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改变人妖关系》 第1章 羊撞人 凌天郡刚刚过去一段阴雨连绵的天气,好不容易,今天,太阳连同蜗居的人们一同出现在了路上。 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尽头,一位红衣炸毛短发少年牵着一头左瞅瞅右瞅瞅的山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在四周诡异嫌弃的注视下,有气无力的拖拉着步子。 唐周懒洋洋的侧身躲过身前那四只羊蹄溅起的水花,神情疲惫且不情不愿。 她连续十几天窝在屋子里不眠不休,刚把新的通讯玉佩做出来,还没开心一会儿,就被麻烦帮忙放羊,要是放的是普通羊也就算了。 可这明显不是什么普通羊。 唐周瞟了瞟身前坏心眼,动不动扬起水花往这边溅的羊,觉得这一路必然是安生不了的。 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打着什么鬼名堂。 唐周想到这儿,长长的叹了口气,内忧外患太多,真麻烦啊。 她捏着袖袍里的几枚玉佩,陷入沉思。 修真界符师传承萧条,各大门派敝帚自珍。 流传在外的符咒少之又少。 通讯玉佩是她第二次尝试,希望这一次能给她满意的结果。 而且,妖族的力量还是不够,或许该想些别的方法了。 唐周越想越多,越想越乱,不禁有些唏嘘。 真是,走的越远,想的越多。 两个月前,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一心都还只有满足温饱问题; 到现在,不仅要看着妖族那边,还要研究通讯玉佩,林林总总太多事情,忙的不可开交。 痛苦并幸福着。 连带着形象都有了极大的改变。 唐周撸起眼前碎发,觉得,就算是那些之前见过原身的人在这儿,他们是绝对认不出来她的。 谁能想到现在这个吊儿郎当黑眼圈浓重的少年,两个月前还是一个瘦骨嶙峋畏畏缩缩的孤女呢? 反正她是想不到。 唐周正放空思维,胡思乱想着,手腕就被一股力拉扯着,脚下碰巧一滑,让她整个身体都直愣愣的向左前方扑去。 唐周垂眸,及时迈开腿,顺着力道跑了几步,避免了栽进水坑里的惨剧。 等着前面的力度稍弱一些,她才顺势脚步猛地一顿,无视前方的力道,袖袍掀起,露出精瘦的手臂,一个用力,身体向后倾,将那绑在羊蹄子上的绳子撑得紧紧的,空闲着的另一只手却指着那右侧灰突突的街道示意道: “白羊,你这是干嘛去,走错道了,嫩草不在那边!在这边!” 唐周口中的白羊,是唐周暂住人家中养的一只山羊,岁数貌似很大了,从它那蜿蜒盘旋的粗糙羊角上就可略知一二。 可那周身的毛依然靓丽,在阳光下顺滑而又柔软的如同丝绸一般,仿佛在发光。 尤其是在唐周那一头乱毛的对比下,漂亮的更明显了。 当然,白羊看不惯唐周的原因也和这毛有关。 也正是因为这看不惯,白羊才敢肆无忌惮的暴冲。 白羊每天都会被溜着去右边的街道吃草,话说回来,唐周也是第一次溜它,业务还不是很熟练,自然是不知道这位羊大爷是个我行我素的主。 不过,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白羊又踢又踹,挣扎着蹄子上的绳子,明显不是很乐意,眼见着挣扎无果,它自顾自的垂下羊头,蹄子刨了两下再度发力,不等唐周反应过来,就又是一个暴冲。 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左侧那繁华整洁,一看就是唐周付不起钱的街道,有一种莫名的舍生忘死坚持不懈的疯狂。 唐周能咋办? 她也不能咋办,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呗。 唐周打了个哈欠,抹了把脸,松了手上的力道,指尖虚虚勾着那牵引绳,悠悠哉哉的跟了上去。 许是知道后面的人不拦着,白羊也不着急了,不紧不慢的小跑起来,羊蹄踩在干净的板砖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它挺胸抬头昂扬至极,步履欢快吸引了这条路上无数人的目光。 不少人皱起眉头,视线中满是不虞,意欲开口,可都在对上山羊身后,少年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时,闭上了嘴。 他们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猛地打了个机灵,下意识避开了那道冷漠的视线。 见四周的注视渐渐散去,唐周撇撇嘴,“啧”了一声,意味不明。 恰好此时,白羊也到达了它的目的地——这条街道最里侧的一家名为百货居的杂货铺。 唐周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本来只是想看看什么地方能让对方这么疯狂。 可当她视线上移,在看见那牌匾上那三个潦草的字时,瞳孔不经一缩。 凌天郡,百货居,那不是原著里一个炮灰得到宝物的地方吗? 没人知道,唐周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前世是个孤儿,身患绝症没钱治疗,早早就死了。 但,唐周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能有再睁眼的机会。 只是这机会貌似也不是很好。 她穿进了看过的一个狗血文里,成了那个可怜的忐忐忑忑活了十几年最后被反派抓去夺舍的小姑娘。 可想而知,唐周在接受那个小姑娘充满晦暗的记忆时,内心是多么震惊。 不过,既然穿进来了,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改变被反派抓走的命运。 刚好她穿过来的时间点不算糟糕,恰好在原著中反派发现小姑娘的前一个月,她在思考了原著剧情后,果断的来到了凌天郡 ——这个修真界唯一一个允许人妖共生的,由玄天宗管辖的特殊地区。 借用这里人与妖夹杂的复杂的气息掩盖自己。 当然,更重要的是玄天宗治下严明,颇有公正之风,也是原著后期站出来,反抗反派的宗门中最强大的一个。 也因此,别看凌天郡人妖共混居,却是修真界少有的安稳之地,可谓是一房难求,就算你有千金,也未必能够买到这里的房子,堪比唐周前世某些up城市的中心区域。 当然,也是因缘巧合,唐周才住在了现在的家里。 总而言之,它来到这里可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原著中对于凌天郡,百货居只是草草的提了一嘴,若非来到这儿,唐周也未必能想的起来这层。 唐周的思绪也只在一霎那间,她目光一闪,大步上前,紧跟着登上台阶,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人一羊还没往里走,迎面碰到一位穿着嫩绿色道袍,脑后留着一撮小辫子的少年。 那少年手里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乳白色石块,一边向门外走,一边正抬起手,透过那门外的光线欣赏着玉佩,完全没注意到门口进来了一人一羊。 唐周在走进来的那一刻,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这少年几眼,着重的瞟了瞟那少年的小辫子与嫩绿色的道袍,心下古怪,觉得有些眼熟。 她尚且没想出个一二,眼角就瞥见身前的羊出乎意料的动了。 白羊草草的刨刨蹄子,电光火石间猛然弹跳而起,羊头一甩,趁着那少年没有防备,借着羊角的冲力,硬生生的将那少年手中的玉佩撞掉。 这一下可撞的不轻,那少年似乎身体不好,不禁后退几步,脸色霎时间就白了,手也是一软,那石块刚好就掉在了偏着头的羊大爷口中。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等唐周反应过来,石块已经落入羊口。 唐周心中暗道不好,也顾不得白羊身娇肉贵,立刻上前掰住它的嘴,死命往两边扯,“你住嘴,那是别人东西,你给我张嘴……快张嘴,别逼我揍你!” 说到最后,唐周已然动了真火,语气中全是冰冷的威胁,白羊的挣扎都难得顿了一下,可随即它身体向后一曲,摆脱唐周的桎梏,头颅仰起,借着石块本身的重量,将其生生吞了进去。 吞了也就算了,似乎怕唐周不死心,它又向着唐周张开嘴,晃了一晃,像是在特意告诉唐周,它已经吞下去了。 唐周脸色青黑的松开手,草草的在羊身上一抹,将羊口水都还了回去。 真是一出门就没好事,它死活要她来,就是负责给它擦屁股? 真是谢谢你了! 白羊甩甩头,有些不爽,可碍于接下来的事情还得唐周处理,也只得乖乖的受了。 唐周这时候可没有心情看这头嚣张羊的脸色,她大步上前,扶起了那靠在墙边捂住额头眉眼微蹙的少年,把住他的手腕,缓缓注入灵力。 许是有了灵力的注入,那少年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原本皱起的眉眼也逐渐伸展开来。 少年睁开眼,在看清唐周时,眸中的诧异一闪而过,正好让唐周瞅了个正着。 唐周松开手,让其自己起身,心中惊疑不定。 这人认识原身?似乎不是啊。 另外,唐周对白羊也算有些了解,聪明的很,只是不知为什么它无法化形说话。 它出角肯定是控制着力道的,那问题就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了。 他刚刚的样子更像是一下子抽空了体内灵力啊…… 在唐周默不作声思考时,秦疏影缓慢的直起身,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瞟了瞟唐周。 后半段卦象里的人,就是她了,气的流动一模一样。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解困之法已经送到他眼前了。 秦疏影闭了闭眼睛,压制住心中的激动,等再睁眼,他又恢复成了平常笑眯眯的样子。 见对方已然恢复正常,唐周挑了挑眉,正等着他先开口,就发现后腰处有什么东西在顶她。 唐周面无表情回身,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藏在她身后,鬼鬼祟祟用角顶她的白羊。 唐周舔了舔唇角,咬牙切齿低声道:“……知道了,我尽快!” 唐周转过身,拳头抵住唇角,尴尬的轻咳两声,将正兴致勃勃打量白羊的秦疏影吸引了过来, “咳,咳,这位道友,您看我的羊把你的玉佩吃了,还顶了你一下,你要不看看怎么办?” 秦疏影闻言,眼睛一转,迅速装作一副柔弱不堪,受了重伤的样子,他虚弱的靠在门边,眉眼含泪,捂住胸口, “咳,咳,玉佩价钱到是好说,就是你这羊一撞,我怕是内府受损,修行有误,道友你做好赔偿的准备了吗?” 修仙之人,内府最为重要,事关内府,这可不是能轻易解决的。 这人是要狮子大开口啊! 眼见着唐周嘴角抽搐的样子,他又补充道:“道友若是不信,你我二人可去凌天府,请那里的镜子裁决。” 唐周无语了,不管白羊刚才到底撞没撞伤对方,这人既然敢去凌天府,那必然是内府真的出了问题,如果去凌天府,那才是麻烦了。 凌天府是什么地方? 住在凌天郡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它是玄天宗所设,由宗内弟子担任各职,用以裁决凌天郡内发生的各种纠纷的地方。 说是各种纠纷,其实大部分都是人与妖之间的矛盾。 小到鸡毛蒜皮,大到喊打喊杀。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吵不出来的。 所以,为了维持凌天郡正常且平稳的秩序,玄天宗这才开设了这么个地方。 且为了避免弟子的私心,公平起见,凌天府特设万哓镜这一神器,用于主裁各种纠纷。 万哓镜为主,弟子为辅,审查公平公正,到是很快将人妖纠纷的热潮给压下去了。 但,这镜子好有个特点,无论人妖,起镜时,皆不可掩藏,皆化为真身。 若是白羊去了,照出点不该照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她也得遭殃。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唐周按住背后悄咪咪探过来的羊头,对上秦疏影笑眯眯的眼睛,反问道:“那道友想怎么办呢?” 秦疏影指了指门外:“这似乎不是个好地方,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秦疏影一提,唐周这才注意到,这百货居未免太过安静了。 刚才白羊闹出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百货居竟然一个人都没出来,很明显不对劲。 唐周越过秦疏影,视线投向深处,漆黑一片中只有棕色的木梯是最耀眼的存在。 唐周深深地望向木梯上方,神情若有所思。 一直在那静悄悄观看这一场闹剧的,是谁呢? …… 在两人一羊走后,秦澜和沧江从木梯上方走了下来。 秦澜捋了捋白胡子,有些感慨,“这孩子可真是敏锐啊,哪像我家那个,被占了便宜还洋洋得意呢!” 对于老友明贬暗褒,炫耀自家弟子的行为,沧江只是不客气的嗤笑一声,“算计自己弟子来这,你倒是很自豪的样子,还拉我来这看戏。” 秦澜哈哈一笑,得意极了,“你怎知是我算计,而不是那傻小子反算了我的卦!” 沧江顿了顿,到底开口劝道:“你算的太多了,该休息了。” “孩子们还没成长起来,还需要一个指路人。” 沧江一脸担忧,秦澜却只是潇洒的拢拢雪白长发,仙风道骨,“放心,没看到那一幕,我是放不下心的。” 沧江翻了个白眼,推搡着秦澜走了,“是是是,你厉害,快走吧,你该闭关休息了。” 与此同时,走在街道上的唐周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她摸摸鼻子,谁在背后说我? 第2章 五枚玉佩 唐周是个穷鬼,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是。 所以,她选了个物美价廉,位置偏僻的小饭馆,作为她和秦疏影商量的地方。 秦疏影跟着唐周左拐右拐,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久到他都开始疑心唐周要把他卖了,两人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凌天郡贫民区的一处小饭馆,只有一层,用粗糙的桑木搭建而成,有一种粗糙狂放的气质,偏偏细节处却又用矿石做了一些古典柔雅的装饰,总体给人奇异的美感。 至少秦疏影在玄天宗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知道凌天郡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颇有些稀奇的打量着小店,完全没注意到四周传来的看“肥羊”的视线。 不过,这些视线都在发现他身边的唐周后迅速消散。 毕竟,没人敢和这个煞神闹事儿。 秦疏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可放眼望去一切正常,他二丈摸不着头脑,恰在此时,唐周悠悠说道:“走吧,进里面看看。” 唐周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白羊走了进去。 刚进门,白羊就轻车熟路的走到后院吃草了,唐周也不意外,毕竟它可是这里的熟客了。 她自顾自的找了靠墙壁的偏僻位置,拉着还沉迷于屋内摆设的秦疏影坐下。 和小饭馆外部粗糙又典雅的设计不同,饭馆里面要“自然”多了。 从外面看,这个小饭馆不是很大,只有进来才会发现别有洞天。 屋子里有着数根用绿萝缠绕的柱子,上有淡紫色的小花盛开,散发着淡淡的芬香,按理来说有花草的地方,必然是有飞虫的,可偏偏这里寂静的很,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至少秦疏影从进来到现在,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原本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已然舒缓很多。 此时不到饭点,时间还早的很,饭馆里只有唐周和秦疏影两人,柜台后空无一人。 可他们才刚坐下,饭馆的老板娘就笑眯眯的从后屋走了出来。 唐周不止一次感慨过,饭馆老板娘刘瑛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人,她像是无处不在的水,给人宽广的舒适与坦然的柔软,只是水凶猛时,也会凝集成波涛汹涌的海,非常人可以匹敌。 秦疏影见到刘瑛到是没什么感觉,他只是有些意外,在这贫民区能开得起饭馆的,至少也是筑基修士,可这位老板娘却是一位彻头彻底的凡人。 字面意思,无法修炼的凡人。 秦疏影是位卦师,卦师除了卜卦,还有观气一说。 人的灵力可以隐藏,气的流动却无法避免。 这位老板娘身上的气虽凝而不虚,却是个普通的凡人。 气也,随人之体魄、经历有所不同。 凡气盛者,大命运者也,轻则影响一城,重则影响一界。 厉害的卦师仅凭借肉眼,就可观出一人身上完整的气。 差一些的卦师只有在法宝的帮助下才能勉强看见气的流动。 而秦疏哪怕年龄还小,却无疑是卦师中的佼佼者。 唐周不知道的是,那时秦疏影之所以那么诧异,是在他完成下半段卜卦时,预示到了唐周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秦疏影还是看清了那人身上气的流动,与唐周分毫不差。 这也是为什么,秦疏影冒着被凌天府裁决的危险,也要与唐周加深关系。 他在这里沉思不语,唐周也懒得和他说话,她身体向后一倚,轻笑着调侃道:“怎么,大忙人有功夫来招待我了,那家伙呢,不吃蜂蜜了?” 秦疏影的思绪被这话唤了回来,他好奇的看向饭馆的老板娘,这一路上他和唐周彼此试探了几句,也能看出来,唐周是一个心防很重的人。 若非那头羊是她带出来的,她不一定会趟进这趟混水里。 而能让唐周如此熟络的老板娘,哪怕是位普通人,想来应该也不一般吧? 不过,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在这里开饭馆,本身就很厉害了。 