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宫斗冠军》 第1章 重生在被打脸的这一天 “啪!” 上好的青花瓷描金碟被摔在地上,溅落的碎渣迸溅起来,划破了衡月的额头。 她“嘶”的一声捂住,空茫的双眼却慢慢恢复神采,继而满是惊愕。 “怎么,本宫还教训不得你了?” 上首的妩媚女子哼笑一声,“端玉,教教她规矩。” “是!” 衡月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个薄薄的木片就抽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下打的又快又狠,她痛呼一声,眼泪就落了下来。 而随之木片劈头盖脸落下,很快她连痛都没了感觉,只余一片热辣辣的麻木。 “婉妃娘娘如今怀着龙嗣,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随便动娘娘的膳食?” 叫端玉的宫女叉着腰站在衡月面前,哼笑一声,“若娘娘吃出个好歹,你这条贱命赔得起么?” “奴婢……没有……” 衡月一张口,便有血从她唇边溢出,配着被打到红肿的脸颊,看起来格外的凄惨。 这种惨,大约也取悦到了婉妃,她满意的笑了一声:“这次便算了,日后再被本宫发现你有什么心思……” “奴婢不敢。” 衡月低下头去,眼眸微闪。 没想到,她竟然重生了,而且重生到这个时候! “还不滚?”端玉站在她面前,抱臂看着衡月。 衡月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起身。 但她已经跪了有半个时辰,膝盖以下几乎没有了知觉。 这会儿只能慢慢起来,又拖拉着脚步往外走去。 童翠如上一世一般,正焦急的在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忙一把扶住:“月儿,你没事吧?” “阿翠……”衡月也反握住她的手,想笑,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太好了,童翠还在,还没有死…… “走吧,我背你回去休息。”童翠比衡月还矮一点,却将她硬托在背上,跌跌撞撞往宫女住的耳房走去。 衡月原不想这般劳累她,但不管是膝盖还是脑袋,都难受的她没有办法站立。 “没事的,月儿,我这就求孙姑姑找药给你,别怕,别怕……” 童翠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把衡月放在床上,然后便转身跑了出去。 衡月想拦也没拦住她,只能任由她去。 脸上的伤暂时不必管,但是膝盖得好起来,她今晚,还有要事要做…… 衡月深呼吸两口气,食指掐住小指的红痣,片刻后,她意识中出现一汪还冒着灼灼白气的灵泉。 太好了,她的灵泉还在! 上一世她不知这灵泉的珍贵,临死前才想起要用,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天实在待她不薄,重生回来,竟还带着这汪灵泉! 衡月又带着眼泪笑了起来,小心的捧起一汪水,轻轻覆在膝盖上。 原本已经微有些肿意的膝盖,马上不疼了! 虽然看起来还有些吓人,但是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衡月没忍住惊喜,又往脸上拍了些,然后便听到童翠进门的声音。 她缓缓着睁开眼睛,见童翠拿着一个药丸子走了进来,脸上还有些愧疚。 “孙姑姑那里只有这种药,说是能止疼……你先吃下,明儿,咱们再想办法……” “多谢你,阿翠。”衡月笑开,她们这种最底层的宫人想求个药多么艰难呀。 病痛便只能忍着,忍不过去就是一卷破凉席。 有这种普通成药,也是极难得的。 衡月毫不嫌弃的接过水便吞下了那药丸子。 看她吃下,童翠也松了口气,又心疼的看着她。 “我和孙姑姑说好了,你这两天都好好休息吧。”童翠忍不住再叹一口气。 衡月蹙眉不愿:“储秀宫那般多的人,光靠你和孙姑姑,如何能忙得过来?” “没事的。”童翠小心的碰了下她肿起来的脸颊,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也不知婉妃怎么想的,咱们明明只负责此次秀女的饭食,何时动过两仪殿的东西了?” “她这都是第二次用这个借口把你叫去责罚了!” 衡月比她想的开:“没关系,等秀女归家,咱们也可回东膳房,到时离两仪殿远些就好了。” 童翠愤愤:“我看她就是嫉妒你长的比她还好看,每次都使劲往你脸上招呼……” 只话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孙姑姑叫她的声音。 已经快到晚饭时间,童翠只好先去忙。 临走前童翠强硬的把衡月按在床上,非要她歇着,她便也没拒绝,正好还真有事要做。 循着上一世的记忆,衡月趁人不注意,悄悄找到储秀宫后面很隐蔽的一个枯井边。 她要来救她的妹妹。 衡月,或者叫她楚衡月,原是楚国公家的小姐,但一年前,楚国公被人陷害通敌卖国,落了个抄家流放的罪名。 当时衡月的外祖家努力想将她们姐妹捞出来,但时机已经来不及,衡月将唯一得救的机会给了妹妹,自己改名换姓进宫做了宫女。 妹妹亦是改了名字,随了外祖家的姓氏,如今叫祝薰烟。 上一世衡月甚至都不知道祝薰烟也来选秀了,后来听说后宫有位姓祝的才人也没多想。 还是祝薰烟出事,她才知道那就是她的亲妹妹,但再去救人也已经晚了。 好在重来一次,衡月记得就是秀女归家前一晚,祝薰烟被刘家女威胁,用一封虚造的书信逼迫她做下不少违心之事。 这一回,衡月不止想救自己,她还要救下妹妹,救下童翠。 还有……父亲的案子…… 掐了下尾指上的红痣,衡月平复好心情,小心的靠近枯井边,果然见到两个身影正站在那里。 衡月轻轻的绕过杂草枯枝,继续靠近,便听到其中一个声音用着跋扈的语气在说着什么。 “——你与谢云朗的私情别人不晓得,我还能不知道么? “看看这信上写的什么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呸,真是不知廉耻! “祝薰烟,你肯定不愿旁人知晓这封信的存在吧?” 刘彤云扬起手中信笺,看着面前少女脸上挣扎害怕的神色,越发得意起来。 只可惜,得意才不过几息,一个黑影便猛的扑了过来…… 第2章 前世反派,就该祭天 那黑影迅速利索的直接将刘彤云连人带信按在地上。 不等她有所反应,那黑影又是一掀,将她整个送进枯井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除了一声闷闷的惊叫声外,再无动静。 “啊——” 祝薰烟短促的叫声被衡月捂在唇间,她低声道:“妹妹,是我。” “姐、姐姐?”祝薰烟不敢置信自己会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猛的回过身来,一把抱住衡月,“姐姐!” 等喊完,祝薰烟才看清眼前人的脸,继而大惊:“姐姐,你,你……” “没事,先别管这个。” 衡月知道时间紧急,此时祝薰烟在这里多呆一会便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她左右看看,招呼祝薰烟过来,两人一起将旁边的枯枝杂叶齐齐往井中丢。 祝薰烟懵懵的抓了一手杂草,才后知后觉她们姐妹做了什么。 顿时,祝薰烟小脸刷的白了下来:“姐、姐姐,她,她……” “她约你出来,应该没人看到吧?”衡月又问道。 祝薰烟胡乱点着头,眼泪却已经急的掉了下来:“她、她死了?” “她必须死。”衡月抿了下唇,身为刑部侍郎的女儿,刘彤云知道的太多了。 上一世祝薰烟就死在刘彤云手上,后来自己也险些着了她的道,还为此失去了一个孩子。 只是看着祝薰烟被吓坏的模样,衡月有些不忍,抬手用袖子帮她擦掉眼泪。 “姐姐……” “你为什么,会来选秀?”衡月终于把两辈子的疑问问出了口,“外祖父待你不好吗?” 祝薰烟又摇头,她投了一把杂草,还是忍不住依恋的靠在横月肩膀上:“外祖父不让我来的,但是……我听说做宫女很辛苦…… “所以我顶了表姐的名额,我……我也想保护姐姐。” 祝薰烟看着衡月,眸中又湿润起来。 衡月心中熨帖,却更无奈:“你……” 顿一下,她轻轻摸了下少女的头,“当初外祖父费了那般大的力气救你出去,何苦再进来?” “姐姐,”祝薰烟忽然小声说,“这段时间我听到了一些事情,姐姐你说……家中,有望翻案吗?” 听到她这话,衡月却是眼眶一酸,险些也跟着落下泪来。 她就知道! 妹妹冒着风险选秀进宫,定是这个原因! 多活一世,衡月自是知晓的比祝薰烟更多,她也做好了准备。 这一世她自会拼尽全力,只愿能替父亲翻案,只愿她和妹妹,能重新堂堂正正恢复楚姓! 但是妹妹不能进宫。 妹妹……绝不能再和那谢云琅有牵扯了! 衡月咬咬牙,拉着祝薰烟往储秀宫走,一边低声道:“家中的事有我,我会想办法帮父亲翻案。 “烟儿,我只愿你能自由自在的活着。 “不要进宫了,求求外祖父,他老人家与太后有些交情,你称病也好,假死也好,不要进宫了。 “烟儿,听话,好好活着,这深宫……不是人呆的地方。 “寻个良人,红装霞帔嫁过去,好不好?” 把人送到储秀宫的侧门口,衡月依依不舍的帮祝薰烟捋了捋头发,又笑了一笑。 她再次叮嘱道:“虽说你如今封了才人,但突发恶疾不能进宫也是有的。归家后,就莫要来了。” “姐姐……”祝薰烟双眸含泪,亦是不舍的拉住衡月,“姐姐能有什么办法?” “我自有法子……你不必管了。” 衡月自嘲的笑了笑,再看看祝薰烟,没忍住狠狠抱了她一下,又匆忙放开。 “快回去吧,莫要被教导姑姑发现你出来过……忘记今天的一切,烟儿,回家吧。” 目送祝薰烟擦干净脸进了储秀宫的门,衡月闭了闭眼睛,眼泪簌簌而下,唇角却勾了起来。 这般就好了,刘彤云的威胁已经在开始时就被除掉,而祝薰烟不会再进宫受那些磋磨。 外祖母定会给她寻一个如意郎君,让她好好生活。 这般就,很好了。 而她自己,将会凭着这一张脸,获得皇上的喜欢。 盛宠,权势,皇子,未来,她全都要有! 待她日后做了太后,再将楚国公的案子翻出,在天下人面前还父亲一个清白! 她一定可以的! 哪怕此生不能再见妹妹,哪怕日后举步维艰,但如今摆在衡月面前,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下去。 她不悔。 衡月哭够了,顺势靠在储秀宫侧门旁的砖墙上仰头看着月亮。 今日是十六,月亮又大又圆,让她想起去年此时,家中还是一派欢庆团圆的模样。 转身之前,衡月又深深看了储秀宫宫门几眼,之后便决然离开。 只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她说了那么多的话,祝薰烟其实一句也未答应……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衡月便跟着童翠一起早起忙碌。 和孙姑姑合力将早膳送出去,三人终于松了口气。 选秀已经结束,上午的时候秀女便会陆续出宫回家,与家人做最后的告别,待两日后再进宫,便是真正的后宫嫔妃了。 膳房也赶在晌午前便收拾好了,三人提着大桶小桶准备回东膳房时,整个储秀宫已经安静下来。 “听说这次皇上选了不少秀女呢。”童翠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十四岁少女,对什么都好奇,“姑姑,秀女是不是都很漂亮啊。” 这段时间,孙姑姑很是约束着两个小的,不许她们随意往储秀宫去。 就是怕她们年幼不知深浅,再扰了哪位贵人,日后惹来麻烦。 这会儿童翠问起,孙姑姑便笑道:“那是自然。” “比月儿还漂亮吗?”童翠心直口快的问道。 孙姑姑笑容一顿,眼神不找痕迹扫过衡月依旧红肿的脸颊,叹道:“那……却没有。” 衡月要不是因为这幅仙女似的相貌,也不至于被排挤到厨房来做活,还被偶然瞧见她的婉妃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了。 衡月如今,自也知晓自己这张脸是多么招人的。 上一世,妹妹莫名进了冷宫,她为了给妹妹报仇到处求人,最后在宫道上偶遇皇上。 那还是个雨天,她走的狼狈极了,但皇上却一眼就相中了她。 直接让文公公将她带回大明宫,当夜便宠幸了她。 也因此,衡月才有底气对祝薰烟说,她可以想法子为父亲翻案。 不过这一世她不想这么早去侍寝…… 第3章 不做出头鸟 上辈子衡月初次承宠便有了孩子,后来太医说她是易孕体质。 如今皇上登基四年,宫中还未有一个孩子落地。 这会儿后宫全都虎视眈眈,端看谁能生得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 衡月不想去做那出头鸟。 皇后的手段,她上辈子可是尝过的,也尝够了。 还是再等上一年,等二皇子出生后再说吧…… “月儿,月儿?” 童翠叫她不应,便轻轻撞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嗯?怎么了?”衡月回过神,含笑看向童翠。 童翠道:“据说这次有个秀女,皇上直接封了嫔位呢!封号也很好听,叫什么姝……” “好了,少打听小道消息,多做事。”孙姑姑嗔怪的看了童翠一眼。 她又看了看越加沉默的衡月,“月儿回去还是先休息两日再上工吧。” 衡月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些吓人,而东膳房自与只有她们三人的小膳房不同,眼多嘴杂,便同意了。 衡月休息了,只这宫中却越发不得安生。 原因自然是那莫名其妙失踪的刘彤云。 起初是没人关注的,小小一个秀女而已,又失踪在出宫前夜那般忙乱的时候。 别说帝后,连储秀宫的姑姑都没发现刘彤云不见了。 但刘家人在等了一日也未等到应该归来的刘彤云,便找到了皇上,皇上又问起皇后,皇后……皇后也找不到人。 可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选秀,特特交给皇后主理,如今少了个刑部侍郎家的女儿,还是皇上已经选中的才人。 “怎么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在这宫中无声消失了不成?” 皇后怒的一拍桌子,“都去给本宫找,把储秀宫及其周围宫殿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本宫找出来!” 皇后震怒,宫人自不敢耽搁,但找来找去还是不见那位刘秀女的人影。 这一日下午,所有储秀宫伺候的宫人,包括孙姑姑、童翠和衡月都被带到了坤宁宫院子里。 皇后坐在廊下,微微合着眼,仿佛在休息。 她身前站着坤宁宫的总管姑姑瑞敏,还有大宫女画眉,都是厉害角色。 此时,她们吩咐众人排好队,一个一个的盘问。 储秀殿的宫人有想起刘秀女的,但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人不见的。 只有一位姑姑,能清楚记得离宫前一日下午,那位刘秀女午歇之后出门时还与自己打过招呼。 “因是最后一日在宫中,娘娘仁慈,特许那些秀女去御花园逛逛,也因此,奴婢们都没太管着各位姑娘……”那位姑姑干巴巴的说着。 皇后抬起手揉着额头,没有说话。 队伍很快,毕竟没有谁会专门去留心一个新封小才人的去处,多数宫人都是并未注意。 很快,便到了孙姑姑。 衡月脸上的红痕还没完全下去,此时站在孙姑姑身后,只轻轻将掌心的汗擦去,心里倒也不太畏惧。 她被婉妃罚了是真,没有伤药也不假,自不可能带着重伤再去储秀宫找一个完全陌生的秀女。 而且,不管前世今生,唯有用刘芸彤一条命来换,才能让她心里舒坦。 “……就是这般,奴婢并未出过膳房。” 孙姑姑说完,见瑞敏姑姑点头,犹豫之后却没让开,只低声道,“至于奴婢手下这两个小宫女,却是牵扯到了婉妃娘娘……” “婉妃?”皇后睁开眼睛望过来,随后看了画眉一眼。 画眉屈膝行了一礼,带着刚刚问过的储秀宫宫人出了坤宁宫,孙姑姑则带着衡月和童翠上前回话。 “皇后娘娘也知晓,奴婢奉命去储秀宫膳房给各位姑娘做饭,婉妃娘娘的两仪殿距离颇近,难免有些误会。” 孙姑姑温声道:“婉妃娘娘如今身子贵重,奴婢等也不敢靠近,只那日下午不知为何婉妃娘娘似乎不太顺心,又恰好瞧见衡月提着食材经过两仪殿……” “嗯?”皇后抬了抬眼皮。 衡月赶紧往前跪了跪,接过孙姑姑的话头道:“婉妃娘娘许是误会了什么,以为奴婢对她不敬,便教导了奴婢一二。” 衡月低着头,皇后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脸颊上的红肿尚存,再看她跪姿吃力,自然明白这婉妃是如何教导的。 “奴婢大约是酉时左右回去的耳房,是童翠背着奴婢回去的,一路上并未碰见什么人。”衡月低声道。 孙姑姑继续说:“酉时初奴婢等便开始准备姑娘们的晚膳了,直到储秀宫下钥,都再未出膳房。” “奴婢,奴婢也并未见到任何人。”童翠怯怯的小声回道。 瑞敏看向皇后,见她又合了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以后有什么话再去问你们,定要如实回禀。”瑞敏温声道。 “是,奴婢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三人后退着离开,瑞敏微微靠近皇后一些,低声道:“两仪殿那里……” “着人去问一声吧。”皇后懒散道,又叹道:“婉妃那脾气。” “是。”瑞敏笑道,“那还是奴婢去吧。” “也好,旁人去了也是白受奚落。” 皇后又有些头疼。 若再找不到刘秀女,便只能再等一等,待那些选中的秀女进宫后再一一查问了。 但是这次选中的秀女有二十多人,其中家世不俗者更是不知凡几,只为了一个三品侍郎女儿挨个惊动,皇后觉得丢人。 皇后的心思,被此时刚走出坤宁宫的衡月把握的一丝不差。 那刘芸彤说是刑部侍郎女儿,可那刘家适龄待嫁的嫡女庶女加起来有四五个。 刘芸彤确实是最受宠的,但那又如何?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刘侍郎不会为了一个女儿与宫里大闹,皇后也不会为一个才人大动干戈。 而且,她有证人没时间,妹妹又归家再不进宫了,她又有何惧? 衡月安心的休息够两天,等脸上痕迹几乎没了,才与孙姑姑销了假,一早往东膳房去帮忙。 这一日是选中秀女进宫的日子,因为忽然多了这么多宫殿和主子,膳房便格外忙碌些。 一直到午膳时分,各宫都来提走了相应的食盒。 衡月也终于有机会出了厨房透透气。 她拍了拍被水汽熏热的两颊,才和童翠聊了两句,便看到一个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 第4章 什么好事? “月儿?月儿姐姐?” 童翠好奇的戳了衡月一下,有些不解,“姐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衡月微蹙了下眉。 她知道谢云朗如今身在后宫,但上一世她并未见过对方,只在祝熏烟死了之后,她才知晓谢云朗当时的境遇。 原本风光霁月、被称为京中第一世家子的谢云朗,却是在家门败落后被人陷害进宫做了太监。 这事说出去谁敢信? 好在,这一世的祝熏烟尚不知晓。 衡月咬了下唇,到底没忍住,追着那个身影便快步出了膳房。 “谢……”衡月脱口而出想叫住他。 但在喊出姓氏后还是住了口,再想唤他如今的名字“三保”,却见那穿着灰扑扑小太监衣服的人已经转过弯看不见了。 罢了,再见面也无话可说。 衡月抿着唇回到膳房,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阵惊呼声,夹杂着“真的吗?”的惊讶询问。 “怎么了?”衡月好奇凑过去,见童翠竟笑的开心,“什么好事?” “嘘!” 童翠赶紧拉住衡月,拖着她离众人远一些,才小声道,“婉妃娘娘小产了!” “啊?”衡月一愣,“婉妃?” “对呀!让她那般欺负你,哼!”童翠叉着腰,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衡月却蹙了眉。 她记得,上一世婉妃是在一个月后才小产的。 她被打的那般惨,好几日都养不回来,自然对婉妃的消息格外留心,所以也记得清晰。 那是个男胎,小产的时候都已经五个多月了。 婉妃哭的死去活来,休养许久,盛极一时的容颜自那之后也憔悴下去。 后面婉妃便莫名其妙因得罪了贤妃而被罚了禁足,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也因此,衡月并没有费心去报复婉妃。 上一世她在东膳房待了八年,自听到不少妃嫔的小道消息,像婉妃这般从妃位直直坠落的都不在少数。 如今这帝后,都不是一般的狠心人。 皇后本就家世显赫,父兄都有从龙之功——不,应该说是魏家父子直接将当今皇上一手推上皇位的。 也因此,上官征对皇后很是敬重。 如今后宫三妃,贵贤淑德也只分出去一个位子。 原本面对这样的皇后,衡月是毫无一争之力的,但谁让做皇帝的总有那么些小心思呢? 魏家权势过大,自然招了上官征的眼。 上一世,到衡月死的时候,皇后已经年近四十,一直都未曾有孕。 若说这是巧合,衡月不信。 上官征若没有那点儿手段,又如何能力压十几个兄弟,娶到魏如云,又登上帝位呢? “……月儿,你最近怎么总在发呆?” 童翠摇晃了一下衡月的肩膀,又看她脸上凝重的神色,很是疑惑,“婉妃得了报应,月儿不开心吗?” “嗯,开心的。”衡月笑了笑,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童翠的脑袋,“我只是怕此事会牵连到咱们,阿翠,这几日要小心些。” 看童翠懵懂的点头,衡月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她是真心将这个女孩当做妹妹来看的,可惜是上一世她太过无用。 “阿翠,你喜欢在膳房做事吗?”衡月忽然问道。 童翠点点头,又摇摇头,眨巴着眼睛道:“我不知道呀。” 衡月愣了一下,又无奈笑笑:“嗯。” 这日之后,后宫很是闹了一阵子,连膳房都不得安宁,好几个备膳的厨子被责罚,说是做的东西不合贵人心意。 上一世衡月只觉得大仇得报,并未管婉妃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这一次,她却想看的更清楚些。 毕竟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婉妃亦是颇受圣宠,这小产之事闹了许久也未停歇。 “说是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姑姑吓着了,当晚便发起热来,早上起来后便见了红……” 有消息灵通的小宫女借着给主子提膳的名义,早早来围在膳房旁边窃窃私语着。 衡月端着自己做的一盘小点心走过去,很顺利的融入其中。 就听一个小宫女压低声音道:“为此皇上都训斥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呢!” “婉妃娘娘就是得宠!”另外一个小宫女叹道,“只可惜小产了,否则便是贵子呢。” “还训斥呢,你没听说吗,皇上要罚瑞敏姑姑!”一个明显更小些的宫女憋不住道,“我们主子去求情都不好使!” “哎,别说你们良妃娘娘了,我们贤妃娘娘也去求情了。只皇上此次气的厉害,说什么都要罚瑞敏姑姑。” “可惜了,瑞敏姑姑多好的人啊,怎么可能吓到婉妃娘娘呢……” “你们还不知道吗?”一个小太监兴致勃勃加入进来,“太医院判为婉妃娘娘仔细查过后,发现她是误食了落胎药!” “什么?” “这怎么可能误食?!” 一时间,众人惊呼纷纷,但很快也都想清楚了这之后的意思。 落胎药,那便是专门有人用心陷害的了,只怕此事不能善了。 而衡月更是心中警铃大作。 若这小太监所言为真,落胎药一事,只怕会在后宫掀起惊涛骇浪。 而且,这一切的发展,与上一世完全不同! 上一世根本没有什么落胎药,是婉妃自己不小心摔倒才没了孩子! 若是牵扯到吃食,难免便要查算膳房,两仪殿正好是他们东膳房负责的宫殿,这下可麻烦了! 衡月匆匆跑回去找孙姑姑想办法,坤宁宫中,皇后也在大发脾气。 画眉跪在一旁,小心的避过溅起的碎瓷片,却也不敢多劝。 皇后发泄完,坐下歇息片刻,还是觉得怒极:“到底是谁,真是选了个好时机!” “主子,瑞敏姑姑刚去过两仪殿,婉妃便发作起来,下药之人定就在其身边。”画眉细声细气的说道。 皇后闭了闭眼睛,“先去慎刑司,将瑞敏保出来。别的事情,本宫会再令人去细查。” 画眉应声,皇后却又叫停,片刻后道:“去大明宫寻文公公,请他一起去慎刑司。” “是,奴婢记得了。” “白鹭,你去将两仪殿所有的宫人都带来坤宁宫。”皇后揉着额头,眼神阴森,“本宫要一个一个审问她们。” “是,奴婢这就去。” 两个大宫女出去了,皇后挥开过来想给她按捏的朱鹮,起身道:“随本宫去慈宁宫一趟。” 事涉皇嗣,皇后不会让自己落下一点把柄。 于是很快,衡月便从来提膳的小宫人口中听说了皇后雷厉风行的一系列举动…… 第5章 刘秀女 皇后得了皇上的同意,保出自己的人。 又毫不手软,大肆严酷审问了两仪殿的所有宫人。 而不出乎意料,下药之人正是两仪殿伺候的宫女,这次皇后没再动作,直接交给慎刑司审理。 “虽说有些……但结果就是这样,” 一个小太监眉飞色舞的说着,“那宫女因为被婉妃娘娘罚了几次便怀恨在心,攒了一把山楂核,煮进婉妃娘娘的安胎药中!” “哎呀,胆子真是大……” 其余宫女也只是这般唏嘘,衡月蹙眉,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山楂核有催产之效,但山楂的味道也不算小,怎么婉妃娘娘完全没在意吗? 但还没等她想出不对,另外一件事情又出现在宫人们的口中。 同样住在两仪殿的端嫔娘娘有孕了! 后宫因婉妃小产的慌乱和郁郁一扫而空,两仪殿重新热闹起来。 而同时,东膳房也迎来一波一波的警告和清洗。 “虽说此次婉妃娘娘小产之事已经查清,与我等没有关系,但两仪殿的膳食一直都是东膳房送去的。” 下工后,孙姑姑专门叫了两个小的过来,耐心给她们分析。 “皇后娘娘最是聪慧明理,婉妃娘娘的事情未牵扯到咱们膳房已是极大的幸事。 “但婉妃娘娘出事,到底也是吃食上的问题。” 孙姑姑语重心长的提点着衡月和童翠,“此次两仪殿又有喜事,咱们可千万谨慎些,再如何也不能踏错一步,定要小心再小心……” 看衡月和童翠都乖乖点头,孙姑姑又叹一口气,轻轻摸了摸两个少女的发顶。 其实主子们的膳食自有专门的大厨负责,她们三个也就是帮手。 但越是这般,越容易被人推卸责任。 孙姑姑也是真心为这两个孩子好。 不过也不止是孙姑姑这般谨慎,整个东膳房都小心翼翼起来。 除了来来往往的提膳的宫人,内厨里多数时间都是一片寂静。 端嫔有孕才一个多月,正是最紧要的时候。 不止皇上皇后来探望她,有孩子的良妃、诚嫔、静嫔也都纷纷来说起自己生育过的心得。 至此,新一批秀女入宫不过小半个月,刘芸彤的事情却似乎已经被人彻底忘记,再无提起。 衡月逐渐放下心来,安安稳稳的在膳房做着事。 只每日里听着来往宫人的小道消息,倒也很少出去。 后宫也暂时安稳下来,据说婉妃的小月子做的不太顺畅,她原本就脾气不好,如今更是动辄打骂宫人。 偏此时的两仪殿又是后宫瞩目之地,婉妃做了什么也不方便掩人耳目。 没多久,衡月便听说太后娘娘亲自选了一位姑姑,去伺候婉妃的小月子。 说是伺候,谁人不知那是教导姑姑呢? 一时婉妃沦为后宫的笑柄,两仪殿也难得安分了几日。 偏此时,刘芸彤的尸体被发现了。 也是春夏相交之际,天气不冷不热,那枯井又着实干枯了许久,才让刘芸彤的尸体被藏了这么长时间。 但如今半个月过去,那股实在掩盖不住的臭味,以及蜂拥而至的蚊虫都让人察觉到了异样。 皇后收到消息便知晓不对,找了侍卫下井将那副已经几乎腐烂的尸体捞了上来。 半腐败的脸实在难以辨别,尸体身上的衣服也不好相认,皇后思索之后,还是找来了刘侍郎的夫人过来。 匆忙进宫刘夫人看了两眼便昏厥过去,被掐人中醒来后更是哭天喊地要查出杀死她女儿的凶手。 皇后无奈,只能劝慰了几句,又叫了仵作来查,闹了一整个上午才疲惫的回到坤宁宫中。 上官征已经在等着她了。 皇后面色发白,对着那午膳也只摆摆手:“皇上赎罪,臣妾此时实在吃不下。” “是朕考虑不周,皇后先去歇歇吧。” 上官征浓眉微蹙,又很快展开,叹息一声,“近来后宫实在是多事之秋,辛劳皇后了。” “臣妾与皇上夫妻一体,这些都乃分内之事。”皇后匆匆行了一礼,进了净房沐浴更衣去了。 自有宫人到皇上面前说清楚储秀宫发生的事情,又道那刘芸彤尸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痕。 只额头碰破了一些,但应该是掉进井里时摔的,其余仵作实在查看不出什么,推断不好死因。 “嗯,文广,往刘侍郎家送一份丧仪。”上官征淡声吩咐道。 正好皇后的宫女白鹭路过,听到这些,有心为自家主子邀功。 “皇上不知,那位刘秀女模样实在可怖,皇后娘娘今日着实是吓着了,却还坚持在那里等到仵作查验完成。” “皇后的辛苦朕自知晓。”上官征和煦的点点头,又问过白鹭的名字,怔然之后笑,“皇后身边那个大宫女似乎是叫画眉?” 见白鹭点头,上官征道:“文广,去珍禽园选几只活泼鲜艳的鸟来,挂在坤宁宫,让皇后逗趣玩。” “皇上心意,臣妾实在感激。” 正好沐浴完出来的皇后听到这么一句,笑吟吟的走过来见礼,之后又蹙起秀眉,“皇上觉得,刘秀女此事该如何处置呢?” “朕听闻你已因此事挨个查问过储秀宫的宫人,并无异常?” 上官征拉着皇后的手让她坐在身边,见她点头,便温声道:“此事朕也问过几个秀女,刘秀女同屋的两人第一场便落选,早早离开了宫中。 “她一人独居,竟也无人知晓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只不过,朕听闻这刘秀女性格跳脱,又被家中娇宠长大,不管走跳都很是活泼。” 上官征漫不经心道:“那枯井摆在那里,常人路过都不知那是什么,许是她自己不小心没瞧见吧。” 皇后怔了一下,低头应“是”。 衡月听说此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帝后亲查,无人杀害刘秀女,是她自己不小心跌进了井里。 宫中给刘家送去不菲的丧仪,刘侍郎还专门进宫谢恩了一趟。 而刘家另外一个适龄的嫡女承皇后懿旨,赐婚给另外一位皇家亲王,此事便这般彻底了了。 第6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死掉的刘秀女岂不是很冤啊。” 同样听说这件事情的童翠很是不忍心。 刘彤云的死,换来姐妹的王妃之位,也确实是…… 衡月拍了拍她的脑袋,没跟着唏嘘:“走吧,去看看面发好没,时间也不早了。” 膳房的活计一日接着一日,基本没什么变化,衡月上辈子干了七年,早就习惯了。 若不是有灵泉能日日服用,她这手脸早就粗糙的不能看了。 期间,偶尔衡月也会想起祝薰烟来,想着或许她在外祖家正如何快乐,便忍不住笑起。 她也曾想去上一世祝薰烟分到的建章宫后殿去看看,看看那丫头会不会一时冲动又进宫了。 但建章宫在西后宫,距离东膳房还有一定距离,中间还要走过去偌大一个御花园。 而后妃和皇上,都很喜欢去御花园游玩。 所以衡月想起几次,也没抽出时间过去。 如今衡月就一边等着端嫔的龙胎出生,一边安心筹谋着以后,准备等端嫔的儿子出生便可以去偶遇皇上了。 她原以为就这般便好,谁能想到,刚出了小月子的淑妃便不甘寂寞的干了一件大事。 “端嫔娘娘,小产了?” 衡月惊的嘴巴都合不拢,旁边正讨论着的宫女叹道,“可不是,近来宫中实在……哎……” “这,怎么会……”衡月彻底懵了。 若说淑妃提前一个月小产,与上一世稍有不同也就罢了,这端嫔……可是二皇子的生母呀! 二皇子作为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位贵子,上一世多么受宠呀! 怎么就,就这么小产了呢? 那二皇子,就这么没了? “婉妃娘娘也不知为何,竟说是端嫔娘娘腹中的孩子克死了她的孩子……” “端嫔娘娘毫无防备便被淑妃娘娘推到在地上了,这一下就摔的见了红,之后更是血流不止,保也保不住了……” 几个宫人七嘴八舌还原了事情的发生,还有一个唉声叹气的,“端嫔娘娘太可怜了。” 衡月忍不住点头赞同。 端嫔,太可怜了。 原本凭着这个贵子,一跃成了德妃的端嫔,就这样,什么都没了。 后续衡月陆陆续续听说很多,有说端嫔日日夜夜都在哭,哭的眼睛都瞎了; 还有说端嫔已经有些疯了,不太认得人,见到谁都喊我的孩子在哪里。 婉妃推那一下子,却是毫不避着人,能作证的宫女七七八八都站了出来,皇上震怒,当即将其降位为婕妤,罚禁足半年。 这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的惩罚。 如今后宫百花齐放,新晋秀女那么多人,婉婕妤禁足半年见不到皇上,到时候再出来,谁还能记得她是谁? “听说婉妃、哦,婉婕妤很是不服气,大吵大闹把门都砸烂了。” 一个小太监神神秘秘的与衡月分享最新八卦。 衡月蹙着眉,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 婉妃上一世失去孩子没多久,便得罪了贤妃,之后便香消玉殒了,这次被禁足半年,或许还能保住她的命? 倒是原本应该风光无限的端嫔,听说是真的癔症了。 一次宫人没看住端嫔,被她从屋里跑了出来,她却是将一块大石头抱在话里,摸着那石头说是她的孩子,看起来悲惨极了。 衡月狠狠捏了下额角,终于不甘不愿的承认了一件事—— 重生给她带来的先知,或许真的没有那么好用了。 因她杀了刘彤云,导致皇后的人去婉妃那里问话; 从而使得婉妃提前小产,偏又恰好撞上端嫔诊出有孕; 然后一个失子一个初孕,两相对比竟格外惨烈。 上一世端嫔诊出有孕的时候,婉妃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的。 两人同住一宫,原本关系就不错,又同时有孕,便更加亲近。 后来淑妃不管是小产还是殁了,端嫔都还很是伤心呢。 这会儿倒好,一个贵子没了不说,两人更是直接成了仇敌。 衡月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因为重活一世就放松下来。 上一世的事情,只能用来参考,不能完全相信。 不过好在,这后宫放眼望去都是老熟人,大家的喜好弱点倒是未变,对衡月来说也可利用一二。 只不过,如今衡月更明白何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原以为两仪殿的闹剧至此也该结束了,却不想,又一日衡月醒来,便听说婉妃死了。 还是被端嫔硬生生捂死的…… 守着端嫔的宫人半夜睡着不知,被端嫔又跑了出去。 这次也不好说她是疯了还是清醒着,总之她灵敏的绕过守夜的宫人,跑到主殿的卧房,趁着婉妃还在睡觉,直接拿了厚被子捂在对方口鼻上…… 睡梦中的婉妃挣扎不得,竟就直接这般去了。 宫人听到动静跑进来看的时候,端嫔正面目扭曲的死死按着婉妃,而婉妃已经手脚摊开,完全没了气息。 这件事情闹的实在难看,便是从前都是以温和面目示人的皇后都当众发了火,也没去问皇上的意思,做主直接便将端嫔打入冷宫,任她自生自灭。 而婉妃,却也只能以婕妤的位份匆匆下葬,往日殊荣亦是不再。 一时间,后宫风声鹤唳,便是来提膳的小宫人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缩着脖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膳房虽没受到什么波及,但猛的又死了个人,大家提起来都还是害怕的。 大约也是因为宫中近来全是坏事,皇后问过皇上后,请了西山寺的方圆大师来宫中做了一场法事。 衡月听小宫人提起,悄悄去看了一眼。 那位方圆大师已经有了些年纪,但脊背挺直精神极佳,让人一看便不由想要信服。 她因着自己身上的秘密,不敢靠那大师太近,但莫名的,方圆大师突兀回头,竟像是遥遥与衡月对望了一眼,吓的她马上又往后退了几步。 好在方圆大师也只是合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并未多说什么。 与方圆大师一同进宫的,却是在西山寺礼佛待了近三个月的太后。 太后回宫,自然要热闹一番,但因为最近事情频发,太后做主免了一切礼仪,回了慈宁宫便先将皇后叫来问是怎么回事。 第7章 心上人吗 “都是儿臣的错,万没想到两仪殿会出现这种事情……” 皇后坐在下首,叹了口气,“儿臣理事不周,求母后责罚。” “别说你,哀家也没想到。从前那二人一起到哀家这里来请安的时候,看起来多么要好,怎就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要了你的性命呢?” 太后也叹道,“婉妃的还是个皇子,可惜了。” 看着坐在下首有些诚惶诚恐的皇后,太后没再说什么:“罢了,再一个月便是皇上的生辰,皇后还是好好操办一二,让宫里也热闹热闹。” “儿臣省得,母后放心。”皇后只能挤出一点笑来。 出慈宁宫的时候,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皇后还能听到太后与身边的姑姑说的话: “如今后宫只大皇子一个独苗实在不妥,家里那几个年龄合适的女孩,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主子。”瑞敏担心的看着皇后忽然攥紧的手指,有些担心的唤道。 皇后冷笑一声,缓缓放松握着瑞敏袖子的手。 老太婆对她坐皇后之位自来便不满,总想着拉扯余家那几位。 但没关系,皇上不会允的。 这次选秀,余家的几个秀女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便被刷了下去,只留了太后一个表家侄女万氏,算是给太后一些面子。 但就那么一个万氏,至今还是才人,也未承宠,寂寂无名到整个宫里几乎没人知晓她和太后的关系。 这回借着方圆大师进宫的事情,太后匆匆赶回来,未尝没有此事的原因。 只圣心如何,谁又能转圜? “皇上还与太后娘娘置气呢。”瑞敏是陪在皇后身边的老人了,自然也知道这几人的心结。 皇后闻言,也只哼笑一声,唇瓣间吐出一句大不敬的话:“得不到的女人,自然要记一辈子。” “主子。”瑞敏小声嗔道,皇后无所谓的摆摆手,随之,却又蹙眉抚在自己的小腹处。 嫁给上官征近十年,她却一直没能有孕,到如今,她多少也猜到一些原因…… 只她一直不愿意相信,那人会待她这般残忍…… “主子,看,皇上专门送来的鹊鸟!” 刚进坤宁宫,白鹭兴高采烈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主子看呀,这鸟儿叫声可好听了!” 闻得这话,瑞敏便先笑开来:“皇上这几日也是费心了。” “可不,本宫这里都要成另外一处珍禽园了。”皇后嘴里这般说着,眼睛里却泄出一丝笑意。 瑞敏自也愿意见她开心:“这雀鸟,自古便是两情相悦的代表呢,正好今日是初一……皇上实在有心。” “什么有心,恰好罢了。”皇后掩饰住唇边的笑意,走近些细细去看那雀鸟。 相传牛郎织女七夕在天庭相见,便是这雀鸟搭桥,在大盛,男子送女子雀鸟,几乎在明示对方是自己心上人。 刚在太后那里受了一顿委屈就得了这样的安抚,皇后无声叹了口气,又轻轻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罢了。 既嫁与他为妻,自要为他多操持一二。 皇后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雀鸟的小脑袋,吩咐旁人道:“虽是初一,但新晋秀女还有不少尚未侍寝。到大明宫说一声,请皇上今晚到黎景殿去吧。” “主子!”白鹭不依的一跺脚,瑞敏却叹了口气:“那奴婢去吧。” “嗯。”皇后没再多言,只又轻轻摸了摸那雀鸟的羽毛,垂下了眼睛。 黎景殿中住着的自然就是那位万才人了。 皇上翻牌子的消息传出,衡月等人也跟着忙碌起来。 “点心,夜宵,都得准备好。热水也得一直有人看着……” 东膳房的总管站在门口,指点着众人忙碌期起来,“点心多做一些咸口的,爽口些,快快快!” 平日里皇上的膳食都是御膳房准备,也就来东后宫的时候他们膳房能伺候一回,因此便格外隆重。 “月儿你听说了吗?今日被翻牌子的那位万才人,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呢!” 童翠小声与衡月八卦着。 她向来喜欢打听各路小道消息,这么快连今日被翻牌子的才人背景都知晓了。 衡月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莫要多言。 一阵忙乱,好不容易等黎景殿熄了灯,东膳房便也只留了个小宫女守着灶火和热水,其余人总算可以去休息了。 “月儿,你说……”童翠躺在床上还不安生,她小心的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皇上长什么样呀?” 衡月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眸光微微闪动。 上一世的此时,大约童翠也问过她相似的问题,但是她并不关心,也不好奇,只敷衍了几句。 但现在嘛…… 衡月轻声开口:“皇上心智非常人能及,阿翠,不要对皇上好奇。” “哦哦,好的。”童翠乖的很,又似乎被衡月郑重的态度吓到了,连忙缩进被窝里。 衡月微微抿了下唇,无声的伸过手臂拍了拍童翠的肩膀。 不要对皇上好奇,不要对他动心。 更不要……为他赔上一条命,还和自己说不悔。 第8章 怎样留下皇上 傻姑娘。 衡月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次日一早,坤宁宫。 万才人含羞带怯的跪在地上,向皇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又娇娇的起身道:“皇后娘娘赎罪,妾来的晚了。” “哟,瞧万才人说的,伺候皇上劳累,不过来的晚了半个时辰,皇后娘娘还能治你的罪不成?” 兰嫔用帕子掩着口,娇俏的笑了起来,“谁不知晓,咱们娘娘最是宽和不过了。” 万才人咬了咬唇:“是妾说错了……” “无妨,你初次承宠,劳累也是有的。” 皇后一派宽和的对着万才人点点头,又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瑞敏。 瑞敏将早就准备好的托盘送上,笑道:“这是皇后娘娘给才人的贺礼。” “妾,多谢皇后娘娘……”万才人面色有些不好,不知为何,明明是“贺礼”,她却觉得好像被羞辱了一般…… “万才人是该好好谢谢皇后娘娘,昨日可是初一,皇上原该陪着皇后娘娘的。” 兰嫔轻哼,“若不是皇后娘娘求情,皇上哪里会去黎景殿呢?” 一席话说的万才人脸色更白,当即摇摇欲坠的又跪在了地上:“妾……”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皇后嗔怪的看了兰嫔一眼,又温和的对万才人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谢、谢皇后娘娘。”万才人被宫女扶着站起身,将是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随后她面上浮起一抹浅红,很是羞赧的看了皇后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行礼告退。 “哼,瞧那狐媚子的模样。”兰嫔扯着手里的帕子,很是愤愤不平。 皇后好笑的看她一眼:“皇上前几日不是才去过渺云馆?” “娘娘莫要笑话臣妾了,皇上去臣妾那里又不做什么,只是休息罢了。”兰嫔垂下眸去,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落寞。 皇后闻言,也不由垂下了眼睛。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饰性的笑道:“好了,瞧你那样子。过几日本宫再劝劝皇上,你也原是府里的老人了,确实该有个一儿半女的傍身。” “是,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兰嫔起身,高兴的行了一礼,又道,“臣妾原也不该多打扰娘娘的,只是娘娘这里的雀儿叫声极好。” 皇后笑了笑,示意她尽可自便。 “主子。”瑞敏送上一盅燕窝,画眉也有些担心的站在一旁看着她。 皇后无奈:“怎么了,都这般看本宫做什么?” 画眉忙低下眼去。 只是……每次皇上来坤宁宫留宿都甚少叫水,这事儿外面的不知道,皇后的贴身宫女却是最清楚的。 瑞敏笑道:“娘娘快用吧,这是上好的血燕,最是养身子了。” 皇后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端起那盅燕窝一饮而尽。 后宫百态衡月暂时还不知晓,此时她站在灶前,正专心跟着吴师傅学做一道葱油桃酥。 上官征不喜甜食,可惜上一世衡月主厨的机会实在少,也没学会什么拿手的菜式点心。 想笼络一个男人的心,洗手作羹汤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吴师傅上一世便是凭着做点心的手艺被调进了御膳房里,衡月想学两手,以后或许能将皇上多留下几次。 “……这般等待一刻钟便差不多了。” 吴师傅也不讨厌来诚心学习的,他将桃酥放入灶膛,回头看到走过来的膳房总管便打了个招呼。 总管随意的点点头,忽想起什么,指了指衡月道:“对了,你去西膳房那边让他们再匀点香米过来。” 衡月还没反应过来,总管已经背着手走了。 一边走还在一边说着:“说什么近来香米少了,还不是被西膳房要走那许多……” 衡月有些疑惑的眨眨眼,求助的看向吴师傅。 吴师傅听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总管也不会直接指派衡月这么一个小丫头去了。 一个小丫头,被刁难就刁难了,也无所谓。 他有心帮衡月一把,低声道:“去找孙姑姑。” 衡月也明白过来,感激的谢过吴师傅后,匆忙回去找了孙姑姑,一起往西膳房去。 “哎,总是这样。前段时间皇上在西边留宿的多,这好东西便分给他们多一些。” 孙姑姑一路忧心忡忡。 本来东后宫两仪殿住着的婉妃,多么受宠啊,如今香消玉殒,连带他们膳房也跟着遭殃。 如今三妃只余贤妃和良妃,却都住在西边,便显得他们东膳房越发不受重视了。 “只盼着万才人能起来……” 孙姑姑絮絮说着,但是也没办法,东后宫原本一个储秀宫便是常年空置的,如今两仪殿也无人敢住,这么一算,东后宫竟无一个得皇上看重的人。 难怪连一袋香米都要去问西膳房要。 可惜不巧,衡月和孙姑姑到西膳房的时候,皇上刚传了口谕说要去看望大皇子。 这般一来,晚膳便要在良妃宫中用了。 西膳房自然早早忙碌起来,这会儿衡月别说去要香米,便是要一碗水,估计人家也没时间搭理她。 第9章 多谢大人 最后还是孙姑姑出马,找了个熟悉的人说了半天,人家才答应匀给她们半袋香米。 这还是看在和孙姑姑十几年的交情上,才匀出这么半袋米。 而且还不能现在给她们,太忙了,要等晚上才有时间。 衡月也无法,只能先和孙姑姑回去了,准备等晚上自己过来,不必孙姑姑再跟着跑一趟。 “你也是倒霉,怎么那会儿正好被总管看到。”孙姑姑叹气。 衡月也无奈,但任务到了她这里,她完成或者完不成,总得有个说法。 待到东膳房这边熄了灯,衡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与孙姑姑说了一声,自己提了个灯笼往西膳房而去。 皇上今晚宿在贤妃宫中,不必担心会碰到。 而皇上去处已定,那别的宫妃也不会大晚上的出来逛园子。 衡月没什么好怕的,她脚程也快,不一会儿便到了西膳房。 那位与孙姑姑有故交的姑姑还算说话算话,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半袋香米,只是免不得又絮絮叨叨一阵子。 衡月只得赔了笑脸和好话,哄的对方满意了,才提着那半袋香米回去。 因着耽误了些时间,天便越发黑沉起来。 衡月从前不信鬼神,但重生一遭,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她提着灯笼闷头向前冲,却不想一脚踩断了个树枝。 寂静的夜里这么“咔吧”一声,还有些吓人。 衡月不由的便想跑起来。 谁知道,她一动,不远处的假山下却有两道人影闪闪缩缩的绕了出来。 衡月更怕了! 不管那是人是鬼,她都不想知道啊! 但那假山却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也不知怎就这般倒霉,刚刚来时也无人,这会儿却被她撞破这么一件事! 衡月无心牵扯到宫闱秘辛,她只犹豫了几息,便坚定的转身就跑。 但这般慌不择路跑走却带来另外一个后果,衡月她似乎有些,迷路了。 想起上一世就是下着大雨自己迷路,然后遇到了皇上,衡月不禁心有戚戚,犹豫片刻后努力辨认了方向,才往东膳房走去。 片刻后,衡月提着半袋大米,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云晚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这都已经出了后宫范围了呀! 衡月提米的手都有些酸了,她有些无奈的放下米袋,左右看了看,想找个人问问路。 云晚湖这里,应该是会有侍卫巡逻的。 晚风吹的人瑟瑟发抖,衡月又担心孙姑姑久等她不回去再出来找自己。 但也没办法,她现在已经不敢乱走了。 “谁在那里?” 一道清朗的男声忽然传来,衡月一惊,也顾不得避嫌了,连忙回头行礼:“奴婢走错了路,请问这位大人,东膳房……该怎么走?” “你是东膳房的宫女?” 男人声音含笑,“莫怕,本、咳,我送你回去。” 衡月敏锐的察觉他的称呼不对,她稍稍抬眼,见到地上有五道影子,又放心下来。 这宫中的侍卫确实是五人为一组巡逻的,她应该也没那么好的运气,上一世迷路遇到皇帝,这一世迷路又遇到个了不起的人物。 果然,那男子又说话了:“我等是奉命巡逻的侍卫,原也要到东后宫那里去的,姑娘请随我走吧。” “多谢。” 衡月欠身谢过,刚提着大米走了两步,却忽然被人拉住米袋。 她诧异抬头,印入眼中是一双温和带着笑意的眸子,而眸子的主人亦十分俊俏,只突然的微微有些惊讶。 衡月又慌忙低下头去:“不用……我自己提就好。” “无事,你松手。”男子不知为何声音微有些哑,而且手上不由分说的夺过去米袋子。 衡月只好再次道谢。 “不必这般拘谨,我等平日也常在这附近巡逻,怎没见过姑娘?” 男子这般问,却是有些越了规矩了。 衡月也只低头笑了笑,模棱两可的答道:“嗯,很少出来。” “哦,在膳房累不累?” 衡月抿了下唇,想与男子拉开一些距离,他却又道:“我名唤贺云之,你叫什么名字?” 看衡月还不吭声,贺云之笑了起来:“也是,姑娘家的闺名,怎好随意过问呢?” “不是……”衡月已经能看到东后宫的侧门,她抿了下唇,“我……” “罢了,不必为难。你回去吧,小心些。”贺云之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衡月接过米袋,再次道谢。只是对方将她送回来,又毫无恶意,她总觉得自己这般有些不妥。 只她未来定是要做后妃的,与外男牵扯太多不是好事,当下也只能一狠心,对着贺云之点点头便进了侧门。 因她一直未抬头仔细看,自也没有发现,这位贺云之的衣着,与普通侍卫、甚至与他身后几个侍卫,都是不同的。 回到东膳房,孙姑姑果然已经等的很着急,甚至已经换上了衣服,这就准备出门去寻衡月了。 第10章 受尽刁难 “姑姑,我回来了!” 衡月赶紧快步走过去,将米袋子提一提,“只拿回来半袋……” “多少无所谓,只你怎回来这般晚?”孙姑姑忙拉住衡月上下打量,又叹了口气,“刚我就在后悔,该与你一起去的。” 衡月摇摇头,犹豫片刻后,还是将今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孙姑姑。 对她而言,孙姑姑和童翠,都是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 孙姑姑听到在假山边看的人影时,便赞同了衡月的做法:“这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做的对。” 衡月轻轻点了点头,和孙姑姑一起将半袋香米送去给总管,原以为此事便算了了。 但谁知道,大约是总管觉得衡月有些路子,竟真的能从西膳房那里要来东西,这日之后便隔三差五让衡月去西膳房要东西。 衡月:…… 拒绝了两次后,眼瞧着总管表情越发难看,衡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回。 孙姑姑也很无奈,带着衡月又到了西膳房。 但这次总管实在过分,想要一些上供的金丝小枣。 便是西膳房,也只得了那么一盒子,平日里还舍不得拿出来用,只偶尔皇上来后宫的时候做些枣泥点心。 而这次东膳房总管便是因着皇上又翻了万才人的牌子,才敢狮子大开口要这好东西。 但却真苦了衡月。 和孙姑姑一起被西膳房的人阴阳怪气嘲讽了一顿后,两人只得了一掌心那么几颗金丝小枣。 “再多也没有了,我们也得用呢。” 那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 衡月和孙姑姑只得捧着这么一把枣回了东膳房,不出所料的,总管脸色很是难看。 “真的只有这么多了……” 孙姑姑还想帮着解释,总管却一摆手,打断她的话。 衡月感觉有些不妙,果然,总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开口便是要她去收集子夜时分花瓣上的露水。 “都知道皇上爱喝茶,你可知什么水最好?” 总管皮笑肉不笑开口,“那花上露水煮出来的茶呀,味道最佳。你去收集这么一壶,明早皇上喝到,定会赞你几句。” 明知他是故意刁难,还拿出那么大一个铜壶,便是衡月彻夜不休的去寻什么露水,估计也难以填满。 但衡月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的。 她沉默的接过铜壶,又安抚的对着一脸担心的童翠笑了笑,便往御花园去了。 孙姑姑也想跟上来的,却被总管拦住,似乎还有别的吩咐。 真是无妄之灾。 上一世衡月也不是没被刁难过,更知晓这位姓刘的总管与良妃宫中的掌宫太监有些同乡关系,真闹起来得不偿失。 罢了,刘总管无非就是想熬她一熬罢了,小惩大诫这种事情嘛,她也会。 怕再迷路,衡月没敢离东膳房太远。她先找了个挡风的墙根抱着铜壶小眯了一会。 冻醒的时候,周围是暗沉的黑,天空星星却闪烁的越加明亮。 衡月揉了揉眼睛,猜着大约应该是子夜前后了。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看周围植物上已经有了水珠,便提起铜壶小心的收集起来。 “咦?” 略有些耳熟的男声响起,衡月吓一跳,惊奇的回头,便见正是前几日帮她带路的侍卫。 这个时辰,确实还有侍卫巡逻,但也不可能只他一人呀?! 衡月掩住心中杂思,抿唇低头行了一礼:“见过大人。” “你怎么在这里?”贺云之声音很是温和,还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惊喜。 衡月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贺云之却已经看到了她手里的铜壶。 “收集露水?”贺云之微微蹙了下眉,“被欺负了?” 衡月咬着唇没回答,犹豫片刻后问道:“大人怎么在这里?” “哦,对了!” 贺云之以拳击掌,拉住铜壶另一端,“你随我来。” 衡月不解其意,被拉着下意识走了几步,刚想拒绝:“你……” “快些,昙花要开了。” 贺云之急切的说着,径自拉着衡月大步往一个方向走去。 宫中自有养花的暖房,从前衡月也只是知道,今日却是第一次见。 “一般昙花要等到六月之后才会开放,也就是暖房中的这些,能开的早一些。” 贺云之蹲在一个花苞前,扭头对着衡月微笑,“是淡黄色的花苞。” “……嗯。”衡月抱住铜壶站在一旁,看着那朵不大的花苞,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它快开了?” “看到这朵没有?是刚开败的昙花。”贺云之示意衡月看向旁边,“我早上来时才发现,可惜没见到。” “昙花只半夜盛开,两三个时辰便凋谢。我也是推测,这一株今晚会开。” 正说着,那花苞真的展开了一点,像是怯怯探出触角抚摸这个世界的小精灵,看的衡月忍不住就放轻了呼吸。 看一朵花的绽放,着实会令人心情愉悦。 不知不觉间,衡月已经将大铜壶放在了地上。 她和贺云之肩并肩蹲在昙花旁,看到那颤巍巍的刚伸展开的花瓣,忍不住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 那粉白纤长的手指搭在娇嫩的花瓣上,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更好看些。 贺云之呆呆沿着那手指,缓缓将目光落在少女的脸颊上。 第11章 惊上加惊 花房灯光昏黄,却更映照的美人如玉,巧笑嫣兮。 贺云之像是魔怔了一般,下意识伸手捉住了刚从花瓣上收回来的小手。 这一下把衡月惊住了,她猛的抽回手,人也跌坐在地上。 不等贺云之反应过来,衡月慌忙站起,往外跑了两步又想起大铜壶,连忙又跑回来提起。 但这么一耽误,她到底还是被贺云之抓住了手腕。 “对不起,我不是……” 贺云之也很是无措的样子,想解释什么,但还抓着人家小姑娘,便更显得百口莫辩。 衡月咬着唇再次甩开他,脚下一转,几步便跑出了花房。 “明晚还来……” 贺云之的声音瑶瑶传来,衡月根本没听清。 她只蹙着眉快步走着,却因为实在不认识路,只慌乱的往看似熟悉的地方走去。 天边已经有些发蓝,衡月知道距离日出时间已经不多。 她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拿着铜壶去接露水。 但那花瓣枝叶上的露水能有多少,衡月忙了半夜,也就接了小半壶。 很快便要天亮,膳房还得早起准备早膳,衡月看了那壶片刻,到底还是选择回去。 有了日出的方向,东边也比较好找。 衡月一路走着,听着偶尔响起的鸟鸣,不期然又想到了贺云之。 之前衡月一直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他不要去想他,但此时,走在微微晨曦中,衡月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起来。 ……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害人害己。 神思不属间,衡月忽然看到前面一个绿色的影子走过。 是后宫的宫女,穿的正是新一季的碧绿衫子。 衡月有心想去问问路,快走了几步迎上去:“这位姑姑,请问……” 那宫女似乎吓一跳,慌忙回头,见到衡月的衣着又松了口气:“何事?” 而衡月只呆呆的看着她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不是、这不是如意吗! 今年新进宫的秀女都能从家中带一个婢女,进宫便充作贴身宫女。 而如意,上一世衡月就见过的如意,却是妹妹祝熏烟从祝家带进宫的宫女啊! 那如意在这里,妹妹呢? 她竟不听她的话,竟还是进宫吗? 已经过去这许久,祝熏烟既明知道她也在宫中,为何不使人来寻她? 哪怕从前不知,但她穿的衣服一直是膳房统一发放的杂役服。 进宫这段时间,祝熏烟也该知道她就在膳房了,为何不来寻她? 一瞬间,什么贺云之什么铜壶露水,衡月都不记得了。 她手上一松,大铜壶“啪”的摔在地上,衡月却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将辛苦采集的露水撒出来。 她只几步上前,一把握住如意的手腕,疾言厉色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谁啊!我在、我在哪里管你什么事!” 如意有些慌乱的去推衡月,不知道为何却不敢大声斥责,只低声道,“你松开我啊!” “你是不是、是不是祝才人的宫女?” 衡月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 如意却是猛的一惊:“你怎知道?” 她又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暴露了自己,干脆虚张声势道,“看你衣裳,不过是膳房打杂的小宫女,怎还敢随便阻我的路?我现在有急事要做,你快闪开!” 不知为什么,如意特别着急,伸手一推将衡月推开便急急跑了出去。 而衡月已经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妨被如意这般推了一把,猛的便倒在了地上。 等她回过神,如意已经跑的看不见人影了。 “祝熏烟!”衡月真是气死了,她砸了一下地面,这就准备去上一世祝熏烟住的建章宫寻她问个清楚。 但远远的,她却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她。 衡月顿了一下,回头看去,却见是孙姑姑带着童翠,正急急冲着她走来。 “你一夜未归,我和姑姑都担心的紧。”童翠气喘吁吁跑到她身边,“月儿你没事吧?” “我……”衡月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但她此时只想去建章宫看个究竟。 看看那不听话的祝熏烟,是不是真的进了宫! 不亲眼看到,衡月实在不能相信!她那日已经与祝熏烟说的那般清楚,她还进宫来做什么才人! “月儿,先回去吧。”孙姑姑拎起地上的铜壶,也琢磨出了重量。 她轻叹一口气,“虽不满,这些也够烧一壶茶了,只若再不回去耽误了时辰,还不知道他又要如何。” 这个他,自然就是指的总管了。 衡月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不愿意让孙姑姑和童翠和她一起受罚,当下也只能先回东膳房再说。 路上,衡月细心的努力的记住了路线,准备等到晚上下值无事后,再来寻一寻,看能不能找到建章宫。 回到东膳房,刘总管果然没什么好脸色,但衡月也没管他,交上那半壶露水便去忙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衡月正想去找祝熏烟,刘总管却又叫住了她。 第12章 被人记住了 衡月勉强按捺住心中的着急,但脸上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表情:“总管,怎么了?” “怎么了,让你做些事情还与咱家摆脸色了?”刘总管一瞪眼,“昨晚你就偷懒,才收集了那么一点露水!” “那奴婢今晚再去——” “呵,”刘总管冷笑着打断衡月的话,“今晚你给我呆在膳房,明日要包包子,今晚你把面和出来。” 衡月一惊:“什么?” “和面,不会?”刘总管看着衡月的脸,心中不由感叹。 良妃让他针对一个宫女,也不是全无道理啊。 也不知那位贵人什么时候在哪里瞧见了衡月,却是传了话来,让刘总管好好“教训”一下衡月,最好能直接毁了她的脸。 刘总管也是这会儿才发现,他这膳房,还藏着这么一个美人面。 他也想过是不是可以推衡月一把,万一像他那位同乡一般青云直上呢? 不过后宫各位贵人都是美人,各花入各眼,皇上的喜好他也不敢随意琢磨,但良妃…… 到底是大皇子的生母。 他一直没他那同乡幸运,如今也是好废了一番辛苦才爬到膳房总管的位置,可不能为一个小宫女毁了。 那就只能做良妃要求的事,或许日后还能攀上这棵大树。 而毁了脸法子很多,不至于他真刀明枪的做什么。 这不才一夜没睡,眼看着衡月便精神恍惚了不少。 让她再熬一夜,明日出些意外,不管是被泼了热水还是扑进了火里,那都不是他总管的错啊。 至于今晚…… 今晚皇上没有翻牌子,现在还在大明宫,这会儿他放衡月出膳房,好让她去偶遇勾引皇上吗? 刘总管鼻子里又“哼”一声:“三百斤面,今晚和好,明早好包包子,听明白了吗?” “三百斤?总管,这……” 衡月蹙眉,后知后觉发现刘总管对她的针对似乎并不是无意的。 可是,为什么? 上一世便是偶有摩擦,刘总管也不会这般明晃晃的为难,这一世到底是为何? 刘总管却二话不说将衡月推进了膳房里,大门一关,哗啦啦的落锁声让衡月皱紧了眉头。 再看看准备好的几大袋子面,衡月不由有些头疼。 端嫔的孩子没了,如今皇上进后宫也不算太勤,贵子在哪里还不知道,她暂时也不想与皇上偶遇。 那就意味着,她还要在东膳房待上至少一年。 而偏偏,祝熏烟似乎是又进宫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侍寝没?她进宫又是为了什么? 衡月在膳房踱着步子,越想越心焦。 再看那三百斤面,衡月更觉烦躁。 不行,她今晚说什么也要去建章宫一趟! 衡月又在膳房转了一圈,最后一咬牙,推开最里侧最隐秘的一个窗子,也未熄灭膳房的灯火,就这么跑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衡月咬着牙,按早上记下的一草一木,找到了见着如意的地方。 她判断这里距离建章宫应该不远,但举目望去,几个宫殿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该怎么去寻祝熏烟? 那个臭丫头,为何不来找她呢? 衡月掐了下小指上的红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依稀记得建章宫的方向,刚试探着走了几步,却在拐弯后瞧见自己之前去西膳房要香米时路过的那个假山。 当晚假山后是有人的,那今夜呢? 之前衡月还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今日,她却想着若人还在便好了。 不管对方是谁,至少今晚她能握着对方的把柄,要挟他们为她指明去建章宫的路。 打定主意,衡月便蹑手蹑脚的向着那假山靠近。 结果还未走过去,她便瞧见一行人走了过去。 端看那排场,便是婕妤往上的位份。 衡月连忙跪地低头,原以为那一行人也就走过去,却不想,一双缀着明珠的鞋子停在了她的面前。 “是膳房的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女子声音淡淡,似乎还带了几分好奇,“抬起头来。” 衡月下意识蹙了下眉,却也无法,只得慢慢抬起了脸。 然而对面人却半晌没有声音。 衡月有些不解,悄悄抬眼望去,见是大公主上官仪的生母诚嫔。 于是她便又拜下去:“奴婢见过诚嫔娘娘。” “你叫什么名字。”诚嫔的声音似乎有些不稳,衡月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答道:“奴婢衡月。” “衡月,好,本宫记住了。” 诚嫔说着,竟是后退了一步,又站了片刻后,她才扶着宫女的手离开。 衡月不解的蹙了蹙眉,不知为何,诚嫔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 上一世她二人实在没什么交集,也是衡月后来怀孕时诚嫔来探望她,但那也只是平平的交往,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刚刚诚嫔,却像是……被她吓着了似的? 衡月不解,但很快她又察觉一件事——端嫔是从假山那边走过来的,若那里真还有人,端嫔怎会视而不见? 大约是找不到人问路了。 衡月有些丧气,犹豫之后,还是抬步往假山边走去。 但出乎意料的,还未靠近她便耳尖的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竟然真的还在那里! 这两人实在胆大,虽说如今已经天黑,但时间还未太晚,便这般迫不及待的幽会在此,竟是不怕被人发现吗?! 还有刚刚过去的端嫔,是没看到,还是无所谓,不必管? 衡月轻咳一声,提醒那两人莫要再做什么亲密举动,她不想看到不该看见的东西。 显然对方也吓到了,一声小小的惊叫之后,衡月几步快走,猛地拦在了那两人跟前。 然后她便彻底惊呆了。 “姐,姐姐?” 祝熏烟怯怯的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我在这里的……” 第13章 别再叫我姐姐 她怎么会知道祝熏烟竟然在这里! 她才不知道祝薰烟竟然在这里!! 衡月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这里的两人,怎么会是祝熏烟!! 还有上次她看到的人影,莫非就是祝熏烟吗!! 她竟那么早与自己的妹妹擦肩而过? 衡月一下扶住旁边的假山石,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只感觉喘不过来气。 “是,衡月?” 一道男声响起,顿时衡月更觉得要窒息了。 是了,是谢云琅…… 是那该死的!谢云琅的!声音! 所以她妹妹不听她的话非要进宫,就是为了这个该死的男人是吗! 衡月几乎失去理智,她踉跄一步,一把拽住谢云琅胸前的衣襟。 灰扑扑的小太监服被她攥成一团,衡月呲着牙笑了笑,心底怒气勃发。 明明对方比她高了一头,但衡月瞪着他的气势,却完全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存在。 她唇边噙着笑,语气却冷冽如冰,开口便毫不留情戳他痛处:“谢三保,你就是这般伺候才人主子的吗?” 一句话说完,谢云琅和祝熏烟脸色都白了起来。 “姐姐,你、你怎么这样说?”祝熏烟急慌慌的去抓衡月的手,“你莫要这般抓着云琅哥哥……” “祝熏烟!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衡月反手擒住祝熏烟,掰着她手腕的力道之大,让祝熏烟忍不住痛呼起来:“姐姐!” “别再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衡月低声怒斥道,“我怎么与你说的?你这般爱进宫,当初为什么还要浪费外祖父那般多的心力和银子救你出去?” “早知道便让你进来做宫女,和你的三保哥哥做对食,那才叫好呢是不是?!” 衡月一把推开祝熏烟,也松开抓着谢云琅的手,后退一步,忽然笑了一声。 “好,好,好,倒是我棒打鸳鸯了。”衡月也不必再问祝熏烟非要进宫来做什么了。 很明显,是为了谢云琅。 为了谢云琅!! 上一世是如此,这一世也是!!! 衡月又后退几步,自嘲的笑着。 她想离开这里了。 寻什么妹妹,祝薰烟不需要!她的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白痴一样! 那日在储秀宫外流的眼泪,像是自我感动的傻瓜行为! 衡月觉得自己蠢透了。 “姐姐!” 祝薰烟有些慌了,连忙追了出来,“姐姐,不是你想的这样,姐姐!” “我不能让你自己在宫里呀!好歹我是后妃,我、家里、那是我们一起的事情,怎么能让你自己冒险!” “我去找过你!我去西膳房和御膳房都找过的!” 祝薰烟带着哭腔喊道,“我没找到你,还没来得及去东膳房,姐姐,姐姐……” 衡月脚步顿了一瞬,就这么迟疑了几息,她就被扑过来的祝薰烟抱住了腰身。 少女哽咽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伴随着滴落在她颈边的泪珠,滚烫的让衡月险些以为这些都是她的臆想。 “我也是在找你的时候遇到了云琅哥哥,我不是、我……” 祝薰烟有些委屈,但她确实也是没听衡月的话,贸然进了宫,辜负了外祖父的好意。 “我错了……” 祝薰烟小小声说完,又抽泣了一声,“姐姐生气就骂我吧……” 衡月唇瓣颤抖,她不敢回头。 祝薰烟进宫了,便是刘芸彤的死已经被帝后盖棺定论,但也不代表日后她们姐妹就会无事。 上一世,便是因着翻起了旧账才导致祝薰烟被逼着自尽了。 更不必说,她们的身份本就是不可被提及的禁区…… 太危险了。 理智如此想着,但祝薰烟……到底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 “姐姐可以骂我,但是不要不理我……”祝薰烟抽抽搭搭,却抱紧衡月不许她离开。 “那他呢?你不是为他来的?” 衡月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严酷起来,但一颗心,其实已被妹妹的眼泪泡的柔软。 “我是去,找你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他。” 祝薰烟委屈开口,“我不是专门去找他的……我记得你穿的衣服,可惜找了两个膳房也没找到你。” 衡月无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转过身,看了妹妹半晌,才轻轻抱住了她。 与上一世不同,上一世连外祖家都不知道衡月做了宫女,她也不敢联系他们,怕被有心人盯上。 又因种种原因,衡月常年待在厨房里很少见人。 姐妹俩都不知道对方在宫中,就那么错过了一生。 这一世,虽说祝薰烟莽撞的一头撞了进来,但好歹,她们还可以彼此扶持…… 衡月慢慢说服了自己,然后心底就漫出一丝丝的喜悦。 能见到妹妹,她自然也是很开心的。 谢云朗也慢慢跟了过来,对着衡月点点头,也道:“我和烟、祝小姐也是偶然遇到,想着人多不好说话,便约了这里。” “前几日不是你们在这里?”衡月眯眼睛看着谢云朗,对他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没有啊,我今天才遇到云琅哥哥。”祝薰烟挽着衡月的肩膀,依恋的靠紧她,“姐姐,真好,我们又在一处了。” 第14章 他是太监! “人多不好说话,在这里便好说话了?” 衡月还是不肯放过谢云琅,她眸光冷厉的看着对方,“莫要再与烟儿再有来往了,害人害己的事情不要再做。” “我……”谢云琅语塞片刻,到底点头,“你说的对。” “那你先走吧。”衡月还是很警惕。 她从前知晓妹妹与谢云琅关系极好,两情相悦也有私下往来,但那时两家家世相差无几,便是长辈也类见其成。 而上一世的种种,衡月只能从旁人口中拼凑,到底还是不清楚全貌。 所以,祝薰烟对谢云琅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呢? 曾经衡月以为从前祝薰烟年纪小,很快便能忘记,但如今,她却不敢这般确信了。 那日在储秀宫门外,衡月确信自己说的话有将祝薰烟打动,但如今想来,祝薰烟其实当时并未答应她什么。 是为什么不答应?是担心她吗? 未可知吧。 面对衡月这般的态度,谢云琅也没恼,他微微点了下头,又满含深意的看了祝薰烟一眼,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见他真的走了,衡月才稍微放下些心。 回头刚要训斥妹妹,却见她隐隐有些的不舍的望着谢云琅的背影,甚至那脚下还不自觉动了一动,仿佛这就要追上去了。 衡月眯了眯眼睛:“他是太监。” 祝薰烟一下子回过神来,面上绯红:“姐姐在说什么呢,我知道……他、他挺可怜的。” “他也不需要你来可怜,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衡月继续问道,“你可侍寝过?” “姐姐!”祝薰烟脸上更红。 衡月简直无奈了:“你已进宫,身为后妃,自是早早侍寝才最有利……你在等什么?” “我没、皇上不翻的我牌子,我也没办法呀。”祝薰烟小声说道,不敢对上衡月的眼睛。 衡月便道:“那你改日有机会与皇上偶遇一把,或者多去皇后娘娘那里坐坐。” “我,我知道了,姐姐。”祝薰烟小声说道。 衡月见她这般就觉头疼,之前不想让祝薰烟进宫,也是因为她这性格。 因是幼女,母亲生祝薰烟的时候又伤了身子,衡月身为长姐便对她很是照顾,家中老人亦是疼惜。 这般娇宠着长大,便是突遭变故,衡月和外祖父一起也是尽快将她捞了出去,并未让祝薰烟受太多的苦。 上一世的种种也表明,祝薰烟确实不适合在后宫生活。 这一刻,衡月忍不住又有些生起气来:“你进宫的事情外祖父知道吗?” “他……他老人家也很生气……”祝薰烟怯怯道。 衡月深呼吸一口气,还想再与她说些什么,却耳尖的听到脚步声。 怕是侍卫巡逻,衡月忙拉着祝薰烟往假山里面躲了躲。 这一躲,倒让她想起一件事来。 “刚刚端嫔过去的时候,可有看到你?”衡月低声问道。 祝薰烟有些懵:“我没见到端嫔娘娘……不过在姐姐过来之前确实有人经过,我和云琅哥哥都藏了起来,应该是没人看到的。” 她想的这般天真,衡月却不敢相信。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之后去端嫔那里试探一下。若端嫔看到什么却没稀得管也好,但日后总是个隐患。 她不由又叮嘱一句:“莫要再见谢云琅了。” 祝熏烟低着头,衡月看不清她的表情,这次却清楚的意识到,她不答应。 不答应,所以不说话。 衡月头疼:“他是太监……” “我知道的!”祝熏烟猛然抬起头来,小脸上有些不忍和愤恨,“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便与我说了,他说自己如今甚至不算是男人……” “可那又怎么样!他还是他,他还是云琅哥哥啊!”祝熏烟眼圈都红了,“我们家被冤枉很惨,谢叔难道不更是无妄之灾吗!” “他被牵连入狱,又被有心人陷害弄进宫里做了太监已经够惨了,姐姐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戳起他的痛处啊!” 小姑娘一席话说的大义凛然,却让衡月惊呆了。 衡月不敢置信:“你还喜欢他?” “我一直喜欢他,我也只心悦他!”祝熏烟难得硬气一回,昂着脖子答道,“我这一世,只会是他的人!” “啪!” 衡月一耳光抽在祝熏烟脸色,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你是他的人?他凭什么要你?你怎么要你?” “你进了宫,你是才人,你是皇上的女人!祝薰烟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在做什么啊!” “我明白,我知道,我进宫就是要来找他,我就要找他!”祝薰烟捂着脸,眼中溢满泪水,表情却倔强的很。 衡月气的又举起手来,但看着祝薰烟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又觉得无趣。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深深看着祝薰烟,看的祝薰烟眼泪仓皇的掉了下来,又哭着来求她:“姐姐,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他……我、我只想嫁给他啊姐姐……” “你疯了。”衡月冷静的摇摇头,她推开祝薰烟拉自己的手,一边后退一边道,“你不是楚衡烟,不是我妹妹。” 楚衡烟大概已经死了。 衡月冷笑一声,转身飞快的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假山。 如意这才敢从阴影处走过来,她面上全是惊讶之色:“那是大小姐吗?” 祝薰烟只在哭,无法答她。 如意却蹙起眉来:“主子,之前您与大小姐一起住在边关,这京中见过你们的人不多,但奴婢总觉得,大小姐看起来有些眼熟……” 第15章 不如以身相许 “姐姐相貌上随了母亲,与几个姨母舅舅都有些像的。” 祝薰烟终于能说出话了,她哭着道,“外祖父也一直在疼姐姐了,他当年想救的,其实就是姐姐……” “主子莫要这般说了,老爷也很疼主子啊。”如意连忙劝道,只是看祝薰烟哭的停不下来,如意也是无奈,只得先扶着她回了建章宫。 衡月生气的跑出去,原本她就不认识路,这般一心只想离开又跑的飞快,片刻后,却是神奇的又来到云晚湖湖边。 这几日天气都很好,星辰闪烁,又倒映在湖中,景色极佳。 但衡月根本无心欣赏。 她只觉得自己胸口沉沉压着一口气,气的她简直恨不得大喊几句才能发泄出来。 祝薰烟是个傻子吗! 说的那都是些什么屁话! 衡月今天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又回到原点,几乎是确认了妹妹就是为谢云琅而来。 她怎么敢的! 衡月咬牙切齿,终是忍不住,弯腰捡起地上几块小石头往湖里扔去。 涟漪荡起,搅散了湖中的星月倒影。 衡月闭了闭眼睛,眼泪到底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怎么这么喜欢在晚上跑出来玩?” 熟悉的男声含笑在背后响起,衡月一愣,慌忙抬起袖子擦了两把脸。 怕被人看出情绪不对,她又赶紧低下头:“见过大人。” “你哭了?”贺云之皱起眉头,想也不想便要抬起她的脸。 “还请大人自重。”衡月说着便后退了一步,她抿了下唇,实在也不想见到贺云之,“奴婢先回去了,膳房还有活儿呢。” “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活。”贺云之皱紧了眉头,“他们欺负你?” 衡月摇头,转身预走却被拉住了胳膊。 她突觉一阵心累。 她也实在是累了。 “你……”贺云之没太用力,只转身走到她面前,低头深深看她,“我想帮你。” “不必了,多谢大人。”衡月没表情的说道。 她也没什么力气来掩饰自己的心情了。 甚至想着,当今之际,大约只有去侍寝一条路了。 若她得了皇宠,是不是多少还能庇佑妹妹,也能逃过刘总管的针对。 对,刚刚随口说的托词,提醒了衡月,她还有三百斤的面没有和呢。 但是真的好累啊。 “我送你回去吧。”贺云之叹息的说道。 他放开了衡月的手,很是守礼的跟在一旁,隔了大概一步的距离。 只是看着衡月低着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贺云之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我在这宫中,也有些认识的人,你若需要帮助,我……” “多谢大人了,我没什么需要。”衡月轻声打断他的话,这次却是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一下,“真的谢过大人。” 她原哭过,又有些憔悴和崩溃,但一张脸在月光下莹白如玉,只眼尾和鼻头飞起一抹绯红,睫毛又湿润的粘在一起,像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贺云之喉结上下滚动几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呐呐道:“那、那便好……” 云晚湖距离东膳房并不算太远,上次衡月就知道了。 但这回,到了东膳房门口,贺云之并未马上离开,只呆呆的看着衡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偏衡月也是满腹心事,竟也没察觉贺云之的动作,绕到膳房后面便要去爬窗户回厨房。 跟过来的贺云之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当心!” 话为说完,跌落下来的衡月便被贺云之接在了怀里。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住,贺云之很君子的护住了衡月的头,自己却被撞的闷哼一声。 衡月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她慌忙在贺云之身上摩挲:“你碰到什么了?哪里痛?” “没事,你,别动。” 贺云之有些尴尬,却还有些不舍得放手,他只将人往自己怀里又按了一下,“后背硌到了,你先别动。” 衡月微微蹙眉,却不知道他的伤有多重,只能先乖乖不动。 温香软玉在怀,贺云之便是真受伤了也无所谓,更何况并未摔到或是撞到。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松开手,又想拉起衡月,衡月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直接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多谢你,我又欠你一次。”衡月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小声说道。 一时冲动难以压抑,贺云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无以为报,那不如以身相许?” 第16章 铁汉揉面 衡月一惊,下意识抬头看他,又飞快低下头去。 片刻后,她才小声道:“对不住,我、我有心仪之人了。” 她声音真的很轻,短短一句话很快便散在了夜风中,却让贺云之体会到了什么叫透心凉。 他忍不住想多追问几句,想问问那人是谁,最好再揪出来比一比,他想证明自己比那人好,比那人更会照顾她,保护她。 他甚至可以将她从宫中带出去,不必再在这膳房忙活,他可以带她回王府,哪怕不能许以王妃之位,待生下孩子,定也为她请封一个侧妃…… 但想了许多,贺云之都没能说出口。 他只沙哑的问了一句:“真的吗?” “对不住。”衡月一直低着头,再没抬头看他一眼。 贺云之又站了片刻,大约是觉得自己是在狼狈到底了,便强撑着君子的笑了一笑:“没关系。” 顿一下,他又道,“我开玩笑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衡月没说什么,手指轻轻搓着衣摆,又道一句:“对不起。” “回去吧。”贺云之努力让气氛轻松起来,“对了,你怎么不回住的地方,往膳房去做什么?还要爬窗户?” “前门被主管锁了……”衡月在想别的事情,嘴巴自动的解释道,“他让我这一夜和完那些面,但我……有事,就跑了出去。” 有事?什么事?是去见那个人吗? 贺云之险些冲口问出来,他忍了一下,却还是问道:“你哭……是因为他吗?” “谁?”衡月眼神迷茫的抬起头,马上想起自己刚刚的谎言,又摇头,“不是。” “哦。”贺云之也沉默了,他甚至窃喜的想着,衡月这个反应,是不是说没刚刚她在说谎? 可她宁愿撒谎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我只是哭,三百斤的面,可能揉不完……”衡月喃喃解释道,“太累了。” “三百斤?”贺云之一惊,“总管让你自己揉三百斤的面?” 他这般问着,衡月又不吭声了,只道:“我先回去了,大人也请慢走。” 贺云之微微蹙着眉看她趴回窗户,没多说什么,便转身回了黑暗中。 衡月回到膳房的时候,烛光还未熄灭,小小的火苗微微摇曳着,照着那三百斤的面袋子。 她没有马上开始干活,只在原地坐了一回,细细想了从前妹妹和谢云琅的所有来往,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家里事情出的太急,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衡月都未曾爱上过什么人。 少女怀春,或许也不能算是大错…… 衡月想着想着,又有些头疼。 她手上无意识的解开面袋子,拖过一旁的大盆,一边倒面和水一边神思不属的想着。 毕竟也是上一世做惯了的事情,衡月便是没多放注意力,手也自发自觉的开始揉面。 但刚揉完一袋子,衡月才将发酵的湿布改好,便听到膳房大门外面似乎有些声音,片刻后,膳房门竟被打开,贺云之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 “大人……”衡月吓一跳,连忙起身避让,“几位大人,来此是有何事?” “没事,你别怕。”贺云之温和的对她说着,又一摆手,几个侍卫便纷纷四散——找盆去了。 衡月不解的瞪大眼睛,看着侍卫们撸起袖子就要开始和面,连忙阻止:“几位大人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要和三百斤的面?他们一把子力气也无处用,让他们来吧。” 贺云之淡淡的说道,又拉起衡月的胳膊,小心的帮她放下袖子,“昨晚你就没休息好,这会儿还是去睡会吧。” 衡月确实也困了,但——这画面太诡异了啊! 七八个强壮的侍卫挤在小小的膳房里,撸着袖子大力和面。 而且神奇的是,每一个看起来似乎都很熟练,到面加水毫不含糊。 贺云之似乎猜到她在说什么,笑道:“放心吧,我找来的都是熟手。” “我……” “回去休息吧,放心。”贺云之温和的说完,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明晚再去云晚湖等我,可好?” 衡月不由自主的微微蹙了下眉,很是拒绝,但……对方刚刚帮了她这般大的忙。 她只能找借口道:“我明日还有事情要去景阳宫……” “那我等你。”贺云之温声道。 衡月实在无法拒绝,只能含糊的应下,心中却在叹气。 贺云之……实在不该再见了呀。 刚刚窗外那一幕,衡月自然看得出贺云之对自己确实有一些什么的,那她实在无法回应。 原想着不再见面就罢了,但他却又…… 垂下眼眸,衡月在心底做了决定。 第17章 你这张脸 只不过,衡月也没马上就去歇着。 明明是分给她的活,便是别人干了,她也不好意思就去睡觉。 她留在膳房,和其余人一样拿个大盆努力和面。 于是贺云之也就没走,他不会干这些活计,便只找了个小板凳,委屈着一双大长腿坐在衡月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人多,活便干的极快,不到一个时辰,三百斤面便全变成了面团。 衡月估摸了一下时间,给面团盖上合适的湿布,便准备回去休息了。 贺云之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的模样,他很君子的送衡月到休息的地方,然后便道了一句“明日见”就离开了。 进门的动静吵醒了孙姑姑,孙姑姑起来后才知道衡月回来了。 她披着衣服,帮衡月打来了温水好然她快些洗漱睡觉,一边忍不住还在念叨着:“刘总管也不知怎么了,夜夜不让你好眠。” “咱们膳房的活计虽说简单,却也很是危险,万一一个不注意,那些个热水热汤的,溅在身上就麻烦了。” 衡月心中微微一动,嘴上虽宽慰着孙姑姑不打紧,心中却几乎猜到了刘总管是打的什么主意。 上一世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不知为何的,疯狂的非要毁掉她的脸。 虽然那是在她侍寝之后,但如今她也不好说,对方是不是已经见过了自己。 大皇子的生母,良妃…… 衡月躺在床上,困倦至极却难以入眠。 她脑子里全是良妃、诚嫔, 妹妹、谢云琅,偶尔贺云之还要蹦出来扰她一下,实在乱的很。 良妃跟前的大太监与刘总管有些同乡情谊,上一世也是良妃几次出手想动她的脸。 这回刘总管为何莫名其妙开始针对她,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而诚嫔……诚嫔究竟有没有看到祝熏烟与谢云琅私会? 其实看到,估计也不会多想。谢云琅那一身太监衣服很是明显,伺候主子的太监而已,诚嫔大约不会多看几眼。 怕就怕,衡月不知道当时祝熏烟与谢云琅有没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 宫中的太监多数在小时候便去了势,一般都长不高,也都瘦弱。 但谢云琅不同,他今年十八,却是才做了太监,身量已经长成,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正常男子。 就怕诚嫔会记在心上…… 良妃和诚嫔是伺候皇上最早的人,如今一个生了大皇子,一个生了大公主,虽然圣宠不再,但在皇上跟前,总有几分面子情的。 衡月与良妃不知为何已经成了敌人,与诚嫔,衡月原本是希望能够交好一二的…… 事情错综复杂,衡月又困的要命,朦朦胧胧间也不知道是睡是醒,只依稀觉得过了许久,天才亮了。 早来的刘总管没有见到衡月,原想大发一顿脾气,再借机让衡月去做些危险的活计。 但进了膳房看到那一盆盆揉好的面时,刘总管又无话可说了。 他不由有些暗恼,觉得自己在衡月布置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些。 但可惜,今日的衡月,已经不是昨日的衡月了。 原本衡月迁就他,愿意忍气吞声,是想在膳房多呆一段时间,但如今,她似乎已经没了几下呆下去的必要。 于是早膳之后,衡月便不见了人影。 刘总管便趁机发了脾气,还想着正好今日要炼猪油,那可是个累人的活计,便分给衡月了。 炼油的时候再出些什么事,比如被热油烫伤了脸,那可就不归他管了。 衡月呢?却是安安稳稳补了一天的觉,傍晚时面对孙姑姑担忧的目光,她也只是笑了笑,便出门去了。 她先找去了建章宫,原想再与祝薰烟聊一聊,但祝薰烟并未在宫中,说是被建章宫的主位文嫔带去给太后请安了。 建章宫距离景阳宫倒是挨着,衡月便先去了景阳宫漱玉苑,求见诚嫔。 诚嫔很快便见了她,而且似乎并不意外她为何会来。 衡月有些摸不准诚嫔的意思,笑着送上自己做的一盘点心:“昨日和娘娘一见如故,今日冒昧前来,多谢娘娘肯见我。” “客气了。”诚嫔让宫女把点心收下,却未说要尝尝,只看着衡月,眸中带着些深思,“你果然认得祝才人。” 衡月心中一紧,诚嫔却已经笑起来:“昨晚你去那里,便是寻她的吧?有趣了,你猜,本宫昨晚看到了什么?” “奴婢不明白娘娘是什么意思。”衡月心中大惊,却强迫自己不要慌。 她也不提祝薰烟,只直视着诚嫔的眼睛,“娘娘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奴婢去做吗?” “你很聪明,本宫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诚嫔笑了起来,笑意里有些得逞的味道。 她弯腰,凑近了衡月一些,“你这张脸啊,皇上见到,一定会喜欢。” 衡月忍不住后退一步,僵硬的扯出一个笑道:“奴婢愚钝,还是不明白诚嫔娘娘的意思。” “好,那本宫便说的明白些。”诚嫔靠回椅背上,懒洋洋开口道,“本宫将你调来漱玉苑伺候公主,而你找个机会,让皇上看到你。” 第18章 感情,最无用的东西 “然后呢?”衡月忍不住问道。 诚嫔笑了笑:“然后啊,你就住在月影轩好了,距离本宫也近,正好帮本宫再照料公主。” 衡月眨了眨眼睛。 她明白了诚嫔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诚嫔会这般笃定,但皇上……大约真的会喜欢她这张脸。 若她是从诚嫔这里出去的宫人,日后若得了宠爱,诚嫔自也能得几分好。 如今诚嫔是想将这几分好,借势到大公主身上。 衡月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诚嫔却像是想起什么的捂住了嘴巴,低声问身边的宫女:“云儿,你说这后宫嫔妃,若是与太监厮混……得是什么罪名呢?” “怎么会有这般淫乱之事呢?”那被称为云儿的宫女也配合的露出惊讶的表情,“秽乱后宫罪该当诛啊,不会有人真这般做吧?” “本宫也是想不到呢……呵呵呵呵……”诚嫔笑着抬眸,看向衡月的眼神中,将威胁写的明明白白。 衡月闭了闭眼睛,行了一礼道:“奴婢想考虑一下。” “好,明日此时,本宫在这里等你。”诚嫔掩口笑着,很是好说话的模样。 这后宫妃嫔全都跟着皇后,修了这么一副口蜜腹剑的样子。 上一世衡月便知晓了,但便是知晓,每次见到,依旧觉得可怕。 走出景阳宫,衡月看着天边刚升起的圆月,慢慢叹了一口气。 各方压力都在逼迫她,逼的她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提前侍寝。 只希望,此时已经有别的妃嫔怀孕而不自知,能帮她多吸引一些后宫的目光吧。 而在这之前,衡月要先解决两件事情。 首先,她要与祝薰烟说一声。 毕竟如今祝薰烟是后妃,她们姐妹共事一夫,便是祝薰烟不在意,她也要好好与她说个清楚。 第二,便是该如何“巧遇”皇上。 她一个膳房的小小宫女,自然是打听不到皇上的踪迹的。 但,总有人能知道…… 衡月不想走诚嫔的路子,她已经不得自由,更不想再给自己加更多束缚。 她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思索着并未注意脚下的路,不知不觉,竟是又走到了云晚湖。 ……大约她与这片湖水,多少还是有些缘分吧。 但在看到云晚亭中坐着的男子时,衡月更觉头疼,甚至毫不犹豫的扭头便准备离开。 “衡月!”贺云之自然早就看到她了,当即不管不顾,站起身便唤了她。 衡月脚步一顿,闭了闭眼睛,咬着唇回过身来:“见过大人。” “你来了。”贺云之假装不知道她刚刚要走,只笑着说道,“正好,今晚是满月,云晚湖风景极佳……” 话音未落,两人却是同时听到了击掌声。 贺云之微微有些讶异,衡月却是惊的险些蹦起来! 所以这世界,是不是你越怕什么,便越会来什么? 衡月不知道,但在看到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时,衡月彻底麻木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条江水裹挟奔涌的小鱼,便是再挣扎,却也抵不过奔腾而下的天意。 而下一刻,衡月更惊讶了。 皇上驾到,她一个小小宫人自要跪地行礼,倒是贺云之,却还是微微笑着站在那里,只稍稍弯腰,然后唤道:“皇兄。” “云之倒是好兴致,来云晚湖赏景吗?” 上官征语气也很是温和,走近了看到贺云之身后还跪着个宫女,便兴味的挑高了眉毛,“哦?原是有佳人在侧。” “皇兄莫要笑话臣弟了,倒是皇兄风流雅致,真是令臣弟羡慕。” 贺云之四两拨千斤的带过,又对着上官征身边跟着的嫔妃行了半礼,笑道,“还要感谢皇兄,这几日留了臣弟在宫中居住。” “哦?要如何谢朕?”上官征说着,还笑起来,“你这都二十有二了还不肯娶妃,若身边能有人伺候你,朕与贺太妃也都能安心些。” “是,多谢皇兄。”贺云之笑的越发开怀。 衡月听的明白,她若再无动作,估计马上就要被上官征直接赐给贺云之做奴婢了。 贺云之,或者叫他上官彻,倒也没在名字上骗衡月太多。 他是当今皇帝唯一一个还在京中、并未前往封地的皇弟,母妃确实也姓贺,而云之,是他的字。 衡月闭了闭眼睛。 竟是靖王殿下…… 但就算靖王身份贵重,可衡月无名无分的跟了他,又算什么?她楚家的冤案,又有谁能帮她? 感情,最是无用的东西。 衡月唇角勾起一个微冷的弧度,恰在此时,上官彻低头看她:“快起来吧,这般傻气,平日没见过皇兄吧?还有那位,是……” “这是姝嫔。”有宫人介绍道。 上官彻并不想知道是哪位妃嫔,只低头看着衡月慢慢的站了起来。 “奴婢身份卑微,自没有机会得见天颜。”衡月轻声道。 上官征不甚在意的扫了她一眼,因她低着头,也没看出什么,只继续与上官彻道:“既如此,过几日你回去的时候,便……” 话没说完,他敏锐的察觉到上官彻身边的小女子竟抬起头直直看向他。 这般不守规矩,上官征不由皱了皱眉,不喜的看了回去。 这一看,他便彻底僵在原地,再说不出一句话。 第19章 兄弟相争 “那臣弟便将衡月带回府了?” 上官彻还未察觉到什么,只有些期待的自顾自补全了刚刚皇上未说完的话。 可上官征已经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面前的一切,与从前那一次如何相似? 那般明丽娇俏的女子,依偎在他的亲生兄弟身边,对着他盈盈笑着,却说着再也不见那般残酷的话。 上官征整个人不由的摇晃了一下,一旁的文公公连忙扶住他的手。 文中是跟上官征的老人了,自然知晓他的心结,也……也曾见过那位。 刚刚瞧见衡月的相貌,文中也跟着倒吸一口冷气。 不敢说完全一样吧,但竟有七八分相似,也是难得了。 这么多年,皇上从登基后掌权后便一直想寻那位,但人远在封地,便是皇上也不能无缘无故叫人回来。 如今遇到这一位…… 文中已经飞快的心中记住了对方的名字,靖王殿下说了,衡月。 这位,不得了啊。 上官征好不容易回过神,见上官彻正眼巴巴看着自己,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求皇上治奴婢大不敬之罪。” 衡月突兀的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重新跪回地上,对着上官征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奴婢不想出宫,求皇上责罚,但不要将奴婢赐给靖王殿下。” 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一时没说话,姝嫔却哼道:“小小一个膳房奴婢,竟敢这般与皇上说话?” “皇上,便让臣妾教教她规矩吧。” 姝嫔眸中闪着恶意,刚刚上官征一瞬间的充楞她已经看在眼里。 而眼前这个女子,又着实漂亮。 若让这该死的宫女在今晚爬上龙床,只怕她日后便会沦为宫中的笑柄! 毕竟今晚皇上翻了她的牌子,还早早过来陪她用了晚膳。 结果她突发奇想,求了皇上好久求他陪自己来云晚湖赏景,结果竟遇到这一幕! 这个狐媚宫女,迷惑了靖王殿下还不够,如今还要来迷惑皇上吗! 便是这会儿弄不死她,日后她也别想好好活着! 姝嫔恨的咬牙切齿,殊不知文中悄悄的可怜的看了她一眼。 这位在选秀的时候被皇上一眼看中,直接封了嫔位,无非就是因为那眼睛和声音像极了那位。 但如今,有一个更像的,姝嫔竟还要喊打喊杀…… 嗯,看来以后长春宫的宠幸也到头了。 果然,上官征恨是不悦的瞪了姝嫔一眼,又蹙眉看了看:“无事你便先回去吧。” “皇上!”姝嫔不敢置信,今晚可是翻了她的牌子啊! 让她自己回去算怎么回事! 上官征懒得多解释,直接喊道:“文中。” “奴才在。”文中低头,也不必自己去,叫了小太监,对着姝嫔笑道,“姝嫔娘娘,便让小邓子先送您回长春宫吧?” “皇上,臣妾不要自己回去……” 姝嫔如以往那般娇柔的缠着上官征。 原本每次她这般,皇上都会很容易变答应她,但这回,上官征却皱着眉佛开她的手,竟是连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 文中已经站了过来,笑眯眯的依旧是那句话:“姝嫔娘娘,请吧。” “皇兄这是何意?” 上官彻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都是男人,对方的心意又毫不掩饰,就那么大喇喇的写在脸上,充满了征服和yu望。 上官彻也是个男人,而对方如今要夺的,还是他最近刚喜欢的人,他又如何肯。 但便是他走过一步挡在衡月身前,不让上官征再用那种目光看着衡月,可面对皇权,这小小的一步又能改变什么呢? 只他这番动作,却是惹的上官征越发不悦:“你没听她说吗?她不愿出宫。” “臣弟会想法子劝服她。”上官彻沉声道。 上官征冷声道:“倒也不必那么麻烦,她愿意留在宫中也好。” “皇兄!”上官彻终于露出些惊慌,“皇兄刚刚答应我的!” “朕不记得答应过什么。”上官征恍惚着,总觉得面前站着的已经不是上官彻。 而是……他的同胞兄弟,宣王上官行。 他将多年未能前想说却未能说出的话说了出来:“她,朕要定了。” 从前他没有权势,一切还要依靠魏家,只能娶了魏臻为正妃。 但如今,他已经是“朕”,已经有了无上的权柄,难道还能得不到一个女人? 上官彻还欲说什么,上官征已经不耐烦的直接上手将他扒开,然后紧紧握住了衡月的手。 面对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姑娘,上官征语气一瞬变的温和:“莫要怕,跟朕走吧。” “奴婢……奴婢……”衡月也实在没想过要弄出这般大的症状,喃喃道,“奴婢膳房的活计还未做完……” “以后都不必做了。”上官征深情款款的看了她一眼,无视上官彻目眦欲裂的表情,直接大步离开去。 第20章 朕抱你回去 衡月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世她的侍寝之路,竟比上一世走的还要顺利。 她有些不太理解,皇上……难道竟会每次都对她一见钟情吗? 尤其是靖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皇上却依旧这般坚定…… 这其中,定有什么是自己不知晓的原因。 衡月沉默的被上官征牵着手走着,漆黑的夜给了她一层可以伪装的存在,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很多事情。 或许,皇上与靖王之间原本便有些不对付? 不过现在,她还是要想办法与祝薰烟说一声。 她这般忽然侍寝了,也不知道祝薰烟知道了会怎么想…… “可是累了?朕抱你回去。” 上官征察觉到她越走越慢,不知是不是她不情愿了,但事已至此,他绝不会放手。 衡月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猛的打横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抬手楼主上官征的脖子,有些惊慌道:“皇上……奴婢不累,奴婢可以自己走&” “叫什么名字?” 上官征边走边问,他就这么抱着一个人,却依旧闲庭信步,连呼吸都未乱上一分。 衡月仿佛羞涩的垂下眸,搂着上官征的手也松松的:“奴婢……衡月……” “月儿极美。”上官征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女人,就这么趁着夜色,又是这般的角度,看起来与她更像了。 他心中涌上一股热意,竟是不管不顾,直接低头吻了衡月额头一下。 衡月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猛的抬头,因惊吓而越发水汪汪的大眼睛清凌凌的倒映着他的模样。 只有他。 上官征喜欢这种感觉。 他走的越发快了些。 从云晚湖到大明宫路途不远不近,也足够看到的宫人将消息传到后宫各处。 刚要安歇的皇后怔怔坐在床边,手上拿着的书半晌没翻动一页。 “主子……” 瑞敏有些担心的唤道。 皇后回过神来,笑了一笑,将书合起来放在一旁:“皇上……” “是。”瑞敏悄悄和画眉交换了一个眼神,却不敢多说什么。 皇后叹道:“皇上实乃性情中人。” 瑞敏和画眉都没说什么,原本她们也不该谈论主子们。 皇后又怔然片刻,无奈笑笑:“熄了灯吧。” 坤宁宫这里已经是最为平和的了。 长春宫,姝嫔回到寝殿便砸了一套东西。 “贱人!贱人贱人!” 姝嫔骂的累了,刚坐下休息,便听说皇上竟是将那个宫女一路抱回大明宫的! “啊!” 姝嫔彻底发疯,将床帐子都撕的粉碎踩在脚下。 她后悔死了,若不是她非要去云晚湖,皇上怎么会被那贱人勾走? “明儿一早早些叫我,我要早点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姝嫔狠狠咬牙,她倒要看看,敢这般迷惑皇上的小妖精出现在众妃面前,还不得被活撕了。 整个后宫,大约也只有两人猜道了那是谁。 良妃冷笑一声:“刘德全实在无用!” 她宫里的掌宫太监刘和同跪在床前,不敢吱声。 “你怎么与他传的话?那小贱人怎么毫发无伤的遇到皇上了?”良妃蹙眉问道。 刘和同期期艾艾:“也不一定就是她……” “蠢货!滚出去!” 良妃直接砸了个玉件,刘和同吓的起身也不敢,就这么膝行着倒退出去了。 “不一定是她?这满宫里,哪里还有人会被皇上抱回大明宫……” 良妃闭了闭眼睛。 她是最早被先帝赐给上官征为侧妃的,也是上官征的第一个女人,更是为他生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儿子。 可上官征登基,她却连贵德淑贤封号都没有,只一个良妃,又算怎么回事! 良妃发完火,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比皇上还大两岁,马上便要三十了,尽管保养的还不错,却也不能与那些新人比。 也有人劝她好好照顾大皇子,未来还有个期待,但良妃自己知道,她家中不过没什么实权的文官,说是清贵,却不可能帮上什么忙。 而大皇子,又不怎么会讨皇上的欢心…… 良妃曾经在上官征书房见过一副女子的画像,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她足足记了这十几年。 那日偶然看到衡月她便一惊,下意识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得毁了她的脸,不能被皇上看到。 说是她嫉妒也好,是为大皇子日后铺路也好,圣宠能偏心到什么程度,单看如今的靖王便能知道了。 先帝所有的皇子都得了分封,连当今皇上当年也险些被迫离京,偏靖王因为有贺贵妃那样的母妃,被先帝特地下旨要他留在京中。 不仅如此,先帝还将最好的一块封地给了靖王,却又命他不必就封…… 若不是魏家,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怕就是上官彻了。 良妃咬着被角,不敢去想那宫女日后生了孩子,会不会也像靖王一般讨皇上欢心? 那她的大皇子,又该如何自处? 诚嫔宫中,此时也是一片静默。 她的宫女又夏小心的蹲在床前:“主子,该歇息了……” “嗯。”诚嫔闭了闭眼睛,又无奈笑了一笑,“却是我忘了,她有那么一张脸,不是非得依附于我……” 第21章 侍寝夜 “主子都是为公主着想。”又夏轻声说道。 诚嫔叹了口气:“若仪儿是个男孩……” 她不肯说完,又换了话题道,“你看先帝的公主,如今留在京中的还能有几个?” 又夏也叹气,她明白诚嫔的担心,但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奴婢听说,皇上今日原本翻了姝嫔的牌子,是姝嫔非要去云晚湖观景。” “呵,姝嫔。”诚嫔是知道上官征往事的人,“以后这宫里特殊的人,可不是她了。” 她又在心底唏嘘了片刻,只恨没将衡月彻底笼在手中。 只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诚嫔叹道:“又夏,去准备一份礼物,明日……请这位新晋的小主到漱玉苑坐坐。” “是,奴婢明白。”又夏帮诚嫔盖好被子,“娘娘好好休息吧。” 后宫百态,各不相同。 倒是衡月,此时也觉得这一世与上一世实在不同。 上一世虽然皇上也是一见面就将她带回大明宫宠幸了,但那时他也只是露了一面,后面就都是文公公引着她去的。 沐浴,还有姑姑教导,最后进寝殿,衡月紧张的浑身都在发抖。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偏上官征对她也没多少怜惜,导致她第二日还起的晚了,到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又被好一顿刁难。 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 上官征似乎格外激动,将她一路抱回大明宫,才进了殿门,她便被他按在了墙上。 灯光朦胧,衡月也不敢抬头看他,只一双手被他牢牢扣在头顶。 这种完全被钳制的感觉令她害怕:“皇上……” “叫我的字。”上官征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一点点下移着,“叫我,珩之……” “珩之……” 衡月刚怯怯的喊了这么一声,就被上官征含住了唇…… 片刻后,她再次被打横抱起。褐色的宫女衣服被男子大手撕开,衡月颤着长睫,被他放在龙床上。 烛光斑驳,光影透过明黄色的床帐落在墙面。 人影交叠间,女子低柔的泣声传出,挠的人耳朵痒痒的,偶尔还夹杂着男人低沉的笑声。 窗外月光冰凉,草木无情。长夜漫漫,烛光竟是一夜未熄…… “皇上,该起了。” 文中站在帐子外,小声叫到。 内里应了一声,片刻后,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拨开床帐。 上官征赤着上身走了出来,一边由着宫人给自己打理,一边吩咐道:“月美人甚得朕心,赐居未央宫。” “是。” 文中不由咋舌,一个宫女而已,竟一跃成了美人…… “等等。”上官征却又改变了主意,他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那隔着床帐看不清晰,却依旧玲珑的身影。 他忽又走了进去,片刻后,女子娇嗔的声音传出,小猫一样挠在人心上。 上官征也低笑起来,期间夹杂着黏腻的水声,片刻后,他出来时脸上依旧挂着愉悦。 “让月美人先休息着,今日不必着急迁宫。”上官征边走便说道,“便先留在大明宫吧。” 文中再沉稳,此时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皇上,这、这于理不合……” “那便先不晋封,一个宫女而已,朕留在身边伺候两天还不许?” 