽轻描淡写。 高颜眉头一紧,“你什么意思?那四具女性骨架中没有姚娜娜?” “……嗯。第一次经验不足,再姚娜娜生完孩子发福了,我背不动。我提前买了把电锯,在浴池里把她成了几段。后来骨头被我夜里埋在后花园里了。” 薛丽说完补充,“这样太麻烦了。后面的几个长得小巧,我直接邀请她们踩着梯子看鱼,然后趁她们不注意把她们打晕,让她们直接倒进鱼缸当鱼饲料。” 高颜提醒薛丽,“做伪证也是犯罪……” “我杀了人,犯了死罪,不在乎多加一条!” 薛丽梗着脖子冷漠地打断了高颜的话。 高颜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之前说孔四海和孟云菲有异常关系,你有什么证据?” 薛丽冷哼了一声答非所问,“如果不是被你们发现了,孟云菲就是下一个!”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孔四海和孟云菲有来往的?” 高颜屏气凝神进一步确认。 “两年前……我累了,不想再说了。” 薛丽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闭上眼睛抱着双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审讯进行到这里,可以暂告段落。 高颜和路杰回到办公室,郑画图从路杰的电脑上拔下u盘看了看,“道具?诈胡?” 高颜笑了,“兵不厌诈嘛。像薛丽这种犯罪嫌疑人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何况她和孔四海貌合神离,对孔四海到底有没有在别墅里安监控心里没底。” “高科长,审女嫌疑犯就没见你失手过,这旁敲侧击、循循善诱的本事,服!”路杰敬佩地看着高颜,“可你怎么确定刚才她不会要求看视频?” “一般来说,凶手有畏罪心理,不愿当众直视自己的犯罪过程。不过,薛丽虽然认了罪,但她没有供出同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抵赖到底。如果我继续逼她说,她就知道我们手里压根儿没有监控材料,很可能翻供。” 高颜若有所思,“我猜薛丽爱上了她雇的那个私家侦探。” 郑画图点头,“没错,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能让她死也不肯出卖的人,肯定是她爱上的男人。” “我们筛查了薛丽的联系人名单,这是那个私家侦探的材料。”陈平把递过一摞文件,“大龄未婚男青年,帅哥,叫袁伟。他本职工作是威盛集团策划部副总监,业余兼职私家侦探。” 威盛集团?袁伟在孟云菲手下干? “我们假设一下,薛丽在雇佣袁伟的时间内,慢慢和袁伟产生了感情,袁伟身为一个上市公司的高级白领,除了帮薛丽调查孔四海的婚外情之外,能帮她杀人?我个人感觉不太可能。除非袁伟也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个有夫之妇。” 郑画图说,“不过陈平他们筛查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并没发现异常。” “不急,很快会查出来的。” 高颜说完,眸光中又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刚才薛丽说孔四海两年前就和孟云菲来往,两年前孟云菲还没回国,难道薛丽记错了时间?” 郑画图:“你是觉得两个案子之间有关联?” “难说……”高颜眸光一亮,“肖法医在张蕾的指甲里提取的皮屑组织,与孔四海的dna数据吻合吗?” 郑画图点头,“嗯。结果刚出来没一会儿。由此初步断定张蕾系孔四海所杀。另外,我们在张蕾的微信转账记录中,看到张蕾勒索孔四海的信息,孔四海多次转账仍不能满足张蕾的贪欲,所以孔四海忍无可忍之下,再次把张蕾约到了那个山洞。” “孔四海杀了张蕾之后,为了泄愤,把张蕾的臀部肌肉组织割下来带回别墅喂了鱼?”高颜问,“有行程记录证明?” 陈平说:“有。我们仔细查过,孔四海的车上个月进了两次山,最后一次下山后进了市区直接去了别墅,时间上也吻合。” 高颜松了口气,“这样一来,这起案子主要的案情明朗了,但还有不少疑点,另外那四名死者的身份有待查明。” “嗯。肖寒已经抽取她们的骨髓进行dna数据比对了,如果能在数据库里找到结果再好不过。等传唤完袁伟,再审一下薛丽,可能就能结案了。” 郑画图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紧锣密鼓奋战了这么多天,总算能歇口气儿了,大家击掌相庆。 第14章 事发突然 下了班,高颜没开孟云鹤给她买的那辆奔驰,顺着人行路踏着晚晖慢慢往家走。 平时她住单位宿舍,今天没由来地想回家,虽然家里也只有她自己。 在脑海里复盘张蕾这起凶杀案,连张蕾和孔四海在内一共死了六个人,孔四海可能做梦都想不到,他处心积虑贪污受贿的钱,会让薛丽用来买别墅杀害他情人和他本人…… 这世上的因果循环玄妙而严密,或早或晚,报应不爽。 心存侥幸不过是自欺欺人,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累积原形毕露,谁欠的账,谁还。 而她从事的刑侦工作,正是由果溯因,与时间赛跑惩凶除恶。 越早查明真凶、还原真相,越能减少坏人作恶的机会和次数。 “两年前孟云菲不在国内,可按理说薛丽不会记错……” 高颜自言自语,绞尽脑汁想了一路。 到家开门换拖鞋,突然听到从厨房传来一声轻响。 高颜吓了一跳,“谁?” “回来啦。辛苦了,来,洗手吃饭!” 一个悦耳的男声传来,紧接着,穿着围裙的孟云鹤端着一盆热汤从厨房里走出来。 这画面有些奇幻。 高大帅气的孟云鹤穿着她的花围裙像穿着个肚兜,加上他笑得无比灿烂的俊脸,整体喜感十足。 可他怎么从她的厨房里走出来了? 刚才门锁得好好的,也没有被撬的痕迹…… “孟云鹤,你是小偷吗?招呼不打一个就私闯民宅,还穿我的围裙动我的厨房!” 高颜很生气。 “你那辆吉普修好了,我给你送来,正好看见你储物箱里有串钥匙,我就上来试了一下,没想到门开了。”孟云鹤振振有词,“你在车里放家里的备用钥匙,不就是给我用的吗?” 高颜无语,环视屋里,干净清爽,焕然一新。 “我进来看屋里太乱,收拾完正好做晚饭。” 孟云鹤说着,熟门熟路又进了厨房,转眼,端出两盘菜来。 高颜瞅了瞅他手里的盘子。 小葱炖豆腐、清炒西兰花。 人长得帅,做的菜也活色生香。 高颜有些凌乱。 “愣着干什么?没见过帅哥上菜?赶紧来吃。” 孟云鹤冲她抛了个媚眼。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来给她送车的,顺便还给她收拾屋子做晚饭。 “下不为例,再敢私闯民宅我掐死你!” 高颜回过神儿来瞪了他一眼,去洗手间洗手。 一抬眼,洗面台上摆着一整套名牌化妆品,看精致的瓶瓶罐罐就知道是好东西。 高颜天天不是跑现场就是进审讯室,习惯了素面朝天穿警服,看着这些东西嫌麻烦。 “孟云鹤,谁让你给我买化妆品了?赶紧拿走!” 高颜洗完手出来,一脸嫌弃。 “女人得有女人的样子,留给你休假的时候玩。” 孟云鹤的脾气好得出奇,走过来拉着她去餐桌。 这家伙竟然还买了一个蛋糕,插着一圈蜡烛? 高颜匪夷所思地看着孟云鹤:“我生日?你还记得?” “必须的。”孟云鹤说出掏出打火机,麻利地点燃了蜡烛,“过了今天就二十八了,许个愿早点儿嫁了吧。” “用你瞎操心!” 每天忙得要命,日子过得粗枝大叶,她差不多连哪年哪月都忘了,哪还记得生日? 被人重视,还是小欢喜了一下。 图个吉利。 莹莹烛光下,高颜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愿……天下太平,少几个案子,让她多歇会儿。 睁开眼睛,孟云鹤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生日快乐,颜颜。” 刚找着点儿感觉,让他一声“颜颜”叫得恶寒,紧接着就意识到烛光晚餐一室浪漫,孤男寡女的有点儿暧昧。 “那个……” 高颜红了脸。 “先吹蜡烛分蛋糕,吃完饭我就走。” 孟云鹤像会读心术,笑眯眯地看着她。 高颜依言照作,不料切蛋糕时在中间发现枚戒指。 漂亮的心型钻戒,光芒四射。 “颜颜,我把自己当生日礼物送给你,收不收?” 孟云鹤拿着那枚钻戒半蹲下来,专注地仰视着她,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微的紧张。 高颜无法否认,那一刻她心动了。 孟云鹤长得好看,读书时看似漫不经心,学习成绩却一路绝骑连年霸榜,是许多女孩子的向往。 如今他有款有型,比从前更胜三分,确是魅力无穷。 他说他一直等她长大,说他好不容易回来就是为了娶她…… 高颜看着孟云鹤魅惑人间的俊脸,差点儿就答应了。 可猛然,她又该死地想起了那具尸体。 “孟云鹤,你为什么这么仓促地向我求婚?” 高颜清醒过来,语气微凉。 “我爱你。”孟云鹤神色坚毅,语气沉缓,“为了这一天,我浴血奋战九死一生。” 高颜只以为他煽情,“行了,别闹了。收起你的戒指好好吃饭,吃完早点走。” 孟云鹤纹丝不动,“你想查案,不妨假戏真做,方便我带你回家和进入威盛集团。” 高颜心头巨震,“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孟云鹤眸光深邃,鬼斧神工般的俊颜一派郑重,“我说过,我能帮你。我暂时什么也不知道,但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你怎么知道我想了解威盛?” 高颜紧盯着孟云鹤,想从他的眼神中捕捉蛛丝马迹。 “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孟云鹤拉过她的手。 “婚姻不是儿戏,什么事儿也不能拿这个开玩笑。”高颜抽回手,“不如这样,我假装是你女朋友。” 孟云鹤挑起眉锋时,好看的眼睛如浩瀚星海,“随你。但你记着,我求过婚了。” 说完,孟云鹤起身把戒指放在桌上,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宛如蜻蜓点水。 额头上传来沁凉的气息,而后星火燎原似的让高颜气血翻涌。 她看着气定神闲坐到对面的孟云鹤,一颗心七上八下。 接下来,这顿饭吃得高颜心慌意乱,孟云鹤是怎么走的她都忘了。 等她跑去窗前俯头下望,孟云鹤开着他拉风的魅影绝尘而去,莫名的,她心里竟然有些空荡。 “真要疯了,这个孟云鹤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高颜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拿起手机正要给郑画图打电话,孟云菲来电话了。 “老高,今天你生日,怎么的?来梦回唐朝庆贺一下?” 孟云菲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乐声中有种撕裂感。 高颜迟疑了一下,“呵,难得,你这个大忙人还记得我生日,行,等我。” “ok!898号间!” 孟云菲说完挂了电话。 高颜转头看了看那枚戒指,仔细收起来,换了身便装,拿起车钥匙出去。 心里有疑惑就去找答案。 为什么所有的证据都证明那具尸体与孟家一点儿关系没有,她却老是觉得那就是孟云菲。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确实有必要去孟家或威盛集团,她想先试试孟云菲这边,再考虑孟云鹤。 打定主意,高颜驱车来到梦回唐朝酒吧。 停车上楼,高颜推开898号间,里面灯光流转、乐声喧哗,五六个人和孟云菲笑闹成一团。 高颜刚要进去,看到孟云菲举起手机看了看,然后拨开身边的同伴跑出来,看到高颜,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蹭着她出去接电话。 高颜靠着墙,从背后观察着孟云菲的一举一动。 高矮胖瘦、言行举止,和她记忆中的孟云菲毫无二致。 高颜揉了揉额角,驱散脑海中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什么?袁伟死了?” 突然听到孟云菲的惊叫,高颜猛一激灵。 第15章 中毒死亡 原本打算明天就传唤袁伟,袁伟怎么就死了呢? “老高,不能给你过生日了,我公司一个中层死了,你得赶紧通知你的同事去勘查现场。” 孟云菲挂断电话,转过身无比歉疚地看着高颜说,“真是邪了门儿了,连生日都不能让我好好给你过……” “袁伟怎么死的?谁在哪儿发现的?” 高颜直视孟云菲的眼睛。 孟云菲目光坦然,一脸嫌烦,“不知道,值班保安说在公司地下停车场一间车库里发现他和一个女的死在车上了。走,咱们去看看。” 孟云菲的反应无可挑剔,但不知为什么,高颜总觉得她面皮之下,满是对她的嘲讽和挑衅。 “我坐你车吧,我不能酒驾。” 孟云菲喷着酒气说。 高颜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搀扶着她往酒吧外走。 孟云菲的手不是这样的! 高颜记得,之前握孟云菲的手,她的手特别绵软,骨头小肉多;可现在这只手,骨多肉少,握在手里硬邦邦硌得慌。 可这不能证明什么,孟云菲的手是软是硬没个标准,她总不能说感觉不对。 感觉这东西虽然有时候很准,但可惜任何时候都不能拿来当证据。 高颜心里七上八下,却不能露出一丝破绽,避免孟云菲起疑防范。 孟云菲神色自若,半倚着高颜一如从前般亲密,“老高,我有点儿害怕,腿发飘……” “没事儿,有我在。” 高颜心想,指不定袁伟的死和她有关系呢。 …… 等高颜跟着孟云菲赶到威盛集团地下车库,郑画图、肖寒、路杰他们也赶到了。 紧接着120也来了。 地下车库里车不少,人不多,都远远地站在警戒线外看热闹。 那个值班保安不停地搓着手,极度的惶恐让他语不成调,“这边些车库闲置不用老早断了电,我拿着高光手电筒走到这个车库前,一晃灯就看见白花花一片。我仔细一看,车里两个人一动不动的……” 郑画图和高颜对视了一眼,載好手套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室车门。 车椅放躺,袁伟仰卧,女人趴卧在他身上,两人皆是双眼紧闭、口吐白沫,皮肤呈现异样的鲜红色,都像被煮烫过一样。 肖寒上前查看,两人都没有了生命体征。 即使这样,肖寒还是指挥着把人抬出来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车库门半掩,车里门窗紧闭,开着空调,看样子是发动机排出的一氧化碳中毒。” 肖寒的话让高颜既愕然又沮丧。 本以为第二起案子只剩下最后一关就能结案,对第一起案子或许也有帮助,谁想到袁伟中毒死了。 死无对证,薛丽说什么是什么,第二起案子又是一笔糊涂账。 中毒死亡算不上刑事案件,但按照正常程度,还是要对现场进行勘验。 车库长方形,大约二十三四平方米,除了顶棚的液晶吸顶灯,只正中地上停着辆黑色别克。 车油已经烧没了,车前盖微微发热,车内冷气外涌,这半天车内温度已经和室外差不多了。 右车座后面的有些呕吐物,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主驾驶位和后座上凌乱地堆放着一些男女衣物和随身物品。 肖寒让陈平拿手电筒照着,弓着腰仔细观察呕吐物,用棉签蘸取了一些密封起来。 “中毒口吐白沫之外还会呕吐?” 陈平好学,凡事总喜欢问个为什么。 “一氧化碳中毒后,呕吐之后胃里空了,口吐白沫都是普通反应。看来两人是真中毒,不过还需要根据医院的诊断进行下一步确认。” 肖寒在那么恶臭的环境下还能表达自如,高颜暗生敬佩。 “知不知道女的是谁?” 郑画图翻看后座衣物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高颜想到什么,猛然转头四顾,就见孟云菲蹲在一旁呕吐,把喝进去的酒水吐了一地。 高颜走过去,“你还好吧?” “还好,老高,那个女的也是我公司的,是策划部的文案员,叫杜莎莎,她和袁伟搞办公室恋情,我前天还警告过他们。他们要是听我的话也不至于这么死了。” 孟云菲说着,又难受地捂着胸口一阵干呕。 没有见惯死人的正常反应。 高颜返回车旁,郑画图正摘手套,“暂时没发现可疑物品和异常情况。” 高颜挨个车轮看了看,又打开后备箱,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围观的群众发现没啥看头了,陆续散了。 这时,医院来了电话,肖寒接了。 “说两人中毒太深,均抢救无效死亡。”肖寒说,“院方的检查结论和死亡医学证明,两人确是一氧化碳中毒。”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起普通意外事故,可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郑画图说出的话和高颜想的一样。 不过暂时只能认定这是场意外了。 郑画图扬了扬手,大家各回各家。 “抱歉老高,本来还寻思今天晚上好好给你过个生日,顺便介绍个小鲜肉给你,这闹的……我得赶紧回公司看看,袁伟是策划部的业务骨干,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我得把他的工作找个合适的人安排一下。” 孟云菲搂着高颜的肩膀,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 浓重的酒味传来,高颜皱起眉头,“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都这样儿了还能工作吗,赶紧回去睡吧。” “我没事儿,公司的事儿不能耽搁,你送我出去,到前面正门。” 孟云菲顺着自己的胸口,忍着呕吐的冲动。 走到车旁,高颜打开车门扶她上车。 “老高,我哥不是给你买了辆奔驰吗?怎么还开这辆破车?” 孟云菲嘟囔着问。 “无功不受,还是开着自己的破车心里踏实。” 高颜进了驾驶室,想起孟云鹤半跪求婚的样子嘴角微扬。 “我哥那个花心萝卜,跟我还真是一个爹生的。” 孟云菲打了个酒嗝,“他昨天晚上还跟个小模特睡了,也不怕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连套都不戴!” 高颜刚把车打着,手一颤扭了车锁,车熄了火。 “现在的小姑娘胆子也大,打胎眼都不带眨的。”孟云菲舌头发直,“有她们后悔的时候……就像杜莎莎,估计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高颜心里有点儿乱,对孟云鹤刚有的一些好感全军覆没了。 后视镜里,孟云菲闭着眼睛歪靠在后座上,嘴里继续喃喃有声,“这人啊,真是怪,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及时行乐吧老高,今朝有酒今朝醉……” “云菲!” 高颜整理好心情,突然叫了一声。 一般人对自己的名字很敏感。 “嗯?怎么啦?”孟云菲睁开朦胧的醉眼,“你叫我干嘛?” “你这地下车库有监控吗?” 高颜往出口开车,发现隔一段路,顶架上就有一个摄像探头。 “有。你要我调给你。” 孟云菲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又闭上眼睛养神。 高颜没再说话,她找不出孟云菲的毛病,但就是那么奇怪,此时二人独处的感觉,和曾经截然不同。 但到底哪儿不同,高颜又说不出来。 感觉这东西很玄妙,人与人气场之间的呼应是相吸还是相斥,有的人比较麻木,有的人却能敏锐地捕捉到。 高颜看着后视镜里里的孟云菲,想到袁伟和杜莎莎赤身相拥的死相,心里沉甸甸的。 第16章 文案失窃 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光线幽暗,稀稀疏疏地停放着各种品牌的车,安静得像地下墓宫。 高颜顺着路标在里面穿来绕去,莫名地心里发虚。 她干刑侦的都不喜欢这样幽邃冷寂的感觉,袁伟和杜莎莎怎么会选择在这儿做爱? 家里有床有空调,不比闷塞恐怖的地下车库舒服? 难道真是爱情似火,燃烧起来无所畏惧? 高颜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对这些事儿真没经验,想不通。 反正怎么想,高颜都觉得袁伟和杜莎莎死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方法也不对。 偏偏医院都证实了,再不对也对。 高颜很沮丧,也没有心情说话。 她最近是怎么了? 每起案子都不在状态,判断失误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办案时间长了有职业病了,总是疑神疑鬼,看谁都不像好人,凡是死的都不正常。 孟云鹤那么花心,偏偏对自己表现得一往情深,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连求婚都能演,这个坏种! 高颜越想越生气。 出停车场需要扫码付费。 扫码时,高颜看到旁边出口铁门上方的横梁也安装了监控,不由喜出望外。 如果调取监控里,能看到袁伟扫码进来,那就说明袁伟确实是自己开车进来,而不是提前被人害死,然后带进来后伪装的现场。 “呼,呼……” 后座突然响起酣畅的呼噜声。 高颜转头一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孟云菲竟然睡着了。 公司刚死了两个员工,她倒睡得着,看来确像问心无愧。 但也不排除孟云菲装睡。 高颜不动声色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转去威盛集团总公司正门,刚停好车,转头想把孟云菲叫醒,就看到她前方不远处停着孟云鹤那辆魅影,而孟云鹤的背影消失在一楼大厅。 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威盛集团大楼黑灯瞎火,只在一楼保安值班室亮着灯,孟云鹤来这儿干什么? 高颜想了想,蹑手蹑脚下了车,关好车门,让孟云菲先睡在车里,自己急步往保安值班室跑去。 之前高颜时常来找孟云菲,几个值夜班的保安都认识她,何况今晚的这个保安头会儿报案后见过高颜,知道她是和孟云菲一起赶来的,见她进门,陪着笑脸迎出来。 “你们孟总喝多了,让我上来拿份文件。” 时间紧急,高颜说完就冲向了电梯,保安没拦她。 电梯在18楼停了,说明孟云鹤去了策划部。 袁伟刚死,孟云鹤就跑来策划部,他要做什么? 高颜赶紧按下另一侧的电梯按钮,进了电梯后直接按18楼键。 出了电梯,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长长的走廊里静寂无人,暗红色的地毯一直向前,消失在楼拐角的阴影里。 右手第四个门就是策划部副主任的办公室,袁伟生前工作的地方。 高颜急步走过去,因为有地毯,没有脚步声。 门虚掩着,里面的灯光透过门缝斜射出来。 高颜猛然推门而入,屋里却空无一人。 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靠墙的写字桌上放着台电脑,还是开启状态,保护屏画面是个五彩球,正旋转着变大缩小。 桌旁是两个文件柜,下面是柜体,上面是书架,藏不了人。 高颜打量过后冲到电脑旁,晃动鼠标,屏保变成登录页面,需要输入用户密码。 这难不倒她,她重启电脑,双指如飞,用快捷键进行操作后电脑屏幕出现新的登录界面,顺利地登录进去,迅速搜索之后,发现电脑已经被格式化了。 孟云鹤极有可能是来毁灭证据的! 高颜惊心动魄,如果不是这样,孟云鹤有什么必要深更半夜跑来格式化袁伟的电脑,分明因为这台电脑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更令高颜诧异的是,孟云鹤的动作太快了,她乘电梯从一楼到十八楼,不过几分钟时间,孟云鹤不但把袁伟的电脑格式化了,还全身而退,没让她抓住现形。 没抓着现形,想让他承认难。 高颜暗暗咬牙,转身走出来,一抬眼,就见孟云菲披头散发跟个鬼似的站在那里,一手扶着墙,一手抚着额头。 “老高,你、你怎么不叫醒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车里?你上来干什么?” 孟云菲说话大舌头。 “看你睡着了,寻思帮你来看看再送你回家。” 高颜避重就轻。 她现在心里一点儿底儿也没有,本来她觉得孟云菲有问题,现在看着稀里糊涂的孟云菲,她觉得时而一本正经、时而吊儿郎当的孟云鹤有问题。 “噢……老高,怎么天旋地转的?来地震了么?”孟云菲扶着脑袋,“还是我真醉了?” 高颜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可又觉得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提前设计好的。 “你喝多了。”高颜伸手扶住她,“你想干什么?我帮你?” “咦,袁伟办公室的门怎么开着?你刚才从里面走出来的,你开的?” 孟云菲似醉非醉,迷蒙着眼睛看看门,又看看高颜。 “我来的时候门就没关,我进来看看什么人也没有。” 高颜如实回答。 孟云菲愣了一秒,下一秒,她猛然瞪大眼睛一脸惊疑,冲进门扑到电脑前,抓起鼠标拼命晃动。 高颜冷眼旁观,各种疑问像一团乱麻搅在一起。 孟云菲飞快地输入登录密码,进入系统后打开d盘,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跳起来一把拉住高颜,“你把电脑格式化了?” “不是我,我也是刚进来,看到没人我就出去了。” 高颜没有提孟云鹤,也不想让孟云菲知道她刚刚动过电脑。 “糟了老高,我们公司做了一个最新项目的策划案,价值上亿的项目,被人窃取了!”孟云菲焦灼地捋着自己的头发,“袁伟死了,我就怕夜长梦多来看看,哪想到真出事了!” “楼下有保安,你不会问他都有谁上来过?” 高颜提醒,她就是想看看,这兄妹俩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问保安了,他说就看到你进来了,没看到其他人。” 说完,孟云菲狐疑地看着高颜,“老高,你不会逗我的吧?你可别吓我,这个策划案对我很重要,我明天下午要拿着它去竞标。” “我不会跟你开这样的玩笑。” 高颜心里一震,孟云鹤连保安都买通了,否则保安怎么会说没看到他? 孟云鹤到底在袁伟的电脑里找到了什么? 如果只是策划案,他为什么要瞒着孟云菲? 难道孟云鹤真是回来争家产的? 高颜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什么也不说。 孟云菲急了,一把抓住高颜的手腕,“那你就帮我查,查出是谁窃取了我公司的商业机密,我要告死他!” 高颜出门看了看走廊顶棚,很奇怪,这段走廊里竟然没有监控,要不然,很容易就知道刚才是不是孟云鹤进过这间办公室。 “你没在这层楼走廊安装监控,你让我怎么查?鼠标刚才让你动过,如果有谁留了指纹,也让你擦模糊了,地上又有地毯,来回走的人也多,想提取鞋印很难,一时半会儿查不到。” 高颜走到窗前,往楼下看了看,孟云鹤的魅影不知何时已经开走了。 “完了,完了……”孟云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突然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作死!” 第17章 真假难辨 高颜愕然,她竟然会这样儿! 记得高三那年,随着高考临近,孟云菲的考前综合症越发严重,不管是周考还是月考,每次她没考好,就会毫不客气地给自己一巴掌,骂自己作死。 后来孟云菲高考失利,情绪一度恶劣到极点,她的爸爸孟归鸿笑她小题大做,花钱把她送到国外一所高等学府去了。 一年半前,孟云菲载誉归来,但高颜在和她相处期间,发现她焦灼的时候,仍然保留着这种轻微的自残行为,打自己耳光,或者捶自己的脑袋,歇斯底里。 刚才的孟云菲和之前的孟云菲表现得一模一样,动作、神情。 保留着这么隐秘的习惯,自然是同一个人。 看来,不是孟云菲有问题,是她高颜自己有问题了。 破案多了就自以为是,明知道各种证据有力地证实第一起案子的死者确实另有其人,跟孟云菲一毛钱关系没有,却还固执己见。 可是,这么多天,路杰他们没有停止明察暗访,不管是石欢还是石重秀都身份成谜,查不到一点儿信息,没人知道这对母女到底从哪儿来,在这座城市经历了什么…… 如果那个死者不是孟云菲,那她就没必要怀疑眼前的孟云菲了。 高颜不由有些歉疚,上前安抚孟云菲,“都没有备份吗?按说这么重要的文件应该有备份。” “下午四点左右,袁伟告诉我他把策划案做好了,让我回来看看可以就生成文件。我当时正和那几个朋友在一起聊天,琢磨着今天晚上怎么给你过生日,就说明天早上看,反正时间来得及。谁能想到就这么几个小时里,袁伟能死,文案能丢?” 孟云菲说着,又扬起手狠狠扇向自己的脸,被高颜抓住了手腕。 “云菲,你别伤害自己。我送你回家休息,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退一步说,就算文件没丢,你也不一定能中标。” 高颜扶起孟云菲,拉着她往办公室外走。 孟云菲情绪低落、神情沮丧,一声不吭地跟着高颜出了门,“袁伟平时做事很严谨,他离开办公室不可能不锁门。老高,我知道你开锁技术一流,真不是你开的门跟我开玩笑的吗?” 孟云菲疑惑的目光再次扫过来。 无端被人怀疑的感觉真的挺难受。 高颜将心比心,就觉得自己此前对孟云菲的猜疑真的挺过分。 “真不是我开的,我来的时候它就没锁。” 高颜无奈地解释。 “知道你是好警察,要不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商业对手派来对付我的……” 孟云菲闷闷不乐地说。 高颜哑然失笑,“别胡思乱想了。你先回去睡觉,等明天我来帮你查查电梯监控对比一下时间就知道是谁了。建议你在走廊里都按上监控,这样能安全得多。” “行吧。” 孟云菲垂头丧气应了一声。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过长长的走廊,不知怎么,高颜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她们,回头看时,却什么人也没有。 孟云鹤,应该是他刚刚进过袁伟的办公室,也是他拷走了那台电脑里的东西,然后清空了电脑里的所有文件。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高颜真想直接打个电话问问他。 “云菲,会不会是你哥?” 高颜故意问。 “怎么可能?他对公司的事情漠不关心,一心一意等着我给他打工。他坐享其成,有那时间去泡妞,哪会跑来公司?再说他也不认识袁伟,不知道袁伟是策划部骨干,更不知道这台电脑里有重要的东西。” 孟云菲很烦躁,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冲。 不过孟云菲的话很有道理,按说并不熟悉公司情况的孟云鹤确实不该目标性这么强。 可刚才,高颜确实看到孟云鹤进楼了。 她来的时候孟云鹤已经走了,那孟云菲刚才上来的时候在门口没看到那台魅影?没看到电梯下行,或者中途遇见谁? 高颜还有疑问,可孟云菲这个样子,显然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回答问题了。 两人进了电梯,高颜仰头,看到电梯顶部有摄像头,猛地想起还要调看地下停车场的监控。 为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她应该尽快调取监控资料,以防有人做手脚。 “云菲,带我去监控室,我现在就要查看地下停车场的监控。” 高颜不容置疑地说。 “行,你老大,你说什么是什么。” 孟云菲有些赌气地说。 高颜:“你在生我的气?” “你要是刚才叫醒我,让我早点儿上来,说不定能堵着那个小偷。” 孟云菲长叹一声。 高颜若有所思,“你不是说刚才保安说除了我没人上来吗?你怎么确定刚才有小偷,而不是其他时间?” 如果孟云菲不能自圆其说,那就说明孟云菲之前种种全是装的,或者和孟云鹤故意做局给她看。 为什么要装?为什么故意做局给她看? 高颜理不清头绪。 “保安是说除了你没别人,可你又不承认开门动电脑了,那怎么办?我只能猜小偷是个鬼了!”孟云菲气呼呼的,“我们公司九点下班熄灯,下班之前满公司都是人,谁敢做坏事?算来算去,肯定是刚才没多会儿的事,脚前脚后!” 孟云菲直着脖子吼,看着高颜的目光有些不友好了。 “我帮你查行吧?你别生气了。先带我去监控室。” 孟云菲的回答无懈可击,高颜只好以退为进。 孟云菲应了一声,沉着脸按下2键,电梯下行。 监控室没有窗,里面亮着灯,靠墙一排显示屏分别显示着整个集团各个地方。 值夜班的监控员正倚在一旁的躺椅上刷手机,看到孟云菲领着人进来,立刻收起手机站起来,恭敬地问候,“总经理好!您好!” 高颜扫视了满墙的显示屏,指着地下停车场入口的画面,让监控员调取从昨天中午到十点前进入地下停车场的视频资料。 监控员动作麻利,一会儿就把视频调出来了。 高颜掏出一个u盘,让监控员把视频资料拷贝了一份,确定无误后才放心离开。 先把唠唠叨叨的孟云菲送回家,高颜回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多了,说不累是假的。 可高颜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一切事情看似合情合理,却都透着怪异,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像重重迷雾,把她罩在其中。 她拿着孟云鹤送给她的那枚钻戒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厌倦地叹了口气,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第18章 疑点重重 第二天上班,高颜强打精神。 郑画图目光如炬,“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昨晚熬夜没睡好。”高颜勉强找了个理由,“袁伟死得突然,我们的审讯计划落空,上火。” “一年到头查案子,什么情况没有,都上火早气死了。是和孟云鹤闹别扭了吗?” 事实证明想糊弄郑队长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关我什么事儿?不过他们家的事儿挺复杂。” 高颜简单把昨夜袁伟电脑里的策划案失窃的事说了。 郑画图听完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对,进威盛大楼的肯定不是孟云鹤。他昨天被你赶出来后去我那儿了,我们一直在我家里喝酒聊天。” 高颜难以置信,“可我看到他的车和背影了。” “这市里开魅影的又不只他一个人,大晚上的你也没仔细看车牌号。反正我肯定那人不是孟云鹤,他又不会分身术。” “你的意思是孟云菲为了打消我对她的猜疑故意设的局?” “暂时不好说。不急,那个案子慢慢来。”郑画图抬了抬下巴,“咱们先看看视频,如果袁伟的死没有疑点,我们再提审薛丽,想办法让她把隐藏的话都说出来。” 路杰点开遥控器,贴墙的大屏幕上出现威盛集团地下停车场入口的监控视频。 时有车辆进入,那辆黑色别克出现在视频里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二十四分。 正值春末夏初,天黑得晚,五点左右太阳还老高,不过停车场入口背光,光线较暗,别克的车牌号虽然不太清楚,但能确定就是昨夜案发的那辆。 黑色别克贴着防晒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只能看到有个戴墨镜的男人开着车停在入口处,摇下车窗扫码后,等着电动门自动开启,然后男人摇好车窗开车进入。 视频画面显示,主驾位的车窗摇下一小部分,隐约能看到男人旁边的副驾驶位坐着个穿白色衣裙的女人,看不到她的脸,也无法知道她当时是死是活。 光看监控资料,除了能证明车是被人开进去的,实在看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因为监控摄像头居高临下,难以看清车内状态,连司机是不是袁伟本人都无法判断。 如果司机是杀人凶手,把已经死去的袁伟和杜莎莎拉进去,然后伪造现场脱身也不是不可能…… 紧接着,肖寒给大家展示了医院的检查结果和自己的尸检结果。 袁伟和杜莎莎当晚送医经全面检查,两人均面色青紫、瞳孔扩散,皮肤和呼吸道黏膜均呈现明显的樱桃红色,确是一氧化碳中毒症状。 病理实验pp检测血液碳氧血红蛋白呈阳性,血液碳氧血红蛋白浓度分别在百分之七十五和百分之七十,均为重度中毒死亡。 “两人都在车里面,为什么血液碳氧血红蛋白浓度有差别?” 高颜忍不住问。 “两人在车里做爱,因为空间狭小不方便,他们把副驾驶座椅放倒,采取了男下女上的体位。女方下压虽然会给男方胸腹腔带来一定程度的压迫,但因其体重较轻,不会令男方不适。而女方在这个过程中却要不断调整呼吸。” 肖寒解释,“女性呼吸肌群细薄无力,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急促呼吸,同时吸入有毒气体,会在不自知的状态下发生窒息性高潮,而后产生头晕、恶心和呕吐的情况。女人运动强度大,呼吸急促,吸入有毒气体自然多些。但等她发觉不对劲时,两人均已四肢乏力,丧失自救能力。” “还真是死了也要爱。”陈平摸了摸后脑勺,“我就不信两个大活人推个车门推不开。” “一氧化碳中毒很快,五到十分钟昏迷,十到十五分钟休克,十五到三十分钟就能造成上呼吸系统麻痹,引发心脏衰竭。” 肖寒说,“估计两人做爱之前,车里就一直开着空调。做爱时他们怕被人看见,车窗紧闭,车内形成封闭空间。废气达到致死浓度时,两人已经不知不觉进入中度中毒状态,肌肉组织细胞有氧代谢停顿,大脑皮质麻痹损伤后无法支配人体运动,别说推车门了,他们连翻身都难。” “年轻人没数,疯起来不要命。”郑画图老气横秋地说,“你们都长点儿心,别没事找刺激。” 路杰笑,“我跟我媳妇没少车震,把车窗开条小缝儿啥事没有。这两个高层白领是文盲么?连这样的常识都没有。” 路杰不经意说出来的话令众人面面相觑。 可不是,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按说开车的人都知道,车内长时间开空调会一氧化碳中毒。 特别是车辆停止行驶时,汽车发动机在怠速空转,汽油燃烧不充分会产生大量一氧化碳,当氧气大量消耗后,车内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过多很危险。 袁伟不但是才华横溢的策划部主任,最主要的是他还兼职做私家侦探,应该有高于常人的防范意识,又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看来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郑画图摸着下巴的短胡茬儿,“肖寒,呕吐物检查有没有发现异常?” 肖寒笑起来,“没有。从食物消化的情况看,两人的死亡时间是昨天下午六点到八点,时间也是吻合的。当然这些都是表象证明,想得到更客观全面的结论需要解剖。” “我支持解剖。我也觉得这是刑事案件而不是意外事故。” 高颜说,“疑点一,袁伟死的时间太巧,像是背后有人怕我们从袁伟口中得知什么真相,赶在我们传讯他之前把他杀掉。疑点二,正如路杰刚才问的,如果袁伟只是个书呆子也就算了,问题是他是兼职私家侦探多年,有丰富的侦查经验和较强的自我防护能力,不该会这么弱智地找死。” “疑点三,别克进地下停车场时,司机曾摇下车窗扫码,我刚才看了下时间,开窗时间有三分钟多点。虽然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但车内空气也进行了流通和置换,如果两人死亡时间确定在下午六点到八点间,我认为车内废气不足以达到致死浓度,毕竟当时车库门没关,车子并非处于全封闭环境。” “我同意高科长的分析。”郑画图欣赏地看了高颜一眼,“人命关天,不能大意。这起案子看起来是突发偶然事件,但时机太准,越像没问题就越有问题。薛丽虽然认罪了,但许多细节她说不清,袁伟是破案的关键,却卡着点儿死,目的就是让我们死无对证。” 陈平问:“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解剖、进行现场摸拟和重建?” 郑画图点点头,“先通知两名死者的家属,我们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检查。” 听说要解剖尸体,袁伟的父母和杜莎莎的父母都是一口回绝。 袁伟的父亲痛哭失声,“伟伟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他死了,我们都不想活啦,你们还要拿刀割他,让他死都不得安宁,我们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杜莎莎的母亲则破口大骂,“你们没有破案的本事就别作贱人了,我闺女吃了这样的亏,我们不认也得认。她人都死了,谁再敢折腾她,我拼了这条老命跟他同归于尽!” 第19章 水深火热 死者家属情绪失控的情况很常见,无可厚非。 劝说几次无果,上级主管部门又催着结案,郑画图和高颜左右为难。 无奈之下,郑画图和高颜去找分管刑侦工作的陆明副局长商量。 “我同意你们的观点。有疑点就要查,不能让死者含冤抱屈,不明不白地死。”陆明表态,“你们只管放手干,上面我顶着。” 郑画图和高颜如释重负,回来和路杰他们买了些礼品,兵分两路上门说服袁伟和杜莎莎的父母同意解剖尸体。 袁父总算听进了劝告,抹着眼泪悲凄地看着高颜,“闺女,你可别骗俺,俺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要是确定有人害伟伟,就、就剖吧。” 袁母已经病倒了,躺在床上无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头发花白的一对老人,高颜都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们。 另一边,杜莎莎的父母态度仍不友好,郑画图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了。 但在劝说死者双方家长时,高颜和郑画图都发现一个新情况。 杜莎莎有男朋友,不是袁伟;而袁伟死前的女朋友也不是杜莎莎。 得知杜莎莎的死讯,她男朋友先是惊愕,继而悲痛,但当他看到杜莎莎死时的照片,把照片一扔,唾了一口,“死了活该!贱货!” 袁伟的女朋友是个小学语文老师,一头雾水地来配合调查,得知袁伟的死讯,她愣了半天,叹了口气,幽幽来了句抒情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高颜和郑画图差点儿酸掉牙。 接下来问她什么,一问三不知,说自己和袁伟经人介绍相亲没多少,她喜欢袁伟,但袁伟对她不冷不热,她平时课时多,两人见面次数有限。 经查,这两个人都没有作案时间,排除在外。 这一路忙活下来,三四天时间过去了。 这天下午休班,高颜疲惫地上楼梯,孟云菲来电话,催她尽早帮着查窃取策划文案的小偷,说到激动处,孟云菲把牙咬得生响,“等我知道是谁背地里捣鬼,我非掐死他不可!” 高颜听着孟云菲隔空传来的怒吼,想起这确实是之前的孟云菲发狠时喜欢说的话,不由一阵茫然。 “老高,你一定要帮帮我,我都快被气死了。你猜把那个项目抢走的是谁?是华悦集团的邱凌!凡是我想要的项目,他都不择手段跟我抢,我怀疑是他派人偷我的策……” 孟云菲肆意发泄着她的不满,震得高颜耳膜疼。 她把手机撤远些,掏钥匙开门时,孟云鹤不知从哪里闪出来,倚在门旁幽怨地看着她,“换锁也不告诉我,不够意思。” 孟云菲的声音戛然而止。 高颜挂了电话,瞅了孟云鹤一眼,“我给自家换锁,为什么要跟你商量?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嗯?这是怎么了?你吃枪药了?”孟云鹤俊脸一沉,“上次还好好的,谁惹你了?” 高颜不想理他,开门进去就关门。 孟云鹤抬手一推,撑着门横在门口儿,“你不换锁我早把饭做好了。” “爱给谁做给谁做去!我不用你做饭,起开!” 高颜当胸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再推,被他反手搂在怀里抱离地面。 一个转身,孟云鹤顺利进了门。 锁好门,他把高颜放下来,自己躲得老远,“你别过来!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会叫的!” 高颜气不打一处来,“孟云鹤!你给我滚出去,我说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见高颜真生气了,孟云鹤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满是疼惜,“有话好好说,怒大伤肝,气大伤肺。” 高颜急极,抓起门旁置衣架上的包就砸他,“你去找你的小模特,别在这儿浪费我时间,我没心思陪着你这种人渣玩暧昧!滚!” 孟云鹤往旁边一躲,包砸在墙上,里面的各种零件哗啦啦散落一地。 高颜见没打着他,左顾右盼找趁手的东西,找不着,低头把拖鞋捡起来,刚要扔,孟云鹤一个箭步过来,握着她的手腕便把她抵在了门上。 高颜愣怔。 孟云鹤什么时候有这么矫健的身手? 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分明经过专业擒拿训练。 回过神儿,高颜立刻抬膝猛顶,可孟云鹤早有防备,侧身闪过,贴身欺近,把她牢牢钳制住。 孟云鹤身材高大,隔着薄薄的单衣,他结实胸膛传来滚烫的温度,让高颜有种水深火热的感觉,顿时面红耳赤,“你放开我!” “我不会伤害你,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 孟云鹤低头垂眸,性强的喉结在高颜眼前晃。 “孟云鹤,你喜欢朝三暮四我管不着,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高颜忍气,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我朝三暮四?有证据?” “你和小模特睡觉连套都不戴,哎呀你放开我,脏死了!” 高颜这方面有洁癖,想到他用摸遍小模特的手按着她的手腕,她就浑身难受。 “颜颜,你是侦刑工作者,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道听途说不能当证据。我这些天出了趟差,才下飞机直接来找你,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你妹都告诉我了,你还狡辩!” 高颜气不过,侧头咬他胳膊。 他反应敏捷,旋身后拉,把高颜锁在怀里,他人已经到了她的背后。 若不是亲眼所见,高颜怎么也不相信孟云鹤有这样的身手,不由惊疑,“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反关节控制?” “这算什么,我会的多着呢。” 孟云鹤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温热的气息撩拨得她胸闷气短。 “行,我不管你会什么,我也不关心你干什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吗?请你放开我。” 高颜声音冷硬。 “颜颜,我跟你说过,我一直等你长大,从来没喜欢过别的女人,更别说碰她们。我不知道云菲为什么胡说八道,但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没做的事杀了我我也不认!” 说完,孟云鹤放开了她,转身径直走向厨房。 高颜揉了揉被他攒得发红的手腕,“门在这边儿!” 孟云鹤不理她,自顾自往厨房看了一眼,转身打开旁边的冰箱,“就知道买垃圾食品!” 高颜都让他整无语了,他看不出她在嫌弃他赶他走吗? “算了,家里连个土豆都没有,出去吃吧。” 孟云鹤说着,长腿迈过来,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你自己吃去,别拉着我!” 高颜甩开他。 “颜颜,你每天工作强度那么大,老这么糊弄自己,时间长了身体受不了。” 孟云鹤的思维像和她是两个轨道。 “别以为你这样甜言蜜语,我就会相信你。你说,你有没有偷袁伟电脑里的策划案?” 高颜冷冷地问。 第20章 不得其解 孟云鹤一脸诧异,“袁伟?他的什么策划案丢了?我偷来能挖着元宝?” 高颜有种对牛弹琴的尴尬,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孟云菲不是说那是个上亿的项目吗?身为威盛集团的股东,孟云鹤怎么会不知道? “你们威盛集团不是要竞标个上亿的大项目吗?袁伟负责的竞标文案失窃了,他的电脑被人格式化后所有资料全部清空。” 做贼必心虚,高颜观察着孟云鹤的反应。 谁知孟云鹤轻轻唉了口气,伸手刮了她鼻梁一下,目光宠溺暖如春风,“你是在给我编故事吧!” 高颜一愣。 “可能你不知道,威盛集团办公大楼使用的电脑全线联网,统一设有安全密保,除非超级电脑黑客,否则外人很难进入系统。密码输入三次错误,整栋大楼的报警系统会被启动。” 孟云鹤好笑地看着她,“别说根本没这么个项目策划案,就算有,谁敢贸然下手?” “哪有统一安全密保,我动过那台电脑,就是普通的屏保,我都进去了。” 高颜据理力争。 “那就是原来的办公电脑被人换成了没有联网的单机。” 孟云鹤一语道破天机。 “那如果是家贼呢?” 高颜不死心。 “电脑密保虽然是统一设置的,但为了保证独立安全办公和商业信息,公司各部门的主管和副主管使用的电脑各有编号密码,他们是不会透露给别人的。” 孟云鹤笃定地说,“没人愿意承担泄露商业信息的责任和违规罚款。” 高颜心下暗惊,难道是孟云菲无中生有? 高颜闷闷地瞅了孟云鹤一眼,进一步确认,“你那天晚上从我这儿走后去哪儿了?” “去找郑画图喝酒了。”孟云鹤毫不迟疑,“被你拒婚伤自尊了,找他求安慰。怎么了?” 和郑画图说的一样,看来那人真不是孟云鹤。 高颜瞬间想通了许多疑点。 原来,那夜的一切只是孟云菲提前编排的一场戏。 袁伟的房门本来就开着,没有人进去拷贝材料清空电脑,否则那么短的时间根本不能全身而退。 停在门口的魅影和大厅里孟云鹤的背影也是孟云菲安排人假冒的。 甚至孟云菲在车里睡觉也可能是装的。 可孟云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高颜苦思冥想却想不出所以然。 “好啦,已经下班了,放松些,弦儿没必要绷得那么紧。”孟云鹤沁凉的食指轻扫她的眉心,“别老皱眉,容易老。” 他指腹有薄茧,粗粝的触感让高颜触电般心颤,她侧头闪躲,神色抵触。 “长大了这么生分,你初三的时候特别听话,无比怀念。”孟云鹤浅笑,“走吧,吃饭去,乖。” 高颜头皮一阵发麻,一脸嫌弃,“叫得这么肉麻,可见平时没少哄女人,习惯成自然了。” “天地良心,我只跟你一个人肉麻。去不去?不去咱们去超市买菜回来做。” 孟云鹤从容不迫,俊朗又阳刚的脸上,一双眼睛勾魂摄魄。 “不去,你赶紧走!” 再不赶他她会全军覆没。 “呵,真无情。”孟云鹤凑近,长睫微垂,唇角噙笑,“听说我睡了别人这么生气,是不是说明你爱我啊?” “爱你个锤子!” 高颜径直把他推出门,猛地扣死门,背靠在门上一阵心悸。 真的,每次孟云鹤靠近她,她都大脑缺氧,抵挡他的勾引简直九死一生。 侧耳听听门外很安静,高颜趴在猫眼里往外看,没人了。 说走就走,什么人啊,一点儿诚意没有,哼。 初三的时候她特别听他的话?那是为了哄着他帮她写作业好不好。 高颜撇撇嘴,打开冰箱找方便面,撕开掰了一小块干吃着,去书房写这两天的工作笔记。 找出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每天的工作总结和反思。 这个良好的习惯让她受益无穷,可以很好地积累经验,同时理清混乱的案情,让接下来的工作事半功倍。 可今天她不在状态,越想静心越是心浮气躁。 孟云鹤的话一遍遍回响,公事私事混成一团。 她想琢磨一下孟云菲为什么无中生有却无法集中精神,满脑子都是孟云鹤魅人的模样。 她发现自己对孟云鹤决然离去有些失落和忐忑,竟然有些期待他去而复返。 手机乍然作响。 高颜心里一喜,以为是孟云鹤,结果看看是孟云菲。 高颜调整了一下情绪接听,孟云菲拖腔拉调,“大姐,赶紧开门啊,累死我了!” 高颜赶紧跑去。 孟云菲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埋怨,“让你换小高层你不换,偏住这种多层,爬楼梯累死个人。” “有功夫去健身房不如爬楼梯,当锻炼。”高颜接过提兜,若无其事让她进屋,“你突然买这么多东西来干嘛?” “当然是蹭饭啊。嗯?我哥呢?头会儿咱俩通话,我听见我哥的声音了,他人呢?” 孟云菲进门后四下打量。 “走了。” 高颜看了看她买来的东西,各种蔬菜一应俱全,还有两瓶鱼罐头。 “怎么就走了呢?我还寻思他在这儿你做饭咱们三个一起吃,我就不用格外给他接风了。” 孟云菲话是这么说的,神色里掩饰不住的庆幸没逃得过高颜的眼睛。 “你想吃什么,我做了咱俩吃。” 高颜不动声色,她记得之前孟云菲喜欢吃拔丝土豆,每次来家里蹭饭都让她给做。 “拔丝土豆、红烧糖醋排骨,再来个紫菜汤吧。”孟云菲应对自如,“不吃面食,保持身材。” 高颜应了一声,“好。那你先看电视等一会儿。” 之前的孟云菲知道她家的电视遥控器放在茶几背面第三个抽屉里。 “行。辛苦你啦!” 没想到眼前的孟云菲熟门熟路地走过去,准确无误地拉开那个抽屉把电视遥控器拿了出来。 连续两次试探都失败了,孟云菲的表现毫无破绽。 高颜闷不作声地拿着食材进了厨房。 孟云菲找到购物台,歪靠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高颜记得之前孟云菲只要看电视就是购物台,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虚假广告,看上眼就买,买回来连包装也不拆就甩给她,害得她柜子里放着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 “喂,你好!给我定一台刚才那个爆脂减肥按摩仪,对,对,两千九百八的这个。” 高颜正削土豆皮,就听见孟云菲又在盲目购物。 高颜探出头看了一眼电视,上面一个前突后翘的销售员手持自己“之前的肥胖照”声情并茂:漫步人生美丽旅程,爆脂减肥按摩仪打造沉鱼落雁的你! 孟云菲抱着靠枕,身子前探,两眼放光,“我靠,真的假的?这个怎么也得买台试试。” 高颜脑际灵光一闪,走出来看了一眼,“肯定是假的,照片一看就是p的。再说你去年买了两台,怎么又买?” 去年孟云菲买的是跑步机,在阳台上放着呢。 孟云菲漫不经心瞅了她一眼,“我买的是跑步机吧?你成天犯迷糊,这都能记错。” 高颜被打败了,回厨房削着土豆百思不得其解。 眼前的孟云菲真的很像之前的孟云菲,完全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除了感觉不对啥都对。 高颜无比纠结却无计可施。 只能像郑画图说的那样了,徐而图之,事缓则圆。 高颜集中精神做饭,削完土豆切成块,刚把油下锅,门铃响。 谁来了? 第21章 惊心动魄 高颜把灶气开关拧小,走出厨房看到孟云菲已经飞快地跑去打开了门,“哥?” 孟云鹤提着两袋食材大模大样走了进来,冲着高颜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然后直接不客气地赶人,“云菲,你来干什么?赶紧走,别打扰我和你嫂子的二人世界。” 孟云菲顿时垮了脸,“我买了菜的,让我在这儿蹭一顿不行吗?” 孟云鹤斩钉截铁,“不行。你有一群男朋友,找哪个不能陪着吃顿饭?你嫂子平时工作忙,我不容易见她一回,你别当电灯泡。” “哥!人家高颜答应嫁给你了吗?”孟云菲抗议,“她是我的闺蜜,我最喜欢吃她做的拔丝土豆,你不能赶我走!” “答不答应她也是我老婆。”孟云鹤自来熟地找拖鞋穿,“趁我不在指使我老婆干活,下不为例!” 高颜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买了双男拖鞋放在鞋柜里。 他还真当这儿是他家啊! “哥……” 孟云菲撒娇。 “赶紧走,再不走我把你拎出去。我都不舍得让她受累,你凭什么让她给你做饭?我做,不过我只做给我老婆吃,没你的份儿。” 孟云鹤说着,真开门把孟云菲往外推。 “老高,你看我哥!” 孟云菲气坏了,向高颜求救。 高颜刚要说话,孟云鹤不耐烦,“求她也不行,走走,我急着跟你嫂子亲热,等不及。” 话说得这么露骨,高颜的脸腾地红了。 孟云菲惊讶地瞪圆了眼,“你们、你们那啥了?” 孟云鹤把她推出门,“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只准你朝秦暮楚,不许我一心一意?” “哥……” 孟云菲气得跺脚,却被呯的一声关在了门外。 高颜目瞪口呆,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孟云鹤回眸一笑百媚生。 高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孟云鹤去洗手间洗了手,走到高颜跟前的时候,很自然地揽过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你看电视,我来。” 高颜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些鼻酸眼热。 孟云鹤把她的围裙解下来套在脖子上进了厨房,“你又不喜欢吃土豆拔丝,为什么要迁就别人委屈自己?你喜欢吃土豆饼,我给你做。你快去歇着,一会儿就好了。” 他不计前嫌,她也不能不知好歹,何况心里满溢着欢喜,她不想破坏这一刻的美好。 坐在沙发上,闻着从厨房里传出的葱姜爆锅的气息,看着帅气的孟云鹤一板一眼地忙活,高颜有些恍惚。 幸福来得太突然。 她从自食其力、孤军作战的女汉子,一下子变成了被人体贴宠爱的小女人,这角色转换的有点儿陡啊。 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但真的很不错。 孟云鹤,这些年他在国外干什么?为什么回来对她这么好? 他那么自命清高的人,竟然愿意为她洗手做羹汤,她真有些受宠若惊。 高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还留着他唇畔的余温,像一枚印记,把她对爱情和婚姻的向往定格成与他今生的期许。 可是,她们真能好好在一起吗? 善始善终,白头偕老。 想到这里,高颜不由自嘲,她是大龄恨嫁么,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却想到白头偕老了。 再说孟云鹤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还没搞清楚,怎么能轻率托付终身? 专心看电视等吃饭。 市台新闻。 播了两段消息之后,市工商联举办的一个招商会议短讯出现在屏幕上,挽着长发、身着一袭白色西装的孟云菲站在主席台上讲话,意气风发的模样一如从前。 高颜这才想起刚才就那么让孟云菲走了实在不太好,应该打个电话安抚一下。 打了两遍,无人接听。 估计孟云菲生气了。 高颜无奈,放下手机继续看新闻。 招商会议之后,屏幕背景切换成机场,一个男孩面对机场执勤人员神色焦灼,“我妈妈不见了,求求你们,帮我找到她!” 高颜心里一紧,什么情况?新闻怎么突然成寻人启事了?这是做节目还是真有人失踪? “你别着急,把事情说清楚些。” 工作人员安抚他。 “我妈妈送我来机场,我想去洗手间方便,和我妈妈约好她先在这儿帮我看着行李,可等我出来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男孩声音发颤,东张西望。 “你妈妈多大年龄?身高多少?她穿什么样儿衣服,有什么体貌特征?” 工作人员询问。 “她四十八岁,一米六五,上穿浅桔色短袖衫,长得……噢,对,我手机上有她的照片。” 男孩急三火四地翻找手机相册,很快找出一张转向屏幕,“这就是我妈妈,她在机场失踪了,求你们帮着呼叫一下,帮我找找她,如果找不到我就报警。” 屏幕上,男孩子手机里妇女照片赫然在目。 高颜看清照片的人,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那个妇女竟然是石重秀! 怎么可能是石重秀呢? 这个人之前来认过第一起案子的女尸,说那是她的女儿石欢,后来就在配合调查时突发急性哮喘,送往医院当晚死了。 难道石重秀有孪生姐妹,还有一个外甥? 震惊过后,高颜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许多天里,警方一直没有停止寻访石重秀母女的信息却一无所获,想不到竟然在电视上找到了线索。 高颜赶紧给郑画图打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 郑画图也喜出望外,和高颜相约马上出发去机场集合,然后立刻联系机场工作人员。 饭捞不着吃了。 高颜有些遗憾,跑进厨房看到孟云鹤已经用电饼铛烙好了两张土豆饼,焦黄酥嫩的,看样子就好吃。 高颜顾不得形象,抓了一张咬了一大口,嚼着含糊不清地说:“你做好了自己吃噢,我得出任务了。” 不等孟云鹤说话,高颜就提着那张饼急步跑到门口换鞋。 孟云鹤二话不说,麻利地拔了电源线、关了打火灶,托着那只盘子追出来,“你慢慢吃,我送你过去。” 高颜刚要拒绝,孟云鹤已经换好了鞋,把她的背包拎在手里,打开门先出去了。 高颜托着香喷喷的土豆饼,余香绕口之下,心暖得都要化了。 锁好门,高颜跟着疾步如飞的孟云鹤一路小跑下楼,然后孟云鹤开车,她坐在旁边享受美食。 头一次感觉紧急出警很开心。 “你慢慢吃,别噎着,你面前的储物箱里有纯椰奶,喝口送送再吃。” 孟云鹤把车开得飞快。 高颜打开储物箱,看到里面整齐地码着四瓶椰奶饮料,是她最喜欢喝的老牌子。 被人体贴入微很开心。 她把盘子放在腿上,拿出一瓶椰奶要关储物箱时,意外发现椰奶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她一时好奇仔细看了看,上面赫然是银杏山第一起案子的岩洞外,那个小小的坟茔前,一对白瓷盘里摆着一对变形变色的乳房! 高颜顿时惊心动魄、眼冒金星…… 第22章 劫后余生 佛说: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太阳刺目,人心凉薄。 为了一己私利,道貌岸然的人会将丑陋残暴的人性展露无遗,甚至兽性大发嗜杀如狂。 看清照片的一刻,原本温情美好的一切瞬间面目狰狞,高颜胃里一阵翻腾。 案情保密,孟云鹤不该有这样的照片,除非他是凶手…… 高颜背后冷汗涔涔,强作镇定将储物箱关好,再看盘子里的土豆饼,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 她转头看了看专注开车的孟云鹤,他的侧颜棱角分明、刚柔相济,剑眉星目间满是坚毅,怎么看都不像穷凶极恶的罪犯。 孟云鹤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 高颜默默拧开那瓶椰奶,喝了两口努力平稳紊乱的心跳,佯装无事继续吃土豆饼。 原本鲜嫩爽口的土豆饼味同嚼蜡,车窗外亮丽的风景也变得凌乱不堪。 “怎么了?情绪不对。”孟云鹤声线悠扬,“别上火,不是有帅哥陪着吗?去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就踏实了。” 高颜心不在焉应了一声,脑袋里像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开会。 孟云鹤转过去继续开车,“现在治安环境好了许多,恶性案件会越来越少。你别发愁,以后凡是下班后出任务,我都陪你一起去。” 高颜艰难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嗯。” 车子驶出市区,上了市郊的三零九国道,路况开阔,一往无前。 落日余晖,公路两旁花事如潮,紫槿、樱花……争奇斗艳,间或绿柳垂绦、春水溢彩,美如画卷。 可那张照片让这良辰美景黯然失色。 “困了就闭眼眯会儿,到了我叫你。” 见高颜闷闷不乐,孟云鹤体贴地说。 “我才不敢睡,你兽性大发怎么办?” 高颜是真担心。 “哈,像你不睡我就打不过你一样。”他嗤笑,“放心好了,你不对我动邪念就好。” 高颜笑不出来,只觉得车里憋闷得要命。 按下车窗,清风拂面,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高颜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郑画图发信息:孟云鹤有第一个案子的乳房照片。 发完,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估计郑画图也正开车往机场赶,半天没动静。 高颜如坐针毡。 如果孟云鹤真是凶手,那死者肯定是孟云菲,活着的这个就是孟云鹤的帮凶,他们的目的就是独占威盛集团的资产。 可孟云鹤本来就是孟归鸿的儿子,继承家业天经地义,完全没必要以身试法铤而走险。 还有,孟云鹤回国当天的航班她都查过了,孟云鹤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按说那起案子与他没关系。 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照片? 高颜正苦恼,突然前方左侧叉路上拐来一辆大货车,气势汹汹横冲直撞过来! 孟云鹤心里一紧,伸出右手护挡在高颜胸前,左手飞快地轮转方向盘,猛踩油门! 高颜看傻了眼,如庞然大物般的货车呼啸而来,孟云鹤不但不躲,竟然迎面前冲,他这是打算拿鸡蛋碰石头跟她同归于尽吗? 不等高颜反应过来,眼看着魅影和那辆大货车就要撞上了,孟云鹤突然反向猛打方向,魅影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堪堪与大货车擦身而过! 那辆大货车收势不及直冲过路边石,拱倒一排冬青栽进沟里轰然侧翻。 孟云鹤放慢车速,感觉手下触感柔软,惊觉回眸,正对上高颜惊怔的目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孟云鹤赶紧收手,脸红到了耳根。 劫后余生,高颜不会矫情地计较细枝末节,心有余悸之下,她再次对孟云鹤超常的应急能力叹为观止。 “孟云鹤,你这几年在国外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不是想娶我吗?我有权知道真相吧?” 高颜神色郑重地问他。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把车开到路边,退到那辆货车前不远停下,打开车门下车,“我先看看司机死没死。” 高颜刚要下车,他回头摁了车锁,“你别下来,在车上坐着就好。” 高颜点点头,看到他走到货车旁,手脚敏捷地攀上车头,尝试拉开车门。 车门分明上了锁。 孟云鹤尝试无果,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类似多功能刀具一样的器械,找了个角度,对准车窗轮臂猛击。 车玻璃应声碎裂。 孟云鹤伸手进去解开车锁,拉开车门,把昏迷的司机从驾驶室里拖了出来…… 高颜越看越心惊,孟云鹤果断从容,整个救人的过程行云流水,像这样的事他都熟能生巧了,说他是普通商人谁信? 孟云鹤把司机拖到安全的地方,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和交通事故电话。 安排好一切,孟云鹤走回车旁,把高颜的随身包打开,把里面的手铐拿出来,回到司机身旁把他两只脚铐在一起。 高颜匪夷所思地看着回到车里的孟云鹤,“你怎么知道我包里有手铐?” “你上次拿包砸我,掉出来我看见了。” 他气定神闲地发动引擎,然后俯过身检查她的安全带,抬眼时看见她一脸惊疑的模样,眸光一暗,盯着她润泽的嘴唇微微皱了皱眉头。 高颜警觉后撤,“你想干嘛?” “吃得满嘴都是!” 他抬手把她嘴角沾的面屑抹掉,好笑地瞅了她一眼。 高颜哭笑不得,后背一片沁凉,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却是虚惊一场。 “怎么,失望了?你想让我干嘛?” 孟云鹤坏笑的样子令人目眩神迷,可横在心里的那根针硬生生扎醒了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这几年在国外干什么?” 高颜固执地问。 “对我的好奇心这么强,爱上我了?” 他扬眉浅笑,竟然还好心情地点开了音响。 萨克斯曲《昨日重来》,悠扬的曲调冲淡了刚才的惊悸,却让高颜心烦意乱。 她啪的一下按死了音乐,倔强地盯着他,“孟云鹤,你别打马虎眼,跟我说实话!” 他伸手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乖,别闹。” 高颜气不打一处来,拍掉他的手,正要发飙,他俯身过来,再次轻吻她的额头。 额上一凉,高颜就像被按了静止键一样,脑海一片空白,丧失了动能。 孟云鹤撤离,深情凝视她的目光摄魂夺魄。 他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涌动的喉结散发的禁欲的诱惑。 而后,他再次靠近,纤长的睫毛像蝴蝶栖息的翅膀,慢慢合拢…… 高颜想躲,可身体像被施了定身术。 也或者身体比情绪更真实,对孟云鹤有隐隐的期待,总之她完全混乱了。 看着他放大的俊颜,感觉满世界只剩下他的气息翻江倒海,将她重重包围…… 关键时刻,手机铃响。 高颜神智一清,侧头躲过,找手机。 孟云鹤目光幽怨,却也没了继续的勇气,发动引擎上路。 高颜点开信息一看,郑画图回复:我给他的。我到了,你快点儿。 郑画图怎么那么信任他?不是说不能随便泄露案情么? 高颜抚额,心累。 既然是这样,孟云鹤应该问题不大,郑画图可不是轻易信任谁的人。 不对,他问题太大了,竟然不信任她,连他这几年干什么都不告诉她,气人。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欲求不满?”孟云鹤恢复了常态,“不怪我,怪郑画图。” “你怎么知道是郑画图来的信息?” “猜得。催你了吧,算时间,他应该早到机场了。” 孟云鹤加快了速度。 高颜看他耳朵还红着,想想刚才的一幕,心跳加快。 车内安静下来,气氛有些怪异。 “小颜,其实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是你未婚夫,将来是你丈夫就好。”孟云鹤语气柔和,“刚才那辆车是故意肇事,以后你每天上下班我接送。” 高颜吃了一惊,顾不得理会他前面的话,“你怎么那么肯定?说不定是刹车失灵,或者酒驾什么的。” “司机眼神不对。他没有丝毫惊慌和恐惧,全是阴狠和戾气。”孟云鹤神色凝重,“他想要我们俩的命!” 高颜倒吸一口凉气…… 第23章 扑朔迷离 残阳如血,暮色四合。 高颜看着血色晚霞,回想着刚才惊险的一幕,后知后觉孟云鹤刚才救了她的命。 “别怕,有我在。” 孟云鹤伸过右手,与她五指相扣。 他的手掌宽厚炽热,让她倍觉安心。 “回头我去交警了解一下情况,肇事司机应该是受人指使,但我猜他不会承认。” 孟云鹤说,“女人干刑侦本来就危险,你又是刑侦科长,最容易招人恨。以后我给你当保镖。” 如果放在以前,高颜才不信他一个花花公子能依靠,但事实胜于雄辩,她现在无话可说。 不管是应急能力还是身手,他确实比她强太多。 机场离市区有些远,五分钟后,高颜和孟云鹤赶到机场贵宾候机室。 郑画图正在询问那个男孩,看到高颜两人进来,冲他们点了点头。 高颜刚要让孟云鹤去门外等,郑画图说:“云鹤,你坐下歇歇,高颜,你把这孩子说的记一下。” 高颜应了一声,疑惑地看了孟云鹤一眼,他到底用什么招儿和郑画图搞得这么和谐? 拿出随身录音笔,高颜走到那孩子身旁坐下,“您好。我能再看看您妈妈的照片吗?” 男孩点了点头,找到那张照片给高颜看。 本来还以为在电视上看得不真切可能认错了人,现在一看,不是石重秀是谁? 可是男孩说,他的妈妈叫赵熙月,新疆人。 接下来,男孩把在电视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男孩叫贺尘,二十二岁,是家中独子,在本市知名公立大学分校区上大学,他妈妈前两天来看他。 母子在一起两天后,他送妈妈到机场,买票前,他想去洗手间,就让妈妈看着行李在大厅等他出来,再帮她去买机票,没想到他出来后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你妈妈有没有孪生姐妹?” 高颜问了个贺尘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有。”文质彬彬的贺尘神色焦灼、声泪俱下,“叔叔,阿姨,你们能帮我找到妈妈吗?我没有爸爸,只有妈妈了。” “您别着急,先回学校,我们会尽力的,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高颜见郑画图神色凝重、默然不语,温和地对他说。 贺尘点了点头,表情悲切。 这时路杰走了进来,“郑队,高科,我刚才查了机场大厅监控资料,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但也没有找到赵熙月。因为今天客流量多,进出的乘客摩肩接踵,时间这么短,我暂时没看到和贺尘一起进来的女人,也没看到她在大厅什么地方停留。” “我真的是和我妈妈一起来的!” 贺尘激动地强调。 “相信你。”高颜冲着贺尘笑笑,收起录音笔,又看向路杰,“路杰,你先送他回学校,郑队和我们一车。” 路杰应了一声,领着哭天抹泪的贺尘走出候机室。 “郑队,你觉得贺尘在撒谎?” 高颜和郑画图搭档不是一两天,他使个眼色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暂时不确定,十有八九。”郑画图捏了捏眉心,“自作聪明,跑来机场报警,还特意叫人转入新闻频道,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不像找妈,像博眼球当明星。” 高颜疑惑,“根据?” “他说话颠三倒四,圆不过去的地方就靠演技遮掩,失声痛哭,浑身打颤,看着怎么那么假?”郑画图说,“他是艺术学院表演系的,估计把现实和戏剧弄混了,分不清梦里梦外,急着上电视急疯了。” “他说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没有爸爸,他妈妈失踪了他当然着急。何况他大学没毕业还得靠他妈妈,怎么可能在这么大的事儿上说谎,难道他不想尽快找到他妈妈?” 高颜路上受了惊吓,来得又仓促,刚才没看出贺尘有什么不对。 “问他他妈妈到底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他一会儿说他上洗手间的空档,一会儿又说他和他妈妈刚吃完晚饭他结账的时候,前后矛盾。” 郑画图说,“而且他一直跟我强调他和他妈妈感情很好,他是怎样怎样孝顺,净说些和案情无关的话。你们刚才没来,我看他演了半天苦情戏,头痛。” “不管怎么说,他妈妈应该是真失踪了。可他妈妈怎么会长得和石重秀一模一样?” 高颜看着手机里翻拍过来的照片,赵熙月沧桑的脸上满是愁苦,那双浑浊的眼睛茫然而凄楚,看着让人心酸。 “说的是啊,近来发生的案子都像编书立传,拐着弯儿的怪,想尽早结案根本不可能。” 郑画图说完,起身走向孟云鹤,张开双臂就拥抱。 高颜一头雾水,这两人不只和谐,还很亲密,他们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深厚了? 两个男人不给解释,握着手互相嘘寒问暖。 高颜在一旁干坐着很冷场,看他们亲热得差不多了,刚要问问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郑画图转过脸来,“高颜,你打电话问问医院那边,石重秀的尸体在太平间有没有异常。” 这话吓了高颜一跳,眨了眨眼赶紧打电话问。 半个小时后,医院回电话说石重秀的尸体不见了。 “尸体怎么会不见了?查太平间出口的监控!这是涉案人员的尸体,不能平白无故地丢了!” 高颜急了。 “我们已经查了,是她死亡第二天黎明两点左右自己走出去的。” 院方的回话让高颜险些晕过去。 “她人都死了,医院给了死亡证明了,怎么会自己从太平间走出去?难道会诈尸?再说尸体丢了这么长时间,你们怎么不汇报?” 高颜气恼地问。 “应该不是诈尸,是假死后回缓。她离开太平间的时间正是值班人员最困的时间,如果不是您今天查问,我们还不知道这件事。” 院方工作人员的声音很冷静。 “什么是假死?假死状态一般维持多长时间?” 高颜头都大了。 “这个不好说,有可能持续一天,也可能是一天一夜,因人而异。” “你们医院连真死假死都检测不准吗?” 高颜想骂人。 “不是我们检测不准,而是人体是个很复杂神奇的存在。假死状态时,血氧和心率通过心电监护仪根本测不出来,血液循环、呼吸和脑功能活动高度抑制,生命机能微弱到极点,用临床检查方法查不出生命指征,检测结果确实已死亡……” 院方工作人员很耐心地用专业知识讲解了半天。 高颜挂着电话,看着还握着手叙旧的哥儿俩,极力稳住声音,“郑队,石重秀死而复生,从太平间跑了。” “嗯。我猜也是。” 没想到,郑大队长云淡风轻,“要不然世上哪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高颜很惭愧,案情扑朔迷离,又遇到这么离奇的事,她像进了迷宫一样找不着方向。 “钓鱼得有耐心,慢慢来。”郑画图揽着孟云鹤的肩膀,“你说对不对?” “嗯,没错。” 孟云鹤笑眯眯的。 高颜心急如焚,这两个倒好,真要崩溃了。 “高颜,今天先这样儿,我们先送你回家好好歇着,天大的事儿明天再说。” 郑画图一副卖友求酒的德性,“我和云鹤去喝两杯,对了,你记得给云鹤留着门儿。” 她为什么要给孟云鹤留门儿啊! 高颜想暴走。 “今天就不陪你喝了。我们来的路上碰到故意肇事的,把我媳妇吓着了。”孟云鹤大言不惭,“我媳妇需要我好好安抚她。” “那行,你好好安抚。我去医院和交警看看什么情况。” 郑画图痛快地说。 两人相视一笑,很是默契的样子。 高颜突然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 第24章 大龄恨嫁 这一夜高颜睡得不踏实,因为孟云鹤在她家客厅沙发上睡得无比香甜。 昨晚一起回来后,孟云鹤热了饭,硬让高颜吃饱喝足才让睡。 “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一天到晚饥一顿饱一顿的,把肠胃弄坏了影响生育。” 孟云鹤煞有介事地数落她,比她爸还像爸。 不过他做的饭确实好吃,堪比大厨。 高颜贪嘴吃撑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想着沙发上还有个有型有款有料的家伙。 虽然还是没问清楚他此前在国外干什么,不过郑画图给了她信心,孟云鹤应该值得信赖。 既然值得信赖,那送上门的暖男,她为什么要让他睡沙发呢…… 饱暖思淫欲。 老话诚不欺我…… 胡思乱想了大半夜,快天亮时高颜终于熬不住迷糊了一会儿,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窝在孟云鹤怀里…… 男人臂膀结实胸如壁垒,搂着她的腰让她贴靠着他,而她的腿肆无忌惮地跨压着他精壮的腰身,两人像连体婴儿。 感知到这一切的高颜瞬间石化。 “早上好。” 孟云鹤惺忪着睡眼呢喃般问候,万般风情无比撩人。 高颜被电击了似的浑身震悚,“我、我怎么会在沙发上?” 孟云鹤把她往怀里收了收,“你怕冷。” 高颜红了脸,“你胡说,我又不会梦游!” 孟云鹤吊起唇角,“你会。没事儿,反正我早晚都是你的。” 这话说的…… 高颜憋闷地看着他,他笑意盎然,“挺好,很享受你的依靠。” 高颜又羞又恼,刚要起身,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昨晚睡得不好,再躺一会儿。我去做早饭,吃完送你上班。” 身旁一空,他起身穿了外套先去了洗手间。 他的体温和气息还在,挟裹着旖旎的联想让高颜神智一清,她检查了一下,身体没有异样。 既庆幸又失落,高颜扯过毛毯蒙着头,一颗心七上八下。 果然大龄恨嫁,家里有个男人做梦都想扑。 呜,没脸见人了…… 厨房里很快响起锅碗瓢盆的交响乐。 孟云鹤厨艺娴熟,不多会儿就做好了早餐。 高颜还在犯别扭,不好意思露头。 孟云鹤把她从毛毯里拨拉出来,看她娇俏可人的模样,喉头一紧,眉锋紧皱,“你再不起来,我就不忍了。” 高颜抬眼撞上他炽热的目光,头皮一麻,麻溜儿起身洗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春情,高颜心想完了,她沦陷了。 不过想想孟云鹤还真是坐怀不乱,她都投怀送抱了,他竟然忍得住,嗯,君子,高尚…… 不会是嫌她太瘦太平不性感没感觉吧? 各种忐忑,患得患失。 迷迷糊糊吃饭、上班,直到孟云鹤开车走了,高颜还感觉自己在梦游。 “由于好不容易说服家属同意解剖尸体,离死者死亡时间较长,又经过冷冻保存,尸表体表特征发生物理性改变,已经失去法医学鉴定价值。” 案情分析会紧锣密鼓,血淋淋的尸体照片和冷冰冰的鉴定说明,瞬间把高颜拉回了现实。 肖寒站在大屏幕前,一边播放着幻灯片,一边细致地解说。 “袁伟和杜莎莎的鼻腔、咽部均有轻度贯通性划损痕,表面黏膜破裂呈定点延伸状破裂纹理,同时,在他们的食管管壁内侧也发现一些纵向往复刮蹭性浅表伤,创面有轻度淤血。这些均疑似外物强行入侵造成的表皮组织破损。” 肖寒一开口,会场气氛就变得无比凝重。 “通过作血液活性分析检测,两人的血液成分活性弱四级倦怠,单细胞含氧量低于活体血红球携氧量;肺脏病理切片显示,两人内部大量肺泡有强侵式气体冲蚀现象,等面积包膜表面气蚀点数量大于自然呼吸造成的气蚀点数量……” 肖寒从很专来的角度举证。 郑画图沉声问,“这些曲曲绕绕的东西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受害者死后食管遭硬物插入,且在死前短时间内被强行灌输大量强注射性气体,造成肺泡异常和损伤。” 肖寒说,“也就是说,袁伟和杜莎莎不是意外中毒身亡,是他杀!” “咱们想省个心怎么就那么难呢?” 陈平发出一声哀号。 高颜佩服地看了郑画图一眼,她记得那天晚上堪查现场时,郑画图就说过不像是意外事故,还真让他说准了。 与此同时,高颜想到孟云菲那夜的种种表现,总觉得孟云菲和袁伟的死脱不了关系。 可惜没有证据。 连续四起案子,看似各自独立,互相之间又有一定的牵扯,令人目不暇接招架不及。 感觉很糟糕,就像狡猾凶残的罪犯躲在暗处打连环炮,他们被动挨打却难以突围。 不过,总觉得哪儿不对。 高颜仔细想了想,“不对啊,袁伟和杜莎莎死亡的时间不是六点到八点间吗,咱们到达那个车库里是八点十五分,袁伟开着别克进入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是下午五点二十四分,如果是他杀,那就说明不是袁伟开的车,而是有人开着袁伟的车拉着已经死亡的袁伟和杜莎莎进车库伪造了现场,那死亡时间就对不上了呀!” 高颜的问题令在场的同事一愣,细想确实说不通。 肖寒不紧不慢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照片,分别放在投影仪上。 ”你们看,这是两个死者的眼球组织,乌灰暗淡,眼白污浊,这是生命体在死亡三个小时后,眼球表面逐渐形成的翳状薄云,可以造成瞳孔增深性色变。根据其厚度数值能推断死亡的准确时间。” “尸体冷冻后,这种翳状薄云增长现象会随之停止。我仔细计算了一下,从我们把尸体送医到医院检查完毕出具诊断结果,到医院把尸体送进太平间冷冻储存,时间前推得出的结论是,两人准确的死亡时间与呕吐的食物检测结果反应的死亡时间不一致。” 肖寒说,“也就是说,两名死者是在下午三点到四点间死亡,而食物是在五点到六点间进入死者的胃部并遗留于现场,以误导我们对死亡时间的判断。” “这怎么可能?死人怎么会吃东西?” 高颜疑惑。 “就是,诈尸吃散伙饭啊?” 路杰哈哈一乐。 郑画图瞅了路杰一眼,“听课不认真,没听肖法医之前说,受害者死后被强行塞入外物导致食道有轻微划伤?食物不是死者吃的,是凶手吃的,为了掩人耳目强灌给死者然后伪造现场。” 高颜和路杰对视了一眼,顿感惭愧。 “对,初步判断是这样的。另外,通过电子显微镜对杜莎莎阴道组织进行检查,发现其阴道内壁没有做爱反应,没有因为外力摩擦此发痉摩造成的内壁组织褶皱皮沟,表面黏膜也没有任何充血节点,说明两人只是被脱了衣服摆了姿势,生前没有做爱行为。” 肖寒指着另一张照片说。 上面是杜莎莎的局部特写。 高颜有些难为情,却还是硬着头皮问,“堪查现场时,您不是说杜莎莎身体里有精液成分吗?” 第25章 毒驾肇事 “是有。除了精液,经波普检验,还有阴道润滑剂。可杜莎莎身上其他地方都没有碰触掐摸和吮咬的痕迹,阴道也没有性交的正常生理反应,所以结论是,杜莎莎生前没有和袁伟发生性关系,死后被人为地放入了袁伟的精液。” 肖寒说着这些,面不改色心不跳,专业学究得很。 高颜有些犯窘,但清楚地知道这是严肃的案情分析必须的环节,“照您这么说,我们到达案发现场时,受害者已经死亡三个小时以上,而且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基本一致,还都是他杀,现场是伪造的。” “对。” 肖寒肯定。 “既然这样,那凶手怎么在杀死袁伟后弄到他的精液?” 高颜想问没问出口,好在陈平有同样的疑惑。 “袁伟在被杀之前,与另一个女人在做爱,精液正是那个女人保留下来的。” 郑画图做了大胆的推断。 大家表情各异,面面相觑,这案情也太玄乎了。 “我是法医,我的结论全部是根据尸体的病理特征检测情况给出的,我不敢保定百分百精确,因为客观因素的干扰会造成一定偏差,就是不可避免的,比如死者在被检查和抢救时频繁移动。但我能保证,我给出的是相对客观和准确的分析结果,尸体是不会说谎的。” 肖寒收起照片,关掉投影仪,“至于案件的真相,你们费神去吧,我是要回家睡了,连着两三个通宵,我现在说话都脑震荡。” 当法医的确不易,又脏又累不说,还需要极大的耐力,包括精神和体力上的。 有时候一个数据的结论,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检测证实,其中辛苦不言而喻。 肖寒走后,郑画图和高颜等人根据这些结论进行系统梳理。 大家都觉得,如果袁伟和杜莎莎在进入车库以前已经一氧化碳中毒死亡,那么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开着袁伟的车进入地下停车场的司机。 可大家再次反复观看那辆黑色别克在停车场入口停车扫码的视频,因为背光拍摄,影像不清,再加角度偏,车窗打开面积小,什么也看不了来。 “这是一起蓄谋杀人案,凶手至少两人,和袁伟发生性关系的女人、帮着把尸体运进车库伪造现场的男人,我们得想办法查到这两个人。这样,陈平,你去查一下袁伟的住址,回头我们去看看,路杰,你去查一下袁伟生前的通话记录。晚上十二点我们在咱们单位地下停车场8号车库集合,进行一下模拟实验。另外,昨天那个表演系的大学生报案说他妈妈失踪了,沟通市区各派出所扩大搜索范围,尽可能提高效率。” 郑画图布置完,其他人分头行动,高颜坐在郑画图对面没动弹。 “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你留下?” 郑画图好奇。 “你没给我布置任务。”高颜说,“而且我也有事想问您。” “想问孟云鹤这几年在国外干什么是吧?我不知道,他也没告诉我。” 见高颜一脸失望,郑画图认真地说,“你可以相信他,谈婚论嫁别拖拉,晚了生孩子麻烦。” 高颜真服了,他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儿?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他回国没多久,你们之前就认识,还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高颜实在是好奇。 郑画图想了想,模棱两可,“惺惺相惜吧,反正我们不搞同性恋。” 高颜绝倒,“能不能明确点儿?怎么搞的神秘兮兮的。” “好好珍惜他,错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郑画图又答非所问。 高颜无奈,只好作罢,“昨天晚上你去交警那儿了?那个肇事司机什么情况?” “毒驾,我去的时候他还在抽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头破血流的也不知道疼,一个劲儿地求交警给他弄两粒。” 郑画图说:“我怕他是装的,去医院问了,他确实有长达三年的吸毒史。暂时也找不到证据证明他故意肇事,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交警根据相关规定把他的驾驶证注销了,教育了一下放了。” “放了?这种人和马路杀手有什么区别?他是故意杀人未遂,应该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高颜气坏了。 “毒驾行为不肇事不担刑责,这确实是个很大的社会隐患。毒驾隐蔽性高,交警在检查中难以判断司机是否吸毒,即使明知他有吸毒史,只要他没有造成严重事故,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郑画图安抚她,“别生气了,好在你和孟云鹤安然无恙。” “荒唐!” 高颜愤愤不平却无可奈何。 郑画图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高颜,那天晚上你说孟云菲告诉你袁伟出事了,然后你通知我去案发地,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报案的保安长什么模样?” “记得,再看见他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高颜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保安黝黑的脸…… 下一刻,高颜惊跳起来,“那个毒驾司机就是那个保安?我说当时看着就觉得哪里不对……” “对。可是我问他怎么不在威盛集团当保安,出来开货车了,他说那天晚上看到两个死人后就吓破了胆,辞职改行了。你觉得这话可不可信?” 郑画图问。 高颜当然不信。 细思极恐。 那个保安认得她和孟云鹤,老早就在那个路口等着撞她们了。 可是那个保安怎么知道她和孟云鹤会去机场并路过那个岔路口? 高颜看着喷烟吐雾沉默不语的郑画图,回想昨天下午的一幕幕。 她看电视不经意地看到了贺尘报警的即时新闻,紧急通知了郑画图后,孟云鹤执意要护送她一起去机场。 这是件突发事件,而且她相信不管是郑画图还是孟云鹤都不会把他们要去机场的事告诉任何人,那为什么那个幕后凶手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再有,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杀掉她和孟云鹤? “你还记得我给你背过的唐诗吗?春去花还在,人来鸟受惊。” 郑画图微皱眉头,“我怀疑这一系列案件都跟孟云菲或者是威盛集团有关系。虽然咱们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潜藏在暗处的凶手已经受惊,担心我们继续查出下去把她给揪出来,就想杀人灭口。” “孟云菲想杀我?这……”高颜摇了摇头,“虽然我也怀疑孟云菲,但所有证据证明她没问题。咱们退一步,就算她有问题,想杀我,但孟云鹤是她亲哥,她不能连她亲哥一起杀吧?” “亲哥算什么?古代争皇帝,儿子还杀老子呢。” 郑画图深深吸了一口烟,半天才吐出来,“你仔细想想,最近你和孟云菲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第26章 抽丝剥茧 “我屡次试探过,还真没有发现她哪儿不对。除了袁伟和杜莎莎死的那天晚上,咱们堪查完现场各回各家,她让我陪她回公司。结果她喝得有点儿多,在我车里睡着了,我先去了袁伟办公室,结果发现袁伟的电脑被格式化了。她随后跟上来,发现电脑被清空,说是袁伟负责做的一个上亿项目的策划案被人偷了,还让我帮着查。” 高颜说,“可事后孟云鹤说公司近期没那么个项目,而且就算有,除了袁伟本人,外人根本打不开他的办公电脑,那台电脑是事先被人调换成没有联网的单机了。” 见郑画图皱眉思索,高颜又说:“这两天我也一直琢磨这件事。上次我也简单跟你说过这件事,你说我在楼下大厅里看到的男人背影不是孟云鹤,他那天跟你在一起。可我当时确实看到有辆魅影停在楼下,有个男人径直穿过大厅乘电梯上楼了。我追上楼没看见这个人,然后我和孟云菲出来的时候,那辆魅影已经开走了。” “那天晚上的保安就是报警的那个?” 郑画图问。 “对。奇怪的是,孟云菲询问他有没有其他人上楼,那个保安说没有。”高颜说,“我当时以为孟云鹤有问题,收买了那个保安,不让他对孟云菲说实话。后来知道不是这样,可那个男人会是谁?他是不是孟云菲提前安排好的,还有是谁调换了袁伟的电脑,孟云菲到底丢没丢文案,这些事暂时都没着落。” “本市开魅影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据我所知,华悦集团的董事长邱凌也有一样,和孟云鹤那辆差不多。不过你觉得堂堂华悦集团的董事长,会亲自到威盛集团窃取什么商业机密?怎么可能。” 郑画图说着,自己都笑了。 高颜一拍大腿,“对,就是华悦集团的邱凌,孟云菲说那个项目最后被华悦集团的邱凌抢去了,还骂他不择手段。” “那到底有没有这么个项目?孟云鹤刚回来没多久,对威盛集团方方面面不了解,可能有这么个项目他不知道。如果有,不排除邱凌派人使坏,商业竞争嘛,难免会有些手段不太光明。这样,你现在去华悦集团想办法打听一下,近期华悦集团有没有成功竞标个上亿的项目。” 郑画图说完,又强调,“注意方式方法,尽可能低调,不要表明身份,省得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节外生枝,再避免打草惊蛇。” 高颜点点头。 “至于孟云菲,她虽然可疑,但暂时她还无懈可击,咱们也不能胡乱猜疑或滥用职权。你还和她照常交往,以静制动。你记着,孔四海和薛丽这个案子,如果孟云菲不问你,你千万别跟她提起,孔四海的名字你都不要提。” 郑画图把烟摁在墙上灭了,烟蒂捏在手里搓成了渣儿。 高颜发现他这个动作和孟云鹤灭烟的动作大同小异,抽完了烟就虐待烟蒂,弄得满地都是,哪如直接扔进垃圾桶? 见高颜看着他的手欲言又止,郑画图只以为她嫌他弄脏了地面,起身拿扫帚,“我说的这些你一定记着。现在我们在明处,凶手在暗处,他已经冲你下了一次手了,万事小心防范。” 高颜心里沉甸甸的,她此前破过很多重案要案,可从来没有被威胁的压抑感。 “你去吧,注意技巧。打听到有没有这么个项目就撤。”郑画图慢腾腾扫着满地烟丝,“有这么个项目,就证明孟云菲没有说谎;没有,就证明孟云菲说谎了,而且借此清空了袁伟的电脑,抹掉了袁伟电脑里可能存在的她犯罪的证据。那样的话,孟云菲极有可能是杀死袁伟的凶手之一,也是第一起案子的幕后主使。” 高颜脑海里多日盘旋的迷雾被郑画图几句话驱散,她思来想去解不开的结一下子通透了。 可不是,证明孟云菲有没有说谎,找邱凌问问不就行了。 事实证明,高颜把事情想简单了。 华悦集团的邱凌不是那么好见的。 穿着便装的高颜进了华悦集团的办公楼,在一楼登记处就被保安拦住了。 保安看高颜的眼神色眯眯的,说话也轻佻,“美女,每天想方设法来找我们邱董事长的美女太多了,你要是排队得等到天黑,没有预约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高颜习惯性地摸口袋,想出示证件,临时想起不能表明身份,只好耐着性子跟保安商量,“大哥,我是政府办公室的,过来找邱董事长问件事儿,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您看看方便一下放我进去吧。” “政府办公室的?胡说。政府办公室哪有你这么漂亮女人,都是男人,我都认得。” 保安态度强横,“如果你真是政府办公室的,直接打个电话给邱董事长预约一下,他同意了我就放你上去。” 这个保安智商还挺在线的。 高颜哭笑不得,她来的时候倒是查到了邱凌的手机号,可打了两遍,可能是陌生来电,邱凌没接。 “你也别在这儿编了,我一看你就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想找邱董事长走捷径找饭碗吧?嘿嘿,别说,凭你这长相,说不定我们邱董事长真能看上眼。” 保安眦着大黄牙,说话很难听。 “哎呀,大哥,你太聪明了,这都让您看出来了。”高颜灵机一动,“我确实是来找邱董事长应聘的,之前我们见过一面,邱董事长让我来找他。不信您看,我刚刚给他打过电话,可能他正忙着,没顾得上接。” 高颜说着,拿手机通话记录给保安看。 保安理都不理,“我又没有邱董事长的电话,我怎么知道哪个号码是他的。” 高颜冷了脸,这是碰上蛮不讲理的了。 “你干嘛?我可不怕你。谁让你刚才不说实话。”保安也冷了脸,“走走,别耽误我工作。” 高颜暗暗咬牙,她要是连个保安都搞不定,那她还混个球儿。 “大哥,我是想啊,你这么有责任心,回头我一定在邱董事长跟前好好表扬表扬你,说不定他给你换个更舒服更体面的工作,再不然就给你涨工资。” 高颜笑得一脸真诚,“我刚才不说实话是怕你看不起我,我这都没工作经验的……” 保安一愣,神色郑重起来,“我叫吕天舵,你表扬的时候可别说错名。” 高颜松了口气,向保安再三保证后,急步穿过大厅走进电梯。 电梯里有办公室一览表,董事长的办公室在十二楼东第二个门。 高颜刚走到邱凌的办公室外,门突然开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哭天抹泪地冲出来,扭着水蛇腰呜呜咽咽地走了。 门开着,高颜诧异地往里一看,我靠,春宫图啊,这么香艳! 第27章 欲盖弥彰 只见装修考究的办公室里,宽大的办公桌后,一个男人裸露的上身,怀里抱着一个香肩半露的女人,两人正旁若无人地拥吻。 男人一边疯狂地吮吸,一边抚摸着女人的后背,把齐肩的上衣往下拉拽…… 他们吻得浑然忘我,对刚才哭着离去的女人不屑一顾,甚至明知门开着也无所顾忌。 高颜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正迟疑要不要帮他们关上门,女人娇音婉转,“邱凌,你把那个项目分我一半,我就跟你……” 邱凌正意乱情迷,语气暧昧,“只要你满足我,好说。” 高颜惊讶地看着女人侧偏的脸,不是孟云菲是谁? 出师不利,问都不用问了。 高颜迅速转身,在两人没发现她之前疾步离开。 看来真有那么个项目,孟云菲不甘心被邱凌独占,不惜以色侍人,以求分一杯羹。 以前的孟云菲是不会这样做的。 高颜了解的孟云菲爱憎分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绝不会为达目的曲意逢迎,更不会牺牲色相去谋求利益。 要知道,那个邱凌虽然长得人模狗样,年纪轻轻却离过两次婚,据说还有家暴史,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 之前的孟云菲对邱凌嗤之以鼻,绝不会和他这样纠缠。 高颜心乱如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突破口又被堵死了,错综复杂的案情越发胶着,她和同事们每天累死累活却难有突破,这种强大的压力带来的窒息感让她无所适从。 最让她烦恼的是她明明知道她最好的朋友孟云菲出事了,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证实这件事。 巨大的自我怀疑时刻困惑着她,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适合继续干刑侦了。 高颜从电梯里走出来,冲到华悦集团的门口时,那个保安一脸殷切地看着她,“美女,你向我们董事长推荐我了吗?” 高颜勉强笑笑,“他一直知道你很有责任心。” 保安听了很高兴。 高颜脑际灵光一闪,掏出手机找到孟云菲的照片,“大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保安看了一眼,“认识啊,这不是威盛集团的那个孟总经理吗?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她。对了,她今天也来找我们邱董事长了,你在邱董事长办公室没碰着她?” 高颜笑笑,“嗯。她之前来过吗?” 保安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她就今天来了,不过有的时候不是我值班,不好说。” 高颜很沮丧,这样就无法确定孟云菲是不是有意来脱罪的。 离开华悦集团,高颜给郑画图打电话汇报情况。 郑画图安抚她,“你别着急,慢慢来。这样,我给你发个位置,你赶过来,我们看看袁伟的公寓。” 高颜最佩服郑画图的定力,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总会说,别急,慢慢来。 刚开始,高颜讨厌这句话,觉得这是慢性子人办事拖拉效率低下的表现。 随着年龄渐长,经手的案子增多,高颜发现,生活的智慧几乎全在这句话里。 所有的事都不能急,学会等待、且在等待里竭尽所能,不急于求成,不自乱心神,才能从容不迫地应对变幻莫测的世事。 尽人事,听天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高颜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点开微信收到郑画图发来的位置,打起精神驱车前往。 袁伟的公寓位于市中心广场南边的银河世家小区,这是前年由威盛集团承包市政工程对旧城区进行改造,新建的住宅楼与公寓楼混搭的小区。 袁伟的住处在十八楼东,室内面积八十左右平米,书房、客厅、洗手间、厨房布局合理,收拾得井然有序。 高颜进屋时,郑画图正带着周晓宁和陈平在仔细查看房间各处。 他们都戴着鞋套、手套和口罩,锐利的目光四下搜寻,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高颜从随身包里找出备用品,穿戴好也加入勘查。 在袁伟的书架上,高颜找到了几本相册,心里一喜,把相册尽数拿下来,放在书桌上翻看。 可是,相册里除了袁伟两张单人照之外,其余的插页全都空着,明显那些照片被人提前抽走了。 这样看来,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人被人刻意整理过了,很难找到什么有参考价值的东西。 郑画图显然也发现了这点,走到书房看着坐在桌前摆弄电脑的高颜,“我估计电脑已经被清空了。” 高颜飞快地解开桌面密码进入系统,正如郑画图所说,电脑里一干二净。 “能不能恢复部分数据?” 郑画图问。 “我试试。” 高颜沉心静气,做了一番尝试后无比沮丧,“网盘全部被格式化了,电脑恢复了出厂设置,无法恢复删除资料。” 郑画图:“办公电脑和家里的电脑都被清空了,没有问题也有问题。” “会不会是他自己预感要东窗事发,提前把电脑里的东西清空了?”高颜说,“如果是他自己,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郑画图:“一切皆有可能。可能是他为了销毁罪证,也可能是为了保护什么人,当然也可能是杀害他的凶手干的。但是什么人既能接触到他的办公电脑又知道他的公寓在哪儿?” 高颜和郑画图对视了一眼,“要传讯孟云菲吗?” “传讯她,你作为她的好朋友要主动回避,不能亲自问讯她,我估计我也问不出什么来,毕竟咱们现在只是怀疑,手里没有一点儿证据证明她和这些案子有关。而且一旦传讯了她,你再想接近她就难了。” 郑画图想了想,“先别惊动她。今天晚上做完现场模拟,我们先从袁伟的生前联系人入手进行梳理排查,再就是近期再提审薛丽一次,把袁伟的死讯告诉她,看看她是什么反应,也许会有新收获。” 只能这样了。 随后,郑画图让陈平从袁伟的鼠标和键盘上提取指纹,和高颜一起去厨房查看。 袁伟的厨房里连个打火灶都没有,天然气管口是密封状态,看样子袁伟生前没有自己做饭吃的习惯。 高颜盯着那个天然气管口看了半天,环视同样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厨房,脑海里一些模糊的影像呼之欲出。 她微微闭上眼睛,世界在瞬间沉入黑暗,沉静到真空一般的状态。 然后,她听到自己心跳如海潮般澎湃汹涌,血液在血管里疾速奔突,如岩浆般肆意流淌,当这些声音随着呼吸渐缓趋于平和,她听到了扭转手臂挣扎的声音,感知到塑料管插入咽喉的艰涩和疼痛,感受到毒气入体无法呼吸的憋闷…… 高颜猛地睁开眼睛,打开靠墙第二扇橱柜,就看到空空如也的柜体内,放着一个煤气罐。 “怪事,没有打火灶和菜板之类的灶具,弄个煤气罐放着干什么?”陈平好笑,“何况有天然气,怎么还用这么老土的东西?” 第28章 废寝忘食 “打火灶和菜板之类的灶具被人拿走丢掉了,刻意做出袁伟不在家做饭的假象。我怀疑这个厨房是杀害袁伟和杜莎莎的第一现场。凶手用这个煤气罐杀了袁伟和杜莎莎。” 高颜俯身从煤气罐旁捡起一截塑料管,看了看截面,“这截输气管被人不久前截掉了一部分,短得根本没法用了。被截掉的一段应该插过袁伟的杜莎莎的喉咙。” “假设有理。把这截塑料管带回去,让肖寒看看与两个被害人食道的伤痕是否吻合。” 郑画图赞赏地看了高颜一眼,“你怎么知道这节橱柜里有煤气罐?你是怎么猜到这些的?” 高颜不知怎么解释,就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可能这厨房里戾气太重。” 郑画图显然习惯了高颜这种离奇却靠谱的第六感,因为此前好几次破案,高颜这种神奇的第六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次同样是这样,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那调取楼道监控,查看近期出门这个单元的人中有没有和袁伟熟识且有通讯交往的人,很容易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 如果幸运,监控材料齐全的话,他们应该能看到凶手深夜转移袁伟和杜莎莎尸体的情景。 “周晓宁,你去小区物业调取这个楼道近十天的监控,记住,全部。” 郑画图话音刚落,周晓宁就跑了出去。 “没用。我猜监控坏了,物业那里什么影像资料也没有。” 高颜苦笑,“凶手把电脑清空,把屋里所有可能提供给警方的证据都销毁了,怎么可能想不到处理监控?” 郑画图愤恨,“狐狸尾巴早晚露出来,就不信他能翻了天了!” 高颜转身仔细看了看洗菜盆,刷得锃亮,连个水渍都没有,分明用水清刷过后,又用干抹布反复擦拭过了。 “袁伟生前干过私家侦探,可相关的侦查设备全都被人拿走了,屋里被清理得这么干净,凶手往外搬东西的时候就没人看见?要不我们走访排查下这个单元的住户,或者有收获。” 陈平建议。 “这种公寓楼客流量大,居住人员不稳定,很多是外来临时租住人员,像袁伟这种长期租住的人并不多,何况公寓楼一层一户,没有左邻右舍,就算谁在楼道里看见有人搬东西,也很难确定他放在箱子里的是什么。” 郑画图叹了口气,“再说凶手肯定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高颜摇了摇头,“不对,这屋里清理得过于干净,剩下的东西太少了,连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无法满足,凶手在畏罪心理下矫枉过正,把能转移销毁的东西统统搬走了。他应该是找了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郑画图不以为然,“他敢明目张胆地往外搬东西?” 高颜说:“有办法处理监控,以袁伟的名义找搬家公司反而最省事最安全。就算有人看到,谁会在意别人搬家?你刚才也说这种公寓楼客流量大,临时租住的客户多,搬家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郑画图抿紧嘴唇,盯着高颜看了半晌,“幸亏你是干刑侦的,不是犯罪的。”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高颜嗔怒地瞅了他一眼。 “我现在有点担心孟云鹤了。”郑画图挺严肃,“他婚后要是敢沾花惹草,你肯定明察秋毫,那后果就严重了。” “你就不能指望我点儿好?” 高颜气的都笑了。 这时,周晓宁气喘吁吁地回来了,“物业说这个单元的监控坏了有半个月了,中间修好了不知道怎么又坏了,什么监控也调不出来。” 郑画图无语地看了高颜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全让你说中了……走吧,没什么看头的了。” 回到局里,陈平去对比指纹了,周晓宁把那截塑料输气管儿送去给肖寒。 郑画图和高颜把袁伟那辆别克进入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视频和案发现场的照片反复看了几遍,为晚上的现场模拟做准备。 两人正忙着,孟云鹤提着两只保温桶敲门进来了。 高颜一抬头,正对上孟云鹤神采飞扬的脸,再转头看看同事们八卦的目光,顿时脸红心跳,倍感窘迫。 孟云鹤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来到高颜面前,往保温桶往桌上一放,往椅子上一坐,“郑画图,你不饿我家颜颜还饿呢,这么晚不给饭吃,法西斯啊!” 郑画图一愣,四下看看,后知后觉地看了看手机,一拍脑门,“哎呀,废寝忘食说的就是我呀,先进就是这么来的……这怎么都下午了,我还当没到午饭时间呢。” 说完,郑画图就两眼放光地抱过一只保温桶,扭开盖子,“还是你够意思,知道我爱吃鸡腿。” 下一秒,保温桶被孟云鹤挪到了高颜面前,“这是给我媳妇的,你吃那桶!” 郑画图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只大鸡腿,把另一桶掀开,“啧,怎么还有阶级差别,你这是见色忘友,明知道我最不爱吃萝卜青菜……” “让你长长记性,再虐待我媳妇,下次我给你吃生菜。” 孟云鹤拿出一包湿巾,取出一片展来,拉过高颜的手擦擦,把筷子塞进她手里。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把郑画图和其他同事都看呆了,高颜也一愣一愣的。 这么帅气的男人不该是不苟言笑、耍酷到爆么,众目睽睽之下把暖男演绎得淋漓尽致,是要给她拉仇恨么? 果然,办公室另两个未婚女同事开始冲她挤眉弄眼。 高颜默默低头,瞅着那只肥硕的大鸡腿,很懂事地分了一半给郑画图。 郑画图回过神儿来,兴高采烈地接过高颜递来的半只鸡腿,冲着孟云鹤炫耀,“还是我徒弟孝顺,你的良心算是叫狗吃了。” 孟云鹤呵呵一笑,宠溺地看了高颜一眼,“慢慢吃,我走了,下班再来接你。” “噢……” 高颜硬着头皮应了一声,猛地想起晚上还要模拟现场,刚要拒绝,郑画图说,“晚上得加班,晚饭你家颜颜想吃糖醋排骨。” 孟云鹤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来如风,去如风。 高颜有些愣,郑画图推了她一下,“去送送。” 高颜只好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追到楼梯口,孟云鹤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止步回头,静静地看着高颜走近,紧抿的嘴唇微微翘起,“别怪我婆婆妈妈的,一时不见,思之如狂。” “少来。以后别来送饭了,人家同事都看着呢。” 高颜说完就暗骂自己口是心非。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这么上心,其实……感觉还是不错的。 “给你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我干什么都没心思,各种担心,就过来看看。”孟云鹤把她额前一绺头发别到耳后,“回去趁热吃,晚了让郑画图都吃了。” 一句话把高颜逗笑了。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郑画图真把高颜那半截鸡腿也收拾了,高颜回来只剩鸡骨头了。 “女孩子吃那么多肉不好,吃萝卜青菜,苗条。” 郑画图面无愧色,把自己面前的保温桶和她的换了过来。 高颜:“……” “下面还有小鸡炖蘑菇啊……” 郑画图心花怒放,抓起勺子就舀了一大口,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高颜刚要抗议,路杰急步走进来,“郑队,高科,赵熙月的尸体找到了!” 第29章 打捞尸体 什么也顾不得吃了,郑画图和高颜带队火速赶往案发现场。 钟山是市区北面的风景区,前山花团锦簇,游人如织;后山林深草密,人际罕至。 钟山水库位于北坡西下,四周修有堤坝,设有防护栏,虽然山秀水美,但情境过于幽寂,前年又淹死过两个游泳的学生,这里就成了游人踏足的禁地。 此时堤坝入口往东四百米已拉起了警戒带,围观的群众东张西望议论纷纷,交警、巡警、辖区民警和刑警的车辆在草坡间的山路上拥挤排停。 高颜和郑画图一行只好下车步行,挤进人群绕过警戒带,进行警戒区。 发现尸体,确切地说是尸块的是钟山的一名护林员。他今天照例巡山防火,走累了到水库边洗手,正洗着,乍然看见清澈的水下有张人脸,吓得他魂飞魄散,险些一头栽进水里。 等他回魂定神,再一看,是个死不瞑目的人头,他赶紧报了警。 此时水库上已经有十几条船载着民警做网格式打捞,希望能打捞上尸体其余的部分。 那个泡的发白肿涨的头颅静静地搁在银灰色的青石堤坝上,长长的头发污浊不堪,五官变形,两眼暴突,脖子上紧勒着绳子,绳子的末端系着块石头。 高颜和郑画图仔细看了看女人的脸,勉强能看出石重秀的模样。 “这个女人真够惨的。死而复生跑出来再死一次,这次彻底没戏了。” 郑画图感叹。 高颜看了看雾气苍茫的水面,想起在机场贵宾候机室里,贺尘言辞恳切声泪俱下的样子,“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妈妈,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可以想象,贺尘看到他妈妈这个样子会多么伤心欲绝。” 高颜叹了口气。 “哼,那可不一定。”郑画图冷笑,“鳄鱼的眼泪可不是因为伤心。” 此时,水面的上的雾气如一层薄纱,笼罩着错落的船只忽隐忽现。 高颜不忍直视那个肿涨变形的头颅,长久地看着水雾里聚散忙碌的船只,一些零碎的记忆接踵而至。 石重秀认尸的场景,粗喘急咳直至昏厥的样子,躺在病床上心电图静止,被院方告知尸体失踪…… “他说话颠三倒四,圆不过去的地方就靠演技遮掩,失声痛哭,浑身打颤,看着怎么那么假?” 郑画图曾说,“他是艺术学院表演系的,估计把现实和戏剧弄混了,分不清梦里梦外,急着上电视急疯了。” 高颜突然想,是什么人帮贺尘联系了电视台,把他在机场寻找赵熙月(石重秀)的事转为即时新闻? 一般来说,新闻播放内容是提前做好的,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中断,但机场有应急转插即时新闻的特权,难道贺尘情急之下,请求机场工作人员启动了应急寻查措施? 如果真是那样,贺尘寻母心切由此可见,郑画图的怀疑就有些不近人情。 可郑画图是多年老刑侦,他识人断案的本事高人一等,不至于把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看得那么不堪。 这些细节之前高颜没有在意,此时她突然思路一转,觉得贺尘确实可疑。 按理说,机场有应急转插即时新闻的特权,普通人是不知道的,如果没有人特意提醒或告知,贺尘不会想到这种方法,而他在没在确定赵熙月失踪的情况下大张旗鼓地报警,很有种自证清白却欲盖弥彰的感觉…… 一个大二的学生,风华正茂,怎么可能穷凶极恶的杀死自己的妈妈呢? 高颜自相矛盾,苦笑着摇摇头,转头看时,肖寒已经换好防护服,开始初步尸检。 “你们去袁伟家找到的塑料输气管截面和袁伟、杜莎莎喉咙、食管上留下的摩擦伤相吻合。” 肖寒的话说,“两人的死因不是在车里一氧化碳中毒,而是在进入车库前两个小时内被强行塞入输气管灌入大量煤气致死,否则死者肺部也不会发生气泡异常。” 高颜和郑画图精神一震,庆幸总算有了点儿进展。 这时,围观的人群突然骚动。 高颜和郑画图诧异看去,主见一搜打捞船上的民警用抓钩钩起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检查后,匆忙往岸边驶来。 塑料袋里的尸块是从脖子到腰的躯干部分,分割面很整齐,像用电锯之类的利器切割,脂肪组织和肌肉皮肤都已失了血色,被泡得稀软脓白。 死者的衣服扣子嘣开了,整个胸脯袒露在外,垂落的乳房和褶叠的肚皮,连着腹腔搭拉出来的断肠,看着说不出的丑陋和怪异。 肖寒把这截尸块与头颅拼接,创口吻合。 尸体的四肢还没有找到,打捞人员继续工作。 “先把这些带回去,搁置时间长了肌体缩水会抹掉一些痕迹。”肖寒语气沉重,“这是有多大仇要把个活生生的人糟蹋成这样……” 陈平和路杰帮着运送尸体,肖寒先回去了,高颜和郑画图坐在堤坝上一边等打捞结果,一边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我总觉得贺尘有问题。”郑画图说,“他眼中那种狂热绝不是悲痛,更类似于压抑着的饥渴,反正我现在想起来心里都别扭,那根本不是担心妈妈出事的正常反应,演得太过了。你和他接触时间短,被他的身份给蒙蔽了。” 高颜认同郑画图的观点,“我相信你的判断。既然这样,咱们先不要把找到赵熙月尸块的事告诉贺尘,咱们卧底钓鱼。” 郑画图一愣,略一沉吟,“行,你会说好几个地方的方言,你可试试。” “好。我再仔细计划一下,明天我就想办法约贺尘出来。” 高颜说,“我想先等肖寒的尸检结果出来。之前石重秀和石欢的dna鉴定结果是亲子关系,那这个贺尘到底是不是石重秀、也就是赵熙月的儿子,如果是,赵熙月为什么隐姓埋名来认尸,为什么贺尘又否认有姐姐。如果贺尘是杀害赵熙月的凶手,动机是什么,是受人指使,还是他和赵熙月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你想的很全面。你最想知道的是那个所谓的石欢到底是不是孟云菲,如果是,为什么她和孟归鸿亲子鉴定失败,而你觉得活着的孟云菲有问题,却和孟归鸿是亲子关系。” 郑画图目光悠远,把高颜的心事看了个穿。 “嗯。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较真儿或者太自负了?” “不会。较真儿和自负,在我看来是干刑侦必不可少的素质,没有相对强大的自信,就没办法和心理素质过硬的凶手较量。敢杀人犯罪的都不是善茬儿,大多时候,他们和我们斗的就是心智。” 郑画图说,“就像你无条件相信我一样,我也相信你的判断。” 两人相视一笑,很有惺惺相惜之感。 “对了,通知你件事,晚上去车库做模拟实验,咱们人手不够,再考虑你还没结婚,让你压着别的男人不太好,就压孟云鹤吧。” 郑画图云淡风轻。 “啊?我压他?他、他又不是我们单位的,他没有这方面工作经验……” 高颜瞬间不淡定了…… 第30章 众生不易 “你教他,何况就是他装死躺着,你装死压着他,模拟袁伟和杜莎莎,简单。” 郑画图嘿嘿一乐,又含糊了一句,“我不能白吃他的鸡腿。” “你说什么?” 最后一句高颜没听清。 “我说他晚上送糖醋排骨,你给我留两块。” 郑画图舔了舔嘴唇。 高颜好气又好笑,她这午饭到底没能吃,熬到现在真饿得不轻,他还好意思惦记她的晚饭。 “不是郑队,咱们说正事。咱们破案有保密的义务,你之前反复叮嘱我的。让孟云鹤参加模拟不符合规定,万一他……” 高颜想想众目睽睽之下让她压着孟云鹤就头皮发紧。 “没有万一,也符合规定。我心里有数。”郑画图犯起犟来谁也扭不过来,“除了他,你说你喜欢压谁?路杰和周晓宁都刚谈女朋友,犯忌讳;陈平太矮,身高和袁伟不对等,模拟不出效果;我?你压着我我会起反应的。” 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高颜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这是工作,我不是跟你商量,我这是命令!” 郑画图板着脸强调。 高颜怎么都觉得他假公肥私,却一时也想不出推脱的办法。 就在这时,又听到观众一阵喧哗。 高颜真无语了,他们能不能有点儿同情心,激动得像过年一样。 抬眼看去,又一艘船疾驶而来,这次是一个蛙人打捞上来的。 令高颜和郑画图意外的是,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的不是石重秀的四肢,而是一个高度腐烂的儿童残骸! “我靠!不带这么玩的,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一旁的周晓宁哭嚎,“这么忙下去我得打一辈子光棍啊!” 高颜闷闷地看了看那团面目全非的童尸,心情也一落千丈。 “别瞎嚷嚷!咱们干刑侦就这样儿,别指望一个案子一个案子排队挨个破,全是这种组合拳,这个案子还没破,别的案子就压上来,这算不错了,虽然有三四个案子在手上,彼此之间还有些关联,运气好的话找着突破点,说不定一下子几个案子全破了。” 郑画图镇定自若,“前年你没分来的时候,我和高颜上半年有六个案子压着,最后不也破了吗?” 周晓宁憋屈,“可是我已经相了六次亲了,上次谈的那个女的特别顺眼,就因为我老忙顾不上陪她逛街吃饭,把她气跑了。这个刚谈没两天,感觉还行……” 郑画图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周啊,哥是过来人,恋爱是美梦,结婚是噩梦,你要是能一直恋爱,那才是真幸福。要不然就跟我一样,做完噩梦还得自己照顾孩子,惨呐。” 周晓宁眨巴着眼,半信半疑。 高颜困惑,“郑队,结婚是噩梦你还催我早点儿跟孟云鹤登记?” 郑画图振振有词,“如果男人足够专一、优秀,结婚对于女人来说就是美梦成真。放心,我看好孟云鹤。” 周晓宁半天回过味儿来,“郑队,你的意思是我不够专一不够优秀,还是你也不够专一不够优秀?为什么高科结婚就是美梦成真,你和我就得噩梦?” 郑画图踢了他一脚,“真笨!咱们干这行能专一的了吗?在老婆那儿能优秀的起来吗?” 周晓宁很受伤。 高颜换位思考,突然意识到,孟云鹤先生不嫌弃她已经很不错了… “又有又有!” 这时,观众又一阵叫嚷。 高颜惊得不轻,抬眼望去,还好那艘船打捞上来只是一袋垃圾。 “唉!”失望声响成一片。 “这些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怎么那么喜欢幸灾乐祸。” 高颜气不过嘀咕了一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况人们总是喜欢从别人的不幸中感受幸运。”郑画图看透世态炎凉般出口成章,“人性里的自私和冷漠是滋生罪恶的温床。” 高颜深有同感,放眼四顾,天色向晚,观众却耐心十足翘首以待,好像不是等着打捞尸体,而是水库里藏着什么金银珠宝,他们能跟着发财一样。 又过了半个小时,没有新发现。 山林晦暗,光线不明,打捞船只陆续靠岸收工。 观众们余音未尽,陆续散了。 高颜和郑画图、周晓宁赶回局里,把那具腐烂的童尸送去让肖寒尸检。 “有时候觉得肖法医才是最伟大最辛苦的,如果是我,成天和那些尸体打交道,早崩溃了。” 回到办公室,高颜深有所感。 “不对,最伟大最了不起的是肖寒的老婆。人家那老婆,要模样有模样,要品性有品性,不但一点儿不嫌弃肖寒身上的腐尸味儿,还觉得肖寒特别酷特别帅特别独一无二,对肖寒好得简直无极限了。哎呀,肖寒积德啊,摊上那么个好老婆……” 郑画图很少露出这样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他老婆是干什么的?” 高颜很好奇,能让久经噩梦的郑画图赞美的女人实在太少了。 “市精神病医院副院长卢洁。等有空我跟你说说肖法医的婚恋史。”郑画图羡慕之余爆了个料,“我当初真是有眼无珠,嫌弃人家在精神病院工作,把她介绍给肖寒了,唉,早知道她那么好,我就自己留了着。” 高颜也有一颗八卦的心,顿时来了兴趣,刚要细问,孟云鹤来了。 人们通常用秀色可餐形容美女,高颜越来越发现,这个词用来形容孟云鹤有过之无不及。 孟云鹤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不管是正装还是悠闲装,好像披个麻袋都能走出国际名模的范儿。 他一手提着只保温桶,一手插在裤兜里,富有雕琢感的脸俊美得惊天地泣鬼神,令杂乱无章的办公室蓬荜生辉。 那两个女同事犯花痴,不敢正眼看孟云鹤,含羞带怯暗送秋波。 孟云鹤潇洒地走到高颜跟前,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晚上加班到几点?我来接你。” 高颜想到她要压着他一起模拟现场,脸腾的一下子烧起来了。 郑画图大大咧咧把保温桶提到自己跟前,“云鹤,今天晚上得麻烦你帮我们一个忙,跟我们一起去模拟个现场,你和高颜演野鸳鸯,我们琢磨一下细节。” 孟云鹤嫌弃地看了郑画图一眼,“什么野鸳鸯?” “呵呵,我不反对你们假戏真做。”郑画图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啃得满嘴油,“香!好吃!” 孟云鹤刚要抗议,郑画图急忙说,“离模拟时间还早,你带颜颜出去转转,找个饭店好好吃一顿再回来不晚。这排骨我捎给小军吃,没人给他做,我又没空买,他馋了很久了。” 孟云鹤拍了他一下,“你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赶紧去吧。” 高颜看着匆忙离开的郑画图,深深感觉到同事们的辛苦和不易,回头对上孟云鹤灼热的目光,脸上一窘,默默领着他出了门。 “高科长什么时候找了个这么帅的男朋友?” “谁知道啊,好暖好苏啊……” 身后传来那两个女文员的大呼小叫。 高颜恶寒,孟云鹤云淡风轻,“我不会骄傲的。” 高颜哭笑不得,刚要说话,却听到前面的郑画图举着手机失声惊叫,“什么?小军不见了!” 第31章 警铃大作 听说小军不见了,高颜和孟云鹤顾不得吃饭,赶紧陪着郑画图往美食街赶。 刚才给郑画图来电的是他前妻姜尚,说她领儿子到美食街一家烧烤店吃饭,她点菜一转眼的工夫,儿子小军不见了,她在店里店外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娶了这个又笨又自视过高的女人!” 郑画图气急败坏地说。 高颜报完警后心一阵阵发紧,之前威盛集团的那个保安毒驾肇事,差点儿把她和孟云鹤撞着,不知道这次小军会不会也被坏人故意绑走了。 白天在钟山水库打捞上来的那具腐烂的童尸浮现在高颜的脑海里,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孟云鹤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 上次从大货车下死里逃生后,孟云鹤第一次与她五指相扣,此时,他掌心的灼热再次传来,她焦灼的心顿时安稳了许多。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孟云鹤有了依赖,下意识地收回手,却被孟云鹤执着地握紧。 “你们别担心,小军不会有事的。”孟云鹤说,“美食街不允许通车,又有不少监控,如果有人绑架不敢明目张胆走主路,小军应该还在这条街上。一会儿我们兵分两路。画图,你和姜尚一起去儿童玩具店找,我和小颜一起去附近的储藏室找。” “好。”郑画图应了一声,脸色缓和了些。 高颜困惑地看了孟云鹤一眼。 每次遇到紧急情况,孟云鹤都能沉着冷静地表现出非凡的应急能力,这可不是一般人说有就有的。 此时,他线条坚毅的侧脸在落日余晖中渡着一层光晕,多了几分柔和的美感,眼神却别样深沉锐利,浑身竟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这家伙这几年在国外到底是干什么的? 高颜越发好奇。 手被孟云鹤轻轻握了握,他转头冲她勾唇挑眉妖娆一笑,高颜顿感窘迫。 从公安局到美食街并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 此时暮色四合,街灯次第亮起,美食街生意火爆,人声喧腾。 空气里充斥着烤肉和调料混合的味道,令饥肠辘辘的高颜胃里一阵翻腾。 三人停好车急步赶往那家烧烤店,姜尚蹲在店前路边正哭得六神无主。 “你是怎么回事?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当初主动放弃了小军的抚养权,小军的监护人是我,你没有权利私自接走小军!” 郑画图怒不可遏。 “我错了,我就是太想他了,画图我错了,呜呜……” 姜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画图,你领着姜姐去儿童玩具店找。小颜,咱们走。” 孟云鹤说完就拉着高颜往美食街后街楼区跑。 拐过一家烧烤店,孟云鹤脚步一顿,飞快地去烧烤炉旁向老板买了一把肉串,返回递给高颜,“你凑合吃着,别饿坏了。” 高颜一天没吃东西,确实饿得发虚,可这时候她哪有心思。 郑画图既是她的领导,也是她的战友和老师,她深知小军是郑画图的命,如果找不到小军,郑画图说不定得疯。 “你快吃,一会儿恐怕得打架,你没力气会拖累我。”孟云鹤很严肃,“你还可以用铁签当武器。” 有道理。 于是,接下来,孟云鹤在前面挨个储藏室找人,高颜在后面撸串。 嚼着美味的五花肉,高颜满口生津,就觉得平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烤。 这一条街的车库多被前街的店家租来当储藏室了,有的锁着防盗卷帘门,个别开着,亮着灯,伙计在里面点货。 与前排街上的热闹不同,这边冷冷清清,连路灯都昏暗无光。 孟云鹤挨个门侧着耳朵听,连着十几个门却一无所获。 高颜跟在后面,停在了一间敞着门的车库前往里看了看。 这家孟云鹤刚才没停脚,估计是觉得开着门不怕人,肯定不会有藏着捱着的事儿。 可高颜看着那个背对着她收拾杂物的人,心中警铃大作。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威盛集团那个保安,也就是上次毒驾肇事的司机! “大哥!我打听个事儿!” 高颜故意大声叫,孟云鹤闻声急步返回。 保安身子一僵,没有转身。 高颜迅速找了车库内一眼,发现在保安不远处靠墙放着个木箱,看长短装下小军足够用了。 “大哥!你……” 高颜上前一步,那个保安猛地回过头来,提着根铁棍冲上来就打! 高颜一闪身猛地踢出一脚,扬手把吃完了肉的铁签插向保安的后背。 别说,还真好使。 长长的铁签根根入肉,扎在了保安的右肩上! 保安痛得哀号一声,趔趄了一步铁棍脱手,却在孟云鹤赶来之前,转身没命地跑了出去。 高颜刚要追,就见孟云鹤疾跑助力一跃而起,像只敏捷的猎豹从后面猛然扑下,保安扑通一声被他抢倒了,当场头破血流。 高颜赶紧上前递手铐。 两人把保安制服后赶紧进车库找小军。 可打开那只木箱,小军不在里面,找遍车库其他地方也没有找到他。 “你把小军藏到哪里了?” 高颜怒声质问那个保安。 “谁是小军啊?我怎么那么倒霉?开大货车碰到你们俩,我的驾驶照被吊销了,刚租个车库寻思做点儿生意,你们俩又来搞破坏?我的胳膊啊,我的头啊,痛死我了……” 保安怨气冲天。 高颜瞅着保安五官纠结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你没事你拿铁棍袭警?不心虚你跑什么?” “我……” 保安刚要狡辩,车库里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高颜和孟云鹤一愣,侧耳细听,那声响戛然而止。 “我冤枉啊,公安打人啦,公安……” 保安一愣,紧接着就扯着嗓子嚎。 高颜从地上捡起一块抹布塞进他嘴里,寻着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找去。 孟云鹤按住保安,“小颜,敲敲墙,应该有隐形门。” 高颜也这么想,仔细摸着对面的墙面,果然发现竖条贴板有一块是中空的。 推开门,就见小军被绑在椅子上,嘴被透明胶封着,满脸都是泪。 “好孩子,不怕,阿姨来了。” 高颜喜出望外,心疼地把绑住小军手脚的绳子解开,把他抱起来走出门。 可就在这时,车库的防盗卷帘门突然疾速下降! “你们谁也别想出去!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保安突然猛地推开孟云鹤,退到一旁狰狞地叫嚣。 孟云鹤见状不好,冲到卷帘门下撑着门,“小颜,快带孩子出去!” 高颜知道电动卷帘门下降的压力很大,赶紧抱着小军冲过去。 保安冲过来拦腰扑抱,高颜行动受阻,情急之下放下小军,转头冲着保安的奋力击拳。 鼻骨碎裂,保安惨叫撒手捂鼻,血流如注。 高颜赶紧抱着小军飞快地从半敞的门下钻出来,转身把孟云鹤拉了出来。 卷帘门疾速落下来,把保安关在了里面。 “通知郑画图,告诉他小军找到了,让他叫人来这儿抓人。” 孟云鹤接过小军抱在怀里。 第32章 假戏真作 高颜赶紧打电话给郑画图。 不多会儿,郑画图领着姜尚跑过来,见小军安然无恙,两人喜极而泣…… 等大部队赶来,郑画图把情况说明后,让陈平留下带队抓捕罪犯,抱着小军领着高颜和孟云鹤去吃饭,理都没理姜尚。 姜尚想抱抱小军,却抹着泪没敢上前。 曾经的恩爱夫妻走到这一步很悲哀。 高颜转头看了姜尚一眼,她站在晦暗不明的夜色里,身影显得那么孤单落寞…… 晚饭吃得很晚,除了高颜,三人都是狼吞虎咽。 “郑队,考不考虑和姜姐复婚,小军总得有人帮着照顾。” 回局里的路上,高颜没忍住。 “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说就她那嫌贫爱富的德性,到死也改不了。” 郑画图长叹一声,“大人怎么都好说,就苦了孩子了。可要是我们在一起她还天天吵架,对孩子心理发育也不好啊。” “可是咱们工作这么忙,你很多时候顾不上小军,就像今天这样多危险啊?” 高颜看看孟云鹤怀里的小军,想起他被关在小黑屋里泪流满面的样子就心疼。 “这种情况毕竟是突发事件。回头陈平他们抓住那个浑蛋,我得好好问问他,他怎么认识小军,为什么要抓他,是受人指使还是什么原因!” 郑画图有些烦躁。 “阿姨,我不怕。爸爸说了,男子汉要勇敢。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像你们一样抓坏人。” 这时,小军伸过小手拍了拍高颜,冲她展开天真灿烂的笑容。 高颜顿时鼻酸眼热。 回到局里,郑画图把小军送去宿舍里,也没多少时间安抚受惊的孩子,就领着一行人去地下停车场模拟袁伟和杜莎莎案发现场。 为了高度再现当时的场景,模拟地点选在与案发现场相似的车库内。 按照预先安排,路杰扮演司机,周晓宁穿着女装坐在副驾驶位扮演同犯,高颜和孟云鹤坐在后座扮演死去了杜莎莎和袁伟。 路杰开着一台与涉案车辆同款的别客轿车,郑画图在车外全程跟随观察、比较分析。 在地下停车场入口入,路杰踩下刹车,将车窗摇下三分之一,拿出手机扫码,等待大门开启。 这个过程用了不到两分钟,比罪犯耗时少,应该是罪犯在扫码过程中因为畏罪心理操作失误延时。 “罪犯当时扫码付费,应该能查到罪犯的微信号码或银行账户吧!” 高颜猛地想起这事来。 “你不能说话,你已经死了。” 路杰提醒她,孟云鹤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 “你也不能动,你也已经死了。” 周晓宁转过来提醒孟云鹤。 孟云鹤立刻两手一摊,身子一软,歪头倚着高颜闭上了眼睛。 鼻息间满是孟云鹤阳刚的气息,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高颜不由得呼吸急促,血液加速体温飙升。 孟云鹤感知到她的异样,手臂轻绕,环住她的腰。 高颜身子一僵,血脉偾张。 “你俩别动啊,我这心里扑腾扑腾的,真觉得我就是那个司机,你俩可别诈尸,这里面黑灯瞎火的……” 路杰收起手机,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驶向那个车库。 “用来扫码的是袁伟的微信号,也就是罪犯用的袁伟的手机,查不出什么来。” 周晓宁迅速用笔记本电脑筛查了之前从威盛集团调取的内网收费数据后说。 “考虑得还真周到。” 路杰按照视频里的车速往前开车。 郑画图跟上来,通过对讲机说:“罪犯应该对威盛集团地下停车场十分熟悉,他一共拐了三次弯儿,每次的拐角都在停车场中间岔路。” 这是之前大家忽略的。 来到车库门前,路杰倒车入库。 郑画图跟过来观察、计时、比对。 路杰和周晓宁一左一右下了车,打开后车门,合力搬动袁伟(孟云鹤)。 孟云鹤身材比袁伟高大些,闭目瘫软装死的他抬起来很费劲。 路杰和周晓宁好不容易把他从后车门抬了出来,挪到副驾驶室后,周晓宁先把孟云鹤的脚放在地上,探身把副驾驶椅放仰靠后。 郑画图说:“回头要看看袁伟的脚后跟有没有与地面摩擦的痕迹,如果有,说明袁伟死后挪动时有拖拽情况,也能推断出两个凶手伪造现场的大体过程。” 副驾驶门开到了最大限度,“死去的”孟云鹤卡在车门处,需要两个人费力扶身蜷腿,才能把他塞进去放在座椅上仰躺。 这个过程大约用了十分钟。 然后,路杰和周晓宁又从后车门另一边把高颜抬了出来,绕过车头,再次往副驾驶室里塞,却怎么也塞不进去了。 “车尾空间狭窄,抬杜莎莎的时候需要绕过车头,因为副驾驶位上已经有袁伟仰躺,从副驾驶门再往里塞杜莎莎难度比较大,所以应该是两个凶手从后座在车内把杜莎莎顺拉到了袁伟身上。” 郑画图琢磨了一会,指挥路杰和周晓宁把高颜又抬回后座。 而后,路杰放倒驾驶位座椅跪在其上,拉着高颜的双腋,周晓宁在后座上托着高颜的腿,果然相对轻松地把高颜搬到了孟云鹤的身上。 整个儿趴在孟云鹤身上,明明心跳失常,高颜却还得极力放松四肢百骸,与他严丝合缝地贴靠在一起。 为了高度还原案发现场,高颜的嘴唇印在孟云鹤唇边。 两人呼吸与共,心跳相应,身体里火花四溅。 高颜暗暗叫苦。 郑画图这鬼主意太令人头疼了,下一刻,她猛地感觉到小腹下有异样,灼烫着她火烧火燎! “流氓!” 高颜咬牙嘀咕,刚要暴起,被孟云鹤一把摁住。 “工作!” 孟云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吐出两个字。 高颜只好硬着头皮趴着,只觉得分秒难耐。 “这个过程大约也需要十分钟……”郑画图若有所思,“这个过程都是按照袁伟和杜莎莎已经死亡,两个凶手伪造现场进行模拟的。在这个过程中,杜莎莎的腋下或者腰侧会留有着力点,回头让肖寒进一步证实一下。现在你们两个模拟一下在车里中毒的情景。” 孟云鹤闻言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高颜一眼,不由分说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唇压向了自己…… 高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腾地一下子全冲到了头顶,电流般奇妙的感觉随之贯穿所有神经,她的身体一下子轻飘起来,所有的意识都被孟云鹤吸走了一般…… “高颜,你现在是活的,你在上面占主动位,别死板板的,手脚都动一下,要在极度的快乐中醉生梦死,然后慢慢失去知觉!” 郑画图说着这么暧昧的话,竟然是用吼的。 高颜羞恼万分又无可奈何,好在周晓宁和路杰把车门关了,只开了副驾驶室的车窗,以便郑画图观察车里的情况。 车门关上的同时,孟云鹤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你压着我了,疼……你挪一下……” 与此同时,他托着她的屁股往上稍微挪动。 高颜浑身都不好了。 “这样好多了……” 孟云鹤憋红的脸色退了下去,不等高颜反应,再次吻住她辗转反侧。 天旋地转,严重缺氧。 高颜身体轻飘无着,神智昏昏沉沉,真有了那种身临其境、不久于人世的末日狂欢感。 可游离的思绪飘忽来去,所剩无几的理智想起郑画图还有一旁看着,这是在工作,高颜不由得万分羞涩懊恼…… “颜颜,我爱你……” 孟云鹤情浓的声音如撩拨的琴弦。 第33章 欲哭无泪 高颜生怕他再胡言乱语,赶紧堵上他的嘴。 孟云鹤甘之如饴,流连忘返…… 如果袁伟和杜莎莎也吻得这么投入,那他们不是一氧化碳中毒,而是互相憋死的。 高颜亲力亲为之后深有体会。 等她感到窒息抬起头时,她全身失重、胸闷气短,身体却像久旱逢甘霖似的湿润蒸腾。 分不清是紧张的还是热的,反正汗津津粘乎乎的,伴随着体温陡增,简直水深火热。 这种感觉陌生又怪异,令高颜心跳如鹿呼吸急促。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孟云鹤,他眸光迷离,一脸沉醉,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唇。 “闭嘴,不许说话!” 高颜赶紧捂住他的嘴。 “你把手拿开!说情话是做爱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调味剂,哪能像你这样不解风情。” 旁边响起郑画图不厚道的声音。 高颜恶寒,松开手崩溃地看向目光灼灼的郑画图。 她现在怀疑这老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嗜好。 这是想让她们模拟现场吗?这特么的就是想看直播。 高颜不想继续了,撑着双臂刚要起身,郑画图一声低喝,“趴下!上下前后动一动。” 动你大爷。 高颜想骂人,没敢。 回头间,就见孟云鹤唇边的浅笑慢慢绽放,在昏暗的灯光下硬是明艳了整个世界…… “支点都给你了,上下左右动一动!模拟一下,赶紧,这是工作,是命令!”郑画图大呼小叫,一本正经,“我要看看车体晃动的情况!” 高颜的脸都要烧着了,无奈下笨拙地动了几下。 “幅度不够强,动作不连贯!你能不能敬业一点儿!” 郑画图猫下腰又直起身,两眼冒火语气很冲。 高颜很惭愧,事关连环命案,她的确不该在这心猿意马瞎矫情,郑画图就算偶尔有点儿恶趣味,工作状态的他从来一丝不苟。 “一回生,二回熟。” 身下的孟云鹤眉眼含情,忍笑鼓励。 “幸灾乐祸,真想一巴掌把你拍晕!” 高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前摇后晃。 孟云鹤低哼了一声,一张俊脸瞬间涨红。 高颜不理他,继续工作,让车体有规律地晃动起来。 “好了!高颜,你用右手按那个电动玻璃窗按钮,车门上的那个。” 郑画图沉声编排。 高颜稍微转头,抬手轻易按住,稍一用力,车窗玻璃下滑。 郑画图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半晌无语。 高颜刚才运动强度太大,累得娇喘吁吁浑身冒汗,被车里的空调一吹,浑身凉嗖嗖的难受。 “累了歇会儿。” 孟云鹤忍着不适柔声说,两只双手捂着她的后背心给她取暖。 她虚脱般趴在他身上,昏沉欲睡…… 车里很安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孟云鹤的心跳和喘息声,而后一些模糊的影像呼之欲出,那个保安神色惊惶的脸从黑暗的迷雾中闪现。 “这边些车库闲置不用老早断了电,我拿着高光手电筒走到这个车库前,一晃灯就看见白花花一片……” 那个保安当晚报案时不停地搓着手,声音和腿一起抖。 后来他帮孟云菲撒谎、毒驾肇事、绑架小军…… 高颜精神一震,打开车门走出来,“郑队!我怀疑凶手不是司机和一个女人,而是司机和绑架小军的保安!” 郑画图原本锁紧的眉锋蓦然舒展,“对!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是一男一女来伪造现场,以袁伟和杜莎莎两人的体量,想按理想的姿势塞入副驾驶室很难,如果从里面拖,一女一男也很难施展。这既需要两个凶手有足够的力气,还要配合得当动作迅速,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伪造出那么逼真的现场。” “因为除了摆姿势,还需要对两人输入别人已经消化的食物,对杜莎莎下体输入精液,每件事都耗时费力。当时才是晚上六点到八点,就算那边的地下停车场相对僻静,也不排除偶尔会有车辆经过,凶手不敢明目张胆地长时间逗留。” “如果两人不是死后被抬进来伪造现场,确实是做爱的过程中一氧化碳中毒,也不对。一方面和肖寒的医检报告对不起来,再从刚才车辆的颠簸情况看,这样频繁高强度的颠簸会令原本昏沉的两个人神智清醒一些,就算他们当时已经中毒,但动动手指摁下车琉璃开关的力气总是有的。” “袁伟那辆别克和这辆是同一款,电动按纽有感应功能,可以说不必用力,手指放上去,玻璃窗就会打开。袁伟多年兼职私家侦探,如果发现自己状态不对,不会坐以待毙,起码,他会按下玻璃窗透气。所以,袁伟和杜莎莎是死后被带进来的,但伪造现场的必定是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而且,其中一个应该懂医术!” “没错,这个懂医术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第一起案子刮伤死者捏造手臂的凶手!”高颜心神一凛,“再大胆些猜测,也许正是这个人用了什么手段,让赵熙月冒名认尸而后假死!” 郑画图点了点头,“极有可能。咱们现在赶去威盛集团的地下停车场,对袁伟那台别克和所在的车库再勘验一遍,现场的一切物品、痕迹不能有任何遗漏。如果那个保安确实是凶手,我们这几起案子都可能迎刃而解。” 这时,孟云鹤走出来,恢复了神智清明的模样,“我觉得你们还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杜莎莎和袁伟的关系。凶手杀人灭口又想逃避罪责,把没有情侣关系的两个人伪造成做爱后一起中毒致死的假相,却忘了没有感情的男女是不能长时间独处于这样的私密空间的。” 高颜和郑画图对视了一眼,有点儿蒙。 “因为互相没有足够的信任,女方会有恐惧感,会心神不宁,会急于逃离。也就是说,他们不大可能待在车里等到一氧化碳含量能要命这么长时间,所以根本不用模拟现场也知道案发现场是伪造的。” 孟云鹤说完,冲着高颜眨了眨眼。 高颜回过味儿来,恨不得掐死孟云鹤。 这个坏种怎么不早说,害她假戏真做折腾了大半天。 等等,刚才孟云鹤吻了她好久,他还…… 高颜咬住嘴唇,气得热血沸腾。 “也是啊,女人只有动了情,在意乱情迷的状态下才会听话,愿意和男人待在这种黑暗偏僻的角落里,否则她们会很抵触。如果是一夜情,她们更愿意在宽敞明亮有安全感的地方。” 郑画图一拍脑门,“大意了,没想到这层。” 高颜欲哭无泪,这意思是刚才费了这么大劲,全算打酱油了? 第34章 柳暗花明 “刚才做的这些也不是无用功,我家颜颜还小,需要实战演练,多学习不是坏事。” 孟云鹤语不惊人死不休。 偏偏郑画图还很配合,“对,不只高颜,路杰、晓宁他们也应该多观察、多思考、多历练,不断积累经验。” 好吧,你们都有理。 高颜瞪了孟云鹤一眼,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不跟他们说话了。 不过,虽然懊恼,但她不否认,她刚才趴在孟云鹤怀里,真的……很有感觉。 而且,孟云鹤刚才一针见血的批评,她和郑画图也确实该虚心接受。 凶手思维有漏洞,她和郑画图却被牵着鼻子走了,没有在第一时间内逆向思维做出准确预判,甚至有了肖寒的尸检报告还心存疑虑,费时耗力确定袁伟和杜莎莎的死因,是该反省。 “你不用反省,就像郑队刚才说的,干刑侦就是和罪犯打心理战,所有经验都是在不断实践和积累中得来的。有时候走走弯路不定是坏事,有对比才有鉴别。” 坐进来的孟云鹤温和地说。 高颜心里好受了些,却蓦然惊觉,诧异地看向孟云鹤,“你个外行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敢指导内行!” 孟云鹤抬了抬下巴,正襟危坐。 坐进驾驶室的郑画图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哈哈,孟云鹤,你也有被嫌弃的时候!” 孟云鹤笑眯眯地看着高颜,“没办法,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近则不逊远则怨。” “切!” 高颜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大家赶到威盛集团地下停车场,找到袁伟那辆别克,开始细致入微地勘验。 这一次勘验的目的,是为了证实那个叫张勇的保安参与伪造现场,同时,寻找载尸入库的那个司机留下的蛛丝马迹,以备确定嫌疑人。 大家铺设线路,连通电源,在车库四角悬挂高瓦数强光灯,将整个车库照得纤毫毕现。 郑画图又招四个技术民警,带全装备,对车子内外进行逐寸逐厘的细致堪验。 因为初次勘验以为袁伟和杜莎莎是意外事故,没有对车库内外的脚印和指印进行采集和对比。 时间隔了这许多天再来勘验提取,难免会有不尽人意之处,好在这间车库自案发起一直封门贴条,现场没被人为破坏过。 路杰在驾驶位置自动挡手柄上提取到袁伟的叠加性陈旧指纹,全车内外没有发现杜莎莎的指纹,这也符合杜莎莎死后被移尸至此的逻辑。 高颜半跪侧身,单手撑地,用强光手电照着车底盘,发现车子被清洗得很干净,没有异样。 起身时,却在后车轮内侧看到了一截烟蒂。 她小心地捡起烟蒂,将它放在密封袋内以待回头提取指纹和嘴唇上皮脱落细胞。 而后,大家在地面铺开一张白色塑料布,把车后座上两个死者的随身物品全都取出来放在上面。 袁伟的手机和里外衣饰,杜莎莎的随身包和内衣外裙丝袜高跟鞋,随身包里有已经没电的手机和口红、粉垫、防狼喷雾、餐巾纸等几样东西。 很奇怪,两人随身物没有钱款,杜莎莎的随身包里有个粉色的钱夹,但里面只有身份证和两张银行卡。 不过现在年轻人一般都开通了网上银行,走到哪儿手机扫码付款,既方便又安全,不带现金也正常。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高颜还是把那个随身包连同钱包一起放进密封袋里。 路杰在副驾驶位提取了几个鞋印。 其余的人各自忙碌,在不到三十平米的车库里埋头苦干。 郑画图和孟云鹤一直站在车库外面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高颜越来越纳闷,孟云鹤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有那么好的身手,还好像懂点儿刑侦知识,和郑画图又那么好。 难道……孟云鹤干过黑社会,让郑画图教育好了,浪子回头后和郑画图化敌为友了? 高颜摇了摇头,不太可能。 郑画图绝不会对一个有前科的人推心置腹。 孟云鹤考大学念的是什么专业来着? 高颜想寻根问底,却记得孟云鹤好像在临近高考时被孟归鸿送出国了…… “高颜,你想抱着那个车轮子睡吗?” 郑画图瞅她半天了,忍无可忍。 高颜回过神儿来,讪讪打开驾驶室车门,仔细查看座椅上有没有头发之类的残留物。 “以后对我媳妇说话小点儿声,别吓着她。” 孟云鹤不满地瞪了郑画图一眼。 “别媳妇长媳妇短的了,你不是挺勇猛的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还在演习阶段?实战见真情,你老不动枪不行。这还得等我帮忙……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郑画图恨铁不成钢。 “现在才知道,和真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只看着她就幸福地晕眩,不敢轻易动手动脚,怕她生气。”孟云鹤顿了顿,“再……于心不忍。” 郑画图刚要激他,手机响。 “郑队,我们好不容易打开电动卷帘门,那个保安不在里面。我们进去搜遍了,发现那个隐形门后墙还有个隐形门,打开之后通前街。我们搜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没能抓到他!” 陈平在电话里声嘶力竭,背景音仍是美食街的嘈杂。 “先收队休息,明天再说。” 郑画图挂了电话,愤恨不已,“这个浑蛋,竟然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回到局里,经过检验,烟头过滤嘴表面提取到的指纹和嘴唇上皮脱落细胞与在车库里提取的张勇的指纹和头发数据吻合。 这说明,张勇当晚参与伪造现场后,抱着侥幸心理报了警。 如果抓到张勇进行审问,就能问出当晚开车的是谁。 这个结论可谓柳暗花明,重新堪验现场没有白费工夫。 接下来警方展开全城搜捕,各大交通路口和公共场所都进行了布控,可两天下来一无所获。 虽然没抓到张勇,警方通过dna检测,意外查明张勇和孔四海是亲属关系。 之后顺藤摸瓜,原来这个保安的原名叫孔成林,单身,是孔四海的亲哥哥。 一年前,孔成林用一张假身份证应聘到威盛集团当保安,平时沉默寡言,毫不显山露水,认识他的人都喊他老张,除此之外,对他一无所知。 “真是怪事,孔四海就这么一个哥哥,他自己那么有钱,为什么要让他哥哥去当保安?” 郑画图和高颜讨论案情时,在纸上画了许多关系图,“孔四海私生活混乱,他老婆薛丽雇用私家侦探袁伟调查孔四海的婚外情,按说这件事很隐秘,孔成林不应该知道。” “就算他知道,孔四海对他这么薄情寡义,他和孔四海的关系应该不太好。何况他暂时不该知道袁伟和薛丽杀了孔四海,为孔四海报仇去杀害袁伟也很牵强……” 高颜也满心疑惑。 “他不止参与杀害袁伟和杜莎莎、伪造现场,他还想开车撞死你和孟云鹤、绑架小军。如果说肇事是毒驾无心之过,那他是怎么认识小军,又为什么要绑架他?我看他做的每件事都是有预谋的,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阻止我们查案,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他,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郑画图问。 第35章 丧尽天良 不等高颜回答,郑画图拿起笔把纸上“孟云菲”三个字圈了个圈儿,又在旁边写了个大大的问号。 高颜心头同样横着那个大问号,如果第一个案子里的尸体不是孟云菲,那现在的孟云菲没有任何理由被怀疑。 所有的证据也都证实了她就是孟归鸿的女儿、孟云鹤的妹妹,是事业有成、才貌双全的海归富二代,她也没有任何作案动机。 “我有的时候想,我们的思路是不是一开始就偏了?这些案子确实和孟云菲没有任何关系?背后的凶手另有其人,可他到底是谁呢?第一起案子的死者身份不明,她到底是被谁因为什么原因害得那么惨?” 郑画图揉了揉头发。 高颜看着他胡子拉茬的样子,学着他平常的语气,“不急,慢慢来。灭却心头火,方能成正果。” 郑画图自嘲地笑了,点点头,“对。” “我准备好了,可以钓鱼了。” 高颜说,“我们先想办法查清贺尘的妈妈赵熙月的死因,说不定东边不亮西边亮。” “好。薛丽近来情绪怎么样?” “还是那样,每天愣愣的,不哭不笑的,该吃吃,该喝喝,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我们还得提审她,她没把怎么杀死孔四海的情况说明白,另外那四具女性骸骨是谁的,这么长时间,前期报失踪人口的都对不上,dna大数据里也搜不到,难道四个女的又是穿越来的?” 郑画图抹了把脸,“这两件事都得你来,你决定,先钓鱼,还是先提审薛丽。” 高颜想了想,先钓鱼吧,赵熙月的分尸案在社会上引起不小的动静,争取早点儿结案,减轻负面影响。” “行,需要做什么我全力配合。” 郑画图顿了顿,老调重提,“那个……你什么时候进山?” “进什么山?” 高颜一时没反应过来。 “远看山有色,你想惊鸟儿得进山啊。你看你和云鹤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们早点儿领证,你深入威盛集团摸摸底不就什么都敞亮了?” 郑画图眼巴巴地看着高颜。 “皇上不急太监急。我爸妈都没像你这么着急,我、我还没想好,别催我行不行!”高颜眼珠一转,“除非你告诉我孟云鹤这几年在国外干什么,你为什么对他这么信任。” “无可奉告,爱嫁不嫁!” 郑画图死犟,一到关键时刻就跟她打哑谜。 高颜不满,瞅他。 “人家亿万身家的富少屈尊给你洗衣做饭收拾家务,你还真能坐得住。”郑画图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别等着被人截胡了你没处哭去。” 能被人截胡的,说明压根儿就不是她的人。 高颜揉了揉额角,若有所思看着桌面上那张纸,围绕着“孟云菲”三个字,郑画图刚才画了一圈射线,各种关系盘根错节…… 可惜,每条支线案件成立的关键都建立在假设上,没有真凭实据。 疑罪从无,不能打草惊蛇。 高颜把那张纸放进碎纸机里粉碎,去配音室。 郑画图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录音设备已经调好,一切准备就绪。 高颜操着东北腔儿用一个没有实名认证的新手机号给贺尘打电话,告诉他她在钟山水库网鱼时捞到了他妈妈赵熙月的头颅和躯干,约他出来见个面,地点由他选。 贺尘很警惕,“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又怎么知道你打捞上来的是不是我妈妈?” 高颜冷笑,“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如果你不出来跟我见面,我直接把你妈妈的尸块交给公安。” 贺尘沉默。 高颜看了郑画图一眼,郑画图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高颜会意,语调轻松,“脖子上系着块石头,躯干没有手臂,已经被水泡到膨胀变形,你不想看看?如果警方做dna亲子鉴定,你猜结果会是什么?” 说完,高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贺尘那边依然很安静,但他急促的呼吸性暴露了他的紧张。 此时,高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贺尘表现得这样冷静,没有丝毫激动,在她描述赵熙月尸块的惨状时,他也没有惊讶和悲痛,分明是他早就知道是这样的。 唯一的情绪就是紧张,担心她把尸块交给警方的紧张。 此前,郑画图说贺尘很可疑,高颜还将信将疑。 但此时,高颜确定,贺尘与赵熙月的死脱不了干系。 郑画图冲着她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冲她点点头。 “小兄弟,其实你不用害怕。” 高颜放慢语调,显出漫不经心的痞气,“我和你做过同样的事,我一看创口,就知道你用的什么工具。你放心,只要你把从你妈那里抢的钱分点儿给我,我就帮你把这件事处理好,绝不会被人发现。” “真的吗?” 贺尘终于说话了。 高颜如释重负的同时,心里百味杂陈。 直面人性的丑陋和凶残是件很残忍的事。 就算她身为刑侦科长,每天都与各种各样的凶手打交道,早已有了免疫力。 但当罪恶毫无底线,将世间本该最美好的亲情、爱情毁灭、践踏,用血淋淋的事实满足私欲,凶手无所不用其极却理直气壮的丑恶嘴脸,还是能轻易打击她。 稳住情绪约好见面时间和地点,高颜放下电话,本该轻松的心情一落千丈。 人性本善,人性本恶,善与恶的较量从未停止。 为什么有的人能为了维护爱情与亲情看淡得失,坚守本真不忘初心;有的人却为了一己私利丧良天良,甚至残杀亲友邪恶如魔? 高颜想不明白。 干刑侦时间越长,她对人性越失望、对人生越怀疑,她需要不停地自我调节、自我激励,才能让自己保持阳光向上的心态,去应对一桩又一桩匪夷所思的命案。 她是负重前行的勇士,最大的敌人是来自灵魂的颤栗、怯懦和疑虑。 她有时想,自己正值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朱颜如玉、墨发如瀑,可她的心态似乎已经历经沧桑。 看多了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会让她大惊小怪,她已被磨练成坚强到麻木的灵魂,宛如满含悲悯俯视苍生的神祇。 可惜,明明可以宠辱不惊,却做不到心如止水。 “意料之中,我现在对杀人犯有一种直觉。当他坐在我对面的时候,我就能从他们的眼神和肢体语言中感觉到戾气。” 郑画图见高颜情绪低落,有意逗乐,“就像我们是抓妖的神仙,随着道行不断提升,轻易就能看出妖魔鬼怪的原形。” 高颜苦笑,“还真是妖魔横行啊,为什么怎么抓也抓不完呢?” “别想太多,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回报社会、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本该承担的责任和必须面对的考验。” “嗯。我明白。” 高颜抬起头,给郑画图一个安心的笑容。 “好样儿的。”郑画图欣赏地看着她,“不过上次你和孟云鹤一起在机场见过贺尘,如果担心他认出你,我们可以派其他人跟他见面。” “不用,我会化妆。别人说话的腔调不对,怕他会怀疑……”高颜忍不住问,“就凭他刚才这些话的录音,我们可以直接抓人,有必要再跟他见面?” “他刚才没认罪。刚才的录音都是你在引导,他惜字如金,每句回答都很谨慎,虽然你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当不了证据。” 郑画图看出她的抵触,“我们需要他亲口描述杀人细节的证词。” 高颜刚要说话,刚才用的手机乍然作响。 来电竟然是贺尘! 第36章 妇唱夫随 “这小子还挺狡猾,会杀回马枪。”郑画图冷笑,“接,听听他说什么。” 高颜迅速进入状态,接通电话,继续东北腔儿,“怎么呢?” “我……我可以再给你些钱,但我有个要求。” 出人意外,贺尘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说。” “你帮我杀了我养父。”贺尘说,“其实赵熙月不是我亲妈,她只是我的养母。” 这话说的,好像他杀养父养母就能理直气壮一样。 “你在电视上不是说你和你妈相依为命吗?怎么又出来个养父?” 高颜问。 “说来话长。总之我恨他们,正因为他们的贫穷和卑微,让我要付出比同龄人十倍不止的努力才走到今天,却还是处处被人看不起。现在我有钱了,我不想和这两个老东西分享,你能帮我吗?” 贺尘急切地问。 高颜和郑画图愕然。 赵熙月夫妇养出一个白眼狼,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 “能不能帮我?我还在读书,出校门要请假,做什么都不方便。” 贺尘压低的声音里满是焦灼和殷切。 “你能给我多少钱?” 高颜装成老手讨价还价。 “我也没有太多,两件事二十万行不行?我知道这些钱不是很多,可赵熙月本来也没给我多少,留给我总要留点儿生活费。” 贺尘可怜巴巴地说。 “确实太少了,杀人,销毁尸体,清除所有可能被发现的证据,我们做事干净利索,从来就没有低于五十万。” 高颜想唤醒贺尘的良知,让他知难而退。 可丧尽天良的贺尘一意孤行,“我真的没有那么多,如果有,一定给你们。但我现在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助。” “具体情况等我们见面再说吧,如果你有足够的诚意,我们可以考虑。” 高颜冷冰冰地说。 贺尘满口答应,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 “把赵熙月尸块的照片准备好,回头和他见面的时候给他看,取得他的信任。让他交代作案细节,全程录音做证据。” 郑画图叮嘱。 “明白。” 高颜若有所思,“贺尘刚才说他的钱是赵熙月给的……赵熙月从哪儿来的钱?难道赵熙月从太平间跑出来去找贺尘想要回这笔钱,贺尘不想归还起了杀念?” “他表达得很清楚了。他穷怕了,从来没看到这么多钱,为了独吞他不但要杀了赵熙月,还想把他养父也杀了。”郑画图感慨,“这样的人就算再有才也缺德。” “重分轻德的教育少不了这样的祸害。” 高颜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摞照片,照片上是不同的女人造型。 “你不能自己去。别小看他,他再怎么涉世未深也是个杀人犯,而且他的专业是表演,很会伪装。”郑画图从那些照片里挑来挑去,“我得给你找个助手。” “不用,我可以的。” “不行。他人高马大的,万一对你起了疑心图谋不轨,你有个三长两短孟云鹤非跟我翻脸不可。” 郑画图挑出一张照片递过来。 高颜接过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染着棕红色的头发,媚眼如丝,一看就不是好人。 “这样,你让孟云鹤跟你一起去。你今天晚上把事儿告诉他,让他配合你。” 郑画图突然笑了。 “怎么又找他?上次他陪我去机场,贺尘见过他,他不专业,会被看穿的!” 高颜强烈反对。 “你不了解他。你可以试试,他比你会装。”郑画图轻描淡写,“就这样,我要去接孩子,祝你成功。” 看着扬长而去的郑画图,高颜抚额苦笑,他这是抓免费劳力抓上瘾了么? 晚上回家,孟云鹤又是暖男模式。 饭桌上,高颜话还没说完,孟云鹤就表态,“我去!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高颜后悔不该跟他说。 “多吃点儿,海带炖猪蹄,美容、补脑。” 孟云鹤反击得很艺术。 高颜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埋头认命地啃猪蹄。 第二天下午两点,装扮一新的高颜穿着超短裙、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下了楼,左顾右盼没看见孟云鹤。 楼前停车场上停着辆深圳牌照的黑色迈巴赫,一个卷毛驼背男正倚着车操着一口地道的港腔儿打电话。 高颜看了两眼不是孟云鹤,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由有些着急。 “girl, this way!(美女,这边!)” 没想到,那个卷毛驼背男转身冲她招了招手。 高颜看清他的脸,顿时目瞪口呆。 这真是孟云鹤那张英明神武的脸? 扫帚眉三角眼,蒜头鼻子香肠嘴,一脸恶相。 高颜硬是没敢动弹。 “hurry up, it"s ttg te!(快走,时间不早了!)” 声音也这么难听,像铁锥刮锅。 高颜倒吸一口凉气,心惊肉跳地上了车。 孟云鹤冲着她展颜一笑,她差点儿没吓晕过去,这恶相真是万里挑一。 “你这凶样儿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高颜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杀人惯犯的面相善良不了。” 孟云鹤的声音让高颜瞬间找回了安全感。 “你哪儿学的化妆技术,比我都牛。” 高颜叹为观止。 “要想会,跟着师傅睡。” 孟云鹤嘿嘿一笑,把车开出小区一路疾弛…… 三十分钟后,两人来到钟山水库边的凉亭里,贺尘已经等在那里。 看到孟云鹤,贺尘打了个寒战,再不敢和孟云鹤对视。 “你看。” 高颜直入主题,把手机上赵熙月的尸块照片给贺尘看。 贺尘彻底相信了,搅着手指脸色煞白,“你们说话要算话,千万替我保密,钱我都准备好了,现金。” 高颜注意到贺尘胸前鼓囊囊的背包。 “就你那十万二十万的,不够卖你个腰子钱的。” 高颜翘着二郎腿慢腾腾地说。 孟云鹤阴沉着脸,在一旁把玩一把精致的藏刀,刀锋寒光乍现。 贺尘一愣,额头的冷汗豆粒儿似地往下滚,“你们不能这样儿,我、我的腰子不值钱,我还小,我……” 山林寂静,静水流深,突然蹿向高空的飞鸟像弹起的惊叹号。 见高颜和孟云鹤不声不响,贺尘吓得差点儿尿了,颤巍巍倚在亭柱上,“你们不能不讲信用,我们、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我们怀疑你是公安派来抓我们的。你一个大学生怎么敢杀人?还是杀你妈?” 高颜反将一军。 “不,不,我不是公安派来的。我真的杀了赵熙月,我在我的租屋里给她喝了掺有安眠药的牛奶,等她睡过去的时候,我、我用提前买的电锯把她卸开,分别装在四个黑色塑料袋里,趁黑丢在这个水库里!” 贺尘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很顺溜地交待了。 “头、躯干在这儿,骨盆、四肢你丢哪儿了?” 高颜问。 “埋在山上,在、在前面那块大石头旁边的松树不远……我本来想全埋了,可我太害怕了,没力气挖坑,就、就在塑料袋里装了石头,把它们丢进了水库里。” 贺尘吓坏了,有问必答。 “你妈妈给你那么多钱,她打哪儿弄来的?”高颜冷笑,“是公安给你用来当道具的吧?” 第37章 正当防卫 “不,不是,我妈半个月前来学校找我,给了我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五十万现金。她让我好好保管,说她有件要紧的事做完再回来找我。” 贺尘抹着额头的汗珠子,“等她走了,我打开包裹看到那么多钱,我真的、真的……难以置信。我想如果这些钱都给我,我就能买我想要的手机和电脑,还能买个小公寓,毕业后就不会没着没落……这些钱真的是她给我的,不是公安给的,你们要相信我。” “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既然你妈妈能把钱给你,也当然会给你买你想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要杀她?你要是敢说一句谎话……你懂的。” 高颜玩着红艳的手指甲,根本不相信他的样子。 “别跟他废话,直接做了!” 孟云鹤眼神狠戾,很不耐烦地甩出一句话。 “别!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不给我买!她说要拿出一半来给我养父治病。我养父得了糖尿病,根本治不好,花再多的钱也治不好。我不给她,她就骂我不孝顺,我怕她吵吵被人听到了,我就哄她喝牛奶……” 贺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惊恐万状地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孟云鹤。 “那你妈妈跟你说过这些钱从哪儿来的吗? 高颜缓和了语气。 “她说有个男人给她的,让她帮着办件事。但那个男人是谁,长什么样儿,让她去办什么事儿,她都没说。” 贺尘眼巴巴地看着高颜,“姐姐,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我现在带你们去山上,告诉你们我把赵熙月其余部分埋在哪儿。” 高颜和孟云鹤对望了一眼,孟云鹤甩了下下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路。” 贺尘赶紧背好背包,领着两人横穿堤坝上了山。 走了不多会儿,三人来到一块椭圆形的巨石旁边。 巨石四周有一小块坡地,长着两棵老干虬枝的松树,地上落着陈年积攒的松针,厚厚的一层覆盖着黝黑的泥土,几丛野草葱葱郁郁。 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仔细一对比,靠近右边松树下的地面有翻新的痕迹。 虽然中间隔了十天左右时间,但被抠挖的长方形轮廓依稀可辩。 “就是这儿……”贺尘指着地面一脸漠然,“估计已经生蛆了。” 不知是坡面背阴,还是山风渐冷,高颜只觉得遍体生寒。 “小子,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她好歹把你养大了,还供你上大学,你怎么下得了手?” 孟云鹤冷冽的声音嘶哑难听,像乌鸦被人卡住了脖子。 如果高颜不知道他是孟云鹤,一准被他这可怕的声音和模样吓得头皮发麻。 “不是我心狠手辣,是她们逼我的!” 贺尘生怕惹恼两人,急忙辩解,“你们不知道她们对我多苛刻!我从小到大一直跟着她们吃苦受穷,如果她们没有能力照顾我,当初为什么不把我送给有钱的人家?别的孩子有的,我都没有,还要忍受无穷无尽的屈辱、欺凌和嘲笑,她们不能好好照顾我,却指望我给她们养老送终,哼,真是异想天开!” 看着贺尘扭曲的嘴脸,高颜和孟云鹤不动声色冷眼相向。 “真不是我恩将仇报为了这些钱六亲不认。这是她们老早就亏欠我的,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贺尘振振有词。 “坏人就像潜伏在人群里的毒蛇,他不认为自己是坏人,咬人有什么不对,因为那是他的本性。” 高颜猛然记起上大学时,导师上心理课时说的话。 “真正可怕的人就是那些理直气壮做坏事的人,他们没有良知和道德,压根不考虑他的所作所为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痛苦和伤害。他们没有愧疚感,更不会自责和忏悔,他们有上万种办法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认定错的全是别人,而他自己无辜又善良。” 当初,她并不认同导师的这些话。 但随着工作时间长了,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坏是藏在骨血里的,是与生俱来的,无法被教化和更改。 因为他们没有罪恶感,不受道德甚至法律的约束,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无所不用其极,却还觉得自己被亏欠、被辜负。 高颜和孟云鹤半天不说话,贺尘发了狠,“这样,再加十万!你们帮帮我!” “你养父治病可能不用三十万呢!”孟云鹤冷哼一声,“行吧,看你这么有个性,你这单生意我们接了,把钱拿过来吧。” 贺尘喜出望外,赶紧把背包从肩膀上拽下来双手奉上,“这里面是二十万,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们十万!” 孟云鹤点点头,伸手接背包时突然反手扣住了贺尘的双手! 高颜利索地从随身包里掏出手铐把他铐了。 “你们干什么?你们……是公安?” 贺尘大惊失色。 逮捕贺尘后,高颜通知郑画图,让他派人来挖尸块。 贺尘没撒谎,赵熙月其余的骸骨找到了,因为天气炎热,确实已经生蛆了。 被带回审讯的贺尘惊慌失措,连声恳求念在他大学还没毕业的份儿上饶了他,令高颜等人十分无语。 “你犯了杀人罪,死罪!没有人能徇私枉法饶了你。” 恢复原貌的高颜在审讯室里严正声明。 “我杀她是有苦衷的!是她逼我的,我是正当防卫!” 情急之下,贺尘声泪俱下。 “正当防卫?” 高颜一愣,难道还有隐情? 如果在赵熙月被杀当晚,赵熙月和贺尘发生肢体冲突,赵熙月威胁到贺尘的生命安全,贺尘迫不得已进行反击,失手杀死了赵熙月,确实算正当防卫,或者防卫过当,届时量刑要酌情考虑。 可接下来,贺尘说的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正当防卫”。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五岁那年,赵熙月夫妇领养了我。他们领养我却不善待我,特别是赵熙月,稍有不顺心就对我非打即骂!” 贺尘苦大仇深地控诉。 “她一心想让我长大出人头地,拼命逼我成为学霸。她不管我在学校里能不能吃饱饭,有没有受人欺负,她只在意我有没有好好学习,考试有没有得满分。如果我退步了,她打骂完还不给我吃饭、不让我睡觉,让我一遍遍写检讨……” “上高二的时候,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可怜我吃不饱穿不暖,就借钱给我买吃的穿的,我很感激那个女生,就帮助她学习,一来二去,我们爱上了对方,相约一起考上大学就结婚。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回家告诉赵熙月,她二话没说就拿剪刀把我的新衣服剪烂了,还用剪刀戳我的后背,骂我下贱不要脸没出息……” 贺尘顿了顿,接着说,“不只这样,她还拉着养父到学校闹,当着我的面骂那个女生是个狐狸精,害得那个女生羞愧难当在一天晚自习后跳楼死了……” 说到这儿,贺尘泣不成声。 第38章 人心难辩 高颜暗暗抓紧了手中的笔。 之前在钟山上,她以为贺尘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坏人,不知感恩欲壑难填,但此时听到他的哭诉,她才知道,让一个善良的孩子走上不归路的,是所谓的“母爱”。 “我心里恨他们恨得要死,但我不敢反抗。这还不算完,她们还跑去墓碑前,指着女生的父母破口大骂,骂他们教不好女儿随便勾引男人……” 贺尘抹了把眼泪,愤恨的目光喷着火,“就因为他们这样不讲理、歇斯底里,同学们都疏远我、骂我,整个高三学期,我每天都被同学辱骂和欺凌。我经常带着一身伤回家,她们却不闻不问了。我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过来考上了大学,以为终于能摆脱她们了,没想到她们前不久又找了来……” “她们是晚上找到我租屋的,当时我正和我现在的女朋友在一起。赵熙月疯了一样给了我女朋友两个耳光,像高二那年一样,口不择言骂我女朋友……” 贺尘越说越难过,不时掩面痛哭。 悲伤的情绪会传染,高颜和路杰的眼眶都有些发热。 就在这时,郑画图在隔壁看监控看得不耐烦,发来语音提醒高颜,“问重点!这是审讯室,不是话剧舞台!” 一句话把高颜和路杰拉回了现实。 怎么就忘了人家是学表演的呢。 高颜神智一清,再看泪眼婆娑却不忘察言观色的贺尘,强烈的反感让她声色俱厉,“贺尘,法不容情,你杀人事实成立,证据确凿,说这些没有用。” “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 没想到,贺尘突然怒了。 他像一匹凶狼一样龇牙狂吼,拍着桌子跳起来,“我是正当防卫!我没错!如果我不杀死她,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她逼疯!只有杀了她,我才能自由,才能爱自己想爱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坐下!老实点儿!” 郑画图和路杰异口同声。 贺尘像被拔了气儿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红着一双眼睛有气无力,目光却熠熠生辉,“我一刀一刀捅她的时候,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高颜已经分不清他是在表演还是说的真的,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高颜毛骨悚然。 “我的养父应该也快死了。我在他的饭里掺了百草枯,他不是糖尿病,他将像一棵杂草一样被杀死!” 贺尘脸上挂满泪水,却邪恶地笑起来。 按照贺尘的供述,高颜和郑画图立刻派人去了他说的租屋,床上躺着的中年男人已经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 等把人送到医院,还没来得及抢救,人就死了,死时全身的皮肤一片乌黑。 百草枯,无色无味的农药,本来是用来除草的,杀人致死率百分百。 至此,贺尘谋杀罪和教唆杀人罪成立。 但到底是谁给了赵熙月五十万现金,让她去认尸? 又为什么贺尘说赵熙月没有生育,可赵熙月和那具尸体dna检测结果为亲子关系? 这些疑点仍然无解。 高颜回家已是夜里九点多,下车仰望,万家灯火。 孟云鹤站在楼下,冲她张开双臂。 高颜看着恢复原状的孟云鹤,想起他下午那个毁三观的造型,不由莞尔。 她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看着路灯下他眉目如画的脸,那眸光中的疼爱和深情如这孤寂人生中的焰火,让她眼前一亮。 也许,正是因为直面太多人性的阴暗面,才对美好的一切更多期待和珍视。 只是,动物、植物可以通过辨别形体和性情来区别善恶,人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很多时候,我们无法判断站在对面的是人是鬼,对我们怀着的是善意还是恶意。 日久见人心,只怕看清那天,已经付出太多,终究满盘皆输。 高颜退了一步。 孟云鹤不管不顾,大步上前,一把把她揽在怀里,“等你好几年了,还想跑?” “什么好几年?” 她推开他。 “度日如年,望眼欲穿,上火不能如影随形跟着你。” 孟云鹤拉着她的手,手掌宽厚温暖。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开始甜,后来渣,别把我当小女孩哄。” 高颜被贺尘半真半假的表演影响了心情,浑身竖着刺。 “那我把你当公主宠。”孟云鹤打横把她抱起来,“上楼累,我代步。” “我自己走,你快回家吧。” 高颜不想慢慢依赖他。 依赖别人是件很冒险的事,就像温水煮青蛙,开始的时候很享受,慢慢习惯了就忘了危险。 岂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才会善始善终少有伤害。 “无情的女人!郑画图让我保护你,我得尽心尽力。”孟云鹤面不改色,熟门熟路,“今天晚上做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鲢鱼。” “孟云鹤,你未婚我未嫁,孤男寡女老这么在一起不是事儿!你放我下来,别再来烦我,我自己过得好好的,不喜欢被打扰!” 到了门口儿,高颜没由来一阵心烦,手脚并用从他怀里跳到地上,板着脸瞪着他。 孟云鹤冷了脸,严肃地看着她。 看吧,这就原形毕露了。 高颜心一沉,失望的涟漪弥散开,每荡开一圈都裹着忧伤。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孟云鹤委屈地嘟起了嘴,眼圈微微泛红。 真要了老命了。 高颜眨了眨眼,瞬间破防,“行行,怕了你了,进去吃,吃完再走行吧?” “就知道颜颜最好了。” 孟云鹤云开日出,嘴巴抹了蜜。 “我好没用,得你好还行。如果你一直这么好多好?” 高颜有感而发。 “我只会越来越好,你想象不到会有多好。” 孟云鹤展颜一笑,掏钥匙开门。 “等等,你又什么时候配了我家钥匙?” 高颜看着他大摇大摆进了门,后知后觉地问。 “你把备用钥匙挂在衣钩上,不是留给我用的吗?” 孟云鹤刚说完,脸色一变,把高颜往怀里一拉,猛地关上了门。 “怎么了?” 高颜看着趴在猫眼上的孟云鹤,疑惑地问。 “那个保安,张勇!他怎么从你家楼上下来了?” 孟云鹤警觉地问。 高颜心里一紧,扑到猫眼往外看,楼道里空空如也,感应灯灭了,一团黑,“哪有?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孟云鹤紧抿着嘴唇,神色郑重,略一沉吟,“等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回家,去我那儿住。” “开什么玩笑?” 高颜不以为然,换上拖鞋,伸着懒腰往屋里走。 “我没跟你开玩笑!”孟云鹤一把拉住她,“我怀疑孟云菲有问题,她指使张勇杀你!” 高颜:“……” 高颜怎么也没想到孟云鹤会跟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直以来,她都在怀疑孟云菲,怀疑却找不出任何破绽。 孟云菲无懈可击,连习惯性动作都和之前的孟云菲一模一样,除了她对邱凌的态度前后迥异。 但商场如战场,谁也猜不准化敌为友是不是孟云菲的竞争手段。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我越来越觉得孟云菲有问题,她不是我之前的那个妹妹。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但我就是觉得不对。” 孟云鹤说,“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荒唐,但这确实是我实实在在的感觉。云菲她看似玩世不恭,其实之前她特别注重交友,像邱凌那样的男人,之前的她肯定敬而远之,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所谓的商业利益跟他逢场作戏。” “你才回来没几天,云菲回国也没两年,你又是怎么知道她之前对邱凌应该是什么态度?” 高颜暗自心惊。 第39章 放住庄园 孟云鹤说的这种感觉,和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但她从来没有跟孟云鹤透露过,她也相信郑画图不会对孟云鹤提及第一起案子的那具匪夷所思的尸体像是孟云菲。 “云菲最恨见异思迁的男人,当年老孟有婚外情,把我妈气得离家出走出了车祸,所以云菲一直不肯原谅他,她又怎么忍受得了邱凌这种渣男?” 孟云鹤的话在高颜心里激起轩然大波。 “你妹和你爸不合?” “也没有多严重,我妹当年受不了我妈去世的噩耗,有一段时间有些抑郁,老孟把她送到国外去治疗,她很快康复并考上了哈佛。” 孟云鹤说,“我回来的这些日子,看她对老孟还不错,但我就是觉得她哪里不对。” “你爸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这是高颜第一次细致地问孟云鹤他家里的情况。 “孟云菲没跟你说?你们不是闺蜜吗?就那样吧,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生活不能自理。”孟云鹤叹了口气,“现在他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平时谁照顾他?” “我三叔。家里家外的事一直都是我三叔帮着打理。我二叔死得早,三叔和我们最亲,他懂中医,这几年一直帮着照顾老孟,给他调理身体。要不是他,恐怕老孟早就走了。” 孟云鹤淡淡笑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看我们孟家家大业大,其实也是千疮百孔。我最近忙着熟悉公司业务,希望能和云菲一起把家业做大做强,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我总觉得她对我有所防备。” “她上次来蹭饭,你把她赶走了,她一定生气了,这些天都没联系我。我上次去找邱凌,看到她在邱凌腿上坐着,两个人亲得难舍难分……” 高颜捏了捏眉心,“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早晚有一天我们能知道。先不说她,你去我那儿住,顺便见见我爸和三叔,你有空也可以去我家公司转转,如果你愿意,你兼职给我当个秘书,我给你发工资,多少你说了算。”孟云鹤说,“反正我的都是你的。” “公职人员不能兼职,再说凭什么我给你当秘书?我还少个秘书呢!” 高颜瞅他。 “那我给你当!保证刀山火海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孟云鹤煞有介事。 “说着说着就不像话了。刚才你真看到张勇了?为什么不开门抓他?” 高颜不解。 “他手里有刀,我怕。” 孟云鹤笑呵呵的。 高颜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他闪进厨房,“我怕鱼凉了,你累一天怎么也不能饿着肚子抓人。” 高颜心里一暖,“误事儿!他跑了再上哪儿找他?” 孟云鹤端着清蒸鲢鱼走出来,鱼香四溢。 “他踩着点儿上门找你,你还怕抓不着他?先吃饭,吃完你跟我回家住,什么也不用收拾,我那儿都有。明天我回来蹲点儿抓他,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孟云鹤忙里忙外张罗了一桌美食,看得高颜两眼放光口水直流。 “你真幸福,我都羡慕。” 孟云鹤把筷子递过来。 “嗯,是很幸福,此时此刻。谢谢你,孟云鹤。” 高颜由衷地说。 “今生今世,只要你愿意,我让你幸福到老。” 孟云鹤深情款款。 高颜不敢看他,专心吃饭。 爱情太难得,幸福太奢侈,如果兼而有之,那是什么样的女人才有的福分? 高颜不敢想。 孟云鹤的家是一片庄园,庄园里前后盖了两幢四层小楼,两幢楼之间有四排别墅,其间奇花异草、假山池沼、亭台轩榭错落有致。 此前高颜不知道孟家还有这么大一片庄园,孟云菲从来没跟她提及,也没带她来过。 孟云菲在外面有间公寓,偶尔高颜会跟她回公寓小聚。 庄园里花草繁盛,在夕照下一片欣欣向荣,但过于安静。 “你家这么大,多少人在这里住?” 高颜跟在孟云鹤后面左顾右盼,半天没见个人影儿。 “老孟,我三叔,再有四个保安,两个厨师,两个保洁员。现在再加上我,云菲偶尔回来一趟。”孟云鹤说,“庄园安装了监控防盗系统,外人进不来,硬闯的话报警系统会响。” “地广人稀,感觉太空了。” 高颜不由感慨。 多少人买个单元楼得还一辈子房贷,人家一大片庄园跟个小城镇似的,楼台高耸、别墅成群。 “嗯,孟家老宅,后来改建了,之前全是四合院,建楼后空地多,种些花花草草挺好。” 孟云鹤领着高颜走向后排的一栋别墅。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旁边的假山后走出来,看到两人先是一愣,随后冲着孟云鹤含笑点头,“云鹤回来啦?这位是……” “噢,三叔,这是我未婚妻高颜。”孟云鹤说,“我带她来家里住。” “三叔好。” 高颜礼貌地问候男人。 “你好。欢迎欢迎。哎呀,我们云鹤要结婚了,太好了。” 三叔长得白净富态,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 高颜看着慈眉善目的三叔,本来忐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打扰您了。我拗不过云鹤,过来小住几天。”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噢,这么晚了,你们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我让厨房给你们做些。” 三叔笑容温和地说。 孟云鹤:“谢谢三叔,我们已经吃过了。我爸今天怎么样了,病情没反复吧?” “挺好的,没有反复。我下午陪着他到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他挺高兴的。”三叔说到这里顿了顿,“云鹤,你爸那个病接触生人不太方便……” “我知道的三叔,您放心,我不带颜颜去他房间。” 孟云鹤拉着高颜的手说。 “好,等他的病情稳定些了,不胡乱发脾气,你再带颜颜去。”三叔很是善解人意,“你们去忙吧,我舒活舒活筋骨也回房去。” 孟云鹤和高颜应声离开。 走出老远,高颜转头看,三叔站在暮色里的背影与花草树木连成一片,一动不动像棵树。 “你三叔挺和气,之前他是干什么的?” 高颜忍不住好奇。 孟云鹤:“中心医院外科主任医师,和我妈一起出了车祸,我妈走了,他手臂骨折,恢复好了也不能做手术了,就辞职回公司帮老孟打下手。老孟刚病倒时让他把我和云菲叫回来接管公司,三叔分别给我们发了电报后。云菲回来后,三叔就一直在家陪着老孟。” “噢,这样……”高颜想了想,“抱歉,本来不该问,但还是问你一下,三叔和伯母一起出车祸那天是三叔开的车?” 孟云鹤摇了摇头,“不是他,是三叔的儿子孟秋寒,当时我妈坐在副驾驶位,三叔坐在后面。那次车祸不只我妈走了,三叔的儿子年纪轻轻也走了。三叔很长时间没走出来,他一边心疼儿子,一边觉得愧对老孟和我们兄妹,照顾老孟尽心尽力。” 高颜听了有些惭愧,她这见人就怀疑的毛病真得改改。 “来,房间随你挑,喜欢住哪栋都行。” 孟云鹤推开头排第一栋别墅的门。 此前去过薛丽和孔四海位于市郊的别墅,以为那已经是本市居家建筑登峰造极的存在了,现在才知道她是井底之蛙。 中式风格的装修风格,处处透的典雅和韵致,唯美如精工细作的国画,令人心悦神驰。 “旁边的是欧式装修风格,我猜你喜欢中式的。” 孟云鹤领着她上二楼。 雕栏玉砌,朱窗秀柱,一室禅意雅韵,静好素年锦时。 “怎么样?喜不喜欢?看看你的卧室吧,这边。” 孟云鹤期待的目光跃动着光芒,拉着她穿过中厅,推开旁边的红木雕花圆门。 第40章 初战告捷 高颜看到了床头墙上并排挂着的三幅照片,竟然全是她的。 摆着大字睡觉的,狼吞虎咽吃东西的,眉头紧皱瞅人的。 “你什么时候偷拍的,太丑了!” 高颜抗议。 “丑吗?多好看,多治愈?每次看着它们我都能笑半天。这是我深爱的你的照片,每张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 孟云鹤甜言蜜语。 “孟云鹤,你现在怎么这么腻歪?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让你说句好听的话跟要杀你一样,现在怎么说得这么顺溜?听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高颜抱着双臂,“赶紧给我取下来,少给我嬉皮笑脸。” “那你睡隔壁,我睡这屋。” 孟云鹤不由分说把高颜拉到旁边屋。 这间还好,一张大办公桌,电脑、书架、衣柜一应俱全,靠窗放着的大木床也顺眼,墙上也没有格外的装饰,简洁明快,挺好。 可是,就在她站在北窗前不经意一回头,就看到后面别墅阳台上,三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们。 乍然看到三叔,高颜的后背旋起一阵阴寒,瞬间汗毛倒竖。 定下神,却见三叔已转过身去,慢条斯理地踱回屋里,只剩下阳台炽白的灯光,洒落一地白霜。 “老孟没得病的时候总喜欢定期换屋子住,三叔顺着他,陪着他搬来搬去,我回来的这段时间,他们换了三次了。” 孟云鹤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你看,我的眼光怎么样?” 高颜回头一看,就见柜子里挂满了各种款式的女装,大都是细腰长裙,淑女范十足。 “给我穿?你是预备我在这里住一辈子?买这么多,钱多烧得慌!”高颜苦笑,“我平时穿警服习惯了,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回到家只想放松些,短裤t恤就挺好。” “以后不能那样了,因为你想了解更多,你得陪我出入一些场所参加一些活动,这些都是你征战的铠甲。” 孟云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就是喜欢她这不慕虚荣的性子,恬淡自然,一派天籁。 可是,人生如戏,当演员要敬业,该粉墨登场,就要全副武装。 “我怎么觉得你让我来,不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是蓄谋已久别有用心呢?” 高颜狐疑地看着他,“要不然你怎么准备得这么充分?还是这里之前住过哪个女的?” “天地良心,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我孟云鹤看得上眼的女人目前只有你,别冤枉好人。” 孟云鹤笑起来,“好啦,放松一下,如果不是动了真心,没人值得我耗时费神。” 高颜心神一荡。 没办法,女人对心仪男人的甜言蜜语没有免疫力。 孟云鹤目光灼热,看她像看绝世珍宝。 她呼吸一窒,随后面红心跳。 “颜颜……” 孟云鹤低沉地唤她,手指小心地抚着她的脸庞,慢慢靠近的俊脸深情无限。 高颜无法抗拒,索性闭上眼睛…… “哥!哥!你回来啦!” 门外突然传来孟云菲欢快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推门而入。 高颜赶紧退后一步,看向孟云菲。 孟云鹤一脸懊恼,不满地抱怨,“你怎么回来了?进门前能不能先敲门?” “在自己家里敲什么门……高颜?你也来啦,你们……” 孟云菲愣了一秒,很快调整过来,“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 孟云鹤没好气儿,“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找我有事儿?” 孟云菲连连摇头,笑嘻嘻的,“没事儿,我就是看这屋里亮着灯,寻思好多天没看到你来找你说说话,没想到你们……哈哈,老颜,你也有开花的时候?想不到你对我哥感冒。” 高颜羞窘万分。 “对了,云菲,你之前在颜颜眼前说我坏话了是不是?我和哪个小模特睡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云鹤想起这事,一时不等地对证。 “没有吗?我在手机上看到的,可不是我胡说的。你看!” 孟云菲眨了眨眼,掏出手机翻到一个网页,分别发了链接给孟云鹤和高颜。 高颜打开网页一看,心情顿时跌落冰点。 一个丰乳肥臀的美女挽着孟云鹤的胳膊,把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满脸痴迷。 虽然孟云鹤戴着墨镜,可高颜一眼看出这就是他。 “当红模特卢雪琳与神秘帅哥海边度假”,标题赫然在目,下面是各种噱头的描述。 无法形容高颜那一刻的感觉,就像脖子突然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扼紧,无法呼吸,胸口闷痛,之前所有美好的憧憬瞬间支离破碎! 孟云鹤看了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那个网页,“谁啊这是?颜颜?” 高颜已经不想听他辩解,强忍着夺门而出的冲动,冲着孟云菲洒脱一笑,“还真是呢,看来你哥真是个花心萝卜,不过没关系。” 高颜这个反应不但孟云菲愣了,连孟云鹤也有些发蒙。 “没事儿,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哥长这么帅,我眼馋好久了,正好他也对我虚情假意了一下,我就配合他来个逢场作戏,不巧让你看见了,真不好意思。” 高颜之前这样跟孟云菲胡说八道的时候,孟云菲的习惯性动作是一拍大腿,“哎呀,近墨者黑呀,你怎么跟我一样了?” 可此时的孟云菲愣在那里,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啊?我和你哥你情我愿的,他又没卖给我,我管他之前和谁在一起了。” 高颜凑近勾起孟云鹤的下巴,冲他抛了个媚眼,“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说不定我和你哥配合得好,他就不想和跟的女人在一起了。” 孟云鹤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调戏”气得都笑了,咬牙忍气,额头青筋直跳,“说的对。” “老高,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对感情的态度很认真。” 孟云菲看看孟云鹤,又看看高颜,眼神扑朔。 “我想开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何况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多好?” 高颜不想走了,就算想走也不能让孟云菲赶走。 她既然来了,就算正式进山了,惊鸟还是惊人,她想一探究竟。 孟云鹤回过神儿来,不由分说,直接把高颜揽进怀里俯头吻下来…… 她的初吻啊! 老刑侦的初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 高颜心里翻江倒海,还要装作很享受的样子。 这些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何况献媚邀宠,是个女人都会。 渐入佳境,高颜搂上孟云鹤的脖子,软在他怀里浑然忘我…… “你们……” 孟云菲目瞪口呆。 “云菲,你是想看直播?” 孟云鹤吻到气短,抬眼挑眉不满地看着愣在一旁的孟云菲。 孟云菲意味不明地看了高颜一眼,转头匆匆摔门而去。 高颜剧烈地喘息着,摸着肿痛的嘴唇,愤愤不平地看着孟云鹤,扬手就想甩他一巴掌。 孟云鹤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眉眼带笑,“味道不错,初吻?” 高颜恨得牙痒痒,抬膝顶他,被他轻巧地躲了过去,“你别信那个网页,我没做过,也不认识那个女的是谁,那张照片应该是ps的,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高颜愣住,信不信他? 第41章 悬疑人生 “相信我,就像相信你自己一样。”孟云鹤凝视着她的眼睛,“虚情假意、逢场作戏,这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说爱,就是真的爱,我不屑于说谎,也没必要伪装。” 高颜甩开手,闷闷退到一旁,“不说这些了,你走吧,我累了。” “说话要算数。” 孟云鹤垂眸浅笑。 “什么?” “你刚才说想近水楼台,还要肥水不流外人田,要和我亲上加亲。” “玩笑话,听不懂啊?” 高颜火了。 “温柔点儿!话是你说的,如果我们不继续,你刚才做的全是无用功。” 孟云鹤柔声说。 “哼!少得寸进尺。怎么继续?你敢上我的床,我让你生活不能自理。” 高颜恨恨地说完,转身去洗手间。 “别口是心非,上次我睡沙发你都不放过我,这次我主动,你看着办吧。” 孟云鹤走到床边,掀开毯子半倚在床头,唇角噙着笑,笑意却别样疏冷。 高颜闻言转头,看到他眉梢眼角的冷意,不由一愣。 “你不觉得孟云菲刚才回来得太及时了吗?还有那个网页,处心积虑早有准备,我也很好奇她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相信为了争夺财产继承权,我的亲妹妹要跟我玩心机。” 孟云鹤神情萧瑟,“三叔不让我带你去看老孟,其实我也很久没看到老孟了,每次三叔都说为了老孟的病情稳定着想,我实在想不通儿子看望老子怎么会影响他康复。” 高颜本来一肚子火想发,看到从未这么落寞的孟云鹤,心里一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转念一想,确实,孟云鹤刚才说的这些她也想不通。 而且她感觉得到,刚才孟云菲是真的不希望她和孟云鹤交往。 之前的孟云菲可不是这样,她开了好几次玩笑,说等孟云鹤回来,就让她给他当嫂子。 孟云菲此前无懈可击,但她今天晚上的种种表现都不同以往。 是什么原因让她前后迥异? 脑海中盘桓着这些疑问,高颜再次想起在灵杏山那个阴暗的山洞里,那个被毁容残肢的年轻女人…… 高颜默默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孟云鹤就躺在她身边,却老实得像根木头。 他心事重重,“你睡吧,我守护你。你放心,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他这样说,高颜反而有些别扭,好像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似了。 鼻息间全是他阳刚的气息,竟让她莫名心安。 不知不觉迷糊过去,一夜无梦,睡得无比踏实。 两人秋毫无犯。 当天亮的时候,高颜发现,她又是八爪鱼的造型缠在人家孟云鹤身上。 孟云鹤慵懒的俊脸线条柔和,一双眼睛如星辰大海,“颜颜,你到底在跟自己倔什么?承认你也喜欢我有那么难吗?你吃我做的饭,跟我回家,让我上床,搂着我睡,你和我在一起这么安心,你还在怀疑什么,挣扎什么?” “闭嘴。睡觉……” 高颜不满地嘀咕了一声,猛地想起什么,抬眼一看,天光大亮。 “完了,完了,又迟到了!都怪你。” 高颜一骨碌爬起来,急三火四找出她的警服,“今天要开案情分析会,还要提审杀人犯……” “我送你。” 孟云鹤立刻起身,“你还没吃早饭,我陪你去餐厅。” “吃什么吃,赶紧走。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从此君王不早朝!” 高颜简单洗漱后抓起随身包就出了门。 孟云鹤忍俊不禁,赶紧收拾好跟出去…… 十万火急赶到单位,果然还是晚了,郑画图他们正在会议室里开会。 高颜硬着头皮低眉顺眼地蹭到座位上。 郑画图瞅了她一眼,还好没当众批评她。 肖寒继续指着屏幕上的尸块说:“在钟山挖的这些尸块经检验确实是赵熙月的骨盆和四肢,埋入时间也和抛尸时间吻合。另外,从水库里打捞上来的儿童尸体,经dna鉴定是姚娜娜和孔四海的儿子……”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屏幕上是经过拼合起来的童尸,小小的身体在陈尸台上放着,腐烂的面目无非。 