刘瑛可不知道秦疏影在想什么,她听到唐周的话哭笑不得,这丫头怎么还惦记着那点蜂蜜, “他啊,在后院收拾东西呢。蜂蜜他最近到是少吃了许多,毕竟牙不太好,还是得注意些。” 唐周撇撇嘴,不予评价,她扬扬下巴,示意道:“还是那老三样,不着急,我们得聊一会儿呢!” 唐周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语气,一字一顿,让刘瑛眼中光芒一闪,她淡定的点点头,轻移莲步离开了。 见人离开了,秦疏影摸摸鼻子,厚着脸皮商量道:“唐道友,你看,我这内府受伤,是不是得赔我点东西啊!” 秦疏影出身玄天宗,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敲诈的事儿,说话生硬的不行,耳朵也不争气的红了起来,不过在头发的遮挡下也不算太明显。 至少唐周是没注意到,只是觉得这人对于敲诈勒索的技巧不是很熟练。 秦疏影心里念叨着罪过罪过,面上不显分毫,执着的盯着唐周,一副“你不给个说法我就去凌天府”闹的表情,完全忘了,他现在呆的可是唐周领他来的地方。 简而言之,是唐周的地盘。 一看就是没被社会毒打过的样子,可他的种种操作又让唐周一阵牙疼,她心里暗骂那头蠢羊,面上挑挑眉,心平气和的问道:“那秦道友想怎么办呢?” 话是这么说,唐周却已经做好打算,不过格也就算了,毕竟是她带的羊撞了人家,若是过格了,就别怪她下狠手了。 她可不喜欢花冤枉钱。 秦疏影犹豫半晌,终于在唐周耐心到达临界点之前,说话了,“我是玄天宗的弟子,不缺灵石,也不缺法宝,只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不知唐道友都有什么,可否拿出来让我看看?” 秦疏影这一路上也想过,唐周修为与他在伯仲之间,再强也强不到哪儿去,可为什么他的卜卦中预示着,解题之法是她呢? 那就是她身上有一些特别的东西了。 并且,她今天必然是带在身上的了,不然不会这么巧,命运让他们在百货居相遇。 而且…… 秦疏影抿抿唇,总觉得幕后有一只黑手在操控诱导着他…… 虽然,这黑手帮助他一大程度上抵消了卦成时的反噬,可秦疏影还是没法掉以轻心,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唐周了。 唐周没想到,秦疏影竟然要有意思的东西,她有些头大,她身上的有意思的东西确实不少,可每一个都是给别人订做的。 那些家伙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 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头吃货羊被送到凌天府,变成羊肉片吧! 唐周叹了口气,从袖口拿出一样又一样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堆在桌子上,迅速吸引了秦疏影的注意力。 唐周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不多,一共五类。 有的是当前早就不流行的几张符咒、有的是一簇银色小花、还有的是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但一刹那吸引了秦疏影全部注意力的,却是摆在最后面的五枚玉佩。 秦疏影心中一动,仔细打量着那五枚玉佩。 那玉佩很奇怪,每一枚的表面都刻画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玉佩内也内含着一枚淡灰色的符咒,与前面摆的符咒截然不同。 这玉佩里的符咒似乎并未激活,上面画着一枚黯淡无光的银色字符。 秦疏影能看出来,这枚字符与玉佩表面的符文行程一种循环往复的联系,使得整枚玉佩十分稳定。 这似乎是…合咒! 秦疏影愣住了,他只从长辈口中听说过,那时修真界符咒兴盛,各位符咒大师横空出世! 合咒只有其中最顶级的符咒师才能做到。 合咒顾名思义,将各种符咒合为一体,符咒的力量叠加,同时结合各个符咒的力量。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现在修真界符咒萧条的时候,竟然还能有人做到! 那就是它了! 第3章 算计 唐周单手撑着下巴,状似漫不经心,实则凝重的盯着秦疏影的一举一动。 眼见着对方的视线扫到通讯玉佩不动了,唐周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预感。 果不其然,唐周就听见秦疏影那清脆悦耳如同财神一般的声音响起,“唐道友,我想那五枚玉佩作为赔偿,不知你可否割爱。” 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唐周面上不虞,心里却是一喜,梯子这不就来了? 不过,姿态还是要做做的。 想到这儿,唐周直白的翻了个白眼,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见唐周沉默不语,负隅顽抗似的,秦疏影见一咬牙,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枚竹简,放在桌子上, “唐道友,我也不想啰嗦下去了,这枚竹简乃是玄极法宝,有着遮挡天机,庇护气息之用,不知用它来交换,唐道友是否愿意。” 唐周视线上移,对上秦疏影那双装满诚恳的眼睛,不禁冷笑一声,“秦道友装傻充愣到是有的一手,我一个普通人,一无仇人,而无冤家,要这竹简做甚!” 秦疏影不说话,但那黑黝黝的眼睛明摆着在说,这话你信吗? 唐周:啧,原以为是个想装狐狸的小白兔,没想到,这根本就是只大灰狼吗! 不过,这倒是意外之喜啊。 唐周只是轻飘飘的撩了竹简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让秦疏影不免有些灰心丧气,但他也没太沮丧。 秦疏影拿起茶杯,润润干涸的嗓子,不紧不慢道:“唐道友修为已到金丹,算得上天纵之才,无论哪个宗门,怕是都会期望收你为徒。” “可唐道友身着简朴,气息内隐,又生活在人妖共生的凌天郡,想来,是在躲谁吧。” 脸皮都撕破了,唐周也不和稀泥了,她敲敲桌子,直白道:“那你就这么放心,跟着我来了?说句夸张的,这里也算得上我的地盘,秦道友就这么自信?” 不然她左拐右拐,走这么长路是为了什么? 秦疏影眨眨眼睛,笑的很开心,一路严肃的他,此刻才露出点少年意气来,“我有几位好友,与他们约好了的,在凌天府前会面,而且,这一路上,我也是留了点东西的。” 秦疏影笑的乖巧可爱,就像那邻家少年,一脸纯真,直接把唐周给气乐了。 她指指外面,语气凉飕飕的,“秦道友怕是忘了,这里是哪儿,是整个修真界妖口最多的地方,你那点小把戏,可是很容易就被他们扫除了。” 没有妖族愿意自家门前留下别人的痕迹,这无关性格,只与本能有关。 唐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身子笼罩在秦疏影上方,居高临下,“小子,你不妨猜猜,你朋友到这里得花多长时间,我揍你,又能花多长时间?” 虽然唐周巴不得尽快完成交易,可嘴上还得恐吓一番,让其深感来之不易,才能加深印象不是。 人啊,都是对轻易得来的东西不珍惜的。 秦疏影不知唐周在想什么,他摇摇头,笃定道:“你不会揍我的。” 唐周:??? 秦疏影自顾自的说道:“妖族之所以能够安稳的生活在这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了我们宗门的帮助。” “若是有玄天宗弟子在凌天郡,妖族的地盘上被打了,你猜妖族的处境会不会更艰难?” “不过,你本意只是想吓唬我一下,借着地盘优势,让我就坡下驴,用对于你来说,最小的代价,结束此事。” 秦疏影有些感慨,“若是换了个涉世未深的弟子,真的很容易被你糊弄过去呢!” 见自己意图被识破,唐周悻悻的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咧开嘴,“那我谢谢你的夸赞啊。” 秦疏影彬彬有礼的点点头,“不客气。” 气氛陷入一阵沉凝,许是意识到自己把人老底掀了,有违初衷,秦疏影尴尬的瞟了瞟唐周黑青的脸,小心翼翼试探道:“那个唐道友,我其实是想和你认识一下,做个朋友的。” 唐周呵呵一笑,谁家交朋友是威胁人的,是她太孤陋寡闻喽? 唐周假笑两声,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秦疏影急了,他紧抓着袖袍不放,面色涨红,“我是认真的!” 唐周:“欧。” 秦疏影放弃挣扎,指尖用力,将竹简推到唐周面前,“这枚竹简虽然只是玄极法宝,却足矣抵挡化神阶级的卜算,而且,它还有着帮助主人恢复灵力的作用,还请唐道友你考虑一下。” 秦疏影这话说的认真,做的事儿也敞亮。 就差直着说,我把竹简给你,你把玉佩给我,咋俩交个朋友。 唐周没说什么,捻起那竹简,打量片刻,哪怕这竹简未曾认主,唐周也能感受到它在蓬勃不断的吸收灵力。 竹简和她做的玉佩根本没有可比性,虽然玉佩是她做的,可她也不得不承认,玉佩是没有竹简好的。 更重要的是,这竹简对她确实是很必要的。 随着修为的提升,她的气息越发难以隐藏,现在还能借着凌天郡遮掩,接下来可就不一定了。 唐周摸摸下巴,收起竹简,将玉佩的使用方法一一告知, “这玉佩一共五枚,启动方法是用灵力注入玉佩,这玉佩可以挺三天,在这三天里,玉佩的持有者可以通过玉佩随意联络,哪怕你们去的是禁灵之地,也是可以联络的……” 秦疏影的眼睛越听越亮,兴奋急了,他张张嘴,本来想说什么,可后来却闭上嘴,什么都没说。 倒是唐周一个机灵,问出了一个一直没问出口的问题,“还不知道秦道友尊姓大名呢?” “秦疏影。” 唐周一愣,没想到自己猜中了,这不就是原文那个炮灰吗? 那今天白羊吃的那块石头…… 唐周面色古怪起来,不会吧,这么巧的吗? 东西已经拿到手了,秦疏影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急着回宗门,也没察觉到唐周古怪的脸色,两人敷衍的闲聊了两句,秦疏影就火速离开了。 等秦疏影一走,刘瑛拿着三个纸包,款款而来,身后还跟这个五大三粗,面容憨厚而却凶戾的男人。 刘瑛坐在唐周旁边,有些担忧,“你是想通过那孩子,和玄天宗合作吗?他们,真的愿意吗?” 唐周回了神,语气有些冷,她现在的样子和在秦疏影面前时可以说是天差万别,“利益面前谁都会让步的,单凭我们,吃不下那么大的灵脉。” 熊洛冷哼一声,撕开刘瑛放在桌上的纸包,拿出烧饼,大口一撕,声音含糊不清, “你们人族幺蛾子就是多,尤其是你,那臭小子怕是现在还没回过神,是你故意引他来的。” 见熊洛吃的开心,唐周有些不爽,也撕开一个纸包,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牛肉饼, “暂时先别去了,那地方太危险了,等我再做五个玉佩,看看秦疏影那边的效果。” 熊洛咽下最后一口烧饼,在刘瑛的注视下默默拿出帕子随便一抹,“那小子能看出来吗?” 熊洛毫不客气的点评道:“他不太聪明的样子。” 唐周优雅的擦着手上的汤汁,对于熊洛的话不置可否,“太聪明就没意思了,他刚好到那个节点,作为一个缓冲,先试探试探玄天宗。” 刘瑛叹了口气,无奈的瞟了这明目张胆算计的两人,“那孩子看上去蛮不错的,你们少说两句。” 熊洛明显不赞同刘瑛说的,可碍于对方不容置疑的温柔眼神,他迅速闭上嘴,什么都不敢说了。 见熊洛闭嘴,唐周轻飘飘扫他一眼,“变卦变得真快,我以后还是别成亲了,免得变成你这样的。” 熊洛不高兴了,他听刘瑛的话是一回事,被唐周讽刺又是另一回事, “呵,你以后有没有喜欢的人还不一定呢,现在就担忧起来了。那叫什么来着,对,杞人忧天。” 熊洛刚说完,刘瑛就掐他的腰,“你少说两句吧,唐周这么厉害,找一个喜欢她的就行了。” 熊洛小声嘀咕,“是是是,她最厉害,比狐族的心眼都多……” 熊洛的声音在刘瑛的怒目而视下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唐周暗搓搓给刘瑛上眼药,“他一看就不服气,瑛姐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嘿,臭丫头,你说什么!” “行了!”刘瑛揉揉眉心,怎么这两人一见面总能吵起来,她果断转移了话题,“玄天宗的人能看出来吗?” 唐周解释道:“合咒只有在灵力纯度极高的环境下才能做到,玄天宗高层看到自然就清楚了。” “若是看不出来,那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希望他们能看出来吧,不然,我们就得考虑其他宗门了。” 第4章 故意 熊洛还是不放心,“那得等多长时间?黑蛇他们可早就耐不住了,就等你这五枚通讯玉佩了,要不是我拦着,他们早就找上你家门来了。” “那就让他们过来,”唐周对此嗤之以鼻,“之前我忙着,没空收拾他们,现在有时间了,我到要看看哪几个脑子不好使的,来闹。” 唐周一直很清楚,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心尚且浮动,妖心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更别提是一群刚从困境中出来,过了一点好日子的穷徒。 一群饿鬼不远处放着珍馐,有人告诉他们,只要忍耐一时,就会有成千上万倍的珍馐美味等着他们,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是忍着? 还是忍了一段时间,不打算忍了? 亦或是,一开始就决定放弃日后成千上万的珍馐,只着眼于现在? 另外,更重要的是,少了同行者,就代表多了相应额外未被占有的。 就算初时饿鬼们未发现,可总会有意识到的那一天。 那么,各怀心思的他们,又会如何抉择? 谁都没有错,不过是自身的选择问题。 只是,唐周不打算猜,也不想猜罢了。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太过愚蠢,就算不能做掌棋者,也千万不能成为棋子。 更何况,本来与凌天郡贫民区里的妖族联手就只是暂时之策,现在玄天宗的梯子刚好来了,她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当时在路上,知道对方是来自玄天宗的弟子时,唐周就已经打算把这五枚玉佩送到对方手里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上杆子,免了她一堆口舌。 不过,唐周垂眸,指尖摩挲着桌上的竹简,他竟然就是秦疏影啊。 那个号称是修真界千年难得一遇的卜卦天才,也是原著里那个得到机遇,却因此而死的炮灰。 啧,不对,那块原著里男主不惜杀死秦疏影也要拿到的石头,已经被白羊吃了啊。 原著剧情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这真是,唐周嘴角裂开一抹夸张的弧度,不错啊! “你笑什么呢,”熊洛瞥了一眼唐周,下意识抖了抖臂膀,“吓人鼓捣的。” 唐周心情正好着呢,才懒得与他计较,她扫视一眼,见白羊没有踪影,抬抬下巴,“羊呢?哪儿去了?” “它造下的烂摊子,我收拾完了,它是不是得给我个交代啊?” 此话一出,熊洛张嘴就要反驳,奈何桌下腰肉被重重一拧,他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刘瑛神情自然的松开手,抚了抚右手腕上的紫色小花环,眉眼镇定,“它在后院玩累了,正睡着香着呢,让它休息吧,明天再让它回去。” 唐周挑挑眉,作势起身,“那不行,我可是答应白悦姐的,把它全须全尾的送回去。” “这送不回去,白姐姐会生气的。” 刘瑛:“……” 熊洛:“……” 刘瑛按下熊洛的手,平静的望向唐周,言语温柔一如往日,“它要休息了。” 所有,它必须留在这儿? 唐周觉得越发有意思了。 神秘的羊、带花环的老板娘,还有这一头看似鲁莽的大黑熊…… 欧对了,还有那心有七窍的白悦。 这几人,似乎在隐瞒着天大的秘密啊! 不过,也与她无关啊。 只要,他们别闹出什么幺蛾子,连累到她就好。 唐周对上刘瑛平静幽深的黑瞳,眼角又看到了熊洛那粗眉倒竖的样子,不禁一笑。 她拾起竹简,慢条斯理的在刘瑛肩膀一拍,不顾熊洛陡然冰冷的眼神,温声道:“那我就不找它了,还请老板娘照顾好它。” “别让它再出去捣乱了,”唐周拎起桌上最后一个纸包酒壶,套在手里,“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羊出去,是容易变成烤全羊,最后不知道被哪个人或妖吞入腹中的。” 唐周的声音很清淡,像是在说一个冷笑话,又像是一个不走心的警告。 和她这个人一样,看着吊儿郎当,内地里藏着什么,计划什么没人知道。 随着唐周的远去,她的声音慢慢消失不见。 凝滞的气氛开始流动,瑟缩着的小紫花悠然放松张开花瓣,不知何时消失的淡淡芬香重新出现,整个小饭馆里只剩了熊洛和刘瑛两人。 刘瑛缓缓吐出口气,望向门口唐周离开的方向,“她开始怀疑了。” 熊洛暴躁的挠挠脑袋,“不怀疑才怪。从她偷拿大人的毛做符笔,暴露就是注定的事儿。” “她太聪明了,怎么就是个人呢,”熊洛言语间满是复杂,“要是个妖……” 他死也瞑目了啊。 刘瑛还算镇定,也没有像熊洛那么惋惜,“不管是人是妖,我们都该庆幸,她足够聪明。” 正因为她足够聪明,才明白怎么做对她有利。 说着,刘瑛苦笑一声,“她恐怕已经看出来,今天小悦是故意的了。” “那她,”熊洛一愣,回过神来,“……是故意出来的!” 唐周是故意的吗? 别问。 问就是,当然是故意的。 唐周想看看,白悦和这头羊,到底想做什么。 放羊一事,白悦从不假于他人之手。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要她出去帮忙。 他们的目的,仅仅是那一块吞入羊腹的石头吗 而且,这么一头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灵力的羊,为什么会被白悦捧在手心里呢? 这个捧在手心里,可是字面意思。 就算是白悦的女儿白糖,都比不上这头羊在白悦心里的地位。 