上官征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又道,“先让人加紧去收拾未央宫。” “是,正殿?”文中小心的问道,却唤来上官征一个“你在说废话?”的眼神。 他讷讷应了,却忍不住又往帐子里看了一眼。 这位主子,日后富贵不可限量啊…… 于是,坤宁宫中,众位妃嫔枯坐一上午也没等来人,却是听说皇上并未给什么位份,反而让人以宫女的身份留在了大明宫。 众妃嫔面面相觑,都猜不到皇上这是何意。 若说喜欢吧,为何不册封?若不喜欢,昨晚一路抱回去又算什么? 皇后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开口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这是要在本宫的坤宁宫用午膳?” “皇后娘娘便容臣妾讨一顿好吃的吧。”兰嫔讨巧的说道。 皇后笑嗔了她一眼,没拒绝,又转身吩咐瑞敏去膳房,今日给各宫都加一道菜。 “听说那位从前就是在膳房里做粗活的呢……” 有妃嫔小声说着,皇后只做听不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算是送客。 而兰嫔果然留下了。 她可怜兮兮的走近皇后身边,眼睛在陪着皇后一起赏花,嘴里却小声问道。:“娘娘,皇上此举到底何意?嫔妾愚钝,竟是看不明白了。” “还能为何,皇上若不喜欢,将人留在眼前做什么。”皇后轻描淡写的说道。 兰嫔愣了一下:“可这,侍寝后都无晋封……” “晋封了还如何住在大明宫,那岂不是于理不合。”皇后淡声说完,又笑起来,“本宫也是好奇的很,只是不知,皇上何时舍得让咱们见见了。” 她依旧是那般轻淡的语气,但手中力气没守住,抚弄的一朵花被她至今掐断。 皇后捏着那朵花,有些诧异的微微挑眉,之后却又笑了起来。 第22章 “我是皇上了。” 皇后的笑依旧端庄温文,但兰嫔却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冷。 她连忙笑着讨好道:“凭皇上再喜欢又如何,不过是个宫女罢了。” “嗯,用膳吧。”皇后也没多说什么,随手将花朵揉烂,往地上一扔。 兰嫔跟着她身后,忍不住的回头去看那朵花,心中戚戚。 这一日,等着见衡月的都失望了,人被皇上留在大明宫,一直都未出来。 大明宫的消息向来是最难打探的,上官征不是没有手腕的人,上位第一件事便是打造好自己的地盘。 所以众人只知道皇上下朝便回了大明宫,未召见大臣也未再出来,晚上也没翻牌子。 但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无人知晓。 而此时的衡月,刚换上了一身嫣红色的曳地长裙。 与当下的流行不同的款式,但意外的适合她。 上官征坐在御案后,见到这般出来的衡月便眯起了眼睛。 他轻轻勾了勾手指:“过来。” “皇上……”衡月有些怕他的眼神,其中的占有和侵略几近化成实质将她包围。 她不懂,也有些下意识的抗拒,但这份抗拒却让上官征的眸色更浓。 他起身,一把拉过不乖的小女人,将其按在御案上,低低开口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谁?”衡月有些怕,下意识抓住上官征龙袍的胸前衣襟。 上官征也任她抓着,只含糊说道:“我弟弟。” “没、没什么关系,只见过几次……” “他喜欢你。”上官征压抑着怒气和嫉妒,声音都被酸水泡的沙哑了几分。 衡月微微蹙了下眉,不知道该怎么和皇上讨论这种事情。 上官征却忍不住了,又压近她几分:“说话。” “奴婢……” “不许这般自称!说我!”上官征有些暴躁起来。 衡月连忙改口:“我不知道,珩之,我真的只见过他几次……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说那样的话。” 对于她的回答,上官征很是满意,他的唇奖励似的落下,又含糊着说道:“不许再见他。” “是,我再也不见了。”衡月被他轻轻啃噬着侧颈,有些难耐,“珩之……” “在这里好不好?”上官征忽然喃喃,声音很小,“登基第一日,坐在这里,我就在想……” “我是皇上了。” “我想要你,便能要你。” “就在御案上,好不好?” 衡月哪里有拒绝的权利? 换上还没一会儿的艳色长裙被男人毫不留情撕开,衡月呜咽一声,伸手搂紧他的脖子。 冰凉的龙袍蹭在她身体上,惹的她一直在颤抖,但上官征,似乎特别喜欢她的颤抖。 “皇上……珩之……我、我不……” 衡月哭的厉害,上一世皇上没这般重欲,除了第一晚外对她也算温柔,这一世却格外霸道。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过去,醒来时,正被上官征抱着坐在大明宫独有的浴池里。 温热的水抚慰过她的肌肤,星星点点的红痕也被水色遮掩了两分,衡月抬起细白的胳膊搂住男人脖子:“珩之……” 没日没夜的三天,衡月甚至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 上官征闹的过分,她几次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却是通火通明,也不知是半夜还是凌晨。 好在,上官征是个很有分寸的皇帝。 他放任自己三日时间,时间一到,便还是晋了衡月为美人,赐封号为容,赐居未央宫。 除了紧了一级,其余与上一世一样。 衡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大约真的很讨上官征的喜欢。 “朕前几日便让他们收拾好了未央宫,你明天直接搬过去便好。” 上官征低声对笼在怀里的女人说着。 这三日他放任自己将衡月当成那个人,如今却是肯清醒几分了。 一听他自称朕,衡月也知道此时他不再是什么珩之,而是皇上。 “还有……”上官征倒是难得的有些犹豫,他道,“明日一早去拜见皇后。” “妾知道的,罗姑姑教过妾了。”衡月乖巧的说道。 上官征却又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只轻轻拍了拍衡月的肩膀,柔声道:“好。” 其实也不必上官征说,衡月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从那晚在云晚亭遇到皇上之后,她的人生便彻底失控,所有的计划在强大的皇权面前碎成齑粉。 不管是直接将她抱回大明宫,还是这般连宠三日,让她连大明宫的门都没出去…… 甚至说,上一世她侍寝后封为才人,已经有人提出说皇上越级晋封难以服众。 如今她直接成了美人,还得了封号,只怕……更难对付。 也不出衡月所料,这日一早,她刚走进坤宁宫,便对上数十道不善的目光。 第23章 险些失态 “哟,这不是新晋的容美人嘛,真是稀罕呢,您亲自来了?” 这句话说的实在阴阳怪气,衡月抬眸去看,是兰嫔。 兰嫔是明面上与皇后最为交好的妃嫔,但此时的衡月不应该知晓。 她便只低头行了一礼,也未称呼。 这会儿皇后也出来了,衡月顶着所有人的视线,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 “好了,你伺候皇上也辛苦,起来吧。” 皇后不愿承认,在看到衡月的一瞬间,她险些失态。 便是手指紧紧掐进掌心,皇后也险些稳不住声线,只简短的说了那么一句话。 衡月不知从前刚侍寝的人来拜见皇后时如何,但这次与上一世,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会儿她起身,谨慎的端过一旁宫女手中的茶盏,又重新跪下敬给皇后。 皇后却没动。 她还在看衡月的脸。 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两个人,长的这般像。 还偏偏是像那个人。 瑞敏看衡月跪的久了,怕对方以为皇后在给她下马威,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关心的问道:“主子早起便觉得头痛,此时可还是不舒服?” “啊,好些了,只是……”皇后被提醒,接过衡月的茶盏,“瞧本宫这,昨晚没睡好,竟一时恍惚,忘记你还要敬茶了。” 说完,她一口喝光茶盏里的茶水,笑着放在一旁,竟要伸手来扶衡月,“本宫可不是在刻意为难你呀,容美人莫要多想。” “妾明白。”衡月低声道。 兰嫔轻哼一声:“皇后娘娘为人如何,这后宫谁不知晓?也就那些没心肝的,敢说皇后娘娘会刁难人。” 她没指名道姓,衡月便做不知,只低头站在远处。 “好了,你也累了,莫要一直站着了。”皇后说着,又亲自为她引荐,“这边是良妃,静嫔……那边是贤妃,诚嫔……” 衡月一一行过礼去。 上官征后宫高位嫔妃不多,如今妃位上只贤妃和良妃,嫔位上有五人,除了两位公主的生母外,还有祝薰烟宫中的主位文嫔,以及贞嫔和今年选秀的新人姝嫔。 再往下,便是婕妤美人十余人,美人之下的才人宝林等,因位份太低,只每日在坤宁宫外对皇后行跪拜礼后自行离开即可。 于是作为殿内位份最低的美人,衡月挨个行礼,直到最靠近门的地方,总算捞了个绣凳坐着。 “皇后娘娘最近操劳皇上的万寿节,可是太过劳累了?”兰嫔巴巴的问道。 皇后笑笑:“倒也好,贤妃和良妃帮了本宫许多。只是昨晚风大,吹的枝叶作响,本宫也没睡好。” “是呢,这几日后宫的风都不小,恐怕吹的不少人心里都凉凉的吧。” 良妃轻笑道,“姝嫔妹妹呢?最近休息的可好?” 衡月低头不语,假装自己完全没听出良妃是在点她。 姝嫔气色确实也不好,便是上了妆也能看出憔悴来。 她勉强笑笑:“嫔妾睡的……还好。” “哦?呵呵,那便好。”良妃笑道。 兰嫔遥遥看向衡月,不知怀着什么心情,酸道:“想来容美人这几日睡的不好吧?” 衡月垂眸起身道:“回兰嫔娘娘的话,妾睡的还好。” “哼,大明宫能不好睡么。”一个略尖酸的女声响起。 不等衡月找到是谁,皇后已经蹙眉训斥道:“纪婕妤怎这般不修口德?大明宫还是你可随意议论的?” 纪婕妤有些惶惶的站起身道:“嫔妾、嫔妾只是一时冲动,嫔妾没有那意思。” “一时冲动,也不怕在皇上面前失仪态。”贤妃却是第一次开口,谁也没想到,她竟是帮着衡月说话。 她瞧了纪婕妤几眼,忽然一笑,“纪婕妤有段时间没见皇上了吧?难怪这般口无遮拦。” “嫔妾……”纪婕妤脸都涨红了,却不值得该说什么。 “好了,今日无事便都散了吧。”皇后按着额头,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贤妃和良妃留下,万寿节的单子还要劳烦你们看一眼。” 两妃齐齐应是,衡月低着头,跟在人群中走了出去。 众妃嫔四散离开,诚嫔却仿佛不经意般走在了衡月身侧。 衡月侧目见是她,微微屈膝行礼:“诚嫔娘娘。” “嗯,容美人这般的好福气,本宫着实羡慕。”诚嫔一改那日又威胁又逼迫的模样,竟十分温和,“本宫想请容美人到我那坐一坐,如何?” 衡月还未来及说什么,却见不远处跑来几个小太监。 为首那个,正是文中的徒弟小邓子。 他不算生面孔,嫔妃也都识得,见他过来,这条路上的人都不自觉停下脚步。 小邓子却直直冲着衡月就过来了。 他满脸堆笑的走近行了个礼:“容美人,皇上已经到未央宫了,正等着容美人回去呢。” 第24章 奴才看皇上乐意的很 衡月再次体会到什么叫目光似刀。 那一道道看过来的视线,若是可以实质化,恐怕直接将她大卸八块剥皮抽筋了吧。 衡月十分不喜欢这种太过招摇的样子,何况她还准备去寻祝薰烟说说话。 但谁敢让皇上等着? 小邓子出来寻,明显也是皇上的意思了。 衡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先回未央宫了。 而诚嫔此时却忽然凑近她,带着笑意小声道:“可需我去寻祝才人说一声?” “你……”衡月很是惊讶。 “我是真心与你交好,或许之前用错了法子……” 诚嫔无奈苦笑,连忙将话说了明白又坦诚,“大公主的以后,我实在担心。” 衡月只定定看了诚嫔片刻,却是一点头:“妾曾与祝才人有过几面之缘,她或许还以为如今妾还在膳房里。” “好,我会去与她说。”诚嫔笑了一笑,竟真的是诚意十足的模样。 衡月也不担心诚嫔会胡说什么,她与祝薰烟日后又不是不得再见,便只点点头,快速的跟着小邓子回去了。 今日衡月来坤宁宫带了一个姑姑,按理说她这个位份是不配有姑姑服侍的,但上官征非要将人指给她,她也只能用着。 这位姑姑也就三十岁上下的模样,名字如同她整个人一般雅致,唤做绿柳。 按上官征的话,绿柳是宫里的老人了,衡月刚来,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这会儿跟着小邓子往回走,绿柳便笑着问道:“邓公公,不知皇上今日可是翻了未央宫的牌子?” “对,已经翻了。”小邓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又对着衡月一拱手,“奴才还未来得及与美人报喜。” “多谢你。”衡月也懂规矩,此时该给小邓子一个荷包。 但是她出来拜见皇后,实在没想到皇上会这个时间过来,还翻了牌子,浑身上下却是什么也没带。 绿柳却不慌不忙的从自己腕间捋下来一个纯银的镯子直接塞给小邓子:“拿着玩吧,或者回去给你老子娘也好。” “哎呀,那奴才就谢过容美人,谢过绿柳姑姑了。” 小邓子高高兴兴的收下,毫不推拒。 衡月松了口气,感激的看向绿柳,绿柳只微微笑着扶住她小臂:“主子小心脚下。” 绿柳很好,不仅懂的多,待人接物更是毫无问题。 便她是上官征的人,衡月也愿意交付信任,至少绿柳不会帮着后宫其余人来害她,暂时便够了。 至于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好呢,不是吗? 回到未央宫,衡月便见上官冽正坐在书房批折子。 阳光很好,那书房的窗户大开,衡月不由脚步一顿,又很快迎过去,笑意盈盈的行礼:“皇上。” “嗯,回来了。”上官征说着,头也没抬,只伸出一只手来。 衡月将自己的手递过去,随他拉着自己的力道靠在窗前,之后又笑道:“妾站在这里,却是挡了皇上的光了。” “无碍。”上官征抬眸,见她便不由又温柔了几分,“可还好?” 这是怕有人会刁难她,来为她出头了? 衡月挥去心中不合时宜的美好念头,轻笑着摇摇头:“皇后娘娘端庄大气,待妾很好。” “嗯,皇后很好。”上官征也说道。 “皇上可用了午膳了?”衡月笑着趴在窗台上,一派天真明媚的模样,“臣妾想给皇做一顿饭可好?” 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纪。 而原本的青涩,这在短短三日,被上官征深深的压上了自己的颜色,如今小丫头眉眼中多了些不自知的风情,笑盈盈看着他的时候便格外勾人。 上官征自认不是重欲之人,但每每见到衡月,都让他忍不住。 只不过,时辰实在不对。 他喉结滚动几下,握着衡月的手也是摩挲又摩挲,才哑声开口:“好,朕便尝尝你的手艺。” “嗯嗯!”衡月很是高兴,她松开上官征,欢快的往一旁的小厨房跑去。 但看那背影,都能感觉到她的开心。 上官征看着便笑起来,又摇摇头:“实在是个孩子脾气。” 文中在旁边接口道:“奴才看皇上乐意的很。” “好你个狗奴才,如今连朕的心意都能揣测到了?”上官征似笑非笑看着他,“还不去滚去泡茶,朕都来了这半晌了,竟是一口水也未喝到。” 皇上来未央宫喝不到水,不舍得怪罪容美人,便要来怪他这个奴才。 文中不敢说什么,只陪着笑脸应了一声,刚要去泡茶,却见衡月已经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她笑道:“皇上先歇歇,也尝尝妾泡茶的手艺。” 第25章 谁是傻子 未央宫是皇上亲手布置的,内务府不是傻子,供上的茶叶自是最好的碧沉茶。 衡月自也没有什么泡茶的手艺,但她有灵泉。 也不必全部用灵泉来煮茶,只需悄悄滴入几滴,整杯茶便格外清香怡人。 上官征不用尝,只消闻一闻,便赞了一声“好!” 衡月笑盈盈的递上茶盏,又单手托腮看他浅尝一口便眯起眼睛,忍不住笑道:“皇上可觉得好?” “月儿的手艺,极佳。”上官征心情很好的舒了口气,一口将茶喝光,又把茶盏递了过来。 衡月不解,只眯着眼睛笑看他:“没了。” “嗯?”上官征微微挑眉,又笑起,“月儿不老实,泡茶只得一盏?” “是呀……妾还要去小厨房,让文公公再帮皇上泡一壶吧。”衡月眨眨眼,起身翩然而去。 上官征也未拦她,只摇头失笑。 不过衡月这杯茶却是好喝,上官征便点名,要文忠去泡了一壶碧沉茶。 但等茶泡好,上官征只喝一口便蹙了眉,又问文忠:“是同样的水和茶?” “回皇上,奴才特意问过,与容美人用的一样。”文忠弯腰答道。 上官征皱着眉又喝了一口,略有些不悦的放在一旁。 不必多说,已是非常嫌弃。 再等衡月将准备好的四菜一汤端了上来,人站在门外,便能已经能被诱的食指大动。 上官征也有些惊讶,坐下后还笑道:“看来月儿从前在膳房学的不错。” “皇上快别笑话妾了,妾会的也就是这些家常小菜。” 衡月说着,已经示意尝膳太监先来品尝了。 上官征微蹙了下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只不过他也并未像是从前每次用饭钱那般等侍膳太监给出结果,直接便夹起自己想吃的尝了一口。 衡月依旧是那般,笑盈盈的托腮看着他。 上官征眸光都温柔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戳了下衡月的额头,虽没说什么,吃饭的速度却快了许多。 一顿午膳吃完,文忠都忍不住劝道:“如今天气正好,容美人不若陪皇上出去走走?散散食,回来也正好午歇。” 衡月也没想到上官征竟会吃这么多,当下点点头,起身来扶上官征。 大中午的,御花园也没什么人。 正是盛夏,百花齐放,上官征牵着衡月的手一路走着一边聊着,问起她从前在膳房的日子,都做些什么活计。 衡月有的答了,有的只模糊过去,两人走着走着,却又到了那假山旁边。 现在衡月看到这假山便忍不住想蹙眉,总也想起那一晚看到祝薰烟时的心情。 她下意识的不想往假山那边去,上官征却敏锐的看过去,他一眯眼睛:“谁在那里?” 文忠已经令小太监过去查看,片刻后,一个穿着青色宫女服的女子被推了出来。 她略有些惶恐的跪在地上:“奴婢卫月,参见皇上。” 这名字,衡月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 上官征蹙了下眉,文忠问道:“为何在此?” 皇上一路走来,都有太监先击掌清道。 当然,所谓清道也并不是让宫人都躲起来,而是让其知道皇上要来了。 宫人一般都是跪在路边等皇上过去,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偏这个叫卫月的,要偷偷摸摸躲起来,还躲的故意能被人看到,就……挺耐人寻味的。 衡月歪了歪头,那卫月秀眉细长,一双盈盈杏眼,樱唇雪腮,实在是个美人。 也不知道哪位手眼这般通天。 要知道皇上出来遛弯完全是临时起意,对方却能这般快的安排这名叫“月”的宫女等在这里,还有法子马上就引起皇上的注意…… 衡月也不慌,只含笑等着。 那卫月似是很是惶恐,不过被文忠问了一句话便红了眼眶。 美人楚楚,越发动人。 上官征却冷笑一声:“送去慎刑司,查问清楚。” “是!”文忠也毫不拖沓,直接命人上前一边一个压住那卫月。 这番变故,别说卫月了,连衡月都没反应过来。 她诧异的“啊”了一声,卫月亦是不解的喊道:“皇上!奴婢不过是这御花园侍候花草的奴婢,今日被人叫出来修剪这片花丛——” “据咱家所知,修剪花草一般都在早上。”文忠凉凉道。 卫月已经哭出来:“是总管派下的任务,奴婢也无法呀!奴婢只是一时恍惚忘记行礼……” “只是?呵,拉下去。”文忠哼笑,示意小太监不必再等,快将人捂了嘴拖走,省得惹皇上不高兴。 而上官征,已经带着衡月转了个圈往回走了。 衡月有些小心的悄悄看了他一眼,满眼想问不敢问的表情。 上官征被她这样子逗的脸色都好了许多,捏住她的手揉了揉:“傻子,这都看不出来?” 第26章 无用之人 衡月自是看出来的。 宫女,被管事的欺负,貌美,名字里还有一个月。 对方这是打着不成功也要恶心她一把的主意做的这件事吧。 但在上官征面前,衡月只面带茫然的微微摇了摇头,又有些赧然的低头:“妾是不是太笨了。” “是呀,傻乎乎的。”上官征捏着她的手指,唇角勾起一抹笑,“算了,朕护着你便是了。” “那妾,多谢皇上。”衡月微微屈膝,又低头道,“是不是有人拿妾的出身做文章呢?” 上官征笑起来:“还不算太笨,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请皇上赐教。”衡月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崇拜的看向上官征,“皇上怎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好人了?” “哈哈哈哈哈……”上官征彻底被她逗笑。 他朗声笑起,放开拉着衡月的手,却又一把紧紧揽住她的腰:“这张小嘴,怎这般的甜?” 他这般猛的凑近,实在吓了衡月一跳,连忙推拒:“皇上……还在外面呢……” “外面如何?朕只夸你一句罢了。”上官征心情很好,脚步也快了几分,“走吧,陪朕去歇晌。” 说是歇晌,两人却着实没怎么歇着。 衡月哭的险些喘不过气,上官征将她捞起来喂了口水,又亲了亲她,笑道:“朕还未教完你呢。” “皇上……放过妾吧……” 女子的呜咽声与男子低沉的笑声被关在了寝殿里,门外,文忠悄悄看向绿柳,冲着对方竖了个大拇指。 绿柳含笑着微微一点头,并未说什么。 文忠的意思很明显,跟这么一个受宠的主子,那自然是极好的。 绿柳心知肚明,也是真心为摊上这样的主子高兴,但她如今,也有烦心事。 对着文忠使了个眼色,两人稍稍离门远了些,绿柳低声道:“这未央宫的宫人,可是你选的?” “四个大宫女是我亲自挑选,其余人不好说。”文忠也同样放低了声音,“你再筛查一下,千万别让容主子出了事。” “我懂。”绿柳点点头,两人重新守在门前,不再多言。 咸福宫。 良妃坐在上首,看着跪在下面哀哀哭泣的姝嫔,不由冷笑一声:“蠢货。” 皇上喜欢的是宫女身份吗?皇上喜欢的是那张脸! 没有那么一张脸,甭管你多美,这般明目张胆的去勾引皇上,不是蠢货是什么? 姝嫔泣道:“嫔妾不懂,为何那衡月可以,卫月就不行……” “你以为皇上是看上她的名字吗?” 良妃实在觉得好笑,“如今惹下祸,人已经被送到慎刑司了,你又来求本宫,是要本宫做什么?” “为你闯慎刑司救一个宫女,还是为了一个宫女去与皇上作对?” 良妃哼笑,“姝嫔,不是本宫不帮你,实在是此事你做的太蠢了!便是你再掩饰一二,本宫也好从中周旋,结果呢?” “求娘娘,为嫔妾指一条明路……” 姝嫔期期艾艾道,“嫔妾就是,实在气不过……” “那你去求求容美人吧,或许有她求情,皇上还能饶你一二。”良妃冷声说道。 “我怎么可能去求她!”姝嫔顿时拔高了声音,又很快软下去,“良妃娘娘莫要取笑嫔妾了……” “本宫是不是取笑你,很快你便知道了。” 良妃实在懒得与这蠢货再说太多,直接端茶送客。 姝嫔惶惶然离开了咸福宫,咬着唇站在宫门口,不知道该去哪里。 “主子,咱们回去吧?”宫女晚翠小心的建议道,“这会儿日头这般大,主子最近又没休息好——啊!!” 话没说完,她便被姝嫔一耳光扇在了地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本宫!” 姣好的面孔几欲扭曲,姝嫔咬牙道,“小小一个宫女罢了,低贱之躯……” 晚翠捂着脸跪在地上,咬紧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从前姝嫔不是这般的。 虽然也是有些骄傲跋扈的世家小姐,但也不屑于打骂宫女这种事情。 但自从那夜云晚湖回来之后,姝嫔就仿似有些变了。 她开始歇斯底里,有时候稍微好些,但不知因何便又突然发了脾气。 而随着那位容美人越发得宠,姝嫔逐渐的看所有宫女都不顺眼起来。 以前的晚风和晚云还能与晚翠轮着一起伺候姝嫔,但随着姝嫔打骂宫女越发厉害,如今那二人已经是能躲就躲。 晚翠只庆幸这会儿她们还在外面,姝嫔应该不会太过火,只挨了一巴掌已算好的,要知道,晚云那胳膊上被姝嫔拧的青青紫紫,几乎不能看了。 但就算只有一巴掌,这件事也被皇后知道了。 她轻轻嘶了一声,又叹了口气。 姝嫔刚进宫的时候,皇后还与之刻意交好过,但如今看来,却是无用的了。 第27章 无用的热闹 “这般性子,实在急躁。”瑞敏在一旁轻轻说着,“皇后娘娘可要罚她?” 皇后也有些犹豫,她如今不能确定,皇上是会一直对衡月感兴趣,还是也会换换口味? 但就算换口味,作为赝品都不合格的姝嫔,是不是也已经被彻底放弃了? 恰此时,有小宫女来报:“禀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求见。” “来的倒及时。”皇后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请进来吧。” 瑞敏见状,很是自然的后腿一步,与皇后之间隔了一段时间。 贤妃笑着走进来,一边行礼一边道:“皇后娘娘怎又在修剪花朵?这日头可还烈的很呢。” “站在廊下,倒也好。”皇后笑着将花剪放下,“看来御花园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是,而且臣妾猜,不止御花园,咸福宫门口的事情,娘娘也知道了吧?”贤妃笑着弯腰,捡起被剪掉的一朵芍药,“开的这般好,可惜了。” “修剪是为了开出更美的花,没什么可惜的。”皇后淡淡道。 贤妃笑问:“听娘娘的意思,是准备惩处姝嫔了?” “你也应该能想到,本宫此时罚她,也是保她。”皇后没有否认,只笑起,“听说未央宫是皇上亲自盯着修缮的,你可见过?” “娘娘这话问的臣妾不知该怎么说了,那未央宫虽这四年都在断续修缮着,却从不许人进去,也就今早才开了宫门……” 贤妃说,微一挑眉,又笑起来,“嗯,臣妾今晚正想去看看。” “好,看完来与本宫说说,那未央宫到底何等富丽堂皇。” 皇后垂眸,没用花剪,只用指甲掐断了一朵开的正好的紫薇,轻轻一抛,那花便陷入丛丛盛开的花草中,再不得见。 贤妃一直看着这一幕,笑道:“皇后娘娘喜欢花草,皇上便专门命人在坤宁宫种了这许多……从春到冬,竟是一直有鲜花开放。” “又是花又是鸟,本宫这里都快成花园子了。”皇后噙着笑说道。 贤妃道:“正是这般,才得了趣呢。” 皇后只低头,无声的笑了一笑。 皇上这是不愿花大量时间陪她,也不能给她一个孩子,所以才种了这许多花花草草,又送了不少鸟儿过来。 便是再花团锦簇吵吵闹闹又如何呢?若皇上有心,午膳前便能翻了牌子,去那宫中一留便是大半日。 这后宫,谁不嫉妒呢。 晚膳前,皇上有政事还是回了大明宫处理。 衡月被绿柳叫醒,才知道贤妃过来了。 “贤妃娘娘?”衡月有些睁不开眼睛,她眼皮哭的都肿起来了,今日上官征实在过分。 绿柳端来茶水小心的喂她:“是,而且……” “嗯?”衡月抬眸看她,眉间春色无限,便是绿柳也看的心脏一紧。 她略略避开眼去,低声道:“贤妃娘娘早上毕竟帮主子说话了,便是她不过来,主子也该去拜访的。” 顿一顿,绿柳又道:“后宫如今只余二妃,主子总要一一前去请安才好。” “是,你说的对。” 衡月也知道,但架不住上官征来的那般早呀。 她抬起手臂,让绿柳把自己拉起来,同时问道:“那几个宫女叫什么?” “奴婢也只认识了两个,待会叫这未央宫的奴才都过来,挨个与主子请安。”绿柳笑道。 衡月点头,起身后随意穿了件衣裳便去了外间。 贤妃正坐在上首品茶,见她出来便笑道:“是本宫来的不巧,扰了妹妹好梦。” “是妾睡的久了,还要感谢贤妃娘娘,要不然今晚怕是要走了困睡不着了。” 衡月行礼,贤妃起身拉住她,让她坐在身边,笑的格外温柔:“与我不必这般见外,我家中有一亲妹,是与容美人差不多的年纪,所以我一见你呀,便觉得亲切。” “妾不敢。”衡月嘴上推拒着,眼中却露出些许忍不住的亲近和感激。 她小声又羞涩的道:“还未谢过贤妃娘娘。” “小事罢了,倒是听说你这宫中,一草一木皆为皇上亲手布置,可否请我到处看看?”贤妃语气俏皮,仿佛真是与衡月平等的地位一般。 衡月自不能拒绝,再说,这未央宫她自己都未来得及转一圈呢。 未央宫前面院子极大,看得出是精心布置又好好维护过的。 花草不多,却格外雅致,西北角上还有一汪小小的潭水,养了些金色红色的鱼儿在里面。 而那鱼潭旁种了一颗巨大的石榴树,此时花开的极其茂盛,显而易见秋日将会迎来怎样的丰收。 “宫中女子都爱石榴树葡萄树,妹妹可知为何?”贤妃逗着衡月。 衡月微微脸红,没说知道不知道,只含羞低下头去。 贤妃笑出声来:“多子多福,总是好的。皇上给妹妹这里准备了这般大的一颗石榴树,不知是要盼着妹妹生几个?” 第28章 看她有何不同 “贤妃娘娘莫要拿妾说笑了。” 衡月小声说道,手指还绞在一起,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 贤妃掩口轻笑起来,眸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再往另一边走,却是一个小花圃,贤妃细看片刻,眸中闪过惊讶,又笑起来:“说来也巧了,不知妹妹有没有细看过坤宁宫的花草?” “妾只今早去过一次坤宁宫,当时紧张的很,竟未注意呢。” “那我与妹妹一说,妹妹便知道了。因咱们皇后娘娘最喜摆弄花草,坤宁宫的花种类最多,也都是皇上精心选的。” 贤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小姑娘的反应。 见她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藏不住的醋意,便继续笑道,“可我看妹妹这里的花,竟与坤宁宫不相上下呢。” “妾不敢。”衡月马上道。 “开个玩笑,妹妹这花圃还是小了些。”贤妃笑道。 衡月低下头不再说话,却也猜到,只怕贤妃说的玩笑,才是真的。 整个未央宫逛完,别说贤妃,连衡月自己都有些震惊了。 上一世她住的也是未央宫,但算算时间,那已经是七年后,那时候的未央宫虽也不算破败,但完全比不上如今的精致。 空置了十年的未央宫,花草只是普通植物,而那一汪清潭,彼时已被填平,草草种了一颗榕树罢了。 衡月总感觉自己是疏忽了什么,但转念想想,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大修后宫,或许时间长了之后修缮不当,七年的差距,又实在够大。 而贤妃端着茶盏,也是半晌未能喝一口。 她比衡月更了解皇上,便是不知从前那些过往,此时也忍不住多了些疑惑。 回去路上,贤妃沉思片刻,问瑞珠:“你看这容美人,是有何处不同?” “主子怎会这般问?奴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瑞珠细细蹙眉,“便是格外漂亮些……可这宫中各位娘娘,自都是容貌出众的。” “本宫倒是觉得,哪怕在这后宫,她那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贤妃摇头,“但皇上,并不是沉溺美色的人。” 瑞珠抿了下唇,忍不住为主子着急:“主子还是快些想法子,先得个一儿半女也好呀。” 听得这话,贤妃脸色却沉了下来。 是她不想有孕吗?还不是刚入府那会儿依附了魏臻,到如今,却是被迫的不敢私自怀孕。 众人只知皇上登基后,除了皇后,便是她这个贤妃位份最高了。 但那又如何? 没有皇宠,皇后又要求她在人前与其划清界限,贤妃也是如履薄冰。 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帮着皇后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如今又得了什么好处? 哦,她得了贤妃这么一个位份。 贤妃闭了闭眼睛,又无奈叹气。 说不在意也是假的,贵德淑贤四妃如今只她一个,但孩子……她也想要。 “主子,是奴婢说错话了……” 看贤妃脸色越来越难看,瑞珠有些害怕了,这便要跪下请罪。 贤妃回头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制止住她的动作:“皇后娘娘刚要因姝嫔随意惩罚宫人治她的罪,你便要在这宫道上跪本宫?” 瑞珠一个激灵,颤声道:“是奴婢想岔了……” “既知错,回宫自去领罚便是。”贤妃冷声道,说完却又看了另一个宫女一眼。 那是皇后“赏赐”给她的宫女,今日种种,只怕不等天黑皇后便能全部知晓。 包括瑞珠的那些话…… 贤妃垂下眸子,眉头微微蹙起又展开。 也好,就看看……皇后是什么态度吧。 哪怕是有一丝松动,她也要想法子尽快怀上一个孩子——但怕就怕,日后,连她带孩子一起,都会成为魏臻的棋子。 贤妃手指一紧,又马上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这近十年她已经习惯不将真实情绪放在面上,哪怕心里如何想,都只是笑脸对人。 如今这后宫人人说她脾气好,好亲近,贤妃却只觉好笑。 帮忙说句好话,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能费什么力气? 换一个好名声,谁不愿意。 而这些,也都是贤妃在魏臻身上学到的。 皇后娘娘她,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 贤妃心中百转千回,另一边,听说贤妃去了未央宫的良妃也带了大皇子前去拜访。 不管私下做了什么事,贤妃这回过来,面上总是亲切的。 她还给衡月带了贺礼,说是贺她迁宫之喜,但这其中,迁的是什么宫,自不言而喻了。 连绿柳都看不下去的,良妃一坐下便不起来了,她在那里有一句每一句的和衡月聊着,大皇子在她身后沉默着用些点心。 直到天都黑了,这对母子也没说要回去。 衡月位卑,自不能学皇后那般直接端茶送客,她也不傻,良妃明知皇上今日翻了她的牌子,却带着大皇子一口气等到天黑,在等什么,谁不知道呢? 终于,在衡月都觉得有些饿了的时候,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皇上来了。 第29章 大皇子的求情 良妃比衡月动作还快的站起来,大皇子甚至被她拉的一个趔趄,还稚嫩的脸蛋上全是惶惶不安和担心。 衡月看了眼那不到七岁的男孩,听着他小声的求饶的叫了声“母妃”,却还是被良妃坚决的推到了门口。 上官征对这个长子,也是如今唯一的儿子很是淡淡,虽不如何喜欢,却也好歹有着父子亲情,衡月想不通良妃今日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纯纯为了给自己添堵?倒也不至于吧。 但很快,衡月便知晓了。 上官征进来时脸上还是带着愉悦的,但第一眼看到大皇子后他便怔了一下,继而蹙起眉来:“元儿怎么在这里?” “父皇,儿臣……儿臣……” 衡月清晰的看到良妃指甲在上官元后背上拧了一把,男孩身子一颤,立马跪在地上,“儿臣知错了,求父皇责罚。” “你何错之有,朕怎么不知?” 上官征走过来,略过良妃和上官元,只扶起衡月,然后坐在椅子上。 衡月自然的站在他一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盏,双手为上官征奉上茶水。 上官征耷眼看了看,又睨了衡月一眼,似乎在埋怨为何不是她亲自泡的茶。 衡月只做不见,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 良妃带着大皇子转过身来,行礼的姿势都未变。 大皇子依旧是那么跪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儿臣,儿臣今日,今日在……” “嗯?”上官征没什么表情的挑了挑眉,抬手却要来握衡月的手。 衡月哪里敢! 听这意思便也知道,大皇子今日估计是犯了什么错,良妃才急吼吼的来她这里守着。 而且这会儿,人都看着呢,上官征还要不老实! 她稍稍避开一点,上官征眸色一沉,再看吭哧不出来一句话的儿子便格外不喜:“元儿?” 上官元本就在抖,被上官征这么一喊后更是害怕的话都说不明白了:“有罪,儿臣,不是,打他……” “皇上,元儿今日下午与人赛马——” “让他自己说!”上官征打断良妃的话,又笑了一笑,“你在这里等朕,难道不是为了让他辩解的吗?” 良妃不敢说话,只能疯狂扯上官元的衣摆。 上官元吓的脸色煞白,一个字要重复好几遍,半晌才说清楚下午的事情。 原是上官元今年满了六岁,刚去北雍读书,下午是骑射课,上官元与人赛马不敌,连输三场。 原本只是小事,毕竟上官元年龄是最小的,进学的时间也晚,但他偏偏不服气。 不服气,也不肯用正经手段去争去抢,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锥子去戳人家马屁股。 那马受惊乱跑,一头撞在了树上,骑在马上的人也被甩了下来,还险些被马踩踏,最后是被抬着出宫的。 “儿臣……没有想伤他……”上官元开始哭了起来,抽抽泣泣的一边说,一边瞄着上官征的脸色,“儿子只是玩闹……” 上官征笑了一声:“玩闹?那若有人与你这般玩闹呢?” 上官元一愣:“儿臣是皇子……” “是啊,你是皇子,无人敢这般与你‘玩闹’。”上官征冷笑,到底不耐烦与他分说这些,一挥手道,“回去吧。” “父皇,那教习却要罚儿臣——” “难道你不该罚?愚蠢狂妄,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来朕面前惺惺作态说知错了,朕怎会有你这般的儿子!” “啪”的一声,上官征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边的茶盏直接砸出。 他语气并不如何重,但那一盏还冒着热水的碎瓷片在上官元身边猛的炸开,已经明明白白昭示了皇上的心情是如何不虞。 良妃惊叫一声,回身抱住儿子,又连忙扭过身来在地上磕头:“皇上,求皇上,元儿还这般小,那教习却要罚他日日蹲马步,这如何使得……” “真慈母多败儿!” 上官征彻底发火了,“良妃,若你不能教导好朕的皇子,朕为他换个母妃便是!” 此言一出,正在磕头的良妃猛的顿住,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皇上……” “皇上,大皇子毕竟还年幼,皇上不要生气了,保重龙体呀……” 衡月也感觉自己该说些什么,便是不为良妃,也为在上官征心中留个好形象。 她轻轻拍着上官征的后背为他顺气,“皇上为大皇子选的师父都是极好的,相信有他们的教导,大皇子定会成长很快的。” 良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看衡月,毕竟她仿佛是在为自己和大皇子说好话,但仿佛又不是…… 上官征冷哼一声,看向良妃:“还不走?” 良妃只得赶紧起来,又拉起浑身哆嗦的上官元,行礼后才要告退。 上官征又道:“朕会与教习说,惩罚时间加倍,你不许再护着他!” 良妃忍不住哽咽了一声,却不敢再反驳,只能应了声是。 大皇子却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了,默默流着泪拉着良妃的衣角,同手同脚的往外走。 待那一行人离开,上官征才又重重哼了一声,伸手想摸茶,却摸到个空。 这人生起气来也不讲理,回头便训斥衡月道:“你便是这般伺候朕的?还得问你要茶喝才能有口水喝?” 第30章 是朕太纵着你了 “是妾的错,这就去为皇上泡茶。”衡月柔声道。 此时不是理论的时候,她转身吩咐人小心些,将地上的瓷片收拾好,又亲自去泡了一壶茶。 端回来之后,衡月全程没假他人之手,选了一只稍深些的茶盏,倒了八分满,双手递到上官征唇边。 “非得朕生气了,才能喝上你亲手泡的茶?” 这味道一闻便不同,上官征话说的冷,接茶的动作却极快。 衡月笑着走到他身后,一边帮他捏着稍有些僵硬的肩膀,一边温声道:“那不是皇上来的时候,良妃娘娘还在这里,臣妾如何能撇下她去泡茶呢?” “别提她。”上官征将喝光的茶盏重重磕在桌子上,“提起朕便心烦。” 衡月不和没理智的人争辩,走过去又倒了一盏茶放在他手边,顺便问道:“伤的是哪家小公子呀,这般严重么,还要罚大皇子?” “是宣平侯的独孙,险些腿就废了。”上官征显然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叹了口气,“月儿……” 衡月轻轻应了一声,抬手在他额头两侧柔柔按着。 不用想也知道,上官征此时很是头疼。 不过喝了她的灵泉,相信很快便能清心明目,而她再这般按按,大约还会让上官征觉得更舒服。 果然,男人轻哼一声,逐渐放松了身体,一只手还不轻不重的握着她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衡月知道他的心结,儿子就那么一个,如今看来还很不争气的模样,他自然着急。 但就算这般,这男人也没说一句“给朕生个儿子”这般的话,无非还是觉得她出身不好,若真得了贵子,怕也不会好好教导。 可惜了,或许如今她已经有孕了呢。 衡月唇边微微勾了勾,又很快换成一个温婉的弧度,她弯腰,从背后轻轻抱住上官征,撒娇道:“皇上,妾都饿了。” “还未用晚膳?正好朕晚膳也没吃饱,让他们摆上来吧。” 对待衡月,上官征还是比较宽容,也愿意满足她的一些小要求。 或许在他看来,衡月无甚身世,只能依附于他。只要他将她好好关在未央宫里,便是独属于他的,谁也抢不走。 又是共赴巫山的一夜,衡月双手紧紧抱着上官征的胳膊,大约是被欺负的很了,就算睡着也偶尔还抽泣一声。 上官征暂时没有睡意,他透过昏暗的灯光,定定看着衡月的面孔。 实在是,像他记忆中的那人…… 但算算年纪,她如今也该二十六岁了,看传到京中的喜报,她已经生育了两儿一女,想来过的很是不错。 上官征没什么表情的伸出食指,隔空轻轻抚过衡月的轮廓,眸中暗色加浓。 他忽然特别不想看到这张脸。 紧紧抱着的东西被大力抽走,衡月整个人一下子被吓醒,睁眼却见到上官征转过去的动作。 她呆呆的看了他的后背片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撇了撇嘴,也没变化姿势,只继续闭眼睡了。 扰人清梦,真是讨厌。 至于对方为什么转过身去……她管呢?哼! 半睡半醒的女人没了平时的理智,只凭着本能,丝毫不想去关心男人的心情。 皇上卯时便要上朝,上官征一般是寅时三刻起身。 往常伺候的妃嫔自然也要跟着起,可大约是上官征在大明宫那三日对衡月太过纵容了,她从没起来伺候过一回。 这一日,她却被绿柳叫醒了。 衡月几乎是被折腾到子时前后才睡着,这会儿便是被叫起来,人站在那里都在打摆子。 上官征好笑的看着她:“便这般困?” “妾不比皇上……”衡月晕晕乎乎的,吐出一个成语,“龙精虎猛。” 屋里伺候的宫人都低下头去,上官征忍不住喷笑,又抬手去捏衡月的鼻子。 捏的她憋不住气来扒拉他的手,上官征才松开,又佯装正经道:“胡说八道。” 衡月便懵懵的看着他。 她真是搞不懂上官征为什么非要将她叫起来,伺候穿衣洗漱的都有宫人,她还非得被迫站起来,就那么站在一旁,看他起床。 这人就是看她睡觉自己不能睡,所以不痛快吧? 衡月忍不住又想往床上坐,但她一动,上官征便咳嗽一声,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到的。 衡月不乐意的抿紧了唇,别过眼去不肯看上官征。 上官征正抬着双手由着宫人给自己系好腰带,不好乱动。 他只好笑的看着衡月格外鲜活的小表情,忍不住说道:“是朕太纵着你了。” 衡月:? “以后你来伺候朕穿衣。”上官征一句话便让衡月瞪大了眼睛。 他却只觉得好笑,还吩咐道,“文忠,找个人教教她。” 文忠弯腰应了一声,又拿眼去看衡月。 按理来说,此时衡月应该谢恩的。 第31章 叛主者,绝不容 便是绿柳轻轻拽了拽衡月的衣摆,她也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看着上官征。 那龙袍穿起来有好几层,又复杂又难弄,明明要三四个宫人才能伺候他穿上,为什么要来为难自己?! 她的眼神实在灵动,上官征忍住笑意,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脑袋:“好好学,学会了,朕许你一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衡月眨了下眼睛,有些期待。 上官征却一瞬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沉了沉,到底还是忍耐着点头:“对。” 但这模样,明显是有些禁区是衡月踏不得的。 衡月又不傻,自然明白上官征介意什么。 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绞动,很是不好意思的凑近上官征,小声道:“妾从前在膳房的时候,有位姑姑很是照顾妾,还有个好友……” “刘总管为难妾的时候,孙姑姑和童翠都会帮着妾。” “妾想着,能不能给她们换个好些的差事?” 说完,衡月还似有些不好意思,“妾想要的,会不会太过分了?” 上官征却在她开口说第一句的时候便怔了怔,之后笑着摇头,又拍了下衡月的脑袋,没说什么。 等上官征走后,绿柳才小声与衡月解释了一下,提醒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皇上让她做什么,衡月都要谢恩的。 “不管奴婢看皇上并未生气,皇上待主子是真的好。” 绿柳又笑道。 她从前是在大明宫伺候的,对上官征也算熟悉,自然知道他在衡月面前这般已经很是温和。 衡月却叹了口气:“可我……怎么给皇上穿龙袍啊……” 说起这个,绿柳又有些头疼。 她从前没伺候过别的贵主子,但也相信,没有一个会在早上皇上出寝时就那般傻愣愣的站着,至少伸伸手表示一下。 偏这位,简直是困的东倒西歪的模样,什么也不干就那般站着。 却运气极好,皇上竟许她学一下怎么穿龙袍,绿柳便是没见过,也可想象别宫嫔妃得了这种特许,必会感激涕零。 可衡月,哎…… “对了,昨日竟没来得急认一认宫里的人。” 衡月抱着茶盏,小小打了个哈欠,“这会儿我也走了困,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早,都叫过来说说名字吧。” 她这般一说,绿柳却微微变了脸色。 “主子……”绿柳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道,“奴婢查出些事情,这几日怕是要清理一批人……” 衡月挑眉看她:“谁的人?” “不好说,各宫都有。”绿柳诚实道,“好在您的贴身宫女是文公公亲自选的,都是无碍的。” “还有掌宫程公公和他的土地小管子,也是文公公选的。” “那便先认认这几人吧。”衡月知道文忠选的,就等于是皇上的人。 但那又如何呢?她不用皇上的人,难道要用什么贤妃良妃的人?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四个大宫女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面,两个小太监弯腰垂首站在一旁,一时都没说话。 衡月笑道:“不必这般,我这里规矩宽松,还需得你们帮着我管着下面的。” “奴婢等不容荣幸。” 众人齐声答道。 绿柳站在一旁,笑道:“容美人还不认得你们呢,快介绍一下自己。” “奴婢夏荷,伺候主子的衣裳首饰。” “奴婢夏竹,伺候主子的寝殿打扫。” “奴婢夏蝶,伺候主子的私库管理,私库单子还在奴婢这里,主子何时得空便叫奴婢一声。” 夏蝶是个笑起来带着两个小梨涡的姑娘,衡月对她点点头,又看向最后一个宫女。 那宫女似乎有些腼腆,微微红了脸才道:“奴婢夏莲,伺候主子的膳食和出行。” “你们的名字,是一起改的?”衡月托腮看着四个宫女,都不算甚美,但也清秀可人,至少看起来不烦。 很好,比上一世的宫女好多了。 旁边年纪稍大些的太监自我介绍道:“奴才程富贵,给容美人请安了,这是奴才的徒弟小管子,还算机灵,能给主子做些事情。” “我看着很好,程公公很会调理人。”衡月笑着,掏出几个荷包,让绿柳一一发了下去,“以后咱们同居一宫,我这里事情不多,只有一点。” “叛主者,绝不容。” 衡月便是笑着,这六个字也说的极重。 正为额外得了的赏赐欣喜的六人,连忙重新跪下,争先恐后的表明着衷心。 “行了,主子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绿柳打断了众人的话,她自是灵透,看出了衡月的喜好,便点名道,“夏蝶陪着一起去吧,正好路上与主子说说私库的事情。” “是,奴婢省得的!”夏蝶笑着答道,又向衡月请罪道,“私库单子主子可要看看?奴婢并未带在身边。” “回来再看吧,你先与我简单说说。” 衡月看时间差不多,也准备起身去坤宁宫了。 她今日起的早,便想早去一会儿,看能不能碰到祝薰烟。 第32章 羡慕的嫉妒的 “主子怎么往这边走?这边稍微饶了路的。”夏蝶奇怪的问道。 衡月“啊?”了一声,有些纳闷的看了看:“我……走错了?” 绿柳跟了这位主子几日,也知道她是有些迷路的本事在身上的。 好笑的摇摇头,绿柳只能随着衡月继续走,同时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不着痕迹引着衡月往另一边走。 就这么,快到坤宁宫的时候,衡月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些恰到好处的疑惑:“那位紫衣服的,可是祝才人?” “似乎是,主子认得她?”绿柳好奇。 衡月点头:“从前来西膳房取一些东西,见过这位才人两次,她还帮过我呢。” “祝才人是今年新进宫的秀女,既然与主子有旧交,去打个招呼也好。”绿柳温声道。 衡月对着绿柳点点头,心中实在喜欢这个会看人眼色的姑姑。 她快走几步,跟上祝薰烟的脚步,轻声唤了一句“祝才人”。 祝薰烟回头,见是衡月,脸上的惊喜完全掩饰不住,好在她一眼也看到了在一旁的绿柳,忙又收回目光行礼道:“见过容美人。” “与我不必这般客气,你从前帮过我的,我都记着呢。” 衡月暗示的捏捏祝薰烟的手。 祝薰烟到底与衡月是亲姐妹,马上明白的说道:“不过小事罢了,容美人怎还总提。” “我一直记着呢,这几日有些忙,你今儿来未央宫寻我可好?”衡月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提出邀请,也摆出对祝薰烟的亲近。 她也认真想过了,或许她越这般,便越不会引人多些。 果然,连绿柳都没多问什么,毕竟有些人确实投缘,见过一两次便彼此欣赏,也很正常。 祝薰烟停在了坤宁宫宫门外,她还要等其余几个才人到齐,再在皇后身边宫女的示意下跪拜行礼。 衡月便又与她对视一眼,进了正殿。 今日衡月算来的早的,不止皇后还未出来,整个殿里也只坐了一个兰嫔。 兰嫔是后宫皆知的巴结皇后最殷勤的妃嫔,每日来请安都是第一个。 这会儿看到衡月,她只冷笑一声:“哟,容美人今日来的倒早。” “比不上兰嫔娘娘。”衡月行了一礼,走到门口,坐在最末位子上。 兰嫔哼笑一声:“本宫向来起得早,倒是容美人,昨晚伺候皇上辛劳,竟还能这般早起。” “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妾应做之事。”衡月四两拨千斤的答道。 兰嫔自不能反驳这句话,她又嘴笨的想不出有什么能回怼的,当即气的一甩帕子,扭身不再看衡月。 陆陆续续也有妃嫔进来,只对着衡月有好脸色的实在不多。 上官征并非重欲之人,便是为了子嗣被迫进后宫,每个月翻的牌子却也是有定数的。 但衡月这般横空出世,直接连续霸占了皇上四天,让原本有可能得到雨露均沾机会的妃嫔直接没了希望。 如今后宫众人都盼着能再怀孕,尤其是大皇子不得皇上喜欢的事情,几乎人人知晓。 谁能抢先生下作为贵子的二皇子,日后前途自不可限量。 衡月的独宠,简直像是断了这些人的前途,自有人看她便觉得犹如眼中刺一般。 兰嫔仿佛若无其事的与旁人说着:“今儿十五,皇上定是要留宿皇后娘娘这里的。任他什么花儿草儿,都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罢了。” “姐姐说的极是,嫔妾看着皇上呀,就是一时新,毕竟宫中还未有过那般低贱之人呢,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纪婕妤附和道。 这两人从第一眼便不喜欢衡月,凑在一起吐槽起来便格外默契,甚至皇后走进来都没察觉。 皇后看了兰嫔一眼,见她正表情不屑的瞥向门口,便猜到她们在说什么。 她无所谓的看了眼瑞敏,瑞敏轻咳一声,提醒众人皇后到了。 “臣妾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都坐吧。”皇后和煦的笑笑,率先将衡月揪了出来,“容美人昨夜伺候皇上辛苦,竟也来的这般早?” “伺候皇上、皇后娘娘,都是妾应尽之事。”衡月低头答道。 皇后笑道:“你倒是个懂事的。”顿一下,她仿佛若无其事又问道,“本宫听说,皇上许你学着穿戴龙袍?” 这一下,屋里所有的目光再次投到衡月身上。 不屑的,嫉妒的,甚至是夹杂着恨意的,都不加掩饰的投向她。 衡月依旧站的稳稳的,只低头道:“是,只妾愚钝,怕不堪大用。” “皇上既许了你,定是觉得你能学会的。”皇后笑起来,“容美人,你可要好好学啊。” 第33章 都想要儿子 “妾谨遵皇后娘娘教导,定会好好学的。” 衡月行礼应道,这下,她学着给皇上穿龙袍,也是得了皇后的吩咐呢。 妃嫔们收回去目光,只表情各个依旧不善。 皇后倒是愣了一下,又笑起来:“好。” 她转而看向良妃,“大皇子如何了?” “谢皇后娘娘关怀,大皇子昨夜虽未歇好,如今也已经无事了。” 良妃化了有些浓的妆,却依旧掩饰不住脸上的憔悴。 衡月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看也没往那边看一眼。 却有妃嫔不肯放过她:“怎么回事,良妃娘娘昨儿不是带大皇子去探望容美人吗?怎还惹了皇上不喜了呢?” 这话几乎是明指大皇子不好,是因着衡月了。 良妃没去看门口坐着的人,她昨日去未央宫等着见皇上,一来是那事儿不能拖,毕竟那教习说从今日便要罚上官元; 二来,便是因皇上已经翻了未央宫的牌子,她便是去别处,也见不到人,只能厚着脸皮等在那里; 还有就是,良妃自认与刘德全的谋划衡月必不知晓。 那衡月不过一个小小美人,如今正受宠,便是为了显得大度以及对大皇子的关怀,多少也能帮忙求求情。 结果呢?衡月倒是求情了,却求的乱七八糟,什么也不是,反而还惹的皇上对良妃越加不满! 虽然到最后皇上没再说给大皇子换个母妃的话,但有那么一句,已经够良妃胆战心惊的了! 若没了大皇子,她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良妃苦思冥想一夜,决定求助皇后,这会儿既然皇后当众问她,良妃便连脸皮也不要了,直接道:“皇后娘娘,昨日皇上……” “好了,皇上有些话也只是一时生气,气话如何能当真呢?” 皇后安抚的将手掌往下压了压,又提醒道,“便是大皇子再如何,到底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合该多管教一二。” 这话说的,若是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皇后只是劝良妃莫要太惯着大皇子了。 但衡月却知道,皇后和良妃所说的只是同一件事情——大皇子的母妃就是良妃,这一点不会改变。 其实从上一世,衡月便不明白。 若皇后想要一个儿子,为什么不要大皇子呢?便是年龄大些,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又如何,为长为嫡,日后不管做些什么都方便的很。 可皇后却偏要来抢她的儿子…… 衡月一直没想明白此间关系,这时正好多看一看。 而皇后见良妃面色稍缓,也知道对方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只笑道:“大皇子到底年幼,有些顽皮也是正常的。教习皇子的,那都是皇上精挑细选认可的,良妃且安心放手便是。” “是,臣妾明白了,定谨记皇后娘娘的教导。”良妃起身行礼道。 皇后点点头,又扫了一眼众人:“皇上看重皇嗣,众位姐妹也要牢记本分,早早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 众人又一起站了起来,齐声应道:“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导。” 皇后点点头,又笑起来:“一家子姐妹,莫要这般客气,都坐下吧。” “皇后娘娘,不是嫔妾说什么,实在是……” 纪婕妤撇撇嘴,一双眼睛不屑的往门口扫了一眼,“皇上一个月才能来后宫几回啊,还被人全占去了,嫔妾等便是有那心思,也没那本事呀!” 有妃嫔嗤笑起来,皇后嗔怪道:“不许胡说。”顿一下,她又道,“皇上是明君,不必咱们多说也明白的。” “皇上如何做,嫔妾无权置喙,但若有人魅惑君上,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皇后娘娘总该管一管啊。”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衡月看过去,认出是祝薰烟所在宫中主位文嫔。 兰嫔在一旁附和道:“正是呢,皇后娘娘,这后宫如此多的人,难道都要眼巴巴的看着她不成……” “越说越不像样子了。”皇后无奈轻轻摇头,“罢了,本宫也知晓你们的心情。” “今日皇后娘娘可要好好与皇上说说呀……”兰嫔还在嘀嘀咕咕,皇后只宽容的笑着,并未答话。 也是因着皇后这般好说话,如今后宫请安时也活泼许多,妃嫔们都很愿意聊上几句。 衡月从前不知魏臻这个皇后做的怎么样,也因着这些宽和与笑容,一直以为她是个好的,直到后来她才明白。 这个人之所以宽容,仅仅只是因为她并不在乎。 谁得宠,谁生子,谁失意,谁落魄,都影响不到她。 只要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还是魏家女,便无甚可惧。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皇后从没有过喜信,衡月也是上一世后来才知道,其实皇后早就明白了。 掌了权势,皇上便不可能让流着魏家血脉的孩子出生。 皇后接受了,也释然了,或许还与皇上达成了某种默契,准备抱养一个孩子充作嫡子。 这般一来,皇后有子,魏家好看,臣子也无话可说。 而对皇上来说,虽是嫡子也不过是抱养,若那孩子真太过偏向魏家,便再换一个嫡子就是。 如此局面,所有人都是赢家,唯有上一世的衡月,成了那个丢了命的那个人。 第34章 如何服侍皇上 衡月垂下眼眸,右手下意识的放在小腹上,片刻后,又轻轻放下。 在皇后的有心纵容下,这一场请安简直成了衡月的批斗大会,最后还是贤妃站出来做了那个和事佬。 “好了好了,时辰已经这般晚了,诸位姐妹都不饿吗?” 贤妃笑的也是尺子比量过的弧度,“早膳难道都用过了?还是吃的有些多了?” 言下之意,吃饱了撑的坐在这里说别人,这么闲吗? 贤妃位份在这里,她一发话,便是兰嫔也不太敢再说什么了。 皇后疲惫的笑笑:“好了,今日众位的意思本宫已经明白,让本宫再想想,如何与皇上说起此事。” “都先回去休息吧,眼看着天便要热起来,诸位姐妹还是注意身体,莫要生病。” 皇后说完便摆了摆手,众妃嫔起身行礼,依次告退。 贤妃是最后走的,她也没多说什么,只与皇后对了个眼神,也低头告退了。 人都走光,皇后叹了口气,瑞敏走过来帮她轻轻揉着太阳穴:“主子可是觉得累了?” “吵吵嚷嚷,本宫怎从前没发现纪婕妤声音这般尖细?”皇后苦笑。 瑞敏也不知道:“怎纪婕妤对容美人那般大的意见?” 皇后也不明白,纪婕妤如今已经不太得宠,也是从前府里的老人,便是知晓往事,对待容美人也不该是那般态度。 “算了,改日让兰嫔去问问,本宫看她们两个倒是聊得来。” 皇后笑笑,又打起精神,“去小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老鸭汤早些准备上,夏日清燥,喝那个最好。” “是,皇上还夸过咱们坤宁宫的手艺呢,主子放心。”瑞敏笑道。 每月初一十五,皇上是定会给皇后娘娘这个面子的。 不仅这一日不翻牌子,若是得闲,午膳和晚膳也都会来坤宁宫用。 所以坤宁宫的宫人也都习惯了,早早准备起来。 “主子可是觉得不爽?昨晚没歇好,不如再躺会儿,皇上过来且得等一会儿呢。”瑞敏笑道。 皇后摇摇头,她思索着另外一件事情:“皇上既要容美人学着如何服侍龙袍,又让文忠选人去教导她……本宫记得太后娘娘那里,有位嬷嬷曾服侍过先帝的?” 瑞敏听得此人,却是微微垂下眼去:“正是呢。” “本宫这便去请那位嬷嬷教导容美人一二吧,到底是皇上的心意,总不好天长日久的都学不会。” 皇后说着,唇边沁出一点笑意。 能服侍皇上穿龙袍的那是什么人?自是给皇上侍寝的人。 但偏偏,太后宫里曾经的一个宫女知晓如何伺候皇上穿龙袍,却又未曾得任何位份,还能是因为什么? 自是太后不喜,一直强压着她罢了。 之前太后刚回宫,便给了皇后脸子,还频频抬举那万才人来得宠,皇后自是不痛快的。 瑞敏也明白这期间种种,尤其是……当今太后并不是皇上生母。 皇上生母早亡,之前养在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膝下,还被先帝改了玉碟,太后便算是他的母妃。 但太后有亲子,待皇上自然就只是过得去,母子俩不尴不尬的处着,直到皇上登基。 皇上原本不想立太后的,但太后娘家使力,大盛朝又以孝道治天下,皇上便也只能屈服,尊了这么一个太后。 平日里皇上也甚少往慈宁宫去,连带的皇后和众妃嫔请安也都不怎么及时,太后早有不满,可惜无人能抱怨,便也只能单纯的不满。 “主子,咱们这般过去,怕是又讨不了什么好。”瑞敏还是有些担心。 皇后只哼笑一声。 那老太婆,自己儿子坐不上皇帝便要怨怪其他人。 如今尊了她一个太后不算,还总想着将她儿子丰王叫回京中来,最好如同靖王一般不必就藩才好。 但皇上是谁,有一个靖王已经是因着先帝遗旨实在没办法,那丰王又算什么东西,还想回京常住,他也配。 进了慈宁宫,太后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脸。 皇后早就习惯视若无睹,上前行礼后便直接起身坐在一边,开口含笑道:“儿臣此来是有事劳烦母后的,想借母后身边的婧琪嬷嬷一用。” 哪怕已经过去几十年,再听到不喜欢的名字太后也瞬间难看的脸色。 她很是嫌弃的皱眉:“寻她做什么?老成那副样子,连桶水都提不动。” “好叫母后知晓,皇上许了容美人学着穿龙袍好服饰皇上。” 皇后慢条斯理的抚着袖口上的花样,都未抬眼看太后,只温声道,“儿臣想着,婧琪嬷嬷好歹从前也学过、服侍过先帝,有她教导,容美人或许也能学的快一些。”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太后已经气的要呼吸不上来了。 第35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太后捂住胸口,指着皇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只呼哧乱喘着。 她身边的宁馨姑姑连忙上去帮忙抚着胸口,一边对皇后解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最近休息不好,总也胸闷头晕呢。” 皇后这才抬起眼皮来看了太后一眼,红唇一勾:“是么?怎么没请徐太医来看看呢?” 说起徐太医,这是又一件丑闻,太后气的眼睛都要瞪圆了。 皇后这才掩住口唇,仿佛忘记了似的:“是儿臣的不是了,徐太医去年告老还乡,是已经不在了……” 她不等太后说什么,直接扭头道:“瑞敏,让人去传胡院判过来一趟吧,母后到底上了年纪,小病小痛的也耽误不得。” 瑞敏应了一声,太后已经怒的要拍桌子了,却又被皇后堵住了嘴。 “婧琪嬷嬷到底是先帝金口赐给母后的宫女,总不能是……无声无息的死了吧?” 皇后“嘶”了一声,又蹙眉,“不可能的,母后宫中,怎会有这般事情呢?” 接二连三的阴阳怪气让太后头都要疼起来,她实在心烦的很,再不愿意想起的往事又浮现在脑海。 婧琪……什么先帝赐给她的宫女! 那是她的陪嫁,从孙家带进宫的宫女! 可那个贱人,那般低贱却那般胆大,竟连她的床都敢玷污! 她不过是沐浴时间长了些,回来的时候便听到自己床上传来那般淫乱不堪的声音! 先帝是喝醉了,可那贱婢是清醒的啊! 她还那般跪在自己面前哭着说她不是故意的,呵,太后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恶心。 之后先帝承认是自己认错了人,太后当时强撑着没表现出生气,却让先帝答应不许给那贱婢位份。 那就是个奴婢!伺候人的!凭什么可以做后妃! 便是于理不合,先帝也答应了,但不知为什么,先帝却更喜欢找那贱婢伺候,有时候来她宫中,甚至直接提出要去侧殿,让贱婢侍寝! 那贱婢眼角一颗泪痣,哭起来更是娇娇弱弱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惑的先帝答应她让她伺候穿龙袍…… 哪怕先帝已经驾崩好几年了,可至今太后想起来还是气得很! 什么贱人,竟还在她跟前被提起名字! 似乎怕刺激太后不够,皇后笑道:“说来也巧,那位容美人,也是以宫女之身伺候的皇上,皇上似乎很是喜欢,还破格提为美人……” 话没说完,太后手中的茶盏已经直接砸在了地上! 她手指颤抖指着皇后,横眉竖目的便要发难,还是一旁的宁馨连忙拉住了太后,又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所言,太后娘娘已经知晓了,待婧琪休整一下,奴婢会直接将人送去容美人那里。” “好,那便劳烦姑姑了。”皇后笑吟吟起身,又催了一句胡院判,“母后这般年纪,身边可离不了太医啊。” 无视太后看过来的扭曲目光,皇后转身离开,心中积压多时的郁气总算舒服了些。 她也是说着纪婕妤的时候忽然想到,若说这满宫最讨厌宫女上位的是谁,那太后必是第一。 于是这不就,痛快了么。 皇后这回唇边的笑意是实打实的了,甚至回去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再想到今日是十五,看看天色都快到午膳时间了,皇后便又加快了脚步。 可是刚进门,皇后却被告知,皇上已经翻了未央宫的牌子。 整个坤宁宫鸦雀无声,连宫人走路的声音都被刻意放轻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会不高兴。 皇上会知道吗?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他却毫不在乎,甚至如昨日一般,连午膳时间都没到,便迫不及待翻了牌子。 是的,迫!不!及!待! 皇后从没像此刻一般愤怒过,她的愤怒是对着皇上,也是对着衡月,更是对着从前的那个女人! 她是从她手里抢走的上官征又如何! 两人便是已经有了口头约定,但是无媒无聘于理不合,最终没成还能怪得着她?! 那还不是上官征为了她魏家的权势,主动放弃了青梅竹马,他娶自己的时候,自己并不知晓那个女人的存在! 想起这些实在恶心,魏臻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满面寒霜走进殿中。 瑞敏跟进去之前,叫来白鹭这般吩咐了几句:“容美人或许从前不懂这些,但初一十五皇上宿在坤宁宫,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你去未央宫,稍微提醒一下容美人。” “是,奴婢这就过去。”白鹭也有些怕皇后刚刚的模样,小步却快速的离开了坤宁宫。 而衡月从坤宁宫回来,见到的却是等在未央宫门口的祝薰烟。 “祝才人过来了!可是等了许久?” 衡月毫不掩饰对祝薰烟的热情,走上去两人互相见了礼,便挽着手一起进了未央宫。 遣退众人后,祝薰烟的兴奋不用再压抑,她双眼冒光的抓住衡月:“姐姐!你怎么就忽然成了最受宠的容美人!你快和我讲讲,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 第36章 专门跑来骂她 是啊,也就三四日的功夫,膳房打杂的小宫女,便一跃成了这后宫最炙手可热的新宠。 衡月苦笑着摇摇头,倒也没瞒着祝薰烟,将那晚自己与她分开后跑到云晚湖,却意外遇到带着姝嫔来看景色的上官征。 她隐去了上官彻的部分,但就这般,已经让祝薰烟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激动的“哇”一声。 她像是快乐的小仓鼠一般,捂着嘴笑倒在椅子里:“难怪呢,我倒是听说姝嫔最近心情不好,总无缘无故责打宫人,她还因此被皇后娘娘罚了禁足呢。” 禁足了?衡月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早上在坤宁宫并没见到姝嫔。 太热闹了这一早,不说她都没注意。 祝薰烟可开心了:“姐姐!那以后姐姐护着我了好不好?” 衡月无奈的笑笑,摸摸妹妹的脸,刚要点头,外面又响起绿柳的声音:“主子,几位婕妤和美人过来了。” “啊?”衡月皱眉。 怎么又有人过来了?她只是想和妹妹说几句话,这般难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的话,祝薰烟前来寻她,倒也不显得突兀了。 见到妹妹的兴奋如潮水般褪去,衡月重新理智起来。 她趁着人还未进来,拉住祝薰烟的手叮嘱道:“我最近在宫中有些招了眼,你莫要表现的与我太过亲近。” “啊?可是,姐姐……” “听话!”衡月想起早上被各种阴阳怪气的场景,她如今有皇宠,还要有皇子,但妹妹呢? 妹妹只有谢云朗那边把柄…… 她面色严肃起来:“烟儿,木秀于林不是好事,莫要与我太过亲近。” 祝薰烟也明白过来,最近姐姐的名声是大,毕竟被皇上抱着回去,又一朝受宠,在大明宫连住三日,名声传的她都听过了。 知道姐姐是为自己好,但祝薰烟还是不由有些委屈。 她原本还想着,她们姐妹能相认呢…… 于是纪婕妤带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行完礼坐下的那两人,相隔至少得有五米远。 祝薰烟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受了委屈,低着头不肯去看衡月。 衡月也脸色不好的样子,正在品茶,但看那坐姿朝向便能知道,她不想看见祝薰烟。 好极了,早上听说这荣美人与祝才人有旧交她还觉得好笑呢。 一个小小才人,纪婕妤都不看在眼里,原想着找机会折辱一番,也算让容美人难堪。 却不想,这两人才半日功夫便又闹翻了。 哈,想也是,这后宫,哪里有什么姐妹呢。 纪婕妤款款坐下,开口便是劝和:“两位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拌嘴了?” 见两人都不吭声,她也不生气,笑道,“都说舌头与牙齿还要打架,相处起来就是这般的。好了,祝才人,你比容美人进宫要早,便先低个头吧。” “妾才不要!”祝薰烟忽的站了起来,似是忍住哭泣一般,随意的行了个礼,“诸位姐姐见谅,妾宫中还有些事,便先回去了。” “哎呀,这怎么说走就走啦?” 一个美人惊讶的说道,纪婕妤哼笑一声,问容美人:“这是怎么了?” “纪姐姐莫要再提了,从前她帮妾,妾还以为她是个好人呢……” 衡月也哽咽起来,“只能说,人人都有私心吧。” 纪婕妤眼珠一转,就这么语焉不详的两句话,她已经在自己脑中补全了一整个故事。 再想想,那祝才人至今未侍寝过…… 似乎两人因为什么起了争端,再好猜测没有。 纪婕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容美人呀,不是我仗着资历说你,只是这种事情吧……” “皇上恩泽雨露均沾,也没有一人独享的道理。”另外一个婕妤接过话道,“我们今日过来就是想着,容美人你从前只在膳房,也并不了解这期间种种。” “咱们做妃嫔的,是要劝谏圣上的。别的不说,圣上龙体为重,咱们便不能缠着他,要服侍皇上多休养生息才好。” “王姐姐说的正是,皇上要总来一处,也很快便失了新鲜感,妹妹总该想想法子才是啊。” “还好今日是十五,皇上不会过来,容美人也好趁机想想,我等从前便是王府老人了,还能编瞎话害你不成。” …… 众说纷纭,简直是一早在坤宁宫请安时的场景重现。 衡月请安回来便和祝薰烟说话,也未来得及用早膳,这会儿被迫听着高高低低语调不同的女声,夹杂着藏不住的尖酸刻薄和嫉恨妒意,说来说去就那一个意思—— 皇上再来你这里,你该赶他走呀!让他去我那里呀! 凭什么就你一人独宠!这后宫合该雨露均沾的啊! 衡月真是要憋不住了,她晚上原本就没睡好,一早就被上官征扒拉起来,又在坤宁宫受尽挤兑,和妹妹说句话,还说的不痛快。 现在呢?这么一群人,竟还跑到她宫中来骂她? 凭什么! 衡月当机立断,直接—— 眼睛一翻,身子一抽,然后整个人软软的从椅子上就要往地上滑去。 第37章 皇上他呀,就要来未央宫呢! 几个说的正高兴的妃嫔语音一顿,接着便是不同的尖叫声。 纪婕妤原本离的最近,这会儿自是蹦起来离远些。 她惊恐的指着衡月:“她这是怎么了?她有病是不是!” “主子!”刚去端茶的绿柳几人也才看到,这怎么坐着好好的就昏倒过去了呢? 只看着衡月扶也扶不起来的身子,在场竟无一人怀疑她在装晕。 纪婕妤吓的语调都变了:“这什么病啊?会不会过人啊!” “啊她从前在膳房打杂,会不会碰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又一人尖叫道。 还有人用帕子捂着鼻子,便要往门口退去:“真啊腌臜东西,低贱之躯。” 绿柳艰难的扶起衡月,还未来得急回话,却听殿外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你们在说什么!月儿才不是!” 装晕的衡月险些一下子蹦了起来! 童翠! 童翠怎么会这会儿过来了! 而更让她惊奇的是,孙姑姑也跟着一起来了! 见到衡月软软的依在绿柳身上,孙姑姑和童翠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衡月被人打了! 还被打的非常严重! 没看都被打昏过去了么! 孙姑姑连忙上前两步,帮着一起扶住衡月。 她年纪大些,自也不像童翠那般冲动,只显对着绿柳点点头示意感谢,又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正与诸位娘娘好好说着话呢,就昏过去了。”绿柳答完才想起来问道,“两位是?” “这两位是原本在膳房的孙姑姑和宫女童翠,皇上有命,即日起,孙姑姑升东膳房的掌事,童翠则调入未央宫伺候。” 随后跟进来的文忠笑着说道。 衡月的惊喜简直藏都藏不住,她如今倒是后悔要装晕了,早知道孙姑姑和童翠要来,便是再听那些人说几句又何如? 当然,她也不是不能站起来与她们争辩,但对上那么一群女人,衡月想想便觉得累的慌,也无甚必要。 这不她只需要躺下,就能让她们闭嘴,何苦再去废那些精神呢。 此时,纪婕妤带着众人正要离开,文忠却抓紧时间道:“容美人这是怎么了?可千万不能病啊,皇上今儿可是翻了未央宫的牌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片刻后,还是绿柳先回过神来,很是不解问道:“今日……不是十五吗?” “是呀,可皇上翻了牌子。”文忠刚刚虽然进来的慢,却是在殿门外站的时间最长的,自然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小邓子早被他指使去亲太医了,而纪婕妤她们所言之事,正好文忠也能给她们一个答复。 皇上他呀,就要来未央宫呢! 就要来就要来,恨不得下了朝便翻牌子,你们又能如何? 任由她们磨破嘴皮子,难道还敢去皇上面前说上一句不成? 文忠甩了甩袖子,和绿柳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场他二人是最明白上官征的,从前每个月初一十五上官征愿意去坤宁宫,也不过就是他愿意。 如今他愿意来未央宫了,谁又能如何呢? 而衡月…… 听到翻牌子的时候,她是真的眼前一黑,险些弄假成真真昏过去。 怎么还来! 早上听了那么多,她还以为今天好歹能自己住一晚呢! 上官征不知道他自己多烦人吗?来了还得她给泡茶,备膳。 那人嘴刁的很,如今做了皇上,更是一点儿委屈也不舍得自己受。 尝过好的,便不想吃不好的。 在床上,自然也是一样。 衡月拥有灵泉,浑身肌肤细嫩滑腻,男人每每都喜欢的厉害,如此却也食髓知味,竟连十五也不管了。 衡月认真思索,要不然就直接昏倒晚上吧。 听闻此消息的纪婕妤匆匆往坤宁宫去,半路上遇到来与衡月传话的白鹭。 知道衡月昏倒之后,白鹭思索片刻又掉头回了坤宁宫,想与瑞敏姑姑商议一下此时应该怎么办。 未央宫中,被小邓子叫来的杨太医匆匆忙忙扶着帽子小跑进来。 见到躺在床上的衡月时,杨太医怔了一下,又很快移开视线。 纱帘挡住,绿柳回身福了一礼:“劳烦太医。” “姑姑客气。”杨太医侧身避过,又回了半礼。 他是小邓子找来的,自也从前伺候过皇上,便也见过绿柳。 原本便谨慎的心情,此时越加谨慎起来。 杨太医隔着一层手帕,搭上了衡月的脉象。 衡月倒是不怕,上一世她便知晓,这些太医说的话实在是含糊又模棱两可,她也确实是劳累一夜,又没用早膳,昏倒很是正常。 只不过,衡月有些低估了自己被灵泉改善过的体质…… 杨太医连换两只手,诊的自己头上都出了细汗。 他不敢去看众人,只叫了绿柳和文忠来听结果,而那两人听完太医的诊断后,表情也都非常莫测。 文忠龇牙咧嘴的与绿柳道:“那你先照顾容美人,咱家……去与皇上回禀?” 绿柳同情的看这文忠:“去吧。” 文忠叹了口气。 纵欲伤身什么的,这话,他怎么好与皇上开口呀! 第38章 不堪索取 听闻衡月昏倒的上官征却已经往未央宫这边来了。 倒也巧,走到未央宫门口时,上官征与刚好商议后过来的白鹭碰面了。 见到皇上,白鹭心中一紧,偏正好上官冽认得她:“是皇后让你过来的?她也知晓容美人生病之事了?” 白鹭还能说什么? 只能点头应是。 好在皇上没追问为何她是孤身空手来的,只点点头便进去了。 白鹭站在门口踌躇片刻,还是一咬牙走了进去。 看着皇上进了内殿,白鹭却只叫住一个扫撒的小宫女,问起情况来。 太医的诊断,旁人自是不知晓的,那小宫女也只知道纪婕妤她们来大吵大闹,然后容美人就昏倒了。 “太医来过,但约莫不好诊断,我当时在窗户那里看,太医的表情很是凝重。” 小宫女低声说着,白鹭点点头,顺手摸出一个荷包塞给她,叮嘱她好好干活。 之后,白鹭进屋,好巧不巧的听到文忠和绿柳向上官征回禀衡月的情况了。 这让白鹭,大受震撼。 所以……容美人竟是因伺候圣驾太过劳累,不堪索取,才导致昏倒的吗? 白鹭进都不想进去了,浑浑噩噩在原地站了半晌,不知为何,再看皇上的身影时却忽然觉得脸红。 她有些羞臊的捂住脸,抿了抿唇,趁着无人注意时悄悄溜走了。 而此时上官征也颇是无语。 往往只听说男子耗费精血,要修身养性,没听说女子也有……因为这个过于劳累而昏倒的。 但莫名的,他又觉得骄傲。 将自己喜欢的小美人弄的下不来床什么的,哪个男人会不觉得骄傲呢? 他轻咳一声:“既然如此,便让容美人先好好休息吧。” 文忠和绿柳齐齐应是,之后绿柳壮着胆子抬头,见皇上情绪确实还不错,便低声道:“皇上,主子她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今日又是十五……” “哦,那朕去坤宁宫用午膳吧。”上官征也不觉得如何。 他就是馋衡月的茶、饭和身子,但现在人都累倒了,他再禽兽,也不能此时还做什么吧。 正好去皇后那里,他也能歇歇。 然此时,得了消息的皇后,怔然片刻后忽然暴怒的砸了一整套茶盏。 瑞敏和画眉大气不敢吭的站在一旁,白鹭比较倒霉,刚刚回禀时,因看着皇后面色不好,她便自觉跪下了,这会儿正好被碎瓷片溅在身上,却也不敢乱动。 皇后发泄完一桶,依旧是那个头发丝都不乱一下的魏臻。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闭目不去看地上的狼藉:“快些叫人来收拾干净。” “是。”三人这才小小喘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白鹭心里害怕,耳根却不知为何越发滚烫。 她悄悄拉了拉画眉的袖子,趁着瑞敏去叫人来扫地时,低声说道:“皇上近几年来坤宁宫,总是很少叫水了。” 画眉看看四周,也低声与她道:“要不然主子为何发这般脾气!” “那、那主子就没想过,用、用些手段固宠么……” 白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么一句的,但问完,她便通红了脸。 好在画眉只在注意屋里的情况,并未看出白鹭的不妥,她随意的回道:“主子不需要那些个腌臜手段,她是皇后啊。” 对啊,她是皇后啊。 便是无宠无子,只要皇上还认可她这个皇后,她便什么都不用做。 白鹭一瞬间泄下气来,只她自己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何。 偏此时,外面响起熟悉的通穿声:“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白鹭眼睛一亮,画眉亦是喜上眉梢,对着屋里看去:“主子,皇上来了!” 皇后大约是气糊涂了,此时竟先冷笑着冒出一句:“怎么,别人没办法伺候他,便想到本宫这里了。” 这一句,说的画眉和白鹭都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但皇后到底是皇后,撒了气,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皇后便从内殿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一身雍容华贵,满头珠翠点缀,面上的笑意淡淡眉目端庄,还是从前那个皇后。 白鹭却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尽快将屋里收拾好,莫要耽搁皇上歇晌。”丢下这么一句,皇后便微微笑着,迎到了院子里。 白鹭顿时心中有些难过。 她知道自己不配的,她不过是个小宫女,竟会有一天要来心疼主子,这实在可笑。 但白鹭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画眉大约与她是相似的情绪,两人静默片刻,终于将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都怪容美人!”画眉先握拳低声说道,“若不是她,主子何必受这份折辱!” 是的,折辱! 白鹭也这般想着,她和画眉一样,握起拳头怒道:“容美人太坏了!” 第39章 发疯也要理智 容美人坏在哪里? 旁人无宠,她却因宠爱太多而昏厥,这还不够坏吗? 在她的映衬下,满宫的妃嫔,似乎都成了笑话。 杨太医原本不想大张旗鼓的说出来便是这个原因,但莫名被白鹭听到,此事便再隐瞒不住了。 便是这会儿只坤宁宫知道,皇后也险些显露出自己的心情来。 她还是第一次和皇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走神,几次都要皇上叫她的名字,才能勉强回应。 “臻儿最近可是太过劳累了?”上官征温和道,“听说你一早又去给太后请安了?臻儿实在勤勉。” 皇后笑的漫不经心:“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嗯,是啊,众妃嫔来请安也都要扰你那般久,早膳可用好了?” 上官征又笑道。 皇后却慢慢收敛了那份漫不经心,端起正经笑意来面对皇上:“多谢皇上关心,臣妾用的极好。” 这是在点她呢。 说她这里请安时间太长,耽搁别的妃嫔用早膳了。 从前,皇上可是从来不会管这种小事的。 今日提起,还能因为什么?只因为那个女人昏倒,他便连早膳能否吃好这种小事都要专门提一嘴?! 皇后心中绞痛又酸胀的厉害,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什么。 好在,皇上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的用完午膳,皇后原本想请皇上去午歇的,他却拒绝了。 这次轮到上官征漫不经心了,他只丢下一个“大明宫还有要事”的理由,便径自离开。 还有要事?! 皇后忍不住的想,若此时皇上不是在她坤宁宫,而是在未央宫,是不是又要与那贱人翻云覆雨,白日宣银了?! 那贱人、那张脸,到底有什么好! 能引得皇上这般,用心费神的记住她! 凭什么,凭什么! 皇后听着皇上的脚步彻底消失,才一个用力,将整张午膳桌子都翻到起来。 “啊!” 宫人们被惊的尖叫声不断,皇后却恍若未闻。 她踩着一地菜汤与碎瓷,就那么一步步,走到院子了。 院子里,百花齐放,璀璨争辉。 魏臻伸手一抓,便将一朵开的正好的芍药捏了个粉碎。 她不懂。 陪着上官征度过最难的那段时间的是她,做他妻子十几年为他打理后院的是她,甘心放弃生育机会为他尽心抚养孩子的是他,搭上整个家族之力只为让他得尝所愿的是她—— 可到头来,到头来! 上官征心底最深的那一道,却始终是祝芸容刻下的! 是,他们一起长大,他们有十三年青梅竹马的时光! 可她魏臻嫁给上官征,又何止十三年了! 到现在,就那么一个宫女,一个低贱之躯,只因为长着那么一副模样,便成了他上官征的心头宝! 为什么!凭什么! 她不配吗!她不配吗! 天长日久悄无声息的折磨最是熬人,从前魏臻还能骗骗自己,但如今,有了衡月对比着,她才明白什么叫真的用心。 将她魏臻,衬的越发像一个小丑…… 是她不好吗? 魏臻抬起头,闭上眼睛,将眸底的不甘和伤心统统掩饰了下去,亦是将眼泪咽下。 她不能失态。 她是皇后啊…… 与此同时,未央宫,衡月在昏(补)迷(眠)一个时辰后,终于慢悠悠的醒来了。 她醒的时候,身边守着的正是孙姑姑。 见衡月醒来,孙姑姑马上高兴的叫了声“月儿”,又忙端了一碗参汤慢慢的喂给她。 “太医说你太过劳累了,都没休息好。”孙姑姑有些心疼的摸摸衡月的小脸,总感觉才几日未见,她人就瘦了一圈。 衡月握住孙姑姑的手,满眼依恋:“姑姑……姑姑是来未央宫了吗?” 孙姑姑一愣,有些踌躇的摇了摇头。 见衡月眼中失望,她忙解释道:“皇上使人问过我和童翠,童翠愿意来未央宫,但是……月儿,我在膳房做了一辈子,没学到什么伺候人的本事。” 她坦诚的,认真的一点点和衡月解释:“我也好好想过了,若是来你这里,你身边已经有了皇上的人,绿柳姑姑……我都曾听说过她,有她在,我很放心。” “但若做别的,月儿,我年纪也大了,只怕帮不上你什么,却还要你来费心照拂。” 孙姑姑和蔼的摸摸衡月的头发,“刘总管做的那些事情被查了出来,他如今人已经不在了,膳房还需要一个主管,我想试试。” 衡月眼中的失望慢慢消散,她缓缓点头,还露出一点笑来。 这便是孙姑姑了。 你好的时候,她不会来攀上你,你不好了,她也不会弃你而去。 孙姑姑就是这般,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很是坚定的往前走着。 上一世,衡月实在从她身上学习良多。 衡月撑起身子,轻轻抱了抱孙姑姑:“那我以后,还能去找您吗?” “月儿往后就是主子啦,想去哪里去哪里。”孙姑姑笑起来,“你这未央宫几乎就在中间,论起来说属于哪边也都可,若想姑姑了,便往东膳房来提膳吧。” “嗯。”衡月重重点头,又不舍的抱了抱孙姑姑。 还好,以后大家都还是在宫中,也不会没了见面的机会。 孙姑姑又与衡月说起童翠:“那是个单纯的丫头,原我也是想将她留在膳房的,只怕她帮不了你,还要给你添乱。” 第40章 掏心窝子的话 “无妨的,阿翠过来正好。”衡月还记得童翠上一世的死因,这一回,她将人圈在自己羽翼下,定能将她护的好好的。 孙姑姑满眼欣慰的点点头,又摸了摸衡月的头发:“你们两个,都是好的。” 顿一下,又叹道,“若……我是说,若有机会,还是给童翠配个人……那是个傻的,若能不继续在宫中伺候,也是极好。” 她们都是聪明人,孙姑姑大约也听说了之前的种种,此时提出这种事情,已经是臊的满脸通红。 “姑姑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衡月却浅笑着按住孙姑姑的手,安抚的拍了拍,“看来我与姑姑,实在心有灵犀。” 衡月如今不过是个美人,哪里能有本事将宫女送出去。 而被皇上宠幸陷入六宫纷争,又是什么好事?从前孙姑姑都是管着她和童翠,就怕她们撞到皇上。 如今,却要她这个“受害者”替另外一个人来安排出路,孙姑姑才会觉得羞臊。 衡月却也是说的真心话。 再说,此次若不是她自己有心,或者说是她自己倒霉正好碰见了上官征,也不会如今日。 上一世在孙姑姑的护持下,她也是好好的过了七年的。 “姑姑待我之心,我从未怀疑。”衡月低声说道,“我信姑姑,还请姑姑也莫要多想。” “月儿……” 孙姑姑原本还能忍着,这会儿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她在宫中待了近三十年,看过的听过的东西实在太多,当即拉着衡月的手,细细说起先帝那会儿。 最后,孙姑姑叹道,“皇上登基后,这后宫还没有孩子出生。” “月儿,保重好自己。” 孙姑姑能帮她的,大约也只有这些了。 两人说话间,童翠也走了进来,孙姑姑却并未因为她的到来停住话头,反而拉着她坐好,继续说起来。 这会儿,小姑娘已经满脸惨白,拉着衡月的手,再看她的时候已经是双眼惶惶。 衡月也愿意让她多知晓一些,省得一见上官征便丢了魂,什么都不懂的一头撞进去。 最后,孙姑姑又叮嘱童翠道:“月儿在这后宫也唯有你我可以依靠了,你既选择来未央宫,便为月儿多长一双眼睛。” “我……我知道了,姑姑。”童翠结结巴巴说道。 衡月有些不忍心,还想安慰几句,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问过才知道,竟是太后宫里来人了。 太后? 衡月上一世只知道这太后与帝后不睦,她在后宫短短两年,竟未见过太后一次。 孙姑姑听到却是一惊,思索后,又拉着衡月与她说起太后的事情来。 “不是生母?”衡月倒是未曾听说。 当然,孙姑姑要和她说的,主要也不是这个。 “太后最厌恶宫女侍寝,先帝时,豫妃身边有个宫女伺候了皇上,还为来得及得封宝林,便被太后借故拉出去打死了。” 孙姑姑快速而低声的说道,“相传是因为她的贴身宫女背主,与先帝……总之,月儿你小心些。” 衡月慎重了眉眼,缓缓点了点头。 上一世的七年后,太后已经沉疴在身,也不爱多见妃嫔,衡月却是还不知有这么一桩事情。 说话间,已经有一位年长的姑姑走了进来。 绿柳陪在一旁,见到衡月便屈膝行礼道:“主子,这位是慈宁宫的宁馨姑姑。” “宁馨姑姑。”衡月很是客气的温声打了个招呼。 宁馨也并未摆什么脸色,开口便将皇后今日专门到慈宁宫求了个嬷嬷,好教导衡月如何穿龙袍的事情说了出来。 “……婧琪嬷嬷也是伺候先帝的老人了,如今太后做主,便赐给容美人了。容美人既得了皇上准允,还是要好好学啊。” 宁馨笑着说完,也不多言,让了一步,显出身后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宁馨年老很多的女子,一身最低级的宫女服,却是满面皱纹,头发也几乎全白了。 更主要的是,她眼神空洞一片,便是拜下行礼时也是麻木的。 衡月不着痕迹蹙了下眉,不必多猜也能想到,这位应该是就是孙姑姑刚刚提到的,那位侍寝了的太后身边的宫女。 那算来,应该是与太后、与宁馨差不多的年纪,却成了这幅模样,估计没少被磋磨。 她眼神微动,笑道:“劳动太后如此费心,妾也还未曾给太后请安,不知……” “太后最近身子不适,劳容美人挂怀,日后再说吧。” 宁馨不软不硬的打断她的话,又行一礼,“人已送到,奴婢这便回去了。” 衡月看了绿柳一眼,绿柳轻轻点两下头,她便笑道:“劳烦姑姑了。” 说着,绿柳已经快速给宁馨塞了个荷包。 “天儿怪热的,劳姑姑跑着一趟。”衡月继续说道,“我这便去坤宁宫,向皇后娘娘回禀此事。” 听得最后一句,宁馨顿了一下,没拒绝那个荷包,只笑意真切了些:“好。” 送走宁馨,衡月看着那个如行尸走肉般沉默站在一旁的婧琪,叹了口气:“绿柳,劳烦你先给婧琪嬷嬷安排个住处,以后……若无事,也不必往前面来,先多休息一些。” 似乎是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婧琪眼珠微微动了一下,看了衡月一眼,却依旧沉默。 她走后,孙姑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童翠已经看的懵了,她不解的拉拉衡月的袖子:“月儿,你为什么……要去向皇后回禀啊?” 第41章 昏倒是很是时候 衡月与孙姑姑对视一眼,倒也没嫌烦,耐心与童翠解释道: “那宁馨一来便说了,此事是皇后娘娘去求的。” “不管怎么样,她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我总归要去谢恩的。” “而且宁馨将此事说出来,也是为了这个。” 见童翠还懵懂的,衡月叹了口气,“总不能让太后身边的姑姑亲去回禀吧?” “太后身边的姑姑,不也是个奴婢吗?月儿如今是主子了呢。”童翠嘀咕道。 “傻丫头,美人算什么主子。”衡月笑道。 孙姑姑也说:“这后宫,没有皇宠,主子不如奴婢的多的是。” 她顿一下,又似有所指道,“这位婧琪当初还是太后娘娘的陪嫁心腹,若是她……便没有宁馨什么事儿了。” 见童翠若有所思的点头,衡月也收回目光,心中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孙姑姑留下一起用了午膳后,她便回了东膳房。 如今东膳房归了孙姑姑掌事,日后衡月也算在这后宫有一片可以放心相信的地方。 衡月又叫来夏蝶,让她带带童翠,并特别叮嘱道:“翠儿年纪还小,夏蝶你多教教她。” 夏蝶自然答应,这未央宫众人早就看到那位姑姑和这个童翠是文忠亲自送来的,不管身份如何,她们总不会去得罪对方。 正好夏蝶也有事要说:“上午主子昏倒是时候,坤宁宫的白鹭来过一次,奴婢见她与前院负责扫撒的红儿说了几句话。” “红儿么。”衡月眼神微动,“此事我知道了,多谢你。” “主子这般说,便是折煞奴婢了。”夏蝶这么说着,却露出笑来。 正好绿柳过来了,衡月与她说起此事,又道:“不知什么时候去坤宁宫请安合适。” “皇后娘娘有午歇的习惯,这会儿也差不多起了。”绿柳柔声答道,“主子若想去,还是早些的好。” 衡月不解看她。 绿柳低声道:“皇上原本翻了未央宫的牌子,午膳大约也想来这边用的,但主子昏倒,皇上便去了坤宁宫……” “这会儿皇上还在大明宫,主子早些过去早些回来,莫要再横生枝节。” 绿柳也不是不盼着衡月好,但上来就实打实的与皇后作对,实在不是明智的体现。 月中侍寝,抢了坤宁宫的机会太过招眼,要绿柳说,衡月今日昏倒的很是时候。 衡月点点头,思索片刻后又说道:“我早上心情不好,与祝才人争执了几句,现在想来却是我的不对……” “那主子选个东西,让夏荷送去祝才人那里好了。”绿柳也明白。 衡月又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摇头:“罢了,此时与我有所牵扯也不是好事……” “那便让夏荷悄悄去,主子放心,奴婢安排。” 绿柳办事还是靠谱的。 不一会儿,夏竹和夏莲伺候衡月换好衣服,绿柳和夏荷与她一起出了宫门。 再片刻后,夏荷沿着一条小路拐了弯,衡月带着绿柳一起往坤宁宫去。 “姑姑如此信任夏荷?”衡月直接问道。 毕竟她刚刚一说,绿柳第一个反应便是让夏荷去送。 绿柳也并未隐瞒:“夏荷曾在大明宫茶水房伺候过一段时间,奴婢与她有几面之缘。” “这般巧,那我就放心了。”衡月笑道,“真是要谢谢皇上,竟肯割爱,让姑姑来我身边。” “能伺候主子,是奴婢的荣幸。”绿柳说的很是真心。 至于内里真假,自有时间来验证。 到了坤宁宫门口,绿柳上前说明来意,片刻后,里面传来消息,让衡月进去。 这还是衡月第一次在不是请安的时候到坤宁宫来,而皇后竟也格外亲切,直接在院子里等着她。 “本宫恰好在修剪花枝,想着你也不是外人,也不必非得到大殿坐着见你。” 皇后拿着一把大剪刀,对衡月笑的格外温柔,“正好这里景色还不错,咱们姐妹一起赏花说话也使得。” “妾不敢。”衡月连忙说道,又轻声道,“今日慈宁宫宁馨姑姑给妾那里送了位有经验的嬷嬷,听说还是皇后娘娘特特为妾求来的。” “皇后娘娘这般为妾着想,妾不胜感激,特来拜谢皇后娘娘。” 说着,衡月后退一步,这便要跪下行礼。 但一双坠着珍珠的绣鞋突兀的出现在她眼前,制止了她跪下去的动作。 抬头,衡月便对上皇后那漫不经心的表情。 “本宫不爱这些跪来跪去的。”皇后淡淡笑笑,“此事可以说是为你所求,也可以说不是。” 衡月不懂,只看着皇后也没说什么。 “你……” 皇后甚至一瞬间有些冲动,想告诉衡月她今日如此得宠,也不过是因为做了她人的替身罢了。 但话出口前,皇后又停住。 这种事情,早早告知她又有什么趣儿呢?还是看她逐渐沦陷,一颗心都挂在皇上身上后再得知此事,那才有意思呢。 第42章 艳色衣裙 衡月等了片刻,没等到皇后的话,便微微抬眼,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皇后却起了捉弄的心思,笑道:“如今天热,你那里便是赶工,想来也没有合适的衣裳。” “本宫这里倒是有两件今年才做的,还未上身过,只那料子实在鲜亮,本宫一直不喜,给你却是正好。” “不过十六七的小姑娘,穿那艳色才好看呢。” 皇后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比衡月高了半个头,直接便要给衣服,而她要赏,衡月如何能拒? 她只能低头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妾不胜荣幸。” “嗯,明日便穿着吧,本宫觉得适合你。”皇后噙着笑,依旧是温和的很。 衡月再次道谢,皇后不置可否转过头去,一把大剪刀咔嚓一声,盛开正艳的花朵便落了地。 衡月看着可惜,不由多瞧了几眼,被皇后注意到了。 皇后笑道:“你喜欢哪种?本宫帮你挑几只,可以带回去插瓶。” “妾……” 她话还没说出口,皇后便又笑道:“却是本宫忘了,你那未央宫中繁花似锦,不输坤宁宫。” 这话说的,衡月又要下跪,却耻辱的再次被那双绣花鞋抵住了膝盖。 “本宫乏了,容美人……”皇后微妙的顿了一下,连笑意都似乎变了几分。 她继续道,“无事便回去吧。” “是,妾告退。” 回到未央宫不久,便有坤宁宫的宫人送来了两套衣服,衡月见都是极艳丽的颜色,有些不懂针线房为何会给皇后献上这种衣服。 绿柳却是表情变了几变,最终还是背着人愁苦了脸。 但到底是皇后所赐,总不能一直不穿。 夏荷也很快回来,却没带回祝才人的只字片语。 衡月也不觉得奇怪,她只是想着,该再找个机会问问祝薰烟,是不是还和那谢云朗有来往。 十五夜,皇上到底宿在了坤宁宫。 衡月却没早早休息。 今日皇后非要赏赐那两身衣裳,还让她明日就穿,衡月便觉得不对。 她不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只隐约感觉不好,便想趁着今晚空闲,先去看看祝薰烟。 衡月也是借口无事,带着绿柳和程富贵出去走了走。 怕遇到不该遇到的人,衡月只在后宫的御花园逛了一圈,然后很顺利的看到那座假山。 原就是来看看祝薰烟在不在的,但此时,身边还跟着皇上的人,衡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往那边去。 绿柳倒是看出她的不对劲,笑道:“主子是还怕那边有人吗?奴婢这让人去看看。” “不……” 衡月话没说完,程富贵已经是很麻利的命令个小太监过去假山了。 绿柳继续到:“这座假山实在是大了些,内里山洞也多,先帝时便有娘娘提出将它拆掉,只一直未来得及动工……” 程富贵也小意殷勤道:“以后主子再来这边,奴才便使人先去探探路,省得惊扰了主子。” 他们一句一句的,其实衡月都没听太清楚。 她只紧张的握着手心,又想知道祝薰烟有没有来,又怕她真的来的。 可心底也有一丝小小的期盼,若她真的来了,便吓唬她一顿,最好吓得她以后不敢再与那谢三保私自来往才好。 小管子很快回来,弯着腰笑道:“没有人,没有人,主子且安心。” 衡月一瞬间松了口气,她拍拍胸口:“我总觉得那里边还藏着什么……” “主子就是上次被吓着了……” 绿柳说着,也记下了此事。 因着这个,后面绿柳与文忠说起,文忠又告诉上官征。 这般辗转的结果便是,姝嫔解除禁足没两日便在御前失仪,被皇上勒令摘了绿头牌。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此时没见到祝薰烟的衡月自己独享一张宽大的拔步床,只觉得非常舒服。 这床比上一世的还大还舒服,更是她在东膳房的小床无法比的。 这一夜,衡月睡的很舒心。 而后宫大部分的妃嫔,这一夜睡的也都不错。 还好,皇上今日到底还是去了坤宁宫,说明那个小妖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第二日再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衡月终于不用面对那么些唇枪舌剑了。 众妃都平和了许多,含笑着与皇后说着俏皮话,甚至连皇后的气色,都好了那么一些。 衡月坐在末位,也稍稍放下心来。 或许,日后这后宫还是能够继续雨露均享的吧。 毕竟,就算是新鲜劲儿,三五日的也该过去了。 而此时,魏臻坐在上首,看着门口那么一道嫣红色的身影,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 “……皇后娘娘今儿瞧着起色真好,跟那十八九年岁似的,嫔妾真是羡慕不来。” 兰嫔正疯狂拍完一长串的马屁,外面便传来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皇上竟来了! 众妃嫔马上起身迎驾,不少还下意识的摸摸脸上,捋捋头发,还有的抓紧让身边的宫女帮忙看看是否有哪里不好。 第43章 等他的选择 兰嫔还抓紧时间又拍了皇后一记:“皇上早上才走,这会儿又来,竟是这般离不得皇后娘娘么?” 皇后但笑不语,一张刻意化妆过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看向门口。 她看到了,衡月很是听话,今日穿的正是一件桃红色的夏装。 皇后今日倒要看看,皇上到底会如何做。 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去理智,直接带着那么一张脸走,还是会坚持走到自己身边,正常面对众妃嫔。 皇后可真的太好奇了。 她脸上挂着浅浅笑意,手掌却已经紧握到指甲都要掐进掌心里了。 但她丝毫不觉,只静静等着。 所有的宫妃都在不由自主的往前挤,唯有衡月,被绿柳拉着退了一步。 她原本就站在门口,这么悄悄退一小步,便几乎隐藏在了阴影里,若不仔细看,很容易便略过她。 衡月却觉得刚好,这样就很好。 她不希望在人前再出风头,尤其此时,她尚算还有圣宠。 于是上官征进门的第一时间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衡月。 他习惯了,目不斜视的一个妃嫔也没看,只淡然的走到皇后身边,回身先扶起皇后,又叫众位妃嫔起身。 也就起身的这一瞬,上官征才看到那一个桃红的身影。 他怔然一下,脚亦是下意识的往那挪了一点,但很快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他不再往那边看,只将目光钉在前方地上,沉声开口道:“今年的万寿节快要到了,朕知道诸位爱妃为此忙碌许久。” 说着,他微微侧头,给了皇后一个微笑,“尤其皇后,很是辛苦。” “都是妾分内之事,不敢称辛苦。”皇后是真的满意了,说话也越加温婉。 上官征点点头,继续说道:“此次还有北戎和吐番来使庆贺,皇后安排一下。” 皇后继续点头,虽然皇上说话有些语序奇怪,但事情至少说明白了。 而上官征也实在是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影子。 实在是……太像了。 她从前就最爱这般热烈的颜色,性格也是浓烈如火,眼里一点沙子揉不得,爱笑爱闹,是那般活泼的一个少女。 上官征又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关心了下所有妃嫔,然后便准备离开了。 “朕在大明宫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 敷衍的一句话之后,上官征便要离开,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身子几乎是有自主意识的停了一下。 衡月站在那里,乖乖向他行礼,漂亮的眼睛微微垂着,看起来乖顺又听话。 ……这不是她。 她才不会这般。 上官征感觉脑子恍惚一下,他扶了把门框,又抿了唇,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他身后,魏臻缓缓站起身来露出一个笑。 还好,看来那人对皇上虽然还有影响,但也没她想的那么多了。 只不过是新鲜的冲击罢了,便是皇上对衡月再盛宠,又能如何?总不会越过她这个皇后去。 只有底气不足的人才会张牙舞爪。 越是自信越是有把握的人,反而会越加温柔平和。 皇后如此,如今的衡月也是如此。 这两人的底气来源不同,但在对上满宫嫔妃的时候,却莫名有了相似的态度—— 管旁人如何,反正我(我的地位)是不会变的。 而衡月,比皇后知道的还多一些。 这一次吐蕃来使不仅会给皇上送上贺礼,更会送上一位美人。 那美人擅舞,又懂多种乐器,喜穿红裙,异域风气也格外美丽,很是得了一阵子宠爱。 可惜只活了短短一年,便莫名其妙的溺水而亡,上官征大发雷霆彻查,却还是没查出个什么结果。 那会儿衡月还在膳房伺候,倒是忘了,之后还有这么一遭。 如此说来,她也算是有些运气,哪怕真怀上了贵子,只要那位名叫边珍的女子如上一世那般得宠,便能帮她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 实在是……太好运气了。 衡月垂眸,掩住唇边的浅笑。 皇后亦是低头饮茶,没表露出眸中的满意之色。 而上官征,回到大明宫便翻了未央宫的牌子,可翻完牌子他又后悔了,将人叫了回来,说先不去通知。 文忠就那么看着皇上在御书房一圈一圈的转悠,实在不懂皇上的心思。 既然喜欢那容美人,便去嘛,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难道是怕美人身子还未好全,怕再伤了她? 文忠思索之后,小心说道:“皇上……” “你去传话,今晚朕不翻牌子了。”上官征却在此时说道。 文忠一愣,又低下头去:“是。” 十六追月之夜,从前都是贵妃侍寝,如今后宫尚无贵妃,不翻牌子其实是最好的。 如此,想来皇后定会高兴吧。 而皇后确实是高兴的,甚至在听说皇上今晚要留宿大明宫后,晚膳都多吃了一碗。 看来实在是她想岔了,便是皇上再爱那么一张脸,这许多年过去,也只余遗憾,没有多少感情了。 第44章 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不得了新鲜,玩上几日,便算了么。 饭后,皇后又去看自己院子里的花。 只她忽然想起昨日衡月站在这廊下的场景,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 皇上既喜欢那么一张脸,那,也一定喜欢长相与其有几分相似的孩子吧? 皇后直起腰来,又想了片刻,忽然自顾自的笑出声来。 她之前觉得衡月这么一个孤寡宫女,是上天为了弥补皇上送来的替身,如今想来,何尝不是送她的礼物呢? 她拍拍双手,唤来瑞敏:“去,给太医院传个消息,从今日开始,每天都要往未央宫送一碗坐胎药。” “坐胎药?”瑞敏一惊,“主子……” “嗯,也许很快,本宫便能……”皇后眸光微闪,又笑了一声。 她早就接受了皇上不会让她生子的现实,如今只是想要抱养一个宫女的孩子罢了,皇上难道还能不允? 而若容美人生产时出些什么意外死了,那这孩子,岂不是唯一一个拥有那张脸的、离皇上最近的人? 皇上会喜欢他的吧,一定会的。 毕竟,若他当年娶到了青梅竹马,生下孩子,也就是这副模样吧…… 皇后的笑意逐渐冷了下去,她伸手,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直接掐断,又揉出一摊花汁,随意丢在地上。 瑞敏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皇后向来只修剪快要开败的花朵,若是动了这花苞,便是心情极其不好了。 瑞敏也不懂,为什么刚刚明明看起来还很高兴,甚至盼着容美人怀孕,可不过这片刻,便又变了心思? 那她这坐胎药,是送还是不送呢? 另一边,衡月可是不知道什么坐胎药不坐胎药的。 她听说皇上今日不翻牌子后便松了口气,回宫就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常服。 “天儿渐渐热了,内务府也把冰给送来了。” 夏蝶来回禀道,她掩口,笑出两个小酒窝,“份例有些不对,但因着要供应整个未央宫,还是足够了的。” 衡月便明白了,依照她美人的份例,原是不该有那般多的、足够给整个宫殿使用的冰。 那内务府送这么多来,估计也是费了心思的。 她点点头,今日无事,便拿了库房单子来看。 但越看越心惊…… 这是她的库房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见衡月都从美人靠上坐起来了,夏蝶解释道:“这原是未央宫的私库,皇上从登基后便开始修缮宫殿,更是往私库里放了不少好东西。” 衡月去看那造册时间,果然最早已经是三年前。 她有些迟疑的将单子放下,还是不敢置信:“这都是给我的?” “皇上既准了主子住在这里,那这些东西,便都是主子的。”夏蝶答道。 夏荷也走了过来,抱着一个冰盆放在窗前。 这般离得距离够远,吹进来的风却是凉的,最为舒服。 见衡月面前放着的单子,夏荷也笑道:“主子怕是还不知这宫中有多少衣裳吧?” 那衡月确实没翻看过,都是宫女取来什么样的,她便穿什么样的。 再见到那一柜柜的衣裳,和一盒盒的首饰之后,衡月彻底麻了。 这这这,这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岂不是要参她一本? 这和规矩吗? “主子不必担心这些,皇上既允许主子住在这里,又随意取用这些东西,便是早就想好了的。”绿柳见衡月面上有些惶惶,便只劝道。 衡月却想着,这与上一世不一样啊! 上一世她虽还是住进未央宫,但绝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是有什么不同? 难道是因为,年龄,她还年轻? 电光火石间,衡月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刚刚的柜子里,红色衣服居多; 皇后昨日特特给了她两件嫣红色的衣服,并暗示她今日要穿; 皇上今日会去坤宁宫与众妃说起万寿节的事情,自然会见到她; 可皇上来的时候,绿柳将自己往后拉了拉,似乎想提醒自己藏起来; 而之后进宫的边珍……难道就是因为一袭红衣,便得了皇上的喜欢吗? 那皇后所为,又是为何? 衡月一时还没想明白,只知道绿柳那般,定也是因为知道上官征的喜好,怕她在坤宁宫太过出风头才拉着她躲了躲。 确实还算衷心…… 正想着,外面传来声音,竟是皇后身边的瑞敏姑姑亲自来了? 衡月自要迎出去,她还避了瑞敏半礼,笑道:“怎劳动瑞敏姑姑亲自来了?” “是皇后娘娘的吩咐,”瑞敏笑道,“皇后娘娘关心容美人的身子,特让奴婢请了吕太医来给主子诊脉。” “啊?”衡月一愣。 瑞敏继续道:“容美人放心,吕太医可是妇科一绝,容美人经他调理身子,定能很快怀上龙胎。” 这一瞬,衡月便明白了。 皇后竟是此时便已经打上了她腹中龙胎的主意?! 第45章 是个好身子 上一世,皇后便是去母留子,将衡月好不容易保住生下来的孩子从她床前抱走,还命人大力按压她的肚子,导致她大出血。 而皇后就那么抱着衡月刚生下来的孩子,看着衡月流着血求她饶命,脸上温和的笑意也未曾变过一分,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痛呼哭求,然后没了气息。 此时想起,衡月心中的恨意依旧按捺不住,她甚至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成一个厌恶的表情。 瑞敏顿了一下,不由有些不解——难道这位,不想生育? 或许也是有这样的妃嫔的,仗着还年轻,有皇宠,便觉得怀胎十月是个麻烦的事情。 毕竟有孕后不能同房,皇上便是来看,也不会留宿。 