这可怜的孩子有什么错?却因为大人间的冤恨而夭折。 “因为姚娜娜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姚娜娜和孔四海先后死亡后,孩子下落不明也没人报案。问题是薛丽为什么没有像杀其他人那样把这孩子丢进鱼缸,而是把他杀害后丢进了钟山水库?” 郑画图看向高颜,“回头提审薛丽,你要把这件事问明白。下面你把贺尘杀母的相关情况给大家说说。” 高颜点点头。 “案发前半个多月,赵熙月夫妇从新疆来到本市贺尘所在的大学找他,赵熙月给了贺尘一个包裹,里面装了五十万现金,并和贺尘约定,她去办完一件重要的事后回来找他,好好计划一下怎么花这笔钱。” “这笔钱应该就是指使赵熙月认尸的人给她的,这个人为什么要让赵熙月去认尸,而后赵熙月化名石重秀认尸,尸体dna鉴定结果又和她确实是亲子关系。这说明那个指使赵熙月认尸的人知道赵熙月和死者的关系。” “赵熙月认尸时情绪激动,剧烈哮喘并引发窒息昏厥,造成假死状态,这说明她极有可能被告知死的是她的女儿,情绪才会这样失控。而后赵熙月从假死状态缓过来后,于凌晨两点左右从医院太平间里逃出来,连夜赶去找贺尘,却发现她的丈夫卧床不起,而贺尘拒绝归还五十万,母子俩发生争执。” “贺尘心生怨愤和贪念,伺机在赵熙月的饭食饮品中掺入安眠药,用提前准备好的电锯残忍分尸并抛尸。在这个过程中,他持续给其养父喂入不同剂量的百草枯,导致其养父内脏严重受损,全身器官严重衰竭。贺尘出于畏罪心理,跑去机场高调报警,以幻想洗脱嫌疑。” 高颜说,“我们采取了一些方法,让贺尘亲口承认了杀人的事实和经过。但贺尘不知道是谁给了赵熙月这笔钱,也不知道赵熙月什么时候还有个女儿。接下来我们需要调取贺尘租屋附近街道的监控,查实贺尘的供述是否全部属实。再要与新疆警方联系,查明赵熙月夫妇生前的人际关系网和遇害前联系人,以确定指使赵熙月前往认尸的人是谁。” 众人回应。 郑画图接过话,“高科长在这次抓捕杀人嫌疑犯贺尘中立下汗马功劳,办案短平快效率高,值得我们学习。下面,我们讨论一下袁伟和杜莎莎中毒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案情梳理了一下。 肖寒拿出一个新证据,一个透明塑料瓶。 “这是在副驾驶椅背座套里找到的,瓶里还残留少量透明液体。经检验,这和杜莎莎下身提取到的润滑液成分一致。也就是说,杜莎莎死后,被人为地注入袁伟的精液前,曾用这种润滑液增加阴道的湿润度,以达到顺利推进精液的目的。” 肖寒说,“这也充分证明杜莎莎是死后被放入精液造成死前做爱的假象,实际上她和袁伟并没有发生过性关系。” 大家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对。 公然讨论这些实在让人汗颜,不过没办法。 令大家窘迫之余,大家更疑惑,既然袁伟和杜莎莎没有亲密关系,杀手为什么要在杀死袁伟的同时,把杜莎莎一起杀害? 第42章 反目成仇 “会不会是杜莎莎正好上门打袁伟,凑巧看到了凶手?” 高颜突发奇想。 “不是不可能。杜莎莎是袁伟的助手,因工作关系,杜莎莎临时去袁伟的住处找他很正常。这个案子另外还有很多疑点,保安张勇实际上是孔四海的亲哥哥,也是参与谋杀袁伟和杜莎莎并伪造现场的凶手之一,他杀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又接连毒驾肇事、绑架小军,这些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他也被什么人指使?” 郑画图眉头紧皱,又忍不住掏出烟来,刚要打火,想起这是会议室禁止工作期间吸烟,咬牙忍了半天,又把烟揣了回去。 “薛丽伙同袁伟杀了孔四海,孔四海的哥哥孔成林知道其中的原委,为孔四海报仇,这个假设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证实,但我们要注意的是,协助孔成林杀人的帮凶具备一定的医学常识,不管是在袁伟和杜莎莎呼吸道插入输气管,还是事后伪造现场导入消化的食物,以及在杜莎莎体内放置精液,这些专业的犯罪手法如果不是孔成林在作案前进行了系统的学习,一定是这个帮凶很专业。” 郑画图顿了顿,环视众人,“第一起案子损毁尸体的凶手有很强的造型能力,分离骨肉的手法精到,应该也掌握一定的医学技术,我们大胆地猜测一下,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这是两个完全不搭界的案子。” 路杰想了想说,“何况第二起案子的受害者张蕾已经确定是孔四海所杀。孔四海是某银行分行行长,肯定不懂医学。孔成林伙同帮凶危害袁伟是为弟弟报仇,和第一起案子赵熙月的女儿被杀,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嘛。” 大家讨论了半天,已经明晰的案情更加明晰,疑点仍然无解。 但不管怎样,案情虽然进展缓慢,但多少都有所突破。 “大家沉住气,耐心地磨,总能磨出一个结果来。抓捕孔成林现在是我们的工作重点,抓住了他就能问出作案动机、作案过程和他的帮凶是谁了。” 郑画图给大家鼓劲儿。 高颜想起昨天傍晚,孟云鹤说张勇从她家楼上走下来,并说今天他会蹲点儿抓捕,一颗心顿时不安起来。 她看了看郑画图,欲言又止。 郑画图正好看过来,“高颜,你有话说?” “孔成林报案当晚,以为可以弄假成真,误导我们断定袁伟和杜莎莎在车内一氧化碳中毒意外死亡,但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揭穿了他们伪造的现场?我们每个人都严格保密案情的话,他怎么会知道?” 高颜说,“他狗急跳墙,先想杀我,然后绑架小军,目的就是想阻止我们继续查下去。这个人现在很危险,就在昨天傍晚,他还出现在我家所在的单元楼楼道里。” “那你这几天不要回家,我派人去你家蹲点实施抓捕。”郑画图脸色凝重,“如果谁违反工作纪律泄露案情将面临接受立案审查,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这话说得很重,大家噤若寒蝉。 这种氛围下,高颜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住在孟云鹤家了,也没说孟云鹤要帮着抓孔成林,只是点了点头。 郑画图想了想说,“根据我们之前查案的经验,我们知道犯罪行为具有自我借鉴性和参考性。孔成林如果是初步犯罪,那他会下意识地采取自己最为擅长或者熟悉的犯罪手段,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规避风险,确保成功率。可在这起杀人案中,袁伟和杜莎莎尸检证明,两个死者存在肺泡冲击侵犯现象,凶手的操作手法很熟练,不像是第一次作案。是什么人敢于帮孔成林行凶,孔成林和这个帮凶到底谁是主犯,谁是从犯,我们现在无从得知,大家要注意安全。” 会后,其他人分头忙碌。 高颜和路杰去审讯室再审薛丽。 薛丽与上次判若两人,瘦了一圈的脸上,一双空洞的眼睛又大又冷,盯人的时候透着狠戾。 高颜坐在她对面,严肃地看着她,迟迟沉默不语。 “有什么话快问!” 薛丽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舔了舔嘴唇,目光躲闪。 “那四个死者是谁,你想起来了没有?”高颜提醒她,“问你是给你主动交代的机会。” “呵,反正我已经是死罪了,你们还能让我死出个花儿?” 薛丽冷笑,“我想起来了,我从来没忘记她们的名字。我不说是我觉得她们不配为人,她们死了活该,我恨不能多杀她们几次,每次想起她们被食人鱼撕成碎片的模样,我都特别开心。” 高颜知道,像薛丽这种一心求死的罪犯最难对付,想让她全盘托出很难。 但是人就有软肋。 “薛丽,你想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罪责,可惜,你保护不了你想保护的人。” 高颜缓慢地说这句话时,在薛丽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人是我杀的,我不需要保护谁。” 薛丽强作镇定。 高颜想了想,从旁边的文件袋里抽出两张照片递给了她。 薛丽看清照片上袁伟和杜莎莎赤裸相拥死在车里的画面,顿时惊讶地愣住了,整个人僵化了一般。 高颜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并没有急着说明袁伟和杜莎莎的死因。 “袁伟……他、他竟然也是个朝三暮四的渣男!” 薛丽回过神儿来,难以置信地拿起照片凑到眼前,睁大的眼睛弥上血色,泪水决堤而出。 “浑蛋!” 薛丽哭喊着把照片撕得粉碎,抹了两把泪突然又疯狂地笑起来,“恶有恶报,该死!真该死!死得好!” 高颜知道光看照片,薛丽肯定以为袁伟和杜莎莎在车里做爱意外死亡。 她没有纠正她。 误会可以激起薛丽的愤怒,情急之下会将隐藏的罪恶说出来,如果告诉她实话,她会为连累袁伟而内疚。 就算要告诉她实情,现在也不是时候。 “呵,我以为袁伟是个例外,是真心爱我,原来也是骗人的。我现在这样了,他竟然还心情在外面沾花惹草……哈哈,报应……” 薛丽哭了笑,笑了哭,情绪完全失控。 高颜不声不响。 薛丽憋了这许多天,让她发泄一下情绪有益无害。 “袁伟帮你杀了孔四海,你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你们不知道孔四海在被杀之前也犯了命案,杀了不断勒索他的张蕾,结果把你们揪出。希望你把前前后后的情况详细交代一下。” 看薛丽发泄得差不多了,高颜语气淡淡地说。 “对,就是袁伟帮我的。他说等杀了孔四海以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他会好好爱我,一辈子对我好,把我儿子看成他自己的儿子……因为孔四海很少回家,我们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机会。那天我正和袁伟在别墅的卧室里做爱,孔四海不知为什么突然开门进来了。看到我们那样,孔四海怒不可遏,上前撕扯我的时候,袁伟从后面捅了孔四海两刀……” 薛丽像魔怔了似的笑着,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孔四海倒在地上,冲我伸出手,求我救救他。那时,我犹豫过,但想起他此前对我的种种无情和伤害,我狠心没理他。袁伟怕他闹出动静,直接抹了他的脖子……血溅出来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解脱了,可当时我的心里一下子空了,空得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薛丽失神地说,“袁伟让我把孔四海抬进了鱼缸,我那时像没有了灵魂,他说什么是什么。然后我们清理了地上的血迹,一起看着食人鱼一口、一口地把孔四海分食……”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又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自各自飞。 这样的婚姻别说什么百日恩,硬是连各自飞的机会都不给对方,仇恨积累到杀之而后快的地步,以你死我活颠覆和终结当初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 高颜正在孟云鹤的爱情入口满怀憧憬,看到这样的婚姻悲剧,心里一阵阵阵发冷。 女人步入爱情和婚姻,全都一厢情愿地以为,站在身边的男人会和婚前一样重情重义,不论富贵还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不离不弃。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第43章 交友不慎 “恋爱有风险,结婚需谨慎。老娘才貌双全,上得了厅堂下了得厨房,守得住寂寞创得了辉煌,有什么必要摧眉折腰侍渣男?生而为人,老娘要及时行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高颜看着失望痛苦的薛丽,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孟云菲之前对她说的话。 对照薛丽惨不忍睹的婚姻,这段话显得别样睿智,也别样悲哀。 还记得孟云菲说这话时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时的她眼神明亮,笑容灿烂,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散发着自信、洒脱的光芒,与现在的孟云菲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多面性,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或者经历了不同的心理历程,同样的人会给人不同的感觉? 就像薛丽。 自上次传唤,她倒是一直被羁押在案,可眼前的她和上次也迥然不同。 她坐在那里,已经从震惊和失望的情绪中缓和了下来,两眼无神、精神萎靡,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女人啊,动什么也别动情,太伤人了……” 薛丽痛苦地闭上眼睛,潸然泪下。 高颜本该为一步步接近真相而庆幸,心上却像压着铅块。 “孔四海夜不归宿那两年,我常常失眠,家就像个牢笼,憋闷的我透不过气来。孩子睡着后,夜已经深了,我就上街游荡,看着白天热闹的城市安静的一片坟墓,我觉得我就是个孤魂野鬼……直到遇到袁伟,他给我温暖、信心、鼓励,他帮我查清楚孔四海的每一段婚外恋,让我对孔四海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慢慢对他由爱生恨、生厌。” 薛丽沉缓地叙说着,像个提线木偶,表现生硬,语气平直,“孔四海当年追我的时候很用心,他满足了我对男人所有的期待和幻想。我原本以为他是一时糊涂,总有一天玩够了会回家,会向我道歉请求我的原谅,然后我们和好如初…… 袁伟让我知道我错了。我嫁给了一个骗子。 孔四海欺骗了我,他骗了我的爱,连同余生的快乐。因为他的无情和恶劣,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欺骗,甚至,有的时候我想和儿子一起去死,结束这黑暗痛苦的日子。 袁伟告诉我人生如果走错了,应该及时止损。离开孔四海,我的人生可以重新焕发光彩,一定会有比孔四海更优秀的人爱我,如果我愿意,他就是那个愿意呵护我余生的男人。 我信了。 可是我跟孔四海提离婚,他不肯。他怕我分他的家产,怕见不到儿子,怕影响他正人君子的形象,他把我困在绝望的婚姻里,就像用冰冷的笼子关着一只向往自由却飞不出去的鸟。 我曾经想,既然离不了婚,大家各玩各的也好。可我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去搞婚外恋,去伤害别的女人。我想,如果我也那样,我有什么资格以受害者自居,又有什么资格去恨孔四海。那样的我,会有多脏? 可惜,我这样安分守己的女人,孔四海得到不知珍惜,他还是频繁地换性伙伴,千方百计讨那些年轻女人的欢心,对我和孩子不闻不问。 袁伟看不下去,对我很体贴。他就像寒冬里的一团火,让我感到温暖,重新对余生有了期望。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有段时间,我想放弃报仇,就这样和孔四海各玩各的……” 薛丽一口气说到这里,像想起了什么,垂头丧气沉默了下来。 高颜没有打扰她。 薛丽是个很有思想和感性的女人,让她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顺其自然地表达,比生硬的一问一答效果好。 审讯时最怕罪犯缄默不语,以强硬的态度拒绝回答问题,主动放弃供述罪行争取从宽处理的机会。 像薛丽这样有强烈的倾诉欲望的罪犯,对审讯人员来说,倒能省不少心。 薛丽喝了口水,接着说。 “如果姚娜娜不来刺激我,我打算当鸵鸟的。她也知道孔四海朝三暮四,可她总觉得那是她没能和孔四海结婚,如果她能和孔四海结婚,她肯定不会像我一样软弱,会让孔四海收心,和她好好养儿育女。 她来找我摊牌,各种嘲笑辱骂,甚至,她拿到了我和袁伟约会的证据,警告我再不和孔四海离婚,她就把我和袁伟的事告诉孔四海,让我净身出户,一分钱都得不到。 我很恼火,但我不敢激怒她,忍气告诉她不是我不肯和孔四海离婚,而是孔四海不肯离。姚娜娜却认为我在狡辩,限期让我跟孔四海离婚。我被她逼得没办法,就把她约到我那栋别墅里。 我没想到,她那天竟然趾高气扬地带着她儿子来了。 那天,袁伟担心姚娜娜会伤害我,就藏在我家暗中保护我。 姚娜娜来后,我和她在客厅谈话,她儿子顽皮,跑去院子里玩,被袁伟用手机游戏引到了外面。袁伟拉着那孩子去了钟山公园……然后他发信息给我说没有退路了。 我杀了姚娜娜。 上次我已经交代了我是怎么做的,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而且觉得特别解气,但一想到姚娜娜那个无辜可爱的儿子,我就想起自己的儿子,心里觉得很不安。 袁伟跟我发誓,他说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还说他那么做就是以最真诚的态度向我表白,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定要同心同德。 袁伟为我做到这份儿上,我很感动也很感激,我觉得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男人,从此对他死心塌地。我们很周密地计划着每次作案的过程,渐渐地不觉得是在犯罪,而是在制作精美的艺术品。 袁伟说,世上最玄妙的艺术品就是人体骨骼。他说完整的骨骼蕴含着沟通宇宙的强大能量,是主宰一切、驱动一切、创造一切的源动力,206块骨头的形态和衔接都完美而玄妙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那是神力的造化,可以媲美世上任何一件珍宝。 他说什么我都信。 他在我心中也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他给我信心和力量,给我温暖和欢爱,因为他,我每天过得都像童话。他让我约孔四海的哪个女人来,我就想方设法把人约来,我甚至看着袁伟当着我的面强奸她们,觉得既刺激又解恨,然后再一起把她们杀掉。 袁伟说,如果我们能有十个完整的骨骼,我们就能拥有无往不胜的力量,我再也不会害怕和迷茫,会从意志上战胜自己的胆怯和外来的挑衅和威胁。他还说,国外有人高价收购这样的骨骼,如果我愿意,到时候卖掉那些骨骼,辞职变卖家产和他出国,开始全新的生活……” 交友不慎,万劫不复。 高颜和路杰,包括在隔壁旁听的郑画图都感慨万千。 如果不是认识了心术不正的袁伟,势单力孤的薛丽不会走上绝路。 高颜突然想,对于女人来说,一生简直危机四伏。 爱情、婚姻、交友,一着不慎,很容易满盘皆输。 向往真爱,是大多女人致命的软肋,如果被居心叵测的男人利用,注定没有好结果。 “谁能想到,袁伟也是个骗我的……” 说完这句话,薛丽像熬尽了最后的力气,面如死灰地瘫趴在桌子上。 第44章 露出破绽 那具童尸的案子破了,袁伟杀的。 紧接着问题又出来了,听薛丽的交代,袁伟罪大恶极,但袁伟当初和薛丽的相遇真是偶然? 据薛丽说,她是一天深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时,在市区一个名为珍珠桥的景区遇到了袁伟,彼时薛丽正掩面痛哭,袁伟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那个珍珠桥距离薛丽的家不远,但距离袁伟的公寓很远,距离袁伟工作的威盛集团也很远。 袁伟深更半夜从城东跑到城西景区干什么? 怎么那么巧,薛丽在那儿哭,他就正好遇见了。 说这是巧合,高颜说什么也不信。 再有,袁伟身为威盛集团策划部副总监,年薪可观,何况他还兼职私家侦探,额外收入不菲。他完全没有必要垂涎孔四海的家产,更没必要千方百计讨好薛丽一个带着孩子的怨妇。 “爱情来了就像龙卷风,挡都挡不住,说不定袁伟就好薛丽这口儿。再说他压根儿也不是什么好鸟儿,就瞅准了薛丽能满足他变态的嗜好也说不定。” 路杰分析得头头是道。 “袁伟的电脑为什么被清理得那么干净?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到底是袁伟自己操作的,还是他死后有人防止电脑里的秘密外泄?如果有,这个人会是谁?” 郑画图揉着额角,“袁伟被杀的原因是什么?孔成林和什么人一起合谋杀死了他?杜莎莎是招了无妄之灾,还是和袁伟一起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些问题错综复杂,乱麻般难以开解。 高颜这半天一直没说话。 从审计完薛丽回到办公室,她就沉默着,心情很压抑。 薛丽原本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分配后在事业单位旱涝保丰收,人长得也端庄秀丽,后来还被选拔为政协委员,可以说抓了一手王炸般的好牌。 结果,打了稀烂。 同样是女人,高颜难免感叹。 “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不应声,你手机振动!” 眼前有人伸手晃了晃,郑画图不满的声音传来。 高颜回过神儿来,看向放在桌旁的手机,屏显是孟云菲。 她找她干什么? 高颜看了郑画图一眼。 “去旁边会议室接去。”郑画图说,“我们还有事要讨论。” 如果平常开会,谁也不能接手机。 郑画图和高颜心照不宣,高颜立刻拿起手机去了会议室。 “老颜,死哪儿呢?我想你了。” 孟云菲平时的腔调儿,高颜却听着生硬。 “我在单位上班。” “忙吗?不忙出来安慰安慰我。”孟云菲气呼呼的,“邱凌那个混蛋耍我,气死我了!” 高颜心生抵触,不想单独见她,刚要推辞,孟云菲又说:“别告诉我哥噢,省得他又骂我搬弄是非。我不知道他这次回来怎么了,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怎么老是看我不顺眼。我给他打工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真是的……老颜,就你最心疼我了,出来陪陪我吧。” “好。我请假出去。去哪儿?” 高颜转念一想,她也不能无凭无据光靠感觉就怀疑人家,就算怀疑,她不是已经决定变被动为主动了么。 “太好了。老地方,梦回唐朝,陪我喝两杯。” 孟云菲高兴地挂了电话。 高颜跟郑画图请假。 “你自己去?最好叫上孟云鹤。” 郑画图不放心。 “公共场合,她就算想害我也得掂量掂量,再说她有没有问题还不一定,咱们也别先入为主。”高颜说,“我去了顺便打听一下袁伟的情况。” “好,带上枪,小心点儿。” 郑画图特批。 高颜苦笑。 之前和孟云菲在一起轻松自在,各种美好,现在倒好,弄得紧张兮兮的。 半个小时后,高颜来到梦回唐朝。 梦回唐朝是本市规模最大装修最豪华的酒吧,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们喜欢耍宝斗富的地方。 在这里包间的消费标准每人每小时五百起底儿,服务全面的总统套间上万,普通工薪阶层来的少。 要不是孟云菲,高颜也来不起。 高颜推开包间的门,就看见孟云菲仰靠在沙发上喝闷酒。 “老颜,就知道你最好了,来,陪我喝一杯。” 孟云菲往旁边让了让,拍拍身边的位置,拿起酒瓶给高颜倒了杯。 皇家礼炮,一瓶两万八千八百八。 人家喝的不是酒,是优越感。 高颜心里一咯噔,就觉得孟云菲今天找她来肯定不是单纯求安慰。 之前和孟云菲在一起是真亲密,单独见面是彼此最放松的时刻,孟云菲也从来不会高调炫富,会收起平时放荡不羁的作派,和她促膝长谈,说的都是知心话。 可现在面对孟云菲,无端就觉得拘束。 人与人之间的气场和磁场就是这么玄妙,高颜干刑侦多年,这方面特别敏感。 虽然气场和磁场说白了就是一种感觉,毫无道理可言,但高颜相信它们确实存在,就像每个人的另一张脸,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可感。 人脸可以易容,但气场和磁场无法改变。 高颜甚至不太敢喝孟云菲给她倒的酒。 这种感觉糟透了。 两人根本没办法推心置腹交流。 高颜还是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皱眉,“这么贵这么难喝,你给我点瓶糖水!” 高颜说的糖水是干红。 这种叫法还是之前孟云菲取笑她时说的。 关键是,之前工作时间,孟云菲和高颜见面从来不让她喝酒,干红也不行。 因为之前的孟云菲知道她开着车,而且随时待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任务,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敏捷的行动力。 高颜笑眯眯地看着孟云菲,她刚才竟然给她倒白酒呢。 “糖水有什么好喝的?又不是小孩子!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喝白酒才能喝出真性情。” 许久以来,孟云菲头一次露出了破绽而不自知。 高颜的心如高山坠石。 怀疑变成事实,是莫大的悲伤。 这意味着,孟云菲真的遇害了。 眼前的这个孟云菲是假的。 可是假的孟云菲怎么可能和孟归鸿是亲子关系呢? 高颜的心痛的抽搐,脑海里不断闪现和孟云菲亲密无间的美好往事,她是那么风趣、善良…… “好老高,你就陪我喝一杯嘛。反正你已经请假了……我知道你平时喜欢喝干红,可干红喝多了也会醉啊,你少喝一点儿白没事儿。回头我找代驾送你回去,你不用担心……” 孟云菲撒娇扮痴。 “我只请了一会儿假,这些天我们正在破两起杀人案,时间紧任务重,我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更不能喝酒。你有什么事儿快说。” 高颜靠在椅背上,没接孟云菲递来的酒,语气也难以控制地冷硬。 “老颜,你怎么啦,对我这么凶……是不是生气上次我给你看那个网页了?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挑拨你和我哥的关系,我是担心你被我哥忽悠了。” 孟云菲苦恼地说,“我是为你好。” 我是为你好。 这是世上最伪善的话。 谁又知道谁真正需要什么? 你以为的好未必是我想要的,你把我不想要的强加给我,是真的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 高颜淡淡一笑,“你也不知道那个网页是假的嘛,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你哥真不像忽悠我,他都向我求婚了,我在考虑要不要答应他。” “他不是你理想中的忠犬暖男!” 孟云菲急了,“老高,我跟你说,其实我哥骨子里和邱凌是一样的,都喜欢年轻漂亮有活力会发浪的女人,你这种良家妇女型的真不是他们的菜。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你是我最好的闺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吃亏!” 第45章 挑拨离间 高颜默不作声,像在考虑她说的话。 其实高颜在想之前的孟云菲曾经怎么说的。 灵杏山凶杀案之前,孟云菲得空就跟她说,“别看我现在给你介绍这个那个男朋友,其实就是想到时候我哥回来,你能看到这些男人和我哥之间的差距!我哥最有责任感,长得又帅,我可不想他被外面那些花花草草坑,要坑也让你先坑。” 这短短的时间内,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件事上的观点前后迥然。 高颜越想越难过。 她唯一的好姐妹不明不白地死了,还是被人那样惨无人道地害死了…… 脑海里浮现出那具毁容切胸剜臂割腿的女尸,高颜心如刀割。 但她不能显露分毫。 她要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真的,老高,你和我之间没的说,我们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对不对?如果我哥是那种靠得住的男人,我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你们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我也知道,我一定会给你找个让你称心如意的男人。” 面前的孟云菲拍着胸脯保证,神情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 “你今天叫我来就是说这件事的?你别为我操心了,我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哥先撩的我,我动心了,先交往看看吧,谁也没规定恋爱就一定有结果。” 高颜极力调整心情,笑得一脸轻松。 “可是你会一定会受伤的!”孟云菲突然提高声音,“我哥之前有个未婚妻!” 高颜始料未及。 孟云鹤有未婚妻?怎么可能! “她叫安欣,之前和我哥一起出的国,这些年他们在国外应该也生活在一起,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和我哥一起回国,但相信不久她就会回来。” 孟云菲担忧地看着她,“老高,你听我一句,趁现在你和我哥刚开始用情不深,赶紧全身而退。男人和女人在爱情这件事上不对等,男人无所谓,可是像你这样的女人动了真心很容易伤筋动骨。” 高颜的心拧巴出了水。 她和孟云鹤确实刚开始,为什么想到要离开他,她的心会千疮百孔般疼痛? “你不信可以当着我的面打电话问问我哥。但我劝你别自找苦吃。我哥可能不承认,可安欣确实是他的未婚妻,他最后娶的肯定是她。” 孟云菲握住高颜的手,“她是我爸生病前精挑细选的,和我家门当户对,她是官二代,她的父亲在官场举足轻重,我不说你应该也猜得出是谁,她是现在的安省长的女儿。” 高颜默然。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确实很可悲。 可惜她是高颜,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受。 孟云鹤这段时间对她怎么样,只有她知道。 正如孟云鹤所说,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他没有任何必要对她大献殷勤。 而且,孟云鹤拿出了他最大的诚意,他向她求过婚,带他回家见家长。 男人逢场作戏也许会暂时无微不至,但拿自己的婚姻闹着玩的很少,何况是骄傲的孟云鹤? “你不信?我给你看照片。” 孟云菲看高颜不气不恼镇定自若,急躁地拿出手机,翻开相册找到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和孟云鹤靠得很近,笑的很纯情,两人在一起很养眼。 “我真没骗你。不信你打我哥的电话问!”孟云菲说,“你就问他,你有没有未婚妻,是不是叫安欣。” 高颜点了点头,掏出了手机。 她是要好好问问。 响了一声,孟云鹤就接了电话,“亲爱的,想我了?” 孟云鹤欢悦的声音传来,高颜点开了免提,他的欢喜瞬间溢满了整个包间,“正好我也想你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高颜看了孟云菲一眼,她正眼巴巴地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孟云鹤,你爱不爱我?真要娶我?” 高颜是这么问的。 “那还用问,我孟云鹤今生今世只爱你高颜一个,你同意的话,咱们随时去领证!” 孟云鹤掷地有声。 高颜笑了,“我也爱你。” “……” 孟云鹤猝不及防,愣了一秒声音都颤了,“真的吗宝贝?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我说,我也爱你。” 高颜冲孟云菲挑了挑眉毛,眼睛亮晶晶。 孟云菲皱紧了眉头,一脸不悦。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孟云鹤急不可耐地问。 “不急,等我忙完这阵子去。” “好,都听你的。对了,今天下班你在单位等等我,我先去你家看看能不能堵着那个保安。” “行,你注意安全。” 高颜挂断了电话。 “你……你怎么不问他安欣是不是他的未婚妻?” 孟云菲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我管他之前有没有未婚妻,在我和他正式交往之前,他爱和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儿?云菲,刚才你也听到了,呵呵,他说他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个,只要我同意,我们随时能去领证。” 高颜得意扬扬,“你哥真是个情圣,我喜欢……你不知道,他给我做的饭多好吃,还给我收拾房间,简直是超级暖男。” 孟云菲都要哭了。 高颜一不做二不休,“你哥不但颜值高,身材也一等一的好,那胸肌,那腹肌,啧啧……太性感了,别说滚床单,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孟云菲两眼发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色?” “色吗?他是我男人,我不色他色别人就不对了。” 高颜一拍大腿,无比豪爽,“每次他在我家睡,半夜我都没管住腿。” 孟云菲瞠目结舌。 高颜心里一阵畅快,也一阵胸塞。 之前的云菲听到这些绝不会是这个表情。 她会搂着她哈哈大笑,夸她色胆包天有魄力。 “而且你哥特别粘人,嫌我家单人床小,非缠着我去你家老宅。” 高颜发现自己被激起了恶趣味,“今天早上我腿都软了,差点儿没下得了床。” 孟云菲强作笑颜,“老高,我也为你高兴,可我还是要提醒你,安欣是我爸给我哥选的儿媳妇,他不会同意你和我哥在一起,包括我三叔也不会同意。我们这样的家庭需要的是强强联手。” 言外之意,就是提醒高颜要有自知之明。 像她高颜这样小门小户的女人,配不上他们孟家那样的豪门大户。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换芯儿了。” 高颜嫌弃地看着孟云菲,“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父母包办、门当户对那一套?要不要我再打电话问问你哥,我家又穷又破,我高颜到底配不配得上他?” 孟云菲真要崩溃了。 她不明白,天下男人那么多,高颜为什么死缠烂打偏偏要粘着孟云鹤呢! 可刚才高颜的话让她暗自心惊,也不敢再坚持了。 “好吧,你这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性格早晚害死你,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孟云菲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喝下一大口白酒。 高颜看着她,不由又有些迷惑。 孟云菲刚才耸肩膀摇头灌酒的动作倒是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邱凌那个混蛋答应分给我那个上亿项目的一半工程,结果他一女嫁二夫,背着我和另一家公司签了约,故意耍我。我真咽不下这口气,可我暂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孟云菲转移了话题。 第46章 打草惊蛇 “云菲,你之前做生意对合作对象的挑选很苛刻,你说过人对了事儿才对,心术不正的人说得再好听,也不能相信。你明知邱凌不守信用,为什么还要去找他,甚至不惜和他逢场作戏。” 高颜有意无意地提醒她,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对,之前我确实较真儿,可这次的项目本来是我的!要不是袁伟突然出事儿,我的策划案一定比邱凌的好,我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一时糊涂就着了他的道儿。” 孟云菲恨恨地说,“还有你,你明明答应帮我调查是谁偷了袁伟电脑里的策划案,怎么都不见你出力?” 高颜盯着孟云菲,分不清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人与人之间一旦失去信任,就没办法好好沟通了。 因为你会怀疑她说的每句话是不是别有用心。 现在高颜怀疑,眼前的孟云菲也察觉到她在怀疑她,故意这样说来洗脱嫌疑。 “那件事不好查,袁伟办公室外的走廊里没有监控,他的电脑也被人换了不联网的台机,你没发现?” 高颜皱眉。 “连电脑都换了吗?怎么可能呢,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电脑。” 孟云菲一头雾水的模样真不像装的。 “你公司的电脑统一联网,然后每个中层干部的电脑有独立密码,是这样的吧?袁伟的电脑如果没有被调换,他办公电脑的密码如果有人破解,会触动整个系统的安保设置,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高颜直视着孟云菲的眼睛。 “也就是说,袁伟的办公电脑被人调包了……” 孟云菲像后知后觉。 高颜真的看不出她是不是在表演。 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心念一动,高颜突然问,“你认不认识孔四海?” “谁?孔什么?” 孟云菲一脸蒙。 没有一丝迟疑,脱口而出,孟云菲像早已把这两个反问名练得炉火纯青。 但似乎,这也是正常反应。 “你聘用的那个保安张勇,你记不记得,就是那天晚上袁伟死在车库里,他报的案。” 高颜装作不经意地问。 “记得,怎么了?”孟云菲一愣,“哎,你不问我都把这个人给忘了,最近上班好像没见着他。” 孟云菲回答得天衣无缝。 如果她说她知道张勇辞职了,那才出来鬼了。 孟云菲身为公司总经理,正常情况下,百忙当中绝对不会关心一个底层保安的去留。 高颜沉思默想,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你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孔四海是谁,你又问张勇干什么?”孟云菲一脸疑惑,“他怎么了?” “没事,刚想起来随便问问。” 高颜点到为止。 打草惊蛇也要看时机,用得好立竿见影。 孟云菲闷闷地看了高颜一会儿,“老高,我怎么觉得你和之前不一样了。之前你和我在一起知无不言,说话做事都率性而为,现在怎么遮遮掩掩的?” “有吗?你想多了吧。”高颜想了想,决定再下点儿猛药,“你知道袁伟和杜莎莎是怎么死的吗?” “一氧化碳中毒意外死亡呀,难道不是?” 孟云菲坐直了身体。 “不是,我们查出车库的现场是伪造的,他们是被人杀死的。那个叫张勇的保安是凶手之一。先是袁伟和杜莎莎,又是保安张勇,你公司状况百出,你可要小心些。” 高颜“关切”地叮嘱她。 “什么……他们、他们是被人杀死的……” 孟云菲脸色大变。 “嗯。我们有工作纪律,破案详情不能私自对外透露。可你现在是我的闺蜜,不久后可能就是我小姑子了,怎么都是我亲人,我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好心提醒你一下。” 耍心眼儿谁不会? 不过是没必要,有必要的话,谁也不笨。 “噢,谢谢你……” 孟云菲仓促地说。 高颜不想再坐下去了,她怕她忍不住揪住孟云菲质问她到底是谁,是不是她杀了真正的孟云菲。 要知道,她和孟云菲之间,从来不会说谢谢。 心怀感激的时候,孟云菲会抱抱她,或者轻轻打她一下,然后两人会心一笑。 “来了这半天,你连口水都没喝呢。橙汁,你最喜欢的,来杯?” 孟云菲低下头,极好地掩饰了眸底的情绪,拿起一旁的玻璃杯。 高颜知道如果自己再拒绝就不合情理了,而且孟云菲知道她最喜欢喝橙汁,令她很意外。 一般人都以为她喜欢喝芒果汁,因为据说芒果汁又丰胸又减肥,聚会的时候如果有芒果汁,她总是倒满一大杯。 其实她的最爱是橙汁,酸酸甜甜的味道,像青春的记忆。 眼前的孟云菲真是谜一样的存在。 “好。” 因为孟云菲的这个提议,高颜冷静下来,决定再坐一会儿。 接过孟云菲递来的橙汁,高颜毫无防备似的,实实在在喝了一大口。 酸甜可口,清清凉凉,抚慰着她灼热的喉咙,丝滑地顺进了食道…… 高颜满足地呷了呷嘴,却看到孟云菲眸中一闪而逝的算计,心中警铃大作。 大意了。 她不该喝这口橙汁。 高颜心惊肉跳,却没表露分毫。 她放下橙汁,笑语嫣然,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孟云菲闲聊,“听三叔说老孟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没大没小,老孟也是你叫的?那是我爸,叫伯父。怎么我哥的好处你没学到,净跟着他学些坏习惯。” 孟云菲嗔怒,唇边绽开笑意,“老年病,常见病。没办法,人都有老的时候。” 高颜刚要说话,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人模狗样的邱凌走了进来。 他怎么来了? 高颜疑惑地看向孟云菲。 “邱凌?你怎么来了?” 孟云菲也像很意外。 “我就说咱俩有缘你还不信,我来见个朋友,看见你的车停在下面了。你平时就喜欢定这个包间,我来碰碰运气,果然我运气不错。” 邱凌大模大样地坐在高颜对面的沙发上,似乎这才看到她,“哟,这位美女气质不凡,之前怎么没见过?” “高颜,我闺蜜,你可别打她的歪主意,她是咱们市公安局刑侦科长,你惹不起。” 孟云菲一本正经的警告。 高颜看了看手机,冷眼看向邱凌。 “你这话说的,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会惹高科长不高兴呢?相反,我最佩服的就是像高科长一样才貌双全的人,巾帼不让须眉,魅力无穷。” 邱凌说着,自来熟地拿过那瓶皇家礼炮,分别给自己和高颜倒了一杯,“高科长,咱们有缘相聚,初次见面,咱们碰杯庆祝一下。” “谢谢,不好意思,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临时请假出来,但仍需要随时待命,不能喝酒。” 高颜不亢不卑。 “唉呀,您那个工作那么辛苦,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够我吃顿饭的,这样,您要是不嫌弃,回头我给您安排个兼职,您挂个名就行,不用您操一点儿心,一个月两万,怎么样?” 邱凌端着酒杯,目光粘在高颜身上。 他想包养她? 高颜按捺着怒火,冷冷地扫了一眼邱凌,却在这时隐隐感觉身体有些乏力、发热。 高颜不动声色,垂眸看向面前的橙汁,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孟云菲,不相信她竟然这么快就沉不住气要害她。 还是伙同她正在交往的男友邱凌来害她! 邱凌见高颜不理自己,也不生气,呵呵一笑,“高科长,您别误会,我绝对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身为男人,看到您这么漂亮能干的女人,不由得怜香惜玉。您如果嫌少,咱们可以好好商量。” “你找错人了。” 高颜心神安定,她不过喝了一口,就算有一定药力,也不至于让她神智昏沉。 何况,她还有枪。 就在这时,孟云菲的手机响了,她拿着手机快步往外走,出门前回头说:“你们俩先聊着,我接个电话就回来。” 说完,孟云菲真开门出去了。 邱凌见状,立刻起身凑过来,邪魅地笑着,“高科长,我对你一见钟情,不如我们可以先喝个交杯酒?” 第47章 千钧一发 高颜稳坐如山,不置可否。 邱凌此前装模作样,这时原形毕露,言语放肆、举止轻佻,俯身环抱,侵略感十足。 高颜冷哼一声,侧身一个过肩摔,把他摁倒在沙发上。 杯子里的白酒洒了邱凌一头一脸,辣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懊恼地抹了把脸,扬手拿酒杯往高颜头上招呼。 高颜攒住他的手腕反拧,杯子落地,应声碎裂。 邱凌身大力不亏,撑臂起身,饿虎扑食,反把高颜压在了沙发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打我!”邱凌瞅着高颜白嫩的颈项,眼中邪光更胜,“是不是阴阳失调欠修理?” 被按住无法动弹的高颜发现自己浑身燥热,力气外卸,无法聚力! 她强作镇定疾速顶膝,并反手给了邱凌一记耳光。 可惜没顶到要害,只打中了脸。 邱凌捂着火辣辣的脸,目露凶光,甩起膀子抡起巴掌打向高颜…… “邱凌!你敢!” 高颜没想到,关键时刻,孟云菲冲进来,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橙汁玻璃瓶,猛地砸向邱凌的后脑勺! 邱凌听闻声响,紧急中偏头躲过,打向高颜的手反掌推了孟云菲一把。 孟云菲穿着高跟鞋,被他猛推之下重心不稳,趔趄了一下磕倒在茶几上,把茶几上的酒瓶酒杯全都撞翻在地上七零八碎…… 事发突然,高颜不由愣怔。 孟云菲在橙汁里动了手脚,邱凌又好巧不巧的来了,她一直以为孟云菲串通邱凌害自己,没想到孟云菲突然这样表现,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她错怪了她? “贱货!就凭你们两个也想在老子面前撒野,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这时,邱凌俯身抓起孟云菲的头发,就把她的脸往满是玻璃碴子的地上按! 孟云菲失声尖叫,捂着脸惊恐万状。 高颜不敢懈怠,咬牙起身从后面锁住邱凌的脖子,迫使他松开了孟云菲。 邱凌被勒得两眼猩红面目狰狞,一把抓起地上瓶身半碎的皇家礼炮,极力反身冲着高颜的脖子直划过来! 眼瞅着尖锐的玻璃瓶儿到了眼前,高颜急中生智仰头下蹲,堪堪躲过致命的一击。 邱凌收势不及,瓶子砸在了墙上,发出一声脆响。 眼见邱凌下盘失守,高颜奋力出拳…… “啊……” 邱凌丢了手里的瓶颈,弯腰屈膝,双手捂着命根子惨叫不止。 高颜看着失去战斗力的邱凌松了口气,却感觉刚才的剧烈运动让她血气翻涌,体力越发不济。 她甩了甩头,努力保护清醒,绕过邱凌,刚要上前搀扶趴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孟云菲,邱凌的四个保镖闯了进来! “你们四个死哪儿去了才来?快!给我把这两个臭女人剥了!” 邱凌气急败坏,歇斯底里。 四个保镖立刻凶神恶煞地围上来…… 高颜欲哭无泪,她现在这情况打邱凌一个还凑合,以一敌五显然不乐观。 打不过不是还有枪吗? 高颜刚要掏枪,两个保镖手疾眼快地冲过来,一个按住她的手,一个抢了她的包! 如果手枪被他们抢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高颜急了,推开钳制她的保安想抢回包,却被另一个保安一把拉住反剪双手动弹不得。 “妈的,你特妈是个女的吗?这么凶!”邱凌忍着痛直起腰,一扭一扭地凑过来,托起高颜的下巴,恶狠狠地说,“等我剥光你,看你还怎么凶!” 说完,他就动手解高颜的衣扣。 这种人就是记吃不记打! 高颜再次抬腿顶膝…… “啊!”邱凌又矮了。 “放倒她们!给我轮了!” 邱凌痛得五官扭曲,恶毒大喊。 一个保镖赶紧扶住邱凌,一个把孟云菲抓起来拖到了沙发上,另两个按住高颜的双手撕扯她的衣服…… 高颜暗暗着急,孟云鹤这么长时候怎么还没来? 她刚进这个包间的时候就给他发了信息和位置了…… 难道孟云鹤被张勇困住了? 高颜一边着急,一边俯头咬住一个保镖的手臂。 “妈的,属狗的吗?” 那个保镖被咬得鲜血淋漓,想推开高颜却被死咬着不松口,痛得鬼哭狼嚎。 另一个钳制高颜的保镖一看,赶紧松开高颜的手救同伴,没想到高颜咬着人还能一把抢回他手里的包! 可高颜抢回包也来不及掏枪,因为搀扶着邱凌的保镖见状上前,从后面锁住高颜往后拉拽! “啊!痛死了!别拉她,她会把我这块肉咬掉的!” 那个保镖杀猪一般嚎叫。 身处险境如果脱不开身,不如缠住敌人预以反击,这样看似凶险,却能从气势上震慑敌人,令他们有所顾及,反而能拖延时间,把伤害程度降低…… 孟云菲就不乐观了,她吓得浑身筛糠,只顾发抖,被那个保镖轻而易举地撕碎了上衣…… 高颜听着孟云菲的哭喊心乱如麻,嘴里传来温热的鲜血腥咸的味道,令她焦躁疯狂,胳膊动不了,她就胡踢乱踹,困兽犹斗般奋力挣扎。 “你们三个是死人吗?竟然斗不过一个女的,我养你们吃干饭吗?” 邱凌在一旁扯着嗓子吆喝,自己却不敢再近前。 三个保镖一听,顿时面露凶相,被咬的那个攥紧了拳头,冲着高颜的太阳穴就砸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孟云鹤风驰电掣般冲了进来,见状左右开弓,前踢后踹…… 高颜松了口。 那个保镖的右前臂鲜血横流,和另两个一起被孟云鹤打翻在地。 别说高颜,就连孟云菲和邱凌也看傻了眼。 孟云鹤这身手都能去拍武打片了。 要知道四个保安可不是吃素的,随便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可到了孟云鹤手里只有挨打的份儿,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 邱凌蜷缩着身子看到这一幕,转头就想跑,被孟云鹤一把抓过来,狠狠赏了两记耳光! 随后,孟云鹤上前一脚踹开压在孟云菲身上的那个保镖,把孟云菲拉起来。 孟云菲披头散发、酥胸半露,肩膀上一片青紫,见自己转危为安,顿时来了精神,揪住刚才欺负他的保安拳打脚踢、又哭又骂。 高颜看着疯魔了似的孟云菲,不由得有些恍惚。 孟云菲这个样子又和之前的孟云菲一样了。 高颜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头会儿还怀疑她下药并串通邱凌害自己,这会儿看着又不像。 难道邱凌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那橙汁是怎么回事? 高颜想到橙汁猛然意识到,她现在想拿回橙汁进行化验都不行了,刚才橙汁瓶和酒瓶都被砸得稀碎…… 物证没了,嫌疑人还在。 高颜瞥了一眼蹲在墙角里抖成一团却满脸不甘的邱凌,刚要上前质问,孟云鹤上前把他提起来掼到了沙发上。 这一会儿工夫,四个保镖已经被孟云鹤揍得爬不起来,七仰八翻地躺在地上哭爹喊娘,见状也不敢上前帮邱凌。 没想到邱凌都这样了还敢梗着脖子态度强硬,“孟云鹤,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打我,回头我弄死你!” 第48章 亲疏有别 “你让我打我就打好了!” 孟云鹤两眼冒火,揪着邱凌的前襟又结结实实赏了他两个大耳光。 邱凌的脸已经变成猪头了,被打得头晕目眩终于知道哭求了,“孟云鹤,你、你来真的啊……” 眼见孟云鹤又扬起了巴掌,邱凌怕了,“别打了、别打了……我是你妹夫啊,你怎么这么打我呢?云菲肚子里怀了我的孩子呀,你把我打坏了,她就得守活寡了……” 邱凌的话让孟云鹤和高颜同时愣怔。 “云菲,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孟云鹤回过神儿来,怒视孟云菲。 孟云菲憋屈地瘪瘪嘴,眼泪汪汪地默认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 孟云鹤气得火冒三丈。 “哥……我也不知道怎么怀上的,我、我们用了工具的……” 孟云菲的解释令孟云鹤的脸青一阵儿白一阵儿。 看着满脸泪痕的孟云菲,高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突然感觉自己之前的怀疑有些过分。 因为她怀疑孟云菲的身份,所以当孟云菲反对她和孟云鹤交往,她潜意识里觉得孟云菲并不是孟归鸿的女儿,而且对帅气的孟云鹤别有用心。 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和怀疑都像是无中生有。 孟云菲为了商业竞争委身于品行不端的邱凌,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今天亲眼看到邱凌猪狗不如的一面,一向心高气傲的孟云菲该是多么痛苦和绝望? 高颜心里乱成一团,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了。 物证没了,嫌疑人也用不上了。 闹了半天,大家都成了一家人,今天的事儿就是笔糊涂账了。 “打掉!不许你和这个垃圾在一起!” 孟云鹤怒声高喝。 孟云菲打了个激灵,掩面痛哭。 “孟云鹤,你这是故意杀人!你敢让云菲打掉我的孩子,我告死你!” 邱凌知道这种情况下,孟云鹤不敢把他怎么样,又神气活现了。 “不是弄死就是告死,你挺有能耐啊!” 孟云鹤气不打一处来,拎起邱凌的衣领又要打。 邱凌抱头缩颈,连声求饶。 “我不敢了,不敢了。哥,求求你别逼云菲打掉我们的孩子,我很爱她的,今天的事儿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哪儿知道你这么在意这个凶女人,她、她是你什么人啊……” 邱凌最后一句话,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高颜长吐一口浊气,看着满地狼藉和衣不蔽体痛哭流涕的孟云菲,只觉得头昏脑胀,浑身不舒服。 “你给我记着,她叫高颜,是我未婚妻。” 孟云鹤咬牙切齿缓慢说完,松开了邱凌,转身刚要带高颜离开。 不想,邱凌贼心不死,竟然趁着孟云鹤疏于防范,猛地从后面死死掐住孟云鹤的脖子! “小心!” 高颜提醒已晚。 邱凌双手用力,恨声怒骂,“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杂种耍威风了,我掐死你妈的……” 原本躺在地上的四个保镖一看,也都手脚并用爬起来蠢蠢欲动。 高颜心神一凛,手探进包里握住了手枪。 就在这时,孟云鹤眸光一冷,抬手抓起邱凌右手中指猛然反向用力。 只听咯吱一声响,邱凌的中指应声折断! “啊!” 钻心的疼痛让邱凌松手惨叫。 孟云鹤突然暴发出来的戾气和凶狠把孟云菲吓得脸色惨白,也让高颜目瞪口呆。 此前,她见过的孟云鹤各种温文尔雅,会洗衣做饭,会收拾家务,就算她冲他凶,他也大肚能容。 就算上次路遇张勇肇事,孟云鹤沉着应变,最终也露出善良的一面,把头破血流的张勇从随时可能起火的大货车里救出来放在安全的地方…… 她从来没看到这么凶煞的孟云鹤,那冰冷的眸光、紧抿的唇角和紧皱的眉头,无不杀气腾腾。 原来老好人生起气来这么厉害。 高颜叹为观止,松开了手枪。 “啊……痛死我了……云菲,快、快送我去医院,你要是还想让我娶你,就立刻送我去医院……” 邱凌知道怕了,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人。 “去死!” 孟云菲上前踢了他一脚,转身抹着泪水跑出了包间。 “死女人,你会后悔的!” 邱凌死性不改,又开始作威作福。 可剧烈的疼痛让他中气不足,喊出来的话尖声细气,一张猪脸涨得通红。 “云鹤,我们也走吧。” 高颜感觉自己支撑不住了。 孟云鹤转头看向她时,凌利冷漠的目光立刻有了温度,见她面色潮红,立刻俯身打横把她抱起来,急步走出包间。 “120吗?梦回唐朝1108包间有人受伤了,请你们快来救治……” 高颜和孟云鹤没想到,孟云菲正在走廊里打电话。 邱凌这么下作,孟云菲还记挂着他。 高颜看着孟云菲凄伤的模样,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凭由孟云鹤抱着她大步离开。 “云菲,你给我回家去,不许你再和邱凌来往!”走到电梯口儿,孟云鹤回头冲孟云菲怒喝,“今天的事我会查清楚!” 孟云菲闻言震惊,一双泪雾迷蒙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过来,“哥,你……你怀疑我害高颜?我怎么会害她呢,我……” “是不是你你心里清楚!” 孟云鹤没好气儿。 “哥!我是你亲妹妹啊,我刚才差点儿被他们……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孟云菲委屈得抱怨。 电梯门开了,孟云鹤冷哼一声,抱着高颜进了电梯。 进电梯那一刻,高颜看到孟云菲的泪水滚滚而下…… 人心难测。 知人知面不知心。 高颜昏沉的意识里,这两句话反来复去搅成一团糨糊。 “颜颜,你怎么样?” 电梯下行,孟云鹤俯头吻着高颜的额头焦灼地问。 “我……我想睡觉。” 高颜没别的意思,字面。 “只是想睡觉吗?没别的感觉?” 孟云鹤感觉到她浑身火烫的,不由担心。 这个大哥能不能别问得这么具体? 好在高颜的脸本来就红,这会儿也看不出色差。 “别怕,有我,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睡几次就睡几次,我、我都听你的。” 孟云鹤心慌意乱。 高颜:“……” 电梯里本来还有三个乘客,听闻孟云鹤的豪言壮语,又见两个姿势暧昧,都有些窘迫。 “需不需要去医院?” 孟云鹤心里没底,又问。 “……回家。” 高颜一点儿劲儿也没有了,靠在他怀里只觉得无比安稳。 有这样一个宽厚的胸膛靠着,真好啊…… 可突然间,高颜想到一个问题。 这么一闹,孟云鹤就没办法在她家蹲点抓张勇了。 不知道郑画图有没有派陈平他们去。 孟云菲把她叫出来出了这么多状况,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预谋? 如果让张勇(孔成林)脱逃,袁伟和杜莎莎的死因只怕一时半会儿破不了…… 第49章 破窗而逃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身上生凉,高颜低头看自己只穿着睡衣,不少地方青一块紫一块触目惊心。 高颜神智一清,想起她身上的伤痕是昨天在酒吧包间与邱凌他们搏斗时留下的,但被孟云鹤抱到车上后就断片了。 身上并无异样,孟云鹤并没有趁人之危,可这睡衣是谁换的? 想到孟云鹤把她看光光,高颜头大如斗,正混乱,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孟云鹤端着杯水走进来。 “还好……你、你给我换的睡衣?” 高颜别扭地问。 “是啊,除了我谁管你?你的衣服又脏又破,穿着睡觉不舒服。”孟云鹤把水递过来,“别瞪着我,别的女人给我看我都懒得看。” 言外之意是愿意看你是你的荣幸。 高颜又羞又恼。 孟云鹤凑过来,刮她鼻梁,扬眉浅笑,“是不是挺失望,明明这么好的机会给我了……身材不错,我差点儿没忍住。” 高颜本来想生气的,可看到孟云鹤宠溺的眼神和灿烂的笑脸,又想到昨天下午幸亏他及时赶到救了她,就只是嗔怒地瞅了他一眼。 “我坐怀不乱已经难能可贵了,快表扬表扬我。” 孟云鹤坐在床边,沐浴在窗外透进的晨光中,美好的样子让高颜看晃了神儿。 君子如玉。 这样的孟云鹤好像不是昨天狠辣决绝的孟云鹤。 “要不,你请个假?” 孟云鹤被她看得脸红心跳。 成年人,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想什么。 高颜一窘,刚要接电话,手机响,郑画图来电。 “别磨蹭!袁伟公寓!抓张勇!” 三个惊叹号,没了。 军令如山,刻不容缓。 高颜冲孟云鹤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看吧,找个干刑侦的女朋友就这样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后悔谁是小狗。” 孟云鹤起身,给她找来已经熨烫好的工作服。 高颜感激无以言表,匆匆穿戴好,早饭又是在车上吃的。 赶到袁伟公寓楼下,孟云鹤回威盛集团去了。 其实还没到上班时间,晨曦初透,整个小区很安静,楼前停着的数辆警车却别样扎眼。 高颜心里一紧,急步上楼,看到全副武装的刑警和郑画图他们,不由疑惑,“郑队,什么情况?张勇在里面?” 郑画图神色严峻地点了点头,拔出腰间的手枪,冲后面的刑警做了个手势。 身手敏捷的刑警们立刻各就各位,举枪做好防卫。 防盗门紧锁,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郑画图递给高颜一根细铁丝,“时间紧迫,没来得及找会撬锁的,你来。” 怪不得十万火急把她招来。 高颜接过铁丝上前捅锁眼儿,没几下听到锁芯发出一声暗响,她利落地扭动门把手顺利地打开了门。 入眼一片猩红的血色! 高颜只看了一眼,就被郑画图拉到了一旁。 在门旁防守的刑警们举枪刚要入室,看到室内的情形全都止步不前,不约而同转头看向郑画图。 郑画图转头一看,“我操!” 只见从门口往中厅一路血色,像有人用红色颜料满地涂抹,进行意识流绘画。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证实那不是红色颜料,是鲜血。 为了不破坏现场,门口拉起警戒线,郑画图和高颜、路杰、陈平穿上脚套,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往屋里走。 客厅里,张勇浑身是血,以一个很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 他抬头挺胸,头枕着右臂,左手握拳横在腰间,两条腿一直一弯,摆成一个冲锋的造型。 致命伤在他的脖子上,横切刀口,鲜血还在往外渗。 除了脖子上的刀伤,张勇两腿之间的零件不翼而飞,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伤痕。 从现场情况看,应该是张勇一进门就被人袭击。 凶手干净利落,一刀划破了张勇的脖子,然后把他拖到了客厅,在他没有死透的情况下对他进行了阉割。 和之前第一起案子一样,切口整齐,说明凶手用刀娴熟,作案时心狠手辣,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已经死翘翘的张勇,郑画图等人都黑了脸。 本来以为抓到张勇,案情能有所突破,这样一来,不但突破不了,又压上一桩新案子,真让人焦头烂额。 大家不敢大意,搜索其他房间,没有发现其他人。 “凶手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就知道张勇会躲到这里?他又怎么会有袁伟公寓的钥匙?” 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郑画图像在问高颜,又像在问空气。 高颜盯着“奔跑”的张勇,猛地想起昨天下午孟云菲在包间里突然出门接电话,立刻叫路杰去查孟云菲昨天下午的通话记录。 路杰有随身背笔记本电脑的好习惯,不多会儿就从移动系统调取了孟云菲昨天下午全部的通话记录。 都是有实名认证的联系人,其中没有孔成林,其他人是否可疑需要进一步查证。 “叫肖寒来做鉴定。我们勘验现场,都细心些,把物证采集全了,照片拍清楚。” 郑画图神色疲惫。 看他和陈平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昨晚抓捕张勇一宿没睡。 “你们怎么知道张勇在袁伟屋里?追到这儿了?” 高颜忍不住问。 “嗯。这小子跟我们捉迷藏,开着车乱转圈儿,要不是路杰一直开着电脑用天眼系统追踪,我们根本追不上他。” 郑画图恨恨地说,“也是我轻敌了,可是谁能想到,一个其貌不扬还吸毒的保安车技那么好?” “他以为甩掉你们了把车开到这个小区了?” 高颜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啊,我们找到这儿,他的信号就消失了。我想起袁伟的公寓在这儿,猜他十有八九躲在这儿。这有防盗门,我们几个打不开,再怕他穷凶极恶,就临时增调警力。” 郑画图恼火地说,“我们一直守在门口和楼道里,楼前楼后都有布控,前后不到四十分钟,凶手不但把张勇给杀了,还能全身而退,真是见了鬼了。” 高颜环视四周,在脑海里虚拟凶手的作案过程…… 凶手杀了张勇之后,天还黑着。 他站在窗边往下看,楼前楼后警灯频闪。 眼看他成了笼中之鸟插翅难飞,他不想坐以待毙的话,要怎么逃出去? 高颜想了想,走进洗手间。 临近夏天,天气炎热,洗手间的窗开着。 高颜发现纱窗被卸了下来放在马桶旁边,探头出去,洗手间外墙有根排水管。 排水管长期露在外面,表面蒙着一层薄灰,但很明显,从这个洗手间往下的一段,有被磨蹭的痕迹,而且,在靠近下方的位置,有稀薄的血色! “郑队,凶手是顺着下水管儿顺到楼下房间去了!”高颜急急地说,“凶手可能还藏在这栋楼里!” 郑画图探头看了一眼下水管,脸色严峻,“搜!” 第50章 真假难辩 陈平和路杰继续留下勘验现场,其余人分层挨户排查可疑人员。 大清早的人家都还没起床,就挨个敲人家门,闹得怨声载道。 好不容易敲开楼下住户的门,郑画图和高颜直接出示工作证件。 开门的女人瘦得像麻杆儿,她睡眼惺忪,顶着鸡窝头,穿着花睡衣,一脸不耐烦。 看到两人的工作证件,再看穿着警服提着枪的郑画图跟个黑脸关公一样,顿时清醒了许多,“你、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怀疑你家进了坏人,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高颜见郑画图板着脸不作声,赶紧温和地解释。 “我们家怎么会有坏人?我们睡得好好的……”女人发着牢骚挡着门,“你们一大清早的来敲门,我怎么知道你们的工作证是不是真的,你们是不是坏人?” 说着,女人不由分说直接扣死了门。 郑画图和高颜对视了一眼,都气得不轻。 高颜再敲门,女人开门直接开骂,“你们有病啊!告诉你们我家没有坏人,你们还敲呀敲?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否则你涉嫌妨碍公务,我们可以依法追究你的责任!”高颜这次没跟她客气,“我们需要检查你家,特别是洗手间!” 女人烦厌地皱着眉头让到了一旁。 郑画图和高颜走进去挨个房间看了一遍,除了卧室上躺着个孩子还在睡觉,屋里没有其他人。 女人生怕两人偷她家东西似的,亦步亦趋跟着。 来到洗手间,郑画图和高颜同时看到了被卸下来的纱窗,不同的是,纱网被戳破了。 可如果凶手先从外面戳破纱窗进了洗手间,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把纱窗卸下来呢? 为了清理留在纱窗边缘的指纹! 高颜和郑画图正琢磨,跟进来的女人叫了起来。 “哎呀!谁把我家纱窗卸下来捅破了呀?要死啊,换个纱窗得三十块钱呢!你们……” 女人气呼呼地叫着,想到什么,突然就捂住了嘴巴,一脸惊慌。 “凶手进了你家洗手间,这是凶手弄破的。以后晚上睡觉不要开着洗手间的窗,要关严实。” 高颜的话令女人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郑画图把那个纱窗提起来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实已经有擦拭的痕迹。 两人又仔细检查窗台、地面,竟然没有发现可疑脚印。 由此可见,凶手思维缜密,明显充分预估了案发中的各种情况,并实施了细致周密的反侦查措施,消除了可能被发现的痕迹和可能。 “你昨天晚上什么时间回家的?” 高颜问那女人。 “我、我九点半、半把孩子从我妈家带、带回来的。” 女人吓得结巴了。 “孩子的爸爸呢?” “没、没有,我、我离婚了,自己带着孩子过……” “晚上没听到关门声?” “没、没有啊……” 女人吓得浑身发抖,估计她在短时间内晚上是睡不好了。 高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公事公办,“打扰你休息了,回头有什么事,我们还会来访查,希望你支持我们的工作。” 女人还沉浸在可怕的想象里,直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才缩着脖子,“好……” “凶手竟然潜入楼下房间,然后大模大样地开门走了。” 郑画图气恼地说,“他没有乘电梯,应该走的步梯。我们人手不够,让他钻了空子跑了。” 高颜也很上火,“这个小区的监控还没修好吗?要不要去物业问问?” “先等等,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收获。” 郑画图揉了揉额角,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高颜推开了旁边的步梯门。 楼道里没有灯,黑通通的。 “等等!凶手会不会是刚才那个女人?” 郑画图突然睁开眼睛。 高颜听了都想笑,“怎么可能?她长得那么瘦,怎么拖得动身强力壮的张勇?再说她……” 高颜说到这儿猛然打住,也不是不可能啊。 正因为女人瘦,所以才得用拖的…… 高颜眉头一紧,走到门口抬手正要再敲,门突然被打开了,女人一脸惊恐,“我、我昨天半夜起来上、上厕所,好像看到那个人了!” 郑画图和高颜面面相觑。 “我才想起来。我、我昨天晚上睡着睡着尿急,就、就起来上厕所,我模糊记得经过客厅时,有个人站在那儿。我当时睡、睡迷糊了,也没在意,尿完就回屋了……上床前我还寻思是我眼花……” 女人结结巴巴地说完,额头的汗珠子密密麻麻渗出来一层。 “你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高颜盯着她的眼睛。 “没有啊,我睡觉醒来不喜欢开灯,太刺眼了。反正是自己家,熟,闭着眼都能摸得到。” 女人说到这里,又结巴着问,“那、那个人是、是凶手?他、他怎么了?是小偷还是杀人了?” “你楼上发生了命案。” 高颜都有些不忍心了。 “啊?天啊……” 女人抱着自己的胳膊缩着脑袋,好像这样就安全了。 “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可以让我们进去坐一会儿吗?” 高颜看郑画图一直盯着女人目不转睛,知道他对女人的猜疑还没有消除。 “好,好……请进。” 女人这次比较配合。 “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那个人站立的详细位置?” 高颜看了看客厅。 客厅不大,放着一个双人沙发,沙发前是茶几,茶几旁有个垃圾桶,靠窗放着一盆绿萝,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就、就站在你站的这个位置!” 女人打了个哆嗦。 郑画图看向高颜。 高颜左顾右盼,目光定格在垃圾桶里…… 她看到了从张勇身上割下来的零件,就那么大大咧咧地丢在垃圾桶里,血色未干,乍一看黑乎乎的像段干腊肠。 郑画图顺着高颜的目光,也看到那东西,眼神一暗,凌厉地看向女人。 女人不明所以,上前一步俯身来看,看了半天才看明白是个什么东西,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半天才捂着眼睛发出一声尖叫。 杀猪的叫声都比这个好听。 高颜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多女人害怕时都喜欢尖叫,这种排解恐惧的本能反应不但于事无补,还很容易招灾惹祸,而且这种高分贝的噪音真的令人无法忍受。 不用想都知道,女人这一声惨叫,保准能把整栋楼的人都惊醒过来。 耐心地等着女人叫完,看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一直沉默的郑画图说:“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有你的和孩子的照片吗?” 女人坐地上魂飞魄散般,“刘洁,有。” “能拿给我们看看吗? 女人又点点头,可她手脚并用,却半天爬不起来。 高颜上前搀了她一把,扶着她去客厅旁边的一个小书房里拿了本相册。 回到客厅,高颜把相册递给郑画图时,一撒手,女人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郑画图翻开相册,里面确实有女人和孩子的照片,母子俩笑得很开心,孩子也由小到大,是不同年龄段里拍的。 郑画图收起相册,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刘洁是个超市卖肉的,靠着机械的劳作和微薄的收入带着孩子生活,她今年不到四十,但已经被劳苦的生活摧残得皮包骨头、满脸皱纹,看着像四十多。 她和丈夫于两年前离婚,丈夫把这栋公寓留给了她,自己出国打工去了。 郑画图之前怀疑她,是因为注意到她的指甲里有暗色。 既然干着超市卖肉的工作,这种职业特点也正常。 不过,在她家发现了张勇残缺的零件,她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第51章 状况百出 “我、我昨天晚上和儿子回来后洗洗就睡了,半夜起来上了趟厕所,又回屋里睡了,直到早上让你们吵醒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刘洁绞着手指,一双眼睛不知往哪里看好。 如果真如刘洁所说,凶手应该在凌晨两点左右从洗手间后窗潜入室内,经过客厅时,他把张勇(孔成林)的零件丢进了垃圾桶。 就在这时,刘洁正巧上厕所,凶手猝不及防,但看到刘洁并没有注意他,便选择了沉默,而后趁刘洁进了洗手间溜出门去。 这里面有两个疑点。 其一,凶手对刘洁家并不熟悉,他从洗手间来到客厅,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怎么能准确地找到垃圾桶? 其二,凶手出门时,出于畏罪心理,按说不敢关门,以避免防盗门发出声响惊动刘洁。但高颜和郑画图来敲门时,防盗门关得好好的。难道凶手轻轻关门发出的声音不足以惊动刘洁? 想到这儿,高颜让郑画图去洗手间,自己走到入户门前,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从外面轻轻关上门。 防盗门仍然发出声响,虽然不是很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屋里的人在清醒的状态下应该可以听到。 郑画图给高颜打开门,“能听见门响。”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针对目前的情形分析,刘洁没说实话,或者有所隐瞒。 凶手就算不怕刘洁听到门响,但当时门外楼道里有警方布控人员,凶手一般情况下不敢大模大样开门。 除非,凶手有极为强悍的心理素质,或者刘洁协助凶手离开。 当时支援队伍没到位,楼道里警力不足,也没有禁止住户上下楼。 因为当时警方并不知道袁伟家发生命案,检查来往人员还只限于寻找张伟(孔成林)。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凶手心理素质强大,杀完人后面不改色从容逃离不是没可能,但前提是他必须换下行凶时沾血的外套。 另一种情况,换了衣服的凶手为了安全起见,极有可能胁迫刘洁与他假扮成夫妻或者亲属关系,两人相携下楼,刘洁护送凶手安全离开后返回。 这样做,一来必要的时候,凶手可以用刘洁当人质;二来凶手心理上可以适当放松,而且很容易蒙混过关。 但穷凶极恶的凶手可能让看到他真面目的刘洁活着? 不可能。 凶手以极为残忍决绝的方式杀害张勇(孔成林),其动机应该是怕张勇被抓牵连到他,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放过刘洁? 这样看来,要么刘洁说谎,要么凶手换了衣服后独自离开了。 “我还是觉得凶手不敢从正门离开。因为他当时并不知道我们在楼道里有多少警力,他不敢冒险。” 高颜皱眉,“如果刘洁不是凶手,那凶手换下的衣服应该还在这里,他可能从洗手间后窗或者厨房窗户逃走的。” 郑画图赞赏地看了高颜一眼,两人长期搭档有良好的默契,高颜的话证实两人想到一起了。 两人回到客厅,刘洁正抱着自己惊惶四顾。 高颜严肃地看着她,“刘洁,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不要遮掩隐瞒。这是很严肃的问题。你的证词对我们破案至关重要,也是洗脱你本人嫌疑的关键。如果你作伪证,我们也会依法追究你的责任。”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刘洁急得直冒汗。 高颜上前拿出密封袋,把垃圾桶里的“腊肠”放进去,皱眉看了刘洁一眼,“你检查一下家里的衣物,看看有没有丢失。” “好……”刘洁站起来走到门旁的衣帽柜,打开看了一眼就尖叫起来,“啊——” 她这么一惊一乍的,高颜和郑画图都快得心脏病了。 两人走过去一看,衣帽柜里挂着两件小孩衣服,但柜门内侧有一大片血渍,像有人故意抹上去的。 “别叫了。有没有少衣服?” 高颜打断她慌乱的惊叫。 “我、我前夫一件大衣不见了。” 刘洁战战兢兢地说。 “什么颜色的大衣?” “黑色,到、到膝盖。” 听到刘洁的回答,郑画图刚要用对讲机告知其他队员,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周晓宁急促的声音,“郑队,高科,快!快离开这栋楼!” “为什么?怎么回事?” “楼下发现煤气泄露,随时可能发生爆炸!” 周晓宁十万火急地说。 “马上示警疏散群众!快!” 郑画图愣了一秒,立刻大声下令。 高颜立刻拉着刘洁往外走。 “我儿子还在卧室里!” 刘洁急叫。 郑画图赶紧冲进卧室,把还床上熟睡的孩子抱起来就往外冲。 孩子从梦中惊醒,看到抱着自己的是陌生人面露惊恐,看到刘洁在一旁才镇定下来。 四人冲了门,看到已经有住户闻声而动,从楼上急三火四地往下冲。 看着混乱的人群,高颜和郑画图同时意识到,凶手极有可能根本没离开这栋楼,就是想造成恐慌然后趁乱脱身,还有,凶手想让他们伤亡惨重…… 可是,即使想到这层,他们也束手无策。 警报已拉响,人们哭叫着争先恐后往楼下或电梯里冲,现场一片混乱。 郑画图把孩子往女人怀里一塞,和高颜一起忙着维持秩序。 之前并没有察觉楼道里有异味,这时却能闻到刺鼻的煤气味儿,也不知到底是谁家煤气罐没关好,还是楼道里的煤气管道年久失修。 留在楼上勘验现场的陈平和路杰闻声出门,随着逃生人群来到楼下,看到高颜和郑画图正忙得团团转,赶紧帮忙疏散人群。 “郑队,高科,楼上的尸体怎么办啊?肖寒还没赶过来。” 路杰瞅着空儿问郑画图他们。 “暂时顾不上了,先把楼里的人都疏散了。” 郑画图一边说着,一边手疾眼快地扶起一个差点儿被挤倒的老人。 “上次我平挨家挨户排查的时候,没见这楼里住着这么多人,怎么这会儿跑了半天还有这么多挤在这儿?” 高颜有些抓狂。 这一层楼道相对宽敞,公共区域面积大,等不及乘电梯的人全都从楼道里冲下来,在这一层挤成一团。 人群一旦拥挤,想要快速疏散很难,不时有被挤倒的人,踩踏事件难以避免,随时会有人有生命危险。 好在每个楼层都有公安干警,大家都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竭尽全力稳定群众的情绪。 情况很快得到好转,惊慌的人们看到有公安干警在场,都镇定了不少,听从指挥分批乘坐电梯或排队靠楼梯右侧有序下行。 高颜忙中偷闲,转头找刘洁,却发现刘洁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郑队,刘洁呢?” 高颜急忙问郑画图。 郑画图左右看看,满眼都是陌生的面孔,哪有刘洁母子? 第52章 难以预料 “可能顺着人群下楼了,咱们先别找她们了,快,路杰,陈平,咱们上去把张勇的尸体抬下楼……” 郑画图话刚说完,就听“轰”的一声震天响,整栋大楼都开始摇晃。 先前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人群再度鬼哭狼嚎、慌不择路。 “哪层煤气爆炸了?” 郑画图扶着高颜,冲着对讲机大声问。 可楼道里闹腾腾的,郑画图的声音被淹没了,他听不清对方的回话,对方也听不清他的声音。 “郑队、李科,我们先下楼吧,等一会儿看清险情再上楼看吧!” 陈平焦急地说。 无奈,大家只好跟在住户们后面冲下楼。 平时小高层有电梯住着十分方便,但发生意外的时候,小高层的弊端就显露无疑。 这么高,电梯就那么大点儿,一次装不下多少人,超载就会停运,而楼道里黑乎乎的,一时半会儿下不去。 就在高颜和郑画图焦灼地顺着楼梯往下走时,楼里又传来两声巨响,可能是之前的爆炸破坏了煤气管道,也可能是引爆了谁家的煤气罐或者高功率电器,有没有人员伤亡,暂时不得而知。 情形危急,分秒难耐。 高颜和同事们好不容易冲出楼洞来到楼前,转头仰望,就见十六楼层的窗口蹿出翻腾的黑烟和鲜红的火苗,周围的墙体出现多条宽大裂痕。 好多层的窗玻璃都被震碎了,不时噼里啪啦往下掉。 有刚从楼洞里跑出来的人,正心有余悸庆幸大难不死,被从天而降的碎玻璃碴子突袭得头破血流。 停在楼下的车辆也遭了殃,车盖、车玻璃毁容严重,惨不忍睹。 郑画图急眼了,扯着嗓子示警,“大家小心点儿,都捂着头,别被扎成刺猬!” 高颜苦笑,这乱糟糟的,叫破喉咙也没人理啊。 冲出来的人群把地上玻璃碎片踩得哗哗作响,各种咒骂、哭叫声混成一片,置身其中,感觉糟透了。 高颜惊心动魄,她怎么也没想到凶手竟然狠毒到这种丧心病狂的程度。 她退到楼前的花圃空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浓烟肆虐的居民楼,联想着前因后果,不由得脊背生寒。 昨天下午,她临时被孟云菲叫去了梦回唐朝,结果邱凌带着四个保镖去了,闹了那么一出,幸亏孟云鹤及时赶到,她才幸免于难。 但也正因如此,孟云鹤昨晚没能和郑画图他们一起围堵张勇,而是陪着她。 郑画图带队抓张勇势在必得,跟了大半宿,最后追到这个居民区。 事实证明郑画图判断正确,张勇有袁伟家的钥匙,并躲进了袁伟家里。 这也正好解释了之前为什么张勇和他的帮凶能在袁伟家的厨房里害杀袁伟和杜莎莎。 郑画图临时调派警力想给张勇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张勇竟然是引大家进坑的诱饵。 凶手提前潜伏在袁伟家里,在张勇进门且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袭并杀害了张勇。 而后,凶手割下张勇的零件,从洗手间顺到了楼下。 撤下的纱窗和留在下水管上的痕迹成了骗局的关键——成功地引导她高颜和郑画图到楼下摸排访查。 而后,她和郑画图确定凶手从后窗潜入室内,并把张勇的零件随意丢弃在客厅的垃圾桶里。 在这个过程中,她和郑画图顺理成章地逗留在了刘洁的家里,而且对刘洁有了怀疑。 其实凶手早已逃离刘洁的家,他故技重施,顺着下水管潜入另外的住户家里继续作案。 他拧开了这栋楼里谁家的煤气阀门…… 凶手这么做有三个目的,一是实施报复,给郑画图他们一个警告;二是制造混乱,他好趁乱脱身;三是造成这么恶劣的事件和影响,她和郑画图恐怕得受处分。 想到这些,高颜警戒四顾。 人们乱糟糟地站在她后边不远的空地上,都一脸惊恐地看着遭殃的居门楼,似是千人一面。 说不定,凶手就在这一群人里,此时正装模作样、洋洋得意地欣赏着他的“壮举”。 高颜暗自心惊。 这个凶手既凶残又狡猾,他提前将她高颜和郑画图的决策和行动预估得毫厘不差,然后像一个挖好的陷阱的猎人一样,步步为营地引他们入坑…… 如果她和郑画图因防范意识松懈、指令不当、疏散群众不及时等过错被追责和处分,近期这些案子的侦破就只能被迫中断,凶手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 高颜很清楚,许多悬案不是有多难侦破,而是被这样那样的问题拖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凶手真是好算计…… 高颜倒不是怕被处分,只是吃了这样的哑巴亏,想想心里就窝火。 窝火的同时,她难以确定这件事和孟云菲有没有关系。 怎么一有事儿,她就觉的和孟云菲脱不了关系,偏偏每次怀疑没有一点证据。 高颜苦恼至极。 此时,整栋楼已经被警方临时紧急戒严,楼内的住户没倒下的都被疏散出来了,伤亡情况有待进一步查实。 消防队已经赶来了,三台消防车停在楼下,消防战士们有的盘曲水管扑火,有的进楼搜救…… 高颜逐一打量站在楼下的人,希望能发现什么,但结果可想而知。 沮丧的高颜转头仰望,发生爆炸的窗口仍在冒着大量浓烟,那是刘洁家楼下第二楼,也就是袁伟家楼下第三层的厨房。 令高颜诧异的是,袁伟家的窗户竟然也在往外冒着浓烟,火舌攒动,明显比楼下那间厨房火势还大! 袁伟家好好的怎么会着火呢? 张勇的尸体还在袁伟家的客厅里! 高颜想到这点儿,郑画图也想到了,两个对视了一眼,全都变了脸。 “我说先把张勇的尸体抬出来,你们偏不让,这下好了,凶手趁乱上去放了把火,什么都烧没了!” 郑画图捶胸顿足,气得脸色通红。 高颜知道郑画图脾气不太好,但很少见他气成这样儿,一时也不敢接话,也懊恼得不行。 肖寒运气不好,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挤到这边儿,擦着额头的汗水,“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烧起来了?” 郑画图本来有气没处撒,这会儿全冲着肖寒去了,“你是蜗牛吗?这半天才来!” “我、我不是蜗牛,我是孺子牛,刚把高中生送学校里就赶紧来了,这不还没到上班点儿……” 肖寒一脸蒙。 “你二十四小时待命,还论计什么点儿?我叫路杰给你打电话到现在多长时间了你才来?黄花菜都他妈凉了!” 郑画图脸红脖子粗地吼完了,捋起袖子就要往楼里冲。 高颜赶紧拉住他,“你不能去,危险!” “别拉我别拉我行不?要不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我早把人给抬出来了!” 郑画图火冒三丈,都口不择言了。 “你说谁贪生怕死?我们当时得先疏散群众!那么多人都从楼上往下跑,把楼道堵得那么严实,你能飞啊?能上楼把尸体抬下来!” 情急之下,高颜也火了,梗着脖子就杠上了。 郑画图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瞪了高颜半天无言以对,气得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妈的该死的王八蛋,回头让我抓着,我非、我非……” 说到这里,郑画图也知道自己发狠没用,实际上抓着凶手他也不能泄愤,还要依法办案。 “操了,怎么就这么窝囊呢!” 郑画图气得又拍了自己一下,拍得山响。 “郑队,你、你别把自己打傻了,你要打要骂冲我来。我、我来晚了,耽误事儿了……” 肖寒看着十八楼窗口黑蟒一样的浓烟,猜也猜出个大概来了。 “我冲你来有什么用?我……高颜,张勇第三条腿呢?” 郑画图突然想起这事儿来。 高颜一愣,恶寒,形容要不要这么艺术? 结果,高颜把手里的密封袋递给肖寒,肖寒看了一眼,下巴差点儿掉下来,“这、这什么东西?肉酱?” 高颜和郑画图仔细一看,刚才人多力量大,张勇的零件被挤得皮肉脱离,完全变了形,密封袋里一片血肉模糊。 无语望苍天…… 真的,长这么大没这么憋屈。 第53章 玩火自焚 憋屈之余,高颜猛地想起刘洁。 刘洁母子之前跟着她和郑画图一起出了门,在十七层楼道里一闪眼的功夫就找不着了,她是被人群冲撞后下楼了,还是畏罪逃脱? 照目前的情形看,凶手应该另有其人,但刘洁是不是帮凶还真说不定。 高颜和郑画图赶紧四下找人,可找了半天,没找到刘洁,找到她儿子了。 男孩今年上初二,半大的小子正哭天抹泪,说刘洁护着他下楼的时候被人群冲散了,他找不到他妈妈了。 当妈的不会丢下儿子独自逃走。 高颜转头看向火势蔓延的居民楼,一颗心七上八下。 十八楼的铝合金窗子已经烧变了形,十六楼厨房窗户直接炸飞了,窗台周边墙体皲裂严重,松动的碎砖块儿噼里啪啦往下掉。 消防战士们正争分夺秒扑火搜救,可楼层太高,火势随风而起,随时可能发生新的爆炸,消防难度很大,搜救十分危险。 高颜心烦意乱,感觉刘洁凶多吉少。 “这等把人找着,估计都烧成炭儿了。” 郑画图懊恼地捋了一把头发。 高颜知道郑画图说的是张勇的尸体,可她脑海里浮现的是刘洁葬身火海的画面。 可是,此时电梯已经停运,因为消防人员赶到后第一时间就是切断楼内一片正常工作电源,否则烟火会涌入电梯让火势蔓延更快,助长浓烟毒气的淫威,让楼内幸存的人和消防人员窒息。 这种情况下,想要快速救出楼内的人很难。 “阿姨,我妈妈会不会出事?” 男孩拉了拉高颜的手,带着哭腔儿大声问。 高颜看向男孩,他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上满是泪渍,身上还穿着睡衣,满脸都是惊恐。 “别怕孩子,消防叔叔正在搜救,你妈妈应该不会有事!” 高颜高声安慰他,心里泛起一阵阵悲悯和愤怒。 男孩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又仰头看向自家的窗户,停止了哭泣。 旁边不远的人群仍然喧嚷不止,个别情绪失控的人伏地大哭。 高颜想起刘洁出门前说家里丢了件男式长款大衣,而那些人大都穿着睡衣、短袖衫,并没有穿与季节不符的长款大衣的人。 高颜把男孩领到相对僻静的地方,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问清他的年龄和姓名。 孩子叫吕良,今年十三岁。 令高颜疑惑的是,吕良说他爸爸妈妈没有离婚,他爸爸昨天晚上还在家里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只是吃完晚饭他爸爸说有事要出门,出门前还叮嘱他听妈妈的话好好写作业。 刘洁明明说她和丈夫离婚了,她为什么说谎? 吕良还告诉高颜,他的爸爸叫吕军涛,之前干过外科医生,后来辞职经商,在市中心广场旁有一家医药店,平时少有夜不归宿的情况。 吕良的话在高颜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仔细回想,刘洁说她昨天半夜起来上厕所时看到客厅里有个人影,但她当时没在意,上完厕所又回卧室里睡了。 当时没往细处想,现在觉得这根本说不通。 一般情况下,女人胆小,警惕性相对高,家里客厅半夜出现个人影,即使当时刘洁在睡意浓重的情况下没有在意,可等她上完厕所反应过来,肯定不会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回卧室睡觉。 她会吓得魂不附体、失声尖叫才对。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知道那个人是她的丈夫。 这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吕军涛能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熟门熟路地从洗手间走到客厅,把张勇的零件准确地丢进垃圾桶。 至于说丢失了长款大衣,极有可能是刘洁怕事情败露故意放的烟雾弹。 这样分析,刘洁夫妇有重大嫌疑。 可话又说回来,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刘洁夫妇为什么会铤而走险杀人犯法? 如果张勇真是他们杀的,他们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高颜看着吕良纯真的眼睛,知道这孩子肯定不会说谎,他到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天翻地覆一样。 高颜叫来路杰照顾吕良,赶紧去向郑画图汇报。 郑画图听完吃了一惊,“干过外科医生?懂病理、会使刀,这个人确实可疑。” 高颜和郑画图都有些激动。 因为吕军涛如果是杀害张勇的凶手,那他极有可能就是张勇的帮凶。 两人一起杀了袁伟和杜莎莎后伪造现场失败,吕军涛怕张勇被抓供出他,出于畏罪心理杀人灭口。 “他杀人灭口也不该这么大张旗鼓啊,他完全可以找个隐蔽的地方……” 郑画图看着浓烟烈火,额头青筋直跳。 “会不会是他昨天晚上离开家后就上楼去了袁伟家,他知道张勇会来,但他应该不知道警方会追踪过来。他按计划杀了张勇后发现门外有警力,没来得及处理尸体和现场,临时起意割掉了张勇的器官误导我们的侦查方向?” 高颜推断。 “他从袁伟家洗手间溜回自己家,完全可以很好地伪装,为什么他要把张勇的东西丢进垃圾桶,引导我们怀疑他老婆,自己逃走继续作案?” 郑画图拧紧了眉头,“怎么会有这种凶残狡猾,又自掘坟墓的人?” 高颜摇了摇头,“如果凶手真是他,当他发现门口有公安,知道自己逃不掉的情况下,从后窗逃走很快会被发现,他抱着鱼死网破和侥幸心理,想用爆炸毁掉一切作案证据,从而逃脱法律制裁的话,那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剑走偏锋?提前和他老婆串好口供,让他有不在场的证据。可刘洁为什么要说他们离婚了呢?说不在家出远门不就行了。说离婚很容易被证实是撒谎。” 郑画图强迫自己静下心,和高颜一起分析。 这的确是个疑点。 高颜欲言又止。 这时,两个满身烟灰的消防战士抬着个黑乎乎的人形“木炭”,大声吆喝着,从光线幽暗的楼道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120医护人员抬着的担架上。 高颜、郑画图、肖寒赶紧上前查看。 医护人员看着担架上的“东西”,面面相觑之后都摇了摇头,连抢救的动作都免了。 肖寒事发后赶来,再可能他平时看惯了各种情况的尸体,看过后波澜不惊。 郑画图全程黑着脸,也看不出情绪波动。 高颜心里直发毛,这实在太惨了。 如果平时遇到这样的案子,可能她也能冷眼旁观,可刚刚她就在这栋楼里,事故还就发生在楼下,她不敢想,如果当时她和郑画图去了十六楼,现在躺在担架上的可能还有他俩儿。 “这是在十六楼厨房里发现的,楼上还有两个,还在救,估计得一会儿才能抬下来。” 一个消防员擦着汗珠子说。 凶手玩火自焚了? 高颜和郑画图一愣。 第54章 天理昭昭 如果是这样,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担架上的人五官尽毁,衣服、皮肉、头发全都烧焦了,残肢断臂的躯干散发着焦糊的味道,根本分不清前后,更别说分辨性别和其特征。 肖寒上前,仔细看了看尸体。 “能看出什么?” 郑画图问。 “死了,女的。” 肖寒没有说笑的意思。 “女的?怎么会是个女的?”高颜心里一紧,“难道是住在十六楼的女人起来做饭打火引发了爆炸?” 没人回答她。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 此时升降机上的消防员们已经成功控制住局势,烈火被熄灭了,滚滚浓烟逐渐飘散。 又有几个伤亡人员被消防员们陆续抬出来。 令高颜和郑画图意外的是,消防员指着另两个“木炭”说:“这是从十八层公寓里救出来的,门没关,我们没用撬门耽误时间。还有屋里像被人浇了汽油,进屋的时候一股子味儿。” 十八层公寓是袁伟的家,明明只有张勇的尸体,怎么出来两个? 这两个的情况比之前那个还严重,谁是张勇都看不出来。 另外有两个受伤的,一个说下楼的时候摔倒被人踩断了腿,爬到墙角捱到现在;另一个说被挤得犯了心脏病,现在浑身无力使不上劲儿走不动。 两人很快被120拉走就医了。 那三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也被拉走做dna鉴定,以确认死者身份。 肖寒和陈平跟着救护车去医院。 高颜和郑画图等人避开不时掉落的玻璃碴子,重新上楼勘验现场。 楼道里乌烟瘴气,呛得人睁不开眼,嗓子火辣辣地疼。 大家捂着口鼻尽量轻呼吸,爬到七楼时感觉气不够喘,但无人叫苦。 一口气爬到十八层,大家都已汗流浃背。 顾不得疲惫,高颜和郑画图再次踏进袁伟家,看到是被大火肆虐后一片灰黑,什么作案痕迹也没了。 来到十六楼,情况比十八楼还严重。 屋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被爆炸波和烈火摧毁了,爆炸气浪将厨房内火焰外喷,导致大火从中厅向卧室、书房、洗手间蔓延,冰箱、电视机、书架全被掀翻、炸裂、解体。 墙都被炸穿了,水管被炸断了,还在外喷水。 地上到处都是浑浊的污水,连落脚处都没有,更别说提取脚印什么的了。 经过勘验,爆炸源是厨房的煤气罐,整个灶台都已经炸毁,墙壁和天花板布满了网状裂缝,铝合金窗整个儿炸掉了,大风呼呼地刮进来,屋里烟尘弥漫。 眼前的一切令人心情沉重。 高颜和郑画图等人按照常规程序,提取了一些物证信息,给现场贴上封条,黯然离开。 如果案情正如之前高颜和郑画图推理的那样,张勇的凶杀案和这起爆炸案就破了。 但袁伟和杜莎莎被害案可能因为眼下这两起案子走进死胡同。 死无对证。 这是最令人郁闷的结案方式。 为什么十八楼会有两具尸体? 除了张勇,另一个是谁? 还有下楼后通过访查,十六楼小两口生孩子回外地婆家了,那在十六楼搬出来的尸体又是谁的? 吕良打电话给他爸爸吕军涛,电话关机,妈妈刘洁又生死不明,孩子情绪崩溃,一直哭个不停。 高颜只好先把吕良带回公安局,安顿好他后,和大家一起去会议室开会。 这是最沉闷的一次会议。 大家拼死拼活累了一夜,本来胜券在握,以为把张勇抓住了皆大欢喜。 谁想到凶手丧心病狂,闹得一波三折,让人无比沮丧。 折腾到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又饿又累又上火,谁也没心情说话,气氛异常沉闷。 高颜想起吕良泪流满面的脸,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如果另外两具木炭般的尸体是吕良的父母,这个孩子也太可怜了…… 怕什么来什么。 肖寒从医院赶回来,告知从十八楼抬下来的两具尸体,除了张勇,另一具正是吕军伟,而从十六楼厨房里抬出来的那具女尸是刘洁的。 “爆炸引起大火,刘洁体表征象表现为深二度烧伤,但身上没有爆料伤,应该是自主扑救时引火烧身导致死亡。” 肖寒说,“张勇身上被浇了大量汽油,烧得最严重,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但他的dna鉴定数据和孔四海吻合,尸体身份明确。吕军伟的dna鉴定数据和大数据库里他的存档数据吻合,身份也可以确定。” 大家陷入沉默。 “刘洁明明可以逃生,为什么跑去十六楼送死?” 高颜不解。 “她是去救自己的丈夫。”郑画图把手里的香烟搌得粉碎,“她没想到他丈夫跑去了十八楼放火烧尸,她担心他在十六楼被炸死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 可是,吕军伟到底和张勇是怎么认识的,如果他是张勇的帮凶,他们为什么要合谋杀害袁伟和杜莎莎? 再有,吕军伟引爆十六楼煤气罐,是怎么安全脱身跑去十八楼的,他放火焚尸,为什么连他自己也烧死了? 是自杀,还是意外? “吕军伟趁着混乱上十八楼时身受重伤。大家看这张照片。” 肖寒把照片放在投影仪上,大屏幕上出现放大的高像素清晰照片。 “这是吕军伟受伤的眼睛。在爆料瞬时强光和高温作用下,活人会反射性紧闭双眼,在外眼角形成皱纹,以防止眼球被烟熏和烧伤,所以当时吕军伟在爆炸发生时及时闭眼及逃生,眼皮内没有粘附烟灰炭末。 可正因为他闭眼,他被身后的爆炸波冲击,他后背被飞溅的铁器划伤,伤口很深,且伤及背状血管。在这种情况下,吕军伟仍然去毁尸灭迹,人群的挤压和他的剧烈运动引起大量失血。” 肖寒说,“从尸体体内血含量看,他失血过多导致了休克。休克倒地后,被他自己引燃的大火烧死了。” 刘洁夫妻的死因是明晰了,但这两个案件背后的疑点却成了无解之谜。 “大家都饿了累了,各自找饭吃完回家休息。” 郑画图闷闷地站起来。 高颜正要去看看吕良,郑画图叫住她,“高科长,你昨天晚上睡了,你写案情汇报。” “哦。”高颜认命地应了一声。 “别用这种悲愤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捞不着休息,我得去跟陆明副局长请罪。” 郑画图说着,他手机震动,掏出来看了一眼,“你给孟云鹤回个电话,把我手机都快打爆了。” 高颜拿出手机一看,十多个未接电话,除了孟云鹤就是孟云菲的。 这兄妹俩儿打电话都要比个高下么? 高颜想了想,先给孟云鹤回。 “你还活着就好。”孟云鹤如释重负,“没事了,你继续忙。” 有这样的吗?就不能说几句安慰安慰人家? 高颜挂了电话打给孟云菲。 看来,之前对孟云菲的怀疑都是子虚乌有,她得端正态度了。 高颜正想着,电话接通,孟云菲的哭声传来,“老高,我儿子没了……” 第55章 疑云重重 孟云菲这时来电话真让高颜头大,郑画图给她布置了任务的,她要是请假跑了,正在气头上的郑画图回来非跟她发火。 可孟云菲哭得很无助,她说她在医院里跟邱凌起了争执,邱凌把她推倒了,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老高,你快来,我害怕……”孟云菲说,“你别告诉我哥,他要是知道了,非和邱凌拼命,我怕他闹出事儿来。” 高颜烦恼的揉了揉额角,想起昨天下午邱凌嚣张跋扈的样子,就觉得孟云菲又可怜又可恨。 邱凌那样的渣男,阅人无数的孟云菲怎么就中招了呢? 孟云菲和邱凌是不是在演戏?她总不至于拿流产博同情吧! 还有,她到底和这些案子有没有关系? 高颜心烦意乱,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孟云鹤的电话。 “怎么了亲爱的,是不是郑画图出师不利,把火都发在你身上了?别理他,他那个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孟云鹤的声音很治愈,像清泉流淌。 “真让你说中了。别人都提前下班休息,我得写案情汇报。刚才你妹妹来电话,说她被邱凌推倒摔得不轻,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她在中心医院,还不让我告诉你,我现在不能请假,你说怎么办?” “你安心工作,我去看看。” “嗯。别和邱凌那种人一般见识,眼不见心不烦最好。” “听老婆的话平安又发财。” 孟云鹤愉快的声音让高颜哭笑不得。 他妹妹流产了啊,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谁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她又不是小孩子,成天游戏人间,早晚得吃亏,让她长长记性不是坏事。你别管她了,早点儿干完活早点下班,我给你做好吃的。” 孟云鹤温言软语。 挂了电话,高颜神思恍惚。 孟云鹤就是那种用声音都能迷倒人的极品。 这样的极品向她求过婚呐! 高颜猛地想起这头儿来,也想起那枚被她丢进垃圾桶的钻戒,顿时后悔莫及。 她那天相信了孟云菲给她看的网页,有图有真相的,结果孟云鹤证实是无中生有,她本来想着晚上回去把钻戒找回来好好保存的,事儿一多忘了。 高颜拍了自己一脑瓜,这要是让孟云鹤知道了,非跟她翻脸不可。 不过,家里的垃圾桶不是她倒的。 自从孟云鹤“私闯民宅”后,家里的卫生他就包圆了。 他倒垃圾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那枚钻戒啊? 要是发现了,他能不跟她说? 要是没发现,那就是真丢了,呜呜,罪过…… 高颜患得患失,心神不宁。 手机响。 郑画图来电,“在哪儿?偷着跑了没?” “没有没有,老老实实在办公室坐着写案情汇报。” 高颜神智一清,庆幸刚才没跑。 “嗯,你继续,我就是查个岗。你好好把这几起案子捋一捋,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和疏漏的地方。等我找完陆局长回去。” 郑画图语气不那么冲了。 “好。你别忘了接小军。” 高颜诚惶诚恐提醒。 搭档多年,郑画图亦师亦兄亦友,两人一起出生入死,革命友谊坚不可摧,高颜对他又敬又怕。 郑画图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温和而沉重,“高颜,谢谢你。” 高颜心神一凛,郑画图可不是个会客气的人,一客气准没好事。 “谢,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工作的支持,对我们刑侦队无私的奉献……” “这……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啊,应该的应该的。”高颜毛了,“老大,你有什么话直说,别整得跟遗言似的,我害怕。” “咱们这次办案不力,没有及时预估可能发生的事故,爆炸案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给人们的生命财产带来很大的损失,我们难辞其咎……” 郑画图说得很慢,能听得出他的情绪很低落。 高颜欲言又止。 她真的不认同郑画图的话,出警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穷凶极恶的罪犯能做出什么样的事只有天知道,她们又不是超人,哪能未卜先知? 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好吧,如果出力不讨好还要受处分,那谁还愿意身先士卒勇于担当? 高颜心里的牢骚没发完,郑画图的话瞬间让她由愤慨转为难过。 “我们可能不能再搭档了……” 郑画图长叹了一声。 好的搭档就像自己的左膀右臂,形成默契后更是如臂使指,指哪打哪,合作起来特别畅快惬意。 突然断臂断手,光想想都难受。 “没那么严重吧?咱们也没什么过失,陆局长他们得讲理吧?” 高颜急了。 “做好心理准备,听从上级指挥。”郑画图调整好情绪,“就算会处分咱们,咱们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你认真写案情汇报,要客观真实,不要夸大其词居功自傲,我们应该写检讨,案子破成这样儿……我认真去挨训。” 挂了电话,高颜什么私心杂念也没有了。 工作是立身之本,连工作都干得一塌糊涂,还他妈想什么男欢女爱? 靠天靠地靠男人,终究不如靠自己。 男人开始再殷勤再痴情,年深日久也会像开水一样慢慢变冷,最后能恒温不结冰不把杯子冻碎了就算不错了,别指望他从一而终热情似火。 不止男人善变,女人善始善终也很难。 审美疲劳引发心理懈怠是正常规律,就像花无百日红一样天经地义。 女人对男人的苛求,实际上反过来女人自己也做不到。 随着熟悉程度的加深,彼此光芒散尽,回归吃喝拉撒柴米油烟,优点浓缩缺点放大,能相安无事就算万事大吉,想你侬我侬天长地久? 做梦吧。 高颜抹了抹发热的脑门,系统地给自己做了一通思想建设。 钻戒丢了可以再买。 如果孟云鹤真爱她,不会计较她一念之差;如果不爱,屁大点儿事儿也能变成定时炸弹,把两人炸得劳燕分飞。 总之,相信爱情天长地久是对人性的挑战,成功率渺茫。 脑残的女人才把幸福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她又不脑残。 安全感和幸福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而工作是女人获得安全感和幸福的底气和保障。 集中精神写案情汇报! 高颜认真做回社畜。 从第一起灵杏山凶杀案起,连串的恶性案件接踵而至。 第二起案子的案发现场同样在灵杏山,被害人张蕾身份已确定,凶手是孔四海。 张蕾被杀的原因是她贪得无厌地敲诈勒索孔四海,孔四海为了个人名誉和财产安全以身试法。 第三起案子是由第二起牵引出来的,谁也没料到孔四海优秀贤惠的妻子薛丽是个杀人惯犯,伙同袁伟先后杀了包括姚娜娜儿子和孔四海在内六个人。 薛丽已经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详细的作案过程与警方掌握的证据很吻合,但她一直没有说出那四具骷髅是谁。 这段时间警方采取各种措施寻找尸源,包括调取薛丽、袁伟、孔四海的手机通话记录,做全面的话音分析,将他们所有的联系人加以梳理,力争找到蛛丝马迹。 结果看不出任何异常,薛丽不说,这四个人身份成谜,倒真像郑画图说的那样是穿越来的。 看来还得再次提审薛丽,这算是个突破口吧。 高颜把案子逐一排列在表格里,在这个地方做了标记。 第56章 原形毕露 第四起案子是赵熙月(石重秀)被她养子贺尘碎尸案。 这起案子也算是意外牵连出来的,如果贺尘不自作聪明,出于畏罪心理高调报案,也许不会这么快侦破。 贺尘学的表演系专业,戏精上来临场发挥,喜怒笑骂随心所欲。 前后提审了他两次,审讯室成了他表演的舞台,描绘起自己的不幸遭遇和作案过程抑扬顿挫激情洋溢,虽然有些细节有差别,但大体前后一致。 问题是贺尘虽然认罪了,赵熙月夫妇的死因查清楚了,赵熙月得了谁的钱、被谁指使去认尸不得而知。 而且,高颜怎么都觉得赵熙月(石重秀)来认尸接受问询时剧烈咳嗽昏厥是装的,是用来逃避问询的障眼法。 虽然把她送去医院诊断急性哮喘导致窒息死亡,但她后来能在太平间醒来非常蹊跷。 高颜怀疑医院有人帮她作伪,让她以假死状态掩人耳目。 再有,赵熙月(石重秀)和她嘴里的石欢为什么是母女关系有待查明。 这些问题,都需要慢慢查实。 高颜在这里又标了红。 第五起案子是袁伟和杜莎莎伪造现场死亡案。 这起案子发生的时机很是怪异,是警方计划传唤袁伟的头天晚上。 高颜盯着屏幕上这起案子的相关照片,回想案发当晚的所有环节。 高颜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她的生日。 也正是那天,孟云鹤做了一桌好菜,买了生日蛋糕,还在蛋糕中间放了枚钻戒,两人吃饭的时候,孟云鹤痴情地看着她,说…… 刹车,别跑偏。 那天晚上,孟云菲把她叫去梦回唐朝说要给她庆生,结果她刚去,孟云菲就接到张勇打来电话说袁伟死了。 孟云菲当时喝得有点多,两人去了地下停车场,和郑画图他们汇合,一起在张勇的引导下,看到了“意外死亡”的袁伟和杜莎莎…… 孟云菲吐得挺厉害,然后在她车上小睡了一会儿,神智清醒过来就上楼找她。 两人在袁伟的办公室里,孟云菲发现袁伟电脑里的策划案没了很抓狂,口口声声要她帮着查窃取袁伟电脑中商业机密的人…… 高颜皱着眉头,回想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其实那天晚上的情景,高颜这些日子回想过很多遍。 每一遍的结论和第一起案子看到那具面目全非的女尸的感觉一样,孟云菲有嫌疑,可惜什么证据也没有。 第一起案子,孟云菲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她的dna鉴定就是最好的证据——她没死,跟死者八百杆子打不到一块。 第五起案子,孟云菲也沾不着边,她也没有作案动机,而且已经查实袁伟伟和杜莎莎是他杀,第一作案现场在袁伟家,张勇和吕军涛有重大作案嫌疑。 根据《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如果采用刑讯逼供等非法方法收集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采用暴力、威胁等非法方法收集的证人证言、被害人陈述,应当依法予以排除,不得作为起诉意见、起诉决定和判决的依据。 也就是说,虽然没有证据只怀疑也可以立案调查,但合法取证最多能留孟云菲四十八小时。 孟云菲只要来个一问三不知,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最后除了打草惊蛇,闹得大家不欢而散,什么用也没有。 高颜强迫自己不再想孟云菲,继续顺着时间轴往下理顺。 第二次勘验威盛集团地下停车场,警方发现张勇参与伪造现场的有力证据。 在追捕张勇的过程中发生了第六起案子,也就是昨天晚上张勇被杀案和煤气罐爆炸案。 这两起案子暂时可以看作一起,凶手初步判断是吕军涛。 可是,安居乐业的吕军涛和张勇是怎么认识的? 两人为什么一拍即合以非常手段杀害袁伟和杜莎莎? 吕军涛就住在袁伟楼下,是和袁伟有私人恩怨,还是帮着张勇报仇? 张勇(孔成林)生前和孔四海的兄弟关系并不和睦,他会为了给孔四海报仇杀人? 这个案子像是已经破了,其实没破。 吕军涛毁尸灭迹却玩火自焚死于非命,但在“死无对证”面前,身为刑侦人员不能抱着糊弄的心态仓促结案。 所有的调查和证据都要经得起事实和时间的考验。 越是“死无对证”的案子,就越要找到足够的证据来定性,来证实整个犯罪过程,不能主观臆断。 但不可否认,死无对证增加了破案的难度,需要严格遵从司法的专业规范,尽可能排除错案的可能,查明真相找出真凶…… 在这六起主要案件中,还发生了张勇毒驾肇事、绑架小军两件事。 高颜总觉得这些大大小小的案子中间彼此关联,被一股暗藏的力量操纵着,但这么线若隐若现,似有还无,她无从着手…… 如果孟云菲就是幕后黑手,身为刑侦科长的她要想继续调查这个案子,就不能和孟云鹤有亲密关系,更别说登记结婚! 高颜突然想到这一点。 根据相关规定,侦查人员与当事人或者是当事人的近亲属,应当自行回避,不能继续参与案件的侦查。 如果她和孟云鹤登记了,那她就是孟云菲的嫂子,肯定得回避。 现阶段,她虽然和孟云菲是同学和闺蜜,但证据不足,且她不会影响公正处理案件,所以不存在回避的问题…… 而且,不知是她心理问题,还是客观事实,她和孟云菲之间的感觉很怪异。 熟悉的陌生人。 她再也找不到之前那种姐妹情深、意气相投,可以互相信任、畅所欲言的感觉了…… 高颜盯着屏幕上列出的案件汇总表,竭力寻找有力的突破点。 山重水复疑无路。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受惊。” 郑画图的话在耳边回响。 高颜皱眉凝思,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取舍。 舍弃刑侦科长的身份,取得一个合理的身份——以孟云鹤妻子的身份深入威盛集团,近距离调查孟云菲! 这么做,她可能徒劳无功,也可能印证自己的直觉,把这些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她要去见孟归鸿,要查清孟氏集团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查孟云菲回国到现在明里暗里经营的产业,甚至,她要知道孟云鹤这几年到底在国外干什么,为什么回来一反常态,对她一往情深殷勤倍至。 没事皆大欢喜,有事她攻坚克难,就算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孟云菲,孟云鹤。 此时的高颜不会想到,这对兄妹会成为她生活中的冰和火。 就在高颜苦思冥想后暗下决心时,孟云菲再次打来电话。 “高颜,你什么意思?我还特意告诉你不要告诉我哥,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安的什么心啊?我哥来把我骂一顿,和邱凌打起来了,这下你高兴了吧!” 孟云菲的声音高亢尖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啊?看着我倒霉你就那么高兴吗?” 高颜愕然。 “你别给我装哑巴!我忍你很久了!你为了讨好我哥在他面前挑拨离间,自从他回家就没给我好脸色,你还火上浇油,你是故意的,你就见不得我好!” 孟云菲破口大骂,“我告诉你高颜,别以为把我和我哥的关系搞僵,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只要有我在,你想进我们孟家的门,门儿都没有! 就你那点儿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想着攀着我哥脱贫致富吗?你这种穷酸女人平时装得清高,其实骨子里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绿茶婊!” 不等高颜说话,孟云菲就把电话挂了。 耳膜都要被她震破了。 “友谊”的小船就这么翻了。 高颜淡然一笑,心尖发颤。 如果此前她怀疑孟云菲有问题,这会儿,她确定孟云菲肯定有问题了。 真正的孟云菲有个秘密只有她知道。 那就是,之前的孟云菲发怒的时候,会浑身打颤会自闭会摔东西,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绝不会这样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之前的孟云菲平时都是一副从容淡定、活泼讨喜的模样,很少发怒。 其实她发怒的时候别人不知道,只会叫高颜一个人陪着她。 高颜深知她的这个特点,感觉她情绪不对时,会给她准备一箱子塑料杯子或者石子让她摔。 只有她们俩在一个屋子里,或者她带她去河边。 从头到尾,孟云菲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直到累得精疲力尽才罢休,而那时,她的情绪也会缓过劲儿来,恢复常态。 孟云菲不擅骂人,而且最恨恶语伤人。 因为她当初就是被人骂是克死妈妈的丧门星,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甚至抑郁到想自杀。 那段黑暗的时光是高颜陪着她过来的。 两人之间的友谊不会这么轻易因为这样的小事说毁就毁。 现在这个孟云菲可以模仿之前的孟云菲焦灼的时候轻微自残的行为,打自己耳光、捶自己脑袋,装得歇斯底里,但她不知道,孟云菲发怒的时候不会骂人,而且唯一依赖的人就是她高颜。 真正的孟云菲绝不会怀疑高颜对她心存恶意,哪怕两人有什么误会,她也会和高颜心平气和地沟通。 两人之间的那种信任是无条件的,是从童年起培养起来的水乳交融、不分你我的信任,这是不为人知的。 高颜想到这些,心如刀绞,双泪长流。 云菲,一路走好。 你等着,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惩处杀害你的恶魔们! 第57章 意外收获 高颜确定活着的这个孟云菲有问题,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但凡事欲速则不达。 她想先和郑画图透透底,听听他的意见,然后做好详细周密的计划再付诸行动。 没想到她等到快下班了,郑画图来电话说陆明临时让他陪着去邻市有事儿,上她帮着接送小军两天。 小军是个懂事的乖孩子,胆子还特别正,就算上次遇到张勇绑架,他也没掉胆儿,反而正义感爆棚,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长大考军校,将来像他爸爸一样抓坏人。 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高颜欣然“领命”。 出门前,高颜猛地想起可怜的吕良还在会议室里,赶紧去找他。 偌大的会议室里,吕良孤零零坐在圆形的会议桌后,神情呆滞地看着墙上悬挂的各种刑侦图片资料,双眼盈满泪水。 他的面前放着的水和零食,他一样儿没动,好像从他被带进来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僵坐到现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到吕良这个样子,高颜心里一阵抽痛。 父母双亡,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是多么残酷的噩耗…… “吕良,你饿了吧?阿姨带你去接一位同学,他也上初二。接完他,我们一起去吃饭。” 高颜没想好怎么跟他说,就先避重就轻。 “好。” 吕良转头看了她一眼,乖巧地点点头,眨眼的瞬间,两行泪水冲出眼眶。 高颜不忍直视,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拉起他的手走出会议室。 孟云鹤给她买的那辆奔驰停在她的吉普车旁,表面蒙了厚厚一层灰尘。 等她和孟云鹤登了记,她再开不迟。 高颜打开吉普车后门,让吕良坐在后排,而后开车直奔小军的学校。 吕良异常的安静,没有像白天那样焦灼地询问他的妈妈和爸爸在哪儿。 车子在傍晚热闹的街道上穿行,车内的气氛显得别样压抑。 过了一个路口了,吕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高颜从后视镜看了吕良一眼,他坐得笔直,看着车窗外神色淡漠,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又一阵难过。 “吕良,你喜欢吃什么?等一会儿我买给你。” 高颜一边开车,一边温和地问他。 吕良没回应,只是转过头来定定看着她。 高颜头皮一阵发紧,她知道吕良也看到了那三具被烧成木炭状的尸体,应该已经有所预料。 她不能说谎安慰他,可这样的沉闷实在让人分秒难耐。 正经过一个十字路口。 红灯高悬,像一只警示的眼睛,居高临下俯视着过往的车辆和行人。 高颜停车等待,在吕良的沉默里如坐针毡。 “阿姨,我妈妈昨天晚上杀人了。” 吕良突然开口。 高颜攥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心跳紧锣密鼓。 外面嘈杂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全都静止了,只剩下满眼的人影和车影杂乱无章…… 她关上车玻璃,借助座骑的遮挡,按下录音笔的开关。 绿灯亮了,她定了定神儿,把车开过去,才稳住了呼吸,“好孩子,话不能乱说,你昨天晚上不是睡着了吗?” “我妈起身下床的时候我就醒了……” 吕良欲言又止。 高颜平心静气,没有催促他。 吕良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妈拿着我爸给她的药去了楼上,平时她会很快回来,可是昨天晚上,她好长时间才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还没走正门,是从洗手间的窗户进来的。我听到洗手间里有异样的声音,就起来看…… 当时洗手间亮着灯,我看到我妈拿着把刀豁开纱窗网钻进来,那把刀上有血,她身上也有血…… 我妈没看到我,她那个样子让我害怕,我退回卧室不敢出声,躲在门旁从门缝往外看。 我妈换了衣服洗了澡,把那些衣服放洗衣机里洗了,然后她坐在客厅里给我爸打电话,边哭边说她把孔成林杀了。 我还看到她从一个方便袋里往垃圾桶里倒了一团东西,她告诉我爸说孔成林不给钱还想欺负她……” 吕良说着这些的时候,声音一直很平稳,情绪也似乎没有波动。 高颜握着方向盘的手冷汗涔涔。 她知道吕良没有说谎,要不然,他不会知道孔成林在楼上被杀…… “阿姨,你在听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吕良抬了抬眼皮,黯淡的目光死气沉沉。 “在听。你爸爸被你妈妈叫回来了?他大约什么时间回的家,从正门进来的吗?” 高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犹豫要不要把车停在路边,但这个点儿堵车,耽误时间就来不及接小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开。 “嗯,我妈打完电话大约二十来分钟,我爸就回来了。他是从正门进来的,告诉我妈说外面有公安。我妈当时很害怕,问我爸怎么办,我爸说一切交给他,让我妈回卧室睡觉就行了,不用想太多。” 吕良说,“我就赶紧回床上装睡,后来再发生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吕良的证词是破案的关键。 高颜怎么也没想到,吕良憋了一天,竟然愿意跟她说实话。 “你妈妈拿的什么药,你知道她要把药送给谁吗?” 高颜问。 “送去楼上给袁叔叔。”吕良说,“袁叔叔经常向我爸买药,是什么药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那种药很贵,不好买。” 高颜一愣,看来吕良还不知道袁伟已经死了。 “你妈妈有楼上袁伟家的钥匙?” 高颜并不确定,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句。 “嗯。袁叔叔喜欢吃我妈妈做的菜,他雇佣她帮他收拾卫生、偶尔给他做饭,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只是我有段时间没看到他了,估计他出差了。” 吕良说,“除了我妈妈有他家的钥匙,那个孔成林也有。” “你怎么知道?” “孔成林的钥匙还是袁叔叔让我帮着去配的,我看见袁叔叔把它给孔成林了。” 吕良对答如流。 信息量有点儿大,高颜一时消化不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想告诉阿姨?” “就这些了……” 吕良的语气淡淡的,说完舒了一口气。 关掉录音笔,高颜回头看了吕良一眼,他没看她,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中学。 高高的教学楼上面横着的红色黑体字校训清晰可见: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笃学善思、力行致远。 那是小军就读的中学,也是吕良的学校。 车子驶上了城中河大桥。 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 “好孩子,你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比如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高颜问。 吕良张了张嘴,没发得出声音。 不用说,肯定是没有了。 高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明明案情有突破应该高兴,可她只觉得心头压着铅块似的难受。 桥窄车多,行人穿梭不止,车速缓慢。 高颜不得不集中精力躲避车辆行人,车内重新陷入沉寂。 正手忙脚乱,吕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阿姨,我今天一天没能上学,也没请假。” 第58章 命中注定 “不要紧,明天我送你和小军上学,你领我去找你班主任,我跟她说明情况。”高颜想了想,“你要是愿意,以后我照顾你,你可以叫我姐姐。” 这样说算是委婉地告诉他,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也能让他放心,就算他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了,他也不会没人管。 可是,让高颜怎么也想不到,就要她放慢速度避让行人的时候,坐在后座的吕良突然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高颜始料不及,方寸大乱。 正值下班高峰期,楼上人车密集,她违规停车很容易造成交通拥堵…… 顾不得了,人命关天! 高颜立刻停车,打开车门追着吕良冲向桥边,“吕良,回来!你……” 吕良爬上桥栏,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好在他爬桥栏时耽误了点儿时间,高颜奋不顾身扑过去,堪堪抓住了他的衣领!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抓住了吕良,高颜还惊魂未定。 吕良崩溃大哭,挣扎不止,“你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让我死!” 高颜惊魂未定,死死抓着不松手,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自己半截身子都悬在桥栏外! 下坠的力量重若千钧,高颜身体失衡,随着惯性就往前栽! 看着桥下黑黝黝的河水,高颜感觉到死亡的切近……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腰被人拦腰抱住,紧接着,一双大手探过来,抓住了吕良另一只胳膊。 高颜身形一稳,手臂上的力道一松,感激回望,孟云鹤瞪着她,怒气冲冲,“你不要命啦?” 高颜鼻酸眼热,那一刻,她确定孟云鹤就是她的命中注定。 如果没有他,她今天就跟着吕良一下掉下去了,不死也得残…… 如果没有他,她一辈子都要活在悔恨中,恨自己没能及时发现吕良轻生的念头…… 桥上前后停了两辆车,后面的司机本来都在愤怒的叫骂,看到这样的情形,不少司机从车上跑下来帮忙。 吕良被成功地救上来,哭闹不止的他突然间戛然而止,两眼一闭晕倒在孟云鹤怀里。 “这孩子是谁?”孟云鹤疑惑地看了看吕良,“怎么这么淘气?这么大点儿就要死要活的。” “从早到现在,这孩子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 高颜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桥下,整个人还有些浑浑噩噩。 “别怕,没事了。” 孟云鹤很敏锐,没有刨根问底,替她向众人道过谢,拉着她回到车上,“我追了你一路,你没看见?还敢闯红灯!” “我闯红灯了吗?” 高颜完全不在状态,打着车才想过上个路口她好像忘了停车等灯。 “闯了,回头再说。你快把车开走,我照顾这孩子,先去前面学校停车场。” 孟云鹤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关上了车门,抱着吕良走去后面他的车。 高颜缓了缓神儿,把车开走。 拥堵的交通很快恢复正常,高颜把车停在学校门前的停车场时,看着从校门口陆续走出来的学生们朝气蓬勃的样子,只觉得这一天惊心动魄的像场噩梦。 想起什么,她慌忙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 还有,录音笔还在,没掉到河里去…… 她拿出录音笔摁下收听键,吕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高颜关了录音笔,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仰靠在椅背上,捋着头发长长舒了口气。 孟云鹤把车开过来停在她的车旁,摇下车窗,“你上我车看着这孩子,我去接小军。” 高颜很听话地下车,两条腿着地时还有点儿发软…… 半个小时后,孟云鹤带着三人坐在了酒店里,点了满满一桌子好吃的。 吕良醒了过来,没有再哭闹,无精打采默不作声。 小军和他虽然都上初二,但两人不在一个班级,此前互相不认识。 小军不知道吕良的遭遇,对他热情友好,把最大的鸡腿往他盘子里一放,豪气地说:“兄弟,你长得这么瘦,吃个大的!放心,今天咱们哥俩儿算是认识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哥罩着你!” 吕良抬眼怪异地看了小军一眼,默默低头啃鸡腿。 看到吕良肯吃东西,高颜略有心安。 因为吕良情绪恶劣,一顿饭吃得很沉闷。 高颜对孟云鹤满怀感激,想起那枚钻戒,还是没忍住,“你前些日子倒我家垃圾桶,有没有捡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孟云鹤给她倒了杯百香果汁。 “就是……不该放在垃圾桶里的东西。” “不该放在垃圾桶为什么会出现在垃圾桶里?” 孟云鹤吃东西的样子很养眼,问出来的话却让高颜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找不着了,估计是不小心掉进去了……” 高颜窘迫地支支吾吾。 “哦,不是不喜欢呀,我以为需要重新买呢。” 孟云鹤好看的眉眼里有了笑意。 高颜心里一松,拿起杯子喝果汁,等着他把戒指还给他,他却什么动作也没有。 估计是他放在家里了。 高颜没好意思要,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百香果汁,酸甜可口,清神醒脑。 “颜颜姐,你杯子里有东西!” 小军眼神儿好,笑嘻嘻地提醒高颜。 高颜仔细一看,她的戒指。 “咦?你什么时候放的?” 高颜把戒指取出来,失而复得般欢喜。 “消过毒了。” 孟云鹤答非所问,目光灼灼看着她,“我给你戴上,还是你自己戴?” 高颜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把戒指放在掌手,伸手过去。 孟云鹤会心一笑,拿起戒指用纸巾擦干净,拉起她的手,把它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没有繁琐的仪式,也没有啰嗦的誓言,就这样,从此互相期许。 高颜阴晦了一天的心情总算云开日出。 “哇!好棒哦!” 小军高兴地在一旁拍手。 吕良头不抬眼不睁,机械地嚼咬着,泪水滴落在盘子里…… “兄弟,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找他算账!” 小军不明所以,亲昵地拍着吕良的肩膀说。 吕良抹了把眼泪,抬头看向高颜,“姐姐,你能帮我转学吗?或者帮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高颜理解吕良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这个可怜的孩子刚刚都有了轻生的念头,痛失双亲,还知道自己成了杀人犯的儿子,他此时的心情是何等绝望? 他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向她求救,“你刚才救了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可是你能帮帮我吗?我不想让同学和老师们笑话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高颜没等他把话说完,狠狠点了一下头,“好。你想去哪儿所学校告诉姐姐,姐给你转。” 吕良牵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想离开这座城市……” “为什么呀?我们今天刚认识,你是不喜欢我吗?我挺喜欢你呀!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多好?” 小军不解地问。 孟云鹤不知道前因后果,也有些疑惑,“你想去哪里?” 吕良抽泣着,“我也不知道,越远越好,最好没有人认识我。” 高颜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三块“木炭”,深知吕良心里已经有了阴影,而且如果不能及时地疏导他,可能他无论去哪儿都摆脱不掉可怕的心魔。 “吕良,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你给我们一点儿时间,让我们好好想想怎么帮你,好吗?” 高颜正发愁怎么办,孟云鹤温和地说。 “好。” 吕良通情达理地点点头。 气氛缓和了许多,高颜感激地看了孟云鹤一眼,突然想起流产的孟云菲,正要问,手机响了…… 第59章 防不胜防 “小颜,你妈突发脑溢血,你快来中心医院!” 爸爸的话像平地惊雷。 “我妈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这样?” 高颜慌了。 “这……唉,祸不单行啊,都怪我这个老糊涂!你先来医院,见面说。” 爸爸痛心疾首老泪纵横。 挂了电话,高颜把事情简单告诉了孟云鹤。 “你别着急,有我在。你先去医院,我把两个孩子安排好就去找你,手机别静音,保持畅通。” 孟云鹤心疼地看着慌乱的高颜,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过来,“拿着交住院费,密码是你的生日。” 事发突然,高颜身上的确没带那么多的钱,孟云鹤简直是雪中送炭。 高颜感激地看了孟云鹤一眼,也顾不得客套,拿着银行卡急三火四开车赶往医院。 夏日昼长夜短,此时天还没有黑透,落日在晚霞里半掩半露,像一枚血色印章。 半路上,孟云菲来了电话。 高颜本来不想接,但孟云菲像在赌气,她不接她就不厌其烦地打。 这也不是之前孟云菲的风格。 之前的孟云菲很少重复给她打电话,除非特别要紧的事也最多打三遍。 高颜发现时间越长,这些细节暴露出来的差异越多,可惜这些都不能作为证据证明孟云菲有问题。 电话响第四遍的时候,高颜接了。 “老高,你生我的气了吗?头会儿我正在气头儿上,说话不经大脑,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孟云菲恢复了理智,情绪平和,声音柔和。 高颜却从她柔和的声音里听出幸灾乐祸和挑衅。 果然,孟云菲轻描淡写,“哎呀,你说我不容易住个院,你猜我刚才遇见谁了?” 高颜担心妈妈的安危,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双手紧握方向盘把车开得飞快。 手机开着免提,放在副驾驶位上,孟云菲的声音回绕在车里,明明带着笑,却像邪恶的诅咒。 “我遇见你爸你妈了!叔叔竖着,阿姨横着,两人的样子都不太乐观……” 孟云菲说到这儿顿了顿,“据说突发脑溢血闹不好会死人的,你开车慢点儿,可别没让你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就悲剧了。” 高颜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她现在没心情和谁斗气斗嘴,而且她已经知道这个孟云菲于她来说什么也不是,就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她犯不着跟她生气。 可她突然想到,自从灵杏山发生第一起离奇的命案到现在,她从来没领这个孟云菲回家,她怎么会认识她的父母? 还有,孟云菲流产应该住妇科,妈妈脑溢血应该在神经内科,前后两栋楼,孟云菲怎么会遇见爸爸妈妈? 高颜越想越心惊。 她今天下午才和孟云菲闹得不愉快,一向健康乐观的妈妈突发脑溢血,这和孟云菲有没有关系?为什么孟云菲像话里有话? 如果是以前的孟云菲,看到她妈妈生病住院,会和她一样着急担心。 因为初中孟云菲的妈妈车祸离世后,高颜经常带孟云菲回家吃住,妈妈对孟云菲像亲生女儿一样体贴周到,两人的感情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刚才的孟云菲呢?那语气恨不得看她家破人亡。 高颜想到这些,本来就焦灼不安的心越发忐忑。 市区人多车堵,想开快点儿都难。 高颜心急如焚,和时间赛跑般分秒难耐,她怕她迟到一分钟,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赶到神病内科,妈妈在急救室里抢救,爸爸在走廊里长吁短叹。 “都怪我啊!我这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么会遇上这样离奇的事儿,会一下子被人骗走五十八万?那是我和你妈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给你的嫁妆啊……” 看到高颜,爸爸高宏崩溃大哭。 高颜难以置信,细问之下,才知道爸爸遭遇了电信诈骗。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下午三点左右,妈妈和邻居去超市买菜了,爸爸高宏自己在书房里看书。 一个本地电话打进来,自称是市公安局户籍科工作人员。 高宏一听是市公安局的顿时倍感亲切,因为自己的女儿就在市局刑侦科,态度就特别友好。 不想,对方语气十分严厉,询问高宏的身份证是否丢失,因为在哈尔滨警获境外持有同样身份证件的人参与犯罪活动。 高宏信以为真,大吃一惊,连忙表示自己的身份证在身边,没有丢失。 对方缓和了语气,问高宏是否从事网上购物或者什么时候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信息,让坏人盗取后伪造了身份证件。 这可把高宏问蒙了。 老伴儿经常网上购物,觉得方便又快捷,谁知道有没有泄露身份信息? 见高宏迟疑,对方让高宏与“哈尔滨警方”沟通一下,并帮着转机去“哈尔滨公安局”。 爸爸(高宏)听到自称为“哈尔滨公安局张警官”主动报了姓名和工作证号码,连忙告诉“张警官”自己的身份证没有丢失,自己近三年也没有出过国,连省都没出。 “张警官”根据高宏说的情况核实了一下,说确实不是高宏本人持证参与犯罪。 高宏松了一口气,刚要挂电话,对方语气一转,说发现高宏有银行账户参与非法洗钱,让爸爸如实交代。 高宏一听就慌了,告诉“张警官”自己是退休老教师,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从来不干违法乱纪的事。 “张警官”说办案讲证据,要让高宏自证清白。 这怎么证明?高宏头都大了,对“张警官”接下来的指示唯命是从。 “张警官”让他打开钉钉,把他加为好友,两人互相视频。 高宏看到视频里“张警官”身穿制服,头戴大盖帽,还主动出示工作证件,就丝毫没有怀疑“张警官”的身份,在他的指引下,点开了一个名为“最高人民检察院”的网页。 结果,点开网页链接,高宏输入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登陆,查询“涉案相关信息”,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张盖着公安机关公章的“全国通缉令公告”,上面的头像正和他身份证上的一样。 高宏又气又急,连声告诉“张警官”自己是冤枉的。 “张警官”铁面无私地说:“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敢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只要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这话高宏熟,自己身为刑侦科长的女儿高颜也说过同样的话。 可是接下来,“张警官”就让高宏看到一份同样盖着公章的“冻结管制令”,声称接下来要查看高宏所有银行卡上的余额和近三个月账目明细,以排除洗黑钱的嫌疑。 高宏不疑有他,按照对方的指令打开手机上的手机银行,登录个人银行账户给“张警官”查看。 “张警官”一边看,一边继续给高宏洗脑,说这是在严肃办案,要有保密意识,不能把这件事对外泄露,自己的老伴、子女都不行,如果泄露了消息,让违法分子逃跑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高宏连连点头,不但没有怀疑,还觉得“张警官”办案很专业、很细致。 第60章 人生如戏 “爸,你就不能用座机给我打个电话问问?” 高颜听着都上火。 “我哪知道他们敢穿着警服骗人?再说你平时难得回来一趟,我问你单位的事,你也告诉我的保密,我以为就该是这样的。” 高宏懊恼万分。 高颜一阵惭愧,平时自己工作忙,很少回家陪二老,有些事确实没有考虑到,没有提前给二老打预防针。 “我那几张卡上都没多少钱,千八百的。就工商银行那张卡上存着你的嫁妆。” 高宏苦大仇深地说,“他说我得把钱转到他给的测试账号上,如果没有问题,半个小时后钱会自动退还。我信了,就把钱转过去了。结果半个小时后,我再次登陆手机银行,钱还没回来。我就觉得事儿不对,正好你妈妈逛超市回来,我把这事儿跟你妈一说,她就气坏了……” 别说妈妈被气坏了,高颜听了都眼冒金星。 “你说你这还退休老教师,遇到这种事儿怎么就不仔细想想呢?公安局办案都亲临现场,或者传唤到位面对面询问,哪有打电话查账户的?” 高颜气的都不知怎么办了。 这两年电信诈骗的手段层出不穷,犯罪分子们用一些高科技手段实施远程和非接触式诈骗,诱使受害人打款或转账,给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带来巨大损失。 受骗上当的人遭受经济和精神的双重打击,许多家庭因此家破人亡。 高颜看着后悔莫及的爸爸,心里满是愤恨也不敢发作,妈妈已经在急救了,爸爸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爸爸,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别想太多了,钱丢了可以再攒,人安安生生的就好。” 高颜赶紧调节情绪安慰他。 “爸爸想不通啊,你说怎么有人敢冒充公检法行骗,还敢拿国家人民检查院的名头开网页骗人?” 爸爸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高颜不知怎么回答爸爸的问题。 人心不古,唯利是图,作恶之人如果心存敬畏,就不会为非作歹了。 像爸爸遭遇的这种诈骗,其实近年来屡见不鲜。 骗子先编个故事恐吓受害者,让受害者紧张害怕,急于尽快自证清白、洗脱罪责,然后骗子谎称要进行资金调查,诱骗受害者一步步走入骗局,直到受害者对他们言听计从,转账甚至贷款转到他们指定的“安全账号”。 还有比这更玄更可怕的,骗子从头到尾不提钱,笑眯眯地让受害者刷脸验证,通过双方视频查看受害者手机盗取验证码,直接把受害者银行卡上的钱划走。 别说像爸爸这样的老人,许多见多识广的年轻人也屡屡上当。 虽然有关部门多方宣传,但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总觉得上当的不是贪心就是弱智,自己聪明过人不会吃这样的亏,防范意识没从根本上进行提升。 再有像爸爸这样不喜欢社交的人,每天像活在世外桃源里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自得其乐,对这种高科技骗术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孩子,爸爸对不起你,你这么大还没找对象,工作又那么忙,现在连嫁妆也没有了,你怎么嫁得出去啊……” 爸爸越说越难过,“如果你妈再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高颜轻拍着爸爸的后背,一颗心颤了又颤。 对于一个普通工薪家庭而言,这样的事简直是灭顶之灾。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骗子将受害者的积蓄洗劫一空,甚至让受害者贷款转账负债累累,等意识到自己受骗上当,为时已晚。 因为取证困难,这种诈骗案破案难度很大。 虽然警方也破获了一些电信诈骗案,但每年还是有很多人栽跟头,仍有许多犯罪分子逍遥法外,继续作案。 这次家里碰到这样的事,如果没有孟云鹤雪中送炭,要怎么度过这个难关还真是个问题。 “你妈的手术费还没交啊……小颜,我都快把自己恨死了……” 爸爸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高颜赶紧扶起爸爸,掏出孟云鹤给她的那张卡,“爸爸不哭,咱们还有钱,你别自责难过了,我和妈妈都不怪你。咱们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陌生电话咱不接就好。” 爸爸将信将疑,“你、你真的还有?” “嗯。别怕,有我在。” 高颜想起孟云鹤总喜欢对她说这句话,之前,她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特别,今天才知道,这句话才是人间真爱。 爸爸本来心慌意乱情绪崩溃,见女儿这么淡定从容,也就有了主心骨,“闺女,幸亏有你啊,唉……” 突然,爸爸想到什么,一把拉住高颜的手,“闺女,你这卡上有多少钱?” 高颜一愣,她还没刷,还不知道。 “有五十万,够用了。” 为了安抚爸爸,高颜使劲往高里喊。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你不是骗爸爸吧?怕爸爸担心故意说有这么多?” 爸爸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看谁都不像好人了。 “唉呀,你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没偷没抢。” 高颜的话让爸爸长舒一口气,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我的钱啊,五十八万啊……想起心就疼啊……” 爸爸眼泪汪汪地看着高颜。 高颜苦笑,谁不心疼才怪。 但比起心疼钱,她更心疼妈妈,看着急救室上红色的大“静”字,她的心揪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孟云菲那边电梯里走了出来。 她不是流产了吗?怎么还能穿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到处晃悠? 高颜疑惑的看着她由远而近,源自心底的抵触让她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但高颜也知道,她不能让孟云菲察觉什么,得和之前一样和她“和睦相处”。 人生就是一场戏,每个人既是主角,也是配角,你方唱罢我登场。 “你不好好在病房里躺着养好身体,跑来干什么?” 高颜觉得自己能去当女演员了,明明对眼前的女人一肚子愤慨和仇视,也能这么“关切”地说话。 “怎么我哥他没告诉你吗?我呀,只是例假来晚了些天,我误以为自己怀孕了,其实虚惊一场。” 孟云菲笑得一脸得意,又装模作样地瞅了高颜一眼,“不过从这件事上看得出来,你可真不够意思,我说了你别告诉我哥,你偏告诉他,害得我白白挨他一顿骂。” 高颜一愣,心一沉。 是啊,孟云鹤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她?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女人? “阿姨怎么样了?还没做完手术?怎么这么严重啊?” 孟云鹤大呼小叫。 看着很担心的样子,其实全是演的。 同样的话,由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心态说出来,意思天差地别。 高颜看着孟云菲熟悉的眉眼,忍住满心痛楚,平静地说:“有你这么担心她,她不会有事的。” “哎呀,这可不一定。千万不能大意。我听说人到老年,突发脑溢血很危险的。我还特意关照过医院领导,无论如何也要把阿姨抢救过来。” 孟云菲上前拉住高颜的手,一如从前般姐妹情深。 高颜看着孟云菲眼眸中一略而过的冷意,一颗心如高山坠石…… 第61章 护妻心切 高颜不敢想,如果爸爸遭遇电信诈骗也和孟云菲有关系的话,孟云菲的背后藏着怎样一张深不可测又邪恶恐怖的黑网。 昔日亲密无间的好友孟云菲死于非命,顶替她的女人想以假乱真,但假的就是假的,无论她如何伪装,还是破绽百出。 但最麻烦的事就是不知为什么,这个冒牌货的dna鉴定结果竟然和孟归鸿是亲子关系。 这铁一样的事实从一开始就像一座山一样压着高颜,让她一遍遍质疑自己,强迫自己打消对这个冒牌货的怀疑。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十分玄妙,当她对这个冒牌货产生怀疑的同时,这个冒牌货也对她充满了敌意和防备。 甚至,这个冒牌货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敌对她,反对她和孟云鹤在一起,想方设法阻止她和郑画图侦破灵杏山的命案,现在算计到她父母头上,让她措手不及、难以应对。 虽然这些事有的还只是高颜的猜测,但一桩桩恶性事件前后衔接紧密,时间节点太过“巧合”,她想自欺欺人都难。 “你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高颜怒视孟云菲,恨不得撕碎她这张假脸。 “哎呀,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找医院的领导关照阿姨,阿姨要是永远地睡过去了可不好……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一心为你好啊,你可别不领情。” 孟云菲眨着眼睛,一脸无辜。 高颜想要冷静,可事关妈妈的生死,她无法冷静,她一把攥住孟云菲的手腕冷声低喝,“我不管你是谁,你要是敢害我妈,我绝不放过你!” 孟云菲愣了一秒,下一秒,她眼睛的余光看到孟云鹤从那边的电梯里走出来,立刻往后趔趄了一步跌坐在地上,委屈地瘪着嘴,“你干嘛?我好心好意帮你,你推我干什么?” 高颜猝不及防,她刚才只抓住了她的手腕,根本没推她,她这是演的哪一出? “哥,你看看高颜,我那天还救了她,她却动不动就拿我撒气!” 孟云菲转头冲着孟云鹤诉苦。 高颜恍然大悟,恶人先告状啊,呵。 偏偏坐在一旁的高宏不明所以,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孟云菲,“小颜,有话好好说,你推云菲干什么?” 高颜刚要解释,孟云鹤走了过来,护在她身旁,冷眼看着装腔作势的孟云菲,“你不欺负颜颜就不错了,连站都站不稳,你没长骨头么?” 孟云菲瞠目结舌。 高颜心里一松,感激地看了孟云鹤一眼,想到妈妈在急救室里危在旦夕,瞬间红了眼,“云鹤,我担心她害我妈妈……” 虽然这么说有些唐突,也可能让孟云鹤不高兴,但高颜顾不得了。 “嗯,别怕,妈不会有事。” 没想到,孟云鹤丝毫没有迟疑,一句话让她无比心安。 孟云菲回过神儿来,难以置信地大呼小叫,“哥,你是我哥,亲哥!你怎么老是胳膊肘儿往外拐呢?你这么惯着她,以后她还不得横着走?” “她怎么走都好看。” 孟云鹤扫了孟云菲一眼,“你赶紧起来走吧,别在这儿胡闹了!” 孟云菲气急败坏,瞪圆了眼凶巴巴看向高颜。 高颜以为她要发火,她却突然展颜一笑,声音甜美地说:“老高,看吧,我哥是真心喜欢你,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呢。” 什么情况?倒打一耙没得逞,就明目张胆挑拨离间? 高颜愕然,这变脸的速度,堪称教科书级别。 “别胡说八道了。颜颜才不屑于耍这种小聪明,我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她不需要靠你来验证!” 孟云鹤不等高颜发话,直接揭穿了孟云菲。 孟云菲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儿,气得都快吐血了。 高颜站在孟云鹤身旁,蓦然想起一句话,背靠大树好乘凉。 古人诚不欺我。 孟云菲憋了半天,皮笑肉不笑,“行了,反正该我做的我都做了,你领不领情是你的事了。走了噢,希望阿姨早日康复!” 说完,她还不忘冲高宏摆了摆手,“叔叔再见!” “再见。” 高宏仓促应声。 “哥,好好照顾你的心上人噢!” 孟云菲瞪着高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冷笑着转身离去。 看着孟云菲得意扬扬的背影,巨大的恐惧像毒蛇一样噬咬着高颜的心。 她顾不得理会孟云鹤有没有因为孟云菲刚才的挑拨离间对她有误会,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和人都在发抖,“云鹤,快,救救我妈……” “别怕。” 孟云鹤把她揽时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很自然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这一幕直接把高宏看傻眼了。 不是,这个长得跟明星似的男人是孟云菲那个不务正业的哥哥孟云鹤?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谁准许他抱他女儿的? 高宏当年教过孟云鹤,在他的记忆里,孟云鹤就是个小混子。 初中打架,高中抽烟,成天吊儿郎当不学好,走到哪儿身边都围着一群小姑娘,他爸孟归鸿忍无可忍,没等他高中毕业就把他打发到国外去了。 高宏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混世魔王竟然对他女儿动手动脚。 他上前一步,一把把高颜从孟云鹤怀里拉过来,“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和他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他是我男朋友。” 高颜有些窘迫。 “什么?男朋友?” 高宏一听就两眼发黑,扶着脑袋虚晃了一下,高血压犯了。 “爸,这事回头我再跟你说,先救妈妈。” 高颜赶紧扶住他,小声求他。 高宏气呼呼地看向正打电话的孟云鹤,越看他越像个花心萝卜,“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好看干什么,不明摆着招蜂引蝶么?你给我离他远一点儿!” 高颜心里乱糟糟的,没心思理会别的事,眼巴巴看着孟云鹤。 孟云鹤刚放下电话,就见一个医生急匆匆从旁边的病房里走出来,“云鹤,你别担心,我去急救室看看。” “拜托了。” 孟云鹤点了点头。 医生飞快地进了急救室,在外间麻利地穿上防菌服穿上鞋套进去了。 这半天了,还来得及吗? 高颜总觉得孟云菲安排了里面的医生会做出对妈妈不利的事。 “刚才这位孟院长是中心医院最好的脑科专家。他说阿姨的手术还没开始,麻药刚起作用。” 孟云鹤像知道高颜担心什么,安慰她。 来得及就好。 高颜松了口气,一闪眼,就看到爸爸高宏很不高兴地盯着孟云鹤。 “嗨,叔叔,好久不见。” 孟云鹤冲高宏伸出手。 “少来!小兔崽子,你离我家小颜远点儿,别想哄她!” 高宏瞅他哪儿都不顺眼。 高颜刚要帮孟云鹤说话,被高宏一个凌厉的眼神瞪回去了。 孟云鹤嘿嘿一笑,“叔,你还喜欢下象棋不?以前我下不过你,现在肯定能。” 高宏:“吹吧你,就你那把手,我让你三个子儿你都得输。” 孟云鹤:“谁让谁还不一定呢。要不我让你三个子儿咱们来三局,谁输了谁满足谁一个愿望?” 第62章 近朱者赤 “行。等你阿姨出院了,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高宏斩钉截铁,“你要是输了,我没别的愿望,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孟云鹤:“那要是你输了,我也没别的愿望,就希望咱们成为一家人。” 高宏:“……反正你输定了!” 孟云鹤扬眉浅笑,“我赢定了。” 高颜无语的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想起还没给妈妈办住院手续,刚要去办理,被孟云鹤拉了回来,“我刚过来在下面已经把住院手续和押金交了。” “你不是把卡给我了吗?” 高颜心里暖暖的。 “那本来就是给你的零花钱。再说叔叔不是捐款了吗?就当捐的钱被退回来了。” 孟云鹤体贴地说着,拿眼瞄老高。 高颜哭笑不得。 要不要这么会说话?那是捐款吗?那是上当受骗…… 不过这种说法,确实有助于平复高宏受伤的心灵。 高宏老脸一红,冷哼一声,坐去一旁生闷气,“我捐了五十八万!哼!” “没事儿,回头颜颜奖你双倍的,再接着骗子的电话,你馋死他们就是不给转账!” 孟云鹤安慰人的办法真是别具一格。 “好,这个办法好。” 高宏黯淡的眼神亮了。 见孟云鹤这么轻松地安抚好爸爸,高颜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心里一安稳,就想起公事来。 “小军和吕良呢?你把他们送哪儿了?” 高颜惦记着这两个孩子,特别是吕良,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她担心他再做出什么傻事。 “小军送去你们单位宿舍了,吕良我给他开了间房,让他住宾馆,另外找了两个保镖看着他。”孟云鹤说,“不能让他再闹妖。” 高颜大为心安,孟云鹤考虑得真周到。 孟云鹤倚在墙上,掏出烟盒,想起医院不允许吸烟,又揣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 这段时间高颜看出来了,孟云鹤情绪波动的时候就喜欢吸烟。 孟云鹤抬眼看了她一会儿,“颜颜,吕良是未成年人,即使他提供了与其年龄、智力完善或者精神健康状况相适应的证言,可以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但如果没有其他证据,只有他一个人的证言,也不能直接定罪定案,要结合案发现场或者其他人证物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才行。” 高颜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专业?从哪儿学的?” 孟云鹤淡淡一笑,“近朱者赤嘛。” 她可没教他这些。 高颜看着谜一样的男人,“我知道孤证不能定案,可是作案现场全都被炸、被烧得面目全非,吕良的父母都死了,也没有找到其他人证,无法形成证明体系。在这种情况下,吕良的证言表达清晰、逻辑合理,基本可以还原事实。” “你怎么知道吕良没说谎?”孟云鹤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我当时去你单位找你,正好看到你开着车急火火地出大门儿,我调转车头跟在你后面,前前后后的事我都看到了。吕良打开车门跑去桥边,动作连贯毫不迟疑。” “这和吕良有没有说谎有什么关系?” 高颜没懂。 “如果他真想死,你来不及抓住他。” 孟云鹤凝视着她,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的眼睛真漂亮。” “说正事!”高颜嗔怒地瞅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真想自杀,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对。白天郑画图给我来过电话,我赶去现场看了,我一直在想,什么原因能让吕良的父母奋不顾身地毁尸灭迹?” 孟云鹤蹙起眉头,“而且母子一起逃生的时候,吕良的妈妈怎么会撇下吕良去十六楼?” “毁尸灭迹的是吕军涛,不是他们夫妻俩……” 高颜刚要反驳,想起自己并没有证据证明事实。 再一想,十六楼爆炸的时候,郑画图第一时间把吕良抱了出来,后来为了维护逃生人群的秩序,郑画良把吕良放下来,刘洁立刻上前拉住吕良的手,他们母子确实不该分开。 而且,女人为母则刚,儿子就是母亲的命,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刘洁也不该会撇下吕良。 想到什么,高颜大吃一惊,“你不会怀疑吕良是凶手吧?他只是个初二的学生,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你低估了这个孩子。”孟云鹤神色郑重,“在我看来,吕良佯装要自杀,只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为他退学、出国做铺垫。你没感到他在吃饭的时候,提到退学和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很迫切吗?” “他应该迫切啊,因为他不想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歧视……你是说他做的每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高颜难以置信。 “对。一个初二的孩子有这样的智商,能把恶劣的情况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局势,你觉得他是临时起意?别的我暂时不敢说,但我肯定,这孩子绝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单纯!” 孟云鹤神情冷峻,目光锐利而幽,与他平时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高颜有一刻的错觉,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富二代商人孟云鹤,而是一个久经磨炼、经验丰富的老刑侦——这种观察入微、思维缜密的能力同样不是非专业人士说有就有的。 “怎么会呢……我平时就够多疑的了,你还真是近墨者黑了。你想,吃饭的时候,吕良只是说他想离开这个城市,并没有明确说想出国,也没有说……需要我们资助……” 高颜若有所思地放慢了语速,“他家里着了火,按说什么都烧光了,他身无分文,以后怎么生活?他不发愁这些,首先想到的是退学和远迁,他……” “对,这不符合这么大孩子的心理特点和思维习惯。” 孟云鹤欣赏地看着高颜,“不要被他的年龄和模样欺骗。正常情况下,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一个初二的孩子早就吓傻了,要么哭得六神无主,要么惊恐万状精神异常,怎么会像他这样冷静?” “他不但很冷静,先是很乖巧地指证他的妈妈是杀人犯,给你留下充满正义感、诚实又勇敢的好孩子的印象,然后像留下遗言一样去跳河自杀,被我们救下来后,他很快恢复理智,该吃吃该喝喝,席间收放自如地请求我们的帮助。你仔细想想,一个初二的孩子,心理适应和自我调节能力会这么强大吗?” 孟云鹤冷笑,“别说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就算三四十岁的成年人,许多人都做不到他这样处变不惊、条理分明。” 高颜无言以对。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 “他虽然没有直接让我们帮他出国,但我肯定,只要我们放他离开本市,他很快就会跑路去国外。” 孟云鹤语气笃定。 “未成年人不能单独出国啊!他如果不能和自己的父母一同出行,就必须得有成年人陪同……你是说,有人接应他?” 高颜想起吕良那双凄楚的泪眼,怎么都觉得他们疑心太重。 “不信?咱们试试?”孟云鹤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引蛇出洞!” 高颜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你是不是看刑侦小说看多了,脑回路这么清奇?不管怎么说,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杀死身强力壮的张勇,说什么我也不信。” “你忘了,张勇吸毒,他毒瘾犯了呢?” 第63章 观察入微 孟云鹤的提醒让高颜呼吸一滞,脑际电光石火。 “你是说,上楼送药的不是吕良的妈妈,而是吕良?他送的也不是药,是毒品?” “应该是这样。” “就算这样,吕良为什么会杀张勇?张勇不给他钱?” 高颜惊诧。 “恰恰相反,我猜,是吕良发现张勇毒瘾犯了,故意不给他药,张勇拿出更多的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孟云鹤勾起唇角,“不管大人还是孩子,只有手里有足够多的钱,才能做到临危不乱。” 高颜倒吸一口凉气。 看看坐在一旁生闷气的爸爸,想起她刚过来时爸爸六神无主的样子,真觉得孟云鹤这话简直是至理名言。 爸爸年过半百了,遇到突发事件都惶恐成那个样子,吕良一个初二的学生,在父母双亡、从此无依无靠的情况下竟然不慌不忙,确实很可疑。 高颜顿感惭愧,亏她还自诩业界精英,竟然比不过一个门外汉。 不过,高颜转念一想,术业有专攻,孟云鹤只是从人情世故的角度去观察、思考和推断,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何况,从刀口上看,凶手用刀娴熟,是个胆大心细的家伙,吕良还是个孩子…… “别老是觉得他是个孩子。你和郑画图之前没遇到过未成年人犯罪案例?” 孟云鹤再次说中了她的心思。 “前年遇到一起校园霸凌。参与勒索、殴打,致使一个十四岁学生死亡的三个男生年龄最大十五岁,最小十三岁;去年还有一起坠楼死亡案件,是十三岁的姐姐嫌弃四岁的弟弟抢走了父母对她的疼爱,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把在窗边玩耍的弟弟推了下去……” 高颜回想起的不止这两起案子。 她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从内心不愿意看到未成年人犯罪,但事实上,近年来,未成年人犯罪的比例有所增长,其中不乏恶性事件。 一方面,社会大环境趋利化日益严重,物价连年增长、职场竞争激烈等方方面面的问题导致大人们疲于奔命、不堪重负,回到家身心俱疲,无暇关心孩子的身心健康和情感需求,进而造成许多家庭亲情淡薄。 另一方面,功利化的学校教育重分轻德,学生们十年如一日在题海战术里枯坐苦读,许多学生产生厌学情绪,甚至抑郁自杀,这些问题没有得到有关部门足够的重视,相关政策没有及时完善,有心理隐患的未成年学生得不到及时的关注和引导。 再有,贫富差距激发的攀比心理产生强大的落差,让许多生活贫困的孩子对金钱和地位有强烈的渴望,价值观扭曲导致行为极端,很容易误入歧途。 另外,一些不法商人为了牟取暴利,开发的电子游戏弘扬血腥与暴力,一些未成年人沉溺其中,分不清现实与游戏的区别,或者以游戏的心态淡漠友谊和亲情,忽视法律与道德的约束…… 基于这四个主要方面产生的隐患在未成年群体中造成恶劣的影响。 而未成年人心智发育都不成熟,法律意识贫乏、三观不健全,好奇心又特别强,容易盲目崇拜,喜欢模仿一些自以为强大的人,自控能力差,情绪易偏激,思虑不周全导致言行盲目,如果得不到及时正确的教育和引导,一念之差就能让他们参与校园霸凌、聚众斗殴、寻衅滋事、勒索偷盗……甚至故意杀人。 我国的法律对严重侵害未成年人犯罪“零容忍”,坚决依法从严从重惩处,以达到有效震慑犯罪,为未成年营造安全良好的成长环境。 虽然国家司法部门和教育部门已经联合采取多项措施,加强学生的法治教育、加大安保监控巡查力度,通过多种方式增强未成年人的法制观念和自我保护意识,但随着未成年人犯罪比例的增长,预防、感化、挽救失足未成年人已成为十分严峻的问题。 这些,身为刑侦一线的干警,高颜心知肚明。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不愿意相信吕良会杀人,还把罪名推到已死的父母身上逃脱罪责,然后假装自杀寻求她的庇护……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吕良就太可怕了。 “吃饭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吕良的手?” 孟云鹤转头看了看急救室的门,又看了看情绪低落的高宏,继续想方设法转移高颜的注意力。 这时候,只有让高颜想别的事,她才不会担心她妈妈的病情。 高颜暂时没发觉孟云鹤的良苦用心,完全被他的思路带着走了。 “吕良的手?没什么特别啊?” 高颜没好意思说自己压根儿就没注意那孩子的双手。 “不但特别,而且很特别。” 孟云鹤说,“他的双手十指粗壮,指腹有厚茧,指甲剪得很短,拿筷子的动作很笨拙,用筷子习惯性向内用力,像拿刀篆刻的感觉。” 别说,孟云鹤这么一提醒,高颜想想确实是这样。 而且把吕良从桥上救下来的时候,她曾不经意地握住了吕良的手,他很快地抽出自己的手。 当时,高颜还以为小男孩害羞,现在想想可能不是这么简单。 “还有,你仔细看他吃鸡腿时的动作和神情了吗?” 孟云鹤接二连三的问题让高颜有些招架不住。 她怎么觉得孟云鹤是专家,她是门外汉小白? “小军吃鸡腿直接拿着底部一口口咬鸡肉吃,吕良不是。他先把鸡腿用筷子插住,把肉抹下来,先啃骨头。” 孟云鹤说的一点儿不假,可这只是个人饮食习惯的差异,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 “一个人的习惯性动作通常最能暴露他下意识的想法。这个孩子有强烈的控制欲,而且生性残暴。” 孟云鹤总结。 “不会吧!看人家吃个鸡腿,你都能看出他控制欲强、生性残暴……那你看我吃东西的时候怎么想的我?” 高颜好笑地问。 “你吃东西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反正能吃的就往嘴里塞,吃饱了算数。你吃个饭都心不在焉,速度也快,像被人催着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孟云鹤头头是道地说,“一看你就是个女汉子,对自己的身心健康粗心大意,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高颜头皮发麻,“你就这么爱琢磨人?不动声色的猫在那儿,像个扫描仪一样观察每个人?” “怎么会?那样不得累死?我只对我关心的人或者有必要上心的人或事用眼用脑。” 孟云鹤宠溺地刮她的鼻子,“从我回来带你吃头一顿饭起,我就心疼得不行,决定从此以后好好照顾你。” 高颜此前听他随口表白,浑身都不自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说这样的话怎么那么好听呢。 第64章 刮目相看 当着爸爸的面晒狗粮不好吧? 高颜心虚地看看旁边的高宏,高宏翻了个白眼。 怪不得养大的西瓜被人家这么轻松地抱走了,长得帅不说,这张嘴,太甜了。 高宏的潜台词,高颜看懂了,赶紧回复高宏一个安抚的眼神。 “你知道,未成年人犯罪已经不是个例,而是已经成为一种现象。这既有社会风气的原因,也有生活环境、家庭氛围的影响。你想,吕良的爸爸吕军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医生,辞职后自己开医药店,甚至昧着良心干些违法的勾当;他妈妈刘洁文化水平低下,显然和吕军伟不相配,这两夫妻的感情好不到哪儿去。” 孟云鹤继续寻找话题转移高颜的注意力,“心智并不成熟的吕良在父母不和、争吵不断的家庭里成长,养成了孤僻的个性,他喜欢用刀刻东西,而且手艺不错。他借此排解不良情绪,但却从用刀的快感中得到了邪恶的力量,时同,他从内心渴望逃离这个家。” 高颜惊异地看着孟云鹤,只觉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就像一本内容丰富的书,她翻开的每一页都充满新奇。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猜的?” 高颜严重怀疑孟云鹤应该去当小说作家。 “我说过,我去过现场,在吕良家里找到了一把被没烧毁的篆刻刀,刀锋很锋利,刀把上的皮套磨损得很厉害,这说明吕良长时间使用。我出来的时候又顺便摸排访查了一下物业和吕良家的邻居们,知道他们夫妻常深更半夜吵架。” 孟云鹤说,“你想,这样的一对水火不容的夫妻,怎么会突然同心同德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掩盖他们儿子的罪行,保护他们的儿子不受法律的制裁!” 高颜对孟云鹤刮目相看,她不得不佩服他的行动力、思维能力和……专业水平。 那种面对老刑侦的感觉又上头了,高颜惭愧的同时,有些不服气了,“嗯,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想要还原案情,还需要进一步侦查,吕良到底有没有说谎,总会弄明白的。”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门外汉在班门弄斧?” 孟云鹤嘴角微翘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迷人的狐狸,还是成精的那种。 高颜疑惑地看着他,觉得他真会读心术,要不然,为什么每次她想什么,他一猜即中。 不过,高颜嘴上不认输:“不是,我是想,你这几年在国外到底是干什么的,练了这么一身高深莫测的本事?” 孟云鹤深深地凝视着她。 她满怀期待,她承认,他已经成功地掳掠了她的心,她对他充满好奇。 “降妖除魔。” 孟云鹤一本正经地吐出四个字。 高颜清亮的眸光顿时黯淡,她很失望,不明白为什么一提到这个问题,孟云鹤就跟她捉迷藏。 难道他不信任她,不愿意和她分享他的过往? 还是他之前有过心爱的女人,为了保护那个女人,他曾经付出足够多的真心和努力,一提起就心痛到爆? 还说他心里从始至终就她一个人,原来都是骗人的…… 高颜越想越多,情绪一落千丈。 “呵,颜颜,你系统地学过犯罪心理学,但你也许并不知道正常情况下,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天差地别。” 孟云鹤看高颜冷了脸,就知道她想象力丰富,在自己气自己。 高颜不吭声,瞅了他一眼。 “面对困难,女人抱怨存在的问题,男人想办法解决困难;两性相处,女人需要关爱,男人需要崇拜;面对未知,女人思维发散,喜欢胡思乱想……” 孟云鹤不想让她自寻烦恼。 “这些我也知道,我还知道在表达方式上,女人喜欢暗示,男人喜欢直接。怕我胡思乱想,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难道你干的事情怕人?” 高颜不喜欢和亲密的人耍心计,如果孟云鹤不能坦诚相待,再谈情说爱就是个笑话了。 “女人喜欢倾诉,男人喜欢沉默。” 孟云鹤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事现在不是说的时候啊。 “哼!女人看重态度,男人偏重逻辑。那你的逻辑里面,我刨根问底是不是无理取闹?” 高颜火大。 孟云鹤知道这孩子恼了,长臂一伸,把她揽进怀里,抱着拍拍后背,温柔低语,“不,你应该问,是我做得不好,你没有无理取闹。” 真受不了他来这一招! 高颜就算有一肚子气,被他这样哄哄,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成年人的世界谁都有权保守自己的秘密,哪怕是情侣,也应该尊重对方的隐私权。 “知道你自己做得不好还不主动交代,问了几次也不说,神神秘秘的!是不是之前有女朋友了?” 高颜不满地嘀咕了一句,神色却已经缓和下来。 “怎么会?别生气,不出意料的话,你很快就知道了。” 孟云鹤吻了吻她的额头和眼睛。 “哎!哎!臭小子,说话就好好说话,搂搂抱抱又亲又啃干什么?松开!你还没赢我呢,少抱我闺女!” 高宏一看不乐意了。 孟云鹤哭笑不得,松开高颜,却与她五指相扣,“叔,颜颜是我未婚妻,她都答应我的求婚了,你看,戒指都戴上了。” 看到高鹤无名指上的戒指,高宏无比憋屈,“她答应不作数……” 突然,高宏想到什么,大惊失色,“你们不会生米煮成熟饭,连孩子都有了吧?” 高颜大窘,“爸,你想多了!” “我懂了,你联想丰富,随你爸,遗传基因好。” 孟云鹤哑然失笑。 “要是真有了,我也认了!” 没想到,高宏瞅了两人一眼,“都这么大了,该干的不干,不该干的瞎干……你们要是早点儿结婚,我那么大笔钱就不用被人骗了。” 高颜和孟云鹤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这时,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程院长走了出来。 高颜三人赶紧迎上去。 “手术很成功,你们不用担心,但后期护理一定要注意,不要让患者操劳,尽可能让她保持稳定的情绪。岁数大了,经不起三番两次地做手术。” 程院长的话让高宏父女喜极而泣。 程院长又交代了几句,意味深长地看了孟云鹤一眼。 孟云鹤会意,和程院长走到一旁。 “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把麻醉师董浩撤下来了,派了另外的麻醉师。但我问过董浩,他说你妹妹并没有让他违规操作,只是向他咨询了一些麻醉方面的问题。目前我们无法证实董浩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程院长小声说。 孟云鹤点了点头,“好的,知道了。我岳母住院期间,还劳您费心照顾。” “没问题。” 程院长又交代了几句走了。 看着程院长的背影,孟云鹤若有所思,他想,那个董浩撒谎。 妈妈手术成功,在孟云鹤的安排下住进了特护病房,并在预计时间内醒了过来,高颜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孟云鹤一直帮着忙里忙外,这会儿买了可口的饭菜,把心情低落的高宏哄的眉开眼笑。 高颜满怀感激,坐在病床旁给正在打点滴的妈妈喂粥。 就在这时,孟云鹤的手机响起来。 孟云鹤接听,脸色大变,却佯装无事起身走了出去。 难道是吕良出事了? 第65章 完美出逃 确实是吕良出事了。 他故技重施,趁安保不备,顺着洗手间外下水管溜到楼下跑了。 高颜和孟云鹤急匆匆赶去吕良入住的宾馆,房门大开,两个保镖诚惶诚恐站在门旁。 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了,四个枕头被摆成一顺儿。 洗手间的后窗被拉开一半,纱窗被卸。 “我们在门口儿看着,一刻都没敢离开,中间服务员来送水果,敲门没人应声。我们感觉不对,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开始我们还以为人在床上躺着,叫了两声没反应,掀开被子一看就这样,人已经跑了。” 一个保镖满脸愧色地说。 孟云鹤顾不得训斥保镖办事不力,立刻联系酒店调取监控,查找吕良的逃跑路线。 高颜站在洗手间前窗前,探头出去,水管上的灰尘有被摩擦的痕迹,楼下是草木茂盛的花园,在夜色里连成一片暗影。 花园旁就是甬路,路灯互相间隔,灯光被茂密的树冠掩映,晦暗不明。 甬路旁边是停车场,停车场有西门和北门两个出口。 两个出口都有岗亭和保安,但吕良想要蒙混过关轻而易举…… 高颜感觉像时光倒流,回到了早晨案发现场。 二十二层楼,比吕良家的楼层高六层,比案发现场高四层。 吕良竟能临危不惧如履平地! 正如孟云鹤所说,吕良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纯良,他胆大心细,有严重超出年龄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 他还擅长伪装,示弱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示弱,利用张勇对他的信任出其不意一刀夺命; 他示弱,利用父母对他的爱掩盖罪行独善其身; 他示弱,利用她对他的同情逢场作戏伺机出逃…… 就算此时此刻,高颜都难以相信,一个初二的孩子,会有这么阴暗深沉的心机,会犯下这样冷酷凶残的罪行。 事实胜于雄辩。 吕良十有八九是杀害张勇的真正凶手。 要不然,他没必要冒着摔死的风险畏罪潜逃。 高楼俯望,偌大的停车场尽在眼底,扩展开去,是夜色下灯火阑珊的城市。 在这静谧美好的城市里,有许多人夜以继日地奔波劳苦,为活着和活得更好不懈努力;也有许多人挖空心思寻找捷径,为不劳而获而投机取巧。 没有人知道身边熟悉的面孔下藏着怎样的灵魂…… “在这个世界上,最难窥探和辨别的就是人性。” “植物、动物,我们可以从它们的体貌特征、生活习性、成分气味来判断它们的属性、区分它们的善恶。唯独人,一样的身体结构,一样的能言善辩,如果对方是穷凶极恶的人,在他对你露出友善的笑容时,你无法察觉他的笑容背后藏着怎样阴险的念头。” “伪善的恶比明目张胆的恶更可怕,在刑侦中一定要加以识别和防范……” 想起在大学课堂上教授们苦口婆心的教导,高颜惭愧又自责。 一切迹象表明,她拿到了那段录音是伪证,她被吕良骗了。 杀人凶手在她手下全身逃脱,她监管不力,难辞其咎! 就算回头把吕良抓回来,她也已经严重失职。 可是,如果重来一遍,估计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不能不顾妈妈的死活,分身乏术之下也只能拜托孟云鹤照顾吕良…… 高颜想到这里,心跳猛然一滞。 她怎么觉得这爸爸受骗、妈妈送医、吕良逃跑,这三件事前后因果关系这么连贯呢? 难道…… 高颜不敢往下想。 这时,孟云鹤急步走进来,“查到了,这小子顺着下水管溜到楼下,既没有从西门出去,也没走北门,而是不慌不忙地拐进了一楼的商场。他出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换了衣服,商场北门和东门的监控都没找到他。” 完美出逃。 高颜苦笑,看来,她这个刑侦科长真的干到头儿了…… “呵呵,上火了?” 孟云鹤展颜一笑。 高颜吃了一惊,他什么意思? 孟云鹤对她眨了眨眼,脚步轻松地走出洗手间,把两个保镖赶出门,把房门一关,往床上一躺,冲高颜招手,“来,春宵一刻值千金!” 跟出来的高颜汗毛倒竖。 难道真是孟云鹤故意放跑了吕良? 难道幕后黑手不是孟云菲,而是孟云鹤? 他现在想干什么?把她先奸后杀? 可怕的联想像一阵飓风,来势汹汹地袭卷了高颜。 她退后一步,左顾右盼找趁手的武器,一把把台灯捞在手里全神戒备。 “你干嘛?这么不解风情!” 孟云鹤瞟了她一眼,枕臂侧卧,“你不累啊,从早晨忙到现在,过来,躺会儿歇歇。” “孟云鹤,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高颜急了,“你今天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我、我跟你同归于尽!” 孟云鹤眨了眨眼,神色正经了很多,起身斜倚在床头上,“我是你未婚夫,想生米煮熟饭,同归于尽形容不当,同喜同乐、同生共死比较好。” 高颜气得心率不齐两眼冒火,“你、你这个坏蛋,你怎么能欺骗我的感情!” “没有啊!我真心实意想娶你。”孟云鹤一脸无辜,“把台灯放下,咱们当一切都没发生,那些案子也该结了,没人在意它们的真相。” 高颜愕然。 “郑画图很快就会被调到邻市担任公安局副局长,你呢,虽说没有功劳有苦劳,可最后还得你背锅。你肯定得受处分。来,求求我,我帮你。” 孟云鹤挑眉浅笑。 高颜心颤手抖,她不是担心受处分,是被这个坏蛋气的。 她紧紧握住灯杆,琢磨着从哪个角度打他效果最好。 “只有我能帮你。我给你找找关系给你安排个闲职,你嫁给我,以后养尊处优享清福,别再抛头露面跟些罪犯打交道,多危险啊……” 孟云鹤的声音蛊惑人心,一张俊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 “孟云鹤,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为了骗我,你先骗取了郑画图的信任,让他说服我,让我放下对你的戒备,是不是这样?” 高颜心痛如绞。 她从来没想到会有今天。 她已经爱上他了,答应了他的求婚,憧憬着她们的未来,可那全是建立在他是个好人的基础上! 如果他是罪犯,哪怕她错爱了,她也绝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违背职业道德和良知跟他同流合污! “我那是善意的欺骗。颜颜,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我保证会对你好一辈子。你想,咱们结了婚就是夫妻了,本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荣妻贵嘛。” 孟云鹤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乖,听我的,女人本来就该有人疼有人爱,怎么能像个男人婆一样在外面劳苦奔波?” 第66章 婚前试探 “你放屁!孟云鹤,你老实交代,灵杏山的凶杀案跟你有没有关系,被残忍杀害的人是不是孟云菲!你是不是为了顺利独占家业,提前回国把孟云菲给杀了,又找了个冒牌货顶替她?” 高颜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我早就看出活着的这个孟云菲有问题!” “噢?你这么粗心大意的人竟然也有细心的时候?你看出她哪儿有问题了?” 孟云鹤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根本就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孟云菲!我现在是没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她被人冒名顶替了,可我比谁都清楚,活着的这个不是真的!” 高颜冷冷看着他,“别以为你们能瞒天过海,她就算装得再像,也还是会露出马脚。她生气的时候口不择言歇斯底里,为了利益不顾廉耻和邱凌鬼混,光凭这些,她就不是真正的孟云菲!” “噢?我妹妹生气的时候不会骂人?” “不会!她真生气越安静,会自闭会拿东西撒气,但她不会骂脏话!” 高颜笃定地说。 “果然是这样……” 孟云鹤眸光一冷,沉吟片刻,“颜颜,你识破了我的计划,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先奸后杀?” “你……你真是头披着人皮的狼!孟云菲是你的亲生妹妹,你们家大业大,兄妹同心不好吗?有什么必要为了争夺财产你死我活?你怎么忍心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害她?” 高颜愤恨地看着孟云鹤,他的脸俊美如昔,看起来已是面目可憎。 “死的不是已经有人认尸了吗?不是我妹妹,我自然也不是杀手。呵呵,颜颜,你就别较真了。刚才我已经说了,我是真心喜欢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孟云鹤温柔如水,“我不会伤害你。我希望我们一起享受美好的生活和未来。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冒牌货,等我们结婚后,我顺利继承了威盛集团,我打发她滚蛋就行了。” 说到这儿,孟云鹤起身走近,深情地说:“我知道你也爱我,你就当帮我,好不好?” “不好!你是罪犯,我是警察,我们水火不容!” 高颜怒不可遏,举起台灯砸了过去! 孟云鹤像阵风,转眼就到了跟前,台灯刚脱手,就被他接了过去。 高颜皱眉咬牙,抬腿就踢,他侧身闪过,把台灯轻轻放在桌子上。 高颜拉开架势,做好了跟他殊死搏斗的准备。 “你见识过我的身手,你不是我的对手。”孟云鹤轻描淡写,“不管在床上,还是床下。” “邪不压正,就算我打不过你,你也讨不到好处!” 高颜悲愤交加。 她的初恋啊,就这样喂了狗了。 “颜颜,你别任性。我和你之间没有必要这样。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一切与你分享,你不好好享福,成天跟着一帮子社畜吃苦受累有什么意思?” 孟云鹤继续威逼利诱,“只要你同意,我保证给你和你爸妈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你放过我,我给你余生安稳。好不好?” “你死了这条心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杀人犯法,就该受到法律的严惩!” 高颜毫不犹豫,迅猛出拳,直轰向孟云鹤的左胸。 孟云鹤反应敏捷,侧身握住她的手臂一拉一旋,就把她搂进了怀里,“恭喜你,你答对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高颜一愣,“你是不是有病?” “嗯,刚才是有根筋不对,逗逗你,别当真,我还是我,不坏,良民。” 孟云鹤嘿嘿一笑,眉眼带彩。 “你少给我来这套!” 高颜伸手就插他眼睛。 他手疾眼快,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反摁在墙上。 她被他禁锢着,怒火攻心之下,抬膝猛顶! “你想断子绝孙啊!” 孟云鹤放开她疾步后退。 高颜冲上去把他抢倒在床上,跨坐在他身上举拳猛捶。 “扑!” 孟云鹤捞了一个枕头挡在眼前,拳头打在棉花上。 高颜气得一把把枕头揪过来扔出去,再要狠揍,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他翻身压在身下! “你敢乱来,我咬死你!” 高颜怒不可遏。 “哎呀,我说了,我是良民,刚才就是给你出两道题,你满分,我满意。” 孟云鹤哑然失笑,“你醒醒神儿,别当真,吕良跑不了。” 高颜已经难辩真假,再想动粗手脚都被他压着,根本使不上劲儿。 “我错了,你别生气。” 孟云鹤看着高颜盈泪的眼睛,立刻就软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 高颜含泪怒喝。 “我就是突发其想逗逗你。我真不坏。你嫁男人挑三拣四,我娶老婆也得保质保量。事实证明,你思想过硬,立场坚定,经得住考验。” 孟云鹤神色郑重。 高颜半信半疑,“吕良不是你故意放走的?你怎么把他抓回来?” “咱们提前不是说好吗?引蛇出洞。” 孟云鹤提醒她。 高颜恍然大悟。 孟云鹤松开了她,“手腕掐疼了没?腿压疼了没?” 想想气不打一处来,高颜扑过来拳打脚踢,“疼了,哪儿都疼了!” 孟云鹤缩着脖子不躲不闪,“好好,打我解解气。” “敢试探我,你吃饱了撑的!” 高颜给了他两拳,到底没舍得用力。 “必须的组织考查。不试探怎么知道你合不合格?” 孟云鹤一本正经的。 “那我刚才要是被你忽悠瘸了呢?” 高颜没好气儿地问。 “那我们真就水火不容了。我不能娶个见利忘义、爱慕虚荣的女人。” 孟云鹤很认真地说。 高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遇到你这么个上来一阵儿就抽风的家伙,早晚我能让你折腾疯了。” 高颜气得又想捶他。 “那我现在就折腾你吧?”孟云鹤故态重萌,“一起疯。反正你爸都同意了,盼着咱俩早生贵子呢。” “滚一边儿去!”高颜拿枕头拍他,“吕良会去机场吗?再说机场有布控吗?” “小瞧我?你就等消息吧。我们不但会把吕良抓住,还会把接应他的人抓住!” 孟云鹤胸有成竹地说。 被他这么一闹,高颜真有点儿傻傻分不清,她能相信他?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郑画图的,“吕良抓到了,可以收队了。” “不是,郑队,你不是陪着陆副局长去邻市出差了吗?” 高颜疑惑地问。 “没去,孟云鹤命令我布控抓人,我不敢不听。” “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行吧,你老大,你爱听谁的话我管不着,除了吕良,有同谋没有?” “没有,他们半路上出了车祸,司机死了,吕良受伤,现在我们正把他往中心医院送。”郑画图说,“听说你妈妈也在住院,你直接回中心医院吧。” 挂了电话,高颜看着笑吟吟的孟云鹤,气不打一处来,“你们逗我挺好玩是吧?” “不好玩,我现在心里还扑腾扑腾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孟云鹤眉飞色舞。 “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高颜恨得牙根痒痒,“就你这样的,郑画图为什么听你编排?” 第67章 一死一伤 “你猜。” 孟云鹤伸了个懒腰,看着愤慨的高颜满脸遗憾,“郑画图还挺能干,比我预计的时间提前太多,可惜咱俩该干的事没来得及干。” “没正经。”高颜瞅他一眼,拉开房门,“回头跟你算账!” 两个保镖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门突然被打开,两人猝不及防,差点儿摔倒。 见高颜和孟云鹤衣衫整齐,两个保镖一脸八卦。 高颜不由红了脸。 孟云鹤板着脸冲两个保镖扬了扬下巴,“收工了,你们可以归队了。” 高颜诧异回头,孟云鹤这腔调怎么和郑画图那么像呢,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两人回到医院,吕良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郑画图、周晓宁在走廊里等结果。 “什么情况,伤得还挺重?别整个植物人,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高颜一看见急救室门上的大红“静”字就别扭。 “应该不会,腿断了一条,额头伤势不重。”郑画图说,“这下倒好,恐怕这孩子一辈子也不能爬水管了。” 孟云鹤呷了呷嘴,打了个呵欠,“故意杀人致人死亡、作伪证隐匿罪行、畏罪潜逃情节恶劣,就算他不满14周岁,也会被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数罪并罚的话,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还想爬水管?想多了。” 高颜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专业,好像能跟她抢饭碗了。 孟云鹤说得没错。 虽然未成年人犯罪跟他们心智发育不成熟、辨认和自我控制能力不健全有关,相关法律规定对未成年犯罪坚持教育、感化、挽救方针,以教育为主,惩罚为辅,尽力促使未成年罪犯悔过自新。 但是,这并不是说未成年人犯罪就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会被下无下限的宽容和从轻处罚。 如果未成年人犯罪主观恶性深、手段残忍、屡教不改,依然会被依法严惩。 一个花季少年明明有大好的前程,却误入歧途人生尽毁,想想都令人心情沉重。 “这些案子一个比一个邪门儿,我就想不通,这么大点儿个孩子,怎么那么邪性?”郑画图一脸倦色,“一般来说,未成年人犯罪大都是团伙作案,互相壮胆,互相逞强,很少有敢单打独斗的。” “就是。之前我们遇到的青少年犯罪案例,大都是结伙聚群作案。他们心智不成熟,独立性差,一个人胆小如鼠,两个气壮如牛,三个人无法无天,所以大多青少年犯罪源于交友不善。” 周晓宁疑惑,“像吕良这种的少,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现在下结论还早。等他出来好好审审,不过这孩子……说谎的本事也高人一等。” 高颜苦笑,“我这里还有他一份录音,他开始说凶手是他妈妈,我还以为他正直善良,敢于说真话。” “录音材料要保存好,这是他做伪证的证据。”郑画图给大家鼓劲儿,“都别发愁,再复杂的案件,线索再少,只要咱们不糊弄,坚持不懈地查下去,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郑画图话音刚落,陈平拿着一沓诊断报告从电梯里急步走过来,“郑队,李科,司机的身份核实了,他不是真正的的士司机,他是这家医院的麻醉师董浩。” 高颜和孟云鹤闻言一愣。 经调取医院监控,董浩本来安排给高颜的妈妈做手术,临时被程院长调换。 董浩从急诊室后门出来后,在走廊里打了个电话,就急匆匆下楼出了医院。 奇怪的是,董浩最后接的电话是一个没有实名认证的号码,警方无法确认对方身份。 董浩接到电话后,开着他的车直奔吕良入住的海景大酒店,到达停车场的时间与吕良进入一楼商场的时候相差不到十分钟。 吕良在商场中用手机银行付款买了衣服,在洗手间换装后出门,没有发现跟踪的周晓宁。 周晓宁跟着吕良走出商场,看到他上了一辆黑色大众,开车的人正是已经换下白大褂的董浩。 当时,周晓宁并不确定司机的身份,还以为是吕良临时用手机软件叫来的车。 随后,周晓宁上报郑画图。 郑画图下令兵分三路跟踪、围堵、蹲点机场。 后面的情况周晓宁做了汇报。 在下坡即将到达机场的十字路口时,董浩开着的黑色大众突然像喝醉了酒似的,扭了两扭猛然加速撞上了路中间的隔离带。 黑色大众连续撞毁隔离护栏,前保险杠加挡风玻璃七零八碎洒了一地,车子却冲到旁边路上,与迎面驶来的一辆大巴车正面撞上,翻了两个滚儿才停住。 当时,跟在后面的周晓宁和陈平看到这一幕惊心动魄,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上前施救。 司机的头已经变了形,死得不能再死了。 吕良很幸运,被安全气囊护住头部,额角被划伤了一道血口子,右腿被挤断了,被发现时尚有意识。 “怪事,吕良和董浩怎么认识?吕良的电话号码是挂靠在他父亲吕军伟名下的联通号,董浩最后接的电话是无名认证的移动号,是谁派董浩去接应吕良的?” 郑画图现场办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后,眉头拧成了疙瘩。 没人应声。 高颜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孟云菲。 孟云菲当晚也在医院里,还故意来找她示过威。 虽然妈妈有惊无险,但当时孟云菲话里话外透露的信息,妈妈必死无疑。 如果不是孟云鹤提前有安排,及时让程院长调换了这个董浩(高颜从视频里看到董浩出了急救室),说不定妈妈现在早就撒手人寰了。 本来,高颜对孟云鹤在宾馆里装神弄鬼试探她心里还有气,想到他一次次雪中送炭,这次又救了妈妈,顿时烟消云散,转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高颜一看就知道,孟云鹤也联想到孟云菲了。 孟云菲眼见指使董浩作恶不成,临时接到吕良的求救电话,就派董浩去接应吕良? 这个假设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里。 但两人心照不宣,毕竟暂时没有证据,都是猜测。 “董浩好好地开着车,车子为什么会突然失控?是车子刹车失灵,还是车内的两人发生冲突?如果是后者,吕良突然干扰董浩开车的原因是什么?两人发生了争执?吕良发现被跟踪害怕自杀?董浩本来就想杀死吕良?” 郑画图问完捋了捋头发,“靠,我成天都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高颜看了看手机,又转头看向急救室,“这都四个小时了,怎么人还没出来?”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已经过半夜两点了。 墙上的挂钟,秒针嘀嘀哒哒地响,像吕良生命的倒计时。 大家陷入沉默。 张勇死了,如果吕良也死了,这个案子又悬了。 第68章 出人意料 怕什么来什么,一刻钟后,程院长推门走了出来,冲着大家摇了摇头。 “不是,程院长,吕良就是腿被挤断了,头又没受多大伤,怎么就死了呢?” 郑画图急了,纳闷地问。 “是,他的头部没有重伤,腿部粉碎性骨折,按说不会致死。但他腿部大动脉被人为割破,失血过多。” 程院长语气沉重,“他被送来的时候,因为浑身都是血,伤情难以确定。我们发现他的致命伤并尽办法抢救,还是失败了。” 忙活了一天一夜,最后换来这么个结果,谁都接受不了。 “一般情况下,动脉被割二十分钟内,人就会休克,至完全缺血死亡最多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这得看割的是哪儿的动脉,如果是颈动脉和腿部大动脉,快的几分钟人就没命了,慢的也就十五到二十分钟。从机场到中心医院的路程最快也得四十分钟……唉,要不是血管没被完全割断,他在路上就不行了……” 程院长说完,摇了摇头,转身脚步沉重地走了。 没人有心情说话。 突然,高颜想到什么,紧追两步,“程院长,吕良的腿动腿是用什么割伤的?” “刀具。刀口很窄,刀锋很快,刀柄细长,像是……篆刻刀之类的,你们可以去车祸现场找找,说不定还能在车里找到。” 程院长仔细想了想,说。 “篆刻刀?”郑画图跟过来,闻言眼睛一亮,“肖寒说过,张勇脖子上的致命伤也不像普通刀具,也像是篆刻刀。” “云鹤,你不是说你在吕良家也找到了一把没被烧毁篆刻刀吗?” 高颜主动向孟云鹤示好。 孟云鹤点点头,“嗯。已经交给肖法医了,不是那把,伤口不吻合。篆刻刀一般都是成套的,刀口不同,篆刻功能和效果不同。” 大家对望了一眼,虽然都累得不行,但还不能收队。 郑画图立刻打电话给留守在车祸现场勘查取证的路杰,让他带人仔细搜查一下,车里有没有篆刻刀之类的刀具。 “有一把,血乎拉的,我装在密封袋里了,拍照发给你看。” 路杰说完片刻,郑画图就收到那把篆刻刀的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郑画图和高颜对视了一眼,“就是它了。张勇脖子上的刀伤应该也是这东西割的。回头再让肖寒确认一下。” 如果刀口与张勇脖子上的伤口吻合,那吕良是真凶无疑。 怪不得一直没找到作案工具,吕良竟然一直藏在身上。 可是谁会想到去搜一个孩子的身? 高颜想到傍晚她还拉着吕良去接小军,当时吕良就坐在后座上。 