哪怕白悦有意隐藏,唐周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毕竟,有哪家父母会因为女儿把羊当坐骑,大发雷霆的 还有那周身弥漫着的,浓郁的生机。 啧,原著剧情背后果然隐藏了很多东西啊。 唐周唏嘘着,慢悠悠走过小巷。 此时落日西垂,淡粉色、橘黄色的云彩随风轻移,露出渲染天空,一切都是如此安逸祥和。 唐周放松下紧张的神经,眉眼舒展开来,她一步一跳,勾在身后手里的酒壶随之荡漾着,敲在腿上,整个人悠然自得。 只可惜,开心的时间太过短暂,温暖的晚风就送来不远处的争吵。 唐周停下脚步,耳朵一动,在听清楚远处的纠纷后,她面色不虞。 … 不远处,偏僻的巷子深处。 三四个孩子围在一起,盯着角落里的蓝裙子小女孩,你一言我一语。 “白糖,你们家到底什么时候搬走!” “对啊,快点搬走,我娘说了,你娘天天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就是,就是,快走,还有那个新来的小瘦子,哼,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人!” ——说这话的是白糖家附近,杂货铺的老板儿子雷勇,在父母不遗余力的滋补下,长的胖极了,是同龄人的两三倍宽。 因此成了这一片孩子们的领头人。 他也是所有人里最讨厌白悦一家的人。 白糖没想到,她只是在家门口玩一会,就又被他们盯上了。 但她也没以前那么害怕了,白糖咬着牙,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弱声弱气反驳道:“你们,你们胡说!” “我娘才不是你们嘴里说的那样!小周哥哥说了,是你们家里人心坏!” 提到“小周哥哥”,白糖镇定多了,像是有了莫大的勇气,眼睛亮晶晶的。 白糖猛地上前一步,叉着小腰,把因着她反抗而愣神的孩子们吓了一跳,“我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你们就是嫉妒她!” “小周哥哥说了,你们嫉妒我娘亲一个人也过的好,所以给她身上泼脏水!” “错的是你们!” 其他孩子完全被唬住了,呆呆地张着嘴,只有雷勇涨红了脸,想起家里母亲的抱怨和父亲的不爽,声嘶力竭吼道:“你才胡说!” “你娘亲才是不要脸的,我娘是实话实说,我呸!” 这可就触及到白糖的逆鳞了。 白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被气的。 “你瞎说,”她像个小炮仗似的,头一低,猛地向着雷勇撞了过去,“我叫你骂我娘,我叫你骂我娘……” 白糖这一撞,硬生生把雷勇撞懵了。 雷勇躺在地上半晌没起来,周围的孩子也还没反应过来。 白糖就谨记着唐周“趁他病要他命”的告诫,直接猛地坐在雷勇身上,小拳头左右开弓,也不打别的地方,就朝脸打。 这把在暗处,旁观一切都唐周都给看乐了。 这么一打还挺可爱的。 唐周完全选择性忽视了被打的晕头转向的雷勇。 漫不经心的欣赏了一会儿。 雷勇一开始只是被白糖的反抗整蒙了,后面那一撞,他也只是做了个屁股吨,没受到什么实际伤害。 他倒地恼羞成怒,刚想起来,就和大地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手脚动弹不得,嘴也说不了话,只有眼珠子能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糖往他脸上招呼。 雷勇心里苦,说不出来。 白糖却是开心极了,她小脸通红满头大汗,小拳头打的都磨破皮了,一拳接一拳,心里舒坦好多。 感觉之前的那些藏在角落压抑的东西一扫而空。 发现差不多了,唐周打了个响指,那些吓蒙了的孩子们脑子猛地一清醒。 不等他们上前,唐周幽幽出现在了白糖身后,手一伸,将兴奋状态的白糖举了起来,“白糖小勇士,今天的历险已经结束,恭喜你打败了小怪物,完成历练之路的一大步!” 猛地失重把白糖吓了一跳,她本能的挣扎,却在听到身后声音时一喜,“小周哥哥,你回来了!” 见唐周笑眯眯点头,白糖眨眨眼睛,忘了身后鼻青脸肿的雷勇,认真发问道:“为什么是小怪物呢?” 雷勇很可怕的呀! 第5章 母女 唐周笑眯眯的,一本正经,“由于能力的大小,在不同阶段,白糖小勇士会遇到不同的敌人。” 唐周单手抱着白糖,另一只手不客气的指了指脸色黑青的雷勇,“现在,小勇士还处于弱小阶段,暂时只打的过比较弱的小怪物。” “小勇者现在还打不过最可怕的魔王,”唐周挥舞起白糖的小拳头,给她加油鼓气,“所以以后还要再接再厉啊!” 白糖眨着大眼睛,脸蛋红扑扑的,这是兴奋的,她认真的点点头,“嗯,小周哥哥,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努力的。” 这边两人一片温暖童真,那边雷勇在其他孩子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起身。 雷勇十一岁了,早就过了听童话故事的年龄。 可这并不妨碍他从唐周明目张胆的话语里和动作中,听出指桑骂槐这四个字。 哪怕他还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是被气的不行,这一激动麻木的脸上又是一阵剧痛。 没办法,白糖年纪不大,但力气还是不小的。 至少对于雷勇这个年纪来说,杀伤力是很大的。 雷勇起来后,才发觉脸哪儿哪儿都很痛,不是一块一块的痛,是一片一片的痛。 痛感在他脸上蔓延的甚至有些麻木,雷勇不知道自己的脸被打成什么样。 但从周围孩子惊恐的眼神中,他也能够略知一二。 可是,形式比人强,那个父母口中的小瘦子,可不是好惹的,雷勇也本打算吃下这个闷亏,回家找爹娘再来算账。 他正想着怎么适时的撂下一句不能让对方和小孩计较的狠话,就发现对方瞥过来的那毫不留情的嘲讽眼神。 那眼神像是在说:哇,这是哪个被自己小的女孩子揍的倒霉鬼啊,长的可真丑~ 是可忍,孰不可忍。 雷勇是忍不下去了,不过,在比较了两者的体型后,他还是谨慎的站在不远处,凉飕飕开口了。 “白糖,你等着,咋俩打架,我伤成这样,我回去就找我爹娘,让他们把你们一家都赶出去!” 雷勇边说着,边抬起手指,刚要去指唐周怀里的白糖,就在唐周眼神的压迫下,慢慢放下了,声音也越来越有气无力。 “反,反正你们一家完蛋了!” 人们都说孩子们是最天真的,可他们不知道,有时候,天真才是最可怕的。 正因为天真,恶意才表现是更加明显,不遮掩。 也正因如此,他们可以利用他们从父母一举一动中学到的一切,来实现自己的目的,排斥他们讨厌的人、物。 莫名的,唐周想起她小时候,那些模糊的、嬉闹的身影,和眼前的雷勇似乎是一样的。 他们都在利用自己身为孩子的特权,口出恶言,伤害无辜的人。 就如同雷勇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知晓在凌天郡居住下来有多不易,并下意识利用与规避。 凌天郡的住宅很紧俏,不说普通区,就连贫民区的入住也是有要求的,妖族还好些,玄天宗心中有愧,在最大程度上放大条件,可人族就不是了。 若是有被万晓镜判定的,中等及以上恶性行为,即刻记录在案,驱逐离开凌天郡。 三代以内,不得拥有在凌天郡的居住权。 可想而知,在这方面,各家各户是不敢违背规则的。 白糖还小,搬过来没多久,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一听就慌了神,惶恐的转过头望向唐周,刚刚才建立起的勇气就像瘪了气的气球,慌张、难过、自责不断从她小小的身体里流出。 白糖也不想哭,可她从雷勇的话里,敏感的察觉到了自己所作所为,似乎有不好的结果,她不想给娘亲添乱的,“……嗝,小周哥哥,对不起,我不该的……” 唐周叹了口气,摸摸白糖的小脑袋,袖袍下的手一弹,那边得意的雷勇只觉一阵暖风拂面,疼痛消散了。 在几个孩子大呼小叫的惊叹中,雷勇脸上的伤消失的一干二净。 白糖冒了个大大的鼻涕泡,茫然的看向唐周,却被对方压在怀里,随即,白糖就感受到贴着的胸膛振幅,听见唐周那有些无赖的声音响起,“你哪儿受伤了?怕不是想讹人吧!” 雷勇不可置信摸着自己的脸,动作狂放,拍的啪啪作响,“怎么可能,我的脸明明…” 雷勇慢慢停下动作,震惊的看向唐周。 雷勇不是傻子,他住在凌天郡,家里是开杂货铺的,见多识广,从一开始的惊慌,到迅速的冷静,只用了一个眼神。 在雷勇对上唐周戏谑的眼神,再回忆起刚刚被压在地上的封锁,他默默闭上嘴。 咬着牙,雷勇对着唐周和怀里的白糖重重一鞠躬,“对不起,是我们错了。” 白糖傻眼了,泪水还留在眼眶里没掉,就这么震惊的看着雷勇,嘴巴张的大大的。 虽然知道小周哥哥很厉害,可这也太厉害了吧,能让雷勇说对不起诶! 就,就比娘亲弱一点点点呢。 见唐周还是那漫不经心的样子,雷勇知道此事是过了,他什么也不说,转身拉着茫然的孩子们走了。 在彻底消失在唐周的视野里后,雷勇顾不得其他,直接跑了起来。 他全然不知,后面的唐周绕有意思的挑起眉毛笑了笑。 白糖还陷入在,是娘亲厉害还是小周哥哥厉害的抉择中,回过神,这才发现,人都不见了。 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扯扯唐周的红袍前襟,“小周哥哥,雷勇是不是发现了呀?” 唐周不以为意,“发现就发现呗,他不会和他爹娘说的。” 白糖嘟起嘴巴,对唐周敷衍回答不高兴,她直起身子,一脸严肃认真,“小周哥哥,你认真一下,不要不在意!” 唐周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你觉得雷勇傻吗?” 白糖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你猜他如果把招惹了一位疑似是修仙者的事儿,告诉他爹娘,他爹娘会怎么样?” “联想一下,你之前把白羊当坐骑时候,你娘亲怎么办的?” 白糖心有余悸的摸摸屁股,瞬间感同身受,“他会被父母双打的吧!” 唐周:“那他是不会说的,相反,他还会劝他爹娘别再来招惹我们的。” 白糖想通之后,眼睛刷的一下亮了,“那他们是不会来找娘亲麻烦了!” “他们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说这话的女子,一身素衣,容貌迤逦,眉眼动人。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就是一副画,哪怕身后陋室如斯,未尝损其一丝一毫的风华。 白糖对上娘亲幽幽的黑眸,摸摸鼻子,眼神游离,小声说,“没,没什么,娘亲你听错了。” 白悦淡淡的从喉咙里轻哼一声,“嗯?” 白糖更心虚了,正想要唐周替她掩饰一下,就措不及防的被放在了地上。 白糖:??? 白糖稀了糊涂走到自家娘亲身边,一脸懵逼,全然没想清楚,小周哥哥怎么就这么把她放下了。 白悦拉住女儿的小手,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见此心里却轻叹了口气,“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自然该回家的,”唐周笑盈盈的走到白糖旁边,冷不丁说道:“不问问羊哪去了?” 白悦垂下纤长的睫毛,一切情绪都被藏在眼底,她整个人是不见深处的海,“走留由它而定,与我无关。” 唐周笑笑,不见得吧。 见白悦不愿多谈,唐周自然而然换了话题,“是不是该搬个家了。” 白悦还没说话,白糖已经先兴奋上了,“新家在哪儿,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创伤恢复,不代表不存在。 白糖不喜欢这里,自然是想离开的。 白糖对上娘亲愣怔的目光,才发觉自己话太快,她默默捂住嘴巴,想要蒙混过关。 白悦发觉了女儿的不对,她抿抿唇,蹲下身抱起女儿,认真的问,“糖糖想去哪儿呢?” 见娘亲没多问,白糖心中不可止的窃喜同时,又有些淡淡的难过,不多,只有一点点。 白糖努力扬起笑脸,她知道的,娘亲最爱看她笑了,“娘亲,我就是不喜欢这里吗,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就行。” 白悦轻轻一笑:“好,都听你的。” “那太好了!” 许是搬家这个消息让白糖太过兴奋,晚饭足足多吃了一大碗,她缠着唐周玩了一会,就沉沉睡去了,早早的进入梦乡。 白悦看着女儿甜滋滋的睡颜,不自觉笑了一声,转身关上门,找到了在院子里自饮自乐的唐周。 白悦:“白糖怎么了,有人欺负她了吗?” 即便次数,白悦声音仍然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唐周放下酒杯,瞟她一眼,“附近几个孩子受父母影响,想欺负她,让你们离开这儿。” 白悦神情冷了下来,转身欲走,被唐周拦了下来。 此时的她在唐周看来却是有点活人气了。 “玄天宗立的规则在那儿呢,他们没那个胆子做什么,只是说了几句。今天白糖也都还回去了。” 白悦说不出来那就好这三个字,一想到女儿被欺负,她就怒不可遏,可偏偏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白悦有些沮丧,她坐在唐周身边,顶着唐周不爽的目光,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谢谢。” 这句谢谢为的是什么,他们都清楚。 唐周坦而受之,见白悦蔫巴巴的,和白糖之前难过的时候很像,她心一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知道嘴是干嘛的吗?” 白悦抬头,就听见面前冷心冷肺的小姑娘悠悠道:“当然是用来说话的。” “别老闷声不说话,又不能发财,没事儿多说几句,白糖会很开心的。” “还有啊,白糖不想你问,你别就不问啊……” 就这样,趁着月色,白悦正襟危坐,听了一晚上,唐周的育儿指导,直到黎明。 第6章 玄天宗之人 晨光微曦,东边天空一片火云缭绕,院里的淡紫色小花随风摇曳,露珠如雨滴般点点坠落,进入土中。 繁忙的一天又开始了。 距离上一次,唐周和白悦的彻夜长谈已经过了十天。 这十天,唐周又回归成了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模样。 全然不知外界腥风血雨,出了多少大事故。 屋子里,唐周独自坐在法阵中,拿着一跟通体朴素的白毛符笔,在一枚玉简上小心翼翼的画着什么。 她鼻尖沁出点点汗珠,却顾不得擦去淋漓的汗水,自始自终都紧紧的盯着手中玉佩,凝神静气,不敢有丝毫分心。 浓郁犹如雨雾一般的灵气自阵法四角的灵石析出,被阵法困住,萦绕在屋内,神秘飘渺。 大量灵气不断向唐周汇聚,如同洪流般涌入她的身体,自经脉游走,流入丹田内的金丹,转换为更加菁纯的灵力后,又自金丹流入她手中的符笔。 笔尖处的白色笔毛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唐周手上青筋暴起,手腕用力,缓慢移动着。 金光一点点顺着唐周的力道,在玉佩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繁密的符痕。 在屋内的最后一丝灵力也消散殆尽后,法阵四角的灵石终于不堪重负崩碎了,法阵停止了运转,好在,唐周同时完成了最后一笔。 淡银色的光自玉佩表面浮现,无数符文出现,在银芒下闪烁着,与另九枚玉佩形成了一股隐秘的联系。 唐周见此,手上符笔一敲玉佩,符文与银光同时消散。 “终于完事了,”随着这句感慨,唐周挺直的肩膀松垮下来,扔下手中符笔,疲惫的倒在椅子上,感到了久违的疲惫。 这次她做的是加大版本的通讯玉佩,由原来的五枚扩增为十枚,通讯能力进一步加强了。 不过,唐周瞟了一眼四角的变为普通石块的灵石有些苦恼,消耗的灵石太多了。 上次也才用了四块上品灵石,这次直接翻了三倍。 看来必须加快进度了。 唐周揉揉眉心,起身收起玉佩,离开之前还不忘把法阵消除。 她打开门,外面阳光正好,迎面袭来一阵暖风,唐周猝不及防晒了一脸。 下意识她咪咪眼睛,再抬头发现了院门口站着四个陌生人和一个不熟人,以及她们旁边的白悦母女。 这两帮人界限分明,却又像是有着一种隐秘的关系。 尤其是那五人之首的玄衣女子,她看见白悦时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哪怕只有那短短一刻,还是让唐周发现了。 而白悦只是垂着头,看着院子里的秋千发呆。 呆在娘亲身边的白糖敏锐的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怯生生的躲在她娘亲身后,探出脑袋,与玄衣女子打量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白糖:!!!⊙﹏⊙ 四人组面面相觑:大师姐看那孩子干嘛? 玄衣女子扫了白糖几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却是转头望向看戏的唐周,“唐道友,久仰大名。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 唐周懒洋洋的靠在门上,闻言绕有意思的挑挑眉,速度蛮快的。 … 一个时辰前。 玉宇带着四个师弟师妹,按着饭馆老板娘刘瑛给的地址,再次来到唐周的住所。 玉宇还好,神情平稳且淡定,仿佛前两次无功而返的,并不是她。 秦疏影就有些浮躁了,“唐道友闭关不是为了躲我们吧!是不是我上次惹到他了?” “啊,上次我应该态度好点…” “怎么办啊,他会同意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没生气啊?” 诸如此类话语,此起彼伏。 他自己说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得着他们几个问,让林望舒、易观棋和南宫昆玉三人烦不胜烦。 三人悄摸传音交流。 林望舒瞟瞟在前面的大师示意:“大师姐怎么不出声?” 南宫昆玉观察一番后,神情微妙的指了指大师姐,又指了指自己耳朵:“大师姐把耳朵封住了。” 说完这句话,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所以,至始至终一路被迫害的只有他 们? 易观棋最后闷声总结道:“大师姐不地道。” 