而等生育完,更是自觉与那鲜嫩的小姑娘差了许多,唯恐失了圣心。 若再只换回一个公主,便更觉得不值了。 瑞敏笑了一笑,温声道:“吕太医有一家传绝活,可以调整体质来让女子怀上男胎。” 说完,她举起手指,轻轻的“嘘”了一下:“此时除了皇后娘娘,满宫可就只有容美人知道了。” 衡月眨了眨眼睛,才明白过来瑞敏说了什么! 若这姓吕的太医真有这般本事,那岂不是皇后想让谁生儿子谁就能生儿子? 想起上一世,衡月第一次落胎后,也是皇后的人送了一些调理身子的药给她。 她那时还未看清皇后的真面目,只以为她是真的端庄包容,再加上那些调理的药也是货真价实的好,衡月便没多想,命人熬了喝了。 之后很快,她便又怀上一胎,生下后确实是个儿子…… 所以那些药,难道也是出自这位吕太医之手? 若此事为真,那这后宫,想要出生多少个皇子,竟都是皇后说了算的?! 衡月越想越觉得惊疑不定,再看那吕太医都觉得可怖,对方竟还要来给她把脉,衡月吓的直接蹦起来,一手捂着另一手的手腕倒退三米远。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她的抗拒和不喜,也全都愣住了。 若真能一举得男,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何容美人会这般不愿? 连绿柳都有些诧异的走过去,扶住衡月,低声疑惑道:“主子?” “啊,对不起,我……”衡月眨眨眼睛,“我自小便怕看大夫……” “容美人且安心,这位吕太医是有真本事之人。”瑞敏也笑着说道。 衡月迟疑的坐回去,面上憋出些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那药,苦不苦啊?” 众人都善意的笑了起来,这一尴尬局面总算揭过。 就算瑞敏回到坤宁宫与皇后说起,也只是笑着说道:“那容美人确实还是孩子心性,怕看大夫,还怕喝苦药。” “嗯,”皇后不以为然的哼笑一声,“都快能生孩子了,还做什么孩子心性。” “大约是从前在膳房待着,未遇到过什么事情,” 瑞敏笑道,“听说之前还有位姑姑很是照顾容美人,如今也是鸡犬升天,成了东膳房掌事了。” 皇后不在意只管,只问道:“她身子如何?” “一直是干杂活的,别的不说,身子却很是结实。”瑞敏道。 皇后满意点头:“那就她吧。” 没家世,没背景,有那么一张脸,还有那么一个劳作惯了的身子。 她不由道:“早便听说越是下地干活的农妇越好生养,希望真如此吧。” “主子是想……”瑞敏举起手掌,轻轻往侧下一劈,皇后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微微笑着,侧目望着她。 瑞敏便也笑了起来。 若真是去母留子,那这容美人的身份,确实就太合适了啊…… 没错,容美人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皇后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在衡月再去请安的时候,皇后便格外温和起来。 回到未央宫后,衡月一手轻轻抚着小腹,一边在出神的回忆着。 上一世,她初次有孕时,为她调养身子的是皇上派过来的一位姓余的太医。 那位余太医对她很是照顾,也说过她是易于受孕的体质,而且很擅生养。 只可惜有人看不过眼,在衡月有孕四个月的时候痛下下手,她莫名小产,皇上震怒命人严查,却也只查出一个才人。 衡月虽然心痛难耐,好在还有灵泉帮忙,她的身子很快恢复,也顺利的又怀上一胎。 那一胎,便成了皇后的儿子…… “主子?”绿柳小心的唤了她一声,衡月“嗯”的应完才反应过来。 她将放在小腹上的手收回,脸上是一片惶惶却又期盼的神色:“我……姑姑,我真的能为皇上……开枝散叶吗?” “主子自然可以。”绿柳抿唇笑起来,“不过有孕之事,顺其自然便好,主子也不必想太多。” “嗯……”衡月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便见吴富贵喜滋滋的跑了进来:“恭喜主子,贺喜主子,皇上今儿又翻了未央宫的牌子!” 绿柳便也笑了起来,衡月轻轻“啊”了一声,刚站起身,便听吴富贵道:“不过皇上传话,请主子往大明宫去,一起用午膳。” 第46章 吓唬童翠 衡月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旧衫,此时踌躇片刻,到底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去迎合皇上。 她在嫩绿色和鹅黄色之间犹豫,不知道选哪件比较好。 夏蝶笑道:“主子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真真跟那天上仙女儿下凡似的。” 衡月抿唇笑笑,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正是二八好年华,这个年纪,哪里有丑女。 她收回目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犹豫片刻后,还是道:“先不忙着换衣服,皇上向来喜欢我的手艺,我想着,是不是还有时间去准备个汤羹……” “那也行,小厨房一直备着泡发好的燕窝,主子快去准备,小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绿柳自然知道上官征口味多么挑剔,既然皇上喜欢衡月做的菜,那多做几回,也不是什么坏事。 衡月应了一声,自然趁无人看到的时候往那燕窝羹里滴了几滴灵泉。 浓郁的香甜滋味蓦然袭来,衡月深呼吸几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来。 天赐灵泉给她,肯定不是只为了让她生孩子的。 她合该更有用途。 她从小厨房走出来,对绿柳低声道:“我多做了一些,那个小一些的罐子……可不可以让人送去给祝才人?” “主子实在好善心,奴婢这便去安排。” 不过小事罢了,绿柳自然不会拒绝,她叫了夏蓉和小管子,让他二人快去快回。 等衡月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往大明宫去的时候,夏蓉和小管子便已经回来了。 “回主子,祝才人当着奴婢的面便喝光了那燕窝羹,还说多谢主子惦念。”夏蓉高兴的说道。 这便是祝才人的示好了,她自要快些向主子回禀。 衡月笑起来:“当真?那若她喜欢,以后我再做了还给她。” 绿柳在一旁含笑看着,只觉得衡月越发像个孩子。 这种渴望有个熟悉朋友的心情,实在是,年轻人才有的心思。 这次衡月去大明宫,还专门带上了童翠。 反正如今童翠在未央宫伺候,不可能总也见不着皇上,而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夏蝶教导了童翠许多,便带她去见见世面吧。 要去大明宫,童翠自然欢喜。 可欢喜之后,便是有些惴惴不安。 她跟在衡月身边,小声问道:“月儿……不是,主子,奴婢万一做错事了怎么办?” “无妨,有我呢,你且放心。”衡月也小声说道。 童翠便又快乐起来。 她虽然兴奋,好歹还记得规矩,不敢太过明显的左顾右盼,只悄悄的用眼睛看。 衡月却又小声说道:“童翠,你还记得姝嫔吗?” 当日选秀之后,她们一起从储秀宫回东膳房的路上,童翠还提起过说。 童翠点头:“记得记得,她的封号有些与旁人不同……” 说着,童翠表情微微有了些变化,她小心的看着衡月,“但是皇上一定更喜欢你的,月儿!” “我不是与她攀比这个,”衡月叹了口气,“听说她做了错事,先是被皇后罚了一顿,如今又被皇上罚了一顿。” “啊?”童翠惊讶的声音都大了些,还不等她追问,衡月便又压低了声音:“只怕往后……都没机会见到皇上了。” 这下童翠更为惊讶了! 同在后宫,谁受宠谁不受宠,东西两宫的消息也是互通的,她们在东膳房自然也都能听说一些。 这位姝嫔,从选秀时便是个特殊的存在,后来更是据说很得圣宠,比太后刻意提拔的那位才人还要得皇上看重呢。 这般受宠的人,也会一朝跌落,再见不到皇上吗? “这后宫便是如此,你可知,与我交好的那位祝才人,从选秀之后,还未见过皇上一次。” 衡月目不斜视往前走着,嘴里却在吓唬着童翠,“不仅她,这一批秀女,还有不少都未曾侍寝……” 童翠果然害怕起来:“也、也是啊,后宫这么多人……” 她进宫的时间其实比衡月还早一点,这一两年下来,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童翠就记得,皇上每个月进后宫的次数实在有限,又要格外拨出几日去坤宁宫,再加上去看大皇子和两位公主…… 这般算啦,每个月能宠幸三四个妃嫔已是算多了。 可单单这次选秀,后宫便进了二三十位新人,更不必提之前潜邸的,以及皇上登基后陆续进宫的…… 童翠在心底大略一算,便忍不住咋舌:“这这这,这不得几年才能见一次皇上?” “不好说呢,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衡月故意吓唬她到。 童翠刚刚还因为要去大明宫要见到皇上而热烈的心情一下子便被吓退了,她紧紧抓着衡月,真心实意道:“月儿,你可太不容易了!” 大约是路上的恐吓实在有效果,到了大明宫后,童翠只管低着头守在一边,竟连抬头也不敢。 第47章 月婕妤 原本活泼的小姑娘被吓成这样,衡月一时也有些心软。 但想想上一世,衡月又觉得自己还是得硬下心肠来。 上一世,童翠不过是被指派出去送了个东西,回来的路上意外碰到圣驾,便一眼万年,沉溺其中。 明知宫女侍寝这条路是难上加难,童翠却疯魔了一般,求了孙姑姑又去求那刘管事,非要一个能站在皇上面前的机会。 孙姑姑不许,刘管事却看童翠长的也算清秀,便允了,却也趁机讹了童翠一把,将她多年的积蓄都掏光了。 童翠就那么,义无反顾的交付出一切的去了大明宫。 可惜上官征不是什么重欲之人,对小丫头大约兴趣也不大。 童翠抱着飞蛾扑火的心情扑了过去,也果然如飞蛾的命运一般,再回不来。 惩罚她的却也不是上官征,而是一个当时正好和上官征在一起的婕妤。 衡月连那位婕妤到底是谁都不知晓,只知童翠被人当成可以戏耍的玩具,又是被按在水里,又是被迫与狗抢食物吃,最后还被赏给一个老太监做对食。 当夜,童翠便不堪其辱的自尽了。 可童翠的死,却如同一滴水落入汪洋中,连一点浪花都没溅起来。 甚至衡月和孙姑姑,都是在之后几日才隐约听到了消息,但再去寻,却是连童翠的尸骨也未将坚定。 而童翠为止付出生命的那个人,到她死,或许都未曾正眼看过她一眼,更连她的姓名都不知晓。 那个傻丫头,便这般白白赔上一条命。 也是因着童翠的经历,上一世的衡月在伤心之后更加韬光养晦,平日在膳房能不出就不出,所以就那么待了七年,才知道祝薰烟的事情。 这一世,衡月也曾迟疑过。 或许童翠一直留在膳房,永远不见上官征才是正确的。 或许她可以给童翠另外安排一个地方,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但谁又能保证,童翠在别处便不会碰见皇上,再重蹈覆辙了呢? 衡月这边还没想清楚,那边上官征已经让文忠去问了两人的想法,而童翠自然选择和她在一起。 那便避不开要见到上官征了。 为了不出现上一世那般,见一面便彻底扑进去的情况,衡月想着还是提前吓唬童翠。 人总要长大,在这后宫,不管你是膳房宫女,还是高位妃嫔,都不可能一直天真。 衡月深吸一口气,带着童翠走进了御书房。 上官征正坐在御案后批改这什么,衡月上前行了一礼:“皇上。” “过来了?坐。”上官征随手一指,小管子便机灵的搬了个凳子放在一旁,请衡月坐下。 衡月结果吴富贵手里提着的食盒,坐下后便打开放在皇上手边:“得知皇上这般忙碌,妾特地炖了一盅燕窝,皇上可要赏脸?” “你的手艺,朕自是喜欢的。” 说着,上官征又想起一事,“正好朕的茶水也喝完了,你去给朕泡上一壶?” “妾遵旨。”衡月半开了个玩笑,起身跟着文忠的指使去寻了茶壶等物。 皇上这里的茶叶自是最好的,便是不加灵泉已经足够香浓。 衡月不急不缓,冲泡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轻轻掐住小指红痣,滴进几滴灵泉。 茶香忽的四溢,连坐的稍远的上官征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衡月微微笑着,端起托盘回到御案边,将茶盏放在上官征手边。 那燕窝自有侍膳太监先尝了,这会儿上官征既被打断了思路,便放下毛笔,先喝了半盏茶,又去吃那燕窝。 衡月便那般托着腮,笑盈盈的看着上官征,目光如水般温柔。 上官征被她看的多少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一句:“你爱吃辣么?” “妾不太能吃辣,但可以陪皇上用一些。”衡月笑道。 这话说完,上官征却手顿了片刻,眸光也有些失神。 片刻后,他放下瓷盅,轻声道:“也好。” 衡月歪头,正想问什么好,却听上官征沉声道:“容美人恭谨顺和,甚得朕心,今日便晋为婕妤,封号……” 他顿了一下,又仿只是简单的思索什么事一般,把玩着茶盏笑道:“‘月是天边月,人是心上人。’月儿名字这般好,便也不需要什么封号了。” 太突然了,就这么一句话,衡月便从容美人成了月婕妤。 她自己还反应不过来,绿柳已经拽着她的袖子往地上跪下去了。 衡月懵懵的行了一礼,才想起来说话:“妾……一对社稷无功,二与龙嗣无益,不敢这般晋位……” “朕说你当得,你自当得。”上官征弯腰,捏了下衡月的下巴,又去拉她的手,“好了,起来吧。” “以后便是月婕妤了,好歹也算个正经主子。”上官征笑着说道,目光随意的扫过跟着衡月来的众人,口中说道,“若哪里觉得不好,便与文忠说,让他安排便是。” “一切都好,多谢皇上关心。”衡月低着头,任由上官征一个用力,将她拉到他的腿上。 绿柳和文忠便赶紧低着头带着所有伺候的人后退着离开,便也无人发觉,刚刚童翠抬眸,恰好与皇上对了一眼。 第48章 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站在御书房外,童翠还觉得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 天下间,竟还有这般的男子! 言语之间便有该换天地的权力,所有人都要向他低头,他的话是金口玉言,谁都要听。 偏他,又长得那般俊俏。 童翠捂住胸口,希望它不要跳的那么大声,不要被别人听到…… 她怎么能,这般呢…… 那是皇上,是衡月的枕边人,她,她在想什么啊! “翠儿?”忽然被拍了肩膀的童翠吓一跳,慌乱抬眸,对上绿柳和煦的笑意。 绿柳只以为她是第一次见皇上被吓坏了,只宽和的笑笑:“这会儿主子跟前不必人伺候,你先去茶房歇着吧。” 说着,绿柳又招呼了一下同来的夏蝶。 夏蝶笑嘻嘻挽住童翠的胳膊:“大明宫的茶点最好吃,翠儿今日有口福了!” 说完她又一拍脑门,笑道:“忘记了,翠儿从前在膳房,什么好吃的吃不得啊。” 童翠这会儿还觉得尚未回过神来,只下意识的答道:“好吃的点心都是要送给主子们的,我们不能偷吃。” “真是个乖孩子,走,今日姐姐带你吃好吃的!” 夏蝶拉着童翠走了,守在门口的依旧是绿柳和文忠。 这会儿得空,绿柳便与文忠说起瑞敏过来的事情。 “……她那话说的,吕太医若真有那般本事,皇上早便抬举他了。”文忠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还不如于太医在妇科一道上更为精通呢。” “公公的意思是,那吕太医并不靠谱?”绿柳蹙眉,想了片刻又道,“不过我看主子那意思,暂时并不想生育。” 文忠做了个稍微夸张的表情,又往殿里努努嘴,意思很明显了。 皇上如此宠爱,只怕生育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不过文忠又道:“皇上对容、月婕妤上心的很,若真有孕了,皇上定不会不管的。” 绿柳也赞同这句话。 屋里传来一些动静,两人又对视一眼,绿柳低头道:“我去让人准备好热水。” 文忠点头,继续在门口守着,以备主子们传唤。 屋里,衡月被压在宽大的御案上,身下甚至还有几本奏折。 她急的脸都红了:“皇上,不、不行,不要在这里……皇上……” “怎么了,月儿不喜欢吗?”上官征咬开她的领扣,声音越发含糊不清,“月儿穿浅色也漂亮,朕很喜欢……” 他既开始了,衡月便如何也抵抗不了,只能在御案上哭了一场,又被上官征抱回寝殿,在硕大一张龙床上被迫承受。 等衡月再醒来的时候,却是见外面天已经黑了。 上官征披了一件衣服,正坐在她旁边接着便烛光看着什么,而她就紧紧靠着他,手还环着他的腰身。 衡月“唰”的收回手来,脸上飞红:“皇上……” “醒了?”上官征目光移到她身上,唇边含笑,“这般能睡,叫你来用午膳的,现在晚膳时间都过了。” 衡月顿时更加脸红,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变了颜色:“皇上!” “哦?”上官征挑眉,一手伸过来轻轻抚摸着她满是印子的肩膀,“难道要怪朕?” “……妾不敢。”衡月略有些委屈的嘟唇,“可是,此事就是要怪皇上啊。” “是要怪月儿太美味了。”上官征含笑说着,手又在往下。 衡月像是被烫到似的猛的弹起来,颊边艳色无边,眸中亦是羞怯和春意。 她怯怯的抓住上官征的手:“皇上,妾好饿了……” “好吧,朕也饿了。”上官征扬声叫了一句,“文忠!” 下一瞬,文忠和绿柳全都进来了。 衡月之前那身衣服自然已经不能再穿,绿柳大约是命人回去又给她取了一套,这回换成了嫩绿的那件。 衡月躲在屏风后,穿好衣服才出来,见上官征也换好了常服。 两人携手到桌边坐下,这才开始用起膳来。 而吃完饭,便又到了就寝的时间。 衡月这会儿有些睡不着,上官征大约也是这般,两人又回到御案前,不过一个看折子,一个磨墨看书。 发现衡月竟然是识字的,上官征还很是惊喜,他忙完手里的活还考了衡月一阵,发现她三百千都读完了,便高兴起来,非要教她学诗。 衡月实在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京郊进宫的一个宫女还学过诗词,便只能装作不会,跟着上官征一字一句的学着。 好好的诗念着,便又念到床上去了,上官征还来了兴致,一边拨弄美人肌肤,一边念了些银词浪句,羞的衡月捂着眼睛不肯看他。 两人到底又闹了一番才相拥睡去。 一早,上官征起床去早朝,衡月也迷迷糊糊醒了,跪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帮上官征解开寝衣带子,却又被他抓住一顿好亲。 说是要衡月伺候穿龙袍,但真到这种时候,上官征又有些不忍心了,甚至还让衡月再躺一会儿。 第49章 龙床一夜 “妾也醒了,这便回未央宫吧。”衡月温声道。 她虽然还不能独自一人给上官征穿龙袍,但也学会了一些,这会儿便帮他打理领口的扣子,系很是有模有样。 上官征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她腰上,只觉得随着她一动一动的,腰肢也在轻轻活动着,很是有趣,不由又摩挲起来。 他还提了要求:“今日再来陪朕吃午膳?” “陪皇上用午膳……实在有些累人。”衡月撒了个小娇,“妾害怕呢。” 上官征朗笑起来,又捏住衡月的下颌低头吻了她一下,才往外走去:“那朕去寻你。” 衡月目送他离开,眸中的脉脉含情瞬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但很快,在旁人看过来的时候,衡月又端起那副表情,羞涩又期待的看向绿柳。 绿柳笑道:“主子可还好?文公公给主子准备了软轿……” “不必坐那个啦,咱们走走也回去了。”衡月不好意思的说道。 绿柳觉得也好,这大明宫和未央宫的距离实在是短,几乎与坤宁宫的距离也差不多了。 衡月穿好衣服,出了宫门,外面天还朦胧的黑着,朝阳的边都还未探出来。 她仿佛不经意似的问道:“童翠呢?” “奴婢想着她初来,便是等在大明宫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便让夏蝶带着她先回去了。”绿柳答道。 衡月看看绿柳和吴富贵,还有大明宫的几个宫人都跟在后面,显然也确实不缺童翠一个。 不过衡月却是想知道,童翠有没有见到上官征,若是看了,也如上一世那般一见钟情,她也不是不能为她筹谋一二。 之前的吓唬,自是盼着童翠理智些,莫要被迷了眼睛。 但若真是命中注定,衡月还是希望她能开心些的。 等衡月回到未央宫时,被告知童翠还在睡,她便也没非要将人叫醒,只随意用了些点心,又小憩了片刻,便准备往坤宁宫去了。 也是这一日的请安,让衡月再次见识到了后宫妃嫔唇枪舌剑的能力。 她还真不知晓,从前的妃嫔便是去大明宫侍寝,也没有一个敢在龙床上睡一夜的。 都是伺候完皇上,便要趁夜回到自己宫中——但无人告知衡月! 皇上也没做要求,又搂着她睡下,她哪里知道还有这规矩! “要不然说容美人命好呢,竟遇到皇上这般高兴的时候,许她留下一夜。”纪婕妤依旧火力满满的对准衡月。 兰嫔笑着拉了她一把:“说什么呢?现在是月婕妤了。” “哟,瞧嫔妾这脑子,竟都忘了……这才几日呀,又要换称呼了,只怕下次再见,嫔妾便要向月婕妤行礼了。” 纪婕妤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话里的酸味都要冒出来了。 衡月至今不明白为什么纪婕妤对自己这么大的意见,她回忆几番,也不记得自己见过对方。 上一世,似乎也不是这般。 纪婕妤轻哼一声,坐在前面的良妃却缓缓开口道:“皇后娘娘,当日月婕妤以宫女之身直接晋封美人也就罢了,这才几日又晋位……臣妾觉得,似乎不妥。” “难得皇上高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皇后笑着便轻巧接过这一茬,她又点了衡月的名字,“月婕妤既然得皇上喜欢,能令皇上欢心,那便是她的本事。你们谁能让皇上这般展颜,便是皇上不提,本宫也要为你们请封的。” “那也总得见得着皇上吧。”兰嫔揉着帕子小声嘀咕着。 皇后只做没听到,又夸了衡月几句,夸的衡月满脸通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贤妃便在这个是说话了:“好了好了,知道皇后娘娘也极喜欢月婕妤的,但再这般夸下去,臣妾瞧着呀,月婕妤都要冒烟儿了!” “哈哈哈哈,贤妃娘娘怎这般揶揄。”文嫔忽然改前几日的态度,开始陪着贤妃一起唱起白脸来。 衡月低着头,手指拼命揉搓着衣摆,做出一副非常紧张非常不好意思的模样。 只一双无人看到的眼眸中,溢出淡淡的嘲讽。 贤妃,上一世便是用这副样子,连消带打的让衡月对她很是依赖; 而文嫔,大约是几次三番看到衡月给祝薰烟送去东西,或许觉得衡月可以拉拢吧。 这些人的想法全都要拐上几个弯才能明白,衡月不喜欢这般,却也只能过这样的生活。 好在有了经验,衡月多少也能应付些。 一场请安结束,衡月只觉得心神俱疲。 好在,等她回到未央宫,便听到一个好消息——祝薰烟来了,正在等着她! 衡月高兴的进去,却没想到,迎接她的会是妹妹的眼泪。 “姐、月婕妤,求求您,求您帮帮我吧……” 祝薰烟显然已经哭了许久,眼皮都是肿的,她哑着嗓子道,“妾也不知道能求谁了,只能冒昧来寻月婕妤,求您,帮帮妾,和妾的朋友吧……” 第50章 用圣宠,去救一个太监? 听到祝薰烟这般说,衡月眼皮便先跳了一跳。 别的不说,能让祝薰烟说出朋友的,这满宫之中,只怕只有那一个人! 瞬间,衡月心底简直要喷出怒火来,她一把拉起祝薰烟:“你……” 话没说出口,衡月咬着牙将剩下的话暂时咽下去,只回头道:“绿柳,你们先出去一些,我与祝才人有要事要谈。” “是。”绿柳并未拒绝,带着众宫人退下。 祝薰烟那边,也只剩下了一个如意伺候在旁。 姐妹俩再次坐下时,祝薰烟抽抽噎噎却不敢先说一个字,而衡月则表情冷的像冰一样。 她开口便问:“是谢三保又做了什么?” “姐姐!”祝薰烟哭道,“云琅哥哥是被陷害的!” 果然是他! 衡月闭了闭眼睛,没忍住一把摔了桌上的茶盏:“你们还有来往!竟还在私会么!” “姐姐!那是云琅哥哥啊!”祝薰烟也提高了声音,她哭道,“他被人陷害,如今进了慎刑司,咱们怎么能不救他呢?” “为什么不能?我为什么要救他?” 衡月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冷,“你是谁,我是谁,慎刑司又是什么地方?他一个太监被关进去便不要想着出来了,我又不是皇后,还能从慎刑司捞人!” “可是……可是皇上喜欢你啊!” 祝薰烟说着便要往地上跪下去,“长姐,长姐,求求你,烟儿求求你,救救云琅哥哥……” “他真的是被陷害的啊,那画不是他弄坏的,是别人、别人讲祸事甩在他身上……”祝薰烟哭的趴在衡月腿上,抽噎着诉说谢云琅的委屈。 “你要我,拿着我的圣宠 ,去换一个太监出来?” 衡月眯了眯眼睛,“哪怕这之后,皇上再不来见我,你我姐妹,便一起老死在这宫中是吗?” “不是的,不会的,姐姐,皇上对你那么好,你去救个人不会影响什么……” 车轱辘话来回说,就是这么几句。 无非就是,祝薰烟不管后果如何,她就要衡月去救人。 即便衡月已经告诉她,最坏的结果便是自己再无圣宠,她也不听。 衡月只觉得心累非常,她也没扶起祝薰烟,任由她跪着,自己却一把掐住她的下巴。 “祝薰烟,你睁开眼看看,这是哪里?” 衡月说的格外冷静,“我们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姐姐……”祝薰烟哭的妆都花了,脸上一块一块的斑驳,很是狼狈。 这是她最亲的亲人,是与她流着一样血脉的妹妹。 可却宁愿为了一个太监,跪在她脚边苦苦哀求,甚至要放弃为家族翻案的唯一机会。 衡月不懂:“谢云琅就那么重要?还是你们的爱情就那么伟大?祝薰烟,我还想用这点儿皇宠为父亲正名声,抱歉,不能为你们的爱情牺牲。” “长……姐……”祝薰烟不敢对上衡月的眼睛,却依旧坚持,“只是、只是救个人,不会、影响姐姐的荣宠……” “你真这般想?”衡月冷声问道。 祝薰烟咬紧下唇,血色漫了出来,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真这般想吗?当然不是。 便是她再天真,进宫这段时日也足够她看个清楚。 在这后宫谁人不知,圣宠是最岌岌可危的东西,哪怕你一直追逐都有可能失去,何况还要去消耗它? 别的不说,衡月为什么要去救一个太监? 便是这一个原因,一着不慎,或许就足够衡月粉身碎骨。 祝薰烟痛苦的闭上眼睛,她……她也不想害姐姐的,可是,谢云琅也不能不救啊! “姐姐,姐姐……”祝薰烟再说不出什么话,只期期艾艾的叫着衡月,“我如今,只能依靠姐姐了……” 衡月闭上眼睛不肯看她,心中却一下一下的抽痛。 当日储秀宫的月光下,妹妹口口声声说要进宫来与她一起,要保护她,但如今呢?却又做了什么? “我知道了……”祝薰烟却将头埋在衡月膝盖上,眼泪打湿了衡月的衣服,她却轻声道,“刚刚是我太着急了,姐姐不要怪我……” “我……我会想法子自己去救他的,姐姐、姐姐便不要冒这个险了。” “是烟儿蠢笨,以后怕是没办法帮上姐姐了……父亲的名声,楚家的案子,只能靠姐姐了。” 祝薰烟抱紧衡月的腿,却又在下一瞬松开:“姐姐,都怪烟儿太蠢了。” “竟然放不下那个人……” 祝薰烟抹了把眼睛,原就斑驳的脸更加可笑。 她抬眸,终于敢正视衡月的视线:“烟儿不是说反话也不是与姐姐置气,姐姐说的对,谢云琅与姐姐要做的那些相比,确实什么都算不上。” “但是烟儿不争气,我……必须要救他。”祝薰烟吸吸鼻子,努力露出一个笑,“姐姐……” 她说不下去了。 若此时再说自己死了,姐姐也不要难过之类的话,反而更像是威胁了。 祝薰烟便只笑着,又抱了抱衡月:“姐姐去做想做的事情吧,烟儿明白的。” 衡月没有说话,只轻轻蹙起眉,看着眉间忽然沉淀下来的祝薰烟。 她瞬间明白,祝薰烟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要去为谢云琅奔走求助,她要想尽一切法子将谢云琅救出来,若……还是不能成,她便陪着谢云琅一起去死。 第51章 都是傻子 衡月额角跳了又跳,忍不住一把抓住祝薰烟的领口:“楚衡烟!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我楚衡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让姐姐失望了……”祝薰烟笑着流着泪,“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姐姐,我爱他啊……” 爱是什么呢? 衡月不懂。 或许她上一世曾被上官征的偏爱打动过,或许这一世她曾为上官彻的温柔动容过,但她觉得,这并不是爱情。 她从来没有要为一个人舍生就死的想法,她的生命,应该更有意义。 大约也是因为这样的执念,衡月才能有了这般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不甘心就那般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被摆布着生命和未来,她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她想为自己而活。 可楚熏烟却不是。 爱情是什么,就那般好,那般让人……竟舍得连生命都放弃吗? 衡月大为震撼。 她拉住祝薰烟,不由又问了一次:“你情愿陪他去死,也不要和我一起,等着看到楚家正名的那一天?” “我想的,姐姐,”祝薰烟泪眼朦胧,却又痴痴笑起来,“可若那一天没了云琅哥哥,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衡月看了自己妹妹片刻,手指缓缓松开。 她往后,靠在椅子上,顿觉疲惫非常。 上一世死的时候她也不过二十四岁,如今重来,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在皇上面前演戏,在后妃跟前周旋,不过就是因为咬着拿一口气不松,盼着能走到最后的那一天。 可,原本该和她携手共进的妹妹,却要因为另外一个男人,弃她而去了。 爱情,呵呵,哈哈,真他妈伟大啊! 衡月又弯腰,对上祝熏烟的眼睛。 熟悉的灵动眸子,曾经溢满星辰,甜甜唤她姐姐。 或许衡月自己也是个傻子吧,她可以放弃一切,哪怕不报仇,但也放不下她这唯一的妹妹。 父亲母亲,大哥小弟全都不在了,与她血脉最亲近的,只剩下祝薰烟了啊。 “好,我帮你。” 衡月开口,声音却沙哑的像是在苦水中泡过一样。 只是看着祝薰烟忽然亮起的眼睛,衡月笑了一声,慢慢开口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等他得救之后,我就将他送去别宫伺候。”衡月低低开口,声音嘶哑,“你们再也不能见面。” 祝薰烟一震,眸中迅速补满泪水:“姐姐……” “烟儿,我曾让你不要进宫,你不听。那如今,我再给你一个选择。” “谢云琅走之后,你或者假死,求外祖父将你接出宫,从此隐姓埋名,离开京城重新生活。” “或许,你去给皇上侍寝,好好做你的才人,给我站起来,做一个合格的后妃。” “烟儿,你自己选,不管你选哪条路,我都会尽全力为你周旋。” 衡月艰难的站了起来,她只觉得累。 太累了。 这种感觉,甚至比上一世临死前的感觉还让衡月觉得难受。 为什么不管生或者死,都这般的难? 最后,衡月也不知道祝薰烟选了什么,她只暂时答应下来,等谢云琅出来后,便让他去别宫待着。 以后,不管祝薰烟假死出宫还是做好她的妃嫔,他们二人都再不相见! 衡月没再说什么威胁祝薰烟一定要做到的话,她只深深看了自己妹妹几眼,不置可否的离开了。 想从慎刑司救个人出来,并不是易事。 正如衡月多说,若她是皇后,按倒简单了。 皇后执掌整个六宫,不止宫妃宫人,包括慎刑司内务府这种服务后宫的部门,也是皇后主管的。 衡月可以去向皇上求情,但皇上若想救人,也只能经过皇后那一关。 或者,皇上也可以不顾皇后的想法直接下令将人放出来,但那般的话,便相当于触犯了皇后的权利。 总之不管怎样,都不是好走的路。 而这些的前提是,衡月总得先搞清楚谢云琅被抓起来的原因,以及他是不是真的被冤枉的。 可惜衡月身边所有的人都是皇上给她的人,唯一能称得上心腹的,也只有一个童翠。 可童翠实在年幼天真,又能做什么呢? 衡月愣愣坐在梳妆台前,无意识的看着自己的眉眼。 皇上今日上午忽然有事,已经传话过来,今晚歇在大明宫。 衡月便早早准备就寝了,她得好好休息休息,再去想想,该如何救那个该死的谢云琅! 她思索片刻,扭头问绿柳:“姑姑,我今日听说内侍省似乎出了些事情?” “是这样的,有个小太监冒冒失失,将皇上点名要用的一套茶盏打碎了。”绿柳说完,又笑起来,“主子也见过那套茶盏,正是昨日主子给皇上泡茶用的那一套。” “皇上说主子用那套茶盏泡的茶好喝,让好好放起来,以后再用,结果那小太监不知怎的,给茶壶摔在地上了。” 第52章 试人心 “难怪呢,我今日听到旁人说,内侍省似乎还闹了一阵?”衡月不着痕迹的打听着。 绿柳回忆了一下:“并未呀?那小太监被当场抓获,直接便送去慎刑司了。皇上今日忙的很,也没来得急处置那茶壶和小太监。” 衡月“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绿柳有些好奇:“主子怎么想起问起内侍省的事情?” “以前有个老乡,见过几次,并不熟悉。”衡月含糊的说道。 绿柳想了想,却是猜错了衡月的意思:“主子的老乡,不会就是那个被罚的小太监吧?” 衡月没说话,也没点头,亦没摇头,只沉默的把玩着一根簪子。 但她这个态度,却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绿柳渐渐蹙起眉来,探究的看着衡月:“主子想如何呢?” “若……若那茶壶不是他打碎的,是被冤枉的,有办法救他出来吗?”衡月低声问道。 绿柳却道:“似乎并没抓错人,不止一个看到他打碎了茶壶。” 衡月便闭了嘴,没再多问,只叮嘱了一句:“此事,你先不要告诉文公公可好?” 绿柳一愣,又笑道:“主子不让奴婢说,奴婢肯定不会说的。” “嗯……”衡月又叹了口气。 摔碎一个茶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毕竟是御用之物,物件碎了,人也该碎掉陪葬。 但,若皇上不计较呢? 皇上不计较,或者淡忘了那个茶壶,那她是不是还有机会将人救出来? 看着衡月似乎在为此事发愁,绿柳到底没忍住,在帮衡月放下帐子的时候,低声说道:“主子却实在想救那小太监,与皇上说一声也就是了。” “我不知道……皇上……”衡月还有些犹豫,当然,这自然是在绿柳面前演出来的。 一个摔碎茶壶的太监而已,若衡月向皇上求情,以她如今得的宠爱,皇上定会答应。 那,之后呢? 若有心人查出这个消息,自然能猜到那小太监对她而言很是重要。 再往后,还能查出什么,衡月简直不敢细想。 于是她在绿柳面前吞吞吐吐模模糊糊,也是因为,不想暴露谢云琅对她而言很是重要的事实。 绿柳不管怎么说,如今是她的奴婢,总也不能做对她不利的事情。 衡月只眼巴巴看着绿柳,似乎在等她的主意。 绿柳明白衡月这是不想惊动皇上,她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一条路:“那,奴婢从前有个认识的人在慎刑司,奴婢先去打听一下那小太监的情况?” “那太好了!便谢谢绿柳姑姑了!” 衡月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被抓进去的是不是他……若实在救不了,也就罢了,不过是从前认识的人罢了。” “那主子放心,奴婢先去打听一二。”绿柳轻声道。 两人互相彼此,心知肚明。 衡月知道绿柳是皇上的人,也知道她不管什么事都会与文忠说。 绿柳也知道,衡月都知道。 今日衡月的这个要求,在绿柳看来,并不真的是为了救那个面都没见过的小太监。 或许是,衡月起了什么心思,想要她在皇上和衡月之间选一个偏重的…… 若是从前,绿柳可能还会选皇上。 但如今…… 绿柳低着头走出寝殿,又与守夜的夏竹打了招呼后,回到后院属于她的那间耳房。 作为未央宫的掌宫宫女,绿柳自然与其他宫人身份不同。吴富贵那里都有小管子这个徒弟伺候,绿柳自然也有两个专门的小宫女伺候。 这会儿绿柳回去坐下,一边泡脚一边顺手写了一封信,指了个小宫女送去慎刑司那边。 不一会儿,回信便回来了。 绿柳打开信封,才看了几句便忍不住笑起来:“红霞还是这般促狭。” 之后,她细细看完整封信,又从头看了一遍后,便将信纸折好,用桌上的蜡烛点燃起来。 “既如此,”绿柳自言自语,信纸烧亮的火光在她脸上若隐若现,照的她双眸多了一层东西,她只轻声道,“也不是不能做……” 衡月这一晚睡的也不踏实。 梦中,她总能听到祝薰烟的哭声。 不是今日求她救谢云琅时的哭声,是一年多之前,抄家时躲在她身后的楚衡烟无助的哭,是被迫分开时妹妹不舍的哭,是……上一世她们姐妹俩临死都未能再见一面的哭。 哭声凄惨绝望,似乎在祝薰烟面前的是一条没有结果的路,她却只能一边走一边哭,偶尔悲戚的喊一声“姐姐”。 她还能依靠谁呢?唯能依靠的,便是衡月这个姐姐了。 衡月惊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胸口狠狠喘了几口气。 外面一片漆黑,外间的夏竹似乎听到她的动静,走过来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主子?” “无事。”衡月顿了一下,又道,“做梦了,你去休息吧。” 却不想,夏竹竟推门进来,坐在了衡月床前。 衡月不解的抬头看她,夏竹顿了一下,才低声道:“若主子有什么难事,奴婢……愿帮主子去做。” 第53章 谁的衷心 夏竹这话说的实在突兀,衡月脑子又有些懵,竟是愣了片刻才回答道:“什么意思?” “奴婢愿意为主子解决难事。”夏竹又重复了一次,却还是这般,什么也不说详细,只点到为止。 衡月顿了片刻,被噩梦惊醒的脑袋总算清醒了几分,她晃晃头,忽然问夏竹:“你主子是谁?” “主子?”夏竹仿佛听不懂一般,有些不解的表情,“主子问的是什么意思?” 她走到小桌那里,帮衡月倒了一杯温茶,伺候她喝下,又道,“奴婢或许没绿柳姑姑那般有本事,但也愿为主子驱使。” 衡月把玩着茶盏,看着夏竹,忽就福至心灵,低声问道:“靖王?” 见夏竹连唇边的笑意都未改变片刻,衡月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夏竹……竟是上官彻的人? 这事儿……绿柳知道吗? 不,绿柳肯定不知道,若绿柳知道,那上官征便也知晓了,又怎会允许夏竹在她身边。 衡月无端的有些紧张起来,她拢紧被子:“你们……” “主子放心,奴婢只是按照王爷的吩咐,来好好伺候主子的。奴婢对主子,绝无二心。” 夏竹的话说的好听,衡月却不敢信。 一个字也不信。 哦不,或许夏竹真的对她的主子绝无二心,只可惜,她的主子,不是衡月。 想明白这一点,衡月心中却又平稳了几分。 夏竹大约是听到了她和绿柳的话,或者有些猜测,知道她的遇到了难事,才忽然开口试探。 衡月微微垂眸,终于开口道:“那你……帮我到慎刑司救个人出来……” 再睡下后,衡月终于没再做噩梦。 她安然的一觉睡了过去,与此同时,绿竹将纸条递给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小太监压低帽檐,趁夜离开了未央宫。 而绿柳则已经早早起床,也未让人陪着,只独自趁着一点儿晨曦往慎刑司走去。 等衡月醒来的时候,迎接她的便是绿柳温和的目光。 绿柳趁着帮她换衣服的时候,凑近低声道:“奴婢打听清楚了,那位姓谢的公公原本便是负责收纳整理各种器具的,此次也是被人陷害了。” “那茶壶,确实不是他收起来的,但旁人打碎了,却放在了茶壶应该在的位置上,那位谢公公过去整理,却发现碎壶,随后被人诬陷送进了慎刑司……” 衡月低垂着眸,倒是第一次知道,谢云琅是干这个的。 再一想,她也不是么?藏身在膳房中,整日收拾各种食材,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宫人。 顿了一下,衡月才道:“辛苦姑姑了。” “伺候主子,都是奴婢该做的。” 绿柳笑道,“奴婢也是一早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去了趟慎刑司,也看了下那位谢公公。” “因皇上还未问起,慎刑司也未曾用刑,谢公公好好的呢。”绿柳终于说完,也伺候衡月穿好了衣服。 她没等衡月更多感谢的话,只弯着腰退了出去。 衡月思索了下绿柳说的那些话,知道她确实是在向自己表忠心,不由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不管绿柳是因为什么决定向她投诚的,但总归如今是选择她多一些,衡月自是不能亏待她。 于是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衡月拿起一只红珊瑚的簪子看了看,笑着对绿柳道:“皇上的眼光是极好的,这簪子很是漂亮。” “是,正趁主子。”绿柳温声道。 衡月却摇了摇头:“珊瑚沉稳,我却是戴不起来的。” 她说着,将簪子往绿柳袖中一塞:“依我看,绿柳姑姑戴着却是正好。” 绿柳只手上动作微微停了一下,之后便笑道:“是皇上特特为主子准备的,奴婢怎好偏了主子的东西。” 话虽这么说,手却未伸进袖子一下。 衡月抬眸,从铜镜中与绿柳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全都笑了起来。 红珊瑚簪子不过是个簪子,却也不只是个簪子。 也不必说更多推诿的话,绿柳伺候衡月妆点好后,便将那红珊瑚的簪子直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衡月知道,绿柳这意思是明白了她的心思,也确实接受了她的示好。 或许自此以后,绿柳还是皇上的人,但会愿意帮着衡月瞒下来一些东西了。 衡月也不是一夕之间便要绿柳完全变成她的人,那也不现实,她只觉得,这般就好。 而夏竹那边,却没有赶着来回复什么,衡月也不急,踩着时间去向皇后请安。 大约是专门为了等她,门外的才人、宝林们都已经回去,祝薰烟却还站在坤宁宫门口,远远瞧见衡月便眼前一亮。 衡月原想不搭理她直接走过去,但想到上半夜做的那个梦,她不由还是顿了下脚步。 和祝薰烟互相见礼后,也不必她再说什么,这般态度,祝薰烟便知道,姐姐会帮她的。 看着妹妹离开时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衡月无奈摇摇头,回身,却对上绿柳若有所思的目光。 第54章 谁巴结谁 坤宁宫实在不是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绿柳也什么都没说,只陪着衡月进去坐下。 昨日升了婕妤,再加上她最近圣宠在身,坤宁宫的宫人便安排衡月坐在了婕妤最前面的位子上。 挨着的,便是文嫔。 文嫔如今待她也很是和气,见面打了招呼便笑道:“我宫中的祝才人,似乎与月婕妤很是投缘?” “原本在膳房见过几面罢了。”衡月微微笑着答道,“也算不上多么熟悉。” 文嫔倒是不意外,昨儿个祝才人从未央宫回来的时候,哭的眼睛像是桃子一般。 猜着祝才人大约是为了侍寝的事情去求了衡月,文嫔只觉得又可笑又愤怒。 她是这宫中的主位,祝才人却放着她不巴结,转而去巴结新宠—— 但文嫔是个很能屈能伸的人。 在确定衡月的宠爱是实打实的存在后,文嫔也跟着能弯下身子去一起巴结衡月。 衡月与她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其余嫔位的人也基本都到了。 于是,诚嫔也开始向衡月示好:“还未恭喜月婕妤,今日若得闲,正好到我那里小聚一聚,也算是为月婕妤道贺。” “诚嫔娘娘太客气了。”衡月起身行了半礼。 旁边二公主的母妃静嫔也道:“那正好,嫔妾也算沾了月贵人的光,带慧儿再去尝一尝景阳宫小厨房的手艺。” 姝嫔还在禁足中,五嫔有三个都表示要去小聚,只兰嫔抱臂坐在那里,满脸的威武不屈,也不说话。 正好良妃走了过来,见状笑道:“这么高兴,说什么呢?” 下一瞬,她瞧见挨着文嫔做的衡月,笑意顿时便淡了几分,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贤妃还未来,皇后更是还要等一会儿。 文嫔便拉着衡月,小声说道:“大皇子又被夫子训斥了一顿……” 衡月低头听着,没露出半分不该有的表情,只略有些惊讶道:“这,又被训了吗?” 文嫔轻轻点头,又用眼睛示意衡月不要多说话,以免惹着了良妃。 又等了一会儿,贤妃过来时也看到移了座位的衡月。 她都未露出诧异的神色,只微微点了下头,让所有起身行礼的妃嫔都坐下。 坐在最上首,贤妃开玩笑道:“不知为何,月婕妤坐在这里,本宫觉得周围都亮堂了几分。” 衡月连说不敢,文嫔掩口笑道:“贤妃娘娘这是嫌咱们都不够美呢。” “哈哈,本宫可没那个意思,”贤妃笑眯眯道,“文嫔莫要随意猜测,或许……是本宫觉得月婕妤亮的发光呢?” 众嫔位都笑了起来。 上首的娘娘们笑了,下面的婕妤美人虽不知为何,却也陪着笑起来,一时间,整个大殿倒是欢乐了几分。 皇后便是踏着这一片笑声走过来的。 她进来便也笑起,坐下还在问道:“在说什么,这般高兴?” 众妃起身行礼,被她叫停,贤妃便笑着答道:“正说着呢,月婕妤坐的离咱们近点也挺好呢。” 皇后为不可查的顿了一下,便看向衡月。 望过去的时候,皇后便笑了起来:“底下人做事不尽心,昨日就该将你挪过来的。” 衡月起身要行礼,皇后继续道:“只是皇上的旨意下的有些突然,底下人也没反应过来,若月婕妤介意,本宫便做主罚她们两个月月银可好?” “嫔妾不敢,还请皇后娘娘不必这般。”衡月连忙起身行礼,“别说娘娘这里的宫人反应慢了,嫔妾早上来的时候坐在这里,还懵了一下。” “哈哈,月婕妤也是个促狭的人儿呢。”贤妃笑道,又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一向待下人宽和,这次既有月婕妤帮忙求情,皇后娘娘便免了她们的责罚吧。” “既如此,便按你们说的办。”皇后温和的笑意不变,仿佛真的很好说话很是宽和的模样。 衡月坐回椅子上,垂眸没再说话。 倒是皇后又说起近期宫中的事情来,让众嫔妃回宫约束好宫人,皇上的万寿节眼看便要开始准备了,宫中不许再出一点儿乱子。 从坤宁宫离开的时候,衡月还能听到有那耳聪目明的妃嫔在说着内侍省的事情。 正悄悄听着,衡月却被人拽了一下,扭头,见是诚嫔。 诚嫔笑道:“月婕妤可是忘了?中午去我那里小聚一下,你提醒着你们主子。” 最后一句是对绿柳说的,说完,诚嫔也不等衡月反应,直接便走了。 衡月和绿柳对视一眼,都知道这顿饭是跑不了了。 诚嫔也早就表现出想与衡月交好的意思,这次小聚之后,只怕……衡月便要成为她们小团体中的一员了。 只是衡月此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若诚嫔真的那般担心大公主的以后,为什么不去巴结皇后呢? 像兰嫔那般,不就靠着皇后,如今也做了嫔位了么? 想不通便罢了,衡月回到未央宫后,绿柳便告罪出去了一趟,看那意思,应是直接往慎刑司去了。 而趁着绿柳出去的这一会儿,夏竹终于蹭到了衡月身边,得了个帮她更衣的差事。 第55章 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主子所言之事,奴婢已经有些眉目了。” 一边帮衡月系着腰带,夏竹一边笑盈盈的低声说道,“只是不知主子心意如何?” 衡月垂眸看她,却也只能看到她的脑袋顶,并不能瞧见对方的表情。 思索片刻,衡月却先问道:“这未央宫,有你们多少人?” “主子说什么呢,奴婢怎么听不懂?”夏竹依旧是那么个笑着的模样, “还未请示主子,下一步想如何?” “将他救出,送去京郊别宫伺候吧。”衡月说完,却是又笑了一笑,“能做到吗?” “主子您便请好吧。”夏竹信心满满的模样。 说完,夏竹便转到衡月身后,一边帮她调整着衣服的褶皱一边轻声道,“主子可有……想见的人?” 想见的人? 这是问的谢云琅,还是上官彻? 但不管是谁,衡月都不想见。 她便摇了摇头,于是夏竹便也沉默下来,服侍衡月整理好衣服,便一起出了寝殿。 绿柳还未回来,衡月也不着急往景阳宫去。 她坐在那里,吹着冰块带来的凉风,思索着如今局面的种种。 皇后的有意示好,皇上的明显偏爱,祝薰烟与谢云琅的藕断丝连,还有一个上官彻,和各有各心思的宫人们…… 好乱。 但对她来说,越乱越好。 想想不久后的万寿节和那远道而来的异族美人,衡月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乱起来吧,越乱越好,她正好可以趁机养胎,将腹中的孩子平安生下。 只可惜,若这孩子不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便好了。 如今衡月最怕的,就是引人注目…… 大约是老天真的为了补偿她上一世的悲惨,中午在景阳宫的小宴上,原本是陪着贤妃过来的赵婕妤吃着吃着饭,忽然吐了起来。 众人都吓一跳,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诚嫔。 这菜,总不能不干净吧?! 诚嫔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扬声叫了句“都别动!” 又连忙去请了太医和侍膳太监过来,先查饭菜,又查赵婕妤。 然后便查出一个喜脉来。 赵婕妤的惊喜不是假的,她捂着胸口,脸色发红的坐在那里连声问道:“太医所言,可是当真?” “你这傻子,太医说你有孕都快两个月了,你怎还不知晓。”贤妃坐在她身边,温柔的叹道,“也是本宫粗心,都未曾发觉你有孕了。” “嫔妾月事向来不准,皇上、皇上也只来过那么一次,嫔妾也是万万没想到……” 赵婕妤越说越激动,脸颊都红了起来,“贤妃姐姐,嫔妾,嫔妾当真有孕了?” “是,而且,珍贵着呢。”贤妃说完便笑了起来。 其余几嫔也只能赔笑,诚嫔的脸却彻底黑下来了。 她这小宴自是为了和衡月拉近关系,怎宴上把出来个喜脉…… 这可真是,够恶心人的。 诚嫔此时再看那唯唯诺诺的赵婕妤便多了几分不满,只因她的身子,只能暂时按捺住,使人往大明宫和坤宁宫报喜去了。 帝后来的很快。 皇后先到的,进门便笑起来:“难怪本宫从早上起来便听到外面喜鹊叫的高兴,原是因着赵婕妤的身子啊。” “劳动皇后娘娘过来,嫔妾很是惶恐。”赵婕妤脸上的红晕还未褪下,又期期艾艾道,“臣妾也不知道……” “你初次有孕,能知道什么?本宫特带了这妇科圣手吕太医,吕太医,给赵婕妤诊诊脉吧。” 皇后笑着坐下,看赵婕妤羞怯的露出手腕,让吕太医诊脉。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通传声,竟是皇上也到了。 诚嫔刚便让人去将原本休息的大公主抱了过来,这会儿便牵着女儿的手,一起向上官征行礼。 “嗯,起来吧。”上官征摸了摸上官仪的头,眼风也没留给诚嫔一个,便急急进了屋来。 这满屋子他的女人,他却只看到一个,但等走过去后,上官征才想起来,他是为何来的。 于是他便只捏了捏衡月的手,便又离开去看赵婕妤诊脉的结果。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赵婕妤确实有孕了!” 吕太医跪在地上,满面喜色,“时间应该是快两个月了,龙胎健康无忧!” “好,看赏!”上官征坐在皇后身边,大手一挥,喜气洋洋。 这会儿屋子里的人不管怎么想的,在想什么,也都只能齐齐跪下,恭贺帝后。 衡月自也是要跪的,但她此时想贺喜的,只有自己。 这么就,这么好运呢! 甚至衡月想着,有赵婕妤这一胎挡着,还有那位异域美人分宠,她是不是可以不必太医诊脉,自己在未央宫先将孩子养到四个月再说? 反正她有灵泉在手,也不怕孩子不够健康。 反正据她所知,有孕的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甚至运气不好伸个懒腰孩子可能就没了,她若是能藏到四个月,那这一胎无虞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 前边,帝后对着赵婕妤嘘寒问暖,连带着她宫中的主位贤妃都得了脸。 赵婕妤似乎是有些不善言辞,贤妃便帮她与帝后说着,不过说来说去也都是相似的话。 作为今年的这一批秀女,赵婕妤也只伺候过皇上一次,但谁让她运气好呢? 就那么一次,便有孕了。 第56章 不同选择 回到未央宫后,绿柳不由多看了衡月几眼。 她原本想劝上几句的,但是眼看着衡月似乎无所谓的模样,思索之后,还是没说什么。 倒是衡月,真的还能高兴。 她一手放在小腹上,出身的看着窗外,想着想着,便不由的笑出声来。 赵婕妤,真是个好人啊…… 可惜整个后宫,似乎也只有衡月会这般想了。 这日之后,众妃再请安的时候,整个坤宁宫的气氛都有些不对了。 从前没什么存在感的赵婕妤忽然便扎眼起来,几乎每个人说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多瞟她一眼。 有几个与她一起进宫的婕妤和美人,都是纯然的羡慕,其余的老人却基本都是嫉妒了。 连良妃都不阴不阳的说了几句,赵婕妤也只低着头微微笑着,一点儿没有反驳。 衡月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膝盖。 赵婕妤的喜悦任谁都看得出来,从坤宁宫要离开的时候,皇后还特特叫住她,又赏赐了一堆东西。 目送赵婕妤笑着离去,衡月也含着笑刚准备走,便被人叫住。 “要说最近呀,都没月婕妤得宠最多,怎么月婕妤就没有好消息呢?”兰嫔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衡月,唇边噙着一抹嘲讽。 衡月顿了一下,又笑起来。 与她阴阳怪气些什么呢?她才侍寝不到一个月,若此时有了,才不是好事吧。 回宫的路上,绿柳总算借着这个机会安慰了衡月一会儿,无非就是那些话,顺其自然,主子的福气在后头呢之类的。 衡月只关心另一件事:“谢……” “主子放心,奴婢的好友在照看着呢。”绿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此事,主子真的不准备与皇上说吗?” 衡月垂眸,轻轻摇头,又笑起:“姑姑为何觉得,皇上会无偿帮我呢?” 这话却是问的绿柳一愣,她下意识道:“皇上那般宠爱主子……” 话未说完,绿柳也不由皱了下眉。 皇上的宠爱如烟如雾,她早该想到的。 来的快,散的更快,便是此时聚拢在你身边,看起来白茫茫犹如实质,也不代表就真的多么浓烈。 思至此,绿柳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她也是跟在皇上身边时间长久的人了,一时伺候在嫔妃身边,竟也险些被这滔天的皇宠迷昏了眼。 不过绿柳转念一想,昏了眼的可能不止她自己,此时若拿去问文忠,只怕文忠也是准准的说求皇上便是了。 所以,他们这群伺候精了的老人儿,竟不如一个进后宫不到一个月的少女看的清楚。 而同时,绿柳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古后宫嫔妃,能够圣宠不衰的,哪里没有些自己的人手呢? 可眼前这位,没有家世没有人脉,甚至连银子都没有,可以说在这后宫就是独身一个,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 若这位聪明些,合该抓紧皇上,最好马上生个儿子——不过生育之事,也不是谁说了就能算的。 可若这位再聪明些,便该如现在一般,用着皇上给的一切,抓紧培养自己的势力。 不得不说,衡月远比绿柳想的要聪明。 远比绿柳觉得自己来伺候的大约会是一个宠妃,如今看来,却或许不止于此…… 转念之间,绿柳便想明白了这许多。 她也不必衡月再问,刚到未央宫便又离开,显然是去慎刑司了。 还要她一个掌宫姑姑来来回回的跑,衡月多少也有些不忍心。 但绿柳大概就是这么谨慎的人,或许她也信任夏荷,但对如今的她们来说,或许彼此的信任还更多一些。 再见夏竹,衡月便更淡定了。 却没想到,夏竹直接带来一个令她意外的消息。 “你是说,王爷他,想将人带在身边?”衡月大惊失色。 夏竹含笑点头:“是呢,王爷说谢公公能识文断字,一些事情也很有自己的看法,王爷对他很是欣赏,想将他带在身边使唤。” 衡月半晌没有回话,夏竹便赶紧道:“王爷说了,若主子不愿意便罢了。” “不……我只是没想到这般……”衡月抿了下唇,“他是太监,还能虽王爷出宫?” “王爷身边也有使唤的太监,若谢公公去了,也是贴身伺候的。” 夏竹笑道,“而且王爷总也能留宿宫中,若主子想见友人,也有机会,总比还要去京郊寻来方便些。” 衡月眼神一顿,定定落在夏竹身上。 夏竹一时竟有些如芒在背的感觉,但也勉强挺直了腰,露出一个笑来小心的问道:“主子?” “夏竹,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衡月缓缓说道,“也不喜欢,别人的人。” 夏竹一顿,衡月已经站起身寝殿走去:“告诉你的主子,这般极好,感谢他肯出手救人。” “主子……”夏竹下意识叫了一声,之后又抿了抿唇。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有些惊慌,像是错过了什么。 但……能错过什么呢? 不跟着靖王,难道还跟着一个小婕妤么? 便是这位真有那后福……当今也不过三十多,若自己等着享衡月的后福,还不知道要几十年后。 而如今,她选择跟着王爷,当即便能带着家里过上好生活。 她的选择,没有错。 而很快,衡月等来了有些诧异,也有些失落的绿柳。 第57章 探究的尝试 见到衡月似乎是在等自己,绿柳脚下一顿,又走过来,低声道:“主子……” “他被别人救走了。” 衡月开口便是这么一句,不是疑问,而去陈述。 仿佛她知道一般。 绿柳一顿,无奈苦笑:“是……原想为主子做件事,却还是晚了一步。奴婢求主子责罚。” 说着,绿柳便跪下,衡月弯腰拦住她,无奈道:“你的心意,我已明了。姑姑如此选择,以后可会后悔?” “奴婢如今是主子的人,便已没有了可选择的余地。” 绿柳没有起身,只抬头,用一个仰望的姿势对上衡月的眼睛,“奴婢早就是主子的奴婢了。” 衡月看了她片刻,缓缓,缓缓笑了起来。 是呀,自从上官征让绿柳来做这未央宫的掌宫姑姑后,绿柳便回不去了。 她与未央宫,与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绿柳却又低声问道:“那奴婢能知道,是谁救走了谢公公吗?” “暂时我还不能告诉你。”衡月也同样低声道,“但我向你保证,以后只要可以,我会马上告诉你。” “好,奴婢……相信主子。” 绿柳说完这句,又低头苦笑了一声。 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 这对主仆完成第一次试探和交锋,暂时处于和谐和愿意互相信任的状态,未央宫上下,更是一片和谐。 这一日,上官征又翻了未央宫的牌子,午膳前便过来了。 衡月知道这人的心思,下厨为他整治了一桌小菜。 看上官征吃的开心,衡月笑道:“嫔妾的手艺还是差了些,委屈皇上每次来,都只能用些这般的小菜了。” “小菜便很好。”上官征笑道。 衡月吃的不多,吃完后便坐在对面,托着腮笑盈盈的看着他。 她也发现了,自己越放松,甚至是越了规矩一些,皇上都只会更高兴。 似乎,他就在等着衡月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心念电转间,衡月挪了挪自己的凳子,凑近上官征,低声问道:“嫔妾能问皇上一个问题吗?” “嗯?月儿想说什么?”上官征温和问道。 衡月似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泛红:“皇上……生辰想要什么?” 她慌忙解释:“嫔妾刺绣手艺不好,只怕污了皇上的眼睛,而且……宫中所有一切,都是皇上所赐,嫔妾也别无所长……” “无所长?”上官征含笑说着,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个来回,又凑近她些许,“月儿的长处短处,深处突出处,朕都很喜欢。” 衡月眨眨眼睛,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上官征似乎是在调戏她。 她面上更红,扭过身子不依的说道:“皇上……” “月儿脸红起来,真是让朕喜欢。”上官征饭也不吃了,凑近捏住衡月的下巴,将她的脸扭了过来,“让朕瞧瞧。” 周围伺候的宫人已经很是默契的低下头,倒退着出了殿门。 衡月有些羞涩的抓住上官征的手,扭头间却正好看到最后退出去的童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童翠看过来的目光似乎有些复杂,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衡月下意识的想去探究一二,殿门却已经关上,将童翠那张熟悉的脸挡在了门外。 而上官征也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口齿间还有漱口的茶香。 衡月推了两下没能把人推开,反而被上官征一个用力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唔……皇上……” 凌乱不成句子的话被男人吞入腹中。 他这几日忙的厉害,一直未来后宫,这会儿再将人拥入怀里,只觉得心头都契合了一块。 轻轻含着衡月小巧的耳垂,上官征低哑开口:“月儿,可有想朕?” 见衡月只羞涩不回答,上官征微微用了力气:“嗯?” “……想,想了的。”衡月低头,轻轻抠着男人的大手,因为害羞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上官征低低的愉悦的笑了起来,他又凑近一些,鼻息喷在衡月脖颈处,语调含糊:“……那也不来大明宫。” 这几日他不来后宫,后宫却总也不住的往前头送东西。 可他等了又等,就未央宫什么表示也没有,哪怕一盅汤一壶茶都没送来。 衡月微微抬起头,清凌凌的眸子对上男人,语气略有些不解:“皇上在忙着,嫔妾……可以去打扰皇上吗?” 原是这般,她不知道。 上官征便又笑了起来,他轻轻蹭了蹭她柔嫩的颈窝:“可以。” 他目光微微放空,不知想到什么,又缓缓说道,“哪怕是朕在早朝,你有事……也尽可来寻。” 衡月不解的微微歪头看向他,却什么都没说,只笑道:“皇上还未回答嫔妾呢。” “嗯?”上官征微一挑眉,思索之后才想起来,“哦,生辰啊。” 他腾出一只手捏了捏衡月的鼻子,“这要你费心来想才行,朕都告诉你了,你的心意又在哪里?” 衡月皱皱鼻子,又抓住他的手:“那好吧,那……嫔妾穷的很,到时候皇上不要笑话嫔妾可好?” 第58章 看戏罢了 “皇上一去未央宫,便不再出来。” 良妃坐在下首,手中的帕子被她撕扯的几乎变了形,“皇上……都好久没来看过大皇子了……” “皇上前段时间忙于政务,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几日皇上连后宫都未进过。” 皇后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皇上肯定是想念大皇子,你找个时间带大皇子去大明宫请安就是。” “臣妾去哪里找时间,皇上有点儿时间,就恨不得呆在未央宫里不出来……”良妃恨恨,“臣妾还能再带大皇子去一趟未央宫,受那起子奚落?!” “瞧咱们良妃娘娘气的。”兰嫔笑吟吟开口,“大皇子如今还是唯一的皇子呢,便整日里见不到皇上,等以后……” 见良妃目光不善的望过来,兰嫔掩口笑道,“等以后大皇子长大了,读书读的多了,皇上定就愿意见了。” “兰嫔说的也没错,大皇子如今入学,你便该约束着他好好读书,怎还三天两头与夫子起冲突呢?” 皇后柔声劝道,“皇上前几日还说,得空要考教大皇子的学问呢,他若答不上来,你莫要再来寻本宫为你求情了。” 这话说的良妃一阵紧张,只是转念一想,她又有些愤愤不平:“好歹赵婕妤如今还怀着身子呢,怎皇上进了后宫也不去看看?依臣妾看,皇上如今的魂儿啊,全被未央宫勾走了!” “良妃!”皇后的笑意一收,蹙眉道,“慎言!” 良妃有些愤愤不平的坐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但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兰嫔眼珠一转,却是笑道:“那赵婕妤有孕不过两个月,能不能平安生下都未可知,还是咱们大皇子金贵。” “金贵又如何,还不如一个女人……”良妃话没说完,又顿了口。 “如今只大皇子一个皇子,皇上想起来时,多少也能去姐姐那里。等再过上一年半载,这后宫就热闹咯。” 兰嫔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又弯腰,似乎带着些神秘的说道,“尤其未央宫那位,如今刚得宠几日啊便已经是婕妤,等她有孕,便是为嫔为妃也不在话下啊!” 良妃表情几变,也知道兰嫔这话就是刺激她听的。 但不不由自主的,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若衡月真有了孩子,会是怎样呢? 不必想那么远,便是纪婕妤生下皇子,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皇上一定会很高兴吧? 如今只她元儿一个皇子,皇上都来看的次数越来越少,若以后有其他皇子…… 那这宫中,还有她元儿的立足之地吗? 贵子…… 见良妃陷入沉思,兰嫔满意的抚了下唇边,又与坐在上首的皇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皇后表情淡淡,仿佛并不如何关心皇子的事情——她注定是无子的,若以后抱养哪个,哪个便是嫡子,天然便有竞争力。 而不管未来谁做皇帝,她都是板上钉钉的太后,还有什么可争抢的呢? 无非就是,看戏罢了。 眼看着良妃表情都要扭曲起来,拽着的帕子也“刺啦”一声被撕碎,皇后适时开口:“好了,无事你们便回去吧,本宫也累了。” “是,臣妾等告退。” 出了坤宁宫,兰嫔仿佛不经意般说道:“哎,说起来,月婕妤侍寝都未满一个月,不知如今是不是有孕了。” “虽说赵婕妤怀孕在前,但生男生女这种事情……也不好说啊。” 兰嫔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话,又忽然笑道,“说来也好笑,不知为何,纪婕妤似乎对月婕妤很是不满,良妃姐姐知道是为何吗?” 良妃思绪杂乱,只下意识的摇头,然后道:“本宫那里还有事,便先不陪兰嫔妹妹说话了。” “良妃姐姐慢走。” 目送良妃略有些仓皇离去的背影,兰嫔笑了一笑,又渐渐收起情绪,慢慢叹了口气。 “主子不高兴吗?”身后的宁馨小心问道。 兰嫔摇摇头,又回眸看了眼坤宁宫。 这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雕梁画栋,精美绝伦,谁不盼着能住进去? 也就到了当今皇帝这一回,魏家势力如此庞大,魏臻又丁点儿错误也不肯犯。 她想巴结魏臻,抱上皇后的大腿,便要帮其做她不能做却想做之事,为她除掉不能除却必须除掉的人。 曾经的婉妃如此,如今的月婕妤亦是如此。 皇后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她虽然仿佛一直不在意后宫哪个嫔妃有孕,但宠妃传出喜讯时,皇后的眼睛是不一样的。 黝黑沉沉,仿佛一个漩涡,让兰嫔看一眼便觉得心惊。 这般的皇后,又怎会如她表现出来的一般大气包容呢? 而越是接触,兰嫔越是不敢自作主张。 她在皇后面前娇嗔痴笑,甚至求着皇上帮她安排侍寝说自己想要个孩子,但兰嫔其实一点都不想有孕的。 她打骨子里,害怕皇后那般的眼神。 “主子……”宁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兰嫔微微摆了摆手,抬步往自己宫里走去。 等着看看良妃会怎么做吧。 良妃又能怎么做呢? 第59章 她的心思,与众不同 如今宫中只得两妃,就是贤妃和良妃。 有孕的赵婕妤是贤妃宫中的人,良妃想动她不容易,可想动皇上护着的未央宫,更是难上加难。 眼看着良妃连晚膳都吃不下几口,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宫女坠儿蹲在她身边,小心的问道:“主子……不如奴婢去请皇上过来,就说……主子病了,大皇子很是焦心?” “不必了。”良妃自觉已经过了用装病来博取圣宠的年龄。 她单手支着头,叹道:“若皇上过来,考教元儿读书的内容……” 说着,良妃便生起气来,起身道:“走,去看看元儿。今日该读的书他读都读了吗?” 坠儿在后面跟着,也很是无奈。 良妃的两难没维持多少天,便听说赵婕妤不太好了。 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憔悴的很,甚至不得不与皇后娘娘请假,根本没办法来请安。 也因此,这日请安之后,一群妃嫔跟着皇后往咸福宫去探望赵婕妤。 衡月也跟在其中,她其实是有些好奇的,也是后来才想起,上一世赵婕妤似乎并未生下孩子。 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在衡月的印象中,六年后她入后宫时根本没有这个人了。 难道,如今便是她命中的劫数? 跟着众人到了咸福宫,原本住在后殿只有一个小屋子的赵婕妤如今被贤妃安排在了侧殿。 而此时的她看起来实在不好,病恹恹的憔悴的躺在那里,见到皇后还想起身行礼,一动却又想吐。 皇后蹙眉坐在一旁:“怎么回事?不是都有孕快两个月了,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吐起来了?” 赵婕妤一脸苦相,无法回答,贤妃代她答道:“太医来看过了,说每个人就是不同,有的要吐到孩子出生呢。” “哎呀,那不难受死了!” 有妃嫔惊呼,随后声音又小了下去,“不过那也值得……” 皇后坐在最前面,只宽和的笑了笑。 她距离赵婕妤的床还有至少三尺的距离,虽然她一直是微微笑着的模样,但衡月看的出,皇后病不想离赵婕妤太近。 贤妃倒是坐在赵婕妤床边上,代她与皇后应答了几句,只道太医说赵婕妤胎相稳固,一切都好。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行人很快又离开了建章宫。 衡月原本是走在最后的,但却有一人慢慢落在了她身边,渐渐与她并排一起走着。 衡月抬头一看,屈膝行礼:“诚嫔娘娘。” “不必这般客气。”诚嫔笑道,“上次原想小聚为你庆贺,没想到赵婕妤倒是有喜了。” “诚嫔娘娘有心,嫔妾知道的。”衡月低声道。 诚嫔点头,又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赵婕妤确实是个有福气的,这会儿查出身孕了。若不然,有妹妹一直专宠,这贵子,哪里还有别人的份儿呢。” “嫔妾不敢妄想。”衡月继续低着头,只将一双攥紧拳头的手露给诚嫔看。 她不知道诚嫔是什么意思,过来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目的,但她也能猜到诚嫔想看到什么。 这些有了孩子的妃嫔,大约比旁人更怕这后宫孩子多。 孩子多了,便不值钱了,便是为长的大公主,大约分到的圣眷也只会越来越少。 可惜衡月如今的心思与诚嫔却是恰好相反的。 她倒是想保护赵婕妤这一胎,最好能让她平安生下。 至于什么贵子,衡月倒是无所谓,她倒是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长起来之前,都是个不引人注目的、最普通的皇子。 思索之后,衡月趁着众人离开,又返身回到咸福宫。 她本还在想着该如何骗过贤妃,顺利去到赵婕妤屋里,但没想到,贤妃这会儿竟是不再。 到了赵婕妤屋里时,她正在吐着,问了之后才知道,却是因为她刚刚喝了半盏清水。 这般吐法,衡月看的都觉得不忍心,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就赵婕妤这喝口水都要吐的模样,都不需要别人做什么,她自己恐怕都没办法正常生下这个孩子。 见衡月回来,赵婕妤有些惊讶的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衡月笑道:“刚刚快回到宫中了才发现,耳坠掉了一只。一路寻回来,却是扰了姐姐了。” “快帮月婕妤找找,是什么样子的耳坠?”赵婕妤用帕子掩着口,还在吩咐宫人。 衡月袖口掩藏的耳坠顺势扔在地上,口中说着:“是一个小珍珠的,粉色的珍珠……” “月婕妤那里好东西真多……”赵婕妤有些复杂的说道。 她原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只除了这一回出了个风头,其余时候都安分的很。 而她进宫,也不过是家族博弈的结果。 衡月离近了才看到赵婕妤越发苍白的脸,和因为呕吐而有些充血的眼睛。 她心中有些戚戚,因自己体质较好,倒是一直没经历这种呕吐的痛苦,但就算是她这种体质,怀孕两次也都是极为不轻松。 便是存了利用的心思,衡月此时看赵婕妤,多少也有些戚戚然。 她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可能有些冒昧……之前我在东膳房的时候,婉妃娘娘有孕时也是我们伺候的,刚把出喜脉时,婉妃娘娘也是吃什么吐什么,后来用了孙姑姑腌渍的酸梅,才能吃得下饭。” 第60章 留与不留 其实衡月这个比喻实在用的有些不好,毕竟婉妃如今别说生育了,连人都已经没了。 但大约赵婕妤也实在恶心的厉害,听到这些后却是眼睛一亮,急急追问:“是什么酸梅?” 说着,她还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明显是有些想吃的。 衡月“嗯”了一声,歪头细细思索:“是用去岁秋日新收上来的青梅,用糖细细腌了……” 看赵婕妤又吞咽了几次,衡月笑道:“不若我去问问,看孙姑姑如今那里还有没有?” 说完,她又顿了一下,“只是这入口的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姐姐。” “应是合适的。”赵婕妤掩着口,眸光都有些期盼,“一说起酸梅子,我也想吃了。” “主子,贤妃娘娘说过,你不能吃别的食物的……”有宫女提醒道。 赵婕妤却是下意识的目光往下一扫,虽那帕子还掩盖着嘴巴,但衡月明显看出,这是个有些不耐烦且不屑的表情。 只不过瞬间,衡月便明白了些什么。 她笑道:“贤妃娘娘也是为了姐姐好……不若这般吧,我若寻得那些梅子,便交给皇上,请皇上招御医验过,若对姐姐有益无害再送来可好?” “皇、皇上……”赵婕妤眉间有些激动,却还藏了些惴惴不安,“只为如此小事便要惊动皇上,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姐姐的身子如今是重中之重,如何能算小题。”衡月笑着说道,“此时我来办,姐姐放心。” 也是此时,有宫女“咦”了一声,弯腰捡起什么:“这可是月婕妤的耳坠?” 衡月和赵婕妤都看过去,见那摇摇晃晃的粉色小珍珠,便都笑起来。 衡月道:“总算是找到了,多亏姐姐的宫人。我这也不打扰姐姐休息,这便回去了。” “好,那酸梅……”赵婕妤可怜巴巴的看着衡月,衡月对着她点头,笑的很是让人放心:“姐姐放心。” 回到未央宫后,衡月便叫来了童翠,让她到东膳房去问问孙姑姑,可还有之前给婉妃的那种酸梅。 童翠走后,衡月又问绿柳:“姑姑,皇上今日可翻牌子了?” “皇上今日事忙,不一定还来后宫。”绿柳低声道。 衡月仰头看她:“那若我有事求皇上,要怎么做呢?” “主子直接去大明宫求见皇上便是。”绿柳笑起来,“之前皇上也说过的,主子忘了吗。” 衡月这才想起来,上次上官征过来似乎还说起此事,说他好几日不过来,衡月也不寻他。 她看看时辰,也差不多午膳了,便挽起袖子到小厨房做了几道家常小菜,正好童翠带了一小坛酸梅过来。 衡月让人准备去大明宫的东西,自己躲在小厨房,悄悄给酸梅坛子里加了不少的灵泉。 灵泉无色无味,与普通的水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但却能激发食物最原本的味道。 衡月给上官征做饭也就是象征性的滴上几滴,可为了保住赵婕妤与她腹中的孩儿,衡月几乎加进去了小半碗。 等一切准备好,衡月专门用了另外一个食盒提着酸梅,带着一行人往大明宫去了。 后宫很快得知了此事,这会儿,贤妃正在皇后宫中,两人准备一起用午膳。 得知衡月往大明宫去了,贤妃觑着皇后的脸色,低声道:“这月婕妤,也够黏人的。” “那也是皇上宠出来的。”皇后淡淡道。 贤妃便没再说什么,皇后却又笑起来:“如此也好。” 感情好,见面多,才能尽早有孕。 若是能一举得男,那便当然最好了。 贤妃多少也猜到些皇后的心思,此时见四下无人,便问道:“娘娘,那物……可还要继续给赵婕妤下着?” “赵婕妤这一胎不能留。”皇后毫不犹豫道,“不能占了贵子的位子。” “但太医说,赵婕妤这般吐下去,只怕……不止孩子保不住,她也难说。” 贤妃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还是觉得心虚。 她咽了口口水:“臣妾只是担心,万一被人查出来……” “不能再等了。”皇后表情却格外严峻,“原本你发现她有孕的事情已经晚了这许久,哪里有前两个月不吐,第三个月却开始吐的?” “是,此事确实……是臣妾未能及时察觉。”贤妃自知理亏,也不敢继续争辩,只能道,“那臣妾继续给她用上。” “嗯,要快。”皇后蹙着眉,“赵家……也还盼着这一胎呢。” 贤妃只得又应了一声“是”,心中却实在有些不安。 皇后察觉到她的情绪,斜斜看过来一眼,又端起笑来:“你怕什么?那东西不过是让人食水难咽罢了,又不是什么毒药,便是太医再查,也查不出什么。” “是,皇后娘娘机智,是臣妾想差了。” 贤妃只得马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含笑答道。 皇后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笑贤妃还是笑什么。 大约也是觉得贤妃可笑吧,死在她们手上的孩子女人还少了?如今又摆出这副惴惴的模样给谁看呢。 另一边,衡月到了大明宫后,很顺利的便见到了上官征。 而见到她的上官征也很是惊喜:“月儿今日怎么这般好,还给朕送美食来了?” 第61章 借皇上的势 “皇上这是嫌嫔妾来的少了。”衡月轻哼,走到一旁桌子上,亲手将准备的小菜一样一样摆上。 之后任由侍膳太监去尝,她走到御案前,伸手去捏上官征的肩膀,一边说着:“嫔妾只准备了些简单的菜式,只用这些怕委屈了皇上……” “文忠,传膳。” 上官征也看到了,衡月只带了四样简单的小菜,他们两个吃只怕不够。 只能和御膳一起混着吃了。 上官征正好也累了,便放下笔,靠在椅背上,任由衡月给自己揉捏着,同时问道:“那不是还有个食盒?里面是什么,饭后才能吃的吗?” “不是……此事还要麻烦皇上,请位御医过来。” 衡月顿了一下,趴在上官征背上,略带些撒娇的说道,“皇上先答应嫔妾,莫要与嫔妾生气可好?” “嗯,你说。”上官征虽说不管后宫事,但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会儿衡月这般说,上官征脑海中已经瞬间闪过几个念头,这些念头又被他一一按捺住,只等着衡月来揭晓。 衡月却是直接将那食盒打开,将其中褐色的小罐子捧出来,小心翼翼的掀开一点盖子给上官征看。 顿时,一股霸道的酸甜味道顺着缝隙涌了出来,便是上官征,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只觉得口舌生津。 “此事说来或许不太吉利……”衡月犹豫着,将去看望赵婕妤耳坠却丢了,回去又恰好遇到赵婕妤因喝水而呕吐的事情说了。 然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也是嫔妾多事,与赵婕妤提起之前给婉妃娘娘做过的酸梅……赵婕妤很感兴趣,嫔妾也觉得她那般实在难受,便想求皇上寻个御医给看看,这梅子,可适合赵婕妤食用?” 这话说完,殿内一时寂静下来。 上官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打开那酸梅坛子的盖子,那股酸甜味便越发浓郁。 衡月余光能看到,离得近的文忠和绿柳都已经在吞口水了。 孙姑姑的手艺好,做的酸梅自也不差,再由衡月的灵泉一加持,这个味道便越发诱人了。 上官征看了片刻,又将那盖子盖好,然后看了文忠一眼。 文忠马上明白,低着头退了出去,显然想去寻御医去了。 上官征又看向衡月,手指一勾:“过来。” 衡月面上带着丝懵懂的走到他身边,还未站定,便被上官征一把拉进了怀里。 “皇上……”衡月顿时满面羞红,“有、有人……” “月儿,你真是……”上官征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宫争端不断,上官征一般都不太管。哪怕有时候,明知道有人对孕妇下手,他也只是冷眼旁观。 连自己和孩子都保护不好,便是生下来,也不过是蠢货废物。 他上官征,不需要一个废物的孩子。 不过如今随着年岁越大,上官征自然更看重子嗣一些。赵婕妤这一胎,他已经敲打过贤妃,原想应是无碍了。 但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还有像衡月这样的妃嫔。 送吃的给有孕之人,若那人出了任何事情,吃食便很容易被打成缘由。 衡月无疑是聪明的,知道来寻他做这个证明,但那又如何?到赵婕妤这一胎真出些什么事情,到时候源头查到这坛酸梅上,便是有皇上作证,衡月总也跑不了一顿责罚。 可她大约是不知道,大约是无所谓,总之,她同情那赵婕妤,便这般做了。 上官征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傻的姑娘。 便是从前的容儿,虽是个性烈如火的姑娘,却也不会这般傻的去帮别人。 上官征环着衡月的细腰,喉结几番上下滚动,到底还是只吐出一句话:“用膳吧。” “嗯,好哦。”衡月悄悄抱了下上官征,面上又闪过一丝羞赧。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站起身走到桌子旁,不敢去看上官征,只柔声说道:“最近天热,嫔妾给皇上准备了些下火清爽的菜色……” 一顿午膳还未用完,御医便到了。 在文忠的示意下,御医细细查了那坛子酸梅,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对孕妇不好的东西。 衡月还细心的提醒道:“只不知是否适合赵婕妤的体质,能否劳烦这位太医,再往咸福宫跑一趟?” 那位姓李的御医看着皇上微微颔首的样子,笑道:“月婕妤客气了,臣这便过去。” 他也同时带走了那坛子酸梅,于是,这事便变成了“皇上听说赵婕妤胃口不佳,特地赏赐了一坛能够开胃的酸梅,还专门让御医送过去的”。 后宫如何艳羡便不说了,除了上官征和赵婕妤,也无人知晓那是衡月献上的酸梅。 而原本伺候在赵婕妤身边的、只听从贤妃命令的宫女,却是因这酸梅成了御赐之物,也不敢拦着赵婕妤不许她吃了。 大约那酸梅真的有效,用过小半坛后,赵婕妤便真的不吐了,吃什么都很有胃口,不过几日,便将掉下去的肉都补了回来。 当然,这是后话。 这会儿,一行人从大明宫刚回到未央宫,童翠便磨磨蹭蹭的来到衡月身边,满眼不解的看着她。 衡月歪头笑着看童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第62章 谁可怜你呢 “奴婢只是不明白,那酸梅明明是主子求来的……” 童翠苦着一张脸,“可如今,却是皇上送出去的。” “主子还专门去问孙姑姑要来的,却一点好名声也没留下……” 衡月不由失笑:“我要那好名声做什么?” “那,主子为什么要这样做?”童翠不解。 衡月看了眼绿柳,绿柳明白的带着其余人出了门。 “你先坐下吧。”衡月指指绣凳。 这屋里就她两人,童翠便也没矫情,直接坐下,眼巴巴的看着衡月。 衡月笑道:“我去寻了酸梅来,就是为了赵婕妤的胎相能好好的呀。” “我不懂,主子,赵婕妤胎相好坏,与咱们又有何干呢?”童翠依旧满是疑惑。 衡月便将后宫种种与她分析了一遍,从帝后的想法,到对她自己的利益之处。 这些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坦坦荡荡:“……所以,只有她有孕,对我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甚至于,她能平安生下贵子更好。” 童翠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为什么呢?主子自己生下贵子不是更好吗?都说母凭子贵……” 衡月摇摇头,再深的,她也解释不了了。 童翠坐在那里,皱着眉思索片刻,终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所以……我懂了!” 她高兴的站起来,又回身道,“月儿,还是你聪明!你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 “嗯哪。”衡月也不计较称呼,只笑眯了眼睛。 童翠高兴的走了两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站住。 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衡月,几次开口又闭嘴,衡月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童翠顿了一下,又道,“我……奴婢……” 衡月正想说此处就她二人,不必在意称呼,外面却忽然传来敲门声,绿柳轻声道:“主子,祝才人求见。” 祝薰烟来了! 衡月的喜悦简直是压抑不住的散发了出来,她连声道“快请!”,一边又看向童翠,仿佛在无声的催促的问她到底要说什么。 这一瞬,童翠心中甚至有些委屈。 那祝才人,衡月也不过只见了几次,便与她如此亲密,便是在与自己说着什么,听到对方来了,便也要急急去见。 而自己,却是衡月一起吃住了一年的好友啊!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个奴婢,祝才人是个主子,便会得到不同的对待吗? 一瞬间,童翠想了很多,也将刚刚才要说出口的真心话咽了下去。 她摇摇头:“奴婢没事,主子快去见祝才人吧。” 衡月刚刚也想到了谢云琅,便也没注意到童翠的异状。 她点点头,又拍了下童翠的肩膀,便迫不及待往门口走去。 童翠看到她那般急切的背影,忍不住咬了下唇,又别开眼睛,不再去看。 然而突然过来的祝薰烟,脸上却没什么好的表情。 她几乎是带了些愤恨的看向衡月:“是不是你?” 衡月一愣:“什么?” “谢……”还好祝薰烟没彻底失了智,只说了一个字便住了口。 她抿了下唇,“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便是这般与我说话的吗?”衡月也反应了过来,看来祝薰烟是听说了谢云琅的事情,来与她算账来了! 怎么,她就是要让靖王带走谢云琅,让祝薰烟再也不能和谢云琅见面,又如何? 大约是亲姐妹之间只能的有所感应,祝薰烟只看着衡月的表情,竟也猜到她想说什么。 祝薰烟下意识摇头:“不,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他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就是死。”衡月笑起来,“你愿意他死?还是……” 绿柳已经机灵的带着众人都退了下去,这会儿的花厅中,只余下姐妹两个。 祝薰烟情绪还未平复,胸口起伏剧烈,她紧咬着牙,开口还带着哭腔:“我不信!靖王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姐姐你认得靖王?” “不认识,巧合罢了。”衡月走过去,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她垂了眸子不去看祝薰烟,只低声道:“这样不好吗?他到底是大好男儿,困在这深宫中,又能有什么以后呢?” “可他已经净了身,再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祝薰烟也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吼出声,“姐姐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云琅哥哥已经够可怜的了!” “你可怜他,谁来可怜你呢?”衡月脾气也上来了,她一把捏住祝薰烟的脸,强迫自己冷下心肠。 “这一批的秀女,只你一人还未侍寝过了……祝薰烟,这两日我便会劝皇上往建章宫去,你……做好准备。” 衡月说完这些话便不再去看祝薰烟,祝薰烟却惊诧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衡月的手惊慌道:“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啊?皇上……那是我姐夫啊!” 第63章 收拾下人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姐夫!” 衡月简直哭笑不得,“你是皇上的才人,自然是越早侍寝、越多侍寝的好!” 祝薰烟这下咬着唇蹙着眉,半晌没有说话。 衡月见她这般,知道终于将那谢云琅的事情糊弄过去,才微微松了口气,却听祝薰烟又怯怯开口。 她说:“姐姐之前说的假死出宫的法子,可还能用?” 衡月被她问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当即便要昏厥过去。 好的很,谢云琅在宫里的时候,衡月让她不要来,她却非得来,不顾一切也要来; 后来进了宫,衡月又劝她不如假死脱身,但为了谢云朗她还是执意留下; 现在知道谢云琅以后在宫外时间多了,她又想假死出宫? 衡月冷笑出声:“可以,但假死后你就不是祝薰烟了,我会请外祖母快些给你说一门亲事,将你改名换姓远远嫁出去才算安全。” “姐姐!”祝薰烟大惊失色,她不明白,“姐姐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也可以满足我,可为什么你就是偏不呢?” “难道看我伤心,看我不能得偿所愿,看我难过绝望,姐姐就会开心吗?” 祝薰烟眼泪簌簌而下,“姐姐为什么,就不能随了我的愿呢?” “我真是疯了才会要随了你的愿。”衡月怒道。 但好言救不了要死鬼,祝薰烟一意坚持,非要出宫去寻她那净了身的情郎,怎么劝都不听。 衡月便不再管她,干脆起身离开,留她自己在殿里冷静冷静。 出了殿门,衡月左思右想,到底还是叫来了夏竹。 趁着整理衣服的空档,夏竹低声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谢公公如今人在何处?”衡月直接问道。 夏竹顿了游戏:“奴婢不知,求主子通融奴婢半日时间。” 半日,便能从她这未央宫传信到靖王府,看来上官彻的能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衡月半闭着眼睛微微点了下头,夏竹松了口气,帮她整理好衣裙便出去了。 但夏竹这般,却是让夏荷不太高兴了。 四个宫女早就分工明确,管着衡月衣服的该是夏荷,但现在主子更衣却多喜欢叫夏竹去做,夏荷可不就不愿意了。 她还找了绿柳,委屈的哭了半晌,绿柳无奈,只能来寻衡月说个明白。 衡月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无奈的笑了一声:“竟是这般……这般也不行么?” “也不能是不行,就比如皇上身边,也是有文公公和卫公公两边的人,不过只是两边负责的东西不同。”绿柳与衡月解释着这宫里的用人之道。 她温声软语,“就比如侍膳太监就是卫公公的人,但若哪日皇上点了文公公去做,那侍膳太监虽不能说什么,却也是要不快的。” 衡月明白了,但……夏竹负责的是洒扫寝殿,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实在也不能留在这里,那两人如何能有独处的机会? 她便虚心的问绿柳:“那若我让夏荷和夏竹把活儿换换,可能行?” “能伺候主子衣衫的,一般都是心腹,主子若觉得夏荷不行,换掉也无妨。”绿柳这般说道。 这……衡月哪里能做。 毕竟绿柳已经表示过,夏荷是她的人了。 衡月一时也没想出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世的四个大宫女都干活利索,也算衷心,却没想到还牵扯到了分派的问题,衡月想一想便觉得头痛。 可头痛之余,衡月又想到了皇后。 她只是要将四个宫女理顺便这般辛苦,皇后管着偌大一个后宫,期间林林总总,分的派系又何止一二个? 可不管皇后是如何的面甜心苦,至少整个后宫在皇后手中被管理的仅仅有条。 这些事情让衡月来做,她却是不觉得自己能做的了的。 这般,不行。 衡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她要为家族正名,要一步步往上爬,最好坐上那至高之位,那么用人之术,她总要学的。 今日一个小小的未央宫若都料理不当,日后整个后宫,乃至前朝,又该何去何从? 绿柳要用,夏竹也不能疏远,衡月又向绿柳详细问了其余几个宫女的情况。 得知夏蝶和夏莲确实没什么派系,都是文忠随便挑选的、衷心的好苗子。 沉吟之后,衡月决定将夏竹和夏蝶的负责换一换。 她们一个管着洒扫,一个管着膳食出行,说起来也没有谁比谁更好。 夏莲自是很愿意,能进主子寝殿的,那都是心腹宫人,哪怕只是做些洒扫活计呢; 而同样的,夏竹也很高兴,她能趁着出去提膳的功夫去寻她要找的人。 与此同时,夏荷也松了口气——能管着主子的衣服,必是最亲近的那个,主子没有调换她,便是信任她。 夏荷便更高兴了。 而夏蝶则是因为一开始便受到衡月的喜欢和信任,甚至童翠一直都是交给夏蝶带的。 说起童翠,衡月倒是想起一件事。 似乎祝薰烟来之前,童翠想与她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她让人去寻童翠过来,却惊讶的发现,童翠不在未央宫中。 第64章 杀鸡儆猴 这下衡月是真有些没想到了。 她平时用的多的便是绿柳和四个宫女了,又惦记着与童翠的情意,念她年幼,很少让她来跟前做事,也就出去的时候带着她一起。 甚至她还然绿柳专门安排了个小宫女去伺候童翠。 只是衡月竟也不知,童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可以随意进出未央宫的特权? 甚至问过夏蝶等人才知道,童翠这不是第一次无缘无故离开了,而且童翠走便走了,竟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衡月这才想着要将未央宫好好料理一边,童翠便撞到了她的手里…… 不罚不足以立威,杀鸡儆猴,童翠这个鸡做定了。 于是,等童翠去东膳房吃的饱饱的后回来,却发现整个未央宫风声鹤唳的,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 她有些纳闷的进了宫门,探望往正殿方向看了一眼,便准备往自己住的屋子去了。 却没想到,殿门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翠儿,过来。” 童翠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有些觉得怕。 明明还是衡月的声音,也是往常的语气和音色,但莫名的,童翠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磨磨蹭蹭的往里面走,一边低声嘀咕着:“干什么啊,这是怎么了……” 等一进殿门,那种严肃的气氛扑面而来,童翠被吓一跳,下意识便跪在了地上。 衡月坐在上首,身边只站在绿柳和夏蝶。 她也算是给童翠面子了,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惩罚她。 但就算这般,在夏蝶质问童翠为什么擅自离宫时,童翠还是涨红了脸,觉得羞耻万分。 她不理解,从前大家在膳房的时候,没活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出去。 而且她也没乱跑,只是去找东膳房的旧友玩一会怎么啦! 衡月只看她的表情,便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微微沉了眉眼,低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我……奴婢去找孙姑姑了呀。”童翠有些委屈,“奴婢午膳没来得及用,这会儿正好是膳房的吃饭点,奴婢便去寻孙姑姑一起用饭了。” “你出去,为何不与我们说一声?”这是夏蝶在问了。 童翠抿了抿嘴:“那我又不是犯人,去哪里还得要人批准吧?” “放肆!什么你啊我啊,你是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 绿柳怒斥道,“还去膳房,这合宫上下谁去膳房领膳都分的清清楚楚,你无事随意离宫,还说不得你了?!” 童翠第一次被这般大声呵斥,顿时就在眼中含了一汪泪。 她可怜兮兮的看向衡月:“月……” “主子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叫的吗?” 绿柳拿出掌宫宫女的架势,训斥童翠道,“往常念你年纪小,便是教导也从未罚过,但你今日行事实在莽撞无礼,今日我必须让你长长记性!” 童翠待要辩解,却见绿柳拿出一张薄薄的木片握在手中。 这个东西她见过,是那些姑姑教导宫女时扇耳光用的!一下就能将人打的皮开肉绽,脸颊会肿好高! 她马上怕了,恨不得立即低头求饶,但绿柳已经拿着木片走了过来,童翠被吓的呆住,只眼泪哗的流了下来。 “好了。” 天籁般的声音响起,衡月叹道,“童翠年纪还小,又是初犯,莫要这般罚她了。” “主子心善,但这未央宫也该有未央宫的规矩。” 绿柳依旧满面寒霜,“便不说这未央宫,合宫里去问问,谁家宫女能随便跑来跑去的?主子要找人都找不到,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让一宫的人等着你么?” 童翠被绿柳吓的一直哭,一个字也说不出。 衡月道:“绿柳姑姑,童翠是做错了,但到底年纪还小,教导几句便也罢了。” “那便不扇耳光了。”绿柳从善如流的收起木片,只看着童翠道,“先跪上半个时辰吧。” 见童翠松了口气,绿柳又道,“去外面跪。” 刚过中午,外面阳光烈的能将人晒出油来。 童翠悄悄去看衡月,衡月叹了口气:“……去树下跪着吧。” 童翠吸吸鼻子,到底没脸再求情,只能磕了个头,倒退着出了殿门,去树下跪着了。 衡月揉着额头叹气,绿柳也叹:“主子还是心软了。” “是。”衡月苦笑,刚刚童翠进来之前,绿柳还问过她要怎么处置,她说依宫规处罚,到头来还是言而无信。 绿柳却笑起来:“主子这般也好。” 衡月见不得童翠真的被打耳光,便是宁愿在宫人面前失信也要保住这个姑娘。 这般有人情味的主子,总比那无心无情的好。 绿柳和夏蝶都想到这一点,不由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这未央宫以后,应该能走的很远。 屋里的人如何想的童翠不知道,她只觉得委屈极了。 第65章 何为对何为错 跪在树下,便是没有太阳直晒的酷烈,可那热乎乎的风和硬邦邦的地,还是让童翠受到了从没受过的委屈。 她的眼泪就没停过,一直默默的流着。 偶尔有宫人路过,童翠更是觉得丢人——要知道,之前因为和衡月的关系,她在这未央宫可以说是地位仅次于绿柳! 只有她和绿柳有小宫女伺候! 现在好了,她被罚了,衡月也不帮着说话…… 在童翠看来,让她避免被打耳光只是罚跪,也是惩罚,而且是很严重的惩罚。 这未央宫的主子是衡月,只要衡月说什么,别人还敢罚她? 她觉得实在委屈,抽抽噎噎的哭了半晌,却还是没等到来看她的衡月。 屋里,绿柳还在和衡月说着从前在大明宫,掌宫宫女是如何管理下面人的事情。 她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也跟过后宫的妃嫔,后来机缘巧合到上官征身边伺候,又熬成了姑姑,如今也算见多识广。 两人聊着,夏蝶走过来低声说道:“主子,奴婢瞧着童翠姑娘还在那里哭呢。” 衡月一顿,迎着绿柳的目光叹道:“……罢了,让她跪够半个时辰便回去吧。” “主子可还打算去给童翠姑娘送药?”绿柳含笑问道。 衡月是有这个心思的,便也点了头。 绿柳却道:“虽说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但主子与童翠姑娘情分不同,奴婢只怕主子此时去了,童翠姑娘今日这罚,便白挨了。” 衡月一惊,细想之后觉得绿柳说的不无道理。 今日罚了童翠,便是盼着她日后谨小慎微,也是盼着未央宫所有宫人看到这一切,以后也好管理些。 若再去送药,那……大概真的是白罚了。 她抿了下唇,夏蝶很机灵的说道:“那到晚上,奴婢去看看童翠姑娘吧,悄悄的将主子给她的药带过去。” “也好吧。”衡月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她探头看了一眼窗外,见童翠正在抹眼睛,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由的,衡月又想起祝薰烟。 重活一世,她原想好好保护这两个姑娘,却被世事推着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姐姐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也能给我,为什么非得让我伤心绝望才愿意呢?” 祝薰烟哭泣的脸在脑海中闪现,衡月捏了下额角,无声叹了口气。 “主子若觉得不妥,将童翠姑娘提做一等宫女也就是了。” 绿柳还以为衡月是因为童翠的事情伤心,便建议道,“便是暂时不负责什么,贴身伺候主子也是好的。” “便这样吧,明日再去与她说。”衡月又往外看了一眼,“夏竹呢?” 夏竹刚刚从外面回来,听说衡月寻她,连忙过来回禀道:“主子,奴婢回来了。” “嗯,劳烦姑姑再去与童翠说一说,也让她先回去吧。” 衡月算着时间也差不多,正好也留下夏竹单独问问。 绿柳和夏蝶都出去了,夏竹便站在衡月身边,一边为她重新倒了一杯热茶,一边说道:“主子放心,谢公公虽暂时还不能离宫,如今也安排在王爷在宫中的住处了。” “嗯……”衡月手指抚过杯沿,心中莫名拉扯。 再抬眸时,正好看到夏蝶扶起童翠,与她一起往后院耳房走去。 童翠跪的不算久,但也是第一次吃这种苦,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手背更是一直在抹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 “姐姐就不能随了我的愿么!姐姐明明可以随了我的愿!” 交叉的声音和眼前的景象在衡月脑中轮转,她捂住额头,半晌,终于妥协:“先莫要让谢公公出宫,我……我再想想。” “好。”夏竹什么都没问,直接应下。 衡月只觉身心俱疲,扶着夏竹的手回寝殿休息了一会儿。 大约也是因为想的事情太多,晚上上官征过来的时候,衡月总也没办法专心陪他。 上官征自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他伸出手指捏住衡月的下巴晃了晃:“在想什么,怎么总是发呆。” “嗯……”衡月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住他的手,“皇上,嫔妾……” 犹豫了一下,衡月干脆将童翠的事情与上官征说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嫔妾原还说,按宫规处罚她,但……几次都心软。” “是啊,不止心软,现在也在内疚呢。”上官征好笑的捏捏女人的手,不知为何,心里并不讨厌她这般。 像魏臻那样,如同一个管理机器,冷漠无情,从不徇私,又有什么趣儿呢? 他将衡月抱在腿上,温声问道:“那你现在是想如何?” “嫔妾……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衡月低着头,把玩着手指,声音低低的,“当初嫔妾受罚,走不了路,还是童翠将嫔妾背回去的。” “既这般,升她个一等宫女也就是了。”上官征的处理方法和绿柳一样,“但规矩要立,这满宫上下都看着呢。你身为主子,为一人破例,便是错。” 第66章 也就仗着喜欢 “嫔妾知道了。”衡月小声道。 上官征大约也喜欢她这般实在乖巧的模样,几句话没说完便要来低头吻她。 衡月微微躲开一下,抓着上官征的衣服,犹豫之后,还是小声说道:“就是嫔妾觉得有些不忍心。” 上官征这次没教她要如何铁血心情,只笑了一声,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热烈有热烈的可爱,温婉也有温婉的好处。 至少上官征现在已经有些接受衡月的性子了,甚至觉得这般小意温柔也很不错。 第二天,衡月去给皇后请安之前,特地让夏蝶再去看看童翠。 这般跪过的伤,一夜之后应该是最肿的,她准备等会回来便自己过去,悄悄给童翠摸点灵泉,那般也能好的快点。 今日给皇后请安倒也算安稳,没有人再阴阳怪气什么,一个有孕的赵婕妤还在艰难保胎,众妃更是难得的平和。 衡月也觉得挺好的,如果没在回来的半路上遇到祝薰烟的话。 “姐姐……”祝薰烟看起来似乎是瘦了,脸都小了一圈。 衡月看了她片刻,有些讨厌她眼下的青黑,抿了下唇后别开视线:“做什么。” “有些话想对姐姐说。”祝薰烟无精打采的站在那里,衡月总感觉她有些摇摇晃晃的。 她顿了一下,蹙眉道:“走吧。” 走几步她又忍不住问道,“你不吃饭的吗?” “最近天热,胃口差了些。”祝薰烟仿佛勉强打起精神笑一笑,“姐姐不要担心。” 衡月便没再说什么,到了未央宫后便让众人先退了出去。 她皱眉看着祝薰烟,总感觉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很是碍眼,忍不住便想发火:“没了他,你就活不成了?” “没有……姐姐,我没事。”祝薰烟笑着说道,“只是想来给姐姐道个歉,前几日我那般说,实在不对。” 她示弱了,衡月便又心疼死了。 她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别开脸说道:“……他还在宫里。” 便是余光,也能看出祝薰烟眼睛猛的就亮了起来,她似乎还想掩饰一二,垂下眸去,还掩饰不了几息,又马上来问道:“那他在哪里?” “在靖王的住处,那是前廷,你知道吧。”衡月警告的她,“莫要乱来。” 祝薰烟眼睛依旧亮亮的,她点头:“嗯,我知道的。我不会乱来的,姐姐放心,我……就是知道离他还近,就很高兴了。” 她越这般,衡月便越难受,烦的干脆举起杯子,不太想继续搭理她。 偏祝薰烟还是有事来求的,她可怜兮兮的拉住衡月的袖子摇晃一二:“姐姐……能不能先不让我侍寝啊?” “你……”衡月还想讲那些大道理给她,但看祝薰烟的黑眼圈,她顿了一下,“你不侍寝,在这后宫,会被人欺负的。” “可是我有姐姐啊。”祝薰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如从前一般天真,“有姐姐照顾我,我就不必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呀。” 衡月又看了她片刻,硬邦邦丢下一句:“随你。” 看她这般,祝薰烟就又笑的越发甜了。 她的姐姐还和从前一样,哪怕再生她的气,说的再难听,也总会满足她的要求。 也就是仗着姐姐喜欢她了。 姐妹俩重新破冰,祝薰烟这才喊饿了,衡月便叫了夏竹来,然她中午将祝才人的膳食一起提到未央宫。 原本打算去看童翠的事情也被推迟,衡月与祝薰烟聊着,并不知道夏蝶一早便应承了童翠。 此时童翠真躺在床上,露出的两个膝盖红肿吓人。 她却没管,只探着脖子努力往外看,听到脚步声便忍不住眼睛一亮,但在那脚步声走过她房门的时候便又暗淡下来。 就这般等了好久,童翠的目光再没亮起来过。 骗子,说从坤宁宫回来便来看自己,没来。 骗子,衡月是骗子。 她不是衡月了,她现在是月婕妤,与从前不同了。 她变了。 童翠想着,便伤心的哭了起来,夏蝶来给她送饭的时候实在惊讶:“怎么了这是?” “主子……”童翠很想问问,却又不好说出口。 夏蝶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急什么,主子是因为有人来访不能看你,否则早就来了。” “当真?”童翠抬起头,带着一点小小的期盼和不敢置信。 夏蝶点头:“对,主子请安回来时是和祝才人一起回来的,她们是有什么事要说吧,这会儿还要一起用膳。” “祝才人……”童翠喃喃。 刚刚升起的喜悦顿时又消散无踪,童翠忍不住又想起之前的那些心思。 从衡月入宫她们就在一处,和孙姑姑一起,不管是在东膳房还是去给秀女做饭都在一起。 衡月挨打是她背回去上药的,她做不完或者不会的事情也是衡月帮她完成的。 童翠不明白,她和衡月的关系,难道不应该比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祝才人更亲厚吗? 第67章 将自己想的满脸燥热 衡月自己也说过,她们情同姐妹。 童翠是真的把衡月当成姐姐来看的。 甚至……甚至她心悦皇上,都可以为了衡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安心做一个奴婢。 可是这样似乎不行呢。 做奴婢,衡月会罚她,想打就打,不打她她还要谢恩; 而做妃嫔的话,便是祝才人那般只与衡月见过几次面的,都能互称姐妹。 童翠心中难过,抱着膝盖又在默默流泪。 早知道,早知道当日皇上问的时候,她便留在膳房了。 ……但若是那样,她或许也见不到皇上了。 童翠想起上官征,那个强大英俊的男人,他在看向衡月的时候却又那么温柔。 那么多女人都在看他,而他,眼中仿佛只有衡月一个…… 童翠很是羡慕,她也悄悄多次照过镜子,自认虽然不比衡月国色天香,也算是清秀佳人。 若、若是她,皇上会不会也那般看自己呢? 童翠哭着哭着便停住了,又将自己想的满脸燥热。 她扇扇风,再看到膝盖上的伤,忍不住目光便凝住了。 用完膳,衡月送走了祝薰烟,又多叮嘱了几句让她千万莫要随便去寻谢云琅,这才往后院走去。 到宫女住的耳房那里时,通过窗户,衡月便看到了睡着的童翠。 天气热,她的锦被只盖住了肚子,大约觉得这里也没有太监来往,就这么敞着窗户露着小腿的。 伺候童翠的小宫女环儿正坐在门口打盹,听到脚步声,见是衡月便匆忙站起身来:“主子。” “嗯,怎么不去里面睡?”衡月随口问道。 环儿却道:“姑娘膝盖疼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眯一会儿,奴婢怕扰了她。” 这实在是个好性子的小宫女,衡月夸了她几句,又给了她一把银瓜子拿着玩。 环儿高兴的谢恩,谁都没发现屋里的童翠悄悄睁了睁眼睛。 走进屋,衡月便闻到药物的味道,再看童翠那红肿的膝盖和上面一层绿绿的药膏,衡月叹了口气。 她问环儿:“什么时候换的药?” “午膳后刚换的。”环儿答道。 衡月便有些棘手,这般,她该怎么给童翠覆上灵泉水呢? 顿了一下,她道:“这是成品药膏吗?拿来我看看。” 环儿应声去拿,衡月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绿柳道:“我梳妆台上有个小盒子,里面的药膏也不错,你去拿过来吧。” “好。”绿柳没生疑,便回去了。 趁着无人,衡月掐住小指的红痣,抬手轻轻抚上童翠的膝盖。 童翠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却能感觉到衡月似乎想碰碰她的伤口,却又不知道为何停手了,然后便没再动。 环儿很快回来,衡月看了看那药膏,趁着没人注意往里面加了些灵泉。 量虽不多,却也能保证童翠的腿会很快好起来,而且痛感应该会减轻很多。 等绿柳把另外一个药膏拿来之后,衡月也没多看,直将那个说是可以活血化瘀的小盒子放在童翠床头,又叮嘱了环儿几句,便先离开了。 