如果吕良当时对她起了杀心,趁她开车不备给她来个突然袭击…… 高颜头皮发紧,只觉得从早晨到现在,她一直在做噩梦,这才刚刚醒过来。 第二天,高颜顶着熊猫眼上班开会。 孟云鹤把她送到单位,去医院帮着照顾二老了,说让她给他一个向岳父岳母表忠心的机会。 高颜走进会议室时,看看其他人都到齐了,一个样儿,眼圈青肿,都是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跟残兵败将一样!” 郑画图敲完桌子,挨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严肃,目光严厉。 大家习惯了接受郑画图的死亡凝视,也做好后面的准备。 往常这时候,郑画图接下来要开训了。 批评打击教育加上激励鼓舞演讲,他会抑扬顿挫、唾沫横飞十分钟左右。 可今天,大家都深呼吸,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等了半天,郑画图还哑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家都不淡定了,惊惶惶看向郑画图。 郑画图的眼睛竟然红了! 我的天,开天辟地头一遭。 郑画图是谁,人如其名,画图一样严谨的个性,雷打不动的沉稳,对自己那叫一个狠,就算离婚都没见他红过眼。 “郑队,您有话就直说,兄弟们一时听不到你训话,这心里空得慌。” 陈平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提示。 “是啊,您别把自己憋坏了,你们受得了。” 路杰也表态。 高颜猛地想起昨天晚上孟云鹤说过,郑画图要被调去邻市担任公安局副局长,难道是真的? 想到这里,高颜心里一咯噔。 且不说舍不得老领导加良师益友的郑画图调走,就说她接下来是不是真要背锅受处分了? 接连发生这么多起恶性要案,他们夜以继日忙活了三四个月,工作成绩虽然有目共睹,但到底差强人意。 特别是昨天晚上,她没有尽职尽责地看好吕良,让他瞅空跑了…… 高颜的太阳穴突突跳,跳得她头昏脑胀。 就在大家等得快抓狂时,郑画图终于开腔了,“同志们,你们辛苦了!” 郑画图站了起来,立正,抬头挺胸敬军礼。 大家都傻眼了。 千百年没遇着的待遇突然降临了,感觉不在太惊悚。 郑画图礼毕,眼里已经蓄满泪水,他深吸一口气,动情地说:“感谢兄弟姐妹们一直以来对我工作上的支持和对我生活上的照顾,我……” 郑画图到底没忍住,别过脸去强忍泪水。 高颜心想,完了,孟云鹤说的都是真的。 郑画图光荣地高升,她即将倒霉地受过…… 不要紧,阳光总在风雨后。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高颜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抬起头直视郑画图。 “郑队,您有话直说,我们大伙永远都是你的兵,之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陈平也动了情,声音有点儿哽。 “嗯。废话不多说了,我们朝夕相处,情同手足,都是过命的兄弟,走到哪儿都一样。” 郑画图调整好情绪,声音又有了力度,“我要调离去威华市担任公安局副局长,我的位置会由新来的同志担任。” “为什么不提拔李科长啊?老是空降干部,上面能不能体谅下咱们基层干部的艰辛?不公平啊这样!” 路杰平时跟着高颜的时候多,不由自主替高颜鸣不平。 “就是,空降来的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对我们之前的工作不了解,衔接起来多费劲啊?” 陈平也抱怨。 其他五六个人都不满地嘀咕。 “高科长另有重用,也要调离。” 郑画图说完,深深看了高颜一眼。 “啊?哪有这样的,主帅副帅一起调离,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连主心骨都没有了,这还怎么干啊?” “就是,上面怎么想的?” “一个个调不行吗?空降一个还不算……” 大家顿时炸了锅。 高颜愣了,不处分她,还要重用?怎么可能? 郑画图反话正说、欲抑先扬? 心里打起了鼓,紧锣密鼓。 “周晓宁升任刑侦科长,你们安心干工作,哪儿那么多废话!” 郑画图恢复了一贯的风格,又开始吹胡子瞪眼,“不管谁来当领导,都他妈的给我好好干,这次提拔我们三个,下次挨片轮,谁都有份!” “这还差不多。晓宁当科长好,自家人,顺眼。” 路杰拍了拍旁边周晓宁的肩膀,“周科长,恭喜恭喜,今天晚上请客?” “调令没下来呢,别起哄……” 周晓宁挺谦虚。 “请,必须请。大家接连累了好几个月了,我们三个一起请大家乐呵乐呵,放松放松!” 郑画图拍板,赢来一阵欢呼。 “周晓宁,你科长都当上了,都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赶紧找,别敬业敬成老光棍了;陈平,你老婆刚坐完月子,你多关心她多帮着照看一下孩子,别有点儿空不吆五喝六的打五人保;路杰,你别仗着自己长得帅挑三拣四的,我告诉你,女人长得好不好看不重要,过日子过的是性格,找个知书达理性格温婉的,能不离婚尽量别离,要不就苦了孩子了……” 郑画图之前和大家从来不说这些,今天破例。 大家心里又暖又酸,脸上笑着,泪水在眼眶里的转儿。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再亲密的关系,再深厚的友情,终有一天,还是要散。 散也好,聚也好,曾经的温暖永远在,美好的希望永远在。 散了会,高颜照例留下,忐忑不安地看着郑画图,等他亮底牌…… 第69章 明降暗升 郑画图点了支烟,坐在对面喷云吐雾。 烟雾迷蒙,郑画图切近的脸变得有些飘遥,正如曾经并肩作战的师长即将离别,正如此后的岁月变幻莫测。 这种沉闷的气氛让人无比压抑。 高颜深吸一口气,直视郑画图,“郑队,有什么话你直说,我不怕受处分。” 郑画图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不声不响继续吸烟。 “我承认,从灵杏山第一起命案起,我就被先入为主的判断严重干扰了,虽然所有证据都表明死的那个女的不是孟云菲……” 高颜捋了捋头发,平复激荡的心情,“但就算现在,我仍然坚持我的感觉没错。而且最近,我越来越确定活着的这个孟云菲有问题。我和她接触的过程中,发现她身上有许多疑点,和之前的孟云菲天差地别。” “证据?” 郑画图惜字如金。 “没有。”高颜憋屈地说,“这些疑点不是成形的东西,是性格和生活习惯上的差异,是熟识的人彼此之间的一种感觉。就像我和你,如果另外一个女人长着和我一样的脸,但她坐在你面前给你的感觉,和我坐在这儿的感觉绝对不同,你可以感觉得出来,但你拿不出证据。” “我懂,我信,然后呢?” 郑画图简短的话却让高颜找有了自信和底气。 “然后我故意刺激了孟云菲,紧接着张勇就被杀,我父亲遭遇电信诈骗,吕良出逃。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些案子衔接得太紧密,彼此间有一股暗线贯穿始终。凶手躲在暗处步步为营,是为了掩盖什么,也为了阻止我们继续追查。” 高颜看着面无表情的郑画图有些难过。 也许,这是她和郑画图最后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也是她们最后一次探讨案情了。 她希望在郑画图调离之前,让他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彼此放心、安心。 想到这里,高颜继续说:“我说这些,不是为自己监管吕良失职找借口。就算我被处分,我也不会放弃。你调离后,我会继续明查暗访,把那个杀死孟云菲、怂恿赵熙月化名石重秀认尸、和张勇一起杀害袁伟和杜莎莎的凶手们绳之以法!” 郑画图深吸了一口烟,表情沉郁,“光发狠没用,进山惊鸟找实证。” “我明白,我已经搬进了孟氏庄园,不过刚住进去几天,周围的环境还没熟悉,也没能看到孟归鸿,没找着机会了解威盛集团的业务,但以后肯定有机会。只是孟云菲防备心理很重,她反对我和孟云鹤在一起。” “她反对没用,孟云鹤要娶你,你嫁了,想干什么天经地义。” 郑画图把烟蒂摁在墙上熄灭,又开始辗残留的烟丝。 “我答应他的求婚了。” 高颜垂眸,有些窘迫。 “正确的决定。你嫁过去多长个心眼儿,和孟云鹤好好配合,把威盛集团的底儿好好查查。孟云鹤怀疑威盛集团被人架空了,孟云菲暗中从事不法活动。” 郑画图的话让高颜震惊。 “孟云鹤早就发现他家里有问题了?也早就看出孟云菲不对劲儿?” “他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回国时间短,他和你一样感觉不对,怀疑,却没有实证。” “他娶我是为了找帮手?”高颜心思一动,有些不淡定了,“他对我好只是觉得我是最佳人选?” “你们女的怎么有一个是一个,总喜欢把我们男人往坏处想呢?”郑画图瞅了她一眼,“孟云鹤那种级别的钻石王老五,需要色诱你?你是把自己看得太高,还是把他看得太低?” 高颜心生不满,“你跟我亲还是跟他亲,怎么老向着他说话?” “半斤八两!我是旁观者清。” “你领着我干了五年,我们是出生入死、背靠背的战友,是朝夕相处、心贴心的师生。孟云鹤和你碰了几回面?他在你心里能和我平起平坐?” “你错了。” 郑画图斩钉截铁。 “我就知道,孟云鹤比不上我,那怎么我一说他的坏话,你就跟我急?” 高颜眨着眼睛一脸蒙圈。 郑画图身子撤后,盯了高颜两秒钟,扑哧一声笑了,“小样儿,想诱供?你不就想知道孟云鹤这几年在国外干什么,还有我为什么那么信任他,和他关系那么好吗?我就不告诉你!” 姜还是老的辣。 高颜恼了,“你总得让我嫁个明白吧?” 郑画图用手指敲桌子,“你二十八了大姐,以为你多吃香啊?干刑侦的女的长得再漂亮也是个女汉子,除了吆五喝六审犯人抓犯人你会点儿啥?能稀罕你爽快地求婚,还是孟云鹤这种极品,你祖上冒青烟了,别吹毛求疵了。矫情个屁啊!” 高颜抓起桌上的餐巾纸盒作势砸他,“有你这么当哥当师父当领导的吗?不负责任!” 郑画图抢过纸盒摆放好,抽了张纸把桌上的烟丝包好,“孟云鹤就像这张纸,你呢,就像这零散的烟丝,他把你一包,你就圆满了,就不是一地鸡毛了。我呢,就是这只手,能促成这件事,就是对你最大的负责。” 高颜张口结舌。 “好奇害死猫。”郑画图把那包烟丝又展开了,捏着烟丝一根根摆队形,“咱们每个人都像这些烟丝,会被组织摆在什么位置上,会派上什么作用,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不用提前纠结。” 之前怎么不知道郑画图这么会打比方? 高颜闷声闷气,“咱们干刑侦的,没有好奇心等于自杀。” 郑画图想了想,点点头,“一码归一码,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你要嫁的是孟云鹤这个人,又不是他之前的工作。他不告诉你,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不告诉你,因为……我不敢。” 高颜无奈,“好吧,我不强人所难。咱们言归正传,上面怎么处分我的?” 郑画图不理她,自顾自地摆烟丝。 高颜认命地看着他摆,内心抓狂地想把那包烟丝扔进垃圾桶里。 郑画图摆了个“好”字,又开始跑题,“你看,女、子合一起为好,古人造字真有意思。子可以代表男人,女人和男人在合而为一,感觉爽歪歪,好;子也可以代表孩子,有女人和孩子就有家,团圆,好。” 高颜真要疯了,“郑队,你能不能干脆点儿,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 “你嫁给孟云鹤,你们双方都是一举三得。” 郑画图继续摆烟丝,“一,你们两情相悦喜结连理,了却终身大事,可以放心地造小人儿了;二,孟云菲没办法阻止你进入威盛集团管理层了;三,你们互相如虎添翼,比翼双飞,前程一片大好。” 前两个高颜不用想也知道,第三条什么鬼? 她没打算丢下老本行,真跟着孟云鹤经商。 郑画图坐直了,神色郑重,语气威严,“不过你这个急性子得改,任何时候都要沉得住气!” 高颜头皮一麻,她是心浮气躁,可是大哥,咱能不能说重点? 郑画图:“调离我是对你的掩护,你,明降暗升。” 高颜眨了眨眼,没全懂。 第70章 以退为进 郑画图从抽屉里拿出两份文件,“肖寒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张勇确实是吕良杀的。你看看。” 报告上明确指出,那把篆刻刀上只有吕良一个人的指纹,刀口与张勇脖子上的伤口吻合,且刀柄中间缠绳上有张勇的血液残留、吕良的血液残留。 “吕良为什么杀张勇,为什么在半路上会自杀,然后突然袭击董浩,导致车祸发生,这些已经死无对证,咱们无从得知。但你和我都知道,这些案子看着都像能结案,实际上没完。” 郑画图叹了口气,“这些案子是我的心病,我和你一样,觉得它们之间有关联,可惜我们侦破不断受阻,进度太慢,而且继续侦查的话,类似的恶性案件可能会不断出现。上面反复研究后决定,让我们以退为进。” 高颜凝神静听。 郑画图拿出两张通知单递过来,“你明面上被处分,停职,暗里受重用,进重案组。” “重案组?我去?” 高颜难以置信。 “嗯。你通过了组织的考验,幸运地进入重案组。” “组织什么时候考验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高颜一头雾水。 郑画图笑了笑,“如果提前让你知道,就不叫考验,叫作弊了。这个重案组是省厅让秘密组建的,每个成员都是从全国公安干警中精挑细选上来的。” 高颜看着手里的通知单,上面写明报到的时间和地点,下面的大红印章果然是省厅公章。 薄薄的通知单蓦然有了分量,它代表着组织的信任和重托。 郑画图说:“昨天我去找陆副局长汇报工作,他传达了上级部门的命令。他让我捎句话给你,他希望你任何时候,都能做到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是!” 高颜起立,热血沸腾。 郑画图起身伸过手来,“好好干,青出于蓝胜于蓝,以后我就不便直接插手这些案子了,但我和晓宁都会好好配合你,希望你早日破案,还有,保护好自己。” 那一刻,高颜眼热鼻酸,握住他的手,“郑队,谢谢你!” “傻样儿……”郑画图也红了眼圈儿,“加油!” “加油!” 当晚,郑画图和周晓宁请客,大家难得欢聚一堂。 小渔村大包间吃海鲜,美酒佳肴。 高颜是顶着被停职的处分去的。 “郑队,不是说高科长也会被重用吗?怎么是受处分停职啊?”路杰头一个抱不平,“哪能这样啊?这不过河拆桥……不是,还没过河就拆桥,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是啊,我也看到官宣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文员小刘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小张。 市公安官网公告栏里,“市刑侦科长高颜玩忽职守,不履行法定义务,造成严重后果,给予停止执行公务处分……” 高颜低头不语,形容委屈。 “破不了案也不是高科长一个人的错,我们都好好的,怎么光处分她一个人呢?” 陈平也大呼小叫,替她叫屈。 高颜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到底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没有一个落井下石说风凉话的。 除了郑画图,大家都以为高颜流下的是难过的泪水。 “高科长,你是我的前辈,组织不能把你处分了,让我接任你的位置,这样不好。你别哭,先好好吃饭,明天一上班,我就去找陆副局长辞职,我还给你当下手。” 周晓宁真诚地说。 “就是,我们都去请愿!咱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领导处分高科,我们寒心!” 路杰响应。 其他人一呼百应,不约而同看向郑画图。 郑画图坐在主陪位置上满脸是笑,拿着一瓶茅台翻来覆去地看,“茅台啊,真的假的?我这辈子还能喝上窖藏的老茅台?这东西不是过期了吧?” 大家伙儿都郁闷中,没当真。 “看我干什么?这酒是谁拿来糊弄我的?知道我馋了好几年了是不是?我今天要喝出是假的,你们都上操场给我跑圈儿去!” 郑画图笑眯眯的打开瓶盖儿。 酒香四溢,真老茅台! “不是,99年53度老茅台得十多万一瓶吧?谁这么土豪?” 郑画图环顾四周。 大家面面相觑,都一头雾水。 “怪事,包间是我打电话预定的,一百五的标,没要这么贵的酒啊?”周晓宁挠着后脑勺,突然就悲痛了,“我靠,我未来媳妇的彩礼钱都不够这瓶酒的,这谁放错了桌儿吧……” 本来大家都为高颜抱不平,满腔愤懑呢,被这瓶酒一搅和,注意力都转移了,互相大眼瞪小眼。 高颜也一脸蒙。 这时,包间门被推开了。 “哈喽,大家好啊。我是孟云菲,高科长的闺蜜。这家酒店是威盛集团名下的,你们来电话订包间的时候,正好我来巡查,你们说巧不巧?来来,都坐,各位光临,不胜荣幸,今天我请客!” 孟云菲高调亮相。 高颜的心猛地一沉。 孟云菲这是来看笑话的? “这怎么好意思?” 郑画图受宠若惊的样子真像是真的。 “郑队长别见外,你知道我和老高的感情,请桌客算什么?大家尽管吃喝,上面有套间,想住随意!” 孟云菲财大气粗,绕过桌子来到高颜身边。 一旁的服务员立刻搬来把椅子。 孟云菲坐下,亲热地揽着高颜的肩膀。 除了郑画图,其他人都以为孟云菲真心实意,和高颜情同姐妹,都如释重负。 服务员很殷勤,拿着那瓶茅台转了一圈儿,把兄弟们的酒杯都满上了。 “我们就是吃个便饭,孟总别客气。”周晓宁有担当,“你开饭店不能倒贴,我未来媳妇的彩礼不要了,我结账。大家开动!” 高颜欣赏地看了周晓宁一眼。 “你们工薪阶层,一个月累死累活挣那么三瓜两枣,一瓶茅台一年不吃不喝换不来,我哪忍心让你们破费?到了我这儿尽管放开了,有我们老高在,大家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 孟云菲笑里藏刀。 同事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士可杀不可辱。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谁也没有动筷子的。 高颜看出来了,孟云菲就是来搅局的。 “大家尽管吃,孟总既是我闺蜜,又是我小姑子,这家酒店是威盛集团的,也就是我未婚夫孟云鹤的,今天我请客,来,咱们先祝贺郑队长高升!” 高颜举杯发话,“我开着车,回头还要去医院照顾我妈,我以茶代酒,来,干一杯!” “干杯!” 郑画图响应。 其他人都笑了,一起举杯共饮。 孟云菲讨了个没趣,又不能发作,看着举止若定的高颜,故作关心,“老高,郑队长高升了,你呢?” 桌上的气氛顿时又要凉。 “我被停职啦!”高颜眉开眼笑,“累了这几年,正好歇歇,然后和你哥登记结婚。” “哇!恭喜高科长!” 路杰鬼精,带头欢呼鼓掌。 其他人是真羡慕,也纷纷祝贺。 “天啊,老高,你那么敬岗爱业,犯了什么错误会被停职?” 孟云菲“关切”地看着她,“你之前好歹还有个工作,现在连工作也要丢了,你……” “没问题呀?你哥早就说他养我了,他都不发愁,你发什么愁?” 高颜打断她,呵呵一笑,“我结完婚就生孩子,然后坐月子、看孩子、送他上幼儿园,怎么也年忙活,呵,想想都很美好,期待!” 孟云菲哑口无言,只能强颜欢笑…… 第71章 欲速不达 同事们平时忙得昏天暗地,能凑在一起乐呵乐呵不容易,特别是今天郑画图平易近人,插诨打科、侃天说地竟是把好手。 “我告诉你们,咱们干刑侦的都不是普通人!” 一杯美酒下肚,郑画图满面红光,底气十足。 “拉倒吧哥,你连孩子他妈都看跑了。”陈平不喝酒时谦虚谨慎,一喝酒口直心快,“你要是有神通,她敢跑?” “你懂个屁!夫妻的缘分天注定,咱们得对得起警徽,她理解不了瞎胡闹,趁早散伙都省心。”郑画图比画着筷子声情并茂,“我,大义凛然,挥剑斩情丝!这说明了什么?” 路杰:“说明你始乱终弃?” “滚一边去,她始乱终弃!说明了我有使命感、正义感!这就是我不是普通人的一个表现!” 郑画图大言不惭。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你们几个,除了陈平结婚生子了,都还单着,但我告诉你们,你们和我一样,真不是普通人!”郑画图煞有介事,“你们要充满自信,斗志昂扬,所向披靡!” “郑队,你喝多了……” 路杰笑着把那瓶茅台拿走,被郑画图抢回去抱在怀里。 高颜和郑画图搭档不是一天两天,也没看到过这样的郑画图,也笑得合不拢嘴。 “我没多,这东西通神,我一下子想起咱们的前生后世了。”郑画图如获至宝,神色郑重,“听我说,天宫里的司法部门里,天篷元帅管天庭司法部,真武大帝管天庭公安部……” “天篷元帅?不就是猪八戒吗?哈哈,八戒管天庭司法部,天天乱搞……” 路杰捂着肚子笑岔了气儿。 “啧!我不说八戒,我说真武大帝。真武大帝掌管三界的妖魔鬼怪,守护北方,掌管北天门,咱们的地界也归他管。” 郑画图不笑,无比认真。 “真武大帝相当于现在什么领导?” 文员小张问。 “公安部长。”郑画图说,“天宫的公安部有个分部叫司危府,司危府主管是二郎神,咱们是二郎神派下凡的神仙。” “哈哈……” 这些话从平时不苟言笑的郑画图嘴里说出来,反差太大,喜剧效果十足,众人前仰后合。 高颜转头看向孟云菲,她嘴角也翘着,却眉头微皱目光阴冷。 “郑大神,为什么叫司危府?” 文员小张边笑边问。 “司危就是居安思危的意思,法律的最终目的就是惩戒、威慑、预防犯罪。” 郑画图神色凛然,“我们的神通就是践行法律的威严、公平、正义,我们秉持天道,信奉因果,有坚定的信念和追求,那就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放过一个坏人!” “好!不放过一个坏人,干杯!” 大家顿生豪情,纷纷起身举杯。 孟云菲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果汁洒了少许。 作贼心必虚。 高颜看着强作镇定的孟云菲,恨不能撕开她伪善的面具,看看她的真面目。 欲速则不达,一步步来。 只是高颜一直没想明白,上次她在梦回唐朝和邱凌发生冲突,孟云菲出去接电话,为什么会返回救她,后来又为什么谎称怀孕阻止孟云鹤教训邱凌? 近半年发生的事疑点重重,不知她进入重案组后,能不能尽快破案…… 高颜有些心不在焉。 郑画图成功地把气氛调动了起来,接下来大家交杯换盏,其乐融融。 孟云菲和大家搭不上话,却也不肯走,和旁边的文员小刘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高颜知道孟云菲正竭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既想掩盖她罪恶的嘴脸瞒天过海,又想找机会阻止她嫁给孟云鹤。 别说,站在这个冒牌货的角度,她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高颜不动声色,给孟云鹤发了个信息问妈妈的病情。 秒回:有我在,放心吧。多吃菜,别喝酒,小心果汁。 高颜会心一笑,心里暖融融的。 她看了看杯子里的橙汁,她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 这杯橙汁是孟云菲刚才给她倒的,虽然是直接拉开易拉罐倒的鲜果汁,但没了信任,怎么都是错。 “老高,喝橙汁啊。”孟云菲笑意盈盈,“怎么啦,怕我下药给你找帅哥?我可不敢,我哥知道了能剥了我的皮。” 高颜正要拒绝,旁边的路杰端起她眼前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孟总倒的果汁特别甜!” 孟云菲眼神一暗,随即眉开眼笑,“路杰真会说话,人也越长越帅,要不是你比我小三四岁,我都想毛遂自荐了。” “女大三抱金砖,要不你养我吧,以后我就不用当社畜了。” 路杰嘎嘎笑。 高颜无语,现在的小青年怎么没个正经,什么人都敢撩。 “行啊,现在时兴姐弟恋,你要是真没女朋友,我们可以试试。” 孟云菲半真半假,媚眼横飞。 “姐,你可饶了我吧,我要是和你在一起,得叫高科长嫂子,我在单位天天受她压迫,找个对象还要继续受她压迫,我不干。” 路杰临阵逃脱,把高颜当垫背。 “别往我身上扯,你们放心大胆地谈,我乐见其成。” 高颜不担心路杰会跑偏,这小子原则性极强,机灵着呢。 “高科,你看热闹不嫌事大呀,我刚才是和孟总开玩笑呢。”路杰说,“我知道孟总的男朋友是邱凌,大佬呀,动动手指都能把我捏死,我可不敢跟他抢女朋友。” 孟云菲眼波流转,“男未婚女未嫁,我和他不一定能成,说不定咱俩真有缘分。” “有道理,孟总的意思是想让我当备胎,可是我有处女情结怎么办?” 路杰的话让孟云菲不怒反笑,“那简单,姐回头给你补层膜!” 高颜旁观者清。 照猫画虎,形似神非。 这个冒牌货处处模仿之前的孟云菲,但随着时间的累积,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 之前的孟云菲是不婚主义者不假,换男友也是家常便饭,但她每次都是好合好散,然后全心全意忙工作,就算再次遇到心动的男人,她也不会主动搭讪。 之前那个表面浪漫多情、放浪不羁的孟云菲,其实内心保守、缺乏安全感,她对爱情和婚姻很悲观,但又向往真挚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她挑选男人的眼光很苛刻,绝不会像这个冒牌货一样表现得饥不择食。 路杰并不知道眼前的孟云菲是个冒牌货,他被她聒不知耻的挑逗惊着了,脸色涨红再没敢跟她搭话,转过跟周晓宁说话去了。 “哈哈,老高,你这个小同事蛮有趣的,还害羞呢。” 自曝其丑,为人不耻,孟云菲不以为然,揽着高颜的肩膀,“我对他真有兴趣了,要不你帮帮忙?” “你在他果汁里下点儿药,一会儿拖上楼就地正法。”高颜笑,“看看他醒了会将错就错,还是会把你绳之以法。” “切!你们公安真没意思!” 孟云菲翻了个白眼,不敢浪了。 这时,迟到的肖寒推开包间的门,“我来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第72章 不可替代 原本热闹的包间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肖寒。 肖寒走到孟云菲旁边的空位坐下,拿起面前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擦了擦嘴,“我刚才解剖了董浩的尸体,发现他死前饮用的矿泉水里含有致幻药物成分!” 众人习以为常,互相谁也不嫌弃谁。 勘验现场时常和尸体打交道,有时搬完尸体脱下防护服洗洗手就去食堂吃饭,沾点儿尸味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也不知孟云菲是被肖寒的新发现惊着了,还是被他身上的尸味冲着了,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嘴跑了出去,刚出门就剧烈呕吐起来。 “她谁啊?看着怎么有点儿眼熟?”肖寒一愣,有点忐忑,“刚才没在意有外人在场,我这不会泄密了吧?” “没事。你饿坏了吧,先吃饭,工作的事回头再说。” 郑画图关切地说,同时冲高颜使了个眼色。 高颜会意,起身走出来看孟云菲。 门口有个服务员正在清理地上的呕吐物,高颜看到孟云菲跑去了那边的洗手间。 高颜急步跟了过去。 她现在不能让孟云菲察觉她已经识破了她,如果让这个冒牌货有了防备,想破案难于上青天。 孟云菲冲进洗手间,就趴在洗面台上吐得天昏地暗。 高颜帮她拍着后背,打开水龙头把她吐出来的东西冲走,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别当回事儿,平时我们吃饭的时候也讨论案情。他这才说了点儿啥啊,如果遇到碎尸案,他还要拼接尸体,和我们讨论凶手下刀的手法呢。没办法,我们的工作就这样儿。” 孟云菲本来吐个差不多了,闻言又干呕起来,呕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高颜幸灾乐祸,嘴上满满都是爱,“你别寻思就好了,你现在知道我们有多不容易了吧。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和幸福美好的生活,都是我们这些人民公仆的功劳,可别再不惜福了。” 孟云菲反应过激,呕得上气不接下气。 高颜心里一动,拿纸巾浸水给她擦脸。 孟云菲接过纸巾,很自然地接着水把脸擦洗了起来。 高颜很纳闷。 虽说现在的医疗整容技术高超,颧骨、下颌角、下巴等手术是从口腔开口,外面没有皮肤创口;隆鼻整形从鼻孔入口,从外面也看不出创口。 但整张脸动刀,加上面部皮肤需要填充微调,洗脸的时候绝不敢这样随意搓揉。 孟云菲洗脸的动作毫无顾忌,洗完她抬起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向高颜,“怪不得你们队里的男的不是离婚就是打光棍,这谁受得了?” 孟云菲的脸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整容的痕迹。 洗尽妆容的她清丽脱俗,和之前的孟云菲毫无二致。 高颜心下诧异,脸上却云淡风轻,“你刚才不是还让我撮合你和路杰么?我那个小徒弟长得确实挺帅的,要不你把邱凌那个混蛋踹了,和路杰处处?” “打死我也不干了!用他摸过尸体的手来摸我……想想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孟云菲又一阵恶心,却莫名其妙问了一句,“刚才来的这个人叫什么?他是法医?” 高颜心里一紧,生怕孟云菲打肖寒的坏主意,“你管他是谁,他更不是你的菜。” 孟云菲甩了甩手上的水,点点头,长吐一口闷气,“本来想和你的同事一起陪你吃顿饭,改善一下咱们姐妹的感情,这闹的,要了我半条命。” 高颜明知故问,“咱们俩的感情一直挺好,哪用改善?” “别装了。你职业病重,成天疑神疑鬼的,看谁都像坏人。” 孟云菲闷闷不乐地看了她一眼。 高颜心里一紧,难道被她发现了什么? “我反对你和我哥在一起真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别以为我怕你好。我之前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我是没有门第观念,我也喜欢和你成为一家人,但我还是那句话,我爸不同意,你进不了我们孟家的门,而且就算你嫁进来了,将来你铁定后悔。” 孟云菲说着,径直走出洗手间。 洗手间不远有个图书角,长叶吊兰茂密的分株密密匝匝地从上面的挂架上垂下来,像绿色的瀑布。 孟云菲扯下一片吊兰叶子,随手掐碎了,抬眼看着跟过来的高颜,“老高,我这几天生你的气,是觉得我们这些年的友谊白瞎了,你被爱情冲昏了头,不信我的话。” 高颜看着她手里的碎兰叶儿,心里细细辗过汹涌的恨意。 这个冒牌货现在还在这儿装。 岂不知之前的孟云菲最喜欢吊兰,从来不会这么糟蹋兰叶儿。 她说吊兰生命力顽强,哪怕十天半月不浇水,仍然生机盎然。 “我不是不信你的话,是你这阵子很反常。我和你哥两情相悦,你为什么反对我们在一起?还有,你怎么会和邱凌那种人上床,还谎称有了他的孩子?再有,我上次去梦回唐朝,那瓶鲜榨橙汁里有东西,你别说你不知道!” 高颜心一横,决定抛砖引玉。 反正孟家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进;威盛集团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 昔日情同姐妹的好友死于非命,她不查个水落石出,于心难安! 孟云菲盯着她,沉默良久。 高颜迎视她,毫不退缩。 一样漂亮的眼睛,眼神一样明亮,但一个温暖如春,一个幽冷如冬。 “高颜,就像你说我不知你们工作的疾苦,你也不知我的处境。你看到的我的风光,其实也只是表面的。我吃的苦,你想都想不到。” 孟云菲说得很慢,语调哀伤,“我把你看成最好的朋友,拿命保护你,换来的却是你的怀疑和嫁祸,我真的很伤心。” 如果不是她破绽百出,高颜此时该悔恨自责了。 可惜,容貌可以以假乱真,灵魂不可替代。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能说服我,我就信你。” 高颜看了看手机上孟云鹤发来的信息,他说他来接她了,在门口停车场。 “如果我告诉你,我哥他……他贩过毒,你是不是还要嫁给他?如果我告诉你邱凌喜欢的人是你,我是为了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你还会怀疑我吗?如果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那杯鲜榨橙汁是怎么回事,你信不信我?” 孟云菲出语惊人。 高颜当然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可她得和这个冒牌货和平相处下去,否则她被拒之门外,什么也做不了。 “云菲……你说的都是真的?” 高颜佯装很受伤很疑惑。 第73章 费尽心机 “对。我哥这几年在国外贩毒,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逃回国急于成家立业继承家产,你不过正巧是他手边的一枚棋子。他不爱你,他只爱他自己。至于邱凌,你不记得他是谁了吗?他从高一起就一直给你写情书,他那时的名字叫邱泽昆。” 孟云菲说得头头是道。 “你怎么知道他在国外贩毒?还有,他和我结婚跟继承家业有什么关系?他就算不结婚也有合法继承权。至于邱凌还是邱泽昆,我记不起来,更不需要你牺牲自己去保护我,这听起来很牵强。” 高颜沉心静气和她周旋。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掩盖。 她倒要看看,这个冒牌货怎样自圆其说。 “老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孟云菲气急败坏,“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有区别吗?” 高颜暗暗咬牙,她还敢跟她提以前? “以前的你对我足够信任,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相信我支持我。我们从小到大甘苦与共,我对你的心意是怎样的,你心知肚明。我不会害你,就像你之前对我贴心贴意一样,我们都希望对方幸福,不是吗?” 孟云菲激动地质问。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高颜可不会被她的虚情假意牵着鼻子走。 孟云菲闭上眼睛深呼吸,她很想用最直接的方法毁灭眼前这个绊脚石,可她不敢明目张胆。 高颜趁这空儿,按下了孟云鹤电话的回拨。 手机是静音状态,孟云鹤的电话接通了,高颜把手机倒扣放在一旁。 孟云强压烦躁,睁开眼睛,耐着性子苦口婆心,“他是我哥,他做了什么我这个亲妹妹自然知道。我没法跟你举证,我得保护他,他好不容易逃回国,我做不到大义灭亲。” “好吧,就算你说得对。那你哥应该很有钱啊,犯不着算计孟家那点儿家产。” “谁跟钱有仇?自然多多益善,何况威盛集团是上市公司,家财万贯,可不是一点儿家产。”孟云菲冷笑,“我哥喜欢娶谁都可以,但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我不想你的人生危机四伏,希望你找个清清白白的人安安生生过日子。” “你说的有道理。” 高颜想,可惜我不信。 孟云菲以为高颜信了,暗暗松了口气,接着打苦情牌,“我们孟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能结婚吗,因为我爸早早留下了遗嘱,我不能在我哥前面结婚,否则分不到一点儿家产。我哥正相反,他只要结婚就能继续家业,而我能得到多少财产,到时候由我哥说了算。” 孟云菲说到这里凄然苦笑,“你现在知道了吧,我辛苦打拼,支撑这庞大的家业,到头来可能两手空空,什么也得不到。在利益面前,亲情就是一张纸,一捅就破。我哥贩过毒,可想而知他有多么心狠手辣。你也看到了,他回来没几天,就因为你对我越来越冷漠,他为了独吞孟家家业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又怎么会分财产给我?” 高颜坐在书架旁的椅子上,看着倚在窗前的孟云菲,她白皙的面庞五官精致,在灯光下半明半暗,她后面窗外大片的黑夜,一如她隐藏的狠毒和罪恶。 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因为藏于暗的黑手隐秘而邪恶的欲望死于非命。 那只黑手到底是眼前的孟云菲,还是藏在她背后的人? 高颜不着急,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查个水落石出。 高颜知道,孟云菲刚才说的那些话,孟云鹤应该听的一清二楚。 她不知此时的孟云鹤作何感想,会不会担心她相信了孟云菲的话…… 见高颜若有所思,孟云菲语气柔婉而哀怨,“我妈死得早,我爸到处沾花惹草,把我和我哥打发出国当甩手掌柜,直到他病重不起,才想起叫我们回来。我过早地失去母爱,压根感受不到父爱,孟归鸿对我刻薄寡恩,就算现在,他眼里心里只有子承父业、重男轻女。 我得不到公正的对待,满心怨愤又无可奈何。我觉得我又孤单又可怜,过着被人羡慕其实无比凄惨的生活。从小到大,只有你给了我关爱和温暖,真的高颜,我很感激你,很爱你,我把心都掏给你了,你不能不相信我!” 如果高颜没有看穿她,真的会被她骗过去了。 高颜想了想,“你说这些,就是为了阻止我当你嫂子。可既然你这么信任我、爱我,我给你当嫂子不是很好吗?如果我和你哥结婚了,说不定我可以说服你哥分些家产给你,总比别的女人好吧?” “你真是不知死活!我哥不会听你的,他不会听任何人的!他和我爸一样,心里只有钱,只有他们自己!我怕你嫁给他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不会让一个知道他很多秘密的人活在这世上,包括我,你懂吗?” 孟云菲耐心尽失,危言耸听。 高颜笑了,发怒的孟云菲不知道她又露馅了。 之前的孟云菲最怕有人恶形恶状嘶声怒吼,她说那样她会心跳加速喘不过气来,她自己也从来不会这样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她的个性、她受的教育让她隐忍和优雅,绝不会一言不合就恶语伤人。 “你、你笑什么?” 孟云菲怒视高颜,气呼呼地问。 “我很开心,你这么替我着想。” 高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很真诚,“可是,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孟云鹤,哪怕是飞蛾扑火。” “你脑残吗?我一直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不会被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就耍得团团转,弱智得像个傻子一样。没想到你也是个恋爱脑。我告诉你,他是罪犯你是警察,就算你嫁给他跟他同流合污,最后也会被他玩到死无全尸!” 孟云菲气极怒骂,“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会阻止邱凌靠近你,起码邱凌不会要你的命!” 高颜皱眉想了半天,邱凌这个人她还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这个冒牌货编故事都不敬业,唉! 高颜把手机拿起来,“云菲,谢谢你刚才对我说的这些话。如果我没被停职,我一定听你的。可你之前也说了,我连工作都快保不住了,又这么大年龄了,再不嫁人,会很惨的。不管你哥以后怎么对我,反正现在只有他肯娶我,我就将就一下,你也暂时放宽心,一切等我嫁过去再说。” 孟云菲气得脸色铁青,“你怎么偏要一条道儿走到黑?” 这句话暗藏杀机,高颜听出来了,“也不是,你想,咱俩的感情这么深厚,如果到时候你哥不听话,我就好好修理他,你还怕我打不过他?” 孟云菲冷哼,“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我和你哥男未婚女未嫁,我们互相看对眼儿了,剩下的事你就别操心了。”高颜和风细雨,“你还说我变了,你看你这个脾气,跟火箭炮一样。之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孟云菲一愣,眼神阴寒,“以前的我是怎样的?” 第74章 亲密爱人 “你是怎样的你自己不知道?”高颜莞尔一笑,“你啊,很少为什么事儿发脾气。” 孟云菲暗自心惊,不确定高颜是不是发觉了什么,愣怔过后以退为进,“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行吧,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听我的,回头可别后悔。” “嗯。不管怎么说,我都知道你一心一意对我好。” 高颜口是心非。 “你知道就好……” 孟云菲很沮丧,同时把高颜恨之入骨,但她不能表露出来。 “云菲,你认识董浩医生吗?他出车祸死了,刚才法医说他临死前喝的矿泉水里有致幻药物,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想让他死?” 高颜突然问。 “啊?董浩医生?我不认识他,我、我怎么知道什么人要杀他?” 孟云菲矢口否认,眼神幽暗,“你问我这个干什么?呵,你不会怀疑我吧?” “当然不是。我好遗憾啊,这些案子疑点重重,可我没权利再管了。”高颜伸了个懒腰,“累死了,还要去医院照顾我妈……你哥在停车场等我,我走了啊。你自己慢点儿开车。” 孟云菲紧握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她看着高颜潇洒离去的背影,脸色瞬间阴沉暴戾,“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行。姓高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高颜感觉得到,背后的目光如刀似剑,像要把她千刀万剐。 她挺胸抬头,径直前行。 既然已经上路,就没有回头一说。 哪怕孟云鹤真是个万恶不赦的大毒枭,哪怕她判断失误一脚踏进鬼门关,她也要亲手撕开罪恶的雾瘴,揭开谜底,还死去的亲密好友一个公道! 她拐过楼角,把手机放在耳边。 孟云鹤心有灵犀,懒洋洋开口,“干得不错,我都听见的。你信?” “你猜。” 高颜含笑回了一句,挂断电话,回到包间打了声招呼,就去停车场开车。 孟云鹤来接她了,可她没喝酒,如果把车放在这儿明天还要过来开,不方便不说,她现在想静静心,把所有的事从头到尾细细捋一遍。 孟云鹤看到她独自驾驶,并没来电话询问,只是安静地开着车跟在她后面,如影随形。 夜深人静,霓虹灯影,喧嚣的世界在夜色里异样沉寂,像在酝酿什么阴谋。 夜风从车窗刮进来,带着夏日燥热的余温,粘粘得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肆意撩拨着她的长发。 孟云菲、石欢、石重秀(赵熙月)、贺尘、薛丽、孔四海、张蕾、袁伟、杜莎莎、张勇(孔成林)、吕军涛、刘洁、吕良、董浩…… 短短不到半年,这么多条人命离奇死亡,像流星陨落、烟花寂灭。 对于茫茫人海,他们的死如同浪花入海,短暂而仓促,哪怕惊起些微涟漪,很快归于平寂。 也许,除了她们这些刑侦人员,没有人在意他们曾经在这世上鲜活地走过,没有人长久地追溯他们的遭遇,更没有人在意所谓的真相。 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万事成空。 如果她和郑画图好大喜功,完全可以报喜不报忧,隐藏疑点,写一份漂亮的总结报告,上交结案皆大欢喜。 可那样的事,她做不到,郑画图也绝不会自欺欺人。 人在做,天在看。 郑画图之前在席间说的笑话,其实想想别有深意。 他们都肩负着神圣的使命,不能弄虚作假愚弄民众,他们身为刑侦工作者,必须禀持公平与正义,与罪犯殊死搏斗、死而后已。 只是,直面失败需要勇气,还要承担责罚。 “高颜啊,你现在被停职了,说是进重案组,那也得你后来有所作为,才叫否极泰来。如果你进了重案组还是徒劳无功,或者在工作中死于非命,那你这辈子就背着个停职的处分玩完了。” 高颜在车里自言自语。 “你声名狼藉不要紧,死于非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你干上刑侦那天,就做好了牺牲一切、视死如归的准备。可是你输不起,你也不能输!爸爸妈妈的有人养老送终,云菲不能白白含冤而死,这个世界需要惩凶除恶,需要伸张正义,需要你这样的人前仆后继!” 高颜自我教育,自我激励。 突然,后面传来刺耳的车笛声。 高颜看向后视镜,孟云鹤在后面打双闪,摁喇叭,三声一组,停三秒,再三声一组。 “有病啊?姐在思考!” 高颜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不理他,继续开车。 她没开往医院的方向,她开向吕良就读的实验中学。 她之前通知吕良的班主任给他收拾的书包放在学校门口传达室,她要去拿来好好检查一下。 那些是吕良唯的遗物。 吕良怎么说也是个孩子,他能干出那么可怕的事,总得有个说法。 孟云鹤继续摁喇叭,嘀嘀嘀,嘀嘀嘀。 高颜被他吵得不行,拿手机打电话给他,刚接通,他说:“我爱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挂断了,紧接着,又嘀嘀嘀。 高颜不用想也知道,孟云鹤这是担心她上了孟云菲的当,又不愿过多解释,就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表明心迹。 烦闷的心情突然明朗了许多。 有人一路随行,不离不弃,还会按个车喇叭表个白,感觉不错。 高颜加快的车速。 孟云鹤紧追不舍。 五分钟后到达实验中学,高颜下车去传达室叫醒门卫把吕良的书包拿上车。 打开车门看到孟云鹤端端正正坐在她车里,眼巴巴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 这家伙平时不是很善于表达吗?这会儿怎么像个闷葫芦? “想说什么说?” 高颜把沉甸甸书包放好,坐进了驾驶室。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只想知道,你信她还是信我,还是都不信?” 孟云鹤的声音依然磁性浑厚,但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蜜意,清清冷冷,拒人千里。 “我信你。” 高颜直视他的眼睛,斩钉截铁。 刚才还高傲矜持的男人秒变暖男,眉开眼笑,“那你怎么刚才不坐我车自己开?” “放哪儿还得回来开不方便,我又没喝酒。再说你不在医院好好照顾我爸妈,跑来接我干什么?”高颜系安全带,“赶紧下车开你的,我们去医院。” “医院里不安全,我把爸妈接回家了,不是孟氏庄园,是我专门给他们买了养老的,还雇了个护士。”孟云鹤神采飞扬,“我今天一天就忙这些事了,快表扬表扬我。” 高颜动作一滞,这世上能设身处地替她着想的,除了爸妈,就眼前这个男人了。 “不用这么感动,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嘿嘿……” “你知道什么?” “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孟云鹤,哪怕是飞蛾扑火。” 孟云鹤目光灼灼,有模有样地学她说话。 “呃……那是……” 高颜想辩解,他俯过身来扶着她的后脑勺吻下来。 两唇相接的瞬间,万籁俱静,星河流转…… 干柴烈火,一触即发,根本把持不住。 关键时刻高颜忘了喊停,孟云鹤主动刹车,“我不能急,我得让你安心,给你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是大哥,能不能别这么克制,都说了相信你…… 高颜默默地忍了,“谢谢。” “我真高兴。恭喜你,如果你刚才说不信我,我们就一拍两散了。” 孟云鹤意犹未尽,却不忘秋后算账。 “一拍两散?想都别想,你都求婚成功了,我不能让你半途而废。”高颜搂住他的脖子,“而且恐怕以后你真得养我了,我被停职了,没工作了。” 孟云鹤扑哧一声笑了,“少卖惨,还不知道你?真走投无路了,你倒不会卖惨了。放心吧,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一言为定。从今天起,我们就是背靠背的战友,以后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高颜心情大好,主动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孟云鹤愣愣看她片刻,唇边慢慢绽开微笑。 那笑容有些意味不明,看得高颜心神不宁,“怎么啦?不愿意?” “荣幸之至,甘之如饴。” 孟云鹤眸光璀璨,忍笑低语。 “乖,真会说话……” 高颜哈哈一乐,伸手过去拂乱了他的头发…… 第75章 别有隐情 距离去重案组报道还有几天,“停职”的高颜难得闲歇,可有那么多疑案压着,她哪有心情吃喝玩乐。 早起晨跑回来,高颜看到孟云鹤已经来了,正细心地喂妈妈吃早饭,护士小周在收拾家务,爸爸高宏悠哉乐哉在院子里打太极。 “不是我想当甩手掌柜,他要喂,我有什么办法。” 不等高颜“兴师问罪”,高宏来了个白鹤亮翅,理直气壮地说。 高颜哭笑不得,刚要回屋接替孟云鹤,被高宏喝住,“干嘛?你让他喂,他比你细心,你自己吃饭都急三火四的,别把你妈噎着。” “这才几天,你就看着他比我好了?” “一个女婿半个儿。”高宏手挥琵琶,“不过棋品最见人品,我还得考查考查他。” “就你那水平,拉倒吧。” “我打遍天下无敌手,他一准得输。” “就你那手臭棋,连我妈都下不过,还打遍天下无敌手……” 高颜刚要走,又被他叫住了,“闺女,我那五十八万什么时候能追回来?我发现上当了立刻就报警了的,怎么这么多天还是没有消息?” “电信诈骗案不好破,你耐心等等,别抱太大希望。” 高颜没敢把话说太重。 “你好歹是刑侦科长,专门抓坏人,他们怎么连我都敢骗?真是邪了门儿了。” 高宏一边花拳秀脚,一边抱怨。 “怪我大意,提前没给你们普及防骗知识。” 怕他上火,高颜替他找借口。 哪想他老人家给点阳光就灿烂,“可不是,你要是早点儿强调一下,我哪会上当?我非把他们教育的好好的,让他们再不好意思骗人了。” “你怎么那么天真?吃一堑长一智,别老想这事儿了,专心练你的太极。” 高颜安抚好老爸,去餐厅草草吃了几口饭,见孟云鹤还在忙,就回屋翻看吕良的遗物。 书包是吕良的班主任临时找来的便利储物袋,里面有各学科的课本,再有厚厚一沓试卷和几个笔记本。 高颜拿过语文课本翻看,发现吕良写字工整漂亮,每篇课文圈点勾画,写满了备注。 再看英语和数学课本,每页也是密密麻麻做了笔记,可见吕良上课听讲认真,学习态度十分端正。 据之前了解,吕良的学习成绩优秀,在全年级排名前十,平时尊敬老师团结同学,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样一个学生怎么会成为杀人犯呢? 高颜越发疑惑。 连着翻了几本书,高颜没发现什么,只在化学课本里发现一幅画,画着一只肥猪横尸荒野,脖子被豁开了,鲜血染红了碧绿的草地。 高颜原本没在意,仔细一看,肥猪的毛发里藏着三个字,孔成林。 再一看,这头野猪也被阉割了。 孔成林化名张勇在威盛集团干保安,警方在摸排访查中,发现少有人知道张勇的真名,可吕良和他妈妈都直呼其名,这说明张勇之前和这一家人很熟。 既然是熟识,吕良为什么早就对孔成林起了杀心? 这幅画得惟妙惟肖,高颜不难看出吕良对孔成林的憎恶和仇恨。 他把孔成林比作一头丑陋的野猪,而且事先在脑海中演练了杀死孔成林的过程和方法,割颈、阉割。 吕良为什么这么憎恶和仇恨孔成林,必要杀之而后快? 高颜继续翻书,一页都不放过。 很快,她在物理课本里找到了另一幅画。 这幅画画在课本空白的册页上,画幅很小,但画中的情景让高颜脸红心跳。 春宫图,69姿势,形神兼备。 一个初二的孩子怎么会画出这样色情的东西,他上课的时候脑子里就想这些? 高颜眉头大皱。 再一看,画中男人的脸长了只猪鼻子,女人俯趴,没画脸,但头型和刘洁的一样,齐耳卷发。 在画幅的右下角空白处,写着时间,4月18日。 时间后面,打了个叉。 高颜看着那个鲜红的叉,脑海中的迷雾乍然明朗了许多。 难道在4月18日这天,吕良撞见孔成林和刘洁偷情? 如果是这样,吕良憎恶仇恨孔成林顺理成章。 高颜把这页课本撕下来,和那幅画放好,继续翻找。 课本、辅导资料,初二的学生课业负担这么重,翻了这大半天,翻没到一半。 功夫不负有心人,高颜又找到了另外四幅画。 全是春宫图,姿势不同,时间间隔最多一个周。 高颜把这五幅春宫图放在一起比对,画中的男人容貌、身材如出一辙,都是猪鼻子,女人也是同一人。 这说明,刘洁背着丈夫吕军涛和孔成林隔三差五约会。 吕良画画很用心,笔笔到位,窗外的太阳和月亮,也明确了他偷窥时是晚上还是早上。 再看画中背景室内布置,高颜立刻想到了袁伟的客厅。 结合画作的时间,高颜可以肯定,刘洁和孔成林这几次约会是在袁伟死后,两人在袁伟家的客厅里肆无忌惮。 呵,张勇(孔成林)伙同他人杀害袁伟和杜莎莎后鸠占鹊巢,竟然在被害者的家里纵情偷欢,还真是色胆包天。 从画面视角分析,吕良每次都是藏在洗手间里目睹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也就是说,吕良爬水管的技术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 高颜把这些画作保存在密封袋里,又开始翻看试卷和笔记本。 看着笔迹工整,准确率很高的试卷,高颜的心揪得生疼。 如果不是被厌憎和仇恨蒙蔽了心智,吕良原本可以前程似锦,拥有美好的人生…… 试卷翻看完了,没什么发现。 笔记本是每科的课堂笔记,条理分明、重点突出,特别是错题纠正,吕良做得特别用心。 “题做错了可以纠正,人生步入绝境,可能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在一道错题下面,吕良写了这样的一句话。 这孩子预见过自己的后路,却仍然被仇恨牵引着一意孤行。 笔记本都翻完了,没再发现什么线索,倒是在英语笔记本里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那把杀人凶器的照片。 照片上的篆刻刀被特意改造过,精钢的材制,刀口扁平锋利,一半刀柄本来有一定厚度,不能切割,但两侧都被磨成了锋利的刀刃,寒光凛冽。 刀身后半截缠了细细的黑绳,便于把握。 整体看起来,这把篆刻刀看更像一把细长而锋利的匕首,把它藏在袖子里的话,极具隐蔽性…… 另一张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吕良还戴着红领巾,坐在父母中间,三人幸福地笑着。 照片的反面,写着这样一段话,“你卖,她偷。呵,你们为什么给我生命,却毁灭我的快乐和幸福?为什么让我努力,却毁灭我的希望和梦想?这次,由我来毁灭,你们给的恶和罪。” 一个好孩子就这样被逼成了杀人犯…… 合上笔记本,高颜泪流满面。 大人们放纵欲望,却让孩子负重难行,吕良的悲剧不知在多少孩子和家庭中上演。 只是,有的孩子选择隐忍,有的选择暴发。 杀人犯法,以命偿命。 没有任何理由为凶手开脱,法不容情。 只希望这样的人间悲剧不再有。 第76章 棋逢对手 有了这些物证,结合那夜在急救室外孟云鹤和她说的话,高颜不难复原吕良作案的前前后后。 她闭上眼睛,那幢公寓楼恢复了事发前的模样,那是很多人奋斗一生都买不起的黄金地段的豪华住宅楼。 她乘电梯到达十七楼,看到从超市下班的刘洁领着背着书包的吕良,打开防盗门走进去,然后刘洁做饭,吕良写作业…… 晚饭做好了,吕军涛按时回家,他进门的时候把两瓶药放在鞋帽柜上,和刘洁心照不宣地交换一下眼神,然后洗手吃饭。 吃完了,吕军涛要回药店值班,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到十点。 丈夫前脚出门,后脚刘洁拿着那两瓶药去十八楼。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吕良放下笔,悄然从洗手间后窗钻出去,顺着下水管爬上十八楼洗手间的后窗,轻松入室后,他藏在洗手间里,愤恨着看客厅里颠鸾倒凤的一幕幕…… 仇恨的种子在吕良心里萌芽,而后长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他看不到光明,丧失了快乐的能力。 他无法忍受,却不忍伤害自己的妈妈,也不敢把看到的一切告诉吕军涛。 于是,他想杀掉孔成林,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保住爸爸的尊严,保住这个家。 可很快,吕良发现爸爸吕军涛也不是个好人,他让刘洁给孔成林的药竟然是禁违品。 在手机普及、信息畅通的现在,一个初二学生懂得的知识,往往超出了大人们的预料。 吕良绝望了,他的世界黑成一片,他想靠毁灭重塑新生。 他暗中把那把篆刻刀变成了锋利无比的凶器,一边继续扮演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好儿子,一边细密地筹划、耐心地等待时机。 那天,刘洁破天荒让他去十八楼送药。 吕良穿着鞋套、藏着凶器,开门后站在门旁,安静地等着孔成林。 当晚,孔成林亡命奔逃,自以为好不容易甩掉了警方的跟踪,到袁伟家可以避难,还能吃上让他心安神定的药片,然后享受鱼水之欢。 没想到,他疲惫不堪地打开门时,看到的却是吕良。 原本魁梧的孔成林因为吸毒和纵欲而瘦弱不堪、精神萎靡,被警方追击高度紧张过后,在看到吕良的那一刻完全松懈下来。 孔成林毫不防备地转身换鞋。 安静的吕良突然像只敏捷的猎豹,瞅准时机给了他致命一击…… 看着倒在血泊里不断抽搐的孔成林,吕良一不做二不休。 他把孔成林拖去了客厅,就在孔成林和刘洁时常偷欢的沙发前,把孔成林的尸体摆成了亡命奔跑的姿势。 然后,吕良把孔成林身上的东西搜刮干净,又怀着无比憎恶和仇恨的心情,把孔成林的罪恶之根完整地切割下来。 做完了这一切,吕良扬眉吐气,他以为他再也不用忍受屈辱,再也不用被仇恨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怕走正门被过路人撞见,看到他身上溅落的血渍,就从洗手间后窗逃回家。 刘洁看到吕良从洗手间后窗进来很吃惊,等看清儿子手里提着的方便袋里的东西,得知儿子把她的相好杀了,她彻底崩溃了。 身为母亲,刘洁冷静下来首先想到的是怎样给儿子脱罪。 她赶紧打电话把丈夫吕军涛叫回来,两人商量过后,决定隐藏事实掩盖罪证。 那时的吕良开始后怕,他不敢一个人睡,钻进妈妈的被窝里寻找慰藉和安全感。 他到底是个孩子,只顾一时发泄,却不知如何善后。 从时间上推算,吕军涛回家的时间应该在半夜一点左右,两点左右,他和刘洁刚刚商量好怎么办时,却发现警车进入小区。 更令他们惊恐的是,警车就停在他们楼下,而且很快有警察乘电梯上楼。 吕军涛本来打算直接上十八楼处理张勇(孔成林)尸体、清理现场的计划落空,情急之下,他先警察一步潜入十六楼拧开了煤气罐,目的就是想制造混乱,扰乱警方的注意力,伺机上楼焚尸灭迹。 郑画图率人上楼并堵在十八楼袁伟家门外,大家在走廊里布控时还没有闻到煤气,说明彼时十六楼的煤气泄露还未达到引发爆炸的浓度。 因为防盗门临时找不着人开,郑画图打电话给高颜,让她火速赶到。 从城郊的孟氏庄园到达袁伟家所在的居民楼,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夏天天亮得早,高颜急三火四赶到后打开防盗门,就和郑画图他们勘验现场,却不知她和同事们正身处险境。 在这个过程中,十六楼处于密封状态的厨房已经变成了定时炸弹…… 高颜捏了捏眉心,睁开眼睛。 黑暗转瞬即逝,眼前一片光明。 她和同事们当时离死神很近。 她们还能好好的活着,是冥冥中正义的力量在保佑着她们…… 可是,就算这些推理水到渠成,那吕良从酒店逃走后,为什么来接他的人是董浩? 吕良是怎么认识董浩的? 董浩接人的时候,知不知道吕良是杀人犯? 还有,是谁让董浩去接吕良的,又是谁给董浩的饮料里放了致幻药? 那个幕后黑手有没有指使董浩杀人灭口? 吕良到底是自杀还是另有隐情? 孟云菲和董浩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问题太多。 高颜脑仁疼。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她竟然不知不觉在这儿坐了三个多小时。 孟云鹤在干什么?怎么这半天也不见影儿。 人家一大早来帮着伺候老娘,她自己关在屋里这半天,对人家不闻不问,实在有些失礼。 想到这里,高颜开门出来找孟云鹤。 来到客厅,就见孟云鹤正陪爸爸高宏下棋。 孟云鹤神色自若,好像输赢无关痛痒。 对面的爸爸额上青筋暴露,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滚,他托着腮帮子死死盯着棋盘,红头涨脸如同关公。 高颜疑惑,其实爸爸平时和妈妈下棋总是让着,经常以输为荣,他实际棋艺还是蛮高的,这是棋逢对手了? 再看孟云鹤,这家伙如神仙中人,面带微笑静静欣赏着爸爸的苦闷模样,还不忘冲她抛个媚眼。 高颜刚要上前看棋局,爸爸恼恨地瞅了孟云鹤一眼,“小子,你想赶尽杀绝将我的军?门儿都没有!” “你闺女我娶定了。” 孟云鹤眉飞色舞,火上浇油。 说时迟那时快,高宏他老人有飞快地抓起棋盘上的一个棋子藏在背后,抬头挺胸,“你输了!你娶不了了!” 第77章 相约白头 还能这样儿? 高颜都替老爸脸红。 孟云鹤不急不恼,如法炮制,伸手把高宏的帅也捞在手里,“平了。三局两胜。” “怎么就三局两胜了?前两局我们各赢一次,这次平了,我没输没赢,你就是输了。” 高宏不依不饶。 “你不能以大欺小不讲理,不行咱们再来一盘?”孟云鹤笑着说,“这次不许悔棋,不许抢棋。” “我就悔就抢,你可以弃权,弃权也是输。” 高宏一脸坏笑,坚定不移地耍赖皮。 高颜都看不下去了,刚要上前“主持正义”,孟云鹤一本正经,“叔,我不能弃权,颜颜可能已经怀上我孩子了,我哪能不认账呢?” 高宏张口结舌。 孟云鹤嘴甜,“您上次在急救室外让我和颜颜早点儿把该办的事办了,我觉得您说得特别有道理,回去就抓紧时间提高效率,尽职尽责地完成了您交给我的任务。您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儿上,就让我赢了吧。” 高宏眨了眨眼,“生米煮熟饭了?” 孟云鹤:“煮了。我们俩岁数都不小了,再拖拉,颜颜就成大龄产妇了。” 高宏急了,“你们登记了吗?没登记就煮饭,你小子占我闺女便宜,我……” “我们俩商量好了,明天就去登记。您棋高一着,来真的我哪是您的对手?您让我赢了吧。” 孟云鹤给高宏台阶下。 “呵呵,早说。行吧,你赢了。” 高宏眉开眼笑,主动把手里的老将放回去,“算你有眼光,我这闺女,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那当然,颜颜像您,特别优秀。” 孟云鹤猛拍马屁。 “那当然,我闺女嘛,像我的地方多。” 高宏被哄得心花怒放。 高颜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两个人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一转眼的功夫就有商有量的,孟云鹤这哄人的功夫堪称一绝。 “颜颜,你忙完啦?叔的棋下得太好了,简直出神入化,他把我每步棋都算计好了,我怎么让他,最后还是赢了。” 孟云鹤像这时才看到高颜,起身向她打招呼。 这话说的,真够艺术的。 高颜冲他笑笑,又看向老爸。 高宏笑眯眯的,“嗯,你俩互相看对眼儿了,我棒打鸳鸯就不对了。你们聊着,我去看看你妈。” 走了两步,高宏转身,“小子,你叫我什么?” 孟云鹤一愣,改口,“爸。” “哎!”高宏心满意足地应了一声,眉眼带笑地走了。 他把我每步棋都算计好了,我怎么让他,最后还是赢了。 孟云鹤刚才说的这句话在高颜脑际回旋。 细细咀嚼,她突然就想,这些案子背后的黑手是不是也步步为营,并对她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否则,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线索就断了,犯罪嫌疑人一个接一个死亡,而且死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高颜的情绪一落千丈。 孟云鹤看了她一眼,有条不紊地收拾好棋子棋盘,拉着她的手去院子里散步。 五月花红柳绿,院中景色怡人。 这片闹中取静的别墅区确实是适合疗养的好地方,只是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别墅价值不菲,如果她靠工薪收入,估计一辈子都买不起。 “云鹤,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心,买这么好的房子给他们住。我欠你太多,心里不安稳。” 高颜知道说这话不合时宜,但思来想去,有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连我都是你的,什么欠不欠的。这些钱是我自己的血汗钱,给我老婆花天经地义。再说他们住着舒心,你没有后顾之忧,有利于胎教。” 孟云鹤温情款款,“你不用怀疑我别有用心,我对你的爱日月可鉴。相信我,我没必要为了讨好谁煞费苦心,一切皆出本心。” 见高颜欲言又止,孟云鹤又说,“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告诉爸明天咱们就去登记,你不会反对吧?” “好。不过出于工作需要,我们结婚的程序比较麻烦,需要接受组织考查。” 高颜没把自己要进重案组的事告诉孟云鹤,不想节外生枝。 “知道。我老婆要进重案组了嘛,回头我送你去报道。” 孟云鹤笑得高深莫测。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郑画图告诉你的?” 高颜腹诽,一向工作严谨的郑画图怎么就这么放心孟云鹤呢。 孟云鹤答非所问,“刚才翻看吕良的书包有新发现?” 高颜闷闷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有工作纪律,不能泄露案情。” “就我们两个人,聊天嘛,你知我知。”孟云鹤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分析一下。”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现在心情有点儿乱,不想说跟案子有关的事。” 高颜恪守原则,哪怕是最亲密的人,她也不能违犯工作纪律。 孟云鹤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默默地陪着她顺着花园里的甬路散步。 竟一时有些冷场。 高颜有些不安,夫妻本该互相信任,她这样疑神疑鬼谨小慎微,孟云鹤会不会生气? “云鹤,我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的,以后这样的情况肯定会很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如果我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希望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怪我。” 高颜停下来,坦诚地看着他,“我婚后不会辞职,身为妻子我可能不能像人家居家女人那样周到体贴,如果你介意这些,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只是对外假装情侣。你让我能顺利进入威盛集团查清一些事情,我已经感激不尽。” 孟云鹤静静与她对视,半晌无语。 他深邃的眸子如静水幽潭,又如璀璨星海,薄唇紧抿的俊脸阳刚中不乏柔情…… 高颜又开始晕眩,她对他没有免疫力,每次他这么专注安静地凝视她时,她都会被他眸光中浓得化不开的深情淹没,然后神智昏沉、浑身发飘。 就在她被看得不知所措时,他突然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你说过的,我们是背靠背的战友,要并肩作战,生死与共。我怎么会生气,怎么会逼你辞职?我爱你的一切,并以你为荣。” “孟云鹤,你怎么那么会说话?甜言蜜语都不用找草稿,你之前练过?” 高颜虚惊一场,忍不住打趣。 “我只在你这里有这种特长。”孟云鹤的声音淳厚悦耳,带着缱绻的温柔,“我之前一次次死里逃生,每次支撑我挺过来的,都是我还没对你表白,没有娶你,没有把我替你写作业的利息收回来……” “你到底干什么那么危险?” 高颜又想趁热打铁刨根问底。 “你有工作原则,我也有,反正我没有违法乱纪。” 孟云鹤放开她,像赌气,却又凑过来吻了吻她的眼睛。 “不告诉拉倒,等你编好故事再讲给我听。” 高颜只以为他故弄玄虚。 “这样吧,等你去重案组报道完,咱们再去登记,这样你能彻底放心。” “我报道跟放心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放心你,我哪会答应嫁给你。”高颜瞅了他一眼,猛地想起孟云菲对她的警告,“呵,孟云菲说的话我才不信,她只是不想让我们在一起。” “嗯,和我在一起时间长了,你越来越聪明了。” 孟云鹤垂眸浅笑。 第78章 判若两人 “自大狂。” 高颜被他逗笑了,阴郁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她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她越来越依恋孟云鹤。 这种感觉踏实而美好,就像孤军奋战了很久,突然有个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 “你已经停职了,明面上不能去单位办公,你应该把从吕良遗物中找到的物证转交给周晓宁。还有,除了郑画图和周晓宁,你以后和你原单位的同事要保持距离。” 孟云鹤拉着她走去前面柳树下的凉亭,坐在被阳光烤得温热的石凳上,他提醒她。 “你怀疑我们刑侦队有内鬼?” 高颜一点就通,暗自心惊。 “对。你明降暗升,这件事保密。除了郑画图没人知道,你不能自露马脚,让幕后真凶继续严防死守。” 孟云鹤严肃的时候不怒而威,别有一种慑人的气势。 “嗯。” 这样的孟云鹤独具魅力,她配合地点点头。 可孟云鹤接下来的话,让她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他说:“董浩从急救室里出来,径直离开医院开车去酒店接吕良,各个路口的监控资料显示的很清楚,吕良中途没有停车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也就是说,从他离开医院到发生车祸的这段时间,和他有接触的人只有吕良。所以,董浩喝的矿泉水是吕良给他的。” 高颜很惭愧,这么明显的事她竟然没想到。 “那么短的时间内,吕良去哪儿弄掺了致幻药的矿泉水……” 高颜眼睛一亮,“你是说,吕良去购物中心接触过其他人,是那个人给他的?” “对。吕良杀人的方法、杀人的时机、逃跑的路线,应该全是受人指使。”孟云鹤说,“那个人利用了他的仇恨。而且,我怀疑吕良的父母也可能是他杀,被人趁乱灭口。” 高颜惊异地看着孟云鹤,她越来越觉得和他在一起,他更像个专业老刑侦,她像个学生。 “你打电话给周晓宁,约个时间地点,把证物交给他,然后让他仔细搜查吕军伟的药店,不要有任何遗漏,他的药店里应该藏有毒品。还有,调取吕良入住酒店一楼购物中心的监控,仔细搜查与吕良接触过的人。” 孟云鹤指挥若定,完全不像个门外汉。 “还有,查吕军伟、吕良、张良、袁伟、董浩生前的联系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共同的联系人。如果能找到,这个人就是嫌疑人。” 孟云鹤说到这儿,抬眼看到高颜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好笑,“跟你说正经的,你想什么呢?” “孟云鹤,你为了追我,背后下了多少功夫?你怎么这么专业?” 高颜被自己的想法感动得无以复加,“你原来这么爱我……” 孟云鹤舔了舔嘴唇,忍住爆笑的冲动,看她可爱的模样,再看看周围,突然觉得良辰美景、佳人在旁,他这么正儿八经地谈公事,简直大煞风景。 心头一热,他把她揽进怀里,刚要应景,手机震响。 孟云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哥,哥你在哪儿,快回家来看看爸爸,他、他又发病了……” 一个小时后,高颜陪孟云鹤回到孟氏庄院。 他们径直来到后面最东面的别墅,三叔正在门口焦灼地来回踱步。 看到两人回来,三叔迎上来握住孟云鹤的手,又戒备地看了高颜一眼,欲言又止。 “三叔,颜颜是我的妻子,您有话直说。” 孟云鹤仍与高颜五指相扣,毫不避讳。 “云鹤,你爸这几天一直好好的,刚才还小睡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梦见什么了,还是怎么回事,醒来就大哭大闹,嚷嚷着把你和云菲叫回来,说要修改遗憾。” 三叔担忧地看了孟云鹤一眼,“他这种情况,你觉得能顺着他的意思来吗?” 孟云鹤略一沉吟,“其他先放一放,先让我们看看他。” 三叔又看了高颜一眼,“你知道,你爸最怕见生人……” “颜颜不是生人,是他儿媳妇。何况,我爸早就认识她。” 孟云鹤不等三叔答应,拉着高颜就进了门。 马上就要见到孟归鸿了,高颜心情激动,手心微微汗湿。 有些话,她一直想当面问问孟归鸿,也不知道孟归鸿会不会跟她说实话…… 豪华的欧式风格的别墅里,色调却用了冷灰,步入其中,让人感到压抑。 孟归鸿的卧室在二楼。 两人刚上楼梯,就听到从二楼传来孟云菲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爸爸!爸爸!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云菲啊……” 孟云鹤脸色一变,拉着高颜疾步上楼,循声推开房门。 房里的情形吓了高颜一跳。 只见一个形容枯槁,如同僵尸一样的老人蜷缩在墙角,双手举着把水果刀,颤巍巍地护在胸前,惊惶地看着哭闹的孟云菲,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在呼唤谁的名字,又像在求救。 “爸爸,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的女儿云菲,我……” 孟云菲站在离老人一步远的距离,激动地张牙舞爪。 听到开门声,孟云菲回头一看,看到孟云鹤,哀婉地叫了一声哥,刚要说什么,看到高颜跟了进来,顿时脸色一沉,目光嫌厌,“你怎么来了?” “我是你嫂子呀。” 高颜不想理她,疑惑而怜悯地看向曾经风流倜傥的商业奇才孟归鸿。 可是此时的孟归鸿哪有昔日的风采? 他面黄肌瘦,病弱不堪,凌乱的头发白如霜雪,眼窝深陷,牙床干瘪,青筋暴突的手臂僵直地伸着,用力握着水果刀的双手满是皱纹,长满了老年斑。 高颜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可怜的老人是她记忆中威风八面的孟归鸿。 从小到大,高颜和孟云菲形影不离,初中、高中,高颜常跟着孟云菲回家写作业。 那时的孟归鸿就像现在的孟云鹤一样高大挺拔,相貌堂堂。 就算两年前,孟云菲回国后不久,和她久别重逢后,曾带着她到医院特护病房看望孟归鸿,他也风采依旧。 那时孟云鸿虽然身体欠安,但中年微微发福的身材配着一张威严的脸庞,哪怕卧病在床,说话也中气十足。 这才大半年不见,孟归鸿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爸病重不能见生人,你快出去,别把我爸吓坏了!” 孟云菲声色俱厉,不由分说就把高颜往外推。 “你别碰她!” 孟云鹤把高颜护在身后,一把把孟云菲推开,抢前一步,单膝跪在孟归鸿跟前,“爸,我是云鹤,你别怕,把刀放下来,有我在,没事的。” 高颜随着孟云鹤上前,蹲在地上,诧异地看着瘦骨嶙峋的孟归鸿…… 第79章 狗急跳墙 孟归鸿的样子不像老年痴呆那种迷迷糊糊、神情漠然、肢体僵直的样子,倒像精神受了刺激般狂躁不安。 他紧张地蜷缩在角落里,即使孟云鹤一样轻声安抚,他依然竭力瞪大血红的眼睛全神戒备,握刀的双手始终没有松懈,好像根本不认人了。 高颜不由头皮发麻,她觉得不只孟归鸿浑身透着怪异,这屋子里的一切都不太对劲儿。 大白天的,屋里门窗紧闭不说,窗帘都拉得死死的,灰色调的室内装修风格明明很雅致,可在昏光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陈旧而阴晦,整个的像个恐怖片现场。 再加上屋子里开着空调,温度很低,身处其中感觉阴气扑面,浑身发冷。 床上的被褥倒是崭新的,清一色的白,和灰色调的地毯、墙壁相搭配,怎么那么肃穆呢? 这屋里真有阴宅的即视感,乍然进来,令人不寒而栗。 高颜打量了一圈儿,起身刚要拉窗帘,孟归鸿发出一阵警告的低吼。 “呜!呜呜……” 他明明瘦弱不堪,却虚张声势地叫嚷着,如同困兽犹斗。 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高颜记得很清楚,之前孟云菲告诉过她,孟归鸿有高血压,不能动气,有头痛头晕的症状,得隔三差五住几天院稳定病情,防止病情恶化,保养得当的话并无大碍。 不过当时孟云菲也说过,医生说这种病不能忽视,如果得不到有效控制,可能引起中风,导致血管性痴呆,还可能形成动脉硬化,导致肾功能减退,更可怕的是引发心脏病,造成心肌梗死。 孟归鸿很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每天早晚都要测量血压,饮食作息也很有规律。 孟云菲回国后,他把公司业务交给女儿,就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读书下棋,品茶听曲,小日子过得悠然自得,没听说犯过病。 上次和孟云鹤闲聊,高颜不经意问起孟归鸿的身体状况,孟云鹤说他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得三叔照顾他的起居。 想到人老了毛病多,高颜也没放在心上。 甚至头次来孟氏庄园,三叔说孟归鸿的病情时有反复,不宜见客,她也没多想。 可现在看到面目全非、言行异常的孟归鸿,高颜惊心动魄…… “爸!我是云鹤,你先把刀放下,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孟云鹤轻言细语,尝试靠近。 “呜呜!呜……” 孟归鸿老风箱似的喉咙再次艰涩地发出单章节的抗拒声。 他惶恐不安地看看孟云鹤,又看看高颜,像寒风中衰老的叶子一样浑身打颤,恨不能缩进墙里去。 被孟云鹤推倒在床上的孟云菲见状一跃而起,上前拉拽高颜,“你出去,我爸不喜欢见外人,你把他吓坏了!” 高颜本来蹲在地上,猝不及防之下被孟云菲拖倒在地。 孟云鹤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同时喝斥孟云菲,阻止她无理取闹。 谁也没想到,高颜刚起身,蜷缩在墙角的孟归鸿突然暴起,双手举刀前冲,直捅高颜的胸脯! 高颜好歹练过,应急反应迅速,见状敏捷侧身避让,并反手扣住孟归鸿的手腕反向一扭,把水果刀抢了过来。 孟归鸿收势不及险些栽倒,好在孟云鹤及时扶住他。 他颤颤地稳住身形,甩开孟云鹤的手,转头怨愤地看了高颜一眼,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口齿不清地嚷着,“你、给我,坏人!呜呜……” 看着像撒泼的孩子一样的孟归鸿,高颜一个头两个大,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哥,你快把高颜带走,爸爸不喜欢她!” 孟云菲狠狠瞅了高颜一眼,一门儿心思地赶她走。 “我警告你,再这样跟颜颜说话,我就把你从窗上扔出去!” 孟云鹤冷了脸,凌厉的眼神让孟云菲敢怒不敢言。 “爸,起来,咱不坐地上,到床上歇着。” 孟云鹤想把孟归鸿扶起来。 孟归鸿却不配合,扭着身子躲闪着不让碰。 孟云鹤只好放弃,皱紧眉头不解地看着孟归鸿。 高颜退后一步,看着手里的水果刀疑云顿起。 那不是把普通的水果刀,做工细致,精钢锻造,刀刃异常锋利。 按说,孟归鸿重病在身且精神异常,照看他的人稍有常识也不会在屋里放这种刀具,难道…… 高颜的脑际刚闪过一个念头,三叔急火火地走进来。 三叔先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俯身从地上扶起形似癫狂的孟归鸿,“大哥,没事了,没事了……你要修改遗憾,把财产平分给小菲和小鹤,我通知他们回来了,又通知了唐律师过来做个见证。不过你这次改了,以后不要再反复改了……” 可以看得出,孟归鸿对三叔很依赖,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抗拒,顺从地站起来,被三叔扶上床。 只是,高颜注意到,三叔刚刚俯身的时候,和孟云菲对视了一眼,眼神似别有深意。 孟云菲自接到三叔的暗示起,就安静地站在一旁没再生事。 “三叔,你不是说我爸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吗?我看怎么越来越严重了?还有,这么锋利的刀怎么会在我爸手里握着,你就不怕他伤了自己?” 沉默的孟云鹤疑惑地看向面容和善的三叔。 “唉,他这病时常反复,一发病就要死要活地找刀,不给他不行,所以平时我不敢往他跟前带人,就怕他伤着人家。” 三叔让孟归鸿躺好,给他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地给他揉着太阳穴,唉声叹气地说。 “哥,你别怪三叔。三叔这些年没日没夜地照顾爸,其中的辛苦外人哪能知道?没看爸就听他的话吗?” 孟云菲在一旁帮腔。 “三叔,我爸什么时候连话都说不清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孟云鹤没理孟云菲,走到床边沉声问。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这本来就是老年痴呆症会有的症状,先是记忆力下降,丢三落四,刚刚做过的事都记不清,然后连时间都搞乱了,发展到后来就是精神障碍,焦虑、哭闹,想起一阵儿是一阵儿。我看着都揪心,哪忍心让你们也跟着难过?” 三叔一边继续给孟归鸿按摩,一边转头看向孟云鹤,语气多有不满。 “就是的,哥,你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哪知道三叔受苦受累地照顾爸爸受了多少委屈?我回来这两年,亲眼看到爸有两次发病,劈头盖脸地打三叔,我根本不敢靠前。你刚才也看见了,爸也不让你碰。他现在是不会说话了,之前会说的时候成天骂人,往死里骂。” 孟云菲又替三叔抱不平。 孟云鹤看着孟归鸿闭眼直挺挺躺着,任由三叔按压太阳穴、肩膀,毫无表情的脸泛着死气,像会随时撒手而去,心里一阵抽痛。 高颜不懂按摩,也不知道老年痴呆症发病的规律,她只知道,孟归鸿变成这个样子绝对不正常。 第80章 及时提醒 孟云鹤这两年没见过孟归鸿,一回来看到的父亲就是这个样子,或者他没有猜疑,可高颜大半年前见过孟归鸿,病情就算失控,也不会发展得这么快。 高颜想了想,径直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厚厚的窗帘,打开了窗子。 明媚的阳光一下子照进来,晦暗的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 夏日的风从敞开的窗扇吹进来,荡涤屋里浑浊陈腐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你干什么?快拉上!”孟云菲尖叫一声冲过来,蛮横地把高颜推到一旁,把窗帘重新拉上,“我爸见不得阳光吹不得风,我这是要害死他啊?” 三叔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冷硬,眼神不善,显然对高颜的举动也极为不满。 “真好笑。谁都知道病人应该多晒太阳多呼吸新鲜空气,适当进行体育锻炼,这样成天不见天日,闷也能把人闷出病来!” 高颜直视孟云鹤的眼睛,希望他听得懂她的提醒。 孟云鹤眸光一暗,转头看向孟归鸿,他像已经睡着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两个高大的保镖领着一个身穿白衬衣、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唐律师来了,您坐。” 孟云菲变脸比翻书还快,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高颜冷眼旁观,越发觉得今天的事像一场预谋。 就在前天晚上,这个冒牌货为了阻止她和孟云鹤在一起,曾亲口告诉她,只要孟云鹤结婚,就能继承孟归鸿所有的财产,孟云菲想要财产,得看孟云鹤的意愿。 眼见阻止不成,孟云菲竟言之凿凿,说孟云鹤是毒贩,没想到她高颜“厚颜无耻当米虫”,孟云菲这是狗急跳墙么,要串通三叔逼孟归鸿修改遗憾? 孟归鸿话都说不清,三叔转述的对不对谁知道? 还有这个唐律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如果让他们继续装腔作势,孟归鸿就成了傀儡,遗憾怎么改还不是三叔说了算? 高颜能想到的,孟云鹤自然也能想到。 两个心有灵犀,对视间达成共识。 孟云鹤转头冷冷看了唐律师和三叔一眼,突然迈开大步走到床前,俯身抱起孟归鸿。 奇怪的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孟归鸿竟然睡得死死的,被孟云鹤抱起来都没醒。 “你干什么?快把他放下来!” 三叔脸色大变。 “三叔,我一向敬重你,之前你说什么,我都深信不疑。可今天,看到爸爸这个样子,我不再放心让你继续照顾他。我是他儿子,既然我回来了,以后我来照顾他!” 孟云鹤心疼地看了看怀里的孟归鸿。 “胡闹!你这是想要你爸的命!”三叔恼怒地涨红了脸,“你把他放下来,快把他放下来! “哥,你不能这样!爸说要分给我一半财产,你不能把他带走!” 孟云菲急了。 “噢?爸什么时候说要分你一半财产?我怎么不知道?他话都说不清楚,你们倒把律师都叫来了。我问你,爸之前一直用的律师是周律师,什么时候换成这位唐律师了?” 孟云鹤怒不可遏,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冷意森然。 孟云菲恼恨地攥着拳头,“那个周律师前年就出车祸死了!这个唐律师是爸亲自聘请的。我知道,你急火火地想跟高颜结婚,就是为了独吞家产。可你不能违背爸的意愿!” “是啊,云鹤,你爸今天很反常,他强烈要求修改遗憾,看他闹得厉害,我才让云菲把你叫回来……” 三叔话没说完,就让孟云鹤打断了。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先送我爸去医院做检查。你们都给我让开!” 孟云鹤冷颜厉色,说完就往外走。 高颜紧随其后。 “就怕你们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没想到,孟云菲冷哼一声,拍了拍手。 走廊里六个牛高马大的保镖应声跑过来,堵在了门口。 “呵,我在我自己家里抱我爸去医院,还需要你们这些外人同意?” 孟云鹤气得都笑了。 “哥,我不能任由你胡来!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伤透了爸爸的心,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气成这样儿。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辛辛苦苦支撑家业,凭什么到头儿来让你一人独吞?爸要分一半财产给我,也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威盛集团被你败光!” 孟云菲势在必得,语气狂妄,“哥,如果你们今天硬闯,我不介意多养两个残废!” 高颜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冒牌货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 他们处心积虑想侵占孟家的财产,都等不及弄个假遗憾,等孟归鸿病入膏肓再动手,他们真当孟云鹤是泥捏的? 见高颜和孟云鹤老实了,孟云菲越发得意。 “高颜,就算你被停职了,好歹你也干过几年公安,为了攀高枝什么都顾不得了,我之前还以为你多有正义感呢。” 孟云菲又开始挑拨离间,“哥,我们都被她骗了。我为了试探她,说你这两年在外面贩毒,她都不嫌弃你。你说这样的女人,你敢要么?” 孟云鹤嫌弃地扫了她一眼,“哪儿那么多废话?就他们六个?还有没有了?” 孟云菲和三叔面面相觑。 “为了保证我和我爸的人身安全,来的时候我让颜颜报了警,警车应该已经在大门口儿了。不信你们出去看看?” 孟云鹤轻描淡写,抱着孟归鸿旁若无人往外走。 六个保镖不敢阻拦,讪讪让开。 孟云菲气得脸色铁青却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高颜和孟云鹤三人走了出去。 “三叔,你先在这儿安心住着,等我给我爸做完检查再说。孟云菲,你好歹是我妹妹,只要你安分些,我也不会亏待你,至于这六个保镖,明天我会重新雇人代替他们。这个庄园是我的,不是你们的。” 孟云鹤走了几步停下来,转头看向二人。 “云鹤,你别误会。你好好照顾你爸爸,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吧。” 三叔长叹一声,甩手先走了。 孟云菲冲着六个保镖扬了扬下巴。 六个保镖会意,跟在孟云鹤身后下了了楼。 孟云菲恼恨地咬着牙,把桌上的茶具一把扫到了地上…… 高颜跟着孟云鹤穿过花园直奔大门口。 “云鹤,我没报警啊,你吓唬他们?” 高颜回头看了看紧追不舍的六个保镖,小声问。 “你不是还要把物证交给郑画图吗,我让他来这儿接我们,没想到正巧用上了。” 孟云鹤急步前行,一脸担忧地看了看仍然昏睡不醒的孟归鸿。 “你爸怎么说睡就睡?还睡得这么沉实?”高颜问,“你那个三叔是不是会催眠术?怎么按两个太阳穴,你爸就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颜颜,幸亏有你。” 孟云鹤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刺激孟云菲,她不会狗急跳墙闹这么一出;要不是你刚才及时提醒,我还以为老年痴呆都是这样。如果再拖下去,我爸稀里糊涂被他们弄死了,我可能都不知怎么回事,还对他们感恩戴德。” “他们为什么没害死你爸,直接弄个假遗嘱?反正修改遗嘱又不需要通知前继承人。” “他们不敢冒险。现在警方侦查技术高超,是不是伪造篡改的遗嘱很容易查明,一经发现孟云菲不但丧失遗嘱继承权,还要负法律责任。”孟云鹤说,“他们知道我有办法证明遗嘱是不是我爸立的。” 两人出了门,果然,门口停着两辆警车。 郑画图和周晓宁站在车旁,见他们出来,齐齐立正敬礼…… 第81章 死里逃生 郑画图和周晓宁煞有介事地立正敬礼,把高颜吓了一跳。 周晓宁也就罢了,她带起来的徒弟,郑画图凑什么热闹? 要知道就算她没“停职”,郑画图也是她领导,于公于私她哪敢接受他敬礼。 高颜一窘,刚要回敬,发现人家郑画图根本没看她,很是尊敬地看着孟云鹤,而孟云鹤面不改色,大模大样地抬了抬下巴,郑画图立刻礼毕转身腰弯打开后车门。 孟云鹤把老爷子放在后车座上,自己也坐了进去。 让郑画图敬礼和开车门,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享受的待遇…… 高颜很蒙圈,是郑画图变得亲民了,还是孟云鹤提前跟他约好了配合一下装个逼? 高颜回头看去,那六个保安齐刷刷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袭警这种事儿借他们个胆儿,他们也不敢,哪怕对方只有两个人。 孟云菲没跟出来,估计正憋屈地撒泼发泄。 高颜放下心,转身见郑画图破天荒帮她打开副驾驶位车门,直觉今天郑画图戏精上身。 周晓宁上车在前面开道。 郑画图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开着车子驶离孟氏庄园。 “去中心医院。” 高颜话音刚落,在后座倚靠在孟云鹤怀里的孟归鸿突然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不用去。” 高颜好一个惊悚。 孟云鹤也目瞪口呆。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高颜匪夷所思,“……伯父,你刚才是装的?” 孟归鸿说话虽然中气不足,可神智清明,口齿清楚,“不装怎么办啊?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们死里逃生。” 见孟云鹤还愣着,孟归鸿瞅他,“还是小颜懂事儿,要不是她提醒,你肯定又让云菲她们糊弄过去了。” 孟云鹤惊魂未定,“爸,你把话说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颜也想知道,“你刚才拿刀捅我也是装的?” “唉,是啊。小颜,伯父被逼无奈,你多原谅。我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归鸿皱紧眉头看向孟云鹤,“你三叔照顾我一直尽心尽力,凡事也都替我着想,我挑不出他的毛病,可不知怎么的,我这一年多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就会被噩梦惊醒,经常梦见你妈出车祸被撞得头破血流的……然后我发现云菲也不太对劲儿,具体哪儿不对劲我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感觉不对。” 高颜和孟云鹤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明白孟归鸿的感觉。 “你三叔说我这个病得好生调整,不能劳累、受刺激、生气,每天按时给我熬中药喝。开始有段时间我感觉不错,可后来就觉得浑身乏力,记性也越来越差。我跟你三叔说,他说这还是用药控制着,我的病才恶化得慢,要不然我早就痴呆了。 “那时候我一边养病,一边还要忙集团的生意,有时候回来累得连饭都没力气吃。好在云菲回国了,我把生意暂时交给她,想安心养病等你回来继承家业。可你一直拖着不回来,我寻思云菲再能干,手里没有股权,在董事会就没地位,说话不好使,肯定处处受委屈,就想开个股东大会……” 说到这里,孟归鸿欲言又止,看了看开车的郑画图。 “放心,我兄弟。” 孟云鹤说。 “嗯。结果我问你三叔要手机打电话他不给,说云菲只是代理,不用兴师动众,等你回来直接接管集团业务再说。我本来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后来他不让我外出、见客,甚至你回来他都不告诉我,还是我装睡时听到他和云菲说话,才知道你回来了。” 孟归鸿顿了顿,接着说,“我以为你三叔是怕我劳心费神,可我想见你啊,我就让你三叔叫你回家,可他说你还没回国。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儿,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想问问云菲,可很快我发现云菲也不对劲儿了。 云菲本来是个孝顺孩子,她刚回来那大半年,每天都回家看看我,可后来就开始忙得不见人影儿,就算偶尔回来,也不像之前那样陪着我说这说那,不声不响坐一会儿就走,感觉越来越生分。有次我跟她问起你,她说……说你可能在国外贩毒,被人打死了……” 高颜和孟云鹤还没说话,开车的郑画图笑了,“哈,这笑话说得真有创意。” “我当真了,心都碎了。我老孟家三代单传,这要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还活着干什么?我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又难过又担心,催着云菲去落实你的情况。她开始还耐心听我絮叨,后来就让我把公司股份转给她,说你十有八九死了……” 孟归鸿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儿哽,抓住孟云鹤的手拍了拍,“云鹤啊,那时爸就想,爸对不住你……爸要是当初没送你出国,你就不会出事儿了。我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就叫你三叔把周律师叫来,想把遗嘱改改,没想到你三叔说周律师出车祸死了。 周律师怎么会突然死了?为什么他死了你三叔不早点儿告诉我?就算怕我受刺激伤心难过,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该瞒着我。我就多了个心眼儿,开始装痴呆,装着装着,我自己都觉我已经痴呆了,因为我哪儿都不能去了,什么事也做不了,想见的人一个也见不着了,已经是个废人了…… 直到前天,我装睡时听到云菲跟你三叔说,不能高颜嫁进孟家,得想办法把你们拆散,我才知道我的儿子还活着,早就回国了。我就给你三叔在纸上写我要把公司股份分平分,但我得见着一双儿女,要不然我就把财产全都捐出去……” 孟归鸿一口气儿说了这么多话疲惫不堪,依靠在孟云鹤身上,半闭着眼睛喘息。 “爸,你歇歇,我们知道了。都怪我太大意了,我每次回家要看你,三叔都说你病情反复无常,不能刺激你,等你病情稳定些再说,我没多想,哪知道是这样……” 孟云鹤很自责。 高颜同情地看着孟归鸿,怪不得他苍老得这么快,每天担惊受怕饱受“丧子”之痛,别说他本来就有病在身,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咱们把老爷子送哪儿?” 拐过一个路口,郑画图问。 孟云鹤想了想,征求了一个高颜的意见,把孟归鸿送到了高宏夫妇的住处。 三个老人在一起还能做个伴儿,挺好。 孟归鸿也同意,欣喜地看着孟云鹤,“小子,这么说,你把小颜哄到手了,连两老的都搞定了?” “爸,这怎么叫哄呢?你刚才拿刀捅我媳妇,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吓着她怎么办?” 孟云鹤顾左右而言他。 “小颜是公安,哪儿那么胆小?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不用继续坐牢了……” 孟归鸿长舒一口闷气,安心地依靠着孟云鹤闭目养神。 不愧为商业奇才,老孟智商一直在线。 高颜暗暗赞赏孟归鸿的同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看来,那个冒牌货串通三叔步步为营谋财害命,最终目的是想不着痕迹地掌控威盛集团。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冒牌货就有足够充分的作案动机,参与杀害原来的孟云菲。 那三叔知不知道现在这个孟云菲是个冒牌货? 还有,她一个人干不了这么大的事,指使她的是什么人? 为什么她的dna鉴定结果和孟归鸿是父女关系? 这些问题都有待查明…… 第82章 悬案难结 高宏和孟归鸿虽是老相识,但之前两人没什么来往,如今成了亲家,互相看着各种顺眼,当晚就把酒言欢,各自吹嘘自己的孩子如何如何优秀,听得高颜和孟云鹤很是脸红。 吃完饭,高颜回屋看妈妈已经睡了,护士小周尽职尽责陪在一旁,就轻手轻脚退出门,把吕良的那些证物拿去书房,与郑画图和周晓宁讨论案情。 看到证物,郑画图和周晓宁对视了一眼,并没感到意外。 高颜很奇怪,“你们想到了这种情况?” “肖寒下午把张勇、刘洁、吕军涛的全部尸检报告做出来了,刘洁怀孕八个多周,dna检测孩子是张勇的。”郑画图说,“这些画画的是真的。吕良确实对张勇怀恨在心。不过,我们通过翻查吕良手机上的社交软件,发现他有个qq好友,一直在给他出谋划策。” 高颜:“查到对方是什么人了吗?” 周晓宁:“号码是用刘洁的身份证申请的,也就是说,是吕良用他妈妈的身份证申请了号码给对方使用,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我们无法查到他是谁。” 郑画图:“不过综合各种证据,我们可以确定是吕良杀了张勇。” “有人利用了吕良的仇恨。” 高颜越发佩服孟云鹤,他简直料事如神。 周晓宁说:“嗯。我接到你的电话,已经让陈平和路杰带人去海景大酒店一楼购物中心查监控,看看有没有和吕良接触的人,结果我们真查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谁?” 高颜精神一震。 “咱们刑侦队的文员小刘。” 周晓宁语气沉重。 “这怎么可能?怎么查来查去查到自己家来了?” 高颜震惊。 她想起孟云鹤之前提醒她不要和郑画图和周晓宁以外的同事接触,说刑侦队里可能有内鬼,当时她还不以为然,没想到又被他说中了…… “我们也难以置信,但视频资料显示得很清楚,小刘在男洗手间前给了吕良两瓶矿泉水和一张动车票。矿泉水瓶与我们从董浩的车里找到的一样。另外,我们也在吕良身上找到了那张动车车票。” 周晓宁说。 “动车票?董浩开车走的是去机场的路呀,这是怎么回事?” 高颜难以置信,“还有小刘呢?她那天晚上还和我们一起聚餐,像一点事儿都没有一样……” “初步推断董浩发现我们跟踪,故意往机场方向走,他半路喝了吕良给他的矿泉水,精神状态不对。吕良察觉不对,拿出篆刻刀自卫时与董浩在车里发生争执和肢体冲突,这个通过查看沿路监控能看到。至于吕良是自己划伤了大腿动脉,还是两人在肢体冲突中误伤,现在无法证实。” 周晓宁说,“我们查到监控后马上抓捕小刘,但她那天聚餐后就没来上班,也没有请假。我们去她家发现她死在浴室里。我们已经勘查过现场,肖寒正在对她进行尸检,结果还没出来。” 又死一个。 每到关键时刻,眼看就有突破,总是这样。 高颜胸闷气短,“也就是说,到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这些案子就算疑点重重,我们也无从着手了?那这些人生前的通话记录查没查,有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查了,没有。小刘的手机上没安装任何社交软件,电脑里的也都卸载了。我们怀疑但没有证据。他们的联系人里也没有共同认识的人,不知道这些八百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为什么会认识并为对方服务。” 周晓宁捋了捋头发,“案子到现在如果结案不是不行……第一起案的死者身份是石欢,虽然这可能是个化名,但她的dna和石重秀,也就是赵熙月确实是母女关系。我们还联系了新疆那边警方,回复说赵熙月是外来人口,而且自始至终只有贺尘一个养子,没有生养过孩子。这个石欢不知道是赵熙月什么时候生的,都是死无对证,没法再查了。” “那薛丽别墅里的那四具骷髅呢?身份都核实了吗?” 高颜看着眉头紧锁的郑画图,只觉得满腔愤懑无处发泄。 “别看我,我已经去新单位报到了,这两三天都是晓宁在忙,问他。” 郑画图捏了捏眉心,脸色也不好。 周晓宁叹了口气,“没有。薛丽不知怎么得知袁伟是被人杀死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她怎么会知道……”高颜气恼,“上次我们审讯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们只给她看了袁伟和杜莎莎死时的照片,并没有明确告诉她袁伟的死因。当时路杰在记录,小刘进来送了壶水……难道是小刘告诉她的?” 周晓宁欲言又止。 高颜很沮丧,她知道周晓宁的意思。 小刘也死了,又是死无对证。 而且按照相关规定,死刑犯如果得了精神病,需报最高法院决定是否执行死刑,在审判前患病则应该由法院裁定中止审理,进行精神病鉴定。 “别查了,先放放吧。高颜,你也别纠结了,照顾好老人,好好歇两天去重案组报到。” 郑画图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水,“你得像孟云鹤学习,人家最能沉得住气。” “他有什么好沉不住气的?他又不用查案抓坏人……这个烦,像作业没完成就上交,就算能糊弄过去,良心难安。”高颜叮嘱周晓宁,“先都别结案,你可不能贪功冒进。” “行吧,我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突破口,毕竟小刘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说不定有新发现。” 周晓宁起身,“你早点休息,我和郑局长还有点儿事,先走了。” 送走了郑画图和周晓宁,高颜回客厅看到孟云鹤还在陪着高宏和孟归鸿下跳棋。 那么儿童化的棋种,他们竟然玩得不亦乐乎。 高颜刚要上前拆局,看到孟云鹤搭在孟归鸿肩膀上的手臂,还有孟归鸿和高宏幸福的笑容,心中一动,停住了脚。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不管是恋人之间,还是亲友之间。 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珍惜此时此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来,算我一个!” 高颜走过去,加入棋局…… 第83章 四面埋伏 接下来的两天,高颜和孟云鹤就宅在家里陪父母。 一直忙碌的生活突然转成慢节奏模式,不用半夜出警,不用熬夜写总结,也不用起早开会,就陪着老头老太太们吃喝玩乐,高颜都有些不太适应。 “这两天当体验,如果我们有幸活到父母这么个岁数,我就陪你天天懒着,你想干什么我都随你。” 孟云鹤一如既往的甜,让高颜倍加珍惜这难得的闲逸日子,又有几许期待和感伤。 “我的职业有风险,你经商四平八稳的,老了我肯定走在你前头,到时候你不知陪谁去了。” 高颜打趣。 孟云鹤盯着她半天不吭声,一双星眸山雨欲来水光潋滟。 高颜愣了一愣,被他凄楚感伤的模样逗乐了,“这不说笑嘛,怎么当真了?再说就算是真的,该难过的是我吧?” 孟云鹤把她揽进怀里,“生不同衾死同穴,我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走,也不会让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个活。” 这话分量重了,但说不感动是假的,谁让女人都爱听甜言蜜语。 “别成天搂搂抱抱的隔靴搔痒,不是说要去登记么,赶紧来个实质性发展,我们三个老家伙等着看宝宝呢,我同事的孙子孙女早都满地跑了。” 高宏挽着孟归鸿下楼吃饭,看见两人又在腻歪,恨铁不成钢。 “就是,赶紧结婚,云鹤收心管公司,小颜专心生孩子,你们两儿岁数都不小了,别磨磨叽叽的。” 孟归鸿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精神好了许多,跟高宏站在一个战壕里了。 “你们别急,我们都有计划。” 孟云鹤安抚二老。 “不是,登记尽早,你们俩晚上怎么不在一个屋睡?” 孟归鸿扯了扯高宏的袖子,“赶紧做做你闺女的思想工作,都是你这个臭老九迂腐板子,把俺闺女教育成古董不让碰。” “这事你别赖我,你儿子胆小不敢主动进攻,我能怂恿小颜抢攻?” 高宏反驳完,看着高颜笑,“闺女,你主动点儿也不是毛病,反正我们双方家长都见面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高颜脸都红到耳根去了。 “小颜这两天身体不方便,要不还用你们说?” 偏偏孟云鹤一语道破天机。 “那就好,时间是最宝贵的,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退休老教师高宏同志把这句名言用得独具匠心。 妈妈虽然仍需卧床调养,但已经能下床走动,去院子里晒太阳。 虽然一下子被骗走了那么多钱想起来还是上火,但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妈妈倒什么事儿都想开了。 “小颜啊,人只要安安生生活着,能吃能睡,身体健健康康的,钱多钱少都不要紧。” 妈妈反过来安慰高颜。 “妈说得对,没有什么事比开心健康地活着更重要,凡事应该往宽处想。” 高颜想起那天在急救室外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妈妈能看开了就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不然我们哪能住上这么好的大房子,三个五十八万也买不来……我不是为我的错误找借口,不过小颜说了,就当花钱买教训了,我以后打死不会接陌生电话了。” 高宏这些天心情也缓和过来了,感激地看着孟云鹤,“不过这次幸亏有云鹤,要不然咱们家恐怕还真过不了这个坎。” “切,五十八万算钱?不够我买棵风景树的。我那么个大一个威盛集团,以后都是你闺女的……” 说到这儿,孟归鸿想到什么,神色不安地打住了。 “爸,你放心,我回国这些天,一直明里暗里调查威盛集团的经营状态和各大股东的情况,虽然有不少意外情况,但还都在可控范围内。其中有两个股东的股权和控股人都发生了变更,好在他们占的股份不多,回头我再详细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总之你好好休养,集团的事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孟云鹤胸有成竹。 一家五口人围桌吃饭,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这种久违的家庭温暖让高颜心有所感。 人们疲于奔命绞尽脑汁,追名逐利谋求高官厚,如果量力而为无可厚非,但有许多人不惜以身试法铤而走险,最终闹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实在得不偿失。 对幸福和圆满的定义因人而异,其实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岁月静好,就是最本真的幸福和圆满。 吃完饭,孟归鸿又嚷嚷着要下棋,说下棋有利于防治老年痴呆。 “古人有云,善弈者长寿。窃以为此事养生益智,大有可为。” 高宏不在孟归鸿跟前显摆一下,就找不着存在的价值感。 “少给我拽词儿,老迂腐板子!要不是你当年教云鹤的时候,动不动就让我去学校开家长会,我哪会烦得不行,早早把云鹤送去国外了?我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回头一看,你原来早有私心,不让云鹤跟别的女孩谈恋爱,原来是给自己闺女留着。你个老谋深算的家伙!” 孟归鸿逮着机会跟高宏斗嘴,那叫一个精神抖擞。 “怎么,不服?我闺女五项全能冠军,连年全额奖学金,毕业后连续三年先进工作者,实打实免检优质产品,你儿子回国没几天被我闺女独特的魅力给吸引住了,我预谋是一部分,还得他俩看对眼儿不是?” 高宏当仁不让,据理力争。 高颜和孟云鹤在一旁含笑不语,陪两老小子摆开棋盘下跳棋。 此前,高颜一直觉得跳棋是未成年玩的,成年人玩简直是浪费时间。 可当四军对垒,在棋盘中心地带你争我抢混战不止,她才发现自己之前见识浅薄了。 四色棋子星罗棋布、错落有致,互相牵制,各不相让,所有的出口都被封堵,棋局胶着,寸步难行,牵一发而动全身。 高颜眼花缭乱,举步维艰,盯着棋盘如身处四面埋伏的战场,敌强我弱无法突围。 孟云鹤眉目舒展,从容不迫,如隔山观虎斗的猎人,每动棋子,看似无心,实则有意,总能稳控全局,把三方堵得走投无路。 高宏全身紧绷聚精会神,左右腾挪严防死守,重兵列阵寸步不让。 孟归鸿声东击西迂回包抄,想独辟蹊径出奇制胜…… 四个人围着小小的棋盘各自思虑绞尽脑汁,生怕稍一疏忽满盘皆输。 高颜突然就觉得这棋局和她手头的这些案子有大同小异,敌暗我明,敌方包抄围堵,我方难以突破。 眼下,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就像这胶着的棋局,前行无路,后退无门。 藏在暗处的凶手逍遥法外,为自己用残忍的杀戮步步为营,最终成功地阻止警方侦破而洋洋自得…… 每一个戛然而止的生命都是凶手的棋子,他唯人是用尽其所能,每每用完就绝情弃子,毫不手软。 不管是幽怨暗恨的薛丽,还是以权谋私的孔四海;不管是改名换姓的孔成林,还是少年老成的吕良…… 他们就像这棋盘上不同颜色的棋子,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前仆后继雨霾风障,哪怕警方四面突围,仍然难以结案。 第84章 居心叵测 高颜正心不在焉,孟云鹤一骑绝尘,突破重围攻占敌营。 高宏一直列兵防守,此时紧追慢赶为时已晚,被孟归鸿抢占先机,只能原地打转,望洋兴叹。 孟归鸿眼看胜利在望,嘿嘿一乐,“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高兄承让,承让!” “哼!我和闺女先让你们一盘,这叫先礼后兵!” 高宏恼恨之下当起了阿q。 高颜神游天外,对输赢漫不经心,倒是被孟归鸿和高宏刚才的话点醒,脑际电光石火。 孟归鸿常年卧病,法定继承人孟云鹤身在国外,孟家上亿的资产难免有人觊觎。 暗中的黑手之所以不择手段疯狂作案,最终目的是阻止警方查明灵杏山第一起案子女尸的身份,让孟云菲不为人知地被人替代,最终目的是……顺理成章地继承威盛集团。 这么说,孟归鸿说他死里逃生一点儿都不夸张。 凶手处心积虑,想顺利成章地杀死孟归鸿而不会引起怀疑。 如果不是孟归鸿及时察觉,装疯卖傻,估计早就被害死了。 现在孟归鸿被孟云鹤接出来了,凶手为防止功败垂成,肯定会把孟云鹤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想到这里,高颜倒吸一口凉气,抬眼正与孟云鹤深邃的眸光对接,他灿然微笑,似乎对她所思所想了解于心,不以为意。 关心则乱,高颜哪还有下棋的心思? 破案本来是她的本职工作,哪想到天意弄人,最终竟成了护夫大战。 她这保驾夫人智谋不足、才力不济,明知凶手居心叵测,却不知如何防守,有效缉凶…… 高颜意兴阑珊。 “愿赌服输,才输了一盘,多乎哉,不多也。继续,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老高誓把阿q做到底。 不过他这话倒是挺提神,高颜很受鼓舞。 不过心里有事儿,高颜坐不住了,“爸,凡事有度,过犹不及。少下一会儿有益身心健康,久坐不动容易消化不良。” “去去!和你男人抱对儿去,我和你公爹再杀两盘,让你们俩堵得便秘了,可不是容易消化不良么?” 老高正在兴头儿上,说话都不斯文了。 “嘿嘿,下棋适合老年人,你们俩儿适合剧烈运动,去吧,我们再下一会儿。” 孟归鸿也表示急着抱孙子。 高颜真为孟归鸿的宽怀大度心生敬仰。 家业不保,四面埋伏,他才从孟氏庄园跑出来没两天,就能吃得饱睡得着,一门心思想着抱孙子了,这境界,实在是高。 孟云鹤如获大赦,起身拉着高颜就走。 “干嘛去?” 高颜看他笑得贼眉鼠眼,心生警惕。 “剧烈运动去,可憋死我了。” 孟云鹤很诚实。 高颜脑海里立刻辗过各种儿童不宜的画面,心思也活泛了,刚才的烦恼和压力减轻了许多。 事缓则圆,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邪不压正! 高颜决定夫唱妇随,今朝有酒今朝醉。 看着一对璧人情投意合,老高和老孟相视一笑,继续摆棋布阵。 走了没两步,高颜的电话响了。 孟云菲的。 高颜把手机亮给孟云鹤看,孟云鹤黑了脸,“不用理她。” 高颜按了挂断,可两秒不到,孟云菲又打来了。 孟云鹤拿过高颜的手机,直接关机。 可这边刚关机,孟云鹤的手机紧接着响起来。 “听听,看看她又耍什么花样。” 高颜只恨没有证据,否则直接把这个冒牌货抓起来审讯,就不信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孟云鹤按了接通和免提。 “哥,你把爸藏哪儿去了?我在中心医院,怎么医院说爸没被送来做检查?” 孟云菲的声音出奇的温和。 孟归鸿一听,身子一僵,面露惊恐,连连摆手。 “你别管爸了,我自有安排。” 孟云鹤语气不耐。 “哥,爸的病本来就时好时坏,你别掉以轻心,三叔和我都很担心他。你之前没照顾爸,不了解他的病情,他好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病发的时候能杀人。他每发作一次病情都会加重,没有三叔和我悉心照顾,他早就不行了。你把他送回来吧,我们一起好好照顾他……” 孟云菲焦灼的声音传过来,怎么听怎么假。 孟归鸿翻了个白眼儿,冷哼一声,放松下来摆棋子。 孟云鹤:“之前辛苦你和三叔了,既然我回来了,也该尽尽孝心,你和三叔歇歇。” 孟云菲停顿了一秒,声音陡然拔高,“孟云鹤你什么意思啊?你这是想把爸早早害死,好独占家产是不是?怎么爸想分一半给我就不行,你的心也太黑了吧?” 别说孟云鹤和孟归鸿,高颜在一旁听着都笑了。 不过,高颜也很奇怪,按说孟云菲和她背后的人不该这么沉不住气,怎么会接二连三明目张胆提出分家产? 难道他们又耍什么阴谋? “哥,我是你亲妹妹,你就算不愿意给我一半家产,也不能拿着爸的生死开玩笑。只要爸安安生生的,我愿意放弃一切,你不能一错再错!” 孟云菲絮絮不止。 “我一错再错?我都错哪儿了?” 孟云鹤冷声问。 “你不该和高颜谈婚论嫁,不该胳膊肘儿往外拐,不该把爸藏起来!” 孟云菲理直气壮,“高颜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比你清楚,你别看她自命清高,其实她最虚荣。她没告诉你她已经被停职了吗?她已经是个无业游民了,她千方百计要嫁给你,还不是图咱家的钱?她也没告诉你她和她的同事乱搞男女关系吧?我有证据,证明她不但和那个郑画图有一腿,还和那个姓周的小子暧昧不清,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要她干什么?” 高颜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还没反应,高宏气炸了,“这、这是人说的话吗?” 孟归鸿安抚地拍拍高宏的手,冲孟云鹤甩了一下头。 孟云鹤会意,领着高颜走远些,让二老静心下棋。 来到凉亭里,孟云鹤拉高颜坐在石凳上,才懒洋洋地问,“什么证据?” “哥,你相信我,我是你亲妹妹呀,我只有你和爸两个亲人,我不能让你们被高颜那个女人蒙蔽和利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孟云菲“情真意切”。 “什么证据?” 孟云鹤追问。 “其实高颜好歹也和我有这么多年的情意,不因为迫不得已,我不愿意揭露她的真面目,毕竟她还没有嫁人。可她现在想欺骗你的感情,觊觎咱们的家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上她的当。” 孟云菲说,“你不知道,高颜不但和郑画图和周什么宁的乱搞,她和邱凌也不清不楚。邱凌那个混蛋其实从高中就喜欢高颜,他那时的名字叫邱泽昆,你应该有印象,他在学校就吆五喝六经常打群架。他现在是咱们的商业对手,我怀疑他和高颜之间有协商,联手算计我们!” 高颜淡然一笑,看向那边。 高宏和孟归鸿相对而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下圣贤棋。 没错,对付这种无中生有、胡搅蛮缠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 “邱凌就是邱泽昆?”孟云鹤眸光一暗,“你不是邱凌的女朋友吗?往颜颜身上扯什么?邱凌的手指长好了吗?你不好好照顾他,成天瞎胡闹想干什么?” “哥!我和邱凌在一起是为了挽回损失,保住我们被他抢走的项目,同时看看他和高颜到底有没有来往。结果还真有,他们隔三差五在一起鬼混!” 孟云菲言之凿凿。 “看来你对孟家牺牲挺大呀!” 孟云鹤拖腔拉调。 “你怎么就是不信我的话啊?好,我给你证据。这样,我给你发个位置,定时时间,你来我家,我给你看照片和视频!” 孟云菲像情非得已。 第85章 劫财害命 “好。” 孟云鹤云淡风轻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你真要去?你相信有那种证据?” 相爱的人最怕互相猜疑,高颜不确定孟云鹤会不会被孟云菲蛊惑。 “让她等着吧,我好不容易得空陪着你和爸妈们,才不会浪费时间。”孟云鹤握住她的手垂眸浅笑,“她说的话我一句不信。我知道我是你的初恋。” 高颜受不了他眉眼含情的样子,容易心率不齐,“谁说的?才不是。” “从你小学我就给你做苦力,写作业、背书包,高中还兼职拆情书、当保镖,你不恋我恋谁?” 孟云鹤得意扬扬。 “你举重若轻,都是捎带着干的,你身边什么时候不是围着一群?”高颜不以为然,故意气他,“再说人都是会变的,你出国期间我可没闲着,情场如战场,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就没输过。” 孟云鹤挑眉,“那你技术应该练得不错,教教我?” 高颜有种自己挖坑跳的感觉。 “小样儿,我还不知道你?公安大学作息时间紧,政治学习任务重,经常封闭式训练,且明令禁止谈恋爱,你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就进了刑侦队,期间没有男朋友。工作期间,有人给你介绍对象,第一次相亲,你告诉人家你和前男友有个孩子,把人家吓跑了;第二次你去灵杏山出任务,放人家鸽子没下文了。” 孟云鹤忍不住笑,“你还狭路相逢勇者胜,你当谈恋爱是抓歹徒呢?” “行吧,你知道就行,别冤枉我就好。” 高颜如释重负,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家伙怎么对她了如指掌? 孟云鹤看高颜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解释,“我相信你根正苗红。这些是郑画图主动告诉我的,不是我特意查的。” “你不问,他能告诉你?欲盖弥彰。懒得跟你计较,说正事。” 高颜瞅了他一眼。 “嗯。连爸都觉得这个孟云菲有问题,但dna鉴定她确实和我们是一家人。我爸除了我和云菲,并没有私生女,这件事的确很奇怪。” 孟云鹤说,“她这边咱们先冷处理。她以为你停职了,成了无业游民,这样正好,回头你进入威盛集团担任执行董事,方便开展工作。” 高颜提醒他,“公安不允许经商。” 孟云鹤严肃起来,“你不用有这方面的顾虑,你进威盛集团表面是参与企业管理,实际上是为了查案。集团业务我会安排得力助手给你当秘书,你配合做做样子就可以。” 高颜顾虑重重,“说这些为时过早,明天我就得去重案组报到,到时候组长有什么工作安排不一定。再说我们如果登记了,名义上我就是孟云菲的嫂子,和她有关的案件我理应回避。” 孟云鹤:“她不是我之前那个妹妹,这个你比我更清楚。她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嫌疑人,你不需要回避。” “其实我也怕我主观臆断先入为主,误导了侦破方向,最终徒劳无功不说,还错怪了好人。疑心生暗鬼,智子疑邻的情况在侦破工作中应该尽量避免……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让组织派别的人接手这些案子更为妥当?” 高颜想了想,说。 孟云鹤摇了摇头,“别人不合适。你最了解之前的云菲,现在这个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习惯和我妹妹迥然不同,哪怕她极力伪装,还是漏洞百出。比如刚才,原来的云菲会那样无中生有地污蔑你?不可能。之前哪怕是我说你的坏话,她都不依不饶。她一直跟我说,你是她最亲的人,她希望我能娶你给她当嫂子,哪像这个冒牌货,千方百计阻止我们在一起。” “我们是这样想的,我将来的领导不一定这么想。这些案子还让不让我插手,现在都难说。”高颜安慰孟云鹤,“不过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向领导打申请,争取上级批准,让我进入威盛集团。” 孟云鹤眸光灼灼,“你现在和将来的领导都是我。” “家里是这样,工作是工作……”高颜拍他,“在家里干嘛你当领导?我是家长好不好?女士优先。难道你还想男尊女卑?” 孟云鹤捉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又开始不正经,“夫妻之间要取长补短,工作之中要扬长避短,咱俩儿会配合得很好……” 吻到神不守舍气血翻腾,孟云鹤抱她进屋,刚要真枪实弹,郑画图又来电话。 “我……” 孟云鹤看了一眼屏幕要摔手机。 “不能见色忘友,听听,别有什么要紧事。” 高颜还有点儿理智。 “老大,高颜怎么关机了?她不会有什么情况吧?” 孟云鹤刚接通电话,郑画图机关枪一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没事,在我身边。找她干什么?” “噢……不好意思噢,打扰你们好事了。没办法,得借你家高颜同志帮个忙。” 郑画图鬼精的,听声音就猜得出这边什么情形。 “真会挑时间,你就不能再等等?” 孟云鹤苦大仇深,把手机递给了高颜。 高颜接完电话,“周晓宁他们查小区监控,看到最后从小刘家出来的男人,这个男人出门的时间和小刘的死亡时间前后相差不到半个小时,有重大作案嫌疑。但是男人警惕性比较高,全程戴着帽子和口罩,只能看到眉毛和眼睛,还比较模糊。他们想让我给这人画张像。” 孟云鹤二话不说,起身穿衣服,“我送你过去。” 一个小时后,高颜和郑画图来到周晓宁的工作室,郑画图和路杰也在。 监控像素太差,视频上的男人只能看出衣着、体型和身高,脸被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眉毛和眼睛被帽檐阴影笼罩着,只能看个大体轮廓。 高颜仔细看了两遍,“给我半个小时,我试试。” 周晓宁领着郑画图去旁边屋陪孟云鹤喝茶去了,留高颜独立作业。 刑侦画像不是简单的复制和临摹,而是在结合案情进行合理分析和推理的基础上,根据可借鉴的资料画出与凶手形神相似的画像。 视频里的男人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八到一米八二之间,从步履体态看年龄在二十七八到三十一二之间。 他从进入电梯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只在走出电梯时抬头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头快步穿过楼道走出居民楼。 这短短数秒的视频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走路时步履很快,脚步很轻,双臂紧紧夹在身体两侧。 高颜把画面定格在他出电梯的一瞬间。 隔着屏幕,男人黝黑的眼睛正与高颜对视,即使模糊不清,高颜也能感觉到他眸光中的胆怯和惊惧,但同时,他眉眼间还藏着一抹掩饰不住的欢喜。 长久的对视,高颜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词,劫财害命。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男人揣在衣兜里的手,紧握着的肯定是一张银行卡。 一些模糊的影像在脑海中纷沓至来,高颜努力扑捉有用的信息,拿起铅笔在画纸上勾勒起来…… 第86章 模拟画像 画像基于读心,高颜读懂了这个男人隐晦的眼神,迅速用三庭五眼的比例规划出男人的五官位置和轮廓…… 屋子里异常安静,只听得见铅笔在画纸上轻浅的摩擦声。 高颜全神贯注,将所思所想倾注笔端…… 一个小时左右,空白的画纸上,由模糊到清晰,男人的脸渐至五官分明……陈平? 看到画纸上的头像,高颜张口结舌,怎么会是陈平呢? 大家在一起工作,虽然平时都穿着警服,但换身衣服不至于认不出彼此。 但视频中的男人刻意穿着宽大的黑色运动套装,戴着黑帽子白口罩,在光线幽暗的楼道里含胸低头,一点儿都看不出是陈平! 高颜难以置信,如果是陈平参与了整个犯罪过程,和小刘里应外合…… 怪不得每次他们有行动,藏在暗处的凶手都像能未卜先知,做好防范。 高颜惊心动魄,赶紧把郑画图他们叫来。 看到陈平的画像,郑画图、周晓宁和路杰比高颜还吃惊。 “陈平……我说呢,怎么看这视频怎么怪,老觉得这个人在哪儿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不是陈平是谁?” 郑画图比对着视频看了好几遍,一拍大腿气急败坏,“这小子怎么这么犯浑,他孩子刚满月,他脑子抽风了吗干这样的事?” “会不会是陈平送小刘回家,并没有杀人?”周晓宁也难以接受,“我们只是怀疑,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小刘是他杀的。而且肖寒尸检报告中说,小刘洗澡前吃了安眠药,在泡澡时昏睡在浴缸里导致溺亡,身上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和伤口……” “他在小刘家的时候小刘死了,这事怎么解释?死亡时间能做假吗?也就是说,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他也有见死不救的嫌疑。正常人能眼睁睁看着同事睡在浴缸里溺亡吗?” 郑画图气得脸色铁青。 “死亡时间会不会有偏差?” 周晓宁平时没少和陈平搭档,想想心都痛。 “肖寒的专业水准在我们公安系统是出类拔萃的,他每次尸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是别人的两倍,给出的结论总是翻来覆去论证,到目前为止,准确率高达百分百,从未出现过失误。难道我们不质疑形迹可疑的陈平,要质疑业务精湛的肖寒吗?” 郑画图叉着腰原地打转儿,“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是欺负我调走了吗?出来一个小刘还不算,又出来一个陈平,这是想让我背个治下不严的黑锅走吗?” “陈平呢?这两天他没上班?” 高颜问。 “他前天说他儿子黄疸挺严重,要请两天假陪老婆孩子。”周晓宁懊恼地说,“他看起来很正常,一点儿也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 “操!干了七八年刑侦,和各种罪犯打交道,他好的不学,学会怎么当贼了。” 郑画图破口大骂。 周晓宁沉重地叹了口气。 “师父,你这手太牛了,什么时候也教教我?”路杰看着栩栩如生的画像叹为观止,“这跟拍照片差不多,太像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高颜心里乱糟糟了,哪有心情给路杰详细讲解。 一转头,就见孟云鹤倚在门框上,手里夹支烟,赞赏的眼神从画像上挪到她脸上,又看了看郑画图,“你们刑侦队还真是卧虎藏龙。” “就你老婆是条龙,我们都是虫。”郑画图哭笑不得,推了周晓宁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布置下去,马上对犯罪嫌疑人陈平实施抓捕!” 紧急抓捕嫌疑人是为了防止其逃窜、毁灭证据或对其他公民施加侵害,可从小刘溺亡到现在,都过去三天了,谁知道陈平跑哪儿去了。 “晓宁,你让人查一下小刘的银行卡有没有交易异常,再查一下市区各个银行24小时存取款机的监控。” 高颜提醒。 周晓宁应了一声,通知刑警们紧急出动。 刑警们忙活了半天,别说陈平,连他老婆孩子都不见踪影。 直到下午三点,路杰查到建行分行在文化东路的24小时服务点,监控视频显示前天夜里凌晨四点,穿着同样黑色运动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陈平在自动存取款机前进行转账和提款操作。 由于自动存取款机一天最多只能提取两万元,陈平是分四次,每次五千提取的。 取完款后,陈平将钱握在手里,将钱揣进裤兜,把银行卡拔出来离开了服务点。 随后,路杰等人紧急调取银行服务点门口监控和各个交通路口的监控,一路追踪,发现陈平开着他的黑色丰田由西向东驶往城郊…… 抓捕的事由周晓宁他们负责,高颜跟着孟云鹤回家。 “云鹤,你们去见云菲了?她没胡闹吧?”孟归鸿有些担心,“还有,她会不会找到这儿来闹腾?我可不想再跟她回去了。” “没有。我和颜颜出去办了点儿事。爸放心,她找不到这儿。再说等我把孟氏庄园的保安和工作人员换了,咱们还搬回去住。” “不用不用,我挺喜欢这儿的,我和老高在一起特别开心。” 孟归鸿连连摆手。 “你们两儿是去登记了吗?小红本本呢?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高宏没别的心事了,眼巴巴看着他们。 “爸……” 高颜刚要实话实说,孟云鹤揽着她腰的手轻轻一握。 “我们是去了,民政局电脑上不了网了,让我们改天再去。” 孟云鹤给高宏吃了颗定心丸。 “用的什么破电脑连网都上不了,真是的……反正你们抓紧啊,我们都等着看宝宝呢!” 高宏再次强调。 “行,到时候生俩儿,你们一个看一个,省的争来抢去。” 孟云鹤把二老哄得高高兴兴的,陪着高颜回屋。 “别想太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身为刑侦工作者,与犯罪分子作斗争的过程中,尤其要注重自身的思想政治建设,防止被同化。” 孟云鹤抱着她,柔声安抚。 “干过刑侦,反侦查能力强,口供突破难度大,就目前这些证据,还不足以证实陈平是杀人犯……可我就是想不通,他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盗取小刘的银行卡,还亲自去自动存取款机取钱。” 高颜很沮丧,“好歹是曾经的同事,看到他们一个个不得善终,这心里真不好受。” “我猜陈平是被人胁迫了。他去自动存取款机取钱,也是为了引导警方去找他。”孟云鹤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先别急下结论,咱们拭目以待。” 高颜心里五味杂陈,画像是她画的,要抓的竟然是自己的同事,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这个刑侦科长和郑画图这个刑侦队长太无能,这么多案子一个都没有彻底查清,让犯罪嫌疑人逍遥法外,不断生事……按照相关规定,我们该被追究玩忽职守罪了。” 高颜把脸埋在孟云鹤怀里,眼眶一阵阵潮热,“我经常晚上从梦里惊醒,觉得对不起死去的云菲……可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别胡思乱想,你们在办理或指挥、侦查案件的时候没有指挥不当和主观不作为的情况,办案凡事讲证据,光怀疑不能随便拘留和抓捕。你别自责,再说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的工作效率已经很高了。” 孟云鹤感觉到胸口的潮湿,心疼得要命,“还有啊,你真是个人才,有那么一手绝活。罪犯模拟画像师很稀缺……” 高颜诧异地抬头看他,“你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专业的知识和称呼你都知道?” 第87章 猝不及防 孟云鹤抬头挺胸,“你看中的人自然是出类拔萃,貌比潘安,才高八斗。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 “脸红不红?自吹自擂!不告诉拉倒,药死一头牛。” 高颜本来挺忧郁,让他这么一逗破涕为笑。 “我之前喜欢你,现在爱你,以后娶你、陪伴你、呵护你和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一生为之不懈奋斗的主旋律,除此之外,我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利国利民。” 孟云鹤一板一眼地说。 “知道啦,你德才兼备,我中大奖了……” 高颜被他俯头堵住了嘴。 他低回婉转,流连往复,“嗯,我还又好看又好吃……”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起,孟云鹤把家里的事情交代给小周,送高颜去省厅重案组报到。 一路风驰电掣,到省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离通知时间正好半个小时。 “辛苦你了,找地方喝东西歇歇,我完事了给你电话。” 高颜下了车,叮嘱完孟云鹤上了楼。 推开六楼会议室的门,里面十余个公安全都正襟危坐、严阵以待,会场氛围十分严肃。 高颜找到自己桌牌座位坐下,莫名地有些紧张。 她不是来报到的么?怎么看这阵势像竞争上岗? 正疑惑,会议室旁边的侧门被推开了,一脸威严的省厅副厅长刘擎舟走了进来。 点完名,刘擎舟强调了组建重案组的重要性和意义。 高颜这才知道,这个重案组是针对省内几起重大刑事案件临时紧急组建的,在座的刑警都是从各市公安干警队伍中选拔的精英,最终能否进入重案组,得看是否能通过今天的考核。 “你们每个人都是从全省公安系统中层层推荐选拔出来的,你们的履历会前也已经上报,我和你们的组长都逐一详细看过。” 刘擎舟环视全场,“但是,我们这次重案组的工作时间紧任务重,需要组内成员彼此精诚团结、紧密协作,这就要求入组成员在业务特长上能互补、性格上能融洽相处,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进组。” 高颜一听,心顿时悬了起来。 别的人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她这骑虎难下啊。 单位那边已经官宣停她的职了,这边如果进不了组,别说进威盛集团破案了,她脸都没处搁了…… “下面,先请各位进行自我介绍。谁先来?” 刘擎舟说完,在主席台坐下,不怒自威。 谁心里都清楚,虽然进重案组压力大危险高,但那意味着至高的荣誉和机遇,如果顺利完成任务,这辈子都有了炫耀的资本不说,还有机会得到重用和提拔。 机会难得,谁都想进组,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会议室里一时静极,没人愿当出头鸟。 高颜怕孟云鹤在外面等得着急,再想早晚都得上,索性举手站起来。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高颜头皮一麻,才想起她来的时候以为报个到就完事了,哪想到还要面试考核,连个发言稿也没有准备。 她平时工作勤恳,为人低调,不擅长自吹自擂,她想反正领导都看过她的工作履历,她就实打实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就行。 想到这里,高颜立正敬礼,“报告首长,我叫高颜,高高的高,颜颜的颜……” 她本来想说“颜色”的颜,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成天被孟云鹤叫“颜颜”叫顺溜了,一开口就是这,顿时引起哄堂大笑。 高颜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很是窘迫,好不容易等大家笑声小了些,刚要接着说,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女,二十七岁,未婚……” 高颜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噗!哈哈……” 也不知道是哪个同志笑得这么大声,然后笑声会传染,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自我介绍嘛,开始不都应该这样?有什么好笑的。 高颜站在那里愤愤不平,“都给我严肃点儿!我说的都是真的,但凡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哈哈哈……唉呀笑死我了,肚子疼……” 前面一个兄弟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笑得肩膀耸动。 其他人各形各状,笑成一团。 高颜急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我……” “厅长,我、我认识高颜同志,她刚毕业没几年,被调来这么高级别的重案组,估计心理上还没适应过来。我先来吧。” 前排一个梁月辉的刑警站了起来。 余人闻言,都收敛了笑意,看向高颜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 梁月辉这句话里的信息挺多。 一、高颜初出茅庐,资历浅; 二、空降废柴,必有后台。 在专业领域,权威是资历和实力的合体。 实力包括自身业务能力和人脉资源。 二十七岁的高颜被推荐来重案组,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 除了靠不为人知的后台越级攀升,众人想不出其他可能。 再看高颜长得白净秀气、身姿窈窕,怎么看也不像能吃苦受累的人,不少人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许多。 “重案组成员只要精英中的佼佼者,高颜同志,哪怕你毕业成绩优异,没有丰富的刑侦工作经验,你以后无法应对复杂的案情和高强度的工作节奏,我觉得你不适合进入重案组。” 前面刘擎舟还没发话,梁月辉竟先给她下了结论。 高颜猝不及防,看着梁月辉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梁月辉她见过。 去年年终市级公安干警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上,她和他同台领过奖,当时他就坐在她旁边,不断问东问西,让她烦不胜数。 她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浅言深,当时反应有点儿冷。 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能碰到他,还被他当众打击了。 他这算公报私仇?心眼儿也太小了吧? 高颜很反感梁月辉的举动,但她看了看前面的刘擎舟,没有反唇相讥,只是淡淡一笑。 “我们都知道,进入重案组必须有真才实学,特别是司法技术人员,不但要有良好的专业素养,还要精通心理学,有独立分析案件、调查取证、协调群众、勘验现场、识别物证种属等方面的能力,另外,起草公安应用文书、整理案卷能力,以及通过公开和秘密手段发现、收集、分析、运用线索的能力,这些都必不可少。而这些能力,高颜同志……不如我。” 梁月辉大言不惭,“我从警十七年,已经成为一名知识广博、一专多能的复合型优秀人才,而且我在业内的权威众所周知。如果让我进入重案组,我会对系列重大刑事案件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梁月辉话音刚落,就有人给他鼓掌。 高颜则收到一众同情加鄙视的眼神,好像在说她没有自知之明,来错了地方。 “你是谁?” 没想到,前面的刘擎舟很不给他面子,冷冷地问。 第88章 精兵强将 “噢,刚才忘了,不好意思。”梁月辉应对自如,“大家好,我叫梁月辉,四十三岁,国内知名刑侦专家,担任过国际刑警组织中国事务处顾问,h省公安厅刑侦局副局长。能被调来重案组工作,我深感荣幸……” “谁告诉你,你被调来重案组工作了?你这样攀高踩低式的自我推荐,暴露了你好大喜功、目中无人的性格缺陷,凡事以自我为中心,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这样会严重破坏组员之间的团结,不适合进组,你可以走了。” 孟云鹤干脆利落,直接下了逐客令。 梁月辉脸上一窘,刚要替自己辩解几句,迎上孟云鹤冷冽的眸光,硬是没敢吱声,立正敬礼后狼狈地离开了会议室。 众人侧目、惊心,神色复杂地看向孟云鹤,又看看安静站军姿的高颜。 高颜实在太高兴了,想载歌载舞,解气啊! 孟云鹤凌厉的眼波扫过来,如刀似剑,她没敢动。 这时,梁月辉旁边一个女刑警站了起来。 “我叫邱帼英,三十八岁,自治区公安厅刑事技术处警处技术一级主任,全国公安系统英雄模范,全国公安机关优秀专业技术人才。先后荣获先进工作者、三八红旗手、最美警察荣誉称号……” 邱帼英滔滔不绝,好像能背到天黑。 人才啊,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最难得的是,荣誉加身的邱帼英长得也不错。 齐耳短发、浓眉大眼。 高颜看着邱帼英顿生敬仰之情,不想,目光下移时,正看到坐在邱帼英右边的男同志双指翻飞,行云流水地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敲出一串串解密程序码。 高颜留神细看,就见他的微型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出现的几幅大尺度照片。 女主角正是邱帼英,男主角不一。 邱帼英这些成绩来之不易,抛自尊、洒热汗,为领导鞠躬尽瘁,躺而后已。 高颜愕然。 各行业奋战在一线兢兢业业的工作人员大有人在,但光环大都转移到领导头上去了。 邱帼英有本事巩固劳动成果,也算是超常发挥。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不一而论。 同时,高颜对这位电脑高手刮目相看。 结果,看了他的桌牌,高颜险些笑抽,他的大名叫“白蔡”。 这名起的,太有才了。 高颜看得出,这位白蔡同志有颗八卦心,能凭借黑客高手的超人能力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在网络的世界里肆意遨游,是个拥有独立精神王国的牛人。 高颜突然就想,如果让白蔡进入威盛集团的办公网络系统,能不能顺利找到袁伟电脑里的资料? “省十大法治人物、市五十年政法英模……” 邱帼英还在如数家珍。 其他人无不肃然起敬。 “可以了。”孟云鹤看了看手表,面无表情,“下一个!” “组长,我可以进咱们重案组么?” 邱帼英急了,殷切地问。 “可能你不了解这个重案组的性质。它不能给任何人渡金,也不是高升的云梯,高度保密、限期破案,有功不赏,有过必罚。你还想留下吗?” 孟云鹤威严的声音在封闭的会议室里回音袅袅,如一盆冷水浇灭了邱帼英满腔热血。 “凭什么有功不赏?”邱帼英激动了,“这不公平!” “公平就是拿着人民俸禄,理应为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死而后已,尽职尽责天经地义,还要什么奖赏?” 孟云鹤冷嗖嗖的眼神伴着波澜不惊的话语,敲在众人心上,令人醍醐灌顶。 邱帼英低眉顺眼,虽是不服,却也不敢再质疑,“我……再想想……” 孟云鹤疏离地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转向她身旁举手的白蔡,点了点头。 “报告!我是网警、it人白蔡……” 白蔡预估有人笑场,停顿了一下。 可有梁月辉当前车之鉴,没人敢笑了。 白蔡这才放心地接着说:“我妈妈姓白,我爸爸姓蔡,我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所以我叫白蔡。我擅长计算机编程、解密和追踪,会七国语言,洲际互联网安全协会主席团成员。” 低调、奢华有内涵,说的就是白蔡同志这种科技人才。 高颜本来还是挺自信的,在白蔡这种高人面前,顿时有些自惭形秽。 没想到白蔡自我介绍完,很自来熟地转头向高颜点头致意,“你好,我们是校友,我虽然高你一级,但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幸会!” 白蔡的话令其他人一愣,看向高颜的目光又变了。 高颜倍受关注,有些难为情,冲白蔡笑笑,别扭地继续站军姿——孟云鹤没让她继续,她就只好老实站着。 邱帼英自知入了不孟云鹤的法眼,本身也不想白出力,态度便有些懈怠,冷笑一声,“白蔡?你刚才在电脑上倒腾什么?无中生有!重案组可不要喜欢造谣生事的人!” 看着邱帼英嫉贤妒能的嘴脸,白蔡一笑了之,没跟她一般见识。 “各位可能不知道,白蔡同志就是大名鼎鼎的洲际互联网安全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是掌握网络虫洞的黑客高手,决胜各国黑客高手,暂无败绩。” 孟云鹤赞赏地冲白蔡点了点头,看向白蔡旁边的男刑警。 “报告!我叫夏初九,d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荣立过两次一等功,六次二等功。报告完毕!” 夏初九起立敬礼,言简意赅。 高颜的目光扫过夏初九右耳下方纵下的疤痕。 如果当时救治不及时或者处理不当,这道伤足以致命。 这个夏初九是进过鬼门关的人。 孟云鹤盯着夏初九半天不声不响。 孟云鹤沉默的时候,无形的威严如同实质,沉甸甸压向在场的每个人,包括昨天晚上还搂着他睡觉的高颜。 高颜直到现在还没彻底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 孟云鹤表现出来的狠辣、决绝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不是拒人千里的冷冽,而是横扫千军的杀气。 高颜猛地记起,之前孟云鹤向她表白的时候说,他九死一生就是为了活着回来娶她,当时她以为他信口胡编,没想到…… 第89章 明争暗斗 高颜正胡思乱想,孟云鹤突然转头看向她,幽的目光如古井深潭。 呃……要不要这么严肃?很吓人好不好…… 高颜刚要缩肩低头,孟云鹤直呼其名,“高颜,夏初九脖子上的疤痕会影响他执行任务,你有没有办法帮他去掉?” 高颜心里小鹿乱撞,强作镇定,“报告组长,他脖子上的疤痕是陈疤,如果想去掉,需要进行激光修复手术,就是用精细的微激光束选择性地作用了疤痕组织,刺激真皮层产生新的胶原,达到除皱嫩肤的目的,需要半年左右时间才能痊愈;也可以植皮整容,至少也需半年恢复;如果紧急出任务,只能用面膜覆盖疤痕进行化妆……” 这么简单的问题谁不会啊? 精英们不明所以,疑惑孟云鹤放水。 “不对吧!点阵激光手术完伤口大多会轻微渗液出血,还可能灼伤皮肤、感染伤口,表面皮肤会红肿疼痛。”邱帼英冷笑,直接反驳,“如果是疤痕体质,不但不能平复伤疤,还可能毁容呢。” 高颜处变不惊,“正规医院术前会进行系列检查,术后正常反应可以短时间内恢复,夏初九不是疤痕体质,不存在你说的情况。” “那可不一定。” 邱帼英讨了个没趣,撇撇嘴看向孟云鹤。 “嗯。高颜,你好好看看夏初九的伤疤,能否根据伤痕描述当时与他搏斗的歹徒的容貌特征和其他相关信息?越完善越好。” 孟云鹤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唏嘘。 精英们不约而同看向夏初九脸上的伤疤,这伤疤除了狰狞,就是丑陋,能看出凶手长啥样?说笑的吧!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心生同情。 刚才还以为孟云鹤照顾高颜呢,原来是刻意刁难她…… 高颜看着孟云鹤剑眉星目的俊脸眨了眨眼,有种浅醉微醺的晕眩感。 大哥,当众这么偏向自家媳妇真的好么? 这种被关照的感觉玄妙而美好,高颜窃喜之下,聚精会神看向夏初九。 夏初九侧转身,冲高颜敬了个礼,然后立正侧头,让高颜尽可能看清楚。 凶手挥刀的时候是从下往上挑刺的。 高颜微微眯起眼睛,脑海里风起云涌,一些模糊的影像呼之欲出…… 精英们平心静气,各怀心思地看着高颜。 从伤疤还原凶手与夏初九搏斗时的场景,推断当时凶手用刀的角度和力度,以及凶手的外貌特征等相关信息,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凭高颜年的刑侦经验,她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刀具划伤疤痕。刀口宽五点五公分,长十二公分,有卷刃,伤口长七点三公分,深一点二公分,距离颈动脉零点三公分,需要进行四个多小时的手术,缝合了一百二十四针,没有注射麻药。” 高颜仔细看过后说。 夏初九本来面色冷淡,闻言眼神一暗,“没错。” 众人一阵唏嘘。 孟云鹤波澜不惊,“我没让你单纯报数!” 邱帼英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就是,这些有点儿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还用你?真是的,你是哪个市哪个局的?你们单位推荐你是来搞笑的么?” 有人附和,疑声四起。 孟云鹤薄唇紧抿,一脸肃杀地看了邱帼英一眼。 邱帼脸上的笑意像被冰冻住了,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高颜没有理会她,再次专注地观察夏初九的伤口,“当时,夏初九已经将歹徒制服,把歹徒压在身下,左手掐住歹徒的脖子,右手取腰间的手铐……” 大家被她的描述吸引了,都侧耳倾听。 “这时,佯装昏迷放弃抵抗的歹徒突然抓住夏初九的左手掰其大拇指,在夏初九松手的瞬间抓起地上的酒瓶碎片横扫割喉,夏初九偏头躲过,虽然仍然被割伤,但伤口离气管差之毫厘……” 高颜顿了顿,又想了想,“凶手是左撇子,手臂短,个头大约在一米六八左右,南方人,近视,搏斗时眼镜被夏初九打掉了,他……是个惯偷,犯有命案。” 高颜按照模拟罪犯画像的推理方法,把感知到的内容慢慢说了出来。 夏初九本来面无表情,此时看高颜的眼神像仰视大神,“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我抓他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了?” 说完,不等高颜说话,夏初九又摇了摇头,“你不可能看到,你是根据什么推断的?” 其他人难以置信,全场静默。 “你这道伤疤形状告诉我凶手用刀的角度和力度,如果不是他臂力和臂长不够,你当天就殉职了。”高颜谦虚地说,“我是凭直觉分析推理出来的,不一定准确。” “不,不,你描述得很准确,当时就是那样的情形,我和他打了半天,把他压住后他装死,我放松了警惕被他钻了空子,差点儿死在他手里。他确实是个惯偷,专门尾随下夜班的单身女人,强行入室抢劫后杀人灭口。” 夏初九敬佩地看着高颜,“如果有机会共事,我一定好好向你学习。” 其他人也对高颜刮目相看,为自己之前的武断而惭愧。 邱帼英被抢了风头,心里憋闷,语气尖酸,“你凭什么推断凶手是个惯偷,身上还有命案?你是信口开河蒙的吧?” “这个简单,濒死挣扎,情急之下进行自保的反击基本出于本能求生意识,也最能直接反应凶手的习惯性动作。 从夏初九伤疤边缘参差不齐可以推断凶手用的不是锋利的刀具,是就地取材用了带有弧度的瓶体碎片;从用角角度能看出凶手用的是左手;从力度能看出凶手当时体力不济;在体力不济的情况下能用左手准确伤人,说明凶手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使用左手,并且两只手配合得十分密切。 想一刀致命绝非是没有经验的凶手,说明他之前用这招杀过人。一个左手灵便、狡猾多端又凶残的人,最有可能是有命案在身的惯偷。” 高颜条理分明地解释完,不露声色地反击,“你荣誉等身,我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邱帼英的脸腾的一下子涨红了,“呵,真没看出来,你还会看图作文,深藏不露呢,不过我还是觉得这种推理缺乏理论支撑,主观臆想的成分大,不值得提倡。” “盛名之下无虚名,高颜在大学期间就协助当地警方侦破了不少重案要案,事实胜地雄辩。”白蔡哈哈一笑,“再说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咱们干刑侦的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邱帼英被白蔡兑得无言以对,闷闷不乐地看着高颜。 孟云鹤赞赏了看了高颜一眼,“表现不错,两位请坐。” 高颜如获大赦,站了这半天,腿都差点儿绷断了。 虽然坐下也不能随意,得坐姿端正,但高颜头次发现,能坐下真是太幸福了。 夏初九也板板正正地坐下了。 看到孟云鹤夸奖高颜,邱帼英心理严重失衡,她奋斗了这么多年,荣誉证书堆成山,不信连个黄毛丫头都比不过。 如果最后高颜进组了,她被淘汰了,那传出去她不成了笑话了? 第90章 英才倍出 邱帼英把高颜当成了假想敌,举手要求发言。 得到孟云鹤许可后,邱帼英振振有词,“我认为这次面试考核对于我们每位同志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特别是像有特异功能一样的高颜同志,我很想知道,高颜同志是不是会相面,根据面相能掐会算。” 邱帼英这时明褒暗贬,言外之意还是觉得高颜故弄玄虚,连蒙带骗,没有真才实学。 高颜看了邱帼英一眼,有点儿烦了。 这个大姐是不是更年期提前? 她都不认识她,她老是这么恶意针对有意思吗? 先是梁月辉,又是邱帼英,他们还真当她是这些精英中的软柿子? 高颜见精英们都看向自己,等着她回答邱帼英的提问,只能再次站起来。 高颜之前觉得站军姿特别帅,不过今天老在孟云鹤眼皮底下抬头挺胸,害得她老是不由自主想起昨天晚上他的手老放错地方,就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特别折磨人。 尤其折磨人的还被人前仆后继挑衅,不得不老站着。 高颜看着邱帼英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来气,脸上却一团和气,“我们刑侦工作者是无神论者,不相信伪科学。但相面不是伪科学,是古代文化传承下来的一门技艺,现在有人称它为一门神奇的玄学。相由心生是一句佛语,完整的句子是: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境随心转,有容乃大。我认为这句佛语有大智慧,对我们刑侦工作者来说是一种宽慰,更是一种激励,无可厚非;至于相面识人,我把它看成是刑侦工作者必备的专业素质之一。” “那你给我看看,如果你能准确说出我的情况,我就相信你刚才不是侥幸,会前也没有作弊。” 邱帼英穷追猛打。 “哈,高颜要是真会看,回头我们在街上摆上摊儿,挂个小旗,不行开个算命公司也行,估计月收入比工资多得多。” 坐在邱帼英前面的男同志也来了精神。 高颜默默地看了邱帼英一会儿。 邱帼英有些不自在,又不甘示弱,抬了抬下巴,一脸傲气。 “啧,你这脸抹得跟石灰墙一样,让我想起《小二黑结婚》里的一句话,好像驴粪蛋上下上了霜。” 高颜很认真地说。 “贴切,哈哈……” 白蔡和夏初九都忍不住笑起来。 孟云鹤眸光闪烁,唇角微翘。 “你……你怎么说话呢?我在跟你探讨问题,你怎么能搞人身攻击?” 邱帼英又羞又窘,恼了。 “不是你让我给你相面的吗?”高颜表示很无辜,“你脸上这么多雀斑,说明你……唉,我都不好意思说。” “你说!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来?”邱帼英气急败坏,“你要是胡编乱造恶语伤人,可别怪我不客气,重案组也绝对不会要你这种人!” “嗯。咱们都学过《扁鹊见蔡桓公》,知道病在肌肤时,就应该引以足够的注意,以防小病成大病,最后病入膏肓。你这满脸的雀斑说明你有内伤。” 高颜有理有据,煞有介事。 “我、我有什么内伤?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继续编!” 邱帼英有些火大。 “涉及你的个人隐私,我还是不说了吧。” 高颜很为难的样子。 “不行,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这么多同行都看着,你不把话说明白也行,当众承认你不学无术,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 邱帼英斩钉截铁。 “那我说了你可别怪我。你这满脸的雀斑是宫寒肾虚造成的,你阴虚体乏,子宫劳损,并生有子宫肌瘤,直径应该在六到七厘米左右,位置长在……手术难度较大的浆膜下。”高颜稍作停顿,又慢悠悠地说,“不赶紧治的话,后果很严重。” 白蔡冲高颜竖大拇指。 其余人看向邱帼英的目光意味深长。 邱帼英没有立刻反驳,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怎么知道我有子宫肌瘤。” “当然是相面看出来的呀,你脸上带着呢。” 高颜不容置疑,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其实子宫肌瘤和脸上长斑没必要联系。 不过,像邱帼英这么严重的雀斑是因为体内性激素水平变化引起的黑色素沉淀。 她正值壮年却面色颓黄,极有可能因子宫肌瘤导致月经量过多会继发贫血。 贫血这么严重,子宫肌瘤的大小和位置必不容乐观。 高颜是在综合观察之后,虽有恶作剧心理,但并非妄下判断。 邱帼英脸色大变,趔趄了一步,狐疑地看着高颜,“你、你连我长肌瘤都能看出来,你之前是不是认识我,调查过我?” 高颜和白蔡对视了一眼,邱帼英这绝对是心虚的表现。 其他人都好奇地看着高颜,再也没有人敢轻视她了。 “有病治病,你应该去重症监护室,而不是在这儿争强好胜。”高颜说,“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去调查你,我对你没兴趣。” 邱帼英灰头土脸,拿起桌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对孟云鹤敬了个礼,“组长,我申请回去治病。” “嗯。好好治。” 孟云鹤很爽快地同意了,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了。 邱帼英走了,会议继续。 高颜身边的男刑警站起来,“报告组长,我叫楚湘,痕迹侦查员,曾利用刑事技术破获三百八十四起重特大疑难案件,其中包括……” 这个楚湘口若悬河,一口气列举了十余个案件,确实战功赫赫。 比郑画图还牛啊,真是英才倍出…… 高颜暗想。 “欢迎。”孟云鹤冲着楚湘点点头,“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很优秀。” 楚湘大喜过望,“谢谢领导的肯定和鼓励,楚湘一定再接再厉!楚湘正式报道!” 白蔡和夏初九都笑了。 高颜看得眼红心热,怎么人家都得到肯定回复了,她还晾在这儿,孟云鹤还想怎么的? 回想起来,这家伙从一开始就不断地考验她。 上次在海景酒店,吕良跳窗逃跑,孟云鹤游说她糊弄结案,装聋作哑跟他回家享清福,她当时直接跟他翻了脸,最后他却笑嘻嘻地说有必要进行婚前考查,看看她是否贪慕虚荣…… 还有,她查看完吕良的遗物,孟云鹤问她查案细节,她遵守工作原则没有泄密,他不急不恼,反而和她一起推理案情…… 每次,她问他之前几年干什么,他不说,郑画图也拐弯抹角打掩护,害得她差点儿就信了孟云菲的话,以为他真当过毒枭…… 奇怪,她的判断力为什么在孟云鹤这里全失效了? 是孟云鹤成天调儿郎当不像公安干警,还是她近视眼,关心则乱? 就说今天,他说是陪她来报到,自始至终守口如瓶,害得她到现在还发蒙,他说爱她,其实打心底根本不信任她,还是怕她有侥幸心理想走后门? 第91章 明辨善恶 恋爱中的女人最容易患得患失。 高颜正自寻烦恼,身旁的男刑警站了起来,声音震天响,“报告首长,我叫段天雷!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这就是我的左右铭。给我一点儿蛛丝马迹,我就能顺藤摸瓜查明真相。我最擅长推理,不管多复杂的案子,到了我手里也能迎刃而解!” 这豪言壮语,震得整个会议室都颤抖了,高颜的耳膜差点儿被他震破了。 其他人大都也被段天雷内力外放的气势惊得不轻,纷纷诧异地转头看。 只有白蔡又开始飞快地敲打键盘,也不知道他会查到什么。 段天雷一米八左右的个头,平头长脸、小眼厚唇,浑身肌肉健硕,虎背熊腰,只站在那里都让人胆寒。 高颜歪头打量段天雷,私心杂念都被他霸气的体型和自信的宣言震飞了,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金刚骷髅岛》里的大猩猩金刚。 谦受益,满招损。 高颜从来不敢夸大,也没遇见像段天雷一样自信到自负的刑侦工作者。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让人难以预料和无法破解的罪恶或事件,杀人、抢劫、爆炸、投毒,各种匪夷所思、恐怖血腥的案件背后,藏着阴险到难以捉摸的人性,哪怕经验再丰富,也可能遇到无从下手的案件。 推理能力虽然是刑侦工作者必不可缺的能力,但它毕竟只是一种相对合理的猜测,永远无法取代客观的事实,没有确凿证据的推理如果得不到当事人的认证,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华而不实。 段天雷把话说得这么满,完全不符合刑侦工作者严谨的处事风格。 高颜不由疑惑,他这种超乎寻常的自信来源自哪里? “那你看看高颜,推理一下她现在在想什么?也可以推理一下她的生活状况和情感经历。” 孟云鹤好整以暇,看似随意地给段天雷出了道题。 高颜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孟云鹤这是皮痒了,拿谁开筛不好,拿她当靶子? 段天雷要真看出她和他在谈恋爱,她走后门的嫌疑就变成实锤了。 段天雷冲孟云鹤敬了个礼,然后一个标准的左转动作,居高临下地看向高颜。 “高颜会相面,你也会呀?你们俩儿棋逢对手,互相看吧,看看谁说得对。” 楚湘嘿嘿一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就是,这样公平。” 立刻有人赞同。 “可以。” 孟云鹤点头。 高颜无奈,只能和段天雷大眼瞪小眼。 段天雷的目光极具穿透力,高颜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死神凝视。 这种感觉来势汹汹。 高颜直觉,站在对面的段天雷心里藏着很多秘密,他本身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两人对视片刻,高颜先扛不住了,她目光下移,正看到左前白蔡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段天雷抓捕罪犯的几张照片。 “呵,战斗英雄啊!” 旁边有人看到那些照片,不由感叹。 段天雷扭头看了一眼,志得意满地抬了抬下巴,“我能一再被破格提拔,全是我舍生忘死辛苦打拼出来的。” 照片的内容除了段天雷抓捕各刑事案件案犯的画面,就是他被授予荣誉奖章的瞬间。 一边“浴血奋战”,一边“光宗耀祖”。 这些照片全面而生动地再现段天雷光辉的人生轨迹,显示着他的英勇无畏和实至名归。 可是,当高颜盯着那些照片仔细看过之后,她心神惧惊,汗毛倒竖…… “段天雷,你先来。” 孟云鹤语气淡淡。 “高警官感觉敏锐,敢说敢干,有过人的胆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将个人魅力发挥到最大限度。特别是一双灵动的眼睛光彩夺目,让人魂不守舍、心动神驰。高警官热爱自由,不喜欢被管束,工作之余放风自我,是个追求个性独立的新时代女性……要不然,怎么会大龄未婚呢?” 段天雷直勾勾地看着高颜,声音完全不像刚才那么坦荡直率,暧昧得令人浮想联翩。 大家都是成年人,同样的话以不同的表情和语气表达出来,会有不同的含义,谁都听得出段天雷意有所指。 段天雷言外之意,高颜长得漂亮,擅长以色侍人,私生活混乱,所以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 有人又开始附和着起哄,笑声轻浮,交头接耳。 白蔡和夏初九冷了脸,看向段天雷的目光充满了鄙视。 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绝不是什么好鸟儿。 孟云鹤眸光如刀,寒意逼人,却不动声色,抿唇看向他心爱的女人。 高颜可不是无原则装大度的人。 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今天招谁惹谁了? 这一个个的,有必要这么明枪暗箭、针锋相对? 同行是冤家吗?心胸狭隘、愚蠢懦弱的人才喜欢窝里斗,真正的精英懂得团结和借力。 志同道合的人互相欣赏,共同提高,对彼此百益无一害,为什么非要跟斗鸡似的拉开你死我活的架势,不以为耻还乐此不疲? 不过,她和这个段天雷确实不能成为同事,道不同,不相为谋。 高颜平静地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段天雷,“你说完了?” 段天雷一不做二不休,把话说得更露骨,“建议高警官珍惜青春的尾巴,专一对待感情,早点儿结婚成家、生儿育女,而不是凭着有几分小聪明哗然取宠,把进入重案组当成晋级的捷径。” “谢谢提醒,不过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说的话对我一文不值。” 高颜目光凌厉。 “你说什么?” 段天雷面色冷沉。 高颜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随身包,语气漫不经心,“你有人养没人教,连起码的礼义廉耻都没有,还敢在刑警队伍里混,还有脸教育别人,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段天雷怎么也没想到,面对威武强悍的他,高颜竟然毫不畏惧,直接开骂。 她都不看看肩章,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吗? 他的警衔足足比她高两级好吧? “哼,不识好人心,我教训你是对你的关心爱护,是你的荣幸!”段天雷脸色阴沉,“你不知感恩,竟然出言不逊,谁给你的胆子?” 高颜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厚到这种登峰造极地步的,气得都笑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来的这些人里,你的级别是最低的,但你目无尊长、狂妄自大,我好心提醒你几句,你不但不领情,还恶语伤人。我警告你,再这样没大没小,我替组长把你请出去!” 段天雷此前一直冷眼旁观,当他看到孟云鹤先后认可了白蔡、夏初九和楚湘三人,却一直没给高颜肯定的答复,还多次出题难为她,就认定高颜必将被孟云鹤淘汰。 如果落井下石能得到孟云鹤的赞赏,他当然要投其所好。 进重案组是他又一次飞跃的机会,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此时的段天雷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自以为聪明的想法有多么愚蠢,将给他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他沉浸在胜券在握的喜悦中,下定决心要让高颜无地自容、知难而退! 第92章 恶有恶报 “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你算个屁啊!” 高颜平时最不会骂人,这时当众爆粗口了。 “哈哈,骂得好!点个赞!” 白蔡在旁边火上浇油。 夏初九也站在高颜一边,“是该骂!欺负人还想让人家感激你,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心术不正。” 当然,也有偏向段天雷的。 段天雷旁边一个叫邵鸿雁的女刑警不满地看着高颜,跟段天雷沆瀣一气,“现在的年轻人啊,啧啧……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说不得哟……” 高颜扫了那女刑警一眼,没搭理她,转头看了孟云鹤一眼。 孟云鹤完全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仿佛事不关己。 高颜真急着扑过去拽他耳朵。 想想可以,现实不允许。 这场合,他是领导,她是草根,她想进重案组就得有真才实学,否则难以服众。 高颜收回目光,继续与段天雷对峙。 段天雷横眉怒目,甚至捋起了袖管儿,似乎高颜再敢骂他,他能把她丢到外面去。 两人剑拔弩张。 就在其他人都以为两人要继续唇枪舌战的时候,高颜突然笑了,“段天雷,你这么怕我,眼睛都不敢眨。” “鬼才怕你!” “那你敢闭上眼睛伸出双手吗?” “我怕你!” 段天雷被高颜折了颜面,正在气头儿上,中了她的激将法,抬头闭眼,伸出了双手。 大家都很好奇,疑惑地看着高颜。 谁也没想到,高颜从她的随身包里拿出手铐,利索地给段天雷拷了起来! 事发突然,满座皆惊! 段天雷感觉不对,睁眼看到自己已经被铐住双手,全身紧绷,目光骇人,“高颜,你玩笑开大了吧?” 不等高颜回答,夏初九反应最快,单臂撑桌,直接从前排越到高颜这排,把高颜护到了身后。 白蔡则不紧不慢地从腰里拔出枪来,对准了段天雷的后脑勺,“小子,老实点儿!” “你们、你们怎么回事?”邵鸿雁惊讶得说话都结巴了,“怎么能随便拿手铐拷、拷人呢?组长,你看看他们,简直无法无天了!” 剩下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护在了孟云鹤身前。 “你活够了吗?”段天雷咬牙切齿,“我命令你,马上打开手铐向我赔礼道歉!” “不是我活够了,是你自作孽不可活。心虚了吧?害怕了吧?”高颜瞅了他一眼,“咱们的政策你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我替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你放屁!我是我们市公安系统最优秀的刑警,我……”段天雷怒不可遏,抬脚踢翻了椅子,“你给我打开手铐!” 夏初九及时扶住了椅子,拎在手里,虎视眈眈看着段天雷,紧抿着嘴唇神色冷峻。 “说了让你老实点儿,怎么就不听话呢?”白蔡把手枪往前一送,“不听警告暴力拒捕,按规定警察叔叔是可以开枪的。” 高颜心里一暖,今天认识的这两个战友不错啊,明辨善恶、当机立断。 如果以后有幸和他们共事,那真是上辈子积德。 “高颜,我再说一遍,你不要知法犯法,赶紧把我的手铐打开!” 段天雷双眼暴突,怒火熊熊。 “段天雷,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今天逃不掉的,乖乖认罪伏法,别做无谓的抵抗了。” 高颜胸有成竹,“你要是等着我替你说,你就罪加一等了。” 段天雷气得两眼发黑。 前面有身手不凡的夏初九,身后有持枪戒备的白蔡,别说夺路而逃,就算动一动都被警告,简直憋屈到太平洋去了。 一念之差啊! 段天雷后悔莫及。 他没事招惹高颜干什么?本来以为在孟云鹤面前耍耍威风,博得他的好感能顺利进组,从此平步青云前程似锦,谁知道威风扫地,他成了阶下囚了! 段天雷震惊过后,混乱片刻强作镇定,他心存侥幸,不过一个照面,不信高颜真抓住了他什么把柄。 “高颜,看在组长和其他同仁的份儿上,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把手铐打开,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段天雷佯装大度。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想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不可能。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高颜坐在了桌子上,捶腿。 站了这半天,可累死老娘了。 没想到来报个到,竟然能抓住个重案犯,有功啊,可以嘚瑟一下。 高颜冲着孟云鹤扬了扬眉毛。 孟云鹤面不改色心不跳,“高颜,理由?” “段天雷杀人、滥用职权、草菅人命、玩忽职守、浪得虚名!”高颜冷眼看向震惊的段天雷,“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渣,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们违规使用武器,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你还敢当众污蔑我、侮辱我?” 段天雷怒声嘶吼。 “有理不在声高,你叫唤啥呀?” 高颜最受不了高分贝的声音,反感地掏掏耳朵,“人证物证俱全,你还要抵赖?最后的机会,我劝你好好珍惜,主动交代吧。” 段天雷很清楚,他做的事死无对证,他不能再次中计,让高颜钻空子。 “组长,我常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坚守一线……” 段天雷刚要表功,孟云鹤冷哼了一声,他张口结舌。 “段天雷,你颈动脉上的天窗都遮不住了,你还想自欺欺人?” 白蔡用另一只手捅了捅段天雷的脖子,提醒他。 段天雷震惊,迅速歪头夹颈……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失态等于不打自招,顿时面色涨红,目光惊乱,“你、你们诈我!” 制服的高衣领遮着脖子上的针眼,外人怎么可能看得到? 段天雷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 “你别想狡辩了,你刚才捋袖子,手肘上也有针眼,你大意了。” 夏初九目光如炬,提醒他。 其余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孟云鹤也很震惊,对高颜越发刮目相看。 “高颜,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邵鸿雁见状不妙,立刻当起了墙头草,“我刚才就觉得段天雷不是个好人,没想到还真是……高颜,你太厉害了……” “这里不需要你见风使舵当变色龙。” 白蔡直言不讳。 邵鸿雁窘得无地自容,憋屈地看向孟云鹤。 “你可以走了。”孟云鹤说,“我们的工作纪律希望你牢记在心,如果你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后果自负。” “明白!” 邵鸿雁恨自己判断失误站错了队,只好自认倒霉,怏怏离开。 “高颜,你给大家说说,你怎么看出段天雷是潜藏在我们队伍中的败类的?” 孟云鹤真的很好奇。 第93章 细思极恐 其他人包括段天雷在内,都看向高颜。 高颜淡淡一笑,先问夏初九,“夏警官,你为什么要帮我?” 夏初九的回答简单率真,“我相信你。” 人与人之间最难得的是互相信任,特别是像他们这些多年干刑侦的人,职业习惯决定了他们有更强的防范意识,很难相信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 夏初九以实际行动证明他对高颜的欣赏和信任,而不是他也看出段天雷有问题。 “谢谢。”高颜又看向白蔡,“白大侠,你呢?” 白蔡嘿嘿一乐,说出来的话令人啼笑皆非,“你是我学姐,我听你的。” 段天雷气坏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个盲目信任,一个攀亲带故,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这样对我,胡闹!” 段天雷认为高颜无话可说才问夏初九和白蔡,气恼之余,又神气活现。 “安静点儿,这么浮躁干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急什么?” 高颜稳坐如山,冲着段天雷指了指白蔡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你抓这些罪犯的时间是同一天?” “你是白痴吗?傻子都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怎么可能是同一天?我又不是孙悟空,能分身抓人!你没看到我穿的衣服有冬装有夏装吗?”段天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简直是无理取闹!” “是啊,你不能分身抓人,也不是在同一天抓的,那怎么这些照片的背景处理手法大同小异、色调一致?还有,你抓罪犯要提前排练?先搭个戏台找摄影师打灯光摆造型,突显你高大威武的形象?” 高颜连声反问。 段天雷眉头大皱,“你不要胡说八道诬赖好人!” 其他人都走过来看电脑上的照片。 大多人看照片都会将注意力放在人物上,很少人会仔细看背景。 经高颜这么一说,大家发现这些照片的背景虽然不同,但确实色彩饱和度、明度、亮度很相似。 如果单纯看一张照片,什么问题也没有,但这么多照片排列在一起,对比之下,确实像出自同一个摄像师之手。 这就怪了。 谁都知道抓捕罪犯提前无法预计突发情况,也不知道何时何地能将罪犯制服,又怎么会有摄像师恰到好处、恰逢其时地抓拍? 这些照片里的段天雷动作、表情都很到位,堪称影视大片里的特写镜头,那叫一个高冷酷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演员拍警匪片呢。 “这些照片不是手机拍的,是用专业的摄像机抓拍,又经过后期精修,像素高、构图好,段天雷,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高颜的话让人恍然大悟。 出警情况紧急,随时会有意外情况发生,大家的命都别在裤腰上,谁有心思装酷耍帅拍照片?还专门找个摄像师拎着专业相机拍?开什么玩笑。 段天雷目光闪烁,方寸大乱。 “噗……” 白蔡忍不住笑了,“别说,这些照片随便挑一张,都能拿摄影大奖。” 夏初九浓眉紧皱,看向段天雷的目光越发凌厉。 “我、我怕照片质量不好,事后确实找专业人士对照片进行了图像处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谁也没规定我不能把自己的照片进行后期优化。” 段天雷强词夺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不觉得牵强?我就问你,现场是谁给你拍的照片?如果是同事用手机抓拍的,那你的这个同事不认真出警,而是在你屁股后面跟拍,这是什么警种,我怎么不知道?” 高颜反唇相讥。 “你这刑侦队长当得真牛逼啊,手下一专多能,还兼职摄影,哈哈,你给他发双份工资?” 白蔡大发感慨。 其余人都严肃地看向段天雷,原本还为打抱不平的人也都改变了态度。 孟云鹤赞赏地看着高颜,心里美滋滋的,表面仍然公事公办,“这点确实可疑,但段天雷说得没错,他有权利收集自己的工作照并进行后期优化处理,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形象好看一点儿。再有没有其他证据?” 段天雷一听精神一振,他以为孟云鹤有心维护他,顿时喜出望外,挑衅地看着高颜,“组长都发话了,你如果拿不出其他证据,我跟你没完!” 高颜冷笑,“真是巧,被你抓住的每个罪犯都是死的,或者奄奄一息很快就要死的。” “那有什么办法?他们负隅顽抗,不被我打得死去活来不肯束手就擒,我舍生忘死抓捕罪犯,依你这么说不是功劳是过错?” 段天雷心慌意乱却据理力争。 “嗯,你舍生忘死抓捕罪犯,每次都找体型瘦小的抓,每个罪犯都像营养不良。对方被你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没有多少伤,而你身上却沾满了鲜血……这事整的,你不觉得演戏演过了?” 高颜指着那些照片,“还有,这两张照片上的罪犯鼻青脸肿不是即时打出来的,这张上的这位胳膊上都出来尸斑了,你还做出这么勇猛的姿势反扭他的胳膊,你和死人搏斗都这么卖力,确实是舍生忘死啊!” 段天雷哑口无言,惊骇地看着高颜。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看起来这么傻白甜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细致敏锐的观察力。 其他人也无比震惊。 再看这些照片,确实疑点重重。 细思极恐…… 大家看向段天雷的眼神都充满了戒备。 “单看一张照片,没什么问题,抓捕疑犯遇到拒捕的,偶尔打死一个很正常。可是段天雷,你每次都打死人,甚至把死人再打死一遍,你骗谁呢?” 高颜冷颜厉色,“你杀人灭口、制造冤假错案、伪造政绩贪功好利!你肩章上的三颗星就是这么欺上瞒下得来的,你还好意思炫耀,真是厚颜无耻!” “你、你胡说!我没有杀人,没有制造冤假错案,也没有好大喜功伪造政绩!我推理能力过人,追捕能力强,我屡立奇功,连受嘉奖有目共睹,你不能污蔑我!” 段天雷矢口否认,他想,只要自己不认账,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污蔑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胳膊上这是打了多少针,针眼周围都黑了,你敢不敢去做血常规化验?咱们一个月多少工资够你吸毒?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还有,你也太大意了,你自己看这张照片,你上衣口袋里的注射器都露出来了,你别说这是收缴的罪犯的。” 高颜步步紧逼,“你知法犯法,罪大恶极,为了筹集资金满足毒瘾,你不惜以身试法、随意杀人,为的就是徇私枉法隐藏真凶,放真凶逍遥法外,并向他们敲诈勒索!你还不认罪伏法,是想罪加一等吗?” “我没犯罪!我是最优秀、最有前途的刑侦队长!” 段天雷惊愕地看了那张照片一眼,彻底崩溃了,咆哮的同时侧身猛踹,想夺路而逃。 第94章 坦白交待 夏初九人狠话不多,操起手里的椅子冲着段天雷的膝盖猛砸。 白蔡手疾眼快,狠狠踢向段天雷另一条腿的膝弯。 “咔喳!咚!” 段天雷的膝盖发出一声暗响,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段天雷瞬间瘫软,失声尖叫,“啊!啊……” 他凄惨的嚎叫声回荡在会议室里,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想不到我们重案组刚刚组建,要查的第一个案子竟然是s市刑侦队长段天雷连环杀人案!” 孟云鹤盯着段天雷,声冷如铁,“刚才你亲口承认了,这些照片是你自己处理上传的,你以为没人会质疑你的功绩,自导自演乐在其中,没想到你这些照片会成为证据,泄露你渎职犯罪的事实吧?” “哈,人家都怕猪队友,你这是自挖墙脚啊!”白蔡收起枪,“你是等着我们把你查个底朝天,还是坦白交待,争取宽大处理?” 段天雷疼得冷汗如雨,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我……我认罪……” 见段天雷认怂,高颜扬眉吐气,拨打120急救电话,然后打开了录音笔。 夏初九和白蔡对视了一眼,都敬佩地看向高颜。 其他人大都在震惊中回不过神儿来。 这简直骇人听闻! 谁能想到,赫赫战功竟然是累累罪行? 段天雷为了沽名钓誉、满足私欲,竟然滥杀无辜,包庇罪犯…… 段天雷后悔莫及,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想进重案组渡金不成,反而有来无回,当场翻船。 他疼痛难忍,他比谁都清楚,他不赶紧交待罪行,再拖延下去,他这两条断腿就废了。 他可不想成为残废,那样投胎转世都不全乎…… 事到如今,他不认罪也没法了。 于是,面试中场休息,听段天雷认罪。 一个人的性格固然有天生因素,后天生存环境和人生际遇会有塑造和改变一个人的品性。 极端心理不会突变产生,它有一个发展演变的过程,从萌芽到成型的渐变贯穿始终,然后在某个临界点开出罪恶之花。 段天雷原本也是个专业能力强、有理想的刑警,但他家境贫寒,就业前一直捉襟见肘、度日如年,本以为就业后情况能有所好转,却没想到理想和现实之间隔着天堑鸿沟。 “我其实不喜欢考警校,但我没有选择,因为只有警校包吃包住,不但不用拿学费,国家还有补贴,给学员发工资,毕业后工资待遇也比一般公务员好。警衔补贴、加班津贴都不少,虽然工作强度和危险度高些,但刑事案件相对民事案件怎么也是少……” 段天雷忍着痛,还想着给自己找点儿借口开脱,“我走到今天,全是被贫穷逼的!” “毕业后,同事间的贫富差别比在学校同学之间互相攀比严重得多,我每个月节衣缩食攒钱买房子买车,人家同事们家里有钱的早就有房有车,根本不用为生活发愁。我没办法,加班加点拼命工作,可每个月那点儿加班费不够我请同事吃顿饭的。” 段天雷绕了一圈儿,慢慢说到要紧处,“我穷得要命,人家比我晚就业的同事都恋爱结婚了,我眼看快三十还没谈对象。我不是不想谈,是不敢谈。女人都虚荣,要吃好喝好穿好,还要昂贵的化妆品和各种礼物,我那点儿工资自己都不够花,怎么负担得起恋爱结婚生孩子的高消费?” “我每天都很压抑,我恨父母无能,也恨自己窝囊,我不知怎么改变这种困窘的生活状态,想辞职下海又怕丢了好不容易熬来的铁饭碗,只能继续熬着……直到那次,我追捕一个逃犯,我在一个地下赌场里找到了他,他当时正一掷千金地赌钱……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堆在赌桌上像座小山,一捆捆的全是百元大钞……” “我等他赌到天亮,就想看看他能赢多少钱……你们想都想不到,他一晚上赢了一千多万。我当时就觉得这不是真的,是我在做梦。我掐自己的腿,才发现自己不是做梦。人家一个罪犯一晚上赢的钱,我两辈子都赚不来……我把他堵住的时候,他说只要我放了他,他给我十万块钱……” 段天雷说到这里,冷汗已经把衣服都湿透了。 高颜手机响了,120救护车来了。 “可以送我去医院吗?” 段天雷心存侥幸,眼巴巴地看向孟天鹤。 “你磨磨蹭蹭说了这半天,到了关键的时候你想打马虎眼,真当我们弱智?接着说,你有没有接受罪犯的贿赂,后来又怎么找人顶罪的?” 不等孟天鹤发话,夏初九没好气地问。 “一年不吃不喝才能有十万块钱,放了他人不知鬼不觉就能赚十万,换了你们,你们不愿意?我犯的,不过是一般人都会犯的错误。” 段天雷咬牙切齿。 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 就像有男人出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振振有词地说,他犯的不过是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好像犯同样的错误人多,这错误就不叫错误了,法不责众嘛。 可是,法不责众,也不代表错的就是对的。 何况,出轨是道德问题,贪赃枉法是渎职罪。 再轻描淡写,也要被追究法律责任。 没人说话。 同行里出了这种败类,没人幸灾乐祸,都觉得丢脸和愤怒。 段天雷疼得头昏脑涨,见没人理他,不得不接着说:“我拿了钱,还得想办法交差,就、就在赌场外面骗了个要饭的。我说领他去吃顿好的,他就屁颠颠跟我走,我把他领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杀了,然后我说罪犯袭警拒捕……那次,我得了十万块钱,还被领导表彰,我就想,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就这样,我一发不可收拾,觉得找到了一条升官发财的捷径……” 段天雷垂头丧气,怨愤地看了高颜一眼。 高颜收起录音笔。 孟云鹤看向夏初九,“夏警官,你已经顺利进入重案组,你去医院看着他。” “是!” 夏初九应了一声,指挥着另两个刑警,把段天雷抬出会议室,放到护士们送来的担架上…… 其余人看着高颜,不约而同鼓起了掌。 楚湘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一直自诩业务精湛,行内可以超越自己的人寥寥无几,可今天,他对高颜心服口服。 一个工作了没几年的年轻女刑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会做出这样精准的分析和推断,打破常规质疑权威,把一个潜藏在行内的连环杀人犯绳之以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段天雷更是给他们每个人敲响了警钟。 政法队伍渎职犯罪的情况一直存在,且具有极大的隐蔽性和欺骗性。 在权利和职责的双重掩护下,个别政治思想薄弱、意志不坚定的人利欲熏心、贪慕虚荣,丧失党性原则,沦为罪犯的保护伞,甚至转变为知法犯法的罪犯。 如果段天雷今天不来参加选拔,他还会继续瞒天过海…… 大家的心情异常沉重。 孟云鹤走回主席台,环顾全场,郑重宣布,“现任命高颜同志为重案组组长,谁有异议请举手。” 第95章 逼上梁山 没人举手。 高颜用实力征服了在座的每个人。 “您不是重案组组长吗?让贤给高警官?” 白蔡忍不住问孟云鹤。 “我在公安部工作,这次是受领导委托临时来串场的。”孟云鹤风趣地说,“能有这样的机会和大家互相交流、互相学习,我深感荣幸。” 大家都笑了。 “通过今天的交流和学习,我深有感触且受益匪浅。各位都是坚守在一线的基层公安干警,你们为稳定社会治安、依法惩处犯罪分子立下了汗马功劳,每一个都是德才兼备的业务骨干。” 孟云鹤环视全场,铿锵有力地说,“但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队伍并不纯净,需要我们时刻加强警惕并严格自律。今后,我希望各位在高组长的领导下,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团结一心攻坚克难,誓与不法犯罪分子斗争到底!” 此处有掌声。 高颜一愣一愣的。 今天这个“报到”真可谓别开生面,意外事件接连不断,让她有些接应不暇。 最让她吃惊的还是孟云鹤,这家伙当重案组组长已经很震悚了,现在他竟然能当场任命她当组长,那他到底干到了什么级别? 想到之前她还怀疑他是不是为了抢家产杀害了孟云菲,后来兜兜转转跟他谈起了恋爱,期间她没少对人家呼来喝去,就连刚才,她还愤愤不平,在心里埋怨他“见死不救”,处处为难她,一门心思地打算秋后算账…… 却原来,孟云鹤用心良苦,既不想徇私舞弊,又想让她发挥特长脱颖而出,令人信服。 他看似处处刁难,实则剑走偏锋,有心成全。 “现在,咱们请高颜同志给大家讲几句话。” 孟云鹤往旁边一站,冲高颜做了个请的动作。 高颜云里雾里地站到了主席台上,看到这么多得力干将眼巴巴瞅着她,口干舌燥之下,又开始说大实话,“我喜欢当绿叶。当绿叶省心,听命行事就行。当什么组长啊,操心费神压力山大,我想想头都大。” 台下众人本来等着她说豪言壮语,结果她上来就打退堂鼓,苦哈哈的样子像被人卖了,顿时都忍不住笑起来。 “军令如山,你就别推辞了,我们都看好你。” 夏初九第一个表态。 “嗯,你年龄小,可塑性强,成长空间大,我们哥几个愿意众星捧月。真遇到什么棘手的案子,咱们互相商量着来,不让你一个人背负压力。” 楚湘也甘当孺子牛。 “你就别谦辞了,我们这些大老粗各有所长,但都没有你全面,你刚才当机立断铐段天雷的时候,我们都还不明所以,就算我们看了这些照片,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内想到这些是段天雷的犯罪证据,还觉得他英勇善战,实在惭愧。我们真心实意服你,你当组长,我们无话可说。” 夏初九真诚地说。 “高组?高长?高组长?哎呀,怎么叫都是个别扭的,以后我们怎么称呼你比较合适?” 白蔡跳跃性思维又开始作祟,“你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说颜颜的颜,干脆我们以后就叫你颜颜吧,顺口又亲切。”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附和,孟云鹤一板一眼,“不行,没大没小,显得没有组织纪律性!你们在一起又不是过家家,不能用昵称。” 高颜暗笑,“颜颜”是孟云鹤的专属,他这算以公谋私? 孟云鹤同志变脸有点儿快啊。 大家刚刚放松了些,被他这么一严肃,顿时冷场。 高颜赶紧缓和气氛,“既然……你们都同意让我干组长,那我就先干着,要是我哪儿想得不周全,你们多提醒着我点儿,反正咱们这是临时组建的团队,能凑在一起就是难得的缘分,等我们顺利完成上级领导交给的任务,就又要各奔东西了,所以在一起的时候互相多担待,争取合作愉快。我们就是战友了,战友之间还是直接叫名字比较顺溜,不论官职,不分长幼,我们的重案组就是个小家庭,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好不好?” “好!” 众人异口同声。 孟云鹤默默地看了高颜一眼,就觉得他媳妇人长得好看,说话也这么好听,他的眼光怎么那么好呢…… 高颜把孟云鹤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不用想都知道,这家伙又在自鸣得意,不由哭笑不得。 她真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逼上梁山了…… 这时,后面一排一个男刑警举手。 高颜点头后,他站起来敬礼后自我介绍,“两位领导,我是古彬,二级警督,w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法医。从警以来干了17年法医,共勘验命案及非正常死亡现场800多起,出具死因及伤情鉴定意见1200余份,无一差错。” 古彬年纪在三十六七岁,比肖寒年长,偏瘦,慈眉善目,举止从容,“我一直认为,死者是对世人最郑重的警示,让明智的人懂得警惕、严于慎独和珍爱生命。对于法医来说,死亡是惩凶除恶的开始,死者会用伤情指证真凶。所以我在工作中从不敢懈怠,也容不得一点儿马虎。我刚才有件事没想明白,可以麻烦您给解答一下吗?” 高颜赶紧集中精神,“别客气,有问必答。” “高颜同志,你观察力非常敏锐,能准确看出那些照片的疑点并迅速指证,事实证明你是对的。但段天雷也是经验丰富的刑侦工作者,决定谋财害命时,应该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而且他肯定具备较强的反侦查能力,又怎么会上传这些漏洞百出的照片?” “人在急功近利、利欲熏心的情况下,很容易产生思维盲点。就像许多贪腐成性的大老虎,他们在落马之前,一门心思地滥用职权,他们不懂法吗?不怕有朝一日被人举报揭发吗?他们懂,也怕,但他们仍然收不住手,一厢情愿地自我麻痹,一次次铤而走险,每次可能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高颜说,“但每次侥幸成功,都会让他的贪欲进一步膨胀,他慢慢胆大包天无所顾及。就像段天雷,他可能明知道这些照片有漏洞,但却狂妄自负地认为没有人能看出来,没有人会怀疑他、指证他,就算有,应该也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他由开始的胆战心惊,到沾沾自喜,再到乐在其中,他喜欢这种愚弄大众的快感和因此获得的荣耀。” 全场寂然,大家都在深思。 高颜想了想,又说:“段天雷的专业能力并不出众,并不是像他自吹自擂的那样推理能力过人、善于追捕,他是充分利用了职权的掩护将他的罪行合理化,把假的犯罪嫌疑人添油加醋描述成真凶,为了令人信服,他巧妙地结合案情自圆其说。同事们都以结案为荣,谁又能想到身为刑侦队长的段天雷知法犯法?” 说到这里,高颜想到灵杏山的那些案子,她和郑画图如果应付公事,也可以草草结案,但案子疑点重重,他们心知肚明,都秉持严谨负责的工作态度,誓将真相一查到底,严惩真凶。 两厢对照,郑画图真是个好人啊。 第96章 慧眼识人 高颜有感而发,“如果我们这些公检法工作者再守不住法律的公正和严明,那这个国家和民族还有什么希望?” “没错。这世上所有的事都具有两面性,有利必有弊。名利权势可以成就人们的梦想,也可以摧毁人们的意志、乃至生命。想要承其利而避其害,就要在思想上严防死守,不能越线。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刑侦,当以此为戒。” 孟云鹤坚定不移地“妇唱夫随”。 众人神情郑重,纷纷点头。 古彬由衷地说:“受教了。果然术业有专攻。我敢说自己是名称职的法医,但在心理学方面确实自愧不如,谢谢您为我解疑释惑。” “一个人的学识毕竟有限,同行间互相取长补短,理所应当。”高颜说,“干法医很辛苦,你已经干了17年,而且从来没有失误,这很了不起。” 古彬笑笑,“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坚守岗位、敬岗爱业,这没什么了不起,我们热爱这份事业,责无旁贷。” 高颜看得出,古彬工作态度端正,责任心强,为人谦逊低调,是名优秀的法医。 她不由想,这些年,她合作的法医一直是肖寒,肖寒严谨的工作态度和精湛的专业水平一直令她十分敬佩。 但现在她调到重案组,以后肯定也需要法医进行尸体解剖检验,这是保障案件准确办理和完善证据链的基础工作,而她不方便再麻烦肖寒。 她的重案组需要自己的法医,但这个古彬的水平能不能胜任,她得进一步了解一下。 想到这里,高颜指着白蔡的笔记本电脑,“古彬,你是经验丰富的法医,你来看看段天雷杀死的这些人致命伤在哪儿?死因是不是一样的。” 古彬走到白蔡身边,坐下来仔细看那些照片,半晌无语。 刚才段天雷被紧急送医,没来得及让他交代杀人的过程,光看照片,被打得非死即残的“罪犯”无一例外都鼻青脸肿,但身上的伤却很少。 这本身并不符合追捕逃犯并发生肢体冲突,与罪犯进行激烈搏斗后,造成罪犯大面积软组织挫伤的情况,伤痕不该只集中头脸部位。 但从照片可以看出,“罪犯”不是死了,就是奄奄一息,致命伤在哪儿,看照片很难断定。 高颜知道自己给古彬出了道难题。 或者说,她出的这道难题有点儿强人所难。 可是,古彬并没有拒绝高颜的“无理要求”。 看着古彬皱紧眉头,逐一审视那些照片,夏初九等人都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高颜和孟云鹤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如果古彬能从这些照片上死者的情况推断出死因,那说明他的专业水平在肖寒之上。 灵杏山第一起案子的女尸还在冷冻着,回头让古彬看看,说不定能有新发现。 虽然这种希望微乎其微。 毕竟离死亡时间太久,即使尸体被冷冻,原有的尸检结果不受影响已经很好了,想有新发现很难。 古彬一直沉默不语。 就在高颜要为自己的唐突道歉时,古彬却神色淡淡地指着电脑屏幕上排的两张照片和最下面中间的一张照片说:“这三个死者的耳朵无一例外流血量比较多,应该是被打晕后用筷子捅入耳朵杀死的。” 接着,古彬又指着另外两张照片,“这两个是窒息而死。” 见大家一脸疑惑,古彬说:“这两个死者俯趴在地,面部朝下,无法看到他们的脸部,被段天雷从后面反扭手臂,像在反抗中被他打趴制服,其实这两个人和这张手臂有尸斑的一样,从他们肌体的僵硬程度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是死人了。他们的颅骨两侧颜色青紫,颞骨岩部明显出血,可以判断他们生前被捆绑遭受毒打,而后被活活捂死了。” “这个段天雷,简直丧心病狂。不过,古老师,会不会是外力打击颅骨致命?” 夏初九问。 “不是。现在咱们不能用手术刀自死者左侧耳后下刀划至右侧耳后,然后用电动开鼎锯打开颅盖骨看颅底的受伤情况,只能从体表特征来进行判断。” 古彬指着死者头颅的相应位置,“颅底这两侧突起的部位就是颞骨岩部,下面对应的就是内耳。如果死者生前被捂死或者溺死,内耳的气压会增强,导致颞骨岩部出血,出血点集中,颜色呈黑紫色,明显有别于外力重击造成的淤青。” 大家恍然大悟。 道理很简单,但这需要多年积累的尸检经验,才能区别判断。 “等回头我们好好审问段天雷,看看你说得对不对。要是你说错了,得请我们吃顿好的;要是你说对了,我们每个人请你吃顿好的。怎么样?” 白蔡玩心重,拍着古彬的肩膀问。 “那你们准备好钱,我这么瘦,真得好好补补。” 古彬胜券在握地说。 “真的假的,这么自信?那剩下这几张什么情况?” 白蔡将信将疑。 “剩下的这些照片里的受害者,暂时还没被段天雷弄死。但这些人绝对活不过一个小时,要么是押往公安局的路上死,要么是在刚要接受审讯的时候死,毕竟被押回公安局要例行一些手续才能对犯人进行审讯,这些受害者没有机会和时间说出实情。” 古彬叹了口气,说,“即使他们中的某个还有残留的理智和意识,他们说的话谁信?他们被冠上了罪犯的名头,所有的辩解都会被认为是狡辩。” “是啊,段天雷也正是利用了同事们嫉恶如仇的心理。” 夏初九愤恨地说。 “那这些人为什么活不过一个小时了?” 白蔡刨根问底。 “因为他们都被打了过量的毒品。看这张这人的表情,被打成这样竟然在笑,乍一看,像罪犯不知悔改,其实他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在毒品的作用下,他的精神出现幻觉,痛感麻木,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虽有预见而无能为力,因为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也没有力气求救,退一步说,就算他求救,也没有人会救他,或者能救他了。” 古彬指着照片上受害者的臂弯或者颈动脉,“这几张照片的共同点就是这儿、这儿有刚被注射的痕迹,虽然针眼不清晰,或者被有意处理了,但这里的青紫足以证明。” 大家凑近一眼,果然。 “段天雷在明目张胆的杀人,杀了人之后,还要把罪行合理化甚至美化,并把这种伤天害理的罪行变成升官发财的捷径。他在享受这个过程,他在拍这些照片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是刑侦队长,只要能顺利结案,谁也不会去追究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天啊,段天雷不是人,是个真正的魔鬼。” 白蔡愤恨地说。 “是啊,咱们干刑侦的,本来就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存在,是非善恶有时全在一念之间。” 一直沉默的楚湘感叹。 高颜激动不已。 这个古彬还真是个人才。 “孟……首长,我可以邀请古彬加入我们重案组吗?” 高颜按捺着满心喜悦问孟云鹤。 第97章 一见钟情 “可以啊,你是组长,你说了算。” 孟云鹤给了高颜一个明媚的笑脸。 高颜赶紧转过脸去,这家伙冷起来吓人,热起来迷人,她得保持冷静,不能魂不守舍。 “古彬,欢迎你!” 高颜冲古彬伸出手。 古彬喜出望外,赶紧伸手过来…… 还没握上,孟云鹤和古彬握一起了,“古彬同志,祝贺。” 高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很明显地闻到了醋酸的味道。 孟云鹤祝贺完古彬,转过身握住她的手,“高颜同志,你慧眼识英才,干得不错。” “噢……” 孟云鹤挠她手心,她强作镇定,再看古彬,人已经坐回原位了。 大哥,握个手而已,至于嘛? 高颜抬眼撞上孟云鹤带笑的眸光,立刻没脾气了。 你帅你有理。 孟云鹤松开高颜的手之前,又不为人知地轻握了一下,眸光深沉热烈。 这时,前排的一名女刑警“噌”地站起来,“夏初九还没回复呢,万一古彬判断失误呢?这么快就让他入组是不是不公平?” 高颜一愣,看向女刑警,她的长相很中性,身高不矮,此前高颜以为她是个男刑警。 “我叫华素青,今年二十八岁,去年顺利通过了中国刑警学院的论文答辩,拿到了双学士学位,现为省厅法医。我虽然参加工作没多久,没有古彬法医的资历深,但我从在校读研起,就参与多起重特大、疑难命案的现场堪查、尸体检测、现场重建分析,负责死因、伤情复核鉴定,好几起重大疑难和久侦不破的案件因为我的鉴定迎刃而解。” 华素青声音冷硬、面无表情,浑身充满了优越感和傲气。 华素青说话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气宇轩昂的孟云鹤,看都没看高颜一眼。 高颜暗自好笑,这来报个到都能撞上个情敌,真是人生不易啊。 华素青素面朝天,穿着警服板着脸,挽着发髻瞪着眼,干练中透着精明,傲慢中藏着狂野…… 平心而论,华素青条件确实不错,二十八岁,双学士学位,毕业后就直接签约省厅。 而且,华素青明显来头不小。 谁都知道,这年头各行业竞争激烈、内卷严重,没有后台,就算出身名校,毕业后想找个理想的工作也很难。 要么削尖了脑袋报考公务员、事业编制,要么签约应聘,在基层苦熬时日。 但凡事总有例外。 像华素青这样的出了校门就能签约省厅的幸运儿,强硬的后台就是他们的通行证。 现实不相信抱怨,奋发图强且能遥遥领先是建立在站在同样起跑线上的人。 这世上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山顶上,是山下人努力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高颜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也从不怨天尤人。 要求绝对的公平的人不是傻瓜就是蠢材,就像要求苹果树必须长出西瓜一样自寻烦恼。 天生我才必有用,只要量力而为、遵纪守法,乐观向上地珍惜所有、活得其所,努力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就是成功。 与他人攀比要把握好度,适当的竞争有利于自我激励,完全没必要羡慕嫉妒恨。 可是,高颜懂的道理,华素青未必懂。 华素青从见到孟云鹤走进这个会议室那一刻起就芳心大动,她对孟云鹤一见钟情。 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顶多也是见色起意。 但现在,她信了。 那种感觉就在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像一道光箭般射穿了她的心。 而后,她的身体如同枯木逢春,瞬间枝繁叶茂,迫切地想要开花结果。 她头一次对一个男人有了蓬勃热切的渴望…… 她从未体会到这种感觉,她的心一直随着孟云鹤的一举一动荡漾,她迷醉在他的音容笑貌里,如酒后微醺。 本来她当副省长的爸爸让她来参加重案组,她还有些抵触。 进了重案组又累又危险不说,关键她觉得这些来自平民老百姓家庭的基层苦力们低、能力差,她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无法共事,她和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不屑与之为伍。 可现在,她兴趣盎然且势在必得。 不管是孟云鹤,还是进重案组。 开始,她见孟云鹤处处刁难“高颜”,不由沾沾自喜,只等着高颜被淘汰,其他庸才也知难而退,她再闪亮登场。 没想到,高颜屡出风头,竟然让孟云鹤“刮目相看”,任命为重案组的组长, 简直荒唐! 凭什么啊? 就算高颜猜对了夏初九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就算她看出那些照片有问题现场揭穿了段天雷,那又怎么样? 如果不是她华素青坐在前排,没有及时看到白蔡电脑屏幕上那些照片,她肯定比高颜更快发现问题。 再说,抓住段天雷又不是高颜一个人的功劳,要不是夏初九和白蔡帮忙,就凭她一个人? 哼,别说抓住段天雷了,恐怕早就被段天雷打得七荤八素了。 高颜当组长,她华素青很不服气。 她刚才之所以没举手反手,是碍于孟云鹤的威严,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何况她知道少数服从多数的道理,所以强压着没有举手去自讨没趣。 但她没想到,这些人里面竟然还有个法医古彬。 按她了解的内部消息,这次省厅临时成立的重案组一共就要六个名额。 她本来以为除了孟云鹤,再选五个人就够了,高颜、夏初九、白蔡、楚湘,加上她,正好。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大显身手,古彬捷足先登。 要知道这个重案组只需要一个法医,古彬把位置占了,就没有她的份儿了。 进不了重案组倒没什么,但得不到孟云鹤的青睐,特别是看到孟云鹤对高颜青睐有加、有求必应,她就忍不住嫉妒。 满怀嫉恨的华素青火辣辣地凝视着孟云鹤,竟然毫不避讳,“我爸是华副省长,我是重案组内定的法医人选,请孟局长命令高颜同志收回刚才的话,当然,我并不是针对古彬同志,如果他愿意来重案组打杂,我也不反对。” 华素青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 高颜站在主席台上,看着华素青目中无人的样子,只觉天雷滚滚。 这位大小姐是不是耍权卖蠢成习惯了? 现在什么形势,她还敢玩“我爸是李刚”那套? 国家大力整治各行业不良现象且立竿见影,倚仗老子耍威风那套早就行不通了,闹不好被谁拍了视频实名举报,不管是当事人还是她家天王老子、七大姑八大姨的,吃不了兜着走。 华素青这还是双学士学位的名牌毕业生呢,大家一致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看着她,怀疑她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如果华素青不这么自曝其丑,高颜还有点儿危机感,这么一来,她彻底放松了。 不过刚才华素青叫孟云鹤什么? 孟局长?他这么年轻在哪儿干局长?挂职干部?此前没听说他在哪儿上班啊…… 高颜不由犯嘀咕。 孟云鹤应对自如,“华素青,你来参加重案组选拔倚仗的是你的学识而不是你爸,我们重案组压根没有内定法医人选,就算有领导打过招呼,也没有强制性地要求定向录用。古彬同志德才兼备,比你更适合进重案组,所以你的要求我和高组长都不同意。” “可是古彬说得对不对还不一定呢!刚才白蔡跟他打赌,需要夏初九的回复才能确定结果,万一古彬说错了,让他进入重案组不成了笑话?” 华素青转头看向高颜,针对意味已经很明显,“如果高组长识人不明,我觉得组长的人选应该重新慎重考虑;还有,如果夏初九证实古彬说错了,那么我有权利要求进重案组担任法医。” 第98章 如释重负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挺难缠。 但华素青虽然嚣张跋扈了些,但她说得不无道理。 高颜刚才起了惜才之心,主动邀请古彬加入重案组,确实有失公允,毕竟现在还不能证实古彬的判断是否正确。 而如果古彬判断失误,那他今天的面试考核就失利了。 除了古彬,在场的法医就只有华素青一人了,这也意味着如果古彬退出,华素青就是唯一人选。 “进重案组很累的华大小姐,我们哥几个没心情天天看你的脸色哄着你玩,你哪来哪去,别来这儿凑热闹了。” 白蔡看不惯华素青的作派,明确表态不欢迎她。 “就是,万一碰上恶性杀人案,我们急着要尸检结果,你理直气壮地告诉我们你爸官大不伺候了,我们找谁哭去?” 楚湘慢条斯理地问。 “你们别小瞧人!我没有那些娇生惯养的毛病,我从大学本科起就连年获得全额奖学金,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不逊色!”华素青恼了,“我进重案组,于公于私都是你们求之不得的好事!” “你牛逼行了吧?如果你加入重案组,我申请退出!”白蔡歪在了椅子上,不待见地看着她,“我可不想沾你的光!” “算我一个,我也没兴趣攀高枝!”楚湘笑呵呵的,“实实在在做点儿事多好,搞不了那些虚头八脑的事。” 古彬从容不迫,“如果我判断失误,是我技不如人,我愿意退出。” 高颜对古彬寄以厚望,看照片就能判断死因,肖寒都不敢尝试,不管是出于严谨还是其他原因。 勇于挑战不仅需要精湛的专业技能,还需要胸有成竹的信心和无所畏惧的胆量。 听古彬这么说,高颜也不由忐忑。 “你们欺负人!为什么我要加入重案组,你们一个个都要退出?我一个人能撑起整个重案组吗?你们这是故意捣乱!” 华素青气坏了。 “嗯,我就是故意的,你让你爸来打我呀?” 白蔡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华素青同志,你二十八岁了,女法医最难找对象,我建议你趁着你爸还在职,赶紧抓紧时间找个门当户对的有为青年结婚,别在这儿耍性子,浪费大家的时间。” 楚湘绵里藏针。 高颜和孟云鹤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强忍笑意,夏初九、白蔡、楚湘,这三个人的个性太对路了。 “是啊,我进重案组一是想和大家并肩作战,再就是想和我的意中人加深感情。” 不想,华素青的反怒为笑,含情脉脉看向孟云鹤。 高颜愕然。 华素青比她年长一岁,这胆色堪称一绝,这是当众表白孟云鹤的节奏? “哎呀,你不会看上我了吧?别吓唬我,我天天熬夜玩电脑,你要是看我不顺眼给我一刀可毁了。” 白蔡一脸恐惧的样子逗得其他人忍不住笑。 “我孩子五岁了。” 楚湘镇定自若。 “谁看得上你们?自作多情!”华素青挑眉冷笑,盯着孟云鹤出语惊人,“孟局长,我听我爸说了,您这几年一直在国外执行重要任务,功成名就回国被委以重任,可谓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重要的是你的家境和我家不相上下,算得上门当户对,而且你也单身,我……” 华素青真虎实呀,竟然毫不避讳地求爱。 白蔡和楚湘惊着了,面面相觑之后,好笑地看向孟云鹤。 高颜差点儿没忍住笑喷了,一本正经地看着孟云鹤,“哎呀,孟局长,你这桃花运旺啊,恭喜恭喜。” 孟云鹤瞟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高组长可别忙着恭喜,我可不想被我未婚妻追着打。” 高颜无语,她有那么蛮横吗? “你有未婚妻?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 华素青闻言脸色一沉。 “华素青同志,请你注意场合,我们今天的会议很严肃。”孟云鹤冷了脸,“你要相亲走错了地方了。” 孟云鹤拒绝得很清楚也很委婉了。 华素青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委屈地憋着嘴,像谁欺负了她一样,“行,其他事以后再说,但进重案组担任法医非我莫属,为了公平起见,白蔡、楚湘、古彬,你们得把手机关机,万一你们哪个偷偷传消息给夏初九,让他做伪证帮古彬呢?”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蔡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懒得搭理她了,手机却响了起来。 “夏初九。” 白蔡看了一眼就按下接听和免提键。 “白蔡,这个古彬简直神了,等我回去一定好好看看他长什么样儿。我接到你的信息后就问段天雷,他交代的情况和古彬法医判断的一样,但有些细节段天雷说他忘了,回头还要细审。” 夏初九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高颜和孟云鹤如释重负。 白蔡和楚湘也松了口气,冲古彬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哼!我也不稀罕进什么重案组!” 华素青颜面扫地,恼羞成怒,转身跑出了会议室。 “嘁,什么人啊真是……” 白蔡说完挂断了电话。 古彬站起来,铿锵有力地说。 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高颜就认可他的能力,这让古彬对高颜心存感念,他站了起来,向高颜和孟云鹤敬礼后,铿锵有力地说:“感谢领导和同事们的信任,古彬一定服从指挥、尽职尽责!” “是你用非凡的才能征服我们。”孟云鹤说完,环视全场,又说,“鉴于重案组人员限制,现在还剩唯一的名额需要一个法律顾问。没有入选的同志请见谅,各位之前已经签过保密承诺书,希望离开这间会议室后能履行承诺。谢谢大家对省厅此项工作的大力支持。” 剩下的三个刑警陆续走了。 法律顾问就杜杰一个,不用选了。 杜杰三十三岁,资深律师,声名赫赫,儒雅睿智,往那儿一站,像男星张彬彬,帅气天成。 “我靠,杜杰,我要是个女的,倒贴也跟着你。”白蔡瞪圆了眼,“你这长得连男人看着都好看呀!” 杜杰微微一笑,花见花开。 孟云鹤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杜杰,那个……你结婚了没有?” “结了,我爱人是我大学同学,我们有一对双胞胎。” 杜杰一脸幸福地说。 “那就好。”孟云鹤一本正经,“幸福稳定的家庭有助于男人专心投入工作。” 高颜哭笑不得,孟云鹤这是草木皆兵呢。 至此,重案组正式成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组长高颜,副组长夏初九、痕迹侦查员楚湘、电脑专家白蔡、法医古彬、法律顾问杜杰。 “祝贺各位光荣地加入重案组,希望各位团结一心、勇创佳绩。为了便于开始工作,高颜同志的直接上级联系人就是我。我负责传达上级布置的任务,随时了解你们的工作进度,帮忙协调各地警力支援,偶尔也可以客串高颜同志的保镖和司机。” 孟云鹤和每位组员握手,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 高颜只好装模作样地跟他握手,结果,他又挠她掌心。 其他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两人的特别来,都一板一眼地和孟云鹤握手,然后领取入组表格和责任书进行填写、签名…… 第99章 实话实说 重案组组建后续手续很繁琐,包括签署相关协议在内十余项工作,好在省厅相关部门开了绿色通道,第二天上午全部完成。 中午,省厅刘厅长亲自请大家聚餐。 说是聚餐,没捞着正儿八经去大酒店包个间坐个席,跟特务接头似的窝在省厅餐厅旁边的待客室里吃工作餐。 赶上工作日了,按纪律要求中午还不能喝酒。 上的都是家常菜,山珍海味统统没有,鸡蛋汤一大盆,管够。 这么没情调、没档次的宴请,刘厅长半点儿不脸红,“公检法倒查三十年,不少贪官污吏退休了都没跑得了,我们都得为退休打算,凡事按规矩来。” 都理解。 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跟比赛似的你追我赶。 十五分钟,吃完了,不带浪费的,盘子碗儿收拾得精光亮。 吃完饭,包括孟云鹤、高颜在内七人去小会议室做述职报告。 虽然是例行公事,但刘厅长和其余六个党组成员赫然在列,高颜六人组也不敢懈怠。 孟云鹤先把重案组选拔组员的情况详细说明,听说段天雷贪功好利连环杀人,包括刘厅长在内的省厅领导十分震惊。 段天雷毕竟是省厅分管市局的中层干部,出了这样的“家丑”,主管部门监查不力,相关领导难辞其咎。 “这……我们连续几年严抓思想整顿工作,怎么还有这种漏网之鱼?”刘厅长缓过神儿来,心有余悸之余却多有欣慰,“你们重案组刚组队就立了一大功,真了不得。” 其余领导神色不一。 刘厅长环顾左右,义正辞严,“有错必纠,有责必追!监查不力受处分事小,纵容包庇失民心事大!查!必须严查!” 刘厅长有这个态度,高颜等人都松了口气。 “段天雷现在还在医院里?派人监管了吗?” 刘厅长不放心地问。 “报告首长,他昨天傍晚五点五十分做完接骨手术,现在重症监护室,已联系辖区警力加强警戒和监管!” 夏初九起立汇报。 刘厅长:“还在重症监护室?他伤得很严重?” “本来不严重,不用进重症监护室,但他手术后麻药劲儿刚过没一会儿,他毒瘾犯了,把夹板拆了强行下地,有行凶伤人和自伤自残倾向,结果把伤腿又摔断了。昨天晚上十一点二十分重新手术后他一直打寒战发高烧。” 夏初九如实陈述。 “杀人、吸毒……看资料照片,段天雷长得挺壮实的,看样子不像吸毒,怎么毒瘾这么大……真是个败类!”刘厅长恨铁不成钢,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赶紧通知段天雷的家属、单位,先对他实施强制戒毒。” 段天雷事件让在场的每个人心情沉重,接下来的述职报告就没了昂扬的情绪。 述职报告换种说法就是自我表扬,但不许自吹自擂。 这个尺度得拿捏好,既要让领导知道自己之前履行岗位职责取得的成绩,又得让领导觉得这人还挺谦虚,还有进步空间。 一般述职报告先要自我回顾、评估,表扬自己敬岗爱业,肯定任职能力,之后就以后的工作规划进行简明扼要的汇报。 可既然之前省厅领导们也看过大家的资料,大家又都过五关斩六将后坐在这屋里了,再分别站起来画蛇添足实在没必要。 高颜、夏初九大懒使小懒,让白蔡打头阵。 白蔡是个it大伽,做事风格就是追求务实高效,最讨厌满嘴跑火车歌功颂德那一套。 他站起来向刘厅长等人敬礼后,想了想说:“各位省厅领导,我是白蔡,主攻互联网技术研究。我成绩有限,今后继续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工作,力争突破……我不容易见着这么多省厅领导,就不废话了,说点儿实在的可以吗?” 孟云鹤面不改色,高颜目不斜视。 夏初九担心白蔡太说实话领导们受不了,冲他俩使眼色,想让他俩制止白蔡,他俩没看见。 楚湘、古彬、杜杰皆正襟危坐,以热烈的目光仰视白蔡,进行精神支援。 “好,就该说点儿实在的。” 刘厅长首肯。 “段天雷身为市局刑侦队长知法犯法,吸毒、杀人罪不可恕,任何原因都不该成为减轻他罪罚的借口。但是,我认为,基层公安干警的人员配备和待遇问题亟待改善。查处案件、维稳处突、调解纠纷、治安防范、平安创建、社区服务等工作量太大,人员配备不足导致工作超负荷,基层公安干警身心健康问题日益严重,应该得到相关领导部门的重视,给予妥善解决……” 白蔡看到领导们都沉着脸,欲言又止。 “你的发言很好,我们需要听到来自一线工作者的心声,你接着说。” 刘厅长对白蔡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高颜。 高颜神色一凛,回以坦然注视。 “上级部门的各种监管、考核和追责制度事无巨细,虽然客观上有助于促进各项工作的落实和推进,但矫枉过正,严重束缚和打击基层公安干警的工作积极性,谁都怕出力不讨好,应付公事的情况普遍存在,直接导致公安机关对社会治安的管控弱化……” 白蔡看到领导们的脸又黑了一层,考虑到领导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就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别藏着掖着,想说什么都说出来,今天人齐,都听听实话是个好事儿。” 刘厅长说,“我个人很感谢白蔡同志敢于说真话、办实事的魄力,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那对于我们的工作有益无害!” 白蔡看不出刘厅长是不是肺腑之言,犹豫片刻看向高颜。 “领导让说只管说。” 高颜从不弄虚作假,她认同白蔡的看法。 现在群众维权意识和法律意识比以前提高了不少,就算不懂还能查百度,没人撑腰就打12345市长热线,放眼望去,全民皆兵,谁都不好惹。 群众依法维权理应提倡,但也有不少思想偏执、言行极端的人为了一己私利故意仇警、丑警,采取暴力袭警、造谣中伤、不实投诉、煽动舆论,甚至对一线公安干警进行生命威胁…… 因此,基层公安干警执法执勤难度和风险日益增大。 一方面,公安干警们稍有不慎就“招灾惹祸”,最怕被别有用心的人煽动炒作,弄得民怨沸腾、百口莫辩;另一方面,上级机关考核和追责越来越严厉、繁琐。 两边夹击,基层公安干警们疲于应对,难免畏头畏尾、束手束脚,不少人明哲保身,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行,那我就再说两句。要是哪里说得不对,各位领导和同事海涵。” 白蔡又站了起来。 “咳!咳!” 夏初九久经世故,怕白蔡言多必失,不由担心,装咳嗽制止。 孟云鹤瞅了夏初九一眼。 夏初九一口气没喘匀,硬生生憋得脸色通红…… 第100章 意外事件 “接着说,以后他们想听恐怕咱们也没有闲工夫专门给他们说。” 孟云鹤像说笑话,却让白蔡底气十足。 “这些问题如果不尽早解决,基层公安干警的工作环境将进一步恶化,后果不堪设想,希望省厅领导们给予足够的重视。 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工资晋级难和经费不足造成警务效能低下,当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时,很少人能心理平衡任劳任怨。毕竟物价连年疯长、房价飙升、教育成本不断抬高,生活压力与日俱增,谁都不能活在真空里自欺欺人。” 白蔡说,“我们都知道,公安们的工资并不比其他公务员高,可承担的工作量和工作风险却比其他公务员高许多。前两年已经提高了公安编制工资基数,这方面的问题得到一定缓解,但公安干警现在的工作量也比之前大许多,而且有不少是不必要的工作,比如创城扫大街……” “你怎么这么多牢骚?你的意思是段天雷杀人越货有理,基层工作不积极有理?” 刘厅长旁边的一个领导突然拍案而起,瞪眼怒问。 因为是临时会议,没设桌牌,高颜等人不知道这位大爷姓甚名谁、官至几品,反正被他吓得不轻。 高颜定了定神一看,该领导五十出头,头不大肚子不小,低头看不到自己脚的体型。 他穿着白衬衫,没有肩章,大热天的额外系了条紫底红花的领带,显得白胖的脸容光焕发。 可惜,再好的气色横眉怒目也不好看。 白蔡正畅所欲言,蓦然被他一声怒喝质问,心里很是憋屈。 白蔡看了那位领导一眼,别说辩解,连继续说下去的兴趣都没有了,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岂有此理!” 那位领导被无视了,火冒三丈。 可惜白蔡不是面团受气包,是个血气方刚有激情的,当即也拍案而起,“我就是这个态度!我认为每个正直的人都应该直面问题,而不是曲解善意的提醒。上纲上线地激化矛盾和逃避问题都是不负责、乱作为的表现!” “你……” 那位领导哑口无言干瞪眼。 忠言逆耳。 务实的领导喜欢听实话,愿意切实地解决问题;务空的领导喜欢听假话,装聋作哑粉饰太平。 各有所好,本性难移。 白蔡看领导这模样,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白费苦心和口舌,不由神情沮丧地坐了下来。 刘厅长严厉地看了那个领导一眼,“你听话听一半吗?白蔡同志一上来就明确指出,没有任何原因可以成为段天雷犯罪的借口,他的态度很端正!他总结的基层问题客观存在,说得非常好,你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话?” 那个领导老脸一红,窘迫低头,再也不敢作威作福了。 “白蔡说的问题,我们也知道,也一直在想办法改善。咱们接着讨论,你们是全省公安系统里的精英,每个人都德才兼备。你们在工作中能脱颖而出,凭的是对这个职业的满腔热情和对正义的英勇捍卫。你们提意见没有私心,完全是为了让我们公安系统的工作更加完善,更好地保护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保障社会治安工作良性发展。” 刘厅长站了起来,情真意切地说,“我代表省厅党委全体成员向白蔡同志表示感谢,敢说真话,勇于直面问题,应该成为我们每个人起码的道德素养和职业操守!” 孟云鹤领头鼓掌,“刘厅长深明大义,我们没白忙活啊!” 刘厅长笑得有些勉强,又狠狠瞪了刚才那个耍官威的领导一眼。 白蔡长吐一口闷气,打开心结,脸上重新有了笑意。 “高组长,你是重案组年龄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同志。你能被任命的组长,说实话我很意外。不过,我看他们对你的态度也很维护你,说明你确实有过人之处。” 刘厅长毫无征兆地看向高颜,“你对我们的工作有没有建议或者要求?” 高颜起立敬礼,略一沉吟,“白蔡刚才说的问题很普通,我认为我们公安系统宣传部门应该有所作为,加强普法宣传和教育的同时,和群众讲明遵纪守法的重要性,尽最大努力唤醒群众的良知和正义感,让他们意识到昧着良心仇警、丑警后患无穷,最后承受严重后果的只会是善良的民众。如果基层公安干警辛勤工作没有人感激,稍有差池就会被谩骂和攻击,工作积极性屡受打击、挫伤,最终谁来保护广大群众,谁来维护社会治安?” “你说的这一点很重要。我们一直寄希望于教育部门加强普法宣传工作,自己的宣传部门无所事事,这确实需要认真反思和改进。” 刘厅长赞赏地点点头,“你接着说。” 高颜看了看孟云鹤,生怕自己说话太直不合时宜。 孟云鹤板着脸,很威严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架子端的,还能再大点儿吗?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高颜腹诽归腹诽,态度无比老实,冲着孟云鹤敬了个礼,转向刘厅长,“之前在选拔重案组成员的过程中,有个叫邱帼英的同志荣誉等身、名声在外,但实际上她名不副实,她是利用职务之便和裙带关系偷机取巧获得了诸多荣誉,而那些兢兢业业、冲锋在前的同志往往因为职级低,被压职、压级不说,应该享受的荣誉都被分管领导抢走了,长年劳而无功,前途渺茫,这种有失公允的情况是造成警力流失的重要原因之一,希望各位领导完善嘉奖评比制度,尽可能做到透明、公正、切实。” 高颜话音刚落,几个省厅领导面面相觑。 “有这种事?有证据?”刘厅长半信半疑,“我不是怀疑你说的话,我是觉得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暴露的,你们选拔组员怎么能查出这种情况?” “有的,我们有证据。” 高颜看向白蔡,冲他微微点头。 白蔡打开笔记本电脑,把之前存在文件夹里的照片翻了出来,把屏幕转向刘厅长他们。 屏幕上的照片不堪入目,尺度之大、花样之多令人咂舌。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至极。 大家看了一会儿照片,无意中对号入座,发现刚才那个怒斥白蔡的领导竟然也是男主角之一…… 这…… 高颜的太阳穴不只突突了,差点儿炸了。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故意的。 可谁都以为她是故意的。 “我的天,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太牛了!” 楚湘以为高颜老早就发现了问题,嫉恶如仇之下,把这位“敢作敢为”的领导曝光了。 他惊叹之余,看高颜的眼神都不对了,闪闪红星放光芒。 白蔡也以为高颜路见不平,替他一雪前耻,看向高颜的神气不只像看学姐了,像看正义之神。 夏初九和古彬也以为高颜有意而为,都惊叹她不畏强权、胆识过人,当人面揭人短,誓与恶人斗到底,呜,她这柔弱的外表下,藏着怎么强悍的心啊…… 杜杰直接傻眼,帅酷的脸上五官定格,“这、这是自拍留念啊,高清晰无死角……” 那个领导面如土色、冷汗如雨,不停地拿花领带擦汗。 可他肥厚的脑门汗腺发达,越擦汗越多,他手慌脚乱、无地自容之下,身子一摊捂脸趴桌装鸵鸟…… 第101章 肆无忌惮 会场鸦雀无声,气氛很玄妙。 高颜心惊肉跳,却见孟云鹤冲她挑眉眨眼,还不吝夸奖地竖起了大拇指,顿时哭笑不得。 他不觉得她这祸闯的有点儿大? 再看其他领导,他们的目光还定格电脑屏幕放大的“艳照”上,也不知道是过于震惊,还是被五花八门的姿势毁了三观,反正好多人都像石化了。 “张竞舟,这是你吧?”刘厅长看清照片后,匪夷所思地看向花领带,“你就这样进行基层调研?” “噗!” 旁边一个领导没忍住,笑喷了,“张科长不辞劳苦、身体力行,妇女工作做得细致到位,可让我们开了眼了。” “这……太丢人了,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 回魂迂魄的人们顿时议论纷纷。 “我……厅长,我错了,我一时糊涂……是、是这个女的主动勾引我,我当时喝了点儿酒,没扛住……” 张竞舟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一脸羞愧地说。 “胡闹!”刘厅长气得脸色铁青,“你现在知道错了,之前干什么去了?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她怎么没勾引别人?” “我真不是故意的。刘厅长,您看在我这两年兢兢业业、早出晚归努力工作的份儿上,您能不能……” 张竞舟吓得都快站不稳了,扶着桌子声音带着哭腔。 “你是挺辛苦啊,你都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刘厅长嫌烦地看着他,“你别说了,你不用跟我认错,你向组织、向纪委部门说去!” 张竞舟急了,“别呀,刘厅长,我真的是一念之差,我保证改!厅长……” “一念之差?段天雷如果说他也是一念之差,你也会觉得他是好人?”刘厅长反问,“就你这样的思想觉悟,你怎么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 这确实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张竞舟眼见苦求无用,恼恨地看向高颜和白蔡,“你们……你们好样儿的!” 高颜头皮一麻,这是要打击报复给小鞋穿? 孟云鹤顿时不高兴了,冷笑一声,“张科长过奖,重案组每个组员确实都很优秀。不过你实在太差劲儿了,我想问问你,你利用职权之便玩弄基层女干部,估计不是一次两次吧,还有,你其他问题也少不了吧?” 张竞舟眼神一慌,两腿一软,扶着桌子趔趄了一下…… “我可以马上查一查!” 白蔡顿时来了精神,把手提电脑转了过来,手指飞快地敲击起键盘。 看着白蔡熟练的动作,张竞舟像被执行枪决的死刑犯惊恐万状,“你、你在干什么?你不能侵犯我的个人隐私……” 也不知道白蔡是怎么倒腾的,没五分钟,他就再次把电脑转了个圈儿,“业余生活挺丰富啊张竞舟同志。” 这次,屏幕上,张竞舟是所有照片和影音资料的主角。 不是在歌厅搂抱摸小姐,就是在宾馆的大床上微服私访,还有在私人会所一样的地方收大厚信封、古董字画的…… 最好笑的是还有视频。 白蔡随意找了一段播放,里面的张竞舟大腹便便、不着寸缕,玩的竟是三人转,辣眼睛的动作和表情一套一套的,实在不堪入目。 刘厅长等人再次目瞪口呆。 高颜佩服地看着白蔡,这水平太高了,简直出神入化。 她转念一想,回头不让白蔡潜入威盛集团的内网系统,想查什么查不到? 就不信那个冒牌货能做到万无一失…… “你、你怎么能侵入我家里的电脑?” 张竞舟慌急之下,竟然不打自招。 察觉自己失言,张竞舟立刻改口,“这些东西都是假的,是我闲着没事儿用图像处理软件弄着玩的!工作压力太大,我私下找点儿营生自娱自乐,不害人也不犯法,你们少借题发挥、栽赃嫁祸!” 证据确凿,这家伙还不认账,众人面面相觑。 “你还会处理图像?水平还这么高?不简单,来,我找个图像你现在处理一下大家看看,能不能达到这种以假乱真的程度。” 高颜才不信他这年纪会处理图像,特别是达到这么高的专业水准。 “我……我刚才说错了,我找人处理的,我就是爱看,不行吗?” 张竞舟强词夺理。 “你找谁处理的?” 刘厅长反问。 张竞舟哑口无言。 “别逗了,我处理图像得到国家级比赛大奖的,是不是处理的照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这都是现场即时拍摄的照片,专业像机定时自动抓拍。你收贿太多,是怕时间长了,谁送了什么弄混了,留着这些照片做提醒当纪念吧?看,相机还设置了时间呢,年月日清清楚楚。” 白蔡指着每张照片右下角的时间,“你考虑得真周到,都不用坦白交代违纪时间了。” “这些视频绝对是现场录制,张竞舟,看不出来啊,你肚子这么大,年纪也不小了,还能生龙活虎,你这基层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呀。” 一个气不过的省厅领导冷嘲热讽。 张竞舟欲哭无泪。 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怎么碰上白蔡这么几个怪胎? “张竞舟,你别自欺欺人了,这些东西足够你双规的了!”另一个省厅领导厌烦地说,“你真是个害群之马!” 刘厅长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生硬地挪到张竞舟脸上,死死盯着他,双眸中电闪雷鸣,“我问你,这些事,你认不认?” “我……我认……可是……” 张竞舟吓得眼珠子乱转,豆粒大小的汗珠子欢快地滚……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心存侥幸滥用职权、假公肥私,早晚有一天东窗事发。 高颜看着威风扫地的张竞舟,想到此前他怒斥白蔡的样子,压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 没想到,张竞舟很快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含沙射影地问刘厅长,“厅长,我知道一些事情,如果我说出来,组织能不能对我宽大处理?” 刘厅长顿时变了脸…… 高颜和孟云鹤交换了一下眼神,难道这个刘厅长有把柄落在张竞舟手里? 这个念头在每个人的脑海里闪过,大家看向刘厅长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 “哼!等纪委调查你的时候,你想不想说都得说,能不能得到宽大处理,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你别枉费心机了!” 刘厅长毫无惧色。 高颜松了口气,她觉得刘厅长是个难得的好干部,不希望他也出事,如果那样,就太令人沮丧了。 张竞舟仍不死心,又想方设法狡辩…… 就在这时,高颜手机震动。 她点开信息一看,郑画图:进重案组顺利不?我们还在找陈平,回头找到了发位置给你。” 想到朝夕相处的同事陈平有重大作案嫌疑,高颜的心又悬了起来。 之前吕良和董浩出车祸双双死亡,但吕良的死因是大腿主动脉被割失血过多,董浩尸检结果显示他车祸前饮用了渗有致幻药物的矿泉水。 矿泉水是刑侦队办公室小刘在海景大酒店一楼购物中心给吕良的,他们要传讯小刘时却发现她死在家里的浴室里,随后楼道监控发现有一个蒙面男人在小刘死亡后不久,从小刘家走出来。 高颜根据像素模糊的监控材料进行了模拟画像,断定那个戴着大口罩的男人是陈平。 周晓宁等人随即发现陈平在小刘死亡当夜去了建行24小时存取款机前转账,既刻展开对陈平的追踪和缉捕…… 高颜怎么都觉得陈平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人,难道真像孟云鹤说的有难言之隐? 一心二用,高颜没听到张竞舟替自己辩解又说了些什么。 突然,一声怒吼打断了高颜的思绪,她惊愣转头,就看到刘厅长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第102章 团结一心 “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简直无可救药!你滥用职权进行权色交易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是觉得没有人知道,还是觉得没人治得了你?” 刘厅长怒不可遏,“连先进评比这么重要的事都玩潜规则,还有什么事你不敢干?你知道这样做的危害有多大吗?它会让我们的工作丧失公信力,让真正干事的公安干警心灰意冷!你这是在拆我们的钢铁长城,是伤天害理自掘坟墓!” 张竞舟再也不敢吭声了,白胖的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怨毒地瞅着高颜。 高颜坦然迎视。 让她无意中揭穿了张竞舟的丑事的是天意,她替天行道,理直气壮。 见高颜目光凌厉毫不退让,张竞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下了头。 “高颜同志,回头你们重案组负责好好核查,看看这些照片上的男人再有没有公安系统的领导干部,有一个查一个!” 刘厅长余怒未消。 “好的,厅长。” 高颜有些头大,却见身旁一直忐忑不安的夏初九精神振奋,也不咳嗽了,笑得像朵花。 刘厅长看着在座的党组成员严正声明,“今天的会议对于我们在座的每个人意义非凡,我们要时刻铭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千万别干掩耳盗铃的事!张竞舟这个反面教材,我们每个人都要引以为戒!” 刘厅长盛怒之下,干部们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 随后,张竞舟被办公室主任派人送去纪委,出门的时候,张竞舟连路都不会走了…… 重案组刚成立就连破两起重案,刘厅长再次大加赞赏。 他对重案组寄以厚望,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并表示会后尽快召开省厅党组成员会议,切实研究白蔡和高颜等人反映的问题和提出的建议。 散会的时候,省厅领导们全都热情地和高颜等人握手,向他们表示感谢和祝贺。 高颜注意到,除了刘厅长,其他的省厅领导走到孟云鹤跟前,都先敬礼再握手,孟云鹤坦然应对。 折腾了这么久,孟云鹤和高颜在夏初九等五人心目中的地位坚如磐石。 傍晚,高颜请客,孟云鹤掏钱。 省城高档酒店,封闭包间。 高颜坐主陪,孟云鹤自愿屈尊坐副陪,其他人随便坐。 吃了两三天食堂的粗茶淡饭,再加上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兄弟们都掉膘儿了,嚷嚷着要吃肉。 于是,烤肉、炒肉、炖肉,外加各种海鲜,满满一桌子,幸福的味道。 酒是不能喝的,都开着车。 “组长,我这两年没服过谁,这次真服你了。” 以茶代酒,夏初九说,“你知道张竞舟是谁吗?他可是省厅分管刑侦工作的二把手,常务性工作都是他说了算,一般人不敢得罪他。你这突然袭击搞得太给力了,我当时捏着把汗,就怕刘厅长护着他,回头他难为咱们。” “岂止给力,大快人心好不好!”白蔡摩拳擦掌,“刘厅长又不傻,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包庇张竞舟?这下好了,我们重案组以后可以大展拳脚,不用受张竞舟的气,一举两得呀!” “张竞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权色交易通常和钱色交易通常脱不开关系,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双规。”楚湘说,“还会牵涉哪些领导真不好说,咱们得好好查查。” “组长,你信不信,很快会有人给你送礼。”夏初九提醒,“你要有思想准备。” “谁敢送?咱们组长不畏强权,当着刘厅长的面直接干倒张竞舟,谁嫌命长么还敢来送礼?”杜杰说,“何况白蔡当众露了那么一手,一般人生怕躲不及,谁敢主动往枪口送?” “成立重案组是机密,第一天参加选拔和今天到会的领导都签过保密协议,我们以后的工作不会受到干扰。”孟云鹤又给大家吃了个定心丸,“你们的编制虽然在省厅,但你们的直接领导只有我。” “这样最好。” 大家都松了口气。 “有缘千里来相会!”古彬话不多,这会儿也活络起来,“今天是我这几年最高兴的一天,来,为我们兄弟姐妹能成为一家人,干杯!” “干杯!” 大家一起举杯,硬是把苦茶喝出了美酒的滋味儿。 接着,高颜安排好相关事宜,夏初九等五人先分头准备,然后找时机分批去威盛集团应聘。 想深入了解威盛集团方方面面的情况,得先排兵布阵,而且要瞒天过海,在孟云菲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重案组的成员安排到位。 夏初九等人听说要进上市公司和五百强之一的威盛集团潜伏,都来了兴致。 “我早就听说过威盛集团,资产过百亿的大龙头企业,声名赫赫!不过这几年业绩下滑得厉害,传闻说董事长孟归鸿身患重病不治身亡,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国外犯了事儿音讯全无,只有女儿独自撑着庞大的家业,只怕她独木难支,威盛集团大厦将倾……” 楚湘一边大口吃着烤鱿鱼,一边说。 高颜忍笑看了孟云鹤一眼,他就是传说中孟归鸿不成器的儿子。 孟云鹤面不改色心不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你们消息有误,孟归鸿是生病了,但没死,家业确实暂时交给女儿孟云菲打理,你们回头潜入威盛集团的任务,就是明查暗访,看看威盛集团的业绩为什么下滑得厉害,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还有,了解一下这个集团各个分公司存不存在违法经营的情况。” “没问题。”夏初九抹着嘴上的油,“我争取干个保安队长,保证短时间内把各个部门的情况摸个底儿清。” “亏你想得出来,保安队长哪能接触到公司机密?我会看账本,回头我应聘公司财务。” 楚湘一专多能,让高颜和孟云鹤很惊喜。 “我应聘网络维护。” 白蔡干这个高颜最省心。 “我应聘法律顾问。”杜杰说,“我想办法把公司过往合同都捋一遍,有问题的我肯定能找出来。” “太好了!古彬,你呢?” 高颜很高兴,看向一直默默吃饱的古彬。 “我……应聘孟云菲的私人助理吧……” 古彬的想法很有创意。 “噗!哈哈……”白蔡捧腹大笑,“古彬,你是法医啊,平时工作跟尸体打交道多,你给孟云菲当私人助理,你别把人家一个大活人当尸体对待,吓着人家……”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我善于观察,会望闻问切,孟云菲有任何问题,我会在第一时间察觉,不好吗?” 古彬不笑,郁闷地瞅了众人一眼,“除了这个,我想不出我能干什么了。我总不能在门口竖个牌子,上面写着,谁家死人了想知道死因找我!” “哈哈哈……” 想想那个场景都很搞笑好吧,众人前仰后合。 高颜和孟云鹤也被逗得忍俊不禁。 与此同时,高颜对古彬越发敬佩,她都没告诉他什么,他就已经猜到孟云菲有问题…… 兄弟们正聊得尽兴,高颜手机短信音响了一下。 是周晓宁发来一个地址。 郑画图和周晓宁把陈平堵住了? 既然堵住了,为什么不直接把陈平抓回问讯,要发位置给她? 出了什么事了? 高颜的心骤然收紧。 第103章 冤家路窄 人与人之间相处时间长了,往往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 高颜看着手机上和周晓宁的对话框,原本欢欣鼓舞的心骤然冰天雪地。 难道郑画图出事了? 之前明明是郑画图说给她发位置,怎么换成周晓宁了? 而且周晓宁只仓促地发来一个地址就没下文了…… 不祥的预感来势汹汹,高颜胸闷气短。 她借口去洗手间,起身离席去外面打电话给周晓宁。 打了好几遍,周晓宁才接电话,“高姐,有人绑架了陈平的老婆孩子,强迫他把我们引到了s市一所废弃的学校,郑队长带人进去找陈平了。他让我给你发位置,说你如果方便的话尽快赶来,他有事不方便在电话里说,要当面跟你谈。他们进去半天没出来,我担心这些教室里有猫腻……情况紧急,我不跟你说了,先挂了。” 没等高颜问话,周晓宁匆匆说完就挂了。 高颜回想周晓宁刚才说的话,飞快地理清要点。 一、陈平不存在主观犯罪故意,他被人绑架了妻儿胁迫了,他和他的妻儿处境堪忧。 二、郑画图和周晓宁带人赶去的s市正是段天雷之前担任刑侦队长的城市,治安管理肯定好不到哪儿,警力接应可能不给力。 三、郑画图身先士卒,现在身处险境,随时会有危险。 四、郑画图有十分要紧的事得跟她当面说。 五、周晓宁正带人营救郑画图和陈平等人,所处环境恶劣。 高颜沉着冷静地打开手机导航,这时距离s市那所废弃的学校需要四十七分钟车程,时间很赶,希望来得及。 匆匆方便完洗了手,高颜从洗手间里冲出来,刚要回包间,迎面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刚要道歉,入眼竟然是一脸邪魅的邱凌。 真是冤家路窄,他怎么在这里? 高颜对邱凌半点儿好感没有,再想到那天他在梦回唐朝里种种恶劣的行径,高颜懒得搭理他,退后避让,而后与他擦肩而过。 “哟,高科长,我们这么有缘,装不认识太伤感情了。” 邱凌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双狭长的眼睛从上到下瞄着她,“啧,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只有你配得上这样的形容。你穿白色连衣裙太漂亮了……” “你断掉的手指刚长好吧?”高颜警告意味十足,“让开!” “你这么关心我呀,这么长时间你还记着我的伤呢。我真是受宠若惊,你看,好了,一点儿都不疼了。” 邱凌像听不懂人话,倾身向前,用他康复如初的手挑起她胸前的一绺黑发凑近闻嗅,“好香……我哪舍得让开?” 高颜担心郑画图他们,本来心气不顺,见邱凌一副讨打的模样,直接抬手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推到一旁。 邱凌似乎早已防备,身子偏斜时猛然伸手拽住高颜的胳膊,把她拉向自己怀中。 高颜反应敏捷,反手一记耳光扇过去,结结实实打得邱凌眼冒金星、猝然松手。 靠在墙上捂着脸,邱凌恼羞成怒,沉冷的声音像淬了毒,“公安就能随便打人?不怕我投诉你?” “我已经被停职了。” 高颜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邱凌蹿前一步,从后面猛扑上来! 眼睛余光看到人影闪动,耳后风冷,高颜警觉侧身蹲地低头。 邱凌扑了个空,往前踉跄了一步,收势不及,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被从旁边拐角扑过来的孟云菲扶住了。 高颜心里一惊,孟云菲怎么也在这儿? 她不能让孟云菲看到夏初九他们,否则以后他们想要混进威盛集团就难了。 “高颜?怎么是你?你……你背着我和邱凌做了什么?” 孟云菲扶稳邱凌,一脸惊疑地看着高颜。 “你这话问得太没意思了,我还想问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呢?我刚……” 高颜话没说完,邱凌一把推开孟云菲,“滚开!我和高颜的事儿不用你管!” 孟云菲被雷劈了一般浑身震悚,委屈得像捉奸在床的原配,指着邱凌和高颜声泪俱下,“你们、你们竟然在洗手间里……简直不要脸!” 高颜真被这对活宝恶心得不行了,一个个无中生有、胡搅蛮缠,烦死了。 “我还有事儿,你们俩聊。” 高颜转身就走,想绕路回包间,不想,一回头,孟云鹤竟然站在她身后不远,目光幽冷地看着这边。 高颜秒懂,怪不得邱凌和孟云菲不断闹妖,原来是看到孟云鹤来了,故意演双簧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哥!你看看!高颜背着你和我的男朋友亲热,刚才他们在洗手间里……” 孟云菲跺着脚瘪着嘴,泪眼汪汪告恶状。 邱凌转过身来,装出才看到孟云鹤的样子,先是惊怔了一下,随即做出迫不得已的样子,“既然都让你们看到了,我邱凌敢做敢当,反正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大家都还有选择的权利。没错,我和高颜刚才接吻了,我认。” 孟云鹤刚找过来,不知前因后果,但他无条件信任高颜,上前把高颜揽在身后,“你认你妈去!再敢给我瞎bb我让你断子绝孙!” 邱凌差点儿心梗,他这么费劲地表演,孟云鹤为什么一点儿不吃味儿呢? 孟云菲更恼火,“哥!我早说了,高颜不像你说的那么单纯,她……” “你觉得她有我这么好的男人,对阿猫阿狗还有兴趣?你自己眼瞎,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孟云鹤瞥了孟云菲一眼,嫌弃地说,“再说看不好男人是你自己不中用,老是恶人先告状只能说明你无能。” “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亲哥啊?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孟云菲恼恨地抹着眼泪,好像真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是高颜脚踏两只船,你被她骗了!” 高颜怕耽误赶路时间,又担心夏初九他们找过来被孟云菲看见,不想继续和这两个麻烦纠缠,“云菲,你刚才误会我了。你哥送我来的洗手间,他刚才去旁边接电话了。我前后没五分钟就出来了,在门口碰见邱凌了,一言不合动了手,没别的了。你别疑神疑鬼的,好了,我和你哥要去登记,你和邱凌志同道合,也祝你们情比金坚、白头偕老。” “你……” 高颜这么一礼貌,彻底把孟云菲整不会了。 孟云鹤和高颜心有灵犀,拉着她向包间相反的方向走,“你不是喜欢lv吗?先去买,买完就回去登记。” “太好了,谢谢!” 高颜欢呼了一声,搂着他的胳膊,小鸟依人般靠在他身上。 孟云鹤长臂一揽,搂着她的腰,恩恩爱爱的。 第104章 命悬一线 看着两人连体婴儿一样的背影,孟云菲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气绝身亡。 “孟云菲,你这招儿不好使啊?”邱凌满脸嫉恨,“你不是说只要我听你的,孟云鹤和高颜一定反目成仇吗?我怎么觉得起了反作用呢?他们真要去登记了。” “哼!登记算什么?结了婚还离婚呢。你们男人都犯一个毛病,没得到的永远是好的,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了。”刚才还楚楚可怜的孟云菲阴戾冷笑,“我倒要看看,就高颜那个男人婆,孟云鹤能稀罕她几天!” “可惜了……” 邱凌看着高颜窈窕的背影,摸着下巴眯着眼,不无遗憾。 看着邱凌对高颜痴迷的样子,孟云菲嫉恨交加,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 “咱们走着瞧……” 孟云菲咬牙切齿。 高颜不用想都知道,孟云菲和邱凌有多沮丧,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转头抬眼,正对上孟云鹤探究的目光,她猛然想起这家伙是首长级别的存在,顿时神智一清松了手。 “干什么?过河拆桥?” 孟云鹤不满地瞅她一眼,把她手拉过来搂着自己的胳膊。 “夏初九他们呢?” 转过一个楼角,高颜转头看看四下没人,问他。 “看你脸色都变了,知道你有事儿。我打发他们走了,工作群号一会儿我发给你,你随时联系他们。”孟云鹤拉着她往电梯口走,“是不是郑画图他们有事儿找你?” “首长就是厉害,什么事儿也瞒不了你的火眼金睛。” 高颜拍着马屁挖苦人。 “小样儿!埋怨我之前跟你隐瞒身份?组织有纪律,你懂的。” 孟云鹤护着她进了电梯,趁着里面没人,把她圈在臂弯里,俯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起开!凑这以近干什么?不正经!唔……” 没悬念,被他啃了。 “这几天可把我憋死了。” 吻到高颜轻飘飘,孟云鹤放开她,满眼浓情。 “……” 高颜没力气说话。 “把位置发给我,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过去,郑画图他们可能中计了!” 电梯到达一楼,出门前,孟云鹤迅速从调情模式恢复到工作模式。 高颜真服了,紧跟他的脚步,把周晓宁发的地址转发给他…… 三十四分钟,孟云鹤开着车风驰电掣赶到了s市郊的那所废弃学校。 前两年教育体制改革,乡镇中小学校合并,许多规模较小的中小学校人去楼空。 道路尽头,废弃的学校被疯长的野草半遮半掩,四周两米多高的院墙坍塌得参差不齐,曾经的教学楼和办公楼门窗破败,黑洞洞的像一只只茫然而错愕的眼睛,盯着这个朝令夕改、难以预料的世界。 校门口停着四辆警车,高颜一眼认出正是郑画图和周晓宁他们的。 高颜和孟云鹤下了车,举目四望,竟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只看到杂草丛生的操场上,生锈的蓝球架子落漠地同命相怜。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安静?一个人都看不到?”高颜警觉拉开手包,把枪提在手里,“怎么感觉像进了聊斋了?” 孟云鹤本来严阵以待,被高颜最后一句话逗得哭笑不得,“你联想还真丰富……情况不对,不该没有留守人员。我们进去看看,你跟着我,别靠太近。” 高颜皱眉,“难道我们来晚了,他们……不会有事吧?” 孟云鹤没应声,推开了锈迹斑斑的铁栏大门。 两人猫着腰,借着野草的掩护,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从二楼一个窗口探出周晓宁的脑袋,他声嘶力竭,“别过来!有炸弹!撤!快撤!” 孟云鹤闻言后退一步,一把把高颜摁在了草丛里,“趴下!” 高颜急眼了,“郑画图呢?他有事找我……”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周晓宁他们从一扇门里蜂拥而出,周晓宁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他们跑到阳台上,连楼梯都来不及下,有的直接往一楼跳,有的迅速顺着年久失修的下水管往下溜…… “周晓宁抱着孩子下不来了!”高颜爬起来疾步前冲,“快!搭人梯!” “小心!” 孟云鹤紧随其后…… 跳到地上的路杰立刻起身站立,另两个同事迅速踩着路杰肩膀依次搭起人梯,高颜赶到,攀着前三个同事的手臂爬上第三个人的肩膀,起身接应周晓宁怀里的孩子! 周晓宁把哭闹不止的孩子交给高颜,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屋里跑。 不用说,他是去救郑画图去了。 人梯解散,高颜抱着孩子刚落到地上,看到孟云鹤从身边疾速冲了过去,身手敏捷地攀着窗台跃上了二楼阳台! 高颜的心猛然悬空,抱着孩子退后两步,惊愕地看着孟云鹤的身影消失在二楼…… 如果孟云鹤和郑画图都被炸死了…… 难以扼制的联想让一向冷静的高颜濒临崩溃,她看到路杰又接应了一个同事,赶紧把孩子交到路杰怀里,刚要往楼梯里冲,被路杰反手拉住,“你不能去了,太危险了,马上就要爆……” 路杰话没说完,周晓宁刚才探头那个窗口火光冲天,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天动地! 紧接着,飞溅的碎砖破瓦铺天盖地而来…… “趴下!” 路杰拉了高颜一把,把她和孩子护在身下! 其他同事全都扑过护住三人…… “云鹤!郑画图……” 高颜方寸大乱,哭喊声被接踵而至的倒坍声淹没了…… 片刻之后,地面停止了晃动。 高颜小心翼翼地护着孩子,抬起满是泪水和灰尘的脸,却感觉背后一片温热粘腻。 “路杰,你受伤了!” 高颜见孩子完好无损,扭头看向路杰。 “我没事……还有一个炸药包!” 路杰皱眉忍痛,说出来的话让高颜心惊肉跳、倍感绝望。 抬头望去,三层旧楼已经被炸塌了一半,像一张完整的脸硬生生被削掉半边。 如果再发生爆炸…… 高颜不敢往下想,想起身去找孟云鹤他们。 “师父,你别乱动,我腰伤着了……”路杰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你保护好孩子,这楼不能进去了。” 高颜感觉自己要疯了。 果然乐极生悲。 之前还为顺利进入重案组并得到大家的肯定和拥护而欣喜万分,这会儿就要饱受煎熬,面临痛失至爱和亲友…… “这是陈平的孩子?他人呢?” 高颜强忍恐惧,看着已经不哭不闹的婴儿,正在她的臂弯里吮着手指,瞪着一双黑葡萄般无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嘴里还发出咿呀的童音,不由心如刀绞。 不用问其实她也知道答案。 只怕,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孤儿…… 果然,路杰憋了半天,才忍着悲痛地说:“陈平不得已把我们引到这儿来是为了救他老婆和儿子,他之前也不知道这楼里装了炸弹,刚才,他扑到了那个炸药包上……” “他老婆呢?” 高颜的心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强力拧转,痛得她浑身冒汗。 “死了,我们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捅死了……” “……” 想想都知道那样的场景对陈平和郑画图他们有多残忍。 “当时郑局和周队领着我们找陈平时,发现旁边屋里装有炸弹,退出时听到这边教室传来陈平的哭嚎声,我们赶过来一看……陈平正跪在他老婆的身边,两只手上沾满了血,孩子躺在旁边的地上哭,孩子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定时引爆装置…… 路杰恼恨地两眼通红,“到底是谁这么狠?他到底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高颜也想不通。 她看着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泪流满面,想到郑画图生死未卜、孟云鹤命悬一线,她心一横,把孩子轻轻放在路杰身边,“看好他,我必须去楼上看看!哪怕是死也要去!” 不等路杰说话,高颜飞快起身往楼梯口跑去…… 第105章 生死相随 路杰等几个人刚才护着高颜和孩子,大都被飞溅的碎砖石块打伤,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都挂了彩,看着高颜向教学楼跑,都急了。 “别拦她了,拦也拦不住。” 路杰呻吟了一声坐起来,顾不得后腰的伤口阵阵疼痛,把陈平的儿子抱在怀里,生怕被草丛里的虫子咬着。 “不对啊,路杰,按说这半天了,那个引爆装置正常的话早炸了……” 刑侦员小邢几个面面相觑。 “是啊……”路杰担心地看着火势熊熊的二楼,“怎么回事?” “高科长穿成这样哪上得了楼啊?我们这样子也不能给她当梯子……万一她刚过去又爆炸了怎么办……” 小邢等人看到高颜提着宽大的裙摆,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急三火四地往前跑,都担心得要命。 高颜一心惦记孟云鹤,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她刚冲上几级台阶,看到一楼通往二楼的转角处堆满了垃圾杂物,根本插不进脚。 怪不得刚才路杰他们都直接跳楼…… 高颜返回楼前,仰头看看孟云鹤刚才攀爬的地方,又高又陡又滑,她这装扮根本施展不开。 后悔来的路上没在车上换回工作服,不过…… 高颜赶紧蹲下来,把枪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军用多功能刀具,找出剪刀麻利地把宽大的裙摆沿大腿中间位置剪下来。 高颜把布料裁成条状打结系成绳子,估计长度够了,拽了拽,还挺结实。 她在布绳末端系了块小石头,然后一手提着布绳,一手拿着小石头,瞅准二楼阳台的栏杆间的空隙,把小石头扔过去。 等石头再次落进她手里,布绳绕过一根栏杆,成了一根吊绳。 有了着力点,高颜解下小石头扔在一旁,把多功能刀具装进口袋,把手枪拾起来咬在嘴里,两手分别握住布绳的两端缠在自己手腕上,然后后退两步,猛然加速前冲,拽着布绳,两腿踏墙,毫不费力地攀上了二楼。 高颜这一通操作行云流水,把路杰等人看傻了眼。 “长裙子还能这么用……这是随时随地自带装备啊,女人的花样就是多……” 路杰等人叹为观止。 高颜在一楼没觉得怎样,到了二楼,旁边爆炸的气浪余威犹在,楼体外面有保温塑料板,这时火势汹涌,刺鼻的味道和灼人的浓烟让她感到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把手腕上的布绳解开,绕着栏杆打了个死结备用,然后提着枪挨个教室找人。 离火势凶猛的教室远些,不那么呛人了,高颜放开嗓子呼喊,“孟云鹤!郑画图!你们在哪儿!” 一阵风来,空气都变得不怀好意。 高颜的嗓子被呛得像着了火,声音像被撕裂般。 “孟云鹤!郑画图!周晓宁!” 火势越来越大,她的声音传不远。 没有人应她。 教学里除了烈火肆意焚烧发出的噼叭碎响,就是松脱的墙砖陡然掉落滚动的声音…… “孟云鹤!你在哪儿?” 高颜被浓烟熏得眼泪直流,模糊的视线前,一个个光线幽暗的教室显得别样阴森。 如果不是夏日天黑得晚,七点左右天色还透亮,这荒废多年的校园能吓死人。 火势随风蔓延,很快顺着走廊烧到了这半边楼。 高楼从一间空空如也的教室里跑出来,赶紧捂着口鼻钻进隔壁的教室。 她前脚刚迈进去,突然旁边的暗影里闪出一个人,伸手就揽住她的肩膀试图捂住她的嘴! 高颜惊觉后撤,飞起一脚狠踢过去,把那人踢翻在地,紧接着举枪直顶上去…… “别开枪,是我!” 周晓宁急声低吼。 高颜赶紧定神一看,周晓宁捂着肚子,缩着脖子一脸痛苦。 “你在这里干什么?” 高颜赶紧收枪扶他起来。 周晓宁抬手指了指那边。 顺着周晓宁的指示,高颜看到了蹲在北墙边阴影里的孟云鹤和郑画图。 郑画图的右腿血肉模糊,趴在地上用左肘撑着身子,右手托着个木匣子一动不动。 孟云鹤蹲在郑画图身边,身上的白衬衣被鲜血染得通红,不知道是他自己伤着了还是沾的郑画图的血。 两人一声不响,全神贯注地盯着郑画托举的黑色木匣,里面放着的引爆装装置显示屏上红光频闪。 周晓宁又痛又急,满头大汗,“你快离开!这里太危险了。我们俩想把线拆了,可里面的接线全都是红色的,乱糟糟的……你别干扰他们……” 示警灯都开始闪了,再不剪线真炸了,这屋里谁也别想活! 高颜一把推开周晓宁,冲到了孟云鹤和郑画图身边。 看到高颜,孟云鹤顿时变了脸,“谁让你来的,快走!” 高颜没接话,把多能功军用刀拿出来,找出剪刀塞进了他手里。 孟云鹤一愣,看了一眼剪刀,“我有刀。我在国外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引爆器,这么多线,还都是一个颜色,我和郑画图都不知道剪哪根……” “我上学的时候也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你们别管我,快跑!” 郑画图红着眼睛急吼吼地说。 他伤得这么重,居然还能这么平稳地托举着这么大这么重一个木匣子,真是牛人。 高颜哭笑不得,拿过剪刀,仔细看那些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的细电线,“那我没来之前你们不赶紧跑,还在这琢磨什么?等着挨崩么?反正这学校是废弃的,炸毁拉倒!” “我们也想跑,可是来不及了。我不能丢下画图。”孟云鹤紧皱眉头,“颜颜,你快走,还有十秒钟就爆……” 孟云鹤话没说完,就见高颜在一堆缠线中随意拔拉出三根线,毫不犹豫一剪子卡喳了。 孟云鹤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和同样目瞪口呆的郑画图对望了一眼。 紧接着,孟云鹤被烫了似地站起来,奋不顾身地把郑画图手上的木匣子轻轻放在一旁,转身一把把高颜推倒在郑画图身上,然后自己扑高颜身上,护着两人…… 周晓宁被高颜那一脚踢得肚子痛,刚费劲儿站起来,看到这一幕,愣了一秒,刚要重新卧倒,却看到定时引爆器的电子报时屏幕黑屏了。 “这、这……” 周晓宁难以置信,不确定高颜是歪打正着,还是他们马上就都玩完了,当即闭上眼睛哀号了一声,“我还没结婚呀……” 高颜被孟云鹤压得快喘不上气儿,刚要抗议,就听见身下的郑画图在说临终遗言,“高颜,云鹤,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们了,我太轻敌了……我不该让周晓宁叫你们来,我之前也不知道这里会爆炸……我们一起死,做鬼也不放过孟云菲他们……可是小军以后怎么办……” 从来没掉过眼泪的郑画图哭了。 “颜颜,别怕,你要替我好好活着……” 郑画图啰嗦完了,孟云鹤又应景地说。 第106章 至真至诚 高颜被他俩儿的真情流露逗得想笑,眼睛却一阵涨热。 患难见真情。 这世间充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有些人为了一己私利罔顾所有,毫无底线的害人害己。 但这世间又从不缺少真情,它至真至诚至爱,散发的人性本真、善良、勇敢的光辉,战胜所有的假恶丑,让人心不再孤冷,让人情不再凉薄,让人们始终相信美好与希望。 孟云鹤对郑画图真挚的情,对她深沉的爱,都达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这样的情感同样存在于这些可亲可爱的战友和同事之间,包括绝望中仍然舍生忘死扑向引爆器的陈平…… 这些念头在高颜的脑海里闪过,她回过神儿来,惊觉脸上滴落了温热的液体,她分不清那是孟云鹤的汗水还是泪水,一颗心瞬间漫上柔情和疼惜的潮汐。 “云鹤,你再不起来,我就被你压死了!”高颜柔声说,“没事了,不会爆炸了。” 孟云鹤诧异抬头,看到引爆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顿时难以置信,“你精通排雷拆弹?” “嗯,上大学的时候,我最喜欢粘着几个教授研究各种定时引爆器,每种模型我都拆了不下上百遍,那时候纯粹觉得刺激好玩儿,没想到竟然排上了用场。” 高颜说,“这种引爆器没有多复杂,小心别触发压力感应器,把连接控制器的拨钮线剪断就解决了。” 孟云鹤喜出望外,不由分说捧着高颜的脸凑上来就亲了一口,“你真是个仙女。” “你们别肉麻了,啊!放过我的腿!” 郑画图从“垂死挣扎”的惊恐中缓过神儿来,痛觉神经恢复了知觉,龇牙咧嘴。 高颜被孟云鹤又亲又夸的,正意乱情迷,被郑画图一嗓子惨叫惊回了神儿,低头一看,她正坐在郑画图的伤腿上搂着孟云鹤的脖子。 高颜赶紧站起来,纳闷地想,她什么时候搂上孟云鹤的? 郑画图急促地咳嗽了两声,“快、快走,烟熏火燎的,呛死了……” 孟云鹤小心地把郑画图从地上扶起来背在身后,“是得赶快离开这儿,这栋破楼恐怕要塌了!” 看来孟云鹤没受伤,他身上的血是沾的郑画图的。 高颜松了口气,从后面帮着扶住郑画图,跟着往外走。 “我郑画图上辈子积福,这辈子认识你们两口子……” 郑画图趴在孟云鹤背上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头一歪,晕了过去。 高颜知道郑画图流了那么多血,一直忍痛撑着,现在化险为夷,他心劲儿一松,扛不住晕了也正常。 周晓宁回过神儿来,喜极而泣,“高姐,你这姓儿好,我要是也姓高就好了……你又会模拟画像又会拆弹,回头把这两手教给我吧……” “你先找媳妇结了婚再说,只要你想学,我好好教你。” 高颜的话让周晓宁不好意思地笑了。 三人来到阳台上,楼板震颤,宽大的裂痕中,钢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曲…… 高颜之前绑在栏杆上的布绳还在,她飞快地把它解下来,用它把郑画图结结实实捆在孟云鹤身上。 孟云鹤赞赏地看着高颜,“你先下,我再下!” “别磨蹭,你先,快!” 高颜催促。 孟云鹤不再迟疑,抓着栏杆跨翻到阳台外面,顺着下水管溜下地。 路杰等人在下面接应,把郑画图从孟云鹤身上解来了,七手八脚抬远些放在提前铺好的草丛里。 这空当儿,高颜先扶着周晓宁顺下来,自己最后下。 还没落地,孟云鹤上前一步把她抱下来,大步退后远离教学楼。 “轰隆……” 死神在勇敢的人们面前,似乎也有善心大发的时候——不早不晚,楼体在他们全都撤退到安全的地方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烟火借势,暮色四合的荒村野地里,曾经充满了生机的学校变成了一片废墟…… “爸……爸!母……妈……” 路杰怀里孩子瞪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随后看向火光烈烈的废墟手舞足蹈,嘴里发出亲热的呼唤。 在场的每个人瞬间鼻酸眼热,哽声难言…… 无论荣辱兴衰悲欢离合,时间有条不紊,最是从容不迫。 废弃学校爆炸现场的勘验过程从略。 高颜、孟画图、周晓宁等人在事后第二天上午就回到现场进行了细致勘验,主要结合现场墙壁和地面出现的棱状扩散型沟痕进行认定,确定引爆装置的威力,同时根据另一个引爆器的内部结构和炸药包组装情况追查相关组件来源。 通过检测现场提取的爆炸残留物和拆卸引爆器,高颜发现引爆器组装人既不是很专业,但又了解雷管和炸药的相关知识和原理,他将电雷管和硝胺炸药成分、电源线组等零件组装成这种简易的引爆器,计时触动电雷管就能引发爆炸。 法制造爆炸物是犯罪,一般人想弄到电雷管和硝胺炸药很难,这些都是受管制物品,其生产、购买、运输、储存和使用都有极有严格的规定。 高颜明面上已经被停职,不能明着去局里布置工作,外围调查工作全由新官上任的周晓宁安排展开。 大家吃了哑巴亏,都窝着一口气,工作格外积极主动…… 郑画图的伤腿手术很成功,虽然术后需要卧床半年,然后还要进行康复训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麻药过后,郑画图醒过来就开始想好事儿,“休半年假多好啊,说不定我住院期间有艳遇。这医院里这么多漂亮贤惠的医生护士,没准儿哪个会爱上我。” 高颜、周晓宁、路杰等人守在病床前,本来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嘘寒问暖、怎么劝他安心住院,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无语。 “怎么啦?我老了吗?不帅了吗?”郑画图看众人的表情不太乐观,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脸,“幸好伤的是腿,没被毁容,回头我刮刮胡子还是挺好看的,不老,我还不到四十。再说四十男人一朵花,我想不帅都难啊。” 高颜和兄弟们都听出来了,郑画图是怕他们安慰开导他,反客为主劝他们放心宽心。 “哎呀,你说得太对了。郑哥,现在的美女好些都不喜欢生孩子,特别喜欢你这样儿的男人,事业有成,一表人才,知道疼人,还买一送一,简直不要太抢手。结个婚,老公儿子配套,稳赚不赔,我要是这医院里的未婚女青年,我也一准儿天天往你跟前凑。” 路杰一拍大腿,一脸羡慕地说。 “嗯,回头我先给你把把关,好好帮你选选秀。个太高不行,太矮太胖太瘦的都不要,脸上长雀斑声音不好听性格不温柔的也不行,必须才貌双全、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周晓宁也凑热闹,发现郑画图眼神儿不对,及时打住,“我说的哪儿不对?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想什么?还帮我选秀,回头挑着好的你自己先占着了,哪有我的份儿?” 郑画板揭露他。 “呵呵,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周晓宁挠头。 高颜等人哈哈大笑。 当兵的人走到哪儿,遇到什么事儿都不会哭丧的着脸,总是以乐观的态度和灿烂的笑脸面对一切。 高颜看着这些可敬可爱的人,想到他们刚不久劫后余生,心中充满了庆幸与感恩之情,与此同时,她对隐藏在背后怀着无比邪恶的心谋划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恨之入骨。 血债血偿,陈平夫妇不能白死…… 第107章 死亡游戏 同事们见郑画图手术后一切安好,都放心地各自忙去了。 高颜坐在病床边,给郑画图削了个苹果。 “还能吃上高徒削的苹果,真幸福啊……” 郑画图接过苹果,一脸感激。 没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不会有这样珍惜的心情。 只有死里逃生的人深刻地知道,哪怕生活中很简单的一件小事,都值得欢喜和庆幸。 健康的活着是莫大的幸福,可惜很多人生在福中不知福,把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无限放大,庸人自扰的同时闹得亲朋也不得安宁,还自以为人间清醒;更有欲壑难填、自作聪明的人以身试法,最终害人害己…… 高颜能体会郑画图此时的心境。 正因为真正懂得珍惜和感恩,才更有保护他人生命财产安全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现在想想,就跟做了一场噩梦一样。要不是你和云鹤,我和晓宁都完了。” 郑画图吃着苹果,感慨不已,“当时我看着引爆器显示屏上跃动的时间,整个人都是蒙的,我当时就想,你们千万晚些来,别正赶上它爆炸了,我不想害我的两个好朋友给我陪葬。还有小军,我想这孩子眼看就没有爸爸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好好长大成人……” 高颜默默地听着,想起孟云鹤奋不顾身攀上二楼阳台的身影,不由心潮涌动。 “不说了,说多了你好嫌我婆婆妈妈的了。”郑画图见高颜不声不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让晓宁通知你们的时候,还不知道教室里被安装了两个引爆器。我叫你来是想和你一起帮着晓宁堪验一下陈平老婆的被害的现场,谁想到……唉!” 陈平是郑画图一手带起来的兵,这几年在一起朝夕相处彼此除了上下级之间的合作,更多的是兄弟手足般的亲情。 说到陈平夫妇,郑画图黯然神伤,“我当时叫你赶去还想把陈平为什么会从小刘家里出来、为什么去银行点儿转账的原因告诉你,当时我有种预感,怕自己有个意外再也见不到你了……” 随着郑画图娓娓道来,高颜了解了陈平“犯罪”的始末。 高颜被市局官网宣布“停职”处分的当晚,同事们一起聚餐后,大家各回各家。 陈平搭了小刘的顺风车。 小刘把陈平送到楼下就走了,陈平下车后上楼,发现自己的手机忘在了小刘的车上。 陈平当时想回家用他老婆宋欣的手机给小刘打个电话,告诉她第二天上班把他的手机捎给他。 没想到陈平回家打开门,发现宋欣和儿子都不见了,桌子上有张字条,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我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和儿子在外面有女人,我知道她是你们单位的刘莹,我去找她算账! 陈平一头雾水,心想他老婆一准误会了,又想不通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担心之余,陈平赶紧锁门去路边打了辆车去小刘家,想找宋欣好好解释,同时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 结果,陈平到达小刘家时,发现她家的门虚掩着,他一推就开了。 陈平担心宋欣和小刘发生争执,没多想就走进了屋里。 他在小刘家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宋欣的背包和儿子的一只小鞋子,却没看到人,就挨个房间找,最终在洗手间里看到已经溺亡的小刘。 陈平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自己的妻子和刘莹发生争执导致刘莹意外溺亡,所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而是用刘莹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电话拨打宋欣的电话。 电话打通了,但接听的不是宋欣,是个男人。 对方声称宋欣和孩子都在他手上,并威胁陈平,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就杀掉他的老婆和儿子。 紧接着,陈平在手机里听到宋欣的哀求声和儿子的哭声,心里乱成一团。 为了避免妻儿受到伤害,陈平想用缓兵之计先稳住罪犯,就按他的指令,翻找小刘背包里的钱夹,拿着那张建行卡去银行转账,账号罪犯用宋欣的手机发到了刘莹的手机上。 随后,罪犯警告陈平不能报警,让他转完账后,独自打车按时到达刘莹手机上收到的位置,否则撕票。 陈平收到账号和地址后,再次来到洗手间,试图救醒小刘问明情况,可小刘已经死了。 陈平不敢报警,也不敢拖延,最终他想到一个自救的办法,就是建行24小时存取款机转账的时候,故意留下指纹和整理帽子的影像。 陈平在整理帽子时用了暗示身份和武器的军用手语,意思是妇女、小孩子被嫌疑犯绑架,掩护我。 周晓宁调取到监控视频资料很快发现了问题,立刻带人去营救陈平。 郑画图原本可以不去,但他不放心周晓宁初次指挥,也担心陈平一家的安危,就跟着去了。 陈平转账的账号警方也查了,对方账号实名登记的户主竟然是赵熙月。 可赵熙月三个月前被她的养子贺尘杀了,银行卡上的钱被人当夜通过手机银行转走了,最为诡异的是,第二次的收款账户是已经死了的孔四海的。 赵熙月和孔四海虽然死亡不久,但他们的死亡通知书警方已经发送银行,按说他们名下的银行卡全都作废了,可事实上都开通了手机银行,还都能用。 这边,警方还在继续追查巨额款项的下落;另一边,郑画图和周晓宁带人追踪陈平,来到了那所废弃已久的学校。 “凶手故意引着我们玩死亡游戏。我们当时到达那所学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觉得事儿不对,我让晓宁给你们发信息,就带着路杰和另三个兄弟进去找陈平,挨个教室找,一直找到二楼西面的那间教室。我们一进门就看到讲台的破桌子上放着个引爆器。当时引爆器屏幕还没亮,我们意识到危险刚要往外跑,听到陈平发出的惨叫声,赶紧去找他。晓宁他们听到惨叫声也赶了过来……” 郑画图说着,拳头不由地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陈平跪在地上,手里拿着把滴血的匕首,他老婆宋欣躺在地上,身上被捅了好几刀,血流得满地都是,血色都发黑了。孩子当时就靠在宋欣不远的墙边,孩子刚满月不久,坐都坐不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冲陈平笑……然后,我看到孩子身边的地上也放着一个引爆器,屏幕上的时间显示还剩二十秒钟……” 郑画图说到这里,皱紧眉头低下头,压制着满心的悲痛,“陈平转头看到我们,把刘莹的手机扔给我,大喊着让我们赶紧撤离。我冲过去把他儿子抱出来交给路杰让他们先走,我回头想把陈平拖出来,却看到陈平把那个引爆器抱了起来,想到它从后窗扔出去。可后窗被封住了,墙上还写了一行字:落地爆炸倒计时。” 第108章 不可告人 “没错,那种引爆器如果在预定爆炸时间前掉到地上,会提前爆炸。” 高颜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为什么她找到郑画图和孟云鹤的时候,郑画图拼了老命托举着那个引爆器。 “我当时想换陈平,刚往里走了一步,陈平手里的引爆器就开始闪红灯,陈平怒吼不让我进去,晓宁也死死抱着我不让我进去。陈平求我帮着照顾他儿子,替他和宋欣抱仇,就抱着引爆器用胳膊肘撞破玻璃……可即使他把引爆器摔出窗外,引爆器没落地就爆炸了……” 郑画图侧脸看向窗外,良久没有转过来,怕高颜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后面的事,郑画图不说高颜也知道。 郑画图的右腿被飞溅物划伤了,他在周晓宁的搀扶下咬牙忍痛拖着伤腿赶到另一间教室里,在那张破桌子倒塌的瞬间,把那只引爆器抱进了怀里,命令周晓宁赶紧走。 他之所以这边做,是因为当时路杰他们正在从二楼往一楼下,他怕爆炸会把路杰他们炸死…… 也就是说,为了救路杰等人和陈平的儿子,郑画图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好到她和孟云鹤及时赶到,她救助路杰他们,孟云鹤奋不顾身上楼找到了郑画图。 当时,孟云鹤麻利地打开了引爆器显示屏下面的线盒,却发现里面杂乱缠绕着的细电线是一个颜色,根本无从下手…… “高颜啊,要不是你艺高胆大,我们四个就……”郑画图抹着泪又笑了,“你说我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高颜当时没觉得害怕,现在回想起来心有余悸。 如果她当时没找到郑画图和孟云鹤他们所在的教室,或者,她之前对引爆器没有研究,那现在他们四个真玩完了。 “周晓宁是条汉子,那种节骨眼儿上,但凡有一点儿胆怯和私心也不会留下来……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有你们,我这辈子不亏啊……”郑画图拍了拍自己的腿,“就算我这条腿好不了,我也感恩戴德。” “行了,别趁我不在,惹我老婆跟着你哭。” 高颜刚要安慰郑画图两句,孟云鹤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啦,查得怎么样了?”郑画图顿时来了精神,“刘莹的手机里是谁发来的账户和位置?” 高颜也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能锁定犯罪嫌疑人,杀死刘莹和陈平夫妇,甚至导致吕良悲剧的幕后黑手就能被绳之以法。 孟云鹤走过来,都不管郑画图在旁边看着,凑过来很自然地亲了高颜脑门一下。 这人,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 “等我睡着了你们再亲,你们不害臊,我受不了。”郑画图右手打着吊瓶,左手捂眼,“赶紧说,我好急死了。” “吕良的妈妈,刘洁。她是刘莹的姐姐。” 孟云鹤掀开被子看了看郑画图打着夹板的腿。 “刘洁是刘莹的姐姐?可是刘洁也已经死了呀!”郑画图气恼地说,“怎么咱们忙来忙去,像一直跟些死人打交道?他们冤魂不散也不该缠着我们啊!” 刘莹是刑侦队的办公室文员,她从来没说过她有个姐姐叫刘洁。 刘莹银行卡上的钱,被“刘洁”指使着转给了张勇,而后又不知被谁转给了孔四海…… 高颜把这条线捋了一下,别说,还真如郑画图所说。 “刘莹使用的q号也是用刘洁的身份证号码认证的,平时她和吕良聊天比较多,从通话中可以看出,是刘莹这个小姨提醒吕良,他的妈妈和张勇有不正当关系。” 孟云鹤说,“也就是说,是这个刘莹怂恿吕良杀死了张勇,间接害死了她的亲姐姐刘莹和姐夫吕军涛。” “也是刘莹给吕良矿泉水,让他给董浩喝的,刘莹为什么这么做?” 郑画图皱紧了眉头。 “可能是刘莹想杀人灭口,她想杀的是吕良。” 高颜想了想,说,“她没想到吕良临时找了董浩来接他,吕良把矿泉水给董浩喝了。不过不管怎样,她的目的达到了。可刘莹又是被什么人溺死在浴缸里的?” “陈平到达刘莹家时,刘莹就已经死了,在刘莹的家里还发现了宋欣的手提包和孩子的一只鞋。那是谁给宋欣留了纸条,让宋欣对陈平和刘莹产生误会跑去刘莹家的?” 郑画图分析,“也就是说,凶手先给宋欣设了套,然后潜伏在刘莹家里,等刘莹回到家后把她杀了,然后掳走了抱着孩子找上门的宋欣,又利用宋欣的手机登录刘洁的微信,给刘莹手机上发信息指示陈平当替罪羊。他提前在那所学校里安装了两个xh爆器,然后算计着时间残忍地杀死了宋欣……这些事不像一个人能干得过来的,难道是团伙作案?” 郑画图的思路很清晰,分析得也合情合理。 高颜认同他的推理。 想到之前爸爸高宏被人电信诈骗,这次案件又同样存在经济犯罪,高颜的后背阵阵发冷,忍不住问,“刘莹银行卡上有多少钱,需要凶手这么大费周章地算计?” “说了你都不信,一千多万。”郑画图苦笑,“当时我和周晓宁都以为听错了,再三核实,确实是一千多万。你说刘莹哪来这么多钱?她工资还没有你的多。” “谁知道呢?刘莹天天上班都和我们在一起办公,可谁又知道谁的秘密?” 高颜吃惊之余,联想到了吕军涛。 吕军涛的药店收入不菲,可吕军涛和刘洁死后,她查过他们家的账户,不到二十万的存款,普通家庭的积蓄水平。 可吕军涛是刘莹的姐夫,没道理把巨额财产存到姨妹账上,不给自己的老婆…… 难道,刘莹挑拨吕良仇恨刘洁和张勇,唆使他杀害张勇,目的是想逼死亲姐姐刘洁,以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和姐夫吕军涛在一起? 高颜脑海里风起云涌,这些猜测像一条鱼,沿着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轨迹游动…… 证据不足的事,只能是假设。 高颜沉思默想,没有贸然开口。 “凶手绕来绕去,不但把刘莹银行卡里的钱套走了,还让陈平当了替罪羊和诱饵,把你们全都引去了那所旧学校,他想把你们全都炸死,用心够我很的。” 孟云鹤捏了捏眉心,“到底是谁?这么敌视我们,一心想要我们的命?” 高颜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就是冒牌的孟云菲。 可惜,还是那句话,没有任何证据。 “颜颜,启动重案组。你布置下去,查!”孟云鹤把一只密封袋递过来,“里面是刘莹的手机。不管是从查这只手机里的信息开始,还是从查购买组装引爆器的零件源头开始,不把这个穷凶极恶的魔鬼揪出来,我们都该写辞职报告了。” 头一次见孟云鹤这么严肃认真。 高颜接过那只密封袋,打算把里面的手机交给白蔡研究一下。 另外,她想带古彬去看看灵杏山第一起案子受害者的尸体。 如果古彬能有新发现,说不定柳岸花明,一切谜底昭然若揭…… 第109章 百密一疏 可是,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陈平是怎么知道刘莹银行卡的转账密码的?”高颜看着密封袋突然问,“还有,陈平用刘莹的手机给宋欣打电话的时候,刘莹已经死了,陈平是怎么解开刘莹手机的屏保密码的?” 这两个问题问得突兀,但确实问到了点子上。 谁都知道,光有银行卡不知道资金密码,根本无法查询余额、存取款和转账。 如果事先用绑定手机号码进入网上银行修改资金密码,也得先知道原始密码。 何况,陈平用刘莹的手机,他需要先解锁才能用。 手机屏保有密码、图案、刷脸、指纹四种方式,不是机主很难猜对密码和图案。 难道陈平粗中有细,在刘莹家找到刘莹的手机时,对着浴缸里死去的刘莹刷了脸,或者拿起刘莹的手解开了指纹锁,然后取消了手机的屏保设置? 即使取消了手机屏保设置,刘莹的手机陈平能随意用,但银行卡密码除非刘宝告诉他,他不可能一猜就中,难道给他发指令的人告诉他的?也不太可能。 如果发指令给陈平的罪犯知道刘莹银行卡的密码,在杀掉了刘莹之后,完全可以找到她的银行卡,然后用她的手机登陆网银直接转账,根本不用绕个弯儿让陈平去24小时存取款机转账,可以直接用宋欣和孩子要挟陈平把郑画图等人引到那所废弃的学校。 也就是说,藏在暗处的罪犯根本不知道刘莹的银行卡密码,但却明确地知道陈平知道。 问题来了,陈平为什么知道刘莹的银行卡密码呢?罪犯又怎么确定陈平知道? “因为事发突然,这个问题此前还真没人注意。”郑画图眉头大皱,“如果陈平不知道密码,即使凶手绑架了他的妻儿,他再着急也转不了账啊。” 孟云鹤点点头,“没错。我找技术人员查手机里的相关信息,凶手用刘洁的微信给刘莹发了收款账号,但并没有告诉刘莹的银行卡资金密码。难道陈平和刘莹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不然,陈平不可能成功转账。” 高颜和郑画图都沉默了。 如果陈平和刘莹之间确实有婚外情,那陈平就不是无辜的,他在打车前往学校途中借用司机的手机打给郑画图的电话可信度大打折扣。因为他向警方隐瞒部分事实,有逃避罪责的嫌疑。 “这么看来,陈平就算没有直接杀人,也可能是间接杀人,他连刘莹银行卡的密码都知道,那他应该也知道刘莹卡里有巨款,还知道刘莹唆使吕良仇恨刘洁和张勇,并蓄谋杀害张勇,但他和我们一起破案却守口如瓶……” 郑画图的神色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 “见财起意是很多即兴杀人的原动力,既然我们发现了陈平言行不一,故意隐瞒,那他说的话就需要重新调查证实,刘莹到底是不是他杀的,也成了悬念,毕竟肖寒给出的尸检报告中明确指出,刘莹死亡的时间和陈平在刘莹家的时间是重合的。” 高颜也越想越心惊。 “是啊。只怕这一连串的谋杀案,陈平也有份儿,要不然,我们每次侦查有突破的时候,相关嫌疑人就被杀。刘莹并不能知道我们侦查的细节和进展,陈平知道啊,他泄露给幕后黑手的话,我们根本防不胜防……” 郑画图痛心疾首,连声哀叹。 孟云鹤拍了拍郑画图的肩膀,“别上火,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陈平抱着侥幸心理自作聪明,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害人害己。陈平可能自己都没想到,幕后黑手将计就计,让他把你们诳到那所学校,却出尔反尔杀了宋欣,还装上了引爆器,想连他一起全炸死。” “只能是这样的解释了,陈平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知道活着肯定也逃不开法律的制裁,与其最后声名狼藉,不如当个烈士博个好名声,还能保护他的儿子长大以后政审不受影响。” 郑画图长叹一声,“唉,本来还想给他好好开个追悼会,把他的材料整理出来上报请功,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事情是不是我们推理的这样,还需要进一步核查。你本来该去邻市走马上任了,这样只能打报告申请休病假了。你就安心养伤,其他的事别寻思了。你之前经常跟我说,再难破的案子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高颜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与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相比,面对曾经肝胆相照的战友知法犯法更令人难受。 “现在来看,幕后黑手这一波操作虽然没有达到重创刑侦队的预定目标,但他此时应该仍然很得意。首先,他知道警方查到刘莹,为防刘莹泄露机密,先下手杀人灭口;其次,他让陈平充当替罪羊,误导警方侦查方向,同时盗取了巨额资金;最后,他让陈平把你们引到了那所学校,并把宋欣和陈平夫妇杀死了,这就让可能出卖他的刘莹和陈平都闭嘴,而且不可能再跟他讨价还价。他暂时是安全的。” 孟云鹤总结,“杀人灭口、盗取巨款、炸毁学校焚尸灭迹,这个幕后黑手心狠手辣、步步为营,确实不好对付。” 高颜和郑画图对望了一眼,愤怒而无奈。 “今天的谈话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回头还是按部就班给陈平开追悼会,明面上不要露出一点儿风声,让幕后黑手以为他杀人越货却能瞒天过海。等重案组证实了我们的推理,我们再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孟云鹤指挥若定,“刘莹就先视为意外溺亡。总之,就是让幕后黑手放松警惕,自以为高枕无忧了。回头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有他们哭的时候。” “行,反正咱们三个里面你官最大,你说了算。”郑画图把背后的枕头放倒,很舒服地躺下了,“反正我现在什么也干不了,装死!对了,你们俩儿到底登没登记?我等着喝喜酒呢!” “你都这样儿了,还惦记喝酒……” 高颜真被他雷倒了。 “颜颜,走!” 孟云鹤站了起来,斩钉截铁。 “干嘛去?” 高颜思路没跟上。 第110章 梦想成真 “登记。” 孟云鹤拉着她就走。 “这……我还有事儿和郑局说……” 高颜真觉得这两个人不太靠谱,怎么说一出是一出? “去去,别在这烦我,我还等着漂亮的女医生姐姐和护士妹妹来查房呢,你们在这儿碍事儿。” 郑画图翻脸不认人了。 “那行,最后一件事,陈平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小军一个你都照顾不过来,这孩子刚断奶……” 高颜拉住孟云鹤,回头问郑画图。 “一码归一码。就算陈平活该,他儿子是无辜的。既然陈平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又答应他照顾他儿子,我责无旁贷。放心,我很快就能给你们找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嫂子,买一送一不如买一送二。” 郑画图心大,转眼就把烦心事忘得一干二净,专想美事儿了。 哪有未婚女青年愿意给人当后妈的?还一下子两个孩子。 何况郑画图就算找,估计也是个二婚,女方再有孩子的话…… 高颜想想都替郑画图发愁,刚要说话,孟云鹤打横把她抱起来,“赶紧走,别耽误宝贵时间。不行回头咱们帮他养。” “就是,赶紧把她抱走,人不大,心事不少,烦死了。” 郑画图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好人难当啊! 高颜憋闷地瞅了郑画图一眼,依在孟云鹤宽厚的怀抱里,任由他“胡作非为”。 虽然两人都穿着便装,俊男靓女还是很招摇。 特别孟云鹤神色坦然的公主抱,大步向前如入无人之境,硬是把医院人来攘往的走廊走成了国际时装周的红毯,魅力十足、气场爆棚。 沿路的病患、疑似病患,医生护士男女老少,全都止步侧目,差点儿把高颜羞死。 终于进了电梯,孟云鹤脸不红气不喘,丝毫没有想把她放下来的意思。 高颜受不了了,刚要下来,旁边一个大姐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大妹子,你真有福气,腿摔断了还有这么帅气的小伙儿抱着,当年我的腿被拖拉机轧断了,是自己扛着断腿来接的,我那口子打麻将打疯了。” 这是整骨医院的骨科,人家这也是合情推理。 高颜瞅着不苟言笑的孟云鹤,差点儿没绷住,“嗯,我眼光好。” “不过一时新鲜算不了什么,久病床前无夫妻,他要是能一直对你这么好,那才叫真爱。” 大姐一脸朴实,竟然用同样朴实的话说了句至理名言。 “听见没,你要一直对我这么好。” 高颜捅了捅孟云鹤的心口窝儿。 “嗯。” 孟云鹤一板一眼地点了下头,又吻了吻她的眼睛。 高颜从幸福的晕眩中回过神儿来,一闪眼就看到大姐那同情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孟云鹤径直把高颜抱进了车里,给她系好安全带。 坐进驾驶位,关了车门,孟云鹤深吸一口气,转头深深看着她,半晌无语。 “怎么啦?”高颜一头雾水,“这么严肃干什么?” “我……紧张。” 孟云鹤俊脸一窘。 “紧张?你紧张什么?要说紧张也是我吧?” 高颜忍俊不禁。 “我……我睡觉有的时候打呼噜……还有……” 孟云鹤似乎有难言之隐,脸慢慢地红了。 “还有什么?很严重吗?” 高颜被他整得也紧张了。 “我……受过伤……” 孟云鹤每吐一个字都好像使出吃奶的劲儿。 高颜愣了一下,把他惜字如金的话接起来,理解为……他可能性无能了。 想到他之前屡次三番说过,他在国外执行任务九死一生才回来了,为的就是娶她,她的心顿时柔软得一塌糊涂,充满了悲壮、深沉而汹涌的爱意,“没关系亲爱的,我们可以试管婴儿,或者领养一个孩子。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一切都不是问题。” 孟云鹤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揽过她俯头热烈吻住…… 高颜也给予积极回应。 曾经,对他种种防备、猜疑,后来情不自禁爱上他,却因为不清楚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而心有顾虑。 现在,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哪怕他不能人事,只要和他好好在一起,她就心满意足。 不对啊…… 吻得热火朝天之际,高颜迷糊中猛地想起那次在地下停车场模拟袁伟和杜莎莎中毒现场。 当时孟云鹤在下面,她趴在他身上,她清楚地感知过他的坚硬和灼热…… 那天晚上郑画图以公谋私,还命令她在孟云鹤身上做模拟运动。 孟云鹤装死不动,局部地区如火如荼,她当时都快被他烤糊了…… 想到这些,高颜从“英勇献身”的自我感动中猛地清醒过来,气喘吁吁推开他。 “还要……” 孟云鹤化身缠人精。 “等等!” 高颜低头一看,这家伙小帐篷都快爆了好吧…… “你……你明明好好的,试探我?” 高颜红了脸,生气了。 “什么……噢。不是,是你自己想偏了,别怪我好不好?我真受伤了。” 孟云鹤笑得眉眼弯弯。 “坏蛋。你哪儿受伤了?” 高颜嗔怒。 孟云鹤迟疑了一下,麻利地把t恤脱了下来…… 在他的前胸后背,遍布着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的伤痕,触目惊心。 高颜只看了一眼,心揪得生疼,眼泪决堤而出。 九死一生。 当初以为他信口开河,言过其实。 原来丝毫不夸张。 他身上的这些伤痕,有不少都伤在要害,如果当时稍有差池,他确实不能活着回来找她…… “你别哭啊……是不是很难看?如果你介意,我……我愿意一直这样守护你,我们……” 孟云鹤忐忑地垂下眼睫,星光闪烁的双眸笼罩在一片忧郁的暗影之中。 “傻瓜!很酷。我不嫌弃,引以为荣,这些是我的专属印记,除了我,谁也不给看!” 高颜哽咽了一声,主动投怀送抱,热烈地回吻…… 后来怎么去的民政局,怎么填的表、拍的照……高颜全程迷糊,就觉得云里雾里不真实,幸福得找不着北。 “孟云鹤,其实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男神,我终于梦想成真了。” 拿到盖有钢印的小红本儿,高颜很想拽丢丢地告诉他。 可他抢她的台词,还改得很黄很暴力,“高颜,我从青春期就想上你了,等了这么多年憋死我了。” 看吧,领了证了,缠绵的情话都变成这调调了。 “流氓!” 高颜瞅他。 “嗯,下辈子陪着我吧,你想探讨人生,我就陪你谈天说地;你想耍流氓,我就陪你脱裤子。够意思吗?” 当着人家民政局同志们的面,孟云鹤豪言壮语,惊掉一片下巴。 高颜头晕目眩,“赶紧回家。” “走起!” 孟云鹤抱她抱上瘾了,直接打包带走。 不想,两人刚出民政局的门,孟云菲从停车场急火火地冲了过来。 看到高颜手里的结婚证,她雷劈了一样刹住脚,五官精致的脸上电闪雷鸣,“你们、你们真登记了?” 第111章 李代桃僵 “是啊,刚出笼的结婚证,还热乎的。” 不等高颜回话,孟云鹤笑得阳光灿烂,“你是来祝贺我们的?” 孟云菲看着高颜窝在孟云鹤怀里一脸甜蜜,只觉得结婚证红得刺眼,让她气血翻涌两眼冒火。 她不满地看了孟云鹤一眼,粗暴地拽过一本结婚证翻开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高颜和孟云鹤两人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凑在一起笑成傻瓜的照片尤其碍眼。 “哥,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发位置给你,你来找我,我有些照片给你看。为什么我给你发了位置你理都不理,这么草率地领证儿?” 孟云菲压着火山爆发般的怒气,尽量保持风度。 “你有给我发位置?抱歉,我没看见。你也知道,找我的妹妹太多,我经常顾不过来,哪有时间看微信。” 孟云鹤说得跟真的一样。 高颜忍笑。 孟云菲借题发挥,“高颜,你自己听听,我哥心里根本没有你。他当着你的面都敢承认他妹妹多,你偏要自讨苦吃?” 高颜佯装难过,“唉,没办法,谁让我爱你哥爱得无法自拔?好在他愿意娶的只有我,我认了。” 孟云菲看着高颜那“厚颜无耻”、油烟不进的模样,真恨不得把她从孟云鹤怀里拽下来撕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下作了?” “我一直就这样啊?你不还说手里有我和别的男人鬼混的照片吗?”高颜一副认命的表情,“既然你哥愿意娶我给我钱花,我又正好失业了,想来想去没有比和你哥结婚更好的事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钱同花,有饭同吃。” “哥!之前的高颜不是这样的,她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你们两儿在一起不合适!” 孟云菲拿高颜没办法,只好挑拨孟云鹤。 “不合适吗?我觉得我们挺合适,天造地设的一对,嘿嘿……” 孟云鹤比高颜还“看得开”,“云菲,你没有传宗接代的任务,不结婚可以。我不行啊,我们孟家三代单传,不能到我这儿断了香火。我挑来挑去,觉得颜颜给我生孩子最好。她不会婆婆妈妈限制我,我们各玩各的,志同道合,多好?” 从来不知道“志同道合”还能这么用。 孟云菲凌乱了,这是两个什么人啊? 互相不忠诚还能这么亲密,她再有什么办法能拆散他们? 看着孟云菲黔驴技穷的样子,高颜和孟云鹤心照不宣,再接再厉继续气她。 “云菲,颜颜是你从小到大的闺蜜,而且越长越漂亮,我挺喜欢。你手里有什么照片你留着自己欣赏,不用给我看了。我想看回头我们自己上床后去,想要什么样的姿势都能拍。” 孟云鹤一本正经说混话。 孟云菲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没事了?没事我们走了。” 孟云鹤急不可耐的。 防来防去没防住,木已成舟,高颜到底嫁给孟云鹤了…… 孟云菲扎心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梦寐以求,拼命都不一定得到的,高颜这种女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孟云鹤回国才多久?高颜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她不甘心,死都不甘心。 走着瞧! 孟云菲暗暗咬牙,尝试做最后的努力,“哥,我一心为了咱们孟家的家业,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败家啊。好女人旺三代,我不是说高颜不好,我和她太熟,我太了解她了。她不懂经商,性格强势,她不适合你,不适合我们的家族企业……” 孟云菲说着说着,突然万分沮丧。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活得像只负重的蜗牛,拼尽全力,还是被命运苛刻地对待? 亲情、爱情,全对她无比凉薄…… “颜颜适不适合我,我自己心里清楚。再说她和我过,又不是和你过,你反对没用。”孟云鹤明显不耐烦,“再说上次咱们在省城那家酒店不是碰面了么,你当时光顾着和邱凌挑拨离间,怎么就不能顺便把照片给我看看?我寻思你手里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就算有,我也不在意。行了,你也别多管闲事了,我们先走了,金宵一刻值千金呢。” 说完,孟云鹤抱着高颜就走。 “等等!”孟云菲到底没敢当着高颜的面把那些ps的照片拿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你把爸爸藏到哪儿了?” “这个也不用你操心,爸爸的身体现在恢复得很好,他不想见你。”孟云鹤停住脚,“等我歇两天,我就开股东大会,然后招聘英才,全面接管公司,你就能轻松点儿了。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 酷暑炎阳之下,孟云菲却觉得她全身的血都凉了。 孟云鹤这是要卸磨杀驴,把她扫地出门? 哼,休想! “行,你想怎样就怎样。”孟云菲强撑,“只要你和爸爸开心,只要咱们孟家和威盛集团好,我怎样都无所谓。你只要知道,我是你亲妹妹,一心一意为你和孟家好就行了。” 顿了顿,孟云菲又假仁假义地说:“既然你们已经领证了,那就好好过吧。我本来希望大家都能找到真正的幸福,没有一点儿恶意,希望你们别误会我,以后也别后悔。” 这样隐忍的女人很可怕。 明明做着最恶毒的事,却说着最伪善的话。 也正因为她深谙此道,高颜至今拿她没办法。 不过,欲速不达,慢慢来,姐有的是耐心。 高颜冲孟云菲灿烂地笑了,“就是嘛,这就对了。凡事想开点儿嘛,你好我好大家好!” 孟云菲恨得翻江倒海,强颜欢笑,“关心则乱,可能是我想多了。希望你和我哥同心同德,多体贴帮助他。” 高颜心里冷笑,这个冒牌货还真能装,动不动打苦情牌,骗谁呢? 她要是知道孟云鹤的真实身份,估计她得撞南墙! “嗯,你哥虽然花心了些,但对我蛮好的。我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放心好了。” 高颜笑里藏刀,说完亲昵地揽住孟云鹤的脖子,“站了这么久累坏了,咱们走吧。” 孟云鹤温柔似水,“听老婆的话发大财。” 说完,孟云鹤哼着曲儿抱着高颜走了。 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背影,孟云菲快要憋疯了。 她像被抽光了气儿的皮球一样浑身瘫软,坐在坚硬的台阶上,在灼人的烈日下抖成一团。 没有人知道她吃过多少苦。 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比任何人都渴望亲情、爱情的温暖,比谁都想要平安喜乐、荣华富贵。 那些本来是她生来就该拥有的,可她被厄运无情地拖入地狱,直到半年前才重见天日! 她发誓要让祸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她要让她们尝尝她曾经遭受的折磨和痛苦,她要让她们生不如死、死无全尸! 她李代桃僵,除了觊觎孟家亿万产业,更想控制孟云鹤! 只有成功地控制孟云鹤,她才能顺理成章、方便快捷地占有孟家全部资产,成为真正的人生赢家。 除此之外的方法都很冒险。 可她没想到,孟云鹤真娶了高颜! 第112章 天作之合 高颜虽然被停职了,可她干过刑侦,让她进威盛集团,不亚于一颗定时炸弹。 到时候高颜发现她们利用威盛集团做掩护从事多样犯罪活动,把她们连锅端了,她就死定了…… 而且,她的幕后主使给她下了死令。 如果掌控不了孟云鹤,就把他杀了! 到时候再故技重施,找人冒充孟云鹤。 总之,他们想长久鸠占鹊巢,彻底把威盛集团变成他们牟取暴利的保护伞,同时把孟家的家业占为己有。 孟云菲不想让孟云鹤死,她恨孟归鸿,但她不恨孟云鹤。 不但不恨,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他。 孟云鹤是她的亲哥,等孟归鸿死了,他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自小缺爱的她,希望孟云鹤亦父亦兄永远陪着她。 她希望孟云鹤终生不娶,哪怕他们是兄妹,他们也可以长相厮守、相亲相爱。 孟云菲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荒唐,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她为什么一定要遵守那些陈规陋习? 何况,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除了孟云鹤,她还有血肉亲情可以期待,其他人……等她成功那一天,她不介绍过河拆桥。 她只希望留住孟云鹤这份亲情,然后把亲情变成爱情,和孟云鹤长长久久在一起,共享家财,生世无忧。 可惜,她的这些想法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孟云鹤。 眼下,最讨厌、最多余、最该死的就是高颜了。 偏偏这个可恶的女人福大命大。 张勇试了几次都没能杀得了她,反而差点儿被警方逮捕,要不是她提前得到消息先下手为强,她现在恐怕已经被传讯了…… 她绝不会坐以待毙,绝不会功亏一篑。 任何阻挡她奔赴光明和幸福的人,她都将不择手段地灭亡! 孟云菲安静地坐着,像只慵懒地晒着太阳的猫。 没人知道,看似无害的她,心里翻涌着各种恶毒的念头。 她像棵顽强生长的毒株,正拼命伸展着可怕的触须,疯狂地侵噬和掠夺着…… 高颜,就让你先得意几天无妨。 爬得越高,摔得真惨。 就像曾经的孟云菲,海归博士,呼风唤雨,不也曾经以为她是天之娇女么,最后还不是卑贱惨死,被抛尸荒野? 都不用她石欢动手,孟云菲就从这个世上永远的消失了…… 回想杀害孟云菲的一幕幕,真是大快人心。 还有后来像木偶被她算计的每一个人…… 原本消沉恶劣的女人,想到那些血腥而疯狂的杀戮,复仇的快感再次点燃了她心中邪恶的斗志。 她往后仰倒,支撑着双臂,仰望夏日晴空,眯眼看着聚散无常的浮云,唇角绽开阴戾的笑意,“高颜,你死定了!我保证,你一定比孟云菲死得更惨……” 另一边,高颜在车里打了个喷嚏。 “有人骂我。”高颜笑,“一定是孟云菲,不,应该说,石欢。” “石欢?”孟云鹤开着车,“石重秀都是假名字,她嘴里的石欢估计也是胡绉的名字。” “我觉得不是。石重秀是赵熙月的假名字,但她是受人指使去认尸体的,后来dna鉴定,死者确实是赵熙月的女儿。现在回想,赵熙月可能根本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活在世上,她去认尸纯粹为了钱。可是,指使她的人却知道她和死者的关系。” 高颜转头看了孟云鹤一眼,“这几个月,我从来没停止回想这些案子的每个细节,都有些魔怔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审问石重秀的时候,她对死者的相关信息知之甚少。每当我问到关键处,她就紧张地剧烈咳嗽。她确实患有哮喘,这也是幕后黑手让她去认尸的原因之一,那就是每当她有漏洞的时候,都可以用剧烈咳嗽掩饰过去。即使死者是孟云菲,那幕后黑手指使石重秀把她指认为石欢,石欢极有可能是个真名字,就是现在冒充孟云菲的这个原来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 孟云鹤饶有兴趣地问。 亲眼见过高颜模拟罪犯画像、看她过五关斩六将地进入重案组,孟云鹤不敢小觑她的智慧。 “因为每个人都渴望存在感,都希望自己好好活着,哪怕以死亡的假象结束一段过往,也希望自己不被人遗忘。” 高颜说,“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能感觉得到,这个冒牌货有自我意识过强,性格暴戾、自视甚高,但她也极度自卑、阴险狡诈,这样的人潜意识里绝不喜欢自己长期隐姓埋名。 也就是说,她虽然顶替云菲,享受的云菲带给她的安稳和荣耀,但她内心痛恨孟云菲和这个名字,她更喜欢自己的名字。到目前为止,只有石欢这个名字是空悬的,也是她以假乱真、以真乱假的伎俩,她想告诉她自己,她叫石欢的岁月一去不返,但她曾经活着。” 孟云鹤静静地听着,沉吟了一会儿,“你是心理学专家,我认同你的想法。” 高颜知道孟云鹤想到惨死的孟云菲心情低落,刚要转移话题,孟云鹤冲她笑了笑,“没事,我能接受现实。” 也许,她们之间的这份默契才是最珍贵和最温暖的。 孟云鹤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与她五指相扣,“我刚回国第一个联系的人就是郑画图,他把我妹妹的尸体和被割下来的……照片传给我看,我还半信半疑。因为我这几年一直在国外执行任务,云菲长大变成什么样儿我并不是很了解。郑画图当时跟我说,高颜的判断绝不会错,她的感觉一向很准。” 高颜默然。 人与人之间,最难得的情感就是信任。 背靠背大杀四方,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不管是战友还是情侣,信任是忠诚、深爱的基础,没有信任,或者信任不够,绝对没有长久可言。 郑画图对她有知遇之恩,他们之间亦师亦友,这份情同手足的战友情之所以坚不可摧,就是源于彼此之间难得的信任。 “我当时就想,我曾经帮着写作的小颜同学这么厉害了?不行,我得会回去。”孟云鹤握了握她的手,“我正想着,你就开车来撞我,你说我们两儿是不是天作之合?” 往事历历,清晰如昨。 高颜莞尔,“原来你见面就表白是有目的的,一生一世我爱你,发红包都是提前算计好的,还说九死一生就是为了活着回来娶我,哼……” “天地良心,我在你面前最老实了。” 孟云鹤吻了吻她的手背。 “少糊弄我!我问你和郑画图好几次,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互相那么好,你们谁都不告诉我,害得我傻乎乎去参加重案组面试,看到你的时候差点儿惊吓过度。” 高颜忍不住翻老账。 “他曾经和我在特种兵训练营里朝夕相处了三个月,我们上下铺。”孟云鹤浅笑,“如果提前告诉你,我们就违反工作纪律了,你不是最信守承诺吗,理解万岁。” 这是,工作纪律还是应该严格遵守的。 “嗯。眼下,周晓宁正着手调查引爆器的购买源头,我回头让白蔡查一下刘莹的手机,核实刘莹和陈平的关系;再让古彬看看云菲的尸体,如果有线索更好,没有我们也别着急。我们早晚会让这个石欢原形毕露,把她和她帮凶们一网打尽。” 高颜充满信心地说。 第113章 后知后觉 “颜颜,我可以依法继承家业,但不便直接出面接管集团业务。你们重案组成员执行特殊任务,可以应聘到相应部门工作,我明面上还得扮演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不能让云菲……那个石欢怀疑我的身份。” 孟云鹤前后左右看看,确实没人跟踪,把车开向父母们居住的别墅区。 “好。我会好好配合你,扮演好一心攀高枝、急功近利的女汉子。” 高颜笑。 “定位不错。回头让白蔡他们都好好想想,都靠应聘进集团的话也容易引起怀疑,最好能让他们自己获得石欢的信任,让她自己把他们请进集团里。” 孟云鹤提议。 “好。云鹤,我们重案组才组建,进威盛集团是你临时给的任务,还是上级提前就有预案的?”高颜问,“是不是我和郑画图办案不力,让省厅不满?” “不是。你和郑画图遇到的这些案子只是冰山一角,算是一个进入威盛集团的契机吧。”孟云鹤忧心忡忡地说,“近几年跨国电信诈骗层出不穷,文物倒卖案件也屡禁不止,令人意外的是,有几个相关的案子都指向威盛集团。组织把我调回来,让我着手调查威盛集团内部,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威盛集团的法定继承人,这样顺理成章,不会打草惊蛇。” 高颜很惊讶,她没想到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 “我公私不能兼顾,没想到威盛集团这几年被犯罪团伙盯上了,如果不是组织关怀,我再晚些回来,我爸可能就被人害死了。我这几个月按兵不动,也是在犹豫让不让你冒这个险,但思来想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孟云鹤说,“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云菲,石欢露出的破绽的时候,你能准确判断并合理应对,还有,我知道你爸爸嗜好收藏,对古董字画很有研究,你自小耳濡目染,也是这方面的行家。虽然你后来从事刑侦工作,但童子功很扎实,这从你精准的模拟画像也能看出你深厚的功底。你现在的合法身份和你出色的专业能力能让你灵活处理各种突发状况,现在还有夏初九他们几个帮忙,我放心些……” 高颜心里暖融融的。 孟云鹤承受着那么多压力,还煞费苦心地替她着想,扶持她进入重案组后,又和她登记结婚,让她以“少夫人”的身份理直气壮地进入威盛集团,不得不说,他考虑得很周全。 “看一个男人爱不爱我,不是听他说了什么,是看他做了什么。真正爱我的男人,会尽可能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不会让我受委屈。” 高颜长吁短叹,“哇,原来你这么爱我呀,好幸福!” 孟云鹤无语。 原本很严肃的话题,她这么一闹,怎么像他前面说的都在变相表白? 女人的心思好难猜…… 高颜甜甜一笑,“别担心啦,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一切都会好的。” “嗯。歪不压正。” 孟云鹤也有了信心。 “你和郑画图都相信我的判断,问题是这个石欢的dna检测确实是孟归鸿的女儿,也就是你的亲妹妹,死去的云菲却和赵熙月是母女关系,和你们父子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是说,实际上,云菲并不是你的亲妹妹。我觉得有必要回家问问老爷子,他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他能想起来,他就是最有力的证人,石欢的身份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高颜收敛了笑意,指出关键。 “案发后你们没有问询我爸?”孟云鹤问完就想起来了,“噢,那时候三叔或者石欢会以我爸身体不便为由拒绝接受警方的问讯。那提供给警方做dna检测的毛发确定是我爸的?会不会是三叔或石欢偷换的?” “不会,肖寒说他亲自到孟氏庄园病床前求取的老爷子的头发。肖寒很敬业,工作严谨认真,应该不会出错。” “肖寒会不会被人收买了作伪证?”孟云鹤突发奇想,“就刘莹和陈平一样,为犯罪嫌疑人服务?” “别草木皆兵的。肖寒不会,他的专业精神根深蒂固,让他作伪还不如杀了他。” “你怎么这么肯定?这样,防患于未然,我们回家再揪老头子两根头发,你让古彬再做一遍dna检测,和你之前采集的石欢的检测数据对照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揪石欢头发了?” 高颜惊怔。 那还是孟云鹤刚从国外回来的当晚的事。 难道孟云鹤心细如丝,当时就注意她摸“孟云菲”的头发了? “我看见你摸她的头发时知道你会做什么,要不然我哪会那么殷勤带你去吃饭,不就是想帮你打掩护撤退吗?” 孟云鹤轻描淡写。 “原来你最狡猾。这么说,不是我撞你的车,你是故意撞的我!”高颜后知后觉,“你撞完还赖在车里等着我下来道歉,你这家伙一肚子坏水!” “怎么能是坏水呢?传宗接代的神水,今天晚上你可以试试。” 孟云鹤眉飞色舞。 高颜:“……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儿?跟你说正事呢。” “人类所有活动的终极目的就是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并促使后代向更高层次的文明发展。道德、法律与法规及一切行为与规范都为这一目标服务。” 孟云鹤振振有词,“正事不是说的,是干的,我开快点儿。” 没法儿和他交流了。 高颜翻来覆去的看着结婚证,怎么有种身不由己、莫名其妙上了贼船的感觉呢? 回到家,三个望眼欲穿的家长看到两个小红本儿,跟中彩票似的欢天喜地。 孟归鸿这些天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说话底气十足:“小颜呀,浪子回头金不换,云鹤改邪归正是你的功劳,我把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权给你,把剩下百分之二十六的给他。” 高颜很意外,孟云鹤神色自若。 高宏十个指头不够数的,转头问老婆,“颜她妈,咱闺女身价好几百万了?” “个、十、百、千……百万、千万,万万才是一个亿,四个亿的百分之三十是多少钱……个、十、百……” 两人凑在一起数来数去也没整明白。 “哎呀,你们别数了,都是虚拟数字、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吃有喝的就行了,费那个脑干什么?” 高颜很清醒,没有一夜暴富得意忘形。 她知道孟归鸿还蒙在鼓里,既不知道孟云鹤从来就没“邪”过,也不了解威盛集团面临的危机,这些股份只怕已严重缩水。 何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可得。 她是那种小福即安的人,从来没想要飞来横财,因为飞来横财最容易变成飞来横祸。 不过高颜很疑惑,孟归鸿为什么不把财产分一部分给孟云菲? 因为孟归鸿知道原来的孟云菲跟他没有血缘关系,还是知道现在这个是个冒牌货? 第114章 志同道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孟归鸿只是重男轻女? 高颜听他说这句话时很诧异,但紧接着,她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孟归鸿看着儿子和儿媳,满是皱纹的脸笑容灿烂中透着辛酸,“孟家的家产不是我从你们祖爷爷手里继承的,是我辛苦打拼挣来的。当时,家里是有个小作坊,可就算个小作坊,我的三个兄弟和两个姐妹也争得不可开交。气得你们祖爷爷把小作坊变卖了,分成六份,每人分了五十块钱……” 孟家其他孩子分了钱后心满意足,没有人因为祖产被贱卖感到惋惜。 只有孟归鸿看着伤心的父亲,下定决心把攒钱把小作坊赎回来…… 听着孟归鸿回顾近五十年的风风雨雨,高颜和孟云鹤对眼前瘦弱的孟归鸿心生敬佩。 孟归鸿从无到有,把一个小作坊发展到现在的上市公司,从赎回小作坊后身无分文,变成现在亿万身家,确实付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艰辛。 “前车之鉴,有利益之争,哪怕是血缘亲情也会反目成仇。我辛苦打拼来的家业如果平分给云鹤和云菲兄妹两儿,就算他们开始想同心同德把企业进一步做大做强,后来在经营过程中也会产生分歧,在利润分配上也会矛盾。让企业迅速衰弱和倒闭最快的原因就是内讧,那种看似公平的分配,其实是自取灭亡。集团破产倒闭那一天,他们兄妹手里能有什么?可能分文不剩,还负债累累。” 孟归鸿说,“唯一能让企业强盛的办法就是权利集中、一家独大。子承父业天经地义,云鹤在集团里有绝对的控制权,才能有效地决策和经营。集团强盛了,他顾念兄妹之情,肯定不会亏待云菲,那样多好?退一步,就算云鹤不管云菲,我也给云菲准备了嫁妆,两个孩子不至于最后落得两手空空。” 醍醐灌顶。 孟归鸿的“偏爱”里藏着大智慧。 “之前,我把这个决定跟云菲说过,她很懂事,愿意听我安排,从来不跟我要股份。可近半年,她提了好几次,我怎么觉得她像换了个人一样?是她长大了心思多了,还是遇人不淑,被人带坏了?你们帮我多留意着些,这孩子……真变了……” 说到孟云菲,孟归鸿怅然若失。 听这话,孟归鸿虽然觉察“孟云菲”不对劲儿,但不知道原因。 “老孟,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怎么会把百分三十的股份给小颜?你就不怕她以后和云鹤争?” 高宏不明白。 “你当我傻?就你那点儿小心眼儿吧,也就能当个教书的。”孟归鸿嘿嘿笑,“这样分,小颜能好好帮着管云鹤和集团,最后挣多少都得留给我孙子,我怕什么?” 别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你们两个也别等着举行婚礼了,反正已经登记了,早点儿那啥,我们三个急着看孩子!” 高宏一提起这头儿就来精神。 “就是,抓紧时间,现在政策放宽了,让生三胎。” 孟归鸿更豪迈。 孟云鹤连连点头,“耐心等着,该有的都会有。” 见孟归鸿眼巴巴看着她,高颜也只好表态,“保证完成任务。” 孟归鸿眉开眼笑,又冷不丁说:“这些日子你们见着云菲了吗?她没再闹吧?你们别告诉她我在哪儿,不知怎么,我有点儿怕她。” 人老成精,何况孟归鸿经风历雨见多识广。 有所察觉且装病自保,他才能活到今天。 “爸,云菲是我亲妹妹?”孟云鹤趁机问,“我怎么觉得从小到大,你老管着我,不太管她?” “问的什么话?她当然是你亲妹妹,和你是一个妈生的,明知故问!你忘了当时在医院里,你妈生完你妹妹身体虚弱,那时你五岁,怕你妹妹夜里老是哭闹影响你妈妈休息,你帮着摇婴儿床?” 孟归鸿说,“我没给她股份,不代表我不疼爱她,你也不能欺负她,只要她不过分,你就要好好对她。” 高颜和孟云鹤交换了个眼神。 难道云菲一出生就被人调包了,孟归鸿夫妇压根儿不知道?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赵熙月的女人?” 孟云鹤又问。 “赵熙月是谁?不认识。” 孟归鸿斩钉截铁。 “没事,随便问问。” 孟云鹤没敢说多了,怕孟归鸿年老体衰受不了刺激。 送孟归鸿回房休息的时候,孟云鹤顺便收集了孟归鸿几根头发,回屋时交给了高颜。 “你就这么相信我?”高颜看着密封袋里的头发,“万一我判断失误呢?” “你不会错。你说她不是,她肯定不是。” 孟云鹤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你就在我这儿犯迷糊,其他时间你比谁都清醒。” “昨天晚上折腾我一晚上还不够?你哪儿来那么多劲儿……” 高颜抗议。 抗议无效。 “攒的。”孟云鹤生龙活虎,“我这是依法履行义务,尽职尽责交公粮……” …… 一夜酣战,天亮才睡。 刚睡没一会儿,电话炸响。 孟云鹤捂着高颜的耳朵,替她接听。 周晓宁来电话,“高姐,我们公安系统和相关涉爆单位对雷管和炸药的管制非常严格,黑市和网上商城也很难买到。我让局里及下属单位相关器械管理科室把近半年的提取单据报表呈上来,翻查了好几天,报表内容详细、一目了然,无懈可击。” “意思是说没找到线索?”孟云鹤睡意惺忪,“烟花厂和矿场呢,查了没有?” “……查了。” 周晓宁脑补了若干画面才能正常说话了,“全市的烟花厂、矿场就四家,都没有问题。不过谁知道这两样东西是不是从外市弄来的。要进行全国范围的调查的话,估计年底也查不完。” “嗯,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这样费时费力的办法。” 孟云鹤吻了吻高颜汗津津的脸,“你们手头的工作先暂停,你打报告申请给兄弟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你抽空多去医院看看郑画图,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噢,好……你们继续,继续……” 周晓宁匆匆挂了电话。 “说什么了?” 高颜懒洋洋地问。 “让我们继续……” 孟云鹤断章取义,睡意一扫而空,又俯头吻下来…… 古彬的dna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 结果和肖寒当初的检测结果一样,现在的“孟云菲”和孟归鸿确实是亲子关系。 拿到结果,高颜不由又有些自我怀疑,但想到“孟云菲”纤瘦的手,想到她前前后后露出的许多破绽,高颜选择坚持。 “你怀疑现在的孟云菲被顶替了,而她又确实是孟归鸿的女儿,也就是说,她在出生的时候被人调包了。孟归鸿夫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别人的女儿养大了,那个是和你朝夕相处的孟云菲。而现在的这个,被别有用心的人养大后,又人不知鬼不觉地把她送回来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把你认识的那个孟云菲杀了。” 古彬简直是奇才,一点就通。 高颜根本没跟他详细地讲述整个过程,他根据高颜的只言片语,就猜出了全部。 第115章 单向奔赴 “对。但苦于没有证据。我想带你去看看孟云菲的尸体,她死得很惨。” 高颜提起这件事,心就抽痛得厉害。 古彬善解人意,把她领进茶水间,手法娴熟地给她表演茶道。 高颜看着古彬白皙灵巧的双手,和肖寒的手差不多,明明成天和尸体打交道,却保养得比女人的纤手还唯美,不可思议。 “我很少给别人泡茶,怕他们有心理阴影。我这么双手保养得再好看,他们也觉得摆弄尸体的手邪气横生。你不会,你见多识广,没有那么多禁忌,希望我没有自以为是。” 古彬把茶倒进漂亮的茶杯里,双手捧送。 “谢谢。” 高颜接过一饮而尽,清洌爽神的绿茶,余韵悠长。 古彬很开心,赶紧给她续上,“慢慢喝,有的是。” 心里没那么难受了,高颜冲古彬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和孟云菲初中、高中时形影不离、情同姐妹,她被人那么残忍地杀害,我一想起来就难受得紧。” “理解。可是,隔了这么长时间,尸检意义不大了。”古彬很坦诚,“你如果相信自己的判断,接下来我们侦查的方向应该是幕后黑手,那个在二十五六年前就开始处心积虑算计孟归鸿的人。” “嗯,所以接下来我们重案组成员要想办法名正言顺地入职威盛集团。”高颜说,“按照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分析,这是一个作案团伙,现在这个孟云菲只是幕后黑手的傀儡。” 古彬点了点头,“嗯,这个人潜伏得很深,内心对孟归鸿的家业垂涎已久或对他有刻骨的仇恨。他很有耐心,用心阴毒。他要利用孟归鸿的亲生女儿报复孟归鸿,毁灭孟氏集团。他谋划已久,志在必得,之前警方的侦查让他担心和恐惧,所以他穷凶极恶地杀人。他们密集犯罪的目的是迷惑警方,阻止警方破坏他的计划。” 古彬此前有丰富的尸检和侦查经验,他将各类专业知识在实践中进行整合,已经形成相对系统且独到的分析方法,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据高颜提供的线索对案情做出全面推理。 他的推理坚定了高颜此前的判断,同时,她的脑海里闪过三叔白净微胖的脸,还有他即使笑着也让人感到阴冷的眼睛。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这个人可能是孟归鸿的商业对手,也可能是他身边的人,表面和他亲近,内心对他充满仇恨。这种贪婪和仇恨迁怒到云菲和后来的每一个受害者身上,而且从未停止。” 高颜烦恼地说,“这些案子表面看起来互不相关,其实彼此间有断断续续的关联,因为每个案子里的受害者,都是警方侦破前面案子的突破口。甚至,这些案子牵连出的旁枝案件,都被那个幕后黑手掌握并利用了。” “这种情况充分说明你们之前的刑侦队里出了内鬼。” 古彬在完全不知道陈平其人其事的情况下脱口而出。 高颜默然,暗叹。 “看你的表情,内鬼应该也出状况了。” 古彬简直神机妙算。 “对,我从省城回来的路上,s城,段天雷曾经的辖区。在市郊一所废弃的中学里,幕后黑手利用那位刑侦员的妻儿胁迫他引诱刑侦队前往,并在教室里安装了引爆器。” “看来我们遇到对手了,是得深入虎穴……”古彬略一沉吟,没头没脑地问,“萝莉爱大叔的戏码现在还流不流行了?” 高颜一愣,哑然失笑,“别逗了。这个孟云菲没有真心,就算有一点儿,也不会给你。” “但是那个邱凌不是她的菜呀,一看就知道两人是逢场作戏互相利用。” 古彬笃定地说。 古彬见过孟云菲了?他怎么知道还有个邱凌? 见高颜疑惑,古彬说,“那天我们聚餐散席前,我去洗手间,看到邱凌和孟云菲故意难为你。有孟云鹤在,我没露面。” 高颜了悟。 “咝……孟云菲爱的人是她亲哥?”古彬很快反应过来,“乱伦之恋啊,她脑袋里有虫么?” 和聪明人合作真是很愉快,都不用过多提示。 古彬好笑地看着她,“你不会有危机感了吧组长?” “那倒没有。爱情需要两情相悦,单向奔赴不会有结果,何况孟云鹤脑袋里又没虫。” 高颜忍不住笑。 “这个孟云菲应该知道她是孟归鸿的亲生女儿,那她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遭遇和孟归鸿实说,光明正大地认祖归宗,非要杀人顶替?还有,她成功顶替就可以坐享其成,为什么要祸害威盛集团和孟归鸿?” 古彬自问自答,“……她也恨孟归鸿?还是她根本就身不由己,完全受幕后者的掌控?” “应该两者都有。如果我们猜对了,她从小被别有用心的人抱养,在她成长的过程中,肯定会被灌输很多有害的思想。从她接受李代桃僵的阴谋开始,她就已经走上了犯罪的道路,而且没有回头路了。她不可能、也不敢认罪或出卖同伙。” 高颜顿了顿,接着说,“她的成长过程中没有孟云鹤的陪伴,对她和孟云鹤而言,互相都是陌生人。但孟云鹤代表着她向往已久的亲情,她对他的情感是陌生而新奇的。你知道,对异性的新奇感很容易转变成爱恋和相思。” “你心理学学得不错。这种遭遇不幸的女孩子大多心理不健全,其后天重组的家庭也多少潜伏着隐患,当时机成熟,她长期压抑的欲望会苏醒和膨胀,最终把灵魂拉入黑暗和邪恶的深渊,对至亲的怨恨和对物质享受的饥渴,足以让她毫无底线、万劫不复。” 古彬挠了挠头,“那我……还是不是当大叔了,老老实实当她的秘书吧,希望她不嫌我老。” “你看起来很年轻,你不说年龄没人知道你已不惑。加油,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让她对你刮目相看。”高颜笑,“就这一手茶道,这一套精美的茶具,也能令她倾倒。” “净笑话人,不过你说得对,我有的是办法。”古彬起身,“走吧。” “去哪儿?” “你是组长,你说去看尸体,我得服从命令。” 一个小时后。 仔细地看完孟云菲的尸体,古彬脸色凝重半晌无语。 高颜知道,尸检的最佳时间应该在患者死亡四十八小时内,就算冷冻,七天后也没有尸检价值了。 但此前古彬曾显示过非凡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仅凭照片就能看出段天雷杀人的方法,这让高颜对古彬多有期待。 孟云菲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冰柜的托架上,全身裹着一层薄冰,像冬天雪后初晴的一截枯树。 曾经朝夕相伴的好友变成这个样子,她却至今没能将凶手绳之以法,高颜痛心之余,多有愤慨和惭愧。 她看向沉默的古彬,指着尸体相应部位难过地说,“她左边胳膊这里本来有块蝶形的胎记,但被凶手剜刮掉了,又用泥巴粘糊捏造成完整的形状;她的右脚踝内侧这里有块陈疤,是我不小心打碎了暖水瓶溅出的热水烫伤的,也被剜削掉了,这个长方形伤口就是。” 第116章 法医高手 “毁容、残肢、割胸、塞阴,凶手们对孟云菲充满恶毒的诅咒和憎恶,多人作案致其死亡。”古彬语出惊人,“在场至少有三个凶手,还有一个旁观的主犯。” “怎么说?” 高颜愤怒又诧异,肖寒当初只说死者生前被多人性侵,但没有像古彬直接说是多人作案致死。 “敲击面部毁容的是个变态拳击手,颅骨是人体最坚硬的骨头,这个凶手击打的手法是专业的勾拳、摆拳动作,而且他避开太阳穴这个位置,因为他知道这是几块颅骨的交界点,解剖学称之为翼点,是头部最脆弱的部分,他不想一拳打死人,享受拳击毁人面目的快感;残肢的是另外一个凶手,他是个陶艺工作者,职业病让他对塑形的准确性要求苛刻,甚至剜割疤迹都注意形状规整。” 古彬盯着死者胸前的创口,眉头微锁,“割胸、以枯草塞阴,刀法娴熟,切割时运刀动作没有停顿,毫不犹豫一气呵成,这个凶手是个岛籍的外科医生。” “怎么就说是岛籍?” “如果我猜得没错,凶手还会把割下来的乳房放在精美的白瓷盘里进行奠拜。” 古彬答非所问。 “没错,你怎么知道?” 高颜心惊肉跳。 那天在灵杏山的那个岩洞附近,那邪恶的一幕历历在目,还有她们离开时,车后那一抹一闪而逝的人影,如同可怕的梦魇挥之不去。 “早年在日本留学,我一个岛籍的同学说起他们那里有这么一种驱逐邪崇的变态仪式,就是把华年早逝的女人割胸、塞阴后,置于山洞中,头北脚南,并把割掉的胸部盛放在瓷盘中,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焚香奠拜。据说这种仪式可以诅咒自己怨恨的人,同时可以祈愿自己心想事成。” 古彬说,“我当时听了觉得岛国人在追求高度文明的同时,也在极端变态的路上狂奔不止,实在是个邪恶的族类。” 高颜倒吸一口凉气,她猛然想起,之前周晓宁他们调查董浩和吕良的时候,相关报告里清清楚楚写着董浩是岛国人,后来随母亲来中国定居,从某医学院毕业后应聘于本市中心医院。 之前还想不通董浩一个麻醉师为什么会去接吕良,并和吕良一起喝了小刘给的矿泉水,双双死于非命。 如果董浩就是杀害孟云菲的凶手之一,又被警方注意了,那幕后黑手杀人灭口就有了足够的理由。 高颜突然想到,既然董浩老早就参与杀害孟云菲,那后来的几起案子,他是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其中把袁伟和杜莎莎毒杀并伪造现场的凶手,还有把袁和杜运入地下停车场的那个司机,是不是也是董浩? 案情似乎一下子明朗了不少,可还需要核实。 如果早点儿认识古彬就好了。 在董浩没死之前就把他抓起来,可能案子早就破了…… 高颜心生遗憾的同时多有疑惑,“古彬,变态拳击手的说法你给的理由很充分,只是,你对拳击这么有研究?还有,为什么是陶艺工作者,而不是搞雕塑的?你怎么能这么精准地判断凶手的职业?” 问完,高颜感觉在古彬这样的高人面前,自己像小白。 “你是关心则乱,死的是你的闺蜜,你的思考能力被严重干扰,要不然,你不会这么被动。” 古彬看出她的窘迫,不露痕迹地安慰完她,又说,“我对拳击确实感兴趣,我也是个业余拳击手,但我从来没有参加实战,就是在俱乐部学些花拳绣腿。你知道当法医时间长了难免压抑,打打假人有助于调解不良情绪。我对相关的拳击动作、攻击技巧什么的很懂,凡是拳击赛,只要时间允许我也都会看。凶手手里攥着玻璃制品,出拳的动作是拳击动作无疑,稳、准、狠。” 如果凶手在跟前,高颜非一枪……吓死他不可。 高颜气恼地点了点头,“那陶艺工作者呢?” “你这是跟我赌气还是跟自己过不去?陶艺工作者和搞雕塑的在专业发展方向上有区别,可他们掌握的专业技术都是从美术学院里学来的,知识体系大同小异,后来从业工种不同罢了。没人说陶艺工作者就不能搞雕塑。” 古彬笑得高颜无地自容。 她是跟自己过不去。 她当初和郑画图做案情分析的时候,也推理出凶手可能是个陶艺工作者,可他们只想到一个凶手,没想到竟然是三个凶手分工协作,共同参与谋害孟云菲。 想想当时的场景,孟云菲活生生遭此虐杀,高颜就恨意翻腾怒不可遏。 不生气,不生气,灭却心头火,方能成正果。 和罪犯斗智斗勇,不能心浮气躁、自乱阵脚。 高颜闭上眼睛,努力平心静气,“那个旁观的主谋肯定就是现在的这个冒牌货了。她应该叫石欢。” 古彬点点头,“应该是。我猜有这么个人在场,是因为多人作案一般都是有人蓄意谋杀,有组织的活动。” “威盛集团的经营范围里,确实有入股体育项目培训学校和瓷器加工。等着,不把该死的凶手们找出来指认石欢,我就不姓高!” 高颜咬牙切齿。 “别发狠了,一步步来。你之前让我捎给白蔡了一部手机,他这几天几日没夜的研究,昨天晚上我想叫他过来喝茶,他都没空。估计不用多久,也会有收获。” 古彬让工作人员把孟云菲的尸体放回冰柜,和高颜一起往外走。 “嗯,有你们这些高人,我真觉得如有神助,过两天我先去威盛集团探探风,你们就可以分头行动了。” 高颜都有些着急了。 孟云鹤说他这两天把集团的大小股东摸一遍,过两天开股东大会。 到时,高颜会以执行董事的身份出席,在职位上压总经理“孟云菲”一头。 高颜很期待看到石欢那天的表情。 出了尸体解剖室,两人换下防护服。 高颜赶紧给肖寒打电话,“肖寒,我们之前在地下停车场重新堪验袁伟和杜莎莎事故现场,我记得我在后车轮内侧采取到一个烟蒂,你有没有对烟蒂上残留的唾液和唇部脱落细胞做dna检测?” “做了,不是张勇的。数据库里也没有找到吻合的数据。” 肖寒回话。 高颜心神一震,“那你马上做一下董浩的dna检测,看看烟蒂是不是他遗留在现场的。” “好。” 肖寒挂了电话。 如果数据吻合,那协同张勇一起杀害袁伟和杜莎莎的杀手就是董浩。 虽然董浩已经死了,确定是他也是死无对证,但随着案情一点点突破,总会找到指认石欢和她幕后帮凶的罪证。 看看时间,到吃饭的点儿了,高颜刚要请古彬吃顿好的,手机响了,周晓宁的声音慌得直打颤,“高姐,郑哥出事了!” “郑画图?他好好在医院养腿会出什么事?” 高颜被周晓宁紧张的情绪传染了,心里直发毛。 第117章 战况犹酣 “……一句两句说不清,你快来,我扛不住了!” 周晓宁说完就挂了电话。 高颜反而没那么着急了,因为她听到周晓宁刚才说话的时候,背景音里有姜尚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家庭内部矛盾,民事纠纷,好说。 高颜放下电话,有些为难。 古彬他们这几天陆续来到威华市,孟云鹤和郑画图提前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住处和办公场所,古彬和白蔡昨天上午到的,夏初九、楚湘、杜杰下午到。 高颜本来打算和古彬一起去高铁站接夏初九他们,然后大家一起开个碰面会,把一些工作具体安排一下。 这样看来先得顾着郑画图。 古彬慧眼如炬,“我都能听到对面热火朝天的,你去忙吧,回头我和白蔡去接初九他们。” “也好,你和白蔡辛苦些。” “分内事,放心,路上慢点儿开……”古彬眸光里闪过一丝担忧,“石欢和她幕后的帮凶心狠手辣,你多小心些。” “明白。不过她们费尽心机,以为堵住了我们侦破的所有突破口,全都已经死无对证,我们无从下手。再明面上我已经被停职,我前领导郑画图调离,而且他腿部受伤正在住院治疗,警方的调查工作中断,他们暂时没有来自警方的威胁,近阶段她们不会主动挑事儿。” “那可不一定。别忘了,石欢把你看成眼中钉肉中刺,何况你还是她的情敌。” 古彬郑重提醒。 高颜点头,随即一愣。 此前古彬就问她有没有危机感,这会儿又明确提醒石欢把她看成情敌,古彬怎么知道她和孟云鹤的关系? 难道孟云鹤已经把她们结婚的消息告诉重案组成员了? 见高颜皱眉凝思,古彬笑起来,“我是过来人,孟局长看你的眼神,我一看就知道他很爱你。再说那天我看到石欢和邱凌合伙难为你,孟局长英雄救美,还说先去给你买包,然后和你去登记。怎么样?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 高颜哑然失笑,和这种人精打交道,想瞒天过海太难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本来也不用保密,除了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孟云鹤的真实身份,外界都以为孟云鹤是个海归的纨绔。 “那得看孟云鹤的安排。我们赶着登记是为了方便工作,我能名正言顺地担任威盛集团的执行董事。” 高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呵,孟局长那种男人要不是真心喜欢,什么原因也不能逼着他跟谁登记结婚。”古彬伸出手,“祝贺你们喜结连理。” “谢谢。等我回来请你们吃海鲜。” 高颜开心地回握,又交代了几句,赶紧开着车风驰电掣往回赶。 两个小时后,高颜气喘吁吁赶到郑画图所在病房。 病房外面,医生、护士都在探头探脑往里看,不时交头接耳议论两句,原本木然的职业脸都表情生动。 高颜拨开人群进了门。 地上满是被踩烂的瓜果,桌翻椅倒,战场凌乱不堪,可见之前战况激烈。 郑画图苦哈哈地倚在床头上,右手还打着吊瓶,右手抱着枕头护着胸口,惊惶地看着病床前叉腰怒视的姜尚。 南窗前,倚着位不胖不瘦、面容姣好的女医生,垂眉低眼满脸泪痕,委屈的样子让人心生不忍。 周晓宁站在女医生和姜尚中间,张开双臂保持着老鹰护小鸡的姿势。 见高颜进门,屋里的四人同时看过来。 “哎呀妈呀,高姐你总算来了,我胳膊都酸了。”周晓宁一把把高颜拉过来,“你来挡着,我歇会儿……” 就周晓宁这一松懈的当口儿,姜尚疯了似的扑向女医生,扬手就往人脸上挠,“我让你没脸见人!你还主任医师,你他妈趁老娘不在摸我老公的大腿根儿,你就是个女流氓!” 女医生仓皇尖叫,捂脸低头,却被姜尚一把抓住头发,劈头盖脸挨了两拳。 “你别乱来!说了人家在给我按摩!” 郑画图把枕头当导弹扔过来。 枕头没打中姜尚,打在扑过来拉架的周晓宁身上。 周晓宁手疾眼快抓着枕头护在胸前把姜尚顶到一边儿去,“嫂子你别闹了!” “我闹了吗?是我闹吗?我亲眼看见她摸了!”姜尚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今天不收拾她,我就对不起我儿子!” “你和郑局长已经离婚了!”女医生气不过,抹着眼泪理着头发,“小军也不跟你过,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你放屁!你们听听,这个女人还说她没有非分之想,她连郑画图跟我离婚、孩子跟谁都摸清楚了,这是她当医生应该管的事吗?她就是借着给郑画图看病勾引他,指不定还藏着什么见不不得人的心思,我告诉你,就算我和郑画图离婚了,我也是他原配,是小军的亲妈,你想使坏没门儿!” 姜尚扯着嗓子吼得地动山摇。 女医生在气势上显然压不住姜尚,我见犹怜地看向郑画图,“画图,你看看她……” 郑画图被姜尚气得心律不齐,捂着胸口脸色胀红,“姜尚,你没资格管我的事,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郑画图,你是不是瞎?这个女人没安好心你看不出来吗?要不是我来撞见了,估计你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就算我们离婚了,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还是望着你好,你好小军就好,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姜尚也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你要真为我好,我们就不会离婚了……” 郑画图想说狠话,可看见姜尚强忍泪水的样子,后面的话硬是没说出口,转头求救似地看向高颜。 高颜来这一会儿,大体知道怎么个事儿了。 郑画图正跟这位女医生培养感情,女医生芳心大动之下,主动帮郑画图按摩,正按到不可描述的境界,姜尚推门进来正好看见了。 直肠子的姜尚当初嫌弃郑画图忙工作不顾家,一哭二闹三上吊,非但没让郑画图服软,反而激起了郑画图的叛逆,态度坚决地同意了离婚。 姜尚冲动之下离了婚,还主动放弃了小军的抚养权,事后痛定思痛后悔莫及,想回头已经晚了。 郑画图要命不跟她复婚,也不让她照顾小军。 姜尚这两年断断续续没少闹腾,说白了还是想复婚。 这听说郑画图受伤住院,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讨近乎,没想到一进门看见本来该她做的事被人家女医生做了,顿时火冒三丈,当场发飙。 算算时间,我的个天,这吵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没歇战。 要不是周晓宁在这儿“护驾”,估计这个女医生早被姜尚“大卸八块”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难怪周晓宁说他扛不住。 高颜看到郑画图同志的右脸有两道血痕子,跟两根胡子似的斜横着,一看就是被姜尚挠的。 再看女医生,身上的白大褂被扯掉了好几个扣子,脸部浮肿,显然被姜尚扇得不轻。 再看姜尚,明明打人的是她,却像全世界都欠她的一样,叉腰瞪眼,两眼噙泪,气势汹汹兴师问罪,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就连拉架的周晓宁也形容狼狈,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 之前战况够激烈的,咋就没人报警呢? 第118章 两军对垒 高颜转念一想,这种医闹事件,医院总是尽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愿意惊动警方把事情闹大,否则社会舆论一边倒,不分青红皂白质疑和指责医院和医生,会造成极为恶劣的社会影响。 其实许多医闹事件并不是院方或者医生的问题。 但就是有人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自以为是地声援“弱者”,有病的、穷的就有理,没病的、富的就是欺负人。 就像眼前这事儿,谁都有理,谁都没理。 高颜迎着郑画图求助的目光,看着他那两撇“红胡子”……想笑。 “高颜,你最了解嫂子的为人,你说句公道话,换了是你,碰见这种狐狸精趁虚而入,你火不火大?我最恨这种没有职业道德的骚货,我今天要是教育不好她,我就不走!” 姜尚见郑画图一个劲儿地看高颜,也冲着高颜来了。 高颜赶紧息事宁人,“嫂子,你别这样,郑哥身上有伤,住院才没几天,和这位大姐好不到哪儿去,你想多了……” “你别帮她打掩护!她安的什么心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姜尚打断高颜的话,又指着郑画图骂,“你那个地方是随便让人按的吗?小心把你按成残疾人!” 郑画图窘得老脸通红,恨得不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种情况你让个老爷们儿怎么解释? 这事闹得,真让人哭笑不得。 高颜和周晓宁对视了一眼,都快忍出内伤来了。 “你不懂净胡说!我给郑局按摩是医疗项目,我没有做逾越职业道德的事!郑局长的腿不能动,长时间卧床不动,不利于康复。我给他按摩能舒通经络、改善血液循环,你自己心里不干净别诬赖好人!” 女医气得全身发抖。 “眉来眼去也是医疗项目吗?你按摩就按摩,放什么骚?” 姜尚怒不可遏,捋起袖子又要动手。 “停!停!嫂子,你要是再敢动手,我就报警。” 高颜可没有耐心在这儿看神仙打架。 何况郑画图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再这么吵下去,他别犯心梗。 “报警?你报!你怎么也向着外人?高颜啊,你嫂子我是个不讲理的人吗?我好歹是小军的亲妈啊,我就是之前做错了,我改还不行吗?谁这辈子还不犯个错?郑画图凭什么霸着我儿子不让我见?他让小军叫别的女人妈,我死也不答应!” 姜尚也委屈得要命,说着说着,眼泪到底没忍住,哗哗往下淌。 “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和郑局长离婚了!对,我就是喜欢他怎么的?我单身,他也单身,我们互相喜欢对方,怎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你打人你还有理了?小军有你这样的妈倒了八辈子霉了!” 女医生忍无可忍,站起来红着眼睛质问。 “你到底承认了,你还有没有职业道德?我要找你们领导告你去!” 姜尚气急败坏。 “呵,你爱找谁告找谁告!没有规定不让医生和病人谈恋爱,你告到天边也没用!”女医生反唇相讥,“都离婚好几年了还死缠烂打,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离婚几年我也是孩子的亲妈!我就是不让你这样的女人祸害我儿子!” 姜尚跳脚。 高颜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她看看姜尚,又看看女医生,真觉得这两人棋逢对手,如果不让她们好好掐一架,都对不住今天这个缘分。 “你俩都有理,可这儿是特护病房,病人需要安静,你们在这儿吵到天黑也吵不出个结果。这样,我另找个地方,你俩关着门好好打一顿,谁打过谁算谁赢。小周给你们当裁判,三局两胜,不带拉架那种。” 高颜没办法,只好顺势而为。 “行!别看我瘦,我挠不死她!” 姜尚正在气头儿上,理智全无。 女医生清醒些,泪眼汪汪地看了郑画图一眼,“画图,你说怎么办?” 可怜郑画图英明一世,此时实在糊涂了,他此前在工作中身经百战,都没遇见今天这么尴尬头疼的事。 “可人,你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你去工作吧,我劝劝她。” 郑画图无奈之下,轻声说。 高颜这才看到女医生胸前的工作牌,主任医师,方可人。 “哼!可人个屁!连名字都起得这么骚气,怪不得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姜尚看郑画图轻言细语温柔无比地跟方可人说话,气得张牙舞爪,“我……我打死你这个该死的狐狸精!” 高颜一看姜尚又使出了九阴白骨爪,怕周晓宁拉架吃亏,赶紧把他拉到一旁。 高颜和周晓宁让出阵地,令方可人始料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姜尚一个猛扑,左手当胸拽着她的前襟,举起右手狠狠扇了方可人一记耳光。 郑画图急了,刚要欠身阻止,高颜转头给他使了个眼色。 郑画图一愣,靠回床头,没有作声。 姜尚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扬手时,方可人一个扫堂腿,紧接着按臂锁喉,直接把姜尚放倒在地上钳制住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姜尚傻眼了。 方可人很快松了手,退后一步,冷冷地看着姜尚,“别以为我真好欺负,我告诉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废了你!还有,郑局长我追定了,你儿子肯定得叫我妈,你气死吧!” 说完,方可人打开门走了。 “你……你们……呜呜呜……” 姜尚抚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周晓宁看向高颜,目光询问:哄不? 高颜摇了一下头。 哄什么呀,越哄越来劲,让她哭,哭够了就好了。 不过……高颜看向紧闭的房门,觉得这个方可人不简单啊。 刚才她情急之下露出的身手是专业的格斗招数,不管是力度还是速度,拿捏得刚刚好。 高颜若有所思地看向郑画图。 郑画图也发现了问题,眉头紧锁,目光幽邃。 周晓宁是个好青年,同情心泛滥,到底没忍心看姜女士一个人坐在地上哭得凄凄惨惨清清,上前扶她,“嫂子,你别哭了,气坏了自己不上算。走吧,快到放学时间了,我拉你去接小军,再晚了小军该着急了。” 别说,这招儿真好使。 姜尚抽抽搭搭地站起来,幽怨地看了郑画图一眼,跟着周晓宁往门口儿走。 周晓宁打开门,陪着笑脸往外拉人。 姜尚停住脚,抹了把眼泪,回过头,“老郑,你的心太狠了。这两年我也想明白了,夫妻还是原配好,孩子还得自己的爸妈养。我都认错了,你怎么就不能看在之前的夫妻情分上,看在咱们小军的份儿上原谅我一回?” 郑画图还没回过神儿来,愣愣地看着姜尚说不出话来。 姜尚跟着周晓宁走了。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大哥,你效率够高的,都让摸上了,你是打算为了革命事业献身吗?” 高颜忍笑问。 第119章 一地鸡毛 郑画图摸了摸脸上的抓伤,憋闷地瞅了高颜一眼,“幸灾乐祸!你真当我傻?” 高颜拿起扫帚帮着打扫“战场”,“你要是想跟嫂子复婚,就好好跟她说,别等她气跑了,你又觉得对不住小军。” “气跑了说明她心不诚!她说离婚就离婚、说复婚就复婚?我成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哼,我才不惯她那个毛病!” 郑画图气呼呼的,“要不是怕小军跟着我饥一顿饱一顿的,我都不想理她!你看人家可人多温柔,哪像她,动不动叉着腰粗声大声地骂人。我都奇怪她这些年在银行里是怎么混的,就她这个态度,顾客不投诉她才怪!” 排解不良情绪的方法之一就是倾诉,换种说法就是发牢骚。 郑画图平时话不多,这会儿滔滔不绝,把和姜尚的前生后世都翻出来捋了一遍。 说到最后,郑画图长叹一口气,“总而言之一句话,姜尚这个女人婚后像变了个人,越来越不像话,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婆子!” 高颜本来忙活了一天心累神疲,看完姜尚和方可人干架,又听郑画图发了这一大顿牢骚,真觉得生活到处一地鸡毛,谁比谁也好不到哪儿去。 高颜知道,郑画图就算住院也闲不住,床头柜上放着一摞案情分析和总结,每页纸上都写得密密麻麻的,他虽然调离原单位,但这些案子仍然压在他心上。 对郑画图来说,被迫当甩手掌柜是他职业生涯里的奇耻大辱,悬案难结说明他能力有限、办案不力,他现在却什么也干不了,不上火才怪。 还有,他这一住院,接送小军得麻烦周晓宁和路杰他们,他过意不去,同时也觉得愧对小军。 除了小军,陈平的儿子刚断奶,虽然临时找了个月嫂帮着带,但总是个心事。 这么多事儿压着,换谁也濒临崩溃,他哪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还有心情“朝三暮四”。 “想骂就骂几句,反正她不在这儿听不见。等她回来了,好好跟人家说话。不管是不是夫妻,互相都应该好好说话。” 高颜很公正,“你自己可能没觉得,你跟方可人说话的态度和跟嫂子说话的态度天差地别,你知道是生疏有别,可嫂子只会以为你很讨厌她,觉得委屈才会发脾气。” “你们女人毛病怎么那么多呢?”郑画图不耐烦地嘀咕,“对外人当然要客气些,都老夫老妻了,还总得哄着,累不累啊?就她这样儿,我怕复婚了还得离……” 郑画图倚在病床上,瘦了一圈儿的脸上满是失意和惆怅。 高颜于心不忍,麻利地收拾好卫生,洗完手走到病床旁坐下,“郑哥,许多夫妻过着过着就过不下去了,很大的原因就是你这种错误观点造成的。” “我有错误观点?” 郑画图迷糊。 “嗯。谈恋爱的时候,女人有一点儿情绪波动,男人大都能细心地感觉到,想方设法逗女人开心,说话的时候也总是温柔体贴,从来不会冷脸。女人觉得幸福安稳,才会愿意出嫁,并对婚后的生活满怀憧憬。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高颜发现,郑画图办案的时候思维敏捷、雷厉风行,对夫妻相处之道确实是幼儿园没毕业的水平。 “这个当然,婚前不哄着点儿怎么搞到手?” 郑画图不以为然。 “结婚了就算搞到手了?大错特错。”高颜纠正他,“攻城容易守城难,会巩固胜利成果,相亲相爱白头到老才算真正搞到手了。要不然就是到手的鸭子又飞了。” 郑画图心有所感,紧抿着嘴唇没吭声。 “婚后男人很多都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认为已经是夫妻了,不需要哄着女人了,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变得不耐烦,有时候懒得解释就使用冷暴力。这样的结果是女人不能冷静反省,而是慢慢焦虚和怨愤,觉得男人不爱自己了,婚前那么温柔都是装出来的,把她骗进了婚姻就原形毕露了。受的委屈日积月累,原来善解人意的女人才会变得蛮不讲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乱发脾气骂人不对,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在用一种抗议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恐慌和不安,想唤回男人曾经的爱。” 高颜说,“你之前说姜尚嫌贫爱富是不是对的,她和你恋爱结婚的时候你刚参加工作,连一官半职都不是,她不是一样死心塌地跟着你?她埋怨你工作忙不重视她是客观事实,但她埋怨的潜台词是,你忙碌之余,能不能像之前一样对她温柔体贴一点儿。” “可是……她老那么闹腾,我哪有耐心?看着都烦,躲都躲不及!” 郑画图揉额头。 “看来你真不懂女人。女人心里有你才跟你闹腾,她要是对你心灰意冷,根本没时间和心情搭理你。” 高颜笑,“你别真以为姜尚离开你就不能活了,人家要工作有工作,要模样有模样,真温柔起来,比方可人差不到哪儿。” “女人心里有才闹腾……什么毛病这是?”郑画图匪夷所思,“心里有就给男人足够的尊重和自由,让男人觉得轻松自在不好吗?” “那你娶老婆干什么?难道就为了生孩子?女人不会轻松自在?互相不搭理都轻松自在,那开始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啊?” 高颜反问。 郑画图哑了。 “夫妻间的事儿应该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其实你比我更了解嫂子。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眼里心里其实只有你和小军。而且她刚才有句话说得对,孩子还得亲生父母养。大人怎么都好说,别苦了孩子。” 高颜趁热打铁。 “是啊,我不住院没觉得怎样,这一住院,各种不方便,有些事儿我不想面对都不行。小军懂事儿,晓宁把他接回来,他总是报喜不报忧,可我不用想也知道,孩子心里不好受……” 郑画图感激了看了高颜一眼,“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之前还真没在意。她一闹,我就以为她嫌我官小挣得少,我跟她讲理,她跟我抒情,我老觉得在对牛弹琴,后来就没有耐心了,连琴也懒得弹了。现在想想,确实不是她单方面的问题。” 高颜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发毛。 回头也问问孟云鹤,他的想法是不是和郑画图一样。 如果一样……呜,她已经和他登记了…… 第120章 草木皆兵 “其实我也知道,其他女人对我再好,也不如她当年对我好,对小军再亲也不是他亲妈。我想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就让晓宁打电话把我住院的消息告诉了她。谁想到她早不来晚不来,进门正好看到方可人给我按摩,这闹的……我又打退堂鼓了,还不如我一个人带着小军过清静。” 郑画图闷闷不乐地说。 “她要是看见别的女人和你这么亲近都没反应,那你们还复什么婚啊?她又哭又闹又踢又打的,她自己不知道有失风度像个泼妇?为了挽回家庭,她什么都顾不得了。真的,我刚才看她那样儿,真觉得她挺悲壮的。再说她走的时候当着我和晓宁的面又跟你认错了,你要是想复婚就赶紧下台阶,别端着了。” 高颜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 郑画图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一口,猛地想起要紧的事,“你觉得方可人有问题?她说喜欢我是违心的?她想害我?” 高颜被郑画图一惊一乍的样子逗乐了,“我们都差不多了,草木皆兵。” “不是,之前她一直表现得冷静大度,刚才她放倒姜尚那两下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练出来的,而且那是她的应激反应,最能直接表现出她隐藏的一面,她根本不像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 郑画图放下水杯,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中心医院出了个董浩,难道整骨医院也藏着犯罪分子?” “这个还真不好说。等我调查一下这个方可人,可能她只是学了几招防身术。反正咱们都小心些,毕竟我们在明处。” 高颜本来想把古彬尸检后推断的结果告诉郑画图,看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忍住没说。 “哼!特护病房区到处是监控,谁敢乱来?再说了,我恨不得哪个兔崽子送上门儿来,让我逮着能把案子破了,我这心里还舒坦些。” 郑画图恨恨地说。 “你不会对这个方可人有感觉吧?” 高颜看他懊恼的样子,八卦心泛滥。 “有个屁感觉!她都摸到我大腿根儿了,我也没啥感觉。我离了三年婚成太监了,刚才看见姜尚在那跳脚,我倒是有反应了,你说怪不怪?” 郑画图没好气儿地说。 “我说的感觉是心理上的,你说的是生理上的,真是的,我们的思路就不在一个轨道上!” 高颜闹了个大红脸。 “噢,呵呵,男女有别。我对她能有什么感觉?住院没半个月。” 郑画图咂了咂嘴,“嘿嘿,不过姜尚吃醋的样子挺生猛的,我刚才忘用手机拍下来了。” 高颜真无语了,这都什么恶趣味? 一个小时后,周晓宁领着姜尚和小军回到病房。 看着小军发自内心的笑容,高颜又心疼又心酸,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吕良。 才几天,她和孟云鹤还曾带着小军和吕良一起吃饭,现在世上已经没有吕良了…… 高颜找了个借口拉着周晓宁走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着郑画图破镜重圆的一家三口。 走出病房,周晓宁熟门熟路地领着高颜左转右拐进电梯。 “高姐,听说你和孟哥领证了。恭喜你们。”周晓宁说,“真羡慕你,说有男朋友立刻就有,说领证马上就领,我这谈了好几个了,每个都无疾而终,唉,再这么下去,风快我就成大龄剩男了。” 刑侦队向来剩男又剩女,没办法,工作性质决定婚恋难度超出常规。 “你这些日子在医院照顾郑局,赶紧瞄女护士女医生啊。天时地利人和,多好的机会。” 高颜给他出主意。 “我那是说笑话,我可不敢要医生护士。她们会打针,我最怕打针了。我都想,婚后如果闹不愉快,她火了趁我睡觉的时候给我一针,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多冤啊?”周晓宁说,“我还是想找个教师,知书达理还会教育下一代。” “嗯,有思想,有深度。” 高颜笑。 “恋爱有风险,结婚需谨慎。有些事提前不考虑好,一步错百步歪。” 周晓宁的话让高颜笑意僵冷。 她站在周晓宁稍侧后的位置,看不到周晓宁的表情,却能感觉浑身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更令她疑惑的是,周晓宁刚才说的这句话,是孟云菲曾经说的。 “晓宁,你之前和孟云菲单独见过?” 高颜直接问。 “啊?没有。就是上次咱们单位同事在小渔村聚餐,孟云菲也来凑热闹,我们见过。”周晓宁反问,“怎么了姐?” 平时在单位,周晓宁和路杰都称呼她高科长或者高老师,平时都叫姐。 高颜也一直把周晓宁和路杰当小老弟。 也不是有陈平前车之鉴,还是刚才周晓宁的话触到了高颜心底最敏感的困惑,让她欲言又止。 现在她已经进入重案组,有些事不能跟周晓宁他们说,毕竟夏初九他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有什么不对吗?” 周晓宁追问。 “没事,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孟云菲之前说过。”高颜说,“我觉得很有道理。” “噢,那应该不是她的原创,我上高中的时候在一本书里看过这句话。当时我觉得很有道理,就记下来了。”周晓宁想了想,“那本书你应该也看过,《红与黑》,英文翻译版,有可能那个版本翻译的有歧义。” “这样啊,我读书少。你记性真好,回头我也找来看看。” 高颜释然,她可不希望身边再出现第二个陈平。 两人说着话走出医院大门,天已经黑透了,路灯如群星荟萃,驱散了夜的黑。 孟云鹤站在台阶下,像等了她三生三世,亲昵温柔的凝视足以融化世间所有的坚冰。 “说曹操,曹操到。姐,你们夫妻双双把家还,我回办公室找路杰他们几个琢磨案子,有事电话。” 周晓宁冲孟云鹤招招手,和高颜道别。 “好,别太累,劳逸结合。” 看着周晓宁离去的背影,高颜收加繁乱的思绪,转头冲孟云鹤嫣然一笑。 就在这时,手机响,高颜接听。 “高科长,你在地下停车场案发车辆轮胎纹路里提取的烟蒂,经dna检测和董浩的数据吻合。”肖寒说,“因此可以断定,当时与张勇一起伪造现场的人是董浩。” 第121章 还原真相 案件侦破遇到瓶颈的时候,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推理得到证实。 此前,高颜总觉得这些看似各自孤立的案子中间有条隐线前后串穿,却怎么也捕捉不到,此时,她豁然开朗。 串穿这些案子的隐线就是董浩,他是凶手,也是被害者之一。 灵杏山第一起案子,董浩是凶手之一,随后他与张勇谋杀了袁伟和杜莎莎。 为了掩盖罪行,董浩伪装成袁伟,开着车把袁伟和杜莎莎的尸体拉到那个地下车库伪造现场。 再后来,董浩接到神秘电话,前往海景酒店接送吕良去机场…… 这样看来,董浩绝对不是单纯接送吕良去机场,他的任务是人不知鬼不觉地杀害吕良,没想到吕良奋起反抗,两人最终同归于尽…… 高颜想到这儿,心头震荡。 她想起董浩在去接吕良之前,本来要给她做手术的妈妈打麻醉。 如果她当时不让孟云鹤找到程院长救急,妈妈一准会像石欢说的那样“意外死亡”,永远下不了手术台了…… 案件侦破的过程异常艰涩,好在疑点正陆续洞明。 至于到底是谁指使董浩等人作恶,高颜心知肚明,也相信早晚有一天,能找到有力的人证物证,让石欢撕下伪装的面具,露出她邪恶的真容。 “高科长,你怎么突然想到检测董浩的dna和烟蒂检验结果进行比对?这是一个重大突破。我们此前只以为董浩是打酱油的,没有对他进行重点侦查,现在看来他是几起案子的主要凶手,如果能从他的联系人里找到蛛丝马迹,说不明我们就能查到指使他作案的幕后黑手!” 肖寒很激动,“我把袁伟和杜莎莎的尸检报告仔细核对一遍,又和路杰他们结合之前的线索捋了一遍,凶手作案的过程已经很明了了。” 高颜看了孟云鹤一眼,孟云鹤冲她点点头,让她安心接电话。 “袁伟和张勇、董浩之前不知什么原因互相是熟识的,袁伟是威盛集团的策划部副总监,张勇是保安,他们认识很正常,至于医生董浩为什么和他们俩打得火热,暂时不清楚。案发当天,三人都在袁伟家。董浩趁袁伟不在意,用浸有乙醚的毛巾,猛地捂住袁伟口鼻致其瘫软昏迷。 随后,董浩和张勇将昏迷不醒的袁伟架到厨房,把一端连通煤气阀门的胶皮管的另一端,插入呼吸面罩扣住了袁伟的口鼻。袁伟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死亡。 两人正打算处理袁伟尸体的时候,身为袁伟助理的杜莎莎来给袁伟送饭,董浩和张勇把袁伟的尸体藏在厨房,佯装无事把杜莎莎迎进门。出于畏罪心理,他们用同样的方法杀害了杜莎莎,而后吃了杜莎莎送来的饭菜。 为了成功地伪造现场,董浩抠动嗓子眼儿呕吐出消化了大半的糊状食物,用胃管通过口腔插进袁伟和杜莎莎的食道,强行将吐出的食物注射进两人的胃里,然后伪造成两人中毒前同吃同睡的假象。 随后,他们等到天快黑了,董浩换上袁伟的衣服,和张勇分别搀扶着两个死者直接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董浩开着袁伟的车,把袁传和杜莎莎的尸体拉进威盛集团地下停车场的那个车库,伪造成一氧化碳中毒的假象,而后张勇假装报警。” 肖寒的解释顺理成章,但高颜很疑惑,“他们搬运尸体下楼和伪造现场时,就不怕遇到人吗?当时是傍晚,天刚黑。” “他们提前把小区的监控弄坏了,单向电梯下班前很少有人上下楼。至于威盛集团的地下停车场,张勇当夜值班,把那个车库门关上在里面干什么,外面就算有车辆路过也看不到。” 肖寒说,“董浩伪造现场的时候,还曾揉搓杜莎莎的体表肌肉,破坏尸僵和尸斑现象的生成进度,以便让我们只能按照胃内容物的消化情况产生错误的判断。” 原来是这样。 高颜想到杜莎莎无辜被害,心里沉甸甸的。 “陈平的案子炸药来源还在查,希望尽快有消息。” 肖寒又说。 “好的,加油!” 高颜没跟肖寒提重案组和古彬。 她已经打定主意,让白蔡发挥特长,试着从刘莹、陈平、吕良等人的手机查找有力证据,另外袁伟丢失的电脑肯定也藏着不少秘密,应该包括薛丽虐杀的另外四个女人的相关情况。 有古彬、白蔡这几个高人联手,似乎再难的案子也不在话下。 多起悬案带来的压力减轻了许多,高颜挂断电话喜形于色。 “接谁的电话笑得这么甜?帅哥在这儿都快凉凉了。” 孟云鹤又开始撒娇卖萌。 高颜受不了他这招儿,挽起他的胳膊,“肖寒的。你猜伙同张勇杀害袁伟和杜莎莎并伪造现场的凶手是谁?” 孟云鹤答非所问,“还需不需要再模拟一遍现场?我毛遂自荐。” 高颜看他一脸坏笑,都急着捶他。 孟云鹤侧身低头,蜻蜓点水一样吻了吻她的额头,“其实模拟现场还是很有必要的,身临其境地感受死前的疯狂和死后的萧瑟,最大程度地与亡魂贴近,甚至能感觉他就在附近徘徊,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殷切地期盼我们查明真相,还他一个公道。” 高颜看看四周,脖子后面冷嗖嗖的,“要说亡魂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孟云鹤牵着她的手往停车场走,“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刚才不是问我那个凶手是谁吗?是董浩吧。” 高颜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模拟现场的时候,袁伟告诉你的?那个时候董浩还没露出一点儿马脚……” 孟云鹤笑,“在你看来我很笨吗?模拟现场的时候,我知道凶手之中有一个懂医,而且应该是名外科医生,掌握着很精深的病理学知识,他把杀死袁伟和杜莎莎的过程看成是完成一场神圣的仪式。” “仪式?又是什么该死的仪式?” 高颜皱眉。 第122章 事与愿违 “你们第一次堪验现场时拍的照片里,袁伟和杜莎莎的右手掌心相合放在他们的右耳边,两人的左手掌手分别捂在对方胸前心脏位置,两人的脸朝向一边,像生前在注视同一个方向进行宣誓。这样的姿势看着像做爱时亲密无间的自发动作,但死时还保持着这么规范的动作就很奇怪了。” 孟云鹤说,“我当时注意到了,但我没说明。” “怕先入为主误导我们的侦查方向?” “不是。你忘了,当时我是编外人员,是高科长的跟班。门外汉哪能随便发言?” 孟云鹤打趣,“我当时要是说出来,除了郑画图信,谁都会觉得我班门弄斧胡说八道,那样多丢高科长的脸啊。” “委屈你了。深藏不露憋得够呛吧?” “还好,你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是憋得够呛。” 孟云鹤笑着打开车门,仍然先给高颜系好安全带。 高颜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孟云鹤坐进驾驶室,开着车出医院。 白天太热,晚上人们都出来散步乘凉,路边的烧烤摊、大排档生意红火。 一眼看去,太平盛世。 但这世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公安干警就是捍卫在明暗交界线的勇士,为阳光下的盛世太平与黑暗殊死较量。 孟云鹤开着车,看着车窗外的人世间,俊美的侧颜在明明暗暗的路灯下极富雕琢的美感。 高颜收回晃神儿的思绪,“说话说到一半最是熬人,快说,你什么时候看出董浩是凶手?” “妈妈在医院要做手术时,你害怕她有意外,我让程院长临时调换麻醉师,手术很顺利。我当时觉得你关心则乱,神经过敏。因为程院长之前有跟我说董浩虽然是岛藉医生,但他业务精湛,是个多面手。但随后吕良就出事了,看医院监控董浩从急救室出来急匆匆离开,随后他接了吕良一起出了车祸。” 孟云鹤说,“我当时就想,这个董浩是医生,懂医理,而且是来自有着邪教风俗的岛籍,各方面符合刻意伪造袁伟和杜莎莎现场凶手的条件和特征,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接吕良……不过当时我还得低调,你还没进重案组,我怕你欺压我。” “我有那么不讲理吗?” 高颜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董浩还是杀害云菲的凶手之一。今天古彬看了云菲的尸体,说至少有三个凶手。” 孟云鹤并没有吃惊,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看过照片,那种变态的祈祷仪式……我在国外遇见过同样的案子。可惜刚发觉董浩有问题,他就和吕良一起死了。死无对证,许多事又成了不解之谜。” “云鹤,死去的云菲从血缘关系上不是你亲妹妹,现在这个冒牌货是,你得大义灭亲……” 高颜担忧地看着他。 “我只认原来的云菲是妹妹。” 孟云鹤握住她的手,“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谁犯了罪都应该受到惩罚。接下来你要公私分明,你进威盛集团是在执行任务,不要顾及公司的归属和血缘亲情。” “明白。” 高颜如释重负。 “哪怕查到最后,威盛集团会破产倒闭,我们也在所不惜。铲除社会毒瘤,打击犯罪分子,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孟云鹤握住她的手,“你放心,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让你冻着饿着,别人有的我们都会有。” “婚后你也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高颜歪头笑问。 孟云鹤疑惑,“怎么这么问?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没什么,有感而发呀。郑画图想和姜尚复婚,可他担心复婚后重蹈覆辙还得离,我纠正了他一些错误观点,他同意和姜尚好好谈谈。” 高颜说,“你没看见姜尚下午在病房里闹的,我当时想一个好好的女人被什么逼成了这样儿,完全不顾形象又哭又闹。” “郑画图在住院,她再有什么委屈也不该在病房里又哭又闹!娶这种女人一开始就是个天大的错误,郑画图脑子进水了还要跟她复婚。” 孟云鹤说到这儿,脸色一变,“刚才周晓宁也走了,病房里只有郑画图和姜尚?” “还有小军。”高颜心里一紧,“怎么了?” 孟云鹤拿出手机给郑画图打电话,电话好半天才接通,却不是和郑画图心平气和地说话,是姜尚的哭闹声。 孟云鹤皱眉按下免提,姜尚的哭闹声清晰地传来。 “郑画图!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我不顾自尊跑来看望你,你和个女医生眉来眼去地气我,现在当着孩子的面你又这样阴阳怪气的,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姜尚苦大仇深,歇斯底里。 “你走吧,我需要安静!小军还要写作业。我们……复婚不可能了,你这个脾气不改,我一天都受不了。” 郑画图明显在压着火。 “你腿断了知道后悔了吧?我早就告诉你不能干这个又累又危险还挣不到钱的工作,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残了吧?你要是不残,你还会见我?我还不知道你?无情无义!” 姜尚的吼声像要吃人,连声的质问隔着屏幕都让人感到压抑和气闷。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小军的哀求和哭声间杂其中,让人揪心。 高颜听着,对姜尚失望至极,后悔傍晚不该劝郑画图。 女人和女人之间也有天地之差,姜尚是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 孟云鹤听不下去,直接挂了电话,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让对方进病房把姜尚赶走。 打完电话,过了一会儿,孟云鹤再给郑画图打过去。 这次是郑画图接的电话,声音里满是疲惫,“我没事了,让你们见笑了。” “没人笑你。画图,你小心些,病房里除了小军,不要让外人长时间停留。我安排的人在病房外守着,你安心养伤。” 郑画图说了什么,孟云鹤脸色缓和下来,挂了电话,“想吃什么就让人去买,明天也不用让周晓宁去接孩子,吩咐警卫去,是我信得过的兄弟,放心用。” 郑画图感激地谢过,挂了电话。 高颜有些窘迫,怎么觉得她好心干坏事了呢? 可是,夫妻还是原配好,劝合不劝离嘛…… “颜颜,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你得知道,婚姻中的两个人就像一把钥匙一把锁,只有对的人才能同心同德,错的人与其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早点儿分开。郑画图和姜尚不合适,要不然也不会闹到离婚。姜尚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你别同情心泛滥,这个女人不值得同情。” 孟云鹤语气很柔和。 “姜尚总不会害郑画图……” “呵,那可说不准。”孟云鹤不以为然,“容易歇斯底里的女人什么事儿都可能干得出来。” 高颜觉得孟云鹤也有点儿神经过敏,“咱们干刑侦时间长了,看谁都像犯罪嫌疑人。你哪天不会怀疑我吧?” “你和姜尚不同,虚荣物质的女人往往不可理喻,很容易走极端。以后别劝郑画图和姜尚复婚了,破镜不可能重圆,裂缝永远在,无法完全修复,只会重新裂开。” “你也认为他们复了婚肯定还得离?” “对,这种伤害一次就够了,二进宫就是蠢。” 孟云鹤不容置疑。 高颜头一次深刻地认识到,男人和女人的思维角度迥然不同,男人偏理性,女人偏感性。 她在感性思维的驱使下,犯了好为人师的毛病。 郑画图显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想和姜尚修复关系,结果不知怎么两人又炸锅了…… 孟云鹤握她的手,“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你别想多了,放心,我们一直都会好好的。” 高颜默然,她怎么觉得只比她大三岁的孟云鹤活成精了? “行吧,听你的,这些事我也懒得费脑。反正你以后要是对我不好,我肯定不哭也不闹,我会离你远远的,把你忘掉,就像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高颜有些小哀伤。 “没有那种可能。我不会让你有理由离开我。”孟云鹤顿了顿,“除非我死。” 高颜心里一暖,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立刻不再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地自寻烦恼了,“好吧,相信你。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见石欢,你要当执行董事,总要和总经理和平共处。”孟云鹤说,“我看好你,沉住气。” 第123章 耳鬓厮磨 本市最豪华的荣胜大酒店。 挽着孟云鹤走在铺着名贵地毯的走廊上,高颜有种漫步云端的虚浮感。 她不是因为眼所见处的奢华心神激荡,而是物是人非,她要在充满了她和昔日好友孟云菲美好回忆的地方,与冒牌货石欢正式展开较量。 生活的剧目真令人始料不及。 曾经她和孟云菲亲密无间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要和“孟云菲”斗智斗勇。 石欢为了以假乱真下了极大的功夫,她不只盗版了孟云菲的容貌,甚至对孟云菲的生活习惯、言行风格都细致的了解和模仿。 除了她高颜,恐怕没有人真切地知道,孟云菲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充顶替。 孟归鸿只是疑惑,感觉自己的女儿性情大变,是因为她不理解他的苦衷,对家产动了念头,绝对不相信这个女儿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孟云鹤和郑画图并不明确这个冒牌货到底哪些地方不对劲儿,只是相信她的判断。 高颜倍感压力。 那些案子的凶手已经分别查实,可以草草结案,是她坚持那些案子有共同的幕后黑手,大家才继续攻坚克难。 她必须斗志昂扬,神色自若地迎战强敌。 高颜知道,石欢最担心的事就是被人认破,但同时石欢底气十足,孟云菲的容貌和dna检测数据吻合是她最有力的保护伞。 要想让石欢原形毕露,必须找到足以证明她和她的帮凶违法犯罪的证据。 “颜颜,等一会儿她怎么刺激你,你都别在意。你就当个靠着我一步登天的米虫,有的是办法气她,但也要把握好分寸。暂时和平相处才不会打草惊蛇,我们的目标不只是揭穿她,是将她背后的团伙一网打尽。” 孟云鹤凑在她耳边低声细语,温热的气息撩得她脸红心跳,虽然他说的不是情话。 “讨厌,知道啦!” 高颜媚眼如丝,轻轻拍孟云鹤一下,好像两人一直在调情。 孟云鹤眸光一暗,顺着高颜的眼波看到了走廊前方多出的监控摄像头,伸过手臂把高鹤揽紧,又俯头在她额头上轻吻。 包间里,石欢看着手机监控软件里高颜和孟云鹤的亲密举动,眼中杀意毕现。 旁边的名模隋羽激动地来回走动,身姿妙曼如柔柳拂风,五官精致的脸上满是殷切的期盼,“孟总,我一会儿真能看到孟云鹤吗?看照片他好帅啊!” “光帅你感兴趣?还不是冲着他亿万身家来的?”心里有气,石欢尖酸刻薄,“在我眼前你就别装了。” 隋羽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眼前这个金主阴晴不定,找她来勾引孟云鹤,却又一脸嫌弃,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见隋羽诧异地看着她,石欢一阵烦躁,为什么每个女人都能光明正大地跟孟云鹤眉来眼去,就她不行? 不止不行,她还要找别的女人来勾引孟云鹤? 都是高颜害的! 本来以为让高颜受处分停职,不能再继续查案,她就高枕无忧了。 没想到,被停职的高颜竟然不顾一切地嫁给了孟云鹤,还要进集团担任执行董事。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石欢深吸一口气,强压焦灼愤恨,冲隋羽淡淡一笑,“我是让你明确自己的任务,别真动了感情。当然,如果你能让我哥爱上你,把高颜那个男人婆离了,你人财两得,也算你有本事。” “这个你放心,我还没遇见对我有免疫力的男人。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我就是一家人了。” 隋羽自信地抬了抬下巴。 石欢不得不承认,隋羽长着一副让女人见了都惊艳的好皮囊,媚态横生,确实称得上天生尤物。 这也是她千挑万选、煞费苦心花高价把隋羽找来的原因。 她不信孟云鹤连高鹤那种货色都看得上,会拒绝隋羽这样的人间绝色。 高颜是那种穷得只剩下自尊的人,把她气跑了,她就不会进威盛集团当搅屎棍了。 她和她的帮手们在威盛集团根基未稳,许多业务还没有走上正轨,对威盛集团的侵噬才刚开始,如果让高颜破坏了,那她们将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毕竟,她们已经下了血本的,没有回头路了。 “有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女人当嫂子,我乐见其成。” 石欢给隋羽画大饼,心里却不屑。 事成之后,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隋羽就是个死人了。 过河拆桥的事,她们又不是头一次干。 孔四海、张勇、董浩、刘莹、陈平,哪个不是她们的弃子? 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卖她们。 “谢谢亲爱的,等着瞧好吧。” 隋羽从随身包里掏出镜子给自己补妆。 石欢再次看向手机,看到孟云鹤和高颜已经来到了包间外,可他们不赶紧开门,竟然倚着门又搂又抱、又亲又啃…… 简直恬不知耻、有伤风化! 石欢气得把手机举得老高,刚要摔了,咬咬牙又忍了,拿回来继续看。 孟云鹤吻完高颜的额头,就吻眼睛、鼻子、嘴巴,又顺着脖子来来回回…… 高颜踮着脚,搂着孟云鹤的脖子,身子软得像没有筋骨,整个儿挂在他身上,一脸春情萌动的模样,任他予取予求。 他们还有完没完? 不知道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她在这里等她们半天了吗? 石欢看得眼热心烦,真恨不得一脚把门踹开,把高颜从孟云鹤怀里拽出来,自己取而代之。 但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么干看着,干等着。 她不能自乱方寸,让孟云鹤和高颜发现她在监视她们。 可这样的折磨真是焚心噬骨,让她如坐针毡。 “他怎么还不来?会不会临时有事放咱们鸽子啊?” 偏偏隋羽还在一旁唠叨,惹得她更烦得不行。 “你能不能沉住气?他一会儿就来了。”石欢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又叮嘱,“等他们都迷糊了,你该做什么知道?” “知道,你都交代了两三遍了。” 隋羽胸有成竹地抹了抹口红。 石欢目光阴沉地看了看餐桌上的红酒和橙汁,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儿。 胜败在此一举。 再看手机,高颜和孟云鹤还在耳鬓厮磨,她焦躁地站起来,犹豫要不要去开门。 她不知道,高颜和孟云鹤就是故意的。 两人又磨蹭了半天,才拉着手开门走了进来。 “哥,你们怎么才来?害我和隋小姐等了这半天?” 石欢换上纯美的笑脸,撒娇抱怨。 “路上堵车。” 孟云鹤恢复了惯有的冷冽模样,看都没看隋羽一眼。 路上堵车,骗鬼? 石欢佯装不知,走过来亲昵地拉起高颜的手,“嫂子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品牌服饰的形象代言人隋羽,国际名模。” 高颜看向隋羽,微微点头,“你好。” 隋羽高傲地扫了高颜一眼,水光潋滟的眼波定格在孟云鹤英俊的脸上,迈着猫步款款走来,声音甜得能滴出蜜,“孟董事长,小羽今天可算看到你了,百闻不如一见,你真的……” “跟你有关系?” 孟云鹤瞅了隋羽一眼,一脸嫌烦,“云菲,我们谈事儿,你弄个外人在跟前干什么?” 第124章 明枪暗箭 隋羽备受打击,憋屈地站住脚,深情的双眸中染上愤懑的神色。 她长得这么美,他眼瞎吗? 高颜同情地看着隋羽,差点儿没忍住笑抽了。 “哥,隋羽不是外人,她形象好,性格好,人气也旺,对我们公司品牌服饰的宣传功不可没。” 石欢一个劲儿往隋羽脸上贴金,“她是国际当红名模,不知有多少人请她都请不来呢。她愿意来陪我们吃饭,是我们的荣幸。” “那你和她单独吃吧,我和颜颜另开间房,正好我还有事儿想和颜颜单独说。” 孟云鹤拉着高颜转头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噢,从今天起,公司的品牌服饰更换代言人,人选由颜颜定。” 隋羽被雷劈了似的惊怔原地。 石欢急了,“合同没到期是要赔付违约金的!” “有合同吗?”孟云鹤冷笑,“公章在我手里,你有权和她签合同?” “哥!公司此前都是我在打理,这些小事我不操心谁操心?隋羽对你爱慕已久,冲着这份情来给咱们公司当代言人,虽然没签正式聘用合同,但约定也具有法律效率,咱们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石欢拉住孟云鹤讲理。 “我和她又没有什么约定,不关我的事。” 孟云鹤言简意赅,态度高冷。 “孟董事长,如果小羽哪里让您不满意,您只管说,小羽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隋羽从石化的状态回过神儿来,委曲求全的模样我见犹怜。 高颜佩服的不得了,这能屈能伸的,是干大事的人呀。 可惜和石欢狼狈为奸的下场,只会是自取灭亡。 孟云鹤紧抿嘴唇,懒得理会隋羽,只管去开门。 “算了云鹤,咱们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没什么。” 高颜拉住孟云鹤,柔声说。 “好,听你的。” 孟云鹤立刻变脸,眉梢眼底都是温柔。 石欢气得两眼发黑,冲隋羽使了个眼色。 隋羽会意,走到桌旁拿起一瓶干红,把四人的酒杯逐一倒上。 “我开着车,不能喝酒。” 孟云鹤拉着高颜来到餐桌旁坐下,径直把自己和高颜酒杯里的酒倒进了垃圾桶。 隋羽很挫败,强忍不悦坐在一旁,看着高颜不由羡慕嫉妒。 石欢赶紧打圆场,“行,那都不喝酒,咱们喝果汁。我知道嫂子最喜欢喝橙汁,提前让人新榨的,来,倒上。” 高颜现在看到橙汁就有心理阴影。 上次在梦回唐朝,石欢给她倒了那杯橙汁,她喝完就觉得浑身乏力。 指不定这次她又在橙汁里动手脚。 可她不能表现出怀疑,她不能让石欢察觉她已经识破了她。 “颜颜怀孕了,不能喝凉的。我刚上来让服务员送温的来,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孟云鹤把高颜面前的橙汁放在了石欢面前。 隋羽一看万念俱灰。 不喝酒也不喝果汁,眼瞅着她和孟云菲的计划落空了。 而且,人家孩子都有了,她可不想自找麻烦。 不过,如果她把孟云菲的计划告诉孟云鹤,他会不会对她高看一眼? 隋羽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什么?嫂子怀孕了?” 石欢的心被刀捅了一样疼,却眉开眼笑言不由衷,“那太好了,我们孟家有后了!哥,嫂子怀孕的话,不能太操劳,你就别让她进公司了,你不知道,公司的事又多又杂,还有那些小股东乱事儿特别多,我都烦得要命。” “没事儿。你嫂子喜欢接触新鲜事物,何况多动脑有利于胎教,我儿子以后肯定是商业奇才。” 孟云鹤无微不至,又给高颜铺餐巾,又给她夹菜。 这时,门铃响,服务员把温果汁送来了。 “这是我给颜颜点的,你们俩喝原来的。” 孟云鹤拿过一只新杯子,给高颜倒满,把那瓶橙汁放在自己面前看着。 石欢很沮丧。 孟云鹤这么护着高颜,她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这时,邱凌如约而至。 邱凌进了门,看到四人还在餐桌旁坐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很快调整过来,“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抱歉,路上堵车。” 如果邱凌不来,高颜还猜不透石欢想干什么。 他一来,高颜就知道,一肚子坏水的石欢原本想让他们喝迷糊,给隋羽和邱凌可趁之机。 到时候,她的清白被邱凌玷污了,孟云鹤也被隋羽缠上了,她和孟云鹤再想恩爱如初都难,那样的话,她彻底进不了威盛集团了。 好在刚才她和孟云鹤在门口拖延了半天,孟云鹤又足够警惕和细心,提前给她点了温橙汁。 “没事儿,邱董,我们也是刚开始。” 隋羽看到邱凌眼前一亮,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 她之前并不知道孟云菲还约了邱凌,在孟云鹤这儿碰了钉子正闷闷不乐,看到邱凌立刻精神了。 要知道,这个邱凌也是身价过亿的富二代,而且他花名在外,可不是孟云鹤那样不解风情。 此前没有机会结识邱凌,隋羽还颇为遗憾,没想到今天竟有意外之喜。 果然,邱凌闻声抬眼,看到隋羽顿时惊为天人。 再看隋羽眉眼含情,邱凌顿时心猿意马。 虽然他此来的目的本来是高颜,但眼见孟云菲计划落空,他不在意顺手牵羊。 几个人各怀心思,这一桌饭竟然也能吃得其乐融融。 席间,高颜只喝温橙汁,只吃孟云鹤夹的菜,话很少,笑意粲然,幸福地当米虫。 孟云鹤有一搭没的搭地和石欢闲聊,明枪暗箭,你来我往。 邱凌和隋羽眉来眼去,郎有情妾有意,把石欢气得两眼发黑。 她明明叫隋羽和邱凌来算计高颜的,怎么最后算计到她自己头上了? “慢点儿吃。” 又见孟云鹤把鱼刺捡出来,把鱼肉放进高颜盘子里,石欢差点儿呕血。 吃个饭,孟云鹤一会儿给高颜剥个虾,一会儿挑个刺,他当众撒狗粮上瘾么? 心里不痛快,石欢就找茬儿,“哥,你刚才说要我和隋羽中止代言合作,她回头去邱董事长的公司代言,把咱们的客源都带过去了怎么办?” “一个代言人没有那么大的感召力。” 孟云鹤的注意力还在鱼刺上,“我们公司的经营理念首先是诚信为本,靠的是过硬的服务和商品质量,可不是什么形象代言人。” 石欢无言以对,一闪眼,就看到旁边隋羽桌下的腿已经和邱凌的纠缠在一起了,再看高颜,低眉顺眼美滋滋吃着现成的鱼肉,笑得没心没肺。 为什么满世界的人都轻松自在,都能不劳而获,就她一个人在这儿劳心伤神,气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石欢真想掀了桌子走人。 “邱董,你看人家孟董多会疼人,你也给我挑鱼刺好不好?人家也想吃鱼。” 隋羽嗲声嗲气地冲着邱凌抛了个媚眼。 “好啊,举手之劳。” 邱凌根本不管石欢生不生气,殷勤地为隋羽服务。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石欢越发羡慕高颜,也越发充满了危机感。 被孟云鹤一心一意地对待,高颜以后有恃无恐,肯定更难对付。 石欢强忍烦闷,对邱凌和隋羽的积极互动努力视而不见,“嫂子,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最讨厌经商,成天尔虞我诈的……” 她话没说完,就被高颜打断了。 “云菲,你先别替我操心了。邱凌是你男朋友,他凭什么给别的女人挑鱼刺?你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啊,怎么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高颜一副路见不平的样子,气呼呼看着邱凌。 石欢和邱凌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 “隋羽,你可能不知道,云菲和邱凌恋爱好久了,你这样不地道啊。” 高颜直言不讳。 隋羽窘迫至极,“噢,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呢,还以为邱董事长和孟总只是普通朋友……” “嗯,现在知道不晚。继续吃。” 高颜拿过橙汁喝了一大口,笑得很愉快。 隋羽好憋屈死了,哪还有食欲? 石欢也跟吃了苍蝇似的,看谁都碍眼。 偏偏孟云鹤又剥了只虾给高颜,“对了,有件事我宣布一下。威盛集团现在的董事长还是我爸,最大的股东是我老婆高颜,她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暂时担任执行董事长,我得听她的。云菲,你这个总经理以后也要听你嫂子的。” 说完,孟云鹤又看向邱凌,“以后咱们两家公司就不要合作了,桥归桥,路归路,之前的合作业务全部中止。” “凭什么?” 晴天霹雳,石欢和邱凌惊愣过后,同时反问。 第125章 机关算尽 “道不同不相为谋。” 孟云鹤扯过餐巾纸擦了擦手,指了指石欢之前准备的红酒和橙汁,“就像这种两种饮品,威盛集团做的是百年口碑不倒的良心产品,华悦集团做的是即时消费的逐利产品。虽然我刚回国不久,但我也知道华悦近两年被消费者投诉的次数。近墨者黑,威盛集团近两年业绩有所下滑,我不希望它雪上加霜,最后连口碑也毁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华悦生产的保健品欺骗消费者?你别忘了,我们生产的每款产品都有保健品批准文号,卫食健字号和国食健字号齐全,全是优质产品。华悦和威盛合作可以实现资源共享、互利共赢,有什么不好?” 邱凌强压怒火,语气还是很冲。 “就是啊,哥,和华悦的合作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除了食品生产,房地产、金融科技、酒店餐饮、电子商务、文化产品等方面的经营项目,我们两家集团强强联手,总好过单打独斗。” 石欢从旁极力劝说,“现在市场竞争多惨烈你和嫂子可能不知道,多方面拓展销售渠道尤为重要,而且我们集团各个分公司人才短缺,和华悦集团合作可以缓解这方面的刚需。” 高颜安静吃喝,心里却直打鼓。 她此前还真不知道威盛集团有这么多经营项目,生意规模这么大。 怪不得石欢和她的帮凶对威盛集团垂涎三尺、虎视眈眈。 这么多分公司到底哪个出了问题,想查出来并不容易,以后的工作难度可想而知…… “一个持续发展的集团需要靠别人支援才能存续和发展的话,那离破产倒闭不远了。” 孟云鹤淡淡一笑,给高颜杯子里的橙汁续满,“人才短缺就招聘。等开完股东大会,你嫂子就着手核查各分公司职员配备情况。” 石欢嫉妒的发疯,全身的血液像被点着的汽油,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威盛集团百分三十的股份,那是好几千万的资产,高颜凭什么不劳而获? 她石欢是孟归鸿的亲生女儿,从小到大被遗弃在外吃尽苦头,煞费苦心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高颜和孟云鹤志得意满。 她最担心的是,她铤而走险、孤注一掷,最后可能还是为他们做嫁衣! 她不甘心,死都不甘心。 她得不到就毁掉,哪怕拉着整个威盛集团下地狱,她都在所不惜! 想到这些,石欢反而冷静了,见孟云鹤和高颜似乎在考虑她说的话,一直沉默不语,就以退为进,“我理解哥的顾虑,毕竟两家集团公司之间互通有无有利有弊,如果有个别员工不能遵守职业道德,势必给双方带来隐患。我同意你招聘人才的决定,回头我会给嫂子提供各公司各部门需要招聘的职位和人数。” “嗯。云菲,你是我亲妹妹,我也理解你的感受。你能这么想这么做,我很欣慰,回头我和你嫂子不会亏待你。” 孟云鹤装糊涂。 高颜暗自高兴,石欢同意招聘人才,夏初九他们就有机会进入威盛集团,下一步的工作就能顺利开展了。 邱凌满脸不悦,刚要说话,旁边的隋羽悄然脱了鞋子,穿着丝袜的脚顺着他的小腿直蹭上他的大腿根儿,点着了他的邪火,顿时不想理会这些口舌之争。 邱凌想,只要孟云菲还是威盛集团的总经理,他就有办法让孟云菲乖乖听话。 何况,就算没有孟云菲,他也有的是办法对威盛集团进行业务渗透,完全没必要在这儿跟高颜和孟云鹤这两个糊涂虫争辩。 他现在更想做的事是把隋羽拉到床上去…… 邱凌想入非非,口干舌燥。 隋羽紧挨着邱凌,能清楚地感知他体温和呼吸的变化,她拿起那瓶橙汁又给邱凌倒了半杯。 