林望舒和南宫昆玉点点头,表示赞同,还没吐槽,就引来了秦疏影的扫视。 “你们瞒着我,背地里说什么呢?”秦疏影视线扫了一圈三人,最后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南宫昆玉身上,他探过脑袋,“昆玉,你刚才点头是因为我说得对吗?” 南宫昆玉身体一僵,面上仍然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你刚刚说的不是,自己的卜卦这两天快要恢复正常了吗?” “对不对,这不应该看你自己感觉吗?” 见没诈出来,秦疏影悻悻的直起身子,嘴里不忘警告道:“一会儿诚恳点,别惹急了对方……” 眼看着秦疏影又要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三人顿时哑巴了,好在大师姐及时发声,“别说了,到了。” 秦疏影默默闭嘴,三人一阵庆幸。 玉宇看着眼前的小院子,神情难得有些复杂。 她带着师弟师妹们之前来了一次,第一次从饭馆老板娘刘瑛那里得到地址时,玉宇很惊讶,因为那个地址,她隐隐有些印象。 等看到白悦,被对方告诉唐周闭关,玉宇就更疑惑了,这个地址,她到底在哪看见过呢? 虽然疑惑,玉宇也未尝放在心上,她是门派大师姐,每天要管的事儿很多,这次若非怕这四人不靠谱,她也不会亲身前往,这事儿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第二次,玉宇没去,四人还是无功而返。 但这次,玉宇也终于弄明白,这个地址是怎么回事了… 玉宇心中复杂的叹息了一声,眼角轻轻扫过那个名为白糖的小女孩,开始了今天的主要任务,“唐道友,久仰大名。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 … 时间回到现在,院子里,秦疏影几人坐在石凳上,看着玉宇和唐周你来我往,侃侃而谈。 玉宇放下手中茶杯,声音淡淡的,温和且不失力量,“唐道友,合作一事如何?” 唐周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眯眯的,“什么合作,是秦道友和我交换的玉佩合作吗?” “那玉佩制作不容易,不过对于贵宗来说,应该不是个难事儿吧?” 玉宇敲敲手中剑鞘,对上眼前少女闪烁的眸光,不好对付啊,“玉佩好做,灵石难求,灵脉更是可遇不可得。” “你说,我说的对吗?” 剩下的,玉宇没明说,直接传音入耳,“小姑娘,对吗!” 唐周借着茶杯,掩饰住了自己略微失态的表情。 虽说早知道幻符只能遮掩住金丹修为以下的修士眼睛,可唐周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 不过,该说,不愧是玄天宗的大师姐吗?真的是一位很妥帖的人呢。 这位在原著里死战不退,坚持到最后一刻,为玄天宗留下几根独苗的人,现在就明晃晃出现在她面前。 和原著中,苍白敷衍且无力的几句话不同,这些本该死去的人,就站在明媚的天光下,站在她面前。 与她商议着,合作的事宜。 自唐周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经历过的、触碰到的、遇见的,都是原著中不曾描写过的人、物、事。 若非有原主那个小姑娘的记忆,唐周真的怀疑,穿越一事只是她的臆想。 现在,唐周才有了一些进入剧情的真情实感。 唐周也不理会玉宇的调侃,咽下口中的茶水,不紧不慢道:“看来玄天宗果真能人异士奇多,这么快就能看出来,实属不易。” 玉宇微微一笑,眼角黑焰纹理熊熊燃烧,唐周险些以为自己老花眼了,“唐道友谬赞了,我玄天宗传承万年,总该有些家底。” “更何况,凌天郡本就归属我玄天宗管辖,总该称职些。” 这话就有意思了,这是知道,还是有一点了解,亦或者是诈她呢? 唐周赞同的点点头,“确实,多亏了玄天宗,要不然这里的妖族们生活的也不可能这么安稳。” 玉宇闻言眸光一闪,漫不经心问道:“不知唐道友的玉佩都卖给了谁,我等愿意大价格收购一番。” “这自然好说。” 紧接着唐周嘴里叽里咕噜,一溜名字冒了出来,她甚至还好心提醒道:“这里面有些妖行踪不定,性格暴躁,你可以找饭馆老板娘了解一下,让他们帮忙,再不济,找……” 大师姐和唐周你来我往实在是太磨叽了,这边四人强撑着精神,有气无力的听着。 直到听到唐周噼里啪啦把一些妖族的名字和信息报了出来,原本睡意朦胧的秦疏影四人蓦地清醒过来,对那些妖族感到了深深的同情。 这是多倒霉啊,老本都被人发现了,还被暴出来。 真惨! 白悦也在座,但她仿佛没听见似的,安静的给女儿梳着辫子,一点也不在意唐周在说什么。 白糖就好奇的很了,她不明白,小周哥哥在说什么,也不明白娘亲垂眸时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她下意识安静下来,只是大眼睛还动着,时不时看向玉宇,眼眸中不乏好奇之色。 秦疏影四人发现了,却是不以为然,大师姐最是讨人喜欢,这都是很常见的现象了。 不知过了多久,金红色的余晖飘遍整面天空,时间不早了。 玉宇拒绝了起身要送他们的白悦,带着四个师弟师离开,临走时,不忘对着白糖轻柔一笑。 那眼角的黑色焰纹若蝶翼一般,神秘孤傲,展翅欲飞,让人神往。 至少,白糖是愣住了,傻呆呆的站在那儿,直直的望向玉宇消失的方向。 她没注意到,自家娘亲脸上怅惘迷离的表情,像是见到了故人,又像是看到了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 但,总归,这母女两都为一宗之人神往。 这一幕落在唐周眼里,更是耐人寻味。 第7章 善心与否 白悦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等她回过神,天已经黑了。 回首望去,身后屋子一片漆黑,没有光明。 也没有,她想见的人。 这时候,糖糖应该被唐周糊弄着睡着了吧? 白悦望向远方,人烟辐辏处一片漆黑,家家户户都陷入了沉静的黑夜中安眠。 倏然,白悦身后刚好亮起一点温暖的光芒,不大不小,不过分明亮也不过分微弱,恰在此时,出现的刚刚好。 自远及近,越发明亮炙热。 暖红色的光源到达门口,是手拿提灯的唐周。 她懒洋洋的,头发比起之前长了一些垂到肩膀,身上披着红色外袍,脚趿拉着布鞋,显然是刚上塌不久,又下来了。 白悦没回头,安静的仰望着黑暗中越发璀璨的星空,遽然说道:“有一个人和我说过,这世间的符文与天空中的星星一般多。” “一个人穷其一生也不可追寻至尽头。但,命数有尽,符海无涯,传承永不熄灭。” “一代不行,便由世世代代努力。” “哪怕终有一日,不在流行符术,有些东西也会刻在骨子里,永不熄灭。” “我原先,是很不信这话的,”白悦说的很慢,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回味那记忆中的情感,“可今天,我确实看见了永不熄灭的火焰。” “很明亮,恰似故人提灯前来,邀我喝酒。” 唐周静静的听着,没有发出感慨。 她很清楚,白悦只是需要一位听客罢了。 不需他人惋惜感叹。 更何况,他人的爱恨情仇,与她可没什么关系。 她无权,也无心评判。 只是,夜太深了,该睡觉了。 唐周将提灯里即将熄灭的灯芯再度点燃,刺啦一声,光芒黯淡了许多,却还是照射出两人淡灰色的影子。 “该睡觉了。别忘了,你明天还有许多事儿要做,失败了我们再难找到下次机会了。” 唐周出声提醒道,声音淡漠中带着一丝倦意,显得她凶凶的,很不好惹。 白悦却转过身,歪着头,视线绕着唐周扫了一圈,在唐周不耐烦前发问,“你很喜欢用语言掩饰善意,为什么呢?” “恶语伤人六月寒,这样不太好啊。” 唐周闻言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白悦的话,而是因为…… “这又不是你十天前,不懂得和白糖相处的时候了。把脑子用到那上面,可比没事儿琢磨这些强多了。” 唐周边说着,一边转身,言语间既没有被白悦揭穿的恼羞成怒,也没有被人责怪的生气不耐。 她仍然是淡淡的,从容的。 白悦想,都说人有千万面变化,这人却不知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唐周伸手拽拽快要掉下去的外袍,决定看在她住在这里没花钱的份上,解释两句。 “什么叫善心呢,”唐周回首,语气悠然,“是我听你说过去,亦或是帮你看孩子?” “这些,就是善心吗?” 白悦下意识点头,难道不是吗? 唐周忍不住笑了,不是那种为了场面客气的笑,而是那种,真正的无可奈何,像是发现什么搞笑的事情的笑。 在白悦看来,这个人身上,原本那些虚无缥缈,不容于世的冷漠感,骤然消失了。 原本的唐周,就像是天空中的风筝,没有线的束缚,游离于尘世间,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但没什么能真的触及到她,也没有真的能牵挂住她的人。 就连和唐周还算亲密的糖糖也做不到。 现在,刚刚笑完的唐周,就像是落地的风筝,走下神台的仙佛,多了些鲜活。 唐周轻笑着,娓娓道来,“你觉得是善心的东西,很不巧,在我看来都不算呢~” 看着白悦漂亮的脸上浮现出呆滞的表情,唐周继续道:“我帮你照顾糖糖,是因为我不愿看到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我不喜欢的可能。” “至于听你说,也可能只是字面意思,让你早点睡觉。” 见白悦还是云里雾里,唐周叹了口气,有条不紊的解释道:“总归,这些我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我只是嘴上说说、教教,这就算善心了吗?” “那些口腹蜜剑的人,岂不也是善心。” 白悦不知如何反驳,可她本能觉得不对。 就像她本以为唐周不会解释的,但,或许是她真的不了解对方吧。 毕竟,看人这方面,她真的不擅长。 那家伙才擅长这些的。 唐周见白悦不说话了,转身继续走,步伐不紧不慢,临进屋还不忘提醒站在院门口的白悦,“记得把院门关上,不然有小偷进来了会被你吓到的。” 白悦:“……” 好生气,可还不知道生气在哪儿… 白悦阴沉着脸,关门了。 第二天清晨,白糖醒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她娘亲又不在家了,这种事常有,不过之前她娘亲都是带着白羊走。 “这次娘亲是自己出去的吗?” 白糖眨巴着眼睛,盯着在院子里看书的唐周,希望小周哥哥给她个回答。 虽然娘亲和白羊不一起出去了,她很开心。 可外面很危险的,娘亲一个人不安全的。 白羊好歹力气大点,能踹人不是。 唐周慢悠悠抬头,“对啊,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的。” 白糖眉头一皱,瘪起小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像个小马达,不知疲倦似的。 唐周也不管她,自顾自看手里那本破旧的书,津津有味,手指还在空中比比划划,指尖时不时有流光闪烁,可还未完全亮起,就蓦地熄灭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白糖忍不住了,她跑过来,趴在唐周膝上,可怜巴巴的瞅着唐周,“小周哥哥,你带我去找娘亲好不好。” 唐周挑挑眉,白糖懂事的很,怎么今天这么担心白悦。 见唐周不像是要带她去的样子,白糖急得团团转,但当她对上唐周黝黑的双瞳,像是一盆冰水迎面浇来,陡然冷静许多。 白糖镇定下来,说话虽然还是磕磕巴巴,可清晰条理许多,“我不知道,就是,就是突然很想见娘亲…” “刚才还好,现在越来越想了……” 白糖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的感觉,她的难过抑制不住的从心里流淌出来。 哇的一声,白糖哭了,小脸涨红的厉害,她紧紧捏着唐周的袖子,“小,小周哥哥,我们快去找我娘亲吧!” 唐周眉眼冷峻下来,她顾不得安慰白糖,拿出剩下的一块玉佩,指尖轻点,玉佩消息发送出去,但只有一枚有回应,其他的没有反应。 出事了! 唐周脸色难看的要命,她像是想起什么,转身抱起白糖就走。 一路上,她顾不得掩藏行踪,风驰电掣自院子里离开,火速来到了刘瑛的饭馆。 饭馆里空荡荡的,死寂一片,屋内的香气只留下淡淡一缕,上次来时还生机勃勃的紫花即将枯萎,显然快到了生命尽头。 唐周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扔出十枚灵石,藤蔓簌簌动了,打蔫儿的枝叶伸出,一把卷住灵石。 只听咔嚓几声,灵石就被藤蔓吞吃了下去。 唐周还好,她早就知道这藤蔓并非凡物,没太过惊讶,可这一幕落在白糖和刚刚到来的秦疏影眼里,就让两人毛骨悚然了。 秦疏影张大嘴巴,“这这……” 唐周不理会他,掌心与恢复了点绿色的藤蔓相贴,通过藤蔓,她看到了,刘瑛传过来的消息。 第8章 竹修 唐周手掌与纤细的藤蔓交汇处,一阵阵明显的精神力的波动传来。 这比秦疏影刚刚眼睁睁看到藤蔓吞吃灵石更让他震惊。 这藤蔓不是装饰吗? 而且,这种妖族都能出事,那大师姐他们呢! 秦疏影想到宗门里那些不速之客,再想想一路上不回消息的大师姐,脸上不见丝毫笑意。 他攥紧拳头,屏住呼吸,直直的盯着唐周,期望对方快些,再快些。 白糖不懂唐周在做什么,但她知道,肯定是和娘亲有关。 凝滞的气氛让她压制住了心中不安,哪怕明知没有必要,白糖还是用小手捂住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打扰到唐周。 时间一点点流逝,唐周仍然眉头紧蹙,闭眼不语,这让秦疏影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缓慢。 外面近乎凝滞的紧张气氛并没有影响到唐周。 当唐周与藤蔓精神相交的那一刻,她就敏锐察觉到,刘瑛的情况不是很好。 一幕幕残破的碎片自唐周脑海划过,残碎而又凌乱,显然是危急关头,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一股脑传过来的。 从中间向外爆发的攻击、死伤惨重的妖修,不见踪影的玄天宗修士,还有那最后出场的黑衣人修…… 还有那最后入眼的一幕,灰色凄冷空间中,唯一的色调——那一大滩血腥的红…… 唐周睁开眼,头痛欲裂,脑袋仿佛要爆炸一般,让她难以忍受。 还好秦疏影机灵,及时撑住唐周的肩膀,把脸色苍白的唐周一把扶住。 但,不等秦疏影说话,唐周就大力推开他,踉跄的撑着身体,避开白糖自行坐在椅子上。 秦疏影没有防备,被唐周这么一推,后背猛地撞在柱子上,发出沉闷一声。 刚刚缩回去的藤蔓此刻反应迅速,无精打采绕过他撞过来的后背,有些嫌弃的攀爬回了柱子上方。 秦疏影后背一阵酸痛,他愣怔抬头,刚好对上唐周淡淡扫过来的视线,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间充斥着一股让秦疏影胆战心惊的冷意。 莫名的,在这么危机的时候,秦疏影感觉到了一阵湿冷的寒意。 可等秦疏影在缓过神看去,就发现唐周有些空茫的看着前方,像是还未曾从藤蔓传过来的记忆中脱离。 秦疏影没多想,原本提着的心放了半截,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想要上前唤醒唐周,又怕对方再次攻击,一时间陷入两难。 好在一直围在唐周身边的白糖打破了久违的沉默,“小周哥哥,你,你没事儿吧?” 白糖很灵敏,或许这是身为弱小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她本能的想叫醒此刻的唐周。 好在,她成功了。 唐周用力闭了闭眼,双手捂面,草草的抹了两把,等在睁开,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唐周先是对着秦疏影歉意一笑,然后安慰似的按按白糖的头,随即快速道:“妖族里有人把消息暴露出去了,引来的外人插手,打他们了个措手不及。” “玄天宗的人我没看到,”见秦疏影一脸急切,唐周补充道:“你师姐他们应该是被引走了。” 秦疏影皱眉,转身欲走,却见唐周反问道:“你们玄天宗现在有可以出手的元婴级别修士吗!” 秦疏影不傻,听明白了唐周言下之意,他有些不可思议,“插手的是其他宗门的人?” “怎能可能,”秦疏影喃喃自语,“昨天回去,我们就探查了,你说的那些妖族没有能力触碰到其他宗门的人啊!” “那就是有人当了叛徒。” 唐周笃定的话语传入秦疏影耳朵里,让他震惊抬头。 与此同时。 一片昏暗无光的灰色空间中,刘瑛与熊洛带领的妖族,正与一批污黑恶心的淤泥状人形怪物打斗。 那些淤泥怪物身体虽为人形,没有五官,没有情绪,不怕受伤,他们浑身上下弥漫着各种消极情绪。 苦涩、绝望、厌恶、贪婪、憎恨、嫉妒、鄙夷、轻蔑…… 等等、等等。 这些情绪还在随着时间,不断加厚、加重。 就像那河底的烂泥,随着各种垃圾死尸腐烂物的沉淀,愈发让人作呕。 哪怕刘瑛不断放着花香,也是治标不治本,眼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妖族眼眶发红,各种本相化身不时披露出来,刘瑛抿抿唇,刺破手腕,鲜血流淌在干涸失去生命力的土地上,散发出了勃然的生机。 像是施了什么魔法,自鲜血掉落处,朵朵紫花盛放,不断向外蔓延。 随之而来的,一股更加浓郁的花香怒放而出。 此刻,淡淡的紫色与生机盎然的绿色掩盖了这一处所有的血腥。 周围的妖族闻到芳香精神一振,从混乱中清醒过来。 一部分坚持不住的退了下去,另一部分还好的又迎了上去。 只是,退到后来的妖族望向刘瑛背影时神情低迷,他们知道,刘瑛这个状态,持续不了多久。 可他们又能撑多久呢? 看着四周已然缓和的战局,刘瑛抬头,凝重的望向远方,那里有两尊庞然大物,一左一右,硬生生挡住了大部分前来攻击的淤泥怪物。 那是一只修长健美的白狐,以及一只毛发锃亮肌肉有力的黑熊。 但他们已然不复之前的光鲜亮丽,身上伤痕累累。 无数只怪物向他们的身上攀爬,攻击着他们脆弱的口、鼻、耳,哪怕他们杀的再快,怪物仍然层出不穷。 刘瑛抿唇,蓦地身后传来惊呼,攀绕在地上的藤蔓倏地动了,两条藤蔓一左一右绞死了身后自一名蛇修身上浮现的怪物。 怎么会,他们明明…… 怪物虽死,身后的慌乱未停。 “够了,闭嘴,冷静下来,”刘瑛呵斥一声,见局面有些控制不住,果断打晕了身后那些疯狂无法自制的同伴。 气氛一阵压抑,刘瑛闭了闭眼,强压住心里的惊慌,她指尖又是一滑,淋漓鲜血流淌在地上,开出了一片紫色的绚烂。 只是,这绚烂由生命化成。 空气中的芬香已然浓郁的刺鼻,怪物肉眼可见的变少,刘瑛却不曾放下戒备。 果然,在最后一个怪物消散后,天地间一片寂静,这突兀的一声轻笑如此明显,让刘瑛连同两尊庞然大物,同时调转视线,看向那发出笑声的,前不久还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同伴。 站在巨石上轻笑的人黑发蓝袍,赤红色色的眼睛在晦暗的天下,无疑是最显眼的颜色。 这人轻笑着,探出舌尖,舔了舔尖牙,“好久不见,我的朋友们,你们怎么如此狼狈。” 没人回答他,妖修们要么怒目而视,要么闭眼不答,要么冷漠直视。 这人也不尴尬,自顾自耸耸肩,视线绕着众妖修转了一圈,“大家都没事儿,真是谢天谢地。”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能听清其中暗含的可惜之意。 熊洛和白悦幻化为人形,谨慎的挡在刘瑛和身前。 这人看着熊洛满是杀意的目光,又瞥了一眼白悦冷漠的视线,觉得很有意思。 真是,这两个家伙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呢? 难道他做的还不够,是了,他们的逆鳞还没碰呢? 这人血瞳精光乱转,显然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刘瑛果断开口了,“竹修,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们给了你什么?” 是什么能让这人放弃他们共同坚守的信仰,选择投奔别人? 还有,这人到底说没说出去… 名为竹修的男人红瞳无辜的眨了眨,笑容宛若清风,“没给什么啊,只是我腻了啊。” 腻了,腻了什么? 有些妖修若有所悟,有些妖修迷惑不解,但他们都看着竹修,等待着他的回答。 像是看出他们的疑惑,竹修坦然道:“我腻歪了鲜活可口的食物就在眼前,我吃不了,也不能吃的感觉。” 这话让原本一直发呆的白悦回过神,她冷漠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诧异。 刘瑛还好,她没什么感觉,熊洛以及大部分妖族却是沉默了。 刘瑛料见这人不怀好意,可也只能先拖着,“你忘记了发下的誓言吗?” 竹修轻巧的跳下巨石,蓝袍外的银纱随风飘洋,带起阵阵波纹。 他指尖轻点薄唇,笃定的摇摇头,“当然没忘,可是,我也没忘我发誓,是为了什么啊?” 刘瑛瞳孔一缩,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她本能接话,“那你背叛我们就不怕——” 刘瑛话还没说完,就被竹修打断了,“我发誓,只为回家。” “不是这个贫民区的破屋子,也不是这个敌视我等妖族,视我等为牲畜的,属于人族的世界。” 听到这句话,谁能不触动,毕竟,这些年他们遭遇的,比这短短几句话更可怕,身处异界,谁不想回家? 他们在这里拼死拼活的,不就是想回家吗? 竹修声音哀切,犹如诱人的魔鬼,婉转开口,继续蛊惑,“朋友们,你们不想回家吗?” 刘瑛察觉到了身后妖修们的动摇,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熊洛,可是,他这回并未向往日一般,而是默默侧过头,表示默认。 默认就代表着赞同。 刘瑛苦笑一声,抬起头,对上竹修暗藏挑衅视线,“所以呢,两界界路已封,你找了谁,能保证送你回家?” 竹修不慌不忙,拂下腰间飘渺飞舞的红绸,“自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符师,洛玥了。” 此话一出,就连沉默的熊洛也抬起头,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竹修。 “不要用这副表情看我啊,”竹修一脸为难的叹了口气,“洛玥是死了,可是她还没完全死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把她复活?” 打断竹修的,是白悦。 呼啸的风中,众妖修听见白悦很认真的问道:“你是在把我们当即将入口的食物糊弄吗?” “毕竟,按你说的,每天你面前都有鲜嫩可口的食物,那应该也包括我们吧。” 白悦歪着头,认真打量着竹修,言语轻松。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中。 第9章 抉择 竹修笑了,笑的很灿烂。 他稀奇的盯着白悦看,像是发现了什么从未发现过的东西。 没有妖族说话,所有妖修都在衡量着谁真谁假,空寥寥中只有竹修那漫不经心的笑声。 而白悦在说完那一句锥心之言,就老神在在自动退到刘瑛身后,一副“找刘瑛别找我”的样子。 她这么一表态,后面的妖修们顿时凝静了片刻,主要战力之一唯刘瑛是从,一会真的打起来,谁也占不了好。 那熊洛呢,就算妖族对于夫妻名分淡薄不重视,可以以往看来,他还是很重视刘瑛这个妻子的。 他这回是怎么想的? 他还打算站在刘瑛这边吗? 不少妖修看向熊洛,希望他能站出来,但熊洛没给任何人回应。 自从竹修表示有回家的办法,他就一直在沉默。 见他这样,妖修们心绪更加复杂,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并不是所有妖修都心绪不定,至少有一些妖修,他们各个神情坚定,眉眼冷静,完全不为竹修所动。 这些妖修有的身着淡雅,有的身着浓艳,但看着刘瑛的眼神却是无比坚定与信服。 一下子,刚刚还团结一致共御外敌的妖修们突兀却自然的分成三派。 有的犹豫不定,有的志在回家,有的坚定坚持,百态不一。 这让远处的竹修笑的更开心了。 在更重要的东面前,其他人妖的性命本就不值一提啊… 就让他来好好欣赏一下,这出闹剧到底会如何发展吧… 刘瑛察觉到了背后众妖心思攒动,她也不惊讶,想反,她很平静,无论是心里还是表面。 她没看熊洛,在对方低头后就没再看一眼,甚至也不曾出声劝阻。 她只是有些失望,不多,只是淡淡一层,附在心上。 刘瑛压下心中浮现的失望,思索着竹修的目的。 蓦地,手腕处传来异样,她心念一动,垂眸瞟了一眼手腕,动作很轻微,仿佛只是不经意是一看。 没人注意到这一幕,只有白悦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刘瑛脚下翠绿了许多的藤蔓。 须臾,刘瑛吸收完记忆,抬头,扯动嘴角,目光直直射向竹修,犹如离弦之箭,满是杀意。 竹修感受到了那不加掩饰的杀意,他眉峰一挑:这是猜到什么了? 果然,刚才就应该早些送她去死的。 那群人修真是没用,那么好的机会,都没趁乱杀掉该杀的人。 如果刘瑛死在这儿,那两个人的脸色一定不会好看吧~ 想到这儿,他自顾自的又笑了一会儿,笑完了,再度开口,“熊洛,你不想回家吗?” “我记得你家里你是老大,你们一脉,只剩你和你的几个弟妹了,算起来,他们现在也才刚成年的样子。” “你觉得,他们能挡得住熊族那些蠢蠢欲动的族老吗?” 竹修似乎是真的好奇,又继续道:“你觉得他们的血脉还能保留住吗?” 刘瑛一愣,转头看去,一直低着头的熊洛动了。 他猛地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睛直直望向竹修,冰冷暴戾的杀意肆无忌惮的暴发出来,让竹修一惊。 下一刻,熊洛攥起拳头,砰的一声,重重的击在了地面上。 大地自熊洛脚下开裂,无数裂痕缝隙向着竹修所在之处迸发。 电光火石间,巨大的石箭破出地面,带着厚重的尘土势如破竹,直直刺向竹修。 只可惜,竹修早有防备,石箭并未真正伤到他。 竹修脚尖点地,轻飘飘腾空而起,敏捷的躲过了身下自地底破出的石箭。 他单手负在身后,身体修长柔韧,动作不急不躁潇洒优雅,银纱红绸随着他动作飞舞,似是仙人月下轻舞,与冷酷暴躁的熊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竹修狭长的眼角微微勾起,他知道,熊洛急了。 急了,就会有破绽,就会有疏漏。 他刚想要再接再厉,就被刘瑛抢先一步。 刘瑛:“与你合作的是无极宗的修士吗!” 此话一出,竹修心头凛然。 他很明白,无极宗这三个字在凌天宗妖修眼里意味着什么。 那是与玄天宗完全相反的,可以用怨恨血腥憎恨等无数罪恶描述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他和无极宗合作的原因。 果不其然,竹修再度放眼望去,每个妖修都迟疑了,更有甚者面色狰狞,似乎只要竹修承认,他们就会立刻扑上来,不惜一切,置他于死地。 这是仇恨的力量,可以让刚刚还心有分歧的妖修们站在一起。 竹修心有感慨,面上不显分毫。 他直截了当的承认了,“是啊,我确实和无极宗合作了。” 面对着那些个鄙夷不屑且咬牙切齿的视线,竹修厚颜无耻倒打一耙,“我之前说洛玥的时候,你们就应该知道,我合作的是无极宗。” “毕竟,洛玥也是无极宗的人啊!都是人修,你们也不能这么区别对待啊。” 竹修这几句阴阳怪气着实是把所有妖修都给整蒙了。 哪怕是刘瑛都一阵无语,若非有人提醒,她是不会想到,竹修竟然敢和无极宗合作。 只有经历过那场大战的妖修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连刘瑛这种心态平稳的都失态了,就更别其他妖修了。 有耐不住性子的妖修想到自己的动摇,顿时恼羞成怒,“你!” “分明是你主动隐藏事实,诱惑我们!” 谁会把洛玥与无极宗联想到,这竹修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竹修笑笑,不说话。 这样更显得轻蔑了,偏偏他长的极好,在旁人看来,他这样只是高傲自持了些,让被耍的妖修们一阵火大。 刘瑛皱起眉头,回首看了一眼群情激愤的妖修们,轻弹手指,原本消散无几的花香再度弥漫,劈头盖脸向妖修们盖去。 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身后的喧嚣缓缓沉寂下来。 脑子发热充满杀意的妖修们终于清醒了过来,这回,他们脸上不可避免的多了惭愧与警惕。 以及,恍然大悟后的羞恼,还有压制住的愤怒与杀意。 竹修摩挲着红绸的手一紧,他惋惜的摇摇头,“你们这是放弃了回家的大好机会啊!” 他又将话题回到了熊洛身上,“你呢,熊洛,你真的不想回家吗?” “你和这里的大部分妖族都不一样,你和无极宗可没有血仇。” “只有牺牲一点点不重要的东西,就能换回回家的机会……” “你不考虑一下吗?” 不知过了多久,熊洛沉默的向前迈出一步,默默的挡在了刘瑛身前。 这已然能代表一切。 刘瑛愣住了,身前庞大的身影意味着什么,抉择了什么,她在明白不过。 错愕的不只是刘瑛,熊洛直白的动作让竹修面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僵住了,可随即,他就笑眯眯的安慰了一句,“熊洛的弟妹们想来会很欣慰,自己的兄长有了比家人更想要保护的人——” “他的妻子,真是个不错的身份。” 竹修如是说道。 妖修们只以为竹修是在不爽计划失败,还要挑衅一波。 可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只有熊洛、刘瑛和白悦明白。 熊洛身体僵住,他的头轻轻转动,似要回头。 可最后,他犹豫着,不曾回首。 刘瑛垂眸神情低迷,好在,她很快恢复了正常。 刘瑛还未想好如何回敬,白悦就突兀开口了,“你是没得到过真正的关心与爱护吗,所以才这么喜欢看同伴内讧反目,情人分道扬镳。” 白悦撩开眼前的碎发,语气很认真,“是因为,只要周边人过的不好,你就过的好了,我说的对吗?” 场面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竹修不笑了,他板着脸赤红色的竖瞳显现,指尖下意识用力,红绸瞬间出现数道褶皱。 “你在说什么蠢话,你这只蠢货!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白悦将鬓角落下的碎发再度撩起,下定决心回去剪头,对于竹修的质问,她并不放在心上。 自视过高的人,是忍受不了他人的蔑视的。 尤其是竹修。 他阴冷的撇撇嘴,唇角锋利的獠牙亮起,“半妖,我还没吃过呢。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了。” 白悦拂袖袍的手顿住了。 她缓慢抬头,在指尖滑动中,纤细如刃的指甲冒出,两鬓下的耳朵变幻着,显然是动了杀心。 可怕的是,无人能阻止她,也无人配阻止她。 幸好,又来人了。 “你的牙竟然还能用啊!我记得你刚来那阵,牙都被打断了,这么快就长出来了吗?” “长的也太快了,真的不是无极宗的人帮你安的吗?” 惊叹中隐藏的嘲讽呼之欲出,明晃晃的鄙夷不加掩饰。 竹修瞳孔一缩,注意到了刘瑛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舌尖舔着獠牙,回过头,身后俨然是应该在贫民区带着的唐周。 不,还有本应该损伤惨重的玄天宗一行人! 再看看刘瑛不出意外的样子,竹修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你明知道这里出事了,却还是先去了人修那边,”竹修冷笑一声,“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妖族与玄天宗,唐周无论选择救哪个,另一方都会不舒服。 这本身就是没有正确选项的选择题,却被竹修直接戳穿挑破。 玄天宗的人还好,就是妖族这边脸色不太好看了。 先是竹修背刺,再是唐周“抛弃”,他们这心情自然是好不了的。 众目睽睽之下,唐周摇着指间折扇,悠然的摇摇头,“这话你就说错啦,我其实是不想来的。” “我一个中间商,联系上卖家卖家就算完事儿,冒然前来,引起双方不满那不就是我的罪过了。” 竹修:“那你还——” “可是,要是有人出了大价钱,”唐周眨眨眼,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0章 竹叶青 “商人论利不论情,谁出的起钱,谁就是我暂时的祖宗,就像之前,几位妖修前辈是我的主顾,所以我服务周到。” “现在,我也不过是尽我所能,配得上玄天宗这位主顾付的钱罢了。” 和一位商人谈感情深厚,谈先救谁后救谁,着实显得竹修先前的话极为可笑。 竹修皮笑肉不笑,瞟了一眼唐周身后默然不语的玄天宗众人,“那你祖宗还挺多的。” 唐周一晒,并起折扇,遥遥指向竹修,“哪里哪里,我哪有你这个神经病能曲能伸啊!” 唐周话音刚落,竹修神色一变,刚要起身就被神不知,鬼不觉摸过来的藤蔓绞住。 他不慌不忙身体一摆,左右扭曲起来,就像是没了骨头似的,硬生生从藤蔓中扭了出来。 但,竹修还没来得及庆幸,杀招再至。 呼啸的风自天边席卷而来,带着尘土以及此方世界独有的消极阴霾之意,夹杂着颗颗铜钱大小的冰棱,形成庞大的龙卷浩浩荡荡向竹修冲去。 竹修瞳孔一震,下意识看向唐周,恰好看到了唐周苍白着脸,优雅展扇的动作。 那枚扇子是由数张淡黄色的符纸镶嵌在一起的,上面画着许多银色的符文,神秘璀璨。 竹修压下心中的震惊,闪身试图躲过捕捉他的旋风,只是,一人之力如何与浩荡天威媲美? 竹修毫无反手之力的被裹挟了进去。 风卷中冰冷坚硬且浩荡的冰棱敲打着他的身体,消极阴霾的气息环绕侵蚀着他,近乎让他失去神志放弃挣扎。 竹修借着最后一丝清明,竭力稳住身形,他的指尖冒出青绿色的光泽,双手在风中用力一撕。 ——什么也没发生。 竹修在风中翻滚着,眼看着冰棱汇聚成冰锥,即将穿透他的身体。 他咬着牙化作了原型,险而又险的躲过了重重刺来的冰锥。 蓝色的小蛇与冰蓝色的冰棱几乎融为一体,没人能看清风卷里的厮杀到底何去何从。 倏地,唐周垂眸,看向手中的折扇,只听刺啦一声,折扇最边缘的两页扇纸被外力撕扯成了碎片。 整个折扇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唐周眉梢一动,看向空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风卷慢慢消散,冰棱化为水汽飘走,尘埃阴霾散尽,空中出现了一条卷着尾巴,身体伤痕累累的蛇。 那是一条腹有红痕,通体冰蓝的红瞳竹叶青。 以唐周挑剔的眼光看来,这条蛇的漂亮程度,可以在她见过的妖族真身中排到前三。 特别是它身上一道道被冰凌与风刃划出的青白色伤口,更显出一些残破的美丽。 唐周正感慨着,这份美丽有自己一份,空中的竹修开口了,“你之前不会画这么多符咒。” 看着竹修那因说话动来动去的蛇信子,唐周闭了闭眼,真诚建议道:“你能闭嘴吗?” 竹修:??? 竹修冷着一张蛇脸,一想就明白了,他刺啦刺啦变本加厉,又吐了好几次蛇信子。 唐周:“好难看。” 竹修摆动的蛇尾停滞下来,他抬起头幽幽的看了唐周最后一眼,继而化作一道蓝光消失不见。 唐周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她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敲手心,看向竹修消失的方向,神态淡漠。 下一刻,突如其来的一句质问倏地打破了她的沉思,“为什么不去追,你会画这么多符咒,在这里更强了,为什么不去!” 唐周眨眨眼,越过痛苦扶额的刘瑛,看到了说话的妖修。 那是一位虎头虎脑的娃娃脸少年,额头的三横一竖,彰显了他的种族。 此刻,他对上唐周充斥着莫名其妙的视线,抿抿唇大声质问道:“你不是商人吗,追上他,我给你钱!” 唐周默默扫了他一眼,手中折扇再次一晃,又是刺啦一声,她身后的玄天宗众人消失了。 字面意思,就像雪融化了一般,突兀的消失了。 君贝贝傻眼了,喉咙里的质问硬生生被咽了下去,他用力抹了下眼睛,定睛再看,什么都没有。 不止是君贝贝,其他妖修也不可思议的看着唐周,表情怪异。 唐周懒得跟他们解释,她给了刘瑛一个眼神,自顾自走到白悦身边,“心灵感应很厉害啊。” 白悦淡定道:“应该的。” 白悦听着后面熙熙攘攘的声音,不多的同情心泛滥,难得想起自己的身份,提醒道:“不去和他们解释一下吗?” 