她刚走,童翠便慢慢睁开眼睛。 她抬手拿起床头的圆罐,打开后,看着里面玫红色的药膏。 那药膏有些透明,还散发着淡淡的花朵香气,一看便比那绿色的药膏好了不知多少。 有这好东西,却不肯拿来给她用,到了看到她伤的厉害,才使人去拿。 童翠紧紧握住那罐子,要紧了唇。 环儿正好打了水回来,见童翠醒了便高兴的说道:“姑娘!刚刚主子来看你了,还给你送了个药膏!” “帮我洗了之前的,涂上这个吧。” 童翠低声说道。 她声音有些哑,实在是这两日哭了太多。 而让她哭的人,却是她一直当做亲姐姐看的人。 何其讽刺,连一罐好些的药膏都舍不得给她。 换上新的药膏后,童翠尝试着动了动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感觉出现问题,只试着膝盖的伤真的好了很多,甚至都不怎么疼了。 ……这般好的东西,也难怪不舍得给她用。 童翠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逐渐加大,她哈哈狂笑着,忽然抬手,将两个药膏罐子全到砸在了地上! 衡月已经不是从前的衡月了! 她也实在不该,拘泥于那点姐妹情谊,将自己狠狠束缚在原地! 另一边,衡月却觉得最近都是好消息。 据说赵婕妤的呕吐有所缓解,童翠的伤也逐渐好了,人也变的守规矩起来,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又活泼又懂事。 还有祝薰烟,最近也乖的很,三天两头的来找她玩,也不再提起谢云琅。 或许,将两个人分开的时间长一些,烟儿便不会惦记着谢云琅了…… 衡月这般想着,慢慢呼出一口气。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而她…… 她这个月的癸水,也确实未至。 第68章 撤了绿头牌之后 “主子,此事是否要告诉皇上?”绿柳问着,眉眼间却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太好了,她家主子有喜,天底下还有比这还好的消息吗? 衡月却摇了摇头,小脸微红:“我……我的月事一直不太准,只怕是一场空欢喜……” “还是,再等等吧……” 绿柳也知道,有时候时间太短了,连太医都把不出来。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从衡月第一次侍寝至今,也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 便真是有了,只怕太医也不能确定。 那确实不如再等等,而且这会儿也实在危险,若是可以,绿柳想着是悄悄回禀皇上,但要瞒过后宫众多耳目。 她之前在大明宫,自然见过皇上如何费心去保了婉妃的胎,但依旧没用。 说什么宫人嫉妒所以暗害,简直是可笑,便是绿柳都不能信。 她不再想这些,深吸一口气,扶着衡月坐下:“那主子如今,还能侍寝吗?” “嗯……我也不知,姑姑说呢?”衡月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去看绿柳。 绿柳笑了起来:“那便先报一个身体不适吧,等再过一段时间……再说。” “嗯,也好。”衡月笑起来。 她知道癸水未至这样的事情肯定瞒不过绿柳,倒不如一早便说个明明白白。 绿柳只会比她更期盼这个孩子,也更不愿意早早的将她暴露在危险之中。 之前一步险棋来收服绿柳,到底是她做对了。 如今绿柳能和她一心,自会盼着她好,又绿柳帮忙,衡月在后宫也好过许多。 大明宫,刚要翻牌子的上官征手指一顿,蹙眉问道:“月婕妤呢?” “回禀皇上,未央宫下午来人通报,说月婕妤身子不适,恐不能伺候皇上,便现将绿头牌下了。” 举着托盘的李公公小声道。 “身子不适?”上官征眉毛一皱,干脆牌子也不翻了,抬脚便往外走去。 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到,刚进了后宫,上官征便被皇后的人拦住了。 “奴才斗胆,皇后娘娘请皇上过去一趟。”微胖的太监祝久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说道。 上官征顿了一下,点头道:“好。” 不过敢走了一会儿,上官征便又顿住脚步:“朕忽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做。你去与皇后说,若有事,让她来大明宫寻朕。” “是!”祝久连忙应道。 上官征回到大明宫的时候还没什么表情,他一如既往的在御案边坐下,一如既往的批着折子。 但片刻后,他却忽然发怒,一巴掌将整个桌子上的奏折全都挥到了地上! “哗”,这宫里所有的宫人齐齐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上官征面色阴晴不定的坐在那里,半晌,才从唇齿间吐出两个字:“魏!臻!” 皇后不会来。 她也没什么事,非要见到皇上才说。 她只是,命人拦在那里,提醒他——不要再去未央宫了。 这一个月,只有上官征有空,基本就是宿在未央宫里,只偶尔去看看大皇子和两个公主,以及有孕的赵婕妤,但也不过就去看了一次。 上个月十五去了皇后那里,这个月初一因为太忙没进后宫。 如今衡月自称身体不适,他自然担心想去看看,却没想到皇后会给他来这一手。 若刚刚他去了坤宁宫,只怕皇后不管是明示还是暗示,总而言之就那么一句话:要雨露均沾,要谨守宫规。 上官征实在烦得很,甚至有种将魏相叫来训斥一顿的冲动,但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他看了那御案片刻,到底还是指了文忠:“你,去未央宫看看你月主子是怎么了。” “是!”文忠猜就是这样原因,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他倒退着出了殿门,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赶紧往未央宫小跑而去。 衡月因为确定撤了绿头牌,此时还觉得挺悠闲,正摇晃着腿坐在那里看着私库册子。 之前光看便觉得震惊,这会儿再看这册子,光名字,衡月都觉得更可怕。 这随便一件,于是御制,就是上赐,简单来说,不管哪个丢了或者坏了,她就算落了话柄了,随时拿出来都能罚她一顿。 “那私库,定要看管好啊。”衡月与夏蝶说着,见童翠探头探脑的有些好奇,便笑道,“你也是,若是去私库,定要小心些。” 童翠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她如今也是未央宫的一等宫女了,所有月例比照夏蝶她们,连衣服都好了许多。 但她却越发不觉得开心了。 衡月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 也是此时,文忠急匆匆跑了进来,见到衡月纳头就拜,吓的衡月连忙起身:“文公公!这是做什么?” “哎呀,月主子诶!”文忠急匆匆就问,“月主子身子到底是哪里不适?皇上想来看您没能来成,这会儿正在大明宫发脾气呢!” “我……”衡月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绿柳听说文忠过来正好也急匆匆赶过来,听到这话便笑起。 第69章 合该人家圣眷在身 “姑姑诶,您还在笑,皇上那脾气发的!”文忠擦擦额头,一脸苦相。 绿柳好笑道:“皇上想来看主子便来就是了,为何要自己去发脾气?” 文忠这次没说什么,只一边擦着汗,一边用袖子挡着,悄悄指了个方向。 那是……坤宁宫的方向。 绿柳微微讶异,继而明白的点点头。 皇后拿着后宫规矩压皇上,便是皇上不高兴,却也要赞她一句守礼。 而皇后,其实也不太在意皇上是否高兴,她只做对的事情就可以了。 衡月没听太明白,但看绿柳的表情,也能猜到一二。 她慢慢站起身道:“是我的不是了,没想到会惹了皇上不高兴。” 她犹豫了一下,去看绿柳,绿柳接话道:“主子下午小睡的时候有些吹了凉风,总想咳嗽,也是怕伤害龙体……” “原是这般,可请太医看过了?”文忠问道。 衡月摇头:“我感觉还好,只是身上有些发冷……不想吃那么苦药,晚上早点睡,睡上一觉,许就好了。” “是,是,那奴才便这般去回禀皇上了?”文忠说着,小眼睛还眨巴眨巴的,似乎在暗示什么。 衡月微思索后,笑起来:“不知皇上今日膳食用的怎么样?” “哎,如今天热,皇上可是最怕热的,都吃不下什么东西!”文忠舒心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般上道的妃嫔,合该人家圣眷在身。 衡月垂眸微微笑了一下,对文忠郑重道:“多谢公公。” “哎呀,不必不必,月主子这是折煞奴才了。”文忠满脸堆起一个灿烂的笑来。 衡月扶着绿柳的手到了小厨房,看看天色,犹豫之后也不准备做太复杂的东西。 这个点儿,皇上应该是已经用完晚膳了,而且这会儿也不是太热了,衡月决定还是温补为主,再做上一道点心也就够了。 一道莲子羹清心养肺又下火,一道春卷吃起来小巧方便,也都好做。 衡月忙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都准备好了,照常的加了灵泉的香甜味道,闻的文忠笑眯了一双眼睛。 装好食盒,又打上封条,衡月原想着让吴富贵跟着送过去的,却不想童翠自告奋勇。 “到底是吃食,奴婢送过去,主子也能放心。” 她提着食盒,信誓旦旦的与衡月保证着。 衡月,甚至包括绿柳和夏蝶也都没多想,只以为童翠是憋的久了想出去玩,便允了。 衡月还担心道:“莫要贪玩,天快黑了,早些回来。” 童翠点点头,拎起食盒,跟着文忠一起离开了未央宫。 文忠笑眯眯的看着童翠道:“月主子对童姑娘可真是好啊,你们之前就住在一起的是吧?” “是啊……”童翠回答的有些迟疑。 衡月对她,竟还算好的吗? “咱家说句托大的话,这宫里啊,咱家看过的事情可太多了。” 文忠大约也是觉得回去好交差了,竟难得轻松的和人聊了起来。 他笑着说道,“先帝时有位娘娘便是做宫女时候被先帝瞧见了,后来一路到了美人,却是万万不许人提起她的过去。” “曾经和她一起干活的几个宫女,全被她用各种理由给……” 说着,文忠比划了个一刀切的手势,又摇头叹息,“到底是造了太多杀孽,到后来就莫名其妙染病,不行咯。” 童翠静静的听着,一时搞不清文忠忽然和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看出她的心思,来警告她了吗? 童翠心跳如擂鼓,不由问道:“公公,皇上……我是说先帝时期,宫女上位的很多吗?” “不多,也就那么两三个。”文忠咂嘴,又笑起,“今年选秀你没看见?” “那一排排的秀女,那个美,皇上为什么想不开要去选宫女?”文忠说完,又连忙找补道,“啊,月主子那是例外。” 童翠自然是知道那场选秀的,那个时候她和孙姑姑、和衡月一起住在储秀宫,每日里在膳房忙碌的也就只有她们三人。 虽然很累,但是真的很开心。 童翠本就不坚定的心顿时更加摇摆,这种摇摆在她看到巍峨的大明宫后,更加往“不行”的方向走去。 再进到内殿,看到一地狼藉和满地瑟瑟发抖的宫人后,童翠更是膝盖一软,若不是文忠拖了她一把,她就直接也跪下了。 “皇上,月主子就是午睡吹了冷风,有些咳嗽。”文忠满面堆笑的向上官征回禀道,“但奴才瞧着月主子精神还不错,这不,听说皇上晚膳用的不香,还特地为皇上准备了宵夜。” 上官征的目光落在童翠拎着的食盒上,语气沉沉:“她自己做的?” “是呢,全是月主子做的。”文忠说着,示意童翠去把饭食摆上。 但童翠实在是……已经不太能挪得动了。 文忠只好自己接过食盒,任由小宫女软软的跪在地上,他去布置吃食了。 童翠双手撑住才让自己勉强没彻底爬下,一双金黄色绣着龙纹的靴子从她面前踏过,又飞快离开。 似乎是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 但她或许,永远也不敢伸出这个手。 而文忠眼看着皇上喝了一口莲子羹便露出笑来,也跟着松了口气。 第70章 今日朕还算满意 都不必上官征吩咐,文忠已经一脚一个把没什么用的都踢了出去。 他绕过童翠,走过去收拾被上官征扔了一地的奏折。 这些事情也只有他能做,旁人,便是看一眼奏折都是要命的。 文忠收拾好御案,回头看童翠还跪在地上,不由觉得好笑,干脆走过去,示意人起来,先出去也行。 可惜童翠还在走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文忠的意思,继续在地上跪着。 文忠也不能直接将她拉起来,又不能像对待大明宫的那群小兔崽子一样直接将人踹一脚,只能纠结之后,干脆不理了。 上官征每次吃衡月做的东西都会心情稍微好一些,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份儿一盏不大的莲子羹,和一份不多的春卷,全都被他吃了个精光。 再一扭头看到还跪在地上的童翠,上官征对她还有些印象,笑道:“好了,还跪着干什么,起来吧。” 童翠恍然回神,抬头对上皇上含笑的目光。 她顿时脸上一红,低头讷讷不敢言,身体却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的站了起来。 “你们主子怎么样了?怎么午睡还能吹了风呢?”上官征含笑问道,“可寻太医看过了?有什么大碍?” 童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悄悄去看上官征。 见他目光如水般温柔,唇边更是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顿时那颗心又开始有些不安分。 “主子她……一切都好。”童翠鼓足勇气,然而声音还是如同蚊蝇,“……皇上不必担心。” 上官征也并没听清楚,但是被一顿美食安抚的肠胃很是熨帖。 他便随意点点头,重新坐在御案前,头也不抬对童翠说道:“行,你回去吧。告诉你家主子,朕今日还算满意。” 童翠应了声“是”,再偷看皇上一眼,这才喜滋滋的准备离开。 结果转眸之间,却正好对上文忠看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童翠吓的一个激灵,又连忙对文忠行了一礼,便什么也不敢多想的,赶快离开了大明宫。 文忠若有所思的看了片刻童翠的背影,忽然便明白了什么。 他暗道一声好笑,心比天高的宫女见的多了,这般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还真是少见。 膳房杂役到一等宫女,还不满足,见着别人好自己也想往上爬,这般摔了,他文公公才不会管。 童翠这次也没倒出跑着去玩,只回去的半路上,她却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走的急匆匆的,还不时左顾右盼的一个背影。 虽然童翠没见过那人几次,但却意外的能认得出来。 正是衡月的好姐妹,祝才人。 眼看便要天黑,祝才人这是去哪里了? 一瞬的疑惑也就在心中闪过,童翠撇了撇嘴,才不感兴趣。 她也就是多看了两眼,犹豫着回去要不要问问衡月,便也就算了。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天刚好擦黑,门口的灯笼挂了起来,童翠看了一会儿,才抬步进了宫门。 她混迹在膳房,小道消息也听了不少,自然知道一个宫殿一般不会只住一个主子。 向未央宫这样,离大明宫近,宫殿又大又豪华,却只是给了一个婕妤住,却是闻所未闻的。 想着想着,童翠脸又有些烧了起来。 若她应宠……会被皇上分在哪里住呢? 或许到时候,这未央宫里,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呢…… 到那时,她也是这未央宫的主子了…… “童翠姐姐?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小管子笑眯眯的打着招呼,“我刚就觉得外面似乎有人,一看竟然是姐姐!” “小管子……”童翠回过神来,笑了笑,没多为难这小太监。 以后,也是帮她看门的呢。 之前被罚过一回,这会儿童翠也懂了些规矩,先去正殿向衡月回禀。 听到她进去的时候,满地折子乱丢,宫人也都跪着,衡月便又蹙了蹙眉。 刚刚绿柳已经与她说过这前因后果种种。 首先便是,既然嫔妃撤了绿头牌,身体不适,皇上便应该保持距离,以免误伤龙体。 然后便是,皇后,极其讲规矩。 所以此次上官征发火,便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限制,偏对方还是占理的那方,他贵为皇上,却还是不得不妥协。 这也难怪他会发火到如此了…… 听着童翠说皇上吃完衡月准备的膳食后,眼瞧着心情便好了许多,衡月默默和绿柳对视了一眼。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好在,眼前最要紧的便是皇上的万寿节。 衡月发愁的和绿柳商量:“总不能给皇上做一顿饭吧……” 看绿柳似要点头,她又连忙说道,“就算做一顿饭,也不够吧?不还得送些什么?” “奴婢看主子不是做了一件荷包?”绿柳掩口笑道,“奴婢看,这些就够了。” “啊,你的意思是,一个荷包加一顿饭?”衡月想了想,又有些挫败,“可是万寿节那日,皇上哪里有时间来未央宫吃饭啊?” 绿柳却只还是笑:“那主子便辛苦一些,奴婢有法子。” 第71章 该告诉皇上 到了万寿节前一天,衡月才知道绿柳说的法子竟然是让她准备早膳,送到大明宫。 “皇上勤勉,便是生辰也要上朝。让小管子去看着点时辰,奴婢先去与文公公打个招呼,回头皇上快下朝时,主子便过去就是了。” 绿柳安排的井井有条,完全体现出什么叫上面有人好办事。 衡月便没有任何反对,提前一天便在小厨房里忙活起来。 文忠还抽空来看了一趟,对于衡月全程自己动手表示非常震惊。 “别的娘娘说是自己熬的羹汤,也不过就是往里面丢几样奴才们准备好的东西,倒是没几个像月主子这般,全都亲力亲为的。” 文忠拢着衣袖,笑眯眯的站在那里道,“回头咱家一定在皇上面前,为月主子多多美言。” “别美言了,我看你是乐坏了吧。”绿柳嗔道,“我可是听说,皇上好几日不往后宫来了。” 文忠便只嘿嘿的笑。 他答应帮忙,自然也不是全无私心的。 像是和皇后赌气一般,从那日想来看衡月来不了,上官征这几天便夜夜独宿大明宫。 还是皇后先绷不住,连续两日来求见皇上,说是要向皇上回禀万寿节之事,但这何尝不是一种示弱的讨好。 衡月一边忙活着,一边听着文忠和绿柳聊天,慢慢沉下眼眸,想自己最近的烦心事。 这几日,祝薰烟也来过一次,看起来精神很好,似乎再不为了谢云朗忧心。 但偏是这般,衡月便越觉得不对。 她一边想着,一边手脚麻利的端起和好的面,刚想放在一边,却被猛的扑过来的绿柳夺走了面盆。 绿柳真是被这位心大的主子吓的魂都要没了:“主子如今怎还能干这般活计?!” 衡月一愣,而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文忠却先大喊了一声:“什么!” 文忠小碎步跑了进来,一双不大的眼睛却瞪的像铜铃一般,在这略有些昏暗的小厨房里都放着不可忽视的光芒。 他甚至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月主子,难道是……” 他咽了口口水,又压低声音,“有了?” 被他这般谨慎的问,衡月都有些恍惚,仿佛她怀的不是上官征的孩子一样。 绿柳则赶紧拉着文忠到一边解释,听闻衡月癸水未至但时间尚短后,文忠明白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此事不该瞒着皇上。” “皇上会帮月主子瞒着其他人的。”文忠又道。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个信心。 衡月却很犹豫:“又不能确定,万一是空欢喜一场……” 这么一说,文忠也确实有些踌躇了。 但很快,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就与皇上坦白说,不管是不是……皇上总归不会生气的!” 衡月和绿柳对望一眼,想想前几日因为身体不适撤掉绿头牌引发的乌龙,忍不住也都点了点头。 于是,生辰这日一早,上官征起床便觉得不对。 他多看了文忠几眼,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怎么一大早的,笑的这么恶心。” 文忠没躲,挨了这一脚还故意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爬起来笑道:“嘿嘿,今儿可是好日子,奴才天不亮就听到喜鹊叫呢。” “油嘴滑舌。”上官征失笑。 大约也因为今日是万寿节,早朝上的臣子们格外乖巧懂事,一点儿烦心事都没提出,也很快便散了。 “若平日里他们也这般,朕的日子能好过一半。” 上官征与文忠叹道,觉得这万寿节真是个好日子啊。 文忠应着:“是,是。”面上却明显带出些漫不经心来。 “你今天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上官征看出他的刻意来,也不恼,只笑着起身,“回去看看,若不能让朕满意,朕打你棍子可别求饶。” 文忠也就是给皇上提个醒,当即笑嘻嘻的跟过去:“那不能,皇上今日呀,只能开开心心的。” 上官征好笑的看他一眼,信步回了后面。 一进殿,便闻到浓浓的食物香味。 上官征下意识深呼吸一口,几乎立刻便知道来人是谁。 他唇边不由便噙上了一抹笑,开口叫道:“月儿。”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文忠在旁边悄悄的笑,上官征已经大踏步走了进去。 衡月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此时正站在桌边,见到上官征便盈盈下拜:“皇上。” “做这么多,累不累?”上官征笑着拉起她。 他自认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但看到衡月为他准备的这一切还是有些食指大动。 也不知是因为人让他喜欢,还是衡月的手艺确实不俗。 上官征没给自己找更多借口,他拉着人坐下,被宫人服侍着擦过手后,便用起膳来。 衡月用的不多,只将上官征伺候的熨帖极了。 他开玩笑道:“月儿这般,是希望以后朕都去你那里用早膳吗?” “那嫔妾求之不得。”衡月有些羞涩的说完,又低下头,“只是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这般伺候皇上了。” “嗯?”上官征不解其意,待要去拉衡月的手,却被她轻巧躲过。 她拿住一个明黄色绣着暗色龙纹的荷包,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上官征:“嫔妾手艺不好,皇上莫要嫌弃……” 上官征刚接过荷包,却听见女子轻轻的却忍不住喜悦的声音:“皇上,嫔妾……可能是有喜了。” 第72章 他不高兴 “啪嗒”一声,没拿稳的荷包掉在了地上。 衡月一愣,再看上官征似乎是受到惊吓的模样,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不见半份喜色。 她略有些慌乱的看了自己一眼,又求助的看向绿柳和文忠,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皇上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或许是,皇上不想她有孕? 可一直以来,也并未赏给她什么药…… 上官征愣住的时间有点长,连绿柳和文忠都察觉到些许不安,互相用眼神问着怎么办。 可下一瞬,上官征却猛然站起来,不敢置信的双手按在衡月肩膀,开口语气甚至都有些颤抖:“你……你有喜了?” “……我……”衡月是真不知道怎么了,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官征上前一步,感觉踩到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他又赶紧弯腰捡了起来,直接将那被他踩脏的荷包不管不顾的往怀里一塞,一边就打横抱起衡月,同时吩咐道:“去请余御医!” “皇上,嫔妾,嫔妾还不知道是不是,只是癸水来的晚了些……” 衡月抱着上官征的肩膀,很是后悔告诉他此事。 她小声道,“嫔妾伺候皇上还不到一个月呢……” “等御医来看看就好了,别怕。”上官征这么说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却实在不算是好。 绿柳和文忠都没敢跟过去,此时估计在外面商议着什么。 衡月抿了下唇,有些颤抖的开口道:“皇上……皇上不想让嫔妾……” 她说不下去了,心中是实打实的一片懊恼。 万万没想到,上官征竟然会不高兴。 早知道,她就早早问上一句…… 衡月正在胡思乱想间,一只大手却覆在她额头上。 男人佯装镇定的说道:“别多想。” “朕……很高兴,只是……害怕……”上官征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叹了口气,“你……” 他原本想着,衡月此时才十六。等再大一大,再生育也是好的。 毕竟之前有人曾与他说过,女子最佳生育时间是二十岁之后。 那人自己却在十九岁的时候怀孕,又小产,险些没死过去。 当时他冒死去看她,却不敢进去,只能隔着窗户,看着那人像是春日里忽然枯萎的花朵一样,苍白憔悴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了去。 上官征便有些害怕…… 他捏了捏衡月的手,努力先让自己镇定下来:“朕很高兴,月儿。你要好好的。” 只要她好好的,孩子以后,还会有很多。 衡月有些摸不准上官征的意思,只能虚虚应下,被他安置在龙床上。 大约也是衡月的体质实在是好,便是有孕刚刚一个月,也被御医把出了喜脉。 “时间是有些短,但这位娘娘身子骨很是不错,胎相也极稳,滑脉清晰有力,皇上大可放心。” 余御医笑着说道。 上官征强装镇定的点点头,思索片刻后,看了眼衡月,温声道:“你刚有孕,还是先不要外传的好。余御医也不方便常常去未央宫,不如这般。” 他沉吟的说道,“每隔三日,日昳前后,你来未央宫让余御医请个平安脉。” 衡月怔怔看他:“啊?” “传个软轿过来便是了。”上官征丝毫不觉得麻烦,一锤定音,“便先如此,余御医,你看可需要开些安胎药给月婕妤?” “安胎药倒是不必,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余御医很是沉着,“月婕妤身子很好,胎相极稳。” 他想了想,还是建议道,“臣之家传医书上有写,女子有孕后,若无身子不适的感觉,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像是平日里的走动,若不会觉得劳累,便也不需要太过注意。”余御医说这些,也是冒了风险的。 但看皇上似乎很是紧张的样子,他还是继续说道:“臣会为月婕妤备好脉案,三日一次平安脉,定会无恙的。” 上官征这才点点头,只是提起的一口气到底没放下。 余御医走后,原本应该是一件喜事,却搞的此时殿里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上官征一摆手,文忠弯着腰,带着绿柳一起退了下去。 衡月有些怯怯的看向上官征,实在不能理解这个男人。 上一世似乎也是这般,她有孕后,上官征也并不如何高兴,但她第一次小产后,这个人却又一副很伤心的模样。 或许这便是天子威仪,深藏不露吧…… “月儿,朕很高兴。”上官征坐在床边,将衡月抱进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轻轻蹭着,“朕也想要一个,你和我的孩子……” “可是……”衡月险些脱口而出真心话。 她闭了闭眼睛,生硬的转折道,“可是嫔妾不知道,他会不会很乖。” “那我们先生个女儿。”上官征冲口而出,“像你一般可爱的女儿。” 第73章 心中一凉 衡月顿时心中一凉。 所以,上官征今日这番表现,是真的不想让她生下儿子吗? 是……嫌弃她宫女出身,不希望有皇子是这般的母家吗? 呵…… 衡月微微低下脸,将表情和眼神都藏在上官征胸口。 她柔声答道:“好哦,但嫔妾却是希望,孩子能长的像皇上。” 不等上官征说什么,她又道,“像皇上一样的眉眼和长睫毛,嫔妾生的小公主一定是最可爱的。” 上官征不知衡月所想,只被她的话说的心底一片柔软。 他稍微退开一些距离,一手抬起衡月的下颌,轻笑道:“好,生一个……长的像你又像朕的孩子。” 语毕,他轻轻吻在了衡月的眉间。 衡月闭上眼睛,长睫微微扇动,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都说色令智昏,上官征却似乎从里不会这般。 他一直都是理智的,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好的。 智昏?怎么可能。 衡月心底暗嘲,却听上官征又道:“这真是朕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呵,衡月险些笑出声来。 这般嫌弃,还说的这么好听,真是让她……觉得恶心。 两人又相拥在一起,各自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 衡月看时间实在不早了,便轻轻推了推上官征:“皇上,嫔妾该往花萼楼去了。” 皇上的万寿节设宴在花萼楼,上官征可以去的最晚,但衡月要早一些。 按照位份,她应该在嫔位之前到才对。 上官征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很不舍的在她肩膀蹭了蹭,又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好吧。” 顿一下,他似乎在犹豫什么事情,衡月看了他一眼,没多纠结他的纠结,起身行礼后便出去了。 绿柳一脸紧张的等在外面,连文忠都在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细汗。 见她出来,两人齐齐看了过来,目光中全是不自觉带上的祈求。 似乎是在求她,不要带出什么坏消息。 衡月便笑起来:“怎么了这是,这般好的日子,我又有喜了,怎还苦着个脸?皇上都说他很高兴,怎么你们还不高兴吗?” 这话说完,那两人肉眼可见的舒了口气。 绿柳反应过来,连忙来帮她整理身上的裙摆和衣襟,将那些压出来的褶皱尽量扯平。 文忠也不再耽搁,一溜烟的就进殿里去了。 这边出了大明宫,绿柳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小声与衡月道:“皇上之前那个脸色,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是啊,我还以为……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呢。”衡月也叹息道。 绿柳连忙呸呸呸:“皇上特特请了余御医过来,怎么可能是不想要?” 顿一下,绿柳解释道:“主子知道,后宫有太医院,那是专门给妃嫔们看病的。御医则是专为皇上照料身体的。” “余御医是御医院的院判,他从祖上便是做御医的。” 绿柳又笑起来,“皇上还为主子费心想了个每三日到大明宫请脉的办法,实在是用心良苦。” “是啊……”衡月如今想一想,也有些不明白上官征前后的不同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思索片刻,终于还是问出:“绿柳,你说……皇上会不会因我身份,不希望我生育皇子?” 若真是这样,她要多布置一些了,别等孩子出生是个男孩,却会被上官征一旨夺走,直接送给魏臻养,那她才要哭死。 绿柳却不以为然:“不管主子从前是何身份,如今已是皇上的后妃。生出的小皇子便是没有母家,也是龙子凤孙,不必计较那些。” “可皇上说,想要一个公主……”衡月咬了下唇,到底有些计较此事。 绿柳却想的是另一个问题:“先开花后结果也是有的,而且……还不知道赵婕妤如何,若主子先得一位小公主,既不引人注目,也能站稳脚跟。” 说真的,绿柳也没想到衡月会这般快的就有孕。 她原想着,怎么也得一年半载的才能有好消息。 或许,皇上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一时失态,又说出希望是个公主这般的话。 思及此,绿柳又道:“主子此时生女,不是坏事。毕竟从主子受宠,便一直都太过打眼了些。” “你说的也有理。”衡月彻底放松一口气,“那便,看天命吧。” 天要她先安稳,她就先安稳;要她如今便生子,那也是天意。 她不逆天,只想逆人。 到了花萼楼,位分低的嫔妃都已经来到,衡月一路笑着点头走过去,只在路过祝薰烟桌前时微微顿了一下。 祝薰烟精神状态极好,眉目盈盈的,看向她的时候微微一笑,还有几分少年天真的模样。 衡月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没多停留,走到了自己该在的位子上。 嫔位上还是空的,衡月知道没来晚,多少也松口气。 这时候,她身边有人坐下,扭头去看,却是赵婕妤。 她比上次见的时候瘦了一些,气色却还算好,见衡月看过来,赵婕妤微微启唇,做了一个“谢谢”的口型。 第74章 万寿宴上 看来那酸梅是好使的。 衡月轻轻摇了摇头,两人都没再说什么,收回目光后与众人一起沉默等着。 好在时间也要到了,很快,妃嫔这边便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隔着屏风的另一边,隐隐约约能看到众位大臣也都到了,只上首几个位子还空着。 那些都是皇亲国戚,众人不敢攀比,均纷纷坐好,只臣子那边有些小声议论的声音。 又片刻,外面响起通报声,是帝后一起来了。 此时衡月再往对面看,刚刚那几个空座已经填满。 她忽然心有所感,在皇上到来前、屏风撤下的瞬间,看往对面最靠前的位置。 上官彻正定定看着她。 而上官彻身后,站着的却是一身绯色太监衣袍的谢云朗。 绯色……五品以上的太监才能穿的颜色。 衡月宫中,也只有吴富贵能穿绯色了。 但吴富贵年近五十,不管什么颜色都穿不出好看。 那谢云朗却是君子如玉的年纪和模样,站在那里挺直腰背,更是被那绯色趁出好颜色来。 来不及去管上官彻在做什么,衡月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去寻找祝薰烟的身影。 但美人才人几十个,衡月一时也没找到人,却对上了走进来的上官征的目光。 上官征对她轻轻点了下头,下一瞬,皇后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衡月忙敛息低头,随着众人一起起身行礼,不敢再多看。 上官征坐下后又看了衡月一眼,这才沉声道:“都起吧。” “恭祝皇上生辰安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又齐声贺了寿,这才起身坐下。 上官征笑着说了几句,又举杯共饮了第一盏酒,这万寿节的庆贺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先是从皇亲国戚开始,一一给皇上献上贺礼。 上官彻身为皇上的亲弟弟,又是一字亲王,自然是第一个送上贺礼的。 他今日一身宝蓝色的亲王礼服,趁的整个人英挺不凡,身后跟着拖着礼物的小太监也是一副好相貌,两人站在场中,便明里暗里的收获一批目光。 上官征不由的看向衡月。 而衡月……还在努力寻找着祝薰烟的身影。 上官征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但至少她没去看上官彻,他便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于是,对上官彻也和蔼了些。 他抬手:“起吧,云之与朕,不必这般拘礼。” “皇兄如此厚爱,臣弟却不敢不敬。”上官彻说完,一抬手,谢云朗便送上一尊盖着红布的贺礼。 上官彻开口道:“前端时间臣弟往山东去了一趟,机缘巧合得了这尊泰山石,侧看正是‘寿’字形状。” “正好臣弟将其请回,恰巧便遇上皇兄的万寿节,许是苍天有意,借臣弟之手献给皇兄。” 靖王一番话说的可以说是非常谦卑了,让那些有些蠢蠢欲动心思的众臣难免失望些许。 他给脸,上官征自然更给面子,笑着赞道:“也就云之还有这般好的运气。” “是皇兄仁德,上感动天。” 车轱辘话说来说去也就这样,兄弟俩互相恭维一番,便换上其他人以此送上贺礼。 上官征全程淡淡,即没有表现特别喜欢,也没有说很不高兴,让人摸不透他的喜好。 衡月终于找到祝薰烟,好在她并未看向靖王方向,只与身边坐着的另外一位才人聊天。 在各位臣子献上贺礼后,妃嫔这边,只有几个嫔位以上的有此机会当众献礼。 之后便是别国使臣进殿献礼了。 衡月便没再多关注祝薰烟,她等着那位姑娘的到来。 南安,北戎…… 很快,便到了衡月想看到的一幕。 “臣此次前来,特特带来我国瑰宝明珠,献给伟大的皇帝陛下。”吐蕃使臣略带些骄傲的说道。 众人还以为是什么宝物,都在伸着脖子等着看呢,结果忽然变响起乐声,随后,一红衣女子戴着遮面的红纱,扭着裸露的腰肢便舞着进了殿门。 原本都还含笑的妃嫔已经有几人变了脸色,衡月抬眸去望,见皇后表情平平,而皇上似乎也并没有那般动容。 女子的舞蹈跳的极好,露在外面的腰肢雪白,扭起来妖媚又魅惑,与大盛完全不同的异域风情很容易令人心折。 衡月已经扫见好几位大人看的目不转睛,却又被身边的夫人悄悄掐了一把的模样。 她不由失笑,目光流转间,却正好对上上官彻看过来的目光。 衡月想别开眼去,对方对已经抓住这一瞬,对她举杯示意了一下。 似乎这一眼并没有别的含义,只像是曾经对老朋友,想与她喝一杯罢了。 再拒绝便仿佛是她有什么心思一般,衡月便垂下眸去,端起面前的杯子淡淡饮了一口。 “来人,给月婕妤换一杯酒。” 上官征的声音忽然响起,衡月吓一跳,抬头却对上他略有些冷厉的目光。 连还在跳舞的女子都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下一刻,却随着乐声舞的越加疯狂。 那一把纤腰几乎扭动出了幻影,她就这么一步一步,舞到了上官征面前。 上官征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很随意的说道:“跳的不错,赏。” “奴不想要赏赐,只想敬尊敬的皇帝一杯酒。”那女子眉目含情,脉脉看着上官征,红唇开合间都是魅惑的风情。 上官征却又看向衡月:“换了吗?” 第75章 宴上百状 “……换了。”衡月略有些不知所措,刚刚竟是文忠跑过来给她换的。 而且换的也不是酒了,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应该是花露饮。 衡月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知道上官征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还不敬朕一杯?”上官征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还等着朕来敬你不成?” 这般场合与她开这般玩笑,衡月连笑都不敢,慌忙起身:“嫔妾不敢,嫔妾敬皇上,恭祝皇上万寿安康。” “好。”上官征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皇上实在偏心,怎么就月妹妹敬的酒好喝,臣妾等敬的便难以入口吗?” 良妃说着,也举起酒杯,“臣妾敬的酒,皇上喝吗?” “你都这般说了,朕还能不喝吗?”上官征像是很无奈的样子,却也是痛快的举杯就饮。 衡月算是松了口气,但余光却能看见,上官彻似乎还在看自己。 ……以后这种破宴,不来也罢。 她不敢多看上官彻的方向,便也没有发现,那谢云琅也在时不时看向某个方向。 那女子的舞蹈终于跳完,上官征大方的赏赐了她,却没说什么留下的话。 使臣有些坐不住了,强笑着说道:“皇帝陛下,这是我吐蕃最珍贵的明珠,是我们王最美丽的女儿。” “我等愿将明珠献给皇帝陛下,希望两国和平,永久延续。” 人家都这般说了,上官征也不能实在不给面子。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他笑着应下,又当众封了嫔位,封号和。 ……虽说直接封嫔,听起仿佛令人羡慕,但一个“和”,却清清楚楚表明,皇上封嫔不过是看在两国的面子上。 已经有妃嫔在窃窃私语的笑起来了,和嫔却面色如常,行礼道:“嫔妾多谢皇上。” 一看便是很了解大盛的规矩了。 对方培养这么一个美人,专门送到上官征的后宫,所求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嫔位。 “皇上今日双喜临门,臣妾恭喜皇上。”皇后笑着举杯,“臣妾敬皇上一杯。” “皇后与朕同喜。”上官征温和道,与皇后对饮一杯。 之后便是吃吃喝喝,有嫔妃还想趁此献艺看能不能得到皇上目光,也被皇后不着痕迹按了回去。 她端着杯子,说的风轻云淡:“宫中自有乐人歌姬,何需姐妹们表演。” 说完,她也不去看那吐蕃使臣的脸色,扭头对着皇上巧笑倩兮,“不说臣妾险些就忘了,臣妾特地让乐府排了一场新乐,皇上可要看看?” “皇后的心意,朕自然要看。”上官征柔声应道。 皇后便看了眼身边的瑞敏,瑞敏低头应了一声,又抬手拍了几下。 一排红色纱衣的舞姬排队而入,舞姿翩然。 大约是被刚刚的异国明珠刺激的,衡月看着舞姬跳的柔情似水,表情却一个个咬牙切齿的。 真是,有趣……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依旧是花露饮。 身后的绿柳又弯腰为她满上,起身间小声说道:“主子可要去更衣?坐的久了,莫要累到。” 这一场宴要持续到晚膳之后才算结束,没有人能坚持那么久。 衡月看过去,见已经有不少妃嫔不在位子上了。 她觉得还好,一时也不想离开,却不想皇上先离席,随后皇后也走了。 眼看着上官彻竟然也站起身,却不像是要往外走的样子,衡月心中突突,连忙起身扶住绿柳的手:“我也确实也坐的累了,出去走走吧。” 谁知道就这般巧呢? 刚走到没人地方的衡月抬眼便见到正冲着自己走过来的上官彻,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要转头跑掉,却还是被对方三两步赶了上来。 “月婕妤安好。”上官彻长腿一迈便挡在了衡月眼前。 他笑的风度翩翩,衡月却实在有些惊吓,不由自主又后退一步,这才附身行礼:“靖王殿下。” “月婕妤,许久不见了。”上官彻几乎是贪恋的看着她。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若说之前不过是个有些兴趣的宫女,如今却已经成了他念念不忘的心魔。 衡月感受到他那有如实质的目光,不由又退一步。 绿柳也察觉到不对,上前护住衡月,笑道:“靖王殿下,还请慎言。” “嗯?”上官彻笑了笑,“不过是故交而已,也不能提起吗?” 衡月没再说什么,对着上官彻匆匆行了一礼便想要离开。 她刚刚在宴上不过是与上官彻喝了一杯酒,被上官征看到便惹出个敬酒的事情。 男人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极强,衡月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横生枝节。 她一直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至于上官彻,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自己都给不了的。 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却不想,上官彻只慢悠悠说了一句:“本王手下那个小太监,近来常进后宫,婕妤可知晓?” 衡月的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他。 第76章 不敢踏错一步 绿柳惊异不定的看看衡月,再看看上官彻,忽然就明白了当日那个慎刑司里的小太监是去了哪里。 竟是被靖王救走了? 这般说来,靖王和衡月,恐怕不只是旧交这般简单。 绿柳深深皱起眉来,甚至想抓住衡月,让她不要再与上官彻有什么往来。 但上官彻刚刚那句话让衡月是在介意,她还想问清楚些,但这次却是上官彻先离开了。 他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用口型说了个“云晚湖”,然后便转头离开了。 衡月面色如霜,看着上官彻离开的方向。 他那意思,是要她今晚往云晚湖去,到时再与她细说谢云琅之事。 衡月并不想去。 她也不必过去。 只上官彻那一句话,衡月便想明白了。 谢云琅是个太监,想进后宫再简单不过,也不会有人质疑或者如何。 那他进后宫,要见谁呢? 反正不是自己。 再想想祝薰烟最近的状态,衡月哪里还不明白。 “主子要去?”绿柳低声问道。 衡月缓缓摇头。 她倒是很想与上官彻好好聊聊,甚至想让他管好谢云琅,莫要再放其随意进后宫了。 可转念一想,如此也不是办法。 祝薰烟失心疯般的要与谢云琅在一起,便是阻了谢云琅,只怕也挡不住祝薰烟。 甚至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更丧心病狂的事情。 不如釜底抽薪,直接让祝薰烟做真正的才人好了…… 衡月想着,到底又有些不忍,开始考虑是不是让祝薰烟出宫算了。 虽然操作难度大了些,但与外祖父联系上,将祝薰烟送出宫,再将她远远嫁出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那便,让她离开吧。 余生不见,也好过祝薰烟这般自毁城墙。 衡月打定了主意,回头却见到绿柳有些复杂的目光。 见她终于回过神,绿柳叹道:“主子……不管主子从前与靖王殿下是何交情,以后都还是不见了的好。” “我晓得的,姑姑放心。”衡月叹了口气,“只是当初我也没想到,他会插手谢公公的事情。” “是。”绿柳犹豫之后,还是问道,“赎奴婢多嘴,主子与靖王……皇上知道吗?” “皇上,知道的。”衡月放佛有些羞赧的低下头,轻声将第一日见到皇上时的场景说了出来。 与绿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衡月羞的满面通红,磕磕巴巴说完才道:“那日我也就是第三次见到靖王殿下,不知道为什么……会那般……” “主子不必多虑,此事既然皇上知情,便可放心了。”绿柳又忍不住追问,“那之后,主子未与靖王见过吧?” 她这话问完,便见衡月脸上更红,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自然没有!你……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怎还问出这样的话!” “那便好,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节外生枝。”绿柳连忙安抚道,“那今日之事,奴婢会告诉皇上,主子可愿意?” “随你。”衡月摆出一副有些生气的模样,“我站得直坐得端,没什么好隐瞒的。” 绿柳只得又安抚了她几句,怕衡月真的生气。 却不知,衡月是真的在心底舒了一口气。 今日之事,她不能自己去向上官征说明,那般便太显得小题大做。 但也不能完全不说,若以后被上官征查出来,便是再难解释清楚的事情。 尤其是,她这般快的怀了孩子。 衡月就像是在那刀尖上行走的人,不敢踏错一步,不敢留下一丝把柄。 她要昂首挺胸走到最后的那个位子上,谁也别想阻挠她。 ……哪怕是祝薰烟。 衡月深吸一口气,扶着绿柳的手回到花萼楼,又目送她离开,之后便沉默的坐在原地。 也有过来找她攀谈的嫔妃,衡月便也陪着聊几句,渐渐的,也有大臣夫人过来攀谈,衡月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终于,被她等来了祝薰烟。 祝薰烟似乎是有些怯的,估计是怕她察觉到了什么,走过来便行礼道:“月姐姐……” “祝才人最近气色倒好。”衡月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笑道,“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没、没有啊,妾哪里有什么好事能遇到呢……”祝薰烟干巴巴的笑起来,“月姐姐还是不要开妾的玩笑了……” “哦?”衡月笑笑,“对,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祝薰烟这下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衡月的袖子晃了晃,启唇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只抿紧了唇,一双眼湿漉漉的看着衡月。 ……又是这般。 衡月抬手摸了摸她的发。 或许此次之后,便是真的永别了吧。 只希望她在别处,能安康幸福。 大约是衡月的眼神让祝薰烟猜到什么,她慌乱的又扯了下衡月的袖子,终于艰难的冒出一句话:“妾想求月姐姐……侍寝……” 第77章 怕她多疑 衡月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你愿意侍寝?” 祝薰烟不抬头看她,半晌才从鼻间闷闷的“嗯”了一声。 衡月没答,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一声。 还用问吗?谁能让祝薰烟改变主意? 上次她说让祝薰烟侍寝做一个真正的才人,祝薰烟还大喊大叫的拒绝,现在呢? 主动提出。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怕她察觉出什么,要送她出宫吗? 甚至有可能,这还是那谢云朗的建议…… 衡月想的恶心,不明白祝薰烟还在抱着过去苦苦纠结什么。 她抬手,按在面前少女的脑袋上。 十五岁的祝薰烟,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 虽然家族蒙怨,失去了父母,但祝薰烟有姐姐和外祖倾力相助,过上了正常世家小姐的生活。 若她能安心下来,好好寻一良人嫁出去,不敢说过的多好,至少也比在这后宫苦苦挣扎来的好。 以外祖母的人脉和经验,给她选的人家总不会太差。 当然,若她孤注一掷,进宫寻找机会复仇,那在这一世遇到衡月之后,她也可以重新回去,做祝家小姐;或者与衡月练手,在后宫互相扶持。 可是她偏偏,为了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进了宫,做了妾,却又天真的想为一个太监想守住身子。 高不成低不就,就为了那么一个太监。 这一瞬,衡月甚至起了杀心。 若那谢云琅死了,祝薰烟的生活会不会能恢复到正轨上来呢? “姐姐?”大约是察觉到她的情绪,祝薰烟有些惴惴的抬头,见到衡月微冷的眼神后,马上道,“姐姐,我、你若不愿意,便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音未落,衡月听到了通报声,却是皇后回来了。 她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下情绪,又拍了下祝薰烟的肩膀:“先回去吧。” 祝薰烟有些惶惶的拉住她的袖子:“月姐姐……” “你说的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衡月不再看她,却下意识看向上官彻的方向。 上官彻不在,谢云朗也不在。 祝薰烟也跟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一个哆嗦,面上表情更加恐慌:“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没见过——” 唇被衡月捂住,祝薰烟又哆嗦了一下,一双眼睛沁出泪来,可怜巴巴的看着衡月。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说过了,你先回去。” 刚才没有高位嫔妃在这里也就算了,如今皇后回来,那是个见微知著的主儿,若她表现的与祝薰烟太过亲密,日后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于是衡月刻意凌冽的眉眼,对祝薰烟诸多不耐烦:“无事便回去坐着吧。” 祝薰烟一时却不明白,再加上刚刚衡月的情绪也不算好。 她实在害怕,抓着衡月的手还想央求,却被她冰冷的目光吓的瑟缩了一下,只能回去了。 “月婕妤,”皇后的声音温柔响起,带着一丝笑意,“这是做什么呢?大家都是姐妹,何事不能好好说。” 说着,皇后的目光落在祝薰烟身上,她带了一点恍然大悟的语气,“哦,祝才人啊……” 衡月背对着皇后,闭了闭眼睛。 祝薰烟怯怯行礼:“妾见过皇后。” “嗯,坐吧。”皇后很是温和的笑起来,“本宫还未好好与祝才人说过话,坐这里来。” 祝薰烟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往那边走了一步,却被衡月抓住了手腕。 衡月虽然抓了这一把,却又很快松开,而且……很担心被皇后看到。 她手指却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上一世祝薰烟的死因还历历在目,衡月……实在是怕。 她明知,或许让祝薰烟躲过皇后也不一定就能平安无事,就像是让童翠不见上官征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做法。 但她如今能做的,又实在有限。 祝薰烟被衡月这一拦,脚步也迟疑了片刻,正好这会儿,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见到皇后便道:“哎哟,娘娘,皇上找您呢!” “皇上寻本宫有事?”皇后说着已经站起身来,瞬间忘记什么祝薰烟了,径自便从侧门离开了去。 衡月长长松了口气,若不是还惦记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简直要摊在椅子上了。 祝薰烟不解的低低喊了一声:“姐姐?” “回去。”衡月不想与她多说话,只单手撑着额头,闭目说道。 祝薰烟这回没多磨蹭,稍微犹豫之后便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衡月却在心中来来去去思索了各种应对方案,最后觉得,大约真的要祝薰烟去侍寝才能解决目前的一切了。 那般,皇后只会以为,不管是祝薰烟来寻她,还是她发脾气,都只是因为这件事。 而且此次之后,她可以装作和祝薰烟形同陌路的样子,假装所有的交情都在这一次帮忙用光了。 只除了,衡月稍微有些不舍得。 她心不在焉的抚着杯口,还在想着有什么两全的法子,却见绿柳匆匆回来了。 她回来,便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大公主要不行了。 第78章 救人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不行了?!” 衡月大惊失色,她回忆了一下,刚刚宴上好像确实没见到诚嫔?! “原本诚嫔还不肯上报,只说是自己身子不适,今日没来。” 绿柳低声道,“奴婢刚刚去找皇上的时候,事情刚说完,便有景阳宫的宫人匆匆来报,说大公主咳血了……” “咳血?!”衡月大惊失色,又想起刚刚皇后也是被皇上叫走了。 “怕是……会过人的症状。”绿柳又低声道。 衡月一惊,也压低了声音:“痨病?” 见绿柳垂眸,并未否定,衡月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抚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绿柳还以为她害怕了,连忙安慰:“大公主从生来便体弱,这次也是不知为何染上的病……病症很快,之前主子与诚嫔娘娘接触应该还没事。” “我不是在想这个。”衡月手放在小腹上,想到的却是诚嫔为了大公主的未来,殚精竭虑的一张脸。 诚嫔这般最早伺候上官征的老人儿,年近三十不说,如今皇宠只怕也不剩多少了。 所以她才各种想办法,盼着大公主未来能好好寻个驸马留在京中。 都是做过母亲的人,哪怕衡月一日也来得及养自己的孩子,但母子连心的感觉,她也懂的。 她有些,想救大公主。 情感上如此,衡月却又强迫自己冷静的思考了一下利弊。 若大公主就此没了,诚嫔只怕也要彻底沉寂下去。哪怕依旧占着个嫔位,也不过是个边缘人罢了。 对自己,无弊无利。 若救下大公主,那么诚嫔或许可以……成为自己的一条退路。 这条路有什么用,衡月一时还没想出来,但…… 但她确实想救下大公主。 掐了掐小指的红痣,衡月下定了决心,叫来绿柳耳语几句。 绿柳不太赞同:“那病万一真能过人,主子如今,可不能冒险。” “我不去,让……童翠去。”衡月犹豫之后,还是下了决定,“那药应该是能救大公主,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绿柳也沉默了一下。 若衡月所说的家传成药真的有效,那不去救大公主确实有些违背良心。 而且若真救下大公主,诚嫔定会对衡月感激涕零,以后这后宫也多一个可以互相扶持的人。 干不干? 绿柳和衡月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果断的性子,当即拍板:干了! “事不宜迟,那我回宫一趟?”说做就做,衡月这便要起身。 绿柳却觉得不妥,她叫了跟来的夏荷,让她回去将童翠叫来,顺便带来衡月说的那成药丸子。 “主子还是莫要离开太久,万一再碰到……不该见的人,只怕会更麻烦。” 绿柳替衡月想的很是完全,“此事,奴婢以为还是暂不让太多人知晓,只要方嫔知道主子的心,便是好的。” 衡月也这般想。 她想救人,想要方嫔的感激。 可并不想要大出风头,搞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有能治病的成药。 说是专治肺痨的药方,也不过是衡月之前用灵泉加入到最止咳丸中重新搓成的丸子。 这灵泉来历不明,却是从衡月懂事便在她身上的一处神奇。虽说这灵泉不能一下子将什么病治好,却能强身健体。 衡月也不懂,但几次试过后,发现有灵泉的加持,病愈的可能性都多了几分。 只希望诚嫔能相信她,愿意给大公主试一试吧…… 被叫来的童翠原本还有些懵的,听到要自己去景阳宫送药、还得避开皇上和皇后时还有些不太情愿。 衡月只好哄着她:“此事很是重要,你若办成了,我许你一件事。” “当真?”童翠马上激动起来,“说好的,什么事情主子都答应我?” 一激动,称呼又乱了。 但便是绿柳,此事也没有再说什么。 衡月自然应是,童翠便高兴的答应下来,带着药瓶便往景阳宫去了。 说来也是童翠的运气,她刚到景阳宫门口,便遇到帝后离开的背影。 大约是时辰也晚了,皇上和皇后还要回花萼楼主持大局。 大公主的病、甚至是生命,或许也都比不上筹备许久的万寿宴。 诚嫔站在院子里,一脸的憔悴绝望。 屋里上官仪的咳嗽声不时响起,夹杂着小孩子痛苦的哭声,她听的只觉得揪心,但除了哭泣,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皇上答应晚点让御医过来瞧瞧,可晚点又是什么时候? 再晚点,或许她的仪儿就……回天无术了…… “诚嫔娘娘,这是我家主子送给大公主的药。”童翠就是这会儿走过来行礼的。 她笑道,“我家主子,是未央宫月婕妤,听说大公主不好了,正巧我家主子有一味家传的成药,或许能治疗大公主的病症——” 话没说完,那刚掏出来的药瓶便被诚嫔急急夺了过去。 这个时候了,别说什么家传的药,哪怕是一碗泥水, 只要有人打包票说对大公主的病有用,诚嫔也会给她灌下去的! 第79章 衣服破了 而神奇的是,用了药的大公主竟然真的好了许多! 先是不咳血了,过了片刻,竟连咳嗽也好了些许。 虽然喘气的时候还是呼哧呼哧的声音,但这般已经足够诚嫔惊喜! 至少、至少如今不是濒死之状,或许撑到御医过来,上官仪真的能捡回一条命! 诚嫔求神拜佛之余,忍不住又给上官仪喂了一颗药丸,结果这次连咳嗽几乎都没了! 看着女儿沉睡的小脸,诚嫔喜极而泣,忍不住在心里念了无数遍阿弥陀佛。 念完阿弥陀佛,又谢起衡月来,诚嫔如今真觉得衡月是个好人了,她甚至想着,哪怕……哪怕这药的效果只是一时的,她也感激衡月一辈子。 能在这个时候雪中送炭的,还不怕担责任,诚嫔觉得已是非常难得。 而且衡月明显不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表现,悄悄让一个小宫女送来,便不是为了什么名声。 是真的想为了大公主好。 更何况,大公主真的逐渐好起来了。 花萼楼中,一个女儿的病危让上官征多少也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他如今膝下一共只得三个孩子,便是公主,也是很珍贵的。 偏吐蕃使者还要来找事。 他笑眯眯的举起杯子,开口便是此时最不讨喜的话题:“听说皇帝陛下如今后宫有妃嫔怀了身孕,臣等便在此,恭祝皇帝陛下子嗣繁茂!” 话是好话,此时却实在不合适。 上官征一杯酒在指尖转了半晌,才一口饮尽。 罢了,这种事情也没必要与旁人说。 待到一场万寿宴结束,已经是月上枝头的时候。衡月才出走花萼楼,便见到一个有些面熟的宫女等在外面。 “那是诚嫔身边的……”衡月低声问绿柳。 绿柳应道:“对,又夏。” 两人都只以为又夏是来等皇上或者皇后的,但转念一想,帝后都是从前面侧门出去的。 而见到衡月的又夏却是眼睛一亮,几步跟了上来,低声道:“我们主子多谢月婕妤,救公主一命。” 说着,她直接跪下,纳头就拜。 衡月吓一跳,想躲都没来得及躲开,又夏也干脆,跪完自己就站起来:“奴婢也很感激月婕妤。” 顿一下,又夏又道:“主子和奴婢都晓得月婕妤的意思……奴婢这便回去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奴婢任由月婕妤差遣。” “我们主子奴婢够使的,还差遣你做什么。”绿柳笑着,四两拨千斤的说道,“快回去守着吧,你们主子这会儿身边可离不得人。” 又夏感激的行了一礼,便匆匆回去了。 衡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公主怎么样了。” “皇上定会叫了御医过去,主子且安心吧。” 话这么说,绿柳其实也没什么信心,只能盼着衡月今日的举动,诚嫔能知道便好。 就这般谁也没想到的,大公主好了。 甚至晚上上官征带着御医过去的时候,大公主已经安然入睡。 虽然脉象还有病症,但也不过是伤寒,再几服药喝下去应该就能好了。 肺痨与伤寒,这相差的实在太多啊! 上官征一时都不敢相信,相比较,诚嫔却是一派淡然了。 “……皇上和诚嫔娘娘说的咳血之症,在公主身上似乎并没有显露,应是无事的。” 御医似乎觉得不是什么大病,与皇上回禀后便回去了。 诚嫔抿了下唇,对上官征道:“想来仪儿是得了皇上龙气庇佑,竟就这般好了。” “那便好,你这几日守着仪儿也辛苦,多休息吧。”上官征拍了拍诚嫔的肩膀,也没准备留下。 他虽心焦上官仪,却始终没有靠近床前。 哪怕是风寒,也有过人的可能,上官征不会去冒一点点风险。 诚嫔恭敬的送走上官征,起身后表情淡了许多。 她回到寝殿,坐在上官仪床前,拉住女儿柔嫩的小手,再看看她熟睡的脸,一边落下眼泪,却也笑了起来。 衡月回到未央宫的时候才想起不对——上一世的七年后,大公主可是还活的好好。 既然这一场病无法夺走大公主的生命,那她送去的药丸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倒是白得诚嫔一份好。 也是她刚刚急糊涂了,竟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衡月舒了口气,有这宫女给自己卸下妆容,刚准备去洗漱,却听捧着衣服的夏荷惊讶的“啊”了一声。 众人都看过去,绿柳更是瞪了她一眼:“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不是,姑姑,主子这礼服上怎么破了个大口子?”夏荷有些不知所措的指着那裙摆。 今日是正式的宴,衡月穿了婕妤的礼服去的,虽然不如妃位和嫔位,但也是宫中下发的。 如今坏了,可如何是好? 绿柳也凑过去看,见那后摆上被划出长长一道口子。 那口子隐藏在层叠的裙摆下,若不是仔细翻看,还真看不出来。 可若是看不出来,就这般穿着参加下次的宴,岂不是让人笑话? 如今即便是知道了,也很难办——礼服哪里有修补过的呢? “下次需要穿礼服,应是皇后的千秋宴……”绿柳沉下脸来,“就在两个月后。” 第80章 被嘲笑了 两个月,还不到天冷的时候,到时候衡月依旧需要穿这件礼服。 但礼服坏了。 若衡月不知情,在皇后的千秋宴上穿着破掉的礼服,再被人当众指出…… 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御前失仪,加上对皇后不敬了。 衡月微微勾了勾唇,原本这动手的人是谁她还很难找出,毕竟之前宴上大家互相走动,来一起聊天的人可太多了。 但如今嘛…… 不是良妃,就是兰嫔。 衡月不确定她们、或是她们的婢女谁从她背后过去过,裙摆就在那里,稍微有个蹲下的就能快速划破。 但无所谓了,既然对方的目的是千秋宴上出丑,衡月避开这个便是。 让众人先做不知,礼服也拿去好好清洗后收起来,衡月只笑道:“不必担心,我有法子。” 虽然还不知道她有什么法子,但如今夏荷几人也只能先相信她。 绿柳回过神来后,也想通了其中关窍,只笑抿了唇,撵了几个小宫女去做自己的事情。 “两个月,到时候主子所有的衣服肯定要重新做。”绿柳伺候衡月上床,一边笑着说道,“还怕什么划破的礼服,对方真是白费心思。” “那也是我幸运,恰好有孕了。”衡月轻轻抚了下小腹,柔柔笑开。 或许,这个孩子真是她的福星呢。 “皇上今日去了坤宁宫,主子且好好休息吧。” 绿柳笑着帮她将长发拢好,又放下床帘,“让小主子也好好休息。” 一片静谧中,衡月含笑轻轻摸着小腹,一手放在唇边,掐住小指的红痣,给自己喝了几口灵泉。 乖宝贝,好好长大,娘亲等你出来…… 大公主一日日的好转,后宫众人这才知道大公主曾病重的消息,这会儿既然好起来了,便都携了礼物去探望。 衡月夹在其中,光明正大的去了景阳宫。 有旁人在,诚嫔对她也没多么与众不同,但在衡月临走前,却被她悄悄塞了个荷包到手心里。 出去后一看,却是一个极其精致的平安锁。 “应是大公主满月时戴过的。”绿柳轻声道,“诚嫔娘娘这是盼着您早日有孕呢。” 至少,也是一种示好了。 衡月收起平安锁,按照绿柳说的将其放在枕头下面,也算是求孩子能平安出生,逢凶化吉。 未央宫的绿头牌未免引人注意,几日后到底还是挂上了,上官征便如同与衡月约好的那般,每三日便翻一次未央宫的牌子,每次都遣了软轿接衡月到大明宫过夜。 起初也有妃嫔看不过去,在坤宁宫请安的时候忍不住就阴阳怪气了几句。 但很快,大家发现,皇上不再专宠,而是开始翻其他妃嫔的牌子了! 除了每三日翻一次未央宫的牌子以外,其余时间皇上偶尔也会留宿后宫,似乎恢复到衡月没出现之前的时候了! 于是,便也没人再说衡月什么,甚至还有人在背后暗暗嘲笑她,说她到底还是留不住皇上了,甚至觉得她马上就要失了宠。 “真是可笑,那群人还有脸说姐姐呢。” "谁能像姐姐你那般,得宠的时候便是独宠,如今便是有了旁人,皇上依旧没有忘记姐姐!” 祝薰烟坐在那里,吃着衡月给她准备的点心,两颊鼓的像是小仓鼠一样。 衡月拿眼风闲闲扫她一眼,没说什么,其中意思却很明显。 祝薰烟心虚的眼神飘逸了一瞬,又马上正回来:“我最近没有见他了!” “最近一天?”衡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那以后呢?以后都不见了可以吗?” 祝薰烟便不再说话,继续啃她的点心。 衡月实在头疼。 她拿祝薰烟,向来没有办法。 思索之后,衡月还是掏出一封信,递给祝薰烟:“能不能将它送给外祖父?” “我能看吗?”祝薰烟没觉得自己问的有什么问题,甚至说着便要拆起来。 除了谢云琅的事情,衡月几乎是事事都顺着她的。 从前这般,如今也是这般。 打开看了看,见只是衡月问候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内容,她便将信收好说道:“改日让如意回去一趟。” 衡月也不再管她,既然她愿意见谢云琅,两人又有本事避开所有人见面,那便暂时随她去吧。 正这般想着,外面却急匆匆跑进来一人,见到祝薰烟便道:“祝才人在这儿,文嫔请您回去呢!坤宁宫来了人,指明要见您呢!” 一句话说的衡月和祝薰烟都站了起来,均是满面惊愕。 衡月直接问道:“是皇后娘娘要见祝才人?可知所谓何事?” “奴婢也不知晓呀。”看那宫女茫然的表情,确实不像是知道的。 衡月干脆陪着祝薰烟往外走:“我去求见皇后,之后你……小心行事。”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祝薰烟和谢云琅私会被人看到,如今皇后要清宫闱了。 第81章 安排侍寝 祝薰烟忐忑的往建章宫去了,衡月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往坤宁宫而去。 这次她带的是绿柳和夏荷,却不知为何,童翠也跟了上来。 衡月没多想,多一个宫女少一个也无所谓,她急匆匆到了坤宁宫,刚求见皇后坐下,便听说文嫔带着祝才人来了。 皇后笑道:“正巧,那便一起说说吧。” 她和蔼的看向衡月,“本宫知晓你与祝才人是好姐妹,曾经她还帮过你是不是?你倒是个好的,知恩图报,如今得了宠还不忘拉姐妹一把。” “皇后娘娘……”衡月心中预感顿时大为不妙,这不像是发现了祝薰烟和谢云琅的事情,倒像是…… “祝才人进宫也快半年了。”皇后又温声说着,看向祝薰烟,“一切可都还好?” 祝薰烟不明所以,起身行礼道:“妾一切都好,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衡月不妙的感觉更强,皇后却已经笑着说出那句话:“哪里都好么?未必吧,这么久了都没侍寝,能算什么好呢?” “侍、侍寝?”祝薰烟一愣。 皇后点头:“对,如今这新一批的秀女,只你还未侍寝过了。” “本宫知晓你几次去找月婕妤便是为了此事,只月婕妤毕竟伺候皇上时短,便是能为你安排也不一定何时。” 皇后的阴阳怪气,永远藏在最温和的笑容里。 这般听起来,却是衡月的不尽心了。 祝薰烟慢慢也明白过来皇后的意思,一张小脸煞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衡月绞紧手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刚想好要送祝薰烟出宫,可若侍了寝……便只能留下了…… “怎么,你不愿?” 皇后也不是傻的,一眼看出祝薰烟的表情是抗拒而不是羞涩。 她倒也不生气,只轻笑一声,“怎么,原你去寻月婕妤不是为了求她帮你想办法安排侍寝?那你是要做什么,嗯?” “不,不……”祝薰烟连忙道,“妾就是……太惊喜了,没想到、没想到皇后娘娘肯帮妾……” “嗯,那你便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今晚准备伺候皇上吧。”皇后说着又笑起来,“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祝才人还是好好把握呀。” “是,是,妾……多谢皇后娘娘。”祝薰烟心如死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文嫔只是纯然的欣喜,毕竟祝薰烟是她屋里的人,若是得了皇宠,对她而言自然是好事。 当即文嫔也起身谢过,乐滋滋的带着祝薰烟先走了。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起身,本也想行礼告退,却被皇后叫住。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难道还真被本宫猜错了,月婕妤和祝才人……” “皇后娘娘多虑了,嫔妾只是没想到,娘娘肯这般费心为祝才人安排。”衡月低着头,没显出什么表情给皇后。 若祝薰烟真的找她给安排侍寝,那如今被皇后插了一脚抢走,那她是该不甘心的。 毕竟此事之后,她再也无法全然的信任祝才人,而祝才人原本若还存了与她交好的心,此时也该有罅隙了。 皇后此招,明明白白的拆了衡月的台,偏衡月还不能说什么。 她便只能低头,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 皇后却依旧那般看着她,定定看了半晌,才笑了一声:“好吧,算本宫多管闲事了。” “嫔妾不敢。”衡月说着,就赶紧跪下。 绿柳下意识想来扶她,又硬生生忍住,衡月到也干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你瞧你,本宫说了,不喜人跪来跪去。”皇后这般说着,却没有叫起的意思。 她甚至还悠闲的看了片刻指甲,又想一笑,“有意思了。” 衡月心脏微微缩紧,她怕的就是皇后对她和祝薰烟的关系起了好奇,若任由她探查下去…… 不敢深思,衡月也不能任由皇后继续想下去。 她连忙道:“娘娘待后宫诸位姐妹,向来都是极好的,是臣妾着相了。” “嗯,你肯这般想便好。”皇后笑道,“本宫猜你的心思,是想等有孕后身子不便,再将祝才人推出来可对?” 衡月咬着唇,做出一副被看出心事的模样。 皇后轻笑一声,目光扫过衡月的小腹。 衡月强忍着抬手捂住肚子的冲动,继续咬着唇跪在那里。 “行了,起来吧,地上寒,莫要跪坏了身子。”皇后一摆手,绿柳这才敢上前扶起衡月。 皇后继续说道:“你既有心,之前本宫遣人给你送去的坐胎药便记得日日喝起来。” “如今皇上膝下只大皇子一个,本宫是真的着急呀。”皇后叹道,又看衡月,微微笑起,“你这性子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若能为皇上诞育子嗣,那是极不错的。” 毫不夸张,这一瞬,衡月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浑身冰凉。 第82章 “行吧,朕去看看” 之后皇后又说了什么,祝才人也进宫半年了,独守空闺如何等得,以及什么有孕之事要顺其自然,莫要太操之过急,也莫要不当回事云云。 衡月站在那里听的麻木,险些连表情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了。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不多留你了。”皇后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少在请安之外的时间见你,本宫一时说的多了些。” “是嫔妾的错,日后定常常来陪皇后娘娘说话。”衡月赶紧说道。 皇后还是只摇了摇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不再多言。 衡月行礼后退出,恍惚看到西斜的太阳,才忽然惊醒,想起今晚是祝薰烟侍寝。 心中滋味自是复杂,衡月也懒得分辨其中种种。 她只扶着绿柳的手,沉默的回到未央宫,想着不知皇后是准备用什么办法安排祝薰烟侍寝。 结果没一会儿她就知道了。 “轿撵接了祝才人,已经往大明宫去了。”夏蝶小心的回禀道,不敢多看衡月的表情。 衡月其实没什么表情。 她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到底是她的妹妹,衡月又如何真的能平静? 夜凉如水,衡月睡不着,披了衣服站在窗前看月亮。 却很奇怪的,眼前出现的并不是那亘古不变的一轮圆月,反而是幼时家中的情景。 她出生在京城,长大在边关,而祝熏烟就是在边关出生的。 先帝是个大气的皇帝,对臣子很少猜忌,衡月父亲驻守边关,全家也得以迁至那里,只偶尔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到京城看看祖父祖母。 曾经衡月不喜欢边关的山水和月亮,那里破旧荒凉,完全比不上偶尔得见的京城风光。 但越长大,她却越爱上了边关。那里或许野蛮,但足够自由。 直到前年,母亲觉得她也长大了,婚姻大事总要考虑,便想着带着她和祝薰烟先回京,赶在她及笄前后定下亲来。 谁知道,还未来得及回京,便有那御林军不远千里赶到边关,将她全家都缉拿了回来…… 回忆起坐着囚车一路奔波的感觉,衡月无声的笑了笑。 若真犯罪,便是再严酷的刑罚,她也无话可说。 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又该如何辩白,如何让天下人知晓,曾经万民称赞的楚将军从未叛国! “主子……”守夜的夏蝶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走进来,却见衡月正靠在窗前无声的哭泣着。 她吓一跳,连忙上前递过巾帕,忧心的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衡月笑了下,“吓醒了,怎么都睡不着了。” 夏蝶似乎猜错了什么,只担心的看着衡月:“主子……皇上,那毕竟是所有人的皇上,雨露均沾是老祖宗的规矩……” “不是因为这个,真是就是……”衡月叹道,“想起家人了。” 夏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衡月笑笑:“无妨,你去休息吧。” “那,主子不嫌的话,奴婢陪陪主子吧。”夏蝶抿着唇,小小声说道。 衡月发现夏蝶就算不笑,这般抿唇也是有两个小酒窝的。 她还挺喜欢这个长相甜美的姑娘,便也没拒绝,还与夏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对于自己是宫女出身这件事,衡月从没避讳过,如此聊起来,倒让夏蝶多了几分惺惺相惜感,似乎主仆间的距离都拉进了许多。 大明宫中。 “皇上,您该休息了……”文忠小心的说道。 上官征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不待文忠再说什么,便道:“如今你这胆子真是,越发肥了。” “奴才害怕得很呢,但皇上龙体不能不顾啊。”文忠笑着一张脸,努力温声道,“而且皇上,祝才人……还等着呢。” “哦,祝才人。”上官征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将那个“祝”字咬的格外重。 祝家与太后有些关系,但又不如何亲近,所以这小半年来,祝薰烟从未侍寝,有皇上故意的原因,也有太后放任不管的原因。 上官征倒是又想起一人:“万才人也很久没见过了。” “皇上不知,万才人前段时间风寒,已经撤了绿头牌有一段时间了。”文忠小心的说道。 上官征挑眉“哦?”了一下,又笑起来:“那此次,是皇后与太后想到一处了。” “行吧,朕去看看这位祝才人。”上官征说着,起身,也未洗漱换衣,直接往寝殿去了。 结果一进门就见到一副梨花带雨的场景。 祝薰烟无声无息的咬着唇哭的厉害,一双眼睛已经红肿。 她大约也极力想忍着了,虎口都被掐出了血印子,但却还是止不住的哭。 上官征微一挑眉:“害怕?” 那也不至于这般哭。 祝薰烟这才发现皇上进来了,她匆忙起身行礼:“妾,参见皇上……” “嗯。”上官征看着她,“抬起头来。” 祝薰烟哆嗦了一下,未抬头,却是有几滴眼泪又狠狠的砸在地上。 第83章 人与人的喜哀并不相通 上官征顿时毫无兴趣。 不管她是不情愿,还是害怕了,他都没心气去夺了解一些,也更不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般。 无奈进宫却不愿伺候皇上的,他自小也不是没见过。 原以为祝家这种老牌世家不会做出这种逼迫女儿的事情,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他兴致缺缺的一摆手:“将人送回去吧。” 话音落,别说文忠惊诧的问了一声“皇上?”,就连祝薰烟也非常惊讶的抬起头来。 上官征看了一眼,倒算是清秀,只一双眼睛哭的红肿,不显得可怜,只让他不耐烦。 他便话也懒得说,只又摆了摆手,便出去了寝殿。 其实看皇上进来的时候也未洗漱,也未更衣,文忠多少也猜到皇上大约是不愿意宠幸这位祝才人的。 但人到底是皇后送来的,又与太后有些个关系,文忠以为皇上多少也会留人住一夜。 竟就这般,要送走了么? 再看有些茫然望过来的祝薰烟,文忠心中叹气,知道这位才人前路坎坷了。 不过听说她和月婕妤似乎有几分善缘,或许也能在宫中好好过完余生吧。 这般想着,文忠一伸手,请祝薰烟出去了。 直到坐上轿撵,祝薰烟才后知后觉的涌起一阵狂喜! 没有,皇上没有碰她,没有要她! 这实在!太好了! 她不必对不起云琅哥哥,也不必与皇后对着干,更不用姐姐再为她费心周旋! 太好了太好了! 祝薰烟兴冲冲的下了轿撵,才走近建章宫,便遇到文嫔身边的宫女抱琴。 抱琴还很惊讶:“祝才人怎么就回来了?” “嗯……皇上让我回来的。”祝薰烟按捺住喜悦,小声说道。 却不想,抱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但她身为奴婢,自也不能随意说主子什么,便也只能急匆匆带着祝薰烟去寻了文嫔。 刚刚睡下的文嫔被叫醒,得知祝薰烟回来了,简直是满脸惊愕。 她披了衣服起来,出门便看到祝薰烟通红的眼皮。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文嫔脸色大变,直接问道:“你果真不愿意伺候皇上?” “妾……”祝薰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文嫔脸色奇差:“看看你的眼睛,哭的像什么样子!你是疯了不成,皇上召你去侍寝,这是何等的喜事,你竟哭成这般!” 祝薰烟咬住唇,不敢说话。 文嫔看见她这个样子就烦:“你今日被皇上召幸,可是后宫都看着,又是皇后娘娘亲自做脸为你求了这份恩典,结果你就这般回来了?” “妾……”祝薰烟被她的模样吓的后退一步,“是皇上让妾回来的……” “皇上为什么会让你回来!”文嫔还想再说,但看祝薰烟有些茫然还有些害怕的模样,她住了口。 罢了,算她建章宫今日丢了个人。 反正以后被嘲笑的也是祝才人,与她文嫔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想想,还是烦得很,怎么分到她宫里同住的秀女便是这般蠢的呢? 文嫔一甩袖子回去睡觉去了,祝薰烟有些茫然的看向抱琴:“姑姑……” “才人都不觉得丢脸,我们娘娘也没什么好说的呢。”抱琴皮笑肉不笑的怼了一句,也跟着回屋了。 如意上前扶住祝薰烟,小声道:“主子也回去休息吧。” “她那话……如意,旁人会嘲笑我吗?”祝薰烟懵懵的问了一句,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也……没关系。” 只要皇上不碰她,她还能问心无愧的去见云琅哥哥,被嘲笑几声又算什么呢? 如意也叹了口气,到底没劝什么——该劝的也不是没劝过,有什么用呢? 她这主子,简直就是被感情迷了心窍。 原以为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便是祝薰烟也没想到,谢云琅会在大半夜的时候跑来找她。 而衡月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听说祝薰烟被大半夜送回去的事情。 她简直一头问号:“为什么?她……皇上……” 疑惑很多,但不可否认的,衡月心底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她也知道这般祝薰烟或许会受到嘲笑,但无所谓了,她得加快联系上外祖父,送祝薰烟出去。 到时候人走茶凉,又隐姓改名去了别的地方生活,“祝才人”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主子不必多问,回头去建章宫看看祝才人便就是了。”绿柳柔声安慰着,伺候衡月起了床。 在往坤宁宫的路上,衡月几乎总也能听到其余妃嫔议论“祝才人”的事情。 一夕之间,一个送到龙床上、名正言顺的后妃,却被皇上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这想多么可笑的事情。 衡月一直板着脸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坤宁宫,早早来了的兰嫔却是见到她就“扑哧”笑出声来。 “哟,这不是祝才人最好的姐妹,月婕妤吗?” 兰嫔娇声道,声音放的巨大,“怎么月婕妤没去安慰祝才人吗?不过是不讨皇上喜欢罢了,让祝才人不要太伤心啊!” “至少祝才人昨晚见到了皇上,兰嫔姐姐,却是不知,姐姐上次见皇上是什么时候呢?”衡月温柔的笑着问道。 第84章 “是她自己不争气” 兰嫔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衡月会这般直接挑衅她。 旁边的纪婕妤嗤笑一声:“兰嫔娘娘想见皇上还不容易?求求皇后娘娘,娘娘自会为兰嫔安排。” 刚回过神来的兰嫔下意识回呛道:“你羡慕啊?那你也去求求娘娘。” “嫔妾可没兰嫔姐姐有面子。”纪婕妤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又连忙讨好的笑道,“嫔妾有什么脸啊,娘娘还能为嫔妾费神安排。” “皇后娘娘对咱们姐妹自是一视同仁的,连一个才人都能费心安排,纪婕妤试试又如何呢?” 兰嫔似笑非笑说完这一句,到底还是有些生气,扭过头去不再搭理纪婕妤。 纪婕妤闹了个没趣儿,又想来寻衡月说话。 衡月便知垂下眼去,端起茶喝了一口,不去理她。 绿柳看的心焦,怀孕之人哪里还能将东西随意入口的?尤其是这茶,便是在自家宫里,也是不喝的。 这般聊了一会儿,皇后便来了。 她眼下微微青黑,似乎睡的极其不好。 坐下后便撑住额头,另一只手微微摆了摆:“都起吧,坐下说话。” 但是待坐下后,无一人敢真的开口说话。 都看得出皇后疲惫的很,无事谁敢乱打扰? 倒是皇后,片刻静默后她似是有些惊讶的微微抬头,又笑起来:“本宫无事,姐妹们一起说说话就是了。” 说着,她看向衡月,笑意里带了些苦涩:“月婕妤……祝才人之事,本宫也没想到。” “娘娘何必这般说,此事谁又能想得到?”兰嫔急忙忙插话道,“是那祝才人自己不争气,若还让娘娘为此自苦,那便是她又一桩罪过了。” 皇后失笑摇头:“你啊……” “嫔妾觉得兰嫔姐姐说的很是有理,祝才人之事已经让皇后娘娘操心不少,之后再如何,便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衡月也起身,平静的说道。 她这般说,多少还是让皇后有些惊讶的。 皇后惊讶之后又笑开:“月婕妤果然识大体,难怪皇上喜欢。” 衡月:…… 她默默低下头,又坐了回去,心中却只能叹气。 皇后真是,没有一句话不在挖坑。 “好了,祝才人此事也是本宫考虑不周,以后不许再提起。”皇后叹了口气,“日后诸位姐妹伺候皇上,还是要以皇上的心情为重,莫要使得龙颜不开才好。” “是。” 众人起身应道。 祝才人的事情说完,嫔妃再聊起其他,也有那活泼的问起皇后的千秋节,皇后便只笑着说不急,时间还早。 没什么好聊的,便就散了。 临散之前,皇后又特意叫住衡月:“你去瞧瞧祝才人,以后还长着,一时莫要想不开。” “是,嫔妾记住了。”衡月行了一礼,之后走在文嫔身后,和她一起出了坤宁宫。 文嫔的脸色也有些憔悴,她笑着对衡月道:“哎,昨晚忽然就那般回来了……” “娘娘也没睡好吧?祝才人真是……这宫里多少人为她担心。”衡月叹道。 文嫔摇了摇头:“本宫看祝才人也不好过,今早都没起来呢。” 衡月心中一突,难道祝薰烟还真为此伤心到这种地步了? 之后文嫔又说了什么,衡月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起来,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些。 到了祝薰烟住的院子外,衡月婉拒了文嫔陪同的提议——她不确定妹妹如今是什么心情,想单独聊聊。 文嫔大约也懒得见祝薰烟,应付了几句便离开了。 进了门,衡月看了一圈,见伺候的人虽不如她的多,但来往之间也算井然有序。 再看寝殿,竟是还紧闭着大门,只一个如意在门口守着。 衡月奇怪的走过去,拍了下如意的肩膀:“怎么在这儿,你家主子呢?” “月婕妤!”如意吓一跳,险些直接蹦起来。 她有些磕磕巴巴的问道:“月、月婕妤怎么来了?” 这般态度? 衡月眯了眯眼睛:“让开。” “主子、主子还没起呢……不是,主子生病了,月婕妤还是别——” “我让你让开!” 衡月哪里还管她?上前一步踹开门。 在闻到不同寻常的味道后,衡月面色一变,反身关上了门,不许所有宫女再进来。 床帐还在严严实实的拉着,衡月三两步走过去,“唰”的拉开床帐,就见祝薰烟还在沉沉睡着, 她眉宇间甚至还带着几分春色和娇羞,脸颊微红,只看那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便是裸露的。 衡月脑袋“嗡”的一下,二话不说把被子一掀。 那斑斑点点的痕迹,便衡月是傻子,也能看出祝薰烟昨晚这发生了什么。 ……不是上官征。 那便只会有一个人…… 衡月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目光更是冷的吓人,祝薰烟大约是感觉到冷了,哼唧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在意识到当前是什么情况后,她惊呼一声,连忙去拽被子:“姐、姐姐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第85章 “我与他生死与共!” “怎么,我不能在这里?” 衡月真是气到手都在抖,她哆嗦着手指,指着祝薰烟,“你这是什么样子,你……你……” “我……”祝薰烟抱着被子,悄悄往后缩,表情有一点点害怕,但眸中却还带着倔强和不悔。 衡月闭了闭眼睛,咬着牙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道:“那谢云朗……竟然是假太监?” 说起这个,祝薰烟脸又红了。 她嗫嚅着不肯说,衡月被逼的没什么耐心,上前一脚踹在床上:“说啊!” “他是、是真太监、又如何,我爱他……啊!!” 祝薰烟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衡月,“姐姐你……打我?” “我今天不止要打你,我今天要打死你!” 衡月气急了,抬起手也,也不管是打到祝薰烟身上哪里,反正巴掌声不绝于耳。 她也没手上留情,用力极狠,几下就打的祝薰烟哭了起来,刚刚的倔强再不见,只剩求饶。 衡月真是头疼:“你跟了一个太监……你……” “他不是普通的太监……”祝薰烟吸着鼻子说道,“他是谢云朗啊。” 说起这个,衡月眉目一厉,眸中杀气顿出。 谢云朗,实在该死! 她就不该因为谢伯伯的几分情谊,还留他一命! 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以太监之身来染指她的妹妹! 祝薰烟大约也察觉到衡月的情绪,她那不太好使的脑子竟在此时清明了一些,一脸惊恐的扑过来抱住衡月的胳膊:“姐姐你要做什么!” “穿好衣服!”衡月挥开祝薰烟,不去看她的眼睛,也未回答。 祝薰烟却喊道:“姐姐!我与他生死与共!” “我知道你认识那个靖王!若云琅哥哥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活了!” “你在威胁我?”衡月气笑了,“我若对他不利,你也要去死?” 祝薰烟咬着唇,不说话,但表情就是那个意思。 “好好好,那我就祝你们做一对鬼鸳鸯,去阴间地府团圆吧!”衡月口不择言,“看看到时候他能不能做回真男人,让你真的舒坦一回!” “姐姐!”祝薰烟拔高声调,不敢置信的看着衡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吗!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你做这种事情!他付得起责任吗?他配吗!与太监做对食的宫女都是最遭人看不起的!” “你这就是自甘堕落!下贱!” 衡月气冲冲的骂完,看也不多看衡月一眼,扭头就出了门。 再看如意,衡月已经明白她那惴惴不安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的了。 “昨晚他是怎么进来的?”衡月冷声问道。 如意这次不敢隐瞒:“……翻窗户……” “好,好的很。”衡月气笑出声。 听说祝薰烟去侍寝,便大晚上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然后便破了祝薰烟的身子!还做了这般亲密的事情! 谢云朗!他怎么敢的啊! 他该死!死一千遍都不够! 衡月气冲冲的走了,祝薰烟急匆匆套上衣服出来追也没来得及。 看她哭的可怜,如意忍不住劝道:“小姐也实在糊涂……” “为什么啊,我爱他,他也爱我啊……”祝薰烟抽抽噎噎,“我们只是情不自禁,有什么错啊!” 如意无话可说。 衡月一路走的飞快回到未央宫,绿柳在后面都险些跟不上她,急急追上来也只能先劝:“主子莫要与旁人置气,自己身体要紧……” “我不置气。”衡月冷静的说道。 生气的话,就弄死始作俑者好了。 她直接叫来夏竹,这般吩咐了一遍。 夏竹都懵了:“主子的意思是……” “寻个由头,送回慎刑司,莫要再管他。”衡月淡声说道。 由着他去死。 夏竹顿了一下,表情微妙:“奴婢知道了,奴婢……会转告王爷。” 衡月嗯了一声,只觉心累。 到底是她不够果断,才纵容了今天这般的结果。 衡月午膳也没用,便直接去睡觉了,到了下午,外面又下起雨来,夹杂着雷电声,看起来特别吓人。 绿柳去寝殿看了几次,见衡月一直在睡,不免有些担心。 还是从夏蝶那里知道衡月因思念家人昨晚没睡好,绿柳才打消了请太医的念头,却对衡月的过去也难免好奇了起来。 坤宁宫。 皇后站在廊下,将一朵被雨打败了的芍药信手掐断,又丢在一旁。 陪在她身旁的白鹭叹道:“好好的一朵花,还没完全盛开呢,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瞧这……”皇后拨弄了下另外一朵花苞,笑道,“等着开放的这么多,何必在意那一只半开不开的呢?都是运数罢了。” 正巧走过来的瑞敏听到这句话,微微笑了一下,行礼后笑着问道:“主子可是有心提携祝才人?” 第86章 彻底崩溃 皇后笑了笑:“你也看到了,那般模样也是极好的,小巧清丽,未必不讨人喜欢。” 讨谁喜欢,还用说么? 瑞敏却还是有些担心:“到底姓祝……” “一个后妃罢了,皇上连万才人都能如常宠,祝才人又为何不能呢?” 皇后手指慢慢抚过那些花苞,“本宫送她一场青云梯,若她不懂得珍惜,便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说着,那花苞也被皇后一手折下,随意丢在一旁。 若说刚刚白鹭还敢问那花朵一句,此时却是连看也不敢多看那花苞一样。 皇后却淡淡垂眸,看向花苞,又笑起来:“只一朵,难免开的不美……” “奴婢去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才人小主。”瑞敏闻弦音而知雅意,马上道。 白鹭便……更不敢说话了。 皇后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白鹭便连忙低下头去:“奴婢愚钝。” “聪明有聪明的好,愚钝也有愚钝的用。”皇后笑道,“今日雷声实在大,你去未央宫看看。那处是皇上看着翻新的,这还是第一次在住人的时候下雨,去看看未央宫无事吧。” 白鹭应了一声,讷讷的去了。 她原本不懂,都说未央宫是皇上瞧着翻新的了,怎还会漏雨呢? 走到半道,白鹭才猛地反应过来。 皇后让她来未央宫,还真只查看个屋顶不成?还不算因着祝才人昨晚的事情,和上午据说月婕妤与祝才人似乎是闹翻了,气冲冲的从建章宫离开…… 这是让她来查探消息的呀! 白鹭终于想明白皇后的心意,大大方方就到了未央宫。 听说衡月还在午睡,白鹭便没去打扰,给绿柳行了礼后说起来意:“皇后娘娘担心未央宫许久未住人,忽然这般下雨,担心会有不妥,特让奴婢来看看。” “一切都好,劳皇后娘娘关心了。”绿柳笑道。 白鹭又应酬着说了几句,好不容易看到院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才告退离开。 绿柳看着她的背影,吩咐夏荷:“去跟上看看,小心着点。” 查看什么屋顶漏雨,值得皇后身边一个大宫女冒雨过来? 目送夏荷的背影离开,绿柳叹了口去,回头瞧见夏蝶,不由问道:“主子那里有人吗?” “童翠守着呢。”夏蝶笑道。 绿柳点点头,看看外面的雨色,也回去休息了。 衡月一觉睡醒,听着外面的雨声,只觉得浑身懒懒的,也不想动弹。 “主子醒了?”却不知童翠是怎么发现她醒了了。 衡月笑道:“翠儿。” “主子,可要用膳?午膳都没吃。”童翠笑着挂起床帐,又扶着衡月坐起来。 衡月摇摇头,她睡前喝了些灵泉,这会儿倒还不觉得饿。 童翠便没再说什么,却也没离开,只杵在床头站着,一时沉默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衡月倒是逐渐想起上午在建章宫看到的那一幕幕,不由有些头疼,抬眸问道:“夏竹呢?” “夏竹姐姐在后面休息呢,她今晚还要值夜。”童翠说完,又那般欲言又止的看着衡月。 衡月也是这会儿才察觉到童翠的意思,她有些犹豫的问道:“翠儿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吗?” “不……没有……”童翠下意识否定,片刻后,却是又一咬牙,噗通跪在衡月床前。 衡月一惊:“翠儿?” “主子……月儿,我、我求你件事。”童翠吞吞吐吐,却还是说道,“若月儿你在后宫需要一个助力,我、我、我也可以。” 衡月一惊,缓缓坐直身子:“你说什么?” “我、我……”童翠又羞又臊,不敢去看衡月,却还是坚持说道,“我想……侍寝……”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声音极小。 但衡月还是听到了。 衡月甚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她定定看着童翠,轻声问一次:“你刚说什么?” 童翠看着衡月的表情,不知为何却不敢打。 衡月却又问道:“你想……侍寝?” 童翠耳朵根都红了,却还是顺从心意的点了点头。 可她万万也没想到,衡月会反应那般大! 被枕头砸中的时候,童翠懵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抬头,却对上了衡月有些扭曲的脸。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衡月声嘶力竭的喊道,又将床上一切能扔下来的东西都往童翠身上砸,“滚!滚!滚!!!”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都重来一世了,一切却都没有改变! 她殚精竭虑,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到底是为了什么! 祝薰烟永远在与谢云琅拉拉扯扯,童翠竟又心悦皇上。 她们这样会死,会死的啊!!! 她重来一次,难道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第87章 她们想要的 童翠跌坐在地上,被锦被枕头劈头盖脸的砸着,吓的半晌才哭出声来。 她不懂为什么衡月要发这么大的火,表情要这般难看。她只哭着膝行到床前,哭着问衡月:“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呢?” “你和那祝才人才见过几面,就能为她牵线搭桥,找到皇后为她安排……” “月儿,我们不是说好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吗?” “你若是觉得我身份如今不够和你做姐妹,你帮帮我,我也可以做才人的呀!”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月儿你以前也是宫女,也是和我一样的宫女……” “我愿意伺候皇上,我……愿意的呀……” “后宫这么多人,也不多我一个,月儿,你说的那些争斗我都听懂了,真的懂了,我能帮你,能帮到你啊!” 她哭的厉害,扒着床头,将心里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对着衡月又哭又求的,“你帮帮我,月儿,你帮帮我呀!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你帮帮我又能怎么样呢?” 衡月被童翠抓住了手臂,摇晃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冥冥之中,似乎有声音在嘲弄的告诉她。 哪怕重来一次,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救不了世人,救不了她们。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茫然中带着释然和挣扎后的放弃,“我帮你。” 童翠大喜过望,猛的扑过去抱住衡月:“月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衡月被她扑倒在床上,却只呆呆看着床帐顶。 对她最好了? 或许……是吧。 那祝薰烟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是不是也不必去管她了。 或许,就护着她,就好了吧…… 这还是重生以来,衡月第一次这般迷茫。 她以为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让她把上一世所有的遗憾都弥补回来。 但却,似乎不能。 童翠得了她的保证,已经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当即便殷勤的伺候衡月起床。 衡月没什么情绪的任由童翠将自己拉起来,只是在穿衣服的时候,她才想起刚刚童翠的动作,下意识摸了下肚子。 被压了一下,应该没事吧? 童翠注意到衡月的动作,手上一顿,又高兴的说道:“若月儿怀了龙胎便好好了,我早听说有宫妃有孕时会扶持心腹伺候皇上,月儿……” 她说着,脸上又红起来,“我也、也不是那个意思……”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忽然问道:“你喜欢皇上?” “月儿……你在说什么呢!”童翠脸上爆红,但看衡月似乎很认真的表情,她到底低下头去,嗫嚅道,“谁、谁会不喜欢皇上啊……” 衡月又看了她片刻,无奈叹了口气。 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随便用了些饭食,便有宫女进来回禀说祝才人求见。 “祝才人?不见。”衡月蹙了下眉,实在不想见祝薰烟。 绿柳却拦住了那宫女,凑过来,小声与衡月道:“皇后娘娘似乎猜道了主子与祝才人不睦之事,上午还专门命白鹭过来打听……” “那又如何。”衡月这会儿是真的不想见祝薰烟。 绿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以其之矛,攻其之盾的故事,主子可听过?” 衡月一愣。 “奴婢斗胆,只是见主子与祝才人确实姐妹情深,只怕主子这会儿不见人,便正好给了旁人离间的机会……”绿柳声音放的更轻,只怕旁人听到。 皇后的离间,对旁人或许有用,但对她和祝薰烟能有什么用? 她们是亲姐妹啊。 但被皇后盯上,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何况祝薰烟自己身上还带着那么大一个把柄。 她无奈叹了口气:“那让她……先去花厅等着吧。” 等会再见。 绿柳笑着应了一声,出去传话,童翠又悄悄摸摸走到衡月身边。 大约是觉得自己早晚也是要做主子的人,再喊衡月“月儿”,童翠便顺口了许多。 衡月也不是在乎一个称呼的人,只微微歪头听她要说什么。 却听童翠道:“月儿莫要忘了,我和你才是最亲的姐妹啊。” 衡月:…… 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心底却是一声叹息。 此事童翠再说什么,衡月也都只觉得她是为了能早日侍寝…… 上一世童翠在爱上上官征之后所做的种种还历历在目,衡月叹了口气,既然要安排,就还是尽早安排吧。 只是两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衡月还有些不得其法,便想着问问绿柳再说。 至于祝薰烟…… 思来想去还是不见了,衡月让绿柳给她准备一套首饰,将人打发走算了。 却不想,祝薰烟却不依不饶要见她,两个宫女拦着没拦住,被祝薰烟给闯进来了。 “姐、月姐姐,我知错了,求姐姐原谅我吧……” 祝薰烟说着,直接跪到了地上,眼看着便要给衡月磕头。 第88章 想与你一起画像 衡月险些学皇后用脚尖抵住祝薰烟的额头。 她知道祝薰烟为什么忽然跑来这般,怕是谢云朗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被祝薰烟知道了,来求情。 来来回回都是这个样子,衡月也倦了。 她任由祝薰烟一个又一个头磕下去,表情都没怎么变,只淡淡看着眼前的茶盏。 祝薰烟察觉到不对,眼泪汪汪的抬头看她:“姐姐……” “祝才人这声姐姐,我可受不起。”衡月笑起来,“祝才人还是先起来吧。” 奇异的,她不气了。 都已经这般了,还有什么可气的呢? 至于祝薰烟侍寝怎么办,谢云朗如何死,她们以后又该如何…… 管她什么事呢? 祝薰烟求助的看着衡月,又看了眼周围站着的宫女。 这些人在,她有些话也无法说,只能继续祈求的看着衡月。 衡月不为所动,并不想听。 祝薰烟知道衡月这是真的生了气,咬咬牙准备不顾一切,脸也不要了,直接说出来算了:“月姐姐误会了,其实我……他没有……” 话没说完,外面却像是一阵通报声,却是文忠来了。 “月主子,皇上请您过去。”文忠笑眯眯的行完礼,才看到跪在地上的人,“咦,祝才人?” “文公公。”祝薰烟被打断了话,却也不敢当着皇上的太监再说什么,只憋红了眼圈,又无助的低下头去。 衡月却听见了祝薰烟说的“误会”,“没有”,忍不住心中一动,便往祝薰烟那里看去。 也是这会儿,衡月才想起刚刚祝薰烟闯进来的时候脚步特别利索,动作间也不见任何停滞,似乎并不像刚刚破瓜的样子。 她这般想着,盯着祝薰烟的时间便长了些。 文忠没等到衡月的回应,悄悄瞧了一眼,之后也有些不解的看向祝薰烟:“祝才人怎么了?” “没事,哦,皇上……”衡月连忙扶着绿柳的手站起来,“皇上寻我?” “对,月主子快随奴婢来吧!”文忠堆了满脸的笑,这边引着衡月往外边走。 绿柳自是跟着的,夏荷和夏蝶也都跟了上来,而童翠,则大大咧咧的挤开夏荷,站在了离衡月最近的地方。 夏荷很是不满,原还想挤过去,却被夏蝶拉住了胳膊。 几个宫女在后面的小动作没能瞒过绿柳,但衡月还在想着祝薰烟的事情,一时竟没察觉。 绿柳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衡月,又回头警告的瞪几个小的一眼,随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童翠一眼。 对着和孙姑姑有几分神似的绿柳,童翠还真是有些怕的。 但这会儿,她缩了缩脖子之后,又努力站直,看了回去。 很快她也要是主子啦,也会有自己的掌宫宫女,她不必再怕这些姑姑了! 到了大明宫,衡月被龙涎香的味道一熏才回过神来。 她不再去想祝薰烟的事情,含着笑走进去,见上官征正在批折子,便站在稍远处行礼道:“嫔妾见过皇上。” “月儿,来。”上官征头也没抬,只对着她伸出左手。 衡月走过去,握住上官征的手,巧笑嫣然:“皇上……” “你先坐。”上官征应该是正在忙着什么,虽一时没空与衡月聊太多,却也命人将她安置好了。 待到上官征忙完,刚抬头想说什么,外面又传来通报声,竟是皇后来了。 衡月不解的微微一歪头,上官征却皱起眉,看了眼文忠。 文忠一脸疑惑,他也不知皇后怎么这么巧,这个时候过来了。 “今日本有些空闲,想与你一起画几幅像……”上官征有些遗憾,话没说完,却似乎也在埋怨皇后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衡月真是没想到会是这件事,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她不敢置信的指指自己:“皇上,要与嫔妾一起……画像?” 据她所知,一般都是帝后一起吧? 上官征眸光一闪,瞬间避开她的视线,却又很快笑起来。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是啊,自然是,你。” 衡月一时没听出话中的微妙,反而有些赧然的抬手,覆在了上官征手背上。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因为皇后下一瞬便进来了。 上官征也适时收回手站起身,抬眸去看皇后,笑道:“怎么忽然过来了?” “臣妾鲁莽,只是……”皇后抿了下唇,“太后娘娘病了。” 上官征微一挑眉:“什么病?” “是臣妾的错,这两日未去慈宁宫请安,今日过去才知道此事。” 皇后是真的认为自己失职,说起来难免有些赧然,“竟是前几日下雨时宫女没关好窗户,害的太后娘娘得了风寒……臣妾已经责罚过那宫女,也问过太医看了脉案。” “那便好,太后年纪大了,难免有所病痛,皇后不必太过自责。”上官征温声劝道。 皇后也只勉强笑了笑,见她这般,上官征只好说道:“正巧朕这会儿有空,皇后陪朕一起去瞧瞧太后?” “是。”皇后低头行了一礼,自始至终没去看过衡月一眼,就像是她不存在一样。 第89章 太后的要挟 衡月起身行礼,送走帝后二人,才缓缓抬起眼来。 皇后所来,真是因太后生病而内疚吗? 或许有,但最重要的,自然还是拉走皇上。 她还算平静,皇上都走了,她继续待在大明宫也没什么意思,便也起身准备离开了。 但有人不平静。 童翠急匆匆的挤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月……” 被衡月眼神一蹬,她才改口道:“主子,皇上……咱们不等皇上回来了吗?” “……不要着急,此事要等时机。”衡月明白童翠在急什么,不由很是无奈。 这是下午才说好,晚上便要去侍寝?哪儿有这般着急的。 童翠却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满的嘟囔了句什么。 衡月没搭理她,走到半路还让夏蝶去建章宫叫了祝薰烟过来。 童翠又有些不满:“怎么还要叫她……” “主子的事情,童翠姑娘还是少些置喙吧。”绿柳提醒道。 童翠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绿柳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这童翠怎么又故态复萌,甚至比从前更过分。 慈宁宫,寝殿中。 太后依在床头,一边咳嗽,一边将汤药往外推:“哀家,咳咳,不喝这个……” “主子,太医说了,您得按时吃药。” 有姑姑劝道,太后却闭着眼睛不搭腔。 上官征和皇后站在一旁,看着太后的态度,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这是有事要挟呢。 