石欢想阻止又不便明说,只能装聋作哑。 她也不敢当面指责隋羽,生怕隋羽把她们之前约定说出来。 邱凌并不知道那瓶橙汁里有助兴的东西,和隋羽眉来眼去间,毫无防备地又喝光了。 石欢看着邱凌和隋羽干柴烈火一拍即合的样子,后悔今天不该把这两人色欲熏心的狗男女找来,不但没能帮到她什么,反而给她添堵,气死她了。 最要命的是隋羽已经用实际行动背叛了她! 这个隋羽野心勃勃,为了攀龙附凤不顾廉耻,当然也会轻易出卖她…… 忧心如焚,怒火中烧,石欢恨不得把隋羽和邱凌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一刀捅死。 高颜和孟云鹤知道石欢正忍气吞声,两人心照不宣,继续秀恩爱。 要不是他们早有防备,受害的就是他们了。 石欢就是条毒蛇,他们可不是农夫。 害人者恒害己,石欢自作自受,他们才懒得多管闲事。 石欢两边受气,感觉都快爆炸了,可今天的局是她设的,她不能自己砸自己的场子,何况,她还得想方设法阻止高颜进威盛集团。 石欢强迫自己对邱凌和隋羽的各种丑态视而不见,语气温婉地说:“哥,嫂子,我说的话都是出于对集团整体利益的考虑,如果哪些话说得不得当,你们也别往心里去。我的本意是好的。” 石欢一这样装腔作势,高颜和孟云鹤就知道她又要使坏。 不过,被气成这样儿,石欢还能不露声色、强作镇定地使坏,确实不简单。 高颜放下筷子,看着善于伪装的强敌,“怎么还客气上了?集团的事,你最有发言权。” 孟云鹤也会装,“嗯,这两年幸亏有你帮着打理集团方方面面的事,你劳苦功高,有什么话尽管说。” 两人的话让石欢轻松了不少。 她笑里藏刀,“嫂子,咱俩的感情一直很好,虽然之前我觉得你和我哥不合适,但绝对没恶意。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实话实说,你要是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高颜继续装糊涂,“你尽管说,咱俩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这样,不管怎么说,你此前对集团什么贡献也没有,平白无故就占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其他股东不会支持你的,与其到时候大家投反对票,不如咱们知难而退、低调处理;另外你此前干刑侦工作都被停职了,对经商一窍不通,我担心你被股东和职员们笑话,你会受不了。” 石欢“体贴”地说,“不如这样,你在家安心养胎,集团的事我帮你打理,只要你和我哥和和美美,咱们集团越来越好,我辛苦一点儿是应该的。” 如果不知道眼前是个冒牌货,高颜一准会觉得孟云菲善解人意,对她是真心体贴。 可惜,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感觉迥然不同。 石欢还想大权独揽,利用威盛集团从事不法活动,瞒天过海捞取巨额利润。 高颜和孟云鹤心知肚明,相视一笑。 第126章 栽赃嫁祸 “云菲,我和你哥都说过了,你就别替我担心了。在其位,谋其政,不懂可以学嘛,何况我有你和你哥这些好老师,我会进步得很快的。” 高颜谦虚完又开始骄傲,“再说了,我就算什么也不干,我有你哥的支持,我也能在集团稳如泰山,谁也不能把我怎么的。小股东们再不服,也得老老实实的,谁让他们的股份没有我的多?” “高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说什么你都会听,现在怎么这么难商量?你这样贸然进集团会让我很被动,我……” 石欢刚要用苦肉计,高颜突然捅了捅她。 高颜向邱凌那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云菲,邱凌神气不对啊,隋羽不会在橙汁里动了手脚?这都摸上了,你还能忍?” 石欢转头一看,邱凌脸色发红、眸光迷离,一副春情荡漾、欲罢不能的模样,一只手臂从后面揽上了隋羽的细腰,不安分地上下抚摸。 隋羽也好不到哪儿,香肩半露、放浪形骸,只差没投怀送抱了。 “云菲,咱们别说公司的事了。客是你请的,隋大模特是你叫的,邱凌还是你男朋友,我和你哥不好管多了,你消消气妥善处理,和气生财噢。我们先走了。” 高颜说着,拉起孟云鹤开溜。 孟云鹤也一本正经,“邱凌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修理他!你不能太惯着他,当着我们的面都敢这样,太过分了。” 石欢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高颜和孟云鹤走了。 石欢一肚子火没处撒,转身冲着邱凌和隋羽去了,可没等她开口,邱凌急不可耐地把隋羽搂进怀里,“走,我们也走,开房去……” 隋羽心花怒放,半推半就,“那怎么好?孟总会生气的。” “别理她,她管不着我,来,亲一个……” 邱凌说着,竟然不顾石欢站在一旁,捧起隋羽的脸亲下去了。 隋羽有些拘束,但她欲拒还迎,和邱凌抱成一团,吻得天昏地暗…… 看着纠缠在一起倒在沙发上的男女,石欢气闷得快要爆炸了。 她冲到餐桌旁,刚要掀桌子,一眼看到隋羽遗落在餐桌上的手机,她勾起嘴角,阴沉地笑了…… 她最恨背叛她的人,尤其是手里有她把柄的人。 石欢把对高颜的嫌恨全都转嫁到了隋羽身上,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女人不给力,她怎么会受这么多的窝囊气? 最可恨的是隋羽帮不上她的忙,不但不抱歉,还敢当着她的面勾引邱凌,简直找死! 石欢听着两个饥渴的喘息声,慢条斯理地从随身包里拿出手套戴上,轻易地滑开了隋羽的手机屏保图案,给孟云鹤发短信。 邱凌温香软玉抱在怀,忘乎所以地索取。 隋羽享受着男人的爱抚,为自己充满女性魅力而暗自欢喜。 对石欢的小动作,正意乱情迷的两人毫无感知。 发完信息,石欢放下手机,拎起餐桌上的酒瓶走向沙发…… 高颜和孟云鹤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刚走出酒店,周围的路人中突然有人失声惊叫,紧接着,一个人从楼上轰然砸下,正摔在他们不远的地上,顿时鲜血四溅、横尸当场! 女人穿着露肩白裙,身姿窈窕、肤白如雪,可惜转眼间香消玉殒。 她黑发散乱,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趴在地上,脚上的高跟鞋被甩出很远…… 人们惊叫四散,很快又有更多的人不知从哪里聚拢过来。 围观的人群惊恐地看着血流成河的一幕,有人一边用手机拍照,一边唏嘘议论。 高颜和孟云鹤惊怔原地,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死者——隋羽! 刚才在包间里还千娇百媚的女人,怎么会突然跳楼身亡? “石欢这个恶魔,她胆子怎么这么大?她这是故意挑衅!” 高颜怒不可遏,刚要转身上楼去包间,手机响了。 石欢痛哭流涕的声音传来,“高颜,不好了……呜呜……隋羽对我哥爱到死心塌地,看到你们结婚连孩子都有了,她万念俱灰,又被邱凌轻薄,她忍无可忍,趁我去洗手间打昏了邱凌,自己跳楼死了……” 高颜知道她又在说谎。 可是,邱凌被隋羽打昏了,这么短的时间内,石欢是怎么让隋羽一个大活人心甘情愿地跳楼自杀? 高颜刚要说话,手机被孟云鹤拿了过去,“你先在房间里不要动,你嫂子已经停职了,她不能出警。我马上报警。” 高颜暗捏一把冷汗,要不是孟云鹤及时阻止,刚才她差点儿就说她去看看现场了。 如果让石欢知道她是假停职,她想进入威盛集团几乎不可能了。 根据相关规定,在职公安干警是不能兼职经商的。 “哥,我怕……呜呜,隋羽那么漂亮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呜呜……我刚出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她从窗户上跳下去了……” 石欢的哭声透着一个假。 可谁也不能说她没哭。 高颜恨得直咬牙,包间里没有监控,石欢说什么就是什么。 即使邱凌醒过来,谁知道他和石欢提前有没有串供? 这两个包藏祸心的坏蛋凑在一起就没好事儿。 高颜看着前一刻还在卖弄风情的隋羽,此时惨不忍睹的倒在血泊之中,她的心像高空坠崖。 此前,就算她知道石欢和她的帮凶是一伙穷凶极恶的人,但没像此时此刻感受如此深刻。 杀人不眨眼,而且敢明目张胆地杀人,石欢柔弱的外表下,藏着比魔鬼还可怕的灵魂! 高颜转身仰望,就见七楼那个包间的窗口,石欢探身俯望。 距离有点儿远,高颜看不清石欢脸上的表情。 石欢的长发披散下来,被风吹得凌乱不堪。 她的脸背着光,眉眼在暗影里轮廓模糊,只有那涂着大红色唇膏的嘴唇,张扬地悬在半空。 高颜和她隔空对峙,时空似在那一刻凝滞不前…… 高颜不用想都知道,石欢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 她这是对她赤祼祼的恐吓! 高颜听得懂她的潜台词:你敢进威盛集团,隋羽就是你的下场! 高颜真想有把枪,直接打爆石欢那颗罪恶的头颅! 可是,她没有,即使有,她也不能。 盛夏的阳光灼浪逼人,晃得人眼睛生疼。 高颜低下头,眼前有一刻的失明。 而后,渐渐清晰的视线里,她看到鲜血悄无声息地在隋羽的身下蔓延开…… 孟云鹤把高颜护在怀里,拥她挤出人群,远离嘈杂。 拨通周晓宁的电话,他简单地说了案发时间地点和情况。 酒店的保安们跑过来维持好秩序,不让人破坏案发现场…… 人影散乱,喧声四起。 高颜浑身发冷,却听到孟云鹤咦了一声,紧接着,他把手机递过来,“这个短信是隋羽生前发的?” 号码没有备注,短信内容:亲爱的云鹤,我好爱你,可惜你对我始乱终弃。你欺骗了我,还和别的女人结了婚。我对爱情与婚姻所有美好的向往全让你毁了,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不堪忍受这样的痛苦,永别了,祝你幸福,我的至爱。 “颜颜,你相信我,我此前根本不认识这个隋羽……” 孟云鹤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这是栽赃嫁祸。”高颜苦笑,“你这个冒牌妹妹真是太可怕了……” 第127章 金刚不倒 干刑侦多年,高颜曾和形形色色的罪犯打过交道。 同样是罪犯,有的良知未泯,但因法律知识的缺失和意气用事,一步错百步错;有的一念之差,激情犯罪后自断生路,悔不当初……最可怕的是像石欢这样丧心病狂,又阴险狡诈的预谋犯。 她潜藏人群中,像只披着羊皮的狼,伪装成温顺无辜的模样,内心充满邪恶的欲念。 她没有底线,作恶多端却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她把谋害他人当成愉快的体验,把挑衅法律视为个性张扬。 最可恨的是她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甚至她熟知怎样钻法律的空子,提前销毁所有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借刀杀人、毁尸灭迹、栽赃嫁祸……不择手段。 这次的案子,即使高颜明面上没被停职,她作为当事人、目击证人、孟云菲的近亲属,除了配合警方询问调查之外,也不能以刑侦人员的身份参与调查取证。 孟云鹤虽然真实身份没有暴露,实际情况和高颜一样。 想想都窝囊。 “别上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孟云鹤握紧高颜冰凉的手劝慰她,“石欢这样暴戾,说明她十分害怕你进入威盛集团,不顾一切阻止你。接下来发生任何事,我们都要沉住气。等夏初九他们全部到位,我们合力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高颜知道,她不忍也得忍。 只因,疑罪从无。 孟云鹤这么劝她,摆明他也知道,这次石欢明目张胆挑衅他们,警方也找不到有力证据证明石欢是杀害隋羽的凶手。 高颜此前也曾堪验过坠楼案件,也见过肖寒做出的多份坠楼死者的尸检报告。 她很清楚,侦办坠楼案件首先要确认死者是生前坠楼还是死后坠楼。 生前坠楼有自杀、意外两种情况。 自杀的当事人往往会留下遗书,简单说明自己自杀的原因,表达自己对某人某事的愤懑和怨怼,或者对爱人、亲人的留恋和牵挂。 遗书,从某个角度可以证实死者自杀事实成立。 这起案子,孟云鹤收到的信息是隋羽死前用她自己的手机发来的话,可以视为隋羽的遗书。 爱而不得,满心幽怨,不堪受辱,愤而坠楼。 呵,多么的顺理成章! 高颜攥紧了拳头,指甲刺痛掌心,她知法懂法守法,不能快意恩仇,哪怕她明明知道凶手就是石欢,口说无凭也没有用。 如果是意外,要找到死者坠落前失足的证据,包括打滑的鞋印、破碎的玻璃窗、坍塌的阳台栏杆等物证。 这些,如果有需要,石欢一定伪造得出来。 “会不会是被人杀了扔下来的?” 有两个保安惊惶地议论。 高颜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隋羽不是死后坠楼。 死后坠楼好辨别,可以从尸体伤口的血液凝固状态和致死创伤,还有坠落位置判断。 自杀坠楼产生的强大冲击力会造成头部或内脏破裂、颅内或腔内出血,并伴有骨折现象,而且活体出血后的自我修复功能尚在,血小板仍然会促使血液凝固,达到止血效果。 他杀坠楼死者落地之前已经死亡,不会有血液凝固状态。 再则,自杀坠楼的死者会掉在距离建筑物一米左右的位置。 小于一米多为意外坠亡,因为意外死亡的人没有跳跃的动作,下坠的力道小于自杀。 大于一米多为他杀,抛尸产生一定的弧度,落地位置相对偏、远。 从隋羽落地的位置和姿势、伤情来看,她确实是“自杀”的状态。 高颜惊心动魄之余,最大的疑惑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内,石欢到底用什么手段逼迫隋羽跳楼“自杀?” 她和孟云鹤离开包间之前,邱泽和隋羽还在玩暧昧,一看就是你情我愿、臭味相投。 石欢说隋羽因失恋而万念俱灰,明显睁着眼说瞎话;还说隋羽不堪忍受邱凌的轻薄,事实隋羽主动得不得了,恨不能当场献身。 可是,谁说都没用。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谁也不是隋羽,谁知道隋羽和邱凌打情骂俏的时候,到底是甘之如饴,还是强颜欢笑? 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至于包间里的物证,高颜不用猜,都知道石欢已经做了精细的布置,不会露出马脚。 再有的人证就只有邱凌了。 可邱凌那个心术不正、唯利是图的伪君子,和石欢之间有着各种利益纠缠,肯定会证明打伤他的是隋羽,而不是石欢。 也就是说,隋羽为她的虚荣和轻浮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成了冤死鬼。 石欢本来想利用隋羽勾引孟云鹤,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隋羽反倒扑着邱凌去了,不想引来杀身之祸。 可是,仅仅因为这样,石欢就起了杀念? 石欢就算再穷凶极恶,也不敢这样猖狂,除非,有值得她这样冒险的理由! 高颜心里一紧,转头看向眉头紧皱的孟云鹤。 孟云鹤跟她心有灵犀,“石欢今天请客的目的是千方百计阻止你进入威盛集团,没达到目的恼羞成怒。她制造隋羽因情自杀事件会引起媒体关注,引发舆论轰动,威盛集团是上市公司,股票近期肯定会因此暴跌,大小股东利益受损,都会跳出来质问指责我滥情惹祸,这种情况下,股东大会没法心平气和地开,你出席会议并就任执行董事长都会被质疑和反对。” 原来是这样。 这个石欢,真够歹毒! “不只是这样,刚才她同意招聘人才,我猜她会积极地招兵买马,往各分公司的空缺职位上塞人,以避免我们安排和培养自己的人。所以夏初九他们如果通过招聘进公司,就算勉强过关,石欢也会把他们边缘化,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接触核心工作。” 孟云鹤提醒高颜。 没错,凶狠狡猾的石欢很多疑,警惕性很高,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夏初九他们初来乍到,想通过正常途径进入公司并获得她的信任很难。 “是我提前没做好规划,还有刚才考虑不周,急着把你拉走,如果我们没走,石欢不会把火都撒在隋羽身上。不管怎么说,又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高颜有些歉疚,“而且接下来媒体炒作的厉害,对集团的名誉和市值影响恶劣,股东们难为你,你腹背受敌会很难受。” “哪怕全世界敌对我,只要你相信我、爱我,我就金刚不倒。” 孟云鹤脱口而出。 高颜本来心情沉重,被他随口就来的情话感动得心潮澎湃,不由嗔怒,“你明明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还有心情说笑!” “我没有说笑,我说的是事实。放心,股票市值波动很正常,洗掉一些不坚定的股民,剩下的可以安心当股东也不错。” 孟云鹤胸有成竹,“除了夏初九他们,我还聘请了几个商业精英。我不会看着我爸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企业破产倒闭,不会让对我们充满期待和祝福的人们失望,我一定尽最大力量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回报。” 身边的这个男人有山一样的睿智,海一样的宽博,今生能和他携手同行,是上天的恩赐。 高颜烦乱的心顿时无比安稳。 天要其亡,必令其狂。 自作孽不可活。 石欢和她的帮凶机关算尽,最终不过是自寻死路。 第128章 阴魂不散 两人说话间,周晓宁、肖寒、路杰等人火速赶来,120急救车也如约而至。 近年来坠楼案件不少,周晓宁等人之前跟着郑画图和高颜没少出警,业务很熟练。 大家先挂起了警戒带,清除无关人员,对现场进行照相固定。 接着周晓宁对勘察现场的人进行了分工,路杰去酒店里调监控,肖寒做初步尸体检验,路杰和另一个刑侦员拿尺测量…… “国际名模见多识广,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哈,孟老师,你这魅力太牛逼了。” 周晓宁看了孟云鹤手机上的信息,先乐了。 “手机归你了,好好查,我要是之前和她有一毛钱关系,你让高颜打我。” 孟云鹤瞅了他一眼,郁闷地说。 “打你还得挑人打,真有你的。行,名模单恋不是你的错。放心吧,这个技术科一查就清清楚楚。” 周晓宁公事公办,把孟云鹤的手机收走了。 “我们去楼上看看,你们俩是当事人,按相关规定禁止接触人证物证。” 周晓宁留下几个人在楼下忙活,领着另外三个新面孔上楼去了。 高颜和孟云鹤等着警方堪察完现场跟着回警局做笔录。 抬头看去,石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头缩回去了。 估计是趁警方来人之前,和邱凌对口供去了。 “邱凌敢做伪证帮石欢逃避刑事责任,造成冤假错案,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高颜有些气急败坏。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两个浑蛋要是怕后悔,就不敢做那么多坏事了。” 孟云鹤冷笑。 “你觉得邱凌知不知道石欢是假的孟云菲?他们接触时间也不长,怎么这么快互相信任,把公司生意都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这个说不好,得查。”孟云鹤眯眼看向隋羽的尸体,“先处理眼下的事吧,我得想办法应付集团里那些老油条,怎么也得让你顺利地走马上任。” 高颜点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隋羽像只折断了翅膀的飞鸟,安静地趴卧在坚硬的地面上,在鲜红的血色中凝滞成一个放大的惊叹号…… 不出所料,周晓宁等人勘察现场收集到的所有物证、书证、证人证言、犯罪嫌疑人供述,以后肖寒后来的尸检鉴定,结果都无法证明石欢是凶手。 包间里用来当凶器的干红酒瓶上有裂缝儿,但瓶底没碎,瓶身和瓶颈上只有隋羽的,没有石欢的。 石欢的解释是这瓶干红是隋羽随身带来的,她并不知道隋羽在酒里渗了东西。 包间里的地面干净整洁,没有撕扯打斗的痕迹,石欢身上也没有任何拉拽产生的瘀青或伤痕,隋羽身上除了头部撞击地面脑浆迸溅之外,其他地方也没有可疑痕迹。 南边落地窗采取内倒设置,玻璃是防晒钢化玻璃,侧边有扇门直通外阳台,外阳台栏杆有些矮,隋羽把握栏杆外翻时,在木质栏杆上留的指纹很完整,着力均匀,说明隋羽是自己翻出去,而不是他人从背后中推了她。 医院诊断邱凌轻度脑震荡,额头伤口缝合了九针。 被打成这样,一般情况下不会认错凶手。 邱凌的证词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了隋羽倒的红酒,全身发热身不由己,一时犯浑,趁着石欢去洗手间的空隙,摸了隋羽身上不该他摸的地方,惹恼了她,被她用酒瓶打昏过去,鲜血直流,等他醒来得知隋羽已经跳楼摔死了。 那瓶掺了东西的橙汁被倒空了,里面倒满了清水,没有任何异样。 石欢备受惊吓地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双肩抖成一团,泪流满面把妆都哭花了。 她的供词和邱凌高度吻合,找不出丝毫破绽。 “隋羽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上,她都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呜呜……早知道她这么冲动,我就不该把她叫来跟我哥见面……” 石欢祸水东引很有一套,边哭边说,“可她求了我好多次,说哪怕让她看我哥一眼,听我哥说说话,她都心满意足。没想到我哥……唉!” 这话的意思就是孟云鹤是个渣男,隋羽这么痴情的名模他都不好好珍惜,伤透了她了心,导致她伤心欲绝之下跳楼自杀。 隋羽的手机还留在餐桌上,可有屏保图案锁,警方暂时解不开。 按说石欢也没办法解开。 她振振有词,“看着我哥和嫂子出双入对,隋羽很难过,我哥走后,她就说要给我哥发短信,至于发的什么,我没看见。” 结合孟云鹤手机上的短信,发送内容、发送时间,都与石欢说的时间点儿一致,是隋羽死前给孟云鹤发的绝情遗书…… 肖寒的尸检报告也证实隋羽不是他杀和意外,是自己坠楼死亡。 “我哥我嫂可能有先见之明,看出隋羽情绪不对,可他们也没有提醒我就走了,那时隋羽就急了……” 石欢说话很艺术,一到关键地方就能巧妙地绕开,或者把责任推给孟云鹤和高颜。 “我嫂子席间说了几句话刺激到隋羽,她那么有名气地位的人哪受得了?” 石欢期期艾艾地说,“周科长,你也别怪我嫂子,她被停职了心情不好,逮着谁都发两句牢骚,知道隋羽喜欢我哥自然很生气,眼里心里都容不下她,说两句难听话也正常。” 周晓宁他们听着都觉得“孟云菲”这么善良、温柔、体贴,对朋友对家人无微不至。 到了高颜和孟云鹤这儿,两人配合笔录,不能加入主观猜测,只能实事求是把离开包间前的情况说了一遍。 石欢这么伤天害理,她却束手无策。 干刑侦干到这份儿上,高颜憋闷得急着撞南墙。 第二天,三人一起从公安局里走出来时,又是夜色四合。 石欢抹着眼泪哭得跟真的一样,“哥,嫂子,我好伤心啊,呜呜呜……” 高颜知道她心里乐开了花。 真想一脚把她踹到太平洋里去,让她早点去死啊啊啊…… 怎么会有这样窝囊的事儿? 怎么会有这种可恨的女人? 天道不公,只是暂时的。 高颜郁闷之余起了恶趣味,“唉,隋羽来吃饭的时候是怎么想的?白裙子,红鞋子……多不吉利?” “怎么不吉利?” 石欢抽抽噎噎地问。 “听说死前穿红鞋的女人死后会变成厉鬼,找她痛恨的人报仇雪恨!” 高颜煞有介事地说完,又加了一句,“隋羽是不是事先有预感?要不然穿白裙子弄双红鞋穿着多不协调?” 石欢愣了,不哭了。 高颜看她强作镇定,心里恨得翻江倒海,哼,吓也吓死她! “哥,嫂子,你们把爸爸搬回庄园里吧,大家在一起做个伴儿,嫂子你就不用害怕了。” 不想,石欢死鸭子嘴硬,“隋羽那么爱我哥,你抢走了她的心上人,她肯定第一个来找你。” 呵,这个石欢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和三叔先在那里住吧吧,晚上关好门。” 孟云鹤拉着高颜就走。 走出几步,高颜回头,石欢站在夜色里冷笑,夜风撩乱她的长发和裙摆,让她看起来像一抹飘忽不定的阴魂…… 突然,从停车场那边乌泱泱围上一大群人,个个手里端着长枪短炮般的摄影仪。 “孟云鹤先生,隋羽是国际名模,为什么你会对她始乱终弃?是因为你身边的这位美女吗?” “隋羽前程似锦,突然殉情,你良心有没有痛?” …… 第129章 疑罪从无 大批记者蜂拥而至,各种奇葩的提问铺天盖地,令孟云鹤和高颜始料不及。 “孟云鹤先生,听说你跟隋羽之前在国外结过婚并生过一个孩子,你抛妻弃子喜新厌旧,有没有想过会造成隋羽女士会自杀及给公众带来的负面影响?” “孟先生,你和隋羽之间是规则还是另有隐情?你同时和多名美女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是出于个人特殊嗜好还是其他原因?” “孟先生,听说你有三个私生子,你身边的这位美女知不知道……” 高颜和孟云鹤被记者们围在当中,冷眼看着争先恐后往前挤的记者,听着他们越来越离谱地提问,同时意识到危险。 虽然这是在公安局门口不远,前面的停车场也设有高清监控,可这边正好处于监控盲区,且路灯晦暗不明,这种混乱的场合,如果有人突然对他们发动攻击或趁乱捅刀,他们防不胜防。 高颜和孟云鹤都是经历过混战场面的人,警惕性非常高,他们很清楚,今天这样的场面是有人蓄意策划和布置的。 两人背靠背,全神戒备,谁也没理会那些胡搅蛮缠的提问。 这些人里有石欢安排的不良记者,通过提问的方法离间两人的感情,可惜对高颜没用。 高颜和孟云鹤登记的时候,孟云鹤的户口簿上婚姻状态一栏里,清清楚楚写着“未婚”,哪来的抛妻弃子? 看到两人冷静从容严阵以待,前拥的记者仗着人多势众继续发难,包围圈越来越小。 “孟先生,你不说话是不是表示您默认了?你承认因为你品德不端造成隋羽抑郁自杀?” “听说你身边的这位美女曾经是我市刑侦科科长,经不起诱惑跟你鬼混后不务正业被开除公职,这件事是真的吗?” …… 有良知的记者在采访时首先懂得尊重对方,像这种出言不逊的不良记者,一看就是石欢的帮凶花钱请来的。 这些记者发问的时候,类似审讯犯人。 只是他们说话不用讲证据,完全肆无忌惮随性而发,甚至无中生有进行人身攻击。 他们的目的很明显。 就是激怒她和孟云鹤,如果她们失态和他们发生肢体冲突,他们就反咬一口,指证她们殴打记者。 而且,即使她和孟云鹤被公安拘留,他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会把拍到的视频发到网上去,然后添油加醋,彻底把两人的名声搞臭,让高颜和孟云鹤在威盛集团股东中丧失威信、无法立足。 识破了石欢及其帮凶的诡计,任凭这些不良记者们怎么诘问,两人始终一言不发。 没有回应的采访很冷场。 无良记者们兀自燃烧热情,激情澎湃地高声问话,拿着摄像机不停按照。 可他们嗓子都冒烟了,扛着摄像机的手臂都酸了,也没套出一句话来。 高颜和孟云鹤神色淡然,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拉着手站在那里,扫视如蛆虫般蹿动的人群,像看一群可笑的小丑。 无良记者们徒劳无功,渐渐意兴阑珊偃旗息鼓。 但他们并没有知难而退,仍然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高颜和孟云鹤,让他们一时难以脱身。 越过纷乱的人影,高颜看到石欢仍然站在不远处,身体挺直紧绷、表情阴晴不定。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峙着,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仇恨翻江倒海地充斥在彼此之间。 石欢这个恶毒的女人,简直该被千刀万剐! 她为了栽赃嫁祸给孟云鹤、阻止她高颜进入威盛集团,竟然剑走偏锋,冒着引火烧身的风险杀了隋羽。 这赤裸裸的挑衅已经让高颜忍无可忍,她之前在公安局里配合做笔录的时候,和周晓宁差点儿大打出手。 “人就是孟云菲杀的,把她关起来反复审问,不信她不说实话!” 当时,高颜气得两眼发黑,可她这样编排周晓宁的时候,自己也知道在强人所难。 疑罪从无,没有证据,还不能刑讯逼供! 这也是许多具有高强反侦查能力的罪犯逍遥法外的原因。 “高姐,你现在被停职了,要不就换你来审了。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审讯能力,可我也已经尽力了。我们实在找不到证据证明隋羽的死和孟云菲有关,孟云鹤手机上有隋羽的遗书,肖寒的尸检报告,这些都是我们无法忽视也无法推翻的证据啊,你不能让我违反规定去办案,这是砸我和路杰他们的饭碗啊!” 周晓宁也一肚子火,“我要不是穿着这身警服,你说打谁我打谁,你说抓谁我抓谁,现在我能这样吗?” 是不能。 除了郑画图和孟云鹤等上层领导知道高颜是假停职,官宣的消息大家都看到的了,都以为高颜被停职了,已经不是刑侦科长了。 不是刑侦科长的高颜现在是涉案人之一,根本没有权利对着现任刑侦科长的周晓宁指手画脚、吆三喝四。 重案组的相关信息也不能对外透露,高颜只能强迫自己冷静。 可她那时冷静不了。 她从在酒店外面看到隋羽像只麻袋一样摔在地上,又像个西瓜似的崩裂,到进审讯室这段时间,她等得暗无天日、濒临崩溃。 当她听到周晓宁说证据不足、不能形成有罪确信,只能把“孟云菲”放走时,她彻底爆发了。 周晓宁好脾气地听她骂了一顿,憋屈地解释完,又搬出相关法律条文安抚她。 “《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九十五条第(三)规定: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 周晓宁背这条规定的时候,高颜已经第三遍强迫自己冷静了。 要不是孟云鹤及时让路杰把高颜叫出来,高颜差点儿把审讯桌给掀翻了。 “颜颜,之前我不是已经叮嘱你了吗,不管怎样也要沉住气。我们要抓的不只是石欢,还有她背后的团伙。今天这个案子应该是石欢用了隋羽的手机,并和邱凌对好了口供,遗书和邱凌的证词在无法推翻的情况下,警方没办法拘留石欢。” 孟云鹤在走廊里又叮嘱她,“一会儿石欢出来,别让她怀疑咱们。站在她哥嫂的角度,应该希望她没事。” “云鹤,有的时候,我真觉得落实疑罪从无的规定弊大于利!” 高颜心意难平,赌气地说。 “别这样。我们都知道,如果疑罪从有,裁判错误的话,就会冤枉无辜,或者放纵犯罪。而疑罪从无,只会有一个错误,那就是有可能放纵了坏人,但却绝对不会冤枉无辜。可能犯两个错误和可能犯一个错误相比,我们肯定会选择疑罪从无。” 孟云鹤耐心地劝导她,“放纵罪犯和冤枉无辜,这两者之间应该怎么选?答案也显而易见。没有人愿意被冤枉。疑罪从无是立法博弈的结果,它既是法律理念,更是法律规则,应该得到遵守和信奉。” “可她不是无辜的,她是罪大恶极的连环杀人犯!” 高颜痛恨自己无能,没有特异功能让石欢现出原形,或者读取她的记忆,把她做的坏事一一大白于天下。 第130章 害人害己 “但我们没有实证。”孟云鹤抱抱她,“我们总会找到证据,别生气,也别赌气,你一直很冷静,一直做得很好。” 她知道现在不冷静,做得不好,可她实在压不住心头翻腾的怒火。 “疑罪从无的核心价值就是使无辜之人免受牢狱之灾,这是对所有公民的保护,因为任何一个公民都有面临无端指控的可能。”孟云鹤轻拍她的后背,“你不能让这条法律规则因人而异,是不是?” 是啊,法律要公平公正,要一视同仁,不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因为她主观臆断,就认定孟云菲有罪。 毕竟,就连证实这个孟云菲是冒牌货的实证,她高颜都没有! 她认定她是石欢,凭的全是感觉。 她的感觉很准,可惜说不清道不明,不能作为证据。 “呵,颜颜,你看你气的,全身都在发抖,手冰凉的。别这样,我心疼。” 孟云鹤搂着她,在她耳边说,“如果你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这样劝你,估计你会怀疑我是不是想包庇我妹妹。” 孟云鹤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高颜知道自己有些失控,失控的状态难免疑神疑鬼。 “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怀疑石欢并不是我妈生的,但我和你一样,暂时没有证据。” 孟云鹤在她耳边出语惊人,“这是一个针对我们孟家的巨大阴谋,于公于私,请你和我一起忍辱负重,直到把她们一网打尽。” 看着心爱的孟云鹤眸光里的恳求,高颜一阵心疼。 相比她高颜,孟云鹤背负的压力和痛苦更多更重,可他一直举重若轻。 她的确应该沉心静气,从长计议…… 高颜回过神儿来,耳边仍然充斥着记者们断断续续的诘问。 还是那些刁钻无礼的问题,没有多少新花样了。 孟云鹤左手握着高颜的右手,右手掏出手机不知给谁发了条信息。 高颜盯着石欢看了这半天,石欢都保持着旁观看戏的姿态。 然而就在这时,高颜看到石欢双手交叠,身体左右晃动了两下。 石欢在向什么人发指令?或者,她在期待什么事情发生? 高颜警醒转头,就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他手里没有摄像机,已经挤到了前排,右手揣进裤兜中,眸光阴沉地盯着她。 高颜心神一凛,不为人知地握了握孟云鹤的手,又用拇指在他手心轻按了一下。 孟云鹤会意,转身和高颜换了位置。 几乎与此同时,鸭舌帽把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手里赫然握着把寒光毕现的匕首! 他的目标明显是高颜而不是孟云鹤,见状想要收刀已经来不及,匕首直取孟云鹤的咽喉…… 孟云鹤手疾眼快,侧身反抓,握住他的手腕往后扭转,劈手夺下他手里的匕首,而后一脚踢在他小腹上! 鸭舌帽倒退中仓促抓握,把他身旁的两个人拖倒在地,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另一个冒充记者的帮凶趁乱出手,从后面猛地勒住了高颜的脖子! 高颜抓住他的大拇指用力一掰,趁他叫痛松手时转身抬腿,用膝盖狠狠顶了他一下。 帮凶捂着命根子跪在了地上,痛得五官纠结,呻吟不止。 “孟云鹤他们打人啦!快报警!快报警!” 周围的不良记者们不但没有恐慌四散,反而发出一阵欢呼的叫喊,显然他们已经等这一刻等得不太耐烦了。 闪光灯频闪,摄像机连连被摁动快门…… 很快,有人打了报警电话。 可没等110的民警来,周晓宁和路杰领着七八个刑警飞快地从公安局里跑过来。 “公安同事,我们好心好意采访孟云鹤先生,想为隋羽自杀讨个说法,他不但不好好回答我们,还打人!” 立刻有人颠倒是非上前告恶状。 “就是,孟云鹤仗势欺人,还有这个女的,仗着自己会两下子欺负人!” “他们把我们这位兄弟都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得做伤残鉴定,可能断子绝孙!” “太狠了,太没有道德底线了……” 帮腔儿的大有人在。 “闭嘴!” 周晓宁火冒三丈,吼了一嗓子。 路杰等人把那两个混混控制起来,其余的人一看这架势,不但没闭嘴,都开始起哄。 “你们干什么?包庇富二代啊?” “身为公安不能秉公执法,我们打市长热线告你们!” …… “谁爱告谁告!告诉你们,在你们中间有我们刑警队的人,你们干了什么,我们一清二楚!” 周晓宁义正词严。 周晓宁的话顿时让一群不良记者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请你们主动配合调查,提供你们的摄像机、相机!”路杰带着两个同事挨个收摄像机,“谁敢妨碍公务,全部以寻衅滋事罪论处!” 这下好了,无良记者们整体失语,老老实实交出摄像机和相机。 不多会儿,看了影像资料的周晓宁说:“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你们在公共场所无事生非,起哄闹事,严重扰乱公共场所秩序,拦截、辱骂、挑衅孟云鹤夫妇,你们的行为属于寻衅滋事,都跟我们回局里做进一步调查!” 看着一群自作自受的家伙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被带走了,高颜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石欢计划落空,竟然能厚着脸皮跑过来,“哎呀,哥,嫂子,你们有没有受伤?” 高颜冷笑,石欢“关心”的可真是时候啊。 “你们怎么还动手呢?这些记者可不好惹,回头他们乱写一气,你俩的名誉受损事小,影响集团的声誉可就糟了……” 石欢“焦急”地说。 高颜看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又开始装,心底满满都是憎恶。 孟云鹤冷冷看了石欢一眼,拉着高颜就走,理都不想理她。 “哥!这些人不是我找来的,你为什么冲我使脸色?”石欢赶紧拦住他们,“回头你开个记者发布会吧,我帮你澄清!” 做着恶毒的事,说着伪善的话,她假仁假义的模样让高颜叹为观止。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也早点儿回家吧。” 孟云鹤冷清的拒绝。 “哥,嫂子……你们别这样对我,我心里乱得很,又难过又害怕……” 石欢“委屈”得要命。 “你害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孟云鹤忍无可忍,“隋羽到底是不是自杀你最清楚,你告诉我,你用了什么方法让她心甘情愿跳楼自杀?” 这也是高颜最疑惑的地方。 所有的人证物证都证明隋羽是自杀,是她意料中的事,因为石欢足够阴险狡猾。 可她们离开包间的时候,隋羽还和邱凌如胶似漆,根本没有半点儿抑郁自杀的迹象。 从包间里出来出酒店大门,即使等电梯浪费了一点儿时间,前后也不过十五分钟。 这么短的时间内,石欢怎么会顺利解开隋羽的手机屏保设置,又在打昏邱凌后,刺激隋羽失去理智跳楼? “她就是受不了你和嫂子秀恩爱,故意和邱凌亲热刺激你,看你根本不管不顾,她就……公安都证实了,你怎么能怀疑我呢?”石欢倒打一耙,“算了,我们不说这件事了,我知道隋羽的死也怪不得你,是她自己一时想不开。” 高颜就知道她会这样,但没关系,有她说实话的时候。 孟云鹤点点头,“跟你没关系就好。后天上午九点,你通知所有股东开会。” “还要开啊?哥,恐怕明天你和嫂子就上热搜了,开盘我们的股票肯定大跌,说不定会跌停,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的市值至少会损失百分之二十,那些股东一定会把责任全推到你们两人身上,你觉得这种情况你们还能开股东大会吗?” 石欢很能“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先让我嫂子避避风头吧,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第131章 兵出奇谋 为了阻止她高颜进入威盛集团,石欢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透过石欢伪善的嘴脸,高颜看到她贪婪、残忍的灵魂在恐惧。 知道怕就好! 高颜笑了,“哎呀,云菲,我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现在竟然火了,多好啊,我干嘛要避风头?” 石欢瞠目结舌。 高颜故意气她,“其实我对公司业务确实不感兴趣,不过你哥已经娶了我,我得去大家跟前炫耀一下,找找存在感啊。股东们反不反对我都不要紧,反正谁也抢不走我的股份。至于股票跌不跌停的没什么要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怕什么?” “高颜,你不懂怎么还不听我劝呢?”石欢直跺脚,“哥,你听听她都得说什么呀?” “颜颜说得没错。我在国外这几年,也差不多被大家忘光了,回国都这么久了,都没有漂亮妹子找我玩。现在多好,我和你嫂子一下子大红大紫了,指不定过些日子,就有比隋羽还漂亮的名模送上门……” 孟云鹤说起混话来更是一套一套。 石欢彻底无语了。 “云菲,你呢,手里暂时没有股份,但你拿着百万年薪,可不能不听指挥。现在颜颜是执行董事长,她要开股东大会,你必须及时通知各位股东,安排好议程和相关事宜,要不然她不高兴了,把你换了,我也没办法。” 孟云鹤火上浇油。 “是啊亲爱的,咱们一家人应该互相支持,辛苦你了。后天的股东大会主要议题是我这位执行董事长高调亮相、隆重出场……想想都美美哒。” 高颜笑得像朵花。 石欢暗自饮恨。 “就这样说定了噢,晚安亲爱的!”高颜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偎进孟云鹤怀里,“人家好困,快抱我回家睡觉。” “好。” 孟云鹤和她亲了一个,打横抱起她转身就走。 石欢眼睁睁看着两人相偎而去,然后开着车一溜烟儿地跑了,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而上,撞得她脑门疼。 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除了让她自己像在悬崖边跳舞一样越来越危险,对高颜一点儿用都没有呢? 石欢气急生疯,紧握双手向着天空挥舞着,恼恨嚎叫,“啊——” 突然出现这么个疯女人,路过的人吓了一跳,都戒备地看着她,远远躲着走。 石欢发泄够了,咬牙切齿,“好,既然你不知死活,我就成全你,让你……” “嘣!” 一个易拉罐突然从旁边路过的车窗里扔了出来,不偏不倚打在她脸上。 “谁啊!” 石欢本来就在气头上,又无缘无故被人当垃圾桶,顿时怒不可遏,冲着那辆车的司机破口大骂,“你他妈眼瞎啊,往老娘头上扔!” “痛打落水狗是我人生一大乐趣!” 不想,司机停下车摇下车窗,吹了个口哨,乐呵呵地说。 “你骂谁是落水狗?我……” 石欢看到了一张比男星张彬彬还要英俊迷人的脸,涌到嘴边的脏话硬是骂不出来了。 他开着辆宝石蓝的法拉利,穿着件白衬衫,蓝天白云般明媚的感觉,让黯淡的夜色一下子亮丽起来。 石欢很惊艳,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可回过神儿来,想到他刚才又打又骂她,不由怨愤,“下来,你应该向我道歉!” 杜杰听到石欢命令的语气,心情大好。 他之前接到孟云鹤发的位置,特意赶来“碰瓷”。 原本,杜杰设计的方案是和开车的石欢发生剐蹭。 可他刚才一直在不远处停车观察,结合之前高颜对他的介绍,他认为像石欢这种穷凶极恶的女人防备心理严重到变态的程度,对接近她的每个人都会有本能的怀疑、抵触和敌视,用一般搭讪的方法和她套近乎,会弄巧成拙。 剐蹭车辆会显得刻意,容易引起石欢的怀疑,他索性反其道而行,不讨好她,打击她、挑衅她,激起她的征服欲。 “噢,不是落水狗,是个美女。不好意思,易拉罐没长眼,我替它向你道歉!” 杜杰推开车门下了车,倚在车上懒洋洋地说。 “一点儿诚意都没有!”石欢气呼呼的,“再说你怎么能随地乱扔垃圾?” “是你先制造噪音好吧?我开车路过这儿,被你突然吼一嗓子,吓得心脏病差点儿犯了,我气不过丢个易拉罐提醒你,不应该吗?” 杜杰上下打量她,语气很不满。 石欢强撑到现在,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眼看连个过路的帅哥都欺负她,她所有的负面情绪瞬间爆发。 好在这是个陌生人,她不用顾忌什么,也不用强作镇定,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就想吼两嗓子怎么了?谁规定我连这个权利也没有?” 杜杰像吓了一跳,皱眉看着她,“你、你哭什么?我没把你怎么样,你可别赖我!” “你们全是浑蛋,没一个好人!” 石欢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得昏天暗地。 没有人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 之前受尽凌辱、忍气吞声;顶替孟云菲之后如履薄冰,每天都心惊胆战。 害怕被拆穿,害怕被抓,害怕挨枪子…… 她越害怕,就越忍不住用极端的手段过河拆桥,她觉得只有把那些可能出卖她的人都杀了,她才能高枕无忧。 可她错了,她每杀一个人,在得到一份安稳的同时,也感到更多的恐惧。 她像进入一条循环的怪圈儿,她想要安稳就得杀人灭口,可每次尽管她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还是很快被警方找到突破口,她就不得不再次作案。 随着作恶的次数增多,她夜不安眠、度日如年。 倒不是良心受到谴责,她能活到现在,觉得良心是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没人跟她讲良心,她也没必要和别人讲良心。 她烦恼的是高颜一直活得好好的,这个对她威胁最大的女人,她一直找不到一个让她合情合理死掉的办法。 高颜不死,她石欢就随时可能被拆穿。 高颜和之前的孟云菲是闺蜜,她们胆肝相照、意气相投。 为了不被高颜怀疑,她石欢装孟云菲装得太辛苦了! 每天都面临东窗事发、数罪并罚、杀人偿命的恐惧,简直不是人遭的罪。 这些痛苦是高颜带给她的。 甚至,她认为,那些被她杀死的人,实际上是高颜逼她杀的! 如果不是高颜和郑画图他们有那么高效的侦查能力,她就没有必要为了掩盖她的真面目和犯下的罪恶不停地做恶。 她想远离高颜,想让这个该死的女人永远的消失。 可高颜曾经是刑侦科长,警惕性很高,她石欢不敢在她面前耍太多手段,怕一不小心被她抓住把柄;她想趁高颜独行的时候下手,偏偏孟云鹤不离左右,她根本找不着机会。 高颜就这样阴魂不散,不但嫁给了孟云鹤,还要进威盛集团…… 这感觉就像高颜拿着绳索勒住了她的脖子,还在不断用力,都快把她勒死了,她却束手无策! 巨大的挫败感和恐惧感混成排山倒海的洪流,让石欢瞬间破防,在一个“陌生”的帅气男人面前,哭得回肠荡气。 她想尽办法阻止高颜进集团都失败了,她狠狠发泄满心郁闷吼两嗓子也不行,她哭总没人管吧? 第132章 排兵布阵 石欢苦大仇深,满心怨怼,哭得很投入。 杜杰开始倚着车,站了一会儿腿酸,进驾驶室里坐着看,看了一会儿脖子僵,就又下车蹲在石欢对面接着看。 石欢由哇哇大哭到小声饮泣,哭了半个多小时。 她一直等着杜杰道歉或者安慰她。 可这个男人真是个奇葩,竟然就这么冷眼旁观,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哭到最后,石欢头昏脑涨,男人也没表示。 让她生气的是,他不安慰她,也不走,站着看、坐着看、蹲着看,他当她在耍猴戏吗? 更让她生气的是,有别的路人经过诧异地看过来,他老远冲人家甩手,让人家躲远点儿。 他好像巴不得她使劲儿多哭一会! 石欢气得没眼泪了。 “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滚!” 石欢恼了。 “好。你以后别哭了,你哭的样子太难看了,吓死一头牛那种。” 杜杰起身,麻利地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了引擎。 石欢目瞪口呆,这男人长这么帅,怎么这么冷酷无情? 看了这大半天,不但不安慰她,还说她哭相难看,简直了…… 石欢站起来冲过去,挡在车前,“你下来!你说谁哭的样子难看?” 杜杰摁了两下车喇叭,石欢巍然不动。 杜杰“只好”打开车门下来了,“行,我说错了。你不哭的样子太难看,哭的样子太好看了。” “你是谁啊?老娘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你是故意来找茬儿的吗?” 石欢忍无可忍,狠狠拍了前车盖一下。 “神经病!你有没有发现,你精神不太正常。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你刚才的所有表现,应该是间歇性狂躁症和焦虑症并发。” 杜杰煞有介事,“我感觉你病得不轻,真的。你再不赶紧治,病情进一步恶化,你可能……” “可能什么?” 石欢想发火,可对上杜杰漂亮的眼眸,她心念一动,突然就笑了。 这个男人挺有趣。 他不好女色,还敢对她说真话,挺好。 石欢突然绽开的笑脸让杜杰心里一抖:我靠,还真是个神经病,歇斯底里、喜怒无常。 “可能什么?你说说看,如果你说得对,我会考虑你的建议,我近来情绪不稳定,的确精神不太好。” 石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发现痛哭过后一身轻松。 反正回去也睡不着,有这么个特别的男人陪着聊聊天也不错。 石欢这么想着,绕过车门走到杜杰对面,突然身子前倾,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说?床上,或者沙发上?” 杜杰猝不及防,可他硬是没表现出不自然,而是很随意地把她额前一绺头发拂到耳后,而后把她的胳膊拽下来,“我没有和神经病患者打扑克的嗜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石欢越发好奇,竟然不受勾引,这种男人还真是稀缺。 “行,就在这儿说,你刚才话没说完,如果我不去看医生,可能怎样?” 石欢笑意盈盈地歪着脑袋问。 “间歇性狂躁症会让你喜怒无常,焦虑症会让你产生恐惧等负面心情,严重到一定程度就会诱发心脑血管慢性病和抑郁症。你现在肯定睡眠不好,就算睡着了也会突然惊醒。” 杜杰说。 石欢退后一步,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看着杜杰。 他说的一点儿没错,他怎么知道她的情况? 石欢的目光定格在杜杰裤兜里露出的小半截手机上。 “我的手机没电了,可以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 石欢毫无征兆地提了个要求。 杜杰立刻把手机掏出来放在她手上,“不好意思,我的手机也没电了。” 石欢一看,他的手机黑屏,按下开关键,半天没反应。 石欢心里的顾虑和猜疑一扫而空,把手机还回来,“真是巧了,看来老天爷都想让咱俩好好聊天。” 杜杰扯了扯嘴角,“我可没兴趣跟你聊。好了,身体健康最重要,你赶紧去治病吧。我有事要忙,走了。” 石欢眯了眼。 她不信他真舍得走。 天下哪有猫儿不吃腥? 她都投怀送抱了,他装君子坐怀不乱,还真能说走就走? 可下一刻,杜杰上了车,毫不犹豫地开着车走了。 “喂!喂!” 石欢难以置信,叫了两嗓子,她觉得杜杰明明听到了,可他逃也似的跑了。 “看来,他不是有意接近我……” 石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他刚才给她撩拨头发的时候,温润的指尖蹭过她的脸,似带过一丝电流直达四肢百骸…… 她回味着和他相遇的每个细节,看到他的车已经混入茫茫夜色,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我有病?呵,这世上活着的人哪个没有病?” 石欢长舒一口气,“不过你说对了,我是恐惧,是睡不好,那不是因为我有病,而是因为……高颜还活着!” 另一边,高颜和孟云鹤刚回到家,高颜就接到了杜杰的电话。 “组长,回头石欢会主动找我。” 杜杰胸有成竹。 “好的。夏初九、白蔡他们都到齐了,明天下午两点,大家开个碰头会。” 高颜心里轻松了些。 排兵布阵,石欢,你给我等着! 第二天一大早,高颜和孟云鹤就被孟归鸿大呼小叫的吵醒了。 一开门,门口齐刷刷站着三个元老,孟归鸿、高宏夫妇。 “云鹤,这些新闻是怎么回事?” 孟归鸿拿着平板电脑,指着屏幕怒气冲冲地问。 孟云鹤一看,标题五花八门:当红模特隋羽殉情威盛集团法定继承人、富二代喜新厌旧逼死名模、国际巨影隐婚梦醒自杀身亡…… “这都是真的?” 高宏的声音都颤抖了。 “你在外面还有两个私生子?我有两个孙子了?” 孟归鸿又期盼,又恼恨,表情十分生动。 “你要是敢骗我闺女,我、我跟你拼了!” 高宏扶着老伴儿,脸色铁青的。 孟云鹤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哎呀,假的!爸,妈,你们别操心了,没那么多事儿?” “全是假的?” 高宏不放心。 “假的,隋羽自杀和云鹤没关系。” 高颜走出来澄清,顺便拿过平板翻了翻。 石欢还真是用心,各大新闻媒体争相爆料,这轰动效果…… “爸,你今天不用看咱们集团股票,明天尾盘狠狠地买,我给你的账户里存的钱全部买进!” 孟云鹤对孟归鸿说。 “行,真有你的!”孟归鸿一点就通,“坏事变好事,又有钱赚喽!” 另两个吃瓜观众如释重负,手拉手吃饭去了。 高颜和孟云鹤收拾妥当先去医院看望郑画图。 郑画图眼巴巴地看着高颜,“你查清楚了没有?方可人有没有问题?” 高颜好个惭愧,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把郑画图的终身大事给忘了。 “没问题,这个医生身家清白,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谈。如果你们性格合得来,方可人又能对小军好,早就结婚早点儿了心事。” 孟云鹤把手机上的调查结果发给了郑画图。 “哎呀,太好了!”郑画图眉开眼笑,“要是弄个犯罪嫌疑人在我身边,我睡觉都睡不安稳。” 高颜诧异地看着孟云鹤,“云鹤,我发现你和郑局之间是真爱啊,你怎么对他的事儿那么上心呢?” “那必须的。我给云鹤找了个好老婆,他不得回报我?” 郑画图美滋滋地看着手机上的资料。 “你这住个院,还真走桃花运啊?你和方可人好了,姜尚怎么办?” 高颜想起姜尚泪流满面的样子,多有感叹。 创造幸福的能力是决定女人婚姻成败的关键。 “高颜,我试过了,也努力了,姜尚太要强了,我没办法和她和平共处。我也和小军谈了几次,孩子很懂事,说只要我高兴,他就高兴。” 郑画图长叹了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也是闲的,就想东想西的。你们身上的担子重,压力大,还要为我这点儿事分神,真对不住了。” “别说见外话,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对了,陈平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通过他们的手机通话什么的,能不能确定陈平真的走偏了?” 郑画图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第133章 蜜糖砒霜 虽说刑事处罚不牵连无关人员,陈平违法犯罪的话,高颜和郑画图并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但不管怎么说,谁也不希望自己带的兵犯这么严重的错误。 绑架宋欣母子、在教室里安装引爆器、杀害宋欣的人到底是谁? 陈平对郑画图有没有说谎,他和刘莹之间到底有没有婚外情,是否主观参与犯罪,刘莹银行卡上过千万的巨额资金是怎么来的,被辗转转去哪里了,这些疑团解不开,不说别的,对不住郑画图受伤的腿。 下午碰面会,高颜和孟云鹤赶到会议室时,夏初九、白蔡、楚湘、古彬、杜杰都在。 欢聚一堂,互相问候后,步入正题。 夏初九把一摞调查材料递过来,“段天雷自进入刑侦队起,七年间屡破奇案、重案,其实他参与侦破的十四起案件里,有八起冤假错案。特别是他升任当地刑侦队长之后黑白通吃,大肆收受贿赂,利用职权之便包庇犯罪嫌疑人,并亲自参与寻找和谋杀替罪羊,致使多名真凶逍遥法外。 这些犯罪嫌疑人已成为段天雷篡取暴利的白手套,段天雷甚至帮助他们扩展赚钱牟利的渠道,以实现互惠互利的目的。期间,段天雷受贿金额高达一千四百八十余万,房产十一套,另有收藏品三百二十余件,已经全部查实。” 夏初九这些日子没白忙活,赫赫战果触目惊心。 “段天雷买通了张竞舟和另外两名省厅领导为他的评比和晋升提供便利,如果不是这次翻船,他年底还会被提拔。” 夏初九缓了口气,接着说,“张竞舟除了和邱帼英有权色交易外,和另外三个县市的女干部也保持着不正当男女关系,存在其他违法违规行为。相关涉案金额和人员均已查实。” 高颜没觉得高兴,只觉得匪夷所思。 公安人员是负责维护国家安全、保护人民群众利益、侦查案件打击犯罪、维护社会稳定的中坚力量,在入职之前都经过专业的培养和训练,其政治、道德、法律、业务素质都是经过反复筛选和审查的。 段天雷和张竞舟这种害群之马却知法犯法,胆子大得吓人。 虽然他们最终不过是自掘坟墓、遗臭万年,却严重损毁公安部门的公信力。 无数公安干警敬岗爱业秉公执法,严以律己,防腐拒变,却要为这些败类蒙羞,想想都令人愤恨。 “两个臭老鼠,坏了一锅粥。” “得意一时,后悔一世。” “就是,这种反面案例就应该广而告之,起到防微杜渐的警示作用。” 大家愤愤不平。 “嗯,这个建议好。”孟云鹤点头,“的确应该加强这方面的教育,尽最大努力肃清害群之马。” “段天雷死了,张竞舟疯了。” 不想,夏初九出语惊人。 大家都愣了。 “段天雷毒瘾发作受不了,吃饭的时候用筷子捅了耳朵,用的是他惯用的杀人手法。”夏初九说,“我们的监控人员根本来不及施救,人就死了。” “张竞舟呢?怎么说疯就疯?” 孟云鹤问。 “这个……难说,反正我们只负责查他违法犯罪的事实,纪委部门查他违规违纪的情况,不知道他是自己吓疯了,还是被什么人给刺激疯了,或者……被人动了手脚,反正他废了,就知道傻笑。” 夏初九说。 “会不会是装的?” 孟云鹤皱眉。 “不是,精神病院出诊断证明了。”夏初九叹了口气,“一年前他就去精神病院住过两个月院,有精神分裂病史,但这些病历是否造假,难说。” “要么是坏事干多了吓得病。”白蔡嘿嘿一乐,“要么就是做妇女工作累的。” 古彬、楚湘、杜杰相视无语。 高颜注意到手上的调查报告,越看越吃惊,“这些文案是谁整理出来的,很专业啊!” 能把一个案件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地交代清楚,需要很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语言驾驭能力和专业水准。 此前高颜还琢磨重案组这项工作恐怕还得她来,没想到人外有人。 这总结报告写的,比她的水平只高不低。 “楚湘,他文字功底牛b,我们都服了。” 夏初九说。 楚湘立刻骄傲地拍了拍胸脯。 大家忍俊不禁。 高颜很高兴,有人能分担重任,她可以抽出更多的时候和石欢斗智斗勇。 “辛苦你们了,相关情况报送省厅,尽快申请报捕。” 孟云鹤说完,看向白蔡,“说说你的收获。” “以刘莹手机里的所有信息为突破口,我这几天对她的社交软件和通讯记录进行了全面核查,即使是刘莹已经卸载的软件、删除的信息,也给她全部恢复了。现在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刘莹是怂恿吕良杀害张勇的主谋,她煽动吕良对张良的仇恨,并就作案手法给过吕良详细的建议。” 白蔡汇报,“刘莹使用的几款社交软件,全部都是让吕良用他妈妈刘洁的身份证申请的,这样做可以很好地保护她自己,毕竟她是刑侦工作人员,相关反侦查能力很强,估计她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死于非命。她临死前没来得及删除手机里的社交软件和联系人及案发前的通话记录。 从通话记录能看出,案发当晚,她和单位同事们吃饭时,就和陈平互发信息,约定饭后一车走。从小渔村到陈平家的路程正常在二十六分钟,但通过沿路路口监控,可以看到刘莹的车在距离陈平家不远的一处停车场逗留时间超过一个小时。” 孤男寡女独处车内一个多小时,不用想都知道不是在谈人生谈理想。 众人心照不宣,面色凝重。 “从恢复刘莹删除的信息看,刘莹和陈平经常发暧昧短信,隔三差五约会,两人确实存在不正当关系。刘莹还曾将网上银行的截图发给陈平看,明确告诉陈平她有上千万资产,希望陈平离婚娶她。陈平并没有明确拒绝她,而是含糊其词,表示自己有各种难处,孩子刚出生不久,妻子宋欣产后恢复不好等等,让刘莹耐心等。期间刘莹威逼利诱,多次发火质问陈平是不是耍她,陈平信誓旦旦说他对刘莹是一片真心,照顾宋欣和孩子只是出于责任和义务。” 白蔡说完,把陈平和刘莹的聊天记录打印稿分发给在场的每个人。 开始,彻夜长谈,情话连篇,你侬我侬。 后来,男冷女热,时有争吵,藕断丝连。 从后面的聊天记录不难看出,陈平想结束这段婚外情,理由是孩子出生了,他想做个好爸爸,而且刘莹也到了婚嫁年龄,他不想继续耽误刘莹的终身幸福。 刘莹不依不饶,质问陈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曾经海誓山盟为什么出尔反尔。 陈平解释说他确实爱刘莹,但宋欣产后身体不适,需要静心休养,他于情于理不该伤害她。 刘莹气急败坏,时而责骂陈平是个骗子,时而哭求陈平不要丢下她。 爱情对于对的人是蜜糖,对于错的人是砒霜。 刘莹却喜欢饮鸩止渴,拼命想独霸本不属于她的陈平。 陈平渐生厌烦,但言语却极为克制、谨慎,生怕激怒刘莹。 “陈平,你敢丢下我,信不信我揭发你?反正没有你,我宁愿死,不如同归于尽?” 刘宝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第134章 福祸自招 “陈平确实不干净。” 夏初九叹息。 “对。看来刘莹的死与陈平脱不了干系。刘莹这句威胁极有可能引发了陈平的杀机。” 楚湘分析。 “最后这两个人离心离德,各怀鬼胎。刘莹一门心思逼迫陈平离婚,为此不惜鱼死网破;陈平想着怎么摆脱刘莹,与此同时将刘莹银行卡上的钱据为己有。因为刘莹在聊天中,为表达对陈平的深爱和财产共享的心意,曾说她把银行卡密码设置为陈平的生日。在第四页第六条,大家可以看到。” 白蔡指出了关键的一点。 “陈平,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深爱你,我早就做好了和你白头偕老的准备。我连自己的银行卡密码都设置成你的生日,只要你离婚,我立刻和你财产共享。” 刘莹的这条聊天记录赫然在目。 可想而知,刘莹在发这条信息的时候,怀着的是怎样一厢情愿的痴狂。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的表白不会得到陈平的爱,而是恨和杀意。 爱情是沙子,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痴傻的女人总是不懂,越是步步紧逼,越是炽热如火,越是自取灭亡。 但可以看出,刘莹这样说了之后,陈平对她的态度有所好转。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留住负心汉。 刘莹尝到甜头,偶尔会给陈平发红包和转账。 数额不等,完全看心情。 有时520,有时1314,最多是9999,转账次数二十余次。 就像钓鱼的饵线。 刘莹用小恩小惠维护着摇摇欲坠的爱情,沾沾自喜不知死活。 她把自己变成了温水青蛙,一点点付出,付出越多越欲罢不能,最后把自己玩死了。 从最后几次的聊天记录可以看出,陈平已经不满足于刘莹的小恩小惠,直接开玩笑地问她这么多钱是哪儿来的,最多一次能给他多少。 刘莹的回复是:我姐夫给的分成,只要你和我结婚,全部你管。 从这句话来看,刘莹的钱确实是吕军涛给的,但为什么是分成? 刘莹帮吕军涛干什么了,会得到这么丰厚的分成? 高颜马上想到吕军涛给张勇提供“糖豆”,可之前周晓宁他们搜查吕军涛的药店却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 难道吕军涛和小姨子刘莹另有藏货地点? 高颜心思数转,“白蔡,刘莹除了和陈平有这种关系,还有没有其他人?” 白蔡一拍大腿,诧异地看着高颜,“组长,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得出来?” 众人抬头看过来。 “这个刘莹老少通吃,和她姐夫吕军涛打情骂俏,有时同时和吕军涛和陈平聊天,这个发个红心,那个发个拥抱。不过吕军涛死后,刘莹把吕军涛的微信删除了,我是恢复数据后查到的。也是吕军涛死后,刘莹才集中火力盯牢陈平的。” 白蔡从一摞聊天记录里抽出两张,“你们看,第九页第十页,就是刘莹和吕军涛的聊天记录。” 高颜仔细一看,之前的许多疑团迎刃而解。 刘莹极力怂恿吕良杀害张勇的目的,确实是有鸠占鹊巢之心。 看聊天时间,在吕军涛死前一个月,还给刘莹转了一笔二十多万的账,并承诺抽空带她去海南度年假。 “这个刘莹玩得挺嗨啊,玩到最后把自己玩死了。”楚湘嗤笑,“这种滥情女人早死早超生。凶手是可恨,可从另一个角度说,杀这种人也算为民除害,什么玩意儿……”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古人诚不欺我。 “刘莹身为公职人员,还是刑侦工作者,理应一身正气,私下是这个德行。”夏初九也深感不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喜欢当烂人,和一群烂人打交道,被人害死也是活该,一点儿也不冤。” “话是这么说,我们还得追查真凶。” 古彬见怪不怪,神色淡然。 “难道刘莹等不及陈平离婚,伙同他人胁迫陈平?” 高颜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猜测和疑问,“案发当晚,刘莹和陈平在停车场逗留,是故意拖延时间,给帮凶潜入陈平家绑架宋欣母子的时间?陈平的手机也是刘莹趁他不注意故意藏起来的?刘莹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宋欣打电话向陈平求救?问题是,入室绑架怎么没有监控资料?陈平小区是有监控的,但我们查过什么也没查到。” “事实是这样的,陈平的手机确实是两人做爱时,刘莹趁其不注意时隐藏在座椅套后袋里的。但当时手机处于通话状态,对方的号码是宋欣的。通话时间和两人在车里逗留的时间是吻合的,通话记录能清楚地查到……” 白蔡的话让人唏嘘不止。 刘莹真疯魔了,竟然想出让原配听现场直播的办法刺激宋欣…… “但宋欣母子不是被人绑架的,是宋欣在听到现场直播后,收到刘莹用微信发来的位置,愤恨之下抱着孩子下楼打车直接去了那所废弃的学校。也就是说,宋欣是自己去送死的。” 白蔡笃定地说,“刘莹和幕后凶手应该是早就串通好了,却没想到她自己最后也被幕后凶手算计了。” “那陈平家的字纸是谁留下的?还有刘莹家,宋欣母子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高颜忍不住问。 “这几天我和楚湘查过陈平小区和刘莹楼道里的监控,发现在宋欣母子出门前和刘莹回家后,都有个送外卖的上门,从身形看是同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有作案时间和嫌疑,但这个送外卖的在从刘莹家出来之后,拐进了一个监控盲区的胡同,我们还在继续追查中。” 白蔡接着说,“幕后凶手趁给宋欣送外卖时给宋欣留了字条,宋欣听完现场直播有没有看到字条不得而知。但幕后凶手留这个字条其实是给陈平看的。陈平回到家看到字条一定是又恨又气又自责……” 白蔡的话被楚湘打断,“他为什么又恨又气又自责?” “因为字条的笔迹是模仿的刘莹的。” 白蔡出示了笔迹鉴定报告,“幕后凶手模仿刘莹的笔迹,但陈平没看出来是模仿的,他当时看到字条就以为一切都是刘莹自编自导算计他,就气呼呼去找刘莹算账,并想接回妻儿。” “刘莹当晚回到家后,以为很快可以心想事成,就安心地洗澡,等着陈平来找他的手机再做次热身运动。” 楚湘接着推理,“结果陈平来了之后,看到妻儿的随身物品却看不到人,和刘莹发生激烈争吵,怒不可遏之下,把刘莹按在水里,想恐吓刘莹说出妻子的下落,不想失手将刘莹溺死了?” “不是,根据之前法医的尸检报告和现场勘查,陈平找到刘莹家后,并没有停留多久,不具备充足的作案时间。但他在刘莹家时,也正是刘莹的死亡的时间。应该是他发现刘莹溺水昏迷,但有抢救的机会,但他没有施救。” 高颜看向古彬,“你看过尸检报告,你认为是不是这样?” “对。结果各方面的证据和刘莹死亡时间,陈平确实不具备充足的作案时间,而且陈平从刘莹家里出来的时候,穿的还是来时的衣服,身上各处都是干燥的,说明他没有碰水溅湿衣服。他气愤之下见死不救,或者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救她。” 古彬说,“刑警有救助义务的职业,见死不救,涉嫌故意杀人。” 刘莹危在旦夕,陈平见死不救。 当晚两人还曾肌肤相亲,中间不过两个小时,再相见,已经是生死之仇。 穷途末路的爱情面目狰狞……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不过如此。 第135章 老谋深算 没人知道刘莹临死前想些什么。 高颜沉思默想,把刘莹犯案始终迅速梳理了一遍。 刘莹怂恿亲外甥吕良杀死张良,本以为能借刀杀人一箭双雕,既可以帮幕后黑手除掉张良,又能祸害吕良母子,以达到和姐夫吕军涛苟合的目的。 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刘洁和吕军涛为了掩盖儿子吕良的罪行,不惜铤而走险,结果双双毙命。 没有吕军涛合伙“做生意”,断了财路的刘莹出于畏罪心理,急于寻求身心的依赖与庇护。 她拼命纠缠陈平,是因为陈平是唯一知道她底细、与她有感情基础,又同是刑侦队的男人,她幻想只要陈平离婚娶她,她就可以和陈平继续借着公职身份的掩护平安度日。 为此,刘莹与幕后黑手联手,刺激陈平的妻子宋欣离家出走。 以为大功告成的她没想到幕后黑手为了防止她泄密再次杀人灭口,且在作案后嫁祸给陈平,并借陈平之手盗取了刘莹银行卡上的千万巨款,还让陈平把郑画图他们引到那所废弃的学校,请君入瓮想来个一网打尽…… 在这个过程中,幕后黑手充分利用了刘莹的贪婪和陈平的自私,老谋深算,步步为营。 如果高颜那天没有及时剪断引爆器的导线,不但郑画图和周晓宁他们,就算她和孟云鹤都在劫难逃。 那样的话,幕后黑手就彻底高枕无忧了…… 高颜的思绪被白蔡打断,他给大家分发了一份近期通话记录,“案发当晚,陈平不顾刘莹的生死,急于找到宋欣母子。他用刘莹的手机拨打宋欣的电话,收到了对方的恐吓和威逼,后面的事,陈平没有说谎。” 相关的电话号码白蔡做了圈注,一目了然。 从这份通话记录,大家可以看到,陈平和刘莹平时很少打电话,他们大多时间是用社交软件进行沟通的。 白蔡说,“陈平在那种情况下本来没想到翻找刘莹的银行卡,但受到幕后凶手的威胁后,才盗取刘莹的银行卡并进行转账。可惜那上千元辗转两次,等我追查的时候已被转到了境外。” “这两年境外电信诈骗十分猖獗,和国内潜藏的犯罪团伙里应外合,看来谋杀刘莹和宋欣、指派陈平转账的幕后黑手涉及经济诈骗,眼下那个外卖小哥是唯一的突破口。” 高颜看着墙上大屏幕上视频资料上身穿外卖服装、戴着头盔和眼镜、口罩的男子侧影说。 “调派警力进行追踪需要有目标,毕竟各个城市里的外卖小哥人数不少,而且这个人是不是伪装成送外卖的也未可知。” 楚湘说。 “不怕,这个人身高、体型和举止特征都是线索,我们根据影像资料进行分析比对,先在大数据库里查找一下,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人。” 高颜刚说完,手机震响,“孟云菲”来电。 高颜看了看大家,包括孟云鹤在内都心领神会,全部噤声。 接通电话,高颜按下免提。 石欢在对面大呼小叫,“高颜,你在哪儿?和我哥在一起吗?你们有没有看到,威盛集团的股票真的跌停了!都是你们干的好事!这可怎么办啊?市值一天损失上亿资金,股东都快把我的办公室挤爆了,你们赶紧来帮我打发他们,真是的……” 背景音确实有许多人在发牢骚。 “这个孟云鹤到底回国来干什么?在国外惹的烂桃花,跑回国内祸害我们,这叫什么事儿呀!” “孟老董事长有这样的儿子简直倒了八辈子霉了,好好打下的江山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害得我们损失这么多钱,他连面都不露,估计又躲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缺德哟……” “他怎么没死在国外,回来干什么?不学无术,胡作非为!你们等着看吧,他要是接管集团,我们大家早晚都得喝西北风……” 各种抱怨、谩骂、诅咒不绝于耳。 石欢故意停顿,让高颜和孟云鹤听清股东们的话,又装腔作势,“高颜,我和你从小亲到大,是最贴心的人。我真的是设身处地为你着想。我这还没敢跟他们说开股东大会的事儿,他们都是这样的反应,要是我说了,他们火大能把我办公室烧了!” “那就让他们烧了吧。你一个总经理连个股东大会都通知不到位、组织不起来,要你也没什么用了,我另请高明?” 高颜是笑着问的,高高在上的语气。 石欢肯定气得翻白眼儿,噎了半天,低声婉转,“你还有心情说笑。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些股东都在头气儿上,你要真想开股东大会,再拖几天好不好?让他们消消气,我再挨个通知。” “不好。我说明天开就明天开,一言九鼎。你现在就给我下通知,至于他们出不出席是他们的事,如果一个人都不出席最好,我眼不见心不烦,当他们默认全票通过,然后直接走马上任。” 高颜说完,又语气轻松,“云菲,你工作能力强,我相信你,好好干噢!” “高颜!你听不懂人话啊?我说了现在时机不对,你不能进集团,你为什么偏要反着来?” 石欢装不下去了,忍无可忍之下暴跳如雷,语速快嗓门儿高,“我知道我哥在你身边,可我告诉你,你别仗着我哥现在支持你,你就恃宠而骄!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要懂得给自己留后路,你对经商一窍不通,好好当你的家庭妇女不好吗,跑来集团公司当祸害干什么!” 孟云鹤很吃惊。 他的妹妹孟云鹤从小到大,从来不会这样歇斯底里的高声叫嚣。 大家闺秀的孟云鹤有极好的教养,自从妈妈车祸去世后,开朗的她变得有些孤僻自闭,娴静话少、不苟言笑,只和高颜在一起的时候才偶尔露出笑容。 孟云菲和高颜的友谊,曾经令他这个当哥哥的都羡慕。 高颜说的对,这不是他原来那个妹妹。 夏初九他们则面面相觑,个个表情生动。 “我喜欢当害虫啊。”高颜笑眯眯的,“不当害虫怎么知道害虫的乐趣?”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对你一片好心,你不听,有你后悔的时候!” 石欢快气绝身亡了,恨恨地挂断了电话。 “哈,老大,你就是他们嘴里说的不学无术、胡作非为的孟云鹤啊?” 夏初九惊奇地看向孟云鹤,眉梢眼底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正是敝人。” 孟云鹤应景地冲大家一一点头。 白蔡:“扮猪吃老虎,原来你是最牛逼的那个,失敬,失敬。” 高颜把石欢的手机号发给了白蔡,“查查这人的社会关系网,想办法在她的手机里安装窃听和定位软件。” 白蔡欣然领命,“没问题。” “这个女的精神分裂。” 杜杰说,“她很危险,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我昨天晚上接触过她,她没有怀疑和抵触我,我在琢磨下一步怎么让她主动找到我并邀请我加入威盛集团。” “你昨天晚上见她的时候没有化妆?” 高颜问。 第136章 祸不单行 “眼镜摘了,头型变了,衣着风格也有变化。放心,她查不到我,白蔡已经把我以往的资料全都黑了。之前的律师精英杜杰被仇家干死了,已经发了讣告了。” 杜杰笑呵呵地说,“我现在是借尸还魂。” 众人大笑。 杜杰和白蔡考虑得很周到,高颜顿感心安。 没人比她更清楚石欢一伙的狡猾、残暴,她不希望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有隐患。 没想到,接下来。 夏初九:“我比你好点儿,我是死缓变无期变有期,死乞白赖从牢里混出来的。” (依据我国刑法的规定,犯罪分子被判处死缓后如果在考验期内没有违反规定的,可以减为无期徒刑,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减为有期徒刑,所以,死缓也有可能释放。) 楚湘:“我本来根正苗红,被领导威逼利诱挪用公款,畏罪潜逃的通缉犯。” 白蔡:“我是海归电脑黑客,最喜欢黑人电脑、窃人隐私,回头我就把刚才这个女人的电脑黑了,让她上门高薪聘请我,还得三顾茅房那种。” “三顾茅房?三顾茅庐!” 高颜笑得合不拢嘴,纠正他。 白蔡:“茅庐还得以礼相待,茅房我就不用讲究了,好好刁难刁难她,让她敢冲我学姐叫嚣,谁惯她臭毛病!” “给力!古彬,你呢?” 高颜倍感温暖,她一点儿不担心白蔡会搞砸,他古怪精灵的,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 古彬:“我还没想好怎么出马,几个方案都不理想。不着急,我这几天在试着复原灵杏山首起案子受害者的容貌。” “你也会模拟画像?” 高颜之前没敢画,是因为她知道她画出来的一定是之前的孟云菲。 “不,我不会,但我会用电脑软件进行容貌修复和复原。这是一种输入死者的几块主要骨骼的特征、身体各部分比例及肌肉组织的一些相关信息,通过数据合成人物面貌的软件。” 古彬说。 “这么神?什么时候有这种软件的?” 白蔡对这方面特别敏感。 “回对我和你分享一下。正好哪些地方不完善,你帮我改善一下相关程序。” 古彬含蓄地说。 “我靠,你还会编程?” 不止白蔡很惊讶,高颜等人也很意外。 古彬看起来很学究、很保守,不像会玩高科技的样子。 孟云鹤:“看来咱们重案组里藏龙卧虎。如果能成功复原受害者容貌特征,我们就能进一步确定侦破方案。夏初九、白蔡、楚湘、古彬,你们四个处理好自己的身份后想办法进威盛集团,先熟悉相关业务,一定要稳中求胜。” 大家又就接下来的相关工作进行了商讨,散会后也没打算聚餐,防止人多眼杂、节外生枝。 没想到,还没走出会议室,高颜的手机又响了。 众人止步。 周晓宁来电,“高姐,不好了,路杰失踪了!”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如果是别的事,高颜会以停职为借口拉拉梗子。 毕竟昨天还因为隋羽的案子和周晓宁吵了几句,虽然知道错不在周晓宁,到底心里憋着口火。 可是路杰曾是高颜的得力助手兼学生,对高颜忠心耿耿十分贴心,她不能不管。 “路杰带人去那所废弃学校所在的乡镇烟花厂查访,遭遇袭警案件,同行的几个兄弟被打伤了,那些人打完一哄而散,清点人数的时候,路杰不见了。” “你别慌,发位置。” 周晓宁立刻把那家烟花厂的位置发到了高颜的手机上。 “这是s市辖区的乡镇,需要协调当地警方。白蔡,你调查一下这个烟花厂的相关情况,把资料发给我。大家分头忙,有什么事用私话随时联系。” “好的,学姐,你也要注意安全,现在你是一心想当害虫的无业游民,不用出警。如果有必要,你得女扮男装。” 白蔡提醒。 高颜应了一声,和孟云鹤一起驾车返回。 孟云鹤把高颜送到并没有上去,坐在楼下车里等,扮演专职司机。 见到周晓宁时,从前不吸烟的他把会议室弄得乌烟瘴气。 “都怪我,我要是去了,路杰就不会被人挟持了。”周晓宁抱着头,把头发揉得跟鸡窝一样,“昨天晚上抓的那些记者里有关系户,向上级领导告我的恶状,我上午被叫去训话了,路杰带队出警,结果……” 刑侦队人手不够,又没有空缺编制进不了人,这种顾头不顾尾的情况是常态,很让人无奈。 “对方是些什么人?具体在什么地方动的手?附近没有监控?什么时候的事儿?” 高颜打开窗透气。 周晓宁拼命吸了一口烟,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像摁死敌人似的把烟蒂狠狠压灭在烟灰缸里。 “我没在现场,什么都不知道,我接到电话就给你打了,我……我还是习惯性有事就向你汇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刑侦科长。我……我心里很乱,我能力不足,干不了刑侦科长……” 周晓宁的状态不太对,沮丧得像个迷途的羔羊,而不是忍辱负重的战士。 “你发给我的烟花厂的位置是谁发来的?” 高颜忽略他的负面情绪,皱眉问他。 周晓宁抬起一张形容憔悴的脸答非所问,“高姐,你猜上午我去陆局长办公室,他怎么训我吗?还有,你知道新来的刑侦队长是谁吗?” 高颜没有作声,等他接着说。 “陆局长批评我工作不得力,说我昨天晚上不经仔细调查贸然抓人,造成非常恶劣的社会影响,还让我以后多向新来的刑侦队长学习,说我再不好好干,就停我的职……” 周晓宁憋屈地说,“新来的刑侦队长是个女的,叫华素青,是副省长的女儿,之前是省厅法医。她和你一样大,但工作资历还没我深,直接空降过来任职,我跟她能学什么?学鉴定尸体吗?” 别说周晓宁头疼。 高颜听说是华素青,她也头疼。 “陆局长不分青红皂白训我的时候,那个华素青就坐在旁边,冷着张脸跟个僵尸一样,不但一句好话不帮我说,还莫名其妙帮腔骂我是猪头小队长,她有病吗?她又不知道我是谁,怎么知道我是猪头小队长,不是黑猫警长?我……” 牢骚都发得这么艺术,可见周晓宁沮丧到了极点,“真是祸不单行,我这边被训得晕头转向,那边接到兄弟电话说路杰失踪,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高颜对华素青的印象很深刻,也很不好。 重案组面试那天,她当众向孟云鹤求爱来着,算是她高颜的半个情敌呢。 不过,面试那天,孟云鹤还是单身王老五,现在他名草有主,归她高颜管了,华素青连半个情敌都算不上了。 高颜:“你没问问华素青怎么办?” “我问了,她不说人话。说技不如人活该被歹徒打,失踪了生死由命。”周晓宁皱眉瞪眼,“这话还是当着陆局长的面说的,陆局长屁都没放一个。哼,就因为我爹不是副省长,训我跟训孙子似的!就凭华素青这话,是人听了都生气,他竟然心平气和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可是我已经停职了,手里没兵,你告诉我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我什么也做不了。” 高颜进了重案组,重担在肩,不得不防。 “我知道你什么也做了……我就是想跟你讨个主意。还有……姐,我不想干了,我跟你去威盛集团打下手吧?脱了这身警服,我也不干了!” 周晓宁没有说笑的意思。 第137章 自作多情 路杰生死未卜,高颜实在没有心情和周晓宁讨论其他事。 不过她已经让白蔡着手调查那家烟花厂的情况,同时孟云鹤已经联系当地警方进行布控排查,只要调取附近街道的监控和厂区监控,很快会有消息。 但即使得到消息,她也不能参与搜救。 一来明面上她已经被停职,二来明天她要去威盛集团开股东大会。 如果她去找路杰放了股东们的鸽子,石欢就会怀疑她“停职”的真实性,而且又要借题发挥煽动股东挑拨是非。 想到这些,高颜冷静了许多,“晓宁,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你的个人去留问题。路杰命在旦夕,你应该赶紧增派警力前去解救!” “我叫你来之前已经派人去了,我和你说完话,也会赶过去。”周晓宁闷闷地说,“高姐,我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该不该辞职……” “陆明局长训责你,华素平难沟通,路杰被挟持,是这三件事的原因,还是你早就干够了想挣大钱?” 高颜观察着周晓宁的反应。 按说路杰失踪,周晓宁应该是最着急的那一个,早该亲自带人风驰电掣赶去救助了,哪还有心思在这里想东想西磨磨蹭蹭? “我也说不清……就是突然不想干了。” 周晓宁神情沮丧。 高颜设身处地,可以理解周晓宁此时的心情。 周晓宁表现反常应该是他心生恐惧和迷茫。 陈平死亡、路杰失踪,让他感到危机四伏,陆明的训责和华素平的怠慢,让他觉得前途无望。 在这些负面情绪的威压下,周晓宁打退堂鼓也是情理中的事,应该没有其他目的。 至于华素青空降过来接任郑画图的职务,高颜也无所谓。 虽然华素青曾参与过重案组面试,也知道她高颜和孟云鹤的身份,但高颜并不担心华素青会对外透露这件事。 当天与会人员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华素青这么上进的人不会拿着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她会对此事守口如瓶。 何况,重案组成员在接下来的工作中都会“改头换面、改名换姓”,和他们有一面之缘的华素青记不准他们的长相和姓名,也很难对号入座。 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华素青对孟云鹤的爱慕。 一个自作多情的女人很容易做出出格的事。 孟云鹤对外一直是个不太靠谱的富家子弟,根正苗红的华素青如果对孟云鹤穷追不舍,很容易引起石欢的猜疑。 如果让石欢探知孟云鹤的真实身份,那不管是孟云鹤和她高颜,重案组其他成员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以后在威盛集团将举步维艰。 沉默的高颜让周晓宁有些无所适从,“高姐,你是不是还在为昨天隋羽的案子生我的气?我真的尽力了。我现在也是真心实意向你讨个主意……” “不是,我在想别的事。”高颜微微一笑,“晓宁,你年轻有为,前途坦荡,好好干着,别意气用事。不管谁来给你当领导,你只管安守本心、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周晓宁苦着脸,“只怕我想好好干着,如果路杰有个闪失,华素青和陆明都会把责任推到我头上,给我一个办案不力的处罚,我的下场也得你一样……” “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到了那天再说。”高颜说,“当务之急,你赶紧去找华素青,把路杰失踪的情况详细跟她说清,在其位谋其政,她必须重视这次的恶性袭警事件,尽全力解救路杰,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去找她?她……” 周晓宁刚要抱怨,不经意转头间,看着窗外楼下哑了声音。 高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然看到孟云鹤和华素青站在车旁。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织锦,天光如画。 两人站在橘红色的夕照中,和停车场花圃里的红花绿叶一起构成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高姐,华素青认识孟哥?” 周晓宁八卦心起,转头刚要问话,发现高颜已经走了,赶紧追了出来。 高颜急匆匆下楼跑去停车场。 刚走近,就听见华素青在自作多情,“孟局长,你的消息真灵通,知道我今天来上任,提前在这里等我。” “你是谁啊?我管你上不上任的?” 孟云鹤懒得跟她说多了,索性装不认识。 见高颜走过来,他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室的门。 不想,背对着高颜的华素青会错了意,大模大样地走过去,刚要往车里坐,被孟云鹤一把扯到一旁,“这个位置是我老婆的,阿猫阿狗没资格坐。” 华素青愕然转头,看到高颜急步走来,一张脸顿时五色交辉。 高颜终于知道,平时惯会甜言蜜语的孟云鹤毒舌起来也很带感。 “高颜?你是……” 华素青看着高颜擦身而过,大大方方坐在副驾驶位,然后孟云鹤俯身很体贴地给她系好安全带,还顺便在高颜额头上吻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孟云鹤关上车门,华素青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说话都结巴了,“孟、孟局长,你们这是在执行特殊任务扮情侣?” 车窗开着一条缝儿,华素青的话让高颜忍俊不禁。 “关你什么事儿?” 孟云鹤冷若冰霜,刚要走,被激动的华素青一把抓住。 “孟局长!我知道我这样很唐突,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素青啊,华副省长的女儿,我们之前在省厅会议室见过,那天我们参加……” 看到周晓宁走过来,华素青及时改变话题,“我是真心喜欢你,你是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一定也会喜欢我的。我知道你和高颜是假扮夫妻,我可以等你……” 孟云鹤黑了脸,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凛冽如刀的目光落在华素青握着他胳膊的手上。 华素青讪讪松了手,“孟……” “记住,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ok?” 孟云鹤警告意味十足。 真不知道省厅刘厅长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同意组织部把华素青调来接任郑画图的位置,都不知道要避嫌吗?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为了找你,我特意求我爸找人把我调到这儿来的,我没想到我来的第一天就能见到你,可见我们之间的缘份多奇妙。我真的很开心,我……” 华素青急于表明心迹,像听不懂人话。 孟云鹤恼了,“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直接让你哪来哪去?” 华素青打了个哆嗦。 孟云鹤瞬间爆发出来的嫌烦和杀气,让华素青很受伤、很害怕,也很痴迷。 她爱惨了孟云鹤身上这股子蓬勃的阳刚之气。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养尊处优的她,从来没遇到谁敢这么跟她声色俱厉的低吼,那种颤栗像电波一样遍布四肢百骸,然后击中她的心房,让她全身酥麻。 她愣怔地看着孟云鹤英气逼人的俊脸,再想说什么,孟云鹤已经上了车。 第138章 知心爱人 “孟……” 华素青还要叫人,孟云鹤已经一溜烟儿把车开走了。 透过前挡风玻璃,华素青分明看到高颜嘲讽的笑意。 “你得意什么?真以为云鹤会喜欢你?一穷二白就会耍嘴皮子的绿茶!” 华素青恼羞成怒,恨恨骂了一句。 一转头,看到周晓宁站在不远,华素青一肚子闷气没处撒,冲着周晓宁就吼上了,“看什么看?怎么到哪儿都能看见你?你杵在那儿干什么?跟个电线杆子似的!” 这个女人有疯病么?周晓宁真急着骂娘。 “华队长,路杰被人挟持,我已经调派了一些警力前往搜救,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是想来问问你,要不要增派人手,或者出动特警扩大搜救范围?” 周晓宁忍气吞声地请示。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只会鉴定尸体,人死了给我抬回来,我一检查就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华素青不耐烦地说。 天雷滚滚。 周晓宁真服了,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想到华素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华队长,路杰是我们刑侦队的业务骨干,他现在失踪了!你身为刑侦队长,是我们的直接领导,你不想着怎么救人,把我兄弟直接往死里想了?” 周晓宁又生气又寒心,“你知不知道每个一线刑侦队员的生命有多么宝贵?” “宝贵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我刚来,不了解情况,之前发生的案子跟我没关系。找不到人你负责,你赶紧去找吧,我还有事要忙!” 华素青用她又冷又硬的中性嗓音摞下这几句话,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她又踅回来了,“你叫周晓宁?现在的刑侦科长?” 周晓宁都不想搭理她了。 但他是下级,她是上级,他没得选,只能极力忍耐,“嗯。” “你的前任就是高颜?”华素青充满敌意,“她被停职官宣了?我上午听陆明局长说的,这事是真的?” “嗯。” 周晓宁对这个女人越发厌烦。 “呵,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个受了停职处分的窝囊废竟然靠着忽悠进了……” 华素青冷笑,抬眼间见周晓宁诧异地看着她,打住了话头,眼一瞪,“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你那个草包兄弟?” 周晓宁转身就走。 他真希望今天是一场噩梦,醒来什么都恢复原状。 “回来!你那是什么态度?” 华素青十分不满,高声喝问。 “我就是这么个么态度,你爱咋咋的!”周晓宁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瞅了她一眼,豁出去了,“就你这种人还跑来给我们当刑侦队长,德不配位!你要是没走后门儿,我跟你姓!” “你说什么?你敢……” 华素青气坏了。 连陆明副局长都对她恭恭敬敬的,这么个小科长竟然敢不尊重她! 刚要接着再发发威风,周晓宁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华素青跺了跺脚,冲着周晓宁的背影发狠,“等着,治不好你们这些碴碴儿,我名字倒着写!” 转过身,华素青走去孟云鹤停车的地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怒气顿消。 脑海中浮现孟云鹤英武不凡的模样,不由兀自陶醉,“云鹤,你停过车的地方花香格外甜……我是为你才调来这穷乡僻壤的,你可别不领情,我等你噢……” 车里,孟云鹤打了个大喷嚏。 高颜乐了,“一准是华素青念叨你了。哈哈,孟大帅,你行情这么好,幸亏我捷足先登。” “我为你守身如玉,行情再好你也不用担心。” 孟云鹤恢复了情话模式,嘴不是一般的甜。 “幸好我被停职了,别说周晓宁发牢骚,我要还是刑侦科长,调这么个人来,我也得疯。她一点儿基层工作的经验没有,还只懂尸检,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不赶紧去救战友,跑停车场跟你求爱……” 高颜苦笑,“唉,没办法啊,朝中有人好做官。看看人家,干了没几年就能提拔,基层这些干部倒好,苦哈哈熬资历还不一定有机会。” “一听就有情绪了。”孟云鹤拉拉她的手,“怪我当初瞒着你,考验你,面试的时候难为你?” “那倒没有,我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我也没什么情绪,就事论事。” 高颜说,“不过这个华素青调来,我真觉得挺碍事儿,万一她哪天和石欢搅和到一块儿去了,不小心把咱俩卖了,那可冤死了。” “我也有这个顾虑。回头我和省厅刘厅长沟通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华素青单方面动用关系调过来,我想办法把她调离。” 孟云鹤皱眉,“我们要侦破的是连环杀人案和重大犯罪团伙,容不得丝毫闪失。” 高颜点点头,电话响。 周晓宁气炸了,极力忍耐,“姐,我快抑郁了。我刚才听你的向华素青请示工作,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她只懂尸检,路杰死了把尸体给她带回来,她一看就知道路杰是怎么死的。没有她的同意,我没办法调动武警,我真被她气了个半死……我现在往烟花厂赶。今天给你添麻烦了,你说的话我再好好想想……” “别上火,有什么事慢慢解决。s市地方警力应该已经出动了,你去好好对接一下,把路杰的照片给他们看看。另外,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高颜看看渐黑的天色,想起路杰,不由忧心忡忡。 周晓宁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你还是觉得这个周晓宁没有问题?” 孟云鹤说,“他明明知道你官宣停职了,为什么路杰失踪这么大的事,他不赶紧出警,先要把你叫过来说半天?” “应该没有。他刚升任刑侦科长就遇到了隋羽自杀案,还因为昨天帮着扣押教育那些不良记者被陆明局长训话,再跟华素青难以沟通,几样事儿凑一起烦得他不想干了。” “刑侦工作人员意志不坚定很危险,就像段天雷。” 孟云鹤把车开上了高速口,“不过谁都有个成长的过程,就看周晓宁接下来会自己会怎么选择,你和他接触的时候留个心眼儿,防止以后他思想动摇有变数。” “我什么也没跟他说,放心吧。” 高颜看着前方,“你也要带我去s市那个烟花厂?能来得及吗?明天我们上午还要开股东大会?” “不尽快把路杰救出来,你心神不宁的,那些老白菜帮子群起而攻,恐怕你会沉不住气。刚才我在车上等你的时候,白蔡来电话了,已经锁定了绑架路杰的犯罪嫌疑人。我们争取速战速决。” 孟云鹤的话让高颜心里一暖,他是最懂她的人。 车子驰上高速公路,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驰而去…… 第139章 游船赏灯 黯沉的夜色里,白天光鲜亮丽的一切敛去张扬的色彩,静默成浓重的暗影,在路灯幽暗的光晕往车后飞逝…… 白蔡把调查资料发到了高颜的手机上。 关于那家烟花厂的情况,白蔡反馈的信息不少,有用的不多。 高颜从诸多信息里进行筛查。 两年前,该烟花厂发生了一起生产事故,储藏成品烟花爆竹的仓房半夜起火,引爆了盛放炸药的铁桶,炸死了两个值班的工人。 事后老板逃避承担两个死者的巨额赔付,连夜逃匿,至今没抓到人。 烟花厂倒闭后一年半,也就是半年前,有个江西老板做木材生意,租用了厂房,在里面放了些工料。 这个老板之所以看中这个废弃的烟花厂,是因为它背山靠海,从船上往下卸货方便,同时很少有人能成功偷窃木料。 平时,除了厂房门口有个姓肖的老头看守,没有旁人。 路杰他们进大门时并没有遇到肖老头的询问和阻拦。 以为厂区内空无一人,路杰带队直奔曾经炸死人的仓库,没想到遭遇一伙人的偷袭。 袭警事件后,前去侦查的八个人都被打伤了,对方十来个人撤退的时候掳走了路杰,去向不明。 高颜皱紧了眉头。 后面是山,前面是海,都是杀人越货的险地,只怕路杰凶多吉少…… 只是,到现在为止,警方并没有接到任何要胁或者敲诈电话,那这伙人挟持路杰的目的是什么? “硝酸铵炸药的贮存期为四到六个月,可我们调派那么多警力去查近半年的买家信息,什么收获也没有。如果那个烟花厂的爆炸案不是发生在两年前,我都怀疑是否有人故意引爆库房,借以排除偷窃炸药的嫌疑。” 高颜说,“路杰带人来查这家烟花厂就出事了,难道这家烟花厂真跟那个废弃学校爆炸案有关?” 孟云鹤握了握她的手,“我倒觉得他们挟持路杰的目的就是阻止我们明天开股东大会。” “你觉得又是石欢搞的鬼?” “她都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不过,她越怕你进集团,越说明有问题。你说那个组装引爆器的人会不会藏在威盛集团哪家分公司?挟持路杰也起到障眼法的作用?” 孟云鹤边开车边说。 在没有破案之前,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利用电池组引出电流点燃雷管,进而引爆硝胺炸药,会这种老套的组装方法的人不多,这人年龄应该也不小……” 高颜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行道树,脑海里汇聚了一些关于雷管和炸药的相关知道和原理。 雷管由诺贝乐于1865年发明。 同时期的猛烈爆炸物是硝化甘油,但由于它太敏感,哪怕轻度震动和撞击,都会引发爆炸,实用价值很低。 后来诺贝尔的实验中发现,如果用硅藻土吸附,硝化甘油会变得非常稳定,但同时却不易引爆了。 经过反复实验,诺贝尔发现把雷酸汞装入铜管,研制成雷管,操控性大大加强。 但雷酸汞与铜接触受潮容易产生雷酸盐自发爆炸,不易存放。 直到雷管采用叠氮化铅制造,稳定性和安全性才得以保障,同时,在制作时可以选择火雷管、电雷管、触发雷管三种引爆方式。 那所废弃学校教室里安装的引爆器是电雷管引爆。 懂得组装这种引爆器的罪犯应该有工程爆破经验,而威盛集团下属分公司涉及房地产开发业务…… 想到这些,高颜不由忧心忡忡。 石欢心狠手辣,每次作案都下死手,如果为了阻止她高颜进威盛集团挟持路杰,声东击西警告她,那路杰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人命关天,高颜无心说笑。 孟云鹤也沉默下来,把车开得飞快…… s市是个海滨城市,三面环海,近几年海洋运输业发展迅猛,带动地方经济日趋繁荣。 按地图定位导航,车子近两个小时后到达繁华的闹市区。 一条宽阔的城中河纵横南北,沿路前行,路边栏堤之下,河中百舸争流,船上千灯竞耀。 河水流光溢彩,宛如星河垂临。 街上也张灯结彩,各种匠心独具的灯笼悬在半空,沿着路灯一字排开,一眼望去,人间仙境。 河边堤岸,路旁桥畔,到处都是凑热闹的人群,汇聚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高颜和孟云鹤这才知道,今天晚上s市举行大型游河观灯盛会。 “情况糟透了,这么多人,干扰性太大,想找到路杰难上加难。” 高颜不由烦闷。 “凡事有弊必有利,我们可以混在人群中佯装赏灯,不会引人注意。” 孟云鹤从储物箱里找出一只口罩递给高颜,“一会儿就到了,我们就近停车。” “烟花厂怎么能建在离市中心这么近的地方?简直胡闹。” 高颜本以为和那所废弃的学校一样,烟花厂也建在荒僻的郊野,没想到,刚过闹市区,还没离开主干道,就要到了。 “烟花厂应该在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路杰应该没被转移,要不然这种闹市区监控密集,不该拍不到相关影像。犯罪犯疑人们极有可能把路杰绑到哪艘花船上了。” 孟云鹤微皱眉头,寻找沿路两旁的停车场。 高颜摸了摸随身包里的手枪。 枪在手,我最牛。 手枪坚硬的质感和小巧的轮廓,让高颜繁乱的心绪瞬间平静安稳。 很神奇,她每次摸枪都有这种心安神定的感觉,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得到了强悍的法器,突然变成主宰万物的神灵。 高颜一直觉得,进重案组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枪不离身,不像以前,只有执行重要任务的时候,才能临时把枪领出来。 孟云鹤又开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车停在挤巴的停车场上,自己也戴了口罩,绕过车头打开车门把高颜领下车,“人太多,你别走丢了,拉着我,别松手。” 当她是三岁的小孩子么,还怕她走丢了? 而且右手被他拉着,她左手使枪准头不够。 刚要调调手,右手倏然被孟云鹤紧紧握住,她抬眸一看,孟云鹤俊脸生威,寒意乍现,凌厉的目光盯着前面维持群众秩序的三个保安装扮的男人。 高颜再一看,维持群众秩序的共有九个保安人员,再往不远处有警员,大家各司其职,警戒群众拥挤发生踩踏,或者有人掉到河里去。 有什么不对吗? 高颜转头诧异地看向孟云鹤,他暗示什么? 孟云鹤紧抿嘴唇,线条刚毅的侧脸微微抬了抬下巴。 脑际电光石火,高颜再看向那九个保安人员,心里一紧,恍然大悟。 怪不得孟云鹤要把车停在这边,因为他看出那九个保安人员不对劲儿。 正常情况下,这种场合人多声杂,拥挤不堪,潜在的危险系数增加,需要专业的安保人员负责维护公共秩序。 如果是某个单位或者个人派出保安维护秩序,不该只派九个。 再看这九个保安人员,除了穿着工装像保安,其他哪哪儿都不像。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140章 自投罗网 经过严格培训的保安人员虽然不是正式警员,但也要求立挺坐直、言行规范。 可这九个保安混在这边的维稳队伍中,无论高矮胖瘦,举止没个正形儿。 他们不是像那边的警员严肃认真地按规矩设置警戒线,规规矩矩地执行安保任务,而是不时互传手势警惕四顾,一副集体作贼的德性。 再细看,其中个别不法分子还会趁着人群拥塞,不时把手伸进旁边人的裤兜、背包里做小动作,每每出手都不空回,不是“拉”出个钱包,就是“带”出只手机。 高颜瞬间明白孟云鹤的用意。 她们这样拉着手穿路过去,放枪的腰包正夹在两人中间,不容易被人觊觎;如果她们位置换了,高颜的腰包就失去了庇护,万一被人掏了枪,后果不堪设想。 “九个小偷?还是……” 高颜刚要问,蓦然看到斜前方一个黑脸男人把手伸向了前面一个女人的腰包。 高颜看得分明,一眨眼的功夫,一只桃红色的钱包就被他顺手牵走了。 偷了钱包的黑脸男人神情自然,眼睛都不带眨的,好像他刚刚只是在自留地里拔了根葱,没有侵犯任何人的利益。 “偷窃团伙。” 孟云鹤俯头过来凑近她耳边,“我怀疑路杰就是被这几个人挟持了,他们可能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出于畏罪心理,他们不敢带路杰一起走,而是把路杰一个人丢在哪儿了。” 真是那样倒好了,至少路杰性命无虞。 可接下来孟云鹤的话让高颜刚刚放松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路杰可能已经死了,或者昏迷。” 是啊,如果不死不昏迷,这么多人,路杰高声呼救,很容易引起骚动和关注。 可是现在眼前的人群虽然万头攒动,但秩序井然,没有人大呼小叫,也没有人面露惊恐。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拼命往路边堤岸凑,惊艳的眼睛只顾着看彩灯赏花船,忘了看管身上值钱的东西。 想到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已经错失最佳搜救时间,路杰凶多吉少,高颜直冒冷汗。 “不到万不得已别拿枪。” 孟云鹤护着高颜往前走了几步,挤进人群前,又俯在她耳边说。 高颜点点头,戒备地看着那九个保安的背影。 纷乱的人群让九个保安的手忽隐忽现。 高颜还是看清楚了,他们有的赤手空拳警戒四顾,不时用手势遥相呼应;有的手里握着短小的匕首,寒光乍现;有的手持电棍棒之类的道具,肆无忌惮地“创收”。 趁火打劫是惯偷的常用伎俩,可一下子看见九个配合作案,高颜还是头一次。 而且孟云鹤说路杰可能就是这九个人挟持的,高颜顿时热血沸腾,正义感爆棚,刚要上前,被孟云鹤一把拉住。 她收势不及扑进他怀里,被他捧着脸亲密无间地吻住了…… 高颜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儿窘,毕竟大庭广众之下,抱得这么紧亲得这么久有伤风化。 可孟云鹤也不知道上来哪股子邪火了,吻得别样忘情。 高颜缺氧发昏,微微仰头睁开眼睛,刚要质疑孟云鹤,眼角余光却看到三个保安走过来,目光阴毒地在她和孟云鹤身上来回扫了两遍,往另一旁走去。 他们九人调换了位置,但仍然分工合作得天衣无缝。 有的负责把风防范,有的负责偷,有的负责藏,那叫一个配合默契、行云流水。 “别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认识我们。先离开这边去找路杰,回头再收拾他们。” 孟云鹤俯在她耳边喃喃细语,像在说情话,实际他在预警。 刚才如果孟云鹤不及时调整体位,和他装作热恋激吻,可能此时已经初九人包围了。 倒不是她俩打不过这九个坏蛋,而是怕伤及无辜,引发不必要的伤亡和混乱。 这么多人,万一混乱拥挤发生踩踏事件,那今天晚上的游船观灯盛会就变成集体哀悼大会了。 高颜倚在孟云鹤怀里,借着长发垂遮,随孟云鹤挤去有警员的另一边。 这些警员忙碌中无暇分身,九个犯罪分子明明就是旁边不远作案,他们也没有察觉。 只是高颜疑惑,那九个犯罪分子怎么会认识她和孟云鹤呢? 他们在哪儿见过? 这个问题冒出来的同时,高颜猛地想起刚才那个“神偷”黑脸男人她的确见过,是那次去孟氏庄园“抢救”孟归鸿,石欢聘用的六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里的一个! 世界有时就是这么小。 高颜心头一震,悄然回头观望,赫然发现,那六个保镖里,有三个在这九个保安里。 果然,人是石欢派来的。 为了阻止她和孟云鹤明天开股东大会,石欢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高颜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九个人藏在烟花厂里,趁路杰等人前往查访时突然袭警,并趁乱挟持了路杰。 但他们撤退的时候,正赶上下班高峰期,市里又有重大节庆活动,大批警员站在街头巷尾维稳,沿路街道都设有岗卡,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把路杰藏在车里转移,只能另想办法。 可是,这九个坏蛋另想的办法是什么呢? 他们浑水摸鱼的时候,到底把路杰藏在哪儿? 高颜在孟云鹤的庇护下终于挤到了路边河岸堤栏边。 放眼望去,河面上的景象蔚为壮观。 游船画舫,星光灯影,如时空穿越般,再现古时秦淮胜景。 难得遇见这样的良辰美景,还和心爱的男人相依相伴,可他俩现在完全没心思谈情说爱,全心全意都是想着怎么救人,真是大煞风景。 彩灯、游船、人影,让高颜眼花缭乱,心也乱。 这满眼乱糟糟的,去哪儿能找到路杰? 高颜紧咬牙关,强行沉心静气,一艘艘船看,片刻不敢松懈。 孟云鹤把她护在怀里,也紧张四顾。 既然这九个“保安”在不远处打转儿,路杰应该被藏在附近。 路杰此时,要么生,要么死, 无论生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船大同小异,怎么能看出哪艘有问题?” 看了好一会儿,高颜眼睛晃得生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别急,再看看。” 孟云鹤也暗暗着急。 周围人声嘈杂,各种欢呼声、议论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但不知怎么,高颜突然有种感觉,路杰正在哪个角落里垂死挣扎,焦灼而绝望地看着她这边……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瞬间寂静万物,高颜如置身空无一人的旷野,耳边、眼前,所有的所有虚幻开去,然后全部分崩离析。 只剩下,路杰站在河面上,冲她连连摆手,无助地呼号着,警告她赶紧离开! 高颜再定神儿,眼前的一切恢复了原状,还是乱糟糟的一片。 可是,她猛然清醒。 就算她看出哪只游船有异样,又怎么隔着河岸登上那只游船进行搜查? 她和孟云鹤俩人孤军前来,不管是周晓宁还是其他人都被这声势浩大的节庆活动冲散隔离,打电话恐怕对方都听不到,根本做不到互相支援接应。 在这种情况下,她和孟云鹤即使明知路杰在哪条船上,暂时也无力施救。 如果他们和那九个“保安”硬碰硬,极有可能被围观者误认为是“违纪者”,而那九个“保安”可以堂而皇之地把他俩抓起来! 原来,石欢在赌。 她之前参加过高颜单位的聚餐,看出路杰是高颜的忠粉跟班,知道如果路杰有闪失,高颜会担心他的安危。 于是,石欢指使这九个“保安”挟持路杰作诱饵,然后守株待兔,等着她高颜自投罗网! 如果她高颜来了,不但可能把自己和孟云鹤搭进去,还可能伤及无辜群众。 如果她置若罔闻、见死不救,必将一辈子难以心安…… 石欢这个祸害,真该天打雷霹! 高颜看着河面上交相辉映的彩船灯影,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第141章 生死攸关 想通来龙去脉,识破石欢的诡计,高颜恼恨之余,反而不那么担心路杰了。 既然石欢把路杰当诱饵,在她高颜上钩之前,路杰顶多重伤,死不了。 人没死就好。 要不她和孟云鹤冒险没什么意义不说,多窝火啊。 至于那九个“保安”,现在他们人多势众不说,且穿着保安的服装混人群里不好对付,她先忍忍,拍几张照片留着,回头再抓。 哪怕抓着一个,也能打着骨头连着筋,把他们一网打尽。 高颜借着孟云鹤高大身边和夜色的掩护,透过人群的缝隙,对着九个“保安”拍了几张照片。 人多眼杂,“保安”们并没有察觉,他们东张西望,神情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高颜缩回身子,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幸好灯多光线好,照片虽然不太清楚,但能看清他们的脸,回头让白蔡对照大数据确定他们的身份很容易。 等她把这九个“保安”抓住了,审出幕后主使,看石欢怎么办。 “看那边的彩灯!” 这时,旁边一个女孩指着前面的河面兴奋地叫着。 高颜抬眼望去,对岸不停有人去买灯放灯。 那些停靠在对面岸边的船艇上,有人专门负责收钱和划船。 上了船的人把各自手里的彩灯放进河水中,然后双手合十许愿。 成百上千的彩灯烛光摇曳,顺着河水轻轻荡漾,缓缓流动,映得水光姹紫嫣红,好看到无法形容。 彩灯造型各异,有十二生肖,也有其他神仙人魔、牛鬼蛇神,济济一河妙趣横生,好像天兵天将下凡,又像群兽下山、众魔出世。 可是,在这诸多的彩灯中间,高颜注意到有一只彩灯与众不同。 它不像其他彩灯那样,用油纸、塑料膜、绢纱等材质做面,灯罩表面也没有描金画银、涂彩勾线,而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它也不是用竹篾、钢丝、麦秸等东西做支骨,做出可爱的造型,而像用四根骨头状的东西撑起来,圆不圆、方不方的。 灯罩里面的烛光随风摇曳,它半透明的表面显出一种蜡质的浅黄色,黄的又不纯净,有点淡淡的灰…… 它的做工也不像其他彩灯那样精致,没有金纸或绢绸制成的莲花灯座,只是简单地蒙罩在四根固定在塑料薄膜板上的骨头状支撑物上,甚至带着不少褶皱。 这只彩灯和其他灯放在一起很不协调,像白天鹅里混进了一只丑小鸭,粗糙、丑陋、阴晦……总之一点儿美感也没有。 “谁怎么放了那么只难看的灯笼?” 孟云鹤也注意到了。 高颜盯着那只灯笼,突然之间毛骨悚然。 她认出那是只人皮灯笼! 那灰黄的颜色的灯罩,不是人皮是什么? 高颜头皮一紧,看向放灯笼的人和他所在的游船。 刚才,她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个人和那艘游船,只是起初她没在意。 那个人戴着鸭舌帽,仍然保持着放灯的姿势蹲在甲板上,而那只游船并没有和其他船一样随水漂游,而是停驻在对面西北方向的岸边。 高颜的目光从鸭舌帽的头顶掠过敞开的船舱,隐约看到里面平躺着一个人。 外面的灯光星影并没能把船舱照亮,反而加重了船舱的阴影,但只一眼,高颜就从那人的轮廓认出是路杰! 高颜心头大震,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蹿过脑海。 钓不到鱼的诱饵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当成垃圾一样的废掉——如果她不救路杰,路杰就会被做成人皮灯笼,毁容、残肢,然后焚尸灭迹! 看来,“保安”们等她等得烦了,直接放人皮灯笼挑衅她、威胁她。 如果她来了,看到人皮灯笼肯定会现身。 如果她没来,那他们就对路杰动手。 高颜暗暗咬牙,她该怎么做,才能把路杰救出来,又不会搭上自己和孟云鹤的命? 看到不断有游客购买灯笼走去靠岸的游船放河灯,再往远处看,高颜发现游船会组织单位还准备了几艘救生艇,以备有人意外落水,好执行紧急救援任务。 高颜灵机一动,拉了拉孟云鹤的手,点了点他的掌心。 孟云鹤是个人精,立刻心领神会,跟着她挤着人群往岸边一艘救生艇走。 半路高颜还装模作样地买了只兔子灯,像个普通的游人一样。 有人群做掩护,高颜不怕那九个“保安”发现她们。 她要雇一艘救生艇靠近鸭舌帽那艘船,把路杰给救出来。 来到救生艇这边,高颜和艇主谈好的价格,拉着孟云鹤上了救生艇。 这种用发动机驱动的救生艇,体积小、操纵灵活,在水面上时速可达二十余海里,比游船快得多。 高颜花高价雇用它,就是为了一会儿逃命。 别看现在没人注意她,等她一会儿靠近鸭舌帽,她就暴露了。 到时候她和孟云鹤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鸭舌帽打倒,把路杰抢出来,驾着救生艇跑到安全的地方,才能全身而退。 孟云鹤并没有问高颜要做什么,但他配合得十分默契,一句不问,扶着高颜进了驾驶室。 高颜把兔子灯放在一旁,发动引擎转动方向盘先试着操纵了一下。 求生艇离岸左转右拐的还挺听话。 高颜感觉跟开自动轿车差不多,就大胆地驾船径直冲着鸭舌帽那条船过去了。 开始,高颜掌握着速度,慢腾腾的往前挪,和其他船只一样,并不引人注意。 那个鸭舌帽还蹲在那条船上,又拿起身边一只丑陋而诡异的灯笼放进了河水中。 只是,这次他没有看灯笼,而是抬头看了看对岸。 顺着鸭舌帽的视线,高颜惊讶地看到对岸的两个“保安”冲着他连连摆手,然后一起指向她的救生艇! 这么快就被这几个人发现了? 高颜回头,就见另外几个“保安”也雇了只救生艇,正往她这边靠。 孟云鹤一声不响,神色淡淡地摸了摸后腰。 高颜会意,立刻加速,直撞向鸭舌帽的船。 鸭舌帽得到对岸两个“保安”的指示,刚回头,就见一艘救生艇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如庞然大物般扑面而来! “咣当!轰!” 两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碰撞声。 鸭舌帽猝不及防,随着船体的剧烈晃动摔了个仰面朝天。 孟云鹤像只敏捷的豹子似地蹿上对方的船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鸭舌帽一拳。 鸭舌帽没来得及反应,刚爬起来就被打昏了。 高颜紧随其后,和孟云鹤同时冲进船舱。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原来路杰躺着的地方竟然空无一人,两个彪形大汉从另一侧扶着舱门冲进来,与高颜和孟云鹤迎了个对脸。 因为船体还在摇曳,四人身形都不稳,出拳时准头不够。 高颜暗暗着急,这要是缠斗起来,他们一时半会儿都脱不开身,别说救路杰了。 等其他“保安”们赶来,把他们围困在这船上,那观众们看到的就不是警察抓坏蛋了,而会误以为是“保安”抓“捣蛋分子”,毕竟刚才大家都看到了,是她们开着救生艇先撞船打人。 情急之下,高颜当机立断,拉开腰包拿出手机对着两个壮汉的脚前开枪…… 第142章 成功救助 子弹在钢板上溅起零星的花火,发出刺耳的声音。 两个家伙吓得连连后退,孟云鹤飞起两脚,直接把他们踹了出去。 高颜惶然四顾,寻找路杰的踪影,却看到他缩在角落里,捂着后脑勺,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姐?我这是在哪儿?” “鬼门关。能跑不?赶紧!” 高颜上前一步,一把拉起他就走。 “扑通!” 路杰跪倒。 一看,他两只脚被捆着,根本挪不开步。 孟云鹤从后腰拔出一把折叠刀,拉开,上前割断绑绳,拎着路杰的腰带把他提起来,“快走!” 路杰好歹也是一米七八的青年,孟云鹤竟然跟拎只小鸡似的,这臂力牛,高颜满眼都是小星星。 那两个壮汉爬起来又冲进来,孟云鹤直接轮起路杰当枪使,把两个壮汉撞得东倒西歪,又上前一步半蹲补刀。 两个壮汉的腿被刀扎得鲜血直流,连声惨叫。 孟云鹤收刀回身,“看什么看,赶紧,救生艇别被他们抢走了!” 高颜回过神儿赶紧跟他冲向救生艇…… 其他“保安”眼看就凑到眼前了,高颜发动引擎,猛打转向,开着救生艇猛地蹿了出去。 被放在一旁的路杰四下张望,“这么多人,这么多灯,这么多船……我是在做梦吗……你们怎么跟保安打起来了?” 路杰显然是之前被人打晕后断片了,快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在那个烟花厂里,绑架你的就是这些保安,你说我们为什么跟他们打起来?” 高颜一边加油提速,一边说。 路杰歪着脑袋想了想,猛地瞪大眼睛,声高八度,“你们是来救我的?” 高颜被他吓了一跳,瞅了他一眼,继续集中精神躲闪周围的游船。 又要躲船又要加速,难度不小,眼看那几个“保安”越追越近,高颜手心都出汗了。 孟云鹤在一旁坐着,紧抿嘴唇看着后面的追来的救生艇,拿出手机打电话。 两岸的游客对河面上突然上演的“大片”兴趣盎然,指指点点说说笑笑,都盼着“保安”追上前面“捣蛋”的,把她们抓起来。 高颜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把救生艇开出了船只密集区,直冲向开阔的河面。 路杰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姐,姐夫,你们是亲的,真的,亲的……” 刚才光线暗,时间又紧张,高颜没能看清路杰。 这会儿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鼻青脸肿,眼睛都肿成一条缝儿了。 “嗯,亲的。你别哭,躺着,一会儿送你去医院做检查。” 高颜心疼地说。 路杰很听话,立刻放躺。 孟云鹤连着打了几个电话,过来换高颜,“你歇歇,我来开。” 高颜腾出手来检查路杰的伤势,一看之下,她的心都拧巴了。 路杰不止被打得鼻青脸肿,他的右腿也被打断了,鲜血把他的裤子都浸湿了,可从见到他到现在,他硬是一声没吭。 “姐,我没事儿。” 路杰的笑比哭还难看。 高颜鼻酸眼热,恨得牙根痒痒,“等着,姐早晚给你出气!” “嗯。姐和姐夫真好……姐,我真困,想睡觉……” 路杰意识有些昏沉。 他失血过多,醒过来一直不清醒。 “你别睡,你再坚持一下,一会儿我们就靠岸!” 高颜吓坏了。 如果路杰睡过去,恐怕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回头看看那些“保安”气势汹汹紧追不舍,高颜气不打一处来,掏出手枪冲着天空就开了两枪! “啊!女歹徒手里有枪!我的天啊,她怎么会有枪呢?” “可毁了,这么猖狂!保安们真英勇啊,快追!快追!” 岸上响起一片惊呼声和催促声。 高颜不用想都知道观众不明真相会敌我不分,看着路杰虚弱的样子,她的心里充满了悲愤之情。 “路杰,你别睡,姐跟你说话。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想到去那家烟花厂查访?” 高颜生怕路杰死里逃生后血尽人亡,一边问话给他提神,一边脱下他右裤腿。 “我听姐的,不睡……那个烟花厂的老板,就是后来雇用厂房的木材商,他……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回来了。我怀疑就是他在那所废弃的学校里组装了引爆器……他把郑队的腿炸伤了,把陈平炸死了,我得把他抓起来……” 路杰激愤起来,精神了许多。 高颜松了口气。 路杰的伤口在大腿中间内侧,还有往外渗血。 手边没有绷带,高颜从腰袋里掏出多功能刀具,又开始剪裙摆。 她和孟云鹤都穿着便装,所以被“保安”们追得无比狼狈也没办法。 她扯起裙摆,用剪刀裁成绷带宽窄…… “姐,你裙子真管用,能搓绳子用,还能变绷带……呵呵……” 路杰忍不住笑,肿胖的脸几乎看不见眼了。 高颜裁好“绷带”,麻利地给路杰包扎伤口…… 路杰转头看了看紧追的“保安”,“你们别管我了,这种救生艇油耗大,你们快去那这边的港口,那边人少……你们……” “我们不会丢下你。” 高颜细致地包扎完,想了想,从腰包里掏出两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把巧克力放进路杰嘴里。 算算时间,路杰从被挟持到现在,应该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一定饿坏了。 “谢谢姐……” 路杰美美地吃着巧克力,两行泪水潸然而下…… 不知道孟云鹤找了谁,增援的武警很快赶到,悄无声息又井然有序地在河岸边布控。 大批全副武装的武警让吃瓜观众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许多人目不暇接,看看河面,又看看岸边公路上忙碌的武警,个个表情紧张又兴奋。 这时,一架直升飞机飞了过来,在救生艇上空盘旋,与此同时,飞机上的空警向“保安”们发出警告。 “救生艇上的犯罪分子,请你们立刻停止违法犯罪行为,否则警方将采取强制措施!” 高空传音,声震天地。 岸边的吃瓜观众仍不知道,空警们警告的犯罪分子到底是前面救生艇上的,还是后面的。 空警连续警告两次,后面的救生艇突然转了方向,疾速冲向河岸! 河面并没有多宽,“保安”很快冲到岸边。 岸边尽是些看热闹都稀里糊涂的游客,见状竟然好心地伸手把“保安”们拉上了岸边堤坝平台上。 平台上人群密集,空警想要射击都不行。 而这边维稳的武警想赶过去抓捕罪犯,却因为人群密集,难以立刻赶到。 狡猾的“保安”们混入人群,立刻脱下外面的保安服…… 等武警们赶过来时,“保安”们已经“销声匿迹”,就连那条船上的鸭舌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救走了…… 眼看吃了巧克力的路杰仍然昏昏欲睡,高颜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让孟云鹤上岸,在武警们的帮助下,紧急把路杰送往医院…… 第143章 梦游杀人 幸好送医及时,路杰大难不死。 安顿好路杰,高颜和孟云鹤赶回家已是凌晨三点。 推开院门,月光下的庭院静谧祥和,树摇影动,花香弥散。 高颜和孟云鹤五指相扣,锁好院门刚要进屋,一回头,就见一个人站在他们不远,凉嗖嗖地看着他们。 高颜汗毛倒竖,第一反应就是掏枪。 孟云鹤第一反应就是把高颜拉到身后,挡在她面前。 两人高度戒备,正欲动手,却发现那人面无表情地向他们走过来,眼神直愣,似乎周围空无一物。 孟归鸿?什么情况? 看清来人,高颜和孟云鹤诧异地对望了一眼。 眼看孟归鸿都要撞上孟云鹤了,高颜赶紧把孟云鹤拉到一旁。 孟归鸿毫无反应,继续往前走,直走到院门那儿,伸手摸了摸门锁,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像在费脑想什么,又像动作卡了壳的木偶。 然后他转身沿着旁边的花园小径往前走。 “梦游?” 高颜惊愕之余,冲着孟云鹤做口型。 孟云鹤皱眉,拉着高颜跟上孟归鸿。 高颜本来累得浑身疲软,被孟归鸿吓得睡意全消。 孟归鸿的表现不像老年痴呆症,是梦游无异。 高颜对梦游这种邪恶的病症反感到了极点,因为她和郑画图曾经侦破了一起梦游杀人案。 那个凶手凌晨两点把他的身怀六甲的妻子杀死后,若无其事地躺在尸体旁边一觉睡到大天亮。 天亮后他醒来发现妻子被人剖死了,完全不知道是自己干,急三火四报警。 高颜和郑画图当时赶到现场,床上、地上到处都是鲜血,那个可怜的女人整个胸腔被豁开了,凶器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插在女人的胸前,凶手作案手法残忍到令人发指。 那个凶手瘫坐在一旁的地方,像是吓得六神无主,眼泪鼻涕糊了一眼,头发也被鲜血黏得一绺绺的,浑身上下都是血。 案情并不复杂,勘验完现场,高颜和郑画图就确定死者的丈夫就是凶手。 听说自己是凶手,那个男人完全懵圈,傻愣了半天,回过神儿来先想到为自己辩护。 他说他有顽固性梦游症,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杀的人,不应该负刑事责任。 从头到尾,他并不否认他杀人的事实,但他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因为当时他在梦游。 随后,他拿出自己的病历,上面确实写明他有三年多的梦游症史。 从法律角度讲,梦游属于精神类疾病,发病后的凶手属于无刑事责任能力人,确实不用负刑事责任。 问题是,除了他自己,谁知道他当晚是不是真梦游了? 没有第三人在场,没人证明他当晚作案时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让高颜如鲠在喉。 因为根据刑法第十八条,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应该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加强看管和医疗。 最终,那个凶手大模大样地走出了法院,为自己逍遥法外沾沾自喜,丝毫没为杀害妻儿内疚和痛苦。 高颜觉得这样的祸害死有余辜。 可就因为他拿着病历理直气壮地说他有病,而后鉴定这人确实有梦游症状,他就能对自己的杀人罪不负责任。 更令高颜郁闷的是,这个凶手在案发后三个月内再婚,还给她和郑画图发了请柬。 高颜后来一想起那件案子,就想起惨死在血泊中的孕妇和那个男人的嘴脸,她就犯恶心。 她也因此感觉梦游是世上最邪恶的病症之一,犯病的人像被魔鬼摄魂吸魄操纵的傀儡。 可恨的是这种病人发病的时候你还不能贸然叫醒他,不然他会发起防御性暴力攻击,而后意识错乱加重病情。 那个案子之后,高颜曾系统地了解过梦游症的相关知识,越了解就越觉得这个病邪门。 没想到孟归鸿竟然有这种病症。 高颜不由担心,自己的父母和孟归鸿一起住会不会有危险。 不过孟归鸿只是不紧不慢地走路,闲庭信步一般。 高颜和孟云鹤跟着他走了半天,也没见他有停步的意思,更看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莫非孟归鸿梦游健身? 已经围了这片花园来回绕了三四圈了,他都不嫌累? 高颜累得不轻,这一天到晚的就没闲着,她真有些撑不住了。 看看孟云鹤,他微皱眉头,面色沉冷,一直放轻脚步跟在孟归鸿后面,一双深邃的眼睛充满了莫名的忧伤。 高颜很少看到这样的孟云鹤,只能继续强撑着陪在他身边。 小路两旁花园里的芙蓉花树旁逸斜出,偶尔碰触发出沙沙的轻响,但前面的孟归鸿充耳不闻。 高颜四下看看,圆月高悬,皓光千里,黎明到来前的一切都像虚幻的梦境。 有种错觉,她和孟云鹤也在梦游…… 孟归鸿终于停了下来,他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推门的动作,实际上他眼前什么也没有。 而后,孟归鸿迈步“进门”,反手“关门”,又往前走了几步,半蹲“坐下”,做着抚摸的动作,嘴里吐出一句话,“小倩,别怕,有我在……” 小倩是谁? 高颜和孟云鹤一头雾水。 高颜记得,孟云鹤的妈妈叫黄文霞,名字里压根就没有“倩”字。 脑际穿过一道闪电,难道孟云鹤呼唤的小倩是石欢的妈妈? 既然石欢确实是孟归鸿的亲生女儿,孟云鹤曾经又说他觉得孟云菲不是他妈妈亲生的,那极有可能孟归鸿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有另外一个女人,并和这个女人生下了石欢。 那这个小倩这些年人在哪儿? 高颜打算明天等孟归鸿醒过来好好问问。 孟归鸿保持着半蹲的坐姿,竟然稳如泰山,十多分钟不带动的,也没有再说话。 高颜和孟归鸿等得不耐烦,但又不能把他一个人扔这儿,只好继续等。 “一尸两命啊……我对不起你……” 孟归鸿突然又冒出一句。 难道孟归鸿也曾梦游杀人,杀的也是孕妇? 这深更半夜的,看着言行诡异的孟归鸿,恐惧的寒流在高颜的背后细密地辗过,如一只看不见手卡住了她的脖子,让她胸闷气短。 孟云鹤悄无声息地把她揽进怀里,温热的掌心捂在她的小腹。 那应该是丹田的位置,被捂暖身心放松了许多。 高颜感激地回望他,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眉眼。 电流般的悸动驱散了恐惧,高颜安靠在孟云鹤怀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梦游这种病是可以遗传的。 如果孟云鹤以后也会梦游,那她也会嫌弃他?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而残酷。 高颜皱紧眉头,她不会嫌弃他,他是她的痴心爱人、良师益友、救命恩人。 虽然她也曾剪断引爆器的引线救过孟云鹤,但更多的时候,孟云鹤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给她爱情的归属、事业的突破,还陪她冒险救下路杰,屡次三番救她于危难。 他们早已是生死之交,终生相依为命。 她记得梦游症的成因很复杂,为了孟云鹤,她不能嫌弃孟归鸿,要想方设法对症下药,尽可能治好他的病。 爱乌及乌,福祸与共。 高颜想到这些,踮起脚尖,回吻了孟云鹤…… 第144章 最佳搭档 孟云鹤的嘴唇冰冰凉。 高颜一阵心疼。 看到孟归鸿这样,孟云鹤一定比她更吃惊,更多疑惑。 明白高颜的心意,孟云鹤捂在她小腹的手上下轻抚了两下,以示感激。 这时,孟归鸿突然受惊似的站了起来,猛地回头看向他俩所在的位置。 高颜和孟归鸿猝不及防,以为他突然醒了。 结果他面露惊恐,却仍然是离魂状态,脚步匆忙地“跑出门”,急三火四地往屋里走。 孟归鸿脚步如风,一点儿不像白天老态龙钟的模样。 他跟鬼似的跑回屋里去了。 高颜和孟云鹤不敢紧追,怕脚步声惊醒了他。 等两人进了屋,发现孟归鸿已经回他自己的房间并反锁了门。 “老爷子这是怎么了?”高颜的心还悬着,“你之前知不知道他梦游?” “不知道。”孟云鹤心神俱疲,“估计白天股票跌停,他受了惊,晚上睡眠不好才会这样。” 的确,新闻满天飞,全是对孟云鹤的诋毁。 开盘后股票直线跌停,孟归鸿眼睁看着,就算之前孟云鹤告诉他不用怕,他关心则乱,还是会担心。 毕竟威盛集团是他辛苦打下的家业,一天之内市值跌了这么多,他不可能不心疼。 “那小倩是谁你知道?” 高颜又问。 “不知道,头次听他说。” 孟云鹤想了想,“你先别急着问他,等我们顺利接管集团业务之后慢慢查。” 高颜明白,如果涉及孟归鸿的隐私,即使她问,他也不会告诉他。 孟归鸿老了,还是个病人,受不了刺激。 万一她问得不得当,不但没有收获,还把孟归鸿吓死了,那她得不偿失,再怎么面对孟云鹤? 何况,那好像还是起人命官司…… “让你受累了……赶紧洗洗睡,天都快亮了,明天咱们还要开股东大会。” 孟云鹤体贴地说。 是啊,得调整好状态与石欢斗智斗勇。 睡前,高颜把手机里的照片一一发给孟云鹤,“这些照片上面是那九个冒充保安的罪犯。” 孟云鹤看了一遍,赞赏地看着她,“我看上的女人就是好。” 这是夸她还是自夸? 好的,不管夸谁听着都受用。 设置好闹钟,一觉睡到天亮。 两人手拉手来到威盛集团董事长会议室的时候,十二个股东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说的话就特别难听。 “这是两个什么人啊?闯了这么大的祸不当缩头乌龟,还好意跑出来招摇,他们是不是都不要脸了?” “就是,说九点半开会,这都九点四十了,他们连时间观念都没有,我们还指望他们能干正事儿带着我们发财?笑话!” “我不管你们同不同意那个高颜当执行董事,我双手反对。什么玩意儿?” …… 石欢坐在宽大的会议桌对首席位置,翘着二郎腿欣赏自己大红的指甲,不动声色的脸上藏着不屑和得意,目光阴冷。 高颜和孟云鹤把这些咒骂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相视一笑。 出现在众人面前两口子十分喜感。 高颜浓妆艳抹,穿着件及膝蓬蓬裙,看去像个巴比娃娃,还是盗版那种。 孟云鹤穿着件宽大的t恤,却打着条花领带,不伦不类的,往那儿一站,跟个二溜子一样。 见石欢坐在首席,孟云鹤上去把她提拉起来推到一旁,把椅子拉出来,殷勤地请高颜坐,“执行董事长,您请。” 高颜扭了两扭,先冲大家抛了个飞吻,眉飞色舞,“哈喽,大家好啊!” 众人绝倒,差点儿被药得上吐下泻。 石欢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笑得一脸假,“你们俩儿怎么来晚了?大家都很忙的。” “注意自己的身份!女皇上朝还用管大臣们有没有事?” 孟云鹤拉了把椅子坐在高颜身边,身子往后一仰,直接把脚擎上了桌子。 股东们郁闷海了去了。 这是两个什么东西啊?坐没个坐相,站没个站相,半斤八两,一看就是败家的样子。 “你去那边坐着吧,不用在一旁站着。” 高颜大大咧咧冲石欢摆摆手,像赶苍蝇。 石欢保持着风度,礼貌地点点头,优雅地走去对面桌尾的位置坐下了。 两相对比,高颜跟个粗俗无礼的村姑一样。 股东们交头接耳,又是一阵牢骚。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们表现得越荒诞不经,石欢和股东们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以后的工作越好开展。 高颜趴在桌子上,有意无意地摆弄自己的手指,像个暴发户似的炫耀自己的大钻戒。 嗯,姐有,一只手上戴三只,跟摆摊卖货一样。 孟云鹤则旁若无人地拿出手机瞅了两眼,事不关己般嘻嘻哈哈,“我靠,怎么又跌了?赶紧跌停吧,磨磨叽叽的……” 股东们简直要崩溃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 昨天跌停,今天开盘低开,没十分钟继续下跌,没有买盘只有卖盘,眼看又要跌停了! 跌的可都是他们白花花的银子啊! 闯祸的孟云鹤不但没有为此感到愧疚和心虚,诚惶诚恐地向大家赔礼道歉,竟然这样说话,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跌得猛,有气魄!” 孟云鹤气死人不偿命地又来了一句。 股东们面面相觑,都好吐血气绝了。 高颜拉了拉孟云鹤的手,懒洋洋的,“宝贝儿,别看了,先说正事儿嘛,大家都等着呢。” 股票才是正事,他们能有个屁正事儿啊? 股东们都想走。 “看这样子,至少明天还有个跌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可以先把股票抛出套现,等再跌两天低价买回来吧,唉,真是天灾人祸啊……” 股东秦南明心浮气躁地说。 “是啊……哎呀,又跌停了!早知道这样,我明天就该卖掉,真气死我了……” 股东宋子新看了一眼手机,扶着额头两眼发黑。 其他股东们闻言,脸都黑了。 “听南明的,快挂单,挂晚了压单太多想卖都卖不掉,如果明天开盘就跌停,那就惨了。” 股东谢生辰心如火燎地说着,还不忘怨恨地瞅了孟云鹤一眼。 股东们纷纷附和,有几个手忙脚乱地抛售股票,顾不得发牢骚了。 孟云鹤微微挑起唇角,却表现得很不高兴,“你们这是干什么?咱们的股票跌停,你们再挂单套现,不是雪上加霜吗?这么多压单,明天肯定开盘跌停啊,你们这么做不仁义!”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和那个隋羽不清不楚,她怎么会跳楼自杀,又怎么会引起这么恶劣的影响,让我们蒙受这么大的经济损失?” “就是,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你手里的股份是你继承的,之前没为集团出一点儿力,跌没了你也不会心疼,反正你家底厚,够你挥霍的。” “别说了,快抛啊,这都压了这么多单,再有两个跌停都打不住!” 股东们气得牙疼,恐慌在他们中间蔓延、膨胀。 高颜火上浇油,“云鹤,他们都在干什么?一起打游戏吗?咱们集团还开发电子游戏?” 股东们闻言集体暴躁。 “我靠,这还是个连炒股都不懂的人,就这样的还能给咱们当执行董事?” “孟家算是完了,赶紧卖了,这样下去不用两年就好退市了。” “可是,大盘调整到现在已经触底了,应该阶段性反弹了,我们现在卖了正卖在低价区,这……唉!” 股东们越说越丧气。 但高颜发现,丧气的只是部分股东,另有五个股东不声不响,虽然表情不悦,但自始至终很沉稳,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 石欢手里没有股份,看到集团股票再次跌停,她心里不疼,嘴上得理不饶人,“哥,嫂子,你们看看,你们把大家祸害成什么样儿了?这些都是威盛集团的元老,之前帮着爸爸打江山,辛苦半辈子,什么好处没捞着,还要蒙受这么大的损失,你们过意得去吗?” “他们想卖关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我逼他们抛售的。” 孟云鹤振振有词,“他们没捞着好处,手里这么多股票是从哪儿来的?他们每年跟着分股吃红利,都不叫好处?现在出了点儿小状况,他们就落井下石,明显人品有问题。你怪我干什么?” 如果杀人不犯法,这几个股东肯定当场暴起,把孟云鹤大卸八块了。 祸是他闯的,经济损失却由他们背,到头来,他不道歉,还说他们人品不好,简直岂有此理! 第145章 群起而攻 盛怒和鄙夷之下,已经没有股东愿意搭理孟云鹤和高颜了。 在股东们眼里,这一对活宝不学无术还胡作非为,指望他们能有所作为简直是异想天开。 股价继续一路下跌,一点儿起死回生的迹象都没有,转眼又跌了七个点,眼看又要跌停…… 七个股东麻利地挂完单,两眼冒火地盯着手机,盼着早点儿成交。 可是压单越来越多,股价很快跌停。 账户绿得股东们眼睛都红了,等了半天一股没卖出去。 “操,还他妈的卖不掉了,这要是等到明天,又要跌十个点,老本都赔光了!” 秦南明急得爆粗口。 “是啊,如果明天还是卖不掉,连续来十个八个跌停,我们好去喝西北风了。” 宋子新惶恐不安地说。 几个挂单的股东本来就心慌意乱,对两人的话深信不疑,惶急之下,把留下的仓位也全都挂单卖出。 “气死人了,之前赚了两倍的时候没舍得卖,现在利润跌没了不算,还套了二十多点!现在割肉的话太亏了……” 谢生辰挂单后又犹豫了。 “现在好歹还有裤子穿,要是不割,回头亏得你连裤衩都没有了。” 秦南明没好气儿地说。 股东们悲愤交加,如丧考妣。 石欢看时机成熟,在一旁煽风点火,“哎呀,真是飞来横祸啊,本来咱们集团的股票很坚挺,就算大盘调整,都没受多大影响,现在倒好,跌跌不休啊!” 石欢不说还好,一说股东们都怨气冲天地看向高颜和孟云鹤,眼神刀子似地刮过来。 “你们别看我,看我也没用。我也是受害者。” 孟云鹤眨了两下眼,一脸无辜,“那个女模特要死要活跟我一毛钱关系没有,我是被人栽赃嫁祸的。警方正在调查,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你们错怪了我,等着向我道歉吧。” 他把大家害成这样,还不承认,还得让大家给他道歉? 股东们心脏都不好了,血压也噌噌顶得脑瓜子疼。 高颜强忍着爆笑的冲动,摆弄着手上的大钻戒,不无得意,“我家云鹤说得太对了。你们被虚假报道蒙蔽了,把股价暴跌怪到我们头上是不讲理。我可以作证,我家云鹤自从回国,虽然没怎么闲着,但绝对不认识叫隋羽的模特。” “无风不起浪!新闻上都写了,隋羽死前发了临终遗言,她怎么没发到我手机上?” 秦南明恶狠狠地瞪着孟云鹤,“不认识她能知道你的手机号?” “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告诉她的。”孟云鹤云淡风轻,“案发后我在第一时间把手机交给了警方,警方一查就知道我之前和隋羽没有任何联系。” 股东们也不确定实情到底是怎样的,反正一肚子怨气没处发,忍着又难受,个个面色不善。 “行了,你们的股票卖不掉,你们暂时还是股东,开始开会吧!” 高颜不耐烦了,“我很忙的,抽空来给你们开完会,我还要去做美甲呢。” 股东们都想暴走。 石欢无事献殷勤,“我是总经理,我来说吧。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高颜,这位是我哥孟云鹤。高颜手里有集团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暂时是持股最多的大股东。她让我召集大家开这个会,是想向大家宣布,从今往后,她就是咱们威盛集团的执行董事……” “我反对!” “我也反对!” “什么人都能给我们当执行董事?荒唐!我也反对!这件事得叫孟董事长出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们都不同意!” 石欢的话像导火索,引来一片猛轰滥炸。 “你们搞清楚好不好?我不是来征求你们意见的,我是来下通知的!你们反对也没有用啊,我股份最多,我就有话语权。” 高颜笑眯眯的,冲孟云鹤抬了抬下巴。 孟云鹤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从随身文件包里掏出两份文件,冲众人举了举手,“这份授权书具有法律效力,这是我爸的亲笔签字,这是公证处的公章;这份是任命书,我爸身体不便,为了加强对集团的管理,我爸经过深思熟虑,委托高颜全权代理董事长职务。” 两份文件如两枚重磅炸弹。 虽然此前石欢和股东们也有思想准备,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实实在在盖了公章的授权书和任命书,代表着孟归鸿心甘情愿把手里的资产和实权拱手相让。 高颜这个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小刑侦科长,摇身一变成了偌大威盛集团的执行董事长,这铁一般的事实让石欢和股东们难以接受,却又只能接受。 这种被人迎面痛击却只能忍气吞声的感觉实在窝火。 特别是石欢。 她怎么也想不通,她才是孟归鸿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孟归鸿宁可把资产交给高颜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公平地分给她。 她突然很后悔。 后悔没有早点儿把孟归鸿送上西天。 真是百密一疏。 可谁能想到孟云鹤回国后这么快和高颜打得火热,竟然还真登记结婚了? 石欢如遭雷击,看着那两份合同面无人色。 “我们不能干涉孟董事长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谁,但我们有反对高颜出任执行董事长的权利。” 宋子新回过神儿来,冷哼一声,就算你有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但我们这些股东联合起来,我们手里的股份要比你们任何一个的多得多。” “就是!想出任威盛集团的执行董事长,一方面要有足够多的股份,另一方面要熟悉各分公司业务,还有一方面要有足够的社会人脉。高颜,你除了靠迷惑孟董事长父子骗来的股份,另两方面你都不行!” 谢生辰也是满脸不屑。 “算了,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他们两个还太年轻,做事不知轻重,我们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今天这个会就开到这儿吧。我和老宋的意见一样,我们不能反对你们继承家业,但我们有权利反对你们任何一个出任集团的执行董事。如果非要推出一个人,我认为孟云菲最合适!” 秦南明自以为德高望重,理直气壮地倚老卖老。 其他股东也纷纷附和,反对声此起彼伏。 但也有从头到尾都缄默不语的。 坐在高鹤右手边第二个位子上的第三大股东于程飞一直冷眼旁观,也不卖股票,也不发表反对意见,好像置身事外。 “于副董,你别老闷着。这节骨眼儿上,你也说两句。你说话有分量,我们大家都听你的。” 这时,谢生辰恭敬地对于程飞说。 于程飞宠辱不惊,语气淡淡,“我没什么可说的,服从孟董事长的安排。” 其他股东没想到于程飞这样表态,都吃了一惊。 “不是,于副董,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的资产一天天严重缩水啊!我们的钱是钱,你的钱也是钱啊,你看着那么多钱打水漂,你不心疼?你怎么还能坐得住?” “就是啊,再说孟董事长一直卧病在床,听孟总经理说,前些日子。孟云鹤强行把孟董事长从孟氏庄园带走了,至今都没让孟总经理见,谁知道这两份合同是不是他们两口子用非常手段逼迫孟董事长签的?” “来路不正的合同哪有什么法律效力?就算有,只要我们都不同意,任命书就是几张废纸!” 几个股东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第146章 事出反常 石欢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背后没少做这些股东的工作,各种卖惨求同情加威逼利诱。 她阻止不了高颜和孟云鹤开股东大会,她就让他们功败垂成! 石欢巴不得他们吵得更厉害些,佯装焦急,“哎呀,各位长辈,如果没有你们的扶持和帮助,当初我爸根本不可能创下资产这么雄厚的威盛集团。你们劳苦功高,别说手里有足够和我嫂子抗衡的股份,就算没有,凭着你们对威盛集团的贡献,你们也有发言权。” “你看看人家孟总经理是什么素质!” 秦南明说着,冷冷扫了高颜和孟云鹤一眼。 那意思就是高颜和孟云鹤人品低劣,赶不上才貌双全又能说会道的“孟云菲”。 高颜心想,如果你们这些老家伙知道石欢是个连环杀人犯,你们又怎么想,怎么说? 孟云鹤闭目养神,懒散而傲慢,好像这些人吵翻天都跟他无关。 “于副董,你如果是非不明,支持这样的人出任执行董事,你就太愚忠了!” 见于程飞仍然不说话,宋子新气急败坏地说。 于程飞摆了摆手。 议论纷纷的股东们都闭上了嘴,眼巴巴看着他,希望他改变主意。 “我不管是不是愚忠,我觉得父业子承天经地义。孟董事长只有孟云鹤一个儿子,儿媳等同于女儿。孟董事长如果不是自愿授予,没有人能拿到他在公安备案的法人章。所以……” 于程飞扫视全场,“我认为这两份合同是孟董事长诚心诚意想出让的,我尊重他的任何决定。” “谢谢您于副董,如果我爸意识清醒,听到您这番话,他一定很感动。” 石欢话里有话,表里不一。 股东们都是聪明人,一听就抓住了要害。 “孟董事长这两年身体欠安,听说患有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啊。这两份合同是不是孟董事长在清醒的状态下签的,这个可说不准啊!” 秦南明立刻借题发挥。 其他股东看过来的目光都变了。 他们宁可相信高颜和孟云鹤用了不正当手段逼迫孟归鸿签了合同,也不愿意相信孟归鸿会真的把集团交给这么两个扶不起的阿斗。 “那是孟董事长的家事,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于程飞不为所动,再次表明态度。 但他不反对高颜,也没有讨好的意思,坐在那里巍然如松,正眼都不看高颜一眼。 这个人不简单。 高颜暗想。 “如果你们趁着孟董事长病重,不择手段抢夺家产,我们这些股东更有理由反对,甚至,我们可以启动法律程序追溯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我们认;如果是假的,你想投机取巧不可能!” “就是,我们应该报警,孟董事长的这两个决定太仓促太奇怪了!” 股东们你一言我一语正激愤,突然,“啪!”的一声响,吓了他们一跳。 闻声一看,孟云鹤拍案而起,一脸不耐烦。 “你们是不是很久没见面憋得慌?怎么那么哆嗦呢?你们想知道这两份合同是怎么签的是吧?简单啊,你们听得出我爸的声音是吧?我现在就打他的电话,替你们求证一下!” 孟云鹤说着就拨通了孟归鸿的手机。 手机接通,孟云鹤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了一下,把手机按了免提。 孟归鸿苍老浑浊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各位股东,你们都是我孟归鸿一起打江山的兄弟。我老了,身体不行了,我考虑再三,自愿把手里的股份一分为二,儿子孟云鹤百分之二十,儿媳高颜百分之三十三。我之所以这样决定,是因为儿媳高颜能给我们孟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我让她担任威盛集团的执行董事长,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希望你们能支持我的决定。” 挂断电话,全场一片静寂。 石欢那一刻心如死灰,绝望而不甘。 看着高颜得意的嘴脸恨得五脏六腑都冒烟。 偏偏高颜当众没羞没臊地夸孟云鹤,“宝贝儿真给力,!” 孟云鹤也不嫌恶心人,嘴唇一撮,隔空给高颜来了个响吻。 股东一个个像吃了屎,表情丰富,苦不堪言。 “嫂子,既然是爸爸的决定,我们都没意见,可是你的身份是公务员,虽然被官宣停职了,但你没办离职手续吧?我怎么听说昨天晚上,你和一个男人在s市游船赏灯,还跟保安人员打起来了呢?” 石欢生怕股东们这么样“投降”了,又开始作妖。 “你看错了,我昨天晚上一整夜都和你哥在被窝里。”高颜拉开衣领,“你看,草莓印都还在呢。我停职都官宣了,我闲着没事找事么,还去s市闹事?” 股东们瞠目结舌,这女人还真是敢做敢说,脸皮厚得跟铁皮一样…… “没错,累得我腰酸背痛的……本来今天不想来开这个会,但耐不住我媳妇喜欢。” 孟云鹤一脸幸福地说。 石欢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可她不敢再细说,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唉,早知道昨天晚上s市那么热闹,我们就不做床上运动了,也去看两眼。不过来的时候,我听说昨天晚上的那些保安都是假的,是犯罪团伙伪装的。现在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那些犯罪分子的照片被警方挂在网上了,全国通缉。” 高颜的八卦脸兴奋异常,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我就想,我和我老公幸好没去,太危险了。” 石欢一听,心惊肉跳。 昨天晚上的那几个“保安”是怎么回事,她心里一清二楚。 她不允许他们出任务的时候给她来电话,是避免警方电信追踪。 但她在徐剑(鸭舌帽)的帽子上装了隐形摄像头。 昨天夜里灯太多,晃得人影纷乱,她只模糊看到一男一女上了徐剑(鸭舌帽)的船,外形很像孟云鹤和高颜。 她当时正兴奋高颜到底上当时,以为身手了得的徐剑能把高颜一刀毙命,却看到徐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放倒了,随后,隐形摄像头就只能拍到黑漆漆的天空了。 刚才会前,高颜和孟云鹤迟迟没露面,她石欢还盼着高颜遇难的消息传来,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股东大会上,没想到,她竟然安然无恙…… 更可怕的是,那些“保安”如果真像高颜说的那样已经被全国通缉,那可真是糟糕透顶! 石欢如坐针毡,却只能强作镇定。 不到最后,她仍然没有放弃,她绞尽脑汁寻找阻止高颜出任执行董事长的办法。 可是,还没等她想出来,谢生辰突然一惊一乍,“哎呀!太好了,成交了!” 其他股东闻言一愣。 就见谢生辰喜出望外,“我手里的股票成功套现啦,全都卖出去啦!哈哈,是哪个傻子买的?不知道明天还要跌停吗?” 秦南明和宋子新等人一听,顿时羡慕得不得了,赶紧看手机。 “我的也卖了!太好了!谢天谢地!” 秦南明看了两眼,欢天喜地。 “我的……也卖了……情况不对啊……” 宋子新猜疑地看着帐户盘面,“我们这么多股数,怎么会在跌停的时候这么快脱手?” 经他这么一说,秦南明和宋子新脸上的笑意都僵冷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常情况下,跌停的股票是没人买的。 顺势而为,不但是做人做事的准则,更是股市颠扑不破的宗旨。 按常规,跌停的股票第二天开盘十有八九低开,如果人气不上来,会继续下探直至跌停。 可现在他们七个人合起来那么多股数,竟然在短短半个小时左右全抛了,这不合常理!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高颜和孟云鹤。 怎么觉得自从这两货出现,就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呢? “看我干什么?我不能左右股价,它能跌停,当然也能涨停。” 孟云鹤幸灾乐祸,“你们自己立场不坚定,因为一点儿空穴来风就清空套现,现在如愿以偿,恭喜你们以后不再是威盛集团的股东了,当然,你们也就无权反对我媳妇出任执行董事长了。” 高颜嘿嘿一笑,气死人不偿命,“你们怎么了?后悔了?啧啧,真金白银啊,管它剩多少了,落袋为安呗。” 有道理。 管它剩多少,落袋为安。 秦南明几个表情阴晴不定,心情异样复杂沉重。 他们也没有心思跟高颜和孟云鹤斗气了,都凝神静气看盘面分时图。 “不对,有人在扫货!” 看到卖盘迅速减少,买盘从无到有迅速增多,秦南明脸色大变。 “我靠,谁这么牛逼?怎么有这么多钱?他把我们的股份都收走集中起来,那他手里的股份可能比于副董的还要多了!” 宋子新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随后,所有的股东都四大皆空了,眼里心里只有股票。 看了半天,卧在跌停板上的直线像僵尸一样一动不动,秦南明等人松了口气。 “那人是个冤大头,他想抄底,不想底下还有底,地狱岂止十八层?” 宋子新也放松下来。 可是…… 两秒钟后,象征跌停的直线蓦然抬头! “怎么回事?撬板了!” 谢生辰发出一声惊呼。 已经清仓的股东们傻了眼,不少攒紧了拳头,祈愿股票重新躺平跌停。 可惜,事与愿违,撬板的分时曲线图几乎直接拉升,都不给买入的机会,在短短一分钟内扶摇直上,势不可当直接封在了涨停板! 第147章 后悔莫及 地天板! 从跌停到涨停,百分之二十的涨幅啊! 也就是说,如果不卖,昨天跌停损失的百分之十也差不多回来了。 而且,一般这种急速涨停的股票,第二天不是高开,就是直接一字线封涨停板! 石欢等人惊呆了。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到了极点。 高颜和孟云鹤相视而笑。 别说,孟归鸿执行力不错,而且买进时机掌握得刚刚好。 能看到这些张牙舞爪的股东吃瘪,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石欢团伙潜伏在威盛集团进行隐蔽的犯罪活动,集团早已危机四伏,而这些坐享其成的股东养尊处优,对此毫无察觉。 如果不对集团业务加以全面盘查整顿,威盛集团破产倒闭甚至负债累累不过是早晚的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何况,石欢团伙用心险恶。 这些无所事事又贪得无厌的股东大都被石欢软硬兼施拉拢过去了,如果让他们继续做集团的蛀虫,将会严重妨碍高颜等人开展工作。 本来高颜和孟云鹤还发愁怎么把这帮人从股东名单中清除,没想到石欢杀害隋羽并栽赃嫁祸,还找不良记者大肆宣扬,造成集团声誉受损股价大跌。 这反倒帮了高颜和孟云鹤的大忙。 借此机会让这些股东自动退出,省时省力。 “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 秦南明回过神儿来,难以置信地叫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出现地天板的机率很小,怎么会发生在这个时候?今天早上我还看到各大媒体群起而攻,威盛集团名誉扫地,按理说股价会继续下跌,起码得三个跌停板!” 刚才还庆幸股票卖掉的谢生辰被人挖了心似的,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是啊!出现地天板是因为盘中有重大利好消息,吸引投资者疯狂买入,才会推动股份迅速拉升至涨停。可哪有利好消息?” 宋子新神经质般浑身颤抖,不停地翻看新闻消息,一无所获之后满脸惊疑。 “还有一种可能!于副董,是不是你为了高价套现,故意先让人拉升出货,吸引散户买入,然后抛掉手里的筹码?可是这需要很大的资金量,你哪来那么多钱?” 秦南明目露凶光,死死盯着于程飞。 于程飞翻了一下眼皮,阴沉地看了秦南明一眼,慢腾腾拿起桌上的保温壶给自己面前的茶杯续满了水。 秦南明受了怠慢,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声音又硬又冷,“你有这个实力为什么早不买晚不买,偏偏等到我们都挂了跌停价往外卖的时候买?你这是故意坑我们啊!” 于程飞二话不说,直接拿起面前的茶杯砸向秦南明。 “嘣!”的一声。 瓷茶杯不偏不倚砸中了秦南明的额头,里面滚烫的茶水泼了秦南明一脸,茶叶儿洒得到处都是。 而后,茶杯应声落地,四分五裂…… 秦南明身边的宋子新也被殃及,溅落的茶水灼烫的他惊跳连连。 秦南明被砸蒙了,直到脸上传来灼烧般的痛感,他本能的伸手抹脸 谁都知道,一般情况下,超过45c的水会烫伤皮肤,如果是近100c的热水,会在瞬间将皮肤表层或者皮下组织烫伤。 这个时候如果用手抹擦烫伤部位,会直接将表层皮肤抹掉。 秦南明抹脸的动作直接后果就是,他烫伤的脸皮被抹掉了,露出里面粉白的皮下组织。 “啊!” 秦南明痛得抓心挠肺,惨叫不止,看着手上粘连的薄薄一层碎裂的脸皮,惊惧失态,跌坐在地。 别说其他人,高颜和孟云鹤也猝不及防。 “你这种人就不用要脸了!哼!” 于程飞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他妈自己心胸狭隘疑神疑鬼,一点儿风吹草动你就煽动哥几个低价抛售,到头来吃了亏还想赖在我身上,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要是不给你点儿教训,你真当我是面捏的?” “啊……痛死我了……” 秦南明痛不欲生,什么也顾不得了,爬起来就往洗手间里冲。 他这会儿才想起烫伤后应该冲凉水,可脸皮都被他自己抹掉了,再冲凉水无异于雪上加霜。 “把他送去医院!” 孟云鹤走到门口,喊了两个保安。 保安们走进洗手间,把惊慌失措的秦南明扶出了会议室。 “完了,全完了,我们手里一支股票也没有了……” 宋子新哀号了一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对手臂上的轻微烫伤毫不在意。 谢生辰突然恼了,一拍桌子,指着宋子新破口大骂,“都是你!要不是你和秦南明,我怎么会把手里的筹码全都抛掉?现在涨停了,我的经济损失就该由你和秦南明赔!你要是不赔给我,我跟你没完!” “就是!让他俩赔!今天就是他俩闯的祸!” “我的钱啊,老天爷啊……损失太大了……宋子新,你就是个祸害!” 其他已经跟着清仓的股东也全把怨气撒在了宋子新身上…… 宋子新一听,比窦娥还冤,“你们怪我,我怪谁啊?股票昨天跌停,今天也跌停了,你们都亲眼看见了!我也全抛了啊,谁知道它会地天板?” 狗咬狗,一嘴毛。 损人不利己。 高颜旁观者清,这些股东半点儿不值得同情。 他们原本是集团的股东,本该与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集团风平浪静的时候,他们跟着吃红利,集团遇到一点儿麻烦,他们不想着怎么同心协力与集团共渡难关,而是急先恐后落井下石。 这种自私自利、过河拆桥的人一点儿感恩之心都没有,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刚才他们还作威作福合起伙来排挤她和孟云鹤,现在他们互相指责,脸红脖子粗地打成一团,丑态百出、不堪入目。 石欢被这系列的变故打击得晕头转向。 她不明白的问题到底出在哪个环节上,一切都背道而驰。 按她原来的计划,隋羽“自杀”事件会余震不断,让孟云鹤声名狼藉,高颜没了孟云鹤撑腰,也没办法在集团立足,那她还是说一不二、大权独揽的孟总经理。 而且,这个事件应该会持续发酵,集团的股价在低价区要有至少三个跌停,她和她背后的主谋已经做好了抄底的准备。 那时,她们就拥有了威盛集团至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和孟云鹤平起平坐,在集团高层有绝对的话语权。 毕竟高颜这个门外汉光有股份不懂业务,不会被股东们放在眼里。 那样的话,她和她的团队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赚更多的钱,直到把威盛集团掏空…… 可是,她没想到,她费尽心机也没能阻止孟云鹤和高颜入主威盛集团。 不仅如此,股票今天第二次跌停,还没达到她预期的低价,竟然突然之间翻红涨停,这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148章 大获全胜 涨停的股票有的是人排队抢,很难买得到,现在离上午收盘不到十分钟上,涨停板封得死死的。 如果下午买单继续增加,明天开盘可能一字涨停,然后居高不下,连续涨停两三天,股价高处不胜寒,她再买就是高位接盘得不偿失…… 想到这些,石欢有种被人活埋了的感觉。 愤恨、恼怒、失落、焦灼、憋闷。 各种负面情绪汇成滔天洪流,把她死死摁进了黑暗的谷底,让她感到窒息。 偏偏她还不能发泄。 她不能像宋子新、谢生辰他们那样,把负面情绪一股脑儿地发泄在别人身上。 她从小到大一直活在压抑和隐忍中,但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仇恨和郁闷,也不能当众发飙、自曝其丑,除非对方是陌生人。 一个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智商几乎是零,甚至负数,言行无状很容易说错话、做错事。 她参与谋杀那么多人,万一她冲动之下说漏了什么,后悔事小,自毁事大。 同时,她比谁都清楚,高颜和孟云鹤已经心想事成、志得意满,这时候她如果沉不住气,公然和他们做对,一定会被扫地出门。 她可不想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 石欢拼命压下各种负面情绪,走到那些争吵不休的股东们身边,和风细雨般柔声相劝,“各位叔伯,你们别吵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上火也不能倒头重来。我们威盛集团的股票可能不会再有那么低的股价,但它在上涨的过程中总有波段,你们如果仍然关心威盛的成长,可以静待时机、逢低买回,只要股数达到一定比例,你们还是股东。” 石欢这些话说得中规中矩,表现得可圈可点,可谓进退有度。 高颜不由暗叹,石欢在极度失落和愤懑的情绪状态下,能这么快调整过来继续装腔作势,确实不简单。 有个战争狂人曾经说过,能控制好自己情绪的人,比能拿下一座城池的将军更伟大。 有个政论诗人曾经说过,一个人如果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欲望和恐惧,那他就胜过国王。 平常人想比将军伟大、胜过国王,就要学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可这简单的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因为当不良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不能在爆发中自救,就会在沉默中自伤。 发泄情绪是身体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 和本能做斗争,而且大获全胜,这样的人,除了天生佛系之外,要么经历过大风大浪,忍受过常人难以忍受的艰难困苦,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面对任何变故;要么她被人为地刻意训练过。 高颜看着举止若定的石欢,猜她应该是第二种。 一个参与连环杀人案的罪犯,一个处心积虑掩盖罪证的伪善者,她伤天害理罪行累累,挺到现在还滴水不漏,自有她狡猾老辣之处。 孟云鹤在桌子下面握住了高颜的手。 高颜明白,孟云鹤提醒她也要沉得住气,来日方长。 “孟总经理,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把股票给卖了,血本无归不说,连股东也当不成了,这也太窝囊人了!” 宋子新后悔的肠子都断了。 “我也没办法宋叔,毕竟最终决定卖掉股票的是你们自己,而且是你们自己亲手操作的。这么多人都在场,大家都看到了……您看,我们还要继续开会,各位叔伯先请,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 石欢软硬兼施,十分得体。 那六个倒霉的股东沮丧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确实,股票是他们自己卖掉的,他们就算再不想讲理,也实在赖不到高颜和孟云鹤头上。 “警方发布公告了!看,这可能就是股票地天板的原因!” 这时,于程飞旁边的股东张涵冬把网页链接发到了股东群里。 大家点开链接一看,果然,警方声明:经过调查,隋羽与孟云鹤无论是生活中还是虚拟网络上,截止案发当天之前,从来没有过交往记录。隋羽临死前发送的“遗书”极有可能在心情不稳的情况下错发给了孟云鹤。 原来是一场乌龙? “这……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遗书都能发错,活该她命短!”谢生辰气得吐血,“我的股票啊,谁能退给我啊……” 世上最难受的就是后悔莫及。 六个股东眼见大势已去,再在这里闹腾就是无理取闹了,依孟云鹤不着调的作派,他们要是再不走,他可能直接让保安把他们丢出去了。 没办法,他们只好打落牙齿活血吞,垂头丧气地走了。 会议室里剩下其余五个股东、石欢和孟云鹤夫妇。 高颜伸了个懒腰,“哎呀,人少真没劲,一点儿都不好玩了。行吧,你们五个好歹还不是墙头草,有大局意识。你们什么情况,赞成我出任执行董事长的举手表决。” 于程飞率先举手。 于程飞在剩下的五人当中股份最多,他都举手了,其他人再不表态就是不识时务了。 看到五人齐刷刷的,石欢又一阵心塞。 高颜喜形于色,“好!你们拥护我,我也不会亏待你们,回头我……我老公领着你们一起发财!” 孟云鹤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这对活宝要是不啃老,能养活自己已经不容易了,还带他们一起发财? 唉,事已至此,当笑话听吧。 于程飞几个反应比较麻木,不喜不悲。 高颜和孟云鹤很清楚,在这五个人中,藏着石欢的同伙,一个,也可能两个,甚至更多。 他们就像一条疯狂伸展触须的毒株,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想要让他们原形毕露,把他们连根拔起,是一件非常凶险且艰难的事。 不过再凶险艰难,于公于私,她和孟云鹤责无旁贷。 石欢眼见事已至此,只能顺水推舟当好人了,“哥,嫂子,恭喜你们顺利通过股东大会集体表决。” 说完,石欢带头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听着就不真诚。 不过,无所谓。 高颜美滋滋站起来,冲股东们傻白甜地一笑,又冲石欢点点头,“孟总经理,哥和嫂子是在家的称呼,在集团请称呼我为高董,称呼我老公为孟副董。ok?” 石欢气得心律不齐,却面带微笑,极为恭敬,“是的,高董。” 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高颜对石欢深恶痛绝。 “嗯,我呢,挂名副董,但我很忙,一般不会来坐班。以后集团的事全权由高董负责,我只有一件事想跟大家说清楚,谁要是敢难为高董,别怪我不客气!” 孟云鹤语气轻松,但不知为什么,让人听了后脑勺发凉。 “我们集团各分公司存在人才短缺的情况,即日起会根据工作需要面向社会招聘,麻烦孟总经理早些把提案拿给我看看,明天如今各分公司负责人开会,我要详细了解各分公司的业务情况,还有,我得了解一下各公司近年的财务状态,你通知下去。” 高颜向孟云菲发号施令。 “好的,高董。” 石欢表现得唯令是从。 会议圆满成功。 散会后,高颜和孟云鹤欢天喜地回家找孟归鸿庆功去了。 不费吹灰之力把那七个股东手里的股价超低价收购,还借着这次的负面新闻炒作让威盛集团声名大噪,欲扬先抑的效果实在好得不得了。 等人都走了,石欢独自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操起自己的椅子狠狠掼在地上…… 第149章 满心怨愤 会议室隔音效果很好。 紧闭的门窗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石欢把气都撒在了那把不锈钢椅子上,砸、踹、摔、打,可那把椅子结实得要命,她折腾了半天,椅子安然无恙,她累得够呛。 她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不锈钢圈椅,觉得它就像高颜。 无论她怎么摔,它都结实如新。 现在,高颜已经在威盛集团站稳了脚,如果让她继续为所欲为,结果不堪设想…… 空调的低温加上内心的恐慌,让石欢如坠冰窖,由里到外遍体生寒。 解决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麻烦。 石欢心一横,表情凶恶的脸上慢慢浮起阴险的笑意,“高颜,是你自己找死,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深吸一口气,把那把圈椅扶正放回原位,整理好容妆,若无其事地走出会议室。 一抬眼,就看到走廊那边,正等电梯的高颜和孟云鹤举止亲昵,石欢内心强压的闷火“噌”地冲天而起。 等高颜和孟云鹤进了电梯,石欢举起手机刚要摔,看到走廊顶棚的摄像机,只能顺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努力保持仪态。 极力隐忍下的石欢觉得自己像座火山一样,分分钟要爆炸了。 可是这是集团,人多眼杂,她不能失态。 她急步跑去电梯,下了楼,飞快地跑了出去,开着车来到了热闹的大街上。 一个人在车里总算可以放松了。 她扶着方向盘,瞅着过来的人群,有那么一刻,她真想狠踩油门冲过去,把这些看起来无忧无虑的蠢货全都撞死。 因为她现在看这些人,全都像高颜,数不清的高颜。 “你给我等着,你强加给我的痛苦,我一定加倍奉还!” 石欢发疯似的叫。 这样喊了两遍,闷堵的胸口舒服了很多。 “你有病啊!有病治病,哭什么丧?” 旁边同样停车等绿灯的司机被她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大跳,气愤地骂她。 是,她是有病。 曾经有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也这么说过她。 当时她没来得及跟那个帅哥要联系方式,不然,她可以去跟他说说话,互相对骂几句缓解一下焦虑情绪也好…… 在这种极度焦虑不安的状态下,她怎么会突然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杜杰? 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还是因为他敢于出言不逊说实话? 绿灯亮了,石欢开着车,脑海里不可遏制地回想和杜杰相遇的点滴,她记得杜杰说的每一句话,他每个动作和表情,甚至,她记得他的车牌号。 她拿出手机,把杜杰的车牌号发了出去,附上一句:查查车主是干什么的。 对方很快回复:好的。 石欢刚把手机放在一旁,铃声大作。 一看,邱凌。 那天在酒店房间里,她拿酒瓶打伤了邱凌,虽然只是演戏,但邱凌配合得不错。 石欢本来没心情接,想到还得靠邱凌继续圆谎,接起来佯装关心,“亲爱的,你怎么样了?我刚开完股东大会想去医院看你呢?” “我怎么样了?我他妈差点儿让你砸死了!我发现你就是个扫把星,我和你在一起不是手指被掰断了,就是头就被打成脑震荡了,照这样下去,我他妈的也早晚死在你手里!” 邱凌恼恨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石欢想到那天在酒店的情形,心情原本不爽的她冷哼一声,“你是咎由自取!谁让你跟个种马一样随地发情!” “孟云菲,你别装得有多爱我一样!你扪心自问,你背着我睡了几个?你不就是生气我和隋羽没能帮你破坏高颜和孟云鹤吗?你自己计划不周怪谁?” 邱凌被迫在医院里躺了这么多天,闷得都要发霉了,满心怨气一股脑儿全都发泄了出来,“你是不是利令智昏?你怎么会想出那么蹩脚的办法?” “我计划不周?哼!” 石欢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误。 “岂止不蹩脚,简直弱智!你想让隋羽勾引孟云鹤,你得挑他独自一人的时候。隋羽那样的女人,是个正常男人都想上。你人没挑错,可你挑错了时机!孟云鹤领着高颜,就算他对隋羽有想法,也不会在高颜面前表露出来,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坦坦荡荡?” 邱凌没好气地说。 石欢没有吭声。 事后,她也反思过失败的原因。 那天请高颜和孟云鹤去酒店,又把隋羽和邱凌叫来凑桌的确是败笔。 她低估了高颜在孟云鹤心里的分量,也没想到隋羽是个人尽可夫的浪女。 “你告诉我,你把我打晕之后,用了什么办法让隋羽跳楼的?你别告诉我是你推的,你和她体重应该差不多,真打起来,你未必打得过她。” 这件事闷在邱凌心里很久了,一想起就浑身发毛。 “谁说体重差不多就打不过她?再说也没用我打她。她和你亲嘴,其实心里想的是孟云鹤,她发现她亲了头猪,她爱的人弃她而去,恼羞之下一头撞破玻璃跳下去了,我有什么办法?” 石欢打心底儿讨厌邱凌了。 她对任何一个朝三暮四、始乱终弃的男人深恶痛绝。 就像她痛恨当初抛妻弃女的孟归鸿一样。 敢当着她的面和隋羽眉来眼去,邱凌就该和隋羽一起去死。 要不是她需要邱凌做伪证洗脱罪名,还有他在生意上尚有利用价值,她早把他送上西天了。 “你他妈到现在还不跟我说实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我就告诉他们,我是被你打伤的,也是你把隋羽害死的!” 邱凌压根不信像隋羽那样贪得无厌、水性杨花的女人会跳楼自杀。 一个为了攀附权贵不择手段的虚荣女人,脸都不要了,还有自尊和真心? 那样的女人最贪生怕死! “你、敢、威、胁、我?” 石欢冷硬的声音一字一顿。 邱凌在对面愣了一下,回过神儿来破口大骂,“我威胁你怎么了?别忘了,你可不止一个把柄落在我手里!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臭婊子,你他妈的把我打成这样儿,我住院这么多天你都不来看看我,还得等着我找你?孟云菲,你别不知死活,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石欢暗暗咬牙,满心怨愤恼恨。 “给你二十分钟,你不来医院陪我,我就把你的老底儿全都抖落出去!” 说完,邱凌挂了电话。 “找死!” 石欢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逼她? 为什么没有一个像孟云鹤对高颜那样,对她嘘寒问暖死心塌地? 要么抛弃她,要么欺骗她,要么羞辱她、压迫她、利用她…… 她到底欠谁惹谁了,要承受这么多的无奈和痛苦? 石欢红着眼睛开着车,盯着纷乱的车辆行人,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幸福美满,只有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像只搁浅的鱼,徒然看着同伙在海中自由游弋,她苦苦挣扎苟延残喘。 所有阻止她获得幸福的人都该死! 第150章 各怀鬼胎 十五分钟后,石欢提了一只保温桶来到了邱凌的病房外。 看看左右,走廊里有监控,并没有医护人员。 推开病房的门,石欢悄无声息走了进去。 邱凌正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头包得跟粽子一样,露在外面的五官肿胖变形,面目全非。 都肿成这样儿了,还有力气发飙训她,果然活够了的人多少都有点儿疯魔。 石欢在床头椅子上坐下来,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拧开,拿出里面的汤勺,转动了两下看了看。 食物里没毒,这只不锈钢汤勺足以致命。 石欢阴冷的目光从汤勺扫到了邱凌脸上,却看到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缝儿一样的眼睛寒光冷冽,声音也坚硬如铁,“你想毒死我?” “你想多了,晌午了,我也没吃饭,买了你最爱吃的八宝莲子粥,想陪你一起吃。” 石欢柔声说,用汤勺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去邱凌嘴边。 “少来这套!你是耐烦伺候人的人吗?我告诉你孟云菲,我早看出你不是个省油的灯。我留了后手,把你的犯罪证据留了备份,你要是敢对我动手脚,我保证你后悔莫及!” 邱凌说话声一大,就震得脑仁疼,可他压不住火。 “你啊,什么都大,就是心眼太小。” 石欢撒娇般温柔一笑,把那勺粥送进了自己嘴里,“这下放心了吧?” 邱凌狐疑地看着她,见她真吞下去了,这才放下戒备。 “医院这么大,到处都是监控,别说我不敢杀你,就是我敢,我能在医院下手吗?你都想哪儿去了?” 石欢打消了动作的念头。 邱凌手里确实有她犯罪的证据。 这个该死的浑蛋在袁伟被杀当天晚上,趁她陪同高颜去地下停车场时,冒充孟云鹤混进了她的办公楼,潜入袁伟的办公室里,把袁伟的密码保险柜打开了,偷走了里面的便携式硬盘。 这件事是张勇告诉她的,当时,张勇以为上楼的是孟云鹤。 她指使张勇和董浩杀了袁伟又伪造成中毒事故现场之前,把袁伟的办公电脑换了,但没来得及搬走袁伟办公室的密码保险柜。 一来当时她没想到高颜他们能识破伪造的案发现场;二来如果突然把袁伟办公室原有的设备变动太多,会引起手下员工们的猜疑,恐有余患;三来她想除了袁伟本人,短时间内没人能打开那个密码保险柜。 谁能想到,邱凌竟然知道袁伟保险柜的密码? 要不是因为知道是邱凌盗走了袁伟保险柜里的硬盘和部分保密资料,她才不会主动送上门对这个人渣虚与委蛇。 袁伟就是因为知道她的事知道得太多了,才让她起了杀心。 她不知道袁伟在那个硬盘里存了多少东西,但肯定有她害怕落进警方手里的秘密。 邱凌揪住这个把柄不放,逼迫她把威盛集团的业务让利华悦集团,当然,她也将计就计,把华悦集团当成了洗钱和出货的渠道之一…… 虽然两人在一起各取所需、狼狈为奸,但石欢从没有真正拿邱凌当朋友,更别说男朋友了。 对邱凌的胁迫,石欢一忍再忍,就等着时机成熟给他致命一击,彻底摆脱他的钳制。 在此之前,邱凌虽然居高临下,但大多时候,对她的态度还不错。 可这次她拿酒瓶打了他,他的态度急转而下,现在竟然有恃无恐,当面威胁她…… 石欢把汤勺里的粥吹凉,小心翼翼送去邱凌嘴边,“对不起,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幸好你帮我做了伪证,我是真心实意感激你,别说伺候你吃粥,就是伺候你大小便,我也心甘情愿。” 邱凌冷哼一声,张开了嘴。 汤勺送进了邱凌的嘴里。 石欢看到了邱凌敞开的咽喉。 她很想像来时计划的那样,迅猛地把汤勺塞进他的喉咙,卡住他几分钟间把他活活噎死,然后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呼叫医护人员。 像杀死隋羽一样,她有把握让警方在抓不到实证的情况下,认定邱凌是自己把自己噎死的。 可现在,她不能动手,还得装贤良。 石欢的心情一直压抑到了极点,但现在她仍然得继续压抑。 她的手有点儿抖了,还是用尽力气把汤勺拿回来,继续“温柔”地喂他喝粥。 “开股东大会?高颜那个骚娘们成功上位了?” 邱凌费劲地撑起身,倚在床头上。 “嗯。你和隋羽没帮得成我,她把我哥迷得神魂颠倒,还胁迫我爸把集团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转让给她,她现在是集团的执行董事。” 石欢想起高颜之前在会场上嘚瑟的样子,更烦得不行。 “好事儿啊。要不然我怎么能低价抢走你们集团差不多百分之五的股份?” 邱凌不怒反笑,笑得跟个鬼一样。 石欢动作一顿,“你也派人抢了?” 怪不得股价地天板,原来还有邱凌的一份“功劳”,气死她了! 她费尽心思搞破坏,到头来她和她的团队一股没抢着,全都在为别人做嫁衣…… “怎么?我当你们集团的股东你不高兴?那样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出入你的办公室了。我什么时候想上你,你都得乖乖听话。” 邱凌这两天憋得不轻,说话都恶心人。 石欢捏汤勺的手指紧了紧,又不由自主动了杀念。 “可是,除了我,还有两家实力雄厚的买家在抢,我抢得晚了些,只剩百分之五了。虽然九牛一毛,但好歹是威盛集团的小股东了,而且我买进后几秒钟就涨停了,估计明天还有涨停,我小赚一笔。” 邱凌很得意,“我判断力强悍吧?就知道你闹这么一出,会让威盛集团名誉受损、股价暴跌,所以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手下做好了准备。” “才跌了两个跌停,你为什么没等第三个,或者第四个跌停再买?” 这是石欢最生气的地方,她想海捞底,结果没捞着,鱼都跑了。 “你傻啊?警方虽然抓不到你杀人的实证,但光凭隋羽发到孟云鹤手机上的遗言,根本不足以证明隋羽和孟云鹤真有什么瓜葛。警方查这个根本不用费劲,很快就会澄清隋羽的死与孟云鹤无关。那股价肯定会触底反弹,怎么可能跌三四天呢?” 邱凌好笑地看着石欢,“呵,你这叫什么?吃里扒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哎呀,我真是想不通,你为了整治高颜和孟云鹤,连威盛集团的利益都不顾,你到底还是不是孟归鸿的女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石欢手里的汤勺应声落地。 “我……你刚才说还有另外两家抢威盛集团的股票?你知不知道是谁抢的?” 石欢强作镇定,顾左右而言他。 “那我怎么能知道?别说我在医院里躺着,就是我亲自操盘,刷的都是数据,也不能看到数据后面是人是鬼。不过,这样一来,威盛集团恐怕不久后要变天了。” 邱凌话说得多了,受伤的脑袋又开始震荡,一阵强似一阵的晕眩。 石欢沮丧极了。 无法形容那种恶劣的心情。 见邱凌躺了下去,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她真想扑上去咬死他。 “你为什么不把你的判断告诉我?如果我知道第二个跌停就可以买进,我也挂点单。” 石欢尽量让自己的声调随意平和,但还是颤了。 “我抢你家的东西会提前告诉你?你真以为把我打傻了?” 邱凌闭着眼睛,肿脸上尽是嘲讽。 石欢真想用手里的保温桶把他这张脸砸得稀烂。 “你歇着吧,我出去转转。” 屋里憋闷,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邱凌老神在在地应了一声,“快去快回,我一会儿要拉屎尿尿。” 他在故意恶心她。 石欢瞅了他一眼,转身走出病房。 手机传来一声轻响,来了一条信息:车主名叫杜杰克(杜杰),祖籍厦门,中国政法大学硕士,曾经是we上市公司头牌法律顾问,后辞职单干,现在是明镜堂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主任律师,专门帮人打黑官司,无有败绩。” 郁闷到了极点的石欢仿佛看到黑暗中一缕阳光透进心房。 她没想到那么帅气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名牌大学王牌律师,但杜杰克也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要不然,他不会专门帮人打黑官司。 不管打什么官司,能赢就是本事。 杜杰克竟然从无败绩,这正是她苦苦寻找的“保险锁”…… 第151章 突然袭击 不到十分钟的车程,石欢站在了明镜堂律师事务所的楼下。 她信不过任何人,她得亲自来看看,才能确定这些资料是否可靠。 当石欢步入明镜堂装修豪华的大厅时,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查到的关于杜杰克的一切是白蔡提前设定好的,而这明镜堂不过是警方天罗地网的一隅。 石欢并没有主动去前台打招呼,四下打量之后,她的目光定格在走廊的文化墙上。 “法以民为天,律以实为准。” “维护法律尊严,还你公平公正。” 这些在石欢看起来像笑话一样的标语下面,张贴着这家律师事务所聘用律师们的头像和简介。 石欢一一看去,在最显眼的位置挂着杜杰克主任的半身照片。 照片上的杜杰克西装革履,严肃的脸眉眼周正,不怒而威。 在杜杰克的照片下面,有一行字:“砖于公平,铸就正义。” 金砖敲门才有公平正义? 石欢冷笑,果然是个贪财的家伙,明目张胆广开财路。 资料属实,石欢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一旁的出勤统计电子表里,杜杰克名字旁的状态是“在岗”。 石欢稍作犹豫,找到资料里杜杰克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 “您好,明镜堂律师事务所,请问您是哪位?” 对面传来男人湿润而浑厚的声音,礼貌得体。 “我,孟云菲!我们之前在公安局门前的停车场见过,您应该还记得。” 满心郁闷的石欢声音有些冷硬。 “噢。有事?” 杜杰克立刻没礼貌了。 “我在你的律师事务所里,能不能见个面?” 石欢气得不轻,但还是发出邀请。 结果,杜杰克不买账,他说他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想见他得提前预约,而且要提前一个周还未必约得到。 她石欢好歹也是本市名声在外的商业精英,什么时候见个小律师还要预约了? 石欢火大,“你这是明着跟我过不去?” “时间就是金钱,我可以跟你过不去,但不能和钱过不去。你去前台预约吧,我尽早安排和你见面,不然就得下个月了。” 说完,杜杰克就要挂电话。 “我有的是钱!你说个数,我现在就要见你!” 孟云菲恼了。 她就不信,就凭着她这样的极品白富美约个小律师约不出来。 “大姐,约我的人男的都有钱,女的又漂亮又有钱。但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耐心等。” 办公室里,杜杰正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白蔡用数据处理软件筛查石欢的通话记录和社交软件联系人。 “我可能是你的大客户,你这样怠慢就不怕我生气走人?” 石欢气得冒烟。 “天大地大我最大,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杜杰厌烦地挂断了电话。 “好!她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白蔡呵呵一笑,十指翻飞,在键盘上下达一系列指令。 杜杰悠哉乐哉喝了口茶,“她会赖在大厅里,直到堵住我。” “这么肯定?怎么说?”白蔡笑,“那回头我得跳窗走?” “你不用跳窗,这里有宿舍和厨房,你在这住两天再说。这个女人这两天都会来。”杜杰眉飞色舞,“她已经迷上我了。” “拭目以待。我发现你们都跟我学姐一样,是算命协会的。” 白蔡感慨,“一个你,一个古彬,成天神乎其神的,我跟你们在一起都自卑了。” “少来,你这一手绝活,我们也觉得神乎其神。” 杜杰看着屏幕上飞快刷过的数据,“怎么样?有收获吗?” “孟云菲半年前的通话记录比较多,大都是和政府领导、公司董事和集团各分公司业务主管联系,通话时间、通话内容都很正常。这半年来,孟云菲很少打电话。通话记录里暂时没发现异常。电话数量骤减就是最大的异常。” 白蔡边熟练地操作软件,边说,“社交软件里有三个男的是约炮的,一夜情性质,再有是和家人、集团股东们的简短通话。我怀疑她除了这个电话号码,另外有用其他人身份信息注册的手机号和社交号。” “能不能查到?” “不能,除非能拿到这女人的手机。对了,你和她打交道,千万别叫错她名字,不是石欢,是孟云菲。” 白蔡叮嘱,“古彬用专用软件还原灵杏山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容貌,结果应该出来了,我猜十有八九是孟云菲。我师姐的判断不会错。” “嗯。我知道。”杜杰说,“老大她们上午开股东大会,看样子是大获全胜了,要不然这个石欢不会连说话的腔调儿都苦大仇深的。” “她们顺利进入威盛集团,我们的行动才有意义。按约定明天晚上大家开会,到时候我看看古彬那款软件效果怎么样。” 白蔡说,“古彬复原出死者容貌是孟云菲,按说就可以实施抓捕审讯了,但涉及到石欢背后的犯罪团伙,为了一网打尽,咱们还要按兵不动。” “嗯,放长线,钓大鱼。” 杜杰长叹一声,“古彬还在给s市警方提取的那两只灯笼做鉴定,如果真是人皮灯笼,那这里面的水就深了。这个犯罪团伙涉及经济欺诈、毒品交易、古董贩卖等多个领域,为牟取暴力杀人如麻,不把他们一网打尽后患无穷。” 这时,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地图,有一处红色的标注频频闪烁。 “这是什么?” 杜杰疑惑地问。 “嗯。那个外卖小哥,追踪到他的位置了。”白蔡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喜,“我马上通知学姐!” 白蔡给高颜打电话汇报工作进展的时候,石欢正如杜杰猜的那样,坐在走廊尽头的候客厅里,一脸愤恨。 怎么最近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就连个小律师也敢跟她叫板? “杜杰克,今天等不到你,我还不走了!” 石欢说完,想起邱凌还在病房里等着她。 她想了想,给邱凌打电话,焦急怨愤地告诉他,她的车让人追尾了,她刚报了案,需要在这儿等保险的来。 邱凌一听火冒三丈,要不是他脑震荡不能怒吼,他像能隔空把她炸死。 石欢脸色沉寒,耐心听邱凌发完牢骚。 和死人没必要计较。 她早就发过誓,谁敢骂她,谁敢难为她,她都会让他们死无全尸,就像曾经的孟云菲、孔四海、袁伟、张勇、董浩、刘莹、陈平…… 至于吕军涛一家三口,没办法,短命的都凑一起了,实在不是她的错。 前台工作人员送来一杯咖啡。 石欢端起来刚要喝,想了想又放下了,她抬头看向杜杰克的照片,烦乱的心绪竟然莫名地安稳了许多。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立刻,马上。 石欢把手机冲着前台工作人员晃了晃,“您看,我刚和杜主任通过电话,他让我现在去他办公室,带我去。” 工作人员一看确实是杜杰的电话,想打电话确认,石欢已经趾高气扬地走过去进了电梯,就只好急步跟上,领她去主任办公室。 石欢突然“袭击”,杜杰克和白蔡毫不知情…… 第152章 高手过招 白蔡给高颜打完电话,把那个外卖小哥的位置发给了高颜。 “学姐很高兴,说马上通知刑侦队布控抓捕。” 放下电话,白蔡伸了个懒腰,“我这个学姐长得漂亮不说,还这么聪明能干,怪不得孟局长那么器重她。” 杜杰眼神怪异地看着白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 “人家是两口子好吧?我们重案组开完会第二天,他俩就去登记了。”杜杰笑,“怪不得那天面试,我想跟高颜拉个手,你姐夫都不让。” “真的假的?”白蔡好个吃惊,“他们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假扮情侣?” “嘘……” 杜杰猛然警醒,起身飞快冲到门前,猛地拉开门。 还好,走廊里空无一人。 杜杰松了口气,真怕隔墙有耳啊。 他刚要关门,走廊那边的电梯发出一声轻响,电梯门应声打开,石欢走了出来! 杜杰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老天保佑,如果刚才石欢早来一步,听到他和白蔡的谈话,他们罪过就大了。 看到杜杰克站在门口儿,帅得不像话,石欢心头一跳,冲身边的前台微微一笑,“你看,我没骗你吧,杜主任在门口迎我呢。” 前台一看果然,冲石欢礼貌地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石欢迎着杜杰走过去,只觉得脚步轻飘,浑身发软。 她从来没有这种触电般的感觉,整个人云里雾里。 杜杰想发火,但觉得那样太突兀,弄不好会引起石欢的怀疑。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这家律师事务所的主任,来往都是客,他就是不欢迎也不能对着顾客发火。 可他如果不发火,屋里的白蔡还在用追踪软件。 他还不能立刻回头提醒白蔡,显得他们怕她发现什么一样。 屋里也没有隔间可以藏人,情况有点儿糟糕…… 杜杰暗暗着急,僵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看着石欢来到跟前,“你这样不好,不预约就插队,我现在……” “别赶我走,我心里烦,想找你说说话。” 石欢柔声说,冲着他莞尔一笑,推开杜杰克,自来熟似的径直往里撞。 杜杰心里一紧,刚要阻止,一抬眼,看到屋里的一切,不由笑了。 石欢看到的是,一个瘦弱的眼睛男手里拿着镙丝刀,把电脑的后机盖儿掀开了。 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各种插线、工具,一看就是在修电脑。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杜杰反应快,赶紧配合白蔡。 “杜主任,硬盘烧了,得换!” 白蔡煞有介事地说。 刚刚,杜杰站在门口后背挺直,那是本能的警戒反应,白蔡立刻警惕万分。 他马上把杜杰刚才喝茶的杯子和茶壶挪到自己旁边,然后关掉电脑,拨掉了主机后面的几根插线,把主机搬起来放躺在桌面上,又麻利地打开一旁的工具箱,拿起镙丝刀开后机盖儿…… “真他妈的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儿,我有个案子明天就开庭,资料都在这里面,你告诉我硬盘坏了,是不是意味着我明天不能出庭了?” 杜杰叉着腰捋着头发,满地团团转,理都不理石欢。 石欢对眼前的一切信以为真。 她想,她来的确实不是时候,难怪杜杰克心情不好,不愿见她。 “对不起杰克,我不知道你的电脑坏了,我……” 石欢话没说完就让杜杰烦躁地打断了,“你什么你?我告诉你要预约,你偏不听。你看,我办公室里这个样子,能好好招待你吗?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没心情和时间陪你聊天。你心情不好自己调节,别占用我的宝贵时间,我是律师,又不是情绪垃圾桶。” 上次在停车场,石欢见识过他的毒舌和坏脾气,不知怎么,她倒觉得他独有魅力。 虽然他不如孟云鹤,但他某些地方,和孟云鹤真的挺像的。 长得一样帅气英俊,脾气一样冷硬…… 石欢想到孟云鹤,就想到他对高颜温柔体贴的模样,想到他们联手对付她,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你说得对。那你忙吧,我先走了,改日再约你。” 石欢说完就要走。 “等等!” 杜杰喊住她。 石欢欣喜回眸。 “把你手机给我。” 杜杰不容置疑。 她的手机可不能随便给人用。 可石欢还是狐疑地把手机递了过去,眼神微暗盯着杜杰,“你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机没电不会充?” “谁说我手机没电了?” 杜杰看了看锁着的屏幕,很自然地拉起石欢的右手,捏着她的食指解开了手机的指纹锁,找到她的微信二维码,用自己的手机扫了扫,然后直接在石欢的手机上通过申请加好友。 “行了,你现在可以走了。没事别随便给我发信息,我很忙。” 杜杰把手机还给她,面无表情地说。 石欢的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她喜欢杜杰这种不由分说的霸道作派,而且他主动加她微信啊…… “知道啦,大财迷!” 石欢嗔怒地瞅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走的意思了,而是走到白蔡身边,歪着脖子看他修电脑。 “你看得懂?” 杜杰知道她在怀疑白蔡的身份。 “懂啊,学电脑的时候顺便学过,你请的这位未必有我的水平高。” 石欢很高兴有机会在他面前显摆。 杜杰心里暗暗叫苦。 这台电脑是高配新机,一点儿毛病都没有,这要是让她看出问题,他和白蔡恐怕难以自圆其说。 不过,白蔡是电脑高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比得了的。 果然,高手就是高手。 白蔡三下五除二卸掉了主机后盖儿,把硬盘卸下来时,指着一处断开的焊接点,“这儿,烧断了,换贵的还是便宜的?” “不是,现在不是换贵的还是便宜的问题,是这硬盘里不是有杜主任明天开庭要用的文件资料吗?得先把这硬盘里的文件恢复备份。” 不等杜杰接话,石欢就说。 如果他们拒绝,那就说明他们有问题,要么是白蔡根本不会修电脑,要么是杜杰刚才在撒谎。 她很想看看杜杰这台电脑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电脑可不会说谎。 石欢好整以暇地翘起了二郎腿。 白蔡点点头,“要恢复也行,我先把这个硬盘拿回店里修好,再试着给你恢复一下。当然,得加钱。” 杜杰搓手,“明天我就要用,你拿回去修来不及吧?” “就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要不,我来试试?” 石欢挑眉,眯眼看向白蔡。 如果让她看到这台电脑里的文件,那可真要漏馅了。 杜杰急得手心出汗,却见白蔡一脸鄙夷地欠了欠身,“你请。” 白蔡这么淡定,杜杰也从容了,“孟云菲,你会修的话最好快点儿,我一会儿还要见个客户。” 石欢本来就是试探两人的,见两人的反应应该是没什么问题,顿时有些骑虎难下。 她也怕自己万一修不好,杜杰会小看她。 “赶紧的啊!” 白蔡在一旁坐下,自斟自饮。 她接过那个硬盘,仔细看了看,除了那处断点儿,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她从工具箱里找到小型电焊机,插好电源,戴上护目镜,对着硬盘那处断点进行焊接。 “你要是修不好还把其他地方弄坏了,我可不负责任。” 白蔡扶了扶眼镜儿,看向杜杰,“主任,结下账,我也很忙,店里有好几个人在等着我回去呢。” “别别啊,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先耐心等等,万一她修不好,还得你来修。到时候,你说怎么修就怎么修,我等,多晚我都能等,只要不耽误明天开庭,你说多少是多少。” 杜杰冲白蔡眨了一下眼。 白蔡背对着石欢冲他龇了一下牙。 这是大家之前约好的肢体语言,眨眼代表不确定,龇一下牙代表搞定,龇两下牙代表反击…… 第153章 隐身高手 杜杰大为安心,拉着白蔡去一旁喝茶。 石欢看到白蔡凌乱的桌面上放着的小半壶茶和一只空茶杯被杜杰拿到一旁的空桌上,心想看来白蔡确实是上门修电脑的,杜杰之前待客有道。 如果刚才杜杰在自斟自饮,则说明这两人关系亲密,非同一般。 想到这些,她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打算和杜杰交往,又瞻前顾后顾虑重重,实在没什么必要。 看到两人一边喝茶,一边不时看过来,石欢只好收起心思焊接硬盘上的断点。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刚接通电源摁下了那个电焊机的操控开关,接触焊点的触头“哧啦”一声响,眼前顿时炽白一片,火花四溅! 说时迟那时快,石欢垂落的长发“噌”的一下子烧着了! 头发是易燃物品,片刻的功夫就被燎了一片…… “啊!” 石欢惊慌失措,把手里的电焊机一扔,急三火四扑打头发。 生活处处有惊喜。 杜杰和白蔡“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帮忙。 结果,火灭了,电焊机摔坏了,硬盘烧毁了。 “你、你……你不会修装什么行家?你这不是来砸我饭碗的吗?”杜杰“急了”,捡起地上的硬盘“痛心疾首”,“这里面有大几十万的业务,全让你毁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赔你还不行吗?” 石欢漂亮的长发被烧得跟驴啃的一样参差不齐,已经很狼狈了,被杜杰这一骂,委屈得要命,眼圈儿都红了。 “你赔得起吗?你知道对于我们律师来说什么东西最金贵?职业信誉!”杜杰心里乐开了花,嘴上不依不饶,“我怎么向我的客户们交代啊?” 石欢恼羞成怒,冲着白蔡去了,“你这是什么破电焊机啊?假冒伪劣产品!” “不好意思,我的工具认主。你把它摔坏了,不用赔多了,给一万吧。” 白蔡趁火打劫。 “一万?你疯了吧?你怎么不去抢银行?”石欢气极,“这样的一把220v的小型电焊机,顶多五百!” “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你自己算吧。