唐周瞟她一眼,低声道:“解释什么,解释你给我一本符咒大全,还是解释你和白糖有心灵感应,指引着我过来?” 白悦诚恳道:“那你还是别说话了。” “啧,”唐周轻哼一声,拿出自己的玉佩,激活后递给白悦,“给白糖报个平安。” 白悦眨眨眼,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唐周凉飕飕的开口,“不然呢,我怎么过来的,你不会以为我会把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带到这儿?” 白悦可疑的沉默了一下,直接把唐周气笑了,她手一抛,玉佩啪叽一下落在了白悦怀里,“快点说,一会就要出发了。” 白悦笑笑转身离开,一脸头疼的刘瑛走了过来,“这次谢了。” “没什么可谢的,要谢就谢白悦,她的价钱够高。” 刘瑛转头看向唐周,语气真挚,“那也要感谢你,毕竟,我一开始只是希望你发现异常后,能把消息传给玄天宗。” 唐周翻了个白眼,“无极宗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得到这里的灵脉,你觉得他们会放过这次灭掉玄天宗新生一代这么好的机会吗?” 想想也知道,他们不会的。 刘瑛睨了唐周一眼,笃定道:“想来是玄天宗的人这次也是大出血了,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干脆利落。。” “不过,你刚刚还有心思挤兑竹修,那看来玄天宗来的人还没那么危险。” 唐周意味不明的瞅了一眼被众妖修围成一团安慰的君贝贝,不置可否,“或许吧,他们若是再耽误一会儿,不仅合作伙伴死了,想报仇的机会也恐怕要没喽。” 唐周双手抱胸,最后两句话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话音落地,她头一歪,眼角向外一瞥,果然看见那堆偷听的妖修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了。 刘瑛见此失笑,她摇摇头,“你啊!好好和他们说话呗。” 唐周打了个哈欠,摸着纸扇上的符纸,漫不经心的回道:“没必要,不是一路人,太好说话就没意思了。” 刘瑛轻声道:“那谁和你一路人呢?” 唐周没听清,她抬头,疑惑的轻哼一声,“嗯?” 刘瑛不答,只是笑着,温柔依旧,“一会你总要给熊洛一个交代的。” 唐周敷衍的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折扇上,不曾抬头,也未曾看到刘瑛面上淡淡的笑意。 不久后,妖修整队待发,白悦也拿着玉佩回来了。 妖修一行人在唐周的带领下,想前行进。 说来也怪,不知唐周是如何带路的,平日里寻常可见的淤泥怪物,竟然是一个都没出现。 在身后一双双大大小小暗藏好奇心的妖瞳注视下,唐周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折扇,就是不说话。 最后,还是熊洛被推搡着,来到唐周身边,没好气的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周装傻,“你说什么呢,我做啥了?” 熊洛沉默一下,咬着牙,“你是不是看我很不顺眼。” 唐周眼睛四处瞟,敷衍回答,“那你挺有自知之明。” 熊洛:“……” 还是刘瑛看不下去,她站出来解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吓走竹修,让他逃出去。现在刚好,说说吧。” “…啧,”唐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行吧,不过一切得从头开始讲起。” “你们最好别说磨叽。” …时间回到唐周吸收完记忆后。 秦疏影差点没跳起来,“你什么意思,是你们妖族出的事儿,波及到我们玄天宗头上了!” 唐周本就蹦蹦直跳的太阳穴被他这么一嚷,更疼了。 在白糖担忧的注视下,唐周闭了闭眼,咬着牙冷喝道:“不想你玄天宗的人死,就给我闭嘴!” 秦疏影一愣,下意识想起刚刚唐周的眼神,默默闭上了嘴。 “……除了你手里的,还有多余的通讯玉佩吗,”唐周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暴躁欲裂的神经,“拿过来,我有方法救他们。” 秦疏影错愕下来不及多想。 他点点头,“我有,我这就通知他过来。” “别惊动在你们宗门做客的外人。” 秦疏影没问为什么,他四神无主,想起大师姐离开前吩咐的事情,抿着唇,乖乖听唐周的话拿出通讯玉佩操作。 唐周也没闲着,拿出一个口袋打开,在秦疏影震惊的目光下,一百多块灵石全部被她抛给了淡绿色的藤蔓。 “…快点吃,”唐周沙哑着嗓子,偏过头,“要是没传过去,我就让刘瑛换一根藤。” 正在狼吞虎咽的藤蔓瑟瑟缩缩的一抖,默默加快速度,不敢耍平时的小心眼。 唐周甚至还不忘让白糖看着藤蔓,这让原本神情低迷的白糖兴奋的点点头,搬个小凳子坐在柱子旁边看着藤蔓去了。 藤蔓:…… 秦疏影:…… 秦疏影木着脸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是该惊讶于唐周的大手笔,还是惊讶于藤蔓还有小心思,他僵硬的回答道:“我师弟南宫昆玉马上就到,他有多余的。” 唐周点点头,拿出一打符纸,开始画符。 边画,她还不忘了解情况,“你们玄天宗是出不了人了。” 这话里话外看似带着疑问,实则却是不容置疑是笃定。 “不能了,无极宗这次来的人很多,”秦疏影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他颓废的坐在地上,暴躁的抓着头发,“长辈都看着他们去了。” “不过,大师姐他们未必会出事,还有墨澜师叔。”秦疏影勉强打起精神,试图安慰自己。 他没注意到,唐周听到这话时微顿的手。 第11章 计划 墨澜,玄天宗上一辈中最小的弟子,原著后期力挽狂澜,守护玄天宗并辅佐玄天宗大师姐玉宇坐稳掌门之位,后护着玄天宗几根独苗离开的剑锋之主。 ——号称玄天宗剑道最强之人。 玄天宗竟然把他派了出去,该说,不愧是最护短的宗门吗。 唐周垂眸,手腕用力下符笔勾勒出一个个神秘的符文,银色光辉再起,坐在不远处的秦疏影恍惚间看到,十八枚符咒凭空浮起,合为一体,变成了一张薄薄的银色纸扇。 可等他再定眼望去,十八枚符咒正一张张落入唐周手中,乖贴抚顺。 秦疏影:…… 他看错了? 秦疏影视线太过明显,唐周合上掌心,淡淡看过来,“当时给我的竹简还有吗?” “……不是,”秦疏影已经不知道今天,自己是第几次陷入震惊了,“你怎么会知道我还有竹简的。” 唐周嘴角抽搐,这人心里真是没数啊,“一枚玄级竹简就能瞒过天机,真是蛮厉害的。” 哪有玄级法宝功能这么强悍的,也不编个靠谱的说法。 这话里带着点调笑意味,让秦疏影涨红了脸,尴尬极了,“好吧,是我当时编的。” 他悻悻的从芥子囊中掏出了又一片竹简,扔给了唐周,“送你了。” 唐周下意识接住竹简,反应过来后一愣。 秦疏影这一操作是她没想到的,虽然和她的计划不谋而合,可事情实在是进展的太顺利了,顺利的她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无功不受禄啊… 果然,下一刻秦疏影杏眼清澈明朗,直直望向唐周,表情诚恳中带着祈求,像一只温顺无害的小动物。 “我知道,你很了解洛封之地,这片竹简只是定金,只要大师姐他们平安出来,其他的竹简就都是你的了。” 许是怕口说无凭,不够力度,他继续增加砝码,“这竹简共有六片,分为玄级,合为地级。我这有两片,另四片放在我师傅那儿。” “只要你把大师姐他们救出来,这个地级法宝就是你的了。” 唐周还没答应呢,门外来客先惊呼道:“秦疏影你是不是想死啊!” 匆匆敢来的南宫昆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一个闪身,一把揪住秦疏影的衣服领子,大声质问道:“你之前可没说用竹简交换的玉佩,你知不知道……” 说到这儿,南宫昆玉冷漠的扫了一眼唐周,唇瓣颤动开合,声音却消散不见。 唐周也懒得管两人说什么,她将那枚抛过来的竹简放在一边,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等两人谈完了,唐周的操作也接近了尾声。 她正把符纸粘合在竹简上,耳边就传来强压怒气极力维持风度的,彬彬有礼的声音,“唐道友,不知你计划如何,我们二人应该有机会知道吧!” 看着努力不把视线移向竹简的南宫昆玉,唐周粘上最后一枚符纸,“那是自然。” “一会儿我们兵分两路,我和秦疏影进去,你留在这儿。” “我去找妖修们,秦疏影去找贵宗之人。” 南宫昆玉不太满意,他眉头紧蹙,语气严肃,“为什么让秦疏影去,我不行吗?” 唐周:“你当然不行,别忘了现在通讯玉佩不起作用,我们根本不知道洛封之地情况如何。” “他是卦修,又有竹简庇护。我们二人的通讯玉佩在竹简保护下,是可以通讯的,所以,他必须去不可。” “更何况,现在妖修和贵宗不在一处,容易被分个击破,”唐周不紧不慢分析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南宫昆玉还在思索着唐周计划的可行性,秦疏影就上前一步,“我愿意进去,唐道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师弟不给力,南宫昆玉能怎么办。 他面上温和有礼的与唐周商量着进入洛封之地后的计划,脚下却暗戳戳用力,狠狠的给了秦疏影一脚。 秦疏影咬住下唇,痛苦地捧起右脚跳了起来,动作夸张搞笑,可唐周不难看出,秦疏影被踩的是挺疼的。 不过,她也只当没看见,继续听南宫昆玉说话,“唐道友,不知你进去之后,如何与妖族取得联系。” 南宫昆玉顿了一下,发现唐周情绪没有什么波动,斟酌道:“虽说这可能关乎某些机密,可还请道友明白在下的担忧。” 唐周本还在犹豫,毕竟这事关他人机密,若是自己的,自然可说。 可目光扫到门口,她突兀地想起了那晚白悦说的话,她沉吟半晌,冲着聚精会神看着藤蔓吃灵石的白糖,扬扬下巴。 南宫昆玉顺着唐周目光看去,想起大师姐临走时的语焉不详,他沉默了。 他嗫嚅着唇瓣,问道:“和那孩子有关?” 唐周想到这人的身份,又想起一会儿还需要他,索性给他交了个底,“母女连心,不是说着玩的,这孩子的直觉很准,有她的帮助,我们会找到妖族的踪迹的。” 南宫昆玉抿唇点头,不再质疑。 …… 时间回到现在,唐周向着白悦歉意的点点头,“我很抱歉。” “但我想不出别的方法迅速找到你们。” 白悦摇摇头,“让他们知道也没什么,总归,糖糖以后和我不同。” 不同在哪儿,为什么不同? 白悦没细说,也没人问。 刘瑛瞟了白悦一眼,贴心的转移了话题,“那你身后的那些幻影呢,怎么回事。” 唐周挥挥扇子,老神在在的模样,“从得到你传过来的记忆,我就在想,和无极宗合作的是谁。” “是谁能躲过你和熊洛的怀疑,装的那么稳当。” “除了竹修那个变态,”唐周耸耸肩,意有所指,“我也想不到别人了。”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信任他,不过心里还是多有点数吧!” “我这一次能来救你们,下一次,可就不一定来了。” 熊洛想到竹修背叛的事儿,心情就很暴躁,说话也没好气,“行了,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妖族可不像你们人族这样,分帮结派耍心眼!” 唐周呵呵一笑,“是啊,是不内讧,一出手就是全杀,可不是没有内讧。” 熊洛嘴巴开合,想不出反驳的话,偏过头重重一哼。 看着局面又僵持起来,刘瑛叹了口气,刚想再出来打圆场,就听见白悦认真的纠正道:“妖族也蛮势利眼耍心机的,和人族没什么两样。” 刘瑛:…… 这一个两个就不能不说话!非得吵起来吗? 熊洛对唐周的话尚且还不服气,听到白悦这么说,直接闭嘴了。 见熊洛吃瘪,唐周不可避免的幸灾乐祸起来,“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熊洛吃亏了,直接装哑巴不说话了。 眼看着唐周说完,白悦又要接话,刘瑛迅速接茬,“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竹修留在这儿,我们不能,但你未必不行。” 洛封之地,封住灵力的地方,无论人修、妖修,在这里你能运用的只有你掌握的,与天地本源最接近的东西。 与天地本源越接近,攻击力越强。 而符道,就是最接近天地本源的存在。 只是,现在已经很少有符修了。 唐周明白刘瑛的意思,她悠悠感慨道:“这就和你们的盟友,玄天宗修士的处境有关了。” “竹修是变态不假,可他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变态。” “洛封之地毕竟是洛玥大师所设,无极宗再怎么样还是有些关于这里的机密的。” ——唐周言下之意,无非是无极宗把那部分机密给了竹修。 刘瑛想起在竹修到来前消散的笼影,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些复杂,“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些笼影那么快就没了。” 只是,他就这么背叛了吗? 选择违背曾经许下的誓言,就算这样回了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竹修手里的东西,”刘瑛压下复杂的心绪,认真分析着,“是能帮助玄天宗盟友的吗?” “一部分罢了,从秦疏影探听到的消息看来,无极宗和竹修的合作可不算稳固。” 白悦还是不理解,“那你为什么要制造幻影骗他。” 而且,那幻影真的很真实,让白悦又想起了那个人。 也让白悦确定,给了唐周那本书确实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听到这儿,唐周有些无语,“还不是秦疏影不靠谱,他救人心切,直接跟着无极宗的人进了笼心,我上哪儿去找笼心在哪儿去。” 刘瑛、白悦三人听到笼心一词,面色都变了。 进入洛封之地的人和妖,哪个不清楚笼心的可怕? 与其他地方的禁灵不同,笼心可怕就可怕在,所见皆为真实,而真实即为幻像。 在那里,根本没人能分辨出真假。 刘瑛想的多,她一下子就明白,无极宗是打着尽可能消灭玄天宗有生实力的目的来的。 她眉头一皱,“无极宗就不怕自己也搭在那儿!” 唐周:“或许他们还期待着洛玥大师在天有灵,给他们点帮助呢!” 蓦地,白悦开口问道:“玄天宗的人会有危险吗?” 唐周笑笑,不着痕迹的瞥了刘瑛和熊洛两眼,在看到两人不同的神情后,她实话实说,“若是那位大师姐玉宇还有那天和她一起来的师弟师妹,自然是无碍的。” “可他们带去的别人,我就不敢保证了,毕竟我也没见过。” “不过,”唐周摸摸下巴,琢磨着,“那位大师姐一看就是很准称的人,又有长辈的帮助,不像是会让师弟师妹出问题的人。” 第12章 老古板 在唐周和众妖修跟着竹修的轨迹,前往笼心时,他们的盟友也暂时陷入了困境中。 笼心,即为洛封之地名义上的“中心”,它最危险的地方,就是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看不透猜不出的幻像。 至少,对于玄天宗一众人来说,他们暂时还看不透。 笼心内,无极城中央的客栈里,林望舒咕噜咕噜咽下茶水,满足的放下茶杯打了个嗝,“累死我了,这鬼地方怎么比上次来还离谱!” “不仅出现了很多个你们的假身幻影,更可怕的是,那些鬼玩意的记忆似乎是同步的,一个露了破绽,下一个就会补足这一缺陷。” 说到这儿,林望舒似乎想起什么,厌恶的皱起眉头,一副看到什么作呕东西的样子,“还有,那些人真的很…” 一旁的易观棋一边提起茶壶倒茶水,一边接话,“怎么了,除了有些排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林望舒想不出明确的词语去形容,只能按自己的第一想法描述,“……很有毛病啊!” 站在窗口的玉宇闻言转过头,“怎么了?” “嗯,大师姐,怎么说呢,”林望舒撇撇嘴,有些不爽,“我打听消息的时候,斗篷兜帽不小心开了,他们见我的眼神就跟看到什么大逆不道的人似的!” “眼神怪怪的,有点要吃了我的意思。” 她身旁的易观棋一边倒着茶水,一边迎合道:“确实,这里的感觉很怪,和外面不一样。” 玉宇沉默半晌,转头看向屋内阴影处闭目养神的白袍男子,“师叔,你感觉到了吗?” 易观棋与林望舒顺着大师姐的目光看去,眼神中不乏打量与好奇之色。 与大师姐不同,他们年龄还小,并没有接触过这位闭关许久、刚出关就被掌门拉来当苦力的小师叔,心里自然是好奇的紧的。 墨澜察觉到了两道好奇的目光,不以为意,他抬眸,语气温和,“这里确实没有笼影,但,肮脏的东西却是不少。” “不过,如果按那位唐道友所说,无极宗这次是有备而来。他们想来是做了什么手脚,让笼心的幻境更可怕了。” 墨澜声音不急不缓,浑身上下带着一种莫名的让人安定放心的感觉,顿时驱散了易观棋和林望舒心中惴惴不安的紧张感。 玉宇闻言又看向窗外,街上人群熙攘,只是无论是叫卖的摊贩,还是往来的路人大多都为男子,只有几位纤细的黑袍身影避开人群,在各种小胡同中行走。 男人们正大光明登上绯艳迷离的楼台,女子们小心翼翼罩着黑袍。 生而为人,境况只因多了一个不重要的东西,就如此不同。 玉宇瞧见这压抑的一幕幕,蓦地想到,之所以无人在意她的视线,不过是她披着黑袍,人们看不清她是谁,是他还是她。 况且,他们住的客栈也是只有非富即贵的人才住得起的。 所以,无人投来异意的目光。 她指尖划过眼角黑焰纹路,声音中有着一股不明的冷意,“如果我没猜错,笼影的时间线应该处于洛玥小的时候,修真界最封闭禁锢的时候。” 林望舒和易观棋面面相觑,都想起了通识课上,长老们对于那段过去的描述,再结合林望舒刚刚的经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望舒不可思议,“他们无极城的人有病吧,无极宗就不管管。” “……从五百年前那个阶段看来,”易观棋分析道:“那时闭塞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女子有了能出门的权利。” 虽然还是得带着兜帽,小心翼翼。 