可上官征沉住了气,没搭腔,太后自己先忍不住,一边咳嗽一边说道:“皇上……今年的八月节,是否应该召藩王进京共贺?” “朕才登基四年,倒也不急。”上官征淡声说道。 皇后也笑起:“藩王进京不是小事,等皇上三十万寿节时也来得急。” “来、咳咳、来不及了!”太后怒道,“哀家这就要死了!看不到律儿,哀家死不瞑目!” “太后娘娘好好喝药,只是风寒而已,不会有事的。”皇后劝道。 太后不理,皇后看了上官征一眼,起身笑道:“那臣妾来喂太后娘娘用药吧。” 说着,她端起刚刚被太后推开的那碗药,用手背试了试温度,便笑着坐在床边,盛了一勺刚想递过去:“太后娘——” “都说了,哀家不喝!”太后却头也不回的一甩手,成功将那一碗药直接打翻。 皇上躲闪不及,被那药汁溅了一身,药碗也“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主子!”瑞敏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拿着帕子想帮皇后擦干身上。 太后此时才回头,看了一眼便有些惊慌的想坐起来,随后又怒道:“都说了哀家不要喝药,谁让你凑过来的!” “那既然太后娘娘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朕与皇后也没什么好说的。” 上官征沉着声音说完这句,便拉上皇后直接离开了。 皇后原本还在为这一身药味不开心,好在那药放了许久,温度较低,否则她还要为此受一回伤。 正这般想着,手腕却被人大力拉住,她一下都没回过神,被上官征拉着跌跌撞撞走出去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诧的叫道:“……皇上?” “皇后没事吧?那药可还烫?”上官征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很是不爽,“以后不必这般。” 皇后被握住的那只左手不自然的蜷缩了一下,不知为何,却没挣开,也没提醒皇上,只答了一声:“是。” 就这般,快到坤宁宫的时候上官征才想起来,他松开皇后,面色淡然道:“皇后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臣妾告退。”皇后也没多说什么,行礼道。 但看上官征去的方向,她忍不住喊了一声:“皇上。” 上官征回望过来,皇后抿了下唇,不知为何冲口问道:“皇上是要去未央宫吗?” 上官征眼神不变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 皇后一顿,低下头去,又行一礼:“臣妾……告退。” 上官征便扭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皇后再次抬头时,便只能看到男人大步离开的背影。 她右手覆了上来,捂住左手手腕,试图将那一圈发烫的触感掩盖下去。 瑞敏凑过来,小心道:“主子,回去换身衣服吧?” “瑞敏,”皇后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上官征的背影,“近日宫中关于本宫的流言,不必管。” 瑞敏一愣,有些猜到皇后是何意。 她心中微叹口气,低头应道:“……是。” “之前说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皇后又问道。 瑞敏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有位姓封的才人,父亲是六品京县知县,自选秀进来后,只见过皇上一次。” “相貌如何,性情如何。”皇后依旧没什么情绪的问道。 瑞敏一一答了,一个京外的六品官,若女儿不是出类拔萃,也不会被送进来做秀女了。 只是不知为何,皇上召幸的那一晚似乎并未如何看来,只侍寝那一次便被抛到脑后了。 瑞敏打着皇后娘娘关怀众姐妹的名号,去挨个看了所有的才人宝林,才选出这么一个封才人。 皇后疲惫的点点头,扶着瑞敏的手回了坤宁宫:“明日……宣她来见见本宫吧。” “那,祝才人呢?”瑞敏小心的问道。 第90章 堵不如疏 “祝才人……”皇后沉吟片刻,又笑起,“罢了,让她缓缓,过几日再说吧。” 瑞敏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儿,也跟着点头笑了起来。 每两日,关于帝后的流言也传到了衡月的耳朵里。 “皇后娘娘因为太后的病情自责,皇上一路安慰,帝后牵手回了坤宁宫呢。” 夏荷绘声绘色的说着,听的衡月笑眯眯。 绿柳走过来,撵走夏荷,一边给衡月添茶一边说道:“主子不必在意这些。” “帝后和睦,是我等妃嫔最愿意看到的事情呀。”衡月说道。 绿柳便也笑了起来:“主子能这般想,便是极好的。” 衡月笑的很是无所谓。 帝后若当真那般和睦……便也不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了。 “据说太后娘娘也听到了这个传言,高兴的很,药不必吃,那身子就快好了。”绿柳笑道。 衡月依旧是那句话:“那真是太好了。” 这后宫,真真假假,也没什么要分清的必要。 闲话说完,绿柳说起正事:“最近皇后身边除了兰嫔,还多了个人。” “嗯?”衡月这次是真好奇了,“纪婕妤?” 绿柳摇头:“一位姓封的才人,家世不显,但相貌极优。” “这般么。”衡月笑笑,皇后的心思依旧是那般,又难猜却又明显。 绿柳便慢慢将话题引到正路上来:“正好主子有孕也不能伺候皇上,这会儿若有了得宠的新人,总归不是好事。” “嗯……绿柳你说,皇后并不知晓我有孕之事,她应该是盼着我有孕的,为何还要这般?”这是衡月最不理解的地方。 皇后的动作每次都看起来似乎有理,但细思之下,却又像是充满了矛盾,令人不解。 绿柳却认为是:“后妃独宠,总不是好事。” 衡月歪头,好像明白了。 皇后也没打算让她这般快的有孕,似乎还想往后压一压,而在这之前,皇后想看的是百花齐放,而不是一枝独秀。 估计也是想磨一磨自己的性子,最好能在有孕前就依附到皇后身边。 就像……上一世那般。 衡月手指在茶盏上画了个圈,笑了一声。 绿柳察言观色,又问道:“那主子有孕这段时间,是想要抬举祝才人吗?” “我还没想好。”衡月答道。 绿柳“嗯”了一声,又问道:“那童翠姑娘,主子是如何打算的?” 衡月便笑起来:“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奴婢也不想,但……童翠姑娘实在,太明显了。”绿柳也无奈的很。 原本主子要抬举谁,她作为奴婢哪里有置喙的权利? 但这两人,童翠在个未央宫,像是要把自己当成第二个主子般的存在,夏蝶那般好的脾气,都被她气的抱怨了好几次。 衡月叹了口气:“我确实答应了给她安排,却不知该如何做。” 两世了,她还是第一次……要往龙床上送人。 尤其是,她之前还没想明白自己做的对不对。 察觉到衡月的踌躇,绿柳道:“主子便是主子,若不愿拒绝了童翠,她也不能说什么。” “不,她既愿意,便……随了她就是了。”衡月如今想通了许多,也无所谓了。 尤其祝薰烟专门找来,磕磕巴巴与她说自己虽与谢云琅亲近,却并未成事后,衡月觉得自己实在管的太多了。 堵不如疏,这般不许着,还不一定会带来什么后果。 而两辈子了,童翠既然都会爱上皇上,那这大约就是她的宿命。 衡月要做的,就是尽力而为吧。 绿柳了解了主子心思,便着手准备去做事了。 皇后此时要抬举封才人,衡月还是要避其锋芒,过上几日再推举童翠也就是了。 尤其衡月如今有孕,现成的借口摆着,给皇上举荐个人再简单不过。 道理谁都懂,衡月也跟童翠好好讲了,但谁能料到,计划就是没有变化快呢? 在皇后建议皇上翻封才人牌子的当天,又是衡月到大明宫中请脉的日子。 文忠一早来传话,说皇上上午要见几位大臣,让衡月午膳前后过去。 上官征也有几次,都是等她一起用膳的,衡月也不觉得有异,按点便去了。 “月婕妤,皇上还在前面议事,婕妤请坐。” 小太监殷勤的引着衡月进去,午膳的香气已经飘了过来,她闻了闻,却面色一变,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主子!” 绿柳等人都紧张起来,刚上前扶住她,便听到外面通报声,竟是皇后来了。 第91章 她知道了 衡月捂着胸口,和绿柳对视一眼。 主仆二人此时隐约猜到,今日这事儿,怕是不那么简单的了。 绿柳连忙帮衡月整理好仪容,衡月用手帕捂着嘴,承认不注意的时候喝了两口灵泉,缓解了一下那只恶心胸闷的感觉。 看来到底是她三日一次到大明宫来,还正好碰到余御医来给皇上请平安脉,终于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之前衡月便想过,皇后那般小心之人,怎么不会怀疑呢? 今日这午膳,味道虽好,里面却掺杂了不少鱼腥味,若她有孕,别说吃一口,便是闻也闻不得。 灵泉入喉,带起一股清凉,衡月终于缓了过来,在皇后进来时面不改色的弯腰行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嗯?月婕妤怎么在这里。”皇后笑的毫无异常,一双眼睛却已经上上下下扫了几次衡月了。 但不管是脸色、表情,还是动作,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妾,参见月婕妤。” 一把温婉的声音响起,衡月这才看见,皇后不是自己来的。 但身边这人一身主子打扮,刚刚通报时却未提及,想来位份应该是不高,衡月猜着应该是那位封才人,却还是笑道:“宫中竟有这般标准的妹妹,我却未曾见过。” “这位是重华宫的封才人。”瑞敏笑着介绍道。 衡月便做恍然大悟状:“原是封妹妹。” “封才人是个腼腆性子,平日也很少出来。”皇后笑道,“你未见过也属寻常,只是皇上今日翻了封才人的牌子,本宫正好遇到,便将她带了过来。” “原是这般,皇后娘娘对咱们姐妹都是这般的好。”衡月笑着接了一句。 那封才人也不是真傻的,细声细气道:“妾从前都未敢想过,皇后娘娘真真这般和善人儿。” “两位妹妹再夸下去,本宫今日午膳也不必用了,高兴都高兴饱了。”皇后道。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传来通报声,皇上来了。 上官征大步走进来,第一眼看的还是衡月。 之后,他抬手拉起皇后,又道:“都起来吧。” “皇上,臣妾想着皇上近日实在辛苦,今儿天气又好,不冷不热的,皇上不如带封妹妹去云晚亭坐坐。” 皇后笑道。 云晚亭三个字一出来,衡月和上官征都微微一僵。 要不是宫中观景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衡月简直要怀疑皇后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上官征不着痕迹的蹙了下眉,没接皇后这个话头,只道:“用膳吧。” “是。”皇后也没搞明白皇上的意思,但还是温顺的低了头,带着封才人坐到了另外一边。 衡月坐在上官征身侧,她不仅要自己吃,还要伺候上官征用膳。 今日这午膳也不知道是如何安排的,不是辛辣之菜,就是鱼虾之味。 衡月几乎没吃几口,还要强忍着恶心,努力摆出一个笑脸来。 但她觉得,一切都白搭。 皇后应是看出什么了。 她的眼神越发幽深,唇边的笑意也多了些意味,再看向衡月的时候,还微微挑了下眉。 上官征在看到午膳的时候,多少也明白了些。 他深深看了皇后一眼,没说什么,由着衡月给自己布菜。 一顿午膳不尴不尬的吃完,皇后没再提什么云晚亭的话题,只道:“封才人年纪还小,臣妾也盼着皇上身边多个可人儿。” “嗯,留下伺候朕午歇吧。”上官征倒也不至于拂皇后的面子。 于是,皇后和衡月一起出了大明宫。 皇后也并未多说什么,只在岔路口分开的时候,衡月弯腰行礼,皇后站在她面前,像是漫不经心一般的说道:“今日倒是耽误月婕妤了,没见到余御医。” “嫔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衡月带着一脸的疑惑抬起头来。 皇后哼笑一声,没说什么,袖子一甩便径直走了。 衡月缓缓站起身,看着皇后的背影,心中不好的预感一闪而归,手也下意识放在小腹上。 但很快,她想到这是在外面,便又马上松开手,微微握拳后,好歹变成一个还算自然的姿势。 “绿柳,”衡月的声音微微颤抖,“皇后……知道了。” 绿柳扶住了她,也是一声叹息。 保到今日,时间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也算不容易了。 接下来的战争,大家都站在了明处,便看如何对付吧。 只等她们回到未央宫,却发现少了个人——童翠竟是没有跟回来? “难道又跑去东膳房玩了?”衡月只能做此猜测。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童翠比她以为的,还要大胆的多。 第92章 竟这般执着 到了晚上,衡月刚歇下,绿柳便带着夏蝶急匆匆来找她。 “童翠还没回来?”衡月一惊,有些担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让吴富贵去东膳房找找。” “找过了,吴富贵人在外面呢。”绿柳叹道。 她是掌宫姑姑,落锁前后要查问一下宫中诸人是否都在,以免落下什么人什么事。 到童翠迟迟未归。 考虑到她的“特殊性”,绿柳便多等了一会儿,但眼看着更深露珠,这后宫的宫门都要落锁了,怎么人却还没回来? 夏蝶是住在童翠旁边的,这会儿跟着过来,也是说今天还未见童翠回去。 “主子……”绿柳欲言又止,衡月回过神来,明白绿柳的意思。 童翠是……从大明宫回来后便不见了的。 若她未去过东膳房,那就是……她并未跟着回来。 衡月还不敢相信:“她竟这般胆大?” “奴婢以为,童翠姑娘,挺执着的。”绿柳叹道。 衡月揉了揉额头,几次开口,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诚如绿柳所言,此时后宫通往前朝的门也已经落锁,便是她想去寻童翠,也无路可去。 “主子……”绿柳叹息,“也莫想了,明日看看再说吧。” “可,封才人,还在大明宫呢……”衡月无奈。 原就不想与皇后对上,今日皇后巴巴的送了封才人过去,结果童翠非得挑了今日留下? 旁人哪里会以为这是童翠自作主张的?只以为是衡月要与皇后不对付。 尤其皇后此时已经知道衡月有孕,不能伺候皇上,安排个心腹宫女笼络皇上再正常不过,却又非要选在她送人过去是这一天? 衡月闭了闭眼睛,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 只深深的无力感,让衡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她的错吗?但上一世的童翠,也是这般一往无前,什么都不顾的也要到上官征面前,献祭般的要将自己献出去。 她原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一切的。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应该能让事情变的更好。 但如今,事态却往最差的方向滑去…… “主子莫要自责,这都是童翠姑娘自己的选择。”绿柳看出衡月情绪不好,出言安慰道,“主子已经应承了她,又与她解释过为何最近不行,但童翠姑娘既然选择今日留下,那……富贵在天,就看童翠姑娘的运道吧。” 富贵在天,前面还有一句。 生死有命。 衡月狠狠咬了下唇,掀开被子起身道:“随我去求见皇后娘娘。” 绿柳一惊:“主子,此时已晚……” “晚便晚吧,我总要将态度摆出来。事已至此,去思考出现的原因已经没什么意义。” 衡月也不换衣服了,直接自己拽了件薄披风往身上一披,“如今只能考虑,如何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她无法跑去大明宫左右皇上的选择,也没办法在此时将童翠寻回来。 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皇后那里了。 坤宁宫。 魏臻且要睡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杂噪声。她不悦的皱起眉,想着瑞敏定能处置好,原不想管的,谁知片刻,瑞敏掀帘子进来。 “何事?”魏臻的眉头皱的死紧,显然不悦的很。 瑞敏也实在无奈,可衡月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她也只能来回禀:“是月婕妤求见皇后娘娘。” “月婕妤?”皇后微一挑眉,“她向来知礼,这是做什么?” “她宫中的一个宫女不见了。”瑞敏低声道,“是从前在月婕妤同在膳房劳作的,亲如姐妹。” 皇后一愣,又冷冷笑起:“亲如姐妹?一个奴才,一个主子,怎么做姐妹?” 这事儿思索起来实在有意思,总不能是月婕妤被那宫女要挟了什么事情,实在忍耐不了就给人弄死,又来找她这里贼喊捉贼的吧? 瑞敏了解皇后的心思,也因此才敢进来吵醒人。 这会儿她扶着皇后起身,低声道:“月婕妤一身寝衣都未来得及换,只穿了件薄披风,担心极了。” “呵呵,真是姐妹情深啊。”皇后感慨了一句,也只披了件披风,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 在靠近前厅的时候,皇后估计加快了步伐,进门便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人就不见了呢?” 衡月一路特意揉红的眼睛在此时露了出来,她抽泣一声:“嫔妾无状,深夜打扰皇后娘娘,但……但童翠从进宫后嫔妾互相扶持,嫔妾实在担心的紧……” 第93章 皇上被强迫时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只要人还在后宫,本宫定能帮你把人找出来。” 皇后温声说着,却已经在想要去哪个枯井里找一找人了。 衡月自然连声道谢,皇后又哄了几句。 几次言语交锋之后,皇后若有所思,总算答应衡月一定会尽快去寻童翠,然后劝着她先回去休息了。 “主子觉得,此事……现在要去找人吗?”瑞敏问道。 皇后却又有些拿不准,若衡月态度再暧昧一些,摆出一副“我希望你找人但不要现在找”的模样,那皇后便可以肯定那宫女定是活不了了。 但衡月,却是真真切切的着急,虽然委婉却也几次提醒,求皇后不要等到天亮,现在就去找人。 “若是……她定希望越晚开始寻找越好。”皇后抬手,抚上面前花瓶里的插花。 每日一早她都会自己选好想要的花朵,让宫女剪好换在花瓶里。 此时花瓶中的牡丹花已经有些蔫,被皇后的手慢慢揉搓过后,红的越发艳,却又带出更多颓败来。 最终,皇后做出决定:“去找找,也不必走远,就在未央宫附近吧。” “月婕妤未必不知道那宫女去了哪里,她这般贸贸然深夜来报,怕是另有目的。” “那本宫也要摆个态度出来,”皇后满是兴味的笑道,“就先找一找吧。” 回去的路上,衡月也在和绿柳说起:“皇后未必猜不到,我此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找到童翠。” “嗯……待明日,皇后娘娘便也明白了。”绿柳叹了口气,“只盼着今晚,皇后娘娘还想不到会有宫女这般大胆吧。” 衡月点头。 童翠确实,太大胆了些。 大明宫,上官征正在沐浴。 封才人确实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也较弱可怜,足够引起每个男人内心的保护欲。 可惜太弱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虽兴致缺缺,但睡个美人而已,又是给皇后面子,本也没什么的。 刚起身,上官征便听到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他并未细想,还以为是文忠,便自然的抬起手来,准备等对方给自己披上寝衣。 却不想,身后贴上来的,却是一具柔软温暖的躯体。 “皇上……” 女主声音细细的,有些颤抖,却带着藏不住的兴奋,“求、求皇上,准许奴婢伺候您……” 上官征一愣,还未来得及推开,一双手便出现在他胸前。 那手臂,光滑的如同他一般。 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身后,童翠欣喜若狂的、轻轻的将脸靠在了上官征的后背上。 她羞涩却又兴奋,紧张但无限期待的开口道:“皇上,奴婢……心慕您许久,求您……赏了奴婢吧……” 上官征始终没听出这是谁,但他非常恼怒。 男人沉沉开口,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悦:“文忠!” 听到这声音的文忠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就跑了进来。 然后在看到两人相拥的这一幕时,文忠竟一时愣住,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童翠也呆愣住了,许久才想起尖叫一声,松开上官征便手忙脚乱的护住关键部位。 但她为了能成功,早就完全豁了出去,将自己脱的一丝不剩,此时就算想捂,都不知道该捂哪里。 上官征已经重新沉入温水池中,他被人这般抱着,实在有些嫌弃。 再开口时,声音越冷,语气越差:“文忠,你这个太监总管的位置算是做到头了。” “奴才有罪!奴才该死!奴才……奴才一直守在门外,却是不知童翠什么时候进来的……奴才……求皇上责罚。” 文忠心道这真他妈的无妄之灾,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上官征一时没注意那个人名,只哼笑道:“按你这般说法,哪天朕在沐浴的时候被刺杀了,你也不知道。” “奴才……有罪……” 文忠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敢吱声。 上官征还在愤怒中,自从当了皇帝,他除了在大臣那里受些憋屈,还没这般被强迫过! 一个宫女,她怎么敢! 而不必他再说话,文忠已经上前,不顾童翠如今的状态,拉着人就要出去。 童翠惊慌大叫,叫声穿透耳膜,引来上官征更大的不满:“文忠!” “不——不要、不要杀我,我、奴婢是奉月婕妤之命才伺候皇上的!” 童翠惊慌大喊,“是衡月,衡月让我来伺候皇上的,真的!!” 文中的手一顿,不确定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态度。 而上官征此时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衡月的宫女? 第94章 为什么会对她这般好? 大明宫闹了一夜,封才人等在寝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去问。 衡月这边也是提心吊胆半夜才睡,但闭上眼睛却又很快被噩梦惊醒。 她不敢再睡,只怕自己一醒来,就等到一个冰凉的童翠。 好不容易等到了时辰,衡月比着上官征上早朝的时间,天不亮便等在后宫往前朝去的宫门口。 果然也被她等来了童翠。 彼时,童翠一身凌乱的衣服,蓬头垢面,脸颊上的红肿高高鼓起,一双眼睛再没有过去的灵动清澈,反而充满恐惧和绝望。 衡月只看了一眼,便红了烟圈。 她没见过上一世被辱后的童翠,但…… 闭了闭眼睛,衡月对着文忠行了一礼:“多谢文公公。” 想也知道,童翠受罚,定是因为她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而做完那些事情还能活着,不管怎么样,谢一下文忠总没有错。 文忠哎哟哎哟的躲着,然后又连忙回礼,之后唉声叹气道:“月主子,月婕妤,您这,哎……” “若您真想推举人给皇上,也不能这般……哎……” “皇上生了大气,奴才也没劝住,哎,这位,往后还是不要出现在皇上面前了……” 文忠说完,衡月已经基本猜到了经过。 她再次道谢,之后来到童翠身边,一只手高高举起。 童翠惊叫一声,不住的往后躲了,力气之大,竟连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一时都按不住她。 衡月却没打她,只手轻轻落下,摸在了童翠的脸颊上。 童翠一怔,继而眼泪簌簌涌出,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 衡月带着童翠回了未央宫,又命人找了医女给她看过,绿柳没跟着她一起回来,简单的与文忠交涉后,她去了大明宫,等待上官征下朝。 “主子,童翠姑娘……”夏蝶有些忐忑的说道,“主子可要去看看她?” “不去。”衡月绷着脸,倒是难得有这般脾气的时候。 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攀扯到衡月身上,还想让她去看她?想着吧。 夏蝶便也知道,童翠这次恐怕是惹出大事了。 因为衡月早上只带了绿柳去接童翠回来,其余宫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童翠是受了罚的模样,猜她是至晚不归的下场。 等到绿柳匆匆赶回,正好是给皇后请安的时间。 她扶着衡月往坤宁宫走,一边将从文忠口中问出的事情经过全说了出来。 衡月听的嘴角只抽抽:“……躲在浴房等着,她倒也想的出来。” “是,听说皇上都被气笑了……原本皇上想准备要她命的,但她……说是主子让她来伺候皇上的,皇上便改变了主意,只掌掴了一顿,又罚了一年月俸。” 绿柳叹道,“皇上真的……已经放轻了惩罚。” 衡月也是这般想的。 毕竟,敢藏身大明宫,忽然冒犯皇上,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衡月自己都觉得有点对不起上官征了。 此时,熟悉的疑惑在衡月心底浮起,如同上一世每次有相同情况时那般。 上官征,皇上,为什么会对她这般好? 一见钟情? 见色起意? 可这后宫,哪个不是绝色,哪个不是美人呢? 衡月不懂,也想不明白,她只告诉自己要越加小心。 越是这般,越是要对之后的行为更加谨慎。 “皇上的意思是,让童翠先禁足几个月,不要在外走动了,往后……也只在未央宫里伺候,莫要出现在皇上面前。”绿柳叹道。 衡月垂下眸,却想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总比丢了命强吧。 “此事皇上与主子都不欲闹大,回头主子去向皇上请个罪谢个恩便是了。”绿柳想一想,又叮嘱道,“皇上应该能猜到,此事绝不是主子指使,到时候,主子也不必太过辩白……” 衡月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又深深叹了口气。 她今日来的有些晚,进门便听到兰嫔嘲笑的声音:“哟,月婕妤今日来的早啊~~” 正说完,皇后就来了。 也是尴尬,衡月还未坐到位子上,她便屈膝行礼:“嫔妾无状,来的晚了。” “无碍,你宫中有事嘛,本宫知道的。”皇后温和道,“先坐下吧,怎么样了?” “多谢皇后娘娘垂问,是嫔妾太不沉稳了,深更半夜的扰了娘娘休息。”衡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人早上回来了,受了些伤,需得养上一段时间了。” “这般么……”皇后险些难掩失望,但她很快调整好状态,笑道,“那便好,对了,秋日螃蟹肥美,御膳房一早来报,说得了一批质量好甚好的螃蟹。” “诸位妹妹今早便在本宫这里用膳吧,用上一碗蟹肉粥,也好进补。” 皇后笑的温婉,还不忘记关怀已经能出门的赵婕妤,“至于赵婕妤,本宫便不留你了,自己回去用膳吧。” 妃嫔发出善意的笑声,一双双眸子却闪着光的看向赵婕妤。 第95章 螃蟹的试探 赵婕妤已经有孕三个月,还看不出肚子如何,但不管是站是走,都已经有了孕妇的模样。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扶着腰站在那里,便已经够令人嫉妒的了。 皇后也笑了笑,一双深黑的眸子仿佛不经意的扫过衡月,意有所指道:“螃蟹性寒,赵婕妤今年没了口福,只能等以后了。” “诸位姐妹还有没有体寒不能用的?早些说出来,免得本宫好心办了坏事。” 众人一时静了言语,互相看了又看,均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这是有人怀孕了,却瞒着? 那用一碗螃蟹粥,或许不会有什么事,但皇嗣何其珍贵,谁又会去冒这个险呢? 哪怕孕期无事,万一影响到孩子,岂不是悔死。 众妃嫔各怀心思,一边垂眸喝着手里的茶水,一边仿佛不经意的扫过在坐的人。 最担心的,自然是良妃了。 她连端杯子掩饰一下都无,一双眼睛认真的打量着满座的妃嫔。 作为认识皇后时间最久的老人儿,良妃自然知道皇后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她这般说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此时看了一圈,良妃也没发现谁不对劲。 她端起茶杯,冷笑一声,又努力缓和了语气道:“有孕的话那是好事,谁还会藏着掖着呢?瞧赵婕妤,有贤妃照顾,如今养的多好。” 正喝茶的贤妃身子一僵,又不着痕迹的缓缓放松。 她小心的看了皇后一眼,见对方没在瞧自己,心里却完全不敢松懈。 也是奇了怪了,赵婕妤这体质怎这般好?眼看着最不稳的头三个月过去了,赵婕妤人还好好的,甚至越发好了,她可怎么给皇后交代啊。 因为这个,这段时间贤妃都没敢往皇后这里来…… 也有妃嫔应和良妃的话,还有人打圆场说:“有孕是好事,谁会藏着掖着不说出来呢?” “主子?”绿柳接着弯腰给衡月倒茶的时候,担心的看向她。 衡月微微摇了摇头。 一碗螃蟹粥而已,无所谓的。 回去多喝两口灵泉便好了。 而皇后在看到衡月面不改色喝了整碗粥之后,不由微微挑眉,第一次为自己判断错了而有些惊讶。 明明那日在大明宫,衡月还不能闻到鱼腥味,闻到就会恶心干呕,怎么今日一碗螃蟹粥却毫不在意了? 皇后垂下眸子,慢慢品着口中鲜甜的味道,没再说什么。 这世上最隐藏不住的事情便是怀孕,此时不显,但那肚子又如何藏的住呢? 饭后,皇后留下了贤妃。 不必皇后问什么,贤妃便愁眉苦脸道:“娘娘赎罪,臣妾最近也发愁的很……那东西臣妾日日给她用着,但却毫无反应……” “没想到赵婕妤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体质还不错,竟熬过来了……还求娘娘赐教,臣妾该如何是好?” “本宫记得,你那院子里有一处小池塘,莲子快要成熟了吧。”皇后笑道。 贤妃一愣,低头应道:“是,臣妾明白了。” 正说着话,瑞敏回来回禀道:“主子,兰嫔娘娘将人带来了。” 皇后微微颔首,贤妃起身道:“那臣妾先告退了。” “嗯。”皇后又抬眸看了她一眼,“越快越好。” “是。”贤妃笑意一僵,连忙应道。 出去的时候,贤妃与兰嫔和另外一个有些面生的妃嫔迎面而过。 她抬手让两方起来,温言笑道:“兰嫔快去吧,皇后娘娘在等着你们呢。” “是,嫔妾回头再去与贤妃娘娘请安。”兰嫔忙笑道。 贤妃对皇后的事情不敢太有好奇心,但看那妃嫔的脸,她多少也猜出来些。 皇后准备扶持自己的人了呢……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一到皇后跟前,兰嫔便又是那种活泼又蠢蠢的样子,她笑道:“自从皇后娘娘将封才人挪到重华宫后,嫔妾这心情啊,可好了。” “妾参见皇后娘娘。”相比较,封才人就有些郁郁寡欢了。 她咬着唇,带了一些屈辱,“妾、妾……” “嗯?”皇后微微眯眼,“你昨晚不是宿在大明宫了?” “妾……无能……” 封才人忍了一夜的眼泪,此时终于簌簌而下。 她跪在地上,眼泪一颗颗在身前汇聚,只哭着说道,“妾……昨晚,未能……得见天颜。” 一阵寂静。 皇后先笑了一声,温声软语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皇上都未见你?” “是……”封才人抬起头来,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人面,晃的兰嫔都忍不住眨了眨眼。 这,皇上是什么柳下惠不成,面对这般美人,都能毫不动心? 还是说,皇上对封才人,就这般不喜? 从皇后到兰嫔,念头均是如此。 第96章 交给旁人去做 这次,皇后坐正了身子,问道:“封才人,你与本宫说实话,从前可曾见过皇上?” “妾,妾入宫以来,昨儿是第二次见到皇上。”封才人怯怯的说道。 “娘娘是问你入宫之前呢?” 兰嫔赶紧问道。 封才人更怯怯了:“妾、妾从未进过宫,更未见过皇上啊……” 这就奇怪了。 皇后撑着头想不明白,昨儿她送人过去的时候,皇上也没说不愿意啊。 甚至还算是暗地里点了头,是愿意的。 毕竟她这个皇后的面子在这里摆着,皇上宠幸个妃嫔而已,宠谁不是谁? 可昨晚皇上就在大明宫,封才人也在,竟…… “或许皇上是被什么事儿绊住脚了吧。”兰嫔只能这般猜测道。 皇后也只能这般想,但大晚上的,又没听说前朝有什么急事…… 她顿了一下,又看向快羞哭了的封才人:“兰嫔说的有理,你不必着急,再等皇上传召吧。” “是,妾……明白了。” 封才人委委屈屈的回去了。 皇后撑着头坐在上首,很是想不明白。 “娘娘在想什么?”兰嫔很是自来熟的坐下,拿了一把干果就开始嗑,“嫔妾愿为娘娘分忧。” 皇后被打断思路,不由却笑了起来。 她嗔怪的看了兰嫔一眼:“怎么两碗粥还填不满你的肚子,怎这般好吃。” “娘娘知道嫔妾的,嫔妾只这一点爱好嘛。”兰嫔笑眯眯的嗑开一个果仁,还殷勤的递给皇后,“娘娘?” 皇后摇了摇手,叹气道:“本宫原想着,不管是祝才人,还是封才人,也都算美人了,怎到了皇上那里……” 她凝重了神色,唇角却微微上扬,带了点自嘲的说道,“难道是本宫的举荐,害了她二人?” 兰嫔吓的干果都不敢嗑了,连忙想着该怎么回话。 皇后却又自说自话:“但是从前也不这般……” 她顿了一下,看向兰嫔,“姝嫔的禁足是多久来着?” 兰嫔答不上来,还是瑞敏弯腰小声说道:“皇上罚了半年。” “哦,半年……”皇后蹙眉,片刻后又放弃挣扎。 她如今,实在摸不准皇上的喜好了。 在她看来,不管是祝才人,还是封才人,除了相貌上佳外,与那祝芸容也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从前,皇上应该会很喜欢。 但如今…… 难道有了一个特别像的,其余有一点像的,便都无所谓了? 这种认知让皇后忍不住越加烦躁起来,再看一眼正在小心磕着小核桃的兰嫔,皇后眯了下眼睛。 她的试探不好更加明白,倒不如,交给旁人去做…… 出了坤宁宫,宁馨小心的扒开兰嫔握的紧紧的手。 那手中握着的果核果皮碎成一团,还有些坚硬的碎皮扎进了兰嫔的手心。 她却恍若未觉,表情怅然的看着远方。 她说:“宁馨,我今日才知……” 知道什么,她没说出来。 宁馨也没继续问,只仔细的将兰嫔手心扎进去的几块果皮挑了出来。 刚刚皇后说的话,宁馨自然也听到了。 这会儿,主仆二人还处于震惊中,一时都默默无言,就这么慢慢的走了半晌,宁馨才小声说道:“皇后娘娘……竟是这般的人。” 兰嫔也没说话。 她巴结皇后,不过是求在这后宫一隅安稳之地。 但如今才知,这后宫,最盼着不安稳的却是皇后。 “宁馨,高兴点。”兰嫔嘴里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实在没有一点儿高兴气儿。 她却还是扯着嘴角说道,“这说明皇后如今已经很是信任你我了……” 宁馨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却实在笑不出开心的意思,也就算了。 这种信任,谁愿意要呢? 万一东窗事发,难道她还能指认是皇后指使的? 那只怕会死的更快…… 兰嫔脚步微有踉跄,又很快站定。 她恰好路过未央宫宫门口。 不小的一座宫殿,自她们跟着皇上进宫后便一直紧闭着,所有后宫宫殿的修缮都交给了皇后娘娘和内务府。 只这一个,是皇上亲自盯着修缮的。 据说里面内库的好东西,与坤宁宫的不相上下。 若是这般,皇后容不下住在未央宫的人便能理解了。 但,皇上肯定也容不下要害未央宫的人啊…… 望着那巍峨的宫殿,兰嫔越发心乱如麻。 恰此时,夏竹提着食盒从外面回来,见到兰嫔还有些惊讶:“兰嫔娘娘?可是寻我家主子有事?” “没,无事,我就是,正好路过……”兰嫔略有些慌乱的说完,就赶紧离开了。 一路上,她心如擂鼓,只怕衡月要是察觉了怎么办…… “嗯?” 快到自己宫里的时候,兰嫔却又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第97章 想开了便好了 因为皇后的要求,兰嫔不得不去做些什么。 但若她没成功,被衡月避过了,那皇后也无话可说。 而衡月没事的话,皇上也不能罚她…… 兰嫔猛的抬眼,眼睛亮晶晶:“这般……就好了。” 只盼着今日在未央宫门口遇到的小宫女机灵些,别忘了将遇到她的事情告诉衡月,好让衡月也能有些防备。 可惜夏竹并未将兰嫔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提了食盒,进到屋里,先说起孙姑姑来。 “主子,奴婢今日去东膳房提膳,听说孙姑姑似乎是病了。” 衡月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来:“孙姑姑病了?可严重?” “奴婢打听了一下,孙姑姑已经两日未来过膳房了,有人见医女出入过她的屋子。” 夏竹看衡月是真担心,便安慰道,“孙姑姑身边也有两个小丫头使唤的,主子不必太过担心。” 绿柳正好进来,听到这句话后惊讶的挑了下眉,多少也猜到些。 看衡月心神不宁的,绿柳过来扶她:“主子此时可不能心绪波动太过,孙姑姑若有事……让奴婢去看看吧。” “你去?”衡月一愣,又咬了下唇。 若绿柳去的话,倒也是合适的…… “那主子先休息,奴婢这便去看看。”说着,绿柳又凑近衡月,“正好奴婢再去一趟大明宫。” “好,那你去吧。”衡月感激的看向绿柳,又握了下她的手,“多亏有你,绿柳。” 绿柳便笑起来:“主子这般说,可是折煞奴婢了。” 话虽如此,绿柳却是明显情绪高了起来,出门的时候都含着笑的。 衡月目送她离开,才又看向夏竹。 夏竹也走近了些,小声说道:“按照主子的意思,并未动谢公公。” 衡月又冷笑起来:“按照我的意思?我之前还说先将他送进慎刑司呢。” 夏竹只好傻笑:“那不是,没找到机会么?” 衡月冷哼。 上官彻这是抓住她一个小辫子,怎么可能松手? 之前她盛怒,说要送谢云朗去死,结果也没成;后来与夏竹说先不必动谢无年了,估计连夏竹带上官彻都松了一口气吧。 这会儿和她说没找到机会,呵,欲加之罪,还用找机会? 想通之后,衡月懒得计较,也懒得去管祝薰烟了。 她尽力保证她的安全,可对方非得要自己作死,她也没办法了。 思及此,衡月又想起还在后面养伤的童翠,又是一声叹息。 “主子,祝才人求见。”夏荷进来说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衡月正想着呢。 当下她起身道:“请去正厅吧。” 衡月见祝薰烟的时候身边不喜欢太多人,这是未央宫宫人都知道的事儿。 于是夏荷和夏竹一起给两位主子上了茶和点心便先退下了。 衡月原以为祝薰烟就是来找她聊天的,却不想,宫女刚出去,祝薰烟便跪下了。 衡月险些被她吓一跳,却见祝薰烟眼圈一红,眼泪又下来了。 “你……又做什么?”衡月无奈问道。 祝薰烟有些不敢开口,只眼巴巴的看着她。 衡月再问一次,祝薰烟才道:“我……皇后娘娘今儿让人来看我……” “然后?”衡月不解。 皇后要修一副慈善面,肯定要关心诸位妃嫔。 祝薰烟哽咽道:“我不想、不想侍寝……” 衡月深吸一口气,不愿搭理。 “姐姐……”祝薰烟哭着说道,“我、我不能侍寝。” “你侍寝会死?”衡月问道。 不等祝薰烟回答,衡月便道,“但不侍寝一定会死。” “姐姐!”祝薰烟喊了一声,又放低了声音,“可是,可是我答应他,我身子只会是他的……” “那你们三个商量吧。”衡月直接道。 祝薰烟懵了:“谁三个?” “皇上,你,谢云朗。你们三个坐下商量一下,看你这副身子怎么分配。” 衡月露出一个虚假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随便的胡说八道着。 祝薰烟不可置信:“这也可以商量?” 说完,她自己也反应过来,无奈的看着衡月:“姐姐……” “那还能怎么办?要不我也加入,和你们一起商量?” 自从想开、放下后,衡月觉得天地都开阔了。 只要祝薰烟作不死自己,就随便她作好了。 祝薰烟懵头懵脑的看了衡月片刻,都忘了哭了,半晌才道:“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还能怎么?你又不听我的,皇后也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搭上我这条命去保护你和谢云朗伟大的爱情吗?” 衡月笑道,“我愿意,你愿意吗?” 祝薰烟还没傻到家,赶紧说道:“那我……我不愿意!” 顿一下,她又哭笑不得道,“姐姐别这般了……我,那我该怎么办啊姐姐?” “两条路。”衡月比划出两根手指,却又笑起,“但是每条路你都要和谢云琅分开的。” 祝薰烟一愣,又垂下眸去:“那……没有第三条路吗?” 衡月摇了摇头:“他是太监,只能在宫中的。你,要么在宫中做嫔妃,但要伺候皇上;要么就与外祖父联系一下,假死出宫,便不用再侍寝了。” “祝薰烟,你选哪个呢?” 第98章 她不是她,却还是她 “我……”祝薰烟一时语塞,也没注意姐姐对她的称呼。 不是楚衡烟,而是她现在的名字,祝薰烟。 衡月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微抬起眼皮,去看祝薰烟纠结的模样。 其实她真心觉得,祝薰烟的选择已经足够多,退路也足够多了。 不过如今也好,她不必再露面,费心去联系外祖父,让祝薰烟自己去做就好了。 是的,在衡月想来,能够有出宫的机会,离开这个后宫,去过自己的生活,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祝薰烟怎么可能会不选这条路呢? 就算是见不到在谢云琅,那留在宫中,他二人难道就能长相厮守了吗? 倒不如一走了之,自由自在,不比什么都好。 衡月一点不着急,觉得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选择假死出宫。 然后祝薰烟抬起眼,眸中全是决绝:“侍寝……便侍寝吧。” 衡月:???? 她第一次这般疑惑,不由喊了一声:“楚衡烟?” “姐姐?”祝薰烟不解的看过来。 “你真是楚衡烟?”衡月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你怎么……这样了?” “什么?”祝薰烟依旧不解。 衡月却笑的越发厉害。 她笑的弯下身子,甚至笑出了眼泪,一边笑,一边问道:“你真是楚衡烟?” 问完,她又自己回答道,“不是,你不是楚衡烟……” 她的妹妹,活泼天真,却也洒脱自在。 那是生在边疆,长在边疆的金莲花,璀璨明亮。 所以她才会生命只可二选一的时候,求外祖父救走了妹妹。 但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说从前,衡月还有一点希望,希望祝薰烟远走京城,还能有从前的模样。 可现在,衡月懂了。 祝薰烟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楚衡烟了。 她深深看着自己的妹妹,片刻后,又笑起来。 她点头道:“好,挺好的。” 这些人一个比着一个的给她惊喜,这生活还真挺好的。 祝薰烟跪坐在地上,愣了半晌,又膝行两步,靠在衡月膝上。 衡月垂眸看她,没有说话。 祝薰烟仿佛明白了衡月的意思,喃喃开口:“姐姐,我都及笄了……我多希望,及笄礼上,父亲母亲和姐姐都在……” 衡月一愣。 “姐姐……” 祝薰烟掩住眸中的情绪,“我无数次想过,当时被外祖父救走的人如果是你就好了……” 外祖父早年也是领兵打仗的,后来身体垮了便急流勇退,回京后几个舅舅也算争气,在科考取得名次,如今也都在各部做官。 大约在京城过的年数久了,祝家从起初的不融入到不得不融入再到拼命想融入,已经变的比那些长年生活在京城的世家还要复杂浮夸。 “……我是靠想着姐姐,想着云琅哥哥,才能撑下来的。” 祝薰烟无意诉说自己的苦难,但一个失了父母的小姐,只靠外祖父外祖母的庇佑,又如何在舅母手底下讨生活呢。 “我太蠢了,若是姐姐,肯定能过的比我好……” 祝薰烟依恋的蹭了蹭衡月的膝盖,眼泪默默流了下来,她叹息般的说道,“她们笑话我走路太快,说话声音太大,吃饭又多……” “外祖母,对你不好吗?”衡月涩然问道,声音都哑了一些。 祝薰烟的脑袋在她膝盖上晃了晃:“外祖母外祖父对我都很好,但是……他们毕竟上了年纪,又全是小辈,如何能总也偏帮我呢?” “没事的姐姐,我已经改正了那些不好的习惯。”祝薰烟流着泪笑着,“选秀女的时候,那个姑姑都夸我规矩很好呢。” “没有,不好……” 衡月弯腰抱住祝薰烟,眼泪簌簌而下。 是她狭隘了,从前只觉得妹妹跟着外祖父会生活的很好,却忘了在那样的家庭里,一个刚刚家庭破碎的少女,又该如何自处呢? 什么叫改掉那些不好的习惯,被少女咬牙改掉的,才是曾经真正的自己啊…… “我现在真的很开心了姐姐。”祝薰烟仰起脸,笑意里毫无阴霾,“我现在和姐姐、和云琅哥哥生活在一起呢。” “我不想出宫了姐姐,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四方院子。” “至少在这里,我还能和姐姐,和云琅哥哥见见面,就很好了。” 祝薰烟走后,衡月又枯坐许久。 她很是自责,又有些难过。 曾经她以为妹妹过的很好,自己在宫中哪怕稍微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哪怕曾经想过,妹妹或许要重新融入一个新的家中会有些困难,但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相护,总归是好的。 可是时间啊,短短一年,却能几乎彻底改变一个人。 如今衡月这般依恋谢云朗,未尝不是对曾经过往的执着。 抓不住,便会越想抓住…… “主子?”绿柳看过孙姑姑,回来后问过宫女知道衡月自己在这里坐了半晌了,便小心的凑过来问道。 衡月应了一声,抬起一双略有些红肿眼睛,笑了一笑:“你回来了。” 第99章 面目模糊的少女 不再想之前那些过往,衡月打起精神来,问绿柳孙姑姑的身体。 绿柳小心的答道:“孙姑姑无大碍,只是最近有些累着了,手腕扭了一下。” “医女已经看过,也给上了药,再休息两日就无碍了。” 绿柳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主子不必担心。” “嗯。”衡月深吸一口气,起身,笑道,“我得先洗把脸。” 这般出去,怎么见人? 扶着绿柳走了几步,她扭头,低声道,“若坤宁宫打算抬举祝才人,便与我说一声。” “主子?”绿柳有些不解。 衡月从前只想将祝薰烟送出宫,如今却才明白,自己那是一种推卸责任的心思。 将祝薰烟送到她看不见的地方,让她的幸福依靠旁人的施舍,只要自己看不到,她就过的好吗? 如今,妹妹既然觉得在宫中更自在,便留下吧。 不想侍寝,也总归有不侍寝的办法。 避开其余宫女,衡月回到寝殿,用冷水洗过脸后终于清醒一些。 午膳也拖到这会儿才用,衡月食不知味,随便吃了几口便算了。 她只觉得脑袋发沉,不舒服的紧,刚准备睡个午觉,却见有面生的宫女被夏荷带了进来。 “主子,这是贤妃娘娘宫中的翠儿。”夏荷笑道。 翠儿对着衡月行了一礼:“奴婢见过月婕妤。我们娘娘见今日天气这般好,宫中荷花池的莲蓬也都成熟了。” “我们娘娘便想在宫中办个小宴,请各位主子一起玩耍一番。” 翠儿笑着说道。 衡月实在有些不想去,她眼睛虽然拍过了冷水,但还是难受的很。 她便摆手道:“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便不过去了,代我向你们娘娘道歉。” “这……我们娘娘说了,务必要请月婕妤过去。”翠儿有些惊慌的抬头,“月婕妤、月婕妤……” “为何务必要我过去?”衡月强打起精神来问道。 翠儿却摇头:“奴婢也不知,但我们娘娘说,务必要请月婕妤过去……” 衡月便是想为难一个奴婢也没意思,她只笑了笑,道了声:“好吧。” “那、那半个时辰后,我们娘娘在咸福宫等着月婕妤。” 翠儿说完就想走,又被绿柳叫住,问了些小宴的事情。 听说文嫔、兰嫔等人都要过去,还有其他婕妤美人,便也觉得应该是无事。 “贤妃娘娘在后宫很有贤名,不然皇上也不会选次字作为她的封号了。”绿柳扶着衡月往床边走去,“还有半个时辰,主子先歇歇吧。” 衡月没拒绝,她也不知道是想太多,还是哭的太狠,脑袋实在是不舒服。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了过去,等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时,她愣愣盯着床帐顶上,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年。 在梦中,她和妹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奔跑在一大片金莲花上。 金莲花耀耀夺目,连远处的雪山都被它映衬的少了几分颜色。 不远处,父母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那少年眉目清俊,一身书卷气,与边疆的所有人都不相符,但又奇妙的与这一片金莲花相映成辉。 楚衡烟回头看向那少年,甜甜的喊了一声“云琅哥哥”,就冲着那边跑了过去。 衡月站在原地,原是含笑看着的,但忽然的,那金莲花一片一片飘荡开来,衬着的楚衡烟的背影也若隐若现。 父母、谢云朗,都如同花瓣一样,忽然就散成齑粉,在空中消散。 楚衡烟大哭起来,到处喊着“云琅哥哥”,“父亲”,“母亲”,衡月也在惊讶之后想过去安慰妹妹。 但仿佛有一层透明的隔膜挡在那里,衡月只能看到妹妹,却走不过去。 一群面目模糊的少女忽然出现在妹妹身边,嬉笑的挑剔着她,连哭声太难听都成了楚衡烟的缺点。 逐渐的,楚衡烟不哭了。 她的身姿不再笔挺,只越发婀娜,面上的笑意也更加的温婉可人,逐渐的,她的五官也不再清晰。 与她身边那些面目模糊的少女似乎一样了。 衡月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之后便是深深一叹气。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醒她,小腹忽然抽痛一下,衡月“嘶”了一声,手指抚上,衡月不自觉露出笑来。 她轻声道:“是呢,我知道了……有你呢现在。” 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衡月抬手,掐住小指红痣,这次多喝了些灵泉水。 正好外面守着的宫女听到动静,喊了一声“主子?”,衡月应了一声,床帐便被掀开。 她咽下最后一口水,只觉得心神畅快,头脑都清明了许多。 今日祝薰烟来得急,衡月为能给她的茶水中加些灵泉,也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也哭的眼睛痛头疼的。 但此时大张旗鼓的送一壶水过去,也不合适。 而且衡月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灵泉,喝太多会不会枯竭,或者对人体会不会不好。 上一世她觉得这种东西虽然有用,但显得她不像个正常人,再加上衡月也怕旁人发现自己的奇怪,将自己当成妖怪,便很少用到。 这一次,才明白灵泉的好处。 “主子,也该起了,还得去咸福宫呢。”绿柳进来笑道,“奴婢听说,祝才人也要去呢。” 第100章 宴无好宴 祝薰烟也去? 衡月便坐起身来,微微蹙眉:“她怎么也去。” 倒显得像是嫌弃似的。 绿柳一时没摸明白两人现在的关系,便只笑了笑,扶着她起身了。 到了咸福宫,已经有不少妃嫔到了。 贤妃作为请客的那个,自然早早就准备好,一个咸福宫被布置的花团锦簇。 纪婕妤赞道:“贤妃娘娘真是好巧的心思,那冰盆摆的不远不近,让人一看便觉凉爽。” “都这个时候,其实也不太热了。”贤妃笑吟吟解释,“只赵婕妤怀着身子,总也怕热,便只能远远的放上几盆冰了。” 众人对此自然交口称赞,不住夸着贤妃的贤德名声。 赵婕妤捧着一杯茶坐在旁边,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跟着说道“多亏贤妃娘娘照顾呢,贤妃娘娘可好了”之类的话。 衡月看了一圈,找到祝薰烟的位置。 她站在外圈的树下,倒也不引人注意,一副很是沉默寡言的模样。 再细看,她那眼睛还是一圈微红,可怜极了。 衡月叹了口气,刚想找过去找祝薰烟说说话,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月婕妤这是要去哪里?贤妃娘娘的莲蓬在那边呢。”兰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衡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宴还未开,嫔妾想先到处走走。” “哦,那,小心脚下。”兰嫔又说了这么一句。 衡月:…… 怪吓人的。 她又看了兰嫔一眼,总觉得今天兰嫔的笑比往常更僵硬些,也不知是为何。 另一边,贤妃也在心神不宁的看着赵婕妤。 皇后的意思是,赵婕妤这一胎,是不能留了。 她要贤妃趁着小宴的机会,直接将赵婕妤连同她腹中的孩子解决掉,越早越好,不留活口。 药已经备好,专门的饭菜也都准备好了,甚至连后面的替罪羊皇后也已经找好。 贤妃只需要动手即可。 她只需要动手就好…… 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但贤妃依旧觉得心跳的很快。 她余光不住瞧着赵婕妤,那是一个有些腼腆的女子,一直都安静的很。 只有孕之后,那双眼睛中才多了些神采。 可是皇后想抱养贵子,而且最好是月婕妤生的皇子。 所以,赵婕妤挡了皇后的打算,便只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贤妃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露出一个如往常般的笑来:“今日咱们姐妹饮酒剥莲,赵婕妤却没这般好的口福了。” “嫔妾陪着娘娘说说话,便觉得开心。”赵婕妤含笑说道。 贤妃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微微别开一些,只笑着说道:“之前膳房做的玫瑰露味道也不错,让他们给上一些。” 衡月正好去看过祝薰烟回来,听到玫瑰露也没多想,毕竟上次宴上,上官征给她喝的就是。 不过她也是此时才想起,还要饮酒…… 那么一小杯喝下去或许无所谓,但万一贤妃说要尽兴,多来几杯呢。 衡月也不好直接要换成玫瑰露,太与众不同也不是好事。 她轻轻掐了掐小指上的红痣,只觉得怀孕后,对灵泉的需求真是越来越大了…… “好,时间差不多了。” 贤妃笑着敲了一下茶盏,清脆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她道,“实不相瞒,今日忽然叫诸位姐妹来玩,也是圆我自己一个心愿。” “若我没有算错,今日……是我母亲五十岁生辰。” 贤妃心中叹息,面上笑意不变,“我实在思念她老人家,却也不能出宫去见,便想着叫姐妹们来乐一乐,也算陪我,在宫中给她老人家过个生日。” 衡月心中了然几分,趁着众人惊讶时,她端起酒杯,悄悄掐住红痣,往那酒中滴了一些灵泉。 “嫔妾说呢,什么莲蓬这般好吃,竟还要贤妃娘娘为它开宴,原是祝贺老夫人呢。” 有婕妤嘴巧的搭话道,“嫔妾实在有幸,遥祝老夫人身体康泰,顺心如意。” “遥祝老夫人身体康泰,顺心如意!” 众妃嫔一起举杯,气氛极其融洽。 衡月低头轻啜一口,彻底放下心来。 ……没有一点儿酒味了。 虽然不是灵泉水入口的甘甜,但就普通水的味道,已是极好。 看她饮酒的绿柳在身后有些着急,却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心算着时间,想着什么时候坦白了身孕才好。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衡月留心看了祝薰烟一会儿,见她与身边的封才人聊的也算开心,便放下心来。 用了膳食,贤妃便带着众人去小池塘旁摘莲蓬。 那莲蓬都还鲜嫩的很,一个个水灵灵的,看着便很喜人。 绿柳担心衡月不小心被撞进水里,一直拦着没让她靠近,只让夏荷去摘。 衡月看着别的妃嫔有已经扒开吃的,那白嫩嫩的莲子瞧着怪香,竟一时也有些嘴馋。 她刚往前一步,便听到旁边不远处“噗通”一声,然后便是一声尖叫:“不好啦!赵婕妤掉进水里去了!” 赵婕妤? 她还怀着身子呢,怎么会! 心神惊荡之间,衡月不由往前迈了一步,也是此时,一只手从侧面伸出,竟是要再推她一把! 第101章 落水与救人 因为赵婕妤的落水,这一会儿实在忙乱,绿柳都被挤到了一旁。 这会儿看到忽然出现在衡月身后的那只手,她惊恐叫道:“主子!!” 衡月也多亏刚往前走了一步,推她那人大约也没想到,只砍砍擦过她腰侧过去。 但到底是用了大力气的,衡月躲避不急,被推的身子一歪。 为了泄力,她顺势转了半个圈,结果就对上纪婕妤的眼睛。 纪婕妤正站在她身后,面上有惊讶,看脸的转向,刚刚大约是看到了谁推的她。 而这一瞬,衡月明显看到纪婕妤表情一变。 惊讶到狠厉,诧异到明白,很显然,她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咬着唇,忽然伸出手,就这么直接推在衡月肩膀上,用力之大,让衡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你——” 所有人都去拉有身孕的赵婕妤,便是没挤过去的,眼睛也都看像那边。 直到又一声“噗通”之后,祝薰烟撕心裂肺的一声“姐姐!”响起,众人才发现又有人落水了。 “主子!主子!”绿柳作为唯一一个知道衡月怀孕了的人,险些要急疯了。 她跪在池子边,用力去够衡月伸出来的手。 这池子不大,但为了种莲花好看,特意挖的深了下,下面也铺了厚厚一层淤泥。 纪婕妤大概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上来就推的衡月肩膀,用力之大,像是希望她能头朝下扎进去一样! 还好衡月在边疆时学过有用,虽然池底无法接力,好歹调整呼吸让自己漂起来她总是会的。 而且这个池子实在小,衡月甚至还看到了赵婕妤正在吐着泡泡往下沉的模样。 只犹豫了一秒,她便加快速度游过去,一把抱住赵婕妤的腰。 正在溺水中的人哪里还有理智? 赵婕妤手脚挥舞的,险些砸中衡月的头。 她只能一边按着赵婕妤,一边努力往上游去。 赵婕妤大约还有一些理智,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在救自己,但她实在太害怕了,便紧紧、紧紧抱着衡月。 她几乎手脚并用的扒在衡月身上,力气之大,让衡月险些感觉自己要被勒断了。 ……孩子…… 衡月担心极了,便速度更加快。 “哗啦!”一声水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出来了!月婕妤……月婕妤救了赵婕妤!” 有人惊呼。 会水性的宫女此时才姗姗来迟,目瞪口呆看着月婕妤把赵婕妤往岸上推的模样。 “咳咳,咳……”赵婕妤躺在地上便开始咳嗽,吐水。 虽然形容狼狈了些,但贤妃并没找到自己想看到的那抹鲜红。 怎么回事? 都落水呛水了,怎么竟然没有小产的迹象? 想到皇后给的最后通牒,贤妃咬紧嘴唇,恨不得再上去踹两脚。 这赵婕妤到底是什么逆天体质! 为什么这一胎就这般牢稳! 贤妃兀自盯着赵婕妤出神,完全忽略了衡月那一边。 衡月只刚落水时猝不及防喝了口水,之后调整过来便被呛到。 这会儿她虽然一身湿淋淋的,额头上还蹭了快淤泥,但看起来比赵婕妤精神好很多。 绿柳和夏荷哭着将她拉上来,又连忙拿过刚刚贤妃明人去取的薄披风将衡月紧紧抱起来。 “主子,主子……”绿柳真是怕极了。 皇上对这个孩子何其看重,三天一次的御医诊脉从没断过。 这一个月来,皇上便是再忙,也不会忘记未央宫的事情。 如今,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般大的篓子,让绿柳如何不怕? 不过好在,她当场就抓住了嫌疑人。 “纪婕妤!”绿柳猛然回头,叫住想悄悄离开的人。 “还请纪婕妤留步,今日之事,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娘娘,都会彻查的。” “纪婕妤推我家主子之事,决不能就这般算了!” 绿柳底气十足,声音也格外的大。 纪婕妤浑身僵硬,回头时候脸上表情似哭似笑:“你这奴婢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推你家主子!” 她努力想让自己硬气一点,但明显的心虚实在遮掩不住,全写在了她的脸上。 夏荷扶着衡月慢慢站起来,绿柳站在她二人身前,面对着所有妃嫔的目光,沉声开口:“奴婢的眼睛看到了。” “你……你这是诬陷!再敢随意攀扯,我撕烂你的嘴!” 纪婕妤实在装不起那厉害的样子,连贤妃都看不下去,扭头瞥了绿柳一眼,淡声道:“还未见过有奴婢敢这般与主子说话的。” “月婕妤到底年轻,还是要管好底下人,莫要被骑到头上才好。” 衡月捂着嘴小声咳嗽着,一手扒开绿柳,自己往前一步,挡在自己宫女身前。 她开口,声音很轻,还带着些沙哑,但不卑不亢,语气笃定:“绿柳没有说错。” “是纪婕妤推的我。” 说着,她轻轻勾起一笑,看着抖如筛糠的纪婕妤,“就在我面前。” 第102章 这蠢货,实在蠢的离谱 “你……你胡说八道!” 纪婕妤尖声喊着,语气却实在不能令人信服。 衡月沉沉看她一眼,又去看刚刚睁开眼睛的赵婕妤。 赵婕妤还在不住的咳着,只眼睛看向衡月,又微微弯了弯。 显然,她也知道刚刚是谁救了她。 “都愣着干什么!请的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贤妃被下了面子,很是不悦,便大声呵斥起身边人来。 衡月面无表情的盯了纪婕妤一会儿,直把对方盯的紧张到只咬指甲才算完。 “主子先坐一会儿吧,回头奴婢将此事回禀皇上,定不叫主子白受委屈。” 绿柳在御前伺候着许久,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主。 纪婕妤自然也听见了,她六神无主的四下看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找到救世主似的就奔过去了。 原本悄悄看她反应的衡月便正大光明的跟着看了过去,结果就见纪婕妤一把抓住兰嫔的手,刚要说什么,却被兰嫔一耳光打断! “纪婕妤竟做出如此之事,便是找本宫求情也无用!” 兰嫔面若寒霜,眸底更是压抑着深深的怒火,她道,“今日之事,便是皇后娘娘来了,也不可能偏帮于你!” 这蠢货,实在蠢的离谱! 兰嫔快气死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那一下不会将衡月推下去,也能保证衡月没看到自己。 这般皇后问起来,她也有话说。 但偏偏!这蠢货! 自以为了解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皇后的心思,竟当面大剌剌的下那般狠手,如今还来寻她! 寻她做什么? 她还能帮她求情,为她担责么? 蠢货就是蠢货,死便死了,还要连累她不成?! 兰嫔怕衡月是因为衡月身后有皇上,她纪婕妤又算什么东西? 再说,自己也没寻她帮忙,还不是她自己上赶着的? 结果搞成这个样子,难道要兰嫔来给她背黑锅不成? 兰嫔一个耳光直接把纪婕妤打懵了。 她也够狠,不等人反应过来又接连打了两个耳光:“便是你我从前关系还算不错,如今你做错了事便该承受后果!寻本宫又有何用!” 贤妃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已经明白了几分。 纪婕妤敢去寻兰嫔,此事便与兰嫔脱不开关系。 兰嫔与衡月无冤无仇的,何必指使人推她? 再往上数是谁,不言而喻。 但兰嫔平日看着怂了吧唧的,该果断的时候还是够果断,也足够狠。 看纪婕妤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和喃喃不能言的模样,贤妃顿了一下,微微笑起:“好了,今日是本宫的错,原想着采些莲蓬吃……” “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哎,本宫会去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请罪的。” “太医快过来了,赵婕妤快回去等着吧,还有月婕妤,本宫瞧你身量与赵婕妤相差无几,先去换身衣服吧。” 贤妃尽量周全着,其余嫔妃也被她好好的一一送走。 眼看着衡月和赵婕妤都往后殿去了,贤妃才仿佛不经意似的走到兰嫔身边,笑着问道:“本宫瞧着,月婕妤可不像是只挨了一下推。” “那娘娘是看错了。”兰嫔今日十分不快,一点儿伪装也装不出来了。 她对着贤妃微微行了一礼,扭头就走了,脚步也越发的快。 贤妃微一挑眉,看着兰嫔的背影,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纪婕妤慢慢腾腾的走过来,未语泪先流:“贤妃娘娘,嫔妾……真不是有意的……” 她被兰嫔打那几下,如今脸颊越发肿了,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贤妃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蠢到这份儿上,实在是…… 贤妃也嫌弃的很,这般的人,站在谁那边,简直就是给对方送人头的…… 纪婕妤哭哭啼啼回去了,太医也急急忙忙赶来。 除了贤妃,良妃和文嫔、诚嫔、静嫔也都没回去,毕竟宫中的高位妃嫔就这么些,赵婕妤又身怀龙裔,她们总要留下来表示个态度。 在太医诊过后,赵婕妤有些不安的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看着太医凝重的神情,等不及便颤声问道:“太医,我、我的孩子,可还好?” “我并无什么不适感,应该、应该没事吧?” 她充满期望的看着太医,就怕太医回答一个不字。 太医却点了点头:“这位娘娘体质甚好,龙裔无事。只是这位娘娘有些内热,想来是虚补过甚,还要注意。” “内热?”赵婕妤紧张起来,“可会影响胎儿?” “娘娘放心,龙裔安稳。”老太医也是个实在的,有一说二。 贤妃的笑险些就要端不住,她搞不懂,这赵婕妤到底什么体质?那孩子就非得长在她肚子里了,怎么都掉不了了是吧? 文嫔温声道:“那劳烦李太医,再给月婕妤诊一诊吧。她在水下呆了许久,别风寒了。” 衡月微微抬眼,看向这屋子里的人。 兰嫔大概是被宫女劝说过,去而返回,只脸色依旧不好看。 贤妃唇角在笑,眼底却全是焦躁,明显因什么事情而着急。 其余几人,则是纯然的等待和好奇。 衡月勾起唇角:“好啊,劳烦李太医。” 第103章 “月婕妤,有喜了。” 刚刚衡月便想过了。 最近实在事情太多,螃蟹粥,宴上酒,而这才是开始。 她的身孕已经快两个月,便是不说,皇后也很快会觉察。 那不如,就趁今日,假装自己一切不知,被爆出来好了。 这般,纪婕妤受到的惩罚,或许还能更大些。 而且兰嫔也在…… 衡月只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经历这些的绿柳似乎也与她是相同的想法,刚刚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道:“主子莫怕。” 她有底气的很,她的底气,便来自大明宫。 于是在夏荷的茫然、众妃的心不在焉、以及兰嫔惴惴不安的目光中,李太医摸着胡子叹道:“这位娘娘也是极适合生育的,胎相平稳有力,娘娘且可放心。” 衡月缓缓抬眸,一边做出惊讶的模样,追问“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边注意着众人的表情。 贤妃是猛地一僵,良妃手中的茶盏都撒了; 文嫔和静嫔都只是纯纯的惊讶,诚嫔却是惊喜,而兰嫔,却是不敢置信的猛的扭过来看她,又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大后,慌忙收回视线。 衡月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这才垂眸认真听李太医说话。 贤妃大概是因为今日的事都出在重华宫,为了撇掉身上的嫌疑,专门请了太医院中有名望的、又向来最不会做人的老太医。 这会儿李太医的话,也说的实在:“这位娘娘身子孕育子嗣完全没有问题,只正常吃饭活动即可。” “请问李太医,月婕妤有孕多久了?”诚嫔已经走过来,压抑住喜悦的问道。 衡月羞涩的看了她一眼,又咬着唇低下头去。 听李太医说已经近两个月后,各人反应又都不一样,只兰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诚嫔“哎呀”一声,抬手拍了衡月一下:“都两个月了妹妹都不知道,怎这般不经心!” “嫔妾月事总不太准……” “若本宫没记错的话,月婕妤伺候皇上,还未两个月吧。”良妃摆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又很快捂住嘴巴,“不不,本宫就是随口说说……” 可惜在场的众人,无一配合她的表演。 诚嫔根本懒得搭理,月婕妤伺候皇上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次,别人还能比皇上明白吗? 若月婕妤真有这胆子,那她还要刮目相看了。 但李太医很认真的听见了,还解释道:“其实怀孕时长并不是算男女同房的时间,而是从最后一次月事开始算起,这位娘娘身体极佳,应是易孕体质,说不定第一次侍寝便怀上了龙裔。” 这下众人之剩酸气,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然谁也没想到,第一个笑出来的,竟然是纪婕妤。 她愉快的拍了下巴掌:“太好了!恭喜月婕妤!” 她的恭喜是真心的,眼睛弯弯如同新月一般,内里是满满的开心和不加掩饰的喜悦。 衡月也柔了眼眸,回望她:“谢谢。” 赵婕妤笑着笑着,却忽然“哎呀”一声。 众人都去看她,赵婕妤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月婕妤都有孕了,还来救我……我、我还不知道,抱月婕妤那般紧……” “还好无事,不然我要自责死了。” 这种话,在这后宫换个人说,都像是阴阳怪气。 偏赵婕妤,是真的满含感激说出来的。 众妃面色不同,却一个比一个精彩。 衡月只微笑着说:“便是我知道自己有孕,也要救你呀。毕竟是一条人命呢。” 赵婕妤又傻傻的笑起来。 她似乎真的很高兴衡月怀孕,大约是自己一人有孕的这段时间,受到的关注太多,也让她实在害怕。 如今,有个人和她一起分担,还是个三番两次救她的人,赵婕妤开心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贤妃却是开始更慌了。 这,月婕妤有孕,对皇后来说可是大好事。 皇后想抱养的心思她一直知道,但也因此,赵婕妤这一胎便更加扎眼了啊! 若没有赵婕妤,那衡月这一胎就是贵子,皇后娘娘抱养了,身份只会更加贵重! 贤妃一身冷汗,急中生智,倒被她反向想出一个主意来……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两声通报声响起,帝后一前一后,急急而来。 上官征进门便看向衡月,见她也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憔悴,便稍微放了心。 一屋子人便带着不同的复杂心情,俯身行礼道:“臣妾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月婕妤,有喜了。” 第104章 皇上你能不能小点声 上官征便是早知道,也没想到衡月会在今日暴露。 而皇后就是完完全全的震惊了。 她几乎失了仪态的瞪大眼睛看着衡月:“你有孕了?” “是,已经近两个月了。”兰嫔小声说道。 皇后更惊:“两个月?” 上官征已经走到衡月身边,低头看她:“没事吧?” “嫔妾无事。”衡月低着眉眼说道。 上官征却哼了一声:“是,你没事,还有力气去救人。” 衡月:…… 不是,被救的那个还在这儿呢,而且还怀着你的孩子,皇上你能不能……小点声再说? 她的眼神内容实在丰富,上官征微愣之后,又笑起。 顺着衡月的意,他又去看了看赵婕妤。 赵婕妤却被他一问就脸红,支支吾吾答不出话,还是贤妃上前代为回答的。 上官征点点头,又去衡月那里坐下,侧头问了句什么。 皇后冷冷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一切的发展都不能让她满意。 为什么赵婕妤还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 为什么衡月要去救赵婕妤? 为什么衡月怀孕的这般快,她还没布置好! 真是…… 偏上官征就坐在衡月身边不走了,一句接一句的与她聊着什么,瞧起来很是愉悦。 一屋子妃嫔等着,衡月怎么能与皇上多聊? 她连忙提醒道:“时辰不早了,嫔妾也该回去,让赵姐姐好好休息吧。” 上官征被提醒,起身道:“大明宫还有事,朕便先回去了。” 说完,他又看向皇后,忽然笑了一笑。 他说,“自朕登基以来,后宫还未有子嗣降生。” “如今已经是永熙四年,上天垂怜,赵婕妤和月婕妤先后有孕,朕心甚慰。” “还请皇后代朕照顾她二人,务必使其,好好生下孩子。” 他说的郑重,皇后也不敢如何,忙收敛了所有情绪行礼道:“臣妾遵旨。” “嗯。”上官征走过去扶起皇后,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便先离开了。 皇后面上常见的温和笑意都不再有,她抿着唇,半晌才道:“先散了吧,本宫也累了。” “是,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衡月与众人一起起身,心中却在想,皇上未必不看重赵婕妤的孩子。 皇上登基守孝三年,出了孝期后宫便传出喜讯。 只是前有婉妃和端嫔,之后又会有谁呢? 衡月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微微叹了口气。 回到未央宫后,夏荷的惊喜才再不压制,对着衡月行礼笑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主子有喜,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其余几个宫女也多少听到些消息,这会儿见竟是真的,也都纷纷跪下道喜。 衡月笑道:“好了,都起来吧。” “你们平日里也辛苦,今儿既这般喜气,便都多发三个月的月钱如何?” “奴婢叩谢主子!” 夏荷等人嘻嘻哈哈站起身来,互相之间打着趣,又都盼着小主子的降生。 夏蝶小心的凑到衡月身边,低声问道:“主子,那……三个月的月例银子,还给童翠吗?” 衡月正想问为何不给,又想起童翠还在被罚中,皇上更是金口玉言扣了她三年的月例。 若是这般,大张旗鼓的赏赐下去,总归不太好。 “先不必给了,之后我再悄悄补给她吧。”衡月叹道。 夏蝶笑道:“主子有心了。” 衡月有心想再问问童翠的事情,外面洒扫的小宫女,还有吴富贵为首的太监,也都听得了喜讯,纷纷跑进来道贺。 整个未央宫欢天喜地,便是童翠躲在后面的小屋中,也听到了喜悦的声音。 她微微出神,有些不敢相信:“月儿有孕了?” “……这般快。”童翠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向来是运道极好的……” 真是令人羡慕。 童翠低下头,轻轻哭了起来。 所以或许,衡月并没有骗她? 衡月早知自己或许有孕,一直与她说等待时机……她只需要耐心等上几日,衡月有孕,皇上再来未央宫,伺候的人不就是她么? 结果,她毁了自己的大好机会,也毁了衡月对她的信任…… 事情发生后,童翠还是第一次这般懊悔…… 坤宁宫。 作为妃嫔之首的贤妃,此时正跪在皇后面前,不敢抬头。 皇后的表情从重华宫回来就一直没有好过。 她阴恻恻的盯着眼前人,忽然笑了一声。 “贤妃,你这次失手,可实在失的太奇怪了。” 皇后慢条斯理的说道,“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贤妃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开口:“是、是臣妾大意了,没想到月婕妤、月婕妤也会落水,还去救人……” “哦?那你说,如今该怎么办。”皇后好整以暇的歪歪头,看着贤妃。 第105章 这双腿却一直在抖 陪在皇后身边久了,贤妃当然知道皇后什么样子是真生气了。 她当即跪的腰身更低,完全不敢抬头,只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马上便想法子让赵婕妤出些事——” “晚了。”皇后笑出声来,“你没听皇上与本宫说的话么?” 贤妃闭了闭眼睛。 她想起来了。 皇上让皇后看顾好赵婕妤和月婕妤,若此时赵婕妤再出事,皇后便是能推出一个替死鬼,皇上也不会善罢甘休。 便是查不到贤妃身上,皇后一个“失责”的帽子,却是跑不掉的。 贤妃身体开始颤抖:“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这一天,贤妃很晚才回到宫中,半夜却又发起高烧,闹的整个重华宫灯亮了一夜,第二日还都匆匆忙忙的。 皇后专门在早上请安后来探望了贤妃,见她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里,还很担心道:“这宫中,能帮衬本宫一把的除了良妃便是贤妃了,怎就忽然病成这般……” 良妃劝道:“皇后娘娘莫急,贤妃娘娘大约是觉得那日小宴办的不好,心中难安,这才病了。” “那谁能想到呢。”皇后叹道。 兰嫔也跟着劝了几句,皇后才起身离开。 这次的事情,皇后没怪在兰嫔身上,只重重罚了纪婕妤——哦,现在应该是纪才人了。 她原本只想将其降位为美人的,问过皇上后,皇上只道:“你看着办,只莫要让这种害人的风气在后宫流传起来。” 这便是不满,皇后只能再往下降一位,并将其禁足半年以儆效尤。 这还是衡月无事。 若是出事,呵。 皇后温和的笑着,与身边的良妃说着话,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皇上越看重衡月,便大概会越喜欢她的儿子,这对自己未来的计划自然有利; 但那到底是她拜过高堂的夫君…… 行到坤宁宫,旁人都走了,只兰嫔跟了进去,一到内室便跪在了地上,低头不语。 贤妃的病来自何处,旁人不知,兰嫔却能猜到一二的。 她从早上起来听说此事便一直在害怕,便是昨日皇后已经赎她无罪,可这双腿却一直在抖,她实不敢不来。 皇后却像是没看到她一般,任由她在那里跪着,只坐在上首喝着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皇后才回过神来,而此时的兰嫔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额头上的汗珠细密,身子也在轻微的打着颤。 皇后只瞟了她一眼:“你这般,还走得动?” “嫔妾,无事。”兰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皇后“嗯”了一声,笑道:“贤妃生病也就算了,她与本宫来往向来不算亲密;你若病了,本宫可会担心的很。” “皇后娘娘,放心,嫔妾……无碍。”兰嫔说完,见皇后露出满意的神色,便终于放下心来。 她手脚并用的站起身,膝盖传来的剧痛让她止不住的发抖,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最终憋的自己轻轻摇晃着。 她只笑道:“娘娘这里冰用的足,嫔妾实在有些怕冷。” “嗯?那你便出去晒晒太阳吧,以免得了风寒。”皇后笑道。 兰嫔闭了闭眼睛,应了一声是,到底又去大中午的太阳底下站了一个时辰,才离开坤宁宫。 皇后不许她生病,兰嫔便连病都不敢生,第二天一早请安前为了好脸色,特意涂了厚厚的脂粉。 衡月坐的离兰嫔近,自然一眼看出她的憔悴。 按她什么都没说,只当自己没看见,和另一边的诚嫔、静嫔聊着些养孩子的事情。 “我倒盼着生个公主呢。”衡月笑着说道。 这话大约没什么人信,但现在,衡月却真这般想。 至少生个公主,皇后大约是不想抱走养的。 进来的皇后正好听到这句话,一双眼睛含着寒冰看了过来,甚至冷笑了一声。 公主? 若赵婕妤生下贵子,而衡月生个公主,那她才真是要气死了。 这几日皇后着实心情不佳,却还得勉强摆出个笑脸面对所有妃嫔,所以请安的时辰越发缩短,到现在,不过一刻钟,衡月便离开了坤宁宫。 她看了看那很是威风的宫殿,笑了一笑,与走过来的文嫔并排往建章宫而去。 “祝才人最近挺好的,本宫瞧着她活活泼泼的样子,真是喜欢。” 自从知道衡月有孕后,文嫔对她越发亲热了。 便是祝才人,侍寝不成又如何?与这么一个宠妃有这般好的关系,才的最重要的。 就算文嫔,也不得不承认,祝才人实在做的对。 这会儿她引着衡月到了建章宫,也不必她往后殿去,只说走太多太累了,让她坐在正殿休息,又使人去叫了祝薰烟过来。 衡月见妹妹来的时候果然眉目舒展,便放心下来。 “月姐姐!你来啦!”祝薰烟见到她就亲亲热热挨了过去,“你全好了吧?” 昨日祝薰烟便去探望了衡阳,只时间不巧,皇上恰好在那,她便急忙离开了。 衡月点点头,捏了把她的小脸:“是啊,全好了。” “那便好,嗯……”祝薰烟的眼睛,无意识的往衡月肚子上看。 那里面的,可是她的外甥啊! 衡月岂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只笑着说道:“对,我有孕了。” 第106章 实在姐妹情深 看着祝薰烟红扑扑的小脸,衡月笑问道:“要摸一下吗?” 祝薰烟还没点头,文嫔就道:“诶,前三个月可不能随便乱摸。” 她拦住祝薰烟,又笑着看向衡月:“月婕妤有孕是喜事,本宫这边正好有一尊家里送来的求子观音像,说是在佛前开过光的。” “这,嫔妾怎好偏文嫔娘娘的东西。”衡月这才知道,文嫔没让她去后殿,竟还有这层意思。 文嫔笑了一笑,摆手让宫女端出来红枣木的盒子,打开给衡月看了一眼:“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儿心意吧,只盼着月婕妤平平安安生下皇子。” 很显然,白日里衡月说的想要个公主什么的,根本就无人相信。 衡月也没必要和她们辨这些,笑着谢过文嫔,又坐着说了会儿话便也算了。 祝薰烟送衡月出门,一双眼睛总也忍不住往衡月肚子上瞧。 衡月看着她,忽然问道:“又去见他了?” 祝薰烟一愣,脸颊微红,却还是点点头。 衡月无奈:“你是真不怕呀。” 祝薰烟缩了缩脖子,又是嘿嘿笑了一声。 “少见些面吧。”衡月无奈,小声提醒,“他不应该是你活着的依靠,或许……烟儿,你也可以生个孩子。” “我不需要的,姐姐,他说,我也是他生命里的光。”祝薰烟又笑道。 衡月不懂,也无话可说,只深深看了祝薰烟几眼,到底还是叹道:“小心点。” 坤宁宫,皇后倒是听说一事。 她专门叫来兰嫔问道:“那日月婕妤落水,祝才人很是紧张,还直接叫的‘姐姐’?” “啊……”兰嫔回忆了一下,但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了。 在看到衡月落水的一瞬间,她吓都吓死了! 可看着皇后期盼的眼神,兰嫔一咬牙:“是,祝才人与月婕妤实在姐妹情深。” “这般么……本宫还听说,之前连续两日,祝才人都去探望月婕妤,但实在不巧,一回月婕妤在休息,一回皇上去了未央宫。” 皇后饶有兴趣的摩挲着手指,“祝才人可有不忿?” “嫔妾并未听说,刚刚月婕妤也是与文嫔一起走的,应是专门去寻祝才人了。”兰嫔打起精神说道。 皇后轻轻“啧”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这后宫,还有真姐妹不成?” 她似乎觉得很是有趣,又重复了一遍,“祝才人……” 被皇后盯上的祝薰烟此时还不知晓自己要面对什么,她正兴致勃勃翻出自己所有的料子,准备给自己未来的小外甥或者外甥女做件衣服。 “姐姐看到肯定很惊奇。”祝薰烟与如意笑道,“从前,我是连针都未拿过的。” 如意也笑:“月婕妤还未见过主子的绣活呢,若见到,定会更大吃一惊。” 祝薰烟嘿嘿笑了起来,她初来京城的时候不通针线,可是被好一顿嘲笑。 后来求了外祖母,专门请了一位师父,半年便可绣简单的花样子,到如今已经绣的颇为不错了。 如意犹豫又犹豫,还是建议道:“主子不若,给皇上做些什么?” “皇上哪里记得住我呀,做完他也不会用的。”祝薰烟无所谓的摆摆手,倒是又想起一人。 他也不知道呢。 若见到她的手艺,岂不也会很吃惊? 祝薰烟又笑起来。 她实在觉得这宫里的日子,比在祝府好多了,吃喝不愁,也没有人来指指点点她。 至于皇宠……那是什么?又不耽误她吃饭睡觉,没有便没有吧。 而姐姐有皇宠,那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姐姐过的如意,她岂不更自在? 祝薰烟高高兴兴的准备起了新生活,她能感觉到,自从上次谈过后,衡月对她似乎也能理解了一些。 真好呀,这样的日子。 因为不受宠,祝薰烟的料子并不多,只刚进宫的时候,皇后赏给所有人都有的一块锦缎,摸着很是顺滑。 她便用这块料子,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给未出生的姐姐的孩子绣了一个肚兜,她准备弄一点儿精细的花纹,再绣上“平安健康”的字样。 到时候,姐姐一定会很惊喜吧。 祝薰烟抱着布料,笑的傻乎乎。 之后的日子倒是难得的平静。 衡月有孕之事倒也没引来更多的主意,毕竟她一个宫女出身,便是生下皇子,哪怕是贵子,也是家世最差的柜子。 良妃也是斟酌之后接受了这个结果,对衡月的态度,比纪婕妤好的多。 很快,便要到皇后的千秋节了。 贤妃病了小半个月才能起身,又忙着准备千秋宴,衡月见她的时候,发现她瘦了好大一圈。 “贤妃娘娘还是保重身体呀。”衡月关切的道。 贤妃扯了扯嘴角,应了一声:“多谢月婕妤关心。” 看衡月要走,贤妃又叫了她一声。 “本宫这身子实在不爽,也无法照顾赵婕妤,想问问能不能……将赵婕妤迁宫到未央宫中?” 贤妃一双眼睛暮暮沉沉,便是这般问话,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 第107章 可是一切都好? 衡月有些惊讶的看着贤妃,顿了一下才有些不解的说道:“此事,嫔妾做不了主吧?” 贤妃哼笑一声:“你是未央宫的主位,如何做不得主?” “罢了。”不等衡月再说什么,贤妃便一摆手,“算了。” 衡月微微蹙起眉,看着贤妃慢慢往前挪动的背影,莫名觉得……贤妃像是存了死志? 不可能吧。 上一世的七年后,贤妃可还好好的、风风光光的活着,做着她的后妃第一人,与皇后里应外合,几乎在后宫一手遮天。 衡月一时没想明白,回去的路上犹豫片刻,又拐到景阳宫,想着看看赵婕妤。 赵婕妤比之前更丰腴了些,大约是胃口极好,她坐在床上,又在啃着一盘点心。 见衡月来,她连忙放下点心,又擦擦手,才笑道:“月婕妤来了。” 两人都是平级,如今也算熟悉,便也没有必要再分别行礼了。 衡月直接坐在她床边,笑问道:“赵婕妤身子可一切都好?” “都好,只是贤妃娘娘担心,没让我出去。”赵婕妤也看着她,“月婕妤一切都好?那日我勒你太紧……” “真的无事,你莫要再担心。”衡月装作不经意般说起,“今日见到贤妃娘娘实在吓我一跳,她怎这般瘦了?” “娘娘反反复复,病了许久。”赵婕妤叹道,“原本我想着去看看娘娘,也被拦下……” “贤妃娘娘到底什么病呀。”衡月不解。 赵婕妤摇摇头,她亦不知。 又聊了一会儿,衡月便告辞,准备去正殿拜见贤妃,却也被人拦住。 “月婕妤有孕,我们娘娘至今身上还未好全,只怕过了病气给婕妤。”守门的大宫女很是守礼的说道。 衡月无法,只得对着正门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时却忽然想起一事:“瞧我,专门给赵婕妤送个布料子,结果还忘了……” “那主子从这边过去,奴婢瞧着这边还近点。” 不等那大宫女反应,绿柳已经扶着衡月从另一边过去了。 这边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挨着贤妃的寝殿罢了。 衡月故意放慢脚步,绿柳扶着她,两人无声无息的靠近窗户—— “呕……呕……” 衡月一惊,回头和绿柳对上视线。 两人此时是一样的想法——难道,贤妃有孕了? 否则怎么吐成这样? 里面宫女的声音响起:“主子这般,也太难受了……” 贤妃没说什么,呕吐声暂时停止,片刻,她才沙哑说道:“只能这样。” 那宫女抽泣了一声,想来是很担心贤妃。 两人没敢停留太久,加快脚步到了赵婕妤那里。 衡月带来的料子又薄又软,很适合小孩子用。赵婕妤拿着布料笑的开心,衡月与她道别,走另一侧的大路回了正殿前面。 出了重华宫,衡月一直蹙着眉思索。 贤妃这一病几乎一个月,就算是真的有孕,也是病之前怀上的——但似乎,皇上并未翻过她的牌子? 嫔位以上的都是在上官征登基前边伺候他的老人,如今年龄几近三十,早就不讨皇上的喜欢。 除了今年新封的姝嫔,以及被皇后照顾的兰嫔,其余皇上也都只是白日里去坐坐。 再说了,贤妃吐成这般,难道就没怀疑过自己有孕? 衡月满心不解,回到未央宫后原想与绿柳聊聊,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赵婕妤的胸闷呕吐…… 贤妃的呕吐…… 赵婕妤的吐,都以为是怀孕导致的,但当时她已经有孕两个月,为何前两个月都无事,查出来有孕后却忽然吐的受不住? 那时候,赵婕妤也是吐的整个人都消瘦下去…… 正如此时的,贤妃…… 呕吐,消瘦,以及贤妃那句“只能这样。” 衡月一个机灵,豁然起身! 第108章 是药 “主子,怎么了?”绿柳被衡月忽然的动作吓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 衡月反过来抓住她的手,用力之大,崩的手指都发白了。 她深深喘气,许久才将话说了出来:“是药……” 衡月不懂药理,但,两个人,一模一样的症状,旁人都无,又怎会那般巧合? 只不过赵婕妤因为有孕,呕吐便被视作寻常,而贤妃,却是躲着人悄悄“病”的。 若前后连起来,这种药在谁手里,不言而喻…… “绿柳,从前王府的事情,你可知晓?”衡月低声问道。 绿柳道:“奴婢从前也是在宫中伺候,王府中倒是听说过一些,具体不知。” “那你可知……像赵婕妤那般有孕后呕吐不止,导致消瘦、甚至小产的,可有发生?”衡月急急问道。 绿柳一惊:“这……从前王府中侍妾不少,且女子有孕,便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能平安生下孩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都是什么症状,奴婢却不曾打听过……” “那便去问问,可有门路?”衡月强调道,“此事与我,非常重要。” “是,奴婢会去查问的。”看衡月这般郑重,绿柳也严肃了神色。 衡月自知猜测八九不离十,那便有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皇后为何非要弄掉赵婕妤的孩子? 甚至因为没有成功而迁怒贤妃,让其来受同样的苦? 那便是,皇后一直等着这个贵子的位子呢。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大盛朝对立太子的规矩向来如此。 而皇后若注定无亲子,她便需要一个身份足够贵重的养子,来与大皇子做抗争。 若是这般,那之前婉妃和端嫔的事故,未必没有皇后的手笔。 再往前数,看起来温和慈爱,对众妃又特别亲切的皇后,这手上到底染了多少人命? 便是早有猜测,此时衡月仍忍不住在大太阳底下打了个哆嗦。 她的敌人,竟心狠如此。 “主子在想什么?”绿柳看衡月一直站着,有些担心道,“主子还是快歇歇吧。今日走了这般多的路。” “绿柳,我的饮食……”衡月低声道,“总要再小心一些。” “是,奴婢省得。”绿柳答道。 衡月却在心中想着,不行,这还不够。 若皇后手中有使人呕吐、且让太医查不出的药,那她或许还有别的。 魏家,庞大世家,有些个秘方也不是不可能的…… 衡月闭了闭眼睛,想起之前皇后借那太医之手送来的坐胎药,以及这两日刚送来的安胎药,心中不住思量。 她要不要,表现一下其中症状? 以免被皇后发现什么…… 但,那药会是什么症状呢? 她肯定不能拿自己去试的,但却没有别的孕妇给她用…… “若我也有相熟的、医术高明的太医就好了。”衡月叹道。 绿柳一愣:“主子要太医做什么?” “帮我查一味药。”衡月叹息,“或者,只查其中药物的效果也好。” 绿柳犹豫了一会儿,在衡月几乎都忘记此事的时候忽然跪在她身前。 “若主子相信奴婢,便让奴婢去查吧。”绿柳有些不敢看衡月的眼睛,“奴婢……有一相熟的太医,还、还算医术不错。” 衡月倒是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种好事。 她既用了绿柳,自然信任她,当即道:“那你拿着皇后送来的安胎药去问问那位大人,看着药若按时服用的话,会是什么效果?” “主子的意思是……”绿柳又是一惊。 “对,皇后的药……”衡月笑了笑,“还是要查一查。” “那奴婢这就去,顺便打听一下主子所问之事。” 绿柳心思何其玲珑,不过这么几句话,她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当即便要去查证。 衡月点了头,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心神不宁。 她干脆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叫了夏蝶,悄悄拿了个荷包,去后院看童翠。 童翠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她如今越发不爱见人,整日里便躲在后面的小屋里不肯出来。 衡月也不逼她,只偶尔过来陪她聊聊天,只十有七八童翠在装睡,其余两三次,童翠也都仿佛很不愿意说话的样子。 这回,衡月是来给她送银子的。 这后宫的宫女,别看吃住都在宫中,但要用到银子的地方还真不少。 童翠领不到月俸,便是想自己买点颜色鲜艳的针头线脑都不能。 不出所料的,这回衡月进门,看到的还是睡着的童翠。 便是夏蝶都忍不住藏在后面翻个大白眼。 这还不到午膳的时间,睡的什么觉? 她觉得衡月对童翠实在太宽容了,竟连这般也不恼,反而将荷包轻轻的放在童翠床边。 “主子,你手伸过去的时候,童翠姑娘……睫毛都动了。” 夏蝶不是什么爱告状的人,但如今却实在忍不住了。 第109章 哄皇上 衡月自然知晓。 她还知道,为什么童翠总不爱见她。 不是不爱见,而是羞愧,不敢面对,所以干脆不见。 如今衡月也想开了,反正童翠还活着,时间漫长,她总有一天能想通,便随她去吧。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衡月现在觉得轻松极了。 便是想不通,也无所谓,反正童翠是没机会再见到上官征了…… “月主子,皇上想与您一起用午膳。” 又小太监来传话,衡月瞧着眼熟,猜应是文忠的哪个徒弟,便赏了一颗银瓜子:“劳烦公公跑一趟,拿着喝茶吧。” “哎呀,奴才小路子,多谢月主子赏赐!”文路很是活泼的行了个礼,又低声道,“今日皇上砸了一套茶盏。” “啊?”衡月一惊,倒不是因为上官征的脾气。 而是,御前的事情,竟能这般随意往外说吗? 但文路还在说:“所以这回出来的是奴才,奴才师父原想出来的,却被皇上罚了。” “皇上连文公公都罚了?”夏荷都惊讶了。 文路叹道:“谁说不是呢,师父就正好撞上了呗……” “好了,咱们过去看看吧。”衡月打断两方人的话,她是谨慎小心的性子,不知道这般直接议论御前的事是否合适,便不说,最为保险。 到了大明宫,果然满宫的人都噤若寒蝉。 文忠最亲近的徒弟文茂在看到衡月的时候,险些眼圈一红,三两步就奔下台阶:“月婕妤,您可来了!” “怎么呢?”衡月见这阵仗,多少也有些惴惴。 文茂叹道:“奴才也不知,反正皇上发了好大的火,似乎是为了……什么折子。” 折子,这便是前朝政事了。 衡月更不会插手了。 只是如今心里有数,衡月也能应付几分,等着通报后便进了殿中。 文忠真的在角落跪着,瞧她也只是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的。 衡月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走上前与上官征行礼。 “你来了。”上官征声音确实没以前那般温和,但也不算在生气。 他头也没抬 ,手中朱笔依旧在写着什么,“这群奴才泡的茶实在不对味,朕只能将你叫来了。” “能为皇上泡茶,嫔妾求不知道。”衡月笑着说完,走到一边的茶炉那里,这边准备泡起来。 说起来也有些唏嘘,几乎她每次来的时候,上官征都还在处理政事。 作为一个皇帝,他也确实足够勤勉。 好在当下的大盛,也能回报他这份勤勉。 这般算来,近几年的大盛也算风调雨顺,又是什么折子能将皇上气到那般? 衡月想的出神,灵泉稍微多滴了一些,那茶味道便越加香醇,引得上官征都放下了手中的笔,唤道:“月儿?” “皇上。”衡月起身,端起茶盏放在上官征手边。 上官征深深闻了一口,这才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模样。 衡月很守礼的根本不往御案上看,偏上官征不讲常理,直接喊她来看一份奏折。 衡月:…… 不看行不行…… 显然是不行的,甚至上官征还说:“朕记得你也识字,来看看这个折子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衡月笑的很勉强:“嫔妾才疏学浅,如何敢评论大人们的奏折……” “这份折子也关乎后宫之事,你看看也无妨。”上官征说些,脸上的笑意却重新收敛下去。 那这便是,让他觉得不快的那份奏折了。 衡月自然是识字的,甚至可以说,她的才学在后宫也是数一数二。 但她如今是个宫女出身,如何能表现出来? 能识的字,已经显得很了不起了。 这会儿衡月捧着那折子,只看了几眼,便心中一惊。 上奏折的人并不是不学无术,相反,对方引经据典,一片文章写的洋洋洒洒,很有些才华横溢的味道。 可惜,内容却只有一点——为江山社稷计,皇上啊,您该立太子了。 不论哪个壮年的皇上看到这种话,都会觉得不爽吧。 尤其是,如今的上官征膝下只一个皇子,若立太子,那便几乎是没有选择。 上折子的人,又是存了什么心? 这是来帮大皇子的,还是来害大皇子的? 但不管这人是如何想的,如今显而易见,皇上发火,恐怕连带大皇子都要遭殃…… 衡月合起折子,叹了口气:“这……” “哼。”上官征就是想找人一起骂上奏折的人而已,“你看没看到,他说便是朕春秋鼎盛,也有可能直接出意外?” 衡月心道,人家似乎也不是这个意思,却不敢说,只笑着推了推茶盏:“皇上,七分凉正好喝,等再冷了,茶气就淡了。” 上官征又哼一声,却还是举杯喝光了茶水。 只喝完,他又哼道:“若不是朕叫你,也不知道主动过来给朕泡个茶。” 这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衡月哭笑不得的又去哄了上官征,才总算哄的他开了颜,连文忠的罚跪都免了。 与此同时,坤宁宫。 皇后慢条斯理的理着自己的指甲,也没看坐在下首的祝薰烟,只笑着说道:“别怕,本宫只是听说,你为了月婕妤落水的事情很是担心,便想着叫你来说说话。” 第110章 机锋如此 衡月落水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这会儿还说什么话。 祝薰烟心中不解,面上是一派小心的唯唯诺诺:“是,是,那日月婕妤掉下水,可将妾吓坏了……” “你与月婕妤,似乎关系很好?”皇后含笑问道。 祝薰烟一惊,她城府实在不够深,面上多少也带了些出来:“妾与月婕妤,是、是好友。” “嗯……”皇后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后宫姐妹情深,本宫只觉欣慰,若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们姐妹一般,那本宫也能少许多烦心事。” 祝薰烟低头道了一句“不敢”,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皇后又慢慢说道:“月婕妤如今有孕,身边也没个能照顾的人,本宫呢,是想将你挪进未央宫的……” 话没说完,皇后便看见祝薰烟小脸上全是喜悦。 不是别的妃嫔盼着与得宠后妃一个宫殿,从而分宠的喜悦不同,祝薰烟脸上是真诚的期待和盼望。 她大约,只是盼着能去和衡月一个宫殿而高兴呢。 皇后也微微笑起,祝才人此心,衡月知晓吗? 第二日请安后,皇后便又留下衡月,与她说起祝薰烟搬进未央宫的事情。 衡月面上微微讶异,心中却简直掀起波涛骇浪! 皇后到底是怎么注意到祝薰烟的?! 又是如何盘问了对方,最后得到这个结果的? 如今,皇后却是知道多少了?! 衡月掩去心中百般思绪,笑道:“嫔妾也盼着有个知心的姐妹住在一起呢,可祝才人……嗯……” “哦?本宫以为月婕妤与祝才人,是真正要好的姐妹呢。”皇后笑眯眯说道。 “嫔妾与月婕妤确实要好,只……她年龄尚小,行事也比较天真,嫔妾只将她当小妹妹看待。” 衡月委婉的表示,祝薰烟只是个小傻子,逗着玩可以,不能与之为伍啊。 敷衍嫌弃之意溢于言表,皇后微微挑了下眉,又笑出声来:“可本宫看,祝才人是真将月婕妤当做姐姐呢。” “祝才人原本在家中姐妹颇多,进宫后又恰巧与嫔妾相识相交,大约是真把嫔妾当姐姐了吧。”衡月笑笑,“嫔妾也是真心当她小妹妹一般疼爱的。” 皇后倒是“啊”了一声,继而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难怪呢,祝才人与衡月几次闹的不和,大约都是因为祝才人想求衡月帮她安排侍寝,但衡月只在推脱。 祝才人真心将衡月当成姐姐,真心为她的受宠高兴,但衡月似乎,只是逗着祝才人玩而已? 似乎,每次也都是祝才人去寻衡月的…… 皇后心中百转千回,一杯茶开始喝的时候是一种滋味,喝到后面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看来,用祝薰烟来拿捏衡月,似乎是有些行不通了呢。 皇后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只面上依旧含笑的转了话题,让衡月好好保重身子,又问她那安胎药有没有按时吃。 衡月心中一紧,绿柳的朋友还未查出那药性如何…… 她心念电转,想起上一世的种种,面上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嫔妾近来有些贪睡,下午的那碗药总也忘了吃。” “啊,那倒也无妨,心情放松最要紧。” 皇后笑意越深,“能多睡也是好事,良妃怀大皇子的时候总是一夜一夜睡不着,熬的人都憔悴了。” “大皇子生下来的时候也瘦小的很,若不是太医用参汤吊着,只怕……” 话戛然而止,皇后笑道,“瞧本宫,说这些做什么。月婕妤安好便好,这个孩子,月婕妤定要平安生下来。”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衡月起身,见皇后重新续上茶盏端起来,便乖巧的道,“扰了皇后娘娘这许久,嫔妾也该回去了。“ “嗯,好,本宫喜欢越月婕妤说话,以后月婕妤有时间,便常来陪陪本宫。” 皇后笑着说完,又一挥手,白鹭端着一个红木盒子出来。 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匹白色的布料,“这些料子轻薄软和,最适合孕妇穿,你拿着吧。” 瑞敏适时的惊讶道:“这可是皇上专门赐给皇后娘娘的短云锦?说是如云朵般柔软舒适,便是十二个熟练的织娘也得耗费两个月才能织得一匹?” “正是这般尊贵,才配得上月婕妤此时的身子呀。”皇后开了个玩笑,不等衡月跪下行礼便将人拉住,“好了,本宫不喜人跪来跪去的,你拿着穿便是。”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衡月自己接过那盒子,手指轻轻抚过那柔软的料子,口中惊讶,“竟真的这般柔软顺滑。” 待出了坤宁宫,绿柳的笑意才慢慢展开来。 衡月亦是没什么表情的走在前面,那所谓的珍贵的短云锦,则放在了小管子手中。 那般珍惜么?可未央宫的库房里还有好几匹,而衡月自进了后宫,穿的中衣,便一直都是这个料子的。 她不知道真是这衣料珍贵,还是皇后在试探什么,总之,她也不想让皇后探出分毫。 而最要紧是,还是祝薰烟那边…… 坤宁宫中,皇后捻着一枚花瓣思索片刻,对画眉道:“去请贤妃娘娘过来。” 第111章 实在有些不识趣了 贤妃来的很是惴惴,甚至进门就想跪在地上。 皇后眼风扫过来,贤妃身子一僵,又强迫自己站好,行了正经的嫔妃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就这般行个礼,贤妃都晃了三晃,她身边的宫女想扶她又不敢,急的眼圈都红了。 “这般是做给谁看?”皇后哼笑,“坐下吧,本宫身边还离不得你。” 仿佛是看重的话,却让贤妃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她应了一声,弯腰想坐,腿却一软,啪的摔在了椅子上。 “臣妾……无状,求娘娘见谅。”贤妃咬着唇,很是难堪。 皇后叹了口气:“你这般又是为何……病了这许久,岂不自苦?” 贤妃苦笑一笑:“臣妾这病,在心,不在身。” “好了,本宫觉得,你这病也该好了。”皇后掩住眉间的不耐。 在她看来,贤妃这般,却是在向她示威一般了。 她不过罚了那么一点儿,偏贤妃要死要活的闹到这般大,连皇上都惊动了,太后还遣人来问了一句。 皇后觉得,贤妃实在有些不识趣了。 贤妃得了皇后这般一句,却是终于放下些心来。 那该死的玩意儿,总算是不用再吃了…… “好了,等你病好,本宫这里还有要事交给你查。”皇后又缓和了声音,温柔道,“你是后宫之首,本宫这里需要仰仗你的还多,你要好好保重身子啊。“ 贤妃不知为何有点头皮发麻,只能应道:“是,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看了她片刻,到底叹一口气,招招手让贤妃走了过来。 她拉住贤妃的手,温声道:“好了,本宫相信你,不然也不会将这般多的事情交给你办。” “是,臣妾铭感于心。”贤妃也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又感激又含笑的脸。 皇后放下心来,低低与贤妃说道:“祝才人似乎与月婕妤关系甚好……你也知,本宫实在不甚了解月婕妤,想更明白她的喜好。” “那臣妾……”贤妃垂下眸子,掩住其中嘲弄的光芒。 什么不甚了解月婕妤,还不是想掌握对方更多的把柄,好在九个月后瓜熟蒂落时直接抢走孩子。 “你就多注意一下祝才人……”皇后声音越低,慢慢吩咐道。 于是贤妃便知道,皇后与祝才人和衡月都交过手了。 但衡月到底是从宫女爬上来的,心机城府不必今年的妃子差多少; 而相比较,年轻又未侍寝过的祝才人,还如闺阁小姐一般单纯天真,应是很好掌握的。 贤妃低头应了句“是”,皇后又抓着她的手拍了拍,笑盈盈道:“还好有你。” “娘娘言重了。”贤妃只觉得被抓着的手握住的是一软柔软又黏腻的东西,让她忍不住汗毛倒竖。 离开坤宁宫后,贤妃也总不自觉的用帕子去擦那只被皇后握住的手。 这种又怕又恶心的感觉,像极了被一只毒蛇盯上后,贤妃感觉自己胳膊上的汗毛一直立着,都没软下去过。 路过建章宫的时候,她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身边的瑞珠:“现在在建章宫……” “小麦好像在这边。”瑞珠连忙答道。 贤妃顿了一下:“让小麦多关注祝才人,有什么事情,便与我来说。” “是。”瑞珠便慢了几步,不惹人注意的离开了队伍,往建章宫去了。 衡月这会儿又在大明宫。 那日哄了上官征一次后,也不知为何,他似乎看到不顺心的折子便要将衡月叫来。 泡壶茶,骂两句不带脑子的官员,等批完折子再聊几句闲话,一起吃个饭。 上官征应是觉得这般很是放松,而对衡月来说,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她都要先在心里过上三遍。 “皇上,王公公求见。” 文忠也不想打断皇上和月主子相对而笑的画面,但 ,“皇上,今日是十五。” “哦?”上官征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放,不轻不重的“咔哒”一声,让人心中一紧。 衡月起身,笑道:“竟不知时间这般晚了,皇上,嫔妾坐的久了还是会累,求皇上让嫔妾回去躺一会吧。” “好,文忠,传个软轿来。”上官征没再为难衡月,送走了人,转身却道今晚事忙留宿大明宫。 文忠苦着脸又送走了王公公,抬手擦一把汗。 这后宫敬事房,从皇上登基后便被皇后娘娘牢牢把在手里。 新晋的秀女如何安排,几乎也都是皇后操持的。便是打着为了雨露均沾皇嗣昌盛的旗号,到底还是,惹了皇上不悦了。 而今年以来,似乎皇上对皇后娘娘的耐心,越发少了…… 文忠擦一把冷汗,不敢再去想主子们之间的事情。 而坐在软轿上的衡月,也在想着这件事。 第112章 一物降一物 上一世帝后平安无事,直到七年后衡月侍寝,后宫大小事依旧是皇后一把抓。 而帝后的感情,则是在传闻中一直很好。 传闻…… 衡月想起那个“帝后牵手到坤宁宫”的传闻,不由轻啧一声。 皇后为了维护这个名分,也实在是费尽心思了。 “主子,可累的很?奴婢扶您进去。” 绿柳扶住衡月,还想让她直接架着自己走。 衡月摇摇头,她又不是真的累了,一个借口罢了。 “主子,奴婢那朋友查出来了。”趁着四周杂噪,两人又离得近,绿柳尽快的笑声说道,“确实安胎,但会嗜睡。而且这般药物是完全偏向胎儿的……” 也就是说,不管衡月吃什么喝什么,都会被胎儿抢了去。 这般“安胎”,胎相是稳了,但母体却会越发孱弱,到生产的时候,胎儿过大而母体难产,皇后又会做什么呢? 剖腹取子,不外如是。 衡月不觉害怕,反而笑了起来。 绿柳懵了一下:“主子?” 这是吓着了?怎还笑呢? 衡月却只摇摇头,心中所想不可告人,只能感慨实在一物降一物。 皇后手中的好药真是不少,让人有孕吐症状的,让人这般“安胎”的,哦,还有那她并未用过的坐胎药。 可惜这些药遇到她的灵泉,似乎都无用了呢。 赵婕妤吐成那般,还是被她半碗灵泉泡就的酸梅治好了。 而上一世,她刚喝安胎药没几日便觉得困倦,还以为是怀孕体乏,多用了些灵泉后也好了。 以至于赵婕妤迟迟无事,贤妃拼死一搏却也不成,最终受罚; 以至于上一世衡月直到生产都健康非常,生产也算顺利,最后皇后无法,只得命人生生捂死了她。 重来一回,明白了一起的衡月,再应对起皇后来只会更加从容。 “对了,你去与如意说过没有?” 衡月想起祝熏烟,问绿柳道。 那日被皇后试探过,衡月便让绿柳通过如意告诉祝熏烟,皇后已经对她二人起了疑心。 她别的也不求,只求祝熏烟这段时间老实安分一些,先不要去见谢云琅最好。 而从她有孕的消息传出后便没联系过她的靖王,衡月原想通过夏竹给对方传消息,让他关住谢云琅最好。 但人心难测,衡月又怕靖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便到底还是算了。 祝薰烟也还算听话,这几日只安安分分呆在呆在宫中,除了给皇后请安,竟真不出门了。 内忧外患似乎一时都安静下来,衡月竟难得的享受了几日养胎的时光。 而上官征大约是跟皇后赌气,连续几日未进后宫,也未传召嫔妃到大明宫。 衡月原以为这次又是皇后率先示弱,却没想到这次的皇后也硬气起来,竟也没往大明宫去。 帝后之间氛围一时焦灼,众人不是无知无觉,连早上往坤宁宫请安都去的格外早了。 