这把电焊机是我死去的师父留给我的,陪着我度过了十几年,我们亲如兄弟、胜似情侣,只让你赔一万还嫌多,你对我的伤害可是一辈子啊……” 白蔡情真意切地胡说八道。 “行行,给你一万!你把微信收付款打开,我扫给你!” 石欢真要疯了。 她弄坏他个破电焊机,他给她讲生死恋,真要了老命了。 白蔡等的就是这一刻。 石欢打开微信,扫了白蔡出示的二维码,付了一万块钱,又气呼呼地看向杜杰,“你呢,要我赔多少?” “你……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赶紧去理发店把头发修理一下吧,以后别再不懂装懂瞎逞强了,害人害己。” 杜杰没好气儿地挥挥手。 石欢无地自容,但心里对杜杰挺感激。 他这么爱财的人,竟然能体谅她没用她赔偿,看来他还挺在乎她的。 石欢心里五味杂陈,狼狈地走了。 眼看石欢进了电梯,杜杰回头问白蔡,“你在她手机里干什么了?” “安装了一款窃听跟踪软件,以后她在哪儿说什么话,咱们一清二楚。” 白蔡自信地抬了抬下巴。 “我的天,你太牛了!”杜杰惊喜之余,戒备地看着他,“你小子没在我手机里动手脚吧?” “没有,你又不是敌人。” 白蔡嘿嘿一乐,从裤腰里摸出一个硬盘,冲杜杰晃了晃。 “刚才那个不是原来的?你手真快啊,什么时候换的?” 杜杰真服了。 “不值一提。原来装主机的时候,我就放了个旧的在里面防备这种突发事件。”白蔡轻描淡写,“有备无患嘛,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了。” “都说干刑侦的如果黑化最难对付,你这样的如果……呸呸,你根正苗红,假设不成立。” 杜杰说着,自己先笑了。 “没错,我们这些刑侦工作者如果不能坚守底线,像段天雷一样,确实会成为社会隐患。” 白蔡回到桌旁,行云流水地组装好主机,连接各种插线。 “石欢这是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幸好你在这儿,要不然我可能应付不来。”杜杰想想刚才的一幕幕都心惊肉跳,“这个女人太狡猾了,一点儿不好糊弄。” “到了咱们手里一切都是菜,邪不压正!” 白蔡转眼就把主机组装重启,一切正常。 “你现在能看到她那部手机里都装着什么社交软件,能查到她有哪些联系人?”杜杰满怀希望,“如果可以,那就省事儿了。” “可以。我看看……” 白蔡熟练地启动木马程序,把石欢的手机翻了个遍,“不对,她应该还有一部手机。这部手机里很干净,联系人寥寥无几,而且都是正常通话状态。” “可以监听和跟踪,已经很好了,慢慢来。” 杜杰说,“不过今天的事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儿,这里的电脑不能用来干要紧的活儿,太危险了。” “没事,每个软件我都设置了密码。”白蔡胸有成竹,“你放心好了,不操作的情况下,这些软件五秒钟自动上锁,生人打不开。” “行行出状元,你这手真的太牛了,我们几个自愧不如。”杜杰松了口气,“我应该是把这个女魔头搞定了,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和她算是结了梁子了。我先以静制动,反正我已经能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我还可以用她手机id地址查看她用的电脑,不用理她了。” 白蔡用电脑登录微信,然后调出定位软件,启动追踪功能。 果然,石欢离开明镜堂律师事务所后的路线一清二楚地显示在屏幕上,她现在正前往一家理发店。 杜杰:“真不错……你那个不是收付款二维码吗?怎么还能跟踪定位?” “那个二维码有除了收付款,绑定了一款有窃听、跟踪定位功能的木马软件,会自动安装而已,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白蔡淡淡一笑,“所以平时有陌生人发来链接、二维码什么的,千万不要理会。” “以前武侠小说里写的千里传音,现在电话手机就是;说隔空杀人,这些软件差不多就是了。有你这样的隐身高手,普通人完全没有隐私了嘛!” 杜杰感慨。 “大数据互联网时代,我们本来就没有隐私可言。网络时代,万物皆媒介。随着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网络虚拟世界给我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带来诸多隐患。这也是为什么电信诈骗大行其道的原因之一。” 白蔡说,“凡事有利有弊,只看当事人怎样运用和应对。你就记住,只要不接招,不接陌生来电,不打开陌生链接,不给陌生人二维码,不和陌生人转账,再厉害的隐身高手拿你也没办法。” 杜杰受益匪浅。 “赶紧打电话给我学姐,让她高兴高兴。” 白蔡编排杜杰。 第154章 科技印证 高颜听了忍不住笑,“你们两儿一唱一和,干得不错!” “那当然!回头,我们还有惊喜给你。” 白蔡在一旁说。 放下电话,高颜眉开眼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 孟云鹤正和孟归鸿计算收购的股份比例,看到高颜笑得开心不由好奇地问。 “鱼儿上钩了。” 高颜回眸一笑。 孟云鹤心领神会,不再追问。 孟归鸿没空儿管别的,聚精会神算数。 高颜凑过来,“算出来吗?我差不多是数学盲,看着这一串串的数儿都头疼。” 孟归鸿两眼放光,“不用你会算,你会花就行了。这一下子多出百分十二的股份,也就是说,咱们手里一共有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啦!” “这么多,太好了!” 高颜其实并不清楚这些股份代表多少资产,她刚接触这些东西,脑子里没有系统的概念。 “你们俩儿可真能干,上班头一天就让我拿回这么多股份。我之前还担心那个什么模特自杀会影响公司声誉,让云鹤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唉,害得我两天没睡好……” 孟归鸿乐呵呵地说,“原来跟云鹤没关系,我看见警方的公告了。真是坏事变好事,发财挡不住啊!” 看样子,孟归鸿压根不知道他自已梦游的事。 高颜想问问他“小倩”是谁,临时见孟云鹤眨眼,只好作罢。 “这百分之十二的股份暂时保密,爸,你谁也别告诉。” 孟云鹤叮嘱孟归鸿。 “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抢筹码的时候,另有两家也在抢,其中一家资金量不小。要不然,我们还能额外多抢些。” 孟归鸿说。 意料之中,有商业眼光的人大有人在,居心叵测的人也不乏其人。 “已经很好了。” 孟云鹤安慰他。 “也是。云鹤啊,我老了,有今天没明天的人,钱多钱少已经不重要了,就指望你们和云菲都好好的,还有,你们早点儿给我生个孙子孙女,我就死而无憾了。” 昔日叱咤商场的孟归鸿表现得与世无争,只求儿孙满堂、岁月静好。 高颜和孟云鹤满口应承,哄得孟归鸿高高兴兴的。 “为什么你不让我问问小倩是谁?说不定她就是石欢的生母。” 回到自己房间,高颜忍不住问孟云鹤。 孟云鹤沉吟了一会儿,出语惊人,“你怎么知道我爸没有问题?” 高颜愕然,“他……他能有什么问题?他已经病休好几年了。” “我也希望他没有。可是你仔细想想,他是我和云菲的亲爸,云菲出事了他能一点儿感觉没有?他觉得这个石欢不对劲儿,为什么不报警?你不觉得他的隐藏什么吗?如果他故意隐藏什么,你贸然问他,你岂不是很危险?” 孟云鹤把高颜揽进怀里,“在事情查清之前,我能相信的只有你。” 高颜心神震颤,她压根儿没想到要防着孟归鸿,但孟云鹤这么一说,她仔细一想,还真是。 “你已经停职了,不是刑侦科长了。我是个海归的浪荡子,因为娶了你才改邪归正。我爸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催我们结婚,心甘情愿用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套住你。他认为天下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根本不相信爱情。当年要不是他太在乎利益得失,也不会牺牲我妈的清白……害得我妈万念俱灰抑郁成疾……算了,这些事以后再跟你说。总之,你在家里,一定不要泄露我们的身份和工作情况。” 孟云鹤叮嘱她。 高颜没想到孟云鹤心里放着这么多心事,连连点头。 两人精神紧绷接连累了这许多天,早就困得要命,躺下说了一会儿话就睡过去了。 没睡多会儿,高颜就被古彬的来电吵醒了。 “组长,我已经还原了灵杏山第一起凶杀案尸体的容貌,另外,在薛丽家发现的四具人体骨骼也复原了容貌并确定了身份,那个袁伟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骗子。” 古彬兴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高颜顿时来了精神。 举步维艰的悬案正如坚冰破壁,一切隐秘逐一洞开,高颜又激动又忐忑。 傍晚,两人赶到古彬的工作室。 夏初九、楚湘、杜杰、白蔡已经齐了。 随着古彬在电脑上输入一连串的数据,大屏幕上的死者照片变得立体化,随后像活了似的生肌长肉,最终呈现出五官分明、毫发无损的模样。 高颜和孟云鹤死死盯住屏幕上的女人,心情激动而悲痛。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孟云菲! 直到此时此刻,高科技软件印证了高颜之前的判断。 得到印证的这一刻,高颜如释重负,却高兴不起来。 如果孟云菲能好好活着,高颜宁肯自己判断失误。 但,屏幕上,栩栩如生的孟云菲带着对生世的留恋,带着对惨死的怨愤,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是祈求她为她报仇雪恨。 一旁,孟云鹤情难自已,潸然泪下…… “凶手怕有人认出死者,对死者的头部进行了残忍的打击损毁。不过,胸骨和肋骨完好无损,能辨别死者年龄;耻骨和其他性别组织的相关数据相辅相成,生成的电脑图象与死者吻合程度可以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现在我们可以确认,灵杏山第一起凶杀案的死者就是孟云菲。” 古彬说,“至于为什么真正的孟云菲dna与孟归鸿不是亲子关系,而现在冒名顶替的石欢却是孟归鸿的亲生女儿,这可能牵涉到孟归鸿年轻时的私生活,需要进一步核查。” 高颜看了孟云鹤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至于威盛集团地下停车场伪造现场案,受害者袁伟生前是个连环杀人犯和骗子。” 古彬更新了页面。 屏幕上出现的四具骷髅是高颜曾经在薛丽的别墅二楼发现的。 此前多方查访,四位死者的身份一直无法确定。 “你们看,这四个骷髅生前长这样儿。” 古彬用软件复原出四个妙龄美女。 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丰满,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复原出这四位受害者的容貌后,我让白蔡对照大数据库进行筛查,以确定这四位受害者的身份。可惜本市的居民数据库里并没有这四个人。夏初九这两天派人在各大娱乐场所进行摸排,最终确定这四个受害者都是特殊职业者。” 古彬拿出一摞照片放在幻灯仪下。 屏幕上放大的照片里,果然有这四个死者的影像。 有的站在酒吧门口儿搔首弄姿,有的在舞厅前台驻唱,有的和男人喝交杯酒,有的搂着男人跳贴面舞。 由骷髅复原的面貌与这四个死者生前的模样相差无几。 由此可见,这款软件精确度很高。 “这些风尘女子的流动性较大,就算她们突然失踪,也鲜少有人在意和寻找。” 古彬说,“袁伟骗薛丽说,这四个女人都是孔四海的婚外情。实际上,我们通过追踪定位手机的具体坐标,分别锁定这四位受害者生前常去的地方,以及她们的联系人和社交情况,发现这四个风尘女和孔四海之间并无来往。” “也就是说,袁伟是为了满足自已邪恶的欲望,利用了薛丽对孔四海的不信任,把这些风尘女带去了薛丽的别墅里先奸后杀,为的就是收集完整的人体骨骼?” 高颜深深为薛丽感到悲哀。 “不仅仅是……” 第155章 咎由自取 古彬出示的数张照片上面,放着盛满液状物的木桶,有的木桶里有血淋淋的尸块,“这些照片是白蔡通过恢复袁伟手机里的数据,找到他生前删除的部分照片里的,拍摄人正是袁伟本人。” 高颜记得,当时在伪造中毒现场的车辆后座上,袁伟和杜莎莎的手机和衣物都在。 不过事后,郑画图让周晓宁他们把袁伟的手机交给技术科,并没有提取到什么有价值的资料。 她此前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把袁伟的手机等证物交给了白蔡,没想到,白蔡和古彬他们真能给她惊喜。 随着古彬的解说,袁伟恶魔般的人生轨迹徐徐展开…… 袁伟入职威盛集团履历造假。 他在大学期间虽然学习成绩优秀,但品德不端,因强暴女同学被学院开除。 走上社会的袁伟开始坑蒙拐骗、盗窃抢劫,可以说无恶不做。 被上海警方扣留教育后,他觉得在上海待不住就跑来这边,靠着文案策划能力混进了威盛集团,并骗取了孟云菲的赏识,混上了策划总监的位置。 按说这时的袁伟已经是上市集团的高级白领,完全衣食无忧,但他骨子里的邪恶让他蠢蠢欲动。 工作之余,袁伟为了满足内心邪恶的欲望,开了一家私人侦探事务所。 他打着维护爱情纯真、保护妇孺弱小群体的幌子守株待兔。 那些对男友或丈夫不信任的女人,偏偏信任自称为私家侦探的陌生人,这让袁伟短时间内接到不少业务。 他办理的业务就是拍摄收集男方的越轨之举。 抓到现形的,他这边向女方索要巨额劳务费,那边向男方敲诈勒索,夫妻通吃;拍不到证据的,他就用电脑合成假照片,向女方邀功请赏。 他发现这些女人太好骗了,对他拿来的照片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视若珍宝,而后要死要活回家闹离婚。 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女人没日没夜的哭闹打骂,离婚率相当高。 有实证的,女方离婚时得到更多的离婚财产,对袁伟感激涕零。 没实证的,女方闹到最后被男人离的,对前夫满腔愤恨,对袁伟也感激涕零。 在这些女人中,袁伟锁定离婚后身价不菲的,利用她们对自已的感激之情,使出浑身解数让她们爱上自已,然后骗财骗色、杀人分尸,并想方设法销毁罪证。 袁伟最开始是用硫酸来溶解分解尸块,然后将溶液和骨骼残渣冲进下水道。 但这样明显不能满足他的变态欲望,他想要完整的人体骨骼,又不想弄得到处血肉横飞。 他一直想不出两全齐美的办法,直到薛丽来找他调查孔四海,他把主意打到了怨妇薛丽身上。 “薛丽原本是个心思单纯的公务员,她成长和就业的经历都一帆风顺,接触的人群也都是社会最为稳定和安全的知识分子,她对人性阴暗面的认识不足,以至于她把孔四海对自已的背叛无限放大,以为那是世上最穷凶极恶的伤害,时刻以怨妇自居,想方设法进行报复。” 古彬说,“这些是通过白蔡提取的薛丽入狱前与孔四海的通话记录确定的。开始,薛丽试图挽回孔四海的心极力劝告,但孔四海和姚娜提出分手后回归正途,薛丽却仍然疑神疑鬼。翻看通话记录、跟踪,各种闹腾。孔四海不堪其扰,经常借加班避免回家与薛丽争执。薛丽因此疑心更重,怀疑孔四海在外面又有了女人,就去找了私家侦探袁伟。” 原来是这样…… 此前,光听薛丽一面之词,高颜对她多有同情。 现在才知道,可怜之人确有可恨之处,薛丽是被自已的多疑送上了不归路。 从她踏进袁伟私家侦探事务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被袁伟欺骗和利用的命运。 幸运的是,袁伟没来得及过河拆桥杀害她,就被张勇和董浩杀了。 要不然,薛丽最后也逃不过被袁伟杀害分解的下场…… “袁伟假装为薛丽报不平,用电脑合成孔四海在外面朝三暮四的照片欺骗薛丽,并煽动她的仇恨,怂恿她成为他的帮凶。” 高颜之前审问过薛丽多次,薛丽言语间对孔四海充满仇恨,对袁伟却一往情深。 女人的愚蠢在于对身边的男人吹毛求疵、苛求完美,对外面的男人宽厚谦让、充满幻想。 “对,薛丽被袁伟成功洗脑,就算他当着她的面强奸杀人,她都以为袁伟在替她出气,对袁伟充满感激。其实,那些上门的性服务者也中了袁伟的圈套,以为按袁伟事前授意说话做事,就能赚到丰厚的小费,结果全都有来无回。” 白蔡补充。 薛丽对袁伟言听计从,因为她把袁伟看成了自已的救星,无论爱情还是婚姻。 何其可悲? 高颜此前也曾为薛丽鸣不平。 这时才知道,薛丽咎由自取。 对自已不够自信,对丈夫不够宽容和信任,对外人过分轻信和依赖,在现实的婚姻里受了伤,却仍对爱情抱有不切实际地幻想。 这些就是薛丽可悲人生的根缘,也足以警戒万千已婚女人。 “袁伟和杜莎莎的关系有没有新发现?” 孟云鹤问。 “袁伟和杜莎莎一直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说话的语气都是居高临下的,除了工作上的指令,他和杜莎莎没有其他关系。可能兔子不吃窝边草,也可能他忌讳杜莎莎的男朋友。” 白蔡出示了袁伟和杜莎莎的工作q信息记录,“他们之间甚至没有加微信好友。杜莎莎是无辜受害者。” “那袁伟生前和石欢有没有除了工作上的关系?” 这是高颜迫切想知道的。 “没有。但袁伟在工作q上给石欢发过一张照片,是孟云菲和孔四海对坐吃饭的照片。” 白蔡的话让高颜心神一凛。 高颜记得很清楚,薛丽曾经说过,孔四海和孟云菲也有不正常关系。 孟云菲从不和已婚男人玩暧昧。 高颜深知这一点,所以一直疑惑薛丽那句话。 现在看来,之前云菲和孔四海可能有生意上的合作,毕竟开公司和银行的业务少不了。 袁伟拍了这样的照片给薛丽,再添油加醋,薛丽难免信以为真。 “照片上的孟云菲到底是半年前真正的孟云菲,还是现在的石欢?提取照片有没有拍摄时间?” 高颜问。 白蔡:“有的,是一年前拍的。恢复数据后,能查到手机存储这张照片的原始时间。” 这么说,这张照片里的孟云菲是真的。 袁伟为什么把这张照片传给石欢呢? 难道袁伟发现石欢是冒名顶替者,向她敲诈勒索,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灵杏山第二起案子的死者张蕾和石欢有没有关系?为什么突然敲诈孔四海? 袁伟伙同薛丽杀死孔四海,是否受石欢指使? 第156章 领导有方 “袁伟这个人是个惯犯,他混入威盛集团并当上了策划总监,又开了个私人侦探事务所,如果他改邪归正,可以有所作为。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寻求刺激的邪恶心理让他不懂珍惜安稳平静的日子,只想在这双重保护色下不为人知地骗财骗色、杀人泄欲。这样的袁伟一边干着不法勾当,一边像惊弓之鸟一样担心东窗事发,他对身边的人情世故比平常人更敏感、谨慎。” 一直沉默的孟云鹤说,“可能除了袁伟,集团里其他人都没能察觉孟云菲被人冒名顶替了。孟云菲对袁伟曾有提拔之恩,袁伟对她有没有感恩之情咱们不得而知,但袁伟给石欢发孟云菲之前和孔四海见面的照片,说明袁伟确实发现了什么。”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最大的可能是袁伟暗示石欢并敲诈勒索。他应该是有备而来,手里不只掌握了石欢杀人的证据,还有她其他方面的罪证。但我们多方侦查,包括了解石欢近半年来的行踪轨迹,没有发现她任何不轨行为。” 夏初九说。 “袁伟给她传送这张照片第二天被杀,我们也没有查到她接到这张照片后和张勇或者董浩有联系,我们怀疑集团里有人受她直接指令,或者她用另外的通讯工具发号施令。” 白蔡说,“不过我已经在她的一部手机里安装了窃听跟踪软件,应该很快有收获。” 高颜点了点头,“孔四海和孟云菲有银行贷款方面的业务合作吗?他们之前联系得多吗?” “确实有银行借贷方面的业务合作。从他们联系的频率来看,主要集中在六月、十二月这两个月内,也就是银行贷款业务半年、年终还贷资金核算月,应该是公对公的业务商谈。” 夏初九回答。 “那个张蕾和孟云菲或者石欢有没有交往?”高颜问,“孔四海和张蕾有婚外情吗?” “暂时我们没有找到张蕾和孟云菲或者石欢有联系的证据。” 白蔡说,“孔四海和张蕾确实有婚外情,但相处时间在半年左右,期间,孔四海曾有微信上向张蕾诉苦,嫌烦薛丽疑神疑鬼无理取闹,表现出对婚姻的失望和逃避心理。张蕾开始一直安慰孔四海,说一般婚姻都有七年之痒,熬过去就好了。后来两人约了几次,开房的时间和地点夏初九已经查实,这些是他们的开房记录和先后进入房间的视频资料。” “你们太棒了,工作效率怎么这么高呢。” 高颜看到白蔡从文件夹里拿出来的材料和u盘,不由赞赏。 之前,她和郑画图让周晓宁、陈平他们查找这些资料,他们也起早贪黑,但收获甚微。 现在想来,固然有陈平阳奉阴违的原因,更多的是他们刑侦技术手段落后,单纯靠摸排走访既消耗警力,又难有突破。 另外,这一连串的案子前后紧密衔接,且案情复杂、性质恶劣,让警方应接不暇,难有喘息的机会,想要集中警力逐一攻克都难。 案件多、案情复杂,警力不足、人才短缺、技术滞后等客观因素的存在,让这些案子的刑侦进展缓慢。 但好在郑画图和高颜从来没有推卸责任或者敷衍了事,一直尽最大努力,带人齐头并进地多方努力,案件侦破虽然缓慢,但也有所进展。 现在有了重案组这些得力干将,之前的瓶颈一一突破,案情皆已渐渐明朗。 “惭愧,我们虽然找到些相关证据,证实了部分犯罪过程。但最终的实质性案情没有突破。那就是这些案子的主谋始终没有露出马脚。” 白蔡皱起眉头。 “是的,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现在已经确认是孟云菲,但她的dna与孟归鸿不是亲子关系,现在这个石欢完全可以依仗这一点来反驳警方的证据,就连孟归鸿也可能为石欢打掩护,毕竟亲生与养女在情感上亲疏有别。” 古彬说,“如果孟归鸿说,眼前的这个就是他的新生女孟云菲,我们的论证如果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做支撑,还是不能指证石欢犯罪。” 白蔡点了点头,“是啊,电脑软件就算再精确,得出的结论也可能存在误差,如果得不到当事人的配合和认可下,用来指证石欢犯罪的胜算不大。” “别急,我们在威盛集团的工作还没展开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我们的侦查方向没有走偏,确定这个石欢确实是个冒名顶替的,我们就有把握查到她的真实身份和幕后主使,包括她们的团伙。” 高颜给大家打气,“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你们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了不起了。真的,我很意外,也很惊喜,辛苦大家了。” 高颜的话让哥几个开心地笑了。 谁都希望自己的付出得到别人的认可,这种心理需求也是每个人不懈努力的动力之一。 “你领导有方。” 古彬笑,“你不给我们压力,把几个案子的进展情况一说,把相关材料和物件一丢,让我们自主选择自由发挥。我们取得一点点进展,你都把我们夸一顿,跟着你干,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很容易有成就感呢。” 夏初九搂着楚湘的肩膀,“我这么多年一直想找个好搭档,没想到来重案组一下子有好几个。这些天我和楚湘到处跑,我发现他的直觉特别准,每到关键时候按他说的一准儿错不了。” 楚湘话不多,一直安静地听大家发言,不表功、不争功,是个实干主义者。 杜杰此前也没说话,这会儿嘿嘿一乐,“哎呀,太不好意思了,你们都有实效性进展,我天天琢磨怎么泡妞,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务正业呀?” “别说,幸好你充分发挥优势,让狡猾的狐狸主动送上门,我才能在她手机里安装软件。” 白蔡打趣,“你这是攻心为上,而且首战告捷,可喜可贺。” 大家哈哈大笑。 “组长,那个外卖小哥抓到了吗?” 白蔡想起这事儿,问高颜。 “别提了。” 高颜提起这事儿就来气,“我接到你发来的位置就转给了周晓宁,让他马上带人去堵人。结果他请求新来的那个华素青队长,硬是没让他出警。” “为什么?” 兄弟们十分不解,异口同声。 “华素青偏要问周晓宁这个位置是从哪儿来的,是否确切。周晓宁告诉她是我传给他的,华素青轻飘飘地说,已经停职的人了,靠谱儿才怪!” 高颜的话让兄弟们哭笑不得。 “那怎么办?还要我们联系地方出警?” 夏初九一听说出警不及时就着急。 “估计那个嫌疑人早跑了,还得重新搜索定位。”白蔡气恼地说,“还说别人不靠谱,这个华素青才不靠谱,她这是典型的不作为!” “算了,咱们先不说她了。那两只灯笼什么情况?是不是人皮灯笼,我希望我判断失误。” 高颜一想起华素青那张阴不阴阳不阳的脸就头疼。 “你的判断没错,确实是人皮灯笼。” 古彬站起来,“大家跟我去旁边屋,不只有那两只灯笼,我还有其他的东西给大家看。” 第157章 触目惊心 来到隔壁的实验室,这里是之前孟云鹤和郑画图按古彬的工作要求进行整修的私人空间,电控手术台、冷藏柜、空气干燥机等各种设备一应俱全。 古彬把高颜等人领进了里间的小型展室。 在靠南窗的透明钢化玻璃冷藏展柜里,高颜几人诧异地看到,除了那两只灯罩内瘪走形的灯笼,另外还有一只完整而可怕的头脸灯笼,和两件马甲。 仔细看,那只头脸灯笼是把w头中间的血肉骨头掏空后,只剩下一层皮,五官轮廓仍在,灯笼里的油灯如果被点燃,光就会从眼睛鼻孔和嘴巴时透出来,其他部分半明半暗透出暖光。 看清那只灯笼,高颜浑身都不好了。 孟云鹤把她拉到一旁,皱着眉头审视那两件马甲。 马甲上布满了皮肤细微的褶皱和细腻的毛孔,针脚大大小小参差不齐,一看就是手工缝制,针眼处还有干黑的血痂,看去令人毛骨悚然。 “这三件是从哪儿来的?” 孟云鹤皱眉问。 “夏九初和楚湘从那家烟花厂里搜来的。”古彬说,“这三件东西和那两只灯笼的用料是同一个人的。死者的身份暂时没来得及确认。” 夏初九欲言又止。 “我已经联系s市警方全面布控,那个烟花厂的厂长暂时没有消息。”孟云鹤愤恨,“他和谁什么深仇大恨,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死者是位女性,从皮肤的坚实和弹性程度对比检测,女人是在二十八九到三十三岁之间,个子不矮,大约在一米七二左右,微胖。我已经根据这个头脸灯笼还原了死者的相貌,等一会儿给你们看。” 古彬见多识广,艺高胆大。 高颜想到他隔壁屋里放着这么些可怕的东西,他竟能若无其事地给她表演茶艺,肃然起敬的同时,胃里一阵翻腾。 “你们看这里,头骨正中。” 古彬指着那里的一条缝合线。 缝合的针脚同样参差不齐,长度前面到额头上面的发际线,后面到后脑勺中间。 高颜等人不明所以,不约而同疑惑地看向古彬。 “这是古代一种非常残忍的邪术,在头顶中间割开一道伤口,涂上蜂蜜,把人的手脚束缚后放在野外吸引蜂蝶虫蚁……” 古彬说到这里,关切地看了高颜一眼。 高颜想象力丰富,想到那些可怕的场景,确实心理不适。 但这是在工作,而且古彬说的事她之前闻所未闻,惊惧之余也有些好奇,“我没事,你继续。” “虫蚁啃食表层皮肤下面的嫩肉,令人奇痒难耐、痛不欲生。为了摆脱这种痛苦,人会竭尽全力地剧烈挣扎,加速造成骨肉分离……凶手最终能得到一张相对完整的表皮。” 古彬说,“这种邪术惨无人道,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在用,太可恨了。” “那个烟花厂厂长叫什么?查到他的相关信息了吗?” 高颜意图驱除脑海里血淋淋的画面,把目光挪到别处。 “早年他注册经营烟花厂,在s市工商局留有个人信息,他叫林枫,东北人。” 夏初九说,“我和楚湘是在烟花厂地下室里找到这些东西的,那间地下室就是作案现场,里面放着各种刀具和制作灯笼骨架的竹枝、骨棍,我们另外带回的两根股骨。” “对,经检测,那两根股骨和马甲同属于一个受害者。” 古彬指了指浸泡在一瓶福尔马林里的骨块。 回到会议室,高颜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 其实她之前没少见过各种各样的残尸断肢,早就有了免疫力,但今天她的状态差得出奇,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似的,刚才差点儿没忍住呕吐。 古彬他们在说什么,高颜一时有些分神。 算算日子,她这个月的例假好像过了…… 高颜的心猛地一跳,她的例假很准时,难道她怀孕了? 抬眼看向孟云鹤,他正专注地倾听,俊朗的轮廓一如既往地好看,但他紧锁的眉头让她心疼。 刚进入威盛集团,工作还没正式展开,如果真怀孕了,会耽误帮孟云鹤尽早查清孟氏集团的隐患…… 高颜一时有些心神不宁,但古彬的话很快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二战时期,在布痕瓦乐集中营担任首任指挥官的伊尔斯科赫女魔头最喜欢有文身的囚犯,这样的囚犯会得到集中营军官的优待,但会死得很惨。因为他们最终被这个女魔头残忍杀害,而他们身上漂亮的文身会成为皮包、灯罩的特殊用料或装饰。” 古彬出示在大屏幕上的图片上,那个女魔头正拿着刀对准了一个犹太人的眼睛,后面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伊尔斯科赫剥人皮制造工艺品的丑事暴露后举世皆惊,她也被依法判处终身监禁。但因当时一个在职将军的保释,以证据不足为由,最终只判了她四年刑期。这个女魔头最终死在德国的囚牢里,据说她死前饱受噩梦的折磨。” 古彬说,“这些丧尽天良的人注定没有好下场,但仍然有人以身试法。因为他们偏执地相信制造人皮灯笼或其他日用品,可以锁住死者的灵魂,还可以避邪。” “他妈的,还避邪,干这种事的人本身就是邪性的要命,他怎么不把自己的皮扒下来?” 平时文质彬彬的杜杰忍不住爆粗口。 “我们来看看还原后的死者容貌。” 古彬更换了屏幕上的照片。 正如古彬所说,女人长得黝黑健壮,体态丰腴、小腹微凸,虽然不再年轻,眼角已经有细密的鱼尾纹,但五官端正风韵犹存。 看到女人的容貌,夏初九忍不住骂,“这个林枫就是个疯子,他杀的这个女人是他怀孕的妻子,因为他怀疑他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是他雇佣的一个制造烟花爆竹技术师的。” “你怎么知道?” 大家诧异地看向他。 “我下午来之前刚查到的。我找到了烟花厂之前的两个雇工,了解了一些情况,还找到有这女人在内的一张照片。刚才没敢插嘴是怕消息有误。” 夏初九从文件袋里找出一个小的密封袋递过来,“那个技术师就是之前库房爆炸案的受害者之一,那不是一起意外事故,是林枫提前组装了引爆器放在库房里。这些是我从那间坍塌的库房废墟里找到的残碎雷管,你们看。” 看到孟云鹤从里面倒出的残碎雷管,高颜一眼认出,这种雷管和之前那所废弃学校教室里的引爆器用的雷管一模一样。 “你确定?” 孟云鹤有些激动。 毕竟那天他和高颜差点儿给郑画图陪葬了,威胁他们生命的就是装有这种雷管的引爆器。 确定是同样的装置,就能确定在教室里安装引爆器的人就是林枫。 “确定。” 高颜再次认真看了看,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现在藏在哪儿了……” 孟云鹤眸光一冷,沉声说。 第158章 直面真相 孟云鹤说的地方是s市林枫烟花厂旁边不远的一栋上下两层楼的灯具专卖店。 “你怎么知道是那里?” 高颜很奇怪,上次夜里赶去s市救路杰,他们并没有到达那家烟花厂,孟云鹤怎么知道那家烟花厂旁边有家灯具专卖店? 还有,就算他知道有卖灯具的,怎么确定那个变态的林枫就藏在那儿? “你忘了,白蔡之前给我们传过烟花厂的街景图影像。” 孟云鹤说,“当时我就很奇怪,灯具最怕爆炸事故,为什么这家灯具专卖店敢开在烟花厂旁边,而且烟花厂发生爆炸事故后,这家灯具专卖店仍然没有搬迁,照常营业至今?” 孟云鹤这么一说,高颜等人恍然大悟。 做生意的人都喜欢图吉利,最忌讳触霉头。 灯具专卖店开在烟花厂旁边本来就是冒险的选择,特别在明知烟花厂发生爆炸死人“意外”事故后,客流量会大受影响,而且在烟花厂发生爆炸当晚,这家灯具店肯定会被波及,店里的玻璃、塑料灯具十有八九毁于一旦。 正常情况下,店主平白无故蒙受了巨大经济损失,在得不到赔偿又无人讲理的情况下,会沮丧怨愤,对烟花厂避之不及,又怎么会重新打鼓再开张? 就算林枫临时跑路了,死了人的地方,一般人也不敢继续在这儿做生意。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家灯具专卖店真正的老板是林枫。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很有可能,林枫根本没有跑路,他狡兔三窟,烟花厂爆炸案发生后,他就藏在灯具专卖店里。 这种人想改头换面愚弄大众很容易。 要不然,他根本没有时间在爆炸案发生后,还能在烟花厂的地下室里有条不紊地杀他老婆泄愤,夏初九和楚湘也不能找到那只头脸灯笼和马甲。 古彬出示的检测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被害的女人死亡时间是两年前,与林枫制造库房爆炸案的时间吻合。 也就是说,这个丧心病狂的林枫在谋划了库房爆炸案杀死了“奸夫”之后,并没有畏罪潜逃,而是躲进了灯具专卖店,然后晚上回到烟花厂的地下室,对被他囚禁的“奸妇”下毒手。 “孟局,你这脑回路清奇,这弯弯绕绕的,你都能想到。” 楚湘感叹。 “如果用心,其实爆炸案当时应该很快侦破,坏就坏在当时s市刑侦队长正好是段天雷。段天雷是否被林枫收买了草草结案也难说。反正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段天雷干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了。” 孟云鹤说。 “可不是!要不然,林枫一大活人怎么会两年追缉不到?”夏初九一拍大腿,义愤填膺,“段天雷这个败类,要不是他自己死了,我非把他干的那些脏事儿审得碴儿都不剩!现在倒好,和他穿一条腿裤子的贪官污吏和犯罪嫌疑人没能全审出来,想起来我就上火。” “林枫和段天雷有交情,就不难解释林枫能在案发后逍遥法外,两年后又敢改头换面冒充木材商重新启用烟花厂的厂房,因为厂房里有他念念不忘的东西!不过,林枫又是怎么和石欢他们接上头的,他在那所废弃的学校里安装引爆器到底是谁授意的?” 高颜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辗过几种可能,每种都令她忐忑。 “你猜对了。林枫可能和威盛集团下属经营房地产开发的分公司有业务往来,他贩卖木材,购买方可能正是威盛集团。” 孟云鹤捏了捏眉心。 高颜暗暗心疼,孟云鹤在国外出任务,没有办法分担威盛集团的业务管理,结果庞大的家业被恶人觊觎,昔日风光无限的威盛集团如今藏污纳垢、危机四伏,他临危受命回来“清理门户”,对付的还是他的亲妹妹,可想而知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夫妻同心,患难与共。 她能为他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为他分忧解难。 “这样,我、夏初九、楚湘,我们三人跟着孟局去s市那家灯具专卖店抓人;杜杰,你继续回明镜堂律师事务所“守株待兔”;白蔡继续给杜杰“修电脑”,监听石欢。” 高颜想了想,进行明确分工。 “我呢?” 古彬问。 “你这几天日夜奋战,熬得跟红眼兔子似的,你什么也不要干了,补充睡眠。” 高颜说完,下意识地看向孟云鹤,生怕这小心眼儿的家伙又瞎吃干醋。 “分工合理,就这么定了。现在咱们去吃饭,然后回宿舍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装成去买灯具的,都是土豪打扮,就说是政府招商引资来的北京房地产开发商。” 孟云鹤一锤定音。 大家又就相关的细节进行了研讨交流,力求万无一失。 “如果成功抓捕林枫,就能审出指使他在教室里安装引爆器的人是谁,然后顺藤摸瓜,杀害陈平妻子和刘莹的人很快就能查到了!” 夏初九充满期待。 “杀害陈平妻子的人就是林枫,刘莹是陈平杀的。” 高颜之前听大家交流的时候,有些卡壳的地方迎刃而解。 “怎么说?”大家急不可耐,“组长,你先说完我们再去吃饭,要不然谁吃得下?” “林枫当初怀疑自己的妻子出轨,冲动之下炸死了那个技师,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又杀死了自己怀孕在身的妻子,这些是已经有证据的事实。但你们看,古彬的检测报告里提到一点,在夏初九带回的小块骨头里,有两块的检测结果和林枫是亲子关系。” 高颜指出之前大家忽略的地方,“第四页第六行。测骨龄,孩子当时已经快七个月了。林枫害得孩子胎死腹中后,又忍不住好奇,事后拿已经成型的孩子的身体组织去医院进行了dna鉴定,得知他害死的确实是自己的孩子后,整个人陷入悔恨和痛苦。” “有道理,要不然,林枫不会把这些邪门的东西保留至今,也不会留着孩子的几块骨头。”古彬点头,“如果他确定不是他的孩子,必然满心憎恶焚尸灭迹,绝不会想尽办法进行保存。” “这种情绪下的林枫仇恨别的男人有妻子,却会对婴孩心生怜惜。所以他才会杀了陈平的妻子,却把他刚满月的儿子好好的放在一旁,没有伤害他。” 高颜说,“如果换一个凶手,必然会连孩子一起杀掉,因为孩子的哭闹会让他厌烦和畏惧。我当时一直疑惑,为什么凶手杀掉有反抗能力的大人,却放过了最容易对付的孩子,现在这个疑点就能解释得通了。” “嗯。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回头等我们抓到林枫再详细审问一下,看看组长是不是又说中了。” 楚湘对高颜佩服得五体投地,但还是想不断验证高颜的判断,看看她的命中率到底有多高。 第159章 恶魔之吻 高手之间的较量和合作,都是在心战为上的基础上建立的。 只有真正心悦诚服,才会惺惺相惜、同心同德并肩作战。 德不配位或者才不配位,都无法令手下或者同伴信服,最终都难以建立长期而牢固的合作关系。 越有才能的人,骨子里越傲气,大多时候,他们宁可自己单打独斗,也不屑于与庸才为伍。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想要优秀的战友或伴侣,首先要自己足够优秀。 优胜劣汰,凡事如是。 “那你怎么确定刘莹是陈平杀死的?之前不是说陈平的衣服没湿也没换过,应该不是他杀了刘莹吗?” 孟云鹤质疑。 虽然他也这样想过,但没想通其中关节,此时虚心求教。 “谢谢领导不耻下问。” 高颜见他一直心事重重,故意逗他开怀。 孟云鹤眉头舒展,脸上略有笑意,“别卖关子,赶紧说。” “我们都看过陈平和刘莹的通话记录,两人是婚外情关系,而且刘莹不断用巨额存款诱惑说服陈平离婚。在这种情况下,陈平深夜到刘莹家,刘莹是放松和喜悦的,而且当晚刘莹沉浸到即将心想事成的期盼和喜悦中,对陈平藏在内心的厌恶甚至是仇恨毫无感知。因为陈平一直掩饰得很好,对刘莹表现得一往情深,只是迫不得已才勉强维持自己的婚姻。” 高颜说,“这就给刘莹造成错觉,觉得即使她想办法逼走了陈平的妻儿,陈平就会放下负担、满心欢喜地和她在一起,所以她才会在明知陈平要来的情况下毫无防备地进浴室洗澡。” 夏初九等人面面相觑。 人有所长,必有所短,这话一点儿不假。 重案组这些精英男里,只有杜杰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情商高出平均值。 其他几个在男女感情方面要么小白,要么比小白强那么一丢丢。 白蔡至今纯情单身汉一枚。 古彬婚内婚外都保持着离异单身状态,声称怎么结的婚怎么离的婚,统统是糊涂账。 因为他大多时间在尸检,或者在去尸检的路上,根本没时间顾及女人的各种奇葩需求,气得女人很干脆,给他来了个老死不相往来。 楚湘早婚,妻子生产时大出血没能救得过来,专心工作单身带娃,娃大了考上大学,他还四十一枝花,但早已无心婚恋,一心想着光荣退休看孙子。 夏初九直男一个,老婆是他曾经侦破案件里的受害者女儿,结案后,该女子要死要活缠了夏初九两年,夏初九烦得不行直接娶来家了,说自己压根儿没谈过恋爱,夫妻生活就是关灯睡觉、锅碗瓢盆。 所以除了杜杰,这些粗线条的大老爷们估计搞不懂恋爱中的女人那些九曲回肠、女为悦己者“脱”的小心思,听高颜说到刘莹为了迎接陈平提前洗白白这儿,一个个面色窘迫,表情十分有趣。 孟云鹤正襟危坐,威压全场,“严肃点儿,我媳妇在讲课呢,好好听着!” 他不说还好,一说,兄弟们全都笑喷了。 高颜无语地等兄弟们笑完,“你们不信?不信我不说了。” “别、别!说完,说完,我们信,我们……受不了孟局……” 夏初九说着又捂脸笑抽了。 “你们满脑子想什么呢?” 高颜也红了脸,孟云鹤做得能不能再明显一点儿,这都成护妻狂魔了。 “严肃点儿!我们孟局媳妇在讲课呢,都好好听着!” 楚湘挺胸瞪眼,学孟云鹤。 “哈哈……” 大家刚消停了,又都笑趴了。 这么一闹,刚才讨论剧情的压抑感一扫而空,倒是十分解压。 高颜也忍不住笑起来。 等大家笑得差不多了,孟云鹤一板一眼地点点头,“我懂了。媳妇,你分析得对。陈平发现妻儿被人挟持,又在刘莹家里看到妻儿的随身物品,对刘莹的厌烦瞬间爆发,这种情况下,他又受人威胁指使,对刘莹已经没了耐心和爱意,只有仇恨。他想杀人很容易,因为他是刑侦工作者,他有一百种方法,在不会被溅湿衣服的情况下,杀死对他毫无防备的刘莹,甚至,他可以用一个吻让她窒息……” 高颜愕然。 孟云鹤真是七窍玲珑心,一点就通。 没错,溺水是窒息,陈平吻死刘莹也是窒息,陈平想要犯罪并反侦察,的确轻而易举。 “吻死了?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在女人意乱情迷、不知不觉中,用满怀柔情的假象让女人浑身发软无力反抗,然后将女人摁进水里溺亡,整个过程,女人都忘了挣扎,等到发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组长,你怎么突然想到这种杀人方法的?” 杜杰到底情商高许多,描述得很细腻生动。 “我在给陈平画像的时候,发现影像资料上,他的口罩颜色很深。因为像素不清楚,我当时没想到是被水浸过的。现在回想,陈平是戴着口罩吻的刘莹。这样一方面刘莹觉得很刺激很迷情,另一方面,陈平不会在刘莹的嘴唇上留下表层皮屑组织,但口罩浸湿后,透气性丧失,陈平将其解下捂住刘莹的口鼻,会让刘莹很快窒息,但是刘莹的脸上还不会留下他的指纹。” 高颜说,“回头我把那个影像资料发给大家确认一下,是不是浸湿的。” 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夏初九他们再也笑不出来了,都为这样的残酷又温柔的“艺术”杀人手法震惊。 “刘莹的卫生间里除了陈平的脚印没有第三者,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陈平的衣服没有浸湿,刘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提取到任何指纹和其他能证明她和除了陈平之外的人接触的证据,而陈平是当时具备杀人动机和条件的人,他的口罩又是全湿状态,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这样。” 高颜说,“要不然,陈平也不必畏罪自杀。” “很正确,这样一切疑点就解释通了。” 古彬皱眉思索后,认可高颜的分析。 “有些事因为死无对证,很难侦破,但存在的疑点必须要有合理的解释。事实是不是这样,我们可能已经无从印证,等我们抓到林枫,就能知道谁在幕后策划了那场敛财杀人爆炸案。” 高颜看向桌上的那些雷管碎片,目光坚定地说。 闲话略过。 第二天一大早,高颜和孟云鹤四人驱车前往s市。 车牌应景地换成了京字头。 夏初九和楚湘装扮成保镖。 孟云鹤弄个蛤蟆镜、贴着两撇胡子戴着装酷。 高颜贴出欧式大双眼皮,描眉画唇穿金戴银,说话嗲声嗲气像小蜜。 四人出现在灯具专卖店里,顿时让两个店员又紧张又激动。 卖货有提成,卖得越多提成越多。 两个店员不遗余力地介绍各种样式、品牌的灯具,最后眼巴巴瞅着孟云鹤问,“请问您想买哪些?” “有多少要多少,叫你们老板出来谈!” 孟云鹤牛气哄哄地说。 第160章 身临险境 趁着一个店员乐颠颠去请店老板的空歇,高颜在另一个店员的引领下,在店里转了一圈。 这个灯具专卖店与烟花厂毗邻,中间隔着一个一米宽左右的绿化带。 进门之前,高颜注意到,灯具专卖店的侧墙虽然后期进行了补修和粉刷,还留有火烧烟燎的痕迹。 这说明孟云鹤的分析十有八九是对的,如果不是林枫自己的店面,一般老板早就吓跑了。 店内上下两层楼装修很简单,墙面涂了淡灰色的硅藻泥,虽然能衬托出灯具的款式和颜色,但不开灯的时候,屋里光线幽暗,显得阴森森的。 一楼天花板悬挂着大大小小各式吊顶灯,摁下墙上的总开关,瞬间灯光大亮,不同材质、不同颜色的灯争奇斗艳却一目了然。 二楼隔了两间,里间是办公室和会客厅,外间摆满了大大小小方形纸箱。 当高颜看到靠北窗整齐摆放的纸箱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的脑海里闪现在那所废弃学校那间教室里,郑画图拼命托举着引爆器的画面。 那种引爆器落地即炸! 这些纸箱码放得十分整齐,占地面积不小,显得二楼空间拥堵。 这不符合常规。 既然二楼是用来待客的,外间应该被收拾得井然有序,不该摆放这么多纸箱,又难看又憋闷…… 林枫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防御和自保……他极有可能在这里纸箱里安装了引爆器! 想到这一点,高颜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来的路上,高颜和孟云鹤四人在车上做过口头预战演练。 他们很清楚,林枫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他擅长杀人分尸和制造引爆器,而且心理素质过硬,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要不然,他不可能成功在逃两年有余。 和这样一样危险犯罪分子打交道,他们必须高度警戒。 为保万无一失,他们假设了多种缉凶方案,制定了各种行动方案的语言暗号和身体语言指令。 可是,此时此刻,对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都有预判的高颜还是不由自主浑身发冷。 万一林枫对他们的到来早有预计,提前安装了引爆器,只等着跟他们同归于尽,那他们今天很可能凶多吉少! 这么多纸箱,哪个里面装有引爆器,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但哪怕只有一个引爆器发生爆炸,这些易燃的纸箱会在瞬间烧成一片火海,到时候他们即使没被炸死,也会被烧死…… 女服务员指着南墙的花式灯具殷勤的介绍。 高颜充耳不闻,脑海里已经爆炸了若干次,面目狰狞的林枫被炸得粉碎,他所有的罪恶随之烟消云散,像陈平一样成为不解之谜…… 熊熊烈火之中,九死一生执着于真爱和正义的孟云鹤,深情地把她拉地怀里,直到死的那一刻,还幻想护她周全…… 夏初九和楚湘两个可敬可爱的战友也英勇殉职、死无全尸,他们临死之前,甚至来不及给家里的亲人打个电话…… 高颜知道,这些想象很可能变成可怕的现实。 为了抓林枫这么个灵魂污浊的魔鬼,搭上她的亲密的爱人和战友,不值得! 高颜神智一清。 她是重案组组长,打击犯罪分子是她义不容辞的职责,但保护战友们的生命安全也责无旁贷。 林枫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她们一直伸张正义积德行善,不该给这样一个恶魔陪葬。 何况,如果她们今天死在这儿,不正合了石欢的心愿了? 那样的话,石欢从此就会有恃无恐,整个威盛集团都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她和她的犯罪团伙将为所欲为…… 高颜转身就往楼下走。 “哎!哎!大妹儿,这些你都不喜欢吗?这些灯都是广东佛山欧普、雷士原厂货,物美价廉……” 正介绍得起劲的女服务员急步追下楼,生怕到手的分成飞了。 楼下,孟云鹤领着夏初九、楚湘歪七斜八地站在窗前,平时身姿笔直的三个人都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懒散模样。 “亲爱的,没有一款我喜欢的,都没什么特色,我们大老远白来一趟。” 高颜的潜台词是:有危险,赶紧走。 “不再看看?” 孟云鹤的潜台词是:目标还没出现,再等等。 “种类太少了,没什么看头。说是便宜,其实价儿挺贵,比之前我们看过的几家的都贵。要不然……咱们也去广东佛山厂家直接出厂价定购吧!咱们的需求量大,这么小的店面这么点儿库存根本不够用……” 高颜催孟云鹤快走,可一抬眼,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目光阴沉的男人和另一个女服务员进了门,后面的话,高颜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高颜之所以这么说有两个用意。 其一,说明他们懂得,是纯粹的买家,货比三家之后,对这店里的灯不管价格还是数量都不满意,打算走。 其二,表明他们是大客户,想寻求真正能提供物美价廉服务的供销商。 孟云鹤背对着门口,却敏锐地捕捉到高颜语气的转变,扶了扶墨镜勾唇一笑,宠溺的语气酸得人牙疼,“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儿买咱们就去,你说买什么样儿咱们就买,你高兴就好。” “就知道你最好了。” 高颜莞尔一笑,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孟云鹤也跟着她往外走,但他的胳膊不为人知地往里收了一下。 高颜知道,孟云鹤不想走。 他没有临阵脱逃的习惯。 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强敌当前,最有效的防御措施就是进攻。 高颜的顾虑他心知肚明,也知道高颜想避其锋芒、伺机再战。 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像林枫这么狡猾的罪犯,警方全国全网通缉之下,他都能堂而皇之地潜藏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当老板,该赚钱赚钱,该犯罪犯罪,无法无天嚣张到了极点。 这个坏蛋差点儿把他和高颜、郑画图炸死,他恨不得一枪毙了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孟云鹤想什么,高颜瞬间领悟。 如果当着林枫的面撕来扯去,势必会引起他的怀疑。 高颜保持着优雅的步态,挽着孟云鹤胳膊的手悄然戳了他三下。 孟云鹤会意,头也不回的跟她往外走,在门口与络腮胡子正碰面。 只一眼,高颜四人就断定,这人就是林枫! 虽然,白蔡调取的两年前烟花厂库房爆炸案前的林枫的照片上,他光头凸肚、皮肤黝黑,肥胖的脸上油光锃亮,没有络腮胡子也没戴眼镜。 眼前的这位颀长削瘦、肤色苍白、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眼镜,络腮胡子把嘴和鼻子半遮半掩,乍一看,人明明就在眼前,却面貌不清,入眼除了眼镜就是毛发。 但高颜和孟云鹤四人都是老刑侦,识人无数,一眼就能识破林枫的伪装。 一个人的胖瘦、肤色、装扮可以变,但他的气质、身高、眼神、习惯很难彻底改变。 这也是为什么高颜能识破石欢伪装孟云菲的原因。 第161章 互相试探 “哎呀,你们再看看嘛,我们的专卖店是s市最大的灯具店了。有好多品种店里放不过,你们看图册挑,你们要什么样的货我们杜老板都给供货……” 之前的女服务员一看分成真要飞了,急三火四地追出来。 “看图册订货怎么行?质量保证不了。我们要看现货。” 高颜的语气明显不耐烦,急火火想走的样子。 孟云鹤毫不犹豫地跟着高颜和林枫擦肩而过。 夏初九和楚湘也是戏精,两人打荤插科,在后面嘀嘀咕咕,注意力好像根本不在线。 林枫往旁边让了让,目光阴沉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并没有阻止他们离开。 “哎呀,杜总,他们是北京来的大客厅,说要找个灯具商供货装修一大片楼盘……” 导购的女服务员很敬业,跟林枫说了一句径直冲上来,一把拉住高颜,“大妹儿,刚才那位就是我们杜总,你们别急着走,给我开开胡吧。我这个月还没开胡呢,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喝奶粉呢,你们一看就是好心人,帮帮忙。” 刚才在店里,高颜的心思都在别处,没在意这位女服务员的长相。 这时才看到她胸高臀翘,脸庞浮肿,两只眼睛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月子期熬夜照看孩子的体态面相。 “真的,大妹儿,你是有福气的人,有大兄弟疼着宠着,有钱花有车开,我家里原本小日子也不错,有一个闺女,吃穿不愁,就恨我家那口子一门心思想要个带把儿的,非要逼着我再生一个。结果一生生了三胞胎、三个臭小子,可他们让愁着了,你说现在的奶粉怎么就那么贵呢?就那么一小桶得三百多块?不够我三个小子喝一个星期的……” 月子姐像遇着救星了似的滔滔不绝。 高颜和孟云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都有些不悦。 月子姐不管不顾,继续喋喋不休,“反正你们要买灯,钱花在谁家不是花?我跟你们保证,我们杜老板最实诚了,他和广东佛山那边好多名牌厂家的老板都熟,进货便宜不说,还能先拿货后付款,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先拿样品装上看看效果,保证你们满意。” 孟云鹤默不作声。 夏初九和楚湘还在一旁小声说笑,完全心不在焉的模样。 高颜却感觉到孟云鹤胳膊的肌肉又硬了一下。 于公,孟云鹤是她的上级,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高颜纠结地回头看了一眼,林枫还站在门口儿阴晴不定地看着这边。 正常情况下,服务员这么卖惨卖乖地拉客户,一般客户都会象征性地照顾一下生意。 高颜点了点头,“行吧,我们再回去看看,你把图册拿来,我看看还有什么好式样儿。” “好咧!哎呀,大妹儿,你真是个大好人。快进店来,外面晒得慌。” 月子姐喜出望外,连拉带拽地把高颜拉回店里。 进了店里,月子姐找出两本图册递给高颜,高颜倚在柜台上逐页翻看。 孟云鹤随后进来,大大咧咧往靠东墙的沙发上一坐,夏初九赶紧上前递烟、打火。 楚湘在一旁和另一个女服务员搭讪,嬉皮笑脸的样子像个自来熟。 孟云鹤松松垮垮的坐姿很有迷惑性,也能让林枫在心理上稍微放松。 林枫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外面,见没有警车或者盯梢的可疑情况,才转头走过来,坐在了孟云鹤对面。 沙发间的茶几上有茶具,是岛国一壶五杯的花瓷套装。 林枫不慌不忙地用一木挖工艺的茶垫托了茶杯,放在孟云鹤面前,指了指旁边的几盒茶,“来了就是客,见面是朋友。你们大老远能找到我这小店来是我们的缘分。喜欢喝什么茶?龙井?铁观音?碧镙春?红茶,还是白茶……” “客随主便。”孟云鹤二郎腿一翘,“她喜欢到处跑,我陪她转转,撞到哪家是哪家。杜总,你这个服务员不错,挺会拉生意的。” “让您见笑了。她家孩子多,事儿也多,本来我不想用她,她也说这样那样的难处,我就寻思做点儿好事积点儿德,把她留下了。没想到,她确实会销货,那一个就没有她的机灵劲儿。” 林枫点开泡茶器的开关,续水、加温,声音平稳、温和。 高颜在一旁翻看图册,耳朵却听着孟云鹤这边的动静。 这个林枫在怀疑他们的身份,但他不确定。 高颜看了夏初九一眼,冲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夏初九会意,仔细看了林枫的裤兜。 站着的时候看不到裤兜里有没有装东西,他坐下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了。 夏初九揉了揉鼻子。 夏初九的意思是,林枫裤兜里有东西,长方形的。 果然,林枫有备而来。 他裤兜里的长方形东西应该是引爆器的遥控。 怎么才能抓住这个杀人犯还能全身而退? 高颜绞尽脑汁,佯装继续翻看图册。 “听杜老板的口音是广东佛山人?” 孟云鹤明知他是东北人。 林枫一口广东腔,“西哒(是的),我老家就是那里了,所以就会做灯具生意啦。” “怪不得敢揽大活儿。” 孟云鹤伸了个懒腰,转头冲高颜说,“别挑挑拣拣的了,灯能亮就行,你们女人怎么就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随便挑一个,差不多就行了。” 孟云鹤的言外之意是:别担心,一会儿有办法治他。 高颜大为心安,指着图册中的一页问月子姐,“这套灯具时尚大气,也能先试用?” “当然可以,不过,得交点儿押金。” 月子姐陪笑。 “还要交押金?”高颜不太乐意,“需要交多少呀?” “不多,不多。大妹儿,您将心比心,灯具包装得再好,货运到这儿里难免有碎伤震裂的。我们也不能退货,全按出厂数量算钱。平摊下来,不管是led,还是荧光灯、自动灯,我们都要贴不少钱的,我们要点儿押金是为了防止您在试用过程中灯具有损坏,我们杜老板定的押金价也不高,才全套灯价的四分之一。” 月子姐极力说服高颜掏钱。 “亲爱的,咱们还是走吧,我一听说交押金就烦,像怕我们要空手套白狼似的。” 高颜把画册往柜台上一扔,气呼呼地说。 高颜提醒孟云鹤,情况很危险,不宜久留。 孟云鹤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水还没开呢,杜总盛情难却,咱们起码喝杯茶再走。过来,坐下歇会儿。” 高颜听懂了,“闷闷不乐”地走过来。 可就在高颜走到茶几旁的时候,林枫有意无意地伸出左脚,正好绊了高颜一下。 高颜穿着高跟鞋的脚猛地崴了一下,整个人势不可当地朝烧茶器上栽…… 壶里的水已经快烧开了,如果她掀翻了水壶非被烫伤不可! 孟云鹤急了,刚要急救时,脑际电光石火,让他硬生生卡了壳,呈现痴呆状态。 旁边的夏初九眼疾手快,一个箭上冲上来想拉住高颜。 可高颜“惊慌”之下,另一条腿也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改变了倒向,猛地撞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本来是想看看孟云鹤的应急反应,注意力全在孟云鹤身上。 当他看到孟云鹤并没有公安敏捷的身手,也没有临危不惧的从容,跟个呆鸟儿似地傻愣着,就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多余的。 没想到,高颜突然撞过来! 林枫反应过来,高颜已经把他撞倒了,他手忙脚乱刚要推开高颜,对面的“呆鸟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过茶几死死把他摁在了沙发上! 高颜见机行事,立刻把手伸进林枫的裤兜,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可是,她掏出来的是部手机,而不是遥控器! 高颜心里一紧。 林枫如果没有后手,是不会主动伸脚绊她进行试探的! 她刚才将计就计,是以为肯定能制服他掏出他裤兜里的遥控器…… 两个店面一看这情势,顿时惊慌失措,刚要跑,被夏初九和楚湘不费吹灰之力制服了。 “哼!你们今天出不了这个门儿了!” 林枫很快镇定下来,恶狠狠地说。 第162章 险相环生 “老实点儿!” 孟云鹤反扭林枫双臂把他按压在沙发上,单腰顶着他的后腰,腾出一只手迅速摸查他身上别外有没有藏遥控器。 一无所获。 “哼!我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临死拉你们陪葬,我值了!” 林枫顽固地昂着脖子面色狰狞,“等我把你们炸死了,我的东家会给我一大笔安葬费,够我的儿子一辈子吃香喝辣。你们呢?哈,白死了!” 高颜看着他得意而狂妄的嘴脸,从他疯狂的眼神里看到了绝决的杀气。 “你东家是谁?”孟云鹤沉声质问,“谁指使你在郊区那所学校里安装引爆器?” “没人指使,我就是闲得没事干了,怎么的?” 林枫态度蛮横,邪恶阴森的目光扫过身姿窈窕的高颜,又有意无意瞟了两个服务员一眼。 林枫的儿子早就胎死腹中,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故弄玄虚还是他又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高颜心思数转,环顾四周。 夏初九和楚湘分别看守着一个女服务员,两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低声哀求,声称自己只是临时招聘的服务员,什么都不知道,求放过。 二楼刚才她已经看过了,办公室和会客厅里没有人,除了那些纸箱可能藏着猫腻,其他地方并无疑点。 但如果引爆器被藏在那些纸箱中,必须要用遥控器或者手动开关,林枫已经被孟云鹤控制了,他身上也没有遥控器,凭什么这么嚣张? “先把他们带走!” 高颜一刻也不敢耽误,拎着林枫的手机就往外冲。 孟云鹤把林枫提拉起来,快步往门口拖。 夏初九和楚湘省事些,不用他们动手,两个服务员就惊惶地往门口跑。 可就在这时,防盗门轰然关闭,事前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啊!” 月子姐和另一个服务员失声惊叫。 高颜离门只差两三步,硬生生停住脚,回头看向同样惊愕的孟云鹤,脑际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林枫有帮手! 那个人在外面拿着遥控器! 也就是说,林枫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这样一来,与其说他们四人来抓贼,不如说他们早就被贼惦记上了,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是谁想方设法要他们的命不言而喻。 林枫刚才的话说得明明白白,有人承诺他巨额报酬,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这时,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林枫张狂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封闭的空间里,林枫疯魔的笑声回荡震颤,令人心头发紧。 这样的笑声会严重干扰高颜的判断和听觉! “两年前,整个s市的公安都出动了,把整个s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我,你们猜我藏在哪儿?哈哈,我告诉你们,我藏在刑侦队长段天雷家里……” 林枫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们,“你们这些当兵的没日没夜瞎忙活,不知道图的什么,全是些没脑子的蠢货!要不是段天雷死了,你们敢上门抓我?我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果然是段天雷那个败类包庇的祸害! “没错,烟花厂库房是我炸的,我就想要那个小子的命,妈的敢背着我勾搭我老婆,我炸死他都不解恨!我杀我老婆的时候,觉得就像宰头发情的母猪,直到我把我儿子掏出来的时候,我才有点儿担心,没想到那真是我儿子……” 林枫形似疯癫,笑完又哭,哭完又笑,“段天雷帮我找人做的亲子鉴定,我看完结果当场就疯了。我觉得我真不是个人,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他妈竟然把自己的儿子给害死了……” “我欠段天雷的情,我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他让我听谁的话,我就得听谁的话,其实杀那个公安老婆的时候,我犹豫过,可我看到那个公安和别的女人搂在一起的照片时,我就觉得应该帮那个女的解脱。我没罪,我是助人为乐,我还想杀死她后把她儿子抱走养大,可那个公安来得太快,我没来得及……” “最遗憾的是我那次失手了,我后来去看看我组装的引爆器竟然被人破解了,我一直想找到那个人杀了他,杀了他,我才能继续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林枫不打自招,但关键的一点他没说。 “到底是谁指使你去安装引爆器的?是不是段天雷?” 高颜记得清清楚楚,她和孟云鹤开完重案组面试会当天,段天雷东窗事发,夏初九一直看着段天雷。 他们收到周晓宁发来的位置赶到那所废弃学校的时候是面试隔天,那种引爆器安装后设定爆炸时间,不能长时间提前安装。 因为一般来说,那种数码电子雷管高压充电后,24小时内必须被起爆,否则很可能出现安全隐患或变成哑炮。 而且他们去重案组面试前,别说高颜不认识段天雷,郑画图他们都不知道有段天雷这么个人,段天雷不可能无缘无故要陈平把郑画图他们引去那所学校想炸死他们。 指使林枫的一定另有其人。 “不是段天雷,怨有头债有主。段天雷是个好人,你们不能把账算在他头上。段天雷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给我介绍的主顾给钱爽快得很,我每次都不忘答谢他。这次给我生意的是个女的,声音特别好听……” 林枫说到这儿,诡异地一笑,声音压低,暧昧地瞅着高颜,无耻至极地舔了舔嘴唇,“她没让我见到她,如果见到了,我觉得她一定和你一样有味儿,玩起来……” 高颜怒不可遏,不等他说完,冲过去扬手给了他两个耳光。 林枫眼冒金星,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怒目相向,“你是公安,怎么能随便打人?” “关门打狗,你已经不算个人了。” 高颜气不过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臭女人!你他妈找死……哈哈,你们都等着死吧!嘣的一声,血肉横飞,转眼都成碴儿了……” 林枫忍着痛歪嘴大笑。 夏初九和楚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两人面不改色,目光沉冷毫无惧意。 “不,我不想死,杜老板,你、你是个杀人犯?你……” 另一个服务员显然不知情,瞪大眼睛慌乱无措。 月子嫂相对安静得多,眼珠子乱转,紧抿着嘴不说话。 高颜注意到,月子嫂的眼睛不时瞟向窗户和防盗门。 高颜神色一凛,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两眼,转身飞快地冲向了防盗门旁的电表箱。 刚才防盗门没关的时候,门帘搭在门框上遮住了电表箱,高颜没看到。 这时门帘垂落,自然露出了电表箱,月子嫂刚才看的正是这个方向。 几近绝望的高颜如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喜出望外之下果断地打开电表箱盖儿,毫不犹豫拉下了总电闸! 孟云鹤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高颜。 第163章 意料之外 人在慌乱的时候最容易弱智。 这种情况在女人身上尤其明显,受到巨大惊吓的女人大多本能地失声尖叫,然后要么抱头蹲地,要么呆若木难,会跑的都少,像高颜这种慌而不乱、急中生智的女人不多。 这得力于高颜常年经受的专业磨炼,让她具备了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临危不惧的应急能力。 孟云鹤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和喜悦,他知道高颜这时候的每个决定都关系着四人的生死,索性保持缄默,随高颜自由发挥。 林枫哑了,愣怔片刻剧烈地挣扎起来,“你这个……” 孟云鹤拿起旁边柜台上的毛巾塞进了他嘴里,顺手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林枫深刻地体会到男女有别的真谛。 女人打两巴掌他脸疼,感觉侮辱性强,想骂人;男人打一巴掌他天旋地转,牙齿都下岗了,痛得眼前一黑晕过去了,啥也干不了了。 看林枫的反应,高颜心头一亮,并没有贸然往楼上冲,而是警戒四顾,侧耳倾听。 如果林枫不着急,说明引爆器用的是电池组,即使不接通电源,启动计时器也会自动爆炸。 但林枫刚才的反应说明引爆器功率很大,需要接通电源才能快速爆炸。 但这并不是说,这种大功率的引爆器不通电就不会爆炸,林枫一定是做了备用方案,外面拿遥控器的人同样可以启动引爆器的定时爆炸装置。 只是那样的话,引爆器不会即时爆炸,但留给他们的时间最多二十分钟! 熟知引爆器组装原理的高颜凝神细听。 夏初九和楚湘不约而同分别捂住了两个服务员的嘴。 屋里瞬间一片死寂。 没有电子报时器的细微声响。 这种情况更可怕,不能明确判断引爆器的位置,要么,引爆器用了消音设备,要么,引爆器已经到达计时时限,马上就要爆炸了! 冷汗从高颜的额头豆粒儿般往下滚,她皱紧眉头看向紧闭的防盗门。 这么短的时间内,最快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有备用钥匙打开防盗门,但眼看月子嫂两人的表现,她们根本不知道备用钥匙在哪儿。 再有一种办法是跳窗,可一楼的窗户安装有防盗网,想撬开耗时费力,根本来不及。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引爆器进行破解! “别怕,你过来看看他,我上二楼去排查!” 孟云鹤想把危险的事留给自己,其实在这样的封闭空间里,不管一楼二楼,发生爆炸时瞬间会被夷为平地,谁也逃不掉。 高颜摇了摇头,再次扫视一楼每一处。 除了各种灯、窗、防盗门、柜台,再就只有东墙中间悬挂着液晶电视机了…… “应该在二楼。” 夏初九表面不慌,可谁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也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二楼就那些纸箱,我昨天才挨个码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另一个女服务员声音打战地说。 这个时候,她不可能说谎。 高颜相信她。 一闪眼,高颜注意到月子嫂狠狠瞅了那个女服务员一眼,而后目光闪烁地看向林枫,她的眼神是那种气愤痛恨又不甘的神情。 三胞胎…… 高颜猛地明白过来,林枫刚才说的儿子,应该就是月子嫂的三胞胎。 不是给自己看门店,月子期的女人哪能出来打工? 高颜顾不得细想这些,当机立断冲去了电视机旁。 这时,林枫幽幽转醒,看到高颜站在电视机旁,顿时神智一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高颜从裤裙兜里掏出那把多功能刀具,找出镙丝刀,麻利地把液晶电视机后机盖四角的镙丝卸了下来。 后机盖儿一松动,立刻有嘀嗒的细小电子报时音从里面传出来。 “找到了!” 高颜心里一喜,把镙丝刀折叠起来,换成小剪刀,仔细看了看电视机箱里乱糟糟的同色线。 电子报时只剩下三分钟了! 也就是说,外面的人从关上防盗门起,就启动了遥控装置! 高颜回头看了孟云鹤一眼。 孟云鹤坚定地看着她,点了下头。 高颜定了定神儿,深吸一口气儿,捏出其中两根线刚要剪,林枫杀猪般叫起来。 因为嘴巴被堵了毛巾,他喊出来,拼命挣扎的同时,脸色涨得通红,惊恐中双眼暴突,模样骇人。 “你不是不怕死吗?也有你害怕的时候!” 孟云鹤也怕高颜剪错了,把林枫嘴里的毛巾拔出来,推着他走向电视机,“你来剪!” 说时迟那时快,林枫猛地冲向二楼! 孟云鹤反应敏捷,身形一闪,长腿一勾,林枫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孟云鹤再次制住林枫,焦灼地看向高颜,“别怕,我陪你一起。” “你乱剪炸得更快!我不想死啊……” 林枫乱扭乱喊。 高颜果断剪下…… 六秒、五秒、三秒…… 电子报时器仅剩三秒黑了屏。 “危险解除。” 高颜回头,冲孟云鹤他们绽开笑脸。 “是你?是你解除了我的引爆器?不可能,不可能,我用了同样的色线,没有人能这么快辨别出来……我杀了你!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上次我一分钱没赚到,都是你害的!” 林枫震惊之后,失控大叫。 孟云鹤忍无可忍,再次一巴掌把他打昏过去了。 “你太棒了!” 夏初九和楚湘击掌相庆,长舒一口气后,敬佩地看着高颜说。 聪明的战友就是心思缜密,从头到尾都没有叫她的姓名。 “……对不起……谢谢。” 孟云鹤走过来,把高颜揽进怀里,深情地说。 “没事,又不是头一次剪,只是这次真的好险……” 高颜刚才也是碰运气,谁知道林枫真把引爆器装在电视机里。 不过,刚才幸好那位女服务员告诉他们二楼的纸箱里没藏东西,如果再耽误一会儿,她们今天在劫难逃,她也无力回天。 高颜感激地看向那个女服务员,她惊魂未定,却也如释重负,两眼放光地拍着胸脯,“哎呀,吓死我了……这、这电视机里怎么会有炸药包呢……” 见没人回答她,又傻傻地看向月子姐,“周兰,杜总真的杀过人啊……” 原来月子姐叫周兰。 “是啊,原来他是杀人犯……”周兰颤巍巍地走到林枫身边蹲下来,“他还欠我们工钱呢……” 猛地意识到周兰有问题,高颜和孟云鹤同时扑了过去。 可是晚了,周兰不知什么时候在袖子里藏了把刀,突然掏出来绝决狠辣地抹了林枫的脖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来不及防备。 周兰红着眼睛情绪激动,紧接着把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高颜两人冲过来却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夏初九从后面搂住周兰,另一只手箍紧她拿刀的手腕,把刀夺了过来! “杀人了!杀人了……” 另一个服务员吓得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抖如筛糠。 林枫脖子上的伤口又深又长,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冒。 颈动脉外伤性破裂,即使及时做血管吻合手术,也不能有效恢复血液循环功能,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防盗门还紧闭着,不用想了,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高颜和孟云鹤怒视周兰,却见她泪流满面,从口袋里掏出防盗门遥控钥匙和一个小黑方形的遥控器,“我不听他的我就会变成灯笼……我不杀他,我的孩子们就得死……呜呜……” 第164章 汗毛倒竖 原来刚才是周兰关上了防盗门,也是她启动了电视机里的引爆器! 如果高颜没有及时拆除隐患,现在这屋子里所有的人已经全都炸成灰了。 林枫直挺挺躺在地上,手脚还在不断抽搐,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喷射流淌,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周兰见高颜和孟云鹤四人怒目相向,擎着钥匙和遥控器的手一颤,钥匙和遥控器应声落地。 她似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缩着脖子颤巍巍地转头看了一眼死绝的林枫,傻愣了半天,猛地打了个激灵,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地干呕起来。 第一次杀人,她这种反应很正常。 看她吐得死去活来的样子,高颜憋闷得想把她抓起来狠揍一顿。 本来以为抓到林枫会取得突破性进展,没想到临时被这个周兰破坏了计划,大家还差点儿死在她手里…… 看得呕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周兰,再看看她卷上去的袖子下伤痕累累,高颜和孟云鹤四人劫后余生的庆幸都变成了沮丧和愤慨,却只能接受现实,先把她铐起来稍后审问。 为了安全起见,高颜让夏初九和楚湘先盯紧周兰和另一个服务员,她和孟云鹤上二楼检查了一遍。 当高颜和孟云鹤小心翼翼地搬开第一层空纸盒时,高颜赫然发现第二层一个长方形的纸盒有异样,有接线从纸盒的缝隙里接出来! 看到接线的瞬间,高颜像被兜头泼了盆凉水,她回过神儿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扑向孟云鹤,“卧倒!” “好。” 孟云鹤笑得像朵花,把她搂进怀里,“下面还有人呢,别着急。” 想什么呢,哪儿跟哪儿呀? 高颜羞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回头仔细一看,接线是断的,半成品。 高颜老脸一红,就听楼下传来夏初九的疑问,“组长,我们都卧倒了,什么情况?” 高颜哭笑不得,“没情况!你们可以躺下歇会儿。” “……是!” 夏初九和楚湘出任务一定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异口同声回答得很纠结。 孟云鹤笑得一脸揶揄,搞得高颜很郁闷。 他长臂一伸,揽过她的头,宠溺地吻了吻她的眼睛,然后放开她走过去继续排查。 一共发现了六个引爆器半成品、三个没有启动的成品,还有各种组装零件装了满满两大盒子。 除此之外,下面六个纸盒里满满都是百元大钞,目测不下百万。 用装满钞票的纸盒当桌子托着引爆器,引爆器一旦爆炸,这些钱全都灰飞烟灭…… 林枫这是早就想好了销毁证据的办法? 他不是还要留钱给他儿子吃香喝辣么,为什么不把这些钱存起来? 高颜纳闷地看着孟云鹤把那些钱盒子搬到一旁,脑海里有一万个为什么。 下面还有一层纸盒子。 孟云鹤本以为是空的,结果,打开一看,全是五颜六色的“糖粒”…… 此行收获不小,可高颜和孟云鹤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不用想都知道,这两年,林枫在段天雷的保护下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这些引爆器、钱和“糖粒”就是罪证。 再看到这种“糖粒”,高颜想起之前吕良说过,张勇没少找吕军涛买过这种东西。 林枫和吕军涛的货源是不是同一家? 供货方会不会是段天雷,或者另有其人潜藏在威盛集团…… 总有一天,她们能查明白。 检查完纸盒,两人又去会客厅里搜查。 办公桌、书柜里倒没有什么发现,但在茶几上,一个有裂缝且缺失了一角的玻璃烟灰缸引起了高颜的注意。 也不知为什么,她看那那个又大又深的四方形烟灰缸的第一眼,一股寒意毒蛇一般从脚后跟迅速蹿到了头顶。 她盯着那只烟灰缸看,它被清洗得很干净,缺失的一角像被不小心摔碎了,露出里面参差的接茬儿,因为有好多棱角和不规则的平面,倒有点儿像天然水晶石的截面,折射出陆离的光斑打在对面的墙壁上。 脑海里似有一团混沌的迷雾,有什么东西藏在那迷雾里若隐若现,就是不肯露出真面目,即使高颜苦思冥想,也没想到为什么她看着这只破裂的烟灰缸会有浑身发冷的感觉。 “看什么?一只破烟灰缸……不过做得挺大挺厚实,看不出这个林枫还挺会过日子,摔碎了还舍不得扔。” 孟云鹤扫了一眼,不以为然。 高颜伸手把那只玻璃缸拿起来托在手里,那种寒凉入骨的感觉顺着掌心直袭而来,比光看着它的时候更切实可感。 高颜汗毛倒竖,把它放回原处,一颗心竟莫名其妙跳得她胸闷气短。 “电脑有屏保密码,你会解?” 孟云鹤晃动着鼠标,“我什么都不打怵,就发愁对付电脑这些高精尖的电子产品,明明是一些冰冷的东西,好像比人还聪明。我出任务太频,没时间仔细研究它们,这是我的短板。” 高颜心有余悸又看了那只烟灰缸一眼,还是想不起什么来。 只好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为孟云鹤排忧解难,“你不会的我会,我不会的你会,合二为一,完美无缺。” 孟云鹤欣然一笑,又凑过来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 近来发现孟云鹤动不动吻她的眼睛,明明嘴唇更懂爱嘛。 “我眼睛上有蜜吗?” 问孟云鹤这样的傻问题有助于缓解她看到那只玻璃缸后内心强烈的不适。 “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嘛,我希望永远在你心里。” 听听,孟云鹤的情话,总是如信手拈来,如诗如歌。 高颜会心一笑,努力驱散脑海中的重重雾瘴,集中精神摆弄电脑。 解开屏保密码,电脑里有进出货的账单,但没有进货渠道和合作商家的联系方式,另外有一楼二楼的即时监控,视频保存时间设定为两天自动删除。 林枫很谨慎,并没在电脑里留下证据。 不过林枫之前已经认罪了,而且在二楼查到这些实证,林枫的罪名已经核实。 虽然林枫没有供出除了段天雷之外的嫌疑人,但楼下还有周兰和另外一个女服务员,应该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二楼再没有什么可搜的了。 高颜和孟云鹤回到一楼。 夏初九和楚湘还真是两个人才,面对面躺在沙发上,瞪着大眼盯着坐在单人座上呆怔的周兰和蹲在地上发抖的另一个女服务员。 让他们躺着还真听话啊。 高颜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起身站在一旁,把沙发让了出来。 出示完工作证,高颜和孟云鹤对周兰和苏秀进行现场问询。 结果,冷静下来的周兰表情木然,两眼空洞,无论高颜和孟云鹤问什么,她都闭口不言。 另一个女服务员叫苏秀,说她应聘不足两个月,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刚才不是告诉我们楼上的纸盒是你昨天才挨个码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吗?” 高颜冷冷地问。 第165章 意外发现 “真的,我昨天上午确实把那些纸盒挨个检查然后整整齐齐码起来的,每个纸箱都是空的,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苏秀焦急地解释,“我没有必要骗你们,也不敢骗你们……” 高颜此前审讯过很多次嫌疑人,能看得出苏秀是不是在说谎。 苏秀直视着她的眼睛,丝毫没有畏惧躲闪,朴实的脸上满是委屈、惶恐和焦灼的神情,确实不像说谎。 既然这样,那应该是昨天晚上,林枫临时挪动了纸箱,把引爆器、钱和“糖粒”藏在里面。 林枫这样做是巧合,还是知道他们今天会找上门? 如果林枫知道他们的行踪,为什么不赶紧跑路? 还有,那样的话,是谁泄露了他们的行动计划? 她们重案组总不会出现问题吧…… 高颜和孟云鹤同时想到这些问题,不由面色凝重。 苏秀见高颜和孟云鹤严肃不语,慌忙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来,又拿出手机打开网银,“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看,这是我的身份证,这是我上个月领的工资,真的,只有一个月的,这个月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 高颜接过她的手机看了看,确实只有一个月的转账记录。 只是,付款账户竟然是周兰的。 也就是说,周兰才是这家灯具专卖店名义上的老板。 为了方便让苏秀提供更多的线索,高颜单独把苏秀领到二楼的会客厅里,让她知道什么说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是今天才知道杜总不姓杜,姓林,还是个杀人犯……上个月我来应聘的时候,周兰说她比我先来半年,管着销售和财务,所以她给我转发工资我觉得是应该的。杜总不经常来,店里的生意都是我和周兰打理,周兰说杜总才是这家专卖店的老板,他在广东佛山那边有家很大的灯具厂,这家专卖店只是他的一家分店。” 苏秀急于表明自己的清白,“大上个月我公公去世了,我和我男人搬回来方便照顾我婆婆,我们家就在门口这条街斜对面不远的小区里,我是图在这里上班近方便……” 苏秀喋喋不休,说的都是与案情无关的话。 当高颜问她周兰和林枫什么关系时,苏秀欲言又止。 “别遮遮掩掩的,也别说谎。”高颜提醒她,“你要为自己的每句话负责。” “我前天傍晚下班回家急了点儿,吃完晚饭发现手机忘在店里了,当时已经快十点了,我本来寻思第二天上班再过来,后来觉得多走几步来拿回去比较安稳。结果我来发现防盗门没关,一楼开着灯,地上还有血迹,我有点儿害怕,蹑手蹑脚地进来,听见楼上杜总在骂周兰,说如果周兰不听他的话的,三个儿子一准活不了。我当时寻思他们吵架说气话,把柜台上的手机拿了就赶紧走了。” 苏秀想了想,接着说,“第二天我按时来上班,看到周兰趴在沙发上,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她的胳膊上、腿上全是血印子,外面的衣服都被渗出来的血染了,还是我帮她上的药。沙发巾子也是我帮着换洗的,不信你们去洗手间看,洗的沙发巾子还在那儿晾着。” 除了这些,苏秀再也没有说出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听苏秀刚才所说,林枫确实知道警方会找上他,他提前要挟了周兰。 到底是林枫预感会东窗事发,还是有谁跟他通风报信? 高颜不由忐忑。 把苏秀从楼上带下来时,高颜看到孟云鹤坐在沙发上,皱紧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兰。 可周兰像无知无觉,失魂落魄地坐在他对面,眼前像空无一物。 高颜让夏初九和楚湘跟苏秀回家看看,印证一下苏秀的话是否属实。 夏初九和楚湘领着苏秀走后,周兰的眼睛扑闪了一下,生硬地转动眼珠看向地上血尽人亡的林枫,而后转头看着自己的沾满鲜血的手,失神地念叨,“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高颜和孟云鹤对视了一眼,都保持沉默。 “哧……我终于把他给杀了……我杀了他……”周兰木然的脸上,两行眼泪夺眶而出,“越冬,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越冬,周越冬,是被林枫炸死的那个技术师的名字。 此前,高颜和孟云鹤在查看白蔡发来的资料时,看到过这个人的名字和照片。 看来,周兰杀林枫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积怨已久,事出有因。 “周兰,你要相信我们。你现在是杀人犯,我们必须依法对你进行审讯和抓捕,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尽量争取宽大处理。你不是还有四个孩子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四个孩子着想。” 高颜这么劝她,心里却五味杂陈。 说实话,林枫作恶作端,死有余辜,但他没有供出幕后主使,就这么死了,真让人窝火。 周兰就算再有理,法不容情,只怕还是要被判处死刑,世上又多了四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算上陈平夫妻留的那个,五个了。 这些幼小的孩子因为大人们的罪恶,过早地失去了完整的家庭和父母的疼爱,往后的人生注定充满了坎坷,想想都让人难过。 周兰愣了愣,慢慢卷起自己的袖子,又木着脸掀起了自己的上衣。 看到她身上横七竖八的旧疤新伤,高颜和孟云鹤一下子知道,为什么大热天,她还穿着长袖衫,实在是那双胳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除了她的双手、脖颈、脸,这些露在外面的部位完好无损,身上遍布着刀伤、烫伤,甚至,她拿开垫在胸罩里的海绵,高颜看到,她右边的乳房少了一块肉。 看到周兰身上的伤和受损的乳房,高颜脑际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之前那团混沌的迷雾似被炸开了一道缝隙,孟云菲面目全非的尸体飞快闪现,高颜一下子想起,为什么她看到那只烟灰缸浑身别扭了。 肖寒和古彬都曾说过,孟云菲临死前,头部和面部曾受异物重击,头部脑组织只还发现了玻璃碎碴儿,明显有人曾经用酒瓶或者烟灰缸之类的玻璃制品反复打击所致。 当时,她和郑画图一直在寻找杀害孟云菲的每一案发现场和做案凶器,但都一无所获。 可刚才她看到那只烟灰缸,明明不像是掉在地上摔碎的。 那么厚那么重的玻璃烟灰缸掉在铺着瓷砖的地上,会四分五裂,不会三角完好无损,只有中间的裂缝儿,一角却缺失破损得那么严重…… 只有有人攒着它击打什么东西,才可能造成这样的碎裂缺损! 难道,林枫也参与了杀害孟云菲的犯罪过程?他和其他凶手用来毁损孟云菲头部和容貌的,就是那只烟灰缸? 如果真是这样,那第一案发现场,会不会就是这家灯具专卖店? 即使不是,如果林枫活着,他一定知道哪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林枫知道的话,说不定这个周兰也知道…… 高颜的心猛地蹿到了嗓子眼儿,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孟云鹤一眼,起身急步跑上二楼,把那只烟灰缸拿下来,压制着激动紧张的情绪问周兰,“这只烟灰缸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会碎成这样儿?” 第166章 悲情人生 周兰看着那只烟灰缸愣了半天,像在努力回忆。 时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这是隔了这么长时间,高颜头次找到与孟云菲受害案有直接关系的罪证。 如果周兰当时在案发现场目睹了整个过程,那就可以让周兰直接指认凶手,孟云菲的案子一下子就能真相大白。 “我……我不记得二楼还有这么一只烟灰缸。” 出人意料,周兰想了半天,竟然这样说。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高颜险些气炸了,但她不确定周兰是不是说谎,也不能刑讯逼供,只能努力心平气和,“人们通常对自己身边常用或者常见的东西熟视无睹,这是客观存在的边际效用递减情况,你再仔细想想。” 见周兰犹豫不决,高颜耐心启发,“如果你能积极配合和协助我们警方破案,再加上你有身上的伤痕能证明林枫对你长期家暴,我们可以尽力为你争取宽大处理。你的证词对我们很重要。” 周兰扫了林枫的尸体一眼,心神不宁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又陷入那种神不守舍的状态。 真是急死人。 高颜刚要发火,孟云鹤拍拍她的手。 灭却心头火,方能成正果…… 高颜默默地念叨了几遍,压住满心焦躁坐了下来。 审讯是她的强项,她不能自乱阵脚。 她调节了一下情绪,把烟灰缸放在茶几上,看着像只鹌鹑一样缩在沙发里的周兰,尽量声音柔和,“想不起来就等等,说不定突然就想起来了。咱们说说你和周越冬、林枫之间的事吧。” 周兰勉强点点头。 “周越东本来是林枫烟花厂聘用的技术指导老师,后来他怀疑周越东勾引他老婆,并让他老婆怀上了孩子……” 高颜话没说完就被周兰激动地打断了。 “越冬没有勾引他老婆,是他自己多疑。那天他老婆有妊娠反应,在干活的时候剧烈呕吐,越冬好心扶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让林枫看见了就起了疑心。后来还有一次,他老婆走路不小心摔倒扭伤了脚,越冬把她扶起来搀进了屋,当时林枫刚好回来,当场不分青红皂白把越冬打了一顿。” 周兰立刻愤愤不平,“事后他又质问他老婆,他老婆气不过故意说气话,骂他成天在外面鬼混,是个男人都比他强。林枫就信以为真,更觉得越冬脚踏两只船,一边和我谈婚论嫁,一边又和他老婆勾勾搭搭,其实越冬只是好心,他什么也没做错。” 高颜暗暗松了口气。 周兰愿意说话就好,说着说着就能问出他们想要的答案了。 “这么说,越冬是冤死的?”高颜问,“库房发生爆炸那天晚上,越冬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他深更半夜去库房干什么?” “我们在一起,半夜越冬接到林枫的电话,说风大太,库房的门窗没有关好,让越冬去关门窗。越冬就去旁边屋叫上小刘一起去了,结果两人都没能活……” 周兰痛苦地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 那个小刘是个冤死鬼。 高颜:“你怀疑周越冬是林枫故意杀死的,事后就没有走?” “不!不是我不想走,是我走不了!当天晚上,越冬前脚刚走,林枫后脚就撞进我的宿舍……他说越冬睡了他老婆,他也要把越冬的老婆睡个够……我打不过他,被他……事后他警告我如果乱说话,就杀了我……” 周兰哽咽,“我不敢和他作对,当场答应了他,想事后报警。可他当天晚上就把我绑进了烟花厂东厢的地下室里。之前我们谁也不知道那里还有间地下室。我被带到里面的时候,库房那边已经爆炸了,我担心越冬的生死,路上想跑,被林枫打昏了……” 高颜和孟云鹤对视了一眼,没有打断她。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林枫把他老婆五花大绑,正拿着刀在割他老婆的头皮……” 周兰说到这里,更紧地抱住自己,惊骇地瞪大泪眼,好像又回到那个可怕的夜晚…… 随着周兰断断续续地述说,高颜和孟云鹤还原了那晚在烟花厂地下室发生的凶杀案,并了解了周兰和林枫在这两年里生活的方方面面。 多疑的林枫怀疑老婆怀着周越冬的孩子,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他在把周越冬骗到库房前,就已经骗他老婆服用了安眠药,趁她熟睡时把她抱进了地下室。 随后,他把周越冬骗去提前安装了引爆器的库房,潜入周兰宿舍强暴了她,这中间库房发生爆炸,他和周兰在灯具专卖店一楼里屋宿舍,没被波及。 事后,林枫趁乱把周兰也拖进了烟花厂的地下室。 为了控制周兰,他让周兰目睹了他杀害妻儿的全过程。 残忍而血腥的场面把周兰吓破了胆,事后她又目睹了林枫做人皮灯笼,几近崩溃的她彻底没了反抗的胆量,对林枫言听计从。 林枫让周兰充当名义上的老板,帮他经营这家灯具专卖店,实际上是给他自己留了个谋生的后路和掩护。 内心深处,周兰对林枫十分痛恨。 她寄希望于警方能尽早破案,还她和越冬一个公道,可她没想到林枫和段天雷搭上了桥,并在段天雷的包庇下安然无恙,甚至两年后改名换姓重新用烟花厂的厂房做起了木材生意,和名声在外的上市公司威盛集团也时有合作。 看着林枫越来越得意,周兰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林枫是个变态杀人犯,白天他很少露面,夜里时常对周兰拳打脚踢。 他们先生了个女儿,林枫想要儿子,又强迫周兰多次发生关系最终生下三胞胎。 即使这样,林枫对周兰依然如故,三天两头殴打、恐吓周兰,用各种手段虐待她。 周兰忍无可忍的时候想过报警,林枫却领着段天雷来到灯具专卖店,当着周兰的面称兄道弟;她想过逃跑,可四个孩子嗷嗷待哺,她狠不下心弃之不顾。 无奈之下,周兰只能强颜欢笑,尽量表现得很柔顺,卖货的时候也格外出力,想以此来讨林枫的欢喜,对她能好一点儿。 可惜江山难改,本性难移,何况林枫即使知道自己错杀了妻儿,还是认定周越冬对他老婆心怀不轨,才导致他一念之差犯了罪。 他把自己所有的罪过和不幸全都赖在周越冬身上,然后把怨恨发泄在曾经是周越冬未婚妻的周兰身上。 他满腹怨恨和恐惧,他心里很清楚,他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早晚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 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他拼命巴结段天雷,对段天雷有求必应、唯命是从。 他认为段天雷介绍给他的人也非富即贵,让他做的恶事都有段天雷兜底儿,不会有后顾之忧。 他寄希望于他尽心竭力的“付出”会给他带来庇护和财富,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里,似乎也确实是这样。 他听从段天雷做的每件事都有丰富的回报,分给段天雷之后,他还能剩下不少,他灯具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林枫的人格开始严重分裂。 一方面,他仍然无法摆脱畏罪心理带来的恐慌和折磨,他成宿成宿睡不着,严重的失眠让他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对周兰越发苛薄,动不动拳脚相向;一方面,他又享受着财大气粗、受人重用的优越感,奢望靠着这些权贵安度一生,儿孙满堂。 这两种极端对立的心态让林枫活成了双面人。 第167章 不虚此行 白天,林枫道貌岸然地干着各种非法勾当,晚上面目狰狞地虐待周兰。 他迅速消瘦,瘦到脱了形,满脸的络腮胡子让他有了掩耳盗铃的侥幸心理。 他让周兰称他为杜总,对前来应聘的人谎称自己是从广东佛山来的知名品牌灯具厂老板,是这家灯具专卖店的供货商,这样,他就能堂而皇之地“转世为人”了。 因为林枫主要交往的都是外地的达官贵人,白天也少在店里露面,又因他外形变化太大,即使偶尔被从前认识的人看见了,一时也认不出他。 渐渐的,林枫胆子大了许多,来店里的次数和逗留的时间也长了。 有时候,他高兴了,还会亲自接待顾客。 只是,为了避人耳目,林枫换店员很频繁,一般前来应聘的干不过半年。 周兰又要照看四个幼儿,又要看顾店里的生意,一个人忙不过来,还要时常帮着筛选聘请店员,每个新来的店员,她都要详细地介绍各种灯具的厂家、性能等等,要进行相处磨合,简直苦不堪言。 即使这样,林枫对她也没有好脸色。 但凡没人的时候,林枫不是怒声喝斥,就是拳脚相向。 怯懦的周兰所剩无几的血性到底被彻底激发了,因为林枫拿着四个孩子的命威胁她帮他杀人。 周兰别无选择,只能暂时答应。 “今天,我以为我会跟你们一起炸死,没想到你们能找到电视机里的东西……这是我唯一杀他的机会,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呜呜……” 周兰很长时间才说完她悲惨的遭遇,哭了一会儿,仰起泪水斑斑的脸问,“公安同志,我现在自杀,是不是就不用坐牢了?我的儿子们是不是就不会有个杀人犯妈妈了?” 高颜看着她凄楚的眼神和浑身可怕的伤痕,眼睛酸胀难忍,“我们不会让你自杀。你也不能有这个念头,活着一切才有希望。我们会带你回去做伤残鉴定,给你出具遭受家暴证明,尽量争取帮你减轻罪罚。” 周兰木然地点了点头,声音轻飘得像没有灵魂,“我……能带我的孩子们一起坐牢?” “监狱法规定罪犯不得携带子女在监内服刑。” “那我坐牢了,他们怎么办?” “你别担心,咱们政府有规定。犯人服刑期间,孩子如果没有监护人,依照法律规定的监护顺序行使监护权,对监护人有争议的,也由孩子户口所在地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或者民政部门指定监护人,当然,你以后也可以直接向人民法院申请指定监护人。” 高颜最头疼的就是回答这种揪心的问题。 每个这样的问题都代表着可以预见的悲情。 周兰顿了顿,又怯怯地问:“你们……是段天雷手下的人吧?” “不是。段天雷犯了法,畏罪自杀了。”高颜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世上已经没有段天雷这个人了,你放心吧。” 周兰沉默了,目光落在了那只烟灰缸上,长久地看着,眼睛都不眨…… 高颜都打算放弃了,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实在不忍心再刺激她了。 “这只烟灰缸是林枫带回来的,带回来的时候是放在一个塑料袋里的,上面沾满了血……林枫让我把它擦干净,笑着说这东西刚刚砸死过一个女人,让我不想死就乖乖听话……” 周兰像呓语,“我当时心慌气短,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怎么洗也洗不掉,还被它划伤了手……林枫骂我笨手笨脚,用水盆装满水,倒了一瓶84消毒液,把它泡在里面泡干净了……” 高颜没想到周兰能这么快想起来。 再一想,周兰刚才不是想不起来,是不敢说。 这会儿,她的负面情绪得到一定的舒解,又知道段天雷已经死了,才愿意配合她们的工作,把她本来记得一清二楚的事说了出来。 高颜的手被孟云鹤悄然握住,掌心传来的温度让高颜激荡的心绪再次平复。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周兰,让周兰保持这样相对冷静的情绪状态,有助于她说出更多有价值的证词。 “后来,它就一直摆在二楼的茶几上,林枫把它当烟灰缸,每次脏了都让我刷洗,用84泡……” 周兰说,“我特别讨厌这种烟灰缸,它又重又大,把我的手划破好多次。有一次,我气不过想扔了,林枫看到骂了我一顿,他说这是他的战利品,也是他从宾力山庄带回来的纪念品,要像古董一样好好保存。” 宾力山庄! 听到这四个字,高颜和孟云鹤暗自心惊。 那是威盛集团投资的一个集餐饮、娱乐、休闲为一体的综合性服务小区,内设高端茶艺、特色温泉洗浴及汗蒸、汇聚各地特色小吃、宽幕影院、亲子乐园等等配套齐全的服务项目。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宾力山庄就坐落在离灵杏山不远的宾力城区北首! 而且从宾力山庄进入灵杏山,可以沿着后山的一条隧道直达! 怪不得高颜和郑画图曾经调看了案发前一个周南坡所有的进山车辆监控,把眼睛都快累瞎了,也没发现可疑车辆;把市区所有的娱乐场所都清查了过,也没发现可疑情况。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第一现场会在威盛集团旗下的地盘,更没想到,每天游人如织的宾力山庄会是第一作案现场。 不过,转念一想,狡猾凶残的罪犯用了反侦察的逆向思维,在警方最容易忽略的地方作案,才让这个案子迷雾重重。 可是,这个案子悬置了这么长时间,宾力山庄里那个杀人现场恐怕早已恢复常态,什么也查不出来…… 高颜不由沮丧,强打精神,“你再好好想想,林枫还说过什么没有?他有没有说过当时他和谁在一起?” 周兰点了点头。 高颜的心猛地一跳,期待地看着她。 “有一次,林枫喝醉了,他拿着这只烟灰缸说,他干再多的坏事也没事,他手里有那些人的把柄,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不敢问他什么,他自己又说,段天雷、孟小姐,还有……我记不起来了。” 周兰费脑地想了半天,情绪极度低落的她有些歉意,“时间隔得太久了……” 说了和没说一样。 不过,能知道宾力山庄里有第一案发现场,已经算是意外收获。 接下来,高颜要把这只烟灰缸带回去,让当初给孟云菲做尸检的肖寒看看,进一步确定这是不是作案凶器。 再有,按照周兰提供的线索,还能锁定一些从林枫手里买“糖粒”的人,或者还会有突破。 还有,要赶紧是去宾力山庄确定案发现场、抓捕那夜灯会联合作案的九个“保安”。 这边周兰交待得差不多了,地上的林枫也差不多凉气儿了。 夏初九和楚湘回来的时候,通知了分管这片的派出所。 苏秀所言属实,她家里的情况没有可疑之处。 周兰也证实她应聘来不足一个月,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这次的行动虽有遗憾,没能从林枫嘴里问到更多更有价值的线索,但也算不虚此行。 把善后的事交给了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处理,高颜四人撤离。 回来的路上,高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仔细一想,林枫这么怕死的人,那晚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下放人皮灯笼? 他是认为没人认得出来,有心愚弄大众,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他为什么会预计警方最近会找上门,逼迫周兰帮他行凶? 林枫临死之前,说他死后有人会给他一大笔安葬费,这个人是谁? 脑际电光石火,高颜猛然叫停开车的夏初九,“不对,快回去,苏秀有问题!” 第168章 去而复返 夏初九执令如山,风驰电掣直返苏秀的家。 苏秀家是那种独门独户的民房,院子不小,一排四间大瓦房。 高鹤四人进门的时候,苏秀夫妇俩正在外屋吵得天翻地覆,地上散乱着锅碗瓢盆,一副战火连天的架势。 里屋年迈的老人连声咳嗽,间或哀求劝阻却于事无补。 “你把公安领来家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把我害死?” 男人怒吼一声,朝着被打倒在地的苏秀狠狠踢了一脚。 “你自首吧徐剑,我等你出来,我们好好过日子!林枫是个杀人犯啊,我们不能帮他害人,我们……” 苏秀痛哭流涕,话没说完看到推门而入的高颜,顿时目瞪口呆。 高颜四人把苏秀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再看满地狼藉,全都冷了脸。 徐剑听到动静转头一看,吓得脸色大变,顺手提起案板上的菜刀护在胸前,“你、你们怎么回来了?” 鸭舌帽!他叫徐剑? 孟云鹤一眼认出眼前的男人正是灯会那天晚上在游艇上放人皮灯笼的男人,惊讶之余赞赏地看了高颜一眼。 其实高颜也没想到苏秀的男人就是鸭舌帽,她之前回想了在灯具专卖店里的前前后后,总觉得苏秀有些地方很可疑。 比如苏秀来应聘的时间不早不晚,正是一个月前陈平爆炸案发生后一周内;比如她强调楼上的纸盒里没有异样,而孟云鹤却在纸盒中发现了被剪断电源线的引爆器、钱和“糖粒”…… 高颜和石欢斗了这么久,已经熟悉了她的套路。 石欢是个极端利己的人,过河拆桥是她的惯用伎俩。 之前每次警方顺藤摸瓜找到案情的突破口时,石欢都会弃卒保帅,把可能危及她和她的团伙的人杀掉。 这次也是一样。 陈平爆炸案只是炸伤了郑画图一条腿,根本没有达到石欢的预期。 石欢一定会认为这与林枫办事不力有很大关系,最麻烦的是,事后路杰查到了林枫头上。 当林枫把这件事告诉石欢,石欢就对林枫动了杀心。 林枫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他被警方抓走了,石欢团伙将损失惨重。 石欢才不会坐以待毙。 为了阻止高颜进入集团担任执行董事长,石欢自作聪明地想出一计双雕的计策。 她冒险指使林枫等人袭警并绑架路杰,并用路杰当诱饵引高颜上钩干掉她。 结果再次失手不说,路杰还被高颜救走了。 随后,高颜在孟云鹤的陪伴和支持下顺利上任,不费吹灰之力把她石欢好不容易拉拢的六个股东赶走了,一败再败的石欢万分气恼,却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避免林枫被警方抓获后患无穷,石欢肯定会想方设法除掉林枫,她派人潜伏在林枫的附近伺机而动,又想出借刀杀人的办法——让林枫心甘情愿与高颜他们同归于尽。 石欢让林枫乖乖就范的办法是许以重金,也就是林枫所说的“安葬费”。 林枫自知命案在身罪孽深重,段天雷死了,已经不能再包庇他了,他被警方盯上了,早晚会被抓捕入狱。 饱受失眠和畏罪心理折磨的林枫精神早已濒临崩溃,他恶贯满盈,却有儿孙满堂的梦想,为了“死得其所”,他答应了石欢的条件,并胁迫周兰协助袭警。 按照林枫的原计划,周兰应该找机会跑到店外并启动引爆器。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周兰并没有按他说的做。 她没跑,关上了防盗门,却延迟了触动引爆器开关的时间。 如果周兰在孟云鹤制服林枫的时候就关门引爆,高颜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及时自救,屋里的人将无一生还。 周兰本来是抱着必死之心想为周越冬报仇,和林枫、“段天雷的人”一起死。 可她没想到高颜会“排雷”,危急关头化险为夷,而林枫想去二楼引爆备用装置,却被孟云鹤打昏在地。 对林枫积怨已久的周兰终于爆发了,在高颜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要了林枫的命。 事后,得知高颜他们并不是段天雷一伙的,周兰才把她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林枫,苏秀表现得很紧张,可她回答问题的时候表达流畅,好像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词,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要知道,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突然面对杀人现场,心理会严重不适,很难思维清晰地表情达意。 苏秀只是一个普通的店员,年龄又不大,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常态、应对自如? 除非她对发生的一切早有预计。 这就是高颜觉得苏秀有问题的地方。 没想到,他们去而复返,竟然和“鸭舌帽”碰了个正着。 灯会那晚,夏初九和楚湘没出任务,没见过徐剑,所以之前上门调查的时候,被徐剑糊弄过去了。 夏初九两人走后,吓出一身冷汗的徐剑以为侥幸逃脱,因为什么事和苏秀争吵打骂,不想夏初九他们又回来了。 徐剑后悔莫及,早知道他们会回来,他应该早点儿找个地方躲躲才对…… “别过来!你们敢过来,我就、我就……杀了她!” 徐剑突然一把把苏秀拽进了怀里,直接把菜刀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秀又怕又气,脸涨得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才是真正害怕的反应。 “一个大男人,临时把自己的女人拉过来当人质,你真让我开眼了!” 高颜反感地皱起眉头,看向苏秀,“你别怕,他不敢杀你。” 苏秀眨了眨眼,泪水夺眶而出。 “苏秀,谢谢你把二楼的那些引爆器的引线提前剪断了。” 高颜之前在店里没想通为什么林枫会用装满钱的纸盒托着半成品的引爆器,后来查看接线的时候发现是被人剪断的。 虽然苏秀当时不承认,但她主动提到那些纸盒里什么也没有,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高颜在路上想通这一点后怕不已,要不是周兰和苏秀都是本心善良的人,她们四人今天真是凶多吉少。 这时,她这样说,一来让苏秀心安,二来为了激怒徐剑。 徐剑一听火冒三丈,“你帮这些人干什么!你……”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徐剑低头怒吼苏秀,孟云鹤上前一步,徒手夺过他手里的菜刀。 看到孟云鹤身手这么好,徐剑气急败坏,猛地把苏秀往前一推,转身钻进了隔壁关紧了门。 夏初九和楚湘不约而同冲上去,一齐发力抬脚猛踹,木门应声倒地,两人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徐剑押了出来。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就是和我老婆吵个嘴,你们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徐剑直着脖子瞪着眼,恶狠狠地叫嚣,“别以为你们是公安就敢拿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们,我上面有人!说出来能把你们吓死!” “是吗?你上面认识谁啊?”高颜兴趣盎然,“段天雷已经死了,还有谁?” “我认识的人多了!省里的,北京的,都有我认识的领导,你们今天要是敢难为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徐剑狐假虎威。 第169章 白费心机 高颜四人都被他逗笑了。 “回头咱们好好坐坐,你认识哪些大领导一定都搬出来,说不定真能吓死我们。”高颜说,“现在你领我们去烟花厂那间地下室看看吧。” “什么地下室?我不知道在哪儿,我不去!你们放开我,我没犯法,你们私闯民宅想干什么?” 徐剑态度强横地虚张声势。 “徐剑,你那天晚上戴的鸭舌帽呢?我记得那顶帽子前面安装了一个夜间摄像头,造型挺别致,借我玩玩?” 孟云鹤提醒他。 徐剑张口结舌。 “你不记得我了?我就是冲上游艇把你打倒的人。”孟云鹤进一步提醒,“其实我们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偷了林枫的灯笼往河里放,我们可能找不到路杰。”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徐剑还想抵赖。 “徐剑啊,你赶快自首吧,你看林枫跟着那些人混到最后得了什么好了?咱们本本分分做人不好吗?你趁着现在还没做杀人放火的事,快回头吧,我求求你,为了我,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你生病的妈,你就听我一回吧,呜呜……” 苏秀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你媳妇说得对。你现在回头还有机会,如果你错过了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们就会依法追责,到时候恐怕你孩子都出生了,你还在监狱里。” 高颜劝他。 “其实你不带我们去,我们也知道在哪儿。之前我们已经进去过一次。”夏初九说,“我们只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徐剑看着泪流满面的苏秀,脑袋耷拉下来,“行吧,我带你们去。” 十五分钟后,五人来到位于烟花厂东厢。 入口设置得极具隐蔽性,两块正方形的地板块对接得严丝合缝,与地面其他地方看起来浑然一体。 开关藏在墙边搁物架的后面,被杂物挡着,如果没有人知根知底,很难找到。 进入地下室后,下面透出的灯光斜照着十来级狭窄的台阶,顺阶而下,里面十四五平方的屋子阴暗潮湿,陈腐的气息让人窒息。 令高颜四人震惊的是,靠近东墙的床上,竟然睡着三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瞪着惊惶的眼睛,张开双臂护着弟弟们,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们。 西墙污浊不堪,凝固的血痂似的灰疙瘩保持着淋漓流淌的形状,让高颜轻易想起那些灯笼和马甲制作过程。 南墙放着一张桌子,桌面上摆着没有洗刷干净的筷子碗具和其他一些生活用品,上面都蒙着一层霉斑。 林枫怎么会把四个幼小的孩子放在这儿,他想干什么? 高颜只觉得匪夷所思,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在屋里转了一圈儿,高颜逐个拉开桌子抽屉看了看。 没想到,她竟然在第二个抽屉里发现了孟云菲曾经戴过的丝巾,而这条丝巾是她送给孟云菲的! 看到丝巾一角绣着的小小的“孟”字,高颜心痛难忍。 看来,林枫确实是杀害孟云菲的凶手之一,那只烟灰缸十有八九是作案凶器…… 高颜把那条丝巾收好,再有第三个抽屉里找到两把剔骨刀,没有再发现其他异常。 把丝巾和剔骨刀收好,高颜让孟云鹤和夏初九他们帮着把四个孩子抱出去,让苏秀暂时代为照看,回头再找居委会安排专人看顾。 苏秀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把孩子一个个放在床上,忙着给孩子们清洗、喂奶…… 看着四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想起周兰之前含泪问的几个问题,高颜四人都心情沉重。 “徐剑,你是怎么发现地下室的?你为什么把那两只灯笼偷了出去放在河里?是谁指使你的,还是怎么回事?” 孟云鹤问他。 “是苏秀先发现的。她有次跟在周兰后面,看到她怎么打开地板块儿,怎么进来的。后来,她耐不住好奇,就趁着林枫不在家、周兰看灯具店,带着我偷偷进来看了。我看那两盏灯都发霉了,还有股儿怪味儿,再看上面还有骨头架子,觉得怪异,就拿出去想晾晾研究研究。” 徐剑说,“没想到那天晚上临时有任务,说让我买两盏灯在河里放放,我就寻思花那个钱干什么,就把这两盏破灯放了得了。没想到我提着灯赶到河边,一个保安给了我顶帽子,指着一艘游艇让我去那上面放,我就去了。” 听徐剑这么说,他完全是个打酱油的角色。 “你不知道那艘游艇上有个被打断了腿的公安?” 高颜想起路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就上火。 “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我来偷灯的时候,这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和苏秀还寻思周兰一个人胆子够壮实的,怎么会一个人跑来这里待半天干什么。” 徐剑说,“那天晚上我更迷糊,你们说大晚上的弄个鸭舌帽戴着干什么?不过白给的,不戴白不戴,我就戴了去放灯,结果刚放了两只灯,就有人开船来撞我,还打我……” 徐剑打量着孟云鹤,怨气冲天的,“我放个灯你撞我干什么?” “你少给我装蒜!那是两只什么灯笼你不知道?” 孟云鹤一瞪眼,“你老实说,和你一起的那些保安都叫什么名字,你们受谁的指派?” “我没装蒜啊,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几个保安是谁我真不知道,我是听林枫的指派去河边放灯,我怕他知道我偷了他的灯,就正好拿着他的灯去放了。” 徐剑一脸委屈地说。 “你还不说实话!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铐起来!” 孟云鹤火了。 “我……我说。一个月前,我妈打电话来说她身体不好,我就跟我媳妇回来住了。没几天有个三十来岁的男的上门找我,说让我帮他干件事,先给五万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五万……” 徐剑打了个哆嗦,低眉顺眼地说。 高颜:“他让你干什么?” “他让我叫苏秀去灯具专卖店应聘,让她跟踪周兰找到这间地下室,让我偷林枫的灯,然后让我灯会那天去他指定的船上放,就这么简单。那个鸭舌帽确实是我去了之后,临时有个保安给我戴的。我当时觉得天上掉陷饼了,十万块钱从天而降砸我头上了,哪想到差点儿丢了命。” 徐剑懊恼地说,“事后我醒过来的时候被人绑了块石头丢在水里,要不是我水性好,早就淹死了。至于那顶帽子不知道哪儿去了……” “你是说,那些人后来趁你昏迷的时候,把你丢进了水里想淹死你?” 这倒是符合石欢的行事风格。 “是啊,这么大块石头绑在我腰上!”徐剑比划着,“我要是不会水,我就得在河底沉睡百年了。” 这还真是个逗比。 看他比比划划傻乎乎的样子,高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后来那五万黄了?没人给你兑现?” 夏初九笑问。 “还说呢,现在的人讲诚信的太少了。我当晚游回来,一直到现在还发着烧,望眼欲穿地等着他来送钱,妈的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见他的影儿,倒把你们等来了。” 徐剑气呼呼地说。 “他们是以为你已经死了,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他们上门就不是送钱了,是来要你的命。” 孟云鹤没好气儿地说。 高颜听了徐剑这些话,结合自己之前的分析,确定是石欢在处心积虑算计她们! 因为高颜救了路杰之后,路杰肯定会把林枫的情况告诉她,她也肯定会来调查林枫。 石欢就提前挖好坑等着她高颜来跳。 石欢一方面让徐剑放出那两只灯笼,引他们来查林枫,以便借林枫的手炸死他们;另一方面对林枫许以重金,让他提前在灯具专卖店里安装好引爆器,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石欢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确实极具杀伤力,结果仍然徒劳无功。 想到石欢机关算尽却屡战屡败的样子,高颜解气的同时,心中警铃大作。 石欢为了对付她,手段越来越狠辣,甚至连孟云鹤的生死都置之不顾了。 可石欢明明对孟云鹤有别样的感情,为什么舍得对孟云鹤痛下杀手,是因为知道孟云鹤不会移情别恋善待她,还是因为遇到了杜杰,石欢春心萌动,决定喜新厌旧? 第170章 善恶有报 挡我者死。 高颜突然想到,对于石欢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残忍狡猾的人来说,哪还有什么真情真爱? 再则,石欢和她的团伙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为了隐藏罪恶无所不用其极,又哪还敢奢望孟云鹤的亲情或者爱情? 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一个朝不保夕的冒牌货,她做贼心虚,估计想的全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和掩盖团伙犯罪的事实。 不过,如果石欢真对杜杰动了心思,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些,高颜顿时轻松了,毕竟白蔡已经在石欢的手机里安装了跟踪和窃听软件,石欢的狐狸尾巴早晚能露出来。 因为徐剑是涉嫌绑架路杰的犯罪嫌疑人,在其他涉案分子没有归案的情况下,需要徐剑协助警方进一步的工作,包括提供上门找他“合作”的男人的外貌特征等信息。 徐剑被当地派出所暂时挽留。 “徐剑不会有事吗?公安同志,其实他就是有点儿游手好闲,心眼儿不坏,我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他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苏秀见徐剑被带走了,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别担心,只要他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他之前的话属实的话,不会有太大问题,很快会被放回来的。谢谢你之前帮助我们,你怀孕了,也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 想到徐剑之前一言不合就横刀相向,苏秀还这样处处维护他、担心他,高颜真为苏秀不值。 回来的路上,高颜四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出发前虚拟的所有方案都没用上,临时出了那么多意外状况,最后还意外发现了杀害孟云鹤的凶器和丝巾,死里逃生加上意外收获,侥幸之余,每个人多有感慨。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静。 孟归鸿喜不自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云鹤啊,你那个老婆简直是个财神,咱们的股票今天又涨停啦,封单结结实实的,不出意外,明天还有涨停!” 孟云鹤淡淡地应了一声,“你别太高兴,小心血压高了。人老了,应该视金钱如粪土。” “说什么呢臭小子?可不能胡说八道,财神爷听了不理你了,有你哭的!小颜呢?我跟她说两句。” 孟归鸿苍老却欢乐的声音缓和了车内沉闷的气氛。 “小颜,我孙子还好吧?呵呵,你告诉他,他爷爷又给他挣了不少钱,等他长大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他还会有小弟弟……” 孟归鸿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连曾孙的未来都打算好了。 看着前排夏初九和楚湘忍笑的侧脸,高颜窘迫地涨红了脸。 父母说话须敬听。 照顾老人的情绪,孟云鹤没有挂断电话,想任他说个够。 前排的夏初九却忍不住了,小声问,“组长,你和孟局长这么快有啦?你们效率挺高呀,恭喜恭喜……” 孟云鹤勾起唇角,别有深意的目光凝视着高颜,见她脸色绯红、目光闪躲,心头一亮,一把抓住高颜的手,“真有了?” “哎呀,别跟着瞎起哄,我也不知道,回头得查查。” 高颜娇嗔地瞅了他一眼,这样的问题能不能回家关门说? 孟云鹤两眼放光,“一定是个儿子!” 还来劲了…… 高颜刚要抗议,她手机来电。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孟云菲”三个字,说不出的愤慨让高颜气血翻涌。 孟归鸿在对面听到有手机铃声,识趣地打住,“你们忙着,注意别累着我孙子。” 孟云鹤挂了孟归鸿的电话,把高颜的电话拿过去按了接听和免提。 “高颜!你在哪儿!” 石欢故作亲热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明天下午的公司负责人会议我已经通知到位了,你能按时到会吗?” 这电话打得及时。 估计石欢以为她和孟云鹤都被炸死了吧。 “可以啊。各公司的财务报表都准备好了吗?另外,我让你拟定各分公司需要招聘的岗位目录做好了吗?” 高颜公事公办的语气。 “……噢……” 石欢明显愣怔了一下,随即很快调整过来,“呵,你还真当你是执行董事长了。高颜,果然小人得志便猖狂,你从前对我说话可不是这么个腔调儿。” “我本来就是你的领导。以前是,现在也是,不服?没办法呀,谁叫我命好呢?”高颜也笑里藏刀,“你一定要尽职尽责,小心表现不好被我辞退了。” “哎呀,真伤心啊,开始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了,你还真以为你麻雀变凤凰了呀?” 石欢终于气得忍不住抱怨起来,虽然语中带笑仍像在开玩笑,句句都透着嘲讽和恶毒。 “那是,有你哥宠着,我一飞冲天。”高颜得意洋洋,“对了,听说咱们集团的股票今天又涨停了,那些墙头草没去找你哭吧?” “我没空儿理他们。好了,有人来了,再说。” 石欢匆匆挂了电话。 高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石欢一定气疯了,估计把电话都摔了。 孟云鹤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高颜,见她挂断电话,一只温热的大手摸上她的小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男孩就叫孟超颜,女孩就叫孟思颜。” 这思维跳跃的,能不能在一个维度上? 前排的夏初九和楚湘正凝神听高颜和石欢通话,被孟云鹤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雷的半天没动静。 随便,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笑够了,夏初九说,“孟超颜,孟思颜,好听是好听,就是容易混淆。干脆,男孩子叫孟男,女孩叫孟女!”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儿子闺女才不叫这么俗的名字!夏初九,你能不能装得有点儿文化?” 高颜的思路被他们成功地带偏了,十分不乐意地说。 “就是,咱们的侄子侄女儿,那怎么也得叫个孟山、孟海什么的,多有气魄!” 楚湘煞有介事地说。 高颜翻了个白眼儿。 之前她真觉得她的这些队友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互相之间就像一架高能战斗机的不同组件,心有灵犀、配合默契,行云流水、所向披靡。 现在怎么觉得前面这两货这么文盲呢? “山、海不好,水火金木土,孟水,孟火,孟金,孟木,孟土,生五个,五行八卦,风生水起,旺爹旺妈。” 夏初九一拍方向盘,摇头摆尾,为自己的创意深感自豪。 “打住,打住!你们当我是猪啊,能生五个娃儿?” 高颜急了。 “我不嫌多。” 孟云鹤握住她的手,深情地说。 高颜:“……” 本来压抑沉闷的心情,被哥几个一闹,想不开心都难。 看着沿途明丽的风景,高颜心中充满感恩之情。 感恩爱情、友情、亲情,感恩正义、坚守、奋斗,感恩邪不压正、善恶有报…… 回来的第一件事,高颜去找肖寒,想让他验证那只烟灰缸。 肖寒神色凝重地反复对比验证之后,提着那只烟灰缸来到会议室,把验证结果递过来,“高科长,你在哪儿找到的?确实不假。有了它,咱们应该很容易找到第一作案现场,这种烟灰缸是定制款,我们只需要去本市几家玻璃厂查定制样品单就能找到买家。” 第171章 悲愤交加 孟云菲的案子是压在原刑侦队每个成员心头的一块石头。 肖寒掩饰不住的喜悦让高颜很感动。 和郑画图一样,老战友肖寒也一直相信她、支持她,义无反顾地执行她的每个命令。 哪怕以为她已经被停职了,只要她有所求,他必有所应。 这样的战友情谊弥足珍贵。 “我们已经知道第一案发现场的所在地了……” 高颜话音未落,就听到高跟鞋叮叮当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肖寒冲高颜使了个眼色,冲着她身后的来人淡然地点了点头,“华队长。” “哟!这谁啊?不是咱们之前的高科长吗?” 华素青倚在门框上,一脸轻蔑地看着她。 高颜吃了一惊。 之前的华素青打扮很中性,特别是穿着警服的时候,短发方脸,如果她不说话,谁都有可能以为她是个男的。 眼前的华素青一反常态,穿着裙装制服,踩上了七厘米的高跟鞋,戴了披肩假发,描眉画眼涂唇,很有几分风情。 乍一看,高颜都没认得出她来。 “怎么,都被停职了还跑来找老肖,是不是被人嫌弃了急着找下家?” 华素青嗤笑。 “华素青,你这么高素质的人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别扭?” 高颜不想理她,转身要走。 华素青拖腔拉调,“可惜啊,你眼光太差。老肖没前途,他被调离了,编制捞不着在局里了,得去地方派出所了。” 高颜一愣,转头看向肖寒,见他面色窘迫中还带着隐忍的愤怒,顿时明白了一切。 华素青也是法医,还是从省里空降的刑侦队长,她想在刑侦队立威,首先会拿同是法医的肖寒开刀。 因为肖寒是整个刑侦队里唯一的资深法医,华素青专业水平的高低根本糊弄不了肖寒;肖寒又是个十分敬业和较真的人,从不会弄虚作假拍马逢迎,自然会成为华素青的眼中钉。 官二代华素青想调走个人轻而易举,对肖寒却是极大的不公平。 肖寒在刑侦队的地位举足轻重,是业界众所周知的资深专家,怎么能被这样作践? 刑侦队是大家同心协力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团队,什么时候变成官场现形计了? 高颜正要替肖寒抱不平,肖寒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此一举。 肖寒的谦让并没有让华素青收敛,反而得寸进尺。 她抱着胳膊趾高气扬地走进来,斜眼看着高颜语气恶毒,“哈,就凭你,还想为他出头?你能把他从派出所调回市里我看看!” 高颜没有当副省长的爸爸,确实不敢应承,可总有讲理的地方! “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错。郑画图带出来的兵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你被停职了,他出个任务腿被炸残了;陈平和刘莹搞破鞋,全都不得好死。” 华素青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路杰被人绑架打断了腿,周晓宁说是去救人,半路上差点儿被人撞死,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医生说他可能变成植物人,也可能说死就死了。还有老肖,呵,这么个水平也敢说自己是法医?我都替他害臊……” 周晓宁被撞成了植物人? 高颜心神一凛。 那天傍晚,周晓宁曾经向她发牢骚,说自己不想跟着华素青干了,想辞职跟着她进威盛集团,被她拒绝了。 临时在没有得到华素青同意出警的情况下,周晓宁只能单枪匹马赶去s市救路杰…… 那天晚上,高颜和孟云鹤把路杰救回送医,一直没再和周晓宁联系,没想到他竟然遭遇车祸昏迷不醒。 “怎么回事?在哪儿被撞的?” 高颜问的是肖寒。 肖寒皱了皱眉头,眼圈慢慢地红了,他愤恨地看了华素青一眼,“她明知道周晓宁去s市救路杰,偏打电话让周晓宁赶回来加班。在出市区的一个十字路口,晓宁接着电话没注意突然冲过来的工程车,被撞翻了个儿……” 肖寒描绘的怎么和那次她和孟云鹤遇到张勇毒驾肇事的情形一模一样? 难道,石欢为了阻止周晓宁他们救走路杰,早有预谋? 还是周晓宁真是意外事故…… 不管怎样,华素青对周晓宁的车祸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高颜恼怒地瞪着华素青,刚要说话,华素青挑眉示威,“你没资格教训我,我是周晓宁现在的领导,刑警24小时待命,我有权利让他回来加班。何况,他不听我的命令私自出警,严重违反了工作纪律……” “放你妈的屁!华素青,你这是作死!” 高颜懒得听她满嘴喷粪,拉着肖寒急匆匆往外走,“肖寒,带我去看看晓宁。” 可是,肖寒站在原地没动。 高颜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两纸箱文件,是他已经打包好的…… “你……” 不好的预感让高颜全身发冷。 肖寒强忍泪水别过脸去,“晓宁……走了,上午医院来的通知……” 高颜眼前一黑,心痛如绞。 她和孟云鹤好不容易把路杰救了回来,没想到周晓宁却牺牲了。 “走了好,一了百了,省得不听指挥自寻死路……” 华素青瞟了高颜一眼,幸灾乐祸。 高颜悲愤难平。 她曾经的这几个战友,除了陈平和刘莹,周晓宁、路杰他们都是年轻有为的好同志,怎么在华素青嘴里这么不堪,甚至他们因公负伤、殉职,她竟然还这么恶毒地说话? “瞪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吗?活该他……” 高颜忍无可忍,狠狠甩了华素青一记耳光。 华素青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高颜,声音都抖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打我?” “你再敢辱骂我的战友,我打你一巴掌是少的!” 高颜红了眼。 周晓宁那么年轻的生命,还没来得及找媳妇成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去救战友的路上! 他死之前还在接华素青的电话,华素青却说他的死是活该,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颜,你别以为你进了……” 华素青看着高颜变了脸,及时刹住话头,气恼地改了口,“周晓宁开车不专心撞死了关我什么事儿?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又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是,打电话不犯罪。 接电话被撞死了活该。 这竟然是身为刑侦队长的华素青理直气壮说出来的话。 看着面目可憎的华素青,高颜不由想起了段天雷。 假以时日,华素青一定会是第二个段天雷,她可以对周晓宁的死无动于衷,她也早晚会出卖她和孟云鹤,置他们于危险之中…… “跟个市井泼妇一样,说打人就打人,什么素质!” 华素青抚摸着脸上的五指红印,又冲着一脸喜色的肖寒吼上了,“你看什么看?赶紧收拾东西滚吧!” 高颜帮肖寒抱起一个文件箱,拉着肖寒就走。 出了门,想到周晓宁年轻却忧郁的脸,高颜悲愤交加、泪流满面…… 第172章 大快人心 “我让他走,没让你走!” 华素青觉得自己吃了亏还被无视,怒喝一声从后面急追上来,一把推开肖寒,拉住了高颜扬起了巴掌,“你在我的地盘打了我还想走?至少让我打回来才行!” 高颜气血翻腾,想都不想直接将手里的文件箱劈头盖脸砸在华素青头上,“去死!” 纸张纷飞,书册散落…… “啊!” 华素青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脑门慌忙躲闪,连声尖叫。 肖寒在一旁迅速出脚。 华素青踉跄后退本来身形不稳,又猝不及防被肖寒绊倒,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肖寒勾起了嘴角。 高颜懒得看她,想到这些资料都是周晓宁的遗物,就蹲下来捡拾。 这些资料好些都是她让周晓宁整理的,周晓宁和路杰都叫她师父,也叫她姐,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争先恐后地跑到她前面护着她…… 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冲了上来,高颜的眼前一片雪白的光影。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俩给我抓起来,我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华素青狼狈地爬起来,指着肖寒和高颜,冲着跑来看热闹的同事们叫嚣。 没人动。 高颜是曾经深得人心的刑侦科长,肖寒是年纪不大却德高望重的法医,大家曾是朝夕相处的同事和战友,怎么下得了手? 华素青恼羞成怒,“我是刑侦队长!这两个人已经不是我们单位的工作人员,他们寻衅滋事、妨碍公务,我命令你们立刻把他们抓起来拘留教育!” 很冷场,没人理她。 相反,几个昔日的同事默默地凑过来,蹲下来帮着肖寒和高颜收拾散乱的材料。 “捡这些纸钱是要给周晓宁上坟吗?你这么伤心怎么不陪着他一起去死?假仁假义、装模作样!” 华素青气急败坏,上前把高颜刚刚整理好的材料一脚扫飞了,又指着其他人怒骂,“你们谁再敢帮她们,下场都跟她们一样,谁也别想好!” 身在职场,官大一级压死人。 大多人慑于华素青的淫威,歉意地看了高颜他们一眼,起身默默退到了一旁。 憋了这么久,高颜再好的修养也消磨殆尽。 她恨自己这么长时间不能侦破悬案,还昔日闺蜜一个公道,恨自己无法保护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更恨像段天雷、华素青这种德不配位的人为非作歹。 孟云菲被杀当天,段天雷竟然也在场,身为刑侦工作者理应保护受害者,段天雷却成了郐子手之一。 华素青在其位不谋其政,百般刁难肖寒不说,还阻挠周晓宁依法办案,最终导致周晓宁死于非命…… 这些事让高颜无比愤怒,也让她严重自我怀疑。 正义和公平为什么也要因人而异? 因人而异天下哪还有正义和公平? 她无法理解华素青这种自私狭隘的人会被重用,不务正业妒贤忌能还理直气壮。 她无法接受像肖寒这样优秀的人才被刁难排挤,被迫下调却只能忍气吞声…… 可偏偏这些不合理的事大行其道,让人憋屈、沮丧又无可奈何…… 大多数选择忍气吞声,高颜不。 她从满地狼藉中慢慢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周晓宁生前最爱看的一本书,一步步向华素青走去。 “你要干什么?你、你……我警告你啊,这里是公安局,我是刑侦队长,你要是敢在这里撒野,我饶不了你……” 看着高颜杀气腾腾的样子,华素青头皮有些麻。 她的专业是法医学,身手肯定不如高颜,真打起来,两个她也不是高颜的对手。 可这是她的地盘,周围都是她的手下,她就不信高颜真敢当众动手。 高颜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盈着泪水的怒目让人不敢直视。 “你、你别冲动啊……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你还是重……” 华素青一想到高颜是重案组组长,又深受孟云鹤的青睐,她就嫉妒地发狂。 可她又签过保密协议,不能泄露他们的身份,每到关键时刻,她都得及时闭嘴,这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让她如鲠在喉。 优越感十足的华素青胆战心惊,她突然意识到,今天她可能惹祸上身了。 高颜的背后有孟云鹤啊。 孟云鹤的级别比他爸还高三级,而且他还是军方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大意了…… 眼看高颜逼到眼前了,还是没有人上前阻止,心存侥幸的华素青慌了,可她习惯了高高在上,突然被人压一头各种别扭,当即虚张声势一声吼,“站住!否则我……” “你怎样?” 一声低沉的怒喝传来。 与此同时,高颜被孟云鹤自后面揽进怀里,漆黑如墨的瞳仁冷光凛冽。 高颜被迫停住了脚步,盛怒之下理智全无的虚浮感转瞬即逝。 只有孟云鹤能让她有这种踏实安靠的感觉,可是,看着华素青蓦然闪亮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孟云鹤,她又急着打人。 “我……我没想怎样,是高颜先骂我还打我,你看我的脸都被她打肿了!” 华素青回过神儿来第一件事就是卖惨求同情。 “打轻了。” 孟云鹤瞅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肖寒,“你不用去地方派出所,大材小用的人眼盲心瞎,该去基层锻炼的是她。” 肖寒一愣,华素青也是一愣。 “肖寒,从今天起,由你暂时代理刑侦队队长一职,你的任命书最晚后天能下达,接到任命书你就是正职。华素青,你把肖寒调去了哪儿,你就去哪儿。” 孟云鹤的语气不容置疑。 “不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华素青难以接受,“我的任命是省厅和省委组织部共同下达的……” “想让你爸爸多当几天副省长,你知道该怎么做。” 孟云鹤说完,揽着高颜就走。 华素青还想抗议,想起她爸爸之前叮嘱她的话,顿时傻愣在原地。 “素青,你记着,这个孟云鹤不好惹,你拿不下他就离他远一点儿,不然的话引火烧身,连我都要跟着受牵连。” 华素青还记得她爸说这句话时看她的眼神,既有期待又充满担忧。 “他有你厉害吗?” 当时她不以为然。 “一个从枪林弹雨中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不是我们这些躲在温室里的人敢招惹的。你记着,他想难为我的话,今天让我死,我活不过明天。” 她看得出,她爸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华素青也因此对孟云鹤充满好奇,所以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被他迷住了…… 可是,孟云鹤眼里心里只有高颜那个坏女人!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华素青恼恨得想发疯,把火都撒到了围观的同事们身上,“你们都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办公室干活儿去!” 同事们只觉得大快人心,理都不理她,全热情地冲着肖寒围过去…… 第173章 人心难测 “肖队长,我们去给你收拾办公室!” “肖队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高科的男朋友咋这么牛,他说咋的就咋的?” “那是,他有的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他说能废了华素片,一准儿没问题。” “孟家手眼通天,咱们这些小喽啰哪知道他的厉害?” “肖哥,你那盆吊兰我还给你留着呢!” …… 看着大家对肖寒的友好亲昵,华素青只觉得他们一个个面目可憎。 她来的这许多天,他们成天耷拉个脸,跟她抢了他们家钱掘了他们家祖坟一样。 现在倒好,笑得都跟些二百五一样。 华素清看得眼红心热,越发觉得自己各种凄惨。 “走咧,给爷收拾得亮堂堂!” 肖寒回过神儿来,难得幽默了一回。 “喳!您就瞧好吧!” 有同事哈哈逗乐,拥簇着志得意满的肖寒走了。 “华素片?” 华素青半天才回过味儿来,气得脸色铁青,“你们才华素片!你们全家都华素片!” 原班人马就是融洽,互相之间一点儿隔阂都没有,转眼就围着肖寒忙成一团。 擦桌子的,整理书柜的……一个个满脸是笑,跟过年一样。 终于不用再看华素青阴阳怪气的脸,忍受她更年期提前般的各种症状了。 大家欢欣鼓舞。 走廊里转眼只剩下满地乱七八糟的资料和兀自凌乱的华素青了。 “让我去地方派出所?我可是双学士学位的省厅法医啊!” 华素青遭雷雳似的惨叫了一声,想起什么,拿起电话就找她爸,“爸,孟云鹤太过分了,他让我去地方派出所!” “……没让你去死就好,赶紧收拾东西按他说的做。”她爸很气恼,“我说过不让你招惹他,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这个世界怎么转眼变天了…… 华素青找不着北了。 高颜站在电梯门前回头看过来,就看到华素青瘫坐在废纸堆里,苦大仇深地看着她,目光能杀人。 “周晓宁的账,我跟你没完!” 高颜冲她晃了晃手里的《刑事侦查学》。 华素青的脸蓦然惨白…… “你怀疑华素青和石欢有关系,觉得周晓宁死得蹊跷?” 进了电梯,孟云鹤低头吻了吻高颜潮湿的眼睛。 “我改不了多疑的职业病。”高颜心情低落,“云鹤,其实晓宁是替咱俩死的,我想起那天傍晚,我和周晓宁说完话,晓宁开车右转,应该是先去接小军送去医院了,然后才去s市找路杰。我们俩当时一起开车上了三零九国道,但中间你临时变道……” “你是说,要不然,那天晚上被撞的人可能就是我们了?”孟云鹤一点即通,“你怀疑华素青将我们的行踪告诉了石欢?” “嗯。只是口说无凭。” 高颜很难过,顿了顿又说“我很自责,那天傍晚我不该怀疑周晓宁,对他不冷不热的。他说想辞职跟着我,我也委婉地拒绝了,我当时看到他很难过却没有安慰他,现在好了,我连跟他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出了电梯上了车,孟云鹤仍然习惯性给她系上安全带,继而在她额头上轻吻,“回去让白蔡查一下天眼,三零九是主干道,去s市的必经之路,是不是故意肇事车辆,一眼就能看出来。” 高颜点点头,看到手上的书,随意翻着扉页,心里沉甸甸的。 可是,突然,她发现书里夹着两张照片。 其中一张,正是孟云菲围着那条绣有“孟”字的丝巾意气风发的模样。 另一张是夜间拍摄的,一个男人的背影在昏暗不明的胡同里若隐若现。 即使这样,擅长画像的高颜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是陆明副局长! 周晓宁怎么会有这么两张照片? 原本心情低落的高颜被照片转移了注意力,越看越觉得这两张照片之间有什么关联。 仔细一看,两张照片的背景全是宾力山庄的游乐园,只不过一张是在晴天白日下,一张是在夜幕四合时。 “云菲?” 孟云鹤开着车,感觉到高颜异样,转头看到孟云菲的照片,也是一惊。 “没错,这是周晓宁在云菲被害当天拍下的照片,云菲那天系着这条丝巾,看穿着时间也对得上。” 高颜心惊肉跳。 她不敢想,周晓宁也参与了杀害孟云菲! 可怎么会那么巧,周晓宁恰巧有那天孟云菲在宾力山庄的照片? 难道,周晓宁早就知道石欢是假的,孟云菲被害的过程和第一案发现场? “大晚上的,陆明去游乐场干什么?闹鬼一样。” 孟云鹤把另一张照片拿到眼前看了两眼,丢在一旁,“先别琢磨这两张照片了,回头慢慢查。得去集团看看,听说有人在你的办公室里放赖,我们得去看看。” 高颜收起散乱的思绪,告诉自己无凭无据不要胡思乱想。 说不定那天周晓宁正好去游乐园玩儿,看到漂亮的孟云菲顺手拍了张照片而已。 至于陆明,说不定周晓宁哪天陪他去游乐场溜圈儿,觉得好玩随手拍的“恐怖片”。 “我刚走马上任,谁赖我啊?” 高颜把两张照片夹到书里原来的位置,决定晚上仔细琢磨一下。 “秦南明的脸被烫得毁容了,需要植皮整容才能恢复。他的家属来集团里闹,还有宋子新领着他公司几个中层干部。” 孟云鹤说,“你去了坐在沙发上歇歇,我来摆平。” “好。” 高颜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袋里又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开会。 比成千上万只蜜蜂开会更烦人的是一群公鸭母鸡一样的男女无理取闹。 “谁干执行董事长也不能一言堂!我们家老秦就算手里没有股份了,也是威盛集团的元老级人物,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谁也别想把他扫地出门!” “就是,不就是会勾引男人吗?年纪轻轻懂个屁啊,当什么执行董事长?” “我们手里的股票十有八九是被孟云鹤两口子骗走了,我找人查了,当天抢股票的大客里有个姓孟的!” “不对啊,孟云鹤当时在会议室,没见他抢买跌停……” 高颜和孟云鹤刚进门,就听见一群叽哩呱啦的议论。 石欢呢? 看不见她幸灾乐祸的嘴脸,高颜都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如果没有石欢的授意,没有人能私自开锁进入执行董事长的办公室,一看就是石欢开门故意放人进来烦她的。 “你们已经不是集团的人了,还跑来闹腾什么?” 孟云鹤环顾四周,语气很不耐烦。 第174章 刷新三观 原本喧闹的董事长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神态各异的人们见是高颜和孟云鹤,面面相觑之后收敛了许多。 有孟云鹤在,高颜乐得轻松。 才和华素青干过架,她余怒未消,再加上还没从周晓宁猝然离世的悲痛里醒过神儿,她连话都懒得说。 她冷着脸走到办公桌后坐进宽大舒适的座椅里,看了看桌上堆成山的分公司财务报告和账簿,再看满屋子黑压压的人,心累啊…… 孟云鹤双手插兜,谁欠他钱似的表情,拽丢丢走到办公桌前,单腿一抬,屁股一欠,大大咧咧坐在办公桌一角。 宋子新看着这两人的德性心里就犯堵,可偏偏他就败在这两个毛孩子手里。 谢生辰也郁闷得不行,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拥有的时候多幸福。 那时候手里握着数以万计的股数,每年光分红就上千万,睡着觉都能笑醒。 就算公司这两年业绩下滑得厉害,他有“孟云菲”的照顾,也总能分到可观的红利。 他那个读大四的儿子是个情种,海王博士,还包养了两个风情万种的有夫之妇,花钱大手大脚,月以百万计,他也没觉得心疼。 现在倒好,还不到一个周,他就压力山大。 人从低往高处走容易,从高处骤然跌落谷底,那难受劲儿简直要命。 之前手机上收到儿子的消费记录,动辙百八十万,他一笑了之。 现在他都快被那些消费记录吓出心脏病来了,再这么下去,不用十天半个月,他家要断粮了。 上火的是他儿子大手大脚惯了,刷单手快根本停不下来,每天不下二十单疯狂购物,还全是各种女性奢侈品。 什么名牌包包、化妆品……一双高跟鞋都要十几万。 他就不懂了,是用金子做的鞋吗?怎么花那么多钱? 忍不住质问儿子。 他儿子理直气壮,“我那个心肝儿一口烤瓷牙五百多万做的,你说我能买千八百的鞋子给她穿吗?” 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做那么贵的烤瓷牙? 再好看那也是假的呀。 还有,烤瓷牙和高跟鞋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谢生辰思考了两天也没想明白。 隔天他儿子又闹妖,发信息说他另一个心肝儿看中了拍卖会上的一只和田玉手镯,得两千多万,他把卡刷爆了还不够,另外也没钱交拍卖公司的百分之二十的佣金,人被扣了。 谢生辰赶紧登录网银一看,之前的八位数存款,现在只剩下十元零八角了。 天塌地陷般的打击让谢生辰前所未有的恐慌。 光是两千多万的百分之二十,就是四百多万啊! 这在以前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现在就觉得四百多万像个天文数字,泰山压顶一样让他胸闷气短。 他这才意识到,如果他不想办法回到威盛集团继续当蛀虫,他的后半生将穷困潦倒、苦不堪言…… 还有,他儿子还小,做事不知轻重,他不能怪他,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他不能眼看儿子被扣着见死不救啊…… 所以宋子新一鼓动他,他就急不可待地跑来了。 谢生辰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对付高颜和孟云鹤的策略,硬的不行,来软的。 “云鹤啊,你上小学的时候,我经常领你出去玩,你忘了?” 谢生辰上前一步声泪俱下,“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你爸那时候还想让你认我当干爹,我高兴得要命,可你妈不让。即使这样,我们不是父子,胜似父子,我对你的一片爱护和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日月为证,此生不渝啊……” 孟云鹤眉头大皱,身子后撤,戒备地看着谢生辰,心道,犯什么毛病了这是? 高颜本来气血不畅心情烦闷,乍然看到谢生辰这波神操作,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高颜的笑声太突兀,严重打击了谢生辰演苦情戏的积极性,可想到银行卡上的余额,他怅然长叹,抹了一把辛酸泪,“小颜啊,你不要笑,我对你的心也是一样的,爱巫及巫嘛……” “打住,您老打住,咱俩不熟。” 高颜被雷得外焦里嫩。 “我上小学的时候还没搬来这个城市,你知道那时候我叫什么名字?” 孟云鹤问。 谢生辰哑了。 “哈哈哈……” 高颜笑喷了。 这么蹩脚的谎言怎么会从谢生辰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嘴里说出来,还真当孟云鹤是天然脑残的纨绔子弟了? 高颜突然就想,如果谢生辰他们知道孟云鹤的实力,估计上次开股东大会,打死他们也不会把股票清仓。 “谢生辰,我媳妇刚才说得对,咱俩不熟。你想什么直接,别扯些没用的。” 孟云鹤的目光掠向谢生辰后面的宋子新,奇怪他倒挺沉稳。 “我对威盛集团忠心耿耿、誓死效忠!请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敬岗爱业、再接再厉,把分管的工作精益求精地做好。你们不用给我太多年薪,一千万足够了。” 谢生辰无比恳切地说。 “噗!哈哈哈……” 高颜怀疑谢生辰知道她心情欠佳,特意来逗她乐的。 是谁给他的自信,他能拿一千万的年薪还不是太多?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孟云鹤笑点高,打发走人。 “孟云……孟副董,咱们有话好商量,如果一千万不合适,八百万也行,我不会介意的,我会付出同样的努力……” 谢生辰急了,一把抓住孟云鹤的手,激动地表白心迹,“我相信,只要我们的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就一定能把集团的业务扭亏转盈,让业绩日新月异,更上一层楼!” “哎呀……哈哈……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痛……” 高颜捂着肚子笑抽了。 这老家伙是不是开会开多了,这一套套的大口号喊得震天响,可惜他的功夫都在嘴上。 “赶紧走,集团要不是有你们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这两年也不会亏损得这么厉害。”孟云鹤嫌烦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宋子新,“你呢?你带这么多人来想干嘛?” 宋子新不没答话,谢生辰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别说孟云鹤,高颜都吓了一跳。 “云鹤,那你帮我还上我儿子拍卖行的欠账和佣金吧,不到八百万,钱不多,你动动手指就能还上。” 谢生辰眼巴巴地说。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这帮我不忙。” 孟云鹤一口回绝。 “你怎么能不帮呢?你那么有钱!而且你的钱都不是你自己辛苦赚的,都是你从老孟那里啃来的!我又没跟你多要,你就帮我救救急,给我千八百万的,让我把我儿子的事了了,别让他留案底儿,这点儿小帮你为什么不帮我?” 谢生辰恼羞成怒,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质问。 孟云鹤和高颜的三观都被他刷新了。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像谢生辰这种人太多了。 我穷我有理,我弱我牛逼,你要是不帮忙就是为富不仁、为强不善,你就是坏人。 丝毫不想,人家又不欠你的,凭什么帮你。 孟云鹤可不是个有耐心跟这种人胡搅蛮缠的人,他懒得废话,跳到地上拉着谢生辰的手腕就往门外送。 “孟云鹤!高颜!你们这两个不仁不义的狗男女!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们给我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东山再起,我一定回来收拾你们!” 谢生辰撑住门框,死命稳住身子,声嘶力竭破口大骂。 第175章 蓝颜祸水 “你再有三十年就一百多了,不成僵尸就不错了,还收拾我们?你想多了。” 孟云鹤耐心尽失,五指收紧。 谢生辰觉得手腕都要被他攒成碴儿了,剧痛之下劲力全失,被孟云鹤轻松甩到门外去了。 关门,上锁。 耳边总算清静了。 宋子新等人刚才一直冷眼旁观,见孟云鹤根本不讲情面直接赶人,都有些心虚,一时没有人再敢放肆。 “趁我没生气之前,没事儿找抽型的赶紧滚!” 孟云鹤眸光如刀,所到之处人心惶惶。 有几个胆小的顺着墙根儿溜了。 “高董,孟副董,你们别误会,我带着兄弟们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想和二位心平气和地协商一下,能不能把他们继续留在威盛集团。” 宋子新做出一副谦卑的模样,与那天股事会盛气凌人的样子迥然不同。 高颜数了数,宋子新带了十三个人,年龄平均二十七八,清一色的奶油哥。 之前,高颜听孟云鹤说过,宋子新的分公司主营餐饮业,之前她和郑画图等同事们聚餐的小渔村大酒店就是宋子新之前负责管理的。 高颜虽然对餐饮业相关的经营理念和管理方法不在行,但爸爸高宏刚退休头两年开过一家甜品咖啡店,生意还挺红火。好为人师的高宏没少在她面前卖弄生意经。 听得多了,高颜好歹也记住了几句。 诚信经营是根本,合法经营是保障;举止文明讲卫生,老少无欺赚大钱。 可是听孟云鹤说,宋子新此前负责的两家大酒店,管理和服务人员都习惯以貌取人,对顾客不能一视同仁不说,还经常向看起来腰包富足的顾客兜售推销产品,使原本人气旺盛的酒店口碑越来越差,生意每况愈下,最后营业额用来维持酒店正常运转都难。 最令孟云鹤生气的是,原本好端端两个富丽堂皇的大酒店,石欢把它们交由宋子新掌管后,经营成本飙升,利润却急剧下滑,查明原因,除了石欢和宋子新中饱私囊之外,竟然另有隐情。 石欢和宋子新为了提高营业额,竟然别出心裁,专挑长得奶油倾向的帅小伙担任中高层管理人员,面向广大中老年富婆明码标价各种奇葩的服务项目。 这些奶油帅哥全都嘴甜活儿好,确实招来不少不甘寂寞的夕阳红。 可惜酒店经营状况不但没改善,反而雪上加霜,入不敷出。 名声坏了,正儿八经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如果继续放任不管,两家酒店离关门不远了。 上次股东大会后,孟云鹤将已经不是股东的宋子新免职除名,而后雷厉风行,找来专业的餐饮经理对两家酒店进行全方位整顿。 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奶油小生全都开除了。 没想到,宋子新还有脸带这些“蓝颜祸水”来求情。 “我离开威盛是我咎由自取,但我这些小兄弟没有过错,他们的工作能力也很强,你看能不能网开一面,别让他们受我的牵连?” 宋子新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别说孟云鹤,高颜都知道宋子新打的什么算盘。 说白了,这些没骨气的小子就是宋子新的摇钱树,他不想断了财路。 “你喜欢他们,可以自己开家店养着,我们威盛集团旗下酒店必须风正气清,给顾客们提供干净清爽的优质服务,而不是被你搞成乌烟瘴气的不法经营!”孟云鹤解开锁拉开门,“这里不欢迎你们。” 宋子新不愿无功而返,腆着脸据理力争,“孟副董,我希望你酌情考虑,这些兄弟都是我和孟总经理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他们真的很优秀……如果我之前没有清仓,我确实能开店营业,可现在我手头紧……你们就让他们回来吧!” 一心想做无本的生意,算盘打得真响啊。 “集团现在由高董负责,问她。” 孟云鹤时刻不忘给高颜“抬轿”。 高颜挨个瞄了瞄那些“软骨虾”,心里满是鄙夷。 明明应该阳刚十足的帅小伙,非要雌雄同体,还自以为韩范十足魅力无穷。 染着小黄毛,化着烟熏妆,穿耳洞戴耳饰,油头粉面樱唇贝齿,眼神飘忽,表情忧郁,一个个跟养不活似的。 阴盛阳衰的畸形审美祸国殃民。 如果男人都变成这种类型,那离亡国不远了。 要强国兴邦,还得像咱们的孟云鹤这样,纯爷们! 高颜自得其乐,把目光从那些“软骨虾”身上挪到孟云鹤劲挺结实的身板上,抬眼与他异样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不由一愣。 孟云鹤那是什么眼神儿? 怕她被这些“软骨虾”迷住?开什么玩笑,她可没有同性恋的嗜好。 高颜展颜一笑,“放心,我只爱你一个。” 孟云鹤傲娇,“那你还看他们半天?我还当你真要把他们留下!” “一个不留,统统赶走。” 高颜明确表态。 孟云鹤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虎目龙睛威风凛凛,“听见了没?高董说了,一个不留,统统赶走!” 高颜不由莞尔,为孟云鹤偶尔露出来的孩子气。 忘了在哪儿看过一句话,男人至死是少年。 何止男人,谁不希望永葆青春和童心? 可眼前的这些阳刚不足、阴柔有余的“软骨虾”,在最应该冲锋陷阵的时光里苟且,把心思和精力都花在讨好富婆身上,靠着本能吃青春饭,实在令人不齿。 宋子新心有不甘,“这些人真的都是孟总经理和我精心培养起来的高精尖端人才,对提高酒店服务质量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和贡献,他们擅长接待各行各业的精英美女,对丰富中老年富婆的感情生活有……” “闭嘴!”孟云鹤听着都嫌脏,“你们再不滚,我可就不客气了。” 孟云鹤的暴脾气宋子新早有领教,眼见没什么指望了,只好使眼色让那些人走了。 “哟!这是怎么了?和气生财嘛,怎么把人都给赶走了呀?” 宋子新领着那些“软骨虾”刚走,石欢领着杜杰走了过来。 还真会掐点儿! 看到石欢剪了齐耳短发,高颜想起之前白蔡和杜杰的恶作剧,再看站在石欢后面的杜杰一本正经的样子,高颜暗自好笑。 看来,她和孟云鹤忙活这两天,杜杰初战告捷、成功上位了。 只是,当高颜看到石欢捧在手里的玻璃烟灰缸,欣喜的心情急转而下。 这只烟灰缸和那只“凶器”一模一样! 石欢捧着这么个东西来干什么? 她是在试探她,还是在警告她? 高颜的目光丝毫没有停留,掠到杜杰脸上故作疑惑。 就这一瞬间的眼神确认,石欢认为高颜对这种烟灰缸不敏感,也就是说,她根本不知道杀害孟云菲的凶器是什么,也不知道第一案发现场在哪儿。 要不然,高颜不会没反应。 还有,高颜不认识杜杰。 石欢自以为是,把那只烟灰缸放在高颜的办公桌上轻描淡写,“街上商贩促销保健品送的,放在这里给我哥用吧。” “谢谢。” 孟云鹤掏烟抽。 石欢放心了。 要知道,就是这种烟灰缸把孟云菲砸得面目全非,如果孟云鹤知道,怎么会这么心安神定? “那些人看着就烦,把这屋里的空气都污染了。”孟云鹤叼着烟转身开窗通风,“这位谁啊?你新交的男朋友?” “这位是杜杰克大律师,明镜堂律师事务所创始人。”石欢两边介绍,“这位是我之前的闺蜜,现在是我的嫂子高颜,也是威盛集团的执行董事长;这位是我哥哥孟云鹤,副董事长。” “你好,久闻大名,就是没见过活的。” 孟云鹤吊儿郎当地扫了杜杰一眼,深吸一口烟,把半截香烟往那只烟灰缸里摁死了,“我这妹妹爱好广泛,你可得多担待。” 杜杰皱眉,明显不满。 “哥,你说什么呢?” 石欢好不容易把人给求来了,生怕孟云鹤和高颜把人又给气走了,偏偏这两个没一个好心眼子。 “真是你新交的男朋友?邱凌打入冷宫了?” 高颜佯装不解。 第176章 天衣无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次石欢把邱凌撇在病房里跑去找杜杰(克),结果逞能焊接把头发烧残了,等她去理发店做完发型天都黑了。 邱凌憋着泡尿等着石欢回去伺候他上厕所,望眼欲穿也没把人等回来,气得差点儿大小便失禁。 两人第二天吵了个天翻地覆,邱凌的脑震荡刚好转又复发了,头痛、恶心、呕吐,到现在还没能出院。 石欢一身轻松,忙着“三顾茅庐”讨好杜大神,吃了n次瘪,甚至不惜浪费时间当旁听,千辛万苦才让杜杰(克)对她有点儿笑脸,愿意跟她来集团看看。 石欢原本想包养杜杰克,可惜他的智商比颜值更高,根本不屑此道,声称给再多的钱没有感情基础也不脱裤子。 杜杰克越是这样,石欢越是心痒难耐。 这么才貌双全有骨气有心机有“钱途”的男子汉,简直是濒临灭绝的稀有动物,可遇而不可求。 石欢当即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攻下杜律师的爱情堡垒,有朝一日必让他死心塌地宠她入骨、爱她如命。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只有让杜杰克对她视若珍宝,将来她才能让他义无反顾地为她赴汤蹈火。 至于爱情这个东西,她石欢收放自如,需要的时候可以源源不断、来者不拒;不需要的时候一毛不拔、宁缺毋滥。 她热情似火地对杜杰克锲而不舍,终于融化了杜杰克这块千年寒冰,答应跟她上楼喝杯茶。 哪想到杜杰克进了屋径直走进客厅,正襟危坐等她上茶。 她进了更衣室穿上性感的半透纱裙,把自己当茶水献上。 杜杰克面不改色心不跳,“要脱全脱,半遮半掩干嘛?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石欢脸皮厚也经不起他这么直白,一时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不想,杜杰克又补刀,“其实你脱了我也不上,别跟我玩色诱这套,我上了也不认账。” 石欢无地自容的同时,越发觉得杜杰克万里挑一。 坐怀不乱的男人大多专情,专情的男人大多痴傻,痴傻的男人最终才会一根筋地为了女人奋不顾身。 她一定要当那个幸福的女人。 石欢能屈能伸,不羞不恼,硬是穿着半透纱裙表演了半天茶道。 可惜直到最后,杜杰克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喝了两杯茶,神清气爽地走了。 石欢很挫败,但认输不是她的风格。 她越挫越勇,直到杜杰克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答应到她办公室详谈合作事宜。 石欢喜出望外,下车的时候,她想起杜杰克抽烟,鬼使神差把车上的玻璃烟灰缸拿了下来,想带杜杰克回办公室后给他用。 她原本不想让杜杰克过早与高颜和孟云鹤碰面,没想到路过董事长办公室,宋子新领着一帮奶油哥闹的动静太大,引起了杜杰克的注意。 她就只好领着杜杰克过来了,把送烟灰缸当借口,同时有心试探一下高颜和孟云鹤的反应。 确定高颜对孟云菲的案子束手无策、毫无进展,石欢暗自庆幸,顺水推舟给双方做了引荐。 没想到高颜和孟云鹤像是早就串通好了,专说呛气管的话。 当着杜杰克的面,石欢又不能和他们计较,只能忍气吞声打圆场,“说什么呢?我和邱凌本来就是普通朋友。杜律师也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给集团高薪聘请的律师顾问,今天特意领他来跟你们见下面。” “噢,你普通朋友多。”高颜笑问,“杜律师老家是哪里的?来这边几年了?我孤陋寡闻,都不知道还有个明镜堂律师事务所。” 石欢暗暗咬牙,高颜这是故意砸她的场子、抹她的面子! 谁普通朋友多?再说她又不是查户口的,问人家杜杰克这么多干什么? 杜杰礼貌地点点头,“西边来的,几年我忘了。” 高颜心里笑翻了,杜杰演技炸裂,这距离感保持的,很抵触她一样。 石欢越看杜杰克越喜欢,尤其是他含糊其辞兑高颜的酷帅模样。 高颜啧了一声,不待见地打量杜杰,“现在的律师事务所遍地都是,骗子特别多。对了,我之前是市刑侦科长的时候,还破过一起打着私家侦探名义骗财骗色、杀人越货的案子。” “高董事长怀疑我是骗子?” 杜杰明显不悦。 “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集团不需要固定的聘用律师,我们又不用天天打官司,如果需要,临时聘请一个就够了,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高颜摆出一副市井算计的嘴脸直接赶人。 杜杰心里笑开了花。 他们的高组长可真是个戏精啊,这嫌弃的眼神儿,绝了。 明面上,杜杰冷了脸,站起来扬长而去。 “杜杰克!杜杰克!你等等,哎呀……高颜,你懂什么呀?我们公司需要律师的地方多着呢,我千挑万选才找到这么一个业务精湛、出类拔萃的,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石欢气得想抓破高颜的脸,“哥,你也不管管她,她什么也不懂净捣乱!” “捣乱的是你吧?你有权私自聘用律师顾问?再说你认识他几天呀,他要真是个骗子怎么办?” 孟云鹤开启护妻模式,“你嫂子审过的犯人比你见过的多,她说不像好人肯定就是坏人。”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石欢气的都不知怎么办了,跺了跺脚追了出去。 看着石欢一路小跑追着杜杰进了电梯,高颜和孟云鹤相视而笑。 他们和杜杰配合得天衣无缝。 想让石欢对杜杰充分信任甚至依赖,他们就得这么演,让杜杰“生气”,让石欢着急。 轻易得来的没人会珍惜,只有让石欢费尽心思把杜杰留在身边,以后才会信任他,才会自曝其短。 他们讨厌的人,石欢都会喜欢。 他们喜欢的人,石欢都信不过。 高颜转身拿起桌上那只玻璃烟灰缸仔细打量,之前拿给肖寒鉴定的那只放在车上了,但它的大小、纹理,她记得一清二楚,两只确实是一样的。 高颜若有所思,“云鹤,石欢拿这么个东西来试探我们,说明她还不知道我们去了那家灯具专卖店,也不知道林枫死了。” “嗯,她还在等着那家店发生爆炸呢。” 孟云鹤说,“周兰、徐剑、苏秀都不知道我们是谁,而且她们暂时都在地方派出所里,没有走漏风声,石欢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凶器。” “之前我们开案情分析会的时候,都以为凶手只有一个人。没想到杀害云菲的是团伙作案。董浩、段天雷、林枫,石欢指使的凶手,光我们知道的就已经是三个人了,另外还有几个人,我们得去宾力山庄查监控。” “监控早被他们删了。不管怎样,回头我们也要去找找第一案发现场。”孟云鹤压着满腔悲愤,声音还是有些颤,“这些畜生,我早晚毙了他们!” “必须的!” 高颜同仇敌忾。 第177章 一拍即合 此时,石欢追到一楼大堂,看看杜杰克出门走去停车场,赶紧跟过去。 终于在车前拦住了发动引擎刚起步的杜杰克,石欢松了口气。 见杜杰克停了车,石欢跑过去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杰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就是这副嘴脸,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那么想要一个知心的身边人。他们什么也不懂,可他们会骗会抢,我爸老糊涂了,把手里的股份分给他们,让他们骑在我头上拉屎,每天都给我气受……” 说着,石欢眼圈红了,“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公司业务我懂,可许多涉及法律的问题,需要像你这样的专业律师来解答,我才不会稀里糊涂被他们算计。” 杜杰一脸不情愿,“我最懒得趟这样的浑水。既然你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辞职?你堂堂海归博士有的是用武之地,有什么必要受他们的鸟气?” “威盛集团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保护它并让它发展壮大是我的梦想。”石欢说得自己都快信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在高颜手里!” “你哥怎么会看上那么没教养的女人?简直瞎了眼。” 杜杰口是心非,暗暗祈祷监听哥白蔡别把这句话告诉高颜。 “小样儿,敢在背后骂学姐没教养,嘿嘿嘿……” 另一边,白蔡坐在电脑前笑得合不拢嘴。 “阿嚏!” 杜杰打了个喷嚏。 “就是啊,你都看出来了,高颜根本配不上我哥,可也不知道她给我哥吃了什么迷魂药,我哥从国外回来就被她迷住了。唉,家门不幸啊。” 石欢眼巴巴看着杜杰,“你现在知道我的处境了吧?他们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家产,占着本该属于我的位置,还对我颐指气使、作威作福,我有的时候真恨不得把他们……” 杀了。 石欢及时打住,没把这两个字说出口。 “打败他们你就能坐拥威盛集团亿万资产?” 杜杰(克)精神一震,意兴盎然。 “那当然,我爸就孟云鹤和我两个孩子,如果没有他和高颜那个讨厌的女人,我就是唯一的法定继承人了。只要你肯帮我,我们一起把他们挤出威盛集团,到时候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石欢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其实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了你。” 杜杰差点儿吐了。 好在他定力好,眯眼沉吟片刻,“你说话算话?” “当然。” 石欢斩钉截铁,其实心里想的是过河拆桥。 动什么也别动情。 因为就算她再喜欢这个男人,最终她背后的人也容不下他,他的下场会和董浩他们一样。 他们对于她来说,就像一颗颗棋子。 过程不重要,弃车保帅,最终能将军才是王道。 天地万物皆为我所用,非我所属。 等她石欢富甲一方,携款出境,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享尽荣华,牺牲多少颗棋子也值得…… 石欢打着如意算盘,把上衣往下一拉,媚态横生,“到时候,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全给你。” 杜杰汗毛倒竖,暗骂这女的真不要脸,可他表现得像个贪财的狐狸,“你敢和我签协议?我也不贪心,事成之后给我五千万就行。” “五千万太少,六千吧,再加上我,全是你的。” 石欢心想,将死之人,给他再多承诺也是空的。 “你我就不要了,五千万,说一不二。” 杜杰的嫌弃让石欢很受伤,但也越发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你别嘴硬,到时候我不给你,说不定你哭着喊着要呢!”石欢整理好上衣,嗔怒地瞅了他一眼,“现在跟我去办公室签协议?” “行!” 杜杰像比她还着急,一拍即合。 “行啊小子,真有一套。” 白蔡拨通手机,向高颜汇报杜杰这边的进展。 “好样儿的。让夏初九和楚湘做好准备,尽早行动。” 高颜松了口气。 “他们还用准备,那两个家伙演流氓,简直比真流氓还像。” 白蔡笑哈哈,“夏初九脸上那道疤自带匪气,楚湘斯文些,但他们都擅长化妆,一点儿问题没有。” “好。那个外卖小哥有没有跟丢?” “没有,今天他去宾力山庄了,一直在里面没出来。你要定位我发给你。” 白蔡的话让高颜喜出望外。 “不用发,我知道宾力山庄在哪儿,你继续追踪,确定他在宾力山庄逗留的时间和具体活动范围。” 挂了电话,高颜一转头,好巧不巧与孟云鹤凑近的脸吻了个正着。 刚要撤退,孟云鹤长臂一揽,欺身而上,得寸进尺。 “干嘛,这是在办公室里……” “嗯,干。办公室也是咱家。” ……(此处省略五千字。) 要不是办公室里面设有隔间,这一个多小时,高颜的脸都没处搁了。 外间两面落地玻璃窗,虽然是磨砂半透明的,外面时常有人来往,真不知道孟云鹤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良好的沟通有助于促进感情、缓解压力,保持旺盛的精力和愉悦的心情。” 孟云鹤振振有词。 “我们感情不好吗?你有什么压力,精力不充沛,心情不愉悦吗?” 高颜脸上红潮未褪。 “革命成果需要巩固。你头会儿看那些娘炮的样子让我没有安全感,心情不是太愉悦。”孟云鹤掀掀眼皮,“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疤,比我好看……” 高颜哭笑不得,这还得哄着,“他们加起来也不如你一个。” “真的吗?”孟云鹤眉开眼笑,又龙精虎猛,“你真是这么想的?那咱们继续……” “哎呀,起开……” 高颜有种自己画圈自己跳的感觉。 到底没拗得过他…… (此处省略一万字。) 又一个小时飞快地溜走了。 走出休息室,高颜的腿都是软的。 看看桌子上成堆的账簿,再看看窗外夕阳西下,高颜顿生荒废时日的罪恶感。 “这些账簿都造假,你别费眼了,那些龟孙子手里都有两本账,藏起来的那本才是真的。” 提上了裤子的孟云鹤恢复了干练睿智的模样,“你做做样子,然后安心养胎,剩下的我来!” “对啊!我可能怀孕了,你刚才那么能折腾,会不会把我们的小宝贝得罪了?” 高颜后知后觉,猛地想起这头儿来。 “呃……他还能管着他爸亲他妈?” 孟云鹤显然在这方面知识储备不足,“那么小就想夺权?” 高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瞅他。 “颜颜……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拆炸弹,我心里都发慌。我一发慌,就想跟你那个……那个的时候,我才确定我们都好好地活着,互相依偎,彼此拥有……” 孟云鹤走过来从后面抱住高颜,歉疚地说,“我以后轻点儿,你别生我的气。” 高颜心里一疼,“是我自己也忘乎所以了,不怪你。再说到底怀没怀上也不一定,我现在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你不用道歉。再说你慌什么,我业务熟练,不会出事。” “我曾经有个兄弟,也是拆弹专家,有一次出任务,他自以为万无一失,可是……” 孟云鹤总算说出了多年压在他心头的痛,“我眼睁睁看着他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变成了碎片……” 怪不得从s市回来,一路上孟云鹤都沉默寡言、情绪低落;怪不得他今天易暴易怒,刚才又那样迫不及待…… 高颜转身环抱着他,踮起脚吻了吻他眼睛,“别怕,我们都会好好的。” “嗯……” 孟云鹤声音沙哑。 第178章 蓄意谋杀 第二天一早,肖寒来电话说周晓宁的后事已处理妥当,他的父母同意进行尸体解剖,肖寒希望高颜和孟云鹤能陪他一起去殡仪馆。 义不容辞。 到底是蓄意谋杀还是意外交通事故? 是否因交通事故导致周晓宁深度昏迷最终死亡? 这些问题高颜必须弄明白,但她调查周晓宁的死因不能大张旗鼓。 好在华素青已经被省厅下令停职反省,即使肖寒调令没下来,她也不能干涉肖寒的工作。 为了确保尸检准确高效,高颜给古彬发了位置,让他也赶来协助调查。 “你效率这么高?怎么做到的?” 昨天上午高颜才和华素青干的架,今天华素青就停职反省了,高颜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直接打电话找刘厅长,把问题的严重性向他申明,让他向省组织部如实反映情况,就这么简单。” 孟云鹤举重若轻。 “同意调派华素青到这边担任刑侦队长就是个错误的决定,我都担心她以后会把我们的底儿透漏给石欢。” 高颜一想起优越感十足的华素青,心里就别扭。 “她不敢。” 孟云鹤把车开得飞快。 一个小时车程,两人到达离市区较远的殡仪馆。 炎炎夏日,一大早太阳就大发淫威,整个城市像个偌大的蒸笼。 下了车,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从停车场步入殡仪馆短短一段路,高颜已经大汗淋漓。 一进殡仪馆,阴凉之感就顺着敞开的毛孔往里钻,再加上夏天温度高,尸体容易腐败,虽然被冷冻,但还是有腐尸的气味散发出来,令人闻之作呕,浑身不自在。 在封闭的解剖室内,换上防毒服的肖寒和古彬已经等在那里。 高颜跟着孟云鹤换好衣服进门的时候,抬眼就看到解剖台上静静躺着的周晓宁。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悲痛仍然排山倒海奔涌而来,高颜的双眼瞬间模糊一片。 走近,周晓宁浑身上下包得像粽子似的,只露出紧皱着眉头的脸。 “他被救护车拉回医院后进行过紧急抢救,身上的伤动过手术做过包扎,但他术后一直昏迷未醒,坚持到昨天上午九点四十分停止了呼吸。” 肖寒悲愤交加,“一天一夜,我多次向华素青申请去医院看望晓宁,想查看他的伤势,华素青态度强硬地拒绝我,还让我加班加点整理卷宗。我据理力争,她大发雷霆,让我收拾东西滚蛋。哪想我刚收拾好文件箱,就接到医院的电话……” 高颜眼睛涨热,人祸往往比天灾更可恨。 华素青对周晓宁和肖寒充满敌意,根本原因是她知道他们都是她高颜的亲友。 对孟云鹤爱而不得,华素青满腔嫉恨却不能把高颜怎么样,就刻意刁难周晓宁和肖寒。 可凡事有度,华素青这样公报私仇,丧失了身为刑侦队长的职业道德和操守,如果是她向石欢通风报信,那她就是杀害周晓宁的间接凶手。 高颜暗下决心,等她查明真相,如果周晓宁的死真与华素青脱不开干系,别说华素青的爸爸是副省长,就是再大的官,她也要为周晓宁讨个公道! 孟云鹤面色凝重,冲古彬点头示意。 “离事故发生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他身上的伤痕经过手术、包扎和自愈会有一些改观,我们得先把他身上的绷带剪开。” 古彬此前和周晓宁没打过交道,心理负担小得多,拿起了一旁的剪刀开动。 尸体死亡后一两个小时就会出现尸僵,尸僵形成后尸体很难屈曲,再加上经过冷冻,周晓宁的身体像棵僵硬的树。 古彬清除他身上的束缚,就像给一棵原本鲜活却骤然枯萎的树剥下树皮。 很快,周晓宁身上的绷带和衣服都去掉了,露出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高颜已经记不清曾见过多少尸体了,但让她心神俱焚的两次,她刻骨铭心。 上次,是她亲密无间的闺蜜孟云菲被人虐杀抛尸荒野。 这次,是她并肩作战的战友周晓宁猝然离世死因未明…… 高颜一直认为,人们赤条条地来到这世上,不同的人肩负着不同的使命。 无论是为了寻找前生的爱侣实现未尽的心愿,还是唤醒民众拯救生灵,都是为了累世修行。 可是,修行并非全是积德行善,也有人是来魔修的。 这种人恶贯满盈,坏到没有底线。 他们欲壑难填、自私残暴,践踏道德、藐视律法,在作恶造孽的路上为所欲为,满脑子都是恶毒的念头,以双手沾满鲜血为荣。 而她高颜和战友们与这些潜藏在人群里的恶魔殊死较量,随时都会有危险。 看着周晓宁苍白的脸,她直觉周晓宁的死绝不是简单的意外事故…… 古彬和肖寒一起进行细致的检查,小心翼翼的像面对一件易碎的瓷器。 高颜不忍直视,却强迫自己擦干眼泪睁大双眼。 她一定要牢记亲友最后的容颜,才不枉此生相遇、相知、相伴一场,才有足够的勇气为他们伸张正义…… 解剖室里安静得像坟墓。 时间一分一秒慢如蜗牛爬行。 高颜感觉自己也快变成一棵树的时候,古彬说话了。 “额部颅骨骨折,脑挫裂伤,这种程度必然伴有脑出血,开颅手术失败……四肢……” 古彬和肖寒对视了一眼,冷静的目光瞬间变得愤怒。 “怎么了?” 孟云鹤沉声问。 “得立案,这不是交通事故,是蓄意谋杀。” 古彬笃定地说。 肖寒也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这是一起命案,头部、四肢均有打击伤,不只是撞伤和拖擦伤。虽然在抢救手术过程中,晓宁的部分额骨颅骨被取掉了,但从这里我们能清楚地看到骨瓣的骨折形态,没有凹陷和粉碎。这样的骨折线表明晓宁死前受过直接打击和摔跌,才会导致的颅骨整体变形,交通事故很少会有这样的骨折线。” 高颜听了怒火翻涌,可她没全懂,“你说这种骨折线是直接打击和摔跌导致的,如果发生车祸时,车子突然侧翻,晓宁的头部猛地撞在车里的什么东西上,会不会也有这种伤痕?” “不会,对冲伤受力方式不一样,那样的挫伤一般不会造成这种明显的骨折线。” 肖寒说,“瞬间强烈碰撞会造成对冲伤,会沿着头部作用力方向,着力点对侧的脑皮质发生挫伤。晓宁的额部脑组织有挫伤,边缘出血,对侧的枕部头皮、颅骨和脑组织没有损伤,可见不是对冲伤。” 古彬深深看了肖寒一眼,用沉默表示认同。 “没有对冲伤就可以肯定是直接打击的吗?” 高颜之前没有直接参与过尸检,都是听肖寒或古彬的尸检结果报告,对这些专业性极强的知识确实一知半解。 “我怎么跟你说明白呢?”肖寒有点儿发愁,“反正不是车祸导致的死亡,就是人命案!” 高颜哭笑不得,这种解释怎么令她信服啊? 虽然,她也知道这样刨根问底有点儿难为人。 专业法医有他们的理论根据和实践经验,并在长期的尸检工作中形成自己相对完整和独特的检测方法,有些时候很难有理有据地准确说明原因。 就像高颜有时勘察现场,很快能根据现场一些迹象在脑海里还原凶手作案过程。 谁要是问她为什么能这样,她也回答不上来呀。 可问不明白,万一周晓宁就是车祸致死呢? 第179章 悲愤难平 不能彻底搞清楚,高颜有些郁闷。 “来,你看,沿着骨折线的出血点造成深浅色差,我们沿这条线切开皮肤,能看到皮肤的真皮层出血,这是由外力挤压皮肤造成的。如果是车辆直接撞击导致的损伤,皮肤表面的伤痕不可能这么轻,相反可能造成面部皮肤大面积划擦。” 古彬上前一步,指着周晓宁的头部给高颜释疑后总结,“这明显是一起伪造的车祸。死者在车祸发生前就已经被人打昏了,凶手或者以为他已经死了,把他放进驾驶室,然后发动车子疾冲下坡,应该说,那辆和他发生碰撞的车辆是为了掩耳盗铃,结果欲盖弥彰。” 高颜也感觉事实是这样,但从理论上还是有疑惑。 孟云鹤耐心十足地陪在一旁,不时看高颜两眼。 看她的口罩都被泪水浸湿了,一双大眼睛还雾蒙蒙的,他一阵心疼,瞅了古彬一眼,“我媳妇不耻下问,你不能详细点儿讲?” “呃……能。” 古彬赶紧搜肠刮肚斟酌语句,“首先,尸体的四肢关节都断了,肘关节、膝关节都有明显的出血,特别是髌骨下方关节腔内。但表皮虽然有部分划伤、擦伤,关节处反而看不出多少外伤,这是不是很反常?” 高颜听到这里,仔细一看,果然,周晓宁四肢外伤并不严重,可松了绷带,肘关节和膝关节都严重变形,一看就知道里面充血、发炎导致…… 高颜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响,难以接受残酷的现实,“你们是说,晓宁死前被人用胶皮棒之类的棍棒痛打过?” “对。韧性十足、便于挥动,打击后表皮伤轻,内伤严重。” 古彬沉痛地说。 肖寒看了高颜一眼,欲言又止。 “这样晓宁成了违规车辆,不刹车从坡上横冲直撞下来,那辆肇事车辆反而成了无过错方?” 高颜马上想到了这一点。 “嗯。交警处理完现场,根据路段监控已经认定为晓宁醉驾,因为晓宁送医时,医院确实在晓宁的血液里检测出酒精含量每100毫升大于80毫克。” 肖寒没敢再看高颜的眼睛,“我之前没敢跟你说……” 周晓宁绝对不会知法犯法,绝对不会醉驾! 有人在殴打他之前给他灌了足够多的酒,然后把他打昏之后放进车里,让他“醉驾肇事”! 高颜的心顿时如同高山坠石,砸得她竭力平静的心湖掀起狂风巨浪。 愤怒像飓风般横扫悲痛、震惊等其他情绪,让她像火山一样瞬间爆发了! 她不能容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一次次把魔爪伸向她的亲友,杀人又嫁祸! 她恨自己没有特异功能,能在一念之间杀他们于千里之外…… 法律是她手中唯一的利剑! 可惜挥剑的她却无法化腐朽为神奇,直接剖开犯罪分子的伪装,要煞费苦心寻找证据……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让高颜的愤怒火上浇油,她转身就走。 “颜颜,你去哪儿?” 孟云鹤一把拉住她。 “一命抵一命,我不查了,我直接去杀了她!” 高颜怒不可遏,“那天晚上,他们绑架了路杰放在船里,点燃人皮灯笼等着我自投罗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晓宁原本不用死,是我让他不听华素青的命令赶紧去找路杰!他接任了刑侦科长,他开的车是我平时出警时开的警车,凶手是把他当成我折磨的!” “我知道,我知道……” 孟云鹤把她拉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别冲动,别急,一切有我。我们要抓的不只她一个,是一个团伙……” “你放开我!你让我去!我要杀了她为云菲和晓宁报仇!” 高颜红了眼,推开孟云鹤就往门口冲。 孟云鹤一个箭步冲上来拉住她再次紧紧抱住,沉声喝令,“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靠在孟云鹤的怀里,高颜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真的受够了。 为什么石欢明明就在那里,她早就识破了她的伪装,就是不能去撕开她伪善的面具,将她绳之以法,反而要看着她制造一起又一起命案,让她们疲于奔命? 因为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 该死的证据! 高颜再次对“疑罪从无”充满了质疑和抵触。 可这个问题,之前她已经和孟云鹤探讨过了,哪怕她再恼恨,也不得不承认“疑罪从无”利大于弊。 真羡慕快意恩仇的古武时代啊,那时候横刀立马独步天下,看谁不顺眼就砍谁,多痛快啊…… 孟云鹤会读心术,“别哭了,就是在古代也不能肆意杀人,哪怕你是女土匪也得东躲西藏,除非你是武则天,可我不想当李治。” 李治是被武则天气死的,临死之前头痛难忍,最终含恨而终。 高颜本来正在气头儿上,被孟云鹤三言两语说得无地自容,赶紧收雷停雨,幽怨地看了孟云鹤一眼。 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逗她? “高科长,你别着急,晓宁也是我兄弟,你暂时还在停职期,千万不能冲动。晓宁的案子我来查,你信我,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肖寒并不知道高颜已经另有重用。 古彬来的时候就全副武装,戴着大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从头到尾除了尸检内容什么也没说。 高颜也不能泄露身份,只好闷闷地点点头,“嗯。” 别说,哭了这一会儿,高颜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理智回笼,她冷静了许多。 如果刚才孟云鹤不拦住她,一股火儿架着,她真能去找石欢拼命,那样的话,她就真中了石欢的计了。 迄今为止,石欢团伙不遗余力阻止警方破案,石欢则想方设法打击、排挤她。 如果她贸然找石欢算账,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石欢用她的dna鉴定结果就能让她一败涂地、无话可说。 到时候,她没有被真正停职的事实就会暴露,石欢会以此为由,把她从执行董事长的位置上赶下去,就连孟云鹤也会受到牵连,背上欺骗其他股东的骂名,无法继续在威盛集团开展工作。 那她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我没事了,刚才那一阵子,我……实在没忍住。” 高颜深呼吸了两下,仍然怒火中烧、悲愤难平,“那条路是主干道,天眼覆盖全线,给我查!查不出来,我向晓宁以死谢罪!” 第180章 案发前后 确定了周晓宁的死因,侦破的方向就有了相对精准的定位。 孟云鹤可不能让高颜“以死谢罪”,立刻制定侦破计划,兵分四路进行重案突击。 肖寒负责调取案发路段的监控,调查了解周晓宁发生车祸前后的情况;白蔡调查周晓宁、石欢、华素青同时段的通话记录;古彬去医院核实周晓宁送医后的相关具体情况;夏初九和楚湘继续指挥s市警力抓捕那九个“保安”。 周晓宁遇害当晚,高颜和孟云鹤去救路杰,那九个“保安”围追堵截十分嚣张,不排除他们杀害周晓宁的可能性。 在大家分头行动的同时,高颜督进威盛集团人才招聘等相关事宜。 必须尽快在威盛集团内部展开拉网式侦查,找到石欢犯罪团伙的违法证据,避免他们将魔爪伸向更多的人。 肖寒的任命通知隔天就下达了,他被正式提拔为刑侦队长,大家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这样一来,有肖寒的密切配合,上下传达如臂使指、畅通无阻,高颜和孟云鹤的工作顺手很多。 华素青被下调某乡镇派出所当法医,连个副所长都没干上。 那是她此前煞费苦心难为肖寒的“绝招”,没想到最后难为的是她自己。 华素青苦大仇深地拿着调令去报道,深刻地认识到她给自己挖了多大一个坑。 那个乡镇地处偏远条件艰苦,到市区需要跋山涉水开三个小时的车,这些还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个派出所的所长陆豪亮是个出了名的刺儿头,难伺候得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华素青看着满脸凶煞的陆豪亮都有些生无可恋了。 陆豪亮才不管她是头天报道,也不管她大有来头,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是来当刑警的还是来走秀的?穿着高跟鞋、套着黑丝袜,露出这么性感的大白膀子,你是想诱惑犯罪分子跟你滚床单吗?” 华素青气得两眼发黑,刚要反驳,又被陆豪亮一阵“机关枪”扫得乱石穿空。 “他妈的我这里是派出所,又不是歌舞厅,你还给我描眉画眼戴假发,你骚情给谁看啊?我不管你爹是副省长还是副啥的,你冲我瞪眼我也不怕你,有本事把我这个所长拿了,我他妈求之不得,省得看见你们这些绣花枕头关系户我就急着骂人。” 陆豪亮末了补充了一句,“我修养这么好的人,硬是被你们这种人逼成狂躁症了。” 还讲不讲理了? 衣着自由,她爱怎么打扮怎么打扮,碍着他什么事儿了? “赶紧去把这身皮扒了换正常人穿的,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就是全脱了,也别想腐蚀我!” 陆豪亮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大放豪言壮语。 华素青张口结舌,差点儿一口老血吐出来气绝身亡了。 谁他妈有心情色诱他个半老头子? 更倒霉的还在后头。 陆豪亮分给她的办公室像间仓库,小得不能再小了。 办公设备倒是一应俱全,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剩下的地盘都不够她自由呼吸的。 这还不如她之前办公室的洗手间大,岂有此理! “你爱用不用!这还是后来改善了条件才申请下来的设备,地方就这么大,你要是嫌小,自己搬到后山山洞里办公去,那里大,你想翻跟斗都行。” 陆豪亮驴脸一横,“还没开始干活儿就挑三拣四的,你当你是来当王母娘娘的?” 华素青气得心肝肺都拧巴了。 晚上宿舍里更奇葩,她睡下铺,上铺的同事是个胖大姐,睡觉打呼噜放屁不说,翻身跟烙饼似的频繁,整得床铺一晚上地动山摇,跟闹地震似的。 华素青忍无可忍把胖姐揪醒,刚要理论,胖姐床气特别大,一巴掌过来,险些把华素青煽飞了,等她定神儿再要反攻,胖姐翻了个身,继续呼噜震天响。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华素青看着睡得倍儿香的胖大姐差点儿起了杀心。 从天堂跌落地狱般的感觉让一直高高在上的华素青难以忍受,她也终于体会到被人刻意针对和刁难的滋味儿了,将心比心,悔不当初。 但她悔恨之余,并没有改过自新的打算,反而对高颜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高颜那天来找肖寒,故意跟她过不去,孟云鹤就不会当众发飙,让肖寒顶替她的位置。 凭什么啊,肖寒没有强硬的后台,也没有引以为傲的学历,土包子一个,怎么能与她相提并论? 华素青越想越上火,她不敢明目张胆找孟云鹤撒气,也不敢违背上级部门的任命撂挑子,毕竟她还要考虑她仕途如日中天的老爸,不能任性毁了他的前途。 憋屈的华素青丝毫不承认她是自作自受,把所有的恼怒都记在了高颜的头上,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必让高颜付出代价。 华素青想什么,高颜早有预见,根本没空儿搭理她。 肖寒带队,大家又找到了昔日跟着郑画图和高颜那种万众一心的感觉,工作起来不遗余力。 肖寒扎根基层埋头苦干了这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一呼百应,深知除了自己用努力的工作换来了同事们的认可,更重要的是有伯乐雪中送炭。 心怀感恩,肖寒对高颜和孟云鹤死心塌地,也不问为什么孟云鹤能帮他出气,能把后台那么硬的华素青“发配边疆”,坚决执行孟云鹤的命令。 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根据事发路段监控和多方调查取证的结果,高颜复盘周晓宁遇害前后的情形。 当晚八点四十分,周晓宁开着车经过交通事故频发地段的三叉路口。 路况良好,但来往的车辆很少,路灯坏了,光线幽暗。 周晓宁放慢车速,刚要转弯下坡,从路边庄稼地里冲出一道人影,在车前一晃就倒下了。 周晓宁急刹车,打开车门下来查看。 从监控角度看,因周晓宁的警车遮挡,车前有小范围的视野盲区,随后发生了什么难以看清,但两分钟后,周晓宁和那个人发生了肢体冲突。 两人在车前扭打在一起,持续时间六分钟,随后歹徒逃进了旁边的庄稼地。 年轻气盛的周晓宁立刻追了进去…… 玉米长的人高,密密麻麻像一片森林,完全遮掩了歹徒们的犯罪过程。 不难看出,先前的歹徒就是个诱饵,周晓宁千不该万不该独自一人弃车追捕。 半个小时后,周晓宁被两个蒙面歹徒抬了出来,打开车门把周晓宁放进了驾驶室。 然后,一个歹徒探身进车发动引擎挂档轻踩油门,然后迅速撤出甩上车门。 警车缓慢前行,而后顺坡下行,随着惯性不断提速直冲而下…… 疾驰的警车在坡下的十字路口被一辆工程车从旁边撞翻了个儿。 巨大的撞击声中,警车翻了两个跟斗重重撞击路边石停稳,车子解体、残骸四溅…… 第181章 玩忽职守 高颜注意到,事发途中,先后有四辆车路过,但无人减速和下车察看。 工程车很“无辜”,根据各方调查,也确实被认定为无过错方,原因是周晓宁醉驾、闯红灯。 高颜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遍遍回放这段监控。 凶手们作案前分明做过缜密的计划,对每一步行动需要花费的时间都进行过精确的计算。 他们精挑细选,找到了路灯失修且路边有玉米地的路段作案,就连警车冲下坡经过十字路口正好是红灯都算计在内。 他们借助玉米地的掩护,成功将周晓宁引诱其中,给周晓宁灌下浓度白酒并进行残忍的殴打,而后伪装成他醉驾闯红灯的假象…… 问题是,怎么那么巧,警车冲到十字路口,就恰巧那辆工程车经过? 对此,工程车司机对交警的解释是他要去拉土方,倒霉碰上了一个醉鬼。 交警处理交通事故有针对性,不会去刨根问底追究工程车司机为什么大晚上要去拉土方,完全尊重现场和监控进行判断处理。 肖寒让手下传讯过那个司机,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天衣无缝。 高颜知道这种情况就算换了她也审不出什么来。 谁也不能规定司机不能临时起意趁着晚上车少出车拉土方。 没有证据证明司机是犯罪团伙的一分子,只能将他释放。 高颜窝着一口火,把视频定格在歹徒刚从玉米地里闪身而出的瞬间。 放大,提高像素分辨率,提亮画面色彩饱和度、对比度…… 昏暗的光线下,戴着大口罩的歹徒头部侧面占据了整个屏幕。 歹徒瘦高,额头外凸,裸露的左边手臂短袖下面露出一截文身,是盘屈的蛇身腹尾。 这个文身高颜有印象。 就是之前去孟氏庄园,石欢聘请的六个保安之一,也是那晚在s市开着游艇追击她和孟云鹤的“保安”之一。 果然,杀害周晓宁和围堵她和孟云鹤的是同一伙人,就是那九个冒充的“保安”。 即使这样,高颜也不能拿着这张照片直接找石欢对质。 石欢只要说,这个保安她是随意招聘的,后来解聘了,高颜就拿她没办法。 何况,高颜现在被“停职”,身负重任当卧底,还真不能直接去质问石欢。 只希望夏初九和楚湘早日把这些人捉拿归案,让他们坦白交代幕后指使。 可是,夏初九和楚湘早起晚归忙活了这许多天,那九个犯罪嫌疑人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 “他们会不会也被灭口了?毕竟他们出师不利,还被拍了照片。” 夏初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石欢团伙弃卒保帅的作派众所周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案发当晚,周晓宁出发前给郑画图打过电话,说把小军接回来送到了医院门口儿了,郑画图道了谢就挂了。随后,周晓宁出警,开车十五分钟后接到华素青的电话。” 白蔡汇报调查结果,“华素青询问周晓宁的去向,得知周晓宁不听她的指令私自出警火冒三丈,责令周晓宁立刻回来加班。周晓宁告诉她路杰被绑架危在旦夕,希望她联系武警协助营救。华素青厉声拒绝,声称她刚上任不负责前任遗留的案件,再次强烈要求周晓宁回单位。” 高颜当时听白蔡汇报这些,突然就想,如果当时周晓宁调转车头回单位,是不是就不会死? 如果从这个角度说,华素青虽然怀着满满的恶意打了这个电话,但对于当时的周晓宁来说,实在算是救命的电话。 可惜,周晓宁没有听华素青的,他救人心切,和华素青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因此放慢车速,直到经过玉米地旁的那个三叉路口…… “周晓宁,你不听我的,有你后悔的时候!” 好巧不巧的是,华素青和周晓宁吵了一路,她说完这句话挂断电话的时间,正是那个歹徒从旁边横冲过来的时间。 周晓宁当时刚和华素青激烈争吵过,情绪必然受到严重影响,判断力也会受干扰。 他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蓄意谋杀,只以为不小心撞到了人,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直到和那个歹徒发生冲突时,周晓宁仍然没意识到危险,追凶必果、除恶务尽的职业责任感让他毫不犹豫地追进了玉米地,葬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高颜死死盯着屏幕上歹徒的头像,攥紧的双手指甲剜得手心疼。 她不难想象,周晓宁被潜伏在玉米地里的歹徒们群殴、凌虐的场景…… 血腥和残暴的画面在高颜的脑海里真切地再现,周晓宁无助的抵抗只能激起歹徒更疯狂的暴虐…… 华素青如果出警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不会让周晓宁陷入无助的境地! 