可这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林望舒眉毛倒竖,非常不满,“这权利算个什么啊,他们是把女子当什么了?当私人物品还是所有物啊!” 不提二人如何义愤填膺,墨澜起身,来到玉宇身边,轻声道:“笼影是按照洛玥的记忆构建的,展现的都是过去的真实。” “我们无能为力,只能以此警戒。” 玉宇垂眸,修长的手指搭在窗边,下意识握住窗栏,“我知道,只是,不可避免的替洛玥感到难过。” “她建造笼影的时候,是希望后人从她的记忆中吸取教训吧!” “她想不到,最后反而为她讨厌的人所控制,”玉宇转身,不再去看,“她很难过的吧?” 要不然,黑焰怎么会感觉到,这里会有这么深沉久远的哀伤呢? 墨澜看着眼前低着头的玉宇,叹了口气,拍拍玉宇的肩膀,“先去休息吧,一会儿我去叫你。” 玉宇拒绝了,“一起吧。” 见状,墨澜也不再劝,他望向窃窃私语的林望舒和易观棋,“你们也先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刚好看顾看顾秦师侄。” 林望舒两人眨眨眼,下意识看向玉宇,见她点头,他们这才动身。 临走时,他们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墨澜笑了笑,见后者没什么不虞,这才迅速离开。 玉宇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人都走光了,她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洛玥当年到底为什么要建洛封之地,是因为当年人妖隔阂越发严重了吗?” 墨澜不答,他对上玉宇隐隐藏着好奇的眼神,伸手揉了揉眉心,“掌门师兄不说,你就盯上我了?” “……要是他愿意说就好了,”玉宇似乎没听出墨澜话里的不愿意,她指节轻扣上桌面,“偏偏什么都瞒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这可不太好。” “就像这次,你来了还好,你若是没来呢?我们谁也不知道内情,情况只会更危险。”玉宇慢条斯理的说着,试图说服墨澜。 即便玉宇这样说了,墨澜还是摇摇头,依旧固执己见,“别再问了,你还没到知道的时候,更何况我可经不起你师傅的唠叨。” 见墨澜实在不愿意说,玉宇幽幽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师叔你就别老古板了。” 墨澜不为所动,“知道我老古板,还问我。放弃吧,等你元婴突破就能知道了。” 玉宇定定的看向墨澜,坚持道:“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时候了,就算想要保护我们,也不能让我们成为被蒙上眼睛的瞎子。” “这样,不知缘由,分不清敌我,谁知道明天我们会不会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全军覆没!”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墨澜,他眼神立刻变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墨澜平淡无波的眼眸陡然冷肃起来,他呵斥道:“你这样子哪有身为宗门大弟子的风范!” 玉宇冷笑一声,原本身为门派大师姐应有的平淡与冷静褪去,显现出来的,是墨澜似曾相识的桀骜不驯。 两人目光相对,谁也不愿退让,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就和过去一样,最后还是墨澜先败下阵来,他冷冷一哼,把佩剑放在桌子上,妥协了,“听完了就忘了,知道吗?” “尽量吧。”玉宇敷衍的很没诚意。 墨澜:…… 他就不该信了她的鬼话,提前出关! 墨澜重重的叹了口气,熟练的自我安慰着,也行吧,好歹答应了不是,就这么酝酿了许久,他才慢慢道: “我毕竟是大战前不久入宗的,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当年笼影在各地泛滥,洛玥召集所有符咒师,想要一劳永逸封印笼影,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阴差阳错间,界门提前关闭。” “……妖修人修都有一部分留在了异界,”墨澜顿了顿,双手抵住额头,声音干涩,“当年宗门的符峰一脉就是都留在了妖界。” 过了许久,一片诡异的沉默中,玉宇哑着嗓子,“所以宗门安排那些妖族在凌天郡住下?” 墨澜:“算是心里安慰吧,而且,妖修中有很多与我们宗门关系不差。” 玉宇思索片刻,“和无极宗有关?” “不确定,当年知情人要么闭关不问世事,要么流落妖界,要么旧疾复发早早陨落。秦师兄他们也没想过放弃,可是知情人都不愿意说……” 听着墨澜的描述,玉宇眉头紧蹙去,忍不住问道:“你们就没想过问问妖族?” 墨澜嘴巴开合,诡异的沉默了。 许久,他低下头,僵硬的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且,当时妖族很仇视我们,就没去。” 许是当大师姐久了,门下弟子太多,玉宇说话直接了当起来,在墨澜听来就很不好听,“不只是单方面的吧,师父师叔你们也都很憎恶妖族吧!” 谁的长辈谁了解,玉宇和秦疏影四人虽是同一辈的,却比他们大了一百多岁,看到的了解的也更多。 她经历过宗门颓废再起的困难时光,也更明白宗门的长辈们有多么老古板。 她师叔墨澜这种都算是好的,其他人只是随着年龄的加大,不轻易显现出来罢了! 墨澜被自家师侄无情的戳破,一时间有些恼怒,因为他也是迁怒于妖族的人之一。 墨澜自认是个俗人,在知道自己师兄师姐们可能永远都回不来的时候,还是愤怒的。 哪怕他算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一个,也无法向妖族去询问。 可他也知道,这事是他们这一代处理的不好,如果他们这代再强一点,再通情达理一些,这些孩子也未必要深陷险境。 墨澜坐在玉宇身边,“那你打算怎么办?” 第13章 命运的分叉口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难不成还让我们和妖族继续误会下去吗?让罪魁祸首看到我们两族面和心不和就好了?”玉宇瞥了墨澜一眼,面无表情的阴阳怪气着。 但她的阴阳怪气并没有落到实处。 “我还以为你当了大师姐稳重了许多,”墨澜已然恢复了平静,甚至开始回忆往昔,“现在看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都直白的让人脸疼。 玉宇斜睨了他一眼,眸光闪烁,“那是因为这一代的师弟师妹们都很懂事,也很开明。” “不像某些人,明知道自己错了,还需要别人说才能去改过自新。” 墨澜并不生气,他眉眼冷峻,充斥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严肃感,“那不是正说明了,一代一代在进步。你们这一代比我们强,这就够了。” 他淡淡一笑,眉眼舒展开来,“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姑娘也成长起来了,变成了她最想成为的样子,大家都在进步,我出关的恰是时候。” 不然,被落下就不好了。 窗外的夕阳偷偷溜进房间,落下一角光辉,正好洒在两人身上,一片温暖。 玉宇的黑瞳映澈着男人光辉照耀下严肃却温和的表情,她莞尔一笑,拿起面前的茶杯。 她说,“那就谢谢师叔的吉言了。” 墨澜眼角弯起,也举起手中茶杯,“共勉之。” 两个茶杯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做了什么决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 夜深了,本该是休息打坐的时间,偏偏秦疏影占据了这间客房唯一的床榻,其他人也只能席地而坐。 林望舒打了个哈欠,给易观棋使了个眼色。 易观棋目光闪烁,跟着林望舒的动作,两人来到门外。 “秦疏影的事回去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大师姐好像有事情瞒着我们。” 两人同时开口,谁也没想到对方要说的是别的,一时间面面相觑,失笑。 易观棋先开口,闷声道:“先说秦疏影吧,他的事目前更重要一些。” 林望舒点点头,想起床榻上秦疏影的惨样有些气恼,“那家伙也真是的,若非南宫在场,他是不是要把竹简都送出去啊!” “已经送出去了,”易观棋默默纠正道,“算起来,我们出去之后,这玩意儿就已经是人家的囊中之物了。” “那不还有秦师叔那一关吗,”林望舒瘪瘪嘴,知道自家师叔不好惹,声音显得有几分心虚,“他未必会同意吧!” “秦师叔杠不过秦疏影的。”易观棋知道林望舒在想什么,提前打消了她的念头。 作为好友,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秦疏影把保命的东西交给别人的,换一样别的至宝也可以啊,他们几个也不是没钱。 可偏偏按南宫说的,那人已经把一片竹简做成扇子了。 想要也要不回来了…… 林望舒叹了口气,撸起袖子,“到时候再说吧,兴许还有点希望。” 易观棋并未出声打破同伴不切实际的幻想,自秦疏影身受重伤,意外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就明白,没有什么比当下更重要。 先着眼于眼前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明日事明日说。 但,看着林望舒沮丧的神情,他还是默默的安慰道:“大师姐知道了,这事儿她会去同秦师叔周旋的,未必会打起来……” 说到后面,易观棋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心虚,尤其是林望舒抬了头,一脸质疑的望着他。 林望舒丧着脸,“未必吧,秦师叔看着仙风道骨的,一点都不好惹啊!” 更何况他们是师父师伯师叔们其实都很宠着秦师叔的。 易观棋也沉默了,他犹豫了一下,指指斜左侧的房间,压低声音,“那位师叔才是最小的,看着也不是很古板的样子,说不定他能劝劝秦师叔呢?” “你确定?”想起这位墨师叔刚刚冷峻坚毅的模样,林望舒打了个得瑟,“看着就很严肃的样子。” 一看就是她这种喜欢吃喝作乐的人不能接触的。 听她这么说,易观棋也蹲下身,挤在林望舒身边,回想刚刚那位师叔正经点模样,纳闷道:“那大师姐和他很熟悉的样子,这位师叔不是闭关了很久吗?”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望舒得意的笑了笑,她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四周,见无人这才小声道:“大师姐刚进师门那段时间,掌门师伯忙,都是这位师叔带着师姐练剑学习术法的。” “而且,到后来发现,大师姐更适合这位墨师叔的剑道,掌门就更心安理得的把大师姐放在墨师叔那儿交了。”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这位墨师叔看着大师姐的眼神很欣慰。 细心呵护的花长成了傲雪凌风的松柏,自然是很开心的。 易观棋恍然大悟,不过他很快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儿。 他狐疑的抬高身子,咪起眼睛打量着林望舒,“说吧,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八卦的。” “以前你分享的时候,我还没多想,这么老久之前的事情,你从哪儿听说的?” 眼看着易观棋一副审讯犯人的模样,林望舒不屑的抬抬下巴,鼻子轻哼一声,“放心吧,都是正规渠道,保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易观棋木着脸,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 把林望舒盯得头皮发麻,她搓搓汗毛立起的手臂,举起手妥协了,“行吧行吧,我说还不行吗?” 一边说着,林望舒一边凑到易观棋耳边,鬼鬼祟祟的,让易观棋脸一抽。 他不着痕迹的侧过头,躲过林望舒呼出的热气,“说吧!” 林望舒眨眨眼,全当没注意到易观棋的小动作,“这都是我师傅他喝醉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他说出来的。” 易观棋:……?? “你这是什么表情,还不是我怕我师傅那个不靠谱的醉死在琼酒里,好心去照顾。” “你知道一个酒鬼有多难照顾吗?”林望舒愤愤不平。 林望舒极力为自己辩白,“而且,我就听了那么几次,后来就不听了。” 你也知道不对啊…… 眼看着林望舒的表情越来越危险,易观棋果断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说的,大师姐瞒着咱们什么事儿了。” “呵,”林望舒冷笑一声,决定以后的八卦不和这人分享了,她没好气的说道:“自从咱们和妖族被分开,大师姐就有些担心。” “尤其是后来她从秦疏影嘴里知道,妖族没事儿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只有你没看见罢了,我看的可是清清楚楚。” 易观棋无视林望舒的踩踏,认真思考着,“那妖修里面有谁很特别吗?” “什么很特别?” 易观棋脱口而出,“当然是大师——” 他低着头话说到一半,手臂的肉被人硬生生拧了一圈,易观棋压下眼睛里的泪花,抬头,勉力保持着微笑,“不,什么都没有,大师姐你听错了。” 林望舒也微笑着,“大师姐,你听错了。” “早点休息。” 玉宇也不戳破他们的小心思,走到门前,刚要推门,她倏地回头,把刚放下心的两人吓了一跳,“如果有一天,你们知道亲近的人做错了,会选择反对他们吗?” 闻言,林望舒原本吊儿郎当的脸上迅速充满严肃,她站起身,身板挺直,像一颗嫩生生的小白杨,“我会的,错了就是错了。” “错了就要纠正。无论是谁。” “哪怕拔刀相向?” “哪怕拔刀相向!” 林望舒平静的说道。 玉宇眼角勾起,欣慰的拍拍林望舒的头,“好。” 玉宇又将目光移向沉默不语的易观棋,无声的询问,那你呢? 身边的同门都没有催促,易观棋却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他低下头,沉默许久。 不远处,楼下传来一阵喧嚣,热闹一阵又缓缓沉寂下去,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易观棋蓦地意识到,这里是笼心。 一片由记忆组成的幻影。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阻挡时间的脚步,无论是生命还是力量。 总有一天两天,眼前的人都会消散,不会为他的意愿所移动。 易观棋抬起头,恰好一阵风穿廊越栏,走廊里的几盏油灯忽闪忽灭,暗黄色的光晕随风移动,时不时扫在玉宇和林望舒的脸上。 一时间在易观棋目中,她们的脸模糊不清起来。 他感到了一阵心慌。 就在这一刻,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易观棋站起身拍了拍起皱的下摆,对上玉宇平和的视线,“我不知道,但我想和你们站在一起。” 林望舒错愕的张开嘴,玉宇表情依旧平静,看不出是赞同还是不喜。 易观棋胸膛一阵巨颤,心脏砰砰砰直跳,成为寂静中最响亮的声音,他僵着脸,鬓角水滴落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足矣影响一生的决判。 看着平时沉默不语的青年这样紧张,玉宇笑了,这还是个孩子呢! 她拍了拍易观棋的肩膀,“想清楚就好。” 说完了,玉宇也不看易观棋的表情,指节轻扣木门,走了进去。 只留两人一阵沉默。 易观棋额头抵住墙面,背对着林望舒,嗓音沙哑,“你知道师姐说的是什么吧。” 林望舒斜靠在门边,摸了摸师姐触碰的地方,坦然道:“我早就知道了。错的就应改正,不该再犯,反倒是你,好好想想吧。” 易观棋不答,声音中带着一丝抽噎之意,他反问,“那他们呢?” “南宫猜出来些,”林望舒顿了顿,安慰道:“疏影他什么都不知道。” 易观棋沙哑着嗓子,声音闷闷的,“不知道就好。做这种抉择太痛苦了。” “可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也是每一代弟子都要选择的。” 林望舒遥遥离开,不冷不淡的声音留在走廊,虽小却震耳欲聋。 很快,走廊里传来几颗雨滴下落的声响,声音不大,仿佛在被极力压制着。 可到底还是太响了些,好在外面下雨了,很大,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遮掩了走廊里止不住的哭声。 屋子里,墨澜走到窗边,轻轻叹息着,伸出修长的手掌,触碰到几丝湿润,“下雨了啊。” 第14章 争吵 淋漓的雨嘀嗒嘀嗒作响,不可避免的为客栈带来一丝潮气。 窗外柳枝沙沙作响,寒风带着湿气自窗户缝隙中钻出,侵扰了床榻上的青年。 秦疏影面上一冷,朦胧中睁开眼,就听到两句抱怨,“这雨下的也太大了,外面都要成河了,那些百姓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下雨了,怪不得这么冷! 秦疏影迷迷糊糊的想到,不对,他不是跟着唐周进了洛封之地,又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师姐他们吗? 他们人呢! 秦疏影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猛地起身,动作太过剧烈,床榻也随之吱呀作响。 他一抬头,就与房间内的各位师兄师姐们对上了视线。 当然,主要视线都盯着他踩着床榻的靴子。 秦疏影讪讪的挠挠头,默默在一堆杀人的眼神中,迅速把脚从床榻上移开,只是床榻上不可避免的留下两抹黑色印记。 众人:…… 林望舒忍无可忍,转头问易观棋,“刚才谁把他搬床上的啊,怎么没给他脱鞋!” 角落里一个怯生生的小弟子探出头,“对不起师姐,我当时忘记了。” 