好在还有一件事迫在眉睫,定会将这无形的紧迫打断—— 千秋节,皇后的生辰,快到了。 “皇后娘娘生辰之后,便是仲秋,仲秋之后又是重阳……” 这日请安结束,诚嫔与衡月走在了一起,一边算着一边说着,“重阳还要准备给太后的贺礼……” 衡月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叹了口气。 皇后的千秋宴好说,妃嫔不必送太过贵重的东西,皇后也不会说什么。 但到了重阳,太后与皇上不和,定要趁机作妖,她们这群小妃嫔不管送什么都是错,只有白白挨训的份儿。 好在重阳过完,下一次见面就要等到除夕了,中间还可以松快松快。 两人说着闲话正沿着宫道走着,迎面却响起击掌声。 皇上来了? 相距不远的几个妃嫔对视一眼,纷纷让到一边,福身行礼。 皇上路过时也停下脚步,温和的与她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往坤宁宫走去。 所以这次,竟是皇上先服软的? 众妃心照不宣的递了个眼神,也没多停留,继续回了自己宫殿。 倒是诚嫔与衡月多说了几句:“从前在王府时也是这般,帝后偶尔冷脸,也不必咱们劝和,总会有一方先去和好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感情真好,这也是咱们的福气啊。”衡月笑道,丝毫没有嫉妒酸涩。 诚嫔就喜欢她这般,明事理,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闹出什么。 像从前在王府,便有一个侧妃,原本很受上官征的喜欢,但不知如何失了心智,非要与当时还是王妃的皇后别苗头。 最后呢?还不是无声无息就没了,皇上连问都没问一句,到现在估计更是早就忘记了。 诚嫔觉得自己也不需要提点衡月什么,只闲聊道:“去岁皇后的千秋宴办的那叫一个贵气,皇上还带着咱们登上前楼看了烟花。” “是么,真好呀。”衡月笑道。 去年的事情,于她而言,已经是上一世了。 而烟花,她也曾看过。 第113章 一个愿望 那是上一世,衡月有孕的第八个月。 宫中规矩,嫔妃有孕五个月后,娘家母亲可常常进宫探望。 衡月却是再无亲人,那时候又是冬天,每日里多待在房里,很是无聊。 上官征偶尔来看她,见她这里也实在无趣,便寻了冬至那一日,趁着晚上拉她出去玩。 那般冷,衡月没什么心情,但皇命难违,她陪着到了云晚湖,却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灿烂烟花。 真的很美,专为一人绽放的火树银花的璀璨,足够她铭记两世。 然而皇后却不乐意,变着法子磋磨了她几日,大约还是念着孩子,才到底放过她。 那个时候,衡月还怀揣着不为人可道的、被偏爱的喜悦…… 后来她才知晓,几乎每个嫔妃都看过皇上为其专门绽放的一树烟花,而皇后,更是一年一次,从无缺席。 人死之后,心也会死吧。 什么感情,在后宫,哪里有那玩意。 祝薰烟老实了几日,不知听谁说了什么,来寻衡月,求她帮忙。 衡月一头问号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姐姐、姐姐现在有孕,听说可以向皇上许一个愿望……” 祝薰烟小心翼翼道,“虽说一般妃嫔都是希望母亲照顾,但是……” “然后?”衡月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然后,姐姐,可以不不可以,用这个愿望,救救我?”祝薰烟似乎也知道自己提的是一个如何过分的要求,因此声音越发小了下去。 但很快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如今姐姐没有别的愿望的话,为什么不能把这个愿望的机会让给我?” “所以你要我与皇上说,将靖王的一个太监调进内宫来,放在你的身边?” 衡月笑了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祝薰烟是这般可笑的人。 这些话,她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原本衡月都已经不打算管她了,但?她竟会有这样的要求? 看衡月也没暴怒,却只是笑着摇头,祝薰烟还以为有机会了:“姐姐若将云琅哥哥调到我身边,那我以后就可以天天老实的待在宫里,保证哪里也不去。” “你爱去不去。”衡月彻底服气了,“你愿意去哪里去哪里,有本事你直接找皇上、找靖王许愿。” “姐姐!”祝薰烟瞪大眼睛,又皱起眉来,“姐姐不愿便直说算了,我也只是听说有这愿望之事,来寻姐姐说一说的。” 她撇过眼睛,哼哼唧唧道:“原也没指望姐姐一下就能答应,只是盼着姐姐斟酌一二——” “不会斟酌,你走吧。”衡月直接下了逐客令,“无事也不要来寻我了。” “姐姐这是想把我关起来啊!”祝薰烟也来了脾气,“不许我去见人也就算了,连来寻姐姐都不行!坐牢也总得有个罪名,哪儿有姐姐这般的!” 她说着,还越发委屈,“我还专门给小外甥带了绣好的肚兜,本也就是与姐姐说说,姐姐嗔怪我一二句也就算了,怎如此绝情!” 说着,祝薰烟抛下一个盒子,扭头就跑了去。 她一边抹泪一边离开,这件事也很快便传到皇后耳朵中。 皇后轻啧一声,觉得这祝薰烟实在不中用,而衡月又真的心太硬。 此时,衡月坐在殿中,犹豫许久,才伸手打开那盒子。 皇后说的如何珍贵的短云锦出现在其中,又被人故意浆洗过多次,那布料微微皱褶,却看起来更舒服了。 而其上,一个绣着张牙舞爪却憨态可掬的大老虎,周围散落的金元宝代表了极好的寓意; 另一个,其上绣着一个玉瓶,瓶里还插着一根绿柳,旁边四个“健康平安”的小字娟秀,明显是祝薰烟的笔迹。 衡月抓紧两个小肚兜,忍不住闭上眼睛。 眼泪忍住了,眼睛却还是涨的酸涩。 她的妹妹,她那从前只会骑马打猎的妹妹,何曾捏过绣花针? 便是学写那几个字,都是母亲哄着父亲吓唬着才练就,然而如今却不过一年,便绣得如此好的功夫…… 衡月对祝薰烟在祝家过的日子有了进一步的猜测,心疼的很,又想找人将祝薰烟叫回来。 但叫回来,又能说什么呢? 她总归是不能答应去问皇上要靖王的人的。 原本皇上便对她和靖王的关系多有猜测,她再去做这样的事情,岂不是直接将把柄交了过去? 哎,她妹妹还是这般的好,若——若没有喜欢上谢云琅便好了。 若,这世上没有谢云琅了便好了。 衡月叹了口气,将两个肚兜好好收起来。 原想着过两日再见祝薰烟一次,好好与她分说一二,说清楚这期间的种种利弊。 但衡月也没想到,祝薰烟被她拒绝之后太过生气,竟不管不顾跑出后宫去寻谢云琅了。 而这一切,也被贤妃的人看了个清楚。 第114章 主子的吩咐 “太监?” 贤妃坐在上首,满脸不解,“你的意思是,祝才人瞒着所有人跑出后宫,去见了一个太监?” “是。”小麦有些忐忑。 在贤妃问她那太监是谁,在哪里伺候,长什么样子时,小麦一个也答不上来。 贤妃冷笑出声:“太监那种腌臜玩意儿,整个皇宫都是。你说一个才人特意去见一个太监,呵。” 去见太监能做什么? 简直可笑。 贤妃一时没放在心上,可随后,祝薰烟接二连三的去见谢云琅,到底还是被小麦查明了对方的身份。 “靖王的人?”贤妃微微挑眉,倒真有些好奇了,“祝才人与靖王,竟是认识的么?” “主子,奴婢听说,月婕妤从前做宫女的时候,似乎与靖王还有过一些关系……”却是贤妃身边的碧痕忽然说道。 贤妃眉毛一挑:“细说。” “靖王的住处与东膳房相距不远,从前月婕妤便是在东膳房当值的,而且……” 碧痕小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姝嫔那边的人说,皇上第一次遇到月婕妤的时候,月婕妤与靖王在一起的!” “竟是这般么!”贤妃来了兴趣,“难怪皇上会那般严苛的惩罚姝嫔和她身边的人……” 原是想让她们闭了嘴,莫要说出去这种消息么? “主子,此事可要回禀皇后娘娘?”瑞珠小声问道。 贤妃面上的笑意一僵,片刻后,她淡声道:“真假不辨的事情便回给皇后娘娘,是你不想活了还是本宫不想活了?” “是,奴婢愚钝。”瑞珠明白了贤妃的意思,不敢再提。 贤妃又看向小麦:“你做的很好,回想继续看着,不管祝才人还有什么动作,全都来回禀本宫。” 说着,她看了瑞珠一眼。 瑞珠上前塞给小麦一个荷包,又低声道:“还有那太监,姓名模样,你都留心些,至于他们在一起说了什么,若能打听到,自然也是最好。” “是,奴婢记住了。”小麦得了赏赐,越发干劲满满。 但这次,祝薰烟却好久没出门。 而皇后的千秋节也到了。 衡月暂时还不知道这一切,上次祝薰烟提出那个神奇的要求后,衡月便不想再见她了。 和祝薰烟说话,她总是觉得脑壳痛,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不了这个妹妹的想法。 现在她只偶尔让绿柳去问一下如意,祝薰烟到底有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其余时间也不去管这个妹妹。 误打误撞的,让祝薰烟出门都不爱带着如意了,却给了小麦机会,能悄悄跟上她。 这会儿临近皇后的千秋宴,祝薰烟终于不常出门了——主要是因为上官彻那边有些事情,偶尔会让谢云琅出门去做。 于是祝薰烟有空的时候谢云琅不一定有空,两人怕费尽力气却碰不见对方,便约好等千秋宴后再说。 而衡月,却是收到了夏竹带来的一尊观音像。 “这是求平安顺遂的观音像,主子送给皇后也好,留着自己把玩也好,总归都是好东西。” 夏竹这般说着,态度却不容置喙。 显然,她身后的真正主子,打着是既然将东西送来便肯定不收回去了的意思。 夏竹却是连来历也不说清楚,直接便要衡月收下,也是确定她没有还回去的渠道。 衡月看了她片刻,笑了一声:“观音像很好,可是我不想要。” 夏竹只微微笑着。 衡月便明白了上官彻的意思。 那人不知是好心,怕她拿不出谨献给皇后的东西也好;或是不知为何抽风也好,这观音像,她却是不能留的。 于是衡月拿起那盒子,像是要认真观赏观音像的态度。 余光瞥见夏竹脸上淡淡的不屑和自得,衡月笑了一下,手上一松,那盒子连带着观音像一起摔在了地上。 “不——” 夏竹大惊,扑上去想抢救那观音像,但也晚了。 “哗啦”一声,那观音像碎了一地,衡月毫不走心的敷衍的“呀”了一声,淡声道:“可惜了。” 又道,“碎碎平安吧。” “主子你为何——”夏竹冲动的质问还未出口,便瞧见衡月脸上的嘲弄。 衡月淡声道:“没有那心,便不要叫主子。” “我听着恶心。” 说完,她起身就走,将一地狼藉留给了夏竹。 不知道上官彻做了什么,又与夏竹说了什么,之前对她还算有些敬重的夏竹,如今却是越发放肆了。 她的态度,自也代表了上官彻的态度。 衡月在心中冷笑连连,不再回头。 原以为这件事也就这般算了,便是那观音像再如何珍贵,衡月碎了它,就不怕上官彻找过来。 只她也万万没想到,赶在皇后千秋节前一日,她宫中却出了人命案子。 “什么叫,夏竹失足落水,救不过来了?”衡月盯着内务府前来送人的太监,手指握紧扶手,非常惊讶。 第115章 不能出事 “是,回月主子,事情就是……这般凑巧。” 来人发面馒头似的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夏竹姑娘去取膳的路上,不知为何却去了云晚湖那里,然后失足落水……” “实在是飞来横祸,谁也没想到啊。”那太监说着还假模假样擦了把脸,却实在敷衍的很。 衡月静静看了他片刻,再看看那身后站着的一个宫女。 这都没给她选择的机会,若说这个宫女不能代替夏竹,她是不信的。 那太监偏又加了一句:“夏竹姑娘的伺候也不能令月主子展颜,奴才专门挑了个好的,定能伺候好月主子。” 没想到,看起来翩翩公子一般的上官彻,竟这般心狠手辣呢。 衡月面不改色的点头,又指了那宫女,直接道:“那你以后便叫夏竹,负责在廊下洒扫吧。” 这是连寝殿门也不许她进,也不让她如夏竹一般出门取膳食了。 那太监脸上肥肉一抖,新夏竹却不慌不忙的弯腰行礼:“是,奴婢谨遵主子吩咐。” 衡月看了绿柳一眼,她低头,将人送了出去,回来后问衡月:“主子,可要奴婢去查查夏竹的事情?” “不必了。”衡月蹙着眉,却道,“此事实在蹊跷,咱们先别乱动,看好这个夏竹再说。” “是,奴婢省得。”绿柳没有异议,出去安排了夏荷一个新工作。 夏荷实在是个好姑娘,增加工作量也从无怨言,还很高兴——高兴与主子对她的看重。 反正她整日几乎都待在寝殿,往窗户外多看几眼,看看廊下的新夏竹做事怎么样也就是了。 “先准备皇后娘娘的千秋宴,咱们宫中,暂时不能出事。”衡月叹道。 她也猜到,上官彻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在这个时候直接毫不留情出手弄死夏竹的。 罢了,以后与那人少来往也就是了。 至于什么夏竹…… 既然能落水溺亡,那也能一病呜呼,是吧? 第二日一早,众妃嫔再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便隆重了许多。 这一天的皇后也起的很早,头上拆换精致,笑意比以往更加温和。 众妃嫔一起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贺皇后娘娘生辰,祝皇后娘娘安康喜乐。” “好,好,都快起来吧。”皇后笑意浓浓,抬手一招,便有宫女上前,挨个给妃嫔们发了小荷包。 “怎么皇后娘娘过生辰,还给我等送礼物?”良妃说了句玩笑话,大家一起笑起来。 皇后也隔空点点她,笑道:“就你个促狭鬼,谁也不如你嘴快。” “既是本宫的好日子,本宫也盼着妹妹们一起开心。这是前段时间让内务府专门置办的花瓶簪,等会去花萼楼之前,妹妹们尽可在这坤宁宫逛一逛,选一只喜欢的花插在头上。” 皇后真像是一个慈祥的大姐姐一般,看着满屋子的妃嫔,“鲜花配美人,本宫可太喜欢看了。” “皇后娘娘待咱们真好,自己过生辰,还送咱们礼物,连院子里精心侍弄的花儿都准许咱们随便折呢。” 嫔妃们嘻嘻哈哈的聊着,对皇后的这一安排都很期盼。 只衡月,拿着那花瓶簪仿佛是在认真看,其实小指红痣不着痕迹擦了一遍,以防皇后在其上做了什么手脚。 “看月婕妤这般喜欢,皇后娘娘,不若现在便让咱们去选花吧。”文嫔笑盈盈的说道。 衡月抬头,对上皇后的目光,便羞涩一笑:“嫔妾还是第一次见戴着花瓶的簪子……” “那便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吧。”皇后不以为意的一挥手,“正好今儿天气极好。” 衡月率先起身行礼道谢,众妃嫔也都站了起来,带着笑出了殿门。 今日确实是极好的天气,秋高气爽的早上,凉风有之,花香有之,伴随着刚刚升起的太阳,让人心里都舒畅了几分。 “要不说皇后娘娘就是与咱们不一样呢,看这坤宁宫被打理的,雅致极了。” 兰嫔叹道。 其余妃嫔马上应和:“可不是么,嫔妾前段时间想学,可那花儿啊,也不知道该怎么伺候,竟都种不活。” “娘娘那是蕙心兰质,岂是谁都能学会的。”有人笑道,“只怕谁画虎不成反类犬,没的惹笑话。” 衡月看了一眼,是个不太眼熟的婕妤,竟这般会说话。 妃嫔们三三两两去摘了自己想要的花朵,坤宁宫都秃了一片,也有妃嫔不好意思的向皇后告罪。 皇后却笑眯眯的说道:“这有什么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些花朵临死前能配一回美人,也是值了。” 这边正说笑间,那边却忽然响起一声尖叫,还有人在喊道:“不好了,周婕妤中毒了!” 第116章 却出事了 “什么?中毒?” 瑞敏一惊,下意识去看皇后。 皇后扶着她的手起身,惊诧看过去:“什么中毒?” “皇后娘娘,周婕妤脸上红肿,还起了一片红疙瘩,像是中毒了一般……” 有妃嫔连忙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用帕子遮着脸的黄衣女子,应该就是说的周婕妤了。 周婕妤略有些含糊的声音隔着帕子传了出来:“回皇后娘娘,嫔妾只觉得浑身又痒又痛,嘴巴里也不舒服的很……” “你早上用了什么?”皇后惊讶的问道,问完又有些生气。 今天可是她的大好日子!竟有人敢在今日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嫔妾……早上……还未用膳……”周婕妤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中毒太深,声音越发含糊。 片刻后,她甚至带出了哭腔:“娘娘,嫔妾……难受的很,喘不上气,娘娘……” 拿着帕子的手都在抖,周婕妤“啊”了一声,随后便是“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 她手中的帕子也像是再也拿不住一般掉了下来,众人才看清她的脸,刚倒吸一口冷气,周婕妤便掐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她一脸的红疙瘩,又密又吓人,而且如那妃嫔所言,竟是裸露在外的所有皮肤都又红又肿。 再看她长大的嘴巴,口腔里竟也有不少红肿的小疙瘩,看起来格外吓人。 “娘娘,娘娘,救……救我……” 周婕妤声音越发粗哑,明显是喘不上气了,她一手使劲挠着脖子,一手努力伸向皇后,眼睛也瞪的几乎要凸出来一样。 她又喊了一声“救救我!”,便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仿佛失去水要被干死的鱼,长大口鼻,却再得不到一丝喘息。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在这坤宁宫中,周婕妤便瞪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已经有那胆小的妃嫔忍不住的惊叫起来,便是衡月,此时也无法面对那惨不忍再的周婕妤,蹙着眉后退了几步。 “她、她、她死了?!” 这般不敢置信的质问之后,便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皇后站在台阶上,往日的温和面庞再不得见,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而那几声尖叫之后,众妃嫔也都逐渐安静下来,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再无人出声。 太医姗姗来迟,见到躺在地上的周婕妤便倒吸一口气,连忙跪下请罪:“臣来迟,求皇后娘娘赎罪。” “看看她,怎么回事。”皇后转身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冽,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到底是谁,这般胆大包天,竟敢选在这么个日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恶心她。 皇后真的许久没这般生气过了。 另一边,瑞敏已经将周婕妤身边的宫女都叫到别处去盘问了,而眼前,太医正在认真检查着周婕妤的尸体。 坤宁宫其余宫人也都动了起来,或是守在宫门口不许人随意出去,或是前往大明宫报信。 出了这种事情,不必皇后一一吩咐,众人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衡月冷眼看着坤宁宫的一切,心中再次对皇后忍不住的敬佩。 她如今管起手下宫女来还需要一一分辨教导,但皇后这里,却是已经将坤宁宫和宫里的所有宫人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四年而已。 衡月缓缓抬眼,越过无数惊慌失措的人群,看向昂首坐在上面,面色不虞的皇后。 给她四年,她能做成这个地步吗? 衡月觉得可以。 或许,不用四年,她也能将未央宫打造的如同铁通一般,什么夏竹秋竹冬竹,通通都进不来! “主子可是怕了?”绿柳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由有些担心,“主子有孕,原不该多看这些的……” “无事。”衡月只是想事情太过激动,她松了松力气,又去看前面的太医,“有结果了吗?” 绿柳踌躇了一下,却是压低声音道:“奴婢瞧着,不像是中毒。” “你了解?”衡月一惊,转而想起什么,又迟疑的看着绿柳。 绿柳也坦白:“主子猜到了?正是奴婢那懂医的朋友,曾与奴婢说过,这世上有些人,对于某些东西就是碰不得。” “有的人的碰不了鸡蛋,有些人连毛桃都不能碰,否则便会如同周婕妤这般,起红疙瘩也就算了,厉害些的便会直接喘不上气,一命呜呼。” “所以,周婕妤此事,只是巧合?”衡月有些不敢相信,“竟这般巧合?” “也不一定就是巧合……”绿柳声音更低,“奴婢听说,有些人不知道自己碰到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但未必没有表现出来被有心人察觉。” 衡月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坤宁宫有周婕妤碰不得的东西,她自己却不晓得,但可能是被有心人利用的?” “只是有可能,具体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奴婢也不敢确定。” 绿柳说着,眼风一扫,看到坐在上面的皇后,又道,“只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这件事发生的时间,都实在太过凑巧。” 衡月深以为然。 而且不止衡月,皇后和众妃嫔,全都不信事情会如此巧合。 第117章 皇后这般的态度 便是太医向皇后回禀说,并未在周婕妤口中查出任何毒素,皇后也不信。 “难道她还能是突发疾病不成?什么病能发作成这般样子,又将一个原本好好的人,迅速变成——” 皇后没再继续说下去,只一挥手,“继续查。” 太医还未来得及应是,皇后便道:“将周婕妤送到慎刑司,寻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好好查查。” 众人一凛,连太医都愣了一下,才不易察觉的哆嗦着答道:“是。” 慎刑司那种地方,会审活人,哪里会审死人呢? 皇后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便是将周婕妤开膛刨肚,也要查清楚她这般忽然死了的原因! 让众妃嫔心寒的,不止是皇后这般的态度,更是周婕妤的身后事。 到现在,皇后也没说过一句。 送进慎刑司,查个清楚,然后呢? 今日这事,不管谁是始作俑者,周婕妤总不会拿自己一条命来惹皇后恶心。 也就是说,周婕妤……也不过是个受害者。 但是她让皇后不高兴了。 所以,死无全尸,身后事估计更不会被提起。 众妃嫔心下惴惴,皆是因为不知何时,便要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最后落一个周婕妤这般的下场。 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周婕妤呢? 这般低沉的情绪中,便是向来会拍皇后马屁的兰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唇瓣几次翕张,到底还是泄了气,什么都没说出来。 而皇后,此时需要的也不是一些好听的话。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真相,一个告诉她今天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的人。 总不会是巧合! 在她的生辰这日,巧合的死了个婕妤,这像话吗! 恰此时,瑞敏回来了。 她走到皇后身边,弯腰,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于是,衡月便看到,皇后脸上阴转晴,甚至还很是了然的点了点头。 大有一副“原来如此”的意思。 得了皇后眼神示意,瑞敏直起身,对着众妃嫔说道:“请各位娘娘稍安勿躁,此事的原委,奴婢已经查明。” “不愧、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这般快便查清楚了!”兰嫔抓住时机赞叹道。 瑞敏对着她微微笑着弯了弯腰,然后便站直身子,开口说道:“刚刚奴婢问过周婕妤的宫女,有一个她从家中带来的宫女说,周婕妤碰不得月季类的花。” “若不小心碰到月季的花瓣,轻则皮肤通红,重则出疹子。” 瑞敏不管众嫔妃会是什么反应,只按部就班的继续说着,“只因为周婕妤出现这种症状的时候年纪还小,或许自己根本不记得。” “而周家人为了保护她,则是从未在家中出现过月季类的东西。” “等周婕妤进宫后,住的地方也没有月季,因此便无人提醒,但冥冥之中,大约是真被人看到了吧……” 瑞敏的笑意味深长,她甚至还扬声点了名字,“王婕妤,您说是吗?” 王婕妤抬脸,额头上的涔涔冷汗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楚。 瑞敏笑意一敛,皇后淡声开口:“刚刚王婕妤引着周婕妤去往月季花的地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求皇后娘娘明察,求皇后娘娘明察!” 王婕妤慌忙跪在地上,急的竟不知道是该先磕头还是先说好。 她便一边磕头一边喊道:“嫔妾是无意的,真的是无意的啊!” 动作实在太猛烈,头上的流苏簪子都被磕掉了。 众人看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本宫向来对月季平平,便是栽种,也只种了那边墙根底下一点点。”皇后笑起来,“你是如何精准的带着赵婕妤往那边去的呢?” “嫔妾没有!嫔妾没有啊!”王婕妤大喊道,“嫔妾只是、只是不想与其他娘娘相争,才恰好去了墙角那里,嫔妾不是故意去的啊!” 说话间,皇后已经眼尖的又看到一人。 她笑意不变,直接点名:“文婕妤。” 鹅黄色宫装美人一个哆嗦,瞬间便跪在了地上。 “文婕妤实在有心,自己不往月季花那边去,却能蛊惑的王婕妤过去。” 皇后仿佛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扶手,一抬眼,眸光如利刃般射进文婕妤心底。 文婕妤吓的一句话说不出来,竟连跪姿都维持不住,直接便趴伏在了地上。 皇后对她的动作视而不见,只微微笑着问道:“你是如何与王婕妤说的呢?嗯?本宫倒是好奇的很呢。” 文婕妤那里还能答的上来? 浑身哆嗦如同筛糠一般,没直接厥过去已经是她最大的坚强。 王婕妤却忽然反应过来,又惊又怒的看文婕妤:“你……文姐姐,你……” 她反应慢了些,好在还不算太离谱,马上转过头来对着皇后一行礼道:“回皇后娘娘,就是文婕妤一在嫔妾耳边说,这里人好多,那里花都没有好看的了……” “她还说,曾经无意瞧见皇后娘娘在那边墙下种的月季很美。” “原本应该是我们三人过去的,但她临时被人叫住,便只我与周妹妹过去了……” 王婕妤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我也没想到,周妹妹就这般没了……” 第118章 “只是可怜了周妹妹。”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甚至简单的有些无聊。 众人此时心情却都是一样的复杂。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便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文婕妤此时也反应过来,大约是临死让她的脑子更加好用,她半抬起身,大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碰到月季花就会死!我只是真心的觉得那片花漂亮!!谁知道她会死,谁知道她会死啊!!” “奴婢问过了,文婕妤似乎与周家二小姐关系更好些?” 瑞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看来真的是关系很好,不然也不会都进了后宫了,还想着帮周二小姐打抱不平呢。” 文婕妤又哆嗦了一下:“不、不是……” “拖下去。”皇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冷的像冰一般。 文婕妤惊恐抬头,大喊大叫:“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想害她性命,只想让她丢个脸罢了!” “谁知道她会死啊!谁知道她会死啊!” “不是说好只会起小红疙瘩吗?她从小就凭着那张脸招摇过市,我只是想毁她的脸,我不想要她的命啊!” 可惜坤宁宫的众人才不管她说了什么,上前拉住人便要离开。 “别、别、皇后娘娘、娘娘饶命、饶命——”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被太监强行拖出去的文婕妤再没了生息。 所有妃嫔噤若寒蝉,却是万万没想到,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便搭进去两条人命。 再看那王婕妤,已经吓的面无人色,趴在地上瑟瑟不敢说话了。 皇后似乎也猜到她的情况,看也没看一眼,直接一摆手,便有力气大的宫女上前将王婕妤拉出去了。 “看着糟心。竟如此蠢。”皇后的自言自语传遍众妃嫔耳朵,无一人敢在此时出声。 瑞敏知道,若不是赶在今日,这几位的惩罚不会这般的重。 那文婕妤说是出气,估计也是真的,真在坤宁宫弄出人命来,对方估计也不敢。 但事已至此,只要皇后娘娘气能顺,也就无所谓了。 等皇上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全都解决,皇后脸色也恢复如初,笑吟吟的对皇上行礼:“皇上。” “嗯,无事吧。”皇上关心的很是诚恳。 皇后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周妹妹。” “周家既也是无妄之灾,便给他们些补偿吧。”上官征漫不经心的说着,又转头看了眼众妃嫔。 他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明明什么都没看在眼里,却引得几个妃嫔下意识捋了下头发。 衡月藏在人群中,守着规矩低着头,静静等着。 “朕听说,花萼楼那边已经都准备好了。”上官征收回目光,温柔看向皇后,“走吧,今儿是你好的好日子,开心一些。” “是,臣妾遵旨。”皇后笑吟吟说了这么一句,便与上官征执手,一起出了坤宁宫。 花萼楼果然收拾的很好。 众人看着那披红挂彩的大厅,一时情绪还转换不太能够,便是笑意也都略僵硬了几分。 但帝后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众妃嫔便是再有什么心思,也只能藏起来,只一一向皇后敬酒着。 因是皇后的生辰,连上官征都自愿避让了几分,还时不时说两句俏皮话,逗的皇后花枝乱颤。 酒席过半,妃嫔也一一送上自己备好的礼物。 按照位份来,衡月并不靠前。 此时她略微放松的靠在椅子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吃着面前的葡萄。 绿柳微微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道:“主子,刚坤宁宫的人过来一趟,说今日……等献完礼就可以回去了。” “嗯?”衡月微微抬眼,又往旁边看去。 果见几个略有些眼熟的宫女悄悄在众妃后面穿梭而过,时不时弯腰轻声说些什么。 上首,帝后二人相对而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偌大一个花萼楼,本来只坐了些后宫妃嫔便很是宽松,这般人来人往,谁能看不见呢? 衡月垂下眼,轻轻应了一声。 恰好此时,该她去献礼物了。 衡月起身,带着夏荷站在场中,先是行大礼跪拜,又祝皇后喜乐昌顺,万事遂心。 “瞧瞧,月婕妤平时话不多,但这张小嘴啊,却是真的讨人喜欢。”皇后笑道。 上官征看了衡月一眼,笑了一声:“能让皇后开心,才是真的乖巧。” “那月婕妤便是乖巧的。”皇后笑道。 衡月便真的乖巧的站在那里,等着帝后又说了几句话,一直也未吭声。 直到皇后笑道:“好了好了,月婕妤还站着呢。” 衡月也只是笑了一笑,举起手中的盒子道:“这是嫔妾无意中得到的一块根雕,上面的凤凰立于枝头,栩栩如生,嫔妾觉得,算是勉强配得上皇后娘娘。” 她说着,夏荷已经机灵的上前帮着打开了盒盖。 盖子一打开,四下的盒壁也都散了下来,期间一尊梨花木雕刻便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衡月稍微有一点紧张,但不多。 毕竟选到这个的时候,她是问过上官征的,上官征看了之后也点了头的,所以应该无碍的……吧? 随着皇后的脸色渐渐变的奇怪,衡月的紧张越发多了起来。 怎么,这座根雕,有什么不对吗? 第119章 送错礼? 但等了半晌,皇后也未发一言。 还是上官征开口说道:“皇后不喜欢?” “不,臣妾……还挺喜欢的。”皇后终于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衡月说了一句,“月婕妤真是好运道,这般好的东西,也能无意间得到……” 衡月顿时知道,自己找错东西了。 上官征觉得无碍,它不一定是真的无碍,也许只是,他忘了…… 到底事已至此,衡月硬撑着什么都没说,献上礼后便告退回去。 绿柳等在原处,自也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她有些焦心的小1声问道:“主子?” “嗯。”衡月叹了口气,“原是我从未央宫私库中寻到的,只觉得精巧又贵重……” “奴婢记得,主子不是拿给皇上看过?”绿柳蹙起眉来。 衡月点点头,又摇摇头。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主仆二人没再开口。 只皇后,眼看着却越发兴致缺缺了,也不知是因为婕妤以下的位份实在低,送不出什么好东西,还是因为…… 那座根雕。 一场宴结束的略有些匆匆,好在皇上还安排了几位王爷也来向皇后道贺。 只不过大约是千秋宴到底是后宫女眷的宴会,那几位王爷并未坐下,上前献礼物便离开了。 皇后对着上官征甜甜一笑:“多谢皇上。” “这有什么,若不是你不愿,朕原想着照上次那般来呢。” 上官征笑着举杯,与皇后碰了一下。 皇后抿唇笑道:“让众臣向臣妾道贺,臣妾只怕会夭寿哦……” “你是国母,与朕夫妻一体。”上官征语气慎重,表情却似乎有些淡然,“他们拜朕,自也该拜你。” “是,皇上如此说,臣妾便很高兴了。”皇后是真的开心了些。 眼看帝后和谐,众妃嫔还算能稳得住。 当然,这么多年了,稳不住的也早就不坐在这儿了。 倒是祝薰烟,似乎有些愤愤不平。 只不过,她是为了衡月。 “当年选皇子妃的时候,若不是姐姐年纪太小,也是够资格参选的……” 她挽住衡月的胳膊,小小声的絮絮叨叨,“皇上这般喜欢姐姐,若当年见到,定也会一见倾心,这皇后还不一定轮到谁——” “慎言。”话没说完,她便被衡月捏住了嘴唇。 祝薰烟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到底不敢再放肆,只好奇道:“姐姐,我在后面瞧着,你送上的那根雕真的是稀奇极了,可惜我都没看清楚。” “你想看,回头我再送你一个。”衡月想着那库房里还有几尊,挑一个小的给祝薰烟,应该也无妨。 祝薰烟高兴起来,挽着衡月的胳膊蹦蹦跳跳便进了未央宫。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却是多了个食盒,上面一层是衡月亲手给她做的饭,下面放着的就是一尊小而灵透的根雕。 那是雕了一只燕子,虽不如何贵重,却也形态灵活,欲要展翅高飞,俏皮灵动,祝薰烟一看便喜欢。 回到自己的住的宫殿,祝薰烟专门将那燕子摆在卧床旁,又怕被人看到,只小心翼翼的用一块红布盖上了。 “没人的时候我自己悄悄看,嘻嘻。”祝薰烟心情很好的将其放好,又在心里盼着,“什么时候云琅哥哥能过来就好了,这么好看的燕子……” 想到上次谢云琅来时发生的事情,祝薰烟脸又红了。 她咬着唇揉了揉脸,这才起身去吃衡月给她做好的饭。 分开一年多,不止她的刺绣令人惊奇,衡月的做饭水平更是惊艳到了祝薰烟! 祝薰烟一边吃着一边嘟囔着:“以后一定要让姐姐多多给我做饭,这般好吃……” 她飞速的吃完一碗饭,之后顿了一下,又欢快的笑了起来。 这般吃饭的速度,若还在祝家,是要被那群姐妹们笑话的。 但无所谓了,现在已经无人来管她吃饭快慢,她就如以往在家时那般,随心既好。 都说这后宫水深火热,但祝薰烟真没这般觉得。 吃完姐姐亲手做的饭,回到寝殿玩一会儿小燕子,祝薰烟便准备睡觉了。 今日是皇后的千秋节,估计明日谢云琅才能有空。 也快了。 又有姐姐,又是谢云琅,还有好吃的,和随便怎么睡都可以的大床,祝薰烟再无心事,酣然入睡。 梦里,她的姐姐果真用怀孕后的愿望换了谢云琅,姐姐还握着她的手温柔道:“你既喜欢,便给你也无妨。他如今能日日在你身边,你可欢喜?” 欢喜,自然是欢喜的。 祝薰烟砸吧了下嘴,翻了个身,甜甜笑了起来。 也是此时,距离她床最近的窗户被一粒小石子砸中,“咣当”一声,引的祝薰烟又翻了个身。 之后,竟“咣当咣当”响个不断,吵的祝薰烟完全睡不着。 她气呼呼的坐了起来,只不过只气了一下,马上就开心:“是云琅哥哥!” 祝薰烟欢快的跑过去,悄悄开了窗户,外面,果然是谢云琅那张美如冠玉的脸。 他站在月光下,盈盈对她笑着:“出来,给你带了些好东西。” “好!”祝薰烟毫不犹豫,一身寝衣便要翻窗,还是被谢云琅拦住,让她去披了个薄披风才出来。 两人悄悄聚在建章宫后院的桂花树下,谢云琅打开身后背着的包袱,拿出好几样小东西来。 第120章 被发现 原是谢云琅今日出宫办事,看到有趣的、觉得祝薰烟可能会喜欢的东西,便买了下来,悄悄带回宫中。 “这些东西放我那里不安全,想着先给你送来。” 谢云琅一一给祝薰烟介绍过,又问她,“喜欢吗?” “喜欢!这些我都喜欢!”祝薰烟大力点头,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她捏着一个小孩子才喜欢的糖人,虽然幼稚,心中却感觉热热的。 她忍不住,说的:“云琅哥哥,也只有你一直这般惦记我了……” “我从前……”祝薰烟没说完,只又笑了一下,张嘴,咔嚓咬下那糖人。 从唇间甜到心头,她的眼圈却不由的红了。 谢云琅有些不好意思:“从前在北边的时候你说没吃过这些……其实也不太好吃,是吧?” “好吃的。”祝薰烟低下头,悄悄擦去眼泪,又扬起一个笑脸,“云琅哥哥,你尝尝?” 谢云琅看着祝薰烟红眼圈的递过来糖人,却没接,只轻轻碰了下她的唇,又笑道:“确实很甜。” 祝薰烟又哭又笑,抬手捶了他一下,继续吃那糖人来。 两人又絮絮说着话,并无多少亲密动作,但彼此之间却默契温情,两人笑意都从未断过。 这一幕幕,却都被小麦收进眼底。 她甚至等不及天亮,在看到那太监竟亲了祝才人一下后,便忙不迭就往咸福宫跑。 原已经落锁的咸福宫被敲开大门,贤妃身边的瑞珠来问清楚情况后,连忙将小麦带贤妃寝殿。 后殿,赵婕妤也被吵醒,迷迷糊糊的问身边的宫女:“怎么了?” “回主子,似乎是外面有急事来寻贤妃娘娘。”宫女嫣红小声说道。 赵婕妤一愣,起身凑到窗前听了片刻,似乎是有些嘈杂声。 她心中一动,指使嫣红:“你去瞧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这般要紧。” 嫣红领命而去,片刻后,嘈杂声却小了下来,随后宫门声响,竟像是重新落锁了。 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而嫣红回来所说的,却完全不是这般。 “主子,原是建章宫的祝才人出事了!”嫣红有些不解,“只是,贤妃娘娘为何要这般关注祝才人?” “建章宫祝才人?”赵婕妤觉得有些耳熟,却也想不起听谁说过了。 她继续问道,“祝才人怎么了?怎么这半夜的,还专门与贤妃娘娘回禀她的事情?” “奴婢也不知,但应是挺重要的,奴婢瞧着贤妃娘娘已经出去了,大约还要亲自查看。”嫣红老实答道。 这下赵婕妤更好奇了:“祝才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还要娘娘深更半夜的去处置?” “奴婢也不知,只听着,仿佛是与一个太监有关。”嫣红压低生活才说,却也不知道更多。 赵婕妤“啧”了一声,只觉得不过瘾。 八卦只听了一半什么的,实在是令人不甚痛快…… 但宫门既已重新落锁,那便是贤妃已经离开了,此时赵婕妤便是再想打听什么,也来不及了。 “主子还是快些睡下吧,太医说,主子这个时候要多多休息。”嫣红劝道。 赵婕妤也很听劝,由着嫣红扶着自己就躺下了。 不过还未睡着,她便又忽然坐起:“我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在哪里听过祝才人了! 依稀记得,几次宴上,月婕妤和祝才人都一起说过话,昨日千秋宴之后,她还瞧着两人是一起离开的! 便是那时赵婕妤问了一句那是谁,才听到了祝才人这三个字! “哎呀,不好,若祝才人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要连累到月婕妤!” 赵婕妤急急慌慌掀了被子,“不行,我得去未央宫一趟。” “都这个时辰了,主子还去哪里?”嫣红急道,“等天亮再去好了。” “不行,娘娘已经去了,万一晚了再耽误事怎么办?”赵婕妤执意的很,推开殷红的手非要去。 嫣红无奈,只能哄道:“奴婢去行不行?主子先歇着,奴婢从后面小门过,不会惊动旁人。” “你……那你知道怎么说吗?”赵婕妤犹豫了一下。 嫣红点头:“奴婢知道,就把今晚的事情原原本本与月婕妤说一次便是了。” “好嫣红,那你快去。”赵婕妤拍了她一下,“月婕妤两次救了我的命,咱们可得记得。” “主子放心吧。”嫣红虽很无奈,但也庆幸自己在后宫跟了个这般好的主子。 这后宫,不拿宫人当人看的主子可太多了。 她离了咸福宫,趁着夜色飞快走到未央宫。 每个宫殿自有给宫人走的小门侧门,但也只能从里面打开,嫣红要寻衡月,还是只能走正门。 而未央宫的好处,便是这里只一位主子。 禀明自己的身份,又大概说明来意后,嫣红很快被放了进去,不久,她便见到了匆匆而来的月婕妤。 第121章 冤有头债有主 衡月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听说是咸福宫来人后更懵了。 “咸福宫?这个时间?” 衡月不解,又一下子坐起来,“是赵婕妤出事了?” “似乎不是,来人是赵婕妤的宫女,说是……贤妃因着祝才人的事情夜半离宫。”值夜的夏蝶努力还原嫣红的原话。 而衡月在听到祝才人三个字的时候便准备下床了。 在听完全部后,她扶着夏蝶的手吩咐道:“叫人进来。” 在问清楚来龙去脉后,衡月撑着额头,看着跪在下面的陌生宫女,只觉得一阵头晕。 祝薰烟……到底又在做什么! 还有太监……还用想吗!这定是与谢云琅偷偷私会被人发现,告到贤妃那里了! 如今贤妃已经去捉了现场,她又能做什么! 便是此时赶过去,也不过是再搭进去一个人而已! 谢云琅! 此时,衡月恨极了这个人,简直恨不得忘记与谢家的所有情意,盼着他被天打雷劈才好! “对……”衡月却忽然想起,“若是……就好了……” 她说的声音极低,便是离得近的绿柳也没听清楚,不由又凑近了些:“主子?” “绿柳……寻个脸生的,跑快些,去建章宫看看,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衡月闭了闭眼睛。 她得想个法子,将祝薰烟摘出来,之后…… 借贤妃的手,让谢云琅,从这后宫彻底消失才好。 威胁?利诱? 衡月抿唇思索,贤妃不会无缘无故让人跟着祝薰烟,思来想去,估计还是皇后的授意。 那么,首先,要让贤妃愿意将此事按下不报; 然后,将所有一切,栽在谢云琅身上…… 衡月闭了闭眼睛:“绿柳,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到建章宫寻文嫔……” 文嫔对她的态度,一直在暧昧中摇摆,似要靠近,却很踌躇。 而衡月自也不愿意只投在一个嫔位下面,不,或者说,这一世,她不准备屈居任何人之下。 但若文嫔愿意出面保住祝薰烟,衡月倒是可以暂时向她低头…… 主意拿定,衡月不再犹豫,将绿柳叫来这般吩咐了几句。 绿柳很是惊疑不定的看了衡月几眼,最后还是应了一声“是”。 先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急急出了未央宫,之后绿柳又匆忙出去。 衡月拒绝了夏蝶扶她去休息的提议,坐在前厅还在推算着此事的前前后后。 偏此时,夏竹静静站在了她身前,像是在等她的吩咐一般。 她不出现,衡月几乎都要忘记了。 “你们主子有吩咐?”衡月抬眸看夏竹,脸上没什么表情。 无所谓了,什么新夏竹旧夏竹,如今衡月看她们,纯纯长着一张脸。 夏竹微微垂眉:“奴婢等主子的吩咐。” “我没什么好与你说的。”衡月冷漠道。 夏竹顿了片刻,到底还是开口问道:“此事或许牵扯到谢公公,不必旁人做些什么吗。” “我只盼着,别有人胡乱做些什么。”衡月淡声答道,同时抬眼看向夏竹。 夏竹一凛,莫名不敢再看衡月,只低头答道:“是,奴婢知道了。” “若你家主子问起,便请他什么都不必做就好。”衡月手指摩挲,一边思索,一边慢慢说道,“若可以,再求他将你调回去吧。” 谁知道她刚这般说完,夏竹便脸色一变,噗通跪在了地上:“求主子,留奴婢一条命!” 衡月原还想问怎么就牵扯到命不命的事情上了,忽然想起之前的夏竹。 她之前便隐隐约约猜测,夏竹死于非命,难道是因为她不肯接受那尊观音像,现在看这个夏竹的反应,那几乎可以确定了。 因她不喜,便随意杀人…… 衡月心中微冷。 “主子已经害了夏竹,连奴婢的命竟也不肯放过吗?”地上跪着的夏竹,竟这般口口声声问道。 衡月笑了一声:“你若脑内有疾,便自去治疗,在我这里乱吠什么?” “夏竹之死,难道是我让人做的?难道是我推她下水的?”衡月冷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他你们难道不清楚?” “我便是因为心中无愧,才不怕继续叫你一声夏竹。”衡月轻哼。 那夏竹还待要说什么,衡月直接道:“你明知他只是因泄愤便杀了夏竹,却因他高高在上不敢指责,反而将责任甩在我身上?” “怎么,难道下次他用你的命来威胁我,我若不愿遂他的意便是害了你么?” “清醒一点,害了你们的,明明就是他。” 夏竹唇边哆嗦,却还在倔强道:“可若不是你非得摔了那观音像——” “你知道的倒是具体。”衡月冷笑连连,“那,若不是他非要给我,若不是他安插了夏竹,若不是他非要来扰乱我的生活——” “你告诉我,又何至于此?!” “若不是他的一意孤行,我又何必站在这里,与你论这些不着调的东西!” “啪”的一声,桌上空茶盏被衡月扫到地上。 她起身,看着夏竹,冷若冰霜:“滚吧。” 夏竹被她气势所骇,下意识退了一步,又仿佛还想反驳什么,却已经有宫女闻声而来。 “夏竹以下犯上,拉出去,不必她再伺候在我跟前了。” 衡月冷冰冰说完,一挥手便率先离开。 身后夏竹哭喊的什么她没听清,反正有本事就喊出靖王的名号来,大家一起玉石俱焚罢了! 总不能她任由谁都能随意拿捏吧! “主子,可要去休息一会儿?”夏蝶小心的伺候在一旁,温声劝道,“天亮还早,主子还是再睡会吧。” 第122章 等一个结果 衡月自不可能睡了。 她焦心等一个结果,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去求见皇上。 但她又劝住自己。 此时不急。 若贤妃一意孤行要闹到皇后跟前,她再求皇上也不迟。 一套套说辞在心中闪过,衡月多方考量,最终决定下来。 她疲惫的靠坐在圈椅上,就等着建章宫的消息。 几乎天亮的时候,绿柳才急匆匆而归,也带回衡月想要的信息。 “……就这般,文嫔娘娘应了主子的好,也赶去后院,带走了祝才人。” 绿柳坐在床边,一边小声与衡月说着详细情况,“文嫔娘娘与奴婢到那的时候,谢公公像是已经受了刑,却还在护住祝才人。” “贤妃娘娘原也想罚祝才人的,但文嫔娘娘到底是建章宫的主位,她硬要做主留下祝才人,贤妃娘娘也无法,只带走了谢公公。” “祝才人很是伤心,文嫔娘娘还在安慰她,奴婢追上贤妃娘娘,将主子交代的东西交给了她。” 绿柳叹了口气,“事情倒是都与主子所料基本一致,只看贤妃娘娘是如何做了。” 说完,她依旧一脸踌躇,似乎有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衡月笑看着她:“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趟这趟浑水?” “不管祝才人如何,建章宫与贤妃又起了如何龃龉,我便安坐钓鱼台就好,何必去管那些,还搭上人情面子的。” 绿柳是这个意思,却不敢说,只能微微笑着:“奴婢只是觉得,主子定有自己的道理。” 衡月苦笑。 她哪里有什么道理! 便是祝薰烟再如何记吃不记打,再如何惹她生气,但那到底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是她在这世间唯一最亲近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生气的打骂几句,教训几句,也都是关起门来,如今外人要来,她不管如何,还是只想保护祝薰烟…… 或许这样是错的,但衡月此生此心,都只想为家人求一个公道,没有理由放着眼前唯一的亲人不顾及。 罢了,此事之后,只要那谢云琅再不能与祝薰烟见面,祝薰烟便再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对了,按主子的吩咐,奴婢一直避着祝才人的视线,她应该是未瞧见奴婢。”绿柳又道。 衡月点点头。 那便好。 别让祝薰烟知道了她去救她,却不肯救谢云琅就好。 否则那丫头只怕还要继续闹腾。 “奴婢使人去坤宁宫告病,主子休息一会儿吧。” 绿柳看衡月一直出神,也不说话,便也只能罢了。 出了门,她叫来夏荷,问道:“昨晚可有发生什么?” “昨晚……对,主子对着夏竹发了大火,让人拖下去,说以后不许出现在主子面前。”夏荷答道。 绿柳微微蹙了下眉,又点头:“我知道了,你去一趟坤宁宫,就说主子早起有些发热,今日便不能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夏荷刚应了是,绿柳却又道:“之后你也别着急回来,且等等看,看贤妃娘娘有没有早去,或者晚回。” “是,奴婢知道了。”夏荷应声而去,绿柳又叹了口气。 她回头,看向寝殿的方向。 衡月这个主子,好几次作为都实在看她看不透也摸不清。 若说她和祝才人关系好,豁出去保下一个人也就算了,但让她与文嫔、与贤妃说的那些话…… 衡月,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此时,建章宫。 文嫔听着屋里的大喊大叫,头痛极了。 “主子,该去坤宁宫请安了。”抱琴小声说道。 文嫔点点头,起身,顿了一下还是道:“祝才人突发头风,便不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此事也不必特意惊动皇后娘娘,本宫代为告假就是。” 众人应是,文嫔起身,一边往坤宁宫走一边在琢磨衡月昨晚让人传来的话。 什么叫,年底大封后宫时,衡月定会与皇上美言几句,助文嫔高升? 衡月如何知晓年底会有大封后宫的机会的? 她伺候皇上时多,难道是皇上透露给她的? 文嫔一时想不明白,却也愿意接受衡月的示好。 不管大封之事是真是假,至少衡月是欠下她一个人情,而她所需要做的,不过只是一个并不如何麻烦的事情。 赚了。 文嫔心情很好,还准备到坤宁宫后与衡月邀功一番。 毕竟祝才人如今,实在不太好管。 此时,咸福宫。 贤妃捏着那枚褐黄色的小丸子,一直在蹙眉。 她身边的瑞珠低声道:“主子,月婕妤的话可信吗?” “她总不至于拿这种一试便知真假的话来搪塞本宫,尤其……她想救祝才人,更不能惹本宫不喜。” 贤妃说着,收起那小丸子。 因为这些原因,她倒也不是不相信衡月,只是没明白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是怎么发现皇后的药,怎么发现自己的症状,又怎么找到这种恰好可以解除皇后药性的丸子? 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让贤妃不得不多想。 “主子,那太监……就先关着?”瑞珠又问道。 贤妃斜睨她一眼:“不然呢?放了他,随便他上哪里去?” 瑞珠笑的有些尴尬:“不、不带去坤宁宫么……” 贤妃垂下眼眸,这次沉默片刻,才说道:“昨日千秋宴上,皇后娘娘已是不高兴。今日之事,还未查清,万一有什么乌龙,岂不跟惹娘娘不开心?” 瑞珠一时没搭话,贤妃看她一眼,又笑起:“你与瑞敏向来和睦,若你非要与她说起,本宫也没办法。” “主子赎罪。”瑞珠连忙跪下,表明心迹,“奴婢虽从前在府中伺候过一段时间皇后娘娘,但自从来到主子身边后,便满心只有主子!” “你的忠心,我是信的。”贤妃轻飘飘说道,“所以,先听我的,嗯?” “是,奴婢省得。”瑞珠低头,缓声答道。 事情议定,贤妃又专门派遣了个小太监去看管着谢云琅,这才起身往皇后宫中去。 衡月给的瓷瓶被她收在了袖子里,贤妃思索许久,到底还是在临近坤宁宫的时候,从期间到处一枚丸子来放进了嘴里。 第123章 她不想我好过 忽然间,贤妃就停住了脚步。 不过一个丸子入喉,一股清凉便从嗓子直直落入心底,随之而来的,是这几日从没消失的胸闷难受,突兀的就散了些。 竟真的这般管用?! 那衡月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了? “主子?怎么了?”瑞珠问道,又小心劝道,“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眼看也不早了。” “嗯。”贤妃应了一声,却将那小瓷瓶握的更紧。 一场请安很是平静无波,除了皇后听说衡月生病,让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去看看之外,并没有任何事情。 而文嫔,也听说衡月没来之后,便小心着并未提及祝才人。 反正才人都是在外面磕个头,只有一个宫女看着,她等会去问画眉告一声假就是了。 散了请安,贤妃也并未留下,相反的,她几乎比平时走的还走,赶路匆匆的回到了咸福宫。 在下人房门口,贤妃看着里面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轻笑一声。 没想到,祝才人对月婕妤而言,还挺重要的。 那这个太监,也不是完全没用,可以暂时先不用死掉。 而衡月一觉睡醒,听说贤妃并未私下与皇后见面时也笑了。 贤妃与皇后之间,也不是那般完全没有罅隙的么。 而贤妃,也确实足够聪明。 “主子身子真好,怀孕至今都没有恶心呕吐。这般也好,这般的小皇子——” “姐姐!” 哭喊声打断了绿柳未说完的话,未央宫众人全都下意识一蹙眉,绿柳更是扶住了衡月,只怕她忽然受惊,会吓到肚子里的孩子。 衡月叹了口气,知道该来的始终逃不掉。 “姐姐,姐姐……” 祝薰烟头蓬垢面,身上衣服都系的乱七八糟,她就顶着这么一张红肿的眼圈跑了过来,简直完全将后宫当成了自己家。 衡月心累,坐下后挥手让人都出去才问道:“我费尽心思在皇后面前隐瞒下此事,你却这般就跑来了,是怕皇后不知道吗?” “姐姐……”祝薰烟一愣,衡月继续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你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怕谢云琅死的不够快?” “姐姐!你救救他,我求你救救她!” 祝薰烟又大哭起来,“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呜呜呜……” “好,那我这就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衡月说着,起身就要出去。 祝薰烟一愣,身体比大脑更快的扑过来拉住衡月,眼泪簌簌而下:“不,不……” 衡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回身拉住祝薰烟的手,又拿出一块手帕给她擦干净脸。 祝薰烟呆呆看着她。 “我与你说过,你们这般不行。”衡月温声道,“而且最近先不要见面,你忘了?” 祝薰烟不敢看衡月,别过眼去,抿了下唇才道:“是有事才见面……” “按理来说,宫妃与太监,便是站在一起说话也无所谓,你们是做了什么,才让贤妃那般理直气壮的去捉你们?” 便是不用问,衡月也能猜得到。 正是因为猜得到,她才更生气——谢云琅,活该。 祝薰烟喃喃说不出话,低着头搓着衣角,片刻后才哽咽着说道:“姐姐,原来我身边一直都有贤妃的人监视……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来监视我……” 衡月一顿,也不瞒她:“大约是因为我吧。” “因为,姐姐……?”祝薰烟抬眸,红肿的眼皮都透着惊讶,“她为什么要因为姐姐,监视我?” “后宫争斗就是这般,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衡月笑笑,“她不想我好过,自要来抓我的把柄。” “我是姐姐的把柄……”祝薰烟这才反应过来,她紧张的看了眼衡月的肚子,“我、我、她、她会来害姐姐吗?” 衡月看着祝薰烟不似作伪的反应,心中又暖,又想叹气。 就是这般,祝薰烟若只是一门心思全在谢云琅身上,她也能彻底放手了。 “是我不对,没有听姐姐的话……” 祝薰烟说着,却还是难过起来。 她抠着手指,不敢看衡月,只轻声问道,“那、那有办法救他吗?” “姐姐别、别说气话,什么用你去换,那是不可能的……”祝薰烟干巴巴的,却还是请求道,“姐姐……” “姐姐我,也不是万能的。”衡月叹道。 只这次,她没像之前那般大吼大叫,也没那般生气了。 她只劝道,“我会想法子,尽量救他出来。但你也要答应我,保重好自己,不能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了,可好?” 到如今,祝薰烟多少也明白些,什么叫危险的事情了。 她抽噎着点头:“我不想,成为姐姐的把柄……” “你明白就好。”衡月摸摸她的头,又仿佛很是担心的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看向祝薰烟,“你可知,赵婕妤之前吐的险些命都没了,并不是因为怀孕反应,而是中了别人的算计。” “我这一胎怀的不是时候,妹妹,我很害怕。” 衡月努力表现出有些害怕的模样,长睫微微颤抖着,“我怕我保不住……这个孩子。” 第124章 心情实在复杂 “不会的,姐姐,不会的……” 祝薰烟拉住衡月的手,却忍不住的跟着颤抖起来。 她也是今年才进宫,甚至还未侍寝,从前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才人,连去给皇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自也从来不知,在后宫竟是这般诡谲。 “若不是因赵婕妤有孕在前,因着一个贵子的可能性,我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在这儿待着。” 衡月细细数给祝薰烟听,“下药,落水……却毫无证据,连始作俑者是谁都不知道。” “赵婕妤的今日,或许就是我的明日啊。” 衡月叹道。 祝薰烟彻底吓坏了,她紧紧握着衡月的手,含着眼泪不住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若要再求衡月救人,她却是开不了这个口了。 讷讷无言间,衡月忽然想起从前祝薰烟说的话,什么他若死了我也不独活,便眼睛一转,又叹气起来。 祝薰烟呆呆看她:“姐姐……” “在这后宫,原也没什么亲近人……”衡月感慨道,“本想着与你是亲姐妹,还能放心一二……” “有时候想想,又庆幸你进了宫,好歹这偌大一个后宫中,还有一个我能完全相信的人……” “姐姐……”祝薰烟咬了下唇,眉间果然浮起一丝挣扎。 衡月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原就想借贤妃之手彻底让谢云琅消失在这后宫中,但若跟着搭进去一个祝薰烟,却实在不值得。 “还好有你,烟儿,以后等孩子出生,不仅有我这个母亲,还有你这个亲亲姨母。” 衡月动情的说道,“你会帮我一起养大孩子的,是吗烟儿?” 祝薰烟下意识就应了声“是”,之后却又皱起眉,明显还想着什么他死了我也不活了的事情。 衡月只能再叹:“原本这世间,我也就你一个最亲的亲人了……我们是流着一样血的姐妹……” 说着,衡月自己也是动了真感情。 她眨掉一串眼泪,深深看着祝薰烟:“你活着,总归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孤寡一人。” “姐姐……”祝薰烟将头埋在衡月膝上,湿热的泪打湿了她的衣摆。 衡月摸着她的头,仰起脸,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便是以后,她真的能为家族报仇为父亲正名,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啊…… 姐妹俩哭了个够,祝薰烟离开未央宫的时候,虽然被打理整齐了,但眼圈实在红的厉害,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自有人去回禀皇后,皇后也不知为何,多方打探后,却是得到个“祝才人昨晚做错了事情,挨了训斥的”的模糊答案。 “啧。”皇后不甚满意,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了呢。 但转念一想,贤妃应该还在盯着祝才人,若真有什么事情,总不至于她知道了,贤妃还不知道吧。 皇后难得这般疏忽一回,却让紧盯着坤宁宫反应的贤妃松了口气。 原来皇后,也不像是想象中那么难以糊弄…… 众人各怀心思,见面之后却笑的一个比一个温和无害,连贤妃,表面上对皇后都更恭敬了几分。 衡月坐在文嫔身边,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皇后专门命人给她准备的红枣茶,又抬眼,对着看过来的皇后笑了笑。 皇后也满意的笑笑,也垂眸喝了一口茶。 正在和别人说笑着的兰嫔余光瞥见这一幕,笑盈盈扭过头对衡月道:“月婕妤这也快三个月了吧?感觉怎么样?皇后娘娘很是惦记呢。” “嫔妾一切都好,劳皇后娘娘牵挂,还专门给嫔妾准备了这个……”衡月端着杯子,满脸羞涩。 皇后笑道:“本宫也是才知晓,有孕之人不能喝茶,倒是煮些红枣来不错。” “皇后娘娘真是,再没有这般关心体贴的了。”兰嫔赞道。 众嫔妃不甘示弱,纷纷夸赞起皇后来。 衡月微微笑着,又喝了一口杯中水。 贤妃自也注意到她的动作,只不过与旁人不同,她心情实在复杂的很。 再看看坐在上首笑的春风得意的皇后,贤妃垂下眼睛,心中暗笑。 还以为那是个好拿捏的,却不知道,人家是因为手中握着解药,才不怕你的一切招数。 真是,从前看着特别可怕的皇后,此时再看,却像是褪去了一层神秘,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后宫妇人罢了…… 贤妃低头喝茶,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心中却在盘算能够用谢云琅做些什么。 原本她极怕皇后,从不敢忤逆,最近却从衡月身上学到了些什么,于是,这心思也就浮动起来。 她与皇后差不多的年纪,恩宠更是寥寥无几,几乎没有。 她原已经绝了有子的期盼,但皇后……给了她一个新思路。 皇后想抱养衡月的儿子,那赵婕妤的孩子,她是不是可以打算一下? 贤妃轻轻搓着手指,眼神无意识飘过去,落在肚子已经大的很是明显的赵婕妤身上。 第125章 他想帮她 便是公主也好,公主也能做个伴啊。 只要,去母留子,公主从小被她养大,只会将她当成生母…… 贤妃正出神的想着,却被身后的宫女推了一下。 她一下清醒过来,就听皇后含笑问道:“贤妃?在想什么?” “臣妾恰好看到赵婕妤,”贤妃不慌不忙笑道,“娘娘可得赏臣妾呀,看臣妾把赵婕妤照顾的多好。” 她玩笑般的话,将全场的目光都引到了赵婕妤身上。 赵婕妤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低头,又起身行礼道:“是呢,贤妃娘娘对嫔妾很是照顾。” “你们和睦,本宫便最高兴了。”皇后看着赵婕妤微微凸起的小腹,宽厚一笑,“别站来站去了,歇着吧。” “是,多谢皇后娘娘。”赵婕妤坐下,又与斜对面的衡月对上目光,对笑了一笑。 衡月则是对着她点了点头,眸中的感激毫不掩饰。 她也不敢去寻赵婕妤,怕被贤妃知晓那晚是赵婕妤帮着通风报信,赵婕妤大约也明白她的心思,也并未多说什么。 只两人这般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还觉得,挺有意思。 等从坤宁宫出来,赵婕妤有意无意的走在衡月身边,却也只说了一句话:“那日被贤妃娘娘带回来的太监,就关在后面倒座房里。昨日我的宫女还见有医童来过。” 说完,赵婕妤便对着衡月笑了笑,超过了她,率先离去。 衡月也没什么反应,仿佛并未听见,但手却在袖中一握,心中百般思量。 她之前想到的最坏的可能性出现了。 贤妃对她、或者是祝薰烟上了心,想将谢云琅握在手中,好来掌控她二人。 那便无法借他人之手了,想杀谢云琅,只能衡月自己在了。 她倒也不算太意外,只要贤妃试过她给的药丸,知道那确实能解那些药性之后,很大可能是想掌控她。 回到未央宫,衡月坐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便等来了传旨的文忠。 虽然如今不必三日一去大明宫了,但上官征也一直没忘记她,每隔个五六天,总要喊她过去一次。 大约是觉得她也不能侍寝,他又忙,便也不往未央宫来,只招了她到大明宫去。 坐着软轿晃到大明宫,衡月在抬眸的瞬间,却对上一个正好从殿中走出来的男人。 ……上官彻。 此时见面,难免有几分尴尬,衡月收回视线,避到一旁行礼,等着他自己走过去。 上官彻却是心情实在不好。 他就是听说了上官征传衡月到大明宫来,才掐着时间到的,原以为怎么也能说上句话,却不想上官征想也没想便将他赶走了。 还好他又磨蹭了一会儿,如今出来正好见到人。 “月婕妤。”上官彻低头,衡月并未抬头,只垂眸回礼。 “月婕妤若有烦心之事,为何不寻能帮你的人呢?” 上官彻又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看向衡月,“尤其是,旁人很愿意帮你的时候。” 衡月保持行礼的姿势,只做自己是个聋子。 她今日也不知是为何,总也有人与她这般错身而过时说句话。 实在是,还挺有意思。 衡月苦中作乐的想着,等上官彻离开后才往大明宫走去。 绿柳眼看着靖王在自家主子跟前停了一停,虽然说的什么没听清,但也足够她心焦的了。 她叹了口气:“主子……” “放心,我还想活着,不会与他有什么牵扯。”衡月嘴唇几乎不动的说完这句话,便进了大明宫的宫门。 绿柳便真的放心不少,低头又笑了一下,收敛表情跟着进去。 上官征这次并未在看折子,反而很有闲情逸致的在画一幅画,见衡月进来便笑着叫她:“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衡月走近,才看出他画的是一副百花图。 各种花朵,落在一张纸上,栩栩如生,又交错辉映,足可见其画功。 衡月自然是要大加夸赞的,夸的上官征都忍不住笑起来。 他将她圈在身前,握着她的手:“喜欢的话,朕教你。” “多谢皇上。”衡月并未推拒。 一笔一划落下,原本几乎已经完成的百花图在两人的合作下逐渐越发完整。 衡月含笑,侧头去看上官征。 她这一抹笑意实在漂亮,看的上官征都愣了一下,继而微微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第126章 和皇上在一起 衡月一瞬惊慌之后,马上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乖顺的靠在上官征胸膛上,昂着脸,任由男人予取予求。 只是将他刚要作乱的手轻轻往下拉,慢慢覆在小腹上。 微微的凸起唤起了上官征的理智,他轻叹口气,又依依不舍的在那红唇上辗转片刻才松开衡月。 “几个月了?”他微哑的问道,手也轻轻在她的小腹上摩挲着。 衡月低眉:“快三个月了。” “嗯,朕记得,三个月之后就可以了。”上官征又叹道。 衡月难得的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才生硬的转了话题:“皇上,这幅画能送给嫔妾吗?” “你既喜欢,有何不可。”上官征看了看桌上的话,似乎也很是满意,他转身让文忠拿出他的私章,小巧的一个,印在左下角。 衡月看着那“上官恒之”四个字,微微有些惊讶,上官征垂眸看了片刻,大约是想到什么,轻哼一声,又重新拿起他的帝王章,印在一旁。 “文忠,拿去裱好,送到未央宫。” 上官征吩咐完,便牵着衡月的手离开了书案旁。 “皇上?”衡月不解看他,仿佛不知道为什么上官征会忽然生气。 其实她心里明白。 云之,恒之。 先帝给儿子们取字的时候,可真是都差不多啊。 她能猜到上官征在想什么,自也知道上官征不会多解释。 两人坐在一起,她率先说道:“皇上能不能教教嫔妾下棋?” “哦?想学下棋了?”上官征懒懒的靠在大引枕上,挥手叫文忠拿来棋盘,“那朕教你。” 衡月垂眸,学是很是认真。 下棋,她自是会的。 不止下棋,琴棋书画她都是按照京中贵女的要求,一一学过的。 于是,从第二盘开始,衡月便开始慢慢的让自己熟练起来,偶尔还能走出两步妙棋,让上官征都大加赞扬。 而很快,衡月便赢了一盘。 她笑着看向上官征:“多谢皇上让着嫔妾了。” “不,你学的很好。”上官征原还有些不舒服,但衡月这么一说,他又觉得,确实是自己让着她了。 别说初学者,便是棋艺高超的皇后,也很难赢了他。 不过是他想逗衡月开心,才故意谦让罢了。 之后几盘,两人有来有往,衡月输多赢少,踩在一个不会让上官征生气但自己舒坦的度上,与上官征下到了天黑。 被文忠提醒后,上官征还有些发愣:“啊,竟这般晚了。” “是呢,臣妾都没注意时辰。”衡月也看向窗外,又对着上官征嫣然一笑,“完了,和皇上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 “哈哈哈哈哈……”上官征大笑着,随手丢下棋子,又拉着衡月起身,“好了,你也别总坐着,站起来走走,等下朕陪你到未央宫用晚膳。” “是,多谢皇上。” 未央宫的晚膳也并不会比大明宫好吃多少,但这是上官征的体贴,衡月便也只能接受。 等恭送上官征离开时,衡月实在也有些累了。 不过她刚刚在言谈中提及文嫔,说她近日帮自己良多,这会儿看上官征去的方向,大约是要往建章宫去了。 希望文嫔能喜欢自己的这一点谢礼。 衡月叹了口气,扶着绿柳的手回到寝殿。 她还要想法子处理掉谢云琅,在不惊动皇上、不用到上官彻、也不会被祝薰烟察觉的情况下…… 好难。 衡月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件事。 然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还在大明宫与上官征下棋的时候,贤妃特意将祝薰烟叫到了咸福宫。 祝薰烟很是惴惴的进去,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起来吧,不必担心。”贤妃笑着说道,她眼神一扫,出了瑞珠,其余宫人都自觉的出了门去。 祝薰烟哪里敢起身,继续跪着,不言不语。 “你想救他吗?”贤妃只这般问了一句,便见祝薰烟猛地抬眼起来,眸中的渴求清清楚楚表明了她的回答。 贤妃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声:“你也是个至情至性的……那本宫也不为难你。” “莫怕,那晚本宫没有捉你,今日也不会为难你。”贤妃这般说着,却在祝薰烟刚刚松懈下来时,抛出一个大雷。 她说:“月婕妤似乎很是信任你?” “是……”祝薰烟又提起心来。 “月婕妤呢,本宫也喜欢的很,只可惜,她这一胎怀的不是时候。”贤妃笑笑,“你明白本宫的意思,是吗?” 这一瞬,祝薰烟还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她便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浑身血液发凉,不敢置信的看着贤妃。 “怎么这般惊讶?”贤妃淡笑出声,“女子怀孕本就有各种意外,一时不察丢了孩子,实属……正常。” 她微微歪头,看着祝薰烟,“祝才人说呢?” “不……”祝薰烟从嗓子里挤出这一个字来,她慌乱的摇头,“不,不……” “哦?那太监可是受了重伤,若你不愿,他便大约……”贤妃说着,叹了口气,似乎真的是很忧伤似的,“活不下去了。” 祝薰烟猛然抬头。 她像是被人捏住了脖颈,唇瓣颤抖的一个字却也说不出。 贤妃的意思,明明白白。 却是要她拿衡月的孩子,来换谢云琅的一条命! 第127章 她疯了才去 祝薰烟浑浑噩噩离开咸福宫,漫无目的的走了半晌,却到了未央宫。 但是未央宫的宫人告诉她,衡月被皇上请去大明宫了。 “好……不必与月婕妤说我来过。”祝薰烟憋住眼泪,又一路慢腾腾的走回到自己宫里。 她往床上一趴,便再不想动,只觉得实在累的难受。 该怎么选? 她怎么可能会选! 那是她的亲外甥,是她姐姐的孩子! 她疯了才去害自己的亲外甥! 但是,谢云琅…… 祝薰烟趴在衾被上,眼泪一滴一滴渗了进去,像她一闪而过的卑劣念头,不愿被人看到,却始终留下痕迹。 她不知自己趴了多久,只在外面一片漆黑时,却听到前殿响起的噪杂声。 “主子,皇上来了!”如意兴冲冲跑了进来,“奴婢听说,皇上是从未央宫直接过来了的!” “会不会,会不会皇上是来看,主子你的?”如意满心期盼。 祝薰烟却心中一惊,翻身坐起:“怎么可能!” 衡月总该知道此事她的如何心情,难道还会逼她在这个时候侍寝么? 若、若她姐姐真的这般不顾及她的心情,那便不是她的姐姐! 卑劣的念头再去,祝薰烟闭了闭眼睛,强迫按下,起身道:“就说我生病了——” 话未说完,已经有宫女进来回禀道:“主子,皇上到前殿去了。” “……好。”祝薰烟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如何。 她只重新瘫坐在床上,片刻后,双手捂住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便去问姐姐好了…… 万一,万一姐姐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岂不正好用来救谢云琅? 而听到祝薰烟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后的衡月,却是先松了口气。 还好,祝薰烟还知道来将一切与她说清楚。 若真不管不顾去救谢云琅,那衡月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姐姐……我想救他,可是也不能害了姐姐。”祝薰烟顶着一双红肿又带着黑眼圈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衡月。 衡月叹了口气:“我猜想,便是你真的如她所言做了她要求的事情,她也不会放谢云琅的。” “不可能吧!”祝薰烟一惊。 衡月怜悯的看着她,想起上一世,她的傻妹妹,就是这般被人捏着把柄威胁着,干了多少多少的傻事。 她掰碎了讲给祝薰烟听:“贤妃想要的,哪里只是这一件事。若你能做到,她手里捏着谢云琅,岂不是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可我、我什么都不会啊……”祝薰烟满脸仓皇。 衡月顿了一下,问道:“那她若说要你勾引皇上才肯放过谢云琅呢?” 祝薰烟一呆。 衡月继续:“若她要你怀孕后才肯放过谢云琅呢?” 不等祝薰烟回答,衡月继续说道:“若她要你用自己的小产去陷害别的嫔妃,才肯放过谢云琅呢?” 祝薰烟彻底想明白,整个人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这一次贤妃让她害衡月,并不是真的想放过谢云琅,而只是一种测试罢了。 她若真害了自己姐姐,那便向贤妃证明了谢云琅对自己的重要性…… 像衡月说的那般,一步一步,她能不做吗?她不能。 她都会答应的。 那些事情,甚至比不上害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 祝薰烟失声痛哭:“姐姐,姐姐……那我该怎么救他……我想救他……” 看她这般,衡月心里也不好受。 但……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或许谢云琅死了,祝薰烟只是难过一时,日后总归能好起来。 可谢云琅活着,祝薰烟或许永远走不出他给的困境。 至于怎么借贤妃的手,让谢云琅消失,衡月也有了些想法。 正好又有祝薰烟的配合,衡月觉得应是无碍了。 只要贤妃知道祝薰烟其实并没有那般在乎谢云琅,然后便好办了…… 衡月想着,努力忽视祝薰烟悲切的哭声,也劝不出什么话来。 若怪,便怪那谢云琅吧,以一个太监之身,却非要来引诱后妃吧…… 这本就是死罪。 至于谢家的冤屈,衡月会帮他一起报仇雪恨的。 等祝薰烟哭着走后,衡月才发现手心被自己掐破皮了。 无法救出谢云琅,难过的不止祝薰烟。 衡月却没什么表情的擦干净了掌心的血,开始琢磨怎么才能狠狠激怒贤妃,最好气到她失去理智,不管不顾便要杀了谢云琅泄愤。 另外,贤妃想害死自己的孩子,难道真的只是来测试祝薰烟的吗? 衡月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准备放手一搏,或许……能彻底解决贤妃这个后患。 第128章 彼此心照不宣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一早的请安上,有妃嫔高兴的说道,“昨日万才人觉得身子不爽,叫来太医一瞧,竟是有孕了!” “啊,万才人。”皇后顿了一下,才笑着说道,“倒是许久未见过她了,可还好?” “是了,嫔妾也是说呢,该让万才人来当面向皇后娘娘报喜讯呢。” 卫婕妤捂着嘴笑道,“她却是个害羞的,非得不好意思呢。” “这般喜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皇后终于回过神来,表情也自然了许多,她轻轻拍了下扶手,“好啊,好,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衡月坐在下首,看着卫婕妤满脸的兴高采烈,微微垂下眸去。 万才人这一胎,应是保不住的。 不必说别的,便是皇上,也不想要这个还流着太后血脉的孩子。 对于衡月来说,这倒是个惊喜了…… 出坤宁宫的时候,文嫔与衡月走在了一起。 衡月侧目看过去,文嫔今日气色极好,对着衡月微微笑的时候还有些羞涩:“多谢妹妹。” “文嫔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衡月低笑,“之前应承姐姐的事情,我可没忘呢。” 文嫔便笑起来,笑的心满意足极了。 笑完,她又问衡月:“万才人……妹妹可要去贺喜一番?” “姐姐要去?”衡月问道。 文嫔轻轻“啧”了一声,大约也是拿不准主意,片刻后还是说道:“让宫女去送一趟吧。” “嗯,那妹妹也这般吧。”衡月笑道。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万才人的孩子,怎么可能活得过三个月呢。 喜讯传遍后宫之后,皇上、皇后和太后的赏赐一箱箱送进万才人所在的景仁宫。 景仁宫正殿住着的卫婕妤笑的见牙不见眼,虽然多数宫妃都只是送了礼过来而人未到,也足够她高兴的了。 衡月也没想到,赵婕妤会来寻她。 “月妹妹不要多想,万才人身世与咱们不同,得到的赏赐多一点也实属正常。” 衡月也是没想到,赵婕妤专门过来,竟是来宽慰她的。 她一愣之后,微微笑起:“姐姐说的是,万才人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多得些赏赐也在情理之中。” “你明白就好。”赵婕妤舒一口气,又去看衡月的肚子,“妹妹也是个有福气的,竟一直都未觉得不舒服么?” “还好,偶尔早上起来胸闷恶心,倒是不像姐姐当时那般吐的厉害。” 这般说了几句,衡月压低声音,“姐姐这般过来,不怕贤妃娘娘多想?” “我出来之前与娘娘说过了,万才人有孕得这般多的赏赐,只怕妹妹会多思多虑,娘娘也知道,还让我多劝劝妹妹,莫要想太多,对胎儿也不好。” 赵婕妤笑道,“其实娘娘也是个慈善人。” “是呢,贤妃娘娘确实极好。”衡月只能这般答。 送走赵婕妤,衡月坐在圈椅上,片刻后轻“啧”一声。 被下药,被推进池塘,到如今却还在说对方是个“慈善人”,衡月也不知道赵婕妤就是这般单纯,还只是一些面子功夫。 “主子?”绿柳进来,见她在发呆,便笑道,“这会儿天气还好,不冷不热,奴婢扶主子去外面走走吧。” “好。” 出了殿门,衡月才发现宫人正在收拾侧殿。 绿柳笑道:“主子的产期应是在刚过完年的时候,那会儿冷的很,昨日皇上特地叫了内务府的人过去,说给主子的侧殿要加一道暖墙,以免冻着主子。” 衡月微一挑眉,又笑起来。 她轻声叹道:“原我还以为,皇上不喜欢这个孩子呢。” “皇上喜不喜欢这个孩子奴婢不知,但皇上定是喜欢主子的。”绿柳掩口笑道。 衡月嗔她一眼:“莫要胡说八道。” “主子莫要害羞,这后宫女子,谁不盼着能抓住皇上呢。”绿柳叹道,又细细打量衡月片刻,笑起来,“都说女子有孕便会憔悴,奴婢瞧着主子,还是那般光彩照人。” 衡月好笑的嗔她一眼,绿柳却想起来另一件事:“奴婢之前听那朋友说起过一个养颜粉,回头拿一些来给主子用……” 两人正说着,一行人走近未央宫,却是文忠为首,来宣旨的。 原是太后觉得万才人实在位份低微,如今又有了喜事,便建议皇上可以给万才人晋晋位。 上官征也不含糊,直接答应下来,却也并不只是给万才人晋位——按他原话:“现在宫中三个有孕的,实在是难得的喜事,都晋封了也使得。” 太后无言以对,总不能说只她家女子值得晋位,别的都无所谓吧。 到底都是孕育龙嗣的功劳,太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上官征去了。 于是,万才人晋位万婕妤,赵婕妤晋位为嫔,衡月也跟着,捞了个嫔位。 “皇上的意思是,赵嫔娘娘在生产前便先不必移宫了,之后再说。” 都不用衡月问,文忠便应答尽答,把能说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衡月点头:“知道了,劳烦文公公。” “不敢,恭贺月嫔娘娘。”文忠笑出一脸褶子。 也不白笑,这不绿柳都拿了个大荷包过来,递给他笑道:“行了,谢你带来这般好的消息。” “奴才多谢月嫔娘娘。”文忠只能道,“奴才还要去别宫传旨,之后再来好好恭喜娘娘。” “文公公客气。”衡月送走文忠,回身面对跪下贺喜的宫人,笑道,“好了,今日本宫高兴,你们伺候也辛苦,绿柳,每人发一两银子,与本宫同喜。” 第129章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未央宫自是欢腾的。 赵嫔所在的咸福宫却更加热闹。 贤妃得知消息,便带了所有宫人往后殿来,一派欢欣鼓舞的给赵嫔道贺。 当一个殿的宫人都跪下行礼,高呼“恭喜赵嫔娘娘”的时候,别说赵嫔,连贤妃都露出几分自得来。 “妹妹,只是没想到我与妹妹的缘分竟这般浅。”贤妃抓着赵嫔的手,满眼都是不舍,“再过几个月,妹妹就要与小皇子一起搬出去了,哎哟,我这个心啊,真是难受。” 可不等赵嫔说什么,贤妃已经自己调节好了:“算了,总归是好事,以后自己便是一宫主位了,真好。” 赵嫔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多谢贤妃娘娘关照。” “哎,你这选秀进宫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贤妃感慨了一句,又笑道,“对了,你这暂时无法迁宫,但这住的地方也不能太寒酸了。” “之前只是个婕妤也就算了,如今都是嫔位娘娘了……我便做主,从咸福宫库房中取一些摆设来给你摆上吧。”贤妃笑道,“你自己去选,随便选,可好?” 赵嫔推托两次,到底还是应下了。 她很高兴,贤妃亦是笑的满意极了,两相对视间,彼此都是欢喜的。 万婕妤却在宫中发着脾气。 她身边的、专门由太后指给她的姑姑淑惠无奈的蹲着身子,一点点将她扔在地上的那些御赐的贺礼都捡起来,一边劝道:“婕妤莫要生气了,她们二人都只晋了一位,您却连升两个位份,还不——” 话没说完,一道劲风从耳边闪过,淑惠愣了一下才“嘶”的一声,觉出脸颊边的疼痛来。 垂目看的时候,淑惠才明白,万婕妤竟直接对着她扔了一个镇石…… 掩饰住心中的情绪,淑惠扬起脸,继续劝道:“婕妤刚刚有孕,不易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还是暂时先安歇着吧。” “哼。”这话倒是说在了万婕妤的心坎上了。 她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嫌弃,唯独对肚子里这个才怀上的孩子视若珍宝。 她深吸一口气,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对着淑惠指指点点:“你若不能伺候好我,便去向姑姑请个罪,滚回慈宁宫吧!” 淑惠只做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见,继续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放在他们该在的位置上。 “木头。”万婕妤嗤笑道,翻了个白眼,不再理她。 淑惠收拾好东西,没等到万婕妤的其他要求便出了殿门。 门口,小宫女云儿正等着,见她出来便道:“奴婢听着主子似是不悦,姑姑……” 不必再问更多,云儿已经看到淑惠脸上的擦伤。 小宫女眼圈就是一红,气呼呼的挽住淑惠的胳膊:“姑姑,咱们回去吧,这位主儿实在不好伺候,姑姑是太后娘娘看重的人儿,何必在这里受这种委屈……” 淑惠只拍了拍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回是一时回不去的,只能等万婕妤生下皇嗣再说。 淑惠心中叹一口气,不明白万家为何要送这样一个女子进宫。 美则美矣,却是这般的脾气,在皇上面前装的再好,又能装得了几时? 坤宁宫中,皇后闲坐廊下,依旧在修剪花朵。 “主子,用些甜羹吧。”瑞敏端了一个小碗过来,放在皇后身边的小几上。 皇后微微颔首,却依旧目不斜视的忙着手里的活计。 瑞敏也没出声打扰,她守在一旁,片刻后,皇后才想起来似的说道:“许太医那边,交代好了?” “是,已经按主子的意思都与他说好了。” 瑞敏答道,“许太医也明白,不会一下见到效果,只会慢慢、慢慢不行……” “嗯。”皇后剪完最后一下,放下手中的剪刀,长叹一口气。 还是这般做事舒畅。 因着有皇上的默许,万婕妤这个孩子想弄掉,实在是方便极了。 不必像对付赵婕妤那般,暗搓搓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事。 想起赵嫔,皇后又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叫贤妃来一趟。” 赵嫔这一胎,还是不能留啊。 却不想,这次贤妃给了皇后一个全新的思路。 “你是说,等到生产的时候…………”皇后微微挑眉,满眼兴味,“斩草除根?” “对,此时便是小产了,怕赵嫔也会心生疑惑,万一再不依不饶追查下去……”贤妃用手比划了一下姿势,“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才最无碍。” 皇后沉吟片刻。 她不说话,就那么看着贤妃,看的贤妃心蹦蹦直跳,只怕皇后是猜出什么了。 却不想,没多大会儿,皇后又笑了起来。 她笑着赞道:“不错,贤妃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贤妃心中一松,也跟着赔笑起来。 赵嫔生子的时候,定是会出意外的。 只不过,那意外,只能出在大人身上。 思及此,贤妃又松了口气。 她今日既是争取,也是试探,从前的皇后在她这里是不可能被糊弄的,但今日看嘛…… 也就这般。 “对了,”皇后最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贤妃起身告退后忽然说道,“此事你来出面,便在咸福宫办一场小宴,庆贺她三人晋位。” 在被皇后叫住的时候,贤妃一瞬间心跳都飙升了起来。 听完吩咐,她低头应道:“是。” 来不及再想什么,贤妃匆忙告退,出了坤宁宫才有时间细细思量皇后的意思。 第130章 掩饰不住的自得 “若是为了庆贺那三人晋位,为何不是皇后出面办个小宴,却是让本宫来呢?” 贤妃疑惑问身边人,瑞珠也不明白,只能徒劳的摇摇头。 此时,贤妃有些后悔今日自己实在是心虚,竟也没问清楚便匆匆离开了。 只盼着,皇后没看出什么吧…… 后殿,赵嫔刚指挥人将选好的摆设放在架子上,便听说贤妃娘娘来了。 她扶着宫女的手起身,笑着迎出去,还未行礼便被贤妃扶住。 贤妃虽满心不解,还是笑道:“刚皇后娘娘召见我,说是为庆贺你们三个晋位,想在你这里办个小宴。” “在嫔妾这里吗?”赵嫔一愣。 贤妃笑道:“许是皇后娘娘觉得,你是最早诊出有孕的,以后皇子也是最大的,所以以你为重吧。” “再加上,还有我住在这里,多少也能帮衬一二,才这般吩咐的。” “啊,是这样。”赵嫔有些不好意思,手却下意识抚上小腹。 是啊。 她不由想着,若她所生是皇子,那便是皇上的贵子…… 贵子,自是贵不可言的,以后她的位子,自然是要比那二人都高的…… 所以,在她这里办小宴,也是应该的吧。 赵嫔没注意到贤妃意味深长的表情,犹自想的不好意思。 贤妃笑了一声,开口道:“妹妹果然是个雅致人儿,瞧这屋里收拾的,我看着都喜欢。” 说着,她四下扫了一圈,像是有些疑惑似的,“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尊葡萄摆设,正是多子多福的好含义,妹妹怎么没拿?” “那个太过贵重,嫔妾如何使得。”赵嫔这般说着,目中却是泄露出掩饰不住的渴望。 贤妃笑了一笑:“那有什么,妹妹如今身子贵重,凭他什么物件,还能越过妹妹去?瑞珠,你亲自去取来那尊葡萄摆件来。” 赵嫔连声道谢,脸上却是再掩饰不住的自得。 贤妃却只还是那般微微笑着,直到眼看着赵嫔珍惜的将那葡萄摆件放在床头,才移开了视线。 精心准备的好东西,怎么能,不被选中呢。 衡月得到消息时,却只觉得是机会来了。 谢云琅的事情拖了好几日了,祝薰烟也要从一开始“能听进去劝”到如今“几乎听不进去劝”了,几乎每日都要眼巴巴的来一趟,就盼着她把谢云琅救出来呢。 但救是不可能救的,衡月准备激怒贤妃,让她对自己和祝薰烟无从下手,或许一怒之下,便能弄死谢云琅了。 赵嫔将小宴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八,是个极吉利的日子。 后宫又在筹备仲秋,忙碌之余全是一片喜庆,也因此,这小宴办在贤妃宫中似乎成了理所当然。 来的人并不多,只衡月和万婕妤,两人在距离咸福宫不远的地方相遇,万婕妤很是谦卑,请衡月先行。 衡月笑道:“咱们姐妹之间,还何至于分个先后呢。” 万婕妤虽然依旧说着不敢,却也未再退一步。 衡月只做不见,与她一边走着一边说道:“万婕妤有孕快两个月了吧?” “正是呢,太医说且得好好养着呢。”万婕妤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还说我体质挺好,也不必那般小心——但也是要小心些的。” 衡月应着,也不必她再说什么,万婕妤自己便接过话茬,说起怀孕后的心情来。 到了咸福宫,竟是贤妃在门口等着。 两人连忙上前行礼,万婕妤笑道:“怎好劳烦贤妃娘娘。” “诶,今日我只是陪同,你们三位才是最重要的。”贤妃说着,目光从衡月身上略过。 万婕妤抢先应道:“贤妃娘娘说笑了。” 贤妃顿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笑着带两人进了咸福宫。 她还开玩笑道:“之前小宴出了那么些事情,今日咱们便去后院——离那荷花池子远一些吧,早晚我得求皇后娘娘找人填了它。” 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都赞贤妃有心。 后院,赵嫔已经等在那里。 她实在是有些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做主办宴。 一见到衡月,她便迎了上去:“月妹妹……” “赵姐姐!”万婕妤挤开衡月,迎过去握住赵嫔的手,“赵姐姐,之前在储秀宫待选的时候,咱俩便住的颇近,姐姐可还记得?” 衡月站在一旁,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只笑吟吟看着。 贤妃却是微挑了下眉毛,心中又转起弯子来。 若万婕妤是这般性子的话,估计稍微一挑拨,她便能与衡月闹起来…… 啧,可惜是在自己宫中,否则便好玩了。 贤妃有些可惜,再看衡月一脸沉着,忍不住又在心中“啧”了一声。 四人的这顿饭吃的倒是舒坦,贤妃明明是位份最高的那个,却也能放下身段与众人打成一片。 到一顿饭吃完,衡月以为也就这样了。 她还在找机会看自己能怎么办,忽然听到旁边杯盘落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第131章 举起来的手上全是鲜血 “主子!”绿柳忙上前扶起她,衡月也是避让了一下,才没让那些碎瓷片溅在自己身上。 再看贤妃和赵嫔,也都是一脸惊慌的站起身,完全不解的看向万婕妤,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万婕妤…… 万婕妤脸色惨白,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指着桌子上的食物,艰难喊道:“吃食……有问题……” “不、不可能啊!”赵嫔大惊失色,又去看衡月,“我与月妹妹,都无恙呀!” 衡月下意识点头,再看万婕妤,却已经是连坐都坐不住了,整个人顺着椅子腿儿往地上滑。 她今日出门只带了两个小宫女,这会儿小宫女都被吓坏了,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竟连个想起来扶她的人都没有。 “救……命……”万婕妤伸手喊道,而那手上,不知何时竟染上了鲜血。 衡月惊疑不定的与绿柳对望一眼,那边贤妃已经扯着嗓子让人去请太医了。 赵嫔还在喃喃说着“不可能,这不可能啊,这些膳食都是我一一看过让人准备的,怎么可能会出事……” 这句话让衡月打消了自己也跟着倒下的想法,毕竟她想陷害的是贤妃,可不是赵嫔。 她走过去,一把捏住赵嫔的手掌,低声说道:“别担心,应该不是饭食的事情,咱们两个都没有。” “对,对,定不是饭食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赵嫔哆嗦着回握住衡月的手,“妹妹可要为我作证……” “是,你放心,贤妃娘娘已经去传太医了……” 话没说完,那边万婕妤忽就发出一声惨叫。 那叫声都渗着血,听的衡月忍不住抖了一下。 旁边的赵嫔抖的比她更厉害,嘴唇惨白哆嗦,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衡月实在怕她吓的太狠伤了身子,连忙喊她身边的嫣红扶着她去坐会儿,喝些热水。 万婕妤一声声惨叫不断,她探手不知道摸了什么,再举起来的手上全是鲜血。 她自己看着更怕,尖叫声几乎要穿透人的耳膜。 匆匆赶回来的贤妃瞧见这一幕就竖起了眉头,对着万婕妤的那两个宫女吼道:“你们是木头不成,还让婕妤在地上坐着?!” “奴婢、奴婢……”那两个宫女竟的连上手扶一把都不敢! 贤妃看的额角只跳,却也没办法,只得找了自己的宫人,赶紧将万婕妤架起来送到侧殿先躺着,再命人将一桌子饭食看好,所有人都不许动。 “别怕,你要好好保重身子,千万别吓到腹中胎儿……此事定与咱们无关,莫担心。”贤妃又握着赵嫔的手这般叮嘱了几句,才匆匆忙忙跟着赶来的太医往侧殿去。 赵嫔也是腿软的站不住,但也知道该往侧殿去看看万婕妤的情况。 不管怎么样,今日这宴是她攒的,出了事她也跑不掉。 这个时候再求万婕妤无事,显然已经不可能了——吃饭的桌子底下,一滩鲜红的血液还在那里,简直就在明明白白昭示着万婕妤这一胎已经保不住了。 衡月没跟着进屋,只站在外面,透过窗户看着屋里。 贤妃的惊慌和愤怒不似作伪,赵嫔更是吓的进屋就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一直在打摆子,怎么都站不起来。 真凶并不是这二人。 或者说,这两人,都是被人推出来的无辜着。 至于元凶…… 衡月从万千头绪中,捋出一点最不合理的——为何这场庆贺她们三人晋位的小宴,会在咸福宫中? 赵嫔不可能主动揽这活,贤妃好好的也不会给自己找事情。 那么,安排这件事的会是谁? 衡月眯了眯眼睛,真是没想到,皇后下手会这般快。 果然是有皇上支持,这动起手来都肆无忌惮的,还趁机打压一把贤妃——难道是因为贤妃最近不够听话? 衡月思来想去,觉得贤妃没按皇后心意做的大概就一件事——赵嫔的胎,到现在都还好好的。 皇后自是不乐意的。 而皇后不想要赵嫔好好生下孩子的原因—— 衡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看来,皇后对她的孩子,执念很深啊…… 如今衡月只盼着赵嫔能好好生下皇子,先占了那个贵子的位置便好了。 到时候且看皇后如何选择…… 不过,皇后为何两世都对她的孩子这般执意呢?便是赵嫔这般有家世者,若生子的时候出现意外,所出皇子被皇后抱养的话…… 哦,那等孩子长大,大约会更亲近生母的母家吧。 衡月手指在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心中暗啧。 真是怎么看,都是选她最合适啊。 第132章 如何破局 无法破局。 除非她生的是女儿。 上一世第一次怀孕已经是七年后,第一胎……也惨遭毒手,三个半月就小产了。 所以衡月也并不能确定,自己这一胎会生下皇子还是公主。 若她所出为子,便实在难办。 哪怕赵婕妤生下贵子,皇后也大可让那个孩子无法长大,给她抱养的孩子腾位置。 在这后宫,想让一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夭折的法子可太多了。 衡月手摸着肚子,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若这个孩子注定不健康,那么,皇后或许会放过她吗? 生产的时候最为虚弱,如今衡月在这后宫又没有自己的心腹。 她所能仗着的,就是一点儿上一世的先知和她的灵泉。 但若皇后还像上一世那般,不管不顾抢走她的孩子,又命人用被子捂死她,她又能如何呢? 衡月原本是想着求皇上到时候一定在场,但产房不吉,皇上不一定能进来…… 今日,却是给了她一个提醒…… “主子,要不要先回去?”绿柳低声问道,“这边……恐怕万婕妤这一胎,是不成了。” “主子不必陪着等,免得晦气。”绿柳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连她都听说了,太后专门选了两个姑姑送给万婕妤,特地叮嘱她不管去哪里都带着。 可今日,绿柳并未瞧见有姑姑跟着,只两个根本成不了事的小宫女,又有什么用。 万婕妤自己都对这一胎不上心,还能怪得了谁呢。 衡月既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便也不着急走。 她原本就是来给贤妃添堵的,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万婕妤小产在今日,她原本的栽赃便麻烦些。 不如就,再添一把火吧。 屋里也很快给出诊断,万婕妤这一胎确实是不行了。 而小产的原因也明明白白,正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赵嫔人吓傻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会动,还是贤妃,到底经验丰富,又跟在皇后身边这许久,多少还是能猜出些实情的。 她虽稍微有些害怕,知道自己这个帮皇后担责的任务是跑不了了,也不知皇后会如何罚她。 但事已至此,贤妃也只能咬着牙,命人去请了皇上皇后过来。 衡月等的就是这两人。 她的计划非常冒险,甚至一不小心可能会搭进去肚子里这个孩子。 但皇后的决心如此之大,若她这件事不做,等孩子生下来,也是别人的。 搏一把吧。 衡月抿了下唇,手掌轻轻抚过肚子,心中亦是百般不舍和对不起。 她也就是仗着手中有灵泉,才敢这般胡来一回。 只盼着,一切都能如她所愿——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传唱声响起,衡月跟在贤妃身后,弯腰低头行礼。 上官征看到她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皇后却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急急问道:“万婕妤呢?” “回皇后娘娘,都是臣妾不中用,万婕妤腹中孩儿……已经保不住了。” 贤妃也不含糊,上来便直接如实告知。 场面一时寂静,衡月只能听到站在她身旁的赵嫔牙齿打架的声音。 半晌,皇后才叹道:“没有福气啊……” “万婕妤造此横祸,朕心实在不忍。”上官征说着,看向皇后。 皇后很是明白:“那,皇上……” “嗯,便赐她到温泉汤煜住上几个月,疗养身子吧。”上官征道。 贤妃心中一定,听皇上这意思便是不予追究了。 已经给了补偿,那便无所谓—— “孩子!我的孩子!!” 却不想,万婕妤听说帝后来了,竟疯疯癫癫从内室跑了出来,对着贤妃和赵嫔便动手就要打。 她也实在看着狼狈,裙摆上血色晕染,脸色又煞白,做出狰狞之态时,直接将赵嫔吓的尖叫出声。 “拉住她,快拉住她!” 皇后拍案而起,“这像什么样子!怎可这般随意殴打宫妃!” “就是你们害了我的孩子,就是你们害了我的孩子!” 万婕妤尖叫着,嘶吼着,力气大到两三个宫女都拉不住。 赵嫔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疼的她险些直接扑到在地上,还是她身边的宫女扶住了她。 贤妃则没那般好的运气了,她又没怀孕,自也无人拼死相护,不过几息的功夫,便被万婕妤挠了脸色一道。 “啊……”贤妃往后倒退几步,动作幅度大了许多。 上头,皇后还在喊着宫人拉住万婕妤,皇上也起身问赵嫔如何了,莫要伤着孩子。 实在是个好机会。 衡月不避不闪,迎着贤妃的手肘便撞了上去。 尖锐的疼痛从腹中传来,衡月闷哼一声,直接再站不住。 “主子!!”绿柳吓死了,万万没想到一眼没看到衡月,却让她造了这般的事! 绿柳的惊呼也提醒了在场所有人,上官征几步便跑了下来要抱住衡月,皇后的嗓音也变了,一声“月婕妤!”喊的真情实感。 只感到自己胳膊肘撞到了什么的贤嫔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而因她这般愣住,却被不管不顾的万婕妤扑了过来,按着她就撕打了一番。 到底是等皇上发火,大吼几声之后,殿中的混乱才被人制住。 彼时,赵嫔已经昏了过去,万婕妤状若癫狂,贤妃满脸是血,一身委顿。 而衡月,则脸色惨白的靠在绿柳怀里,身下已经出现血迹。 第133章 “不中用。” 上官征站在一旁,原想抱起衡月的,在看到那点血迹后也不敢碰她了。 这会儿,太医被文忠急急忙忙带了过来,抛下看起来非常凄惨的贤妃和昏倒的赵嫔不管,先被拉来衡月这里。 皇后竟也一脸着急的站在一旁,连声催促,喊太医看看月婕妤的胎相如何了。 “这,这……月婕妤这是腹部受到重创,这,这……” 太医连连擦汗,在帝后的盯视下不敢直言,只“这”个没完。 衡月看他拿开把脉的手,才忍着钝痛,用手背捂住嘴唇。 像是想哭泣怕被人发现,其实她用牙齿轻轻咬着小指上的红痣,正悄悄喝着灵泉。 而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太医便在帝后的逼问下,不得不道出难听的真话。 “月婕妤这一胎,只怕要保不住了……” “这一下撞击太重,又、又正冲着肚子去的……” “之后只能好好卧床静养,但、但依微臣的推断,只怕就算皇嗣出生,也、也……” 到最后,太医也实在说不下去了。 再说的话,就像是诅咒一般了。 上官征脸色难看的很,而皇后的脸色,比他的也不遑多让。 满室的人大气不敢喘一声,衡月放下手背,哭着喊了一声“皇上”,才让这殿中空气重新流通起来。 “没事,别怕。”上官征揽住她的肩膀,再看向太医的眼神像是利箭一般,“去开药!若月婕妤这一胎保不住,你的脑袋也不必要了!” 那太医吓的一哆嗦,马上应道:“是,是,微臣这便去开药……” 到底还是皇后先回归了理智,拦了一下太医,让他先去给赵嫔和贤妃看一看。 之后,皇后倒吸一口气,又缓缓叹了出来。 不必她说什么,衡月从她的目光中就能看明白三个字。 “不中用。” “主子,呜呜,主子真是无妄之灾……”绿柳知道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说什么。 但始作俑者,总该问一问吧。 她哭道:“主子你怎么那么傻,还要去扶贤妃娘娘,这下好了……贤妃娘娘那会儿什么都看不到,那般危险,你何必冲上去呢!” “我也没……我只是一下没躲得及。”衡月苍白的唇无奈笑起,“早知道……我说什么也要躲开了。” 听起来仿佛只是阴差阳错的巧合,但上官征怒气勃发,显然需要一个发泄口。 若只是万婕妤出事,哪怕万婕妤发疯将人打伤,他也不会那般生气。 可这后宫一共就三个孕妇,今日险些全折在这咸福宫! 天子一怒,自然要有人来承担这后宫。 “贤妃,驭下无端,所行无状,降位为嫔。”上官征沉声道,“罚禁足三个月。” 贤妃,不,现在应该叫她贤嫔了。 对她来说,这一切简直像是无妄之灾。 此时她一脸是血的跪坐在地上,闻言也只能在愣神之后,趴伏在地:“嫔妾……谢主隆恩。” 在抬头的瞬间,贤嫔正好对上衡月的眼睛。 衡月对着她,露出一个谁也没看到的、得意的笑容。 贤嫔一愣,继而明白过来——衡月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撞的! 用一个孩子,一个皇子的命,来换她的被罚! 一口气堵在胸口,贤嫔摇晃了两下,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还能说什么? 便是喊出衡月是陷害她的,又能如何? 皇上罚她,又不是因为她故意害了谁,而是皇上生气了!要撒气,总得找人啊! 她就是这个皇上的撒气对象…… 贤嫔想着,下意识扭头去看皇后。 皇后也正看着她,见她瞧过来,却只笑了一笑。 那笑中并没有安抚的意思,反而是一直,“这是你应得的”感觉。 贤嫔低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皇后……真是眼中一点沙子也揉不得啊。 后来太医诊断,赵嫔无事,只是头上挨了一下,需得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贤嫔那些,更都是些皮外伤了,只是万婕妤下手又快又恨,按太医的话,得很仔细养着才不会留疤。 潜台词自然大家都听懂了,衡月更是有些惊讶的看向贤嫔。 后宫女子,容貌为重,贤嫔若以后都留了疤痕,那…… “嗯。”贤嫔却很是轻松的模样,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事已至此,又是降位又是禁足,大概率还要面对毁容,就连皇后,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回头吩咐瑞敏去坤宁宫取有些有用的药材送来咸福宫。 衡月摸不透贤妃的心思,但也只盼着此举能将她直接刺激到,直接送谢云琅一个痛快。 对不住了,但谢家的仇,我会帮你一起报的。 走出咸福宫的时候,衡月回眸看向这座宫殿。 短短半日,物是人非,实在惊心动魄。 万婕妤是被抬走的,赵嫔还在昏迷,主位降位被禁足,加上赵嫔需要卧床静养。 咸福宫的大门,一点一点在衡月面前关上了。 “主子,皇上专门叫了软轿,主子先上轿吧。”绿柳小声说道。 衡月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被绿柳和夏荷几乎是半抱半扶的放在了轿子上。 上官征还在和皇后说着什么,见她要走便跟了过来。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眸中是不同于以往的担心和紧张:“你……好好休息。” 第134章 如此激烈? 衡月应了一声,继续看着上官征。 她感觉他还有更多的话想说,但不知为何,上官征只怔怔看了她片刻,竟一句话没说,却是拍了拍她的手之后扭头走了。 衡月微微蹙眉,低头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裙摆上的一点嫣红。 今日穿的海棠色衣裙,那点红便格外明显。 刚刚上官征似乎就是看到了这个才避开目光…… 他怕血? 衡月想不明白,谁家堂堂帝王会怕血呢?而且上官征刚刚看贤嫔的脸都没关系。 一时得不到答案,衡月也没旨意追寻。 她柔弱无力的倒在软轿上,对着皇后说道:“请皇后娘娘赎罪,嫔妾无法行礼告退……” “快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便不必去请安了。”皇后叹道。 衡月感激道:“多谢皇后娘娘。” “是本宫没照顾好你们,何须再谢。”皇后说完,摆摆手,让那抬轿的太监快些走了。 衡月软软的靠在扶手上,走出去一段路,才慢慢回头去看皇后。 皇后连背影都透着漫不经心,正在背对着她和瑞敏说着什么,便是听不到,衡月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缓缓笑了起来,眸中一片光彩熠熠。 这简直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轻轻摸了摸肚子,用一次冒险换来皇后的不再惦记,孩子也在泉水的及时补充下没了危险,这实在是……最好的结局了。 现在就等着看,咸福宫中,贤嫔会如何做吧。 衡月没猜错,皇后却是在与瑞敏说衡月的事情。 “去仔细问过那个太医了么?”皇后蹙着眉,很是不愿。 瑞敏点头,却又叹了口气:“能说的他已经说了,月婕妤是直接被贤嫔的胳膊肘怼了一下子,角度太正好……便是这次能保住,也不一定能平安生下来;便是平安生下,也不一定能……健康长大。“ “不中用啊。”皇后叹气,又往咸福宫里看。 “主子可是想……赵嫔的孩子?”瑞敏小心问道。 皇后顿了一下,又摇头:“再说吧。” 瑞敏自然也明白皇后的甄选原因,便不再多劝,扶着她往坤宁宫而去。 衡月回到未央宫便被人直接架到了床上,一身脏衣被换下,她也妥帖的躺在了床上。 便是喝过灵泉,衡月也不敢托大,该休息自然是要休息的。 “主子,那边送来的药方……”绿柳拿着一张纸,面上有些纠结。 衡月摆摆手:“不用。” “那,奴婢去求余御医过来一趟?”绿柳也觉得不该用。 衡月犹豫了一下:“先问过皇上的意思吧。” 也不必问上官征,衡月前脚才回来,余御医后脚便进了未央宫。 摸过脉象后,余御医松了口气:“还好,并不像臣想象的那般严重。” 他这句话一说,绿柳等几个宫女便齐齐松了口气。 夏荷更是夸张的直接跌坐在地上,双手合十连续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余御医马上转了话风:“但还是有小产的危险,要好好养着。” “好,多谢余御医。”