还有,华素青最后那句话,到底是她习惯了居高临下的威胁,还是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心知肚明,临时有了悔意? 白蔡的调查结果显示华素青在和周晓宁通话之前,没有和石欢的通话记录,此前两人也没有交接,其他社交软件也没有两人联系的记录。 这些情况说明,华素青没有直接参与犯罪。 但华素青确实玩忽职守,犯了渎职罪。 此前肖寒严肃询问华素青时,她理直气壮地说,她刚接任刑侦队长不了解案情,而且时值下班时间,她没有义务非要出警;还有,她当时强烈要求周晓宁归队,是周晓宁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她也没有办法。 华素青还怒气冲冲地说,不管是路杰还是周晓宁都活该倒霉,谁让他们都听已经被停职的高颜的话? 正是华素青这句指责,让原本自责的高颜情绪低落到极点。 周晓宁的死,她虽然明面上不用担责,但她后悔莫及。 如果那天傍晚,她不拒绝周晓宁的请求,同意他辞职;如果她没有怀疑周晓宁,建议他赶快带人营救路杰…… 可惜谁也没有先见之明,能未卜先知,谁也不能令时间重回。 高颜看到,在周晓宁事发后十分钟,她和孟云鹤的车在那个三叉路口前一个路口右拐直行…… 阴差阳错。 如果周日晓宁当晚没走那条路,她和孟云空没改道,那遇到歹徒“碰瓷”的就是他们。 或者,如果当时她和孟云鹤没改道,他们看到停在路上的警车,一定会下车寻找周晓宁。 只是那样,他们就会错失营救路杰的机会,路杰就必死无疑…… 古彬去医院核实周晓宁送医后的相关情况,也有全面反馈。 华素青对周晓宁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时是工程车司机报的案,120和交警赶到事故现场时,周晓宁浑身都是血,昏迷不醒。 送医后,医院通知了华素青,但华素青怨恨周晓宁不听她指挥,冷漠地回绝了去医院给周晓宁交费和探视的要求,致使周晓宁手术延误,重伤之后失血过多。 第182章 依法追责 等到肖寒得到消息赶去医院办理完相关手续,距离周晓宁送医已经超过六个小时。 周晓宁当时还没断气,进行系列检查后,被紧急送入急救室进行多台手术。 其中包括接骨和开颅。 手术从凌晨三点到进行完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周晓宁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告诉肖寒手术成功,但不确保周晓宁能脱离危险。 肖寒因为在医院陪床没能上班参加晨会,被华素青当众点名批评,后把他叫回局里又当面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肖寒懒得跟个女疯子一般见识,扭头走了。 华素青因此对肖寒怀恨在心,两三天内不断给肖寒找麻烦,并疏通关系想将肖寒“发配边疆”,责令肖寒反省,不许他再去医院照顾周晓宁…… 如果不是华素青推三阻四,周晓宁在医院得到及时治疗,也可能不会死…… 高颜清楚地记得,给周晓宁举行葬礼那天,他年迈的父母悲苦的模样。 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朴实厚道,颤巍巍地互相搀扶着,苍老浑浊的眼睛盈满泪水,仍然没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噩耗里回过神儿来,巨大的悲痛让他们神情怔愣,绝望到双眼无神、面如死灰…… 高颜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对华素青厌恶到了极点。 整个事件中,坏就坏在华素青公报私仇上。 其实她和华素青根本没有仇,说是情敌都是无稽之谈。 她和孟云鹤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华素青非要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是为了执行特殊任务假结婚,对孟云鹤痴心不改,把她高颜看成眼中钉、肉中刺。 路杰失踪后,周晓宁第一时间向华素青汇报,华素青拒不出警,才导致了周晓宁遇害,甚至连路杰也差一点儿就牺牲了。 随后,周晓宁送医,华素青的冷漠导致他治疗延误,彻底丧失了最后生还的机会。 关于下班后,刑警该不该出警的问题,高颜此前担任刑侦科长时就向同事们申明了。 有人认为,公安下班后就是一般公民,应该享受和普通公民同样的权利和义务,如果遇到有人受到侵害请求援助时,完全可以遵从自身意愿——高兴的话就从道德上给予帮助;不高兴的话也可以拒绝。 所以下班后的公安帮不帮忙已经不属于法律义务,即使不帮,也不构成行政不作为。 其实不是这样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第十九条之规定:“人民警察在非工作时间,遇有其职责范围内的紧急情况,应当履行职责。” 第二十一条明确规定:“人民警察遇到公民人身、财产安全受到侵犯或者处于其他危难情形,应当立即救助;对公民提出解决纠纷的要求,应当给予帮助;对公民的报警案件,应当及时查处。” 也就是说,身为人民警察,肩负制止违法犯罪活动的法律义务,虽然也享受下班休息的权利,但在有公民有保护请求的情况下,拒绝出警同样构成行政不作为。 以双学位自诩的华素青竟然以下班后可以不出警为借口推卸责任,高颜也是无语。 华素青渎职直接导致路杰和周晓宁身处险境性命不保,理应被依法追责。 《刑法》第三百九十七条有规定,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滥用职权或者玩忽职守,致使公共财产、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孟云鹤上报情况要求追责,华素青玩忽职守不认真履行职责,在路杰急需救援的情况下拒绝出警,导致周晓宁孤立无援死于非命,应该立案并接受相应处罚。 报告是打上去了,暂时还没有处理结果。 高颜猜,华素青的牛逼老爸绝不会袖手旁观,想处罚华素青很难。 但周晓宁惨死,终究要有人负责! 高颜伸出手触摸着平板的屏幕,在那个歹徒的脑袋上作手势打了一枪。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对这九个犯罪嫌疑人进行全国通缉!” 孟云鹤下令后,警方的官方网站很快发布征集线索的悬赏通告…… 高颜起身,走到窗前。 那只残碎的烟灰缸就放在窗台上,折射着阳光的七彩光,在对面墙上投落斑驳的光影,就像孟云菲生前温暖的友爱,默默地陪着她。 “云菲,我一定会查明真相,严惩真凶!” 可是,威盛集团,宾力山庄…… 千头万绪如一团浓重的雾瘴,想要在短时间内天朗气清,根本不可能。 高颜焦灼之下有些抓狂。 她发现生活和工作中最熬人的就是“等待”。 偏偏所有的事都需要等。 从冬到夏,从日出到日落,从萌芽到开花结果、再到瓜熟蒂落……这世间就没有一挥而就的事。 谁能等,谁就有耐心,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世间修行,归根到底,原来是学会以积极的态度心平气和地等。 等云开日出,等秋收冬藏,等因果轮回,等善恶有报…… 只是这种急心如焚的等,就像把她架在火上烤,简直要人命。 高颜转头看向放在书桌上的手枪。 脑海里,她已经无数次把石欢那颗罪恶的头颅打开了花。 但现实中,她必须冷静,必须循序渐进寻找蛛丝马迹,找到足够的证据。 “云菲,我明天就去宾力山庄。你托个梦给我,告诉我第一案发现场在哪儿……” 高颜看着窗外绿树浓荫的城市喃喃自语。 孟云鹤来送饭的时候,看到高颜把自己圈在屋子里,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欲速则不达,你别上火,吃点儿东西好好睡一觉,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夏初九和楚湘那边有进展吗?” “没有。我估计那九个人已经死了。”孟云鹤说,“要不然,通过天眼系统不可能一点儿线索都查不到。” “从那天晚上就没有他们的踪迹了,他们应该还没有离开s市。段天雷已经死了,应该没有人敢再包庇藏匿他们。” 高颜皱紧眉头,“我们之前也去过烟花厂全面搜查过,他们也没有藏在那儿。如果真灭口,为什么连尸体都找不到?” “很快会找到的。” 孟云鹤安抚高颜,把她带到餐桌旁,把食盒一一打开,“我说带你出去吃,你偏要自闭小黑屋,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要是抑郁了,我儿子怎么办?” “你儿子暂时还没来,我用试纸检测过了,没怀上。估计这段时间心事多,作息紊乱,经期延后。” 高颜无精打采地说。 “不急,这事儿怨我,我子弹打空了。等这个案子破了,我领你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安心度假,到时候我保准弹无虚发。” 孟云鹤这么安慰人。 高颜哭笑不得,嗔怒地瞅他一眼,看着满盘的美食,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陪着孟云鹤简单吃了点儿,白蔡来电话。 “学姐,猜我现在去干什么?” 白蔡的声音很雀跃。 第183章 鬼使神差 高颜强打精神,“去相亲?” “去给石欢修电脑。”白蔡哈哈大笑,“杜杰那个家伙真有招儿,我说给你听噢……” 原来,那天石欢把杜杰领到了她办公室,又色诱杜大律师,想让杜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后忠心不二地为她卖命。 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相信两性关系里最靠谱的就是性伙伴关系。 上了床盖了章就能同命运共呼吸,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大多数人乐此不疲,认定要紧密合作,先要交付彼此的身心。 石欢不知道杜杰的真实身份,只把他看成贪财好利的男人,自然毫无顾忌不遗余力地勾引。 杜杰知道石欢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打死他也不会跟她发生性关系,那关乎他的职业声誉。 可惜石欢不知就里,越是勾引不来,越是抓心挠肺,越觉得杜杰万里挑一,越对他上瘾。 这可苦了杜杰了。 “他妈的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在办公室里都能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向我展示她的猪肉,操,说是猪肉都是对猪的侮辱,她哪有猪纯洁善良?” 白蔡学杜杰原话的时候,又一阵爆笑。 手机开着免提。 高颜和孟云鹤都听着,此时相顾无言,都对杜杰同志的处境深感同情。 “杜杰既要表现出对五千万的饥渴,又不能让石欢看出他对她的厌恶,被逼无奈下说等他拿到五千万酬金再考虑以身相许。然后石欢在电脑上整理出一份合作协议,想让杜杰签卖身契,关键时刻,我把石欢的电脑黑了。” 白蔡说,“随后这几天石欢就找了很多人修电脑,结果怎么都修不好,鬼神使差竟然把电话打给我了,让我提供上门服务。” “石欢主动找你上门服务,不是杜杰向她提议的?”高颜提心吊胆,“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设了个圈套?” “应该不会,我黑的电脑除了我没人修得好。她应该是急病乱投医才找我来试试。” “噢。那你小心些。” 高颜叮嘱。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这也是查看她电脑内储文件的好机会,而且我有把握凭这次维修让她对我刮目相看。” 白蔡胸有成竹。 “那就好。一定要注意安全,包括路上开车。” 高颜觉得自己像惊弓之鸟。 白蔡虽然平时嘻嘻哈哈,其实心细如丝,“学姐,你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事?” 高颜不想多说,只希望他轻松上阵,“没事。你去吧。” 白蔡不知道孟云鹤此时和高颜在一起,说,“好的。学姐,我通过刘莹的社交软件查到她和她姐夫吕军伟的部分通话记录,他们用暗语隔三岔五去一个地方,我猜那个地方不是他们约炮的地方,就是藏糖豆的库房,我已经上报给孟局了,他已经着手在处理了。” “好的。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挂了电话。 “学姐学姐,叫得这么亲热。他什么事儿都向你汇报,一点儿保密意识没有。” 孟云鹤翻了个白眼儿,又开始吃干醋。 “我是重案组组长,你是给我们服务的,这是你自己说的。他其实应该先向我汇报再向你汇报,你这么受重视还生什么气?” 高颜好笑。 “一把年纪成天嘻嘻哈哈的,也不赶紧找个对象……” 孟云鹤嘀咕。 “呵呵……” 高颜被孟云鹤严防死守的幽怨模样逗笑了,“等破了案,你给他们找,一人安排一个。我数数哈,白蔡没有女朋友,楚湘和郑画图都是离异单身,路杰没有,周晓……” 习惯性地提到周晓宁,高颜打住话头,心境再次一片灰暗。 “连个老婆都找不着,不是他们笨,是他们太忙了。到时候给他们放假,什么时候找着老婆什么时候归队,省得一个个惦记我老婆。” 孟云鹤打横把高颜抱起来,“吃饱了赶紧睡,你再不睡觉变成孟归鸿了,大半夜起来梦游可不毁了?” “他又梦游了?” 高颜被他放在床上搂着,注意力被他成功转移。 “嗯,这几天你不肯回家睡办公室,我捞不着打枪就天天晚上盯着他。这个老小子原来每天半夜一点到三点之间都会起来去花园转一圈儿,做的事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去找小倩。” 孟云鹤说到这儿,表情严肃,“你看过《倩女幽魂》吗?” “人鬼恋啊,怎么了?” 高颜不明所以。 “你说石欢会不会是孟归鸿那个老小子跟女鬼生的孩子?要不然她的心怎么那么狠毒?” 孟云鹤说,“之前发生的那些案子,表面看起来互相没有联系,但其实全是首尾相接,受害人都是前一起案子的关键人证和犯罪嫌疑人。无一活口,而且作案手段花样百出。” “是啊,她很善于利用每个涉案嫌犯,让这些嫌犯既是受害者,又是杀人犯。她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我们眼前晃悠,抱着侥幸心理跟我们装腔作势,不说别的,光是这种强大的心理素质,我也觉得她就不是个人。” 高颜深有同感。 “她以为杀人灭口就能掩人耳目逍遥法外,简直痴心妄想。害人害己,数罪并罚,她一条路走到黑了。” 孟云鹤愤恨地说。 “云鹤,我怎么觉得你对你爸很有成见,你曾经也说你高中故意气他,为什么?” 这是高颜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对我妈薄情寡义,导致我妈抑郁成疾,我妈出车祸死了,他也不伤心,每天照常早出晚归,也不关心我和云菲。我们兄妹俩儿从小到大,他都没好好跟我们说过话,就像我们不是他亲生的一样。我那时各种闹腾,其实还是打心底儿希望他能多爱我们一点儿……后来我才知道,云菲真不是他亲生的。” “后来?具体什么时候?” 高颜吃了一惊 孟云鹤吻了吻高颜的眼睛,“其实我高二那年就知道云菲不是我亲妹妹。父母都是b型血,不可能生出ab血型的孩子。云菲就是ab型血。我试探过我爸,但他滴水不漏,好像根本不知道云菲不是他亲生女儿。就算现在,我也不确定他是被蒙在鼓里,还是装傻;我也不知道,我妈临死前知不知道这件事……” 孟云鹤缓了缓接着说,“可是从小到大,自我记事起,云菲就是我妹妹。我们兄妹情深,我很喜欢她。而且她和你最要好,我那时最开心的事就是她把你领回家写作业。我也旁敲侧击问过云菲,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当时思想也简单,觉得有这么个妹妹挺好,反正孟归鸿也认。没想到事隔多年,犯罪团伙会拿云菲做文章,还给我送回个亲妹妹,还是个杀人犯,操!” “云菲确实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一定会告诉我。她一直没走出你妈妈出车祸的阴影,她爱你们胜过爱她自己。” 高颜替孟云鹤兄妹难过,“可怜她死于非命……你好不容易兄妹团聚,却又要亲手把这个石欢绳之以法……” “嗯。不管是谁,犯了罪就要伏法。不过有件事,压在我心上很久……” “什么事?” “云菲和我一样,从我妈妈离世后都对我爸心生不满,都有些叛逆。可是有一天晚上,我记得离高考还有两天,我晚上复习功课睡得晚,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 孟云鹤欲言又止。 “怎么了?”高颜疑惑,“你看到了什么?” 第184章 不可言传 孟云鹤烦恼地捋了一下头发,“我看到老孟从云菲的房间里出来,只穿着大裤衩……” “你是说……” 高颜难以置信。 “我怀疑,因为这种事没抓到现形真没法儿确定。但他半夜三更为什么会从云菲的房间里出来?我事后去云菲房间看,门已经被反锁了。第二天我问云菲,她说老孟只是去她房间看看她睡着了没有,没说别的。” 孟云鹤说,“即使这样,我还是对老孟很反感,怎么就不知道避嫌呢?我总觉得云菲心里藏着事儿,她没有跟我说实话。” “这也是你不让我直接问你爸的根本原因?” 高颜终于明白了。 “对。我怕你什么也问不出来还打草惊蛇。”孟云鹤说,“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这件事一直是你心里的疙瘩?” 高颜心疼他。 “是啊。我觉得他和云菲都说谎。你想,如果那天晚上云菲睡着了,怎么还知道起来把门反锁了?可后来我又问了一次,她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我也没再看到老孟半夜从她房里出来。再后来暑假结束,我就被他送出国读大学了。” 孟云鹤说,“反正我一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是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再有,如果老孟不是知道云菲不是他亲生的,他应该不会不给她股份。” 孟云鹤分析得有道理。 虽然之前孟归鸿说为了防止兄妹两争家产失和,才会那样分配。 但这个理由不合常理,明显经不起推敲。 高颜若有所思,“云菲很少笑,高考前,她说想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我当时还不理解。你们家那么有钱,云菲过着公主般的生活,为什么一门心思想逃离……” “我觉得老孟十有八九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至于云菲的身世,石欢肯定知道,她背后的人策划了一切,也肯定一清二楚。” 孟云鹤烦恼地说,“只是我们要有耐心,找到有力证据才能让他们说实话。” 高颜想了想,“你在国外上大学,怎么会参军入伍?” “国外大学是老孟给我找的,其实我当时高考瞒着他报了军校,我在国外玩了几天,开学前一天就回国了。读完军校直接被选拔进了特种部队,兜兜转转又出国执行任务。一晃好几年,老孟一直以为我在国外吃喝玩乐,我不回来,他也不找,我都以为他把我这个儿子忘了。” 孟云鹤苦笑,“哪想到他近几年身体不好,被石欢和三叔他们限制了自由……” 怪不得孟云鹤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多优秀,还一门心思地让高颜帮他管着。 至于孟归鸿知不知道云菲不是他亲生女儿,有没有侵犯过她,这个暂时真不好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高颜焦灼的情绪得到极大缓解,疲惫排山倒海而来,靠在孟云鹤怀里沉沉睡去…… 看着高颜精致的美人脸,孟云鹤忍不住凑上去亲吻她,“谢谢你亲爱的,让你受累了……” 高颜很警醒,被碰触后迷蒙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而后伸过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又安心地睡过去了。 她憨态可掬的模样让孟云鹤心动神驰,而她的呼吸轻轻浅浅地撩拨着他敏感的神经,她的发丝落在他的胸前蹭得他心痒,他的身体里又开始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他蠢蠢欲动,可他知道高颜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到底没舍得打扰她。 美人在怀却要安之若素,真考验定力。 孟云鹤终于受不住,轻轻把高颜的胳膊拉下来,给她盖好毛巾被,自己冲凉水澡去了…… 折腾了半天,孟云鹤才消火,出来的时候,高颜仍在熟睡。 他不敢凑近,走到书桌前挪动鼠标看周晓宁遇害那晚的监控视频。 当他看到那个歹徒胳膊上的半截文身,舒展的眉头骤然紧皱。 这是个境外贩毒组织的标记,两年前,境内外警方联手已经剿灭了这个犯罪团伙,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如果那个犯罪团伙死灰复燃,余孽混入境内继续进行不法活动,还正巧潜伏在威盛集团,那这些人就是有备而来…… 幸好当初他执行卧底任务时没有暴露身份,不然他和高颜他们就太危险了…… 孟云鹤不安地回头看着安睡的高颜,心疼、愧疚与灼热的爱意汇聚成海、堆积如山,沉沉压在他的心头。 他恨自己不能给她安稳的生活,还要让她陪着自己出生入死,但身肩重任,他别无选择。 “颜颜,谢谢你。我还欠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欠你一世情长……” 孟云鹤深情地说,“等完成了这次的任务,我会努力让你做最幸福的新娘。” 高颜呷了呷嘴,纤长的睫毛勾勒着动人的弧度,如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似在回应他的深情。 孟云鹤好不容易熄灭的邪火又噌噌往上冲,无奈,继续冲澡…… 沁凉的水冲洗着他遍布伤疤的身体,如暴雨倾盆般浇灭了他灼热的饥渴,不堪回首的记忆却趁虚而入,把他带回在枪林弹雨中浴血奋战的往昔…… 面目狰狞的歹徒、虎头蛇尾的文身、疯狂冲锋的对峙、断肢残骸的战场、含恨而死的战友…… 那些记忆闪现在他脑海里,如打开的潘多拉盒子,唤醒了他封尘许久的恐惧、焦灼、狂躁和仇恨,强烈的不安让他几近崩溃,瞬间充满了攻击性! 他知道,他的反常是因为他刚才看了屏幕上的那个邪恶的文身,因为他不断地压抑本能的欲望,引起了情绪和心理上的极度不适。 可是,十面埋伏的危机感如此熟悉和切近,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卷土重来,他怕他最终不但破不了案,连心爱的女人和亲密的战友都保护不了…… 泛滥成灾的恐慌和暴戾迅速蔓延,水雾迷蒙的浴室让他感到无比窒息,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仍然憋闷至极,他想逃离,却怕让高颜看到他可怕的模样,更怕自己在狂躁中伤害她…… 他紧握拳头,绷紧全身肌肉,极力遏制黑暗的记忆带给他的痛苦和冲击…… “你怎么了?” 背后突然一片温润沁凉,细腻的触感无比熨贴,软糯的气息甜美芬芳。 他神智一清,回头看—— 高颜环抱着他,仰着睡意惺忪的小脸,嘟着红唇不满地嘀咕,“趁我睡觉想跑?胆子不小……” “没跑,我热,冲个澡……” 他哑然失笑,宠溺低语。 “骗人,开着空调还热……” 她像在呓语,说着话都能睡着,脑袋点得像小鸡吃米。 他像在封闭的黑暗中看着一束光,所有的惶恐不安顷刻间变成浓得化不开的欣喜和柔情,他转身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怀着无比珍惜的心情抚摸她被水淋湿的小脸,俯下头轻吻她…… “嗯……孟云鹤,我爱你……” 女人被他吻得越发迷糊,柔若无骨地依靠着他,又嘀咕了一句。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愤怒、仇恨和忧虑,给他无穷的力量…… 无法形容那一刻的美好和悸动。 如长途跋涉的旅人找到憩息的港湾,如久逢甘霖的土地萌生蓬勃的绿荫,那种安稳和欢喜的感觉无法言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第185章 与狼共舞 不知怎么就转移了阵地。 高颜八爪鱼似的赖着孟云鹤,在半梦半醒间感觉绵软的床像波澜起伏的海,孟云鹤就是她的船,载她到幸福的彼岸…… 缠绵许久,正密不可分,高颜的手机铃声大作。 高颜迷蒙着眼睛摸到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被蜇了似的清醒了,“夏初九!抓到了!” 孟云鹤想隔空把夏初九打昏。 “组长,在s市城郊越阳河南岸的采沙场一个沙洞内,发现一个假保安的尸体!” 夏初九的声音带着解恨的喜悦传来。 “又是死的?” 高颜有些失望,但找着尸体也算收获。 “黑吃黑,他们这么一直自相残杀倒也挺好。省得我们抓着活的还得费劲审,看着他们嘚瑟打不得骂不得。” 夏初九真说大实话啊。 想想也是,虽然警方暂时没能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但紧锣密鼓的侦查和追捕让犯罪团伙惶惶不可终日,不断地弃卒保帅消耗有生力量,确实也算有效地打击和遏制了犯罪团伙。 “其他八个呢?” 高颜轻轻拍了孟云鹤一下,这家伙不老实。 “死一个,其余八个恐怕都得给他做伴儿。”夏初九恨恨地说,“玩火者必自焚,与狼共舞的下场就是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夏初九和楚湘抓捕了这许多天一直徒劳无功,憋着股火,这会儿总算出了口闷气,说话都神清气爽。 挂了电话,高颜翻脸不认人了,“赶紧收拾好,去看看。” 孟云鹤不情不愿。 高颜亲亲他,“留点儿劲儿,我们还得去宾力山庄。白蔡说那个外卖小哥进去了一直再没出来,他的大体活动范围也圈定了,基本没移动,就在温泉旁边的会所里。我觉得那里极有可能就是杀害云菲的第一作案现场。” 孟云鹤听话起身,不只腿软,哪儿都发软。 不过软得他身心轻松笑容灿烂。 一个半小时后。 会议室里,夏初九和楚湘把勘查现场的影像资料播放给大家看。 视频上,采沙场因连年来不加节制的疯狂采掘,河岸千疮百孔。 前天下了一天一夜雨,大大小小的沙坑里积水清澈,其中一个大沙坑的水却是红色的,混在其中十分显眼。 镜头拉近,夏初九指着屏幕上的巨大沙洞讲解,“下了雨,这个沙洞下面埋着的尸体流的血被稀释返上来,把水都染红了。今天早上采沙场的工人开工的时候发现不对报了警。警方赶来对这个沙坑进行了排水和挖掘。” 镜头转换,排水挖掘后,刑警们挖出一个人,正是胳膊上有盘蛇文身的瘦高个儿。 令高颜和孟云鹤诧异的是,死者与周晓宁的死状如出一辙。 他们之前亲自陪同肖寒和古彬给周晓宁做过尸检,对周晓宁生前遭受殴打的位置、伤情耳目能详,所以一看到瘦高个的死状,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这模样怎么像被他的同伙用殴打周晓宁的凶器打死的? 尸体泡得有些肿胀发白。 从外面看,死者除了头部变形,其他地方的表皮伤并不多,但遍体瘀青显示内伤严重,而且四肢关节同样虚软无力,呈现出异样的弯曲角度。 胳膊肘儿往外拐,膝关节后折,脚跟扭到了前面。 种种迹象表明,死者生前遭受了比周晓宁还要严重的殴打、凌虐。 “没错,这个人的死因和周晓宁的一样,是用橡皮锤、橡胶棒之类的凶器反复强力殴打,导致头骨碎裂、关节错位。死亡时间是昨夜十点左右。” 古彬印证了高颜和孟云鹤的猜测。 “呵,内讧啊,这个好。” 楚湘和夏初九想的一样。 “他们被全国通缉,把畏罪的恐慌情绪发泄在办事不力的同伴身上,还是有人强迫这些可能落入警方之手的人互相为难?” 杜杰暗暗咂舌,“这到底是一群什么疯人?对自己人都这么狠。” 高颜看了看杜杰,欲言又止。 杜杰很聪明,“组长,你不用担心我,只要石欢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不会把我怎么样。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高颜点点头,“石欢同意把集团之前签的合同给你看了?” “暂时还没有,不急,等我和她签了合作协议,我很快就能看到。” 杜杰胜券在握。 “杜杰,你记不记得那天石欢带你到董事长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只玻璃烟灰缸,她说是街上促销商品的赠品,是这样?” 高颜猛地想起这件事。 “我在停车场等她,她下车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至于她从哪里得来的,我也不知道。”杜杰反问,“那只烟灰缸有什么问题吗?” 石欢竟然把同款的烟灰缸放在车上,随时随地回味杀死孟云菲的“美妙”过程。 这个恶毒的女人简直该被千刀万剐。 高颜满腔愤恨,“它和杀死孟云菲的凶器一模一样,只是凶器有残损。” 大家精神一震。 找到凶器意味着侦查取得了可喜的突破,通过凶器的来源很快能锁定第一案发现场的范围,等到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就能通过明查暗访找到孟云菲被害当晚出入凶案现场的犯罪嫌疑人。 高颜扫视全场,“我们找到了凶器并证实杀死孟云菲的不是一个人,已知的就有三个。这是一起恶性团伙杀人案,第一作案现场就在宾力山庄的一处会所。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仍要紧密配合,不允许有丝毫差错。” 大家面色郑重,洗耳恭听。 “白蔡已经去给石欢修电脑了,很快会通过内网查到威盛集团潜藏的犯罪网络相关信息。杜杰成功取得了石欢的信任,继续随机应变;夏初九和楚湘暂时停止寻找其他八个假保安的工作,相关工作回头由肖寒接手,你们俩尽量争取在威盛集团公开招聘前接近石欢,让她主动聘用你们。” 高颜说,“石欢怕我在威盛集团站稳脚,为了防止我通过人才招聘在各个分公司安排自己的人手,她会急不可待地找人凑数抢名额。你们把握好机会。” 夏初九:“我们计划今天晚上动手。” 楚湘在一旁笑得一脸得意。 看着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高颜没再啰嗦,刚要问古彬的打算,他递过来一张名片,“这个是石欢给我的,她聘请我当她的私人医生。” 意外惊喜。 “她什么时候找的你?” 高颜和孟云鹤异口同声。 “多亏了杜杰。杜杰和她第一次见面说她精神有问题,让她有空去看看心理医生,她一直记着这事。屡次勾引杜杰不成,她严重怀疑自己的女性魅力,再加上作恶太多心神不宁,这些日子失眠严重,头发大把地掉。她受不了就让杜杰陪她找家心理诊所,杜杰七扭八拐把她领到我那儿去了。” 古彬说,“过程很随机,她不会有任何怀疑。” 高颜相信杜杰和古彬的机智和演技。 这两个大神绝对有把人卖了,还让人帮着数钱的本事。 “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还想安枕无忧?她就等着鬼敲门吧。” 夏初九冷笑。 “古彬,你怎么跟她说的能让她主动聘用你?”楚湘挺好奇,“她看病可以去店里,为什么非要让你当私人医生,难道她老少通吃?” “谁说我老?男人四十一枝花,我现在还不到四十,还是花骨朵。”古彬煞有介事,“不过我不会跟杜杰争宠的。” 本来挺严肃的会议,古彬两句话一出口,全场哄笑。 “我原来的定位就是当她的私人助理,我得往这个方向努力呀。她问我怎样能改善失眠,我说主要是阴阳失调,得吃草药调理内分泌,只是熬出的草药得趁热喝,另外还要进行定期心理疏导。” 古彬等大家笑完,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出诊费很贵的,一次一万大洋,结果她说她一个月给五万,让我给她当私人医生。” “你同意了?” 第186章 自作自受 “没有,我说包月的话,给八万我还得考虑一下,她现在等我回话呢。”古彬总结,“事实证明,我也有当江湖骗子的潜力。” “有,相当有。你们几个要是不走正道儿,哪个都是枭雄。” 高颜有感而发。 看来,再坏的女人也经不起忽悠。 石欢碰到杜杰、古彬这些高手,没几个回合就被忽悠瘸了。 这并不是说狡猾残忍的石欢智商下降,而是随着时间的累积,累累恶行带给她的巨大心理压力让她不堪重负,焦虑、抑郁、恐惧等负面情绪导致她内分泌失调,进而影响食欲和睡眠。 越是食欲不振、失眠严重,她的身体健康状态就会越差,负面情绪就越重。 这种恶性循环会让石欢生不如死,每天都像被油煎火烤。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种源自内心的不安和煎熬如果得不到缓解和医治,会给人带来致命的伤害。 在这种情况下,石欢产生了危机感,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世的留恋,让她惶惑难安。 她其实比谁都清楚,她们恶贯满盈,早晚有一天会被法律严惩,但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继续为非作歹。 与此同时,她强烈地渴望关爱。 杜杰、古彬的出现,让她幻想在这些对她“别无所图”的陌生人身上,得到她想要的爱情、友情。 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以为他们完全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还会为了巴结她鞍前马后、无微不至地帮助她、照顾她。 明面上,她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在人群中逢场作戏; 暗地里,她游走于罪恶的深渊,和同伙们狼狈为奸。 欲壑难填的她心狠手辣,做事比以前更隐秘,更凶残,为了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掩盖她所犯下的罪恶,她无所不用其极。 她很清楚,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魔鬼,却奢望坏事做尽后逍遥法外、安度余生…… 石欢的这种奢望,让她和她的犯罪团伙无比邪恶和危险,也让她自己提心吊胆疲于奔命。 杜杰、古彬悍不畏死,已经成功赢得了石欢的信任;白蔡在她的手机里安装了窃听跟踪软件,并顺利潜入威盛集团的办公电脑内网。 庆贺这些进展的同时,高颜和孟云鹤深知一着不慎,必会给重案组成员带来灭顶之灾。 在这种情况下,想法设法稳住石欢,让心神不宁的她对杜杰、古彬形成依赖十分重要。 只要石欢足够信任他们,他们就是安全的,重案组的工作就能循序渐进。 “石欢这种人怎么可能完全信任谁?那样自私自利、恬不知耻的女人就是条毒蛇,逮着谁咬谁。”杜杰冷笑,“不过,我们是捕蛇的,她想什么,我们一清二楚。” “没错,只有让她觉得我们和她是同类,也是见钱眼开、心狠手辣的人,她才能放心地利用我们。” 古彬一针见血。 “你们都是有案底的人,适当的时候可以透露给她,让她彻底放下戒备。”高颜皱眉略一思索,“夏初九,你死缓变无期,死乞白赖从牢里混出来的,手头紧,得去找杜杰要钱花。” 说完,高颜又看向楚湘,“你挪用公款畏罪潜逃,还是网上通缉犯,你得跟着夏初九混饭吃。” 夏初九和楚湘对视了一眼,对高颜的意思心领神会。 “这个主意好。我们本来打算装流氓骚扰石欢,卸她的车轮胎,相比而言,你这个主意省时省力效果好。” 夏初九笑着说。 “至于其余那八个保安的下落,通知s市局在这个采沙场周围增加警力搜捕、挖掘,我回头通知肖寒跟进相关工作,你们抓紧行动。等各就各位后,对威盛集团的侦查工作就能全面展开,力求速战速决。” 高颜看了看屏幕上那个惨死的罪犯,明确下令。 孟云鹤紧抿着嘴唇,毫不掩饰对高颜的欣赏,目光灼热如火…… 闲话不提。 第二天上午,杜杰陪着石欢来古彬位于医疗一条街的心理诊所,帮石欢说服古彬同意当她的私人医生。 “我跟你说,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你身心健康问题已经很严重的问题。除了我可以对你这个问题进行对症下药,没有人能有效地调整和解决你的问题,结果就是……你知道吗?” 古彬卖起关子来,脑子没有问题的人也会有问题了。 当着英俊帅气的杜杰的面,专家说她病得这么严重,石欢既难堪又着急,“结果是什么?” “引发焦虑和抑郁,你会将失眠进行到底,饱受各种折磨。” “什么折磨?” “失眠会引发系列健康问题,你会气血不畅,头发掉光,面色蜡黄,迅速变丑变老,继而食欲大减,精神不振,而后对人生产生怀疑,直到浑浑噩噩、幻听幻觉,总觉得有冤魂野鬼缠着你不放,大白天成群结队地在你周围晃悠,你会不堪其扰、歇斯底里,直到彻底崩溃,自杀身亡。” 古彬表情严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石欢心里一咯噔。 她之前也看过几家心理医生,谁也没有古彬说得具体详细,能形象生动地描述出她近期的这些可怕的感觉。 没错,她现在越来越焦虑和抑郁,特别是看着高颜和孟云鹤形影不离、出双入对,开完股东大会就开分公司负责人大会,把她之前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亲信开除的开除、免职的免职,辗压式地打击她的人,她还得陪着笑脸强作镇定,其实她焦虑得像被火烧。 她也的确浑浑噩噩,有些幻听幻觉的症状,有时她开着车走在车马如龙的大街上,却突然间觉得车里安静得诡异,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坐在后面,阴森森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等她猝然回头,后座什么也没有,她如释重负回头继续开车,又会在车前穿梭的人群里,惊鸿一掠般看到某个被她杀死的人驻足回望,对她露出狰狞的笑脸。 她看到最多的就是孟云菲。 那个该死的女人阴魂不散。 有时晚上她起来去洗手间,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脸,她会被自己吓一跳。 她觉得那不是她自己,是被她害死的孟云菲。 不是她顶替了孟云菲,而是孟云菲占据了她的身体。 她看着镜子里孟云菲的面容上那双幽冷的眼睛,像看到死神凝视的眼神,她甚至有把自己的眼睛抠出来的冲动,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令她毛骨悚然。 不止这些,昨天夜里失眠,她百无聊赖在客厅里转悠,觉得屋里憋闷,就走到窗前开窗透气,结果一抬眼,就看到幽冷的月光下,庭院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全像裹着灰白丧服的僵尸,齐刷刷冲着她左摇右摆,像要冲过来将她挫骨扬灰…… 第187章 灭财消灾 石欢发现,她现在越来越怕独自一个人,可她能相信的人实在太少。 三叔太老,又总是不苟言笑,成天阴沉沉的,即使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她看着头皮都发麻,打心底不愿意和他独处。 其他男人大都对她垂涎三尺,都在算计她的财色,他们虽然有利用价值,但她打心底儿厌恶他们,能保持距离尽量远离。 何况她要对他们发号施令,太亲近有损威严,她不能让他们哪个抓住她的软肋挑战她的权威。 邱凌那个浑蛋更不靠谱,朝三暮四、口是心非,还总想用手里的把柄威胁、压榨、操纵她,脑震荡住院都不消停,得空就来电话吆三喝四叫她去医院照顾他,直到这几天和一个年轻护士打得火热,才没再频繁来电骚扰她。 她想好了,等她缓过劲儿来,想个办法把邱凌手里的把柄骗出来,然后送这个垃圾上西天。 她最想要的人是孟云鹤。 她曾无数次幻想亦兄亦父的孟云鹤爱她如命、宠她入骨,抱着她和她做欢喜事,直到双双相拥入眠…… 可惜,孟云鹤被高颜抢走了。 现在她唯一可以依赖和信任的竟然只有认识不久的杜杰了。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就是那么奇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杜杰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和别人在一起不一样。 她可以放心大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会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可能因为杜杰不像其他人那么贪淫好色、唯利是图,虽然杜杰也很贪财,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用才华征服这个世界,包括她的心。 可惜的是,她求了杜杰好几次,希望晚上他能陪着她,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如果有个医术高明、人品可靠的私人医生,晚上让他住隔壁,她就不会恐惧焦虑失眠,能安稳地休息了。 这一刻,石欢确定,古彬就是她要找的人。 就才是第三次见面,古彬就把她的症状说得一清二楚,她不服都不行。 石欢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营业执照和许多病患康复后送来的锦旗,对古彬的医术越发信赖,“行,钱不是问题。你要八万还要考虑一下,那我一个月给你十万,你不用考虑了,现在就收拾一下跟我走。我上班的时候,你给我当私人助理;下班回家的时候,你给我当私人医生。晚上睡我隔壁房间,随叫随到,行不行?” 古彬皱起眉头,一脸嫌弃,“随叫随到,我成什么了?我是有职业尊严的,而且我卖艺不卖身。” “我有那么饥不择食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晚上又失眠,你帮我调理一下,比如按摩,或者给我煎点儿药喝,我没要求你提供那方面的服务。” 石欢要怄死了,她年轻貌美,怎么杜杰和古彬都对她避之不及,她就那么差劲吗? “这样啊……”古彬犹豫不决,“我算算啊……我一个月少说也能接待十个患者,平均一个人我收两万……不行,我还是个赔的。你另请高明,我不能因为你做赔本的买卖。” “你……行吧,一个月二十万,你干不干?” 石欢虽然不差钱,但她惜财如命。 “就是,我女朋友诚心诚意想请你帮着治好病,你医者仁心,就帮她治几个月,等治好了,不耽误你继续营业滥收费。” 杜杰帮腔,像对古彬的作法很不满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石欢听到杜杰说她是他的女朋友,不由喜出望外,含情脉脉地看了杜杰。 杜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行吧,我跟你说,要不是看在杜律师的面子上,我不会答应你的。这样,你要是有诚意的话,先预付一个月的诊金。” 古彬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石欢很爽快,立刻用手机微信扫码付了款。 古彬收了钱,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有条不紊地收拾听诊器、血压测量仪…… 诊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夏初九和楚湘凶神恶煞地横进来了。 “张古林,你他妈的把我们兄弟俩害得那么惨,你活得人模狗样的,不好这么着吧?我们兄弟手头紧,给钱,不给我们就赖这儿不走了,你哪儿也别想去!” 夏初九一拍桌子一瞪眼,脸上的刀疤无比狰狞。 杜杰一把把石欢扯到身后,“咱们走。” “看看怎么回事。” 石欢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胆小鬼。 杜杰有些急,小声催,“一看就是不善茬儿,咱们避着点儿。” “我刚付了钱的,张医生必须跟我走。” 石欢斩钉截铁。 正中下怀,杜杰暗喜,一脸戒备地看向夏初九和楚湘。 “你们俩个怎么找这儿来了,赶紧走,我又不欠你们的。我急着了诊,你们要是敢捣乱,我就报警。” 古彬没好气地说。 “哟呵,你还想翻脸不认人?我当初可是为你去杀的人,害的老子破相了不说,还被判了死刑。要不是老子在里面拼了命地表现,丢了半条命才出来了,你他妈就把老子害死了!” 夏初九怒不可遏,一脚踢翻了旁边的一台心血管测量仪,紧接着抢前一步,把古彬刚刚收拾好的药包抢过去丢到了门外,“你不但要给钱,还得养活兄弟们一辈子,出个屁诊你出诊!” 古彬气坏了,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夏初九身手敏捷得像只猴子,长臂一伸一缩,就把古彬的手机抢了去,“啪”的一声把镶营业执照的镜框砸得粉碎,“你报警,报啊!” “夏九!你讲不讲理?当初我把那个人的病治好了,他不给钱,是你看不过眼自愿帮我出头的。我让你帮我去要钱,可我没让你杀人啊!你控制不住情绪杀了人,怨我干什么?我该给你的报酬已经给了,你还想赖我一辈子,没门儿!” 古彬推了推眼镜,气冲斗牛。 可惜斯文人发火也吓唬不住人,夏初九不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当胸一把揪住古彬的衣襟,“你想赖账?反正我这辈子都让你给毁了,你不让我好,我也不让你好!杀人我都敢,你他妈算个鸟鸡巴东西!” 说着,暴躁的夏初九就要打人,被楚湘一把拉住胳膊,“老张,大家都是老相识,别说九哥帮你出了气坐了牢,他就是没帮过你,看着咱们往年的情分上,你也不能看着我们俩吃苦受穷啊。灭财消灾,你赶紧给我们万八千的,我敢保我们一个月不来叨叨你。” “你们少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隔三岔五来敲诈,我受够你们了!今天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看着办吧!” 古彬脖子一仰,眼一闭,死扛到底。 “就你这个怂样还跟我横,我不把你打出屎来,你就不知道钱和命哪个重要!” 夏初九膀子一扭,胳膊一甩,把楚湘甩开,扬起拳头朝着古彬的脸就打。 “怎么回事?我是律师,你今天要是打人,我替张医生起诉你!” 杜杰上前一把拉开夏初九,“他要给我女朋友出诊,你们别耽误我们的事儿!” “小白脸儿,你少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块儿打!” 夏初九松开古彬,冲着杜杰去了。 “你杀过人?争取死缓放出来了?”石欢饶有兴趣地打量夏初九,“我记得至少得坐二十年牢,才有这个可能吧?你坐了二十年牢?” 第188章 铤而走险 “怎么啦?我杀人那年才十九,血气方刚的时候,被这个死医生鼓动火了,帮他杀了人,坐了二十三年牢,今年四十三,出来一年多了,你有意见?” 夏初九站在杜杰面前,恶狠狠地瞪着杜杰,浑身杀气,看都不看石欢。 “你这位兄弟……是个通缉犯?” 石欢出于畏罪心理,特别关注警方在网上发布的通缉令。 看着楚湘很面熟,想起前不久看到她那九个“保安”被全国通缉的网页后面,有这个人的通缉令。 “你、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举报我,我杀你全家!” 楚湘心虚地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凶狠地说。 “呵呵……” 石欢笑了。 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难得碰到同类,她喜欢这两个人。 “你、你有病啊?你笑什么?” 四个男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这样,张医生是我请的私人医生,我刚才已经预付他二十万,按照约定,他得跟我走。你们两儿既然是张医生以前的朋友,那么从今往后也就是我孟云菲的朋友。夏九,我看你长得挺浑实,身手不错,胆子也壮,给我当保镖吧,我一个月给你两万。” 石欢心想,她才弄死了九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身边正缺人,这么便宜捡来一个,太划算了。 “光用我一个不行,我这个兄弟跟我感情深,我不能撂下他跟你走。” 夏初九缓和了神色。 “好说。林湘是吧,我记得网上通缉令上说你挪用公款,数额不小,你挪用的公款呢?” 石欢好奇地打量着楚湘。 楚湘换了发型,头发乱蓬蓬的,穿得脏兮兮的,像有半年没洗澡,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儿。 “遭遇电信诈骗,被人骗走了。”楚湘沮丧地说,“本来我挪用了炒股,短短半年翻了一倍,还回去啥事没有,顶不住被人连本带利骗走了……” 石欢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这个倒霉蛋的钱流进了她的腰包里了。 这两年,她的诈骗网络遍布全国,特别是附近的几个省市受骗上当的人,辛苦到头其实都是给她打工的。 “唉,骗子太可恨了。行吧,我心眼儿好。你和夏九一起来,你懂财务,还会炒股,你帮我理财吧,我给你一个账户,看看你的能耐。” 石欢享受着广施恩惠的优越感,只觉得今天是她近期最开心的一天。 “真的吗?哎呀,你真是又漂亮又善良的仙女,太感激你了。那我的工资是多少?” 楚湘“激动万分”,能说会道。 “五千起底,赚钱有分成,三七分,怎么样?” 石欢想了想说。 “凭什么给夏九两万,就给我五千?” 楚湘不乐意了。 “他当保镖随时保护我,有时候还要执行特殊危险任务。你在办公室里坐着,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干,你要是有本事炒股赚钱,赚得多分成就多,可能比他挣得更多呢。” 石欢还没开口,杜杰帮她劝说。 “也是,不过你给我代理交易的账户原始资金不能太少,太少没劲儿,少说也得一千万。”楚湘说,“你有那么多钱吗?” “一千万算什么?那就一千万。你要是真能赚着钱,我再追加。” 石欢财大气粗地说。 “好咧!哎呀,张哥,你别有我们的意见,我们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老赖着你。你闻闻,我们身上都臭了,人穷志短啊,没办法。不过今天幸好我们来了,你这店里真有贵人啊!” 楚湘搓着手,嘴甜得像抹了蜜。 “哼!” 古彬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你们把我的手机都摔坏了!” “老九,你这冲动的毛病得改。” 楚湘把古彬的手机捡起来,擦了擦,“这还能开机,先用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那么有钱了,还在乎这千八百的玩意儿。” “云菲,你请这么两个刺头儿干什么?” 杜杰把石欢拉到一旁,“极力反对”,“都是有案底的人,那个还是个通缉犯,万一被公安知道了多不好?” “没事儿,他们也怪可怜的,就当积善行德了。” 石欢就喜欢有案底的人,这样的人才能死心塌地为她所用。 杜杰“拗”不过她,“你啊,心眼儿太好了。” 杜杰的心声是,这个傻缺…… 石欢给夏初九两千块钱,让他们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威盛集团总经理办公室找她,领着古彬和杜杰去停车场。 “杰克,那个修电脑的行吗?摆了两三天了,也没见把我电脑修好。我还急着打印协议让你签呢。” 上了车,石欢看着开车的杜杰(克),侧颜迷人的男人魅力无穷。 “他技术不错,应该能修好。” 杜杰把车开出了停车场,从后视镜里,和古彬对了一个眼神儿…… “嗯。杰克,高颜把所有分公司的财务报表都找人审计了一遍,虽然那些报表真假参半,但还是会泄露一些财务问题。如果高颜回头找我对质,我怎么应付?” 石欢一直苦恼这个问题,“我怕我应付不当,她会借题发挥把我解聘。” “你就说,你接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存在的问题是之前遗留的,你一直在努力改善。” 杜杰想了想,说。 “对,这样好。其实事实也就是这样的。之前财务是孟……归鸿管的,我爸那个人粗心大意的……” 差点儿说漏了嘴,石欢心虚地掩饰过去了。 “高颜这个人之前是你的同学,又是你的闺蜜,为什么处处针对你?” 杜杰故意问。 “见钱眼开呗!唉,都怪我没有防人之心,她这种阴险小人,从一开始接近我就存心不良。这种人,不得好死!” 石欢咬牙切齿。 不得好死的是你。 杜杰和古彬共同的心声。 石欢说的话,白蔡全程录音并将音频文件传给了高颜。 得知夏初九和楚湘也心想事成,高颜和孟云鹤击掌相庆。 两人来到了宾力山庄,寻找杀害孟云菲的第一作案现场。 宾力山庄里有不下二十个会所,散布于不同功能区,装修风格迥异,以满足不同顾客的多种需求。 要在这二个余个会所中找到那个作案现场并非易事,因为时间隔得太久。 山庄内的安防监控系统只有三个月的视频储存期,超过三个月,相关资料会自动删除。 这几天,高颜本来打算让白蔡试着恢复之前的监控文件,但白蔡反馈,孟云菲被杀时间早在半年前,期间宾力山庄更换了安防监控器材,导致原来的监控材料全部丢失,想恢复都无从着手。 高颜和孟云鹤很清楚,这是石欢团伙为了防止东窗事发,提前采取了防范措施,要不然,完全没有必要更换整个山庄的安防监控系统。 即使这样,高颜和孟云鹤也坚信,他们能找到那个会所。 根据白蔡提供的信息,那个外卖小哥自从进入宾力山庄后就再没出来,根据他的手机定位,他的活动范围局限于温泉洗浴休闲区周围。 当初锁定这个外卖小哥,是根据陈平楼道里的监控视频影像,因为楼道光线昏暗,且监控设备质量低劣,人又戴着帽子口罩,仅能从露出的眼睛和口罩透出的大体轮廓以及身高体型来确定他的身份。 通过大数据搜索,最终找到了三个外型体貌特征与其相近的人。 高颜又根据视频中的影像进行模拟画像,最后锁定这个叫王卫峰的人。 他的真实职业并不是送外卖的,而是承包宾力山庄温泉洗浴中心的东北商人。 此人三十七岁,身高一米八零,眼睛小鼻子大,嘴阔唇薄,一脸凶相。 高颜和孟云鹤都觉得,这个人极有可能也是杀害孟云菲的凶手之一。 “就我们两个人过来,不会有危险吧?” 步入雾气氲氤的天然温泉养生区,高颜不由有些担心…… 第189章 孤军作战 孟云鹤勾唇一笑,冲着高颜抛了个媚眼,“我们今天就是来洗温泉的,你不会以为我们能在这里动手抓人吧?” 高颜一愣,看看那些排队买票的游客。 不买票根本进不去。 进去了就得换泳衣,否则还是不让往里走。 游客们买完票后进去购票中心旁边的更衣室,出来的时候,男的穿着泳裤戴泳帽,女的泳衣泳帽,有的戴个护目泳镜,最多手里提着用防水密封袋装的手机,浑身上下一览无余,想携枪根本不可能。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温泉泳池依山而建,在绿树浓荫、奇花异草、假山亭阁的掩映烘托之下,清澈、幽蓝的水面升腾弥漫着轻纱般的白色水雾,朦胧而神秘。 游客们随意挑选喜欢的泳池跳进去,或游或泡,各生欢喜。 高颜感受到的却是可以预见的危险。 雾气迷瘴,池水幽深,极具隐蔽性,在哪个泳池里少个人或藏个人,外人都难以察觉。 如果她和孟云鹤明着搜查,敌方按兵不动的话,她们就会打草惊蛇劳无所获;如果敌方群起而攻,罪犯们手里肯定都有武器,必然会伤及无辜,她和孟云鹤也会凶多吉少。 两拳难敌四手,高颜可不会幼稚地当阿q。 她和孟云鹤人生地不熟,想在这里以少胜多,想都别想。 因为退一步,哪怕罪犯们不使用武器,也可以利用地理优势轻而易举地困住她和孟云鹤,人不知鬼不觉地将她们困在水底,直到她们不为人知地溺水身亡、销声匿迹。 “这是威盛集团投资打造的悠闲度假区,到了自家地盘,我们还得偷偷摸摸的,真郁闷人。” 高颜撇了撇嘴。 “不急,今天咱们只是来熟悉一下环境,踩个点儿。记住,咱们就是来洗温泉的,我不动手,你千万别冲动。”孟云鹤吻了吻她的额头,“回头咱们心里有数了,再带人来清场搜查。” 额头沁沁凉凉,温柔直达心底。 高颜乖乖跟在孟云鹤身后去买票。 男女更衣室是隔开的,等高颜穿着桃红色的泳衣走出来时,孟云鹤已经换好了等在外面。 夏阳炎阳之下,远山近树和缥缈的白色水雾前,孟云鹤身穿着件浅蓝背心短裤套装,着前胸后背的伤疤尽数遮掩,裸露的四肢结实健美,整个人像个发光体。 高颜看得眼热心跳,却看到孟云鹤看着她愣了三秒,一阵风儿似的跑过来,从旁边的毛巾架子上扯下一条,迅速披在她身上,“咱家的东西不能让人家看。” 高颜哭笑不得。 “这么白,尤其穿桃红色衬得更白,晃眼。” 孟云鹤如临大敌,扯起毛巾两个角在她胸前打了结,又给她整了整泳镜,才五指相扣地拉着她的手随着人流往前走,“脱光了都一个样儿,容易认错人。你可别乱跑,别松开我的手。” 高颜原本还有些羞涩和紧张,被他一闹稍微放松了些,还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沿路的泳池各有风情,行走其间像漫步云端。 游客们四散开,各自隐入雾气和池水之中,明明人不少,却显得别样幽静冷清。 高颜此前忙于工作,这还是头一次来这里,眼所见处无不稀奇。 只见迷蒙的水雾中,那些浸泡在温泉里的男男女女形态各异,有的凑群低声说笑,有的只露着脸闭目养神,有的潜入水底半天不见上来…… 池子深浅不一,浅的可以清晰地看到池底的沙石,站在其中,水深及腰;深的像小型的湖泊,池边设有警示牌,水深三米,十五岁以下孩童不得入内。 有人四仰八叉地浮在深水池的水面上一动不动,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可在高颜看来就跟浮尸一样,紧接着,她脑海里就闪现出孟云菲的死状…… 高颜收回目光时,不经意间看到前边路灯下安装有监控摄像头。 是那种360度无死角的监控装置。 隐隐的不安在心头不断扩散,高颜不用想都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早就被人监视了…… 孟云鹤含笑看着她,她手心泌出的冷汗让他心疼。 不能让她一直保持这种高度戒备的工作状态,容易出事儿。 孟云鹤心疼之余多有担忧,放慢脚步凑过来吻了吻高颜的唇,“放松些,别怕。” “好。” 高颜回他一个宽心的微笑。 走在他们前面的一对男女估计正热恋,虽然岁数都不小了,女的肚子上胖出一圈“游泳圈”,无奈情人眼里出西施,男人环抱着女人的水桶腰,含情脉脉的眼神像看仙女,“亲爱的,咱们往前走走,这里人太多了。” “听你的。么……” 女人扭着肥臀,踮起脚尖亲了男人一下,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期待。 高颜看着都犯窘,走在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高一脚低一脚的,没话找话,“天气这么热,阳光这么毒,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水雾?不科学啊……” “温泉水温通常高于70摄氏度,混入凉水也还是高于水面的温度,蒸发形成水雾,正常。”孟云鹤语气轻松,“我记得你高一那年得过省级游泳比赛冠军,等一会儿找个大池子尽情游一会儿。” 高颜真佩服孟云鹤强大的心理素质。 身无长物、孤军深入,此乃兵家大忌。 他却如入无人之境,真当是来度假的……不对啊…… “嗯?你怎么知道我参加过游泳比赛?我连云菲都没告诉。” 高颜后知后觉,疑惑地看着他。 那次是她参加的校外游泳培训班推荐她参加省级赛事,她是抱着贵在参与的心态去的,没想到有意外惊喜,除了奖牌,她还得了一万元奖金。 也正是那次获奖,她决定高三报考公安大学。 因为给她颁奖的是赞助那场赛事的某公安大学的校长,他给她颁发证书和奖牌时,郑重向她发出邀请。 “那么大的事我能不去吗?我媳妇穿三点式,我得到现场看着点儿。”孟云鹤理直气壮,“我当时请了三天病假,就是为了陪你去参赛。” 高颜默然,瞅他。 “噢……你来我家写作业,我检查你书包里有没有哪个臭小子写给你的情书,无意中看到了参赛邀请函。”孟云鹤笑得千娇百媚,“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行使我的合法权利。” “偷着翻我的书包,谁给你的合法权利?” 高颜嗔怪。 “你赖着我给你写作业的时候答应给我当媳妇,我不看着你,让猪啃了我找谁说理去?” 孟云鹤凑过来放低声音,“那次幸好我跟着去了,要不我也不会考警校,本来想蹲点儿等你,没想到末了警校不要我,我被军校录取了……” 他不说,她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儿,原来他对她真用了心了。 而且她知道他提这些陈年旧事是想让她身心放松,心下感动,凑近主动亲了他一下。 孟云鹤顺势揽紧她的腰,像在随意聊天,“我记得你那时参加过混合泳接力赛,四个一组,入水的人和出水的不是一个人。” “对,全程四百米,每人一百米……”高颜脑际电光石火,“你是说……” 第190章 狭路相逢 孟云鹤的意思是说,当初孟云菲可能就是在某个泳池中被石欢替换了。 入水的是云菲,出水的是石欢。 云菲在水下被石欢的人控制后秘密带去了某个会所,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的机会,所以她死后尸体上有刀伤、击打伤,却没有软组织挫伤。 云菲自始至终没有与人发生肢体冲突,她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人灌了听话水。 她后来遭受的折磨,肖寒的尸检报告已经尽述其详,团伙作案的凶手们禽兽不如…… 高颜诧异地看着孟云鹤,对他顺理成章又别开生面的推理暗自心惊。 在这个人多眼杂的公众场所,想掩人耳目地劫持一个人大活人并非易事,如果事先没有缜密的谋划,这是非常冒险的举动。 现在人们的法制观念和自我保护意识日渐增强,手机片刻不离身,监控系统覆盖整个山庄,发现异常,肯定有人报警。 这也是开始破案时,郑画图和高颜没想到第一作案现场会在每天游人如织的宾力山庄的原因。 石欢团伙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他们狡诈地选择在警方料想不到的公共场所作案,为他们后来毁灭相关证据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高颜和孟云鹤还是找来了。 高颜仔细想了想,孟云鹤的推理确实是石欢团伙最为稳妥的作案手段。 他们把孟云菲从水里捞出来,以“救人”的假象掩盖“害人”的真相,堂而皇之地把她掳走。 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以为她溺水被人施救,也不会想到要报警。 想到当时孤立无援的云菲遭受的种种残害,还有周晓宁、路杰的遭遇,高颜心里的愤恨就翻江倒海。 “前面又有一个摄像头。” 孟云鹤柔情缱绻地吻她的耳垂,轻言细语。 高颜敏感后撤,被他揽紧,“距离最大的泳池最近的会所有三个,东边的是低消费区,面向游客开放;中间是茶水甜点区,会所里设有隔间,摆着桌椅,供临时进餐;西边那个地处僻静,不对外开放,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高颜没往孟云鹤说的地方看。 虽然是洗浴区,但沿路仍然设有监控摄像头。 如果她们举止异常,会被王卫峰和他手下的人怀疑。 高颜软在孟云鹤怀里,眼神迷神,神情陶醉。 在外人看来,两人正如胶似漆,谁也不相信他们在谈工作。 “既然王卫峰承包了温泉洗浴中心,而且直接参与陈平爆炸案,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在这个范围,最有可能的就是西边那间会所。我们一会儿得想法混进去,看你的了宝贝,不能让王卫峰他们起疑心。” 孟云鹤和高颜耳鬓厮磨,继续说“情话”。 高颜虽然知道是在工作,还是被他撩拨得浑身燥热,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他们会不会在那间会所前设卡,不许私自进入?” “不会,这是开放景区,没有闲着房子有钱不赚的道理。不过肯定是高消费,一般人舍不得花钱或者干脆消费不起。”孟云鹤低语,“他们早把现场收拾好了,但下水道或者角落里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高颜笑着点点头。 孟云鹤把她垂在额前的一绺头发别进泳帽,“你今天就是来勾引我的,把你交给我,剩下的事我来。必要的时候,咱们真刀实枪上。” 高颜的脸腾着烧着了,这家伙说话能不能含蓄一点儿? 两人眉来眼去情深款款的样子,和大数来这里度蜜月洗鸳鸯浴的情侣一样,很是应景。 孟云鹤这才放下心来,揽着高颜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那间豪华会所前的大泳池边。 这边风景独好,宛如仙境。 池子背山向阳,周围青林翠竹掩映成趣,近岸卷石为岩、群鱼聚散,水面上涟漪溢彩、薄雾随风,灵山秀水之美如诗如画。 那个会所就在池子的西北方向,碧瓦飞甍、古香古色,临水照影、静矗如峰。 奇怪的是,这么美的地方,游客却少得出奇。 放眼望去,只在池子的东北边有四个人。 他们坐在水中的天然石台上,半身入水,肩颈头露在外面,正一边吃喝一边聊天。 高颜一眼看到靠左的那个男人,心里顿时一紧。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卫峰。 虽然他和她的模拟画像上稍有出处,但也有七八分相像。 好巧不巧的,王卫峰也转头看过来,正与高颜看了个正着。 猝不及防和犯罪嫌疑人打了照面,高颜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去,伸展双臂踏地借力,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孟云鹤紧随其后,一头扎进水里来追她。 两人嘻嘻哈哈互相撩水,而后高颜“狗刨”式笨拙地往前游,没一会儿就被孟云鹤追上了,搂进怀里低头就吻在一起。 “左边的那个是王卫峰。” 高颜借开角度小声说。 “右边那个是于程飞。” 孟云鹤出语惊人。 高颜刚才看到王卫峰后心里发惊,没来得及看其他人,光知道两男两女,没想到还有熟人。 王卫峰不认识他们,于程飞认识啊,之前开股东会的时候,于程飞摔茶杯烫伤秦南明的一幕,高颜记忆犹新。 于程飞亦敌亦友,深藏不露,令人难以捉摸。 现在他竟然和王卫峰在一起泡澡,十有八九不是好人,她们和他撞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怎么办?” 高颜心里没底儿了。 “来都来了,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我们来自己的地盘快活,他们都得给我们腾地方。” 孟云鹤怜惜地抹掉高颜脸上的水渍,捧着她的脸实实在在地吻下来…… 高颜秒懂孟云鹤的意思。 既然遇到于程飞了,装不认识躲躲闪闪必会招灾惹祸。 于程飞是威盛集团的第三大股东,但在股东会上一直冷静持重,在秦南明几个傻子起哄的时候,他不但没有为难她们,反而说了两句公道话。 这种情况下,如果碰面了还装不认识,那于程飞不起疑才怪。 于程飞起疑的话,王卫峰必然警戒,那时两人想全身而退就难了。 杀人灭口一向是石欢团伙趋吉避害的不二法门。 所以,他们不但不能装不认识于程飞,还要向他示好。 反正她和孟云鹤两口子在集团的名声也不好,就是两个混世魔王,在于程飞心里,也是两个不着调儿的啃老族,别说来这里洗个鸳鸯浴,就是再出格的事,他们做起来也是天经地义。 “讨厌啦!晕死了!” 高颜别过脸去,趴在孟云鹤肩膀上娇声婉转。 孟云鹤笑得很放肆,“这才哪儿到哪儿?一会儿让你醉生梦死。” 说着,孟云鹤把高颜举高高,让她背对着于程飞,自己侧身俯头,把脸埋在高颜胸前蹭啊蹭…… 虽然泳池挺大,无奈人少,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两人的嬉笑声很快吸引了于程飞的注意,眯着眼睛看了过来。 高颜搂着孟云鹤的脖子仰着头,笑得花枝乱颤。 孟云鹤的头埋在她胸前,流连忘返地像爹妈都不认得了。 两人的姿势无比暧昧,看一眼于程飞的血压都高了。 “谁啊?认识?” 王卫峰见于程飞神色有异,问。 第191章 声东击西 “像是,又不像是,有点儿远。” 于程飞认出孟云鹤了,但高颜背对着他,他没认出她,只知道这女的身姿曼妙、肌肤胜雪。 一般来说,像孟云鹤这种男人出来野不会带原配,估计又是哪个歌星名模的。 于程飞这么想着,仓促地收回目光,看到自己的手还搭在身旁陪酒的妙龄女子肩膀上,顿时针蜇似的缩了回来。 他这一把年纪了,还和年轻女人调情泡澡,要是让孟云鹤看见了,那个嘴巴不把门的在股东会上提一句,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谁啊?什么情况?”王卫峰眉头一紧,目光凶煞,“你慌什么?” “哎呀,没什么。就是孟归鸿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前些日子和个名模搞得不清不楚,害得那个名模跳楼自杀,闹得满城风雨。这又不知带着哪个女的来这里找刺激……我得走了,不能让他看见我。” 于程飞放下手里的酒杯,手忙脚乱地爬到岸上去,胡乱拿毛巾围在松垮的肚皮上。 “你怕他干什么?” 王卫峰好笑。 “我不是怕他,我是不想让这个愣头青回头不分场合乱说话。” 于程飞穿好拖鞋,俯身拿起自己的手机,“你好好招待着,他想干啥你就让他干啥,别惹着这个二货。这个山庄暂时还姓孟,明面上还是他家的,你招待不好别让他撒泼砸了场子。” “他妈的敢放野我剁了他!” 王卫峰面色阴沉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两个男女又啃在一起了…… “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你费那神干什么?他回国没几天,屁事儿不懂,成天就知道泡妞瞎胡搞。这种人对我们有益无害,等我们赚得盆满钵满,把烂摊子留给他,让他给咱们当挡箭牌多好?” 于程飞急匆匆地说完,转身就走。 王卫峰再要问什么,于程飞已经鬼追似的走了。 “孟归鸿不成器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 王卫峰喝了口红酒,琢磨了一下,冲着两个陪酒的女人一瞪眼,“滚!” 两个女人惊惶惶地爬上岸,一溜烟儿跑了。 孟云鹤和高颜亲热完,一转头,发现于程飞竟然脚底抹油跑了,再一看后面跟着两个白花花的女人,顿时明白过来,不由暗自庆幸。 他吻上高颜的耳轮,“不用担心了,于程飞那个老小子还挺识趣的。” 高颜回头时,就看到王卫峰远远地看着他们,脸色阴晴不定。 “再浪一点儿,咱们得去那间会所办正事儿。” 孟云鹤说着,过来扯高颜的肩带,“别理会王卫峰,按理说咱们不认识他。” 高颜打开他的手,嬉笑着往前游,频频回头招手,一副欲拒还迎的媚态。 孟云鹤奋起直追,两人打情骂俏闹成一团。 自家媳妇就是默契,这配合的简直比野鸳鸯还野…… 王卫峰看了半天,自己都起反应了,打心底儿相信于程飞的话了。 能玩得这么嗨的浪子十个有九个败家,的确不值得他兴师动众。 王卫峰招呼都懒得打,迷蒙着眼睛喝着红酒,瞥见放在岸边的手机,拿起来打电话,“六子,调监控看看我跟前这两个人来的时候有没有异常。” “没有,我们一直盯着呢,来的都是游客,没见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去你那边泳池的两个进门一会儿就开始腻歪,女的跟长男人身上似的,嘿嘿嘿……看着挺来劲的……” “来你妈的劲!好好看着,有公安来及时告诉我!” 王卫峰放下电话,暗暗骂了一声,“林枫那个死球儿,这么多天都不知道来个电话,害得老子东躲西藏的……” 高颜和孟云鹤已经游到了王卫峰侧面不远,两人气喘吁吁的上岸,看都没看他一眼。 孟云鹤打横抱起高颜就往会所方向走,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王卫峰眉头一紧,狐疑地盯着孟云鹤的背景,“等等!” 孟云鹤回头打量他,“你谁啊?叫我?” 王卫峰缓和了神色,也装不认识,“你这急吼吼地想干啥去啊?” “灭火!” 孟云鹤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扬地吐出两个字,转身就走。 王卫峰看着两人边走边啃,意乱情迷得像恨不得就地放倒,暗暗咬牙笑骂,“灭火,累死你妈的……” 眼见孟云鹤并没有直接去西边的会所,而是先去了中间的甜点茶水间,探头往里看了看,又转出来才往西边的会所去了,王卫峰眯了眯眼,自斟自饮了一杯,又拿起了手机…… 孟云鹤抱着高颜顺利扫码进了西侧会所。 两个小时四千元。 这个王卫峰心够黑的。 关上门,高颜疑惑地问他,“你之前来过?怎么知道这三个会所里分别是什么情况?” “事先安排人来看过。” 孟云鹤迅速拉上窗帘。 窗帘是红丝绒之类的厚布料,把刺目的阳光遮挡在外,屋里光线一片昏暗。 孟云鹤打开手机手电筒,扫描照射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查看是否安装有隐形摄像头。 他们在行动之前,必须确保自身安全。 如果这房间里有无线监控,那他们接下来在这屋子里的一切举动都会被王卫峰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必须小心谨慎。 没有反光,说明屋里没有监控。 孟云鹤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窃听装置。 看到孟云鹤冲她点点头,高颜找到灯开关摁下。 灯光大亮,屋里的摆设一览无余。 整个会所左右三间,中西合璧的装修风格尽显奢华,淡黄洒金的墙壁上挂满了仿真名画,水晶壁灯光华流转,美若群星荟萃,簇拥着中间盛开的莲花吊灯,织就梦幻般的独立空间。 东屋的家具是清一色的小叶紫檀,做工精细、雕刻精美,靠北墙放着张双人大床,床单是新换的冰丝软垫,一片看起来华美而舒适。 这蛊惑人心的表象下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孟云菲年轻美好的生命在这里戛然而止…… 不知是屋里空调开得太大,还是刚从水里出来,阴风扑面、寒侵入骨的感觉让高颜汗毛倒竖。 孟云鹤冲进浴室,拉开壁柜找到一件睡衣出来给高颜披上,“叫得浪一点儿,别停下,我尽快。” 睡衣是洁白的毛巾料子,披在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 高颜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断断续续地大呼小叫。 孟云鹤迅速走到床边,俯身查看床体周围的缝隙。 隔了这么长时间,屋子里已经被反复打扫过,地板被擦得锃亮,即使当初血流成河,这时也看不出一丝破绽。 床上和床体周围也没有任何发现。 孟云鹤查找无果,急步走去洗手间。 高颜在门口把风,哼哼叽叽的像战况犹酣。 孟云鹤掀开了下水道盖子,检查没无头发之类的遗留物。 不得不说,王卫峰管理工作做得不错,或者他有较强的防范意识,即使是下水道盖子内外,也都清理得一干二净。 孟云鹤刚将防臭盖儿放回原位,外面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第192章 蒙混过关 孟云鹤赶紧走出洗手间来到中厅,抱起高颜倒在沙发上。 几乎与此同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清洁工模样的女人提着拖把抬脚进门,看到沙发上拥吻的男女,窘迫地笑了笑,“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女人退了出去,重新把门关上了。 这个女人肯定是王卫峰派来的。 孟云鹤起身冲到门前,把门反锁,冲着高颜使了个眼色。 高颜心领神会,又咿咿呀呀叫上了。 不过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就算孟云鹤再强悍,也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何况高颜如果连着叫上一个小时,那不得累死。 所以他们在这间屋里不能待太长时间,否则王卫峰肯定会起疑,他们必须分秒必争。 两人来到西屋,茶室兼书房的布置,家具的风格与东屋的小叶紫檀大床配套。 茶桌上,赫然放着一只和那只凶器一模一样的玻璃烟灰缸。 高颜和孟云鹤对视了一眼,分头仔细寻找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屋里同样打扫得很干净,地板像是新换的,其中一块复合木地板上的标签还没揭掉。 高颜用手机对着那个标签拍了照,以备回头找到卖家查询出货时间。 墙面也重新贴过墙纸,没找到一丁点儿溅落的血迹。 墙帘也是新的,垂纱帷幔,花色烂漫,也没有破绽。 可这些都是欲盖弥彰的证明。 恰恰说明这里曾是孟云菲饱受折磨、血溅当场的人间地狱。 两人四下打量之后,不约而同将目光投落在东窗下的明式长桌上。 桌子长约两米,宽一米左右,上面横放着一幅展开的《清明上河图》高仿印刷品。 看到这张桌子,高颜就头皮发麻。 脑海里浮现可怕的场景——孟云菲就是被放在这张桌子上,被剜掉了腿上的烫伤,又被刮掉了手臂上的胎记和皮肉,任由凶手用泥巴以假乱真捏制她的手臂…… 当时石欢、段天雷、林枫、董浩都在场,另外至少还有两个凶手。 他们对孟云菲先奸后杀,甚至在孟云菲还有意识的时候,活生生剔骨剜肉割胸,最后砸烂了她的头…… 高颜皱紧眉头,努力驱除脑海里翻涌的血腥画面,可它们仍然前仆后继,甚至,孟云菲绝望痛苦的目光无所不在,遍布屋子的每个角落…… 孟云鹤掀开那幅画作,发现桌面上的钢化玻璃有类似击打产生的放射状裂纹。 孟云鹤小心翼翼地掀起一块碎片,发现并不能将其从整块玻璃上掀起,仔细一看,玻璃背面用了整张的塑料薄膜胶纸给固定了,使得整块碎玻璃浑然一体,像刻意做出的不规则装饰效果。 高颜定了定神儿,继续长吁短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 桌面是枣红色,玻璃是半透明的磨砂款,表面光滑易清理。 高颜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斜侧照射那些裂纹,发现裂纹颜色深浅不一。 她心里一喜,关上手电筒,从旁边茶几上的棉签盒里抽出几支棉签,又拿了只茶杯接了半杯水回来,把水顺着玻璃裂缝上涂抹,等水浸入裂缝,再用棉签沿着裂缝缓慢移动。 有两只棉签洁白的棒头吸附出来的水渍上有淡淡的血色。 不用说,那是之前滴落在桌面的鲜血渗进了裂缝之中,清洁桌面后仍有遗留。 如果对棉签上的血液进行检测,dna数据与孟云菲吻合,就能确定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孟云鹤赞赏地看着高颜,吭哧了一句,“宝贝儿,你好棒啊……” 高颜险些没被他声情并茂的模样药倒了,“讨厌啦……” 窗外,王卫峰撇了撇嘴,冲着身后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摆了摆手,两人无声地退下了。 “还真他妈会玩儿,这半天了还有新花样儿。” 王卫峰心浮气躁,意犹未尽继续听墙角。 棉签是拿到手了,怎么带出去是个问题。 更衣室里虽然没有监控,可在更衣室的外面设有电子扫描仪,值班人员会对游客进行全身扫描,防止游客从会所里偷拿东西。 高颜想了想,把浴帽摘下来,披散开头发,把那三只棉签当发棒卷进头发里,把头发挽成发簪,再戴上浴帽。 头发是干的,不会有水分稀释棉签里的血色。 一切妥当,两人又检查了一遍,再没有什么新发现,就一起把床单弄乱,又把浴室里弄得到处是水,把搁在毛巾架上的毛巾揉成团丢在沙发上,制造出激情放纵的场景。 看看时间,他们花费了一个半小时多一点儿,刚刚好。 窗外的王卫峰这半天没听见动静,正疑惑,就听见两人开始吵架。 “六千,收到,谢谢宝贝儿。” 女人喜滋滋地说。 “好了,走了。累死了。” 男人慵懒而不耐烦了。 “还有四千呢?转给我。” 女人愣了两秒,提醒。 男人没吭声。 “说好的一万,怎么就给六千,能不能诚信一点儿?” 女人突然惊天动地一声吼。 王卫峰吓了一跳,听见屋里有人往外走,赶紧转身跑到泳池边,一头扎进水里。 门被一脚踹开了,孟云鹤气呼呼走岀来。 “你等等,等等!想赖账,你……你给我站住……” 高颜追出来,一手叉腰一手端着一指禅,“你说话不算话,算什么男人?” “我手机余额就这么多了!再说你又享受又收钱,我又出力又花钱,本来就不公平!” 孟云鹤停下脚,转身恶狠狠地瞪着高颜,“你再嚷嚷,信不信我把你扔进水里去!” “你……你欺负人……” 高颜像被他吓住了,愤愤不平地跺着脚。 “哼!” 孟云鹤一副腿软体虚的模样,拎着手机转过身,有气无力慢腾腾往外走,看都不看一眼身后的女人了。 进去的时候还又亲又摸干柴烈火,出来就水火不容苦大仇深了。 王卫峰泡在温泉里,看着女人骂骂咧咧跟在后面,忍不住哈哈大笑,拿起手机就给于程飞打电话,“于哥,你真是慧眼如炬啊,孟归鸿这个儿子真是上不了台面儿,说好了给人家女的一万,只给六千,哈哈……他妈的还是资产过亿的富二代,也太抠门儿了。” “我看人一看一个准儿,就没有失误的时候!” 于程飞在对面大言不惭。 “不过那个女的身材真不错,我都看着起兴儿了。”王卫峰笑得一脸猥琐,“不知道摘下泳镜什么模样儿……” “那小子睡过的女人你也稀罕,怎么说你呢?对了,你截几张照片给我,我发给他老婆。” 于程飞兴致勃勃地说。 “好咧!”王卫峰一拍即合,“让他们夫妻搞内讧,咱们再趁虚而入……” 高颜一脸憋屈地跟着孟云鹤来到出口,谁也不理谁。 值班的看着两人的臭脸,也不敢放肆,拿着手柄式的扫描仪在两人身上身乱扫了几下,就放行了。 两人各自换回衣服,一前一后出了门。 等来到停车场坐进车里,两人击掌相庆,哈哈大笑…… 第193章 乐极生悲 第二天上午九点,从宾力山庄温泉洗浴中心那间会所里提取的残留血液dna检测报告出来了,古彬经过反复比对,给出的结论是:吻合。 这两个字的分量沉甸甸的。 它证实了那间会所就是杀害孟云菲的第一作案现场,也证实了高颜、孟云鹤和重案组成员在这段时间内的辛苦付出终有回报。 事实证明,孟云菲的确不是孟归鸿的亲生女儿,但她自小到大,一直在孟家长大。 孟归鸿的亲生女儿石欢这些年却下落不明,直到石欢采取极其恶劣的手段取而代之。 但是,石欢为什么不直接认祖归宗,而是铤而走险以身试法? 石欢为什么对孟云菲怀有刻骨的仇恨,要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人毁尸? 这些谜底有待揭晓。 确定了第一作案现场,且证实了活着的王卫峰是重要的人证和特大嫌疑犯,高颜相信,接下来的侦查工作将势如破竹。 回想找到玻璃烟灰缸的凶器到锁定“外卖小哥”圈定侦查范围,进而冒险勘查现场寻找证据的过程,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所有的歪打正着都是冥冥注定。 为了追查陈平爆炸案的真凶,寻找擅长组长爆炸装置的人,烟花厂两年前的爆炸案引起了路杰的怀疑,路杰前往侦查途中被歹徒劫持,并被打断腿放在游艇上充当人质引诱高颜前往搭救。 其间九个歹徒冒充保安,在半路上将错就错截杀了开着警车的周晓宁,而后在s市的灯会上“守株待兔”。 当时,石欢团伙是做过周密的计划,进行了两手准备。 他们让徐剑在河里放人皮灯笼吸引高颜的注意,如果高颜前往搭救路杰,“保安”们就以抓捕“扰乱公共秩序、寻衅滋事分子”为由,在夜色和不明真相的群众的掩护下,围追堵截到高颜后将她“法办”,以阻止她召开股东大会出任执行董事。 如果失败,警方一定会继续追查路杰绑架案,前往烟花厂侦破时必然会去那家灯具专卖店进行走访摸排,林枫提前在店里安装好引爆器,与前往的刑侦人员同归于尽,借以彻底截断警方继续侦查。 可惜,犯罪团伙的连环计屡屡失败,高颜还意外在林枫的灯具专卖店里发现了那只烟灰玻璃缸,并从林枫的嘴里套出了宾力山庄,结合周兰的证词,确定了杀害孟云菲的第一作案现场就在宾力山庄之内。 宾力山庄内的会所有二十多个,如果一一排查将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 暂时无法确定哪个会所,高颜和孟云鹤就以静制动,一边让白蔡继续锁定追踪“外卖小哥”,一边抓紧在威盛集团布控,并抓紧追查九个“保安”的下落。 之前高颜将外卖小哥的位置发给周晓宁,周晓宁上报华素青要求出警抓捕,被华素青拒绝。 华素青一再阻拦周晓宁继续参与侦破陈平爆炸案,甚至对路杰绑架案也置若罔闻,并强行要求出警的周晓宁回单位加班,导致周晓宁接电话减缓车速遭遇“保安”截击重伤致死。 华素青的不作为和滥作为让在外面东躲西藏的“外卖小哥”王卫峰误以为警方领导层昏聩无能,根本不会查到他,就卸下伪装,大摇大摆地回到他的地盘,继续耀武扬威地当老板。 王卫峰没想到,他早已被白蔡锁定追踪,对他长时间在温泉洗浴中心逗留的情况了如指掌。 高颜和孟云鹤结合方方面面的情况,最终确定杀害孟云菲的第一作案现场极有可能就是王卫峰的承包区域内。 温泉洗浴中心一共三个会所,孟云鹤带高颜前往前,曾派人对这三个会所的情况进行了全面了解,最终确定西侧的会所为侦查重点。 高颜和孟云鹤不虚此行,在王卫峰的眼皮子底下成功提取了最有力的证据。 证实那间会所就是第一作案现场,接下来就能对王卫峰进行抓捕和审讯。 王卫峰这个充当“外卖小哥”与刘莹配合算计陈平夫妇的人,看起来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其实对侦破此前所有命案至关重要。 如果他能详细供述指使他的幕后黑手和杀害孟云菲那天的情况,那么孟云菲被杀案就会真相大白。 参与杀害孟云菲的所有凶手、石欢的真实身份、石欢团伙的作案动作和相关犯罪事实,这些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这桩悬案引发的系列恶性案件也将一一告破。 所有的遗留的疑点也将尽数获解,比如张蕾为什么突然恶意敲诈孔四海,孔四海被薛丽和袁伟喂了食人鱼,事先袁伟是否受到石欢的指使;袁伟是否识破了石欢,他和石欢之间到底有怎样的交易;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石欢到底做了什么,让穆羽心甘情愿跳楼自杀…… 虽然这些细枝末节相对于已经明了的案情无足轻重,但却是串穿石欢犯罪团伙整个作案始末、追溯他们作案动机的关键。 如果这些疑点得以破解,高颜和孟云鹤都可能不用继续煞费苦心在威盛集团布控,直接顺藤摸瓜将犯罪嫌疑人一网打尽。 群情激奋,大家决定乘胜追击,拟定抓捕王卫峰的最佳方案。 “直接派出武警围堵宾力山庄!” 夏初九说完自己先挠了头,“宾力山庄依山面海,面积太大,要耗费大量警力不说,只怕武警刚到,王力峰就被惊动了,下海或者进山,他能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必要兴师动众,只需要找个由头把王卫峰引出来,把他直接铐起来了事。”楚湘鬼点子不少,“不行的话找个美女约他出来喝茶,我们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这个办法可行,但得找到王卫峰之前的老相好,也怪麻烦的。”夏初九看向白蔡,“不过咱们有高手,找个人不难。” 白蔡有点儿心不在焉,闻言一愣,“啊?找谁?” 高颜和孟云鹤看向白蔡,目光充满疑问。 “噢。我刚才在琢磨石欢的电脑和威盛集团的整个办公网络,我给她修电脑的时候,发现她备份的许多文件用了数字密码。这种数字密码我记得很久前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白蔡苦恼地拧着眉头。 “数字密码?把文件导出来打印一份给我,我看看。” 孟云鹤沉声说。 “好的。”白蔡如释重负,舒展开眉头,“九哥,你们刚才说要找相好的?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职业、学历、三围。” 夏初九和楚湘面面相觑,一起笑抽了。 白蔡一头雾水,“笑什么呀?别不好意思,我用大数据给你们广罗天下美女!” 高颜和孟云鹤都被他逗笑了。 古彬在这时却幽幽地来了一句,“只怕乐极生悲啊……你们觉得王卫峰现在还活着吗?” 第194章 死后焚尸 古彬这句话太突兀,高颜和孟云鹤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肖寒来电,“高颜,剩下的那八个假保安的尸体也找到了……” 好事儿呀! 可是,接下来肖寒的话让大家的心又吊了起来。 “昨天晚上凌晨两点左右宾力山庄失火,王卫峰在一间会所里被烧死了。”肖寒说,“我们正在勘查现场。” 挂了电话,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不用肖寒说,高颜就能猜得到,失火的会所肯定是他们昨天取证的那个。 知道孟云鹤前往的只有于程飞。 难道于程飞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石欢,石欢杀了个回马枪,把王卫峰给烧死了? 沉默过后,大家的心情异样沉重。 “操他妈的,这是逼着老子们把他们连锅端啊,不进威盛集团大扫除还不行了。” 夏初九气的都爆粗口了。 “不是让咱们洗洗澡换身衣服找她报道吗?咱们下午去直接干死他娘的!” 楚湘也火了。 杜杰皱眉,“证据呢?咱们现在仍然没有证据证明这些案子跟石欢有关。” 古彬叹气,“王卫峰死了,第一作案现场被烧毁,这条线断了。虽然我们暂时没有人证物证指证她,将石欢绳之以法,但我们至少知道,确实是她在那里指使其他凶手团伙作案杀害了孟云菲。” “就是,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人证。这份鉴定报告就是物证!” 楚湘愤愤不平。 夏初九恼恨地说,“石欢咬死说她不知情、没参与的话,我们也拿她没办法。” 高颜虽然也沮丧,但一切也在意料之中,毕竟石欢团伙不是头一次这么干了。 “早知道这样,昨天就该把王卫峰控制起来!” 孟云鹤深感遗憾。 可是谈何容易? 即使时间倒流,他们出动警力围堵宾力山庄,也不见得就能抓住王卫峰;如果他和高颜昨天不去那间物所查找物证,而是抓捕王卫峰,恐怕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冤魂野鬼。 王卫峰不可能坐以待毙,负隅顽抗的死刑犯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不用想都知道,王卫峰会不惜一切代价跟他们殊死搏斗,最好和最坏的结局都是同归于尽。 刚才他们高兴得高早了…… 多说无益。 既然宾力山庄失火案发,肖寒已经出警,那整个山庄必然因失火而断电,无关人等也会被清场。 除了杜杰、白蔡留守之外,高颜等人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简单乔装打扮了一下才赶赴现场。 整个山庄的三个入口全拉上了警戒线,刑事现场勘查车辆一字排开,全副武装的刑警和武警高度戒严。 昨天这里还是花红柳绿、清泉如镜,今天已经是残花败柳、水面污浊,看得高颜心里犯堵。 一路前行,来到案发地点,果然是温泉洗浴中心。 装修那么奢华的会所也面目全非,烧得只剩下断瓦残垣,灭火后的废墟还在腾腾冒着浓烟。 会所后面山,许多近处的树木也被烧焦了。 会所前到处污水横流,可见消防员们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大火扑灭。 肖寒刚上任没几天就碰上这样的案子,除了以法医的身份要对死者进行勘验,还要指挥全场,忙得脚不沾地。 高颜和孟云鹤穿着普通刑警的制服,看到肖寒时,他的两只眼睛布满血丝,满脸倦容,“我们赶来的时候,消防队已经把火灭得差不多了,许多痕迹被破坏b,现场就这样儿了,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什么人报的案?” 高颜问。 “不到凌晨三点,好些人争先恐后报案,大都是夜宿在这里的游客。” 肖寒说,“我们赶来后,把整个山庄搜了一遍,把所有游客都疏散了,留下的几个报案人在出口的更衣室里配合调查、做笔录。” 高颜点了点头,打量着被烧得露天的会所,“王卫峰呢?” “还在里面躺着呢,我这还没来得及去管他们。会所都是木头搭的,里面的桌椅家具也大都是木头做的,烧起来那个痛快,这边三个会所,加上那边的两个都烧光了,如果再来晚些,这一片山庄差不多就毁了。” 肖寒郁闷地说。 “我们进去看看。你先指挥外围工作,别上火,遇到什么事儿解决什么事儿。” 孟云鹤冲肖寒笑笑,领着高颜等人往“屋里”走。 只隔了一晚上,故地重游的感觉天差地别。 高颜站在中厅,还清楚地记得昨天这里三间屋子各有的摆设和风情,这会儿漆黑一片,地上全是泡在污水里的木炭灰烬和残砖碎瓦。 走到东屋,原本富丽堂皇的卧室也已不堪入目,那张华美的红木雕花大床已经变成了一堆木灰,中间躺着两具焦炭般的尸体,浓重的肉煳味儿扑鼻而来。 高颜皱眉屏息。 曾经,吕良杀死张勇后,他的父亲为了帮儿子洗脱罪名毁尸灭迹,曾经引爆天然气造成失火爆炸案件,当时,张勇、吕军涛和刘洁被烧得像木炭般的尸体,高颜记忆犹新。 眼前王卫峰和另一具尸体没烧得那么严重,四肢健在、皮肉尚存,但衣物尽毁,皮肤已经炭化,两具尸体都是拳击姿势。 “呕!” 很奇怪,老刑侦夏初九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呕吐。 “怎么回事?反应这么大?” 楚湘拍着他的后背疑惑地问。 “今天早上吃的烤肉就这味儿,可恶心死我了……” 夏初九呕得天昏地暗。 怪不得。 高颜和孟云鹤跟着古彬走近些,蹲在两具尸体近侧。 斗拳状的尸体多半是生前烧死的,不过死后焚尸的尸体有时也呈斗拳状,这是因为凶猛的火势灼烧软组织产生剧烈收缩导致。 尸体的五官已经被烧得五官模糊,是不是王卫峰看不出来。 女人很年轻,身姿纤细窈窕,皮娇肉嫩,可惜了。 凑近了,烧烤的味道尤其浓重,再加上视觉冲击,那感觉不要太差劲…… 夏初九算是闷着了,吐得直不起腰了。 楚湘扶着他,一个劲地帮着捶背抚胸,“嘿嘿嘿,幸好我没听你的,早上吃那么多肉不益于消化……” 古彬整理了一下手套,伸手捏了捏男尸的胳膊。 “啪”的一声轻响,一块烧焦的皮肤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烧红的软组织。 “表面皮肤已经全部炭化……烧得这么严重,得拉回去进行尸检。” 古彬起身,指挥着肖寒手下的两个刑侦队员把尸体抬到担架上抬走。 “先要确定死者身份,然后看看是生前烧死还是死后焚尸。” 古彬面不改色心不跳,对高颜说。 这个常识高颜知道。 生前烧死的死者呼吸道里有烟灰炭末,而且呼吸道和脏腑会有热灼伤,或者伴有一氧化碳中毒征象。 死后焚尸的死者因为在烈火中已经无法呼吸,呼吸道没有异常,也没有中毒征象。 死后焚尸肯定是他杀。 但生前烧死也不能断定就是意外失火,也可能是人为纵火。 “凌晨两三点,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可就算睡得再熟,火烧起来他们也能被烤醒,这么近的距离就能推门逃命,门口就是温泉,他们往温泉里一跳就能活命,怎么那么老实躺着让火烧?” 高颜昨天在这屋子跑来跑去,记得清清楚楚,从东房卧室跑到门口开门,最多十步距离。 第195章 野心勃勃 “如果两人喝醉了,或者被人下了药,或者被人绑了,想跑都难……” 孟云鹤突然看向高颜,“王卫峰肯定是听墙根上瘾了,非要现场体验一下,他不死谁死?” 高颜顿时满面羞红。 人家昨天那是工作,是假喊打掩护好不好? 失火原因不明,有待进一步查证。 高颜的性子已经被磨出来了,似乎发生再离奇的事,她都见怪不怪了。 和孟云鹤他们从现场回来,高颜一句牢骚没有,安安静静地翻看孟云鹤找人做的财务审计报告。 古彬马不停蹄进行尸检去了,说等他尸检完了就去给石欢当私人助理,让夏初九和楚湘先去找石欢报道。 “你们要稳住,千万别意气用事。” 孟云鹤知道自己有点儿啰嗦,还是叮嘱了一声。 “放心,我们不会知法犯法。” 夏初九吐得脸都绿了,强忍着翻腾的不适回应。 “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不急于一时。” 高颜见不得夏初九遭罪,体贴地说。 一句话让夏初九和楚湘心里暖融融的。 两人走后,孟云鹤和高颜独处一室,静谧的陪伴祥和而美好。 “下午有个新任股东会,邱凌会来。”孟云鹤冷笑,“这个垃圾脑震荡住院还不忘海底捞大宝,抢了不到百分之五的股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来也是炮灰。” 高颜云淡风轻的。 孟云鹤看着她半天目不转睛。 “怎么啦?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高颜问。 “妻子可教。”孟云鹤大加赞赏,“之前动不动上火发脾气,现在沉稳多了。” “上火发脾气有用的话,我早把她崩了上百次了。”高颜撇撇嘴,“不就是比耐心吗?谁怕谁?” “对,比的就是耐心。不知王卫峰的死与于程飞有没有关系,于程飞这个老小子在威盛集团到底扮演了个什么角色,现在还真是搞不懂……” “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高颜指着报表,“账目亏空成这样了,财务造假数额这么大,怎么之前没人管?老孟还真敢放手。” 孟云鹤欣赏地吻了吻她的眼睛和额头,“我越来越觉得老孟心里有事儿,他明着说不给孟云菲股份,但他这样放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中饱私囊,明摆着言行不一。我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孟云菲是假的,但却是他的亲生女儿。” 没人知道,又不能问。 “你再别勾引我噢,受不了你这样一边说正事,一边对我动手动脚的。”高颜深呼吸了两下,“我觉得他什么都知道,装傻。” 孟云鹤哑然失笑,笑容里有几分萧瑟,看得高颜一阵心疼。 “行行,你尽管勾引,不行的话,我再给你哼两声?” 高颜刮他高鼻梁。 “昨天急着找证据,早知道白忙一场,我就不该浪费那个时间。” 孟云鹤闷闷地说。 “想什么呢?那可是杀害云菲的第一作案现场,我当时觉得云菲的魂魄就飘在那屋子里,满是期待地看着我们,希望咱们早些帮她申冤。在那里干事儿,你……” 说到这里,高颜猛然打住。 “怎么了?” “云鹤,你想,王卫峰肯定知道那里是杀人现场,很有可能他也是凶手之一,按正常思维,他肯定有畏罪心理,怎么敢在那里跟人做爱和过夜?” 高颜笃定地说,“他肯定是他杀,死后焚尸,而且是被人抬进那间会所里的!” 孟云鹤点了点头,“肖寒应该已经把山庄里的监控资料调出来了,等他查出王卫峰昨天夜里的行踪,事情就清楚了。古彬的尸检报告傍晚也能出来,等着吧。” 等。 谁等不起谁是孙子。 高颜把财务审计报告狠狠合在一起,“先去吃饭,再去开会,谁再敢抢我儿子的钱,我把他们都掐死。” 孟云鹤原本还有些闷闷不乐,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你这是公报私仇啊!” “嗯,于公于私,此仇不报非君子。”高颜攥着拳头,“我们要越挫越勇,百折不挠!” 孟云鹤看她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把她拉进怀里,“辛苦你了。” “报告首长,不辛苦!”高颜斗志昂扬,“走,出发!” 孟云鹤赶紧拎包,“开完回去找肖寒,那八个假保安什么情况咱们得了解清楚。” 生活就是这么充实。 两人手拉手走去附近的自助餐馆。 别说,以前看见烤肉直流口水,现在看见了直犯恶心。 高颜没什么胃口,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在想放火的人会是谁,“于程飞人老成精,不会那么冲动。应该还是石欢找人干的。” 孟云鹤刚欲给高颜夹块肉,想到什么放在一旁,“你先别想了,好好吃饭,打起精神应付下午的会议。” 高颜点点头,预感下午的会议不能太平了。 果然。 邱凌还真来了。 他坐在一群新老股东中翘着二郎腿叼着烟,看人的眼神都是居高临下的。 “我,大家应该都认识。我是华悦集团的邱凌董事长,在与威盛集团的业务合作中,我发现你们在部门管理方面和产品营销方面都存在很多问题。我有心来拨乱反正,将我们华悦集团的宝贵经验与在座的各位切磋交流……” 自我介绍的时候,邱凌仍然坐着,摇头晃脑,盛气凌人。 高颜每次看见邱凌就急着动手,他那个欠扁的德性简直与生俱来。 他的意思是,他正在对威盛集团实施鲸吞计划,不久的将来,他会用管理华悦集团的手段渗透并最终兼并威盛集团。 这个纯天然欠揍产品占股不足百分之五,没有比他再小的股东了,他还真敢说狂话。 不过,邱凌野心勃勃确实有一定的倚仗,华悦公司实力不可小觑。 那又怎样? 邱凌和石欢狼狈为奸,光上次在酒店里为石欢掩盖杀害穆羽的事实做伪证,就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必将受到法律严惩。 一个违法乱纪的企业家注定没有前途可言,邱凌充当杀人犯的帮凶,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是不知死活。 高颜跟吃了只苍蝇似的嫌烦,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高董事长,你我是老相识了,想当初咱们在高中的时候,差一点儿就是初恋情人了,要不是追我的美女太多分了心,说不定我们的孩子现在都上小学了。” 没想到,邱凌欠扁的程度登峰造极,脸皮厚过城墙,当众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八卦观众向来不乏其人,其中包括于程飞。 今天的于程飞与上次开股东会时的老成持重很不同,自高颜和孟云鹤坐定,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珠子就在两人中间来回打量,脸上的笑意高深莫测,好像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到邱凌这么说,于程飞也不知道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邱凌的脑震荡传染了,说出来的话含沙射影意有所指,“哎呀,邱董事长真是独具慧眼,那么早就知道我们高董事长魅力无穷。只是女人看男人通常看不住,越上心男人越想跑;男人看女人一看一个准儿,越上心女人越听话。” 于程飞昨天只认出孟云鹤,没认出高颜来,还以为孟云鹤背着她和别的女人鸳鸯戏水。 高颜不动声色,佯装听不懂。 孟云鹤没那么好脾气,眯眼看向邱凌,俊美无匹的脸上满是警告和嘲讽,“邱凌,你刚出院吧,是不是没住够?我不介意帮你变成植物人。” 邱凌放下二郎腿,欠起身子瞪圆了眼,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可他憋了半天,硬是敢怒不敢言,身子一松靠在椅背上,冷哼了一声…… 第196章 化险为夷 “于董事长,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身体还挺好哈……” 孟云鹤看向于程飞,刚提个头儿,于程飞脸就白了。 “没有没有,我身体好什么呀?高血脉、眩晕症,毛病多着呢。不像孟副董龙精虎猛的,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我们这些老东西应该退居二线啦……” 于程飞生怕孟云鹤当众揭短。 如果被人知道他私生活混乱,这么老了,还和比自己闺女还小的女人调情泡澡,那他就没脸坐在这儿了。 孟云鹤见好就收,冷冷扫了他一眼,突然问,“听说昨天晚上温泉洗浴中心会所失火,承包商王卫峰被烧死了,于副董,你听说了没有?” “啊?这……不会吧?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于程飞惊恐得瞪圆了眼,难以置信。 他不像是装的。 高颜和孟云鹤看得出来。 会议室里顿时炸了锅似的。 “他怎么会烧死了呢?” 于程飞心慌气短,把目光投向坐在桌尾的石欢。 “看我干什么?我哪儿知道?哎呀,烧死是个什么滋味儿啊,遭老罪了……” 石欢啧啧了两声,一副惋惜痛心的绿茶样儿,弯弯的笑眼却带着阴毒的冷意瞥向高颜。 高颜坦然迎视她的目光,发现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竟然不躲不闪,不但没有做贼心虚的收敛,还肆无忌惮地挑衅。 只有那些以行凶作恶为乐的人,才会有这样厚颜无耻。 她们不会为自己的恶行愧疚和忏悔,反而引以为傲倍感荣耀。 她们的灵魂无比丑陋邪恶,她们的内心无比残忍阴毒,她们享受着主宰他人生死的快感,为她们敢于挑战律法而自鸣得意。 她们唯恐天下不乱,视他人为蝼蚁。 屡次作案得手让她们狂妄自大,自负地以为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全身而退。 其实,他们只是自欺欺人。 他们忘了,最终惩罚他们的不只是法律,更有天地公道、因果循环。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没有人能在向魔鬼出卖了灵魂之后还能独善其身。 “董事长,我这里有两张照片,拍的实在令我惊艳,你要不要看看?”石欢摆弄着手机,“只是你看了可别生气噢。” “知道我会生气就不要给我看了,我没兴趣。” 高颜知道她又想闹幺蛾子,懒得搭理她。 “看了你就有兴趣了。” 石欢笑吟吟的,拨弄了两下手机,挑眉看过来,幸灾乐祸地说,“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呢,结果不是。” 高颜的手机响了两声短信音,她拿过来一看,上面两张艳照,正是她和孟云鹤昨天在温泉里嬉闹追逐和拥吻的照片。 高颜装作很震惊,“照片哪儿来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 石欢故作高深。 高颜眼睛的余光看到于程飞心虚地垂下眼眸,装模作样看面前的会议材料。 不用说,这是王卫峰截图发给于程飞,于程飞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发给了石欢。 王卫峰真是自己找死。 石欢本来不知道孟云鹤去了那间会所,结果王卫峰截图招祸。 按石欢的习惯,为了防患于未然,她肯定会对王卫峰痛下杀手,好让他永远闭嘴。 看来,那把火真是石欢放的。 只是,石欢真没认出照片上的女人是她高颜? 石欢这是想挑拨离间,还是想验证是不是她高颜和孟云鹤去那间会所里查找证据? 高颜盯着照片心思数转。 昨天,她一直戴着泳镜,从这两张照片的角度,因为大半截身子都泡在水里,只露出肩颈和脑袋,又是侧半身,再加上水花四溅、天光耀眼,照片拍得很唯美,但却难以看出是她。 当然,如果是孟云菲,别说这样的侧半身照片,就是露只手,她都能一眼认出是她高颜。 石欢倒好,竟然拿着她的照片来气她…… 高颜猛地想起,石欢并不知道她擅长游泳。 此前石欢有意无意试探过她,问她喜不喜欢游泳,她告诉她很怕水。 另外,上次石欢找穆雨一起闹妖,孟云鹤说和她高颜有孩子了,石欢一直以为她怀孕了。 因此,石欢认定照片中和孟云鹤打情骂俏的人不是她。 高颜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猛地站了起来,怒视孟云鹤,把手机丢到他面前,“孟云鹤,你不给我个解释?” 孟云鹤一头雾水,拿起手机一看,秒懂。 戏精上身的孟云鹤懒洋洋地把手机丢过来,“开会呢,吵什么呀?多大点儿事儿呀?不就是泡个妞嘛?我都忘了她叫什么了。” 高颜“妒火中烧”,“你、你……你不是说永远只爱我一个吗?你太过分啦!” “哎呀,男人的性和爱是分开的。别生气,我最爱的还是你,但我不能为了你这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是不是?雨露均沾嘛,那样才有爱心是不是?” 孟云鹤说起混话来那叫一个绝,在座的大小股东听着耳目一新,原来恹恹欲睡的都来精神了。 吼吼,开董事会啊,这两口子内讧了! 吃瓜观众排排坐。 “狗屁雨露均沾,你当你是谁啊?背着我在外面乱搞,还让人家拍了照片来气我,你是不是跟我过够啦!” 高颜“气得”哇哇叫。 石欢和于程飞交换了个眼神儿,一个个心里乐开了花。 就知道这两口子貌合神离,早晚让他们分崩离析! 只有让高颜夫妻反目成仇,他们才能继续在威盛集团浑水摸鱼。 “现在还没够,如果你再这样不讲理,说不定我就够了!” 孟云鹤冷了脸,“警告”地看向高颜。 “你……哼!别忘了,我才是这个集团的执行董事长,我手里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多,而且……上次股票连续两个跌停,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也被我抢了!你要是再敢沾花惹草,我跟你势不两立!” 高颜“怒不可遏”,拍桌子宣战。 吃瓜观众惊呆了。 石欢、邱凌和于程飞也变了脸。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高颜竟然不动声色捞了那么多钱。 占股那么多,高颜就有绝对的话语权,有话语权就能指哪儿打哪儿,有的是人唯她马首是瞻…… 石欢刚刚雀跃的心情顿时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她就不懂了,为什么她怎么打击高颜,最后受伤的都是她。 “你……好吧,你老大,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别把咱们儿子气坏了。” 孟云鹤说软就软了,凑过来当忠犬。 “真知道错了?” 高颜顺坡下驴。 “真知道错了,老婆,你别生气了,我是一时糊涂。咱们继续开会噢,你最好了,你是我的心肝宝贝。” 孟云鹤花名在外,岂能浪得虚名,这哄妞的本事,让吃瓜观众受教不浅。 “好吧,下不为例。” 高颜傲娇地抬了抬下巴,慢慢坐下了,“继续开会,你们两个,自我介绍吧!” 两个新股东诚惶诚恐,赶紧依次自我介绍…… 石欢气得两眼发黑,恨铁不成钢啊。 她都把照片拿给这两人看了,他们竟然还能和好。 真是两个奇葩! 特别是孟云鹤,堂堂男子汉,能不能有点儿血性? 高颜都当众撒泼了,他就不能以牙还牙,让她滚蛋? 儿子儿子,她才怀孕多久啊,就知道是儿子了。 石欢嫉恨交加,想掀桌子走人。 更令她生气的是邱凌,眼珠子都要粘在高颜脸上了。 自从听高颜说她又捞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邱凌看高颜的目光就变了。 好像高颜已经不是个女人了,是尊金佛。 邱凌那痴迷狂热的眼神让石欢又气又恨又充满了危机感。 如果某天邱凌投奔高颜去了,主动交出他手里的证据,那她石欢岂不是功亏一篑? 不行,邱凌必须死。 石欢暗暗咬牙…… 第197章 幸灾乐祸 邱凌对石欢的恶毒想法似有所感,投过来的目光冷嗖嗖的。 对视之下,石欢更气得两眼发黑。 邱凌跟条变色龙一样,对她和高颜的嘴脸截然不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连装装样子都不肯。 石欢猜对了。 邱凌确实把高颜看成金光闪闪的大佛了,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女人拿下。 虽然高颜和孟云鹤刚才表面上是合好了,但他不信高颜真不介意。 孟云鹤偷着出去泡妞被人抓了现形拍了照,高颜财大气粗,完全没必要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她很可能像所有被辜负的怨妇一样,寻找身心的慰藉。 他邱凌完全可以趁虚而入。 至于高颜肚子里怀着孟云鹤的孩子…… 呵呵,他不介意买一送一…… 邱凌打着如意小算盘,丝毫不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于程飞打的是另外的小算盘,他在想,他是不是应该改弦易辙投奔高颜? 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吃瓜观众变回重利轻义的商人,各有计较,不一而论。 石欢虽然让邱凌气得半死,但她也暗自庆幸。 幸好那天去会所的女人并不是高颜,这样,她就不用担心高颜和孟云鹤会在那间会所里发现什么了。 至于王卫峰被活活烧死,她没有丝毫愧疚。 与其留着王卫峰有朝一日出卖她,还不如早早让他像其他人一样早死早超生。 只是,她该怎么做才能让邱凌死于非命,让高颜永远消失? 石欢脸上笑着,不时还会发言表态当老好人,心里却在酝酿毒计…… 散了会,看到孟云鹤殷勤倍至地给高颜提包拿文件,石欢气血逆乱,脸上却笑意盎然,“高颜,咱们姐妹向来敢爱敢恨,特别你还当过刑侦科长,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怎么到了我哥这儿,心变得这么大?心里有委屈别藏着捱着,回去叫我哥跪搓衣板儿!” “心不大能变得这么有钱吗?跪什么搓衣板儿呀,多大点儿事?有得有失嘛,跟男人比,钱更实惠。” 高颜一眼识破石欢的小算计,果断剥夺她幸灾乐祸的乐趣。 石欢皱眉,“哎呀,哥,你看看嫂子,你都那样了她都能忍,你在她心里真的没地位了。亏我还一直羡慕你们情比金坚呢……” “情比金坚才不值钱,谁会喜欢一个死乞白赖的人?我这是故意刺激你的嫂子,就想看她为我吃醋的样子,省得时间长了她不重视我。” 孟云鹤说着,凑过来亲了高颜一下。 石欢哪哪儿都不好了。 每次看到孟云鹤亲高颜,她都像被剜肉割心。 虽然她现在对杜杰穷追不舍,其实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人还是孟云鹤。 她想要孟云鹤的亲情、爱情和所有! 看着孟云鹤搂着高颜的腰扬长而去,石欢扶着桌子半天才稳住心神,巨大的挫败感再次袭击了她,让她五腑俱焚。 她实在搞不懂孟云鹤和高颜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同床异梦了,却还是针扎不尽,水泼不进…… 股东们陆续跟在高颜和孟云鹤后面走出了会议室。 石欢被气得一阵晕眩,昨天夜里她又彻底未眠,这会儿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揉着额头和太阳穴屏气调息,却听见一个乌鸦一样的声音响起。 “孟云菲,听说你又有了新欢,长得挺帅个律师?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我们整个新欢旧爱交接仪式?” 邱凌慢条斯理走过来,满脸嘲讽。 “关你屁事?难道只准你勾五搭六,不许我弃旧迎新?” 石欢烦闷得要命,没心情和他好好说话。 “嘁!你尽管放骚去。你身上哪儿我都摸遍了,早腻歪了,你喜欢倒贴谁就……” 石欢正在气头儿上,闻言扬起巴掌就往邱凌脸上招呼。 “啪”的一声,邱凌的脑震荡差点儿复发了。 “敢打我,你他妈找死……” 邱凌恼羞成怒,反手一记耳光,打得比石欢更狠,直接把她抽倒在地。 见石欢捂脸倒地还转头怒视,邱凌心头火起,冲上去对她拳打脚踢,“上次你拿酒瓶差点儿打死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他妈还敢打我,给脸不要脸!” 大多人已经走了,剩下的三个远远躲着看热闹。 石欢怎么也没想到邱凌会当众打女人,还打上了瘾,一时无力反抗,只能抱头尖叫躲闪。 夏初九和楚湘本来在隔壁石欢办公室等她散会回来,听到她的尖叫声赶过来,一进门就看到邱凌揪着石欢的头发又打又骂。 “我今天就在你的地盘上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想让我死,我也不让你好过!你别忘了,我手里有能要你命的东西,你还敢跟我横,我打死你、打死你!” 邱凌此前因为石欢连续住院,好不容易接上的断指现在都是麻的,一到阴天下雨痒得抓心挠肺;脑震荡害得他差点儿成了痴呆。他没找她的麻烦,还为她作伪证打掩护,她不感恩戴德,还趁他住院在外面寻欢作乐对他不闻不问。他本来就够生气的,她还敢打他,妈的…… 邱凌越想火越旺,甩起膀子左右开弓,打得石欢晕头转向,连哭叫都没力气了。 夏初九和楚湘心里那个痛快啊,海了去了。 他们也想这么把石欢揍一顿,碍于身份不能违反纪律,邱凌这波操作简直大快人心呐! 但是他们现在是来“投奔”石欢的,于情于理不能看着石欢挨打。 夏初九和楚湘站在门口儿,咬着牙憋着笑儿忍,等邱凌把石欢打得再狠实一点儿再“救”。 其他三个小股东不敢招惹邱凌,再说人家是男女朋友,打是亲骂是爱,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少掺和的好。 于是,吃瓜观众看现场武打片看得心安理得、其乐融融。 夏初九怕石欢的哭叫招来外人拉架,轻轻关上会议室的门。 这下好了,会议室隔音效果好,石欢喊破天也没人管她。 这个变态杀人犯,邱凌要是能把她打死,大家就省了心了! 夏初九和楚湘表现出一副想帮忙又不敢上前的模样,站在门口儿畏首畏尾地看着邱凌继续对石欢大打出手。 “邱凌,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竟然打女人……” 石欢拼命护着脸,生怕邱凌把她好不容易造假的脸给毁了。 这样一来,她暂时看不到夏初九和楚湘,两人可以继续欢天喜地地看好戏。 “没人比你更卑鄙下贱了!你他妈还算个女人?你拿酒瓶子砸我脑袋的时候,你是想要我的命吧?要不是需要我给你打掩护,你他妈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邱凌骑坐在石欢身上,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地上撞。 狗咬狗,两嘴毛。 夏初九和楚湘交换了下眼色。 邱凌骂得痛快,却不知已经泄露了两件事。 一是邱凌手里有证明石欢犯罪的证据,二是邱凌为石欢杀害穆羽做了伪证。 “啊!救命啊……” 石欢被撞得头昏目眩,巨大的恐惧让她发出尖厉的呼救声。 第198章 大打出手 “救你妈的命!孟云鹤和高颜恨不得把你这个祸害千刀万剐,只有我能帮你,你还里外不分……我打死你,回头我就去睡高颜,她手里的股份早晚都是我邱凌的……嘿嘿……你们这些贱女人就是欠收拾……” 邱凌边打边骂,红着眼睛疯魔了一般,把石欢的头当棒槌,撞得山响。 地上虽然铺了地毯,可石欢也经不起邱凌这么撞。 “救命!救命啊……” 石欢真怕了。 她从来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暴打,所以她也没有特意留人保护。 哪想到邱凌来开个会,散会后会把她往死里打? 石欢后悔那天在医院里没把邱凌送上西天,心里恨得翻江倒海,发誓回头必让邱凌死无全尸、万劫不复! 那三个小股东一看战况过于激烈,有死人的可能,怕沾血招灾,赶紧溜了。 夏初九和楚湘刚才听得一清二楚,这个邱凌不是什么好鸟儿,竟然想祸害他们组长? 眼瞅着邱凌已经把石欢打得差不多了,是他们该出手的时候了。 夏初九先是拉着楚湘出去关好门,然后一脚踹开,大喝一声冲进来,营造出“路见不平一声吼”和“夺门而入”的气势。 “孟总,你怎么啦?” 夏初九“大惊失色”,扑上来“关切”地询问。 楚湘也有样学样,“哎呀,你谁呀?打我们孟总干什么?” 沉感绝望恐惧的石欢一听,张开指缝,见是夏初九和楚湘,顿时喜出望外,“快救我——” “滚一边去,没你们的事儿!谁敢管闲事,我连你们一块儿打!” 邱凌打红了眼,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夏初九疾恶如仇,提起邱凌的后衣领迎面痛击! 夏初九曾得过国家级别比赛散打冠军,一双铁拳打遍天下无敌手。 邱凌当即鼻骨断裂、天旋地转,踉跄后退撞在墙上跌落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了。 楚湘上前补脚,拿捏好力度,直接把邱凌踢昏了。 “孟总,你还好吧?” 夏初九“赶紧”扶起石欢“嘘寒问暖”。 能好吗? 石欢被邱凌暴打了这么半天,身上没一块好地方了,要不是她拼命护着脸,她整个人就废了。 “呜呜……我的腰……” 石欢觉得自己的腰被邱凌踢断了,一动就钻心的痛。 “别怕,我会推拿,我看看。” 夏初九掀开石欢的衣摆看了看,有点儿肿,顶多软骨组织挫伤。 看着伤得不重,夏初九在心里把邱凌那个饭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打了半天,竟然没把这个死女人打残废,邱凌真是个弱鸡。 夏初九自诩一向光明磊落,这会儿也忍不住“落井下石”。 谁让她是恶贯满盈的死变态? 夏初九找着石欢的腰眼猛地摁了下去。 腰眼是中医奇穴,又名鬼眼,在第四腰椎棘突下方旁边,虽然经常按压有疏通带脉和强壮腰脊的功效,但猛摁剧痛。 “啊!” 石欢像被抽筋剥皮,痛得整个人都蜷缩了。 “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夏初九加大了摁压的力度。 “啊——” 石欢又是一声惨叫。 夏初九松了手,一本正经,“孟总,我不使劲儿你的腰就残废了,感觉一下,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剧痛过后,轻微疼痛自然感觉轻些。 石欢试着扭了扭腰,松了口气,对夏初九点头致谢,“是好多了,谢谢你啊……” 一旁的楚湘险些笑喷了。 夏初九这手太牛叉了,整了人还能让人感恩戴德。 “应该的,你对我们兄弟有知遇之恩,我们报答你的时候在后面呢。” 夏初九笑得一脸憨厚。 “对,孟总没事就好,还好我们等你等得不耐烦过来出来看看。这门的防盗效果太好了,我们在外面隐隐听见动静不对才敢进来……孟总,这个男的是谁啊,怎么敢这么对你?” 楚湘也是戏精一个。 石欢对夏初九和楚湘好感倍增,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邱凌,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脱下高跟鞋,朝着邱凌就是一顿刨。 敢那样对她,她不刨得他六亲不认,她就不叫石欢! 邱凌这下好了,脑震荡肯定是要复发的,外加塌鼻毁容,够他住三四个月院的。 剧烈的疼痛让邱凌悠悠转醒,一睁眼,就觉得脸上温热粘腻,伸手一抹,一手鲜红! 邱凌从迷蒙的状态醒过神儿来,看到石欢跪在一旁举着高跟鞋,鬼一样狰狞地盯着他,鞋跟上还沾着血,顿时吓尿了,“你、你他妈……” “我杀了你!杀了你!” 石欢暴戾的本性被激发了,她甩起膀子狠狠刨打邱凌的头。 要不是邱凌躲得快,他脑袋上得有坑。 高跟鞋擦着邱凌的头皮刨在了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暗响,令邱凌毛骨悚然。 求生的本能让他一骨碌爬起来,可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石欢的“武器”迎面杀来,他高挺的鼻梁连遭重创,骨折皮破、血色飙飞,又酸又痛又麻,他的头像要爆炸了似的! 眼见石欢把邱凌刨得血乎啦的犹不罢休,夏初九不敢再让她为所欲为,一把拉住她,“好了好了孟总,打死人可不好了。” “邱凌,我告诉你,我不怕你!别以为你干的那些糗事我就不知道,你再敢为难我,我们就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石欢挥舞着高跟鞋,两眼喷火地叫嚣。 邱凌的脸快被她刨烂了,温热的鲜血哗哗往下淌。 邱凌慌了,他本来天生丽质、玉树临风,勾搭美女资源丰富,要是就这么毁了容,他有再多的钱活着也没意思了。 顾不得和石欢继续打骂,邱凌没命地冲了出去,急三火四往医院跑……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他老得把医院当家啊…… 邱凌欲哭无泪。 把邱凌打跑了,石欢犹不解气,可也只能这样了,她总不能当着夏初九和楚湘的面,在这人多眼杂的办公楼里杀人。 “今天谢谢你们两个。” 石欢穿回高跟鞋,心有余悸地说。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夏初九也会口蜜腹剑。 “嗯。你们两个不错,留下吧。夏九,你以后就是我的保镖了,工资给你提五千,每月两万五。林湘,我一会儿把股票交易账号和登录密码给你,好好给我赚钱,亏不着你。” 石欢长舒一口气,整理着头发说。 “谢谢孟总,谢谢……” “好的孟总,您放心。” 夏初九和楚湘“诚惶诚恐”,“喜出望外”。 “杜律师呢?他没过来?” 石欢怕让杜杰(克)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没有。我们刚从你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还没见他来。” 夏初九说。 “你们记着,今天的事儿谁也不许说,特别是高颜和孟云鹤。” 石欢盯着两人叮嘱。 夏初九反应很快,“这个你放心,不过……谁是高颜和孟云鹤?” 石欢这个狡猾的女人疑心病重,这个时候还保持警惕,故意画圈试探他们。 楚湘也一脸狐疑,心里却佩服夏初九应对及时。 “噢,我忘了,你们还没见过他们。他们是我的哥嫂,处处欺负我,回头你们就认识他们了。” 石欢放松下来。 如果刚才夏初九和楚湘满口答应,那说明这两个认识孟云鹤和高颜,那就有问题了。 孟云鹤和高颜的层次,这两个亡命之徒根本够不着,如果之前就认识,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两个人是高颜派来故意接近她的。 “难为孟总这么好的人肯定不是好人,回头他们再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夏初九蛮横地说。 石欢顿感欣慰,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没看错你们。” 石欢找了把椅子坐下,揉着身上被邱凌痛打过的地方,暗暗算计怎么让夏初九死心塌地为她卖命,有朝一日帮她杀了邱凌那个混蛋。 “我们兄弟两以后就跟着您了,只要是我们兄弟能效力的,您尽管吩咐。” 夏初九把胸脯拍得山响。 “好。跟着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石欢看着胳膊上的瘀青,心里对高颜和邱凌的恨意又增加了几分…… 第199章 阴险狡诈 石欢羞恼之余,把她挨邱凌这顿打的账,也记在了高颜的头上。 要不是邱凌一心想着巴结高颜,不会跟她石欢撕破脸,把她打得这么狠。 高颜活着就是罪过! 她抢了她石欢的男人、财产,她和那个孟云菲一样,都是她石欢命里的克星! 不过,现在石欢还不敢随意指派夏初九和楚湘,交浅言深是大忌。 石欢极力调整好情绪,“张古林呢?说好了来给我当私人医生,这两天都不见人影儿,他跑哪去了?” “那小子走了狗屎运了,有那么个好手艺,有的是有钱人请他上门服务,唉,要是我们也会他那两下子就好了。” 楚湘长吁短叹。 “我交了预付款了,他怎么能再接别人的活儿?”石欢不高兴了,“夏九,你打电话给他,让他赶紧来,我有事找他!” 古彬正在给王卫峰进行尸检,哪能说来就来? 夏初九叹了口气,“孟总,您消消气,您不知道,这个张古林有个怪脾气,你要是催他催紧了,他宁可把预付款退回来也不伺候你了。他之前被人赖过钱吃过亏,所以后来只要有人找他,都得先交预付款,并不是说收了预付款他就得绑在你这儿。还有,顾客对他的态度得好,要不然,他谁的账也不买。” 石欢火了,“那我不是找个爷伺候?” 楚湘:“别说,你还真得当爷伺候着,谁让你有病得治?要不你把预付款要回来,咱不请他了,我们另外给你找个医生,说不定还能便宜点儿。” “算了……便宜没好货。再说除了他,还没有一个医生看出我有什么问题。等他忙完了让他过来给我熬点儿中药,我昨天晚上又一宿没睡,头疼……” 石欢不只头疼,浑身哪儿都疼,想到自己刚才被邱凌差点儿打死,末了还是夏初九和楚湘这两个刚刚认识的人帮她出头,顿时满腹心酸。 心酸之余,她强打精神。 她不能自怨自艾,必须不断给自己强化一个信念,那就是排除异己、否极泰来! 等她把所有阻碍她获得幸福的人都除掉,她一定会活得比任何人都自在逍遥。 不管是高颜还是邱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微不足道,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们明白,她石欢才是胜利者! 这样的精神胜利法极大地鼓舞了石欢,她站起来,哪怕浑身瘀青还在隐隐作痛,她依然犹如脱胎换骨般,再次斗志昂扬。 心境的改变让石欢神智一清。 她突然想到,夏(初)九和林(楚)湘今天才是她第二次见,虽然两人刚才救了她,但他们来的是不是太是时候了? 早不来晚不来,她差点儿被邱凌撞死的时候,他们才来帮忙。 还有,回头想想,那天她去找张古林当她的私人医生,刚商量好了,这两个人就推门而入,出现的也太是时候了。 万一他们有备而来,对她别有用心,后果不堪设想。 她有太多的秘密,而且她的资金交易账号如果落在居心叵测的人手里,她辛苦这么久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得不防。 想到这里,石欢神色复杂地看向夏初九和楚湘。 夏初九和楚湘察言观色,暗生戒备。 石欢心生一计,“夏九,你跟我来。林湘,你去我办公室,先看看桌子上的账簿和财务审计报告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随后你把它们送去董事长办公室。” 楚湘暗喜,他没想到石欢这么快就让他接触财务审计报告,但转念一想,这说不定又是石欢试探他的奸计,应了一声出了门。 夏初九同样警惕,刚刚还无比沮丧的石欢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振作,肯定没好事儿。 见石欢领着自己往董事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夏初九心里直打鼓。 他跟着石欢突然到访,高颜和孟云鹤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看他熟悉的眼神就可能让石欢起疑。 不过,夏初九转念一想,白蔡早就在石欢的手机里安装了监听跟踪软件,石欢的一举一动都在高颜和孟云鹤的监控之下,不会有他担心的情况发生。 不想,石欢接下来的话吓了夏初九一跳。 “夏九,我现在要带你去看的人就是我哥和我嫂子高颜。高颜之前干过刑侦科长,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就是因为她,我才差点儿被邱凌打死。你给我好好记住她的样子,回头想办法帮我好好教训她!” 石欢一边领着夏初九往董事长办公室走,一边咬牙切齿地说。 夏初九口是心非,“好。” 来到董事长门口儿,石欢回头看了夏初九一眼,眼神复杂而冰冷,她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空空如也。 但是,从里面的休息间里传来男女欢爱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表明孟云鹤和高颜此时“非常忙”。 “你轻点儿,疼死了……” 高颜的声音。 “我还没使劲儿呢,忍着点儿,一会儿就好了……” 孟云鹤的。 两人的声音粘腻得不像话,光听着就不难想象里面是什么情形。 石欢心头火起,却无可奈何,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出去。 夏初九如释重负,麻溜地跟出来,看着石欢脸色铁青,心里暗爽。 这边,孟云鹤正给高颜按摩肩颈,听到石欢远去的脚步声,两人相视一笑…… 高颜刚才接到白蔡的电话,告诉她石欢怀疑夏初九和楚湘,带着夏初九马上要来她办公室。 孟云鹤二话不说就把她拉去了休息间,来了个避而不见。 别说,孟云鹤这招省心省力效果好。 “这个石欢,被邱凌打成那样儿了,还有精神来作妖,我都有点儿佩服她了。”高颜好笑,“那个邱凌今天算是干了件好事儿,这口闷气出的好……” 孟云鹤吃味儿,“不许夸别的男人。” “切,瞧你那点儿小心眼儿吧。你好,你……” 高颜刚要夸他两句,他已经吻了上来…… 石欢和夏初九回到总经理办公室时,楚湘正趴在桌前翻看财务审计报告,紧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看起来专业得不能再专业了。 夏初九为楚湘捏了把汗。 楚湘是痕迹侦查员,业务精湛、能力一流,但刑侦和财务完全不搭界,他真能看得懂专业财务审计报告? 夏初九是那种一看见数字就像看蚂蚁搬家、要命背不上圆周率、最怕算数有余数的人,他看着那么厚一撂账簿和好几大本财务审计报告,不由为楚湘提心吊胆。 楚湘要是看不懂,石欢就知道他不是快计,通缉令也是假的,立刻能识破他的身份。 那时,不只楚湘,他夏初九、古彬,甚至杜杰,全会暴露,他们性命不保不说,重案组的计划也会泡汤…… 石欢看了看楚湘,并没有打扰他,转身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闭目仰靠在沙发上,手指轻叩扶手。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只有楚湘偶尔翻动纸页的声音。 片刻,石欢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楚湘,又转头看了看夏初九,始终一言不发。 夏初九是多年的老刑侦,看石欢的表情就知道她还在怀疑他们,也知道她反复试探他们,必然是想把非常重要的事交给他们去做。 除了杀人灭口,这个恶毒的女人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夏初九突然明白了石欢刚才的那些话,她不只是想让夏初九去教训高颜,而是想让他杀了高颜! 让他去杀他们重案组的组长?开什么玩笑。 不过石欢不会跟他开玩笑。 这件事很麻烦。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果石欢挑明了让他去杀高颜,他怎么应付? 夏初九心里正打鼓,楚湘一拍桌子,把眼前的账簿和财务审计报告全扫到了地上,恼怒地看向石欢,“孟总,你什么意思啊?” 第200章 欢欣鼓舞 石欢吓了一跳,转头疑惑地看向楚湘。 “你让我看这些漏洞百出的账簿和财务报告,是耍我还是怀疑我?” 楚湘脸红脖子粗,“你要是信不过我们哥俩儿就直说,别他妈的我们拿你当贵人,你把我们当贼防着。” 石欢装傻,“这些账簿和财务审计报告有问题?还很多?” 楚湘恼了,“我不信你不知道!少他妈在这里给老子装蒜。我告诉你,别看你有钱,我们还真不稀罕!没有你,我们兄弟也不见得会饿死!我们好歹刚才救了你,你倒好,疑神疑鬼,还让我看这样的烂账本假报告,浪费我的时间,侮辱我的智商!” 说完,楚湘走过来,拉着夏初九就走,“咱们走!” 夏初九虽然不知道楚湘是不是真看出账簿有漏洞,但他立刻转身跟着楚湘往外走。 石欢一看急了,赶紧拉住夏初九,“哎呀,你们错怪我了,我真不知道这些账簿有问题!我之前还寻思一点儿问题没有,让你们帮我看看确定一下,就送给高颜他们过目,谁想到真有问题。” 夏初九和楚湘脸色都不太好,停下脚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林湘,你千万别以为我信不过你们,你们刚刚救过我,我怎么会忘恩负义呢?我虽然是总经理,可之前这些账簿和财务审计报告都是孟……我爸看,我根本看不懂。我看这些整理得很具体嘛,财务审计报告也做得很正规,你看出哪些地方不对了?” 石欢就想知道楚湘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 搞财务专业性很强,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培训的人别说能看出账簿和财务审计报告有问题,就连看明细账都会眼花缭乱。 楚湘眯了眼,紧闭着嘴唇不吭声。 夏初九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是真看不懂,真心实意向你请教。” 石欢柔声说。 其实这些账簿是她故意找人作假来糊弄高颜的,本来想今天开会的时候让高颜当众出丑,临时收到于程飞发来的两张照片,她觉得两相对比,孟云鹤搞婚外情对高颜的打击更大,就暂时把这些账簿和账务审计报告放在一旁。 “行,你这么个态度,我就仔细跟你说说这些烂账簿假报告存在的问题。” 楚湘捡起一本账簿,翻开,指着上面详细的表格和相关内容,“连借贷记账都弄反了,最基本的登记方式都错了,而且是普遍错误。这里,这几笔交易摘要不明、资金来源不清,完全是糊涂账;这里,应收账款、应付账款没有登记;这里,跳行、隔页,他妈的这还是电脑做账,造假都不用心,这是要糊弄鬼呢?” 楚湘专来术语一套套的,别说石欢,夏初九都服了。 “至于这些财务审计报告,内容不全、数据混乱、定性不准、评价有误,法律依据和处理意见全都牛头不对马嘴。要是威盛集团的财务真像这报告里说的,我看不是离破产倒闭不远了,而是早就资不抵债关门歇业了。” 楚湘又捡起一本财务审计报告,没好气儿地说。 石欢放心了许多,又问,“这么厚的审计报告内容不全?少什么吗?” 楚湘沉着冷静,“少的东西多了。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七拼八凑、累赘一堆。审计报告该有的内容包括审计依据、实施审计报告的基本情况、被审计单位基本情况、审计评价意见等等十三四项内容,要求对财务收支、经营成果和经济活动全面审查后给予客观评价。你这拿来的是什么?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乱七八糟!” “哎呀,你真是太厉害了。” 石欢彻底打消了顾虑,还为捡到这样一个人才沾沾自喜。 夏初九和楚湘心照不宣地骂了一句:傻缺。 石欢起身从挂在墙上的随身包里拿出另外一只手机,翻了两下,把一条信息先发在她平常用来办公的手机(白蔡安装了窃听跟踪软件的)上,然后用办公手机加了楚湘好友,给他发来一条信息。 夏初九喜出望外,怪不得白蔡一直说在石欢的手机上安装了窃听和跟踪软件却一直没什么收获,原来石欢确实有另外一只手机! 真正的秘密,一定藏在那部手机里。 夏初九愉快地决定了,他要找机会把石欢那只用来联络犯罪团伙的手机偷到手。 石欢丝毫不知道她已经成功“引狼入室”,冲两人一笑,“我说到做到,交易账号。” 楚湘拿手机一看,石欢刚才发来的信息内容齐全,包括证券交易账号和登录密码,但没有转账密码和资金密码。 当然,银行卡在石欢手里,即使楚湘得到转账密码和资金密码也转移不了交易账号上的钱。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私人理财师了。”石欢郑重其事,“你有本事使劲儿赚,之前我们说定的是三七分,我给你四六,你四我六,怎么样?” 楚湘闷闷不乐,“好是好,但你再不放心怎么办?我可不想白忙活。” “不会,你放心。我即使能把交易账号和登录密码给你了,就没把你当外人。我不求你赚多少钱,但至少要在保本的基础上,高于银行零存整取的最高年化利率。” 石欢紧张地看着楚湘,生怕他不答应。 “行,一言为定。” 楚湘点点头,把交易账号复制粘贴进交易软件的登录页面,又输入登录密码,进入交易市场。 看到账户上超过十位数的资金,楚湘心头一跳,石欢竟然有这么多钱! 楚湘也愉快地决定了,石欢这些黑心钱必将用来充实国库,肯定让她血本无归。 楚湘盯着账户上那么多钱半天没反应,石欢的目光幽暗下来。 夏初九在一旁看着有点儿着急,又不能提醒楚湘什么。 一般来说,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一旦看到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会大呼小叫,只有那些见多识广且对金钱没有过多欲望的人才会无动于衷。 按照全国通缉令推算,楚湘此前的人生怎么也算不上见多识广,挪用公款上千万,那对于楚湘来说应该是见过的最多的钱了,怎么可能在看到上亿的资产风平浪静? “这是你的账户吗?你可别又像拿假账簿一样来糊弄我。”不想,楚湘盯了半天出来这么一句,“这户主名字都不对啊,石欢是谁啊?” 夏初九凑上来一看,心头狂喜,户名确实是石欢。 惊喜之余,夏初九对高颜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这么长时间,重案组花费了这么多心血仍然没抓到石欢犯罪的把柄,夏初九曾一度怀疑高颜是否错怪了“孟云菲”。 虽然此前古彬已经用电脑软件还原了灵杏山第一起案件被害者的容貌,与孟云菲也高度吻合,但耐不住那人的dna与孟归鸿不是父女关系。 就算高颜和孟云鹤刚刚在宾力山庄发现了第一凶杀现场的蛛丝马迹,但那也证明不了“孟云菲”参与了凶杀并替换了真正的孟云菲啊。 他老觉得身为孟归鸿的亲生女儿,就算要认祖归宗,也完全没必要采取那么极端的手段顶替收养的女儿,直接跑到孟归鸿跟着叫他一声爸,扯着孟归鸿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不就完事了吗? 为什么非要杀人呢? 可现在,夏初九心服口报。 政券交易账号肯定是要实名开户和注册的,看来,这个“孟云菲”确实就是石欢,高颜此前所有的判断一点儿错没有。 问题出来了,为什么警方通过大数据和大面积的摸排,都没有查到石欢的户籍资料? 甚至之前的那个石重秀,也就是石欢的亲生母亲赵熙月的户籍所在地新疆,也没有石欢的相关资料,那石欢的身份证件是在哪里的公安户籍科办理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像他们这些重案组成员一样,出于某种特殊原因,对原有户籍资料进行了注销或修改。 普通居民则可能通过关系,以死亡或者移民等原因为借口,注销或修改了户籍资料,但银行和证券系统没有同步办理销户手续。 夏初九的这些想法在短短数秒内完成,不由为这意外的收获欢欣鼓舞…… 第201章 乐此不疲 与夏初九和楚湘同样惊喜的是在另一端监听的白蔡,他马上把相关信息整理好发给了高颜。 石欢对这些一无所知,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楚湘的问题,而是察言观色,确定两人对“石欢”这个名字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心里才真正踏实了。 夏初九和楚湘的扑克脸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他们长期干刑侦练就的基本功之一。 见孟云菲半天不吭声,楚湘不耐烦了,“孟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别真当我傻,你用别人的账户,关联银行卡不在你手里的话,我不是白忙活?” 石欢犹豫再三,“石欢是我一个表姐的名字,她出国了,这上面的钱也是她留给我帮她理财的,她只求保本,赚的是我的。我没有办理政券交易账号,一直用着我姐姐的账户,她把三方共管的银行卡也留给了我,存取都很方便,何况,我通过网银就可以给你转账。” 石欢很狡猾。 如果楚湘和夏初九不知底细,肯定被她骗。 她这么说有多方面的好处:首先,账户和上面的巨额资金都不是她的,她不需要解释这么多钱从哪儿来;其次,这些钱虽然不是她的,但她持有关联账户的银行卡,可以自由支配卡上的钱,只要最终保持本金不动,她可以无本万利地实现最大限度的盈利,也不会言而无信不给楚湘分成。 “噢,这样啊!孟总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表姐。这、这么多钱,我随便赚点儿,分成都够我花天酒地的,嘿嘿,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找老婆了!” 楚湘终于露出“见钱眼开”的嘴脸,双手捧着手机跟捧着一座金山一样诚惶诚恐。 石欢以为他信以为真,进而叮嘱,“在你帮我代理理财期间,不允许你把我这个账户的相关资料告诉任何人,如有违反,我立刻让我表姐更改登录密码,我们的合作立刻中止,你也就没钱赚了。” “我懂,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我怎么会断送这么好的财路呢?” 楚湘信誓旦旦,捧着手机继续傻笑。 石欢彻底放下心来。 依她对人性的了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人能抵挡得了金钱的诱惑,楚湘但凡不傻,肯定会对她言听计从。 “我看看上面有多少钱把你高兴成这样儿了?” 夏初九这时才表现出应有的好奇心,凑上去瞅了瞅,“我操,这是几个小数点儿啊,这是几毛几分几厘啊?” 楚湘和石欢同时鄙夷地看向他。 “这、这到底是多少钱啊?小数点儿太多了。” 夏初九数学盲的水平彻底暴露。 “人家就是逗号!你妈,搞了半天怪不得我跟着你受穷,钱多了你都不认数!” 楚湘戏精上身,有了钱就开始吆五喝六,不再像之前那样对生死兄弟以礼相待了。 这个细节对坚定石欢的信任很重要。 小人得志便猖狂,无人出其左右。 “逗号和小数点儿那不都是点儿吗?这上面到底是多少钱啊?” 夏初九很费脑地纠结着眉毛。 “我跟你说,逗号用于大钱之间,是为了方便数钱做的分隔号,一般从个位向左数,三位一分,以千为单位进阶计数。小数点儿是个位数后面的小数位数,是……” 楚湘讲着,就见夏初九一脸蒙圈,顿时自动闭嘴。 “啥跟啥啊?你这还不如不讲。反正给我钱了,我就一张一张数,一万块钱一捆,一百张,多利索,这什么鸟儿玩意儿,一串串的,那多写个零少写个零谁知道?还又是逗号又是小数点的,那不就差个小尾巴吗?哪儿那么多穷讲究?” 夏初九还一肚子意见。 看着楚湘无语的表情,石欢哈哈大笑,“行,你们两儿,一文一武,都是难得的人才。以后啊,你们就好好跟着我干吧,还是那句话,保证亏不着你们!” 夏初九和楚湘连忙狗腿地点头,心里又骂:傻缺。 另一边,高颜手机收到一张截图,正是楚湘登录石欢的政券交易账号的全屏图片,白蔡刚刚发来的。 看着上面数亿资产,高颜和孟云鹤倒吸一口凉气。 这笔巨款里,有孟云菲被杀后,个人账户里的钱全被盗用转移;有数以万计的人遭遇电信诈骗的血汗钱;有贩卖糖豆的黑心利润;有倒卖古董文物的昧心收益;有监守自盗的职务侵占…… “我们能不能凭这张截图把石欢抓起来?” 高颜盼这一天盼得太辛苦,一刻不想多等。 “急什么?网已经撒出去了,只网一条鱼有什么意思?这些钱只是个数字,是石欢犯罪团伙的冰山一角,她不可能把所有的账户交给楚湘理财。别急,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孟云鹤指着桌上的财务审计报告,“光这几年集团被黑的钱,也是这个账户上的两倍,那些钱去哪儿了,干什么用了,我们也要查清楚。” “把石欢抓起来审啊,她不说都不行。” 高颜恨不得把石欢就地正法。 “万一她就是不说呢?或者,她也不知道更多内情想说也说不出来呢?你想,凭她一己之力,不可能操控这么大一个阴谋。不说别的,就说那九个保安,两天两夜之间死于非命,石欢连门儿都没出,她背后的团伙有多少人,恐怖到什么程度,恐怕石欢自己也没有全面的估计。她可能只是一个傀儡,真正的凶手藏得很深,可能连她也不知道是谁。” 孟云鹤皱紧眉头说。 高颜知道孟云鹤说的对。 这么多起凶杀案,环环相扣,首尾兼顾,光凭石欢一个年轻女人根本无法做到这种严密的程度。 “会不会是于程飞?他和三叔串通起来谋害你爸的家产?” “有可能,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别说于程飞,这集团里其他股东都有嫌疑,甚至已经离职的秦南明、谢生辰他们,也可能还在为石欢团伙服务。所以,咱们要稳住。” 孟云鹤好看的眸子像浸了墨,幽深如海灿然若星,睿智而沉静。 “是,首长!” 高颜有模有样地敬了个礼。 “少来……首长不想要敬礼,要美女……” 某人果然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得寸进尺又扑过来了…… 高颜就不懂了,就那么点儿事,咋就乐此不疲呢? “等等!” 高颜把手指竖在嘴唇前,严肃地看着孟云鹤。 “这个不能等。” 孟云鹤一抬下巴,把她手顶开,揽过她的后脑勺继续攻池掠地。 “……” 不多会儿高颜就云里雾里找不着北了。 “你是我的空气、止痛药、开心果,我都离不开你了……” 情到深处,孟云鹤喃喃地说情话,体温飙升,像团炭火。 “嗯,多功能免检国产优质产品,终身保修,还能以旧产新,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高颜被吻得轻飘飘,在孟云鹤的攻势下浑身绵软,无法思考,可是谁替她回的话? 后知后觉,这声音有点儿熟…… 理智回笼,高颜猛地推开孟云鹤,就见楚湘抱着一摞账簿靠在门旁,瞪着两大眼兴味盎然地看他们现场直播。 “我、我敲门了……”见两人看过来,楚湘吓了一跳,“我可以出去再敲一遍……” 第202章 自相残杀 高颜又羞又窘,赶紧从孟云鹤怀里退出来。 “不用敲了。”孟云鹤理直气壮,“这不你和夏初九初战告捷,我给你们庆祝一下吗?” “给我们庆祝?明显假公肥私。你亲你老婆我俩没有幸福的感觉,回头请我和初九吃顿好的还差不多……” 楚湘抗议。 “行。”孟云鹤看到楚湘抱着的文件,“什么东西?” 楚湘把账簿放在办公桌上,压低声音,“石欢糊弄人的东西,假账簿和审计报告。” “欺负我媳妇看不懂账簿?哼!她不知道我已经把各个分公司这几年的真实财务状态核查清楚了。”孟云鹤翻了翻那些假账,看向高颜,“你就装看不懂,看看她还想耍什么花样儿。” 高颜点点头。 楚湘转身离开,走到门口转头冲着高颜眨了眨眼,“你们继续,继续……” 高颜涨红了脸。 见高颜娇态动人,孟云鹤上前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不怪我,谁让你总是让我情不自禁?我本来是个清心寡欲的人,现在倒好……都是你害的。” 恶人先告状啊有没有。 高颜刚要说话,手机响,白蔡来电,“古彬的尸检报告出来了,还有肖寒把王卫峰死前的行迹监控材料也发到你指定的邮箱里了。你和孟大什么时候过来?古彬说他还要去给石欢熬药。另外肖寒附信问你什么时候方便去看那个八假保安的现场勘查报告。” “一样样来,我们马上过去找你们。” 高颜挂了电话,看到孟云鹤很自觉地拎起她的包,拿着车钥匙候在一旁,却是一脸幽怨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一个半小时后,高颜和孟云鹤与古彬、白蔡碰面。 夏初九和楚湘刚获得石欢的信任,不能找借口离开。 就算此前已经预知了那八个假保安的下场,看到现场勘查资料,高颜和孟云鹤还是倍感惊心。 警方是在s市林枫烟花厂后山的山洞里找到好那八个假保安的尸体。 报案人是两个到山上采蘑菇的妇女。 连着下了两天雨,山上的灌木丛里冒出很多蘑菇,这两个妇女上山采摘,中午想找个山洞歇歇吃点儿东西,结果刚靠近山洞,就见成群的绿头苍蝇嗡嗡地飞进飞出,还有臭得出奇的味道从洞里飘出来。 两个女人探头探脑往里看,被趴在洞口不远的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吓得魂飞魄散。 肖寒接警后带人赶去勘查现场。 夏天气温高,尸体全都腐烂生蛆,山洞里面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看到山洞里横七竖八死状不一的尸体,法医出身的肖寒都吐了。 古彬说:“肖寒吐得厉害,再加上近期劳累,发烧病倒了,在中心医院住院,和郑画图、路杰成病友了。他把这些资料和尸检报告传到指定邮箱后,在附件里写了请假申请。” 肖寒请病假应该向陆明请,他怎么直接向孟云鹤请? 高颜疑惑的同时,脑海里闪现周晓宁生前在他最爱看的《刑事侦查学》里夹着的那两张照片。 除了孟云菲,另一张照片正是陆明。 是肖寒对陆明副局长产生了怀疑,还是他介意此前陆明副局长对华素青别样关照? 高颜的思绪很快被古彬拉了回来,他一张张播放着肖寒勘查案发现场采取到的影像资料,有肖寒尸检报告的基础上,进行详细的解说。 “文身男被杀的第一作案现场正是烟花厂的地下室。” 古彬指着屏幕上一张昏暗的照片说。 那个地下室高颜和孟云鹤进去过,对里面的布局和摆设一清二楚。 原本南墙下的桌子被挪到地中间,抽屉都拉开了,像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 桌面上满是已经发黑的血色,桌体在流淌状的血渍,地上有浸入泥土的不规则状血污。 在桌子旁边不远的地上,一把刮骨尖刀被随意丢弃。 “警方暂时没有在现场找到凶手的指纹、鞋印、毛发等遗留物证,凶手作案时戴了手套,凶器经鉴定确实是这把刀。” 古彬换了一组照片。 “这八个人死亡的时间和在采沙场挖出来的第一个文身男是一致的。不同的是,这八个人是互相械斗自相残杀。在现场找到的凶器除了锋利的匕首,还有一把手枪,正是周晓宁被害时丢失的配枪。” 随之,屏幕上出现一具腐烂的男尸手里握着那把枪的照片。 那把枪,高颜曾经用过。 之前高颜担任刑侦科长的时候,每次出警领用的手枪。 周晓宁接任后,第一次携枪出警就殉职了,这把枪下落不明。 警方怕引起恐慌封锁了消息,同时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寻找这把手枪,没想到会在那个山洞里找到。 从照片上能看到,另两个保安额头中间都有弹孔,后脑勺爆开,头部呈半球状残缺凹陷,而那两个被打死的保安正是之前从玉米地里把周晓宁的尸体抬上车的两名凶手。 高颜很喜欢那把枪,一直觉得它是有灵性的“战友。” 此时,她看着屏幕上那把枪身污浊的“战友”,似乎感觉到它的愤怒和不甘,它像满载着她的期望和周晓宁的绝望,将子弹准确无误地射进那两个凶手的脑袋,结束他们罪恶的生命…… 当然,这种想法有些自欺欺人,毕竟开枪的人是另一个歹徒。 开枪的歹徒是被捅死的,胸部、腹部共有七处刀伤,致命处在左胸前。 除了这三个人,其余的五人身上都有长短不一、深浅不同的刀伤,体表的打击伤已经难以辨认,因为表皮皮肤组织已经腐烂化脓,被蛆虫拱得不成形状了…… 高颜忍着胃部翻腾的不适,皱着眉头把所有的照片再重新看了一遍,死者生前群殴的场面逐渐在她脑海中鲜活清晰,形成连贯的动态画面…… 光线幽暗的山洞里,八个歹徒忍受着饥饿和蚊虫的叮咬,精神濒临崩溃。 他们不敢下山,生怕被在山下村庄里摸排走访的公安们发现;他们也不能打电话,山洞里没有信号,而且手机大都没电停机;他们更不敢冒险归队,没有完成任务,他们知道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不知是谁在极度的恐惧和狂躁中开始指责同伴,遭到反驳后演变成互相辱骂和挑衅。 争吵很快演变成血腥的打斗。 也许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借此发泄一下情绪,可当他们之中有别有用心的人想趁乱杀人或者逃脱,故意借题发挥激怒同伴…… 争吵不断升级,打斗也越发惨烈。 有人倒在血泊之中发出痛苦的惨叫,恐慌和畏死的情绪让活着的人变得暴戾和凶残,他们不想被人杀死,就只能想方设法杀死别人。 求生欲望导致这些原本就凶狠好斗的歹徒打得你死我活,最终只有一个人全身而退,就是那个挑起事端、激化矛盾且一直躲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人。 那个人,就是在采沙场挖出来的文身男。 文身男在山洞里杀死了最后一个身负重伤、苟延残喘的同伴后,趁黑摸下山,抱着侥幸心理躲进了烟花厂隐蔽的地下室。 可他没想到,早就有人等在那里。 那个人将他四肢关节的筋腱全都挑断了,又给了他致命的一刀,随后把他装进了塑料袋里,连夜去采沙场埋尸。 当晚大到暴雨,凶手作案的痕迹被冲得一干二净,但却把埋藏文身男的沙坑蓄满了水…… “徐剑呢?他还在拘留所里?” 高颜模拟完作案现场,突然问。 第203章 神出鬼没 高颜之所以想到徐剑,是因为知道烟花厂那间隐秘的地下室的人并不多,徐剑是其中之一。 如果徐剑此前对警方有所隐瞒,他就是最有可能杀害文身男的嫌疑犯。 “对,还在拘留所配合调查,一直就没放出来。在肖寒的要求下,s市警方针对此事特意审讯过他,他一头雾水,说他没有在那间地下室里杀过人。” 白蔡说着,从电脑里调出两段视频资料,切换观看模式,投放到墙上的大屏幕上,“灯会当晚和后来的一个多星期,s市警方封锁了所有的交通路口和公共场所排查那九个假保安,邻近的几个城市也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两段路口监控视频清楚地显示这九个犯罪分子的逃亡路线,他们先到达的地方是那家灯具专卖店,发现店门紧闭,他们又进了烟花厂,而后觉得烟花厂也不安全,他们才趁黑偷偷上了山。” 古彬补充,“这个季节,山上林深草密,而且有不少山洞。肖寒找到这两段视频后,出警搜山的第三天,那两个妇女报了案。” 第一段视频里,三辆出租车依次驶过,车牌号可以定格放大,每个都很清晰。 第二段视频里,三辆出租车停在灯具专卖店下面,下来的正是那九个保安,而后,三辆出租车把车开走了。 “调查过这三辆出租车了吗?” 孟云鹤问。 “查了。肖寒先是让技侦部门对这两段视频中的出租车画面进行反复检验,确定车身并无剐蹭、损毁、修补痕迹,无法据此追查车辆来源。然后他启动天眼监控系统锁定了这三辆出租车的行驶路线,把这三辆出租车堵截后,把司机带回公安局进行分别询问。结果这三个司机都说是临时接的活儿,因为对方给的租金高,他们就愉快地把他们送到了指定地点,根本不知道他们是犯罪分子,也不知道他们要去那家灯具专卖店干什么。” 白蔡说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这三辆出租车司机的调查报告,都是普通职业司机,没有犯罪前科。” 开车拉客挣辛苦钱,遇到给小费的顾客他们求之不得,没有不接单的道理。 徐剑和三个司机嫌疑排除,那会是谁在地下室里杀了文身男? 高颜核实了一遍监控视频上的时间,把那段时间前后发生的事捋了一遍。 高颜和孟云鹤是在s市灯会隔天才去的那家灯具专卖店,也就是说,灯会那晚,这九个假保安连夜租车赶到灯具专卖店是想投奔林枫。 林枫当时还活着,当晚不在店里。 九个犯罪分子没找到林枫不得已才逃到山洞里。 想到这里,高颜惊出一身冷汗。 这么说,她和孟云鹤、夏初九他们去灯具专卖店和烟花厂地下室那天,九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就藏在离他们不远的后山山洞里。 如果林枫提前和九个犯罪分子接上了头儿,那她们四个恐怕真要有来无回了…… 苍天有眼。 这个时间差打得太惊险了。 这也得助于孟云鹤调派的大批警力布控得力,才让那九个犯罪分子惶惶如丧家之犬,躲在山洞里没敢下山。 否则,就算那九个家伙之前没和林枫接上头,等高颜四人到了灯具专卖店,他们正好下山找林枫的话,高颜四人也凶多吉少…… 高颜满怀感恩,调节了一下情绪接着往下捋。 林枫是被周兰杀死的,死在文身男前面,所以凶手也不可能是林枫。 九个犯罪嫌疑人是在林枫死后第五天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死亡的,除了文身男,其他八个自相残杀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 文身男怎么会知道烟花厂那间地下室呢? 他去那里明显是为了找林枫,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林枫已经死了。 到底是谁杀了文身男? “这些日子,包括王卫峰被烧死当天,有没有监听到石欢有与这几起案子有关的指令或者异常?” 高颜不信这世上有鬼。 既然九个假保安利用路杰做诱饵是石欢安排的,这个凶手应该也是石欢指派的。 “没有。从我在石欢手机里安装监听跟踪软件至今,就今天得到的有价值的信息,包括邱凌打她的时候说的话。其他时候石欢除了上班、开会、应酬之外,就是缠着陆杰,再就是和古彬、夏初九他们打交道了,没有发现异常。” 白蔡说,“她还有另外一部手机,如果她只是发信息,我们这边监查不到。” 石欢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既多疑又谨慎,并不好对付。 高颜想了想,“白蔡,我记得之前你系统地筛查过大数据及银行金融系统的相关信息,就没查到用石欢这个名字实名注册的银行卡和证券交易账号?” “查到了呀,可是重名的太多。本地的、外地的,全国各地都有叫石欢的,同年龄段的女人中资金过千万的就有二十多个。我当时排查后无法锁定哪个是这个冒牌货。但现在她自己告诉我们了,回头我可以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查到她的真实身份和相关信息。” 白蔡的话给高颜吃了颗定心丸。 虽然侦查工作进展缓慢且多有艰难,但到底离真相越来越近。 “什么人与石欢合作得这么紧密默契,让她这个傀儡当得这么省心?”古彬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上的出租车,“我怎么感觉她像个巫婆,动动手指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呢?” 古彬这个疑问让高颜心头一亮,她快步走到电脑前,挪动鼠标往后拉时间轴。 监控视频资料很完整,高颜把时间轴定位在第四天下午五点,然后慢慢往下查找烟花厂门外右拐路口的来往车辆。 看了十多分钟,时间显示晚上八点左右,警方巡查车辆调岗的间隙,有一辆白色的轿车驶入烟花厂方向。 高颜定格图像,放大,轿车的车牌一览无余。 烟花厂厂区内外没有安装监控设备,这辆丰田卡罗拉最终停车地点视频中没有显示,但继续往后拉动时间轴,在隔天晚上凌晨三点四十二分,这辆车开走了。 锁定这辆车的行驶路线,正是前往市郊河畔采沙场的方向。 根据文身男的死亡时间推断,这辆轿车的司机有重大嫌疑。 “查这个车牌号!这辆车的司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不等高颜说话,孟云鹤笃定地说。 白蔡立刻通过公安内部系统联系s市车管所要求核查这个车牌号的车主和车辆信息。 网络时代,工作效率快得出奇。 不多会儿,车管所就给了答复,但结果令人失望。 那是一个伪造的车牌。 车管所提供的资料证明,这个车牌原是一辆大货车使用的,大货车在一年前发生车祸报废,车牌号被收回,一直没再对外发放。 视频中的丰田卡罗拉车体也没有特别之处,想在茫茫车海中查找这辆车如同大海捞针。 “有天网系统,锁定其行驶路线一直追查,也能像堵住那三辆出租车一样堵住它,只是耗时费力。让s市刑侦技术科继续全面布控,慢慢查,不信堵不住它!” 孟云鹤指挥若定。 第204章 新闻猛料 “这个凶手可以呀。文身男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杀手,能制服他不是件容易的事。夏初九之前看了他的照片,说他身上的腱子肉没有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 白蔡瘦胳膊瘦腿的,一看见谁有肌肉就两眼发直。 孟云鹤曾经和文身男这种亡命之徒交过手,深知他们的厉害,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这也是为什么文身男能成为其他八个假保安的领队,能制造内讧且全身而退的原因。 “如果凶手是死者生前的熟人或者领导,或者是他不敢得罪的人呢?他应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制服了。之前我们看到那间地下室里并没有发生过激烈的打斗,一切摆放有序,地上很干净,也没有打扫过的痕迹。” 高颜进行合理推理。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古彬神色郑重,“凶手先趁他毫无不备直接打晕了他,然后残忍地割断了他四肢关节的肌腱,并惩罚性地殴打他,把他打得头骨碎裂、关节错位。” 高颜想到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把文身男弄到桌子上呢?搬动那么个大块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放血。把人放在高处,摁住脚,头朝下,血很快流干。这样往车上搬的时候分量轻。” 孟云鹤对这些事一清二楚,“要不然,那个沙坑的血色也不会那么浅淡。” 高颜猛然想到,当初发现孟云菲尸体的时候,她身上的血也流得差不多了,浑身上下一片灰白…… “凶手切割肌腱的手法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古彬和她的观点不谋而合,“我有一种直觉,这个凶手和剜掉孟云菲腿上疤痕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最好是这样,等抓到了他,我好好审他。” 高颜有点儿小激动。 “嗯。”孟云鹤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古彬,你接着说说王卫峰的尸检结果。” 古彬更换了屏幕上的图像,王卫峰“烤全羊”般的尸体呈现在大屏幕上,另外还有其头部开颅的局部放大分镜头。 切开后的颅骨边缘不齐,有小块的颅骨碎落,里面红白相间的脑组织呈半熟状态。 这样的照片光看着都让人难受。 孟云鹤关切地看了高颜一眼,见她神色自若,安心了许多。 “按照常规理论,烧死的尸体一般会出现颅骨迸裂现象,这是因为燃烧后颅骨脆化、脑组织膨胀等原因造成的。” 古彬指着图片上的具体位置,“但是,王卫峰的尸体颅骨骨折线往内凹陷,并不是正常颅骨迸裂呈现的线形,不仅如此,你们看这里,脑组织有内出血情况,也就是说,王卫峰在被火烧之前,被人重击头部导致昏迷,然后被抬到床上,伪造了意外失火的现场。” “应该是这样,不被打晕,王卫峰睡得再熟,烟熏火燎的,他也不会不醒。” 高颜想起那个陪王卫峰同生共死的女人,疑惑地问,“另外那位女性死者什么情况?也是先被人打晕了?” “那个女的是被人绑住手脚活活丢进火里的,我和白蔡通过大数据核实了女人的身份,她是s市电视台的副台长岳馨馨。” 古彬这句话足以成为明天的头版头条。 爆炸性新闻猛料啊。 岳馨馨其人其事不敢说人尽皆知,也差不多家喻户晓。 这位美女原来是个中学音乐教师,因为身材高挑、人美嘴甜,迷得某位市级领导神魂颠倒,动用职权将其调到了市教育局当分管业务的副局长。 一个普通的音乐老师,大学毕业教学不到三年就一步登天,调去市局统管全市的教学工作,这简直是拿全市人民的孩子开玩笑。 没有扎实的基层教学经验,没有系统的管理思路,这样的人能服众才怪。 偏偏这位美女不知收敛,仗着那位领导的宠爱飞扬跋扈,大搞一言堂不说,连教育局的大局长都不放在眼里,声称谁要是跟她过不去,就等着倒霉吧。 岳美女自认为是从师范大学毕业的专业人才,按照纸上谈兵学来的那套,把假大空的理论全搬了出来,今天搞素质教育发动会,明天搞青年教师誓师,后天要求全市教师自查自纠,大后天…… 教师和学生在应试教育的高压下,本来就是容易产生抑郁者的群体,这下好了,教师们成天忙着应付各种检查和会议,学生成天无所事事,看着教师们焦头烂额,课上的稀里糊涂。 于是,教师们整体抑郁倾向严重,学生整体趋向无政府状态,每天玩得那叫一个欢实,学习成绩直线下降。 熬了半个学期,一考试,全市高中小学生闪闪红灯放光芒。 家长们看着孩子们惨不忍睹的成绩单,抑郁症加狂躁症患者一夜之间如雨后春笋,打骂训责之下,原本快乐的孩子们也抑郁了。 一时间,s市群情激愤。 基层老师、校长,再加上为孩子的未来担忧的家长们,万众一心地向省纪委和相关管理部门投诉举报。 处理结果很快下来了,那个好色的市领导调去祸害别的市了,岳美人被调离教育局,免职调到电视台。 有特殊才能的人到哪儿都能吃得开,岳美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没几天,岳美人就把台长放倒了,成功地培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铁粉。 接下来,岳美人上不上班没人管,有没有业绩没人管,高兴的时候就上镜露露脸,不高兴的时候爱咋咋的,硬生生活成了自由女王。 女王面首三千人。 不光是市领导,各局局长,据说凡是有需求的,岳女王有求必应。 也因此,岳女王在短短一年内培养了大量死忠粉,构建起庞大的关系网,年底顺利升任副台长,又开始了她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美好人生。 在教育领域不好混,是因为那不是适合岳女王成长的土壤,电视台不一样,岳女王如鱼得水,迎来送往、公私两不误,混得风生水起。 后来,岳女王主持了一个综艺节目,成了远近闻名的当红主持人。 有一次岳女王正主持,某个高官的原配领着两个壮男径直冲进演播室,揪住岳女王的头发把她掀倒在地,拳打脚踢险些要了她的命。 那个剽悍的原配以所向无敌的气势打完岳女王后抢占话语权,直接把那期扯淡又浮夸的综艺节目变成了批斗大会。 她大大方方坐在话筒前,条理清楚地说明了来此“锄奸”的原因。 一个陪着丈夫吃苦受累,好不容易熬到丈夫功能名就,却被小三横刀夺爱,被丈夫冷落甚至要求离婚的女人的血泪史。 绘声绘色,动情的时候,女人声泪俱下。 收视率不断飙升,吃瓜观众人数爆棚。 开始人们还以为岳女王为了提高收视率别出心裁自导自演,因为演播室一直到节目完了都没有人上来打扰原配“发威”。 整个节目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人看得回肠荡气。 正当节目接近尾声,观众意犹未尽的时候,那个气场强大、超凡脱俗的原配指着瘫倒在地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岳女王指名道姓地骂了几句脏话,然后面向镜头出语惊人,说她就是某某高官的原配,今天就是来打小三的,这种破坏别人家庭道德败坏的人当公众人物,简直后患无穷云云。 吃瓜观众这才知道这是一场实况转播,顿时激动万分。 接下来,这件事被炒得沸沸扬扬,岳女王红得发紫,之后彻底凉凉了,再也不敢上节目了。 只是那个高官被发配边疆了,岳女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只是受了个警告处分,并没被降职和调离。 想不到距离那次实况转播不到半年,岳女王竟然给王卫峰陪葬了…… 知道这女人是岳馨馨,高颜怎么觉得这么奇幻呢? 要知道,这个岳馨馨曾经是她和孟云菲高一那年的同班同学…… 第205章 畏罪自杀 高颜看着大屏幕上焦糊的尸体,很难想象这就是曾经那个明眸善睐、长袖善舞的岳馨馨。 高中时代的岳馨馨就已经显山露水,身边不乏追求者,这让岳馨馨积累了丰富的恋爱经验,经常在宿舍里教导她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岳馨馨深信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对婚恋对象的要求非常高,精挑细选之后,她找了个官二代,大学毕业后,别的同学还在为找不到工作发愁,她顺利进入市里重点中学任教。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官一代的老子落马,家产被抄,官二代成了穷二代,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岳馨馨当机立断,要与穷二代离婚。 可惜离婚这事儿一个人说了不算,穷二代要命不肯放虎归山。 无奈之下,岳馨馨与穷二代分居,划清界限、自谋生路,几经奋斗成为孤独求败,死了这么多天都没人找…… 感慨之余,高颜也意识到,同样是同班同学,面对孟云菲的死她肝肠寸断、义愤填膺,面对岳馨馨却只是惊讶疑惑,没有心痛的感觉。 是因为亲疏有别,还是善恶有别? 高颜头一次客观地审视自己身为刑侦工作者的立场。 她问自己,如果灵杏山第一起案件的死者不是孟云菲,而是岳馨馨或者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她也会这样执着,这样不畏艰险地查案吗? 毋庸置疑。 就像医生,只要是病人,无论亲疏,甚至无论敌我,都该以医者仁心治病救人。 同样,她肩负刑侦的职责,无论死的是谁,都应该一视同仁,查明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 古彬出示了几张死者局部特写镜头后,总结:“王卫峰的喉头和气管没有一点儿烟灰或者烧灼的痕迹,明显是死后焚尸;岳馨馨的气管内都充满烟灰,证实是被活活烧死的;王卫峰颅骨崩裂的痕迹中有几条骨折线往内凹陷,生前遭受重击致死;岳馨馨手腕脚腕有捆绑及剧烈挣扎造面的软骨组织挫伤和瘀血。另外,两名死者身上被烧了汽油助燃。” 这是有多大仇恨,下这样的死手? 白蔡接着调出王卫峰案发当天和前一天在洗浴中心的一些视频资料。 “案发前一天,王卫峰在三号会所里睡到上午十点,到二号会所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到一号会所前的泳池里泡了一个多小时的澡,下午在二号会所健身房做运动,期间没有接触过任何人,只是接了两个电话。” 白蔡挪动鼠标移动时间轴让视频快进,然后从案发当天的傍晚六点五十分开始慢进,“岳馨馨一个人来找王卫峰,两人一起鸳鸯浴……进入一号会所。” 整个过程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屏幕上,包括岳馨馨穿着三点式和王卫峰打情骂俏,情到浓时,被王卫峰打横抱起…… 高颜一直盯着背景中的一号会所,王卫峰和岳馨馨泡澡前十五分钟,有一对情侣从里面手拉手走出来,再没有旁人进去过。 可是,当王卫峰和岳馨馨进入会所后半个小时,因关灯而漆黑的玻璃窗突然火光闪现,紧接着火势汹汹而起,短短五分钟就引燃了窗帘,然后肆虐的火焰飞快地席卷了整个一号会所,把附近的泳池映照得一片艳红…… 屋里只有王卫峰和岳馨馨,如果是岳馨馨打伤了王卫峰,谁又把岳馨馨绑起来丢到了床上?又是谁往两人身上泼了汽油点了火? “房后有没有监控?”孟云鹤问,“会不会有人提前从后窗潜入室内藏好?” “房后确实没有监控,有这种可能性。因为一号会所整个被烧毁,我们无法查证后窗遗留的撬窗痕迹或者脚印、指纹之类的证据。” 古彬说,“当时我们去现场时什么都烧光了,除了这两具尸体,其余所有的证据都毁了。” 高颜盯着屏幕上废墟般的一号会所皱紧了眉头。 “没有第三者在场,难道是王卫峰和岳馨馨玩刺激自取灭亡,或者两人相约自杀?” 白蔡脑洞大开,“这两年一些脑残活够了,一个人死太孤单,找个伴儿共赴黄泉。会不会是王卫峰出于畏罪心理,准知道早晚逃不掉,找岳馨馨做个风流鬼,事后帮着打他两锤送他上西天;然后岳馨馨风流债太多,搞得声名狼藉,也不想活了,打死王卫峰之后自捆手脚,躺在王卫峰身边想一起来个浴火重生?” 高颜三个面面相觑,都觉得白蔡同学应该去写小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近年相约自杀的案例确实不少。 相约自杀的双方如果一起死亡,不存在犯罪问题,不追究任何一方的刑事责任;如果一方死亡,另一方自杀未遂,未遂的一方也不构成犯罪,无需承担刑事责任。 高颜记得两年前,她和郑画图接连遇到两起相约自杀的案子。 第一起是在机场附近一家宾馆里发生的,四个来自不同地区、平均年龄不到二十七岁的青年写下联名遗书后,在洗手间的浴缸里割腕自杀。 割腕后,他们聊着各自的不幸,在极度沮丧的情绪中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同伴的血流干,期间没有一个人悔恨和求救。 直到三个年轻的生命先后死去,最后一个看着死翘翘的三人产生了恐惧心理和求生的欲望,挣扎着爬出浴缸拨打了120。 高颜记得很清楚,当她和郑画图赶到现场,看到三个可怜又可恨的年轻人互相依靠着的尸体,还有他们留下的联名遗书,当场气得骂了娘。 根据那个幸存者的供述,其实让他们心灰意冷,丧失求生欲望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他们涉世未深,没有经历过磨难,把很小的事情看得天大,自我加压之下陷入极度的迷茫与痛苦之中。 失恋、失业、贫困,这三个其实并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硬是让四个热血青年作茧自缚,不但没有以积极乐观的态度挑战挫折,而是自暴自弃,产生消极厌世和逃避现实的心理,最终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第二起更气人,一个中学生不满父母管束他玩手机打游戏,报复性地把他年幼的弟弟从十二层楼摔了下去,自己也跳楼自杀了。 这世间最宝贵的就是生命,因为生命鲜活,时间才珍贵,亲情、友情、爱情才值得期待。 有人饱受厄运折磨,仍然顽强地活着;有人年轻健康,却轻易放弃未来。 高颜一直觉得,除了畏罪自杀,其他所有理由的自杀都愚不可及。 但王卫峰和岳馨馨是那种畏罪自杀的人吗? 第206章 难以置信 不像。 王卫峰有钱有闲,在不明确地知道警方已经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之前,他肯定心存侥幸,惜时如金地吃喝玩乐、享受余生,怎么舍得自杀? 岳馨馨贪慕虚荣,惯会逢场作戏,醉生梦死之间自认为玩转乾坤,天下男人尽归其所有、尽为其所用,又怎么会吊死在王卫峰这一棵树上? “据权威统计,在我国,每年约有二十五万人死于自杀,自杀率高于国际平均自杀率,成为位列第五的死亡原因。” 白蔡飞快地找出相关资料,“有数据表明,十五岁至三十四岁是自杀高发年龄段。因为这个年龄段的人群受到来自家庭、感情、工作多方面的压力,最容易产生抑郁、焦虑情绪,这些负面情绪得不到疏通和排解,就容易采取极端方式……” 读到这儿,白蔡转头看向屏幕上的“焦炭”,“王卫峰今年三十二岁,岳馨馨今年二十九岁,两人都没过危险期,嗯,说不定真是赶时髦,一起嗨完了,露水夫妻双双把家还。” “把家还,回老家啊?”古彬瞅了他一眼,“正经点儿!人死为大。” “说实话,这两个害虫如果真是相约自杀,算他们有自知之明!”白蔡恨恨地说,“王卫峰参与恶性杀人案,岳馨馨道德败坏伤害那么多无辜原配,都死有余辜。” “可惜啊,让他们有自知之明,难。”孟云鹤问,“这两个人都没有家庭?他们的家属都还不知道他们死了?也没有报失踪?” “王卫峰和林枫是老乡,来这边创业小十年,未婚;岳馨馨和她丈夫分居快两年了,婚姻名存实亡。”白蔡说,“但是案发前一天,岳馨馨接过她丈夫的电话,通话时间长达半个多小时。” “他们经常通电话?” 高颜问。 “没有,我查过他们的通话记录,十天半月一次吧,大多都在十分钟以内,有的几秒钟就挂了。像这种半个多小时通话的情况不多。” 白蔡说,“她丈夫是个无业游民,好吃懒做,岳馨馨嫌弃他很正常。” “走,换便装,去他家看看。”高颜站起来,“案发前一天突然这么长时间通话,说不定她丈夫知道些什么。” “我也去。”白蔡扭了扭腰,“坐得屁股疼,正好去人间体察一下民情。” 高颜点点头,又看向古彬,“你去给石欢熬中药吧,注意剂量,别把人毒死了。” 古彬笑起来,“怎么会呢?我给她熬的是醒神汤,量大她只会失眠更严重,没有其他负作用。” 高颜当即笑喷,“她不是让你治失眠吗?你熬醒神汤,她怎么还说疗效好?” “她那是心理安慰,再说我哪天多添点儿水加点儿红糖,颜色深些她也看不出区别,她就能小睡一会儿。虚虚实实吧,谁让她不是好人?” 古彬关上了大屏幕,收拾东西出发。 运气不错,半个小时后,高颜、孟云鹤、白蔡见到了岳馨馨的丈夫王紫东。 王紫东,官一代给他儿子起名图吉利,紫气东来,结果自己德不配位,他儿子没吉利得起来。 三室一厅的大房子,装修得华丽而俗气,符合当年官一代的身份地位和审美。 可惜室内脏乱不堪,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儿。 客厅不小,各种垃圾食品包装袋、烟头、空酒瓶、臭袜子、脏衣服到处都是,简直像个垃圾堆。 王紫东鼓着两只熬夜布满血丝的凸眼,瘦得颧骨突出的脸肌色土黄中透着青灰,惊惶惶地盯着走进来的三个人,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姓岳的又破坏你们谁的家庭了?她不在这里,你们别打我,打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鬼混……” 高颜三人哭笑不得,这个头上青草葱葱的男人活得可真够窝囊的。 可是,高颜发现这么热的天,屋里并没有开空调,王紫东竟然穿着长袖长裤,捂得严严实实,再看他的脸色和有些呆滞的神情,高颜了然于心。 这位可能和之前的张勇一样,是个瘾君子。 幸福的家庭是夫妻共同维护的喜剧,那么,破败的家庭通常是夫妻一起懈怠的悲剧。 为了保险起见,高颜和孟云鹤没有出示工作证件,白蔡上前把自己的工作证给王紫东看了一下。 在石欢那里,白蔡叫于采风,而且是卷发,不是现在的平头。 另外,白蔡出来的时候,和高颜、孟云鹤都化了妆,就算王紫东和石欢认识,拿出三人现在的照片给石欢看,石欢都认不出三人来。 知道三人是公安,王紫东不但没放松,紧张地跳到了沙发上,拿起抱枕挡在胸前,“你们、你们别抓我,我、我已经戒毒了,因为我没钱了!” 高颜好言好语说明来意。 王紫东迷茫而空洞的目光突然变得贼亮,充满了愤怒和厌恶,“死了好,她早该死了!妈的成天出去卖,还想跟我离婚分我的房产,想都别想!” 夫妻过到这份儿上,真让人悲哀。 “你在岳馨馨被烧死前一天和她通了半个多小时电话,你们说了些什么?” 孟云鹤见王紫东看高颜的眼神儿不对,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冷着脸问他。 “一天没离婚,她就是我老婆。我让她回来收拾一下房间,给我把臭袜子脏衣服洗了,她不肯,说她忙。我气得骂她,她也骂我,我们在电话里骂了半个多钟头,要不是她把我电话挂了,我骂死她!” 王紫东翻了个白眼儿,气呼呼地说。 孟云鹤:“你不知道她第二天要去找谁?” “鬼才知道!她这个女人最贱最坏了,我爸有权有势的时候,她对我好得没话说,我爸出事儿了,她跑得比兔子还快,成天在外面勾搭野男人,光打胎就打了五六回,怎么也没打死她呢?” 王紫东恶毒地笑了,“不过比起活活被烧死,还是让她这样死了,我心里痛快些。” “她不回家,平时住哪儿?” “她的野鸡窝多着呢,宾馆、单位宿舍,还有野男人给她买的小公寓,反正打一枪换个地方,游击队嘛,专门野战。” 王紫东轻蔑地说。 “好好说话!” 孟云鹤瞪眼。 王紫东身子后撤,挺直了脊背,竟然很逗比地敬了个礼,“是!” 高颜看着这样的王紫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就是岳馨馨当年千挑万选的如意郎君? 女人啊,找男人千万不要另有所图,否则自己挖坑自己跳,后悔都来不及。 “她有关系比较稳定的……相好吗?” 孟云鹤斟酌了一下,找了个比较文雅的词。 “有个屁!那些野男人都当她是临时公交车,噢,不对,临时厕所,在里面撒一泡就恨不得她变成空气,哪会跟她稳定?” 王紫东说脏话习惯成自然,根本改不了。 “你知不知道她和王卫峰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孟云鹤皱着眉头问。 “老早就认识,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我爸还在位,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领着那个坏女人去泡温泉,清场!所有人不管早来晚来,都给老子滚蛋!老子说一不二,他妈的谁敢挡了老子的道儿,坏了老子的兴致,老子把他……” 王紫东激动地比画着,一副神经大条的模样,见孟云鹤面色威严,缩着脖子刹住嘴,吭哧了半天,“就、就是那时认识的,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鬼混在一起的,这个事儿,你们去问孟云菲,她应该知道。” 高颜怎么也没想到王紫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全身的血瞬间凝住了似的,让她的心跳都停拍了。 王紫东嘴里说的孟云菲是一年半前的,还是现在的? “孟云菲?哪个孟云菲?岳馨馨和孟云菲很熟吗?” 孟云鹤的拳头攥了起来,语气却不紧不慢。 “当然是威盛集团孟归鸿的女儿孟云菲孟总啦!哈哈,你们不认识她?难怪,那个女人档次太高,有的是钱,一般人她看不上眼。我老爸当初大权在握的时候,她得仰着脸看我!她想爬我的床,我都没正眼看她……” 王紫东后知后觉跑了题,打住话头又绕回来了,“岳馨馨和孟云菲是高中同学,能不熟吗?孟云菲出国回来请客,还是我陪着岳馨馨去的,当时,所有的人都羡慕岳馨馨能嫁给我……” 高颜死死盯着王紫东,脑海里山呼海啸。 孟云菲和岳馨馨曾经是情敌? 且不说这个王紫东这个熊样儿值不值得孟云菲喜欢,但说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孟云菲从来没有在她高颜跟前提起? 要知道,她和孟云菲是无话不谈、情同姐妹的闺蜜。 还有,孟云菲回国后请的那次客,岳馨馨确实来了,就坐在孟云菲的对面……是副陪! 副陪,一般是委托与自己关系很铁的朋友担任。 高颜那时和孟云菲久别重逢,就算是曾经形影不离,也没被孟云菲委托当副陪,难道,孟云菲和岳馨馨的关系比和自己都要好? 高颜的心跳在短暂的停滞后,又反弹性的紧锣密鼓,堵得她胸口一阵阵发闷。 她不愿意相信,孟云菲对她有所隐瞒,不愿意相信,岳馨馨的死,也与孟云菲有牵扯…… 第207章 奇葩夫妻 王紫东还沉浸在自吹自擂里,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他官一代的爸爸稳坐朝堂,再活五百年,“当年要不是岳馨馨求我爸网开一面,孟云菲回国后连续推动的几个项目连审批都过不了。不只威盛集团,华悦集团也是因为我爸的照顾才死里逃生,要不然光姓邱的做假账偷税漏税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虽然王紫东说的事与案情没有直接关系,可不管是高颜还是孟云鹤都暗暗吃惊。 王紫东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很大。 其一,岳馨馨不但和孟云菲私交好,而且当中间人促进了官商勾结,这也极可能是官一代落马的直接原因;其二,邱凌的华悦集团涉嫌违法经商,存在暗箱操作逃避法律制裁的情况。 白蔡机灵,虎着脸问,“具体是哪些项目?什么时候的事儿?” “都半年了,我哪记得住是哪些项目?反正我爸和孟云菲、邱凌签合作协议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了!”王紫东斜愣着眼睛,“我他妈的那时候眼瞎心盲,早知道姓岳的会害我爸,我说什么也不让他签那些协议收那些赃款。” “半年?记得具体是几月份吗?” 孟云鹤沉声问。 “我爸四月初跟他们签的协议,妈的他们不地道,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前脚送完钱,后脚就把我爸举报了。我爸四月二十六号收的钱,给我买了辆跑车,五月十号就被纪委留置了。我好好的跑车连牌都没能挂上就被查收了。” 王紫东苦大仇深,“我这辈子算是让姓岳的坏女人给害死了!” “切,你爸收钱,你开跑车的时候怎么不怪岳馨馨?出事了你知道那是赃款,没出事的时候你看着爸收黑钱心里挺高兴的吧?” 白蔡鄙视地看着他,“你们一家子但凡有一个坚守原则,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我咋啦?我这不还好好的吗?我爸进去是进去了,坐几年牢怕什么?没病没灾的出来还是一条好汉。岳馨馨也死了,我还能再娶个黄花闺女,回头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给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瞧瞧!” 王紫东不服气地反驳。 高颜和孟云鹤对视了一眼。 很明显,和官一代签协议的是石欢而不是孟云菲。 但石欢是冒充孟云菲,利用了孟云菲与岳馨馨的私人关系,和官一代接上头,大搞权钱交易。 很可能因为岳馨馨手里有石欢的违法犯罪证据,才遭此横祸。 而打死王卫峰、烧死岳馨馨的凶手说不定就是这个王紫东——石欢惯会借刀杀人。 “你这两天都去哪儿了?” 白蔡盯着王紫东的眼睛问。 “我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窝着,玩游戏、看黄片、打飞机,忙着呢。” 王紫东一脸猥琐,还不忘色眯眯地瞟高颜两眼。 “好好坐着,老实点儿!” 孟云鹤手痒,好不容易控制着没抽他。 王紫东吓得一激灵,从沙发上滚到地上,哆哆嗦嗦爬回沙发,“你、你别吓唬我,我害怕。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这两天真的没去宾力山庄洗浴中心,我没出门儿,我……” “我们刚才进门的时候,只告诉你岳馨馨被人烧死了,没说她在哪儿烧死了,你怎么知道是在宾力山庄洗浴中心?” 高颜抓住关键,冷声质问。 “我……我猜的,你们刚才不是问我姓岳的什么时候认识了王卫峰吗,王卫峰不就是洗浴中心的老板吗?” 王紫东眼珠子乱转,声音打着颤。 “他是洗浴中心的老板,和岳馨馨见面就一定要在洗浴中心吗?你最好老实交代,等我们找到证据证明是你干的,你罪加一等!” 高颜警告他。 “我刚才是猜的。你们总不能不让我猜吧?岳馨馨那个死女人最喜欢泡温泉,你们又问王卫峰,我就猜他们在那里出的事儿。” 王紫东死不承认。 高颜瞅见他一直紧握着的手机,摊开手,“请你配合办案,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王紫东愣了一下,回过神儿来迅速把手机藏在身后,“你们不能侵犯我的隐私!” “根据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公安机关工作人员应当及时进行侦查,全面、客观地收集、调取犯罪嫌疑人有罪或者无罪、罪轻或者罪重的证据材料,有权查看犯罪嫌疑人的手机或者扣留手机。” 高颜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我、我手机里什么也没有,你们不能看!” 王紫东往沙发里躲,手指在后面一通乱按。 孟云鹤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上前一步按住王紫东的头,把他的手机夺下来,防止他毁灭证据。 “看看里面有什么。” 孟云鹤把手机递给了高颜,盯紧王紫东,高度戒备。 面容解锁。 高颜把手机屏幕对准王紫东的脸,顺利地解开屏保,熟练地翻查相册和社交软件及通话记录。 只看了几眼,高颜的眼睛就亮了。 白蔡见状,好奇地凑上来看。 “你们不能看!给我!” 王紫东大惊失色,起身扑过来抢手机。 孟云鹤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拉了回来,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我……” 王紫东奋力挣脱,可惜动弹不了,急得哇哇乱叫,“你们不能看,那是我老婆,我……” 高颜诧异地看了王紫东一眼,心想这真是个奇葩。 王紫东的手机相册里有大量照片,大都是岳馨馨和不同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景。 勾肩搭背的、跳贴面舞的、床战的、野战的、鸳鸯浴的……形形色色,内容齐全。 翻到最后,时间显示正是案发当晚,四张照片和一段视频赫然在目! 一张照片上,王卫峰和岳馨馨在温泉里嬉戏。 拍摄角度有些偏远,再加上夜间光线晦暗,女人白皙的皮肤显得尤为醒目。 王卫峰双手托着女人的腋下,把脸埋在女人的双乳之间…… 动作纯属模拟。 高颜红了脸,手指微动,翻看下一张。 王卫峰抱着岳馨馨步入一号会所。 拍摄距离近了许多,但角度依然有点偏。 以此可以判断,王紫东当时的位置是藏在会所西墙阴影里,正好能避开向南的监控,处于监控死角之中。 第三张。 屋里只亮着昏暗的壁灯,整个卧室是偏暖的暧昧色调,看起来很有情调。 王卫峰拿着绳子一脸淫笑地捆绑岳馨馨,赤裸的岳馨馨也眉眼带笑,十分配合地伸出手脚。 第四张。 王卫峰后脑开花,死猪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岳馨馨的嘴里塞着丝袜,惊惶地瞪大眼睛看着王卫峰的后上方。 视频。 王卫峰和岳馨馨身上被泼了汽油,塑料油桶就扔在岳馨馨脚下。 岳馨馨拼命扭动,嘴里发出恐慌的哀求和呜咽。 一只火柴无声地飞进镜头,落在了王卫峰的头发上,呼啦一声,火舌瞬间席卷了王卫峰,并迅速蔓延到了岳馨馨身上…… 照片是实证! 杀人前后一目了然。 可是,高颜和白蔡接着翻找手机里的相关信息,却发现案发前后半天之内均没有通话记录,社交软件全部为清空状态。 “清空删除都没用,我分分钟就能恢复通话记录。” 白蔡冷哼一声,胸有成竹。 第208章 公平公正 王紫东彻底傻了,憋了半天急声辩解,“你们……不关我的事,这、这些照片和视频是别人发给我的,我……我看着过瘾下载了存着,人不是我杀的,我……真不是我。” 王紫东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把这些照片和视频资料发给王紫东是想嫁祸于他,也不是不可能。 “你为什么要把信息都清空?谁给你传的照片和视频?” 高颜把那部手机交给白蔡。 白蔡接过,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那边书桌上有台电脑,径直走了过去。 坐在电脑前,白蔡熟练地从随身包里掏出接线,把那部手机连接到电脑主机上,然后双指如飞般灵动地掠过键盘…… 王紫东的目光追随着白蔡,看到他熟练的操作,豆粒大的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滚。 “你不说,一会儿我们查清楚了,你就没有坦白交代的机会了。” 白蔡盯着他惨白的脸。 “我……是、是私家侦探袁伟传给我的,我、我敲诈过这些狗男人……” 王紫东惊惶地说。 “袁伟两个月前就死了,怎么给你传信息?” 高颜反问。 “我说的是真的,我手机里的这些照片都是袁伟传给我的,我之前花了大价钱让他帮我搜罗岳馨馨在外面鬼混的男人,他们中间有当官的,有经商的,只要是有老婆孩子的,都害怕我。他们睡我的老婆,我跟他们要钱天经地义,我没犯法,我只是维护我身为男人的尊严!” 王紫东激动之余,理直气壮地说。 老婆在外面勾三搭四,丈夫在家里隔空敲诈,产业链挺齐全。 高颜和孟云鹤感叹活久见。 “我是无业游民,他们不养我凭什么睡我老婆?” 王紫东缩着脖子又强调了一遍。 高颜没有再问他什么,看向白蔡。 电脑长时间不用,表面蒙了一层灰。 白蔡十指翻飞,键盘上扬起的细碎灰尘分明可见,像尘封的真相分崩离析,即将大白于天下…… 很快,白蔡长舒一口气,一旁的打印机启动,恢复的通话记录和信息记录一页页被打印了出来…… 白纸黑字,图片、文字,一目了然。 王紫东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蔡,那神情跟见了鬼似的。 高颜拿起那些打印出来的资料仔细翻看,照片确实是备注为“私家侦探袁伟”的人发来的,但那段视频却是王紫东自己拍摄的。 另外,在社交软件中,王紫东多次向不同的“顾客”敲诈勒索,数额不等,转账记录清清楚楚。 “你当时就在案发现场,这段视频是你自己拍的。你眼睁睁看着凶手行凶,看着自己的老婆被烧死……” 高颜问着,都心惊肉跳。 “不是!我去晚了,我去的时候火已经开始烧了,我没看见凶手是谁,我、我拍这个视频是告诉自己,姓岳的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惹我生气了……” 王紫东说着,眼睛里竟然盈满泪水,说到最后,竟然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人不知道他冤屈什么。 “我其实还爱着那个死女人,可她不要我……她跟别的男人睡,就是不跟我睡……” 王紫东抽抽嗒嗒地说。 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情表白他的爱情。 高颜和孟云鹤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了想,高颜给肖寒去电话。 肖寒生病了住院,接到电话立刻精神抖擞,“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把王紫东带回局里进一步审问!” “你行不行?不行你派两个人过来就行。” 这么短的时间内,肖寒做了那么多工作,是人都会累趴。 “没事儿,我烧退了。就这样,我尽快。” 肖寒利索地挂了电话,欢喜的语气像过年。 案件有进展,就是对大家辛苦的回报。 每个正直的刑侦工作者都坚守正义,与罪恶和罪犯殊死搏斗,拼命维护着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他们是无畏的勇士,是坚强的卫士! 可敬,可爱,可歌,可泣…… 高颜默默放下电话,坐在王紫东对面,看着资料等肖寒带人来交接。 就在这时,孟云鹤的手机响了。 竟然是华素青的。 “孟……云鹤,我们能不能单独见个面?我有话想对你说。” 华素青在对面诚惶诚恐的。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孟云鹤直接挂断了电话。 高颜一心二用,琢磨华素青找孟云鹤要说什么…… 一个小时后,王紫东被肖寒带走了。 白蔡摘掉假发,贴上胡须,秒变邋遢眼镜男,“石欢叫我去她办公室帮忙重装电脑,我去看看。” “她电脑不是前两天刚重装过吗?另外,她之前存储的文件有没有破解开?” 高颜一边下楼梯,一边问。 “我不让她多找我两趟,怎么让她聘用我?文件密码老大还没给我呢,暂时都在我硬盘里备份,没解开。” 白蔡说。 “这几天太忙,没顾得上,晚上我就回去看。” 孟云鹤说。 手机又响。 这次是省厅刘厅长的。 孟云鹤没接。 三个人出了楼道,兵分两路。 上车后,孟云鹤也没想回电,默默地开着车回威盛集团。 孟云鹤不说话,高颜也默契地保持安静。 高颜知道孟云鹤想回公司查看石欢半年前暗箱操作审批的几个项目,那些项目极有可能是石欢从事犯罪活动的障眼法和洗钱途径。 可是,就算有事要忙,给刘厅长回个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毕竟刘厅长之前对重案组的工作支持力度不小,特别对她和孟云鹤礼遇有加,孟云鹤这样不声不响,会不会不太好? 高颜想了想,刚要提醒,孟云鹤停车等红灯,“刘厅长应该是给华素青求情来了,这种电话还是别回了,否则我怕我控制不住骂人。” 华素青的爸爸是华副省长,宝贝女儿工作失误被免职下调,能忍住不作声已经不容易了。 现在听说女儿玩忽职守要被追责,他哪能坐得住,不施压干预的话,他的宝贝这辈子的仕途恐怕就完了。 高颜不由感慨,“有个当大官的爸爸就是好啊,怪不得华素青敢为所欲为。可是周晓宁难道就白死了?周晓宁的父母是农民,就该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个公道都讨不到?” 孟云鹤淡淡一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刘厅长,还是谁,法不容情。” “就是,咱们普通工作人员都要坚守的原则,上级领导更要以身作则。刘厅长如果为华素青求情,那我之前对他的好印象就要大打折扣了。” 高颜疾恶如仇。 “也不一定。行,咱们就听听,刘厅长会说什么。” 绿灯亮起,孟云鹤把车开过路口,把电话拨过去。 “孟局长,我看到你传来的资料和案情侦破报告,辛苦你们了……” 刘厅长顿了顿,“华素青不作为,违反工作纪律的情况,我也如实向省组织部领导进行了汇报,部里站在保护和培养青年干部的立场,正在酌情研究处理方案。作为我个人,我支持你和高颜同志的意见,不管是谁,犯了错,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还有,周晓宁同志因公殉职,上级领导部门应该给予表彰。回头你让高颜同志把他的事迹全面整理一下发给我。还有,你们替我向他的父母转达组织对他们的歉意和感谢,感谢他们培养了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民子弟兵。” 刘厅长的话掷地有声,让高颜眼眶潮热。 挂了电话,孟云鹤回头一笑,“怎么样?这下开心了吧?” “嗯,很开心。其实基层的干警兢兢业业工作,不求财不求官,只希望得到领导和人民的认可,得到公正公平的对待,总不能又出力又受气。” “吾皇英明!” 孟云鹤回了四个字,逗得高颜哈哈大笑…… 第209章 口是心非 这段时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高颜按照工作计划进行人才招聘。 其实当初她提出招聘人才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让石欢有紧迫感。 石欢生怕几个要紧的位置都是高颜的人,临时提携旧部又怕高颜起疑,短时间内拼命搜罗和招徕心腹。 杜杰、夏初九、楚湘、白蔡他们趁机接近并获得石欢的信任,顺利进入威盛集团开展工作。 石欢为讨杜杰(杜杰克)欢喜,不但让他担任集团法律顾问,还把他安排到之前的宋子新的位置上,让他分管主营餐饮业的分公司。 夏初九(夏九)如愿当上了整个威盛集团的安防总管,手下四百多个保安听他统一调度,成天吆三喝四耀武扬威,跟个土匪头子一样。 楚湘(林湘)明面上担任集团财务主管,各分公司的会计都归他管,他想看哪个分公司的账簿一个电话搞定,私下兼任石欢的理财师。 白蔡(于采风)担任网监办主任,负责整个集团的办公网络维护和电脑维修。 古彬(张古林)明面上担任集团医务室主任。 这些位置全是高颜当初开董事会强调要换人的重要岗位,石欢充分发挥她总经理的职权,把“自己人”安排到位,得意洋洋地去向高颜示威。 你不是要换人吗? 换好了,全是新人,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石欢美滋滋地把招聘录用名单递给高颜,脸上一本正经,“高董事长,招聘工作结束了,经过这么多天的仔细筛选,最终确定的聘用人员及岗位安排名单,请过目。” “就我们两个,叫嫂子吧。” 高颜接过名单,低头翻看。 石欢最讨厌叫她嫂子,占着她的位置、财产和男人,她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还是叫老高或者老颜吧,我最怀念你嫁给我哥之前那段日子,咱们好的一个头,不分彼此。” 为了迷惑高颜,让聘用名单顺利过审,石欢口蜜腹剑。 “嗯。那时候的你比现在可爱多了。” 高颜语气淡淡,说出的话让石欢心里一咯噔。 “死丫头,会不会说话?我越来越可爱,越来越漂亮好不好?” 石欢故作轻松,“你不会还记恨我吧?其实我当初反对你嫁给我哥真是为了你好,怕你受委屈,谁知道你那么能忍,照片摆在眼前你都能当没看见……唉,我有时候想,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高颜吗?” “不是啊,我被人冒名顶替了。有人跟我换了皮,那个有骨气的高颜还是刑侦科长,我呢,就负责当米虫、泡帅哥。” 高颜耸了耸肩膀,抬头看她,“反正你哥有颜又有料、有钱又有闲,太合我的胃口了……” “你……没正经!” 石欢心里一抽一抽的,要不是看高颜俊里俊气的笑脸,她真会以为她意有所指。 “正经最累人了,我之前那么正经,累死累活一个月万八千的,哪像现在,亿万富婆,连你都得给我打工,哈,真的,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高颜气死人不偿命地说。 她就是要不断激起石欢的嫉恨,心神紊乱的人才会破绽百出。 “你就美吧!赶紧看看报表,同意的话签个字,我拿去人事科发聘用结果公示。” 