当时兵荒马乱的,他真的忘记了啊!tt 林望舒侧身,看见是谁,默默把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对着那小弟子微微一笑,“行,下次注意些,放心吧,师姐没生气。” 小弟子乖乖的点点头,又缩了回去,就像在阴暗中默默长大的小蘑菇。 乖巧且听话。 林望舒捂住额头,一脸痛苦,这个师弟啊,真是…… 好在很快,秦疏影的话就打断了她的复杂心绪。 秦疏影头重脚轻的从床榻上跳下来,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他看着周围的同门们,一时间脑袋还不在线,“宗门已经这么穷了吗,不能多开几个房间吗?” 干嘛要这么多人挤一间屋子啊,不闷得慌吗? 易观棋眨眨眼刚要解释,靠在窗边的玉宇先说话了,“这次有无极宗的人在暗处,笼心又比以往更危险,大家还是挤在一个屋子里比较安全。”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外界情况不乐观,把人都放在一起,比较好管。 秦疏影点点头,又扫视了一圈,见大家都没什么事儿,这才放下心来,“大家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他肩膀耷拉下来,随意一瞟,就发现易观棋的眼眶有点红,和林望舒中间也隔着远远的,中间能隔好几个人,他一时间有些莫名。 人多,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眼睛一转,索性大大咧咧坐在了两人中间,抬手,一手搂住一个人肩膀,用力,把他俩往中间这么一拥! 不出意料的得到了两句抱怨。 却也成功打破了两人之间死寂的情绪。 只不过,正喜悦于解决同门问题的秦疏影完全没看到,身后投来的那一道道震惊且佩服的眼神。 很快,屋子里就热闹起来。 休息的休息,唠嗑的唠嗑,气氛一松。 因着他们到底是外来者,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声响,只是之前紧张的氛围,到底因着秦疏影的醒来而焕然一清。 玉宇站在窗边,斜靠着墙壁,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众人嬉闹。 倏地,敲门声响起。 众人神情一变,各种武器瞬间出现。 只是,不等他们做出攻击状态,就听他们大师姐玉宇淡声道:“进。” 众人:?? 心情轻松许多的林望舒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大师姐,正好和后者对上视线。 林望舒看着玉宇轻松的神态,心中一动,冲着大师姐微微一笑,随即与同门一样,望向门口。 不出她所料,进门的人正是他们师叔墨澜。 众人恍然大悟,但眼神仍然警惕着,只有秦疏影一脸茫然。 易观棋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秦疏影这才记起,和大师姐他们同行的,还有这一位声名赫赫的师叔。 墨澜进门后脱下湿透了的蓑衣,也未靠近,只是拿出银色的佩剑。 拇指一抵,刷的一声,长剑出鞘。 雪色的剑光照亮了昏暗的屋子,长剑上盘旋着银灰色的龙身,剑柄处龙首红瞳反射出一双双惊艳的眼睛。 玉宇见此,挥了挥手,“是本人。” 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纷纷站起行礼。 可即便如此,屋内的气氛到底不如之前欢快了。 墨澜眉峰皱起,看出了这些弟子的不自在,他对着清醒过来的秦疏影点点头,就一挥袖袍,站到了屋子的角落处。 与之前林望舒的那位师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显然,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林望舒一个,众人纷纷笑起来。 只有那位“小蘑菇”和墨澜本人二丈摸不着头脑。 墨澜挑挑眉,看向玉宇,眼神中带着淡淡的不明所以的疑惑。 玉宇侧过头,笑了笑,只当没看见。 墨澜一阵无言,他也不问,轻咳两声,顿时,屋子里安静下来,“我刚刚去外面探查了一番,假身越来越多了,不是你们能直接躲过去的。” “而且,我们最好要主动出击,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一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墨澜手中佩剑的易观棋抬起头,认真的说道:“我记得之前关于洛玥大师的记载中写过,她六岁那年大雨淹城,她父母俱亡,意外被路过此地的无极宗掌门发现,收做徒弟。” “所以,笼心处在是时间,应该是她六岁的时候。” “的确,我们不仅要小心这里的天灾,还要注意幻影中出现的过去的修士幻影,尽量不要与之冲突。他们是有伤到我们的能力的。”墨澜赞许的点点头,嘱咐道。 被墨澜夸奖的易观棋不自在的低下头,耳朵红了大片,但是个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止不住的兴奋。 秦疏影一时有些无语,也不至于吧? 平常也没见他这么崇拜人家啊? 林望舒可没心思搭理易观棋的小粉丝心态,她皱起眉头,冷声道:“可是现在我们都没有灵力,还不知道无极宗的情况如何,冒然出击是不是太冒昧了。” 墨澜瞟了一眼这位敢明目张胆反对他的师侄,仔细打量两眼,竟觉得她有些面善。 不过此时也不是问这种事儿的时候,他压下心中疑惑,淡淡的解释道:“他们在笼心的处境必然是与我们不同的,谁也不知道洛玥当年给他们留了什么,拖长时间,不利的只有我们。” “而且,林师侄也应该很有感触,毕竟你和另几位师侄上次来的时候,应该与这次很不一样吧!” 林望舒闻言,瞳孔一缩,抿唇就要反驳,却被玉宇蓦地打断。 “吵什么吵,不如先不打无极宗,你们两个先比试比试?”玉宇抬眸,打断了两人,语气不耐,“都多大的人了,不仅不给新弟子做个表率,还在这里像小孩似的吵架?也不嫌弃丢人!” 墨澜脸一抽,玉宇这话看上去是两人各打二十大板,实际上还不是主要说他年纪大不懂事,他冷冷一哼,觉得简直是岂有此理! 林望舒心里也不得劲,她才不是小孩儿呢! 可在玉宇的注视下,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秦疏影探头探脑看看左右,默默举起手,“我们还可以等妖族过来再开始。” “我刚刚给唐道友发消息,他已经带着妖族前往笼心了。” “所以,我们还是等一下吧,”秦疏影摸摸鼻子,谨慎的试探着说道:“这还算保险一些。”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你能保证他们一定会来吗?”墨澜问。 秦疏影:“……他们会来的。就算妖族不来,唐道友也会来的。” 怕墨澜决定唐周一人身单力薄,他又补充道:“唐道友在符咒方面很厉害,而且南宫那里还有一个妖族的孩子,他们肯定会来的。” 虽然唐周没给过秦疏影明确的答复,仅仅让南宫昆玉帮忙看着那个小孩,可秦疏影就是对他有着莫名的相信。 他相信唐周会来,不仅仅是他的直觉,更是相处几次后,他通过对唐周的观察得出的结果。 当然,秦疏影选择性忘记了,当时唐周把那个名为白糖的小孩子委托给南宫昆玉时,后者古怪而又不可思议的表情。 墨澜看着秦疏影笃定的样子,想起师兄秦澜和他说的,关于他这个弟子的种种,终究点点头,“也罢,只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明眼人谁都能听出这句话的勉强。 不过是一句类似安慰似的认可,话里话外都是对于结果的不期待,以及老神在在的安慰。 在场的大部分弟子面上都不好看,心里颇有微词,只是碍于是长辈不太好说。 更何况,墨澜已经算给秦疏影面子了。 若是换了宗门中其他长辈,说话只会更难听。 不提别人如何,林望舒却是柳眉一竖,这次就算大师姐要罚她,她也认了! 只是,还没开口就被不知什么时候摸过来的易观棋死死捂住嘴,她拼命挣扎,却在对方的示意下转头看去。 林望舒面无表情斜睨着看去,果然,秦疏影这个不在状态的,可是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模样! 甚至还很开心? 林望舒放弃挣扎,她一把甩开易观棋的手,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而此时的秦疏影可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墨澜的意思。 但他对于墨澜话中的怀疑一点都不在意,他师父可是比墨澜固执多了,墨澜这么快就被说服都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甚至,秦疏影心里美滋滋的,不用像跟师父说话似的,浪费那么多口舌,墨澜师叔可真是在这些长辈师伯师叔中脱颖而出。 他宣布,以后墨师叔就是他除了师父外最喜欢的长辈啦! 第15章 过去与形式 易观棋偷摸瞄着周围同门的神情,着重瞟了几眼林望舒,见她面无表情,默默擦去了面上的冷汗。 可兴许是他表情太过明显,猝不及防间,林望舒就对上了易观棋的视线。 易观棋:……完了。 林望舒对他冷冷一笑,离开座位,走到了相熟的师姐那里,迅速融入了师姐师兄的包围中,不见了人影。 看着这一幕,易观棋愣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和它的主人一般不知所措。 易观棋想,他怎么忘记了,林望舒是不一样的,她人缘很好,嘴又甜,很受师姐师妹们的欢迎,不像他…… 其实自刚刚大师姐那番询问后,他就仔细思考过,他想和他们在一起,和大师姐、林望舒、秦疏影还有南宫昆玉他们一直在一起。 但他不能仅仅因为这一点,就盲目的决定自己的选择。 这不仅对于他自己去不公平,对于他们也不公平。 这不过是另一种责任转嫁罢了。 但,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啊,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去选择呢? 不能是别的什么人去选择呢? 易观棋攥紧拳头,压下心中的种种消极情绪,等他再抬头,还是那个温和有些内向的青年。 他没注意到,刚刚种种都被站在窗口旁的玉宇收之眼里。 她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屋子里的所有人,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经过墨澜刚刚一阵还算客气的质问,大部分弟子都是眉头紧蹙,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们都在思考着两人所说的利弊,毕竟事关性命,不是谁说相信就可以的。 有些弟子如林望舒那一圈的,不满之色溢于言表,一看就是不乐意的那种。 但也有少部分弟子面露不喜,这份不喜,是对着妖族的。 哪怕玄天宗营造了类似凌天郡这样的还算平和的地方供妖族居住,宗门里也有些声音是不赞同的。 毕竟,这世间最难忘记的就是仇恨。 也无人能要求他们忘记。 宗门上层尚且有不喜妖族,还要不得不实施对妖族友善的计策。 宗门弟子们就更不得不藏着心思了,只有在这种周边都是同门的情况下,会显露一二。 玉宇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果然,自己和同门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这第一步,就先从改变妖族的看法开始吧? 玉宇想到这儿,恶趣味的笑了笑,想想就很有意思。 心事重重的弟子们不约而同的背后一寒,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全屋子只有孤身一人站在角落的墨澜看到了玉宇那一抹笑容。 他同情的扫了一眼还不明所以的弟子们,心中难得有些同情。 但,墨澜又想起,自己一会儿怕是也会被玉宇安排着,去与妖族接触,脸刷的一下黑了。 他冷着脸走到笑盈盈的玉宇身边,压低声音,“有些弟子的伤势还未好,外面局势不明,不如派专人驻守在这里守着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玉宇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悠然的欣赏了一会儿墨澜格外严肃的表情,心情好了许多。 别看墨澜现在一身成熟稳重,古板的不像样子的气派,玉宇可是知道,他当年不是这样的。 玉宇刚进宗门的时候,玄天宗刚刚转危为安,她的师父是掌门,事务繁忙,其他师叔祖师叔师伯们也都忙于大劫后的重建事宜。 只有墨澜这个最小的长辈整日里无所事事,所以就毅然决然的承担了带孩子的重任。 说是带孩子,墨澜也就比玉宇大了十多岁,也算不上带了,更多的是相互陪伴。 两人都是剑道天才,相比于师叔师侄,更多是以一种值得欣赏的对手相互看待的。 那时玄天宗小辈还不多,大部分都是在大劫中失去父母,或者父母有被封到妖界的。 这些孩子基本都是由他们所属山峰的师兄师姐们看管。 可人多了就成了江湖。 有些人是看不惯玉宇的,她一个孤女,怎么一进宗门就成了掌门首徒。 瘦了的骆驼比马大,即便玄天宗实力衰退不少,掌门首徒也还是个香饽饽。 那么多蠢蠢欲动盯着这个位子的人在知道,煮熟的鸭子飞了,恼火无处可发。 也只能朝着玉宇发泄了。 小孩子是很会看大人们的眼色的,大人们随意露出些许眼风,他们就会自主的跟风。 更别提,人是群居动物,喜欢抱伙而行。 可以说,在玉宇一开始入门那两年,过的不算容易。 无论是在膳堂,还是通识课,她都是被人排挤的那一个。 漠视、鄙夷、轻蔑… 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好在,玉宇本就不在意这些恶意,每天要练的剑法就已经够她累的了,其他的这种不伤她分毫的东西何必在意呢? 再加上孩子们之间都是小打小闹,大人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人会没有眼色的把这事闹出来,玉宇也不想给师父师叔添麻烦,所以,墨澜一直不知道,自家师侄孤立了其他所有同辈。 直到有一次,那些孩子说的太过火,玉宇就专门挑了剑术课,挨个挑战,把不会说话那几个一顿揍。 脸面这东西吗,无论大人小孩都是很看重的。 所以啊,被揍的鼻青脸肿的那些孩子是打算隐瞒下来不说的,奈何有看戏的孩子回去学了。 这可还了得? 身为掌门首徒,不仅不起到表率作用,团结同门,只因口角之纷,殴打同门,这是玄天宗掌门首徒应该做的事吗? 那时距离玉宇进入宗门也才过了五六年,玉宇在墨澜的教导下剑术飞增,但她平时不动手,除了墨澜和掌门有所了解,也没人知道她到底多厉害。 这事出来,那些蠢蠢欲动不愿放弃的人瞬间感到了威胁。 他们直接把事情闹到了掌门那儿,找了其他几个峰的峰主,甚至还合起伙来,捏造了玉宇孤立辱骂其他同门的事情。 只可惜,掌门又不是傻子,虽然事务繁忙,他也是从墨澜那里了解情况,每隔几天就去考教玉宇的功课的。 自是知道,玉宇三点一线,从来到是定时定点安排好的。 但,玄天宗不是掌门一个人说了算的,还有他上一辈的师叔师伯,也就是玉宇的师叔祖们在。 一时间,玄天宗内对于玉宇的处罚方式各持己见,有的认为应该撤除玉宇掌门首徒的身份,逐出门外。 也有的认为此事各打三十大板,就算过去了。 当然,也有人认为玉宇出手无大过错,不应惩罚。 一时间宗门内闹得不可开交。 直到宗门审核那天,玉宇在众目睽睽下,拿出了四张储音符。 储音符内,藏储的是这几年来那些孩子们“天真无邪”的话语,一点点变本加厉,不堪入耳,让所有人汗颜。 没人再提要把玉宇的掌门首徒之位剥离的事情了。 同时,掌门也是第一次认真的审视了他这位大弟子。 这也是玉宇踏上成为宗门大师姐的第一步。 在宗门中那些还算年幼的孩子们心中留下了重重一笔。 谁能想到平时像个老实人似的逆来顺受玉宇还有这么一手,蔫坏的把那些话都录了下来。 这些弟子们自然是被罚了,心里对玉宇一阵怨言,却没有了先前的不满。 当然,主要是因为,宗门内暗自流传着掌门对玉宇极为看重,甚至为了保留其首徒身份,不惜做局闹到台面上来。 是的,大部分高层都认为,是掌门授意,让玉宇用储音符抓住这些孩子的把柄的。 掌门:??? 掌门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气笑了,后来他才发现,无意中放出消息的是自己的师弟墨澜。 那天晚上,掌门和墨澜静坐一晚,谁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 后来掌门也就背了这个黑锅,为玉宇的成长争取了不短的时间。 等玉宇彻底开始展露锋芒,在同辈中脱颖而出的时候,后悔的人已经来不及动手了。 另外,这事发生不久后,那些在背后造谣生事的,各个都被揍了一顿。 偏偏还无人知晓,到底是谁揍得。 就算有了怀疑的人,也没有证据,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所以总的来说,玉宇潜移默化从墨澜身上学到了很多。 玉宇收回思绪,漫不经心的歪歪头,答非所问,“师叔,当时你不是教过我,是人就应该勇于面对吗?” “现在该你了,你也应该勇敢些。” 墨澜面无表情,“我年纪大了,不必勇敢。” ——言外之意,无非是让玉宇这些小辈勇敢些,去与妖族接触。 “师叔你还记得苏格师叔吗,”玉宇笑笑,冷不丁问道。 墨澜抬眸,“怎么会不记得,也不知他在妖界如何了?” 他心下疑惑,玉宇为何突然提起苏格,蓦地,墨澜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 “就是你想的那样,”玉宇叹了口气,“她主动联系师父了。” “——而且,她还有女儿了。” 墨澜瞳孔巨颤,唇瓣颤动着,声音嘶哑起来,“那孩子…” “年龄对不上,不过,妖族本就与我等人族不同。”看墨澜神色不对,玉宇默默加了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