衡月看向绿柳,示意她取个荷包过来,然后问道,“可需要用些药?” “臣会斟酌为婕妤开一副安胎药,婕妤先用上半个月,之后臣再来为娘娘诊脉。”说着,余御医又感慨道,“多亏婕妤平日里身子骨就好,这般被撞击都无甚大碍。” “还请余御医,此结果只告知皇上即好。”衡月低声说道。 余御医一愣,又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他没再多言,只点了点头,便去桌边蘸着宫女刚刚准备好的笔墨,留了一张安胎的方子。 衡月拿到那个方子,倒是想起之前皇后给的了。她让绿柳取来,两相对比,还是有很多不同。 “主子?是否要奴婢的朋友再瞧一瞧?”绿柳低声问道。 衡月犹豫之后,还是点了头。 她笑道:“我也不是不相信余御医,就是想看看,到底是有什么不同。” 顿一下,她又道,“平日里熬夜,便用余御医的这张方子吧。” “是。”绿柳应下,心中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长春宫,良妃有些惊讶的坐直了身子:“小产了?这般快?” “是……不知具体如何,但贤妃如今已经降为为嫔,咸福宫的宫门也被关了。”宫女玉心低声答道。 坠儿在一旁补充:“听说赵嫔昏迷,月嫔也是被软轿抬走的。” “这般么……”良妃微微挑眉,脸上全是兴味。 要说这三个有孕的妃嫔中谁生儿子她最不怕,那当然就是衡月了。 赵家在朝中不算如何厉害,但难得的是根基深,交往广,若到时候真需要拉拢朝上大臣,对上赵家的只怕还难办; 而万婕妤,更不必说了,那是太后的娘家人,便是皇上与太后不合又能怎样?没见太后还是太后,该有的尊荣一点儿没少么。 现在最让良妃忌惮的万婕妤小产了,还拉下去了贤妃——哎呀呀,那她岂不是成了后宫唯一妃位上的了? 既有唯一的皇子,又是唯一的妃位,良妃这心里,自然就美起来了。 她啧了一声,笑的含蓄却明显高兴:“再去打听一下,今日的咸福宫,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135章 有些疑惑 与长春宫的欢乐气氛不同,坤宁宫今日实在气压沉沉。 皇后到手的皇子飞了,心情实在不甚美妙,连几个宫女插科打诨的想让她开心,她都懒得扯一下嘴角。 如今,什么赵嫔什么贤嫔,她都不想去管了,随便吧。 “主子,奴婢把这些送去咸福宫了?”瑞敏拿了一些药材,来给皇后过目。 皇后没什么精神去看,只点点头,瑞敏又问道:“那,未央宫和景仁宫那边,是不是也送些过去?” “嗯,你自看着办吧。”皇后又叹了口气。 在她的设想中,万婕妤在咸福宫小产,她斥责贤妃几句,随便找个景仁宫的人出来担责任也就是了。 贤妃最近实在有自己的主意,皇后原也只是想给她一些教训,谁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 与烦躁不同,皇后主要还是失望。 她想要衡月的孩子,但是不想要一个病恹恹的孩子。 毕竟要做太子,做皇帝,还是需要一个强壮有力的身体,一个胎里带弱的孩子在这后宫太容易夭折了。 罢了,时也命也。 不过很快皇后又打起精神,她想起之前有太医说过,衡月的体质很适合生育,或许等明年又有好消息了。 或者…… 将这个早些流掉,好好调理一下身体,或许不用等明年,便可以孕育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呢…… 皇后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开始慢慢盘算起来。 衡月暂时不知晓外面的各种心思,她好好养了几日,赶在八月十五前,余御医再来时便宣布她这一胎已经无虞。 绿柳等宫女险些喜极而泣,纷纷贺喜衡月。 衡月也彻底放心下来。 她自己的感受自然是有的,只是对那灵泉水到底如何还不太确定,每日用的多了些,却不知是不是越多越好。 小心的控制着,加上这半个月安胎药按时吃着,总算好了。 “皇上驾到!” 通报声传来,衡月刚坐起身子,就被上官征制止:“你躺着。” “皇上知道余御医今日过来,也很担心月婕妤的情况呢。”文忠跟着说道。 上官征斜睨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走过去坐在衡月身边,才看向余御医。 不用他问,余御医自己便答道:“回皇上,月婕妤胎相已经无碍了,龙嗣养的极好。” “当真?”上官征是真的吃惊了,忍不住又追问一句,“当真无事了?” “皇上放心,确实无事了。”余御医答道。 上官征很是怔忪,回头看了衡月半晌,才叹道:“那便好……” 衡月一直瞧着他的反应,此时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上官征看起来,并不那么高兴呢? 就如同当日知道她有孕时的反应一般,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但说他不在意吧,上官征还在问余御医她胎相的事情,包括用药什么的,也都问的清清楚楚。 旁边绿柳更是一脸欣慰的笑,衡月都能想到,等上官征走后,她肯定会说:“皇上对主子真在意。” 是真的在意吗? 衡月问自己,却没有一个答案。 她也不知道。 这边上官征刚走,宫人来回禀,说是良妃来了。 “嫔妾见过良妃娘娘,还请赎嫔妾不迎之罪。”衡月坐在床上,低头说道。 良妃笑着按住她的肩膀:“与本宫还这般客气做什么,你好好歇着就是了。” 她仿佛不经意般问道:“来的时候,本宫像是瞧见皇上的御驾刚离开?” “是。”衡月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明白良妃是什么心思,只能这般答道。 良妃“嗯”了一声,笑道:“皇上对妹妹这一胎,很是看重啊。” “皇上对大皇子更是看重呢,几乎每日里都要见一回。”衡月也笑着说道。 说起这个,良妃自是有些自得的。 只她也没表现的很明显,但淡淡的得意笼在眉间,很难让人不注意。 而衡月实在不明白良妃来这一趟是做什么,只能陪着她东拉西扯,极尽恭维。 最后良妃问过衡月的身体情况,得知她这一胎也并不如何好之后,便一脸浮夸的惋惜,拉着衡月的手叹了半天命苦,最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实在是,奇怪。 要不是知道良妃和皇后关系一般,衡月还以为她是替坤宁宫来打探消息的呢。 既然不是,那良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时想不明白,只衡月也没想到,良妃从这日里,连续三天每日都来看她,还带了些燕窝虫草之类的补品,又教给她许多自己有孕时的注意事项。 衡月越发不解,绿柳却有些看出来了:“主子,良妃娘娘是在与您示好吧?” “对我?”衡月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也搞不懂良妃是怎么想的。 她只是觉得非常,不解。 另一边,良妃回到宫中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坠儿给她递上热茶:“主子?” “哎,我现在瞧着月嫔,真是害怕。”良妃低声道,“你说,能做出那般事情的人……是怎么想的啊?” 第136章 “仗着皇上喜欢呗” “仗着皇上喜欢呗。”坠儿随口应道。 良妃轻啧一声,不置可否:“那她害了万婕妤,又伤了赵嫔和贤嫔,也无人去管吗?” “那日在咸福宫,皇上也去了的,还有宫人看到就是皇上扶着月嫔出来的……这般恩宠,谁敢处置她呀?” 良妃啧啧,又担心:“她这般受宠,若真生下一个皇子,只怕要越过大皇子去……” “怎么会呢,嫡长为重,没有嫡子,便是咱们大皇子呀,最贵重了。”坠儿笑着说道。 良妃也笑起来,又期盼:“也不知道元儿今日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皇上日日都要去查看大皇子的功课,有皇上照看着,咱们大皇子呀,定不会受委屈的。” 坠儿说我,正好玉心也过来了,接口笑道:“之前主子总也担心大皇子读书不行,奴婢就说,那还是因为大皇子太小了。如今这不就好了么。” “是呀,那日元儿做的文章,皇上都说好呢。”良妃高兴的一拍巴掌,又哼笑起来,“元儿马上便要七岁了,便是再得一个弟弟,又能如何?” “可不是说呢,再过上几年,咱们大皇子都能办差了,别的皇子都还未开蒙呢。”玉心说的。 良妃志得意满的哼笑一声,片刻后却还是道:“月嫔此人,还是尽量交好吧……咸福宫那般的事情她都能做出来,还全身而退,实在不好招惹。” “主子说的是。”玉心和坠儿一起应道。 此时衡月正在和诚嫔、静嫔说着话。 两位嫔也是在衡月养病这段时间经常来的,但与良妃不同,她们想与衡月交好的心,是明明白白摆在面上的。 衡月自接受了她们的好意,毕竟都是不讨皇后喜欢的人,三人如今已经互称姐妹,言语间很是亲近。 “主子为何只愿意接受两位嫔娘娘的的交好?”绿柳不解。 不管怎么说,良妃位份高,又有儿子,交好百利无害。 衡月却不这么觉得。 她总觉得……良妃脑子有点不太够用的样子…… 之前为大皇子求情的时候,便是这种感觉了。 这次更是无缘无故的示好,衡月实在不敢贸然接受。 坤宁宫,皇后听着下面宫人的回禀,鼻间冷哼一声。 “主子……”瑞敏小心翼翼弯腰问道。 皇后淡声道:“看来月嫔确实讨人喜欢。” 瑞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原本诚嫔和静嫔关系也就一般,与良妃更是没什么往来,这次月嫔出事,却将这几人都聚在了一起。 对皇后来说,这后宫自然是如一盘散沙一般的好。 若有皇嗣的宫妃互相交好,那她这个皇后,岂不是只能等着被架空权利了? “也不知良妃是如何想的。”皇后叹气,又问画眉,“大皇子最近都挺好?本宫看良妃最近挺闲的。” “是,大皇子如今读书能跟上,也不必被掌教总也罚了。” 画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皇上……也很是关心大皇子的学习。” “哦?多关心?”皇后看过来。 画眉不敢说,只能去看瑞敏。 瑞敏笑着上前,给皇后奉上一杯茶:“任凭皇上多么关心,也不过是个妃嫔之子。” “看来,是日日都在过问。”皇后哼笑一声,端起茶盏,却不喝,只微微垂眸沉吟。 片刻后,她轻笑起来:“本宫实在不明白良妃是如何想的,若月嫔此举得子,那便是贵子,她怎还上赶着巴巴的去交好?” 都是她的心腹,皇后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只道:“还是太闲了。” 瑞敏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却将头埋的更深。 皇后的意思,她明白了…… 但,大约是要她去做的…… 当晚,睡觉前,皇后将一个纸包交给了瑞敏。 不必多言,瑞敏弯腰接过纸包,垂着眸倒退着出了寝殿。 “对了,祝才人这几日怎么没过来?” 衡月也是躺在床上才想起来,她蹙着眉算了算日子。 原本她刚倒下的时候,祝薰烟还一天一趟的往未央宫来。 但后来慢慢就来的不那么勤了,衡月也理解,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隔一两天来一次也不错。 只是这会儿衡月忽然想起,却才发现,祝薰烟已经有整整五日没来过了。 她一共卧床也不到十日,祝薰烟……竟只来过三次。 是有什么事情,牵制住了祝薰烟的心神? 衡月刚躺下,忽然就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猛的想起一个人——谢云琅! 贤嫔被禁足,咸福宫也关了宫门,衡月原以为谢云琅便是不被怒极恭喜的贤嫔弄死,也是锁在里面出不来的。 但,万一呢? 她当即便要掀被子下床,绿柳急忙拦住:“主子要做什么,吩咐奴婢等人去做也就是了。这才刚好一点,主子还是要保重自身啊。” “你们……”衡月着急,她怕祝薰烟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去与那该死的谢云琅私会! 但,看看天色,这会儿便是建章宫也该落锁了,她大张旗鼓的去,却是不妙。 “明日便是仲秋,宫中有宴,主子却要卧床静养……到那时再找什么也方便,这会儿天也晚了,主子还是先歇息,可好?” 绿柳好说歹说,劝住了衡月,心中却疑惑不减。 第137章 总归得值得 衡月是先问了一句祝才人的事情,然后沉思了半天,然后忽然就要出去。 这是去做什么?祝才人那边又出什么事了? 绿柳想着,主子挂心到底也该是她来解决问题,便尽快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快去建章宫问一问。 衡月还在床上辗转反侧,绿柳轻轻走进来,见她还没睡,便笑道:“就知道主子还挂心着呢。” “嗯?”衡月不解看她,绿柳笑道:“主子且放心吧,奴婢使人往建章宫去问了,祝才人一切都好,只这两日似有些伤风,只呆在殿里不爱出来。” “伤风了?”衡月心中一松,绿柳继续说道:“正是呢,近来天气早晚都凉起来,或许是不小心,有些冻着了。” 衡月点点头,想一想,还是不放心,叮嘱绿柳明天白日里,让她再去看看。 绿柳点头应下,没多问什么,只将祝才人的重要性重新记在心中。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五,仲秋。 这一天也被称为八月节,在大盛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衡月虽未能参宴,却在一早迎来了专门过来探望她的皇后。 皇后这还是第一次来未央宫,便是再如何目不斜视,再如何告诉过自己不要多想,但看到这一草一木,金碧辉煌的摆件,脸上的笑意到底渐渐僵硬。 几个宫女跟在她身后,互相之间使着眼色,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自是来过未央宫的,只回去后也不敢多说,今日却还是被皇后看到了…… 皇后从前一直为坤宁宫的花草摆设自得,今日之后,只怕……那批花又要遭殃一阵子了。 进了寝殿,皇后到底还是调整出一个笑模样来:“月嫔,如何了?” “皇后娘娘!”衡月满脸惊喜,甚至做出一个要下床的姿势。 皇后连忙上前按住她,笑道:“本宫是来看看你,又何必你劳动。” 再看一眼她依旧有些憔悴的脸色,皇后内心轻啧,忍不住说道:“太医怎么说?” “就说好好养着……”衡月声音也小了下去。 皇后顿了片刻,还是道:“女子怀胎生育,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拼死一搏,总归得值得才好。” 衡月一顿,继而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皇后。 皇后这意思,竟是说,她拼死生下一个不健康的孩子是不值得的? 那这意思,岂不是让她直接打掉? 衡月便是从前知道皇后心狠,也不敢相信她竟能狠到这般地步!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啊,连太医都在尽力救治,她却可以冷冰冰的说出那种值不值得的话? 衡月转念一想,又明白了皇后的心思。 她这才有孕三个多月,等待生产还得半年,但此时流掉这个“不健康”的孩子,或许调理一两个月,便能再次有孕…… 皇后根本不将她的命、她孩子的命看在眼里。 早就该知道的,不是吗? 衡月心中大恨,面上却依旧笑的温婉:“多谢皇后娘娘提醒,只……这到底是嫔妾第一次有孕,只要他能被保住,便是与嫔妾有缘,嫔妾总归是要将他好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你既如此想,也好。”皇后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 什么劝衡月好好休息好好喝药的话,皇后不想说,只道了一句“仲秋宴上还有事情未定”便直接离开了。 她今日来时专门带了白鹭,还让她多带了个荷包。 这会儿白鹭也问完改问的,等在门口,与皇后一起出了未央宫。 皇后心情不好,便没主动问,白鹭还是在瑞敏的示意下先开口说道:“主子,奴婢问了一下,昨日皇上才来过,隔三差五的也有专门的太医来给月嫔请脉……” “哼,皇上倒看重这个孩子。”皇后声音放的很低,除了瑞敏也无人听见。 白鹭继续道:“就是昨天晚上,绿柳忽然使了个小太监往建章宫去了一趟,那会儿宫中都落锁了,也不知道去做了什么。” 第138章 这个妹妹! “建章宫?”皇后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着白鹭,目光中有欣喜有疑惑。 白鹭不解点头,皇后脚步一顿,忽的笑了一声。 她道:“昨儿个文嫔便说祝才人风寒这几日了,本宫也该去看一看。”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去看一个才人。 但皇后已经转了脚步,径直往建章宫走去。 众人也只能跟上,便是不解其意,瑞敏还是准备好了一个荷包,去探病,好歹也得表示一下。 到了建章宫,文嫔很是惊讶的迎了出来:“皇后娘娘?” “嗯,听说祝才人病了,本宫恰好路过,来看看她。” 皇后不动声色的一扫,便笑道,“这是还未起?” “是、是吧,今日娘娘仁慈,不必请安,嫔妾都晚起了几分。”文嫔也有些皱眉,却只能帮着祝才人说好话。 刚刚皇后过来时,她已经命人去叫了祝才人,怎就一直没有过来。 皇后一摆手:“她在病中,难免不舒坦,本宫去瞧瞧她。” 说着,皇后便要往后殿去。 文嫔阻拦不急,但心中直觉实在不好,便对着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快去寻衡月过来。 后殿也不过就几步路的距离,皇后很快便到了。 见那寝殿门关闭的紧紧的,而还有宫女守在门口,皇后便微一挑眉,二话不说也不打招呼,直接让瑞敏上前去推门。 祝薰烟的宫女都没反应过来,就算是守在门口的如意,也在怔愣之后选择先下跪行礼,而想不起要去阻拦。 于是寝殿门就被这么毫无障碍的推开了。 皇后不管其余人,一步踏了进来,正正对上祝薰烟惊慌失措的目光。 “什么?皇后去了建章宫?” 衡月惊讶,“皇后怎么会忽然要去探望祝才人……祝才人不是风寒?岂不容易过了人?” “我们主子也不知道呢,特特来与月嫔娘娘说一声,看月嫔娘娘用不用过去看看。” 那宫女此时还能温和的说话,但一刻钟之后,建章宫又一宫女急匆匆跑了进来。 衡月已经在更衣准备出门了——虽然绿柳一直阻拦,觉得没什么问题,衡月不至于因为此事结束卧床休息。 尤其是,早上皇后来的时候衡月都没起身,这会儿却都能走出去到建章宫去了,实在怎么看都不合理。 这次来的宫女,表情却难看多了。 她跪下,也不管在场还有多少钱,直接倒豆子一般的说道:“文嫔娘娘让奴婢来与月嫔娘娘说一声,皇后娘娘要将祝才人打入冷宫!” “什么!” 不止衡月,所有人都惊呆了。 衡月急急来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好的就要打入冷宫了?” “皇后去的时候,祝才人并未出来迎接,皇后娘娘便直接去了后殿,谁知道大门一打开,一男子正在帮祝才人穿衣……” “什么男子!”衡月急声问道,“这后宫哪里来的男子?” “是,是位公公,但……”那宫女顿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说起了实情,“但那二人之间明显不对,床铺也凌乱的很,皇后娘娘当场发了火,有宫女指认,说那位公公这几日一直与祝才人同宿在一起……” “什么?!” 衡月身子摇晃了一下,绿柳连忙上来扶住她,又连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便是这般了……皇后娘娘说祝才人秽乱宫闱,绝不能留,已经直接打入冷宫了。” 衡月顿了一下,推开衡月的手,大步便要往外跑去。 “月嫔娘娘,我们主子的意思是,此事娘娘还是不要掺和的吧!” 那宫女急急说着,上前跪在衡月身前使劲磕头,“我们主子也因此事被皇后重罚,许还要降位,那之后,便只能靠月嫔娘娘你了呀!” 衡月脚步一顿。 是了,如今贤妃降位,除了一个良妃,这后宫最高位就是嫔。 而她便是此时过去也无济于事,祝薰烟被皇后抓了正着,她便是过去求情,也只是搭上自己。 所以,文嫔专门使了个宫女过来与她说,莫要冲动,暂且按捺住。 只是先关进了冷宫,好歹还留了一条命在,待日后,她总能将人救出来的…… 待以后…… 让她如何能等待! 还有贤嫔!是何时将谢云琅放出来的! 这几日都同宿在一起!!祝薰烟还不与她说,竟还谎称自己病了! 这个妹妹,这个妹妹! 衡月急火攻心,简直恨不得亲自执了棍子给祝薰烟来一顿家法! 但就算是打是罚,她总归是盼着祝薰烟能更好的,而进冷宫……那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好啊! “主子莫要太过着急,先平稳呼吸,别急,别急……” 绿柳胆战心惊的看着衡月气的身子颤抖,连手指都在不自然的蜷缩着,连忙安抚道,“此事、此事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此事哪里还有转圜余地! 便是绿柳在宫中伺候多年,也从未听说过有后妃和太监同塌而眠的! 甚至绿柳觉得皇后没有上报皇上,没有马上将祝才人处死,都已经是留了情面了! 这、这哪里仅仅是秽乱宫闱的事情!若被旁人知晓,不必说别的,那群太监便能先恨死祝才人! “她……”衡月终于找回自己声音,颤声问道,“她现在,已经进了冷宫吗?” 第139章 再如何后悔都晚了 “回月嫔娘娘,是的……” 那宫女也有些不忍似的说道,“已经被皇后娘娘直接带人押走了……建章宫也被责令闭了宫门,我们主子被禁足了。” 衡月一手撑在小几上,又缓了片刻,才恨声问道:“那太监呢!” “那太监也被皇后娘娘一起带走了。”宫女知无不答。 毕竟现在,唯一能救建章宫的,只有这个怀孕的月嫔了。 衡月深吸一口气,弯腰握住那宫女的手:“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些,否则……” 她叹了口气,“我没想到,祝才人竟这般糊涂……你且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事情我都知晓了,请她暂且安心,我会尽快想法子的。” “是,有月嫔娘娘这句话,我们主子也能安心了。” 那宫女说着,又对着衡月磕头,“奴婢替我们主子多谢月嫔娘娘!” 绿柳扶起她,笑道:“好姑娘,回去时小心些。” “是,多谢姑姑。”那宫女叹了口气,知道对方的意思,当即不再多留,拉着在她之前过来报信的宫女便回去了。 衡月扶着小几坐下,半晌,忽的一下子将其上的茶盏茶壶全都扫落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中,所有的宫人都跪在地上,忐忑的低着头等着衡月发脾气。 便是从来未央宫以来,衡月从未发过脾气,也不代表她这次就不会。 毕竟是……那般的事情…… 如今,还被这些人都知晓了。 但衡月扫完杯盘,便撑着头坐在那里,一句话没说。 仿佛并不准备继续做些什么了。 绿柳先小心的靠近,试探着问道:“主子?奴婢先把这些碎瓷片收拾了吧?免得不小心划到了主子。” “好。”衡月哑声应道。 绿柳惊了一下:“主子!” 怎么这短短时间,就哑成这个样子! 衡月抬眼看她,眸底一片血红。 但她却还是笑了笑:“没事,你们收拾一下,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绿柳应了一声,心中却实在放不下。 到底临出去前,绿柳又劝了一句:“主子万要保重身子,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要替小主子考虑啊……” “放心。”衡月笑笑,“我还没那般拎不清。” 还不至于像祝薰烟一般,放任自己,想如何就如何。 人都出去,房门关上,衡月这才咬着牙,流下两行眼泪来。 对祝薰烟,她怒其不争,更气对方竟将自己作到如此地步! 谢云琅,谢云琅! 她为何就没早点弄死谢云琅! 还有祝薰烟!早知道她就该打断她的腿,让她整日只能在床上呆着,看她能再做出什么事情! 只可惜现在,再如何后悔都是晚了的。 文嫔说的对,便是皇后知道她和祝薰烟关系好,定也不知道有多么好。 她只需要沉住气,等一等,定能有机会救祝薰烟出来…… 只衡月不知,此时的皇后亦在暴怒中。 她当时进了祝才人的寝殿,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抱在一起的后妃与太监,而是摆在那床边的根雕! 便是隔了多年未见,皇后也记得,这个与当日自己生辰时衡月送上的是一套的! 这般珍贵精巧的东西,她魏家当年得了一套便巴巴的送给皇上,结果呢? 皇上转头赏给一个宠妃,还忘了它的来处,连再送给自己做生辰礼物都不觉得有问题。 而那衡月更过分,给自己的东西和给那么一个才人的一样,实在晦气! 怒极的皇后直接将祝薰烟关进了冷宫,还特意让人去与住在里面的、曾经的端嫔打了个招呼。 也没说什么,只告诉端嫔,她那当然小产其实是膳房害的,而衡月,就是曾经在膳房做活的奴婢,如今已经是嫔位。 新关进去的祝才人,与衡月情同姐妹,请她好好招待。 只不过这两句话,皇后相信已经半疯的端嫔,定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等回到坤宁宫的皇后逐渐冷静下来,也感觉衡月应该不至于用给一个才人送根雕的方法来侮辱自己这个皇后。 若对方真是想让自己难堪,那这个根雕就该用的大张旗鼓,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她这个皇后的脸,偏她还不能说出什么。 但这件事情,一点风声都没有,可见是衡月私下悄悄送给祝才人的。 或许是因为祝才人喜欢,也或许是因为衡月因为什么事情送给她,总归也并不是想让旁人知道的。 而据皇后观察,衡月实在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应该想不到这种事情会触怒她。 但对方依旧这么做了。 看来,衡月和祝才人的关系,比她所猜测的,还要好一些…… 那今日,她突发奇想去建章宫,倒是给自己捞了一个好把柄…… 皇后的怒气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心满意足。 不想按她的计划走?呵,那便看看谁能制得住谁吧。 怕节外生枝,皇后也未将此事再报给皇上,毕竟一个才人而已,皇上记不记得都两说。 她准备等今晚仲秋宴之后,便去寻衡月,好好说一说祝薰烟的事情。 华灯初上,后宫都忙碌起来,所有的宫妃都往太极宫去参加宴饮,衡月便趁着这个时候,悄悄出了未央宫。 她只带了绿柳一个,急匆匆往冷宫的方向赶去。 第140章 夜探冷宫 绿柳自是劝了的,苦口婆心,各种请求,甚至说自己去冷宫看,衡月都不答应。 绿柳实在无奈了:“主子何必自己往那种地方去,不吉利的很,也未免冲撞了腹中的小主子……” “他是我的孩子,若连这点儿坚强都没有,以后还要怎么办。”衡月说的很是坚决。 绿柳说不过,便只能自己陪着,但是:“冷宫有专门的侍卫把守,便是主子去了,怕也是进不去宫门。” “我不进去,我就看看……那边怎么样。”衡月叹一口气。 建章宫她去的不多,也是为着避嫌,怕旁人发现。 但如今这冷宫,她却恨不得多来几次…… 冷宫在东边,衡月要去,便要路过太极宫。她趁着宴饮已经开始,过去的时候,外面倒是没什么人了,只大厅里一片觥筹交错的热闹。 “主子?”绿柳察觉到衡月停了脚步,便好奇的问道。 衡月顿了一下,摇摇头:“无事,走吧。” 与太极宫的热闹相比,冷宫实在是……冷的很。 只一个侍卫守在门口,却完全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衡月看了绿柳一眼,对方低头表示明白。 “大哥,今日这般好的节气,大哥辛苦了,那些银子买酒喝。” 绿柳很是客气的上前,三两句便成功塞了个荷包过去。 那侍卫稍微走远了些,绿柳这才扶了衡月上前。 冷宫的宫门是从外面紧紧锁住的,来之前绿柳也与衡月说了,除了吃饭的时候送些食物进去,其余时间门是不开的。 这会儿,衡月只能趴在门上,通过能推开一丝的门缝,尽力往里面看着。 一座很是萧瑟的宫殿,断壁残垣,确实是许久没有维护过的样子了。 却比衡月想象中稍微好一些,没有那么脏乱差,虽然清冷,倒也勉强能住。 “这冷宫还有旁人吗?”衡月好奇问道。 绿柳想了想:“或许还有吧,先帝时候也有被打入冷宫的妃嫔,皇上才登基四年,许还有活着的也未可知。” 两人倒是一时都忘了因为捂死婉妃被打入冷宫的端嫔,只这地方实在荒凉,并不像是之前有人居住过的模样。 又在冷宫门口站了片刻,衡月原还想叫两声祝薰烟,但又怕惊动旁人,也只能作罢。 “主子放心,奴婢去问过了,祝才人从祝家带来的那个婢女,也一起进了冷宫。”绿柳劝道,“好歹还能有人伺候着。” “嗯,这边的饭食是哪里送的?咱们再去打听一下,使些银子也好。” 衡月又站了一会儿,原想着看能不能等到祝薰烟或者如意出来,也能招呼一声。 但始终未见到人。 “天色也实在不早了,主子,不如过两日再来吧。”绿柳温声劝道。 衡月想了想,点头应下,但到底不放心,又往东膳房去了一趟,想找徐姑姑问一问冷宫饭食的事儿。 若那冷宫中没什么危险,衡月想法子给送些被褥衣服进去,再打点一下她那的吃食,先让祝薰烟在里面住着醒醒脑子也好。 话虽这般说,衡月这心里还是始终七上八下的,也就见到徐姑姑后才好一些。 “姑姑……”衡月撒娇般的靠在徐姑姑身上,环住她的肩膀,又叹一口气。 徐姑姑也是忙完今晚的宴饮,这才歇着便迎来了衡月。 她眉眼带笑的回抱住衡月:“早听说你有孕了,一直还未有机会去恭喜你。” “姑姑与我何必这般见外,你让人送来的东西我都快吃完了。”衡月笑道。 徐姑姑也笑的越发开心,又聊了几句,她才轻轻拍着衡月的背:“说吧,忽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姑姑……”衡月抬眉,无奈又叹一口气,“冷宫的饭食……是哪里管的?” “冷宫?”徐姑姑一愣,皱起眉来,“你打听冷宫的事情做什么?难道……” 她只一下就想到今天那位被打进冷宫的才人,“你与那位……祝才人相识?” “正是,关系还不错,姑姑……”衡月还想撒撒娇,徐姑姑却又拍了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 她说:“听姑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冷宫,好进不好出,以后你就当不认识这个人,也莫要掺和这些。” “你现在有了身孕,又这般快的晋到嫔位,未来正是一片大好,何必沾上这些腌臜事?” 徐姑姑不知道祝薰烟和衡月的关心,劝的难听却真心。 衡月也理解,但:“我就想着,好歹姐妹一场,我就想着帮她改善一下伙食,别的事情我也做不了。” “这个好办,冷宫在东后宫,本就该是我们膳房负责。” 徐姑姑叹道,“你既有心,我帮你多看着也就是了。” “多谢姑姑!”衡月真是喜出望外,没想到竟是东膳房负责的! 这般,祝薰烟只要饿不着,在那里待上一待,也算是好好反省吧! 徐姑姑又道:“原本也不是我们,毕竟打入冷宫的宫妃,也不能算宫妃了。从前里面的饭食,都是和宫人的一起做的。” “里面还有人?多吗?”衡月紧张起来,“可好相处?” “你竟如此健忘?”徐姑姑笑起来,“当初婉妃与端嫔的事情才过去多久?端嫔一直在里面住着呢。” 第141章 针扎小人 端嫔? 衡月有些放心,她还记得这位嫔,与当时张扬跋扈的婉妃相比,也实在是个敦厚人。 而且上一世,就是端嫔生下二皇子,作为贵子的生母,端嫔后来晋位为妃,也一直宽厚仁和,很少与人红脸。 她发疯捂死婉妃,衡月能理解,但祝薰烟与她无冤无仇,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 这般想着,徐姑姑又说道:“行了,以后冷宫的饭食便从东膳房走吧,你也能放心些。” “那要多谢姑姑了,如果需要食材和银子……” “你还不知道?两个人的饭食而已,东膳房哪里出不起呢。”徐姑姑说着,往门口望,“只她一个陪你来的?” 衡月顿时明白了徐姑姑的意思。 徐姑姑这是,还挂念着童翠呢。 她轻叹口气:“有件事,我一直没与姑姑说……” 她将童翠如何胆大包天留下,又蓄意勾引皇上不成被罚的事情简略的说完,又叹道:“那日还是皇后娘娘抬举封才人那次……” “这、这……”徐姑姑大惊,“竟有这般事情?我都不知道。” 说完,徐姑姑叹一口气,一手握成拳砸在桌子上:“翠儿她,糊涂啊……” “我这瞧着,翠儿似是真对皇上上了心……姑姑,你说,我要……做些什么吗?” 衡月也是一直在纠结这个。 在祝薰烟身上,她明白了堵不如疏,若真是按捺不住,还不如她帮一把。 若能让童翠得偿所愿,便是安安稳稳做个采女,也总好过丢了性命吧。 徐姑姑却坚定的摇头,还是那句话:“待有机会,你看着给翠儿配个人,若能出宫,自是最好了。” 她说着,又叹一口气。 衡月明白徐姑姑为何叹气。 让宫女走这条路,比安排宫女侍寝还要难。 “月儿,翠儿那孩子……我瞧着不是个聪明的,她留在后宫,过不好日子的。” 徐姑姑抱歉的看着她,“只是要难为你了。” “姑姑放心,这也是为了翠儿好,我明白的。我也愿意的。”衡月笑着回握住徐姑姑的手。 两世了,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徐姑姑对她们两个照顾的心意。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还是徐姑姑看天色实在不早了,才催着衡月离开。 回到未央宫,衡月一时也睡不着,便想着去后面看看童翠。 如今的童翠,不必当值,也不必伺候人,除了不能出未央宫,简直像个小主子一样,还有两个小宫女伺候着。 这会儿后面一排厢房几乎都熄了灯,只几盏还亮着的。 衡月带着绿柳和夏蝶,找到童翠的屋子,见里面还点着灯,便象征性的敲了一下门,直接进去了。 屋里就童翠自己,正躺在床上,似乎在准备睡觉,但见到衡月进来的时候还是忽然瞪大眼睛。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然后忙不迭的往枕头底下藏着什么。 衡月真想装作看不见啊。 但童翠的慌乱,是个人长着眼睛都能看得出来。 绿柳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喊道:“什么东西!拿出来!” “主子,我没有……”童翠真的是吓的慌乱了,称呼都乱七八糟,“奴婢不是……” “没有什么,不是什么?”绿柳招呼着夏蝶一起过去,一个按住童翠,一把扒开她身后的枕头。 ——一个被绣花针插满全身的小人,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上面贴着的生辰八字,又何其眼熟。 衡月惊奇于,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一点讶异。 从被罚之后,童翠便没出现在前头,偶尔她会在后院走一走,衡月也曾见过她,但也刚瞧见影子,对方便一股脑的跑了。 实在没有办法,衡月便想着少出现在童翠眼前吧,只万万没想到,童翠竟恨她至此。 连夏蝶都不明白了:“为什么……童翠,为什么?” “主子待你还不够好吗?”夏蝶看着那被扎的密密麻麻的小人,完全不敢相信,“谁家宫女能像你这般,什么都不必干,过的像个主子一样!” “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童翠大喊道。 大约是极力隐藏的秘密被发现了,童翠也豁出去了,她看向衡月吼道:“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可你就是不给我!明明从前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行!” “你想要侍寝,主子已经答应替你安排,是你自己等不及触怒了皇上才被罚的。” 绿柳冷静的声音响起,“你受了罚,主子已经在拼命护你,你连知恩图报都不会,还在妄想什么?” “她拼命护我?她拼命护我?哈哈哈哈哈!”童翠站起来,看着衡月,缓缓收敛笑意。 “她是拼命护着一个人,却不是我!” “我们从进宫就在一起,同吃同住,我以为我们才是亲姐妹!” “但你宁愿去护着那才认识多久的祝才人啊!还费心给人安排侍寝!” “我呢?我呢?与你最亲近的难道不是我吗?” “我都已经豁出去脸不要,刨开心告诉你我的心思,你也只的敷衍我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童翠说着说着,眼中便溢满眼泪,“衡月,你没有心!” 第142章 漫长的一天 两个宫女都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衡月只淡淡看着童翠。 她其实也能理解童翠的感觉,曾经的那些过往、那些相互扶持不是假的,所以她才愿意无限包容她。 可惜她的包容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是她错看吗? 不,她已经尽可能的护着童翠了。 “童翠姑娘若这般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绿柳默默退后一步,还拉住了想冲上去与童翠理论的夏蝶。 童翠想要与衡月一样的公平,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有人一夕之间盛宠加身,从小宫女一跃而起;也有人一夕之间落得个什么都没有,连在后宫好好活着都成了奢望。 童翠若连这一点都看不透,那绿柳觉得,她的悲惨,如今才是一个开始。 衡月也没说什么,只默默看了童翠片刻,问道:“翠儿,你是盼着我死么?” “不——”童翠马上否认,但视线瞥到那个扎满针的小人,才惊觉自己的否认这般无力。 她忙不迭又想收起那小人,看着衡月的眼神终于多了丝愧疚,“我、我只是、我只是听说这样可以换命……” 可笑的理由,她却毫不犹豫去做了。 衡月继续看着她,看到童翠心慌,甚至忍不住想要下跪的时候,她冷声道:“明日你回东膳房吧。” “回东膳房?什么意思?”童翠一时没明白,很快却又反应过来,“你要赶走我?” “我只想赶走你。”衡月冷笑,“但是你那些东西若还收不好,以后便不只是被赶走了。便是姑姑,也保不住你。” 童翠一愣,继而浑身颤抖起来。 宫中自然是禁止厌胜之术的,她、她这种行为,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一个慎刑司肯定跑不了。 衡月…… 童翠心里百味杂陈。 若她只能做一个宫女,那衡月确实是待她极好; 但凭什么,她只能做一个宫女? 衡月仔细看着童翠的表情,不由深深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童翠怎会有这般的执念。 罢了,她管不了她了,还是还给徐姑姑吧。姑姑管童翠向来严苛,想来,在东膳房,可能童翠还能过的好一些。 离开后,衡月直接让人把童翠的屋子从外面反锁了,准备明日一早就将她送去东膳房—— 实在也是,祝薰烟的事情给她提了醒。 这一眼看不见的时候,谁知道她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主子,你……不生气?”绿柳伺候衡月躺下,然后小心翼翼问道。 衡月自己也愣了一下,之后轻轻摇头:“不生气。” 她所有的情绪,都在童翠说自己喜欢皇上的那天,全都发泄完了。 到如今,她慢慢摩挲着,思考着,明白了一个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她可以帮她们,护她们,却实在不能替她们走完自己该走的路。 衡月总有看不见管不到的时候,而那时,她们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所以今日祝薰烟进了冷宫,她也只是一时着急,等接受之后,却又觉得,能这般吃点苦头也不错。 人总该为自己的选择和自己的所作所为负些责任。 祝薰烟如此,童翠也该如此。 绿柳放下心来,帮衡月端来安胎药伺候她喝完,在放床帐的时候叹道:“今日实在有些过于漫长了。” 是啊。 衡月心想着。 她一早知道了皇后的意思,祝薰烟又迎来那般噩耗,到晚上,再失去在这后宫唯一的好友。 这一天长的,像是要将这一生的噩耗都走完一样。 第二天一早,衡月当着童翠的面,将那写着自己八字、又扎满绣花针的小人放进一个盒子里,然后将盒子放进梳妆台。 再抬眼中,她不出意外看到童翠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没错,她就是要让童翠知道,她手里握着她的把柄,让童翠日后不敢轻举妄动。 又命人将童翠送到东膳房,带着衡月的手书,将昨晚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告知徐姑姑。 送人的吴富贵回来的很快,回禀道:“徐姑姑得知此事非常生气,已经自己上手抽了童翠姑娘一顿。她特地让奴才来与主子说,有她在,请主子一切放心。” 衡月便笑了起来:“一大早让你跑这一趟,绿柳,将这两盘点心给吴总管吃吧。” “哎哟,奴才多谢主子,多谢主子!”吴富贵高兴的只磕头。 衡月不常用太监,他身为未央宫太监总管,走出去自然很有面子,但总觉得与主子不够亲密。 他想一想,又道:“奴才去的时候,正好瞧见徐姑姑专门安排了人,往冷宫去送了早膳。” “哦?那本宫还要谢谢姑姑。”衡月笑起来。 徐姑姑实在帮了她大忙。 祝薰烟饿不着冻不着,便是在冷宫一时出不来,衡月也能稍微放心些。 斟酌半个上午,衡月选了一套不打眼的首饰,让绿柳悄悄给徐姑姑送了去,算是感谢,也是放心。 绿柳回来时,带了徐姑姑亲自写的一封信。 说她已经知道了童翠的所思所想,实在是童翠想偏了。她会好好管教着人,让衡月不必担心,也谢衡月给童翠一个机会。 衡月捏着信纸笑了起来。 第143章 尝试求情 徐姑姑自然是偏向童翠的。 衡月能接受,毕竟她已经比童翠好上太多,若自己是家中长辈,自也要照料稍弱势些的那个。 但在这种情况下,徐姑姑还不忘安抚她,又想她保证会管住童翠不许她来给自己添乱,衡月真的已经很满意了。 将信纸与那小人放在一起,衡月轻哼一声,才要盖上盖子,绿柳却犹豫的开口:“主子……不若还是,请一道符一起放着吧?” “本宫不信……” 话没说完,衡月又顿了一下。 她从前不信这些,但重生一次,多少有些改变了想法。 还有那奇之又奇的灵泉…… “举头三尺有神明,主子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神明定也知晓。只是……哪怕就算是为小主子积福呢……” 说真的,绿柳都不敢多看那被扎针的小人。 衡月沉默片刻,到底点了点头:“也好。” 自有下面人去办此事,衡月扶着绿柳的手在屋里走了一圈,又想着果然该将徐姑姑的信与那些东西放在一起。 毕竟,徐姑姑在信中承诺会管住童翠的。 宫人到钦天监求了符纸回来时,皇上也到了。 进门上官征便笑问道:“如何,昨日朕专门让他们送来的膳食可用了?” “都吃光了呢。”衡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搭上他的手,“嫔妾现在是不是太能吃了些?” “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能吃更好。”上官征笑着说道。 看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的模样,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又问道:“那月团可尝过了?” “吃了一整个呢,嫔妾很是喜欢。”衡月笑着奉上茶。 上官征拉着她的手,直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宫人都低头默默往后退了退,衡月也只徒劳的挣扎一下,就红着耳朵低头道:“皇上……” “嗯,两日不见,朕便想你了。”上官征将头埋进她脖颈,轻轻嗅闻着。 他叹道,“快些生下这个臭小子吧,朕想你了。” 衡月从耳朵红到脖子,惹的上官征更爱不释手,搂着她腰肢的手险些都失了控制,还是衡月又唤了一声“皇上,别”才拉回些他的理智。 他叹了口气:“朕现在,每日翻牌子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皇上说笑呢,后宫姐妹这般多,个顶个的都是美人儿,皇上哪里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是选不过来吧。” 衡月佯装吃醋的小声哼哼。 上官征笑着一点她的鼻子:“没有你这般牙尖嘴利的。” 说完,他顿了一下,道,“过两日,朕要出宫一趟。” “皇上?”衡月面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上官征安抚的拍了拍她,继续说道:“朕原本也想带着你去秋猎,却没想这臭小子来的这般不是时候。” “皇上这般说他。”衡月嗔道,不过心中明镜儿似的。 就算她此时没怀孕,也没资格跟着皇上去打猎。 那些能去的,不是高官之女,便是将军之后,都是要被拉出去给嫔妃们的母家看看呢。 反正上一世,她就从没捞着去过。 这个四四方方的天,四四方方的院子,关了她一辈子。 上官征又絮絮说了片刻,都是一些叮嘱。 他要离宫,便是怕衡月再无撑腰之人,她现在有孕,又最受不得气。 “……到时候你便在这未央宫中,无事便不要出去了。”上官征替她下了决定。 衡月应下,犹豫几犹豫,还是想试试求情。 她能感觉到,今日上官征心情甚好,或许她好好说一说,能将祝薰烟揪出来呢。 推开上官征,衡月起身跪在他身前。 “怎么了?”上官征惊讶,抬手想去扶她。 衡月却拉住他的手,一双眼睛瞬间噙满眼泪。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上官征,开口说道:“从前嫔妾在东膳房时人人可欺,唯有祝才人帮了嫔妾几次。” “祝才人?”皇上眉一扬,“你想为她求什么?” “不是……嫔妾只是刚听说,祝才人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了仪,被、被关进冷宫了……”衡月哭着说道,“嫔妾也不知道是如何大的罪过,想、想求皇上,能不能、能不能……” “祝才人。”上官征重复了一遍,随后叹了口气,“祝国公是我大盛的肱股之臣,他的后辈在宫中,朕不说照拂几分,总也不能让她过的太艰难了。” “皇上!”衡月高兴的一抬脸,却又马上蹙起了眉,“可,嫔妾不知该如何与皇后娘娘求情……” “傻子。”上官征轻轻拍了下衡月的额头,又将她拉起来。 他想了想,皇后并未提及过此事,而衡月说的又是失了仪态,估计是冲撞了皇后或是如何吧,总之应该不严重。 皇后一向秉公处理后宫之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私人情绪的,一个才人而已,生气了想发泄一下也很正常。 “一个才人而已,在冷宫,或是在自己宫中禁足,又有什么区别呢。”上官征揽着衡月,低声说道,“过几日皇后又不在宫中,你既担心她,便让她小心些,莫要被发现了才是。” “这、这般么……”衡月瞪大眼睛,仿佛很诧异的模样。 其实刚刚提起的心,此时终于能缓缓放下。 虽然冒险,好在结果与她猜测的还是一致。 第144章 在乎不在乎 上官征又拍了拍衡月的脑袋,完全就是一副“你还是太傻了”的意思。 衡月只做不知,低头傻笑:“多谢皇上教导,嫔妾只是,有些不敢呢。” 她越是这般,上官征那好为人师的劲儿便越上来了。 他握着她的手腕,一点点分析给她听:“皇后又不在宫中,你不敢什么?该如何便如何,回头皇后还能亲去冷宫查人不成?” “之前住的宫殿也不要住了,东六宫随便选个不起眼的地方先住下,有事无事的都莫要出来,别被人看到就好。” 上官征想了一下,大包大揽:“回头让文福去办这事儿,你且等着便是了。” “若不是皇上说,嫔妾还想不到这一点。” 衡月满眼崇拜看着上官征,“嫔妾多谢皇上。” “嗯哼。”上官征捏了捏她的手,没说什么,脸上表情却熨帖极了。 或许在上官征看来,皇后处置一个才人,又没上达天听,便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衡月也是在试探之后,发现上官征不知此事,便大胆的赌了一把。 反正具体祝薰烟为何被打入冷宫,除了文嫔,无人知晓呢,她也只是猜测着说么。 若是旁的才人,或许上官征说的还能成真,但祝薰烟,因着与她衡月的关系,皇后定不会轻轻放过,也定会发现此事的。 借了皇上的手,衡月自要好好讨好,当即起身去做了一碗羹汤,又跟去大明宫泡了半下午的茶,伺候的上官征舒舒服服的。 “呵,她倒会讨巧。”皇后得知此事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瑞敏有些担心:“不知月嫔会不会向皇上求情,放了祝才人?” “那她求便好了,这种淫乱宫闱的事情,皇上问起才好。”画眉在另一边接话道。 皇后笑着饮茶,并未说话,但明显是同意画眉的意思。 这般事情,但凡往衡月身上引一些,哪怕她确实是清白的,只要让皇上心中稍微起了怀疑,便是好事。 所以皇后昨日没有回禀皇上,今日也没打算去。 她就等着衡月按捺不住先求了皇上,皇上来问她,她放人倒是无所谓,一个才人而已,主要得能恶心到衡月才好。 想起那燕子根雕,反正皇后是被恶心到了。 “主子,秋猎的名单拟出来了。” 有人送上一本名册,皇后缓了脸色,结果名册时便抿唇笑了笑。 不管衡月如何得宠,身份家世摆在那里,皇上在后宫宠宠,带出去却实在丢人的。 她翻着看着,见安排的随行妃嫔并不多,便想了想便对瑞敏说道:“如今后宫高位妃嫔不多,大皇子之前伤风未好,良妃留下主持大局也好,再问问皇上,看是否要带良妃和大皇子同去。” “主子不妨自己去问?”瑞敏难得顽皮一把,却也是为了让皇后多与皇上见见面。 皇后倒是觉得也好,正好给皇上机会问起祝才人之事。 她便又细细看完那本册子,没什么问题,便直接拿着去了大明宫。 前脚衡月刚走,后脚皇后就来了。 上官征丝毫不觉得心虚,只觉得稍微有些烦闷,还有些被人监视的不悦。 别说是碰巧,他不信会这般巧。 想也知道皇后就是来试探惩罚才人之事的。 而且上官征也能肯定,那什么才人,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皇后罚她,也不过是因为衡月。 想到这里,上官征更是一阵烦躁,在皇后进来,说起来意后,他冷笑一声:“大皇子也是你的儿子,这回生病也没见你如何关心。” 皇后一怔,皇上继续说道:“生病的人更要出去散散心,他又不是病的起不来了,为何不能去?朕就这一个儿子,行猎还不能跟着去?”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重了,皇后连忙起身行礼,心里却实在摸不准皇上的意思。 总不至于因她罚了个小才人便要恼了她吧? 还是衡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却不想,上官征又缓和了语气:“罢了,朕知道你也辛苦。大皇子生病,你与朕一般焦心,才让他在宫中休息。” 顿了一下,他又道,“但朕只这么一个儿子,出门还是要带上的。” “是,是臣妾考虑不周了。”皇后也温声道。 “至于你说后宫无人……”皇上想了想,“便让文嫔主持吧。” 文嫔? 皇后一顿,皇上是真不知道,还是来试探她…… “怎么了?”皇上是真的疑惑,毕竟衡月也没说文嫔同样被罚了。 皇后细细看了一眼,低下头去:“是,还是皇上想的周到。文嫔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应是无碍的。” “嗯。”上官征垂下眼继续去看手边的奏折,明摆着意思是事情说完,皇后可以走了。 皇后又等了片刻,见皇上确实没有要和她说起祝才人的事情,便满腹疑惑的走了。 难道,衡月真的还未与皇上说起过…… 那是衡月还谨慎,还是其与祝才人的关系,其实没有她想的这般好? 千思万绪,皇后回到坤宁宫,才坐定,九皋便来报,说留在冷宫那边的坚守侍卫有消息传来,说东膳房今日接管了冷宫的膳食。 东膳房?皇后微微笑了起来。 第145章 愿祝一臂之力 原还以为衡月是不在意,却没想到已经布了这般后手。 连膳食都给考虑到了,也难怪没与皇上说,这还是不敢呀。 “想着吃好穿好就没问题了?”皇后哼笑,抬头看九皋,“端嫔那里再加把火。” “是。”九皋低头告退。 瑞敏奉上茶,难免有些担心:“没想到,月嫔是这般能沉得住气的人。” “估计是不敢与皇上说吧。”皇后自觉衡月还在掌控中,便也放松了些许。 她喝了口茶,又笑道,“过几日秋猎,去各宫问问,骑装可还有需要的?要就早些做,别回头又来本宫这里哭诉。” “是,奴婢这就去。”瑞敏赞道,“主子实在心细,又这般为人着想。” “没法子,谁让本宫是皇后呢。”皇后这般叹着,眸中却溢满笑意。 未央宫。 衡月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站在的年轻太监,笑道:“这次便要麻烦文富公公了。” “月主子客气了,能为月主子做事,是奴才的荣幸。”那文富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却已经很是机灵。 作为文忠众多徒弟中的一个,能被皇上这般想起来已是极了不起。 衡月自对他越发和颜悦色,几乎给了他在未央宫和吴富贵一般的权利,安排的屋子也是单独一间。 文富走后,绿柳笑道:“还好咱们宫中人少,腾出一间屋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嗯。”衡月也叹了口气。 最近事情多的她头疼,想着早些休息,结果刚躺床上,便又有人推门进来。 她还以为是哪个值夜的宫女,也没细看,却听到一把不甚熟悉的嗓音响起:“主子。” “谁?”衡月惊觉,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主子别怕,是奴婢,夏竹。” 来人柔声说着,同时点亮了床前的灯烛。 衡月蹙着眉,看着夏竹:“你这胆子,越发大了。” “奴婢也没法子,这未央宫被主子上下管的严实,奴婢白日里实在寻不到时间来见主子。” 夏竹丝毫没提起是衡月下令不许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她只笑道,“奴婢给主子带来一个好消息呢。” 衡月没有说话,抱着被子警惕的看着她。 夏竹身后是上官彻,又要做什么? “谢公公……主子难道是忘了?”夏竹笑道。 衡月眼神都变了:“他还没死?” 皇后竟没处置他?! “自是没有的。”夏竹低声说着,凑近衡月,“到底是祝才人的心上人,王爷想了法子,还是将人就出去了。” 衡月神情越冷。 上官彻这是,都知道了? “主子不必这般,王爷是与主子一条心的。若主子真盼着谢公公没了,相信王爷也会让其再也不出现在宫中。”夏竹笑道。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条件呢?” “主子莫要担心,王爷不过是想请主子用个晚膳而已。”夏竹温声道。 衡月冷笑出声:“不过是?若被人发现,我怕是比祝才人的下场还要惨。” 见夏竹还想说什么,衡月提起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说:“我还不至于为了个后宫认识的妃嫔,赔上自己一条命。” “还请你转告你家王爷,那位谢公公便任由他处置了。” “哦?”夏竹惊讶了一下,又很快笑起来,“那位谢公公被皇后娘娘下令责打了三十大板,他将一切罪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皇后娘娘打完,便将他直接丢在宫门口了,若不是王爷将他就回去救治上药,怕是已经死了。” “那你们王爷可真是不该。”衡月冷笑。 救个屁,祝薰烟都住进冷宫了,他谢云琅凭什么还好好活着? 夏竹又顿了一下,似乎一时分不清衡月的意思,她犹豫的问道:“主子难道不想,救祝才人出来吗?” “想与不想,与你们又有何干?”衡月冷声道。 夏竹便笑起来:“王爷愿意祝主子一臂之力,让祝才人在冷宫中‘暴毙’,然后安排她和谢公公一起出宫去。” 衡月一愣。 是啊,现在祝薰烟进了冷宫,‘暴毙’似乎更方便了些。 只是她不好做,只能想方设法联系到外祖父才可以。 若是上官彻,大约就好办多了…… “主子若需要王爷的帮忙,说出来便是了,王爷定会愿意帮的。”夏竹温声道。 衡月冷着脸没有说话,心中却实在天人交战。 这实在是,她所没想过的,最好的结局了。 不,还是不能让谢云琅也跟着出去,祝薰烟要去好好嫁人,好好过一辈子,与个太监纠缠算什么个事儿。 又不能生儿育女…… 但祝薰烟似乎,真的喜欢他。 若那谢云琅清醒一些,也该知道自己不配。 这实在是一条,太诱人的路。 衡月便是求了皇上,也只能将祝薰烟从冷宫“偷”出来,但以后,日日年年,只怕祝薰烟都只能囿于后宫,还要小心不被皇后发现。 可若假死出宫,外面天大地大,若还有谢云琅跟着,她肯定会更愿意。 一年两年,与个太监在一起玩玩也就罢了,天长日久的,或许……祝薰烟也能改变心意呢?愿意嫁一个正常的男人呢? 衡月左思右想,实在抵抗不住这个诱惑,便冷声道:“他到底想要如何?” 第146章 我睡不好你也别睡了 “奴婢说了,王爷别无所求,只想与主子一起用一顿晚膳而已。” 夏竹倒是前后一致,不忘初心。 衡月默默看了她片刻,轻笑一声:“在哪里吃?” “那主子放心,奴婢会安排的。”夏竹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衡月叫住她,又问道:“王爷是不是准备在皇上出宫狩猎的时候动手?” “主子聪慧,确实如此。”夏竹道。 衡月倒有些为难了,她若是今日没求上官征,直接让祝薰烟无声无息在冷宫“暴毙”也就算了。 偏她已经求了皇上,此事皇上知道了,万一日后问起来,又生出疑惑,该如何是好? 衡月思索片刻,到底决定道:“先不必,等过段时间有机会了再说。” “我已经求了皇上,会想法子将她先从冷宫接出来。”见夏竹还要说什么,衡月抬手打断她,继续道,“先养上一段时间再送出去。” 说到这里,略微冷静下来的衡月也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她走上官彻的路子送出去祝薰烟,只怕祝薰烟日后都会被他捏在手里,成为掌控自己的把柄。 衡月不想与上官彻过多牵扯。 她又没疯,与外男来往亲密,岂不是上赶着往皇后手里递小辫子。 她自己的命到不值什么,但她要为父亲正名,要为楚家洗清蒙冤,暂时还不能死。 夏竹听说此事已经上达天听,也没什么好说的,行了一礼道:“那主子什么时候需要,召奴婢近前伺候便好。” “嗯,你出去吧。”衡月没再看她。 夏竹悄悄退了出去,衡月躺在床上,却再没有了睡意。 她不明白上官彻是想干什么。 两人才见过几面,说过几次话,便表现的这般疯狂,仿佛情根深种一般,不惜动用这般多的人力往她身边渗入? 衡月觉得不值。 她甚至觉得,上官彻若这般厉害,还不如往上官征身边使使劲儿,或许自己能做个皇太弟什么的呢。 也可能,只是不甘心吧。 明明曾经是他唾手可得的小宫女,如今却只因被皇上看到,便藏在后宫,连见一面都难。 衡月懒得再将关注给上官彻,她开始考虑祝薰烟的事情。 先从冷宫救出来,待了这几天,总要好好养一养,过段时间,看看祝薰烟能不能自己联系上外祖父,然后便假死出宫—— 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只怕,谢云琅在宫中,祝薰烟不会愿意出去。 那还是想个法子,直接断了祝薰烟这个念想。 衡月幻想着妹妹以后的快乐,终于哄的自己出了一点睡意…… 可睡到夜半,衡月却猛的坐起:“妹妹!” “主子?”守夜的夏蝶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她点了一盏小灯,却也能瞧见衡月额头上涔涔的冷汗和惊慌的神色。 她连忙走过去坐在床边:“主子,可是做噩梦了?” “夏蝶……”衡月眼泪都快留下来了。 刚刚梦中的一切实在可怕,她不敢再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到父母家人被一一斩首的画面。 梦中的祝薰烟也哭出了血泪,但什么都没有用,一刀一刀的还是砍向她最亲的人。 衡月缓了缓神,才听到夏蝶叫自己。 她握住夏蝶的手,眼泪簌簌流着:“皇上……我要见皇上……” 那人的愚蠢害的她家破人亡,她让他少睡个觉,没什么问题吧。 今日的上官征没有翻牌子,自己睡在大明宫。 这会儿忽然被人叫醒,上官征还没来得急发脾气,就听文忠焦急的说道:“哎哟,皇上,月嫔娘娘不好了!” “什么话!重新说!”上官征翻身起来就要往外走。 文忠急急跟上,拿着披风往上官征身上递,一边说道:“月嫔娘娘做了噩梦,心神不宁伤了胎气,已经请了太医——” “蠢货,怎么不知道早点叫朕!” 上官征丝毫不觉得这般有什么不对,孕妇不就是如此,稍微一碰便要小产了…… 他急匆匆赶到未央宫,深更半夜的,未央宫却灯火透明,每个宫女来来往往满脸焦躁,看的上官征心头更加担心。 “皇上,皇上……”绿柳正站在门口与人说着什么,瞧见上官征连忙过来行礼,“太医已经来诊过了,说是情绪波动过大,已经开了安神药……” “月嫔睡了?”上官征蹙眉问道。 “没有,安神药灌下去,主子……”绿柳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继续说道,“主子还是一直在叫皇上。” 上官征一愣,心底却是一涩。 他不再说其他,大步便往寝殿走去,才进门就听到呕吐声。 再看衡月,正满面是泪的趴在床边,吐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却看起来难受起来。 “主子,喝口水缓缓……” “不想喝。”衡月嗓子微哑,又吸吸鼻子,委屈极了,“我想见皇上……” “月儿,朕来了!”上官征什么都不管了,也不嫌弃,挤开宫女便上前扶住衡月,“怎么了?” “皇上……”衡月眼圈红的厉害,连鼻头都是绯色。 她可怜巴巴的往上官征怀里钻:“嫔妾做了个可不好的梦了……皇上,皇上……” “别怕,朕在呢。”上官征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朕在这里陪你。” 第147章 后宫生存之路 “月嫔还在孕中,皇上这留宿未央宫算什么事儿?” 一早的坤宁宫里,兰嫔猜测着皇后的心思提出异议。 皇后还没说话,良妃便连忙道:“从没有这般的规矩,月嫔也太恃宠而骄了些。” 在皇后看过来的时候,良妃连忙讨好的笑了笑。 她实在是怕了,皇上身边的姑姑说是来看大皇子,看了一次后她的元儿就病了。 偏太医齐齐说是因为吹了冷风感染了风寒,要知道上官元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就病了! 去哪里吹的冷风啊! 原本良妃还在半信半疑中,谁知有次在坤宁宫皇后竟直接暗示她,承认上官元的病是她动的手。 良妃当场心凉,回去后左思右想,到底还是再没去过未央宫。 皇后的意思很明显,她不喜看到有用的妃嫔抱团在一起,最好都稀稀落落的,以她为中心才好。 从前良妃也懂,但最近感觉这宫女情势似乎有所转变,眼看着贤妃下位,而几个嫔有要交好的趋势,她才按捺不住想插一脚,结果就被皇后警告了。 没了贤妃,良妃这个唯一的妃位,又孕有大皇子,身份实在贵重,再去和衡月站在一条线上算什么。 良妃照顾着生病的大皇子,彻夜未眠才想通了这个道理,于是马上与未央宫拉开距离,而很快,在瑞敏又来“探望”过一次大皇子后,她的儿子便逐渐好了起来。 皇后是,真的狠啊。 偏还拿准了她没什么证据,也什么都说不出口,便这般来作践他们母子! 良妃心中戚戚,面上讨好的笑却越发明显。 皇后轻笑一声,很满意这一妃一嫔的颜色。 她漫不经心的笑道:“也不至于就这般严重,听说只是月嫔做了噩梦,情绪不稳影响胎气,皇上才去安抚的。” “呵,做个噩梦而已,如今就非得皇上去了。”兰嫔继续说道。 皇后无奈的笑着看她:“好了,莫要说这个了,她也是没办法……” “娘娘实在心善,许她日日在床上静养不必来请安,她还这般不知足。”也有婕妤这般说道。 马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全是在谴责衡月的不懂事。 皇后笑着看着,偶尔说的过分了便阻止一下,其余时候便只端着茶微微笑着看着。 直到感觉时间也不早了,皇后才抬手阻止:“好了,月嫔到底第一次有孕,先前又伤了身子,自要好好养着。诸位姐妹也早些回去了,过几日便要去秋猎,各位看看还缺些什么,尽可寻本宫要。” “皇后娘娘这般说,嫔妾便不客气了。”一个娇小的女子笑盈盈走出来,对着皇后行了一礼,“娘娘,嫔妾想求一副弓箭。” “梁婕妤既想要,本宫为你寻来便是。” 皇后很是温和的现在,“难为你,明明在家中学了一身拉弓射箭的本事,却在后宫还这般乖巧。” “皇后娘娘待嫔妾的好,嫔妾都记得,自不愿意娘娘为难。”梁婕妤一张嘴甜的很。 兰嫔有些不乐意了,眼看着皇后笑的越发和缓,她眼睛一转,笑着说道:“听说梁婕妤投壶玩的极好?之前娘娘生辰上让大家出节目,梁婕妤也没给咱们展示一番。” 皇后的笑意一僵,梁婕妤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才喃喃:“那阵子正好身子不爽利……等到了秋猎的地方,嫔妾定位娘娘射一只白狐,将其皮毛献给娘娘!” “好,那本宫就等着你的白狐了。”皇后还是笑着,却已经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后宫众人都知晓,皇后这是端茶送客的习惯。 茶端在手里,喝一口,便是话题暂停,不想再说话了的意思。 梁婕妤自然也是知道的,当即行了礼便告退出来。 兰嫔就走在她前面,梁婕妤冷哼一声,快走几步,一肩膀撞在兰嫔后背上,然后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兰嫔被撞的趔趄了一下,还是及时扶住身边宫女的手才站住。 她蹙眉看着梁婕妤的背影,片刻后,冷笑一声。 真是傻子,以为得了皇后的庇护就能在后宫横着走了?她没见,连皇后都在小心翼翼维持着一个平衡么。 “主子,咱们今儿还去给太后请安吗?”兰嫔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的问她。 兰嫔顿了一下,才叹道:“去吧。” 她家世实在一般,无非给她支持,皇后又是自始至终的模糊态度,兰嫔想在后宫屹立不倒,总该为自己寻一条路。 原本她还盼着皇后能多给她安排几次侍寝,好尽快怀上孩子,但后来看到连续被退货的祝才人和封才人,兰嫔又觉得……皇后对皇上的影响力,似乎也没那么大。 她既要讨好着皇后,又得再为自己挣出一条出路才好…… “主子日日往慈宁宫去,这般谦和孝顺,偏太后娘娘还那般……”宫女小声嘀咕着,兰嫔轻轻瞪了她一眼,看她不敢说了,又无声叹了口气。 太后深恨帝后,又怎会愿意与他们的人交好? 但这后宫,她哪里还有其他的出路? 兰嫔慢慢走着,一行人从后面越过来,很快就要超过她。 “兰嫔娘娘。”为首的白鹭向她行礼。 兰嫔亲手扶起她,笑道:“看你行色匆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要事?” “是,皇后娘娘想着过段时间不在宫中,想与月嫔叮嘱几句,让奴婢去将月嫔娘娘接过来。”白鹭答道。 兰嫔顿了一下,又笑起来:“是啊,月嫔如今……身子贵重,确实不能走路……” “那奴婢先去了。”白鹭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离开。 她身后跟了一群人,甚至还专门带了四个抬着软轿的太监,不像是去接一个嫔,倒像是去请太后似的。 兰嫔看了半晌,又叹一口气。 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肚子,片刻后,无奈苦笑一声。 从前她的恩宠虽不对,却也是有的,但天不怜见,她竟一直没能有好消息。 如今选秀选了几十个新人,她更是连皇上的边都够不着了。 兰嫔站了片刻,心中实在郁闷,干脆扭头:“回宫。” 不去看那老太婆脸色了,哼! 第148章 针锋相对 衡月被皇后的人接到坤宁宫中,还以为皇后寻她是有什么要紧事呢。 结果一开始却只是说了些不紧不慢的话,皇后还算温和。 但不久之后皇后便露出了真正的目的。 只她话依旧说的婉转:“本宫觉得,月妹妹可以多为自家姐妹考虑一二。” 衡月只做不解,微笑以对。 “月妹妹也不必如此,本宫的意思,月妹妹不会不懂。”皇后也不着急。 如今抓着把柄的是她,着急也该是衡月。 而衡月比她更不急。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皇后,微微笑道:“那皇后娘娘是想要什么呢?” “本宫想要你健健康康,也生个健健康康的儿子。”皇后表现的很是温和。 衡月垂眸:“嫔妾不懂。” “本宫上次便与你说过,有些事情不值得就不要去做。”皇后循循善诱,“怀胎十月,何其辛苦?若不能得一个健康的孩子,又何必为之。” “娘娘的意思是,想让嫔妾杀死自己的孩子?” 衡月也不与皇后虚与委蛇了,直接问道。 她知道自己注定得不到答案的,皇后为人何其谨慎,绝不会亲口说出这样的话。 但衡月将这话撂在这里,但凡皇后再逼她,便真是要做这逼母杀子的混账事了。 “本宫只是盼着你们母子均安。”皇后却丝毫不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衡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皇后循循善诱:“你也盼着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和一个健康的姐妹吧?” 衡月瞳孔一缩,知道她是在用祝薰烟威胁自己。 好在她低着头,没让皇后看出她的心思。 不能激怒皇后,不能断然拒绝。 不然,只怕皇后会杀鸡儆猴,用祝薰烟的安全来威胁她。 看衡月始终不语,皇后又叹道:“那冷宫之中何其清冷,端嫔才住了半年人便已疯癫。” 衡月握紧了拳,虽然知道皇后是在攻心,又在安慰自己不时间还短,不过再等几日,就可以将祝薰烟救出来。 但这个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揪紧了。 便是衡月隐藏的再好,又怎么躲得过常年浸泡在家宅后宫的皇后。 皇后满意一笑,也确定了祝薰烟对衡月的重要。 真是好啊,抓住那个把柄,就等于一辈子捏住了衡月。 衡月却深知此时不能被皇后看出一点儿,不然祝薰烟有了作用,日后便只能落为皇后手中的一个棋子。 她反复告诉自己放轻松,放轻松,再两日皇上便外出行猎了,她到时候就可以将人救出…… 劝慰片刻,衡月终于能抬头笑一笑:“没关系,后宫大家都是姐妹,有人犯了错,便该罚,难道……皇后娘娘的处置,还会不公吗?” “自然,不会。”皇后下意识接口道,之后一眯眼睛,又笑起来。 她道:“月嫔,你不会以为人进了冷宫,本宫便做不了什么了吧?” 衡月到底撑住了,什么表情也没泄露,只微微笑着看着皇后。 皇后也不急,她轻笑一声:“何必呢,明明那般在乎,连贵重的根雕都能相赠,还费心让东膳房安排伙食……” “月嫔,在这后宫,重情重义的人不多,而本宫,欣赏这样的人。”皇后缓声说着,同时注意观察着衡月的神色。 衡月终于露出一丝诧异,之后是心底的恍然大悟! 难怪啊,难怪皇后笃定她在意祝薰烟,原是那座根雕……被皇后看到了! 衡月心中暗暗暗扼腕,却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仿佛那根雕和她毫无关系。 “不必这般了,那根雕……本宫可熟悉的很。”皇后自嘲的笑了一笑,压抑住心底蓬勃的怒气,又看向衡月,“若你不辛未能生下这个孩子,本宫定会劝皇上独宠与你,直到你再次有孕。” 不用衡月再说什么,皇后已经没什么耐心:“好了,本宫言尽于此,月嫔也不必着急否认,好好想想才是正理。” 衡月也怕自己急急拒绝会让皇后直接对祝薰烟做些什么,她只能摆出一副又担心又紧张又无法抉择的模样,张口预言,却又咬住唇,起身行完礼才轻声道:“求皇后娘娘……容嫔妾再想想。” “嗯,好好想想吧。”皇后摆摆手,不再多言。 该说都已经说了,在皇后看来,衡月好选的很。 一个注定病弱的孩子,生他做什么?她又不是不许她生,回头还会安排她独宠到再次怀孕,由此保证,哪怕没有祝薰烟的加持,皇后觉得只要衡月不傻,就会选择这条路。 否则与她为敌,又有什么好的。 只想起与衡月说话时处处打机锋的模样,皇后又啧一声,不得不承认这个月嫔,实在是个牙尖嘴利的。 下了软轿,进到自己寝殿,衡月才终于寒下脸来。 刚刚皇后说的所有话,她都有猜测过,但今日却有一个消息她不得不重视。 端嫔疯了。 只是不知道皇后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及那端嫔,又疯癫到如何状态了? 可中秋那晚衡月去冷宫门外查看,内里却是静悄悄的,毫无动静,难道那会儿端嫔已经睡了? 否则,一个疯子,又怎会那般安静? ——不行,明日一早,衡月必须要去看看才行。 第149章 取个小字 但上官征打乱了衡月的计划。 大约是她那晚做噩梦,实在是有些吓到上官征了,他这晚又过来,还告诉衡月,明日等衡月起床后,可以去大明宫等她。 待他散了朝,两人可以一起呆在大明宫。 “朕问过了,你做噩梦约莫是思虑过甚,可是怕朕出宫后无人照应?” 上官征很是暖心的握着衡月的手,“你且放心,朕定安排好一切再出门。” 衡月笑都险些要憋不出来了,只呆呆看着上官征,片刻后,眼圈一红,憋出两汪眼泪来:“皇上,你待嫔妾真好。” “朕心悦月儿,自然要好好待你。”上官征叹道。 他的手抚过女子温暖柔韧的小腹,微微的凸起昭示着,这里面正在茁壮生长一个他们共同的孩子。 会长的像他,和她。 这让上官征如何不看重? 他的唇凑近衡月耳朵,低声道:“朕想要个公主。” 顿一下,他又叹息般的说道,“最好长的像你。” 衡月不解其意,只以为他还在说情话,便憋红了脸,一双眼睛还眨着眼泪,却缓缓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极美,每每上官征看到,都忍不住要吻她。 这次也不例外。 衡月乖顺的承受着,只忽然听到上官征一声呢喃。 她听的并不清楚,疑心上官征并不是在叫月儿,但男人吻的极为动情,很快便将她又拉入情.欲的漩涡中…… 衡月还是第一次这般帮上官征解决,之后她的手僵硬的伸着,脸上红晕都未退下,眼中是全然的不知所措。 她是真的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 毕竟,他是皇上啊,后宫佳丽没有三千,几百总是有的,可他今日就像是在这未央宫扎根了一般,便是拉着她的手自己解决,也不去找别的嫔妃。 这是衡月从未想过的……事情。 却发生了。 他是朕的……喜欢她? 心悦,她? 衡月垂下眸子,任由上官征含笑帮她一点一点擦拭着手指,只露着一双通红的耳朵给他看,不肯被他看到眼底的情绪。 是震动,是不解,是惊讶……唯独没有,动情。 “怎么了,朕的孩子都怀上了还这般害羞。”上官征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与他还这般不熟么,嗯?” “皇上在说什么啊,嫔妾听不懂。”衡月细声细气的说道。 上官征便笑起来,又抱着她亲了亲:“好了,睡吧。” 他身心舒畅,事实证明哪怕是心爱女人的手,也比其他女人的身体更让他喜欢。 至于委屈?当然不,他是皇上,在这后宫还不是想如何便如何,他乐意才是最要紧的。 抱好怀里的小女人,上官征满意的闭上眼睛。 衡月的震动也只是一时,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她逐渐也有了睡意。 可莫名的,衡月又想起皇后说的“端嫔已经疯癫”这样的话,还有那晚安静的冷宫…… 如今回想,竟觉得连那份安静里都透着诡异。 而担心,也无用。 甚至在皇上离宫之前,衡月都不能做什么。 不仅是因为皇上在,更是……不能被皇后看出任何端倪。 绝对,不能。 哪怕皇后已经察觉到祝薰烟对她的重要,但只要她能控制住,让自己不要暴露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没问题的。 没有事的。 这般安慰了自己半晌,衡月才终于重新酝酿出些睡衣。 偏此时,身后的男人轻轻哼了一声,之后含糊不清的呓语了一句什么“ o g”,衡月没听太清楚,只自嘲的想着,或许是哪个妃嫔的闺名或是小字吧。 说起来,她还没有自己的小字。 小字是及笄时长辈或是夫家给起的,她刚筹备好的及笄礼,还未来得急举办,便忽逢大难。 她这一生,再无缘办一场及笄礼。 她的妹妹也是。 衡月想着,等明年三月三女儿节时,她的孩子已经出生,到那日,或许她可以帮祝薰烟办一场小小的及笄礼。 就在未央宫,便可以…… 衡月左思右想,半夜才睡着。 早上起来后,上官征看着她困倦的脸,不由失笑:“怎么又没睡好?” “是还有些困。”衡月只傻笑。 上官征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拍了拍衡月的脑袋示意她去睡。 但皇上都起了,衡月哪里还能继续躺着? 只能先伺候好他,等他走后,若能睡着便再睡个回笼觉。 衡月正低头帮上官征系着佩玉,却听上官征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月儿可有小字?” 衡月一愣,手中的玉佩都险些掉在地上,还是绿柳眼疾手快接了一下。 “嫔妾走神了……”衡月缓缓抬头,看着上官征的眼睛,抿了下唇后又低下头,“嫔妾……嫔妾父母去世的时候,正在筹备嫔妾的及笄礼……” 她或许应该直接与上官征说一个“没有”便罢了,但莫名的,她就是想与他说这些。 大约还是想撒撒娇吧,向仇人,诉诉苦。 想到这里,衡月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低头继续去系佩玉。 上官征却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他道:“那朕给你取一个小字可好?” 衡月抿了下唇,别开视线:“但凭皇上吩咐。” “容儿,可好?”上官征声音温柔的不像真的,衡月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上官征坦然的笑道:“朕只是觉得,这个字,与你,甚配。” 衡月想起他昨晚的梦呓,不由心中一跳,又微微扭开头,低声道:“但凭皇上吩咐。” 两句同样的话,却实在是不一样的心情。 第150章 上一世 直到皇上走了,未央宫的众人还都是一脸的笑意。 只衡月略有些计划被打乱的不满,好在她等下要去大明宫,却可以让人去看看冷宫那边怎么样。 “也不必进去,就门口站上一刻钟,听听里面的动静便好。” 衡月叮嘱好夏蝶,便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再起来后稍微用了点东西,便往大明宫去。 她刚准备去,夏蝶便回来了。 夏蝶也是个实在的,在冷宫门口听了快半个时辰才回来。 她说:“偶尔又女子的哭泣声和笑声,也有说话的声音,奴婢对祝才人不甚熟悉,不能分辨其中哪个是她的声音。” “不过奴婢问过了,仲秋那日进到冷宫里的是主仆二人。”夏蝶又道。 衡月多少放下些心来。 哪怕衡月现在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但知道这些,能让她安心下来。 “主子。”绿柳看她明显放松一些的神色,虽有不解,还是没多问。 衡月却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其实她偶尔自己也在想,哪怕祝薰烟是她的亲妹妹,但作出这般多的事情来,还被人狠狠抓住把柄,她干脆就不管她好了。 哪怕祝薰烟真把自己作死了,到以后,衡月为家族翻案报仇,总比为了一个祝薰烟把自己搭进去的好。 但是,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衡月在膳房工作的第八年,忽然收到一个小纸条,告诉她建章宫的祝才人就是她的妹妹,如今犯错被关进了冷宫,求她相助。 衡月连忙找机会去了冷宫,见到熟悉的人她才知晓两人竟错过这许多。 七年前,祝薰烟选秀入宫,而那时衡月也在储秀宫膳房做事,但两人竟从未见过,而且这么阴差阳错便是八年。 可相见之时已经来不及,祝薰烟已经有确切的把柄被皇后捏在手里——如这一世一般,她被皇后亲眼看到与一个太监亲密相拥,甚至吻在一起。 只她始终不招那个与她亲吻拥抱的太监是谁,又是一个小小的才人,皇后便将她直接下了冷宫,那个时候只是准备放任她自生自灭。 另一边,刘芸彤早前利用手里一封可以证明祝薰烟与谢云朗有奸情的信,逼迫祝薰烟弄死了三皇子,又在皇后面前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彼时,刘芸彤已经凭借在皇后面前得脸封了嫔,但生育过三皇子的胡嫔忽然又闹起来,说自己想起三皇子死前的不对,寻到新证据,要求皇上彻查。 刘芸彤着急了,连忙去求了皇后,此时才说出事情:真正弄死三皇子的就是当时已经被关进冷宫的祝薰烟。 她不知道祝薰烟是怎么做到的,但只怕祝薰烟行事不够完善,不知会不会真被胡嫔寻出什么端倪。 皇后便让她尽快解决掉祝薰烟。 刘芸彤去找了祝薰烟,用谢云朗,以及祝薰烟姐姐的命逼她自尽。 刘家实在对当年的内幕知道太多,刘芸彤不仅知道谢云琅的真实身份,还知道楚衡月的存在,甚至知道楚衡月就在宫中做宫女。 虽然刘芸彤也找不到楚衡烟到底在哪个宫中,但用来威胁祝薰烟已经是绰绰有余。 祝薰烟绝望之下悬梁,留下一封信说自己是杀害三皇子的凶手,将前因后果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而得知妹妹的死讯后,衡月匆忙赶去冷宫,却只见两个宫人用个破草席把妹妹卷起来直接丢上粪车拉了出去。 她此时才在宫中第一次见到谢云朗,两人遥遥相望,衡月冲过去,给了他一耳光。 谢云朗哑声将祝薰烟的死因告诉了衡月,那时衡月才得知,自己竟也是旁人用来逼迫祝薰烟自尽的原因…… 祝薰烟的死,她要负一部分责任…… 到如今,祝薰烟是她的责任,是她最亲的亲人。 她也别无所求,只盼着祝薰烟能活着就好,在冷宫,在小宫殿,在宫外,不管在哪里,活着就好。 这个世道对女子如此艰难,而衡月和祝薰烟,也不过是其中苦苦挣扎的二人。 相比衡月,祝薰烟不过是天真了些,对爱情多了份期盼,罪不至死…… “主子,到了。” 绿柳的提醒拉回衡月的思绪,她抬头,看到大明宫的牌子。 皇上还未下朝,但大明宫众人早得了吩咐,这会儿见到衡月便将她迎到了偏殿暂时休息。 无人打扰,衡月又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祝薰烟死的那天,正是她遇到上官征的那天。 那天,衡月目睹祝薰烟的尸体被人拉走,又得知她被逼死的真相。 她漫无目的的在宫里走着,下了暴雨也不知道躲避,谁知却正好碰到外出晚归的上官征,而上官征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叫停了御辇,只问了句她的名字,便让文忠把人带回了大明宫。 存了为妹妹报仇的心思,衡月顺从了皇上,也讨好了皇上。她比所有人的晋升之路都顺利,宫女之身,侍寝之后便封了婕妤,最后更是一步一步往上爬,两个月查出有孕后更是一步封妃。 大约是她的晋升速度快到让皇后感觉威胁,刘芸彤被皇后指使,让人给她下了药,孩子未满三个月便小产了。 皇上震怒,彻查此事后将刘芸彤关进冷宫,对衡月越发宠爱。 到此,皇后才像是终于能正视衡月一般,认真看待了她。 而很快,衡月又有孕了。 这次孕期很是顺利,甚至皇后还很护着她,没什么惊险刁难的就到了生产的时候。 趁着孕期,衡月也小心的慢慢的打听到了很多事情。 她想法子把妹妹身边最亲近的、从祝家带进宫的宫女如意要了过来,也慢慢探知到祝薰烟与刘芸彤、谢云朗之间的种种,更是知晓了祝薰烟被胁迫做下的那些糊涂事。 而从前在膳房时,衡月便在小心打听着关于楚家的事情,有孕之后她便与谢云朗小心的见面,谋求能翻案的那一天。 直到生产时,皇后露出本相,被人为大出血害的衡月一命呜呼…… “皇上驾到!” 一声通报声惊醒了衡月,将她瞬间从上一世拉回现在。 现在,她还活着,祝薰烟还活着,而她大约还可以,好好寻皇后报仇一回。 “在想什么?”上官征已经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顺势抓起她的手捏了捏。 第151章 白日里做的梦 衡月吸吸鼻子,将刚刚因太过沉浸回忆而挤出的眼泪憋回去,然后她也没编造其他,只道:“皇上离开之后,嫔妾又做了个不好的梦……” “天都亮了,白日里做的梦更不准了。”上官征失笑,又叹道,“还真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朕了?” “一想到再过一日皇上便要出宫去,嫔妾……”衡月垂下眼睛,话没说完,手指却可怜巴巴的扣上上官征的袖子,依赖极了。 上官征自然享受她这般,弯着唇将人搂进怀里,又好生哄了许久。 “明日就出发了,看这两天,皇上几乎与月嫔影形不离!”梁婕妤扯着帕子,醋意几乎掩饰不住。 坤宁宫内此时一片安静,没有几个人符合梁婕妤的话。 主要是,皇后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看。 “不过是外出去打猎,她便非要这般紧的扒着皇上,真是……”梁婕妤还在絮絮说着,一张帕子几乎被她撕烂。 兰嫔小心睨了眼皇后的表情,心中叹气,面上只带着不满道:“好了好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她便是再狐媚,出身在那里摆着,还能越过谁去。” “兰嫔说的有理,只月嫔这般,实在有碍观瞻。”良妃哼道,“皇后娘娘,想那月嫔从前不过是个在膳房打杂的宫女,不懂事也属正常,不如拍个姑姑去教导一番?” “她身边有皇上亲赐的姑姑。”皇后没什么情绪的说道。 既然有了一位姑姑,再去一个,这职位又如何分配呢?难道要把御赐的人给挤下去不成? 良妃蹙了下眉,兰嫔笑道:“娘娘好心,赐两个姑姑去教导月嫔,哪里还能久呆在她那里。” “你的意思是……”皇后微一挑眉,又缓缓笑开。 “一来月嫔还在孕中,娘娘出宫,自然牵挂,派两人去照顾月嫔也在情理之中;二来,有年长的姑姑前去教导月嫔种种,也是娘娘的心意。” 兰嫔轻声说着,眼看着皇后表情越发好,便也笑了起来。 皇后点头:“你说的不错,本宫确实很不放心。” 在月嫔身边光明正大的放两个人,哪怕月嫔自己下不去手打掉那孩子,有她的人动手,回头实在不行将那俩人推出去也就是了。 满殿无一人说话,只诚嫔几人微微蹙眉,虽有些替月嫔担心,但也只是觉得皇后不会真的如何,也就是派两个人去拿捏一下而已。 半上午的时候,未央宫便迎来了两个年长的姑姑。 皇后挑人很是精心,那两位,年长的是她的乳娘,另外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却是从前太后赐给皇后的。 “桂姑姑对宫中规矩最是了解,从前咱们皇后娘娘的规矩便是桂姑姑教导的。”瑞敏笑着说完,又介绍另一位,“这位元姑姑是皇后娘娘的乳娘,一直在坤宁宫伺候,只是娘娘想着得有个能管住事的姑姑陪在月嫔娘娘身边才好,这才暂时将元姑姑借了过来。” “劳皇后娘娘费心了。”衡月没如何推拒,只看皇后这般选择,便已经很明白的昭示她的心意。 元姑姑监督,桂姑姑动手,等她小产之后东窗事发,桂姑姑被顶上来,元姑姑则成了证人,事了回坤宁宫,不会伤到一丝一毫,还来恶心了她一顿。 皇后的乳母,太后身边的姑姑,岂是她这个小小嫔位敢不敬着的? 走便走了,还留下这么两个人烦她。 衡月险些藏不住脸上的不耐,对着那两个对她行礼也不如何用心的姑姑,深吸一口气。 绿柳表情也不如何好看,到底还是耐着性子,领着两人往后面住下去了。 衡月又慢慢吐出那口气,坐了片刻,到底下了决心。 两位姑姑年纪都不小了,有个病有个灾的也很正常,八月底九月初又是天气变冷的时候,这个时候病了,谁又能说得出什么呢? 可惜了,她手里没有皇后那么多的神药,只能用最笨的法子麻烦两位姑姑了。 恭送帝后离宫的第二天,皇后派下来的两位姑姑还未来得及给衡月立规矩便一个拉肚子一个着了凉,齐齐躺在了床上。 而衡月也再等不及,催着文安去冷宫,将祝薰烟给带出来。 却不想,文安第一次去后却是独自回来的,而且表情很是难看,目光也躲闪着,不敢看衡月。 他低声道:“祝才人在冷宫不小心病了,月主子现在双身子,只怕会过了病气,奴才想着,直接将她带去临华殿,再寻太医去医治……” “等过几天人好了,娘娘再见也不迟。”文安这般说着。 衡月直直看着他,看的文安越发不安,片刻后,她才道:“那请绿柳姑姑帮本宫去看一看吧。” 第152章 来晚了 文安大约也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当即跪在地上磕头,片刻后,顶着衡月冰冷的视线,颤巍巍开口:“如意姑娘……没了……” 衡月一下子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瞪着文安。 这才几日!连上一世,她无法相护的时候,祝薰烟和如意在冷宫住了小半年都健健康康的,这才几日,怎就没了! “祝才人……”文安吞了口唾沫,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衡月都要急死了! 她上前两步,简直恨不得自己去看,绿柳也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吞吞吐吐的,你倒是说啊!” “祝才人……大约是有些、有些接受不了,癔症了……”文安刚说完,便感觉身边略过一道风。 再看衡月,已经急匆匆甩下他出了门去,连绿柳小跑着几乎都追上她的脚步。 衡月不信。 怎么可能呢,从八月十五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五日。 她托了人,改良了膳食,又时时关注,不过五天,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癔症呢? 她不信。 衡月一口气跑到冷宫,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去推那冷宫门。 却没推开。 门没锁,文安已经将一切安排的好好的。 但衡月没有推开门。 她不敢…… 里面又是那种能逼疯人的寂静,衡月怕的很,她有些不敢面对里面是什么。 但很快,身后的脚步声提醒了衡月,此时不是逃避的时候。 该她面对的,总要去面对。 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冷宫的大门,大踏步走了进去。 寂静无声的冷宫里,两个人正坐在地上。 同样的蓬头垢面,同样的衣衫凌乱,同样的发不出声音。 只因为一个拼命捂着另一个的嘴,而另一个使劲去掐前一个的脖子。 衡月几步走过去,一脚踹翻正捂着祝薰烟嘴的端嫔,才要把祝薰烟扶起来,却听到她尖叫一声,忽然就跳了起来。 毫不设防的衡月被她的头撞到肩膀,险些就要跌倒,还好她眼疾手快撑住了身体,但手腕也传来钻心的疼,应是扭到了。 此时衡月也无心去管这里,她连忙喊着祝薰烟的名字,想去抓她。 但祝薰烟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只往一棵大树底下跑去。 衡月连忙跟上,追过来的绿柳等人想扶她也被她拒绝,众人跟着祝薰烟到那树下,然后齐齐顿住脚。 明显已经死去多时的如意靠坐在树上,脸色清白,看起来格外可怕。 但祝薰烟却仿佛看不到,她从袖子里掏了半天,衡月才看到,她竟然还在袖子里藏了一个馒头…… “吃,如意,吃……”祝薰烟说着,使劲往如意嘴里塞着馒头。 但如意哪里还会吃? 祝薰烟歪歪头,似乎很不明白为什么如意不肯吃饭。 她将那馒头拿回来,直接就要往自己嘴里送。 那是碰过死人的东西,她怎么能吃! 衡月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她弯腰一把打掉楚熏烟手里的馒头,然后抱着她大哭起来。 不必再问送来的膳食都去哪里了,不重要了。 只看如意尸身上的斑驳痕迹,便知其生前遭受了什么,衡月不忍心再想再问,只想赶紧带祝薰烟离开这里。 被打掉馒头的祝薰烟刚要暴怒便被衡月抱住,她整个人一下子顿住,片刻后忽然大哭起来。 “主子先起来,老弯着腰也不好……”绿柳蹙着眉扶起衡月,看着仪容乱七八糟的祝薰烟,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衡月真是后悔,她早该知道,皇后那般心狠手辣的人,别说五天,一天也能折磨的人求生无门。 “主子,先带祝才人回去吧。”绿柳才说完,忽然一个人影疯狗般的扑了过来,快的众人都没来得急拦住! 衡月也正在心神大伤时,完全没防备,可那人影来的极快,眼看便要直接撞到她的肚子上—— 还在哭的祝薰烟忽然大吼一声,一下子挡在衡月身前。 来人速度极快,带着彻骨的恨意和疯癫,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嘭”的一声巨响,祝薰烟和来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就在衡月的脚边。 衡月吓的连声尖叫,伸手想去拉祝薰烟,却被绿柳等人拽着往后退,她拼命挣脱开,跑过去想扶祝薰烟,才发现已经有鲜血从祝薰烟身下蔓延出来…… 第153章 不是提醒,而是威胁 “祝薰烟!!”衡月惊叫一声,已经有宫人连忙上前扶起祝薰烟,这时众人才看到,她后脑直直撞在一块石头,嗑出一个血口子。 “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快……” 衡月话没说完便在一片惊叫声中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衡月茫然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她一下子坐起:“祝……” “主子醒了!”绿柳惊喜的扶住她,又连忙回头道,“快,把药端过来!” “祝才人呢?”衡月盯着绿柳的眼睛,一眨不眨等着她的反应。 绿柳回望过去,微微叹气:“奴婢已经请了太医去看,只是暂时还不能挪动……” “那端嫔??”衡月握紧拳头,她虽不知为何,那端嫔却明显对她和祝薰烟怀着巨大的恶意。 “主子放心,端嫔娘娘欲要伤害主子,如今已经被关了起来……只是她也似患了癔症……” 绿柳犹豫之后,还是慢慢说道,“她一直喊着说是主子害了她的孩子,还说是……是皇后告诉她的……” 衡月都气笑了:“她因何被关进冷宫的自己都忘了么?与婉妃那些恩怨,若她忘了,便让人旁人在她耳边多说几次!” 当年正是婉妃先失了孩子,嫉妒才有孕的端嫔才去推了她使得端嫔小产,之后端嫔报复半夜捂死婉妃才被打入冷宫! 这件事情过去尚不足半年,衡月真是如何也没想到,皇后竟会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 “是了,她与我说,端嫔疯了……” 衡月喃喃。 她原本只以为,疯了便无法沟通,便有可能冲撞、误伤到祝薰烟。 但祝薰烟身边还有如意,两个人,如何也能防得住一个疯子吧?! 但偏偏,那疯子被人利用,在祝薰烟刚进冷宫毫无防备之时,便被一个仇恨着她的疯子袭击。 如意,大约就是那个时候丧命的。 衡月深深吸一口气,此时才明白皇后那句“端嫔疯了”,不是提醒,而是威胁。 因为疯了才好骗,因为疯了……才是一把好刀。 衡月起来后才发现自己并未回到未央宫,大约是当时紧急,绿柳她们给收拾了冷宫附近一个偏殿。 趁人不注意,衡月喝了两口灵泉,再起身时便觉得好了许多。 她不顾宫女的阻拦,又去到冷宫,看到祝薰烟面色惨白抱着纱布躺在只有床板的床上时,忍不住险些又哭起来。 绿柳察觉到她的情绪,连忙道:“主子可不能再哭了,孕期流泪对眼睛可不好。” “好,”衡月避过脸去,擦擦眼睛,“你们先出去,我想和祝才人单独说说话。” “是。” 众人鱼贯退出,衡月擦干净眼泪,坐着祝薰烟身边。 “妹妹……”衡月轻唤了两声,见祝薰烟实在没反应,便坐在她床边,掐着小指红痣,将手指放在祝薰烟唇边。 祝薰烟唇瓣干燥起皮,好在在衡月灵泉的注入下,很快便润泽起来。 便是昏迷中,祝薰烟也分辨出什么是好东西,对于灵泉来者不拒,很快面色也好了几分。 但衡月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差了下去。 直到那灵泉再挤不出一滴,衡月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每日还有限量。 她有些脱力的坐了一会,好了一些之后再去看祝薰烟的伤口。 血已经完全止住,原本深深的一个圆形口子,此时也好了许多。 她重新把纱布包上,同时在心里挑选着伺候祝薰烟的人选。 “主子?”绿柳敲门,衡月应了一声,见她进来便道:“这里实在不利于养伤,还是尽快将她送出去吧。” 绿柳点头,却又说道:“今日冷宫动静闹得有些大,文嫔使人开问是怎么回事了。” “便说我来看望祝才人,险些被端嫔扑到了去。” 衡月也不意外,帝后走之前让文嫔代管后宫,文嫔自要多问问的。 这般交代一二,也说明将端嫔暂时关起来的原因。 绿柳应了一声,出去回话,片刻后又带人回来,将祝薰烟抱上了特制的软轿。 衡月跟着起身,却是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她飞快扶住身边宫女,心里知道是灵泉消耗了她的体力。 好在体力在逐渐恢复中,衡月撑着夏荷的手,坚持送祝薰烟到新住处。 文安安排的很是周全,几个宫女已经等在了这里,见到祝薰烟便一口一个小主的迎了上去,床铺衣物一应俱全。 衡月看的放心了些,谢过文安后,又让夏荷暂时留下照看一二。 回到未央宫已经过了饭店,衡月却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还是绿柳又劝了她半日,衡月自己也想着灵泉恢复应该需要能量,便勉强自己多吃了些。 躺回床上,绿柳欲言又止的看着衡月,片刻后微微低头告退,到底还是什么都没问。 衡月知道绿柳一定起疑了,但现在,还不是坦白一切的时候。 她对祝薰烟的看重隐藏不住,一切都健康的时候还好,这种遇到事情时,人的下意识反应难以作假。 罢了,以后……再说吧。 文嫔在知道衡月身边有个皇上专门留下的太监后便不再多问了,只叮嘱衡月小心身孕,又问是否还要惩罚端嫔。 “冷宫大门一关,与坐牢也无异,不必管她了。”衡月坐在圈椅上,不由又叹一口气。 第154章 慢慢总会好的 第二日,祝薰烟终于醒来。 但不管衡月如何唤她,也不管旁人如何与她说话,她都毫无反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衡月气急,抓着祝薰烟的手质问跪在下面的太医,“不是说人醒过来便是伤口无事了吗,如今怎却是这般的反应?” “这,到底是撞了脑袋,微臣也不敢确定……”太医有些惶惶,不由辩解道,“或许,或许是祝才人之前被伤了心神,不肯开口,也是有的。” 衡月想起祝薰烟在受伤之前,便已经有些不认得人了,想来在冷宫还是受到了大刺激,才会是这般的反应。 她心疼极了,让人都下去后抱着祝薰烟喊妹妹,喊她原本的名字楚熏烟,但祝薰烟最多也只是稍稍动一动眼睛,其余反应都没有。 衡月犹豫许多,才尝试的说道:“谢云琅……还活着。” 祝薰烟也只是动了动眼珠,之后,却红了眼圈。 衡月长叹一口气,抱住楚熏烟,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之后每日,衡月都往临华殿来,但祝薰烟的情况完全没有好转,只偶尔衡月喊她妹妹,或者提起如意、谢云琅的时候才会有些反应,其余时间不言不语,只睁着眼睛躺在那里。 “月主子,已经查到了……如意姑娘进冷宫第一日,便因着为祝才人挡了一下,被端嫔活活砸死了……” 文安叹气,任谁也没想到,一个冷宫,竟成了这般吃人的场所。 衡月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想想她们去冷宫的时候如意的情况,便知她死了也有几日了。 估计祝薰烟也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面了贴身宫女的死亡,被刺激过大影响了心神,才会变成如今这般。 她撑着额头思索片刻,到底还是下了决心:“绿柳,叫夏竹来一趟。” 夏荷在临华殿呆了五日才回未央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回来后她还是去向衡月复命:“主子,按主子所言,已经有一位姓谢的公公去到了临华殿。” “嗯,他如何?”衡月垂眸问道。 夏荷不解其意,还是答道:“看起来像是生病了,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奴婢问他怎么了,他说只是前段时间摔伤了。” 衡月知道谢无年在皇后那里挨了一顿板子,到现在也不过十日,自然没好全。 她只盼着,有谢无年陪伴,祝薰烟能好的稍微快一点吧…… 临华殿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院子,一般也无人会去,若那两人能不被打扰的生活在那里,慢慢养着,或许,祝薰烟还能恢复从前的样子…… “主子,这几日夏荷不在,似乎被桂姑姑察觉到了……”绿柳小声与衡月说着,“主子看,是不是……” “嗯。”衡月点头。 不仅是夏荷的事情,桂姑姑那里,明明白白一包落胎药,早就被小管子发现。 如今一病不起,倒也无所谓了。 而且一个桂姑姑,不过是从前太后给皇后使绊子用的人,皇后不会太过在意,只要那位元姑姑好好的回去便是了。 有了谢云琅的陪伴,祝薰烟真的好了一些,至少不是整日在床上躺着了,偶尔还能下来走一走,虽然还不肯说话,但有一次衡月去看她,她还冲着衡月笑了一笑。 衡月便是再不喜谢云琅,也到底松了口气。 时间慢慢推移,转眼八月便过去了,待到九月中旬,帝后便要回宫,而衡月有孕也已经四个月,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而她,答应的一些承诺,也即将要兑现。 衡月实在不懂,她现在小腹已经明显,穿衣也宽松的很,她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上官彻还非要来与她见面。 “主子,桂姑姑……没了。”夏荷来报信,衡月点点头,吩咐了一笔丰厚的安葬费,让人好好埋了。 “等皇后娘娘回来,我会去向她请罪。”衡月垂着眸子叹道,“皇后娘娘原是好心,却没想,桂姑姑就这般走了……” “主子也莫要伤心,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这大约是桂姑姑的命数吧。”绿柳劝道。 衡月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回头问问桂姑姑可有家人,再送些银子过去吧。” 绿柳应是。 衡月倒是想起如意,她原想着借给如意丧葬时联系上祝家,但一时还没有回应,心中不由有些着急。 要回一个谢云琅,已经是欠了上官彻天大的人情,还要与他一起用膳,若借上官彻的路子送祝薰烟出宫,还不知道又要付出什么。 再去看祝薰烟的时候,衡月又得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当真?你们主子当真开口了?”她拉着祝薰烟的手,一脸喜色。 谢云琅照常躲了出去,伺候祝薰烟的宫女绯儿笑盈盈道:“正是呢,今日主子说了一句‘好’,咱们都听的真真的。” “好,好,慢慢总会好的,好。”衡月笑着拍拍祝薰烟的手,眼睛却是一阵酸涩,险些又落下泪来。 祝薰烟只对着她呆呆的笑,虽然不能给出回应,但应该也是高兴的。 衡月觉得,这日子总算有盼头起来。 九月中旬,帝后回宫,“卧床”养了许久的衡月终于起身,随着留守的众位嫔妃一起到宫门迎接。 第155章 该谁的便是谁的 文嫔专让衡月站在了她身边,还笑道:“这留下的嫔位,也就咱们几个了。” “嫔妾资历尚浅,如何能与姐姐相提并论。”衡月忽略姝嫔的不忿,笑着与文嫔打趣。 姝嫔轻哼一声,文嫔也不理她,只笑道:“妹妹这胎好生养到四个月,我这心里也安稳了。” 衡月也笑起来。 这段时间后宫文嫔当家,而且因为剩下的妃嫔并不多,也都是家世不显,平日里便小心谨慎的,衡月这一胎自然没什么风险,平平安安到帝后回宫,也算文嫔的功劳。 而文嫔的好,则在于她没有多过问冷宫和祝才人的事情,甚至还帮着掩盖了一二。 随着一声通报,御驾辘辘而来,后面一长串后宫妃嫔的车马不远不近的缀着,很快便到了宫门前。 “嫔妾参见皇上。” 文嫔和衡月站在最前方,带着众位妃嫔一起行礼。 上官征从御辇下来,伸手先扶起衡月,顿了一下又扶起文嫔,然后道:“都起吧。” 说完,他拍了拍文嫔的手:“辛苦你了。” “是嫔妾之荣幸,不觉辛苦。”文嫔柔声道。 衡月微微笑着站在一边,上官征看了她一眼,下一瞬却蹙了蹙眉。 衡月一顿,绿柳及时凑到她耳边道:“奴婢就说,主子瘦了,皇上定也是看出来了。” “好了,等久了吧,都回去吧。”上官征说着,又转而拉住衡月,“月嫔有孕,随朕上车。” “嫔妾不敢。”衡月马上道。 姝嫔憋了一早上的气此时像是终于找到宣泄口,哼了一声道:“皇上莫要难为月嫔了,她一个宫女出身,哪里懂什么却辇之德。” “你倒是懂的很,口齿这般伶俐。”上官征瞪向姝嫔。 姝嫔梗着脖子还想说什么,被文嫔不着痕迹的挡住,笑道:“月嫔妹妹怀着身子,还在休养之中,站了这许久,再走回去确实太累了。” “那便随本宫一起走吧,正好本宫还有些事情,想问问月嫔妹妹。”后一步下车跟过来的皇后正好接话道。 衡月还想拒绝,上官征却道:“也好。” 他是想着衡月再走回去也太远了些,不能做御辇,坐皇后的车也使得。 皇上发了话,众妃不管怎么想,只能眼睁睁看着衡月上了皇后的辇车。 那也是,凤车啊,一个宫女她也配! 姝嫔嫉妒的眼睛都要滴出血来,文嫔站在她身边,轻声含笑道:“有些东西,该谁的便是谁的,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看她倒是能得意几日!”姝嫔扯着帕子恨声说了这么一句,便气冲冲的一跺脚,率先扭头走了。 一群妃嫔顶着秋天的日头站了半个上午,这会儿却连个皇上眼神都没得便又要回去,再是心里不甘,却也没有办法。 她们几乎已经是这后宫最底层的存在,无人在意她们的心思。 而此时的衡月,简直恨不得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 一上辇车,皇后的视线便定在衡月的肚子上。 那是带着不满和嫌弃的视线,几乎要将衡月微微凸起的肚子烧个对穿。 她阴森森的笑了一声:“月嫔,实在是坚持啊。” “嫔妾也是顺其自然罢了。”衡月不卑不亢回答。 “顺其自然?呵,何必呢。”皇后涂了大红色豆蔻的指甲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本宫向来不喜顺其自然,更喜欢掌控一切。” “可惜有时候,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人为控制的。”衡月说道。 皇后懒懒一翻眼皮:“哦?可本宫并不觉得。” 衡月垂眸,一副谦卑模样:“还未来得及向皇后娘娘请罪,前段日子降温,晚上吹了一阵子冷风,桂姑姑便病了。” “哦?病了?”皇后微微笑起,“这般不中用。” “大约是年纪大了,嫔妾请了医女照顾,也未好起来,前几日竟一病不起……” 衡月说着,满意的看到皇后脸上的笑终于没了。 她继续道:“嫔妾已经给了厚厚的丧仪,也请人到她家中送了银子,只是愧对皇后娘娘,心中不安。” “不安,你还会不安。”皇后冷哼,“月嫔,本宫倒是小看你了。” 衡月还是那般表情:“嫔妾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深深看了她几眼,没再说什么,只道了一声“好”,忽又笑起来:“那本宫的乳母,可没病死在你未央宫吧?” “嫔妾不敢,元姑姑随也病了一场,如今也已经大好了。”衡月答道。 “好,月嫔,你很好。”皇后没再说什么,摆着一张冷脸,直到下了车。 衡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很是强硬,这个孩子她是要保住的,什么小产了再重新怀一个,她竟是不愿。 不愿便不愿吧,皇后想着,她总有法子让她愿意。 到了坤宁宫,被绿柳亲自送回的元姑姑也到了。 与皇后离宫之前相比,元姑姑实在是瘦了一圈,这会儿得脸坐在绣凳上,提起月嫔,也只是长吁短叹。 第156章 被知道了 元姑姑和皇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月嫔当真是个聪慧人。” 皇后垂着眸,等着元姑姑接下来的话。 “老奴和桂姑姑一起到的未央宫,明明三两句间她便明白了我二人的身份不同,但不管在明面上还是私底下,对待我二人却是完全相同。” 元姑姑苦笑道,“大约也就是得的病不同吧,老奴不过拉几次肚子,桂姑姑却是当夜便风寒起了个高烧,一直就没下来床过。” “呵。”皇后冷笑一声。 桂姑姑的死不必多言,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后也无心计较,太后的人,死在月嫔宫里,总比死在她宫里好。 只是在她看来,月嫔也实在是年轻气盛了,桂姑姑再如何,也是太后的人,她一个嫔,还能浑身是胆了? “老奴装着生病一直未好,在未央宫这段时间也打听了一些事情。” 元姑姑不急不缓继续说道,“那日在冷宫的事情,娘娘可知晓了?” “冷宫还出事了?本宫并未得到回禀。”皇后微微蹙了下眉。 元姑姑也没意外:“大约是怕扰了娘娘,又怕担责,便未上禀娘娘吧。” “担责?”皇后更好奇了。 “是,月嫔跑去冷宫探望被关的祝才人,被发狂的端嫔推了一下子,险些摔倒。” 皇后一愣,继而轻啧:“可惜……” “确实可惜了,若端嫔得手便好了。”元姑姑道,“桂姑姑那里准备的药也被她发现了,哎,老奴无用,未能完成娘娘的嘱托。” 皇后摇了摇头:“也就姑且一试。” “但后来老奴察觉,桂姑姑的死并不只是因为那药被发现,更是因为……她察觉到了夏荷姑娘的异状……” 皇后微微挑眉,听元姑姑细说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着,忽然一笑。 她道:“原是如此,本宫还说,她实在不像是胆小的人。” 怎么可能会不敢向皇上求情,怎么可能会任由祝才人在冷宫住着不管,尤其是在知道端嫔那般疯癫之后。 虽然细节还不清楚,但祝才人此时定不住在冷宫了。 皇后不急不恼,只满意的眯起眼睛。 越在乎越好,越在乎对她才越有用。 未央宫中,衡月迎来了诚嫔和静嫔,两位嫔还带了大公主上官仪和二公主上官慧一起过来。 两位公主年纪相仿,都是三四岁的年龄,说话奶声奶气的,很是可爱。 衡月喜欢的不得了,一叠声叫人端了点心来给两个小家伙。 “叨扰妹妹。”静嫔柔声说的。 她实在是个安静温婉的人,平时跟着诚嫔来未央宫也甚少主动说话。 诚嫔却是看着大公主谦让二公主先选,露出满意的笑来。 公主们吃着点心,诚嫔与衡月说起此次秋猎时发生的种种事情,最后千言万语还是叹成一句话:“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实在不简单。” 众人一时静默无语。 别的不说,只魏家家世在那里,皇后本身不仅没有错处,甚至可以说是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 这样的皇后,便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命的事情,也不一定能撼动她的地位…… “月娘娘,弟弟什么时候出生啊?”上官慧忽然一句话,将满殿的寂静打破。 小姑娘吃的嘴角都沾了白色的粉末,两颊鼓鼓囊囊的,说话都带了一股甜香味道。 衡月不由自主便笑了起来:“快了,过完年就出来和你玩儿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上官慧说的是弟弟。 