石欢进门的时候心花怒放,这会儿怒火中烧,她怕再不走,自己会气绝身亡。 先让她得意几天,早晚是个死人,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石欢深呼吸,在心里一遍遍安抚自己。 高颜点点头,仔细看报表,脸上晴转多云,“这两个什么人啊?看名字就不像好人,怎么安排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石欢探头一看,高颜在“夏九”(夏初九)和“于采风”(白蔡)的名字上打了圈儿。 “夏九,一听就像个土匪。” 高颜不满地嘟囔着,翻看后面的应聘书,看到夏九简介里写有“死缓”的字样,顿时炸了,“这还是个死刑犯出身的,坐了二十年牢……不是,你脑袋被驴踢了招这样的人进来,还让他当安防总管?我的天,他杀过人啊,本身就是个危险分子,你不怕他哪天不高兴了把这栋楼屠了?” 高颜生气,她石欢就高兴。 “不会啦。只有经历过极度苦难的人才格外珍惜美好的生活,这个人如果不是表现得特别好,怎么可能死缓改为无罪释放呢?咱们唯才是用,不能戴着有色眼镜鄙视弱势群体。” 石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真的,这个夏九经过劳改,人变得特别好……怎么说的,就是那种义薄云天、赤胆忠心的人。” 高颜愕然。 夏初九啊,你牛。 见高颜一脸怀疑,石欢绞尽脑汁。 她必须说服高颜同意让夏九当安防总管。 只有用高官厚收买夏九,他才能为她赴汤蹈火。 “你相信我,我看人一看一个准儿,从来没走眼。这可是我精挑细选最终确定的人选。” 石欢苦口婆心,“最让我感动的是这个人坐牢的原因,他不是故意杀人,是误伤。他为朋友打抱不平,特别有正义感。” “误伤?有正义感?切!” 高颜一脸嫌弃。 石欢添油加醋,绘声绘色,“你听我说。有人当老赖欠账不还,夏九那个朋友都气病了。夏九知道后,就去帮着讨债。结果那个人不但不给钱还出言不逊,夏九一气之下打了他两拳,哪知道那个人不扛打死过去了。” “这……” 高颜表情松动。 “我们集团要的就是这种胆大心细讲义气的人,我们把他当朋友,他自然也会为我们两肋插刀,你说是不是?” 石欢看着高颜傻白甜的样子,心里充满鄙视:就你那点儿本事,还想跟我斗? “行吧,你说他行就行。”高颜不耐烦了,“反正以后安防方面出现问题,我就找你算账。” “那当然,你放心好了。” 石欢拍着胸脯保证。 “于采风?电脑维修个体户……云菲,现在网上办公事无巨细,还有我们集团的商业机密,都容不得一点儿差错。” 高颜摆出鸡蛋里挑骨头的架势,用笔尖点着“于采风”的应聘书,“我记得有个北大计算机专业的博士后来应聘这个职务,那样的科班人才你不用,用这么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万一出了差子怎么办?” “别提那个博士后了,镜片比鞋底都厚,理论一套套的,让他修个电脑吭哧半天脸憋得通红,连哪儿出了故障都说不来,这个于采风几下就捣腾好了。” 石欢极力争取,“我的电脑前些日子莫名其妙黑屏了,我找了几个听说很行的人来修,结果一个都没给修好,最后还是于采风给修好的。这么说吧,我就没见过比他技术高的。” 高颜皱起了眉头,似乎犹豫不决。 “老高,这些小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又不是外人,跟你和我哥是一条心,都希望威盛集团越来越强大。我挑人用人你尽管放心,保管都是个顶个儿的人才。” 石欢生怕她再挑三拣四。 高颜心里载歌载舞。 夏初九、白蔡他们都是些人精啊,服。 高颜默不作声,又挨个看。 石欢心想,你懂个屁啊,装得跟人似的。 高颜看到页尾,一脸纠结,“这个杜杰克……我对他没有一点儿好印象!上次见面问他句话,你看他拽的,跟我欠他钱似的……” 第210章 各司其职 “有才的人都傲,这是个难得的人才。懂法律,会管理……” 石欢一提起杜杰(克),两眼放光,满脸柔情。 “最主要是长得帅吧?”高颜接话,“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知道?你下这么大血本,到底有没有拿下?” “说什么呢?我对杜杰克可没有半点儿私心。” 石欢翻了个白眼儿,口是心非。 “少来,你看你那春心萌动的样子,恨不得把人家吃了一样。” 高颜揭露她。 “啧……老高,你说我和杜杰克在一起般不般配?除了我哥,他是我见过的最帅最酷的男人,我确实动了心了。你就帮我留下他吧,权当帮助我追男神了。” 石欢灵机一动,打起了感情牌。 高颜撇了撇嘴,“我看啊,你配不上他。你都睡了那么多男人了,他要是知道了,不嫌弃才怪。行吧,就当同情你了,留下吧。” 石欢恨得把牙都咬出血了。 不过恨归恨,高颜好歹松口了,石欢松了一口气。 “不知怎么的,我见了这个杜杰克就烦……” 高颜又像要改主意。 石欢急忙把报表拿过来,“别烦了,你已经嫁给我哥了,我看着好就行了。” “行吧,你加油,早点儿嫁人我和你哥也省点儿心。” 高颜翘起了二郎腿,盯着石欢那自作聪明的样子,突然问,“你记不记得我们高一时候有个同班同学叫岳馨馨?” “啊?”石欢心里一慌,很快调整过来,“记得啊,班花嘛,能歌善舞的。” “你这两年跟她没来往?” “见过几次,也就那样,不咸不淡的。你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石欢自以为滴水不漏。 “她上个星期四晚上被人烧死了,你没听说?” 高颜紧盯着她的眼睛。 “真的?怎么会呢?在哪儿烧死的?谁干的?” 石欢“惊讶”得合不拢嘴。 “嗯。真的。听我之前的同事说的。在宾力山庄洗浴中心,凶手好像是她丈夫。” 高颜唏嘘,“我听到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吃惊。好端端一个女人,怎么摊上那么个不靠谱的男人?” 石欢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没逃得过高颜的眼睛。 “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石欢掩饰着,“她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丈夫早晚忍不了。” “嗯。我记得你刚回国请客的时候,让岳馨馨做副陪,她那时还没结婚,她男朋友陪她一起来的,你应该认识那个男人吧?” 高颜旁敲侧击。 “对,认识呀。见面介绍一下不就认识了吗?她男朋友的爸爸是咱们市分管工商业的副书记,你应该也知道的。” 石欢避重就轻。 “是啊,当时我还挺羡慕岳馨馨的,谁想到最后是这个下场……交友不慎啊!”高颜一脸真诚,“这个杜杰克也是一脸桃花相,你可得擦亮眼,别像岳馨馨一样遇人不淑。”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就不能指望我点儿好!” 石欢想想岳馨馨在火海里挣扎的情景,心里直打鼓,拿着报表故作沉稳地走了。 完美。 高颜敲打着桌子,暗暗为夏初九他们庆贺,同时,也多有担忧。 重案组全体成员已经各就各位,接下来既要各自为战,又要遥相呼应,要做到万无一失,将石欢团伙一网打尽并非易事。 毕竟石欢的人都在暗处,至今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重案组任何一个成员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身为组长,必须尽最大努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们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高颜这边的工作进展顺利,孟云鹤暗中运筹得当。 他和夏初九里应外合,悄然将整个集团的安防系统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在这四百二十人的保安队伍里,有二百余人是有过案底的劳改犯或没有户籍资料可查的无名人士。 劳改犯还好说,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中,不乏像文身男一样隐姓埋名的狠人。 他们遍布于威盛集团各个分公司的保安处,明着是维护正常经营,暗着是保护违法交易。 好在这些保安彼此之间并不全都熟识,因为集团分公司太多,有些保安互相很少碰面。 孟云鹤和夏初九把那些身家清白的保安全都换成了公安干警,每两人一组分摊监控有问题的那些保安…… 杜杰、白蔡、古彬等人表面上对石欢推心置腹,暗中各司其职。 最有意思的是楚湘。 这家伙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确实有经济头脑,给石欢理财,竟然买中一支连续四个涨停的股票,让石欢喜出望外。 人的贪欲一旦被打开,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盒子。 石欢看着凭空多出来的巨款,似乎看到了自己在国外挥金如土、呼风唤雨的美好生活,对楚湘佩服得五体投地,转而对楚湘言听计从。 “唉,要是本金再多点儿,哪只赚这两个小钱?” 楚湘拿着一沓沓的现金分成,欲求不满地唉声叹气。 石欢深以为然,“也是,一下子四个涨停,差不多翻了一倍了,如果本金更多,赚的就更多了。” “这肯定的呀!看看这行情,满地是黄金,举手之间,金山银山把门开。” 楚湘财迷的样子让石欢豪情万丈。 “我还有钱,等我转账过来!” 石欢咬了咬牙,“你只管放开手脚干,如果能给我翻两倍,利润我跟你五五分。” 楚湘欢天喜地,“你真够意思!成交!” 心里,楚湘比谁都清楚,股市的钱潮来又潮去,哪有常胜将军? 只要你没销户,套你没商量,早晚而已。 你惦记利润,庄家惦记的是你的本金,十赌九输,还想靠它发家,想多了吧? 不过,楚湘不怕被套。 反正本金不是他的钱,分成回头也得交公,何况石欢账户上的钱都是非法所得,回头要被冻结和退赔。 而且,股市的神奇就在于它成功地挑起人们的贪欲,让赚的人还想赚更多,赔的人拼命想翻本。 虽然一朝入市毁终身,痴心不改痴迷不悟的却大有人在,楚湘坚信,贪得无厌的石欢已经被套住了。 古彬快把石欢折磨疯了。 失眠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石欢昏睡不醒,醒来头昏脑涨;坏的时候,彻底难眠,也是头昏脑涨。 偏偏石欢中了邪似的,就是信任古彬的“医术”,甚至三叔看她脸色越来越差,对古彬多有猜疑的时候,石欢竭力维护古彬,“三叔,张医生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花了大钱的。你小心说话,别把他气走了。” 三叔皱起眉头,“你怎么认识这个张医生的?怎么对他这么依赖?这可不是好事!” 石欢反感三叔老想管束她、控制她,忍着不耐烦,“你倒是老中医,你能治好我也行啊。可你不是不行吗?你连我什么症状都说不清楚,人家张医生说得一点儿不差。我就吃他熬的中药还能睡一会儿,再谁的药方也不管用。” “他是不是给你吃安眠药了?” 三叔提醒她,“你可不能老吃安眠药,那东西副作用太大,吃多了容易导致中枢神经紊乱、健忘,还容易……” “他没给我吃。您老好好在家歇着,我忙着呢,走了。” 石欢自从三叔没能控制住孟归鸿,让孟归鸿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她就对他的医术深感怀疑了。 提起这事儿石欢就一肚子火。 孟归鸿本来是她手里最得力的王牌,被孟云鹤抢走了,至今她都没查到孟云鹤把老爷子藏到哪儿去了。 她放出那么多眼线,都一无所获。 每次问孟云鹤,他都把她当贼似的防着,千方百计不让她再和孟归鸿见面。 集团里的各种业务近期也不顺利,因为高颜那个闲人隔三岔五搞突击检查,身后跟着一帮子大官小官和保安,成天闹得跟女王巡游一样,害得她手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业务大受影响。 好在林湘(楚湘)能在股市上给她赚钱,要不然她真想拿刀直接冲进高颜的办公室把她剁了。 总之,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烦得石欢快要崩溃了,越来越依赖古彬和楚湘。 令古彬和楚湘惊异的是,这种精神状态下的石欢白天竟然仍能有条不紊地迎来送往、八面玲珑,而且不忘时不时勾引杜杰…… 第211章 守身如玉 杜杰这些日子把分管的几家酒店宾馆的营业情况摸了个门儿清。 他发现在其中两家宾馆的几个总统套房里,有十来个人长期入住,而且他们的房门钥匙总台没有。 杜杰有意无意问石欢,她闪烁其词,说那是之前孟归鸿的一个老朋友安排入住的,让他不必理会。 杜杰没理由反对,暗中观察这些人的举动,发现他们昼伏夜出、行迹可疑。 杜杰把这件事告诉了高颜和孟云鹤,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孟云鹤让杜杰以静制动,暗中派出两个干警跟踪,看看这些人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可跟踪了两天,这些人除了去酒吧唱歌喝酒,什么正事不干,玩到凌晨三点左右就回宾馆关门闭户,一日三餐都是点好了让人送到门口。 “不对,这帮人肯定不干好事儿……”高颜提议,“不行找个服务员以打扫房间为由进去看看。” 杜杰摇头,“他们不让服务员进房间打扫,说自己收拾就可以。” “他们到底在房间里干什么?”高颜想了想,叮嘱杜杰,“你小心些,暂时不要惊动他们,等咱们找机会查清楚。” 杜杰按兵不动,却担心他们警觉提前跑路,每天密切关注这些人的动向。 这天,杜杰在走廊里犹豫再三,决定敲门一探究竟,好巧不巧的,石欢领着夏初九找来了。 看石欢花枝招展的打扮,再看夏初九在后面挤眉弄眼,杜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石欢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几句,就把杜杰拉进了旁边的总统套房,让夏初九在门外站岗。 夏初九不为人知冲杜杰扬了扬眉毛,幸灾乐祸的神气。 杜杰回他一个吃屎的表情。 门关上的一刻,原本站得板直的夏初九跟壁虎一样趴在了门上。 “杰克……” 石欢柔情似水的呼唤让门里门外的男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夏初九兴致勃勃侧耳倾听。 杜杰皱眉回眸,心中小鹿乱撞。 石欢走到窗前,拉死了窗帘,打开了光线柔和的壁灯。 顿时,粉红色的闺房气氛营造十足…… “杰克,我好想你啊……” 石欢转身对杜杰嫣然一笑,动手开始解扣子。 杜杰克戒备地看着发情的女人,“有话好好说,解扣子干什么?开着空调,不热……” 石欢豁出去了,不信他真是柳下惠。 “人家就是热……昨天晚上失眠又没睡好,好困好烦躁啊……杰克,你帮人家揉揉肩膀按按腰嘛,好歹让人家放松一下……” 石欢继续我行我素,每句话都拖腔拉调嗲里嗲气。 夏初九在门外笑抽了。 杜杰在门里愁坏了。 遇上个脸皮厚过城墙的女色坯,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人民警察,试问各位怎么解? 女流氓继续宽衣解带…… 上衣飞走了。 拉链松开了。 裙子脱落了,呼啦一下褪到脚跟摊成一团。 女流氓媚眼如丝,迈着自以为妖娆的猫步逼近,双手背到身后解小衣服的排扣…… 杜杰冷着张脸风雨不动,心想我的枪呢? 妈的,急着给她打个眼儿。 透心凉那种。 让她永世不得超生那种…… 直到女流氓把小衣服也丢了,峰恋叠障玉臂曼展俯身开始褪丝袜,杜杰有点儿毛了。 人至贱则无敌,这女的真不要脸了。 他得守身如玉,不能被她强了。 杜杰退后一步。 薄丝袜在女流氓指尖半透半隐,带给他的不是诱惑,是恶心。 他妈的,这在兄弟们是玩笑,在他是玩命,玩命还不算,弄不好还整个晚节不保…… 眼看石欢把丝袜也扔了,没脸没皮开始解三角旗,杜杰怕辣眼睛,情急之下转身面壁思过。 真的,长得帅不是我的错,是我妈的错。 不是,是我爸的错…… 夏初九在外面听了半天没动静,顿觉大事不好,赶紧掏手机给高颜发信息。 “扫黄,鑫兴酒店1008,速度。” 发完了,夏初九急的团团转。 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 夏初九如释重负,删除信息,转身又趴到了门上。 杜杰同志,你一定要挺住! 兄弟们马上就来救你啦…… 屋里。 杜杰誓与白墙相亲又相爱。 石欢四大皆空满怀期待,结果这个死男人用冷屁股回应她满腔热情,他是不是有病? “你什么意思?” 石欢在他背后站了半天,见他还闭着眼睛在那念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外面有人!” 杜杰睁开眼睛,盯着雪白的墙壁,想到门外还有夏初九,顿时有了底气。 “你出家了吗?什么色即是空?我就在你身后,只要你转过来就能抱到我!”石欢的声音软,身子也发软,“关着门呢,夏九看不见。” 她是真有些扛不住了,连续失眠,她困得要命,偏偏眼珠子被打过油一样,就是睡不着。 完美的性爱能助眠,她想找个贴心人同床共枕共度良宵。 “杰克,女人是需要疼的……咱们不是已经签了协议了吗?我早晚都是你的人……” 石欢说着,奋不顾身地扑上来。 “你能不能沉住气?” 杜杰转敏捷转身避开。 “沉住气?我都这样儿了你还要让我沉住气?” 石欢险些撞墙,恼羞成怒。 “你懂不懂矜持?男人女人之间那事儿完了就没意思了,只有得不到的时候互相才有吸引力……” 杜杰走到了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刺目的阳光把屋里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晃得石欢睁不开眼。 “把窗帘拉上!”石欢不管不顾,冲过来又把窗帘拉死了,嗔怒地看向杜杰,“别给我整那些虚的,你要是个男人,就干你该干的事!” “干你?我现在没那个心情!”杜杰急中生智,火了,“我他妈管的酒店长期住着什么人我都不知道,你还说你信任我!他们就在隔壁,白天睡觉、晚上出门,鬼鬼祟祟跟他妈一窝贼一样。你说他们是老孟朋友的朋友,我信?自己的辖区住着这么一伙人,换了你,你放心啊?” 石欢被杜杰吼愣了。 此前她见过杜杰高冷,虽然疏离,但从来不瘟不火。 这是他头次冲她发火,还是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 真的好男人啊…… 石欢惊怔过后,满眼都是小星星,痴痴看着杜杰,“你好凶噢,好迷人噢……” 你个死变态! 杜杰后退一步,愤愤不平,“少来这套!我心里不舒服的时候硬软不吃。” “我会让你舒服的……” 石欢逼上来。 杜杰忍着恶心冷哼一声,“你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在意我,就告诉我那几间总统套房里到底住着什么人,凭什么他们自己换锁配钥匙,跟住自己家一样?你要是心里没鬼,现在就带我过去看看!” 另一边,白蔡警觉地听着从石欢手机里传送过来的现场监听实况。 杜杰在向他发号施令! 鑫兴宾馆总统套房有严重问题,要求立刻实施抓捕行动! “好咧!杰杰宝贝,小蔡蔡最聪明了……” 白蔡笑眯眯地给高颜发信息…… 镜头闪回。 见杜杰真生气了,石欢想以柔克刚,“……杰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也不了解他们。我回国接手集团管理的时候,这些人就住在这儿,他们真是我爸爸的朋友的贵客,我跟他们也不熟。但我总不能不顾我爸的颜面,把他们赶出去吧。何况,他们早就交了足够的食宿费,我们必须要尊重顾客的隐私和自由,不能随便干涉他们……你别生气了,金宵一刻值千金……” 谎话连篇,鬼才信! 不过如果再逼问下去容易引起石欢的怀疑。 杜杰声音软了,一脸幽怨,“你既然让我分管这家酒店,我就应该尽职尽责,可你老这么推三阻四的,我怀疑你跟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跟你说……” 第212章 突击抓捕 “原来你是在吃醋啊……亲爱的,我自从认识了你,眼里心里就没别的男人了……” 石欢自作多情,伸过手勾住了杜杰的衣扣。 这女流氓脑子里有坑还是故意避重就轻? 看着迫不及待的石欢,杜杰暗暗叫苦,不过他没有躲闪,而是咬牙坚持,他不信夏初九见死不救。 见杜杰没有再拒绝,石欢心花怒放,扯起身上唯一的遮羞布就要赤诚相见。 “急什么,今天我多陪你一会儿。先喝点儿酒助助兴不好?” 陆杰用起了缓兵之计。 “好啊,喝什么?白的还是红的?” 石欢恬不知耻地坐到了沙发上,秀着自己的美腿洋洋自得。 是猫儿都吃腥,她就知道没有例外…… 陆杰拿着两只高脚玻璃杯看了看,“太脏了,我去刷干净,你等我一会儿。” “那么干净干什么?反正酒精能杀毒。” 石欢有些不耐烦。 “哪能糊弄你呢?之前谁知道被什么人用过,万一有新冠怎么办?” 陆杰刷杯子用了足足十分钟。 酒满上,你一杯我一杯。 石欢手臂圈过来,要喝交杯酒。 陆杰心道我家老婆比你好一万倍,鬼才跟你喝,“交杯酒等新婚夜,哪有提前喝的?不吉利!” “怎么那么多讲究呢?行吧,碰一个,干杯!” 石欢眉飞色舞。 酒喝了,石欢张开了双臂,一脸期待地看着杜杰。 支援部队怎么还不来啊啊啊…… 杜杰放下酒杯,内心在呐喊。 生死战友之间就是默契。 关键时刻,三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夏初九在外面低吼,“孟总,不好啦,公安扫黄!” 石欢脸色大变,急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夏初九站在门旁,挡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公安,为首的公安出示工作证…… “早不来晚不来,可恶……” 石欢顾不得卖弄风骚了,俯身拾起自己的衣服就往洗手间里跑。 敲门声紧接着响起来。 杜杰打开门,肖寒领着两个公安虎气生生地走进来,其余公安在门口警戒。 石欢刚把衣服穿好,肖寒就推开了洗手间的门,“你们在干什么?卖淫嫖娼?” 穿回了衣服,石欢由鬼变人,“谁卖淫了?我来自己的下属单位视察!这位杜总是这家酒店的负责人,正向我汇报工作,我尿急上个厕所不行?” 肖寒环顾四周,目光从平整的床单上收回,神色稍有缓和,“请你们出示身份证件!” 杜杰黑着脸,埋怨地瞪了石欢一眼。 石欢又窘又气。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呀? 她在自家宾馆里求个爱都不行,还让不让人活了? 石欢赌气地拿包找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肖寒的时候,动作略有迟疑。 虽然知道不会有事,石欢的心跳还是不由加速。 杜杰也装模作样地递来身份证。 肖寒接过两人身份证分别看了看,又打量了石欢两眼,把身份证还给了她,“不好意思孟总,误会。” 石欢装大度,“没事。不过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肖寒一板一眼地说:“我们市公安局及下属单位近期对城区宾馆、足疗按酒吧等娱乐场所开展突击集中清查工作,上级领导要求按照全覆盖、零容忍、无死角的原则,检查实名制落实情况和经营许可证等证件配齐情况,盘查各类可疑人员和物品,防止黄赌毒等违法犯罪滋生蔓延,对利用公共娱乐场所从事的违法犯罪活动给予坚决打击。请您和这杜总配合我们的工作。” 石欢一听急了,“你们事先打个招呼啊,我也好让杜总准备一下给各位接风……” “我们是突击集中清查,有严格的工作纪律,任何工作人员不允许吃拿卡要!” 肖寒很严肃,“我们的目的是通过本次清查行动,进一步强化公共娱乐场所的治安管理,排查整治安全隐患,维护全市人民美好生活持续安全稳定。杜总,麻烦你打开隔壁的房间,我们要例行检查!” 杜杰和夏初九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都是惶惑不安的神情。 “领导,这……隔壁是库房,没什么好检查的,里面又脏又乱,别把你们的衣服弄脏了。” 杜杰上前从肖寒手里接过身份证,装出很为难的样子。 石欢赶紧上前帮腔,“是啊,我们想把这一层的房间重新装修一下,那几个房间里全是杂物……”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打开房间。”肖寒冷着脸,“再阻拦,你们就是妨碍公务!” “我们怎么是妨碍公务呢?我们……” 石欢急得直冲门口的夏初九使眼色。 夏初九装傻,瞪着两大眼珠子东张西望,手足无措。 石欢趁着肖寒不注意,往隔壁方向努嘴,示意夏初九赶紧去隔壁通风报信。 夏初九仍是一脸懵圈,眨巴了两下眼,一拍后脑勺,冲着肖寒等人一招手,“跟我来!孟总让我给你们开门!” 谁让他开门了? 夏九这个笨蛋! 石欢险些气炸了。 可再想阻止已经晚了,夏初九熟门熟路去一旁的楼层管理室提来一串钥匙,麻利地把那间总统套房的门给打开了。 四个真枪实弹的公安龙精虎猛地冲了进去,其余三个变换站位在门口警戒。 训练有素的公安干警让石欢瞬间白了脸,她强作镇静走出来,靠在墙上紧张地看向隔壁房间。 “举起手来!” 就听屋里有公安大喊。 “什么情况啊?不是库房吗?垃圾还会举手?” 夏初九装得跟真的一样,探头探脑往里看。 陆杰惊疑地看了石欢一眼,跟在肖寒身后进屋看。 只见屋里除了一张大床,其他地方摆满了办公桌,桌子上并排摆放着各种电讯电子产品,手机、网络转换器、网络监控器、集群电话、无中心对讲机、卫星电话、传真机…… 另有三台电脑。 三个睡眼惺忪的犯罪分子蹲在墙角,双手扣着后脑勺,全都被吓蒙了。 “这他妈是在干嘛呢?” 杜杰指着屋里转头冲石欢吼。 石欢头皮都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撞在枪口上。 如果她今天不来,就算他们被查了,回头她还能想办法把人捞出来,可她现在也在现场,回头要去公安局配合调查,有没有人捞她都是问题,她还怎么顾得了别人? “什、什么?他们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我一直当是、是库房了。” 石欢本能地推卸责任,想让陆杰当替罪羊。 陆杰冷笑,不过他并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狠狠瞪了石欢一眼,转身陪着笑脸向肖寒解释,“领导,是这样,这几个人在我们酒店预定了两年的入住期,要求我们酒店为他们提供最优质的服务。你知道这两年酒店生意整体下滑,我们为了提高营业额,必须尽力满足顾客的需求……” “那刚才为什么说是库房?”肖寒不等他把话说完,厉声喝令,“先把这三个带走!叫楼下的人都上来!” 门外立刻有公安用对讲机叫人。 片刻,一队武警动作迅速地从电梯里冲了出来…… 屋里的三个犯罪分子被押出了门。 陆杰和石欢也没能幸免,一人手上多了一双手铐。 “委屈你们了,先铐着,回头把事情弄清楚了,如果没你们的事,我会给你们道歉。” 肖寒雷厉风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带人去检查旁边的总统套房。 夏初九“傻愣”在原地,手里还提着那串钥匙,一个劲儿地拿眼瞅石欢,“孟、孟总,我、我还开不开门了?” 石欢几乎把牙都咬碎了。 这个有勇无谋的傻大个儿,早知道他缺心眼儿,说什么她也不带他来!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问她开不开门,不开行吗? “开啊,还愣着干什么!” 石欢为了回头洗脱自己,不得已怒声大喝。 “噢。是你让我开的,不是我自己想开噢!” 夏初九“趔趄”了一下,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在肖寒“凛冽”的目光中,慢慢腾腾往前蹭。 “快点儿!” 肖寒冲着夏初九瞪眼怒吼。 夏初九梗着脖子,刚要耍威风,被两个武警按倒在地,“被迫”交出了钥匙。 肖寒拿着钥匙把门打开了。 同样,屋里的犯罪分子昨天晚上回来太晚,仍在床上睡大觉,被堵了个正着。 夏初九跪在门口儿往里看,还是那一套设备,一看就是电信诈骗团伙用的。 杜杰也从敞开的房门看到了里面的情形,转头一脸震惊和失望,“孟云菲!我让你害死了!” “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们只管给顾客提供食宿服务,他们干什么我们管不着。” 石欢这会儿已经从混乱中冷静了下来,厚颜无耻理直气壮,“你别怕,只要死咬着这件事我们不知情就行了。” “你真不知情?” 杜杰“不放心”。 “嗯。我真不知道,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我只想以礼相待,为他们提供周到的服务。哪管得了他们关着门干什么?” 石欢说到这儿,压低声音,“你放心,他们的上线不认识我。” 杜杰若有所思地眯了眼…… 屋里,四个犯罪分子美梦还没醒,就被人从床上拎起来铐上了。 一个犯罪分子分不清梦里梦外,东张西望之后踢了同伴一脚,“做的什么梦啊?晦气!” “啊!” 听到同伴喊痛,那个犯罪分子张口结舌,“不、不是梦……” 紧接着,第三个房间…… 十一个犯罪分子全部落网! 憋屈了这么久,终于打了场漂亮仗,大家欢欣鼓舞。 第213章 稳中求胜 之前孟云鹤能处分华素青,并把他扶上刑侦队长的位置,再加上此次突袭抓捕行动大获全胜,肖寒就算再迟钝,也知道高颜和孟云鹤不同凡响,肯定是他的上级领导。 大家心照不宣,各尽所能,上下一心,配合默契。 这期间,郑画图和路杰先后出院了。 郑画图去邻市上任,担任公安局局长。 路杰归队,见肖寒接任了华素青,高兴得热泪盈眶,“怎么我住了个院,竟然心想事成了?老天爷真够意思。” “不是老天爷够意思,是孟云鹤够意思。” 肖寒纠正他,和他热烈拥抱。 而后,路杰暂时代理周晓宁的刑侦科长一职,成为肖寒的左膀右臂。 很快,十一个犯罪分子全部审讯完毕,对他们进行团伙经济诈骗犯罪的事实供认不讳,但他们像是提前商量好了,异口同声坚称没有上线,是独立团队。 杜杰、夏初九、石欢也配合调查接受了讯问。 石欢一口咬定她不知情,声称她只是让之前的酒店经理宋子新和现任的杜杰满足客人的要求提供服务,至于他们关起门来干什么,她们这些酒店管理人员无权干涉。 高颜和孟云鹤召集重案组成员商量了一下,为了避免石欢团伙有漏网之鱼,暂时以退为进,将此案正式立案审查,并向检察院提请批准逮捕这十一个犯罪分子,但把石欢先放出来。 石欢虚惊一场,万分庆幸的同时也万分沮丧。 电信诈骗团伙一共三十四人,一下子被抓了十一个,她的收入大受影响不说,她背后的人把她狠狠训了一顿,骂她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 又是一夜未眠,石欢仰靠在办公室的圈椅里,心有余悸地攒着本不属于她的身份证。 窗外,暴雨倾盆,阵阵冷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袭卷万物,天昏地暗如世界末日。 石欢正心烦意乱,杜杰推门而入。 “杜经理,你有话好好说,你……” 夏初九跟着来拦着,充当老好人。 “没你的事,滚一边儿去,我有话要问她!”杜杰怒气冲冲,”孟云菲,你让这么多的危险分子住在我负责的宾馆里,明摆着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不是没事了吗?”石欢自知理亏,还是嘴硬,“我是真不知情,要不然公安能这么快放了我?” “你之前跟我说,他们的上线不认识你,你告诉我,他们的上线是谁?” 杜杰撑着桌子,盯着石欢的眼睛。 “……王卫峰。”石欢冷笑,“死人当然不认识我。” “王卫峰?他怎么死了?” 杜杰警觉,明知故问。 “宾力山庄洗浴中心的老板,听说前不久在他自己的会所里被人烧死了,恶有恶报啊……” “他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当然跟我没关系啊,我那些天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那伙人的上线?” “我猜的,因为之前我见过他来酒店找到过这些人。好啦,既然不关咱们的事,你就别凶我了……” 石欢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杜杰身边,也不管夏初九还在眼前,身子一软又要往上靠。 “孟总,我们有协议在先,我会尽力做我应该做的事。事成之前,我希望你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也不要对我动心思,要不然,我随时中止和你的合作。” 杜杰躲开她,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石欢气闷地咬着下唇,幽怨地看着杜杰离去的背影,“夏九,你觉得他这个人有没有问题?” “啊?他、他能有什么问题?” 夏初九吓了一跳。 “我怀疑他……那方面有病。” “噗!” 夏初九虚惊一场,当场笑喷,“这个……我可不敢说。不过像杜律师这种男人真的挺少。” “少?” “是啊,这种人不轻易动心,动心就会很专情,就是那种……情痴类型的。” 夏初九为杜杰打掩护。 “嗯。我也看出来了,我就喜欢他这种……等着吧,我早晚让他爱上我!”石欢看着窗外淋漓的雨长叹了一声,“如果他爱上我,或许我会悬崖勒马,跟他远走高飞,再也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夏初九在心里冷笑:做梦吧你! 杜杰和夏初九初战告捷,且并没引起石欢及其团伙的怀疑,事后还能继续潜伏在石欢身边,为下一步的行动做准备,高颜倍感庆幸。 各项工作有条不紊继续推进。 白蔡从石欢电脑里下载的文件包全都设有密码,经孟云鹤解密,打开的部分文件包里只是“石欢”日常生活的一些留影和视频,并没有特别的东西。 这令高颜和孟云鹤都很疑惑。 但高颜仔细看过之后,发现这些影像资料全是孟云菲的,而且是孟云菲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生活场景的相关情况,其中还有不少有高颜和孟云鹤的镜头,幼儿、少年、中学、高中,各个年龄段的。 这些资料证明石欢对孟云菲的生活日常了如指掌,而且为了对孟云菲的言行举止进行细致的观察和模仿,石欢背后有人处心积虑,几乎是从孟云菲童年起就开始有意收集她的相关资料。 细思极恐。 孟云菲,孟云鹤,甚至是她高颜,一直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什么人能在长达二十余年的时间里一直近身观察和了解我们家的生活?” 孟云鹤眉头紧皱,“三叔最可疑。可即使是三叔,也是在我妈出车祸后,才留在我家照顾我爸,那时候云菲已经上初四了。那这些小学的照片是谁拍的?” “这台电脑此前应该是孟云菲用过的吧?这些照片和视频资料可能是你妈妈或者爸爸拍的。后来电脑由石欢使用,会不会她也没打开过这些文件?” 白蔡这样问,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头。 “不会,这台电脑是石欢后来更换的。” 高颜说,“我记得此前去云菲办公室时,她用的是台式机,不是笔记本电脑。” 孟云鹤想了想,“这件事容我慢慢想想。你们别着急,其他事也别着急,稳中求胜。” 没错,着急也没用。 人员刚到位不久,各方面工作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太着急容易考虑不周、顾此失彼。 肖寒那边审理王卫峰和岳馨馨案件也有进展。 王紫东承认他去过现场,但是在“袁伟”把照片发给他之后,他壮着胆子跑去的。 他说他本来不知道凶手会点火,他去了之后在后窗探头探脑往里看,举着手机想录一段刺激的回头好敲诈王卫峰,没想到看见一只点着的火柴从天而降,瞬间就把床上的两人烧着了。 当时,从他的角度,火柴是从卧室门口扔进来的,他看不到凶手的样子。 等着起火了,他慌里慌张地关了录像机扭头就跑,当时到处乱哄哄的,等他高一脚低一脚地跑出来,回头看看洗浴中心那边已经烧成一片火海。 当王紫东得知“袁伟”两个月前真的已经死了,当场吓尿了。 第214章 借刀杀人 不用说,有人利用死去的袁伟的微信号与王紫东联系。 麻烦的是无法通过微信号查到对方的ip地址。 “真他妈出来鬼了,转账账号、社交软件号,全用死人的,他们就是一群魔鬼!” 高颜气恼万分。 不过仔细一想,不对,如果真像王紫东说的,他接到“袁伟”给给他的照片之后才跑去会所,时间对不上。 从王紫东家到宾力山庄,怎么也得一个小时。 但之前,高颜看过监控材料,从王卫峰把岳馨馨抱进屋到起火,间隔时间还没有一个小时,王紫东又怎么可能及时赶到,并正好拍到点火的视频? 所以,王紫东说谎。 肖寒是法医出身,审讯还真不太行,听了高颜的提醒火冒三丈。 王紫东难以自圆其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终于说了实话。 “那天傍晚,我正在家里玩游戏,接到袁伟的电话,说晚上岳馨馨和王力峰在温泉中心一号会所鬼混。我那天打游戏老是输,心情不太好,再加上钱也花光了,就想去抓奸要点儿钱,我就收拾了一下跑去了。 我去了以后,天已经黑了。我看见王卫峰和坏女人在温泉里打情骂俏,就从后窗潜进卧室的大衣柜里藏了起来。我本来打算等他们进屋后办事的时候抓他们个正着,可是我没想到他们玩得那么猛…… 王卫峰进卧室后把坏女人扔到床上,两个人啃了一会儿,王卫峰起来从床底下拿出绳子把坏女人的手脚都绑起来了,还蒙着她的眼睛……我看得上头,推开柜门跑出来拍了两张照片,向王卫峰要钱。没想到王卫峰不但不给,还拿起放在床边的橡皮锤打我。 睡我的老婆不给钱还打人,我当场就火了,和他扭打在一起。王卫峰浑身精光的,我瞅准了踢了他一脚,趁他捂着命跟子嚎的时候抢下橡皮锤就给了他两下子,哪想到他不经打,倒在床上不动弹了。 我开始没寻思要他死的,丢下橡皮锤满屋子翻钱,结果那个坏女人挣掉眼罩看见是我,什么难听骂什么。我忍着气没理她继续找钱,结果坏女人把王卫峰吵醒了,挣扎起来拿那个锤又要打我。 我被坏女人骂得上火,一毛钱没翻到更上火,看见王卫峰不知死活还敢打我,我抢下锤子劈头盖脸打他,等我歇过气儿来,发现王卫峰像被我打死了,坏女人不但不安慰我,骂得更狠,我气不过揪着她的头发扇了她几个耳光……” 说到这里,王紫东欲言又止。 高颜和孟云鹤等人看着审讯监控,等着王紫东接下来的话。 可是,王紫东突然闭上眼睛皱着眉头,疯了似的用额头磕着审讯桌。 路杰赶紧上前制止。 王紫东情绪稍微稳定后,捋起袖子,右前臂上赫然有一个青紫发黑的牙印,皮肤已经发炎溃烂。 “这是那个坏女人咬的……我当时一定是中了邪了,我翻钱的时候发现酒柜旁边有一桶白酒,我把它拿出来泼到他们身上的时候,闻着味儿才发现那不是白酒,而是汽油。我当时没想点火,可是那个死女人还往死里骂我,我一气之下就、就点了火……” 王紫东说完这些,眼睛直愣着,像丢了魂儿似的瘫在桌子上。 “你点的火?那你手机里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你拍的?” 路杰问。 “那些照片真是袁伟发的,我慌里慌张跑回来,才看到手里机里收到这么两张照片。当时我很害怕,因为我杀人的事被人知道了……紧接着,袁伟来电话说让我安心在家躲着,现场有另外的人在,能替我顶罪。我信了,我他妈竟然信了……” 王紫东烦躁地抹着自己的脸。 “那段视频是怎么回事?你总不能一边点火一边拍视频吧?” “他们在卧室里干事儿前,在桌子上放了个录像机。那段视频是我多录像机里截的……” 王紫东沮丧地说。 “那个录像机呢?” “在我家书房里……” 肖寒闻言精神一震,马上派人去王紫东家里找到那个录像机。 意外收获。 白蔡从那个录像机的内存卡里,不但找到了王紫东描述的场景,证实王紫东说的都是实情,另找到了王卫峰与不同女人鬼混的视频资料。 尤其让高颜等人吃惊的是,在那张内存卡里,竟然有一段视频,清清楚楚记录了孟云菲被杀的部分过程。 很血腥,很残忍……触目惊心。 只是,拍摄的角度一直对准了孟云菲,凶手们只露出載着手套的手臂。 四个凶手,除了已知的段天雷、林枫、董浩,还有一个暂时没有查明。 视频全程静音,显然是被人处理过。 查了这么久的案子,最终竟然在王紫东这里有重大突破。 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收获让高颜和孟云鹤等人愕然之后,无不义愤填膺。 很明显,王紫东被人利用了。 有人利用了王紫东对岳馨馨的愤恨,把他引去了那间会所。 那天晚上,如果岳馨馨看到王紫东打伤王卫峰,没有怒骂他、咬他,一再激怒他……结果可能是三个人全都被烧死。 那是一场蓄意谋杀。 如果王紫东没被挑起怒火痛下杀手,那么藏在屋子里的人就会把王紫东一起烧死…… 但是,这样一来,王紫东成了凶手和替罪羊,而那个藏在背后的“袁伟”有待查明。 高颜怀疑这个“袁伟”和杀害文身男的是同一个人。 因为他们用的凶器里都有橡皮锤。 虽然王卫峰率先拿起去找王紫东,但王紫东说得很清楚,那把橡皮锤一开始就放在床边。 高颜记得一清二楚,那天她和孟云鹤去那个会所时,床头并没有橡皮锤之类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把橡皮锤和那桶汽油都是有人提前准备杀死王卫峰三人的凶器。 可是,s市警方追踪,杀害文身男的凶手开的那辆假牌照的轿车开到了海边失去了踪影。 根据车轮胎留在沙滩上的痕迹可以判断,车子直接开进了海里,而后司机潜水逃生,从海边的松林里逃走了。 虽然暂时都没有抓到那个凶手,但警方丝毫没有松懈,一直严密布控和摸排访查。 凶手是谁?到底和石欢有没有关系? 这两个问题是压在重案组所有成员心头上的石头。 如果把这两个问题解开,那就离成功不远了…… 这边,高颜和孟云鹤等人忙得脚不沾地,那边,华素青闲得发慌。 华素青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停职反省,等待处罚结果。 这感觉就像等着被判死刑一样。 陆豪亮单独给她一间空屋子,里面只有一张掉漆了破书桌和一把椅子,再每天给她发两页纸,倒两杯水,让她坐着好好反省。 “我不用反省,我什么也没做错!你这样对我是滥用私刑、违法监禁!” 华素青忍无可忍掀翻了桌子,指着陆豪亮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敢这么对我,回头让我爸知道了,你就等着死吧!” “哎呀,我好怕呀!你吓得我蛋都疼了。” 陆豪亮两眼一瞪,一脚把椅子踢翻了,“看看这是什么?省里来的红头文件,用不用我再给你念一遍?” 第215章 人间正道 “念、念、念,你念个屁呀念?都念了八百遍了,你不嫌烦啊?窝在这穷山沟里八百辈子没见个红头文件,拿张破纸当圣旨,拿根鸡毛当令箭,你那点儿出息!” 华素青受够了,她不信她爸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处分。 “你敢目无王法、以下犯上?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别说让你坐着写检查,就是让你把牢底坐穿,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 比谁嗓门儿大?谁怕你是王八! “我靠……我真让你这个土鳖气死了。” 华素青耳朵都要被他震聋了,脑袋嗡嗡的,叉着腰原地转了两转,都不知道该怎么着了。 从记事起,凡是见着她的人都笑脸相迎,说话轻言细语,什么好听说什么。 且不说她自小学习成绩优秀,长大学有所成,单说她爸平步青云,如今身居高位,但凡是个长眼的敢这么欺负她? 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要看主人,他陆豪亮到底懂不懂最起码的人情世故? 真他妈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 华素青转了两转,停下来,瞅了陆豪亮一眼,决定硬的不行来软的,“陆所长,你知不知道你辛辛苦苦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个乡镇派出所的所长吗?因为你没有后台。老天爷派我过来,其实是给你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我爸是副省长,只要我一个电话,你立马就能飞出这穷山沟到市局去吃香喝辣,你怎么就算不开这账呢?” 哪知陆豪亮油烟不进软硬不吃,一开口差点儿噎死她,“你不吹能死?来,你有本事现在打个电话,让你爸把你捞回省里去,别在这儿耽误我的工夫!” 华素青张口结舌。 陆豪亮:“干所长怎么了?我自豪我骄傲!我才不想去市里,我落地生根,老婆孩子都在这儿,神仙来了也不换!再说都去跑高层,基层老百姓谁管?怪不得你犯错误受处分,思想觉悟太低了!” “我是双学位专业人才,你连个本科学历都没有,说我思想觉悟低?你有没有搞错?” 华素青的胸脯剧烈起伏,气得要爆炸了。 陆豪亮把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红头文件郑重其事折起来揣进兜里,把被她踢翻的椅子提起来走到门口,转头,“华素青,你知不知道德才兼备,为什么德放在前面,才放在后面?” 华素青:“……” 陆豪亮:“再有才,缺德也没用,懂?” 华素青眨巴了两下眼,“你、你说谁缺德?还有,你把椅子拿走干什么?” “你不缺德能眼睁睁让你战友等死?” 陆豪亮冷哼一声,“这把椅子没毛病,刚才我踢它了,我要郑重向它道歉。你刚才掀桌子了,你向桌子道歉吧。没椅子坐,你向桌子躹躬正好。” 说完,陆豪亮提着椅子走了。 “你回来!我没有椅子坐怎么写检查?” 华素平浑身的汗毛都在叫嚣。 “心不诚写的检查也是谎话,免了吧。” 陆豪亮头也不回。 “你、你把椅子给我!” “好好向桌子道歉!它也会疼,只是不会说话。” 陆豪亮扬长而去。 什么人啊这是…… 华素青咬牙切齿,狠狠踢了桌子两脚。 桌子不喊疼,她疼得抱着脚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什么也没做错,唯一错的就是爱上了孟云鹤! 不,她爱上孟云鹤也没错,错的是高颜,她哪哪儿都不如她,凭什么跟她抢孟云鹤? 华素青哭得昏天暗地,越想越憋屈。 要不是高颜巧言令色在孟云鹤跟前搬弄是非,她怎么会被降职调到这么个鬼地方,遇上陆豪亮这么个不通情理的奇葩? 周晓宁死了是他命不好他活该,关她什么事? 谁让他不听指挥私自行动? 凭什么处分她? 再说了,她就算有点儿错,她有个当副省长的爸爸,怕什么? 孟云鹤不接她的电话,她就去找他当面谈,她要让孟云鹤明白她的一片痴心,让他回心转意,让他认识到他被高颜那个狐狸精给骗了,从头到尾都错怪她华素青了。 她还要让她爸给高颜点儿颜色瞧瞧,让她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这么想着,华素青不哭了,打电话给她爸。 电话关机? 再打,确实关机了。 华素青慌了,赶紧拨打她爸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 工作时间关机,要命联系不上了,绝对没好事儿…… 华素青很讨厌给她那个面目可憎的后妈打电话,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爸巨贪,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中纪委隔离审查了。” 对方尖酸刻薄地说。 “谁说我爸巨贪?我爸清正廉明,一身正气。” 天塌地陷般的打击突出其来,华素青天旋地转…… “别自欺欺人了。光你帮着收的钱就好千万了吧?你手机被监听了你不知道?你前两天不是还告诉你爸,有人给你转了四百万让你爸给安排个职位吗?” 对方出语惊人,“我已经配合调查了,把知道的都说了……” 手机脱手落地,发出一声惨叫四分五裂。 华素青呆呆看着手机的残骸,残忍的绝望如暗夜的漩涡将她死死摁进了恐慌之中…… 得到华副省长东窗事发的消息时,高颜和孟云鹤正陪着郑画图、肖寒、路杰给周晓宁上坟。 烈士陵园。 青山肃静,墓碑林立。 周晓宁灿烂的笑脸凝滞在遗照里,一如生前充满期待地看着这个世界。 路杰把一捧鲜花放在周晓宁的墓碑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给周晓宁磕了两个响头,铁打的汉子泪流满面,翕动着嘴唇哽咽了半天,“兄弟,你是为了救我牺牲的,你就是我的亲哥。你放心,你的爹妈就是我路杰的爹妈,我已经把他们接到城里来了,以后我给他们养老送终……” “兄弟,走好……” 肖寒忍着泪,把一杯白酒洒在墓碑前。 郑画图躹身抚摸着周晓宁的遗照,手臂抑制不住轻颤,声音也跟着颤,“晓宁啊……” 叫了一声,郑画图垂下头,抑制不住的泪水滴落在墓碑前的鲜花上…… 孟云鹤冷若冰霜,坚毅的唇角紧抿着,扶起路杰,“你腿上的伤刚好,小心着些。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他没了结的心愿,我们来完成。” 高颜早已泣不成声。 她每次想起周晓宁生前死后,心都像被捅了一刀。 那种哀思和沉痛的心情无法言喻…… 本该活得好好的帅小伙,前程可期、人生如画,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到现在连个像样的交代都没有。 虽然上面给了嘉奖,可人都死了,嘉奖的分量大打折扣。 华素青的处分到现在都没有下来,那么明显的失职如果换个人,恐怕早就被停职处分了。 高颜都不敢看周晓宁的遗照,她愧对那样灿烂的笑脸,愧对他生前对她的信任。 只是,那两张照片一直是盘桓在高颜心头的疑惑。 她想不明白,周晓宁生前为什么没有跟她提及他跟踪过孟云菲和陆明的事,到底是她敏感多疑,还是那根本就是周晓宁无意中抓拍的,与工作毫无关系。 如果没有关系,周晓宁为什么把它们单独洗出来并存放在那本《刑事侦查学》里? 没人给高颜解疑释惑。 墓园里连风都是静谧肃穆的,鲜活的生命化土成尘,以永别的方式诠释宁静与孤独…… 第216章 众志成城 “晓宁,你之前说的那本书我没找到,我在网上书城给你买了本,回头到了我烧给你。”路杰红着眼睛哽声道别,“我们还会再来看你的,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尽早破案,把石欢团伙一网打尽。” 高颜一愣,“什么书?” “《刑事侦查学》。”路杰说,“我出事前两天,他说他很想看那本书,一直没抽出时间看,说等这些案子结了,好好翻一下,提高一下业务能力。” 高颜全身的血像被凝住了似的,猛然意识到她想要的答案可能就藏在那本书里。 郑画图拍了拍路杰的肩膀,“晓宁有你这样的兄弟,死也瞑目了。” 路杰皱眉忍泪,重重点头。 郑画图转身看向高颜和孟云鹤,“我和路杰的命都是你们救回来的,肖寒也多亏了你们提携,见外的话我们也不说了,有用着我们的地方一句话。” 孟云鹤点点头,“威集集团还有三十余名保安需要调换,你挑选手下的精锐警力进行补充,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明白。”郑画图长吁一口气,“咱们给他们来个神出鬼没,让他们防不胜防!妈的,差点儿把老子的腿炸飞了,这口恶气不出,窝囊一辈子!” 就在这时,孟云鹤的手机来了短信音。 孟云鹤一看,是省厅刘厅长发来的信息。 “我们党和政府反腐倡廉、秉公执法的决心从来没有动摇。孟局长,请转告重案组全体成员,她们奋斗在一线舍生忘死不是孤军作战,党和政府、人民和正义,永远是他们坚实的后盾!” 刘厅长附言。 孟云鹤心里一暖,把手机递给了高颜。 高颜一看,顿时扬眉吐气、喜极而泣。 “晓宁,我们总算能给你一个交代了。我念给你听听。” 高颜看向周晓宁墓碑上的遗照,那还带着些许孩子气的笑脸灿烂地让人心痛,但不会再让人觉得悲凉。 “华伍成于近日被截留和约谈,承认其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数额巨大,且有买官卖官、带病提拔、拉票贿选等严重问题,被双开并待判刑入狱;其女华素青滥用职权、玩忽职守,导致周晓宁同志意外殉职,经省委组织部与省纪委相关部门研究决定,给予双开处分,并报请司法部门进行追责审理,承担相应刑罚。” “给力!太解气了!” “邪不压正!再让她成天把她爸挂嘴上吓唬人,实力坑爹啊!” 路杰和肖寒击掌相应。 郑画图没说什么,他这段时间住院,没和华素青打过交道,一脸蒙,“什么情况?父女两儿做伴双开当狱友?” “嗯。就是接任你的那个华素青,来了没两个月,硬是把自己变成万人恨了。要不是她,晓宁不会死。” 路杰气呼呼地说,“我都怀疑她和石欢穿一条腿的裤子,我带人去那家烟花厂,提前跟她打申请,她死活不同意我去不算,等我带着兄弟们去了就中了埋伏。我后来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人提前把我们卖了。想来想去她最可疑。” “我也觉得她有问题。她嘴上说是前任遗留案件不归她管,实际上只要涉及灵杏山那起案子,她就拼命反对、打压我们。还有晓宁那天晚上出任务,明明反复跟她申请协调武警,她就是不同意。这些情况太反常了。” 肖寒说,“身为刑侦队长,职责所在,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可能糊涂到这种份儿上?” 路杰和肖寒的话,在高颜和孟云鹤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前有段天雷和张竞舟知法犯法以权谋私,后有王紫东的父亲和华伍成父女官商勾结玩忽职守,他们本来肩负着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职责,最终却昧着良心成了犯罪分子们的帮凶甚至保护伞…… 此前,高颜也曾怀疑华素青和石欢暗中勾结,担心她会把自己和孟云鹤的真实身份泄露给石欢,但白蔡调查后没有找到可靠证据,且石欢暂时并不知道她和孟云鹤的秘密,这说明华素青适可而止,并没有完全背叛组织出卖他们。 但如果肖寒和路杰的怀疑成立,那华素青随时会黑化,重案组所有成员都将命悬一线…… 想到这些,刚刚还为恶人有恶报而庆幸的高颜心如坠石,浑身发冷,“云鹤,华素青会不会已经出卖了我们?” “不会。” 孟云鹤气定神闲,“从我打报告上去开始,她们父女的电话就被监听了。华素青从调去乡镇就被陆豪亮监控了,天天独处一室面壁思过。现在处分通知市局应该已经传给陆豪亮了,华素青很快会被拘留。” 高颜如释重负,哑然失笑,“吓我一跳,你早有防备也不告诉我。你和陆豪亮很熟?” 孟云鹤还没说话,郑画图瞪圆了眼,“云鹤,哪个陆豪亮?是不是我们在特训营那个副营长,他、他不是执行任务牺牲了吗?” “牺牲的是他的老婆孩子……他转干后谢绝上级提拔任命,送老婆孩子的骨灰回家乡,并请求组织在当地乡镇派出所干所长,把对妻儿的爱用于守护一方故土……” 孟云鹤满脸敬重。 高颜等人也不由肃然起敬。 放眼望去,这些墓碑就像一张张神色庄严的脸,尘封着战士们生前鲜活的生命和激情洋溢的青春,但不管生死,他们都将忠、勇、仁、义的浩然正气留存于天地之间,众志成城。 从墓园回来,高颜对她的职责和生命的意义有了全新的认识和理解。 她此前一直觉得惩恶扬善是职责所在,因为她是刑侦工作者,责无旁贷。 现在,她觉得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有责任和义务坚守正道、维护正义,不管她是不是刑侦工作者,也不管她身处何时何地。 还有,此前华素青倚仗她身居高位的父亲耀武扬威,也曾让高颜满心愤懑之下充满迷茫,现在她心境清明,坚信正义和公平哪怕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她不再有孤军奋战、后援无力之感,相反,她感觉身后有千军万马的正义之师,必将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再面对石欢团伙制造的系列案件,高颜不再感觉负累,而是挑战和磨炼,甚至是机遇。 眼下,这些案子虽然逐一侦破,但还有一些疑点没有解开,贯串这些凶杀案的隐线也没有捕获。 石欢犯罪团伙不断杀人灭口以自保,给警方制造重重障碍,表面看他们奸计得逞,用王紫东当了替罪羊,实际上他们破绽百出,已经逐渐落入警方的全面监控之中。 排兵布阵,循序渐进,高颜和孟云鹤就像胸有成竹的狩猎者,静等全线收网的那一刻。 “师姐,有情况!” 白蔡来电,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欢喜。 第217章 泳池缉凶 白蔡告诉高颜,通过安装在石欢手机里的跟踪监听软件,他听到石欢用变声软件与一个男人进行了简短的通话。 石欢告诉那个男人危机已解除,王紫东认罪,让他安心休养几天再上班,新车会办理好牌照送到楼下,届时联系他下楼拿车钥匙。 “我认为这个男人就是杀死文身男的凶手,也是潜伏在王卫峰会所里的幕后黑手。”白蔡说,“对方通话时所处的位置在宾力山庄东南的七号别墅区附近。” “七号别墅区附近?目标能不能再明确一点?” “七号、八号别墅并排。这个男人是四川口音。我已经通过集团办公电脑内网调取了房地产分公司关于投资、销售和经营宾力山庄别墅区的相关资料,入住七号、八号的户主资料显示,王卫峰平时住八号别墅,七号是一个来自四川广元叫罗东民的男人,今年三十二岁,未婚,六年前入住,职业是陶瓷工艺师。” 白蔡如数家珍,“王卫峰与林枫是老乡,林枫生前与其交往甚密,有时晚上在八号别墅留宿,时间长了,他们和这个罗东民很熟,经常聚在一起喝酒泡妞。” “你怎么知道他们三人的关系?是你推理的,还是有证可查?” “有证可查。你忘了,林枫的手机在我这里,之前你让我调取里面的相关资料,其中就有林枫留宿宾力山庄八号别墅,以及和这两个人聚餐的照片。只是在调取这些资料之前,我没能对号入座,现在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证实三人的关系。” 白蔡的话让高颜喜出望外。 怪不得这个凶手对s市林枫烟花厂地下室的情况和王卫峰的行踪了如指掌。 原来,这个叫罗东民的凶手生前和林枫、王卫峰熟识。 而且,罗东民竟然是位陶瓷工艺师。 杀害孟云菲的凶手里面,那个用黄泥捏造孟云菲手臂的凶手有很强的造型能力,不管是她和郑画图,还是后来检查过尸体的古彬,都认为此人可能是个从事美术工艺方面的工作者。 杀人手法娴熟,做案有条不紊,原来是个惯犯。 他利用文身男对他的信任,怂勇文身男挑起内乱,杀死其他八名保安,然后约文身男到那间地下室见面。 然后,他趁文身男疏于防备时杀了他,而后放干血,将其尸体转移到郊区的采沙场。 罗东民做这一切的时候算计好了包括天气变化在内的诸多因素。 细密的沙子很松软,他在已经采过沙的沙坑里继续深挖,能省时省力轻松埋尸;而后经过一夜风吹雨淋,他在沿途留下的脚印会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他埋尸的沙坑远离开采区,雨后尸体被泡,加上天气炎热,尸体很快会腐烂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降雨量超出预期,按说不会存水的沙坑不但蓄满积水,积水还染了血色格外引人注意,没三天就被人发现并报了警。 凶手把挂着假车牌的轿车开进海里,而后从提前摇下玻璃的车窗里游出逃生,而后回到宾力山庄,完成石欢交给的新任务,利用王紫东对岳馨馨的宿怨借刀杀人。 石欢认为危机已解除,其实是高颜之前故意放的烟雾弹。 高颜有意无意提及岳馨馨被烧死,警方认定是凶手是王紫东。 事实上,警方一直没有结案,在千方百计寻找那个冒充袁伟鼓动王紫东报复岳馨馨的教唆犯。 放下电话的高颜迅速完成了系列案情的串连,马上拨通孟云鹤的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后,强调行动要快,防止石欢团伙故伎重施杀人灭口。 孟云鹤在高颜心里,除了知心爱人这一层,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他能在最短时间内调动各地警力,就像s市那晚游船灯会抓捕九个假保安,他连直升机都能调来。 “放心,交给我。你在办公室里坐镇,只管放松装懒。石欢不找你,你别找她,等她狗急跳墙就行。” 孟云鹤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沉地抛来两个字,“爱你。” “啊?你刚才说什么?” 高颜不是矫情,是惊喜来得太突然,本能反应。 “你听我说的什么?” 孟云鹤反问。 “爱你。” “收到。” “……” 果然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女人容易弱智。 不过,弱智也挺好,难得有个人让自己全身心放松和信赖。 高颜花痴地想,女人能找到让自己放心大胆的弱智的男人是莫大的幸运和幸福。 只是,不能像之前一样耀武扬威出警抓坏人,高颜有些小遗憾。 事不宜迟。 当夜十点,宾力山庄仍然灯火通明。 白天太热,晚上出来乘凉、泡温泉的人络绎不绝。 一号会所不久前失火烧死了一对野鸳鸯的新闻热度没维持几天,就被人们抛到了九霄云外,不但没有消减人们来此悠闲的热情,反而全国各地不少人抱着猎奇心理不远千里跑来看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暂时没来得及重建,大火肆虐后留下的废墟像块难看的伤疤,与山庄其他地方秀美迷人的风光格格不入。 即使如此,每天到此一游的客流量有增无减。 宾力山庄其他项目的营业额爆增,这真让人始料不及。 为了避免再有恶性案件发生,肖寒加强警戒,派出许多便衣混在人群之中。 “从别人的倒霉里感受快乐,人性一大劣根由此可见。” 孟云鹤入乡随俗,光着膀子穿着泳裤,领着一帮子肌肉结实、身材健美的兄弟大摇大摆地穿过密集的人群,发着牢骚都光彩照人。 “这些人真是凑热闹不怕死的典范。” 郑画图紧跟其后,和路杰一起走在孟云鹤右侧。 路杰是郑画图钦点的亲兵,此时卯足了劲儿一雪血耻,浑身的肌肉块随着矫健的步履微微颤动。 两个之前是上下级,自从在医院当了病友之后,感情飙升兄弟情深,晒肌肉都要肩并肩。 人群里不乏妙龄少妇和高龄老妇,乍然看见这么一队精壮汉子走过来,都不由驻足回望,过足眼瘾。 孟云鹤一行畅通无阻,并没有去七号和八号别墅楼下转悠,而是径直来到了一号会所前面的大温泉池子里,下饺子似的跳进去,舒服地泡着守株待兔。 白蔡查到罗东民其人,轻易通过电信内网查到他的手机号码,然后利用天网系统锁定其位置精准追踪。 孟云鹤的手机里,定位软件显示,罗东民现在离他们仅一池之隔…… 第218章 兄弟同心 一号会所废墟前的温泉池子又深又大,之前没人纵火行凶时,来此泡澡的游客并不多,现在倒好,三个大池子里人满为患。 氲氤的水雾在夜色和灯光中显得稀薄而灵动,像罩在每个人周身的遮羞纱,又像是暗藏凶险的雾障幻影。 抱着幸灾乐祸心态享受夏夜风情的浮世男女,丝毫不知道他们正与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同泡一池尿水。 来此之前,孟云鹤和郑画图等人已经对罗东民的情况了如指掌。 此人身高一米七六,细眼塌鼻厚嘴唇,长得一脸憨相,大多时候跟个笑面虎似的平易近人。 这种面相极有欺骗性,很容易让人觉得像邻家大哥。 孟云鹤扫了一眼对面温泉池子里附近的几个人,很快锁定了目标。 此时,罗东民就在池墙那边的石台上坐着,头肩露在水面上,正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聊得不亦乐乎。 郑画图和路杰他们按事先预演的方案分散开,看似随意放松,实际守望相助。 孟云鹤盯着罗东民的侧脸暗作计较。 在这种场所下抓人变数太大。 动粗是下策。 孟云鹤和郑画图之前反复商量过,除了智取别无妙法。 最好能让罗东民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这有点儿异想天开。 畏罪心理会让凶手戒心十足,如同惊弓之鸟。 罗东民这种惯犯更是凶狠狡诈,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不顾一切逃之夭夭。 到时候,他只要往池子里一沉,然后趁着夜色和游人的掩护,很容易逃脱不说,如果他凶相毕露,随手挟持妇女或儿童当人质,很容易伤及无辜。 就在这时,孟云鹤有了新发现。 罗东民竟然搂过那个年轻男人的肩膀,神情轻佻,眼神放肆,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摸着对方的脸颊…… 孟云鹤恶寒。 很明显,同性恋。 “哈,果然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郑画图也注意到了,有样学样,捧起孟云鹤的脸,“痴痴”地望着他,又凑近耳语。 “滚一边儿去!” 孟云鹤摁着他的脑袋把他拨拉到一边儿去。 想起古彬说文身男赤祼的尸体有许多不明伤痕都是在死后造成的,孟云鹤恍然大悟。 这个罗东民不止同性恋,还有虐尸癖。 这种人坏到没底线,想让他老实伏法根本不可能。 郑画图被炸伤腿之前也是酷男一枚,也不知道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大彻大悟了,还是此时夜色撩人却肩负重任压力太大,他竟然在孟云鹤身边游了一圈,开始各种姿势秀肌肉。 孟云鹤被他妖孽的姿势吓得不轻。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同伍两年半,不知画图是骚男。 就见这货一会儿在水里冉冉升起,引体向上高举手臂;一会儿翘着兰花指,指天望月回眸傻笑……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简直不忍卒视。 孟云鹤嫌辣眼睛,一回头,就见附近的男女都诧异的看过来,指指点点,嗤笑议论此起彼伏。 再看郑画图毫不收敛,姿势更加奔放,动作更加妖娆。 孟云鹤看得直冒汗,但他很快明白郑画图的用意,也敏锐地捕捉到罗东民火辣辣的注视。 郑画图卖弄了一会儿,上前勾住一旁同样看傻了眼的路杰。 路杰被蛇咬了似的一把推开他,抱住自己的双肩一脸戒备,“你、你离我远点儿,死变态!” “讨厌!” 郑画图装起娘娘腔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要不是眼见为实,打死孟云鹤也不相信曾经睡在他下铺的兄弟能嗲出这样的高度。 郑画图似乎很受伤,撅着嘴含羞带怯地靠近孟云鹤。 孟云鹤往罗东民的方向撤,同时一脸嫌烦地喝斥,“你别过来!别过来!你……” “和人家玩玩嘛!” 郑画图扭着肩膀一脸幽怨。 “找别人去,我不好你这口儿!” 孟云鹤离罗东民只有一墙之隔了。 两个温泉池中间的石墙只有一砖厚,两边设有石台,供人临时小憩。 孟云鹤侧身躲闲,几乎背对着罗东民。 从罗东民的角度看,孟云鹤毫无威胁。 郑画图色眯眯地盯着孟云鹤,看都没看他背后的罗东民一眼,其实他将罗东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此时的罗东民笑得一脸猥琐,像饥饿的豺狼看到可口的猎物一样,死死盯着郑画图有款有型的身材和与此反差极大的“娇媚”模样。 郑画图已经把孟云鹤逼到无处可逃了,伸出兰花指就要勾搭孟云鹤的下巴,孟云鹤侧头偏脸躲过去,此时已完全背对着罗东民了。 “真没趣!” 郑画图恼羞成怒,委屈地瞅了孟云鹤一眼,像是不经意地抬眼,正与罗东民对上了眼。 “过来,到我这边玩。” 罗东民对他招招手。 “不嘛,人家又不认识你。” 郑画图眨了眨眼,犹豫不决。 “一回生两回熟嘛,来,我拉你过来!” 罗东民推开旁边的年轻男人,欠起身,冲郑画图伸出了手。 郑画图转怒为喜,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罗东民心头狂喜,把手臂又伸长了些,“来,我带你玩,一定让你开心。” 逃亡的日子每天紧张又乏味,罗东民早就想找点儿刺激放松一下,想不到竟有意外之喜。 他刚才观察了郑画图很久,越看越喜欢。 他已经在脑海里模拟过把这个身体阳刚性格阴柔的男人像玩具一样摆弄的场面,全都热血沸腾,毛孔都抑制不住燥热了。 “过来呀,没事的。” 罗东民有些急不可耐,站在水里,上身悬空,探臂前伸。 郑画图施施然伸过手去…… 说时迟那时快,郑画图突然往前一蹿,拉住罗东民的手腕猛然下掼! 与此同时,孟云鹤如蛟出海,直接把罗东民按在了池墙上,钢铁般的手臂死死压住他的双腿。 罗东民猝不入防,手臂被郑画图钳制下拽,腰部以下被孟云鹤压住无法发力,整个人呈下趴状态淹在水里吐泡泡。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人愕然惊呼,路杰笑着招手安抚,“我们都是兄弟,闹着玩呢,大家都玩去吧!” 散在各处的兄弟们高度警戒的同时,脸上都是嘻嘻哈哈的。 这种愉快的表情轻易让观众们放松下来,四下散去各自玩耍了。 虽然在水里憋气时间的长短因人而异,但再大的肺活量也难以屏息超过两分钟,普通人只能维持半分钟左右。 特别是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很难静心凝神憋住气。 此时的罗东民意识到自己栽了,惊慌之下拼命挣扎,可惜压着他的两个人力大无比,他连动弹一下都难,更别说反击脱身。 很快,一个兄弟潜水过来,在水下给罗东民戴上了手铐。 夜色幽暗,灯光昏晦,水波荡漾,没人知道一场凶险的抓捕正在进行…… 罗东民很快精疲力竭,气力一松,又吐出一串泡泡,紧接着人就软了。 孟云鹤和郑画图丝毫不敢大意,把罗东民的头扶出水面,防止他溺水死亡,等另一个兄弟在水下把他的双脚也绑结实了,才把他抬出来。 此时的罗东民跟只死鸡一样,耷拉着脑袋无知无觉…… 第219章 拒不认罪 听说郑画图“牺牲色相”智擒凶犯,高颜笑抽了,穷其所思,也想象不出当时画风有多魔性,庆贺之余又多有遗憾。 “严肃点儿!”郑画图忍笑绷脸,“回头不许告诉小军,让他知道了有损我的威严。” “呵呵呵……” 高颜连连点头。 “我也是急中生智,那种环境真不敢贸然动手。”郑画图瞅着孟云鹤也在一旁嘿嘿,翻了个白眼,“笑个屁啊!哥是影帝,出道即巅峰。” “哈哈……”孟云鹤满脑子都是郑画图搔首弄姿的模样,“你牛,服了。什么时候练的绝活儿?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招儿。” “还不是住院后遗症!”郑画图没好气地说,“成天看着些医生护士打情骂俏争风吃醋,再就姜尚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把我的阳刚之气都稀释得差不多了。唉,说起来都是泪啊……” 孟云鹤“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给你请功,安抚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郑画图:“别光说好听的,你们俩的喜酒还欠着呢。” 孟云鹤:“这个跑不了,等案子结了马上。” 郑画图笑,“嗯,到时候整隆重点儿,可别像我当初草草了事,落半辈子埋怨。”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路杰来报告说罗东民缓过劲儿来了,能正常说话了,相关手续也办好了,人已经带到审讯室了。 肖寒那边这段时间忙着调查那十一个电信诈骗犯的案子,忙得脚不沾地。 高颜当仁不让,和路杰连夜审讯罗东民。 审讯进行不顺利。 罗东民开始装傻,一问三不知,口口声声说自己什么也没干,是个遵纪守法的大好人,平时在威盛集团主营陶瓷经销的售后部门工作,兢兢业业按时上下班,挣的都是辛苦钱。 面对高颜关于案情和询问,罗东民答非所问、避重就轻,十分油滑。 接着,他死乞白赖反客为主,一会儿指使路杰给他倒杯水,一会儿说嗓子呛坏了需要润喉糖,又说椅子太硬坐着腰不舒服,影响他正常思考和回答问题。 这还不算,这个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的恶人对高颜恶语相向,倒冲着帅气的路杰挤眉弄眼穷骚情,动作下流厚颜无耻,变着花样故意挑衅。 路杰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想动手。 高颜稳坐如山,严正警告:“你最好老实点儿,我们审讯过很多罪犯,像你这种心存侥幸态度恶劣的并不少。你别以为你这样对你能有什么好处,恰恰相反,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的犯罪事实,审讯你是给你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切!吓唬谁啊?我什么也没干,交代什么?” 罗东民探着头,露出一口茶渍烟熏的黄牙,一双眯缝眼邪气横生,放肆地打量着高颜,“胸大,屁股翘,长得跟岳馨馨差不多,你也被许多男人上了吧?” 高颜知道他故意激怒自己,静若平湖地看着他,“你现在更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呵呵呵……” 罗东民摇头晃脑地笑了,一脸无所谓的神气。 孟云鹤在隔壁看着监控视频火大,黑着脸拉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来。 “哈喽宝贝儿,我们又见面了,想死我了。”罗东民舔着嘴唇,上下打量着孟云鹤,“你和那个宝贝儿各有秋千,回头咱们好好耍耍……” 罗东民说的“那个宝贝”自然指郑画图。 郑画图当即指着监控视频问候了罗东民的祖宗十八代。 审讯室里,孟云鹤冷冷盯着罗东民,慢腾腾坐在高颜身边的椅子上。 “呵,心疼她呀,不舍得给我耍?别傻了,我告诉你,别看她装得一本正经的,脱光了和那些出来卖的没什么区别……我当初要不是被一个臭婊子骗了,我今天也不会坐在这儿。” 罗东民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语气轻佻,“你们别费劲了,我说了,我遵纪守法,什么也没干。你们不能因为我和男人泡澡就抓我吧?” 高颜相信孟云鹤的定力,但还是转头看了他一眼。 孟云鹤面如寒霜、眸光如刀,周身杀气凛然。 这是高颜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孟云鹤,明明平时那么亲近的人,此时却让她不寒而栗。 他散发出来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散开,审讯室的空气被冰冻了似的,沉实得令人窒息。 罗东民也感觉到了。 他晃了两晃,不知怎么就不敢晃了,不自觉地放下腿,挪了挪屁股挺直了上身。 “这就对了。坐正了,小心说话,省得以后后悔。” 孟云鹤慢条斯理地说,每个字都充满刀光剑影一样,让罗东民头皮发麻后背发冷。 罗东民心里不服,他连人都敢杀,还怕他? 可莫名其妙的,他就是怕了,而且那种恐惧直达心底,让他根本不敢与孟云鹤对视。 这一刻,罗东民肯定,这个小年轻不简单,说不定手上沾的血比他的还多。 不然的话,不可能这样的煞气…… “我……你们不能违法审讯!” 罗东民咽了口唾沫,给自己打气儿,“别以为我不懂。你们得依法办案,不能刑讯逼供,也不能威胁和虐待我,否则我回头告诉你们!” 见高颜三人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全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罗东民有点儿慌了。 他不知道久经沙场、见多识广的自己为什么又怕又慌,说话都胸闷气短。 为了平复不安的心情,他继续强作镇静,“你们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证明我杀了人,你们最多扣我四十八小时就得把我放了!” 见三人还是不说话,神色讥讽,罗东民心里没底了。 他眼珠子转了两转,“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个德艺双馨的艺术家。我设计的陶艺品得过国际大奖,我是个文化人,心地善良、安分守己,从来不干违法的事儿。不信你们去我家里看看,我抽屉里有二十多本荣誉证书。” “我们已经看过了,除了荣誉证书,还有这个。” 孟云鹤把手机里一张罗东民的全家福照片出示给他看,“这杀的第一个人是你的妻子,第二个是你的女儿,第三个是你自以为是你妻子情夫的堂弟,后来你还杀了几个人,你心里清楚。你要是善良安分的话,天下就没有坏人了。” 之前在洗浴中心那里抓了罗东民,郑画图就带人去七号和八号别墅搜查了一遍。 这个罗东民变态到奇葩的境界,竟然有本杀人日记,详细地记述了他几次作案的细枝末节。 但是很遗憾,里面没有关于孟云菲和文身男凶杀案的,所以还得审。 看着他曾经的全家福,罗东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戾,矢口否认,“她们跟着野男人出国了,我没有杀她们!” “那本杀人日记是你写的吧?” 高颜提醒他。 “那个呀,是我闲着没事写的小说,别当真。” 罗东民掩饰。 “噢。那部录像机是你借给王卫峰的吧?”高颜再问,“你没想到王卫峰和岳馨馨那晚开着录像机玩,也没想到阴差阳错,王紫东点完火后还会顺手牵羊把那部录像机带走吧?” 罗东民身子一僵,脸色大变。 第220章 威逼利诱 “那部录像机的内存卡里,有两个文件夹,其中一个文件夹命名为艺杀,设置了密码锁,密码是你女儿的生日,我说的对不对?” 白蔡不愧为电脑高手,在罗东民被孟云鹤他们抓回来之前,白蔡成功把那部录像机里的两个文件夹打开了,里面大量照片是罗东民犯罪的铁证。 高颜拿出手机,找到白蔡发来的几张照片,举到罗东民面前,“我们不会使用欺诈手段骗供,我之前说过,我们只是在给你坦白交代的机会。” “你、你们……这、这不是我的录像机,我没有借过录像机给王卫峰,我……不知道这些照片是谁什么时候拍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 罗东民口干舌燥,结结巴巴地狡辩。 “你去年年初至今开过两次个人陶艺展,里面的视频资料有图有真相,还有你边录像边解说的配音。”高颜说,“你另一个文件夹里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部录像机是你的。” 罗东民瞳孔缩小,呼吸急促,眨巴着小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高颜和孟云鹤三人也没有催他,很有耐心地等他想明白。 不想,罗东民想了半天,看似憨厚的脸上堆起讨好却又阴险的笑容,“三位,这里就咱们四个人,有话好好说。你们干的就是门差事,一个月挣那么万八千,何至于为难我?跟我结上血海深仇,可没你们的好果子吃。如果你们非要冤枉我,你们现在就把我弄死,只要我不死,你们的样子我记得一清二楚,回头我那些兄弟保准帮我把你们和你们的家长全都提前送回老家。” “你兄弟很多吗?他们还敢帮你杀人?” 高颜缩着脖子,很有些害怕的样子。 罗东民:“那是当然。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肯定替我报仇。” 高颜:“如果我们依法办案,你犯罪证据确凿,马上就会被刑拘,你也没有机会向你那些兄弟报信呀?我们没必要怕你呀!” 罗东民冷笑:“我就是现在承认了,回头我也能当庭翻供,还得延期审理,我有的是机会让我的兄弟们认识你们。” 高颜看了孟云鹤一眼,又看了看同样沉默的路杰。 两个男人很深沉,自觉把表演的机会让给她。 高颜皱起眉头,像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们没必要冒险跟我结仇,想个办法应付了事就行了,每天审那么多犯人,不差我一个是不是?” 罗东民威逼利诱,“你们就当是我的再生父母,把那部录像机还给我,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帮我这回,回头我也忘不了你们,肯定好好谢谢你们。” 高颜:“怎么谢?” 罗东民信誓旦旦:“别的我不敢保证,我先给你们每人小二十万,你们把这事给我烂到肚子里去,以后谁敢找你们麻烦,你们只要找到我,保管给你们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行不行?” “这有监控呢,我们不敢违犯工作纪律呀……” 高颜为难地指了指墙角的监控。 罗东民:“哎呀,现在深更半夜的也没别人,你们把这段审讯视频删掉不就行了?” 高颜:“你要是小偷小摸还好说,你杀了那么多人……啧,这个事儿真不好办啊……” 罗东民以为有戏,放松了不少,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你们要是不会,我把s市刑侦队长段天雷的手机号给你们,他业务熟,你们向他学习一下。你们干的这活儿损人不利己,你们得想办法利人利己。” 段天雷的案子对外是保密的,官方称声调段天雷执行特殊任务,丝毫没有泄密。 不管是华素青,还是林枫和罗东民,都不知道段天雷已经畏罪自杀。 “你还认识段天雷所长啊,那了不得,省先进呢……” 高颜欲言又止,一脸怀疑。 “啧,我岂止认识他啊?我还认识省里的张竞……” 罗东民一咬牙,“张竞舟副厅长,你们够不着吧?我哥们!我认识的大官大将多着呢,我跟你们说,别看他们有些天成天耀武扬威人五人六的,其实我干的那些事儿,有的就是替他们擦屁股的。你们三个要是跟我过不过,就是跟你自己过不去。” “张竞舟啊,确实官挺大的,到了阴曹地府能当个看门的。” 高颜琢磨了一下,“那这样,你的请求我们三个回头得商量一下。不过我们到现在对你的情况也不了解,我们有证据不假,但你让我们替你办事,多少也得给我们透个底儿。” 坐在隔壁监控室里的郑画图面带微笑,“你们两口子合起伙来真是无敌了……” 罗东民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都没意识到,他刚才说的话,已经算认罪了。 郑画图怒气全消,好整以暇地看高颜和孟云鹤耍宝。 “你们想知道啥底儿?我刚才不都说了吗?我后来杀的人跟我无怨无仇,都是我替朋友擦屁股的。我这人别的好处没有,就是讲仁义。只要是帮过我的人,我都会涌泉相报。” 罗东民自作聪明,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孟云鹤一眼,“这位兄弟,我刚才仔细看你,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我们是不是一起耍过了?” 孟云鹤挑眉,“你记起来了?大半年前,一号会所。当时段天雷、林枫、董浩、王卫峰他们都在。” “噢噢,我说呢,原来是老相识啊。那天过瘾啊,我们把那个冒牌货整得死透死透的,连她腿上的疤痕都给她刮了,我还给她捏了个胳膊,哥几个都夸我捏得好,完全能以假乱真。” 罗东民一听喜出望外,彻底卸下防备,“你说好不好笑,这世上什么人都有,还想着冒充孟总,难怪孟总生气。” 路杰藏在桌下紧握的手松开了。 这个死变态到底认罪了。 高颜却有些疑惑,什么情况? 难道罗东民这些凶手以为他们杀死的孟云菲是冒牌货,而指使他们行凶的石欢是真的孟云菲? 孟云鹤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前因后果我不了解,当时挺害怕的,没敢多看也没敢问。” 罗东民刚要说什么,猛地想起什么,警觉地问,“你当时跟谁去的?” 孟云鹤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刚才说的段天雷啊,那时我在他手下干。” “噢,这样啊,哈哈,那咱们就别见外了。” 罗东民长舒一口气,扭了扭脖子,“那事儿说起来怪有意思的,回头我跟你们慢慢说……” 第221章 罪恶人生 已经凌晨三点,别说罗东民,高颜几个也早困了,可是为防节外生枝,高颜还是决定趁热打铁。 “别回头了,明天上班后我们单位的刑侦技术科同事就要调取审讯视频存档,然后可能由我们领导亲自审你。你抓紧时间说吧,我们听完还得商量一下这事怎么处理着好。” 高颜不满地看了罗东民一眼,“其实你刚才说话那么难听,我都不想帮你……” “哎呀,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自己人?”罗东民见风使舵,又自作多情地看了孟云鹤一眼,“跟着段队长聚过会的兄弟,都是我亲兄弟。” “亲兄弟”这三个字从这个死变态嘴里说出来,孟云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内容太丰富,不能想,一想就急着当场暴揍这货。 “嗯。我们三个都是例行公事,普通的审讯员和记录员能力有限,过了今天晚上我们得依法办案。你别浪费时间,抓紧把要紧的事说说。” 孟云鹤语气平和,真像要帮忙的样子。 罗东民顾虑重重地看了路杰一眼,欲言又止。 “看我干什么?我是记录员,必须在场,没有讯问记录不符合工作程序,回头没法交代。”路杰瞪了他一眼,也发牢骚,“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艺术家,满口喷粪,吃屎长大的吗?帮你这种人都窝囊人,你不说拉倒,早不想伺候你了。” 说着,路杰就要关电脑。 “别,别急,行吧,我就简单地把情况说说……” 罗东民做贼心虚,生怕三人反悔。 其实罗东民是不知道孟云鹤和高颜的真实身份。 他们是孟云菲的哥嫂,按常规是应该主动回避涉及孟云菲案子的凶犯。 但这个案子又是上级特别交办的,孟云鹤和高颜是这一系列重特大案件的直接负责人,他们必须亲力亲为。 再则,石欢虽然在血缘上是孟云鹤的亲妹妹,但两人丝毫没有兄妹之情,情感上根本是陌生人,有的只是正邪之分和善恶之别。 这些情况罗东民自然不知道,他现在一门心思和他们套近乎,异想天开继续逍遥法外。 “哎呀……实话说吧,我犯的事儿还真不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从哪儿说。”罗东民掂量了半天,还挺费脑,“最能表现我机智勇敢的是哪一件呢……” 高颜哭笑不得,什么光荣的事儿么,还机智勇敢? “在烟花厂地下室杀那个傻大个儿,他长得那么壮实,你怎么把他放倒的?” 孟云鹤没急着问孟云菲那案子,毕竟罗东民真以为他当时也在场。 “不能先说他。” 罗东民摇了摇头。 高颜和孟云鹤都以为他又想耍滑头,不想,他郑重其事,“我这人吧,做事有头有尾,讲诚信,重义气,虎头蛇尾的事我不做。既然你们够意思想帮我,我就得详细地从头到尾把情况给你们说明白。” 高颜三人暗喜,以逸待劳。 合法审讯要通过证据使犯罪嫌疑人自动供认犯罪过程,之前罗东民态度恶劣拒不交代,这会儿竟然积极主动说全套,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罗东民讲述自己恶罪人生的过程倒是展露出艺术家独特的气质,说到激动的地方抑扬顿挫、眉飞色舞,好像他不是在审讯室里交代罪行,而是在舞台上面对观众表演才艺。 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个表情和动作,都被监控记录在案,将成为捣毁石欢犯罪团伙的一把利剑…… 杀人偿命,法不容情。 偏偏总有人心存侥幸亵渎生命、藐视法律,以身试法草菅人命。 罗东民的犯罪史是从把他老婆抓奸在床开始的。 毕业于某知名陶瓷大学的罗东民本来得天独厚,完全可以靠出类拔萃的专业能力拥有美好人生,可他掉进了“婚姻的陷阱”,硬是把一手好牌打烂了。 罗东民娶的是他大学的同系同学,两人本来有牢固的感情基础,从大二到结婚谈了六年恋爱,虽然毕业后异地恋,但婚前性行为导致女方打了三次胎,终于熬到成功会师,感情却大不如前。 婚后罗东民忙于创建自己的陶瓷艺术馆,一边接定制单生意,一边搞小批量生产,收入虽然不很丰厚,但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短短两年内跻身百万小富翁行列。 罗东民最喜欢制作人体陶艺品,特别是祼体女人,他觉得用陶瓷做出中空的女体器皿喝茶吃饭养花,可以一边欣赏女体的风情万种,一边享受生活的乐趣。 可他老婆很反感他这种嗜好,总觉得他制作的东西既邪性又变态,特别是大晚上的,家里到处摆着不是缺头就是断胳膊腿的“女尸”瘆得慌。 婚前两人之间种种美好的感觉在平淡琐碎的婚姻生活中消磨尽净,相看两不厌的情侣变成相看两相厌的怨偶,争吵谩骂成了家常便饭,曾经憧憬的幸福生活变成了现实中的一地鸡毛。 罗东民需要安静和激情,他忍受不了“魔变”的女人,由讨厌变成嫌恶再到憎恨,他提出离婚。 可是有了孩子的女人怕孩子跟后爹,一方面要死要活也要维护完整的家庭,另一方面却不愿意妥协和改变,一厢情愿想把冷漠的丈夫变回婚前百依百顺的“完美”男友。 失望必不可免,堂弟趁虚而入,丁点儿关怀和小恩小惠就让女人背叛了罗东民。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罗东民出差回家正好撞上了在家里“偷情的狗男女”,他压抑许久的怨愤在一刻间爆发,但他当时选择了隐忍,装大度原谅了跪地求饶的堂弟,放他毫发无损地离开。 堂弟离开后,罗东民看着哭求原谅的女人,憎恨变成了极度的反感。 “我看着她,觉得她根本不是人,是变成女人形状的妖魔鬼怪。她当初用温柔的伪装欺骗了我,害我跟她结婚然后生出一个小妖怪,她们一起剥夺了我快乐的能力和艺术的灵感,让我每天都活在痛苦和绝望之中。她们一边毁灭我,一边恬不知耻地背叛我,大的和别的男人寻欢做爱,小的一声不吭和她一起瞒着我,把我当傻瓜一样……” 罗东民阴沉地笑着,眼神疯狂而邪恶,“你们有没有极度反感一件事或者一个人,那种感觉就是恨不得她永远消失,让被她污染的世界回归纯洁和安静。我把她杀了,把她的尸体剁块后用制作泥胎的搅拌机彻底粉碎,和着胎土制作成女体陶瓷工艺品。她再也不能嫌弃我、辱骂我了,再也不能反对我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罗东民陶醉在自己的回忆中,一双手神经质地做着捏制陶瓷胚胎的各种动作,“我之前总觉得自己的作品有形无神,没有一点儿灵气。可那次之后,我做的每件女体陶瓷作品都充满了生命的律动和魅力,我因此充满创作的激情和灵感,我的作品被越来越多的人追捧和收藏,我得了许多国家级的大奖,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艺术家。” “没有人知道,在我的那些作品里,有那两个女人和堂弟的骨血。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着我成功,看着我高高在上,变成他们遥不可及的、神一样的存在!” 第222章 一举多得 罗东民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你们知道这世上的事情有多奇妙?我发现如果没有鲜血和制泥坯,我的脑海里就一片空白,这双灵活的手就不受控制地颤抖,别说形神兼备栩栩如生的作品,就连最简单的造型都捏制不出来。但只要有鲜血,我的创作灵感就会源源不断,这双手就像被赋予了神奇的魔力,一件接着一件地创作出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看着疯魔了一般的罗东民,高颜和孟云鹤终于明白,文身男身上被放干的血除了小部分留在那间地下室里,其余的去了哪里。 之前,孟云鹤推理凶手为了搬运尸体时减轻分量,才会把奄奄一息的文身男抬高倒挂放血。 但高颜心里一直存疑,因为遗留在现场的血量很有限,现在才知道罗东民“一举多得”。 想到罗东民用人血活泥制造出的陶瓷器皿遍销各地,被不知内情的顾客用于日常使用、欣赏和收藏,高颜感到说不出的恶心和诡异。 “别太啰嗦了,说重点。” 孟云鹤冷声提醒。 “重点就是,我杀人放血的事被段队长查到了,他说我肯定会被判死刑,问我可以花多少钱买命。我是挣了不少钱,但我消费也大,剩下没多少了。段队长见我拿不出钱来,也没有难为我,提出让我给他的朋友解决麻烦来赚钱抵债,还让我写了一千万的欠条。” 罗东民说,“我很庆幸遇到了段队长,虽然他跟我要了不少钱,但他想方设法为我隐瞒,还给我介绍了不少朋友,帮我广开财路。渐渐地,我发现,钱太好赚了,根本不用我绞尽脑汁地想创意,也不用辛辛苦苦熬夜捏制泥胎。” 高颜和孟云鹤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继续耐心地听他往下说。 罗东民接着说了几单“大生意”,全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而且都是段天雷介绍的人请他干的,事成之后酬劳少则几十万,多则几百万,每次“合作完成”,罗东民都会得到丰厚的酬劳并“孝敬”段天雷。 罗东民并没有将具体是哪些人请他,高颜和孟云鹤也没有刨根问底。 这些后面有时间让他慢慢交代,眼下,他们急于知道罗东民怎么认识的石欢,以及杀死孟云菲t文身男的具体作案过程。 “之前我提心吊胆,自从有段队长撑腰和保护我,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干,反正有他替我打掩护,没有人会难为我。我有艺术家的光环罩着,挣的钱再多,也没有人怀疑这些钱来路不明,他们都以为我的作品是稀世之宝,把我和我的作品炒作出新高度,我之前创作一百件作品,不如现在做一件。” 罗东民说到这里,声音放低,神神秘秘的样子,“你们知不知道坐在你们面前的我艺名叫什么?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我就是享誉国内外的陶瓷艺术大师……算了,我不告诉你们了,留点儿悬念才有意思。” 高颜也不想知道,反正不管罗东民艺术造诣有多高,从此以后也是个死刑犯了。 “于公于私,你们都应该帮我,我的作品是人类精神世界绝无仅有的神作,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它们从胚胎时就有血有肉,充满灵性。它们每一件都是孤品,都是无可替代的。” 罗东民自我膨胀到自欺欺人的地步,“我这样的大艺术家犯什么罪都是值得被原谅的,因为我卓越的艺术天赋和创造力是整个人类的精神财富。如果我被你们法办了,你们就毁掉了一个真正的大艺术家。这将是整个人类的损失,你们承担不起那样的罪责。” 自视过高几乎是每个变态罪犯的通病。 如果没有这种潜藏于内心的孤芳自赏和盲目自信,他们不敢挑衅法律的权威,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身试法。 其实这世上所有的事和道理都是辩证存在的。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不可替代的,但每个人又只是沧海一粟,可有可无。 对于自己和家人来说,生命重于泰山;对于路人和时空来说,生命轻于鸿毛。 过度夸大个人的能力和存在的重要性,是一个人走向自我毁灭的原罪。 罗东民显然不明白这些,他沉浸在自我激励中将罪恶进行到底,泯灭良知甚至人性,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变态杀人狂魔。 “段队长要发财升官,就要不停地破案和抓人,他抓的那些人大都是死的,凶手就是我。段队长太忙了,偶尔也会亲自动手,但大多时候,他都把人交给我,或者干脆让我物色一些成天浪费粮食,对这个社会毫无用处的人,这些人能用他们的命替段所长增光添彩,是他们活着的最终价值和荣耀。” 罗东民笑眯眯地说,还不忘时时自我表扬,“我就是这样一个讲义气的人,你们以后就知道了。只要你们真心实意对待我,我也绝对不含糊,一准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真诚回报你们。” 高颜三人以及隔壁的郑画图都被这个二货清奇的脑回路给震惊了。 段天雷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个渣渣洗脑洗得这么彻底? 幸亏段天雷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他能继续培养出多少个像罗东民一样理直气壮的变态杀人狂。 “你们别以为段队长一开始就对我这么信任。信任是慢慢建立起来的,是我用心付出换来的。有一次,王卫峰打电话给我说段队长约我泡温泉,我受宠若惊,到了约定地点,噢,就是那间一号会所,威盛集团的孟云菲也在……” 罗东民绕了这么半天终于说到高颜和孟云鹤最关心的事,两人仍然不动声色。 “前面我说了,自从我杀了那对背叛我的母女,我就对女人没兴趣而且反感至极,我更喜欢干净清爽的男人。只要有女人在,我就浑身不自在,就想躲得远远的。” 罗东民说,“但那天是段队长请我,他给我介绍孟云菲的时候,把她夸得天花乱坠,还说她巾帼不让须眉,凡是男人能干的她都能,男人不能干的她也能。我嘴上应承,心里不服气,根本瞧不起她。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对孟总刮目相看……” 说到这里,罗东民打住了,看着孟云鹤,“兄弟,你还记不记得那天的事是怎么开始的?” 孟云鹤怎么会知道? 他当时又没真在场。 不过,高颜并不担心孟云鹤说不出所以然来。 罗东民前面已经认罪了,他已经是瓮中之鳖,跑不掉了,就算孟云鹤答非所问,或者干脆保持沉默,罗东民发现自己上当了,再想反悔也晚了。 有足够的证据,已经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他想翻供也翻不了。 很意外,孟云鹤安之若素,“你们几个正聊着天,孟云菲发现门外泡温泉的一个女人长得和孟云菲一模一样。” “对,那个女人长得和孟总一模一样,但孟总说她没有孪生姐妹,那个女人活着很多余,以后可能会给她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问我们敢不敢和她一起为民除害。” 罗东民笑得像个恶魔,“我当时听了孟总的话,就喜欢上她了,她和我之前见过的蠢女人都不一样,她聪明、清醒、果断、狠辣,确实比很多软弱的男人强!” 果然,那天正在泡温泉的孟云菲中了石欢的计,不知道自己老早被石欢买通段天雷盯上了…… 只是,孟云鹤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他知道,为什么之前只字不提? 第223章 不打自招 虽然心中存疑,但高颜坚信孟云鹤人品贵重,丝毫没露出不解的神情。 路杰上次遭遇绑架,高颜和孟云鹤冒死相救,路杰对两人感恩戴德、无条件信任,也是神色自若。 罗东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高颜和路杰,对孟云鹤竖起了大拇指,“兄弟,你和这两个搭档配合默契,应该不是头一次帮人渡劫吧?” “渡劫是挡天灾,你这是人祸。”孟云鹤一板一眼地说,“时间隔得有点儿长了,再加上我当时负责警戒,屋里的情况我不关心。不过我记得那天还有两个人在场,他们也动了手?” 之前看白蔡发来的视频,孟云鹤根据在视频里的凶手的手、腿和一掠而过的身影仔细观察和计数过,包括石欢在内,应该是八个人。 “你记少了一个。还有岳馨馨、孔四海和他的小情人张蕾。” 罗东民不疑有它,“岳馨馨就是前几天和王卫峰一起被烧死的那个,王紫东的老婆。那天本来是岳馨馨约孟云菲一起去洗浴中心,临时岳馨馨有事儿,孟云菲先到了会所,和我们几个聊了一会儿天,岳馨馨才去的。孟云菲发现温泉里那个冒牌货后,岳馨馨也看傻了眼,说这要是来个以假乱真,她可能真认不出哪个是哪个。也就是这句话,让孟云菲有了危机感。” “孔四海是谁?我不记得他动过手。” 孟云鹤循循善诱。 “他后来没动过手,但前面他动过腿,我说的是第三条腿,嘿嘿……”罗东民猥琐地笑着,“那天我们发现那个冒牌货后,孟总的提议让我们兄弟几个觉得很刺激,就让岳馨馨去把那个冒牌货叫进会所和大家一起玩玩。岳馨馨很顺利地把人领了进来。看到孟总的时候,那个冒牌货吃惊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哈,李鬼碰上李逵了,她当场就吓傻了。” 罗东民说的“冒牌货”无疑就是真正的孟云菲。 她当时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石欢,当场惊怔是正常反应。 任何人突然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会吃惊,何况孟云菲是被同学岳馨馨领进了会所,见到她认识的段天雷、孔四海都在场,和那个女人都充满敌意地看着她。 “那个冒牌货回过神儿来竟然问孟云菲是谁,孟云菲说她是孟云菲啊,反过来问她是谁。她怒气冲冲地说她才是孟云菲,问孟总为什么冒充她。当时我们都笑死了,觉得那个冒牌货胆子还真不小,还敢硬着头皮以假乱真。” 罗东民说,“她狗急跳墙的样子太好玩了,关键她还穿着泳衣,发怒的时候很性感,逗弄得段队长来了兴致,当场把她拖过来扒了,看她还敢不敢睁着眼说瞎话。她还真敢,被扒了还在骂人,孟总听得烦了,就给她喝了点儿东西……” 石欢给孟云菲喝的东西,肖寒当初尸检结果报告里有。 高颜记得很清楚,肖寒当时说,在死者的胃液和血液里,均检测有ghb成分,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麻醉药物,初尝有咸味,可溶于水或者饮料里,对中枢神经系统有抑制作用,俗称听话水。 这种伪装毒品会在几分钟的时间内,使人像醉酒一样知觉迟钝,心跳放缓,精神放松,逐渐丧失本能反应,直到昏睡不醒。 肖寒因此判断,死者生前先是在主动和人发生性关系,而后饮用了渗有药液的饮品,失去意识后遭受多次性侵。 孟云菲当天主动发生性关系的人现在无从得知,但她被石欢强行灌下听话水之后的遭遇,在罗东民这里得到了印证。 高颜心头火起,情难自抑。 那天的孟云菲突遭变故,处于怎样心惊肉跳和孤立无援的境地? 明知道自己被心怀叵测的人冒充了,被认识的一群男人冤屈着,百口莫辩不说,还要承受他们非人的凌辱、折磨和虐杀…… 石欢这个始作俑者怂恿一群别有用心的男人“嫉恶如仇、为民除害”,眼瞅着自己奸计得逞,成功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目的,一定暗喜不已激动万分吧…… 那天的情景,完全黑白颠倒、善恶不分、天昏地暗,善良的孟云菲稀里糊涂被一群魔鬼算计了…… 但那群魔鬼里,只有石欢是清醒的,其他凶手都以为自己在主持正义? 不可能。 高颜想想都知道,不管是段天雷,还是王卫峰、林枫、董浩、孔四海、罗东民、岳馨馨,这些人有的大权在握,有的披着医师、富商、艺术家、教师的狼皮,其实骨子里全是品德不端、内心恶毒的人。 孟云菲在哭骂挣扎的过程中,这些人不是不相信她,而是心照不宣将错就错为所欲为,借此满足他们邪恶的欲望。 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把虐杀孟云菲的过程当成展示各自身手的游戏,直到把孟云菲活活害死…… 高颜紧咬牙关,极力压制着内心翻腾的怒火。 她知道此时此刻的孟云鹤比她承受着更大的痛苦,可他仍然神色平静,好像罗东民讲述的案情与他毫无关系。 “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像要吃人似的。” 罗东民很敏感,高颜的情绪被他扑捉到了,警惕地看过来。 “别管她,女人嘛,同情心泛滥。” 孟云鹤替高颜打掩护,云淡风轻的样子,“罗东民,你刚才说孟云菲给那个冒牌货喝了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 “听话水啊。王卫峰的惯用伎俩,他玩妹子之前总喜欢给人家喝那东西,那天也是他的主意。孟云菲听了很高兴,立马冲了一杯给那个冒牌货灌下去了。没一会儿,那个冒牌货就不哭不闹了,听话得很。哥几个没忍住,挨个干了。孔四海那个胆小怕事的四眼鸡不敢,段队长和王卫峰笑话他,孔四海最终受不了激将法也干了,气得他那个女朋友发了疯,和我们几个挨个玩,再加上岳馨馨,那天他们挺尽兴……” 罗东民说到这里,苦笑着摇摇头,“就我没干,压根儿一点儿想法没有。看着他们玩那个冒牌货和岳馨馨他们,我脑子里全是我那个不争气的老婆跟堂弟鬼混的样子,我心情特别差,根本提不起劲儿。” “孟云菲当时在干什么?” 孟云鹤问的自然是石欢。 “她也没闲着啊,她比谁都放得开,当时四女六男乱搞一气,就是聚众淫乱那种……我当时对那四个女的没想法,对段天雷有,但我没敢。” 罗东民后面这句话,让怒火中烧的高颜很无语。 “然后呢?” 孟云鹤掏烟点上了。 平时孟云鹤很少吸烟,只会在心情起伏的时候抽。 高颜记得,他刚回车那晚她撞了车,他下车察看她车子受损情况,和她说话的时候抽过,再那天晚上看到孟归鸿梦游回屋后抽了一次。 这是第三次,可见孟云鹤此时心里定是翻江倒海。 看到喷烟吐雾的孟云鹤,高颜的心隐隐作痛,她不能让孟云鹤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强作镇定审问罗东民,她应该替他分担,而不是陷入愤怒之中无所事事。 第224章 天光大亮 “然后他们玩累了呗。你知道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吧,没干的时候特别想干,真干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特别是男人,顶多打两炮就疲软了,别说接着干,想想都烦了。这事儿要说起来还是女人扛折腾,往那儿一躺,高兴就哼哼两声,不高兴就装死享受……” 罗东民严重跑题,正说到兴头上,闪眼看见孟云鹤皱紧了眉头目光冷冽,赶紧言归正传,“他们歇了一会儿,孟云菲起来踢了那个冒牌货一脚,她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但董浩试了一下还有气儿。孟云菲说等她醒了指不定会报警,段队长就说那样的话,在场的人一个都逃不掉,所以大家就只能杀人灭口。” “谁先动的手?” 高颜给孟云鹤递了个眼神儿,接着问。 “当然是孟云菲了,被冒充的是她又不是别人,当然她最着急了。她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那个冒牌货的后脑勺,但她力气小,砸了两个只出了点儿血,反倒把那个冒牌货砸醒了。” 罗东民和盘托出,“她醒了之后捂着后脑勺说,除非她死了,否则她绝不会放过这屋子里的人。段天雷被激怒了,拿过孟云菲手里的烟灰缸轮起膀子就是一下子,那个冒牌货立刻血肉横飞昏死过去了。” 后面的事,罗东民不说,高颜和孟云鹤也一清二楚。 但为了印证之前的调查结果,高颜还是让罗东民把相关细节和盘托出。 罗东民说得很细致,特别是董浩怎么毁容割胸、他怎么刮肉削骨并用泥巴当场捏造手臂…… 真相逐渐洞开,但有些疑点只能等石欢亲口交代。 比如,石欢虽然事先做好了顶替孟云菲的所有准备,但案发那天,石欢怎么知道岳馨馨约孟云菲去泡温泉,提前冒充孟云菲赶往一号会所,先入为主地和段天雷他们打成一片? 是石欢提前买通了段天雷和岳馨馨,还是另有隐情? 但罗东民刚才的话解开了高颜此前一直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为什么孟云菲被杀害后,紧接着就是孔四海在灵杏山杀害张蕾。 因为孔四海虽然没有虐杀孟云菲,但前面参与强奸,张蕾以此屡次敲诈孔四海最终激怒了孔四海…… 时间从容不迫,宠辱不惊,所有的疑点终将得到解答。 不知不觉,东方破晓,曙光微透。 审讯还没有进行完。 罗东民说完杀害孟云菲的过程,意犹未尽之下,没等高颜细问,就主动把谋杀林枫和杀害文身男的过程交代了。 “那九个笨种的照片被警方拍去了,全网通缉。段天雷给我来电话,说林枫也被警方盯上了,留着他和这九个笨种后患无穷,让我想办法帮忙杀了他们。我思来想去,我一个人杀他们那么多个不现实。打电话跟段天雷商量,他帮我想了两个省事儿的办法。” 罗东民顿了顿接着说,“我听段天雷的,找到林枫告诉他,公安近期会来抓他,他要是跑了,他儿子老婆准得死,他要是不跑,把他那个灯具专卖店里装两个炸药包,和来抓他的公安同归于尽,他的老婆孩子以后要多少钱有多少钱,他同意了。结果这个怂货事到临头没胆儿干,连夜偷着跑了。我后来去看他那个灯具专卖店好好的锁着门,不知道他躲哪儿去了。” 高颜三人心里很清楚,和罗东民联系的“段天雷”是用是变声软件的石欢,因为当时段天雷早就死了,不可能起死回生。 至于罗东民并不知道林枫死了,是警方刻意封锁了消息,他看见灯具专卖店好好的,就以为林枫跑了,其实林枫不但在店里安装了引爆器,还把它装进了电视机里,差点儿就把高颜、孟云鹤、夏初九和楚湘炸死了。 “我没敢把林枫逃跑的消息告诉段天雷,撒谎说他已经被我杀了。段天雷挺高兴,说给我顶两百万欠债,说等我把那九个笨种杀了,以后就不用给他钱了,他还继续给我拉生意,赚多少都是我自己的了。我一听也很高兴,就按计划去对付那九个笨种。” 罗东民说,“我告诉胜子(文身男),只要把那八个杀了,我就给他出国护照,让他去国外过好日子。他信了。当天晚上他杀了那八个人来到我们事先约好的地方,我把假护照给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捅了他一刀,没一会儿他就使不上劲儿了。我看他人高马大的挺不错,就趁着他还热乎放了一炮……” 罗东民说到此处眉飞色舞,很激动地把本该省略的五千字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最终还不无遗憾地说,“这一节我还没来得及写进日记,真是挺过瘾的。征服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和满足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相比,感觉天差地别。我是真正的强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紧接着,这个变态自大狂把怎样虐待文身男尸体的过程及放血、搬尸、埋尸的过程交代了。 后来高颜问起怂恿王紫东杀人纵火案,罗东民得意扬扬,“段队长真是我的良师益友,他不愧为资深专业人才。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最受益的就是借刀杀人,抓住对方的软肋威逼利诱,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乖乖听话。 王紫东和岳馨馨这两个傻货早就分居了,互相跟仇人一样。其实王紫东一直靠诈敲岳馨馨的姘头过日子,这件事也是段天雷告诉我的。我那天晚上知道王卫峰和岳馨馨在一起,我就用袁伟的微信号发信息告诉王紫东,王卫峰和岳馨馨在一号会所约会,商量怎么把被他敲诈的钱弄到手,然后把他给杀了,然后他们两个人结婚。王紫东一听就火了,二话不说就跑去找王卫峰算账了……” 旭日东升,天光大亮。 罗东民该说的都说了,他长舒一口气,“兄弟,情况就是这样的。你想,我一个大艺术家走到今天这步,是我的错吗?不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要不是运气不好摊上那么个烂女人,犯了事儿被段天雷救了,我哪用还这么久的人情?我后来干的这些事儿,全是段队长让我干的。你和段队长之前是上下级,现在虽然调来这儿干了,你们之间的感情肯定还是挺好的。回头你帮我处理完这个烂摊子,可以跟段队长讨个人情,你帮我也是在帮他不是?” 高颜三人闻言冷笑。 “你们笑什么?”罗东民有些蒙圈,“你、你们不会是在诈我吧?” 高颜瞅了他一眼,“我们没诈你,是你主动交代的。还有,告诉你件事,段天雷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啊!段天雷怎么会死呢?他一直和我联系着,发信息,或者打电话,他……不信我们可以打电话问他,也可以看我手机通话记录,我……” 罗东民急了,他慌乱的目光落在高颜帽子的警徽上,哑了。 国徽、盾牌、长城、松枝。 国徽是国家的标志和象征,表明人民警察是国家法律的捍卫者。 盾牌是人民警察的象征,表明人民警察保卫人民的神圣职责。 长城象征人民警察是维护社会秩序和国家安全的钢铁长城。 松枝象征人民警察的品质和战斗意志。 “你的作品里也有警徽,我们在你室里搜查时,看到你放在阳台上的警徽瓷制品,你把它做成后又摔碎了,然后用强力胶粘贴在一起。你对警徽的象征意义一清二楚,对段天雷的态度很矛盾,你既感激他曾经帮过你,又恨他以权谋私,让你走上不归路。” 高颜站起来,“段天雷确实早就死了,有人冒充他利用你。我还要告诉你,戴着警徽的人民警察是正义之师,像段天雷那种害群之马只是个例,我们跟他不一样。” “段天雷死了?有人冒充他利用我……不,不可能,不可能……” 罗东民傻了一样喃喃自语,又哭又笑形似癫狂…… 第225章 杀人偿命 讯问结束,路杰将讯问笔录打印了出来,让罗东民确认笔录没有错误并签字。 这是讯问犯罪嫌疑人法定流程的必备环节,而且笔录上按要求注明为“死刑案件”。 不想,罗东民看完笔录后盯着“死刑案件”四个字沉默了几分钟,怒不可遏大喊冤枉,且直接翻供。 “你们骗供诈供?我告诉你们,我是逗你们玩的!我说的都是假的!我根本不认识孟云菲,也没有参与杀害那个冒牌货,怂恿王紫东去洗浴中心杀人放火的也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你们这三个骗子,你们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罗东民拍着桌子面目狰狞,“我没有杀人,我是高高在上的艺术家,你们嫉妒我拥有的地位和财富,故意画圈给我跳。我刚才是在给你们讲故事,我不认识段天雷和孟云菲,我从来没跟他们打过交道!” 高颜捏了捏眉心,真是心累神疲。 孟云鹤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柔声说:“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和路杰再……” 高颜摇了摇头。 审讯并不是孟云鹤的强项,而且孟云鹤和路杰昨晚前半夜带队抓捕罗东民和搜查七号别墅,后半夜陪她一起审讯,比她还累。 高颜重新坐了回去。 孟云鹤和路杰也各归其位。 三人冷眼看着狗急跳墙的罗东民,他把笔扔在地上,把笔录撕得粉碎,振振有词,“你们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应该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轻信口供,何况我刚才说的话全都不做数,因为你们三个非法收集口供!” 高颜冷笑,“我们非法收集口供?” “对!你们在我溺水后体力不济、精神萎靡的情况下还不让我吃饭睡觉,威胁、引诱和欺骗我认罪,你们取得的是非法证据!” 罗东民咬牙切齿。 “从抓捕你到现在没有超过十二个小时,谈不上不让你吃饭睡觉虐待你;我们没有威胁你,是你威胁我们如果秉公办案就会杀了我们和我们的家人;我们也没有引诱你,是你引诱我们说只要徇私枉法就先给我们每个小二十万;我们也没有欺骗你,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帮你逃脱法律的制裁,是你一厢情愿理解有误。” 高颜反驳。 “你……” 罗东民被反驳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地盯着孟云鹤,“你想杀人灭口?你说你也参与杀人案了!你就不怕我回头指证你?” 孟云鹤,“我不怕。呵,是你认错了人又理解错了我的话。我只说我时间隔得有点儿长,我当时负责警戒。那起案子到现在确实时间不短了,这期间我一直在警戒和调查;我说我记得那天还有两个人在场,是因为我看过你那台录像机里的视频,并不是说我真在现场。” 罗东民气得脸色涨红,张牙舞爪,“你们这三个骗子!你们最多不就能关我四十八个小时吗?等我出去请律师,非告死你们不可!还有,你们三个死定了!” “你可以请律师,但我相信没有律师愿意受理你的案件,因为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 高颜明明白白告诉他,“我们讯问你之前,已经申请了逮捕令,你从现在起,已经被刑事挽留了。你的口供是我们合法取得的,你翻供也没用,因为就算你不认罪,你的犯罪证据确凿充分、事实清楚,最终法院还是会依法定罪判刑。” 罗东民脸色由红转白,终于怕了,“你、你是说我出不去了?我、我被刑事拘留了?” “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说呢?”高颜看向路杰,“把笔录再打四份,他撕一次加一次拒不认罪的处分!另外,再把段天雷畏罪自杀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看。” 罗东民张口结舌。 “翻供是逃脱法律制裁、拒不认罪和没有悔罪的表现,对你百害无一利。” 高颜正义凛然地盯着他。 罗东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再也不敢叫嚣了。 路杰很快把笔录打印出来,一式四份。 罗东民看到“死刑案件”旁边有“已批捕”三个字,顿时面如死灰。 “我们严格遵守审讯规定,不会骗你诈你,你看看,这些照片上的人是不是段天雷。” 路杰随后调出笔记本电脑里的几张照片,转动屏幕给罗东民看,“这是死亡时间,是不是三个月前的事?” 罗东民看着照片上死状可怖的段天雷和右下角的拍摄时间,半天呆若木鸡,而后梦呓般重复,“他真的死的,真的死了……” “不只他死了,那天参与杀害孟云菲的凶手除了那个冒牌货,全都死了。” 高颜本不想告诉他,但看他执迷不悟的样子,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跟他说明白。 “什、什么?都、都死了?” 罗东民失魂落魄般愣怔地问。 “对。孔四海、董浩、林枫、段天雷、王卫峰。” “我、我是最后一个?我帮着她把王卫峰也杀了……她才是真正的冒牌货?呵呵,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罗东民神情木然,两眼发直。 “签字,然后你就可以吃饭睡觉了。” 路杰关掉电脑上的照片,把笔捡起来递给他。 罗东民接过笔,看着签名的地方呆愣了半晌,牵了牵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之前都是给粉丝签字,我的签字千金难求,想不到今天……要签字送自己挨枪子……” “你可以不签,但什么也改变不了。杀人偿命,犯罪伏法,天经地义。” 高颜义正词严。 罗东民绝望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而后沮丧地签了字。 郑画图在隔壁欢呼了一声,指挥两个手下去把罗东民带离审讯室,押送给肖寒那边拘留。 路杰不放心,生怕有什么闪失,陪同回局里去向肖寒汇报相关情况。 出了审讯室,高颜精神振奋,“我马上让肖寒传唤和刑事拘留石欢!” 说完,高颜就要找电话给肖寒。 “别急!”孟云鹤按住她,“不要操之过急。” “哪能不急?现在咱们人证物证都有了,还留着她干什么?” 高颜这么问孟云鹤的时候,其实也知道自己确实急了。 第226章 背叛组织 刑诉法明文规定:只有口供没有其他证据的,不能定罪处刑;没有口供,其他证据充分的,可以定罪处刑。 不管是王紫东还是罗东民,因为那台录像机里的资料,他们的犯罪证据确凿充分,即使他们不认罪,也能定罪处刑。 但涉及石欢的问题有些棘手。 现在虽然有罗东民的口供,但仅凭他的口供,没有其他有利的物证,即使传唤和拘留石欢,她死不认罪的话,也拿她没办法。 那只录像里的视频应该就是石欢拍的,所以从头到尾有其他人的身体局部留像,却唯独没有她的。 再则,之前高颜和孟云鹤从一号会所里采集的血样只能证明被杀的是孟云菲,但不能证明石欢就是凶手之一。 另外,指使罗东民的是“段天雷”,高颜他们明知是孟云菲用变声软件给罗东民打的电话,但白蔡监控得到的语音录音的内容仍然不足以证明石欢参与杀人案。 石欢只是告诉罗东民危机已解除,至于什么危机,没有明确。 她还告诉罗东民王紫东认罪,这是客观事实,谁都可以当茶前饭后的闲谈随口一说,也不能因此追责问罪。 她让罗东民休养几天上班,新车会办好牌照送到楼下给他,这些只言片语更没有什么用,毕竟罗东民本来就是威盛集团名下陶瓷销售公司的业务骨干,还有大艺术家的名头,身为总经理的“孟云菲”关心和奖励他也名正言顺。 所以光凭那段语音录音,不足以让石欢认罪,此其一;其二如果现在传唤石欢,那她背后的团伙会立刻警觉且畏罪潜逃。 孟云鹤不忍看高颜沮丧,把她揽进怀里,“再忍一忍,她跑不了。夏初九、楚湘、杜杰、古彬四个天兵天将随时待命,还有白蔡远程监控,她早在劫难逃了。” 说是这么说,可罪大恶极的石欢一天不归案,高颜就如鲠在喉。 “你的心情我理解,相信我,我比你更着急,可是我们需要更有力的证据。而且我们费了那么多心血排兵布阵,现在只是抓到了一伙电信诈骗分子,背后的大鱼还没浮出水面,现在收网为时过早。” 孟云鹤吻了吻她的额头,明明神色疲惫,声音却低缓温柔。 高颜点点头,“放长线钓大鱼,我懂……就是……” “你们俩儿干什么呢?庆功能不能换个地方关着门儿?” 郑画图送走路杰他们回来看见两人在走廊里腻歪,忍不住打趣,“结婚这么长时间了还亲不够,都不考虑一下光棍哥的感受。” “以后你再看到我亲媳妇,自动闭嘴隐身!” 孟云鹤瞅他一眼。 “是!” 郑画图身板一挺,直着嗓子喊了一声,立正、后转、正步走。 “回来回来……”高颜扑哧一声笑了,“郑局长,这些日子忙着一直没顾得问你,你和姜尚、方可人的三角恋什么情况了?” 郑画图转过头仍然不苟言笑,憋着气闷闷地看着孟云鹤,“首长,首长夫人问我话,能回答吗?” “回答!” “是!嘿嘿……”郑画图原形毕露,“高颜,满世界我最怕他,他最怕你,你最怕我,那你说,我还用不用再怕他了?” “谁说我最怕你了,那是以前。现在我有云鹤撑腰,才不怕你。”高颜笑,“赶紧,什么情况?” “唉,方可人被姜尚打败了。” 郑画图摇头叹息,听着挺遗憾的意思。 “别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高颜急了,“还有,你这几天一直跟着忙活,怎么没见你派人接送小军?” “是这样。我腿是治好了,可当时下床的时候腰不得劲儿,动不了,拍了个片子主治医生说我以后得瘫痪,一辈子得人端屎端尿。方可人一听就变脸了,姜尚抹着眼泪说我总算能陪着她了,以后再也不会成天见不着人了。” 郑画图说,“我听姜尚这么说,想到以后成天得跟她在一起,吓得腰一下子好了。姜尚硬说她把我治好了,赖上我了,小军跟她在一起。” “看吧,患难见真情,还是老夫老妻是真心的。”高颜真替郑画图高兴,“不过,肯定是你买通主治医生造假了。” 郑画图:“……孟云鹤,你看看你找的这个媳妇,老这么明察秋毫、一针见血的,你以后想偷个腥都难。” “切,打死我也不会偷腥。”孟云鹤瞅他,“你当我像你,随便让人摸大腿!” “我那是治病,人家方可人给我按摩舒通经络,你能不能别冤枉我?” “还不让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住院这段时间,没少跟人家年轻护士医生打情骂俏……” 看着郑画图和孟云鹤你一言我一语互怼,高颜忍俊不禁,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孟云鹤说得没错,反正夏初九他们随时可以抓捕石欢,没必要急于一时。 眼下,最要紧的是继续顺藤摸瓜,找到证明石欢不是真正的孟云菲的实证,还有要抓紧时间把隐藏在威盛集团里的其他犯罪分子查出来,揪出石欢背后的老狐狸。 那只老狐狸到底是不是三叔? 高颜决定去孟氏庄园找三叔之前,先和孟归鸿好好谈谈。 如果孟归鸿知道石欢不是他之前的养女孟云菲,并承认这件事,一切就好办了。 还有,孟归鸿心心念念的小倩到底是谁,她也要弄清楚。 高颜正琢磨,白蔡来电话,“学姐,有人给石欢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把你的身份暴露了!来信的ip地址是华素青所在的位置。” 高颜脚步一顿,全身气血翻腾。 真是乐极生悲! 这边刚为成功抓捕罗东民庆幸,那边华素青就给她们当头一棒! 原来,华素青和石欢真的早就认识了。 之前,白蔡还没能监控石欢的电脑,华素青给石欢发电子邮件泄露她和周晓宁的行踪,白蔡无从得知,高颜他们也只是猜测而拿不到真凭实据。 现在什么都清楚了…… “只是暴露了我的吗?你们其他人的呢?” 高颜心惊肉跳。 “没有提及其他人,再说,华素青除了认识你和姐夫,我们几个她不认识,我们现在的资料和之前去参加面试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不管是名字还是模样她都对不上号。” 白蔡气愤地说,“这个华素青太可恶了,她存心想让石欢为难你。她不暴露姐夫是还心存幻想。哼,她当初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这么做是背叛组织,后果很严重,组织不把她严办了才怪!” 华素青敢这么干,就是豁出去了,还顾忌什么严重后果?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高颜气坏了。 为了一己私利,华素青枉顾国法公规,竟然干出这种事,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227章 口说无凭 事发突然,但也早在预料之中,高颜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急切思虑,权衡利弊。 华素青自身难保之际不知韬光养晦,反而铤而走险,此举看似意气用事,其实是她处心积虑兵行险招,破釜沉舟以求反败为胜。 如果石欢看到电子邮件,以她狡诈阴险的个性,肯定先佯装不知,采取应急措施撤退潜藏在威盛集团的犯罪团伙,毁灭相关证据,让警方功亏一篑,然后再想方设法报复她高颜。 这样一来,她高颜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会被石欢和华素青倒打一耙。 反正借刀杀人、无中生有、颠倒黑白、栽赃嫁祸,这些腹黑手段她们早就用得炉火纯青。 到时候,重案组无功而返颜面扫地,她身为组长指挥不力,肯定得受处分。 她停职检查,孟云鹤也会受牵连,而后重案组其他成员会被遣散回籍…… 士可杀不可辱。 如果可亲可敬的战友们折辱而返,石欢和华素青转危为安继续耀武扬威、逍遥法外,那样还不如杀了她高颜! 所以此事非同小可,万不能掉以轻心。 别看华素青的爸爸被双开并待判入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在官场浸淫多年,各种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谁知道有没有人不分是非替其父女出头? 官场看似一团和气,其实激流暗涌,谨言慎行不足以自保,何况她和孟云鹤木秀于林、人高于众? 还有石欢,这个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阴险歹毒的女人,为了保住她即得的一切,已经走火入魔无所不用其极。 到时候墙倒众人推,她高颜万劫不复不说,孟云鹤也因她而蒙羞,等石欢犯罪团伙卷土重来,她们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和能力将其一网打尽…… “师姐,现在该怎么办?” 白蔡在对面问。 “你拦截邮件的时候,邮件的状态为已读还是未读?” 高颜迅速冷静下来。 “未读。邮件是凌晨五点发来的,是我打开的。我读过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才能判断要不要追查发件ip地址。但是我打开之后,就不能知道石欢有没有看到邮件了。” “很好,马上截图留存证据,然后彻底删除邮件。” “是。”白蔡飞快地执行命令,片刻,“好了。” “现在你打电话问古彬,石欢有没有起床,核查一下她昨晚在卧室还是在书房。” “ok,稍等。” 白蔡应了一声,并没有挂断手机。 这个手机号只有重案组成员知道,高颜听着手机里传来白蔡和古彬通话,一颗心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正走在前面和郑画图说说笑笑的孟云鹤回头等高颜,发现她神色有异,快步走回来,见她手机仍待机,就安静地站在一旁。 郑画图也严肃起来。 “学姐,古彬说昨天晚上石欢没在家,她和三叔一起出去了,她的电脑放在书房里没动过。” 很快,白蔡回话。 高颜:“没在家里……她们是一整晚都没回来,还是半夜离开家的?” 白蔡:“半夜。” 高颜暗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想到另外两件事。 邱凌手里有证明石欢犯罪的实证。 自从上次邱凌在会议室里毒打石欢时说漏了嘴,肖寒就派人去医院找邱凌进行过讯问,但邱凌说他和“孟云菲”是情侣之间闹别扭,气极了胡说八道吓唬她,其实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孟云菲”也没犯过罪。 邱凌不是头一次帮石欢打掩护了,之前石欢杀了隋羽,要不是邱凌给她做伪证,她早被抓起来了…… 高颜猜测,石欢昨天晚上得知罗东民被警方抓捕的消息,以绝后患去找邱凌“谈判”了。 石欢很清楚,现在依法办法,凡事讲真凭实据。 之前她先后将参与谋杀孟云菲的凶手全都杀了,而且连袁伟、张勇这些可能出场她的人也都杀掉,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和保护她背后的犯罪团伙。 她没想到,千防万防,这次她还没来得及出手,警方这么快就锁定罗东民并将他绳之以法。 在石欢看来,即使警方把罗东民抓住了也不要紧,反正口说无凭、死无对证。 其他参与孟云菲案件的凶手都死了,光凭罗东民一个人的供词,警方不能拿她石欢怎么办。 但如果邱凌手里的证据落在了警方手里就不一样了。 到时人证物证俱全,她石欢就插翅难飞了。 另一件事就是,白蔡在石欢的手机里安装的监听跟踪软件,怎么会不知道昨天晚上石欢在哪儿? 白蔡肯定没问题。 难道石欢察觉到什么,故意把那只手机放在了家里? “白蔡,这次多亏了你,你立了大功了。定位罗东民、拦截石欢的电子邮件且汇报及时。”高颜由衷赞赏,“你这一手绝活出神入化,真佩服你。” “姐,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哎呀,石欢出门我怎么监测追踪不到?我电脑上她那部手机一直在家里……是她出门忘带那只手机了,还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那她已经知道那只手机被安装了监听跟踪软件?” “现在去超市都要扫码付款,算她知道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是谁安装的。”高颜安抚他,“我估计是她临时知道罗东民被抓心里发慌,把那只手机忘在家里了。她十有八九还没有看到邮件,我们都还是安全的,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好。” “你没日没夜地监听追踪,辛苦你了,你快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累。你们不是也是一晚上没闲着?辛苦点儿不怕,怕的是白辛苦。” 没错,就怕白辛苦还要受委屈。 “学姐,我听你胸有成竹的,你知道石欢他们昨天晚上去干什么了?” 白蔡感觉超准。 高颜看了身边的孟云鹤和郑画图一眼,淡然一笑,“狗咬狗去了呗,估计邱凌不死也丢了半条命。” 白蔡:“肖寒派了人在医院里保护邱凌了,不怕石欢去,就怕她不去。” 高颜:“石欢不是傻子,不会在医院里动手。你别管了,抓紧时间休息,有事叫你。” 白蔡:“我还得监控,谁知道再有没有人给石欢发邮件。你忙着,我随时待命。” 挂断电话,想到重案组每个成员都像白蔡一样废寝忘食、兢兢业业,高颜就觉得肩上的责任重于泰山。 身为重案组组长,她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兄弟们的荣辱和成败,她必须慎之又慎。 “什么情况?” 孟云鹤这时才关切地问。 看向一脸疑惑的孟云鹤和郑画图,高颜暗赞这两个大神好耐性,“华素青给石欢发了电子邮件,告诉她我是重案组的组长。不过石欢昨天晚上不在家,还没来得及看邮件。她和三叔半夜出门,我猜他们是去找邱凌了。” “邱凌的鼻梁骨上次被夏初九一拳打塌了,脸又让石欢用鞋跟刨了,现在还没出院。我让肖寒在他病床下面安装了窃听器,他们在病房里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否则肖寒不会不告诉我们……” 孟云鹤说到这里,眼神一暗,“画图,你马上联系肖寒,让他核实一下昨天晚上邱凌是否在病房里,有没有意外。我马上请示上级提审华素青。” 第228章 白日梦境 郑画图应了一声去旁边打电话。 “颜颜,让你受累了。我送你回家,你好好歇会儿,等上面批示下来了我叫你,还是得你来讯问华素青。”孟云鹤说,“手续有点儿麻烦,华素青给予双开处分,现在有省纪委的同志在陆豪亮那里调查华素青,我需要先说刘厅长说明情况。” 高颜点点头,“你先忙去,反正我也睡不着,我去会议室趴一会儿就好。” 孟云鹤深深看了她一眼,长臂一揽把她抱进怀里,就那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去眯一会儿,我就在隔壁。” 高颜心里漫过层层暖意,冲他甜甜一笑,转身走去会议室。 可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郑画图气得骂娘,“邱凌在急救室,生死未卜?他怎么了?行,你等会儿我过去看看……” 呵,果然,邱凌出事了。 如果邱凌死了,他手里的证据重见天日…… 不过,那又怎样? 人在做,天在看,石欢再狡猾狠辣,也不可能真正瞒天过海。 高颜看着明媚的晨光从透明玻璃窗照进来,洒落一地金黄,她踩着那满地光束,安静地走进会议室。 她不用跟着郑画图去医院了解情况,该知道的,回头郑画图和肖寒都会跟她说清楚。 至于邱凌的生死,高颜没那么圣母,那个混蛋就算被石欢害死了,也是他自找的。 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静心凝神,等孟云鹤忙完,陆豪亮把华素青送来,她和华素青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会议室里很安静,高颜趴在桌子上,本想静心把王紫东和罗东民的供词在脑海里捋一遍,可浓重的睡意袭来,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间,她站在了那棵千年银古树下。 六人合抱仍有盈余的粗壮树干粗砺坚实,爆裂的树皮像龙鳞般披覆其上,虬枝蜿蜒其上,翠绿的扇形叶子间,数以万计的条状红绸上,写满了痴男怨女祈福求愿的字句。 高颜困惑地仰望着茂密的树冠,看阳光像利箭般刺穿重叠的树叶,看山风扬起红色的祈福带飒飒作响…… 她怎么会在这儿? 梦里,高颜费脑地想。 “老颜?” 听到有人叫她,高颜垂眸回望。 孟云菲从粗壮的树干后面走出来,穿着高中的校服,干净清秀的脸上,一双眼睛笑起来如星光荡漾的秋水,“老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妈妈不是车祸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高颜眉头大皱。 “如果一个人拥有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终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但是你告诉我,我拥有的本不是我生来就想要的,我没有选择的能力,可是,命运给了我这样的安排,我就成了别人心里的罪人,我该怎么办?” 孟云菲期期艾艾地看着她,仍然笑得一脸纯真,可她的双眸里有那么真切的忧伤。 “你怎么净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高颜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可她明明已经握住了,手里却空无一物。 孟云菲明明就站在那里,可她的手却像云朵凝聚成的幻影。 “云菲?” 高颜诧异抬头,却看到孟云菲变成了一具面目全非、遍体鳞伤的尸体,安静地躺在千年古树下,被瞬间变得金黄的银杏叶子层层掩埋…… “云菲!” 高颜大汗淋漓地惊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 会议室里很安静,除了桌椅,什么也没有。 高颜擦擦额头的汗水,梦境依稀,孟云菲对她说的话半隐半现,她揉着额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全乎,只记得一句,云菲说她的妈妈不是车祸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孟云菲的妈妈死了多少年了,谁都知道是三叔的儿子开车时分了神,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别说坐在副驾驶的孟云菲的妈妈,就是三叔的儿子也当场…… 三叔的儿子那时才多少岁?还未成年怎么能开车呢? 高颜猛然想到这个问题。 初中时的孟云菲经常带高颜回家写作业,有两次高颜碰见过三叔那个儿子,他虽然个头不矮,但比孟云菲和高颜只大一岁。 孟云菲的妈妈出车祸那年,她们刚上初二,三叔的儿子满打满算上初三。 那年头,一个初三的孩子哪有驾驶证,怎么能开车载人上路? 高颜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制止自己继续去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眼下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呢,哪有心思去想十多年前的? 说不定隔的时间太长,她记错了三叔儿子的年龄…… 可是,大白天的,刚才那场梦怎么像真的一样,老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高颜有些心浮气躁,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腰腿,刚要开窗透透气,脑际电光石火,她猛地记起,孟云菲刚才在梦中对她说的“如果一个人拥有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段话,她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她在哪儿看到的呢? 高颜绞尽脑汁。 “如果一个人拥有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终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高颜喃喃地念叨着,后面再是什么她记不起来,可这丝毫不影响她觉得这段话很熟。 “可是命运给了我这样的安排,我就成了别人心里的罪人……” 高颜反复琢磨,一边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一边又情不自禁地想啊想。 《刑事侦查学》! 高颜猛地想起周晓宁夹着孟云菲照片的那本书,立刻转身跑出会议室,去楼下停车场孟云鹤的魅影里翻找。 书还在。 高颜松了口气,翻到夹着孟云菲照片的那一页,果然,在照片正下方,那几行字被周晓宁用笔划着线,句尾还写了一个惊叹号和一个疑问号。 高颜盯着那句话看了两遍,又拿起了那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周晓宁到底想表达什么? 很费解,高颜又往后翻,夹着陆明照片的那页上,密密麻麻全是关于犯罪心理分析方面的知识。 高颜看着两张照片,一张白天,一张黑夜,背景全是宾力山庄。 周晓宁那天在宾力山庄待了很长时间,至少是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他去那里干什么…… 高颜猛地想起,孟云菲在被害之前,曾经主动和一个男人发生过性关系,难道,那个人是陆明副局长? 高颜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 第229章 心惊肉跳 如果是陆明副局长,那从灵杏山案发到现在,光案情分析会就开了若干次,陆明副局长也曾参与多次会议讨论,为什么他从来不说自己和孟云菲之前有过交往? 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他跟孟云菲确实不熟? 那和孟云菲发生关系的男人会不会是周晓宁? 高颜马上否认了这个假设。 如果是周晓宁,孟云菲没必要瞒着她。 男未婚女未嫁,她们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 高颜再次仔细看两张照片,不由心跳加速。 孟云菲脖子上围着的那条丝巾,后来在林枫烟花厂地下室里的柜子抽屉里找到了,而且照片上孟云菲外套里面穿的泳衣和录像机视频里穿的一样。 综合这些,她之前就认为这两张照片是周晓宁在孟云菲被害当天拍的,这没什么可质疑的。 问题是,之前她和孟云鹤以为陆明这张照片的背景是个胡同或者游乐场,但上次她跟着孟云鹤去过一号会所,对一号会所的位置和周围的景象记得清清楚楚,陆明这是在会所西墙外边的暗影里! 全身的血液像退潮般疾速下沉,高颜感觉她的心跳和呼吸都静滞了,极度的震惊让她一阵晕眩。 思绪顺势而下,高颜想到,如果是陆明副局长,那他和孟云菲发生关系的时候,正好给石欢提前进入一号会所创造了机会,为石欢后来以假乱真,并怂恿段天雷和罗东民等几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肆意妄为,百般侮辱并残忍杀害真正的孟云菲打了前战…… 这到底是偶然巧合,还是犯罪团伙里应外合? 前后事件、时间衔接得天衣无缝,根本就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 如果陆明副局长也是参与谋杀孟云菲的罪魁祸首之一,他的动机是什么? 还有,他后来对郑画图和高颜破案表现出积极支持的态度,难道是作秀? 另外,周晓宁案发当天拍下了这两张照片,应该对整件事了如指掌,为什么一直不声不响? 这些问题在高颜的脑海里盘根错节,让她浑身发冷。 她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但脑海里不可遏制地想到周晓宁遇害前的那个傍晚对她说的话。 “我问了,她(华素青)不说人话。说技不如人活该被歹徒打,失踪了生死由命。这话还是当着陆局长的面说的,陆局长屁都没放一个。哼,就因为我爹不是副省长,训我跟训孙子似的!就凭华素青这话,是人听了都生气,他竟然心平气和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就是想跟你讨个主意。还有……姐,我不想干了,我跟你去威盛集团打下手吧?脱了这身警服,我也不干了!” 周晓宁的话一遍遍回响。 之前,没发现陆明有问题的时候,周晓宁这段话,她没往心里去,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周晓宁分明在向她暗示什么。 陆明身为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对下属亲疏有别太过明显,本身就不正常。 他对华素青别样亲近,对周晓宁态度恶劣,甚至默许华素青对周晓宁出言不逊,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华素青能接任郑画图,极有可能是陆明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陆明把郑画图调走,让她高颜停职,而后把华素青调来,华素青又百般阻拦周晓宁和肖寒等人继续侦破孟云菲被杀案,是不是说明陆明担心东窗事发,授意华素青不作为? 紧接着,高颜就想到,当初,官网对外大张旗鼓公示她停职,除了郑画图,所有的同事都认为她真被停职了。 郑画图私下告诉她去参加重案组选拔,后来她当上了重案组组长,孟云鹤不只一次叮嘱她要保密,哪怕对陆明也不能说。 看来,当初她真被陆明停职了。 她能去参加重案组选拔,完全是孟云鹤一手安排的,知情的只有郑画图。 这样看来,孟云鹤和郑画图也感觉陆明有问题,只是没有实证,不能明说…… 高颜还记得听周晓宁说他想辞职,她问他,“陆明局长训责你,华素青难沟通,路杰被挟持,是这三件事的原因,还是你早就干够了想挣大钱?” 周晓宁当时的神情异常沮丧,他说:“我也说不清……就是突然不想干了。” 此时此刻,高颜痛心疾首。 她当时是有多迟钝和愚蠢,才没有感觉到周晓宁的痛苦和绝望,还问那么让他伤心的问题? 周晓宁如果想挣大钱,为什么这几年拼死拼活无怨无悔地待在刑侦队?他年轻有为,改行或者下海不过是一念之间…… 看来,周晓宁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碍于身份和陆明的权威,不敢贸然跟她说实话。 如果自己当时对周晓宁足够信任,能给他多一点耐心和关怀,也许他会勇敢地说出藏在心里的秘密,那他年轻的生命不会像流星一样陨落,陆明、华素青、石欢也早已落入法网…… 许多之前困惑至极的事情顺理成章,高颜震惊复痛心。 她不敢想,表面平易近人又正义凛然的陆明,会是像段天雷一样潜藏在公安队伍中的败类。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没有陆明暗中做手脚,陈平和张莹可能也不会投其所好,为石欢团伙所用…… 高颜越想越惊心,突然背后有人碰她,续而禁锢她! 高颜倏然一惊,本能应急,低头避让、旋身起脚、护胸出拳一气呵成…… “我、我!” 孟云鹤没想到高颜是这种反应,情急之下双臂并拢护脸,急声喝止。 高颜动作一滞,脚离孟云鹤的帅脸咫尺之间。 “啧,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连我都感应不到了,伤心。”孟云鹤伸手摸乱她的头发,一脸委屈,“这么凶,吓得宝贝心里扑通扑通的。” 高颜哭笑不得,赶紧放下腿老实认错,“对不起啊……” “傻妞……惊弓之鸟一样……” 高颜把她拉进怀里,拍拍后背,“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嗯。只有在他怀里的时候,心是安稳的。 “你怎么没多眯一会儿,这么快就醒了?” 他抚摸着她的秀发问。 “云鹤,你看这张照片……” 高颜赶紧把对陆明的怀疑说了出来。 孟云鹤惊疑地看看照片,又看看高颜,深邃的眼眸变得犀利而坚定。 “当然,我只是推测……” 高颜有些仓促窘迫。 “我相信你。” 孟云鹤掷地有声,说完重新把她拉进怀里,宠溺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你这小脑瓜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思维缜密敏捷,比我还牛?” 高颜郁闷地看着他,“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我是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孟云鹤牵起嘴角的样子迷得人无法移开视线。 “糖衣炮弹!”高颜嗔笑,“协调好了吗?陆豪亮什么时候把华素青送来?” “嗯。一个半小时,押送重案犯的规格。” 孟云鹤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发间清淡的馨香,闭上眼睛沉醉小憩。 高颜眼解的余光瞥见他带着倦色的俊颜,繁乱的心绪瞬间平和和柔软。 她安静地任他这样抱着,感受他的心跳和体温,还有他唯恐失去的呵护和依偎…… 片刻,孟云鹤竟然真的睡过去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过来。 好在高颜背倚着窗台,承重没那么吃力。 站着都能睡着,这家伙是什么时候练就的神功? 高颜环抱着他,心疼的感觉像潮汐一样层层漫卷。 这些日子,孟云鹤明明承受的多方面的压力,没日没夜地奔忙,在她面前却永远是举重若轻的模样,对她无比温柔体贴,说话轻言细语。 难怪郑画图当初一再跟她强调,跟着孟云鹤不亏。 果然不亏,不止不亏,赚大了。 这个男人把他所有的细心和温柔全给了她一个人。 他怕她压力大,怕累着她,怕她受伤害,力所能及地处理好一切的同时,尽可能地陪护在她身边。 如果不是这样,她可能早就中了石欢的暗算。 是该让他好好歇一会儿…… 高颜抱着他,只觉得抱着整个世界,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想,现在,案情逐一破解,石欢和她背后的犯罪团伙虽有察觉却仍心存侥幸,石欢还在处心积虑掩盖罪证,邱凌如果不治身亡,那就从华素青和陆明身上找突破口。 放眼放去,玻璃窗外,碧空如洗,朝阳如火,城市褪去了夜色的晦暗,明丽成画。 高颜深情地凝视着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她坚信,她和她背后的正义之师,将以生命和热血赤诚地守护它,让它远离黑暗和罪恶,永远充满活力和希望…… 第230章 首号帮凶 华素青戴着手铐被陆豪亮押送进来的时候,正看到高颜和孟云鹤像连体婴儿一样紧紧相拥。 格子玻璃窗成了衬托她们亲密身影的背景墙,明媚的阳光笼罩着她们,给她们周身镀上了一层光晕,看去那般圣洁和美好。 华素青看得眼红心恨,气血逆行。 她就不明白了,高颜到底有什么好,能让素日冷若冰霜的孟云鹤热情似火。 看孟云鹤俯头抱紧她的样子,全身心的放松,英俊的脸上带着缱绻的温柔,浓得化不开,让这清冷空旷的会议室都变得无比温馨。 那是她华素青做梦都想要的亲昵,孟云鹤却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陆豪亮站在门口,千年不化的冰块脸瞬间回暖,冷峻的眸光变得灼热,撅嘴吹了个口哨,粗声大气一声吼,“鹤小猛!” “到!” 孟云鹤弯曲的腰身像抽筋般猛然挺得笔直,立正敬礼向右看齐。 高颜吓了一跳,诧异地回头看向满脸络腮胡子的陆豪亮,心塞地想,这么大声把她男人吓出病来可怎么办? “哈哈,亮亮!” 看清来人,孟云鹤欢呼一声冲过去,抱住陆豪亮原地打了个转儿。 “好久不见,想死我了。” 陆豪亮摸着孟云鹤的脸热泪盈眶。 “我也想你,前几天还在他们跟前念叨你呢……” 孟云鹤也是又拍肩又捶胸。 辣眼睛有没有? 高颜不知怎么就联想到郑画图在温泉里搔首弄姿的模样,记得在哪里看过一句话,男人骚起来的话,基本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之前觉得浮夸,这会儿觉得意犹未尽。 “你们够了没有?带我来看你们两个大男人亲热?” 高颜还没说什么,华素青恼了。 怪不得陆豪亮自打见她第一眼起,就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开口就骂骂咧咧没句好话,敢情是替孟云鹤找茬儿? 她就那么招人恨么? 孟云鹤就算不爱她,也不该让陆豪亮那么对她。 说来说去,一定是高颜这个狐狸精指使的! 想到这里,华素青愤恨地瞅了高颜两眼。 陆豪亮收敛了笑意,转头一记眼神杀,华素青生生打了个寒战。 这些日子,她都让陆豪亮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受审都那么着急,是不是急着挨枪子早死早投胎?哼,你下辈子肯定是头猪。” 听听,陆豪亮只要跟她说话,准是夹枪带棒。 “为什么我下辈子肯定是头猪?” 华素青一听陆豪亮说话就火大,思路总是被他成功带偏。 “自作孽不可活,人性泯灭猪狗不如,沦入畜生道,能当头猪就不错了。” 陆豪亮口吐莲花。 当着她深爱的孟云鹤的面儿,当着她深恨的高颜的面儿,陆豪亮这么咒她,她…… 华素青气得两眼翻白,险些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高颜一下子喜欢上这个豪爽的亮亮同志。 能同仇敌忾的都是好战友。 “审讯室在哪儿,带她过去!” 陆豪亮对站在华素青身后的四个全副武装的武警说。 华素青被带过去了。 陆豪亮这才看向高颜,憋了半天话没出口先憨厚地笑了,黝黑的脸膛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想到孟云鹤之前对陆豪亮的介绍,不由对他肃然起敬,立正敬礼:“首长好!” “嘿嘿,叫什么首长啊,我现在就是个小派出所的所长。叫哥,叫叔也行。” 陆豪亮又拍了孟云鹤一巴掌,“小猛子眼光不错,找媳妇一个顶两儿,这闺女儿好,一个顶两儿。” 高颜琢磨了一下,噢,一个顶两儿能这么反复用。 “从初中就看着长大的,提前十年预定的,能不好吗?” 孟云鹤大言不惭。 “好,好……” 陆豪亮连连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笑意中有一丝淡淡的落漠。 不用说高颜都知道,他应该是想起他牺牲的妻子了…… “颜颜,你去讯问华素青,我和老营长说说话。路杰已经回来在审讯室里等着了,另外有位省纪委的陪审。” 孟云鹤深深看了高颜一眼,又说,“想问什么直接问,不用顾及什么。” 高颜点点头,又冲陆豪亮笑笑,转身走去审讯室。 刚出去,身后两个大男人又欢呼了一声拥抱在一起…… 高颜眼眶潮热,只有生死之交久别重逢才会这样高兴,他们更懂得生命的价值和活着的意义,更珍惜战友间的情谊。 进了审讯室,华素青直愣着眼睛站在那里,怨毒的目光从高颜进门的一刻起就粘在她身上。 两名武警上前把她押到审讯桌对面的铁椅子前。 那把椅子是固定在地上的,椅子的两个扶手各有一个挡板。 华素青愤愤坐下,两只手臂放在扶手上,挡板上锁。 高颜看了一眼连续作战仍然精神抖擞的路杰,又冲旁边陪审的纪委同志点头示意,掏出工作证给华素青看。 “少在我眼前炫耀,我还不认识你?狐狸精!” 华素青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华素青,请你端正态度接受讯问!” 坐在陪审位的省纪委同志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人,胸前的工作证上的名字是“关天羽”。 关天羽面色威严,语气更威严。 华素青又翻了个白眼,坐直了身子,目光仍然淬毒带刺。 高颜才不怕她。 只不过,想到头一次在省厅会议室里看到华素青时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与此时的一幕重合,高颜多有感慨。 双学位省厅法医、身居高位的爸爸,华素青这把好牌至此算是打烂了。 有省纪委的同志在场,高颜单刀直入,“华素青,你今天凌晨五点左右给石欢发过电子邮件?” 华素青怎么也没想到高颜竟然知道这件事,她本来做好了和高颜耍嘴皮的准备,此时张口结舌,一脸震惊。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背叛组织、出卖同志?” 高颜冷眼看着奸计败露的华素青,又问。 “我、我没有发过什么电子邮件,我也不知道石欢是谁,我……我只是暂用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华素青回过神儿来,急忙辩解。 “没有吗?” 路杰把提前准备好的材料出示给华素青看,“这里,发件地网址,你所处的宿舍网络ip;发件人,你实名注册的手机号码,华素青。” 看到实证,华素青彻底傻了眼,“不、不可能,你、你们怎么能拦截到这封邮件?” 本来,华素平兵行险招,特意挑了石欢刚起床的时候,料想石欢会在第一时间内看到这封电子邮件,然后高颜就没几天活头了。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封电子邮件竟然被高颜拦截了。 那石欢到底有没有看到这封邮件啊? 华素青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强作镇定:“我也不知道这封电子邮件是怎么回事,应该是有人偷用我的手机发的,我不认识石欢是谁!” 高颜看着她那张表情依然蛮横的脸,想起周晓宁死时的惨状,不由怒火熊熊。 本来以为华素青只是玩忽职守导致路杰被绑架、周晓宁伤情延误致死,却原来,华素青直接参与谋杀路杰和周晓宁。 不管是之前拒绝协调武警协同作战营救路杰,还是之后不停地打电话给开车的周晓宁以便进行位置确认,华素青扮演着头号帮凶的角色! 如果不是华素青参与谋杀,路杰不会被精准绑架、九死一生;周晓宁不会中途减速停车,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又或者说,华素青想杀的一直是她高颜。 她是带着爱而不得的不甘,把对她高颜的嫉恨全都发泄在路杰和周晓宁的身上,又转而对付肖寒…… 因为路杰、周晓宁、肖寒都和她高颜同心同德,都在全力以赴侦破孟云菲被杀案。 “华素青,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回头法院和检察院会对此进行量刑认定,你最好考虑好了再回答我的问题。” 高颜强压怒火,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我有什么问题?我什么问题也没有!如果非要说有,就是我爱的男人爱上了他不该爱的人!” 第231章 彻底崩溃 听了华素青脑残到了极点的回答,高颜、路杰、关天羽集体无语。 堂堂双学位才女自负、偏执、幼稚到这种程度,该怎么说她好呢? 高颜知道,华素青本身就是专业法医,也曾经手过多起特重大案件,见过形形色色的罪犯,她的心理素质比一般人要强大得多,也熟知讯问程序和相关法律法规,她此时就是一个具有丰富专业知识且老谋深算、奸诈狡猾的罪犯,她避重就轻、答非所问,所表现出来的“不理智”极有可能是她故意逃避追责的策略。 这种情况下,如果按常规办法进行讯问,华素青保持沉默或者继续胡搅蛮缠,高颜确实拿她没办法。 华素青奸计得逞,满脸讥讽,“高颜,就凭你,怎么可能胜任重案组组长?如果不是出卖色相,靠裙带关系攀龙附凤,八辈子也轮不到你。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装腔作势讯问我,我告诉你,孟局长糊涂一时,但不会糊涂一世。总有一天,他会看透你、厌弃你;重案组也会因你蒙羞,所有成员都会受你连累,毁掉大好前程!” 高颜才不会中她的激将法,在审讯室里和她争风吃醋。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手里没有其他有力证据让华素青认罪,真是件棘手的事…… 高颜暗怪自己有些心急,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提审华素青,弄不好得不偿失。 罗东民被抓已经让石欢闻风而动,如果提审华素青无功而返又走漏风声,石欢团伙肯定会意识到大事不妙,紧急撤退和销毁证据。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胜败在此一举。 高颜表面平静,其实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高颜接听,孟云鹤的声音如清风拂面,“我在监控室,都看到听到了。你别急,沉住气。白蔡调查石欢、罗东民和华素青的银行账户来往账目,结果快出来了,另外,肖寒正让技术科对华素青的手机进行全面核查。” 高颜松了口气,“华素青,现在没人跟你讨论你的爱情问题。你的手机是涉案物品,扣押后技术科正在解密核查,你觉得我们能不能有意外收获?” 华素青变了脸。 她的手机是被陆豪亮突然袭击收走的,那时候关天羽他们还没对她进行调查。 虽然她平时用手机即时删除记录,可专业高手完全可以恢复通话和聊天记录。 这还不是她担心的,毕竟聊天时多用暗语,外人看不懂。 但她爸突然出事,银行来往账目是个麻烦,她还没来得找关系销毁证据…… 不过,她爸有密友在银行系统当领导,说不定早帮着善后了。 还有,她不相信孟云鹤真会大义灭亲、自毁长城。 威盛集团是孟云鹤的家族企业,孟云鹤是法定继承人,他的“妹妹”违法犯罪,他这个哥哥不会真的秉公执法,让高颜和重案组兴风作浪,捣毁威盛集团自断财路,把他“妹妹”送上死路。 这个问题,她调动前曾和她时任副省长的爸爸认真探讨过。 “都在道上混,公私两不误罢了。孟云鹤这个人深不可测,但肯定没那么正直清白。要不然,他在国外执行任务期间,怎么会大发横财?他回国后青云直上,没有花钱铺路和强硬的后台谁信?成立重案组是他虚张声势做给上边和外人看的,他想壮大威盛集团,想升官发财,他的野心大着呢!” 她爸的话,她深信不疑,所以她压根没把高颜和重案组放在眼里。 她一直觉得高颜和重案组成员就像一群玩偶,被孟云鹤利用了,还对孟云鹤感恩戴德。 最终结果,高颜和重案组一定惨不忍睹。 “孟云鹤演完戏,重案组和那个高颜就是废棋弃子。孟云鹤博个秉公办案、身家清白的好名声,有政绩,再有雄厚的财力助攻,前途不可限量。你加把劲儿,只要拿下了孟云鹤,整个威盛集团就是咱们华家的了。” 当时,华副省长是这样跟她说的。 有她爸胸有成竹的鞭策,她才信心百倍一路狂奔,下基层、追情郎。 她也来个公私两不误,没到关键时候,没有向石欢泄露高颜和孟云鹤的身份,她以为高颜她们终究会像她爸说的那样成为废棋弃子,她乐意看着孟云鹤假戏真做。 毕竟孟云鹤最终是她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身为孟云鹤的未婚妻,她有义务帮孟云鹤打掩护,助他心想事成。 华素青一直对此坚信不疑。 所以,私下里,华素青有意讨好石欢。 那个冒牌货确实是孟云鹤的亲妹妹,是孟归鸿的亲女儿,也是她将来的小姑子,她不帮她帮谁? 帮石欢就是帮孟云鹤,也是帮她华素青自己,亲情爱情两不误,有钱大家赚,一举三得。 可是,剧本怎么走着走着偏了? 孟云鹤好像不是演戏,是玩真的? 高颜和重案组下场没见多惨,她爸和她双双落马,这什么情况? 华素青有点儿懵。 她不是下基层追情郎好一步登天,而是千里送人头来了? “华素青,你不说话是默认罪行,还是负隅顽抗?” 高颜见她一副见鬼的神气,心里偷着乐。 华素青回过神儿来,仍然心存侥幸,迅速调整状态,“切,吓唬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尽管查!我既不需要认罪,也不是负隅顽抗,我思想觉悟高,保证积极配合调查!” 见华素青这么强硬,高颜心里没底,就在这时,白蔡发来文件。 高颜打开一看喜出望外。 华素青心里一紧,潜意识冒出两个字来,完了。 高颜冲她举起了手机,“我们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证明你除了玩忽职守罪之外背叛组织、收受贿赂。你的账户已经被冻结,来往账目一清二楚。上个月,你有两笔五百万的进账,对方账号户名为罗东民,而这笔账是石欢转给罗东民的。罗东民已经认罪伏法,希望你珍惜坦白从宽的机会。” 华素青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想辩解,可看到高颜手机上清清楚楚的银行账目明细截图,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我、我……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华素青整个儿混乱了。 她不明白,她那么聪明绝顶的老爸怎么会失算,她这么出类拔萃的才女怎么会成为阶下囚? “老实交代!”关天羽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目相向,“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和耐心跟你在这儿耗着!” “我、我……我国法律没有叛党这一罪名!就算我违背了党章和保密协议,但也没有哪条法律明文规定我需要承担什么法律责任!” 情急之下,华素青搬出了她丰富的专业知识。 这算欲盖弥彰,不打自招? 高颜三人看傻子似的眼神让华素青后悔莫及,“我、我是说我没有背叛组织和党的纪律,我说了,我不知道是谁用我的手机发信给石欢,说不定是陆豪亮……对,就是他,他抢走了我的手机……” 高颜不理她胡说八道,严正声明,“我国是没有叛党的法律处罚规定,但你在叛党的同时触犯了刑法,我们要根据你涉嫌的具体罪名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你协助石欢犯罪团伙进行经济诈骗,并和你的父亲参与境外洗钱犯罪活动,收受巨额贿赂,并参与杀人灭口犯罪事实,你不承认?” 第232章 知法犯法 华素青不想承认,但她不敢。 她傻了一般愣了半晌,突然间崩溃大哭,“我是听我爸的话才同意调下来的,我要回省厅……呜呜……” 完了,什么都完了。 华素青哭得天昏地暗,但在铁的证据面前,她不得不老实交代…… 高颜三人很耐心地等她哭够。 哭了一会儿没人理她,华素青不哭了,垂头丧气地承认了她在路杰绑架案、周晓宁遇害案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并收受巨额酬金的犯罪事实。 令高颜没想到的是,华素青知道的远比她想象中的多。 知道抵赖不过,华素青又换了一副嘴脸,积极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没人想死。 特别是她还年轻,还没享受爱情的滋润和婚姻的幸福。 华素青怕了,慌了,把她知道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她还供述了她参与倒卖古董文物的罪行,罗东民所在的陶瓷经营分公司不过是个幌子,顶着威盛集团的名头,实控人却是石欢团伙利用罗东民另行注册的陶瓷工艺品有限公司。 他们利用销售陶瓷工艺品打掩护,定期将从不同渠道低价收购的古董文物,高价倒卖出境或销售给各国采购商以牟取暴利。 随后,华素青竟然说出了更多惊人的秘密…… 石欢在以假乱真顶替孟云菲之前两年,这个犯罪团伙就把魔爪伸向了威盛集团。 当时,孟归鸿重病卧床,对集团业务疏于管理,随着病情加重,他越发力不从心,就将集团业务委托三叔全权代理。 三叔懂中医,对商业管理和经营一窍不通,但大权在握呼风唤雨的感觉让他痴迷不已,他开始幻想永远将威盛集团据为己有。 三叔不善管理,很快被精明的犯罪团伙头目盯上了。 在巨额回报的诱惑下,本就别有用心的三叔与犯罪团伙头目一拍即合,借着威盛集团的掩护,迅速进行多种犯罪活动。 为了打开局面,三叔打着孟归鸿的名头穿针引线,促成犯罪团伙头目结识当地名流权贵,买通了一些身居高位的官员,以求一路绿灯,其中就包括华素青的爸爸华伍成、王紫东的爸爸、时任某银行行长的孔四海和分管刑侦的陆明副局长。 没想到,犯罪团伙正欲大干一场,敏感的孟归鸿对三叔起了猜疑,紧急调回海外留学的经济学博士女儿孟云菲。 孟云菲业务精湛,接管威盛集团后大权独揽,这让三叔倍感失落。 更令三叔和犯罪团伙头目烦恼的是,孟云菲很快发现集团内部经营管理存在多方面问题。 因为接手时间短,孟云菲并不知道那些人背地里干了什么,她只是公事公办,严格把控各分公司用人标准,她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强力进行大规模整顿,短期内清理了大批潜藏在各个分公司身份不明的员工(犯罪分子)。 这无疑是断了犯罪团伙的财路,也让华伍成等一众等着捞油水的贪官有了危机感。 因为如果孟云菲继续整顿,科班出身的她很容易查出财务问题,必会追查之前三叔多次提取巨额款项去向不明问题…… 于是,孟云菲成了众人的眼中钉,非死不可。 为了解决孟云菲,三叔、华伍成、犯罪团伙头目等人紧急聚会商议,最终确定了以假乱真的作案计划…… 华素青一口气道出这么多秘密,高颜惊喜复惊魂。 原来,孟云菲被这么多高人合谋加害,石欢、段天雷等凶手都是受人指使…… 有华伍成在,陆明、段天雷当然投其所好,协助石欢并对其言听计从。 段天雷披着刑侦队长的外衣,代表权威人士,孔四海、董浩、罗东民等凶手自然对其深信不疑、竞相逢迎…… 可怜才貌双全的孟云菲,就这样被一群魔鬼害死了。 “你说的那个犯罪团伙头目是谁?石欢是他和三叔从哪儿找来的?” 高颜迫切想知道这两个关键问题。 “那个犯罪团伙的头目一年半年前我只见过两次,每次他都戴着大口罩,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我爸和孟三叔叫他邱董。” 华素青低眉顺眼看着自已的脚尖说。 “邱董?” 高颜脑际电光石火,姓邱,难道是邱凌? 不该啊。 邱凌这个草包从一出场就开始了受伤住院模式,断手(孟云鹤打)、破头(石欢打)、塌鼻(夏初九打)、毁容(石欢刨),这次又不知怎么进了急救室,到现在郑画图还没回来说明情况。 反正只要他全乎地竖着出来一蹦跶,不多会儿就得横着被120抬走。 这么个缺心眼儿的货说他是犯罪团伙头目,高颜不信,“这个邱董多大年龄?” “和我爸差不多,不过听我爸说,他年前新冠白肺死了,犯罪团伙主要是孟三叔接管,石欢是二把手。” 华素青出语惊人。 哈,坏事做太多,老天爷都不放过他。 看来,这个邱董多半是邱凌的爸爸邱南。 高颜记得,半年前,华悦集团董事长邱南因病归西,各方面都对得上。 当然,是否是邱南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但那已经是很轻松的事了。 有了华素青的供述,高颜一刻都不想多等了。 威盛集团的犯罪团伙成员和相关人员的犯罪事实,只要抓住了三叔、石欢、陆明等人严加审问,不怕查不出来。 而且,华素青被提审的消息估计瞒不住多久,一旦让陆明或者石欢知道了,难免节外生枝。 高颜立刻拿起电话打给孟云鹤。 电话刚接通,跟她心有灵犀的孟云鹤简短有力的声音传来,“明白。马上抓捕,全线收网。”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 高颜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亮堂了。 等抓到了石欢和三叔,不愁问不出石欢的身世,以及她们谋划并实施系列凶杀犯罪行为的细节和疑点。 其中最让高颜疑惑的就是那个模特隋羽为什么那么听石欢的话,说跳楼就跳楼。 还有,当初石欢他们团伙做案杀了孟云菲之后,为什么不找个地方把孟云菲的尸体埋得严严实实,反而送去灵杏山那个看起来隐秘,其实很容易被发现的山洞里? 是他们百密一疏,还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和目的? 高颜正暗自欢喜和思考,关天羽看着华素青,好笑地说,“你爸什么都告诉你,对组织却守口如瓶,呵……” “我爸没交代?” 华素青挨了一闷棍的样子。 “没有,他承认自己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但拒不交代其他问题。他没有你有觉悟。” 关天羽和气地说,“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需要补充的,比如你爸收受贿赂的具体情况及牵涉人员。” 华素青全身的血都凉了,她这算实力坑爹? “怎么了?” 关天羽眉头一挑,语气冷硬。 “我……我想见见孟局长,十分钟,不,五分钟也行,我、我有话想问他!我见了他之后会把我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不然我……我不想说了。” 华素青用尽全身力气斗胆要求。 关天羽看了高颜一眼。 高颜看向墙角的监控。 孟云鹤就在隔壁监控室里,他想过来,自然就过来了。 片刻,门开了,身穿便装的孟云鹤走了进来。 “我只给你两分钟,你要问什么?” 孟云鹤冷若冰霜。 “你真要大义灭亲?石欢确实是你的亲妹妹!还有,威盛集团案发后会被彻查,可能面临破产倒闭……”华素青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你是要亲手毁了你们孟家的家族企业?” “对。” 孟云鹤借字如金。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华素青指着高颜,嫉恨交加,“因为保护她?值得吗?” “你错了,是她一直在帮助我、保护我,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不被违法犯罪分子欺骗和掠夺。” 孟云鹤义正词严。 “你……你糊涂!” 华素青最受不了孟云鹤被高颜洗脑后,全心全意维护她的样子。 “糊涂的是你们这些知法犯法的人!”孟云鹤指了指悬在墙上的警徽,掷地有声,“我们在其位谋其政,必须严格自律、秉公执法,谁敢挑衅国法都是死路一条!” 说完,孟云鹤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关门走了。 华素青失魂落魄地摇着头,“错了,全错了……爸,他和我们不一样……” 看着华素青沮丧的模样,高颜想,如果当初陆明没有出于畏罪心理借题发挥,调走郑画图、停了她的职,又把华素青调过来,只怕她们的进展没这么快。 好在世上没有如果。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 “好了,你想问的已经问了,接着说。” 关天羽提醒华素青。 华素青跟霜打的茄子似地,两眼黯淡无光,“我交代,全交代……” 路杰解气地冲高颜抛了个眼神,两只手飞快地敲打着键盘。 华素青刚说了没一会儿,孟云鹤去而复返,把高颜拉出审讯室,而后,另个审讯员进来替换了高颜。 华素青顿时眼睛一亮,但瞥见审讯员帽子上警徽,那一抹亮光再次黯然…… 走廊里。 “发生什么事了?” 高颜看高孟云鹤阴沉的脸色,疑惑地问。 第233章 兄弟失联 “郑画图刚才来电话,邱凌从病房阳台上跳了下去,被楼下雪松挡了一下,人没死,但大腿粉碎性骨折,在做截肢手术,手术中间出现动脉血喷,医院正在输血抢救。” 孟云鹤说。 “跳楼也传染?隋羽跳楼他也跳,比谁跳得远吗?”高颜忍不住乐,“哈,我怎么这么开心呢?谁让他和石欢狼狈为奸,活该!” 孟云鹤本来挺严肃,被高颜这幸灾乐祸的表达弄得哭笑不得,刮她鼻梁,“你怎么净说大实话?你就不担心他手里的证据黄了?” “华素青都招了,转账记录也在,怕什么?”高颜一身轻松,“等把他们都抓来,还怕他们不说实话?” 孟云鹤拉着她匆匆走去电梯,“没那么简单。不过邱凌进急救室之前把一个u盘交给了程院长,委托他交给警方。郑画图已经把那个u盘送去给白蔡了。” “呵,难得啊,回光返照么,还知道做点儿好事。”高颜冷哼,“恶人自有恶人磨,看来邱凌把石欢恨惨了才会这么做。” “对。”孟云鹤拉她走进电梯,“今天凌晨四点左右,石欢进入病房和邱凌发生激烈争吵,七分钟后石欢就走出病房,五分钟后邱凌跳楼。郑画图勘查现场说各方面迹象表明邱凌是自己跳的楼,和之前隋羽跳楼一样奇怪。” 高颜心里一紧,“难道石欢会摄魂大法?或者催眠术之类邪门的本事?” 这些神乎其神的本事据说有人会,但高颜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只在武侠或者修真小说里读过。 据说这种神功能在片刻之间夺人魂魄并任其摆布,让他唱歌跳舞上吊投河,都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不对啊,她最恨的人就是我了,她要是真会,咋不对我用呢?”高颜百思不得其解,“邱凌有说他为什么跳楼吗?” “他手术打了全麻,手术又出了意外,能不能救过来难说。”孟云鹤说,“是之前肖寒在邱凌病房里安装了隐形摄像仪,调取监控看到石欢争吵时突然拿出防狼喷雾器之类的东西冲着邱凌喷了几下。” “喷了几下就能让人跳楼?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高颜越发疑惑。 孟云鹤拉着她匆匆走出电梯,“是什么东西回头查。石欢和三叔去向不明,夏初九他们也失联了,我们得去集团看看。” 高颜愕然看向眉头紧皱的孟云鹤。 “古彬趁着石欢不在家,把她的房间翻查了一遍,她的两部手机都放在床头柜上。她和三叔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白蔡刚才定位查找夏初九、楚湘、杜杰三人的位置,发现全都没有信号。” 孟云鹤大步流星,拉着她一路小跑去停车场。 忙碌中时间飞逝,秋风袭来一片沁凉。 高颜不敢想,胜利在望之际,如果夏初九三人出了事,最终的胜利还有什么值得庆贺。 上了车,孟云鹤把车开得像火箭,却不忘安慰她,“你别太担心,也可能他们陪着石欢所在的地方是信号盲区。” 高颜越紧张的时候越沉静,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们不能主动给他们打电话,以防暴露他们的身份。刚才让陆豪亮带着一队武警赶去孟氏庄园搜查,如果他们不在那里,极有可能在威盛集团地下停车场的哪个封闭车库里。” 孟云鹤一路闯灯,畅通无阻。 “为什么你觉得在那里?” 高颜看向孟云鹤,“还有,之前审问罗东民的时候,你怎么知道石欢提前进入会所,然后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孟云菲?” “直觉。猜测。” 孟云鹤抛出两个词。 毫无道理可讲的就是这两个词了,但你不能说他不对。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这一天过得像按了快进键。 盛夏八点天才黑,这时已是暮色沉沉。 街上纷乱的车水马龙像条奔流不息的河,淌着芸芸众生的苦乐年华,每个人都像渺小而迷茫的浪花。 千人一面,千人千面。 不知为什么,高颜的脑海里闪现华素青满是讥讽的脸,“……总有一天,他会看透你、厌弃你;重案组也会因你蒙羞,所有成员都会受你连累,毁掉大好前程!”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他一如既往的俊朗迷人,特别是严阵以待的冷峻模样,像极了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散发着睥睨一切和威慑群魔的霸气和魅力。 但此时的孟云鹤异常严肃冷漠,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他像艰难地做着什么决定,浑身充满了凛冽的杀气。 她曾经怀疑过他,但现在她视他如命,无条件地相信他。 哪怕,他没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也毫不怀疑他的真诚。 “怎么?不信我?” 孟云鹤驾车在车流里穿行,如入无人之境。 “信。”高颜坚定地说,“任何时候。” “好。” 孟云鹤回了一个字,又沉默了。 车子很快远离闹市区驶向高速路口,车内气氛反常的压抑。 高颜想了想,给古彬发了条信息,让他现在用石欢的手机给她打个电话。 电话响起,手机上显示“孟云菲”。 高颜让通话时间达到五分钟后挂断,然后打电话让白蔡将刚才的通话记录时间改为凌晨三点。 也就是石欢下楼和三叔离开前。 白蔡回电:“师姐,改好了。” 高颜:“好。邱凌的u盘藏着什么可以指证石欢犯罪的证据?” “里有一些照片和视频资料,是石欢领人贩卖古董文物的现场交易场面,还有她指挥保安往车上装药品的,这些应该是袁伟偷拍到的。” “能看出交易地点在哪儿吗?” “正在查,稍等……” 白蔡说完就沉默了。 时间就是生命,此时,高颜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冷酷与残忍。 晚一分钟,就意味着夏初九三人多一分危险。 高颜极力保持冷静,转头看向孟云鹤,他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在高速路上呼啸而过…… “师姐,有两张照片拍摄时间是凌晨三点,交易地点在威盛集团地下停车场二十七号车库里;另有五张是在宾力山庄那个没有峻工的游乐场……” 白蔡分别说了四个地方,地下车库、宾力山庄游乐场、灵杏山后山寺院偏殿、孟氏庄园。 “好的,夏初九他们三个还是无法定位吗?” 高颜努力保持镇定。 “对,没有显示。他们和石欢、三叔的手机号码都无法定位,另外,陆明也处于失联状态。” 白蔡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之前咱们查吕军伟和刘莹藏毒的地方找到了,在宾力山庄游乐场西首的运动器械室里,距离邱凌u盘里照片上的交易地点仅有一百零八米。” “好的,你继续监查,有消息随时汇报。” 高颜挂了电话,给古彬发信息,让他马上带着石欢的手机前往在宾力山庄游乐场西首的运动器械室,而后叮嘱他:记住,你进去后看到什么也装没看到,就说发现孟总的手机忘在家里了,去给她送手机,然后转身就走。 好。 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知道去那里,你就说石欢提前告诉你的。 收到。 古彬回复后什么也没问,立刻执行。 按车程算,古彬会比他们提前到达。 高颜收起手机,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就把手按在衣服上擦了擦。 孟云鹤沉默地伸过手来,与她五指相扣。 他掌心的温度异样灼热,像火炭一样烤着她,让她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高颜转头看他,这时才发现他额头沁着一层冷汗,目光焦灼不安…… 第234章 缓兵之计 “我已经通知肖寒增派警力前往威盛集团,各分公司所有保安也全员警戒,将那些来路不明的保安全部扣押。现在集团各分公司应该已经乱成一团,让肖寒他们去处理。我们先要去解救夏初九他们,我猜三叔对他们起疑,指使石欢杀完邱凌把夏初九他们带离警戒区域……如果我们在那几间封闭的车库里找不到他们,就去s市林枫的烟花厂。” 孟云鹤的语速很快,想让她安心,微颤的声音却泄露了他自己内心的恐慌。 “那间地下室?” “对,但他们也可能在宾力山庄,或者……灵杏山!” 孟云鹤猛打方向盘踩刹车,车子发出一声怪响,来了个360度漂移,而后停在了路边。 孟云鹤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叩了两下,“该死!我无法判断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我怕我判断失误,赶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他们的尸体……” 孟云鹤的担忧焦虑她感同身受,如果夏初九、楚湘、陆杰三人牺牲了,那她必须承担指挥不力的罪责,一生难以心安…… “云鹤,别怕,凡事自有定数。” 高颜凑过来吻了吻他的脸,拿手机定位,分别看了一下去威盛集团、灵杏山、宾力山庄的车程和耗时。 孟云鹤深吸一口气,“你的感觉一向很准,你决定,去哪儿?” 高颜想了想,“如果我是石欢,东窗事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销毁证据,最让她担心被警方查获的证据是……” “毒!”孟云鹤抬头,纠结的眉头舒展开,“白蔡查到了藏毒地点?” “嗯。宾力山庄游乐场西首的运动器械室!” 高颜打开导航。 暮色四合,夜晚来临。 孟云鹤的魅影像一道疾射而出的利箭,流光溢彩的穿透浓重沉闷的夜色…… 此时,宾力山庄游乐场西首的运动器械室。 宽敞的器械室内,靠着北墙的几个库房上着锁,开着门的两个里面码着整齐的货箱。 中间的空地上,并排摆着三米高的单杠架子,并没有其他运动器械。 杜杰被吊绑在其中一架单杠上,裸露的上身骨肉匀称,被绳子勒出许多条可怕的淤青。 他垂着头,闭着眼睛,被打得鼻青脸肿,完全看不出平时的俊朗模样了。 石欢两眼冒火地站在他对面,恶狠狠地看着他,手里拿着把尖锐的匕首。 夏初九和楚湘面色冷沉,站在石欢后方不远伺机而动。 他们昨天夜里刚得到罗东民被抓的消息,就被石欢叫出来了。 两人暂时并不知道华素青受审等情况。 昨晚石欢先让他们去孟氏庄园接了三叔,然后陪她去了趟医院。 去医院之后,石欢让两人陪着三叔在车里等她,没过半个小时,她就出来了。 结果夏初九刚发动车子,就看到前面有人从上面重重砸下来,径直穿过楼下一棵雪松摔在地上。 当时天没亮,他俩虽然猜测那是邱凌,却也不敢肯定,更没能下车凑前看清到底是谁。 石欢催夏初九赶紧离开,把车开到一个加油站。 令夏初九和楚湘惊讶的是,那里提前停着辆警车,警车的钥匙竟然在石欢手里。 石欢临时换车,并收走了夏初九和楚湘的手机,卸掉了里面的电话卡,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不是怀疑你们,这样安全些。” 石欢解释完,让夏初九开着警车一路狂奔,先后到达四个窝点通知那里的联系人紧急撤退。 因为是警车,一路顺风。 不拿电话亲自前往通知、警车开道、只带两个“亲信”、卸掉电话卡以绝后患,可见石欢怕警方电信追踪,提前想好了对策。 夏初九和楚湘不动声色,暗暗记下石欢的四个窝点。 十分钟前,夏初九把车开进了宾力山庄游乐场里。 这里地处偏僻,且他们开着警车进来,一路上没人在意。 到达这个运动器械室之后,夏初九和楚湘就看到杜杰被三叔的人绑吊在这里,两人心里发惊,脸上风雨不动,紧跟石欢左右。 必要的时候,两人会用石欢的命换杜杰。 现在还不到时候。 在夏初九右侧两米开外,站着四个彪形大汉,每人的胳膊上都有和之前文身男一样的印记,他们的手里全都拎着手枪。 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三十余个打手,一个个手里攥着粗铁棒子,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三叔慢腾腾走到四个大汉环围的太师椅前,坐下,翘着二郎腿,眯眼盯着杜杰。 杜杰一动不动。 他脚旁的地上,放着粗大的橡皮锤,他受的全是内伤,人明显已经被打晕了。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提着一桶水,兜头泼向杜杰。 杜杰悠悠转醒,看着站在面前拿着刀怒目相向的石欢,两眼一亮,“菲菲,救我!” 夏初九和楚湘本来看他被打得那个惨样心疼得猫抓的似的,乍然看这家伙这个时候还这么敬业,演得真得不能再真的,都憋着紧皱眉头。 “哼,别想再骗人了。要不是你,我们潜藏在三家酒店里的电信员不会被警方扫了。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公安?” 三叔白胖的脸上哪还有半点儿慈祥,阴戾的目光像两条毒蛇,缠着杜杰不放。 “菲菲,你别听这个老东西胡说八道,你不是说爱我吗?他让人把我绑到这儿差点儿把我打死了,你快救我!” 杜杰能屈能伸,可怜巴巴的样子。 石欢看着杜杰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不由动摇,半信半疑看向三叔,“你说让我来杀内鬼,说的就是他?他是我的男朋友,你抓他提前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你舍得让我抓?” 三叔一瞪眼,怒气冲天,“你这个扶不上的烂泥,想男人想疯了吗?他要不是公安,我把孟字倒过来写!” 石欢咬了咬牙,冲过去把刀抵在杜杰脖子上,“死到临头,说!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利用我?” “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当初是你拼命追我、逼我、催我,我才同意跟你合作的!” 杜杰明显受了内伤,说完这句话,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夏初九和楚湘的心又揪起来了,紧张地看着石欢。 如果石欢敢动手,他们豁出命也先把这个坏女人灭了。 石欢想了想,放下刀退后,“三叔,他说的没错,当初是我死乞白赖地缠着他,我留着他还有用,你放了他,我们得赶紧回去,如果高颜发现我一天没上班,又会这样那样找事儿。” 三叔掀了掀眼皮,“你还想着回去上班?呵,罗东民被抓了,公安很快就盯上咱们了。杀了这小子,把这里点着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我们后天就能交货收钱,你现在让我烧货?等我们收了钱再走不行吗?” 石欢不满地嚷嚷。 “石头,动手!” 三叔懒得跟石欢解释,冲身后一个汉子使了个眼色。 那个汉子立刻大步上前,俯身拾起地上的橡皮锤对准了杜杰的脑袋! “三叔,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动我的人?” 石欢恼了。 “你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初要不是我,你像条野狗一样被人欺被人骑!孟归鸿怕你丢人现眼,一出生就让人把你扔进了垃圾堆里,是我把你捡回来找了人家养着。供你吃供你喝,你倒好,十来岁就开始睡男人,你是没见过男人还是怎么的?非要护着这个公安!” 三叔火冒三丈,“把她拉开,赶紧的!” 立刻有两个汉子上前,要对石欢动手。 机会来了。 “干嘛呢?” 夏初九一把把石欢拉到身后,和楚湘挡在她前面。 “找死,一起,杀了!” 三叔厌烦地看了夏初九和楚湘一眼,冲着身后的人甩了甩手。 呼拉一下子,三十多个手提铁棍的打手全围了上来。 “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就怕你们?怕你们不是爷们!” 夏初九蛮横地吆喝完,一把把石欢又扯到了眼前,“那、那个……孟总,你们爷俩儿有事好好商量,别、别伤了和气。” 石欢气得吐血。 刚以为夏初九真能为她以少胜多、以死相搏,哪想到这个怕死的临阵脱逃,把她推到前面顶包。 “饭桶,这就是你找的人?”三叔轻蔑地看了石欢和夏初九一眼,“把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一群汉子蜂拥而上,刚举起铁棒,楚湘急中生智,猛地大喊一声,“糟了!” 铁棒悬空,壮汉们扭头都看向楚湘。 楚湘抓耳挠腮,焦灼异常,“糟了,糟了啊……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这窝里斗……哎呀,完了,完了,全完了……” 人不知道他到底嚎得哪门子丧! 可他这样子,看的人都着急,到底什么糟了,什么完了? 第235章 一无所有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楚湘满地打转儿,捶胸顿足。 一群人让他嚎得莫名其妙,大眼瞪小眼。 “到底怎么了?” 石欢也跟着急了。 楚湘“气急败坏”,“你们耽误我一天工夫,我都没来得及盯盘清仓,完了完了……一准爆仓了,账户上的钱全打了水漂了!” 楚湘的话让在场的人全都一愣。 三叔一脸懵圈地看着楚湘,这人死到临头,怎么还有心思惦记股票行情?还真是爱钱如命…… “哼!我怀疑你们三个全是公安,三瓜两枣那点儿工资不够塞牙缝儿的,亏了就亏了!再说就算没亏,你也没命花了!” 三叔轻蔑地说完,举起手又要发号施令。 “不是。亏的不是我的钱啊,是你们的钱啊!” 楚湘惊天霹雳一声吼。 三叔怔在当场。 楚湘“痛心疾首”地说:“三叔,孟总之前把你养老的钱都转她账户上了,我看行情好转想大赚一笔,就融资加了一比十的杠杆!这个杠杆比例跌九个点就爆仓了!” 三叔和石欢大惊失色,在场的打手们也都直愣了眼。 他们要是没钱了,他们这些拿命换钱的打手才不会继续帮他们杀人放火。 “这、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差点儿翻倍吗?” 石欢还想着让楚湘套现拿钱跑路,去国外逍遥快活,怎么会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呢? “可不是!本来还能赚更多啊!这两天我一直盯盘,拐点出现了,马上就要涨了,没想到昨天晚上出了个消息说那个公司财务造假。要不是你们今天浪费我的时间,我开盘就清仓,再买别的股票啥事没有!那可是创业板的股票啊,一个跌停亏损百分之二十!” 楚湘气吼吼地说。 三叔和石欢被雷劈了一样傻了。 楚湘“烦躁”地推开围着他们要群殴的两个壮汉,“滚一边儿去,成天瞎几吧闹,把老子的分红都给赔光啦!爆仓啊!一分钱没有啦,你们还折腾个屁啊!” 石欢六神无主,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打手们一听三叔成穷光蛋了,全都不想伺候了,看着他目露凶光。 三叔脸色铁青地指着石欢,“你、你真把我的钱全都转走了?” 石欢点了点头,无精打采,“我、我想让他多挣点儿……” “你、你……你这个丧门星!谁让你偷偷动我的钱?上亿的资金啊,一天就给我造光了,我、我……咳咳……” 三叔血压噌噌冲高,脸色涨紫俯身吐出一口老血。 “唉呀!你说你们早不闹腾、晚不闹腾,偏偏等到今天,我这从早到晚被你们整蒙了,孟总卸我手机卡我也都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忘了啥要紧的事儿……” 楚湘一副“饮恨西北”的模样。 “你、你……那是我辛苦攒了一辈子的钱啊……咳咳……” 三叔又呕了一滩血。 “一分钱没有了?怎么可能……我、我的本金总该剩点儿吧?” 石欢的目光慌乱无着。 “剩什么啊?爆仓什么概念?亏损大于账户保证金,证券公司强行平仓,血本无归!”楚湘“抱头痛哭”,“我的分红啊,好几千万呢,你们谁赔给我?” 人家上亿资金被他赔了个精光,他还惦记分红? 众人整体表示无语,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 三叔和石欢彻底蔫了。 这根本就是釜底抽薪啊,他们一旦身无分文,啥好事儿也别想了,等着倒霉吧…… “嘣!” 一个壮汉把手里的铁棒往地上一扔,吐了一口唾沫,上前一把抓住三叔的前襟,“操,死老头儿,玩老子呢?欠老子的赏金一分不能少,要不然我要你的老命!” “就是!妈的,欠兄弟们那么多钱不给,都放在股市里亏掉,想让兄弟们喝西北风啊?” 另一个壮汉抡起膀子扇了石欢一巴掌。 “啊!” 石欢捂着脸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其他几个气势汹汹朝三叔走去…… “你、你们想干什么?” 三叔慌了,怕了。 “干什么?有钱你们是大爷,没钱你们就是孙子!老子们没日没夜要死要活地围着你们转,末了你们说没钱了,画圈儿老子们跳啊?给钱!不给钱……哼,女的拿肉偿,男的拿命抵!” 一个粗壮汉子上前就把石欢的衣服扒开了。 这些人本来就是些穷凶极恶的歹徒,见石欢细皮嫩肉春光外泄顿时一哄而上。 歹徒们兵分两路,一队“教训”石欢,一队群殴三叔。 石欢惊恐的哭叫声和三叔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夏初九暗暗冲楚湘竖起大拇指,两人赶紧去把杜杰解下来。 杜杰受伤不轻,一下地身子往下沉,夏初九赶紧把他搀到一旁,简单检查他的伤势。 还好,没有致命伤。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儿。 如果他们不是人民警察,看这群垃圾窝里斗,打死打伤他们乐见其成,但现在他们不能意气用事,还得想办法把石欢和三叔抓起来法办。 不过可以先歇歇观一会儿战,过早拉架容易触犯众怒。 兄弟三个当起了吃瓜观众。 石欢被几个汉子埋得看不见人了,三叔很快被打得没动静了。 眼见差不多了,夏初九叫起来,“停手!别把人整死了啊!他们欠咱们钱呢,整死了跟谁要去?” 歹徒们气也撒得差不多了,提着裤子爬起来的,忿忿不平踢三叔两脚的,好歹都停了手。 石欢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三叔爬都爬不起来了。 “兄弟们别着急,这里不还有这么多货吗?谁知道买主是谁,赶紧联系了让他们来交钱提货,咱们把钱分了不就行了吗?” 夏初九两边装好人,“三叔啊,这姓杜的小子不能杀。他的底儿我们查过,是真律师。他懂法,回头你们的钱爆仓赔光了,那家公司得给予相应赔偿,这小子最会打官司,能帮你们把钱追回来!” “对啊,这些货全是钱啊,烧了可惜了。老小子,说,你们后天联系的买家是谁?” 一个歹徒把三叔从地上揪起来摇晃了两下怒声喝问。 夏初九三人这个激动,想不到还有意外惊喜,如果买家来了,他们就立了大功了。 不过眼下他们得赶紧联系白蔡,确定高颜和孟云鹤有没有派人过来,如果等买家把货提走了就彻底凉凉了。 不过歹徒们现联系买家,等买家过来交易还有些时间,应该来得及。 夏初九三人正盘算,三叔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命,只好把手机掏出来,找到买家的号码拨了过去,商量对方提前过来交易。 楚湘盯着三叔的手机心思数转,等他挂断电话,上前陪着笑脸,“三叔,你把手机给我用一下,我问问证券公司的朋友,那只股票到底有没有跌停。说不定那家公司故意在底部放假消息洗盘,如果没跌停爆仓,或者反而涨了,那您和孟总就是吉星高照啦!” “你……你有屁不早放,让我白挨这顿打!” 三叔险些气昏了,想都没想把手机扔了过来。 石欢四仰八叉躺在那里,备受凌辱之后本来心如死灰,这会儿听说钱可能还在,顾不得羞耻,撑地坐起来,紧张地盯着楚湘。 如果钱还在,老娘一个个弄死你们这些混蛋! 石欢在心里发了狠。 夏初九见她赤身裸体实在不雅,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把自己上衣脱了扔给了石欢。 石欢也顾不得接,眼巴巴盯着楚湘,“你赶紧打啊,赶紧问问!” 第236章 一网打尽 楚湘直接拨给了白蔡。 兄弟几个互相联系的手机号都是专号专用,即使回头三叔让人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电话立刻接通了,白蔡没吱声。 楚湘:“哎呀,刘经理您好。我是林湘啊,麻烦你帮查一支股票,看看今天是不是跌停了。” 白蔡立刻定位楚湘所在的位置,“……今天跌停的股票……新益昌,百分二十跌幅。” 楚湘:“哪只啊?新益昌,你帮查查……麻烦您了。” 白蔡的电脑屏幕上,天眼系统成功定位,红点闪现。 楚湘:“啊?真跌停了……妈的,日了狗了……” 放下手机,楚湘“痛哭流涕”,“唉!都怪你们,早不闹晚不闹,偏偏今天闹……” 石欢两眼一翻,仰倒在地。 三叔两腿一伸,昏死过去…… “这两个王八羔子太可恨了!兄弟们,咱们等着买家来交钱提货!” 夏初九继续装好人。 另一边,白蔡马上把楚湘他们所在的位置发给了高颜。 高颜一看,“没错,位置我们猜对了。云鹤,马上协调地方派出所派人吧?” 孟云鹤精神振奋,“真有你的。好。” 孟云鹤马上通知宾力山庄所在市区派出所…… 这边,古彬到达高颜指定位置。 停下车,古彬看到一辆警车停在游乐场外面。 他围着那辆车转了一圈儿,左右看看没人,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从自己车后备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把白手套打湿塞进了那辆警车的排气管里。 接着,他挨个把车轮胎气门嘴帽给拧下来,用草棍捅进去,感觉放气慢,他想了想把油管给拔了。 干完了这些,古彬慢条斯理地走向运动器械室。 快走到器械室门口的时候,几辆大卡气势汹汹地开进来。 古彬回头眯眼看向来车,一时搞不清状况。 已经快九点了,游乐场这边因为没有投入使用,大面积停电。 好在器械室里的灯光透出来,小范围内照亮。 古彬起初以为是高颜和孟云鹤带人来了,等看清卡车上下来的是一群戴着口罩的歹徒,不由疑惑。 歹徒们迅速冲过来,把他包围起来。 “干什么的?” 为首的一个喝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我来给我们孟总送手机!” 古彬镇定自若。 “孟总?孟云菲?她手机在哪儿?” “这儿,哎呀,自己人,自己人!” 古彬拿出石欢的两部手机,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嗯,走!进去!” 古彬被推搡着进了门。 看到器械室时的情形,古彬一头雾水,来提货的歹徒们也是一脸蒙圈。 三叔鼻青脸肿,“孟云菲”一丝不挂,其他人虎视眈眈,什么情况? 歹徒们高度警惕,立刻拉开架势亮起家伙。 “周总,没事,我们这样儿,是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对,我们诚意十足……” 三叔为了保命,只好委曲求全。 “货呢?” 五大三粗的周总从歹徒堆里走出来,目光扫过石欢停留了几秒钟。 他看出来了,对方内讧,这跟他没关系,只要能提货就行。 当然,如果不用花钱就能把这些货提走更好。 “都在这儿呢!周总,钱呢?” 三叔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后面的仓库。 周总粗略估量了一下两边的人手,感觉动手的话胜算不大,就示意旁边的两个小弟把两个大箱子递了过去。 高颜他们怎么还不来啊! 夏初九三人急了。 如果他们完成交易跑了,警方来了不能人赃并获…… 夏初九和楚湘接过箱子打开。 三叔和打手们看到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都松了口气。 石欢歇了这半天,听到送钱的来了,再次坐起来,眼巴巴望着那两大箱子钱。 古彬这时走过去,把两只手机递给石欢,“孟总,你的手机忘在家里了,我给你送来。” 石欢反应有点儿迟钝,疑惑地看了古彬一眼,“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古彬反问,“不是你昨天晚上离开的时候告诉我的吗?你让我这个点儿来送手机给你,你昨天离开家之前还给你那个当过刑侦队长的闺蜜打过电话,怎么她没来吗?” 古彬话音刚落,周总就变了脸,掏枪指着石欢,“孟总,你报警了?你什么意思?” 石欢完全分不清状况了,头昏脑涨说不出话来。 在周总和三叔等人看来,石欢这是默认了。 周总上前一步把石欢的手机抢过来,抓起她的手指纹解锁后,点开通话记录,果然最后一条通话记录备注的名字是“刑侦科长老高”,再一看,她手机里竟然隐藏着窃听跟踪软件! “快走!” 周总脸色大变,冲着石欢就是一枪,扔了她的手机转身就走。 石欢身子一晃,子弹洞穿了她的左肩,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歹徒们全都慌了,争先恐后跟着周总往外跑。 三叔和石欢被撞倒在地上,被歹徒的大脚踩了一脚又一脚…… 眼见歹徒们夺路而逃,夏初九四人乐了,这两大箱子钱都顾不得要了,看来到底命更值钱。 楚湘把钱箱子合拢上锁挪到一旁,然后四人上前分别把三叔和石欢“搀扶”起来也往外跑。 “你们这四个坏蛋!我就知道你们是公安!” 三叔被古彬和楚湘搀着,龇牙咧嘴地嘟囔着。 “闭嘴!再嚷嚷把你丢在这儿饿死你!” 楚湘警告他。 三叔认命地耷拉了脑袋。 这边,石欢看了一眼受伤惨重却仍然没有丢下她的男人,很是感激,“谢谢你……杰克……” “谢谢你……杰克!” 夏初九学着石欢重复了一遍。 杜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笑了。 歹徒们慌不择路,挤出门去,纷纷上了车。 石欢手里还一直握着那辆警车的钥匙,被歹徒欺辱的时候都没松过手,一出门就摁下开车键,对夏初九说:“快,快上车!” 夏初九和杜杰故意慢了一拍。 周总刚要上卡车,看到旁边的警车被开了锁,抢上一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庆幸,“谁不知道开警车最安全……” 周总发动引擎,开着警车头一个蹿了出去。 可是,车子跑出没多远,发出一声呻吟自动熄火! “操!警车都造假!” 周总气急败坏,狠狠砸了方向盘一拳,打开车门冲出来,急三火四往后面一辆卡车上跑。 可是,卡车们突突地怪叫了几声,没等司机挂档加油门,也先后熄火了。 “怎么回事?” 歹徒们意识到大事不好,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直打转儿。 就在这时,游乐场大门外突然灯光大亮,真枪实弹的武警各就各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歹徒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