静嫔惊喜的看过来,诚嫔亦是高兴的一拍巴掌:“哎呀,都说小孩子的话最准,看来妹妹怀的确实是男孩!” 衡月有些失神,手下意识的放在小腹上。 上一世端嫔生了贵子,凭借那个儿子在后宫任凭风雨屹立不倒;这一世,她生的,会是贵子吗…… “若真是皇子,那当真是天大的喜事了。”绿柳也笑眯眯的说道,“只可惜瓜熟蒂落之前,谁也不能确定呢。” “绿柳姑姑说的是,这种事情,未能落定之前,确实不好往外说的。”诚嫔马上应道,静嫔也跟着点点头。 衡月回过神来,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不相信自己会有这般的福气。” “要我说,妹妹的福气呀,不止于眼前这些呢。”诚嫔意有所指道。 衡月笑笑,没再说什么。 回去路上,静嫔忽然小声问道:“诚嫔姐姐刚刚为何那般说?” “哪般?”诚嫔微微挑眉,又笑起,“你进王府时间稍晚,很多事情不知道……便听我的,无论如何也要与她交好便是。” 看静嫔没再说话,诚嫔沉下眉眼:“你我都是刚生下孩子,便被皇后喂了那药,之后再无身孕……若想报仇,也只有她能帮我们。” 静嫔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她没和诚嫔说,也没与任何人说过。 其实在生下上官慧后的半年,她偶然有次查出有孕,但不过半个月便小产了。因着什么都没查出来,便没有声张,但皇后还专门给她送了补身药材。 那哪里是补身的,明晃晃就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以及告诉她们,是因皇后宽厚,她们才得以生下一个女儿。 第157章 皇后的霸道 这种被人完全掌控的感觉,实在是令人不爽啊。 静嫔垂眸,心中暗想,若真如诚嫔所说,这位月嫔能有机会绊倒皇后,那她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因着帝后回宫,宫中很是热闹了一番,又因马上便是九九节,后宫一时忙碌。 衡月原以为这般的话,皇后应该没时间去关注冷宫,而她还在尝试联系祝家,想将祝薰烟送出宫去。 也是此时,夏竹又来寻她了。 “王爷问主子,何时有空一起用晚膳?”夏竹笑着问道,声音很是温和。 衡月看了她片刻:“你家王爷是准备在哪里与本宫一起用膳?” “就设在云晚湖边上,主子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夏竹这般说着。 “这般地方,让本宫如何放心?万一被人看到,本宫与这腹中的孩儿,岂不是有嘴都说不清?”衡月眼睛一转,昂起下巴道,“这般吧,为了感激靖王殿下相助,本宫请他到未央宫用膳。” “主子,这,这不符规矩……”夏竹惊讶的瞪大眼睛。 衡月只笑道:“本宫亲自为他准备一顿膳食,如何?” 夏竹一顿,虽然明白衡月的顾忌,但更明白,有这个条件,只怕靖王真的会答应。 毕竟如今合宫都知道,皇上最喜的便是月嫔的手艺。 但因月嫔有孕,就连皇上,也不是常常能吃到月嫔亲手做的饭的。 夏竹纠结之后,还是说道:“奴婢会原话转告。” “好。”衡月点头。 外男不得进后宫,上官彻敢来,便是被人发现,那也是他的错处,衡月完全可以倒打一耙,不管别人相信不相信,总之还有可以辩解的余地。 若被人在云晚湖抓了现行,却实在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衡月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自从皇后回宫后,她还未去看过祝薰烟。虽然知道文安给安排的人照顾的很是周到,又有谢云琅陪伴,应是无碍,但还是担心。 “不若奴婢去看看?”绿柳已经明白衡月的心思,便主动请缨道。 衡月摇了摇头:“被皇后看到就麻烦了,你去与我去,又有什么不同。” 这话说的绿柳低头抿唇笑了笑,还待要说什么,却听到通报声,皇上来了。 她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上午才回来,这便又来看主子,实在是挂心呢。” 衡月嗔了她一眼,起身准备迎驾,想一想,到底还是不放心,叮嘱道:“你使个面生的小宫女,往临华殿去看看,避着人点。” 绿柳应了一声,给皇上奉上茶后便离开了。 衡月坐在一旁,陪上官征说着话,巧笑嫣兮,眉目温婉,只心却往临华殿飘去。 “……可还做噩梦?”上官征忽然问道。 衡月顿了一下,露出委屈兮兮的表情:“皇上不在,嫔妾总不得安眠。” “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了。”上官征很是受用她这般依赖,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叹道,“朕知晓你乍然得宠有孕,心中不安稳,但你放宽心,朕陪着你呢。” “皇上……”衡月眼圈微红,双眼雾蒙蒙的就泛起泪来。 上官征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都要做母亲的亲了,怎还这般爱哭。” “皇上不要笑嫔妾了。”衡月嗔道,一手捂着眼睛,“嫔妾也没哭。” “嗯,没哭,那泪珠儿还藏在眼睛里呢,让朕瞧瞧。”说着,上官征去拉衡月的手,又怕伤了她,行动之间小心翼翼,两人的距离却越发近了。 好不容易再瞧见那一双盈盈水眸,上官征顿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叹息般的喊了一声“容儿”,便吻在了她的眼睛上。 片刻后,他略有些含糊的说道:“已经有孕四个月,应该可以了……” 衡月一惊,下意识抗拒:“皇上,不,嫔妾害怕……” “莫怕,朕轻点……” 绿柳回来的时候,便见一群人在门外守着,再看屋里那动静,便明白过来,跟在等在一旁。 文忠对着她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绿柳低声道:“我们主子还怀着孕呢……” “皇上看重月主子这一胎,心里有数着呢。”文忠老神在在说道。 绿柳瞪了他一眼,文忠笑起来,没说更多。 绿柳便又问道:“这次秋猎,一切都好?” “都好,没什么事发生。”文忠舒了口气。 能平平安安,便已经是极好了。 绿柳往坤宁宫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也都好?” “害,别提了,发落了个才人。”文忠叹道,“封才人,可还有印象?就因为仪态不佳,被皇后找借口发落了,现在还留在猎场呢。” 绿柳:…… 挺好的,皇后还是从前那般。 两人说了些有的没的,倒是文忠还感慨道:“皇上打猎时都没召幸几个妃子,倒是这一回来……” 绿柳再瞪他一眼,两人悄悄回去守在门口,没敢再多说什么。 天已完全黑透,里面才传来皇上叫水的声音。 绿柳忙跟着进去,见衡月包着被子躺在床上,面色红润,眉眼含情,明显没什么不适,这才放心下来。 洗漱又换过衣服后,衡月扶着绿柳的手出来,上官征已经叫了一桌晚膳,就等着她来吃了。 第158章 又来威胁她? “可有感觉不舒服?”上官征甚至亲手给衡月盛了一碗粥放在她跟前,眸中笑意满满,“是朕有些孟浪了。” 衡月低着头,脸颊微红,娇娇的嗔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却连耳朵和脖颈都悄悄红了起来。 上官征便更愉悦了些。 好不容易,在就寝前等到个机会,衡月问绿柳:“怎么样?” “主子放心,一切都好,无人打扰。”绿柳低声答道,又笑起,“今日祝才人也用了不少膳食呢。” “那便好。”衡月轻轻笑起来。 总会好起来的。 当晚,上官征还是留宿在未央宫,彻夜的耳鬓厮磨之后,衡月便顶着黑眼圈迎来请她过去坤宁宫一趟的瑞敏。 衡月心知昨日的事情瞒不过皇后,却也没想到会来的这般快。 她坐着软轿一路到了坤宁宫,没想到等着她的,除了皇后,还有兰嫔。 一见衡月从软轿上下来,兰嫔就是白眼一翻:“哟,还坐软轿呢?怎么,都能伺候皇上了,连走两步路都不行?” “要嫔妾说,皇后娘娘就是太过心软了。娘娘心疼月嫔,不必她来请安,可你悄悄呀,这有了身孕还不老实,勾的皇上白日里便……哎哟,嫔妾都没脸说出来,偏有人都会那般做呢!” 兰嫔上来就嘲讽拉满,衡月如何猜不到原因? 她只低着头坐在另一边,只当自己听到的都是狗叫。 在叫的是兰嫔吗?不,那是皇后的心声啊。 大约衡月始终淡淡的态度刺激到了兰嫔,她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月嫔,我比你进宫早些,便妄自称一声姐姐。” “今日姐姐在这里劝你,莫要觉得有了身孕便万事大吉。”兰嫔斜楞着眼睛看着衡月,“又想诞育龙嗣,又想霸占着皇上的宠爱不放,呵,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姐姐教导的是。”衡月低头答道。 “哼,知道便好。”兰嫔转身坐下,对着皇后说道,“瞧嫔妾失仪了,还望娘娘莫要在意。” “你也是情急,担心月嫔,本宫知道。”皇后淡淡说道。 衡月想了想,起身道:“嫔妾有错,求皇后娘娘责罚。” “哦?月嫔何错之有?”皇后微微挑眉,话说的毫无情绪。 衡月抿了下唇:“嫔妾不该……不该任由皇上……该劝解皇上的。” “你一个嫔,如何能劝得住皇上?”皇后无所谓的笑了笑,“行,坐下吧,本宫叫你来,也只是想与你说,皇嗣为重。” “生育一个健康的皇子,是本宫与你,最大的心愿了。”皇后这般说着。 衡月知道皇后是意有所指,却也回望回去:“嫔妾所望,便是如此。” “既然月嫔与本宫心意相通,便是最好。” 皇后说着,状似无意的问道,“不知月嫔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这一句话直接将衡月的警报拉满,她心脏狂跳,却努力控制着表情答道:“嫔妾幼时家中遭难,早便没什么人了。” “哦?本宫还以为月婕妤会有个妹妹呢。”皇后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衡月心提到嗓子眼,好在声音依旧稳的很:“嫔妾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 “嗯,对了,兰嫔,你知道这宫中有个临华殿吗?”皇后忽又笑吟吟换了话题。 兰嫔满面茫然:“嫔妾不知……”说完,她也笑起,“这后宫如此多的殿宇,嫔妾如何能都知道呢。” “是啊,这后宫如此多的殿宇,随便藏个人,谁又能知道呢?”皇后笑道。 衡月手指紧紧握在掌心,甚至没有勇气去看皇后一眼。 皇后,这意思,明明白白,此心昭昭,竟还是要用祝薰烟来威胁她! 祝薰烟,她的妹妹,在冷宫被吓疯,被重创,如今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点,结果呢? 又要被皇后抓住恐吓么? 这一瞬,衡月简直想认输了。 她想说这腹中的孩子她不要了,任由皇后处置吧,只求皇后莫要再动祝薰烟,莫要再动她的妹妹啊! “月嫔也不必想太多,安心养胎便是。”皇后又将话题转回衡月身上。 兰嫔不懂,只脑袋又跟着转了回来,衡月应了一声“是”,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等到要走了,皇后才像是不经意般说道:“孕期行房事容易导致小产……等你生完孩子,本宫再为你安排,定将这段时间缺少的宠幸都给你补上,可好?” 衡月心中一惊,不敢置信看向皇后。 兰嫔却满脸羡慕说道:“皇后娘娘对月嫔真好!” 衡月却在皇后脸上看到了确定。 皇后想怎么想的, 竟…竟想让她将小产责任,推在皇上身上?! 第159章 这孩子拼命想活 浑浑噩噩回到未央宫,衡月下软轿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在地上。 宫女太监惊呼着乱作一团,衡月却轻轻用手抚着肚子,眼中酸涩。 这孩子……或许真的保不住了。 此时又何必这般紧张,又何必这么多的人来保护,又何必……何必托生到她肚子里。 难道上一世,这一世,她的第一个孩子,都是注定留不住的吗? 不,还有一线生机。 若能赶在皇后动手之前,让祝薰烟“暴毙”,出了这四方城,外面天大地大,皇后还能管得着? 要快,必须,实在是联系不上祝家,便……便走靖王的路子,也要将他二人尽快送出宫去! 衡月才下定决心,准备回宫就喊夏竹去寻上官彻,却不想,才进了未央宫,她便瞧见一个宫女正着急的等在廊下。 “月嫔娘娘!您可回来了!”那宫女焦心的表情才印入眼帘,衡月便觉得眼前一黑。 这,正是如今在伺候祝薰烟的雪雁,雪雁这般在这里,就说明,祝薰烟那里出了事! 能出什么事! 这整个后宫,这般迅速的毫不留情的对祝薰烟出手的,还能是谁! 她扶住绿柳的手,阻止自己发软的腿想跪下,开口问道:“怎么了……” 衡月觉得自己应该是正常说话的,却没想到发出的声音却极小,还带着颤抖。 雪雁顿了一下,还是说道:“今日……坤宁宫的画眉姐姐忽然来了临华殿,说、说谢公公身份不对,当着、当着主子的面责打了谢公公一顿!” 衡月一愣,打、打了谢云琅? “主子非常崩溃,扑过去想帮谢公公挡住板子,却被画眉命人拉开……” 衡月眼神茫然,皇后这是什么路数? “谢公公受了些皮外伤,不甚严重,但……但主子受了大刺激,如今谁靠近都只会尖叫,也不许奴婢们伺候,晚膳也不肯吃,水也不喝……” 雪雁说着,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衡月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 原来皇后是在攻心…… 只来得及想这么多,衡月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等衡月恢复意识醒过来的时候,上官征正面沉如水的坐在她床前,而再看过去,地上跪着一群太医,各个以头杵地不敢吱声。 “皇上……”衡月虚弱的喊道。 明明极其细弱的声音,却因殿中实在安静,一下子就引起众人的注意。 上官征猛然回头,拉着她的手问道:“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嫔妾……嫔妾是怎么了?”衡月眨眨眼,又忽然想起什么,惊慌的去摸肚子,“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无事,倒是你,又因什么受到这般大的惊吓?”上官征无奈。 衡月也摸到了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愣了一下,才勉强笑道:“嫔妾,惊吓?” “心绪起伏过大,加上近来忧思过重,导致胎像不稳……月嫔,你便是这般照顾朕的龙嗣的?” 上官征此次大约是真生气了,问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黑黑沉沉,再无平时的温柔。 衡月愣了一下,跪在下面的一人开口道:“皇上、月嫔娘娘还请放心,龙裔无碍的。” 上官征扫了余御医一眼,又看衡月:“那是孩子求生意识顽强,才无碍,你呢?” 衡月一愣,放在小腹上的手也哆嗦了一下。 余御医又开口道:“确实如皇上所言。” 确实如皇上所言,是因为这孩子拼命想活,所以哪怕她思虑再重,这孩子也顽强的活着是吗? ta这般努力的想要被生下来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而她这个做母亲的,却真的想过不要她…… 衡月一手捂住眼睛,眼泪簌簌而下。 她脸色苍白极了,连唇上都没什么血色,小小一个,躺在那里几乎要被衾被完全埋住。 她哭的又实在厉害,便是手指捂的再紧,眼泪也从指缝间挤了出来,汇成小溪一般的存在。 上官征不由便心软了。 得知她不顾孩子,情绪还在大起大落时,他是真的怒极,整个未央宫的宫人都被他发落了一遍。 但这会儿,见衡月哭的实在伤心,他又觉无奈。 挥挥手,让人都出去,上官征俯身抱起衡月,让她的头靠进自己怀里。 衡月被他抱着,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原就细白的手指此时因为用力过大,关节处都弯出一片惨白。 她无声的哭了许久,哭到上官征心都要化成水了。 胸前一片濡湿,是不舒服的,但莫名的,上官征并未觉得生气。 他像哄小孩子那般,在她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耐心又温柔。 衡月哭了很久很久,哭到自己又睡着过去。 等上官征察觉到不对,将人从怀里拉起来看了一眼,之后便哭笑不得的重新将她安顿在了枕头上。 第160章 还能因为什么? 寝衣被蹭的凌乱,更衬得躺在那里的人身躯娇小,只小腹处微微隆起;再看那张小脸上,眼睛微红,唇瓣倒是比刚刚多了些润色。 上官征弯腰,无奈的在衡月唇上落下一吻:“好好休息。” 出了寝殿,面对跪了一院子的宫人,上官征又恢复了冷冽神色:“伺候主子不利,没人罚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是,多谢皇上。” 众人一起磕头,但心中却安定下来。 皇上肯罚他们,而不是像刚刚那般二话不说就让他们出去跪着,这便是此事要揭过了的意思。 刚刚跪着的时候,众人有多害怕,这会儿就有多放心。 在皇上递给文忠一个眼色转身走了之后,绿柳先站了起来,随后是吴富贵,以及其余宫人。 来不及管自己跪的生疼的膝盖,绿柳拖拉着腿快速凑近文忠问道:“我们主子怎么样了?” “太医都走了,皇上也罚过了,肯定就是无事了呗。”文忠叹道,“刚刚真是吓死咱家了,你说这好好的,人怎么就昏过去了呢?” 绿柳摇摇头,也不懂衡月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如今还盛宠在身,怎就这般多的心事。 “皇上今晚怕是要留宿这里了,罢了,咱家还得往敬事房说一声。”文忠叹了口气。 绿柳斜他一眼:“说的像是需要你文大总管自己去跑一般。” “哈,行了,你也甭与咱家贫嘴。”文忠说着,抛给绿柳一个小盒子,“刚那谁悄悄塞给我的,不用问,肯定是看到你跪在那里了。” 绿柳垂眸接过盒子,什么都没说,直接要往寝殿去。 “哎,皇上在里头呢,又没叫人,你还是快回去抹药吧。”文忠拦了她一下。 绿柳转念一想也是,皇上这会儿估计也不会愿意看到她在跟前,便叹了口气,与文忠说好有事便去叫她,就回了自己屋子。 其余宫女有样学样,也都没敢去打扰皇上和衡月,只留下今晚值夜的那个,其余人便都回去休息了。 衡月一觉睡醒,上官征都已经走了。 绿柳守在床前,见她醒来便先念了句佛:“主子可要吓死奴婢了。” “我的错,最近想有些多了。”衡月有些不好意思。 她扶着绿柳的手站起来,一边问道,“皇上呢?” “皇上去早朝了呀,不过去之前皇上专门叮嘱,要来和主子一起用午膳。”绿柳说道。 衡月顿了一下,看看外面的天色,距离午膳大约时间也不长了。 一时间,衡月都不知道上官征是怎么了,怎么这两天会这般……黏人。 但也没办法,总不能弃皇上不顾,再去临华殿看祝薰烟吧。 只能下午再去了。 衡月心里揣着着急,面上却不能显出什么来。 但谁能知道,就她睡觉这会儿功夫,坤宁宫中,天底下最尊贵的这对儿夫妻却难得的发生了一次争吵。 “皇上今早一来,便与臣妾这般不对那般不好,臣妾愚钝,还想请问皇上,到底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对了?” 皇后看着上官征,眸中闪过一丝怨恨。 她不知道吗? 她自然知道! 衡月昨日从她这里回去便昏倒了,之后皇上急匆匆赶到未央宫,竟是一夜未出! 那个贱人!怀着身子还能勾的皇上留在未央宫中! 今日一早,皇上下了朝倒是就过来了坤宁宫,只皇后还没来得急高兴片刻,便被皇上甩了脸子。 还能因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那贱婢从她这里离开后昏倒,便将责任算在了她的身上! 皇后不受这没原因的委屈,当即便起身行礼,非要皇上说出个一二三来。 上官征如何能直说,只冷声道:“皇后多虑了,朕并未觉得皇后哪里做的不好。” “是吗?那皇上倒是说说,臣妾哪里做的好。”皇后抬眸直直看向上官征。 上官征本就是来找茬的,还夸她? 当即他冷笑一声,猛的一拍桌子。 殿中所有宫人一惊,慌忙下跪。 而原本还在俯身行礼的皇后,却在这一片下跪的人群中,缓缓站直了身子。 她直视着上官征的眼睛,不闪不避,直接问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没觉得臣妾哪里不好,又来臣妾这里发什么脾气?” 第161章 “杖毙。” 瑞敏都吓的想在后面拽皇后的衣服了。 怎么敢这般与皇上说话? 皇后本就压抑着怒气,她一把挥开瑞敏拉着她的手,走近一步,看着上官征,勾起一个笑:“皇上既来了,又摆出这副脸色,不如直接说个清楚?” “皇后对朕,便是这般态度么?大呼小喝,当朕是什么,你宫里的奴才吗?” 上官征又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你越矩了,皇后。” 皇后顿了一下,缓缓后退一步,又俯身下去:“臣妾一时激动,求皇上原谅则个。” 上官征继续那般,耷着眼皮看她,没有说话。 皇后闭了闭眼睛,一咬牙,弯了膝盖跪在地上:“臣妾御前无状,求皇上责罚。” “朕记得,你前几日刚因为一个才人在你面前进退无度废了她。” 上官征一个“废”字咬的格外重,“朕希望,皇后能为后宫表率,也要懂得日省三身才好。” “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话说到这里,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上官征面色不变,抬步离开,直接从跪着的皇后身边略过,头也不回的走到了殿门口。 “主子……”瑞敏连忙上前来扶皇后,心疼不已。 皇后都多久没跪过了…… 身为国母,除了祭拜天地祖宗,皇后平时是不必行跪拜礼的。 可今日,皇后却跪着听皇上的训斥,这心里该多难受啊…… 皇后却没站起来,她跪在那里,呆呆的看着皇上刚刚坐过的位置片刻,忽然大笑起来。 她扶住瑞敏的手,一边笑出眼泪,一边问瑞敏:“你听到了吗?啊?你听到了吗?他想废掉本宫,他竟然敢废掉本宫!” “没有啊,奴婢听着皇上绝无这个意思。” “你不懂他……” 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眸光一瞬间变的凌冽。 皇上刚刚说她“废”了一个才人,但区区一个才人,贬便贬了,如何能论得上废呢? 这后宫,唯一能被废掉的,就是,她这个皇后啊…… 因为一个宫女,皇上竟起了废掉她的心思,好,好的很啊! 她倒要看看,那弱不禁风的衡月,还能再活几天! “来人!”皇后跪在原地没动,喊道,“本宫记得临华殿有个叫雪雁的宫女,这名字与本宫身边人重了,本宫实在不喜欢。” 画眉低头弯腰等在一旁,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惴惴。 “这般对本宫不敬不重,本宫实在不悦。”皇后冷声,从唇齿间缓缓吐出两个字,“杖毙。” 画眉后脊背一寒,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称是。 “还有,”皇后微微眯起眼睛,“当着祝才人的面,行杖毙。” “主子……”瑞敏忍不住喊了一声,皇后置若罔闻,片刻后,画眉只能咬牙应道:“是。” 皇后这才像是顺了一口气一般,轻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画眉领命而去,瑞敏一时却有些不敢上前。 皇后才不管她们的心思,她坐在刚刚皇上坐过的位置,闭上眼睛平复了下情绪,才睁眼一笑。 衡月,真是太讨厌了。 若说从前那祝芸容占据了上官征的心,让他久久难忘,那么长着相似的脸却留在上官征身边的衡月,便是纯粹的该死了。 她该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死! 她们这般卑贱无耻之人,就不该活在这世界上! 直到画眉回来复命,说雪雁已死,祝才人昏了过去,皇后才觉得哽在心口的那不顺的气儿才捋了下去。 此时,未央宫中还是一片和谐。 皇上专门叮嘱人给衡月做的药膳,吃起来顺滑香鲜,也没什么药味儿。 昨晚就没吃饭,又睡过了早膳的衡月胃口大开,连续吃了几碗后,对着上官征笑眯了双眼。 “这般才对,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上官征温声道。 衡月点点头,又拿起勺子喝了口汤,承诺道:“嫔妾一定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看上官征只是轻笑,衡月低头继续喝汤。 大概除了她自己,没人能明白,这句承诺的沉重在哪里了。 这个孩子,那般坚强努力的活着,她便没有剥夺他生命的权利。 如今她面对的困境是她自己的,而不应该是这孩子的。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打定主意,衡月送走上官征,又回寝殿休息了一会儿才起身,这便准备往临华殿去看看。 谢云琅受了大伤,祝薰烟受到刺激,还不知道怎么样。 想到这些,衡月心情难免沉重,但她也在努力给自己打气,总归她能找到机会,将祝薰烟和谢云琅好好送出宫去。 然而这些想法,再站到临华殿门口,听到里面的尖叫哭声,又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时荡然无存。 第162章 她最怕这些 “主子……主子还是先莫要进去了,让人先去看看。” 绿柳闻着味道不对,连忙拦住衡月,又对着夏荷使了个颜色。 夏荷担心的看了看衡月,又对着绿柳点点头,这才进了临华殿。 之后,衡月便听到夏荷一声尖叫响起,片刻后她便匆忙跑了出来,慌不择路的甚至险些撞到衡月。 绿柳连忙拦了她一把,呵斥道:“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 “雪、雪雁、雪雁死了……”夏荷紧紧抓着绿柳的胳膊,磕磕巴巴的说道,“被、被活活打死的,尸、尸身还、还在那里……” 绿柳一惊,衡月却马上想到最重要的问题:“祝才人呢?” “奴婢、奴婢没见着……”夏荷吓的身体都开始颤抖,“奴婢,奴婢,奴婢……” 她说着都快哭起来了,显然不想再进去一次。 衡月闭了闭眼睛,抬步便要往里走去。 “主子,主子!”绿柳连忙拦她,好声好气的劝道,“主子如今还怀着小皇子,身子贵重,还是不要去看那些个腌臜东西了吧。” “我得去看看祝才人怎么样了……” 衡月目光空茫,喃喃说道,“她怕这些,她最怕这些……如意的事情已经让她险些疯掉,如今,如今雪雁又死在她眼前……” 一遍遍一重重,一次次一回回。 皇后的折磨,从细小处,到宏大处,从无声处,到震耳欲聋,一点点都不肯放过你。 从身到心,折磨的一个人痛不欲生。 衡月必须要去见见祝薰烟。 她不再管绿柳的阻拦,坚定的迈进了门。 临华殿的院子原本就小,这一进去,能闻见的血腥味便更浓烈。 衡月下意识的干呕一声,她强制着自己不去往院子里看,沿着墙边往正殿走去。 屋子里也是一片混乱,但几乎没什么人,只侧殿里偶尔几声抽泣。 衡月进到寝殿,却见里面只有谢云琅一个人,正在拿着帕子给躺在床上的祝薰烟擦着脸。 “她怎么样了?”衡月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 谢云琅回头,见到她,连忙起身,却又很快低下头去,似乎想行礼。 衡月不耐的打断他:“回答我。” “她……受了些刺激,又昏过去了。”谢云琅的嗓子哑的更不像话,“不知道……还不知道会怎样……” “其他宫人呢?”衡月问道,她只是担心谢云琅到底是男子,伺候祝薰烟不够细心。 谢云琅抿了下唇:“皇后命人打死雪雁,不得反抗,又……又不许人给雪雁收拾,她们几个都被吓到了,哭着求我不想再伺候烟儿……” 衡月摇晃了一下身子。 皇后实在是,杀人诛心。 “我会好好照顾烟儿的,你放心。”谢云琅这般说着,但明显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衡月看了看外面,寝殿的窗户和门都关的紧紧的,大约是怕外面的血腥气飘进来,但因这般,便显得更加逼仄难耐。 她咬了下唇,四下看看,找了个大床单便走了出去。 绿柳不解的跟着她,见她竟弯腰用床单盖住雪雁的尸体,连忙上前惊呼:“主子?” 衡月沉着眉眼,没吱声,还叮嘱绿柳:“你离远点。” 皇后不是不许人手势吗?她偏要,皇后又能如何? 衡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让祝薰烟躺在那么一个,本就逼仄,又无法通风的地方吧。 她直接将雪雁的尸体拖出了临华殿外,又提了半桶水,分几次慢慢冲洗干净地上的血迹。 稍微有些累,衡月扶着廊下的柱子缓了几口气,再抬眼,便对上刚开了窗户看过来的谢云琅。 衡月便走到窗前,看了看还睡着的祝薰烟,她深呼吸几口气,才缓声道:“照顾好她,缺什么,来问我、或者到东膳房找徐姑姑要,都可以。” “好,你放心。”谢云琅只说了这么一句。 衡月再看了祝薰烟两眼,只是天色也不早,她也担心上官征再去未央宫找不到人,便急忙回去了。 回到未央宫,刚洗漱换下衣服,“皇上驾到”的通报声便响起。 衡月只能披散着湿发,匆匆忙忙出来见上官征。 上官征微一扬眉:“怎么这个时候沐浴?” “看天儿还好,就想洗洗头发。”衡月避重就轻,“皇上晚上想用些什么?” “让他们去准备就好,你歇着,陪陪朕。”上官征坐在榻上,一歪身子就靠住了大引枕,之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衡月小心的上前:“皇上?” “没什么,就是今日事多,有些累了。”上官征伸手,“过来。” 衡月握住他的手,被他一把拉到腿上坐着。 她微有些不好意思,上官征却很自然的环住她的腰,又撩起她还湿着的长发,忽然来了兴趣:“朕给你擦头发。” ……最后衡月硬生生被他揪掉几根头发,还没怎么干。 她哭笑不得的找绿柳又给自己擦了一回。 心中虽还惦记着祝薰烟的情况,衡月面上依旧打起精神,陪着上官征嬉笑怒骂,非常自然。 连绿柳都担心的看了衡月几次,衡月却依旧还是那般,似乎她此时就是非常开心。 但一颗心,早就分成两半。 第163章 她如何能甘愿 一半悬空,冷冷俯瞰着此时强颜欢笑的自己; 一半还在胸口跳动,却是在两个最亲的血脉亲人之间纠结。 她的妹妹,上一世因她而死,这一世又要被皇后用来做强迫她的手段; 她的孩子……上一世第一个孩子便没能出世,这一世难道还要因为皇后的逼迫打掉么? 她该怎么办? 这一夜,衡月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但在上官征平衡的呼吸和心跳中,不敢乱动的衡月就这么听了一会儿,便也睡着了。 她也没做梦,也没失眠,却在半夜的时候忽然醒来,之后便精神的完全睡不着,只能徒劳的睁眼到天亮。 等皇上走了,再去看看祝薰烟,若对方无事,她便能安心的再补个回笼觉了。 到了临华殿,昨日还在门口胡乱扔着的尸体不知被谁收拾走了。 今日再来,明显感觉这临华殿沉寂了许多,或许……与那冷宫也没什么区别了。 送早膳的小太监兢兢业业,衡月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他走。 大约是刚去东膳房的小太监,衡月并不认识。 进了屋子里,衡月便见昨日还在侧殿悄悄哭泣的几个宫女都已经不在了,另一边的寝殿里静悄悄,似乎还在沉睡着。 衡月推门进去,见祝薰烟依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谢云琅趴在她床边睡着,后背上的衣服被血痕浸透。 是了,谢云琅也刚被皇后教训完…… 衡月心中一颤,不由叹了口气,又暗恨,这二人若是不掺和在一起,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大约是被她的脚步声惊到,谢云琅一下子站起来,在看到来人是她后便又松了口气。 “怎么了?”衡月直觉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谢云琅苦笑一声:“昨晚半夜,皇后……派了个太医来给烟儿看病,又闹了一通,剩下的几个宫人也全都被皇后撵走了。” 衡月咬了下唇,明知皇后找来看病的不会是什么好的,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太医怎么说?” 谢云琅避开衡月的视线,含糊道:“和你之前找来的太医差不多,都是刺激太过,所以……人不甚清醒。” “恐怕不止如此吧?”衡月眯起眼睛。 谢云琅顿了一下,叹息:“他留下一个方子。我虽不擅医术,但也了解过一二,那其中的几味药……都是落胎药中常用的。” 衡月点点头,丝毫不意外。 大约是从秋猎回来后,上官征连续宿在未央宫实在刺激到了皇后,她便使出这般手段,逼迫衡月别忘了她想要的是什么。 她应允衡月小产后再专宠,可不是现在。 “这个孩子很重要。”谢云琅却忽然说道,他看了眼衡月的肚子,抿唇,视线下垂,从前的天之骄子第一次在人前承认了自己的不堪,“我……我如今已是这般,连自保都难以做到。以后如何,还要靠你,与他。” “若是个皇子,便是贵子……你我家族所蒙冤屈,或许只能靠他了。” 衡月心中顿感不安:“你……” “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便定会照顾好烟儿。”谢云琅看着祝薰烟,眸底全是难掩的深情,“是我无用……” 衡月不愿再听这些,匆匆离开,却连祝薰烟的情况都忘了多问几分。 后来,每每她想起这一日的对话,都会后悔。 谢云琅的求死之意已经如此明显,为何当时她就没多问一句,没多想一想? 然而此时的衡月,也是自顾不暇。 才出了临华殿,衡月便被等在这里的人直接带了坤宁宫。 皇后似笑非笑的坐在上首看着衡月:“本宫瞧你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一早便能满后宫的乱跑,那不若便好好来给本宫请安吧,月嫔觉得呢?” “每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嫔妾的本分,之前娘娘宽仁,许嫔妾好好养着,如今嫔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自该恢复请安。”衡月只能这般道。 皇后笑了一声:“总感觉月嫔今日乖巧了不少,看来往日不是月嫔的不是,是本宫,没找到与月嫔来往的好法子。” 这一刻,衡月心中涌起巨大的悲伤和恨意。 她又不是一个玩意儿,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想如何摆弄就如何摆弄。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有心有感情,会哭会难过,可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似乎并不将她的感情当做感情,也不把她的心疼当做心疼。 皇后只需要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个合格的傀儡,做一个听话的棋子。 甚至不仅是她,连她腹中的孩儿,都要沦为皇后拿捏控制的东西。 她如何能甘愿? 她如何能甘愿?! 衡月豁然起身,看着皇后惊疑不定的表情,忽然笑了一笑。 她道:“娘娘,嫔妾忽感身体不适,还是要回去养着才好。” 皇后眼睛一瞪,还要说什么,衡月已经冷淡开口:“嫔妾感觉非常不好,再不回去躺着的话便要小产了。” “小产倒是无所谓,但若在娘娘宫中出事,还是不太好的吧。” 说完这些,看着皇后憋的难看的脸色,衡月直接一扭脸走了。 皇后气到手都在抖,偏衡月还要回头说一句:“忘了与皇后娘娘说了,嫔妾已经答应皇上,会好好生下腹中孩儿,不管他健康还是孱弱,聪明还是愚钝,嫔妾都会好好生下他,教导他。” “不管发生什么。”衡月又强调一次。 第164章 “辛苦了,月姐姐” 看到皇后憋屈的表情,衡月终于觉得多日憋在心口的气顺了一些。 是她从前想岔了,越小心翼翼,越被皇后抓住把柄。 只要她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明白的告诉皇后,不管她做什么,她都会留下这个孩子。 或许,皇后会觉得拿捏祝薰烟无望,从而放过临华殿? 怀着这点忐忑的心情,回到未央宫,衡月补了一个很不安稳的觉。 还是上官征将她叫起来的。 衡月不明白,最近上官征就像是在和皇后故意作对一样。 每次皇后找了她阴阳怪气说一顿,皇上便要越加频繁的来找她……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赌气? 却让皇后更加不悦,继而用在祝薰烟身上? 衡月觉得,真是无解。 她能跟皇后拍板,仗着的无非也就是皇上的宠爱;但皇上给的宠爱越多,皇后却会将越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勉强与上官征一起待了一个下午,衡月只说自己如今已经不做噩梦了,让皇上不必再在未央宫陪自己。 上官征还略带些委屈的看着她:“月儿不想朕陪着吗?” “嫔妾想,但……其余姐妹,也想。”衡月低着头,假装自己更委屈。 上官征便笑起来,他还以为衡月是被皇后提点了,或是吃醋,想一想,叹道:“也罢,朕今日陪你一下午,确实还有事情要做。” “今晚朕宿在大明宫。”留下这么一句后,上官征满意的在衡月脸上看到羞涩和喜悦。 果然还是在乎他的。 上官征高兴的离开,衡月才起身,扭头便变了脸色:“皇后今日又派人去临华殿了?” “还是那位太医。”绿柳答道。 衡月抿了下唇,还想过去,但又怕碰到上官征,又怕皇后知道会更为难祝薰烟。 左右踌躇,衡月还是在绿柳的劝说下睡了。 但这一晚,衡月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干脆披衣起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去看看祝薰烟,或许这大半夜的去,皇后不会发现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衡月刚要出门,便忽觉得一阵强烈的心悸。 那是一种……心忽然少掉一块的感觉。 皱皱的缩在一起的绞痛,让衡月捂着胸口,忍不住通哼出声。 “主子!?”守夜的夏蝶进来,看到衡月这般快要吓死了,“主子这是哪里不舒服?是肚子疼吗?” “祝薰烟……”衡月只能模模糊糊的吐出这三个字。 眼泪忽然落下来,一滴滴砸在地上,衡月缓缓抬头,对上窗外的月亮。 不必再去看,衡月就是忽然知道,她的妹妹,没了。 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家人,没了。 楚家,到如今,终于,只剩下她一人…… “主子?”夏蝶不明所以,还在惊慌。 她去点了灯,又小心的站在衡月身边,看她无声无息的痛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是这边的灯光,让在廊下值夜的小太监去叫醒了绿柳。 绿柳一来,见到已经哭红了眼睛的衡月便觉得不好:“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奴婢、奴婢这便去请皇上——” “我要去临华殿。”衡月哑着嗓子说道,“我要去……” 送她一程。 绿柳不明所以,但见衡月坚持的很,只能找了件厚些的披风给她披在身上,又叫了几个太监陪着,一起往临华殿而去。 结果一行人还未走到,便遇到一个大晚上在宫道上不疾不徐走着的男人。 若不是那人身上灰扑扑的太监服,若不是那张满是交错血道子的脸,绿柳还恍惚间以为自己遇到了那位世家贵公子。 见到谢云琅孤身出现在这里,衡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预感是真的。 这一路的眼泪就没断过,这会儿衡月更是哭的厉害,甚至视线都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只能听到谢云琅平静中带着几分解脱的声音。 “她今晚清醒了一会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般活着太累了,她也不想成为您的拖累。” “这是她留给您的信,我也想求您,求您千万不要自责。” “我和她的这两条命,两年前便该被上天收走了,如今苟延残喘到如今,又能相伴这半年,已经足够。” “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辛苦了,月姐姐。” 少年笑了起来,恍惚间,还是如同以往在边疆见过的模样。 意气风发,矜贵骄傲,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谢家少年郎。 衡月呆呆的看着他,而谢云琅只是随意的摆摆手,便继续往前走去。 他要去哪里,衡月并不知晓,她只继续看着谢云琅的来时路,看向临华殿的方向。 她知道,她的妹妹,就在那里。 无声无息。 “主子!” 绿柳一声惊呼,衡月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到底,她也没能再送她妹妹最后一程。 等衡月再醒来的时候,还未来得及问临华殿如何了,便得到一个震惊全后宫的消息—— 一个小太监昨晚趁夜,悄悄溜进了坤宁宫,将自己吊死在皇后寝殿门口,还在旁边墙上留下“血债血偿”四个用鲜血写就的大字。 第165章 再没流过一滴眼泪 谢云琅用自己的命,将皇后没有一丝瑕疵的名声硬生生撬开了一道裂缝。 这一日,不管在后宫哪里,还是在谁宫中,都有宫人在窃窃私语: “诶,听说了吗?有个小太监,半夜吊死在皇后寝殿门口了!” “竟这般大胆吗!那、那皇后是、是做了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如果不是……谁会用这样的手段报复啊!” “是啊……那太监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皇后早起险些被吓昏过去,已经命人碎尸万段,还要挫骨扬灰呢。” “哎呀,也太……” “是吧,我也觉得……” 衡月面无表情的站在假山后,听着两个宫女一边聊着一边走远,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主子……”绿柳不忍心的看着她,衡月摇摇头,没说什么,绿柳自己却忍不住了,凑近些,低声道,“奴婢……奴婢找人,将谢公公的尸首从慎刑司换出来吧?” 衡月有些惊讶的看她,绿柳叹了口气:“真碎成万段,谁又能看得出是谁呢?谢公公……也不至于如此。” “多谢。”衡月开口,声音哑的厉害。 她今日说话一直都是这样,明明没有如何过度用嗓子,但一说话,就像是痛哭过一天一夜似的。 但其实,从醒来后,衡月再没流过一滴眼泪。 祝薰烟已经死了。 衡月早上去看的时候,她已经被谢云琅好好收敛了起来,遗容整齐漂亮,被好好放在临华殿的床上。 上官征闻听此事,专门让文忠来与她说,祝才人的病逝令人惋惜,他会让人以婕妤之礼仪将其好好下葬。 衡月觉得都无所谓了,人都没了,如何尊荣,也不过是安抚活着的人罢了。 更何况,祝薰烟,不葬在妃陵中才好。 衡月路过坤宁宫,此时里面还是一片忙乱。 也不知道谢云琅是怎么避开众人,直接到了皇后寝殿门口。 但确实如那宫女所言,皇后一早被宫女的尖叫声吵醒,在看到门口摇摇晃晃挂着的一个影子后,也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被吓死过去。 因为这事儿,早上的请安都暂停了,皇后还召了不少太医到坤宁宫,连皇上在下朝后都赶过去一趟。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路过坤宁宫,但没走多远,她便被人匆匆忙忙叫住:“月嫔娘娘,您在这里就好了,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呢。” “好。”衡月轻声答道,转身走了回去。 正好她也想看看此时的皇后是什么样了。 皇后正躺在侧殿的床上——那寝殿,估计她一会半会儿不想住了。 衡月一进去,皇后便一把推开瑞敏的手,正吃了一半的药碗“啪”的掉在地上,而皇后根本不管这些,只恨恨的看向衡月:“是你指使的!是不是!” “嫔妾不明白皇后娘娘在说什么。”衡月淡声答道。 “你明白?那太监……”皇后说到一半,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祝薰烟的事情处置上,她存了私心,想用对方来拿捏衡月,所以并未将祝薰烟与太监秽乱后宫的事情宣扬出去,只悄悄处置了。 这会儿再提,旁人也只会以为她是因着太监的死,才胡乱找的借口。 但无论如何,却是都联系不到衡月身上的。 实在是……她所没想到…… 皇后气的眼睛发红,看了衡月半晌,忽然问道:“月嫔,你可知罪?” 衡月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嫔妾愚钝,不知怎么了。” “在本宫面前不敬不礼,失仪至此,是仗着自己身怀龙裔恃宠而骄吗!”皇后冷声道,“出去跪着,什么时候明白哪里错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衡月明白皇后这是在拿她发泄,而“失仪”这种罪名,实在又太过难以掌控——甚至皇后可以说是她行礼姿势不标准所以罚她。 而又说出她身怀龙裔便要恃宠而骄的事情,便是在提醒她——便是今日小产在坤宁宫,这罚,她也要受着。 衡月与皇后默默对视片刻,忽然笑了。 她道:“看来皇后娘娘也没有其他法子了,都开始这般惩治嫔妾了。” “月嫔!你就是这般与本宫说话的吗?”皇后怒极。 衡月才不管她,外面那青石地那般硬,她才不要去跪。 她干脆起身,对皇后道:“娘娘不是说了么?嫔妾失仪,恃宠而骄,这般的人,又如何会去乖乖受罚呢?” 皇后瞪大眼睛,衡月微微笑着,走近一步,弯腰,凑近皇后轻声道:“皇后逼死了祝才人,也算是亲手将嫔妾的把柄葬送掉了。” “娘娘如今,又要如何拿捏嫔妾呢?”衡月笑着欣赏了下皇后骤然一变的脸色,慢慢站起身来,又俯身,行了个标准的礼,“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月嫔!你敢!”皇后暴怒! 敢不敢的,反正衡月已经走了。 除非皇后采用强制手段,让人把她押回来跪在地上受罚,否则让她自己乖乖的来? 不可能。 而皇后也不是傻子,惩罚妃嫔真出了事还能说得过去,真让人像押犯人一样对待衡月,那回头在皇上面前肯定讨不了好。 如今的衡月已无软肋,无需再怕皇后的种种刁难。 第166章 在这世间不是孤身 反正衡月就在绿柳有些迟疑震惊的目光中,真的径直离开的坤宁宫。 “主子,这般……”绿柳有些犹豫,衡月挥挥手:“没关系。” 随便皇后吧,从前她有要保护的人,不得不处处受到钳制,如今还怕什么? 却是没想到,祝薰烟的离开,竟是给了她可以直接拒绝皇后的勇气。 这个孩子,也能保住了。 竟是这般。 衡月又想笑,又想哭,虽然在后宫护着一个人是很困难,也要被皇后拿捏着,但她宁愿,祝薰烟还活着。 回到未央宫,衡月只觉得浑身疲累,躺在床上便不想动弹了。 眼眶干涩的很,衡月揉了揉,只觉得不过短短几日,却像是过了好几年。 “主子……” 绿柳来到她身边,叹道,“主子早上便什么都没吃,这会儿要不要用些什么?” “不想吃。”衡月拒绝,“我睡会儿。” 因为她的身孕,上官征不许她去掺和祝薰烟的丧事,衡月闲着也无事,精神头又实在不好,这般一睡,竟是到傍晚时才醒来。 见她醒来,绿柳才稍微放下心,又问起她想不想吃点什么。 衡月还是摇头,也不想起床,翻了个身继续在床上躺着。 绿柳再劝也无果,只能作罢。 因着皇后宫中的事情,皇上今日也脱不开身,只半下午的时候匆匆来看了衡月一趟,见她在睡,便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这会儿天也要黑了,绿柳听说皇上也没翻牌子,只往坤宁宫去了,她犹豫之后,没去找皇上,只能任由衡月又睡了过去。 衡月就这般不吃不喝浑浑噩噩的,不知是睡还是醒的在床上躺了两日,甚至上官征来的时候她都没动。 “怎么了?这般虚弱?”上官征好笑的摸了摸她越发显白的小脸。 衡月对着他笑了笑:“没事的,嫔妾就是觉得有些累了。” “嗯,先歇着吧。”上官征也没想什么,毕竟这后宫女子有孕的时候,确实一个比一个不爱动弹。 衡月继续只笑着看他。 上官征大约觉得有意思,又捋了捋她的头发,戳戳她的脸颊,捏捏她的下巴。 而衡月也眨巴着眼睛,又笑起来。 等上官征走的时候,刚到门口,却被绿柳跪着挡住了路。 “皇上……奴婢斗胆,求皇上,劝劝我们主子吧!” “怎么了?”上官征蹙眉,回忆着衡月刚刚,除了看起来有些虚弱,其余一切都好啊。 绿柳着急道:“主子她、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两日,也未进食,只喝了点水……” 话没说完,上官征已经勃然变色,扭身便回到了寝殿。 衡月还是他走时的样子,面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虽然瞧着没什么精神,但看起来,竟真的没什么不对劲的。 上官征大踏步走进来,看见她这般便忍不住来气。 他压了压自己的脾气,沉声开口问道:“说起来,朕午膳没用好,等会和你一起用晚膳吧。” “啊……”衡月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又笑道,“皇上回来,便是为着这个吗?” “朕还想问问你,今日午膳用了什么?用的可好?”上官征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衡月抿唇,愣了片刻,无奈的笑了笑。 她撑着身子缓缓做了起来,被子顺势滑下去一点儿。 也是这会儿,上官征才发现,不过两日,衡月竟仿似瘦了许多。 他蹙眉,衡月无奈笑道:“是绿柳?她真是……嫔妾只是不觉得饿,又不难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大惊小怪?”上官征声音逐渐冷了下来,“你饿不饿,朕不管,但你肚子里的孩子呢?朕的孩子呢?你因为一个才人,便这般对待朕的孩子?” 衡月自知理亏,咬着唇,乖乖的看着他,又想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被上官征一下躲过。 她一怔,还待伸手,但手刚伸出去一半便忽然顿住,继而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和不敢置信来。 “怎么了?”上官征见她忽然不动,倒是有些害怕,“是不是抻着肚子了?” “皇上……”衡月呆呆看他,“嫔妾,肚子,动了?” “什么?”上官征也是一愣。 “他……他动了一下。”衡月怔怔的,忽然又笑了起来,“他动了,他动了一下!” 她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样,拉着上官征的手只在反复重复一句话:“他动了,他动了……” “你忘了吗,之前,御医都以为这孩子要保不住的时候,他却努力活了下来。” 上官征叹息着,帮衡月擦干净脸上的泪,“他那么坚强的想要活,你是他的母亲,难道不该好好照顾他么?” 衡月却哭的越厉害,一边哭一边点头,手还放在小腹上,唇角却又像是要勾起一个笑来。 这一刻,衡月感觉,她在这世间不是孤身一人的。 祝薰烟走了,但她还有腹中的孩子,还有……上官征。 帝王柔情,令人心折,尤其是在这般刚失去亲人的情况下。 这一晚,上官征亲手喂了衡月一碗粥,又帮她擦干净嘴,还轻轻亲了一口,笑道:“朕都没这般喂过大公主和二公子。” “皇上……”衡月抬起绯红的眼尾看向上官征,忽又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皇上今晚留下,好不好?” 第167章 皇后还能说什么? 衡月这般央求,上官征便是有事,也挪不动脚步了。 面对这样一张脸,又是怀着他孩子的女人,上官征除了纵容也只能还是纵容,除了在衡月故意撩他的时候硬生生忍住了外,其余基本都遂了她的心意。 他轻轻喘息着,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等你身子强健些,再来伺候朕。” “皇上……”衡月也有些动情,一双眼睛水蒙蒙的,看他的时候,仿佛都带着强烈的爱意。 这双眉眼如此熟悉,从前只会在他的梦里露出这样的表情,此时却会真实存在的,如此看着他。 上官征忍不住,轻轻凑过去吻住衡月的眼睛,唇瓣叹出两个字:“容儿……” 衡月也低低应了一声,又凑近了上官征几分。 再醒来时候,衡月精神总算好了一些。 只是与之前相比,如今的衡月明显更依赖上官征,几乎每日都想见他。 而她如今说自己身子不适,也不去给皇后请安,却有力气走去大明宫训上官征,气的皇后不知摔了几套茶盏,却也没有办法。 只因,上官征实在纵容着衡月。 皇后只有一次试探着提起,说衡月对她似有不敬,上官征便沉了脸色,只说衡月如今有孕,难免不适,或许是皇后想多了云云。 这般护着,皇后还能说什么? 干脆先眼不见为净,反正一时半会衡月的孩子既落不了胎又生不下来,皇后干脆懒得见她了。 衡月却悄悄去了趟咸福宫,避开贤嫔,见了赵嫔一面。 赵嫔比衡月有孕早一个月,如今肚子已经很是明显了。 因着贤嫔禁足,这咸福宫虽来往人不多,但因赵嫔有孕,皇上又专门叮嘱过,底下人也不敢怠慢。 只不过赵嫔自己嫌麻烦,干脆借着贤嫔的由头,关闭了咸福宫的大门,她自己也懒得出去。 不过见到衡月的时候,赵嫔还是很开心的。 衡月也是感觉许久没见赵嫔了,走过去两人便握住了手,互相称了声姐妹。 “姐姐一切都还好?”衡月看着明显圆润了一圈的赵嫔,又觉得自己此话问的实在多余。 赵嫔也笑眯眯说道:“早就没事了,如今一切好的很,咸福宫上下基本只听我的。” “那便好。”衡月也笑起来,赵嫔还是那般没什么心眼的模样。 两人相携着坐下,赵嫔又问了衡月几句,叹道:“最近后宫不太平,我瞧着,妹妹都瘦了。” “有些吃不下东西。”衡月也没撒谎,毕竟她前段时间因为种种事情,脸都小了,否认也无用。 赵嫔便拉着她的手叹道:“是不是有些恶心了?不应该啊,你也有孕四个月了吧?” 看衡月点头,赵嫔又叹道,“妹妹,我托大,劝你一句,不管什么事,这个时候都不要往心里去了。孩子为重啊。” “说句大不敬的话,在这后宫,便是皇宠,都不如一个肚子矜贵。” 衡月还是笑着点头,又听赵嫔絮絮说了半晌才告辞。 回去的路上,看衡月走路轻快的样子,绿柳笑道:“赵嫔娘娘是个有意思的人。” “是,她的话……总是很有趣。”衡月笑道。 倒也不算是多么深刻的道理,只是由那个人说出来,便带了几分真实。 是的,真实,如今后宫,让衡月能觉得真实的人,也只有赵嫔了。 也或许是相近的孕期,和起初的互帮互助,让衡月和赵嫔关系好了起来。 她来看赵嫔,也不过是想确认赵嫔胎相稳固,却不想,赵嫔经历种种,还是这般的性子。 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 回到未央宫,衡月再次见到坤宁宫的来人。 画眉垂眉低目的站在那里:“皇后娘娘请月嫔过去。” “本宫身子不适,不能走动。”衡月坐在圈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不是不愿去见皇后娘娘,实在是怕半路上出点什么事情,倒是白白牵累了皇后娘娘。” “你……”画眉再忍不住,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叫衡月去坤宁宫,可却一次也没成功过。 再说了,衡月明明才从外面回来,如何就敢说自己不能走动呢? 衡月好整以暇的喝了口红枣茶,话说的客气,态度却很是坚决:“劳烦画眉姑娘白跑这一趟了,请回吧。” 画眉看了衡月片刻,没再说什么,行礼离开了。 衡月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不去见皇后,但如今,她要把握住祝薰烟和谢云琅为她制造的时机,在皇后心中烙下一个印子,让她记住—— 她们二人之间的主导者,是她衡月,而非她魏臻。 时间不管不顾的走着,很快便到了深秋。 十一月初一,是衡月的生辰。 第168章 今日是初一 十一月初一,是衡月的生辰,但是她并未与上官征提过。 只不过这一天,衡月早早起来,自己给自己下了一碗长寿面。 刚吃完,却听说徐姑姑过来了。 “今日我一早起来给你做的面,可还来得及?”徐姑姑也是见皇上没歇在未央宫,便赶着回来给衡月庆生的。 衡月惊讶之后便是惊喜,感激的拉住徐姑姑的手,就算已经吃了一碗面,还是把徐姑姑亲手做的一长根面条又吃了下去。 徐姑姑问及时,衡月摇摇头:“我未与皇上说起过……” 其实也多亏上官征没问过,若上官征问起,衡月也只会胡乱编一个生辰给他。 她实在是怕在上官征面前露出原本的身份,不敢与楚衡月有一点点联系。 徐姑姑有些惊诧,却没多说什么,衡月有问起童翠。 “她……还好。”徐姑姑说着,却摇摇头。 见衡月还是有些担心,徐姑姑叹了口气:“如今我也只把她当一个普通宫女使唤,她也没说什么,只常常发呆,不爱说话。” 衡月顿了一下,也叹口气,片刻后说道:“等过完年,皇上应该会放一批宫女出宫,到时候我求求皇上,放童翠出去吧?” “也好。”徐姑姑应下来,“她再在宫中,也不是好事。” 事情这般说定,衡月也过了一个平静的十七岁生辰。 甚至傍晚上官征过来的时候,衡月也没什么表示,只如往常那般与他笑着说话,一起吃饭、睡觉。 坤宁宫中,皇后辗转反侧,一直没睡着。 “主子?”白鹭小心的喊道。 皇后一下子坐起来,面上表情难看极了。 白鹭有些不敢吱声,她在主子面前不如画眉得脸,更不能与瑞敏相提并论了。 但今晚是她守夜,便也只能壮着胆子强笑道:“主子可是做了噩梦?奴婢去拿安神丸……” “白鹭。”皇后冷声打断她的话,阴森森笑了一声,“今日是初一。” 初一十五,原该是皇上到坤宁宫的日子。 可今日,皇上去了未央宫。 连遣人来与她说一声都没有,皇上便直接去了,像是忘记了这个约定,更像是……忘记了她这个皇后。 白鹭早就猜到是这个原因,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只讷讷站在一旁。 皇后在床上坐了片刻,抬头是唤白鹭,但就这么恍惚一抬眼,她便顿了一下。 白日里还看不出,灯下看过去,白鹭的面部轮廓倒是很像一个人…… 皇后顿了一下,回忆了下白鹭的长相,又想了想衡月的模样,片刻后缓缓笑开来。 但她又想起一人,喃喃道:“姝嫔……” 长得再像又如何,现在又不能伺候皇上。 而能伺候皇上的,还有更多。 皇后稍微平了平心气,但重新躺回床上后,翻身间看到旁边空着的半张床,再想想近来衡月对她的不敬,皇后冷笑一声。 没几日,衡月正在未央宫的院子里扶着绿柳的手走着,忽然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来敲门,皇上请她到御花园。 “主子?”绿柳觉得不太对劲,皇上寻衡月过去,来传话的人,怎会是她不认识的? 衡月看了那小太监片刻,只把他看的额角生汗,才笑道:“好啊。” 这小太监,衡月有些印象。 正是上一世婉妃的孩子没了后,被推出来顶罪的那个小太监。 不过那会儿他还是西膳房的人,这会儿又成了大明宫的? 衡月猜到是谁,却还是跟着这小太监去了,她倒是想看看,皇后被她挑衅这许多回,如今又是想做什么了。 半下午天气还不错,御花园也有嫔妃出来走走,遇到衡月时一般都停下行个礼。 又走了一段路,衡月碰到姝嫔,只是对方看到她便翻了个白眼,直接换了个方向径自离开了。 “主子,前面略有些偏僻了。”绿柳低声说道。 衡月掐了下小指的红痣,便是有所依仗,也停下了脚步。 只是回头时她们才发现,来未央宫传话的小太监已经不见了。 再往前走,便几乎是御花园的边缘了,衡月估量了一下,才带着众人转身想要回去,忽然一道影子从树上向着她直直砸了下来! “主子!”绿柳一声尖叫,众人也乱作一团,但那影子来势冲冲,眼看便要撞在衡月身上! 第169章 她想象的连番打击 “喵嗷!” 一声猫叫伴随着影子袭来,衡月一顿,也不用其余人保护,直接抬手接住一团毛茸茸,然后转了半圈卸掉冲势。 “喵呜呜……” 一直硕大的毛团子在她怀里有些不安的挣扎,衡月一手抱着它,一手去挠它下巴,不过几下,那猫便乖乖伏在她怀里,不再动弹。 “主子,主子!”绿柳惊慌的想去抱那猫,却被衡月小心避过。 她笑着说:“没事,别担心。” “是月嫔、是月嫔娘娘!” “奴婢、奴婢见过月嫔娘娘……” “谁的猫?”绿柳蹙眉问道,一个小宫女战战兢兢:“是……是皇后娘娘赏给大公主玩的……” “是大公主的猫?”衡月替那个宫女做了回答。 那小宫女应了一声“是”,另外一个宫女怕大公主担责,连忙道:“昨日、昨日皇后娘娘才给了大公主……” “月娘娘……”小女孩怯怯的声音响起,随后是诚嫔的惊呼:“白毛!月嫔妹妹!哎呀,哎呀!” “原来你叫白毛啊。”衡月好笑的挠挠怀里毛茸茸的下巴,又把它交给大公主,笑道,“很可爱的猫。” 大公主抱不动白毛,才到她手里,猫咪便后腿一蹬直接离开了。 “哎呀,白毛!”大公主都呼喊叫着,带着几个宫女去追猫了,诚嫔有些胆战心惊的站在衡月身边,不住看她的肚子:“没事吧?” “那猫从树上直接冲着我们主子就跳下来了,怎么会无事呢!” 绿柳急道,“就算主子接住了它,可、可这么大的一只猫……” “真的没事,我伸手还挺灵活的。”衡月笑着安慰完,又语气一变,“不过,我可不能这样回去。” “什么?”诚嫔不解。 衡月看了她一眼:“皇后昨日送了大公主一只猫,今日便让人将我引到此处。那猫不偏不倚,就会往我怀里扑,诚嫔姐姐不觉得奇怪吗?” “自然奇怪!”诚嫔马上道,下一刻又想明白衡月的暗示,顿了一下,沉声道,“我会好好查查那猫的。” “利用大公主,呵。” 衡月深吸一口气,“既然她想看,便给她她想看到的吧。” 片刻后,围起来的人群惊呼声频频传出:“主子!主子!” “主子,月嫔娘娘被抬回去了。”瑞敏笑道,“据说是受到惊吓,还被撞了一下,只是不知轻重如何。” “嗯。”皇后满意点头,又叹道,“本宫当日给大公主白毛,也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情……” “是,主子如何能预料到呢。”瑞敏连忙收敛了神色,低头叹道。 “但白毛到底是本宫给的,哎,你便拿上些补身的东西,去看看月嫔吧。”皇后说完,又道,“几日没见过皇上了,让白鹭去请皇上过来用午膳吧,快去。” 瑞敏不懂后面那个快去是什么意思,却也依言,出门先找了白鹭,这才到库房去寻补身的东西。 上官征还未听说衡月出了事,便先被白鹭请到了坤宁宫。 一顿午膳用的还算平和,虽然皇后暗示了皇上初一没来坤宁宫,自己心中有些难过。 因没直接提,上官征也不好明着道歉,便只能软了语气,陪着皇后多聊了一会儿,又答应了她在坤宁宫午歇。 饭后,上官征先起身去了净房,皇后在椅子上坐了片刻,最后一闭眼睛,叹息道:“白鹭,本宫吩咐你件事……” 猛然得知皇后心意的白鹭大惊失色,当即跪地:“奴婢、奴婢……” “你不愿?”皇后斜睨着她,语气淡淡。 白鹭便是愿意,这会儿也哭着说道:“奴婢……只想伺候皇后娘娘。” “那便罢了。”皇后叹道,“请人去找姝嫔过来吧。” 白鹭一愣,眼泪要落不落的挂在那里,有些呆的看着皇后。 皇后微微笑起:“本宫不愿勉强身边人,白鹭,你再与我说一次,你愿意吗?” “奴婢……愿意……”白鹭说着,却羞红的脸。 她自以为从前将心意藏的很好,竟是不知何时,已经被皇后娘娘看穿了吗…… 皇后笑了一声:“那去吧。” 白鹭犹豫几息,对着皇后磕了两个响头,没敢再说什么,起身倒退着退了出去。 一直等在侧殿的瑞敏此时才走过来:“主子……” “都布置好了?”皇后不想听那些有的没的,直接问道。 瑞敏顿了一下,低头听到:“是,都布置好了。” 侧殿昏暗,就如夜晚幽幽的灯光,映出白鹭一张脸的轮廓,格外像是某人。 “月嫔,你刚受惊难熬,皇上却在本宫这里宠幸了一个宫女……哈,真是有趣……”皇后眯着眼睛笑起,那笑意却冰冰凉凉,并不到达眼底。 而不久之后,距离坤宁宫稍远的未央宫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嗯?皇上在皇后宫里,宠幸了白鹭?”衡月如今回忆,有些想不起白鹭的模样,但,白日里? “说是宫女点错了香,引得皇上冲动不能自已。”绿柳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衡月的表情。 第170章 点错了香 听听这话,在皇后宫中,皇上午歇时候,有宫女点错了香,引得皇上大白日的宠幸了一个宫女。 衡月觉得实在好笑,因着没有真的受伤,一时片刻也未体会到皇后的意思。 却还是赵嫔气呼呼的来她时说起:“妹妹上午刚在御花园出了事,皇上竟不管不顾,还……哎,我听说都觉得心寒,妹妹可千万别伤心,咱们如今,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衡月:…… 哦,皇后紧赶慢赶的,是在这里等她呢? 那她现在,是不是该摆出个伤心的模样,最好再与皇上闹一场,才能算是按照皇后的意思发展? 衡月轻啧一声,想一想,招招手:“赵嫔姐姐,等下你出去时便这般……” 赵嫔是难得的出来走动一次,若不是为了探望衡月,她一直都只在咸福宫待着。 这会儿她从未央宫出来后,便一直用袖子捂着眼睛,不住与身边宫女说着“月嫔太惨了”“怎么总遇到这种事情”“人看着都憔悴了许多”云云。 她的宫女也一脸严肃的安慰着她。 两人相携走远,守在未央宫附近的小太监听了一耳朵,马上便往坤宁宫而去。 “行了,继续回去待着吧。”瑞敏一挥手,那小太监抱着赏赐的荷包,笑着又连连行李这才离开。 皇后手指抚过杯沿,微微笑了起来。 瑞敏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妥,直到画眉迟疑的来问,她才想去,还未给白鹭安排名分和住处。 皇后的笑意一凝,斜斜睨了画眉一眼,语气中带了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嘲讽:“怎么?除了采女,她还想要什么名分?” 画眉低头,不敢吱声。 刚刚皇上大发雷霆,径直离开了坤宁宫,对于白鹭该如何一句话也未说。 她也是看白鹭哭的伤心,想着来问问皇后,却上来便得了这么一句话。 “主子,若白鹭能分得恩宠,对咱们坤宁宫也是一件好事呀。”瑞敏尽量委婉的劝道。 皇后轻笑:“就凭她?” 顿一顿,大约觉得也不能平白浪费一个人,犹豫之后皇后才道:“先安排到良妃宫中住着吧,至于位份,还要再问过皇上。” “另外,让她机灵点,皇上如今可是每日都去看望大皇子的。”皇后点到为止,意思却已经很清楚。 但哪怕是那般劝说皇后的瑞敏,都觉得白鹭受宠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而目睹皇上离开、和被剩下的白鹭凄惨模样的画眉更是心有戚戚,她其实觉得,相比较去良妃宫中做个采女什么的,还不如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呢……T 正这般想着,就见白鹭披头散发跑了出来。 她跑的歪歪斜斜,明显身子还不太舒服,冲过来却一下跪在地上,对着皇后磕头:“求皇后娘娘留下奴婢,莫要将奴婢赶出坤宁宫……” “本宫这里,是皇后住所,历来没有别的妃嫔同住的规矩。”皇后淡声答道。 白鹭哽咽着抬头:“主子,奴婢……奴婢还是伺候主子,不想做妃嫔……” “呵,可皇上宠幸了你,你如何能再只做个宫女呢?”皇后笑道。 白鹭咬着唇,她原以为皇后是向皇上举荐了自己,但万万没想到,皇后竟是用崔清香这般手段…… 皇上对她没有丝毫怜惜,等神志清醒后,再看她时那厌恶的表情,便是白鹭再如何愚钝也能看得出来。 初次承宠,却是这样的开始,这样的结尾,白鹭还有什么不懂的? 皇后对她毫无怜惜,皇上对她更是厌恶,白鹭哪里还有出路?还不如继续做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出去还能更得脸些…… 可惜,一旦做了选择,便再无法回头。 皇后赏了她一些衣裳首饰算做“嫁妆”,便让人直接将她送到良妃宫中。 早得了皇后意思的良妃见到白鹭,便是再不耐烦,也应付着收拾了个后侧殿给她,好歹画眉还惦记着姐妹情,忙里忙外的帮她打点好,又看她安顿好,才回去复命。 未央宫,正在用膳的衡月听说了白鹭的去处,不由微微挑眉:“良妃宫中?” “对。”绿柳低头应道。 衡月想了想,笑起来:“来,找个稳妥人,这般去与良妃说一说……” 第171章 瑞雪兆丰年 长春宫,良妃刚查看完大皇子今日的功课,一场火还没发完,便见自己贴身宫女玉心急急慌慌跑了过来。 “什么样子,一点也不稳重!”良妃嗔道。 玉心想说什么,注意到大皇子还在,便又抿下唇,只道:“主子,时辰也不早了,可要传晚膳?” “嗯,吃吧……”说着,良妃一蹙眉,“后殿那个呢?对了,她和姝嫔相处的如何?” “奴婢不知,主子,莫要管她了。”玉心的情绪难以遮掩,冲口而出这么一句。 良妃察觉不对,看了她一眼,垂眸想了一下,又回身对着大皇子笑道:“我们元儿今日想吃什么?” “元儿什么都不想吃……母妃,元儿不去上学了好不好?”上官元苦着脸央求道,“夫子总是针对元儿,总也想挑元儿的错处……” “他们敢!”良妃一怒,又想起皇上之前说的话来,又软下声音道,“元儿或许是想多了,不管是夫子还是教习,都是按照你父皇的命令好好教导你的,如何会针对你呢?” 上官元低着头不再吱声,良妃也觉得心累,再看看外面的天,又觉得这般冷还要日日去上学实在辛苦。 她犹豫几息,还是说道:“明日先休息一天……” 话没说完,上官元已经高兴的蹦了起来:“好哦!母妃万岁!”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良妃嗔怪的拍了他一下,又追着去说道,“后日可要好好去北斋了,不许再偷懒,听到没有?” 上官元已经高兴的连蹦带跳跑出去玩了,良妃忙打发人追上去,又叹气道:“这孩子……” “主子,”玉心委屈道,“皇后娘娘欺人太甚了!” “她不一直都是那般。”良妃不以为意。 玉心跟在她身边继续说道:“可这次,实在是……哎!主子可还记得,之前大皇子病了一场,险些赶不上秋猎?!” “怎么会忘。”良妃神色也冷了下来,那次她不过是想与衡月交好几分,便被皇后这般警告了一顿。 玉心横眉道:“那动手的人,便是白鹭!” 良妃一愣,继而猛的一攥拳头! 难怪玉心说皇后欺人太甚,可不就是! 害了她儿子的宫女,竟还送到她宫中来住着,还想让她照拂一二?! “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良妃气的胸口起伏不停,片刻后猛的一咬牙,“来啊,咱们去后殿瞧瞧!看看皇上的这位新宠怎么样了!” “主子!不能去。”玉心却又连忙拉住良妃,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 良妃一下顿住步子,脸色几变之后,还是怒道:“不行!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那……”玉心左思右想,“那便给她找些麻烦?” “你说。”良妃压着脾气,听着玉心的话,慢慢露出笑来,“好,就这般,去办吧!” “是。”玉心也笑了起来。 未央宫中,听到消息的衡月也微微笑了起来。 良妃和皇后结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好在那两人似乎关系并不好,还留了她可乘之机。 “主子,皇上来了。”夏蝶进来回道。 衡月抬眸,起身行礼:“皇上……” “坐着吧。”上官征大踏步走了进来,面上不辨喜怒,拉着衡月便一起坐下。 虽看不出什么,但衡月还是能感觉到,上官征的心情确实不好。 想来也是,在自己后宫,不管是被皇后算计,还是被宫女算计,对皇上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未央宫的众人也都不傻,安静的给皇上奉上茶后便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文忠和绿柳还在屋里等着吩咐。 衡月只做什么都不知道,笑吟吟拉过上官征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皇上今日来的巧,孩子差不多每日都是这个时候动呢,皇上摸摸。” “嗯?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动吗?”上官征果然来了些精神。 衡月点头:“嫔妾问过余御医了,说胎动按时的话还比较好。” “那还——嗯?”手下忽然一动,让毫无准备的上官征猛的挑高了眉毛,“他、他动了?” “是呢,往日里还要晚一会儿呢,看来他也知道皇上在摸他呢。”衡月笑道。 说话间,手下又是猛的一动,上官征眼睛瞬间睁大,又去看衡月:“你、你不疼?” 衡月轻笑着摇头,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温声道:“他不会伤害我的。” 上官征的目光慢慢又落回她的肚子上。 不过这次,那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温柔和期待。 他的孩子,他的女人,隆起的小腹,以及他们交握的手。 上官征终于笑了起来,他抬起手,让衡月坐在自己腿上,又低头问她:“何时长的这般大了,累不累?” “还说呢,穿了冬装之后,嫔妾就觉得自己像只小熊一样了,走一步都要晃三晃……” 正说着,外面响起些嘈杂,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衡月看过去,绿柳笑着屈膝道:“皇上,主子,下雪了。” “下雪了……”衡月喃喃重复,又抬眸去看上官征,“瑞雪兆丰年,今年这般早下雪,明年定会是个丰收年。” “嗯,丰收。”上官征摸摸她的小腹,笑着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第172章 长久的折磨 第二天,上官征起床的时候,面上表情平静,眸底全是愉悦。 衡月从床帐中探出一个脑袋:“皇上……” “躺着吧,可觉得冷?雪才停,今日莫要出门了,让他们再加个炭盆来。”上官征微微侧头看她,一边说道。 衡月摇摇头:“不冷呢。” “嗯,有孕后你身上便热烘烘的,小火炉一样。”上官征笑道。 衡月轻轻嗔他一样,像是不好意思一般将床帐关上,不理他了。 上官征跨出未央宫时还带着浅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甚至到了上朝的时候眼底的喜悦都还未散去。 “主子,今日便不出门了吧。”绿柳给衡月梳头发的时候也这般说道。 衡月看着外面,因着皇上住在这里,未央宫的院子早早便有宫人打扫干净了,只能看到墙根处还有一些落雪。 她却是想起一个人:“端嫔还活着吗?” 绿柳的手一顿,低声道:“按主子所言,一直没让她死掉。” “嗯,今日这般冷,去看看她,莫要真冻死了。”光听这话,或许会以为是衡月的关心,但配上那冷酷的语气,便略有些吓人了。 绿柳却明白,这是衡月的心结。 原本她一刀了解了端嫔的性命为祝薰烟报仇也无人说什么,但偏偏衡月不,她就要端嫔活着,苟延残喘的、不如一死的活着。 确实,相比较直接死去,这般是更长久的、难熬的折磨。 衡月垂眸不语。 北疆,常常下雪,往往是十月底便会有初雪落下。 祝薰烟年幼不怕冷,便是大雪天,也要常常出去玩,衡月总担心她的身体,在这一日操心颇多。 又是下雪天,却无人需要她来操心了。 绿柳出去张罗早膳,衡月还在看外窗外的雪,一个宫女进来,站在她背后低声道:“主子,王爷说如今天越发冷了,请主子保重身体。” 衡月回过神来,先是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为了将谢云琅的尸身好好安葬,衡月又欠下上官彻一笔人情,因着上官彻的要求,便也许夏竹进屋伺候了。 但大约是事情办成这个样子,两条人命都搭了进去,上官彻再没提过见面或者用膳的要求,只偶尔让夏竹传个话,仿佛他还没忘记她一般。 衡月却不留情面,直接问夏竹道:“之前不是听说靖王殿下就要大婚了么?” “还未定下呢。”夏竹笑道,原还想说几句的,但对上衡月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到底没自作聪明,只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衡月被打扰了看雪的心情,起身走了出去,见绿柳正蹙眉进来,低声道:“皇后娘娘让瑞敏姑姑过来看看主子。” “月嫔娘娘。”说话间,瑞敏已经走了进来,对着衡月行了一礼。 衡月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瑞敏一顿,继续笑道:“昨晚下了雪,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看看,月嫔娘娘可一切安好?” “本宫都好。”衡月点头,“多谢皇后娘娘记挂。” “那便好,那娘娘也可放心了。”瑞敏说完,见衡月依旧没什么要搭话的意思,不由还是有些尴尬。 她是皇后面前最亲近的宫人,又是坤宁宫的掌宫姑姑,不管去哪里,便是妃位,见了她也都是客客气气好好说话的,但…… 知道画眉几次来未央宫都碰了壁,瑞敏也是个聪明的,片刻之后便笑道:“那奴婢先告退了,月嫔娘娘若缺了什么,让人去回禀皇后娘娘便是。” 看她离开,衡月微微挑了下眉毛:“她倒是个聪明的。” “主子或许不知,瑞敏姑姑,和伺候在良妃身边的瑞珠姑姑,原都是太后的人。”绿柳笑着说道,“如今却都成了一宫的掌宫姑姑……” 衡月不由想起已经 丧了命的桂嬷嬷。 同样是从太后到皇后身边的人,一个被推出来做个炮灰,还有一个却是如鱼得水已经是皇后的心腹,这差别,真是天翻地覆啊。 “咦,那这般说来,瑞敏和瑞珠关系应该挺好呀?”衡月惊讶,“却是少见她们来往。” “正是呢,自瑞珠姑姑到良妃娘娘跟前后,她们二人便很少有私下来往了吧。”绿柳想了想说道,“不过也是因为这般,瑞敏姑姑才能得了皇后的信任。” 衡月点头,手指在唇边微微敲击了一下,又笑起来。 或许,这期间还有些文章可以做一做呢。 这一日,到了傍晚时又飘飘摇摇下起雪来。 衡月和未央宫众人都以为皇上今日应该不会过来了,却没想,在熄灯之前,皇上竟踏着夜色和白雪,还是来了未央宫。 当时衡月已经坐在了床上,听到消息还惊了一下,想起身去迎驾也已经晚了,上官征已经寒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 第173章 活到老学到老 竟是不知为何生气了么。 衡月对着绿柳使了个眼色,绿柳躬身出去,走之前拉了文忠一把。 上官征坐下依旧不说话,衡月从床上起来,还觉得有些冷,但在摸到上官征的时候却一愣:“皇上这是从哪里来,怎身上都被雪阴湿了?” “哼。”上官征还在气中,虽不是冲着衡月,却还是不想回答的模样。 他顿了一下,说道,“你先去床上,莫要冻着,朕去洗漱之后再来陪你。” “是。” 目送上官征进了浴房,衡月看向走进来的绿柳。 绿柳叹了口气:“皇上今日去良妃宫中看大皇子,却是生了好大一顿气。” 说起大皇子,如今衡月都不由有些头疼:“他又怎么了?” “虽说下雪,但北斋也未说休沐,大皇子却自顾自逃了一天的课……自己在宫中,也是疯玩了一日,书本都未碰一碰。” 绿柳叹道,“偏这般,良妃还护着大皇子……” 衡月叹了口气。 从良妃第一次带着大皇子找到她这里来堵皇上时,她就已经明白了这母子的性格。 “关键是,皇上气冲冲从良妃宫中出来,先被白鹭姑娘拦了一回,又被姝嫔拦了一回……” 绿柳都觉得无语,“原本皇上是想回大明宫休息的,但被气着了,就来了主子这里……” 衡月也发愁。 她总不能每次都当灭火器吧? “白鹭和姝嫔,让皇上很生气吗?”她小声问道。 绿柳答:“奴婢也不知,文公公只大概说了一句,具体如何并未来得急细说。” 衡月便又叹了口气。 如今上官征只得一个皇子,自然看重大皇子读书,但偏偏,良妃这般溺爱,皇上如何能愿意? 正思索间,上官征已经换了一身寝衣出来,坐在床边的时候还摸了摸她的脸:“朕手还凉吗?” “还好,皇上可觉得冷?嫔妾没让他们准备太多炭盆……” “还好。”上官征说着,已经掀开她的被子坐了进来,又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双手搭在她耸起的小腹上,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皇上……”衡月小心的喊道。 上官征应了一声,又叹道:“月儿,给朕生个皇子吧。” 衡月:…… 之前说的,难道不是公主吗?这又要变了? 衡月也不能说不,只能小声的害羞的说道:“生男生女,嫔妾哪里能控制的了呢?” “那便多生几个,总归会有皇子的。”上官征说道。 衡月:…… “你不愿意?”她没马上回答,上官征便有些不悦,眉头都扬了起来。 衡月摇头,又无奈:“皇上……嫔妾听说生孩子老的快,嫔妾倒是愿意多生几个,就怕皇上会厌倦了嫔妾。” “不会。”上官征说着,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上。 他顿了一下,才说道,“朕对你,永远不会厌倦。” 衡月只当他在随口敷衍,也并未放在心上,只笑道:“那嫔妾要为皇上生多多的孩子,生到皇上都觉得够了才好。” “哈哈哈,那朕永远不觉得够。”上官征被她的话逗笑,又握住她的手,思忖片刻后,忽然问道,“月儿可读过什么书?” “嫔妾只识得几个字,并不曾读过太多书。”衡月依旧还是从前那个回答。 上官征点点头,也不觉得又什么不对,他道:“那近来朕有时间,便带你多读几本。” “嗯?那会不会辛苦皇上。”衡月自是愿意学习的,只有学习之后,她才能将自己从前会的东西一一展示出来。 如今上官征既有这个想法,那她不若趁机夯实了。 她便道:“嫔妾也想多读书……皇上能给嫔妾寻一个女夫子吗?嫔妾定会好好学习的。” “哈哈哈哈,你还想找夫子?”上官征却又笑起来。 衡月有些不解看他:“不是有句话叫,学到老活到老吗?皇上是笑嫔妾年纪大了还要读书吗?” 上官征却是一怔。 他原确实是这般想的。 他带着衡月读书,也是一种闺房情趣,真寻个夫子来认真的教一个后妃读书,还是一个有孕的后妃,那也太奇怪了。 但衡月这话说的不错,活到老学到老,这是多少文人夫子都不一定能有的想法。 上官征看了衡月片刻,见她面上认真,眸中也诚挚一片,忍不住叹了口气:“好,朕……给你找个夫子。” 该读书的人不好好读书,想方设法的躲开夫子,倒是他怀中这个小女子,一片向学之心,又如何能被辜负呢? 多读书总归是好事,以后,总不至于像良妃那般只晓得宠溺孩子。 想好便做,不过三日,未央宫便迎来一个女夫子。 那位女夫子姓金,却是耕读世家,如今夫君便在翰林院中,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子。 原本被皇上找到,要日日进后宫给一个妃子讲学,金书茉还有些不愿,但皇命难为,她便来了。 就这般教了一天,金书茉就震惊了:这位有孕的月嫔,是真的在读书学习啊! 受家中影响,金书茉本就好为人师,但从前也就是教教街坊邻居家的小孩子做启蒙,如今能一展所长,也是极高兴的。 于是,衡月便这般开启了自己的学习生涯。 第174章 原来大家都一样 “女夫子?”皇后挑起眼角,又轻笑起来。 兰嫔也笑着说道:“是呢,没想到月嫔还有这般向学之心呢。” “哼,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而已。”梁婕妤哼道。 皇后笑:“是不是做样子,总归是好事,日后若真诞下皇子……” “是呢,总不能只教给皇子做饭摘菜的吧。”兰嫔掩口笑道。 梁婕妤还是不爽:“什么人都配生下皇子么……” “梁婕妤还是慎言吧,谁配谁不配,皇上觉得她配,她便配的。”兰嫔笑着劝道。 梁婕妤不太高兴的抿了下唇,看皇后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依旧模样很是不忿。 皇后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其实皇上或许也……” 说着,她像是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的话一般,又笑着摇摇头。 梁婕妤却眼睛一亮,还想追问,却瞧见皇后淡淡瞥过来的一眼,又马上住了嘴。 不过就是因为皇后这谨慎的态度,让梁婕妤觉得自己明白了。 她从进宫后也算受宠,皇上每个月总能想起来看她一回,相处也极好。她家中一直是武将世家,便总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些女子的温柔,而她最鄙视的,便是那种以色侍人又柔柔弱弱的女子。 看着就来气。 尤其是一个宫女,什么都不会,除了装模作样还会做什么?! 如今得了皇后的暗示,梁婕妤悟了。 原来大家都与她一样,都不喜欢那个月嫔啊。 什么出身,位份比她升的还快。 兰嫔看梁婕妤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到底没忍住,出坤宁宫的时候提点了一句。 她笑着说道:“月嫔刚承宠的时候,你犹在病中,怕是不知道,皇上呀,那是一眼钟情……” 她原本是想告诉梁婕妤,月嫔很得皇上看重,便是想做什么也要投鼠忌器。 但谁知,梁婕妤听了这话越加不忿,脸上不屑的表情都要控制不住了。 兰嫔也住了嘴了,好言难劝要死鬼,她也没那么多好心,还得为自己谋个出路呢。 这后宫蠢货实在太多,兰嫔在和良妃好了没几天后便明白了这个事实。 这会儿,梁婕妤回到自家宫中,直接便问自己宫女道:“你说,吃什么能让人马上小产?” 话刚问完, 那宫女噗通便跪下了。 梁婕妤不耐的“啧”了一声:“跪什么跪,回话啊。” “回主子,奴婢不知……”那宫女才不敢答。 梁婕妤原想发怒,但转念一想,一个愚笨无知的宫女而已,确实懂的不多。 不过她家中早就为她在太医院安排了个自己人,梁婕妤便遣人将其叫过来,问了相同的问题。 冯太医叹了口气:“梁婕妤这问题,问的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是太医,这都不知?回去随便取个什么能落胎的药物给我便是了。”梁婕妤不太在意道。 冯太医道:“梁婕妤不知,太医院中保管药物的另有其人,臣每次去领药,都要带着哪宫主子的脉案、药方、还得有三位医正的任一盖章才可……” “这般无用!”梁婕妤大怒,“不是说女子有孕惊险,不小心便要落胎了吗?怎会这般困难?” 无人敢答她。 回答什么?帮她出个主意,让她拿去用? 回头真计较起来,梁婕妤又父兄得力,他们有什么?有一条命,有脑袋? 梁婕妤在自家这里问了一天也没得到什么结果,只得悻悻放弃。 第二日,她还去与皇后抱怨:“……不过是从太医院拿个药,竟这般麻烦。” 皇后无语的看了她片刻,端茶喝的时候,到底没忍住,一声叹息从唇边溢出。 怎就这般没用。 不过转念想想,这种事情,机灵的人也根本不会去做,只有愚蠢的人能用一用了。 皇后放下茶盏,原还想与梁婕妤说些什么,但再想想,就这般脑子,回头被人一问,不就得将她说出来? 她便只笑道:“梁婕妤还是莫要胡思乱想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梁婕妤也只以为是落胎困难,连皇后都无法,她也就是抱怨几句,见皇后不搭茬,便也只能告辞离开了。 皇后叹了口气,在脑中搜索着可以用的人——至少来个人,告诉梁婕妤,想使人小产,不是非得只有落胎药才行啊! 病了累了摔了撞了,如何不行?怎就非得大咧咧问太医院要落胎药呢? 她这边还没想出办法,那边衡月自己出事了。 宫人来报的时候,皇后都愣了一愣,也实在也没想到自己竟这般心想事成么。 “万婕妤啊,她身子好了?”皇后不紧不慢的起身,一边走一边问来报信的宫人。 那宫人愣了一愣,有些犹豫道:“好了吧?瞧着挺有力气的。” 可不是有力气么。 要不然也不能直接将衡月推倒在地上了。 皇后调整了一下表情,带着一脸着急担心往御花园而去。 衡月今日也实在倒霉。 原是金夫子见过太多不同阶级生孩子的情况,便建议衡月无事还是多走走。 “孕期多动一动,等到生产的时候,似乎能更顺利些。”金夫子说道。 衡月从余御医那里也听到过差不多的言论,便没反对,加上这日难得的好天气,雪也化个差不多了,就带着金夫子到御花园走一走。 第175章 被推了一跤 结果就那么倒霉,在御花园里碰到了很久没出门的万婕妤。 而万婕妤一见到衡月,就像是见到宿世仇敌一般,红着眼睛大步便向着她走了过来。 当时绿柳她们几个都觉得不好,连金夫子都挡在了衡月跟前,但都没拦住怒气冲冲的万婕妤。 万婕妤简直是不管不顾,一手一个推开挡在衡月跟前的人,然后上手便猛的推了衡月一下。 无论是谁,都没想到她会上来就动手,还直接便这般大的力气。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衡月已经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顿了一瞬,众人一边惊呼一边七手八脚的想去扶衡月,却又不敢下手,只问着“主子无事吧”之类的话,很是嘈杂。 万婕妤站在一旁,一边喘气一边大笑出声。 衡月透着人群的缝隙看着她,微微蹙眉,很是不解。 其实她摔的不算狠,又及时用手撑住了身子,除了手心火辣辣的疼痛之外,并没摔倒肚子。 但这会儿,她并没着急起来,只缓缓坐在地上,收回手,看了眼手心的伤口,又对一脸担心的绿柳使了个眼色。 绿柳一愣,明白过来衡月的意思,便蹙眉看向万婕妤:“不知我家主子哪里得罪了万婕妤?竟惹的万婕妤上来便要动手?!” “哈,我的孩子没了,她为何无事?”万婕妤也不如何遮掩,开口便是这句。 衡月微微蹙眉,绿柳继续问道:“万婕妤小产,与我们主子并无关系。” “对啊,无关,但我就是不愿意。”万婕妤昂着下巴道,“凭什么只有我的孩子没了,她们都无事?我要她们的孩子都来给我的孩子陪葬!” “你疯了!”衡月只能这般道。 万婕妤行事已经毫无顾忌,更可怕的是,她连掩饰都不再,直接便嚷出了自己的目的。 此事,衡月已经无须是做什么,只瞪皇上皇后来处理便是了。 衡月这才任由宫人将自己扶起,通穿声也随之而来,却是皇后到了。 “万婕妤,你在做什么?”皇后人未到声先至,带着焦急和担心,“月嫔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嫔妾无事。”衡月应道。 皇后顿了一下,再看衡月真的好好的站在那里,脸色甚至都还有些红润,忍不住便蹙了下眉。 “我什么都没做!”万婕妤又喊道,“是她自己摔倒的!” “……万婕妤是当咱们都是瞎子不成?”绿柳简直要气笑了。 瑞敏也不悦道:“万婕妤,事情如何,这许多眼睛都看着,你莫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八道了。” 万婕妤一时没说话,片刻后却又笑起来。 她说:“不过是走路不小心撞在一起了,皇后娘娘难道就要发落嫔妾吗?再说了,月嫔又无事,娘娘要如何发落嫔妾呢?” 衡月这次倒是有些惊讶的看了万婕妤一眼。 之前她还觉得万婕妤已经有些失控了,竟说出那样直接的话,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了一般。 但这回看来,还是很有理智的。 而且如今回想,万婕妤直接冲她过来的时候,她措不及防,已经是躲不开了。 但万婕妤并未用多大的力气,否则,她也不是只手心蹭破块皮的程度了。 万婕妤……似乎就是冲着皇后来的。 皇后也被万婕妤这一句怼的无话可说,再看向衡月的时候,问的话便带了几分压迫:“月嫔,你无事吗?” “回皇后娘娘,嫔妾手心蹭破了。”衡月据实以答。 皇后却一瞬间沉下了脸色,万婕妤哈哈大笑:“真是对不住月嫔娘娘,回头嫔妾定会寻一个信得过的太医给娘娘治手。” 一场风波就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后声势浩大而来,面如寒霜的离开。 万婕妤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扭头见衡月正看着她,忍不住白眼一翻:“看什么啊?” “没什么。”衡月对着她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哼。”万婕妤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扭头率先就走了。 这会儿,绿柳也看出些什么,忍不住道:“主子……” “无事,咱们回去吧。”衡月手心破皮的地方确实还疼,但若涂上灵泉,相信很快就能好起来。 只不过,万婕妤这是,知道自己小产的真相了? 第176章 她确实没那般重要 当晚,听闻此事的上官征姗姗来迟,还发了一场脾气。 “以后不管有任何事情,都要早点与朕说!”上官征蹙眉看着衡月被包起来的手掌,很是不满。 衡月点头,又小声道:“其实也没什么,皇上当时也在忙,嫔妾不敢随意打扰。” 见上官征还要说什么,衡月连忙又道,“当时皇后娘娘也来了,哪里还要再惊动皇上。” “哼,那好歹你的人也该去与朕回禀一声。”上官征握着她的手指,还是不得展颜。 衡月只好认错,又承诺以后不管如何,定会让人去与上官征说。 上官征这才像是满意的捏捏她的手指,又轻轻抚了抚她的肚子,之后轻啧一声:“今日动过了?” “是,傍晚时分最活泼。”衡月笑起。 上官征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如今天气越发冷了,你便是要活动,也在未央宫中即可。看看还缺什么,让文忠去办。” “没什么缺的了,未央宫很好。”衡月柔声道,说完又笑起来。 上官征还像是不放心,当晚要留宿,却被衡月委婉拒绝了。 “嫔妾这一双手都伤着,还怕皇上压住嫔妾呢。”衡月微微嘟着唇,小声嗔怪的说道。 上官征只笑道:“胡说,朕睡觉老实的很,哪里像是你,滚来滚去。” 衡月又笑,等上官征走后,她才一点一点收敛的笑意。 已经是冬月中旬,按她上辈子的记忆,这后宫要迎来上官征登基后的第一次大封。 再加上,如今妃位上只一位良妃,皇上应该已经在考虑这事才对。 衡月之前敢应承文嫔,一是因为上一世的文嫔,便是在这次大封中晋位为妃的;二嘛,就是她以为按照上官征对她的喜爱,此事多少也会与她说一声。 她再暗示几句,到时候文嫔晋位,她也算是帮了忙,再说起的时候也不心虚。 但竟然,上官征完全没有想与她说起的意思…… 是有什么变故,还是,她在上官征心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衡月下意识不愿意去相信后面那个猜测,但很快,事实却证明她没记错,事情也没有变故。 纯粹是,上官征并不以为这种事情需要来与她先提上一句。 “主子。”绿柳扶起衡月,见她面上淡淡,不由劝道,“主子才入宫半年已是嫔位,等生下小主子再晋位岂不更是双喜临门?” “嗯,我知道。”衡月自也没盼着自己还能封妃,但,大封旨意就这么措不及防来了。 虽然与上一世的记忆差别不大,却还是让衡月很是挫败。 或许在上官征心中,她确实没那般重要吧。 但这偌大一个华丽的未央宫,还有旁人都没有的掌宫姑姑,以及一个月至少半个月的侍寝,又算什么呢? 衡月想不通,哪怕她知道在这后宫,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她还是想知道…… “主子,别的也就算了,文妃和诚妃那里……总要送些贺礼的。”绿柳小声道。 衡月回过神来,无所谓摆摆手:“所有晋位的宫中都送上一分贺礼吧。” “是。”绿柳还以为衡月是没晋位所以不太开心,思索之后,觉得还是要留她自己想清楚。 只是绿柳刚要走,衡月忽然叫住她:“对了,白鹭如今是什么位份?” “似乎……并没有正式提起过,只按照采女的位份在领着份例。”绿柳回忆片刻答道。 衡月轻啧:“皇后娘娘当真好狠的心。” 自家宫女,都不帮着提拔一二。 绿柳摇头:“估计从白鹭答应时,便已经被皇后娘娘放弃了。” 衡月顿了一下,觉得也有可能。 如今后宫局势再变,妃位上多了两个人,大公主之母和文嫔齐齐晋位,而后面又有几个婕妤补到嫔位上,再往下,才人美人晋位的也不少。 这番变化,对衡月来说是有好处的。 不必绿柳再劝,衡月已经打起精神,准备自己亲往文妃和诚妃宫中去送贺礼。 第177章 越发依赖 诚妃那里自不比说了,一派喜气洋洋,衡月去的时候静嫔也在那里。 虽然同为公主生母,但静嫔对于诚妃的晋位似乎毫无芥蒂,恭喜的很是实心实意。 等到了文妃那里,更不必说了。 文妃眉眼飞扬的接过衡月带来的礼物,却又反手握住她,笑着说道:“合该我给妹妹送礼呢。” 衡月知晓文妃的意思,曾经她说年底大封后宫,会进言给当时的文嫔晋位。 如今虽她什么都没做,好在早早预言如此,文妃大约真以为她在皇上面上帮了忙吧。 衡月笑道:“姐姐客气了。” “今儿别走了,在这里用膳!”文妃手一挥,但再看到衡月的肚子时又顿了一下。 衡月自然察觉到文妃的停顿,笑道:“不必了,宫中已经准备好,而且姐姐这里,只怕今日会忙碌的很,妹妹便不打扰了。” 文妃有些尴尬,讷讷点头,又道:“那改日再去寻妹妹说话。” “好,等姐姐先忙完这一阵也不迟。”衡月表现的非常理解。 文妃便更加愧疚了,亲自送了衡月到宫门口,却又迎来一波前来道贺的。 衡月与她挥挥手,让她去忙,与人群拉开些距离便离开了。 “主子可是不高兴?”走在路上,趁着四下无人,绿柳轻声问道。 衡月抿了下唇,虽未否认,却也觉得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实在小家子气,有笑人的很,便道:“我也不羡慕旁人晋位,只是……如今怀着孩子,这心绪也总也起伏不定。” “是了,奴婢听说有孕之人,总也控制不住的多思多虑,主子也莫要担心,放平心态便是了。”绿柳笑着说道。 衡月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除了这一件事,上官征别的地方对她并没有任何不好,点点滴滴的照顾,细致妥帖,温柔深情,每每衡月看到上官征望着自己的眼神,便是不爱,也忍不住微微心动。 或许,是怀孕时候人确实爱胡思乱想,也或许是祝薰烟走了,让衡月觉得实在孤独,这段时间,她对上官征越发依赖起来。 时至腊月,天气越发冷了。 衡月如今的衣服都换成了宽大方便的,宫人又怕她冷着,厚厚的夹袄外又罩上一层袄子,衡月感觉自己被裹的像个球一样,移动的很是困难,便也越发懒得出门了。 “坐着,不必起身了。”上官征进了门,先去火盆那里烤火,一边又问衡月,“今日学了什么?” “回皇上,已经学完《孝经》了。”衡月笑着说道。 上官征有些意外的挑眉:“比元儿他们快这般多。” “皇上在笑话嫔妾呢,大皇子才几岁,嫔妾难道要还没他学的快么?”衡月嗔怪道。 上官征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烤的热烘烘,确定不会冷到衡月了才走过去坐在她床边,很是熟悉的摸了摸她的小腹,又笑。 衡月抓住他一根手指,同样笑的眉眼弯弯。 “还有两个月吧?”上官征叹道,之后又想起什么,说起,“上元还想带你去看灯……罢了,以后总归有时间,带你和孩子一起去。” 衡月便笑的越发甜蜜,点头应道:“嗯!” 等上官征走后,绿柳才说起:“主子,太后娘娘的千岁宴便是正月十六,皇上既说了主子不必去上元宴,那千岁宴也不用去了,只礼还是要备上。” “好。”衡月点头。 “明年是太后娘娘五十大寿,主子可多备些礼……”绿柳念叨着,便准备先把单子拉出来看看,再论其他。 衡月想想上一世,便是太后与皇上不合,好歹五十大寿也是大操大办了的,甚至还许藩王回京给太后娘娘庆生,衡月记得那段时间,膳房总管耳提面命,不许她们无事随意出去走动,就怕不长眼冲撞了贵人。 而徐姑姑就是约束她和童翠严苛,只怕她们出去了被哪个王爷看上,再带去藩地,到时候人生地不熟的,按徐姑姑的话说,“给你们打死扔了都没人知道!” 一个恍惚,衡月并没想太多,上一世的此时她不过是个膳房的小宫女,能接触的事情又实在是少。 所以,自也不知道太后的期盼,和皇上的心结。 未央宫中,皇后揉着额头,满心疲累。 “太后娘娘真是的,又不是主子不答应她,皇上不点头,她便是日日召了您去,又有什么用呢?” 画眉很是心疼的站在皇后身后帮她揉着脖颈肩膀。 皇后叹了口气,没说话。 如今太后和皇上赌气,非要她五十大寿的时候让藩王回京,也是为了见见自己的儿子。 但皇上,就是死梗着不肯松口。 原本皇后还以为皇上会借此机会召众藩王带着王妃回京呢,毕竟这般一来,他也能见到祝芸容。 但皇上如今这般态度,倒让皇后摸不准了。 若说皇上不想见祝芸容,那绝不可能,且看他一日日往未央宫去的那殷勤劲儿,难道还真能因为是喜欢那个宫女了? 还不为了那张脸。 或许,是想见不敢见吧,毕竟曾经的青梅竹马海誓山盟,如今却成了别人的王妃,还为别的男人生育了两儿一女,这让如今大权在握的帝王如何面对呢? 至于藩王回京,皇权不稳什么的,皇后觉得才不可能。 要不稳,四年前先帝去的时候便不稳了。 可这么多年,能留在京中不去就藩的,除了皇上,也就一个靖王了。 但如今,输赢已定,那群原就是败将的藩王,便是想掀起些水花,也得问问这京中众臣同不同意。 所以皇后思来想去,也就是皇上“不敢见”一个原因了。 这不由让她越加气闷,犹豫几次后,终于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送了出去。 等太后再召见她的时候,皇后新心平气和了许多,甚至还附和着太后的话,说藩王确实许久没回京过了。 原本还在抱怨连连的太后,被皇后猛的一符合,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嚅片刻,只能道:“那你、你去与皇上说说。” 皇后也算看明白她了,就是不知为何,太后会这般惧怕皇上。 无心探究这些,皇后行礼后离去,才不去大明宫找皇上。 想让藩王回京的是太后,不想让藩王回京的是皇上,她才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第178章 抬起脸来给哀家瞧瞧 就这般拉锯许久,上官征才终于点头,同意藩王回京,共贺太后五十大寿。 这般太后便高兴了,甚至想借机摆摆架子,要在腊八节这日,让后宫众人往慈宁宫去喝粥。 “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劲儿。”绿柳小心翼翼的扶着衡月,忍不住小声吐槽道,“早知道与皇上说一声,告假一声算了。” 衡月也无奈:“赵嫔有孕比我还早一个月,这也得去,我哪里好再告假。” 倒也不图与太后搞多么好的关系,只是不想做这太显眼的出头鸟罢了。 等到了慈宁宫,衡月又是一哂。 不知太后是如何想的,这般冷的天气,竟然让众妃嫔在院子里站着喝粥! 不过一碗粥而已,还要先听太后絮絮说上半晌的话,其中全是对新年的期许和盼望。 衡月听的无聊,站的也累,在绿柳的要求下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对方身上。 不远处的赵嫔更是如此,简直是被两个宫女架着在站着。 原以为是来参加个小宴,谁能料到竟得了一场酷刑。 “……怎么,哀家的话,如今你们都不爱听了。”太后耷拉着眼皮,不去看面前瑟瑟发抖的众人,只慢条斯理的说道,“从前是哀家性子好,否则,你们日日都要来给哀家请安,今日站一站,又怎么了?” “是,太后娘娘宽和慈善,不若都赏赐给咱们个凳子吧?”先开口的是良妃,她是曾经的老人,又有皇子,对太后算是最不惧怕的一个。 太后看了她一眼,还没说什么,就听皇后温声说道:“旁的也就算了,赵嫔和月嫔这还怀着孩子,太后娘娘便赐个座吧?” “月嫔?对了,哀家还未见过。”太后转移话题,“那位是月嫔,还得哀家去请你出来,才肯相见么?” 衡月无奈,扶着绿柳的手慢慢走到最前面:“嫔妾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嗯?你这礼……罢了。”太后眼睛一翻,“宫女出身,礼仪不好也是难免。” 绿柳抿唇,没说什么,站在她身边的文妃却笑道:“太后娘娘错怪月嫔了,月嫔有孕已近八个月,行礼实在困难。” “哼,有孕到如今还不安分,哀家从不管后宫事,都听了一耳朵。怎么,你有孕后还是勾着皇上不放?”太后斜眼看着衡月。 衡月听太后的语气,对自己并无多大敌意,估计是想杀鸡儆猴让众妃嫔明白她的地位。 而她,很不幸的成了这个鸡。 衡月低着头答道:“嫔妾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勾着皇上不放?抬起脸来给哀家瞧瞧你那狐媚——” 话没说完,在看到衡月的脸时,太后猛的顿了一下。 “皇上驾到!” 众妃嫔在心中期待了许久的通穿声在此时响起,上官征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在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衡月时,上官征顿了一下,不着痕迹的走过去将衡月笼在身后,对太后道:“太后娘娘今日好兴致。” “皇上……实乃重情重义之人啊。”太后一改之前的话锋,忽然似笑非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她道,“此次藩王回京,皇上……可有特别想见的人?” “太后娘娘思念丰王乃是人之常情,朕的儿子还在宫中,没有太后这般的心思。” 上官征干脆的说完,然后便又道,“今日天寒,太后也请早点休息吧。” 他说着,一回头,佯装不耐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一碗腊八粥,便那般想喝吗?” “臣妾回头便让膳房做了给各宫送去。”皇后接话道。 她也是站够了,太后不知怎么想的,竟做出这般的事情。 上官征点点头,扭头的时候看见衡月,顿了一下才道:“快回去吧。” “是。”衡月微微屈膝,柔声答道。 虽然两人交集不多,但在这般场合中,多得皇上一句话,那也够众人瞩目的了。 等回到未央宫,衡月轻叹一声,才靠在了椅子上,便听说文妃来了。 她才要起身,文妃人未到声先至:“妹妹躺着,不必起来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事吧?” “嫔妾无事,多谢姐姐挂心。”衡月躺在那里,肚子便越发显得大了。 文妃坐在一旁,都忍不住叹道:“还好皇上来的及时……否则妹妹这般身子,哪里能久站的?” 衡月只笑笑,没说话。 文妃又斟酌片刻,才开口道:“咱们这位太后娘娘说的话,妹妹也不必放在心中。随意听听便是了。” “嗯。”衡月知道文妃说的是太后那几句不好听的话,但她真没放在心上。 宫女承宠,从上一世开始,衡月便已经习惯听到各种刺耳的话了。 只太后实在不给脸面,当着那么多的人,似乎还想说她是狐媚子……衡月实在难以想象,这会是一个太后口中当众说出的话。 文妃又劝慰了衡月几句,见她似乎真的没如何放在心上,这才安心下来。 她笑道:“妹妹可知,我为何要来?” 衡月不解的看她,难道不是来劝自己的么? “是皇上身边的公公来给我传话,让我看望妹妹……妹妹,皇上对妹妹,可是用心的很呢。”文妃掩口轻笑着说道。 衡月一愣,确实没想到会是这般。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衡月微微红了脸,又侧过身去,不敢被文妃看到。 好在文妃也并未注意,只道:“哎,皇上今日匆匆赶来,怕也是担心妹妹的身子……哦,还有赵嫔,她还有一个月便要生产了吧?实在危险的很。” 终于转了话题,衡月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答道:“是呢,赵嫔姐姐已经八个月了。” “哎,以后太后娘娘再叫做什么,还是三思后行吧……妹妹便称病,也不要再出门了,瞧这天儿冷的……” 文妃又说了片刻才离开,她刚走,天上便又下起雪来。 绿柳掀帘子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主子,皇上专门让御膳房的人送来的粥,主子起身用一些?” “好。” 捧着那热乎乎的粥,衡月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大雪连续下了一日一夜才停,上官征也一直没往后宫来,却还是常常命人来看望衡月。 第179章 除夕夜 “皇上今儿还是没留宿在了大明宫。” 腊月十五,绿柳得了消息,这般与衡月回禀道。 衡月微微垂了眼睛:“天气不好,皇上不爱走动也是有的。” “是这般,只怕有些人不肯这般想。”绿柳笑道。 初一十五的,最近皇上隔三差五的忘记一次,没回坤宁宫都要发次疯。 旁人不知道怎么想,他们未央宫的却早就习惯了,毕竟坤宁宫发疯总是朝着未央宫来。 “主子,奴婢听到消息,说赵嫔娘娘似乎一早动了胎气,太医去了好几个呢。” 夏蝶也听了一耳朵消息,“说是因为个宫女做错了事,如今那宫女已经被罚去浣衣局了。” “赵嫔这只剩一个月便要生产了,怎又出了事。”衡月蹙眉。 夏蝶道:“是呢,说是那宫女不经心,寝殿的地都没擦干,结果险些滑倒赵嫔娘娘,好在娘娘撑住了,虽没摔着,也吓的不轻。” “这般么。”衡月说着,去瞧绿柳,绿柳明了她的心意:“库里还有一株老参,奴婢使人拿去给赵嫔娘娘。” 衡月点头,再看看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叹了口气。 还有最后两个月了,只盼着一切顺顺利利…… 然后,她还得想个法子。 虽然皇后如今认为她腹中孩子是个不健康的,对于抱养已经不太感兴趣,但衡月只怕她临场反悔,到时候自己躺在产床上,只能无助等着再一次的死亡。 思来想去,还是要哄得上官征前来陪同,而且接生的人必须得握在自己手中…… “东边侧殿已经收拾出来好做产房,奴婢让人隔一天便烧炭烘着,以免要用的时候墙根凉了。” 绿柳说着,“还有接生姑姑,皇上已经命人去寻稳妥些的,乳母也都要提前定下……” 衡月点头,这些事情其实提前一个月准备也可以,不过是因为她和赵嫔产期相近,便一起去找了。 越到要生产的时候,她这个心情便越是变化多端,直到除夕前后,衡月已经出现两次半夜睡不着,坐起来在床上默默哭泣了。 第一次被宫女发现的时候,整个未央宫都吓的围到寝殿,然后衡月被吓得不敢再哭了。 她实在也不是说多么伤心欲绝,只是半夜醒来后,情绪到了,哭上一场。 等到除夕宴的时候,赵嫔没去,但上官征考虑之后衡月会有更长时间出不来,带着太医给她把过脉、确定一切都好之后,便叫来了软轿,将她抬到了花萼楼。 皇后似乎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衡月,进来的时候先是一惊,又马上敏锐的注意到衡月所坐的位子不对。 但看看身边什么都没说的上官征,皇后也只好沉默下来。 左侧是三个妃位和下面的婕妤,另一侧是所有嫔位,嫔位以衡月为首。 这般坐,似乎没什么不对,尤其大盛以右为尊。只不过从前,离帝后最近的两个位子,肯定都是妃位。 皇后坐在右边,抬眼便能看到衡月和她的肚子,不由便有些烦躁。 衡月恍若未见,她身边坐着的是二公主生母静嫔,话并不多,却与衡月也算聊得来。 因是家宴,氛围很是放松,众妃嫔又在文妃的带领下一一向上官征敬酒,最后皇后举杯笑道:“臣妾便俗一些,就盼着来年宫中子嗣繁盛才好。” “好。”上官征赞了一句,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衡月因为身体原因,并未待到最后,中途便回了未央宫,后来皇上还遣了小太监来,让她出门往东边看。 “是,烟火啊。”衡月站在未央宫的院子里,扶着绿柳的手,一手抚着小腹,眸中闪过烟火在空中划过的璀璨倒影。 上一世的此刻,她还在东膳房的宫人房中,透过窗户上的格子,一边与童翠讨论着明早要吃什么味道的饺子,一边看着漫天烟火。 那会儿,她不知道未来也在哪里,也不知道亲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家族蒙冤的真相,只熬过一天算一天,熬过一年算一年。 如今,她失去了很多,但又有了新的期盼。 衡月眼眶微红,努力眨掉眼泪,不再多想。 看完烟火,衡月回去,刚睡下便被一阵声音又吵醒,只是那声音听着及远,不像是后宫出事了。 “主子,没吓着吧?”绿柳进来,见她拥被坐了起来,便道,“是丰王快马加鞭赶在了除夕夜回来了,宫中已经下了钥,他却非得要进来,强闯了宫门……” 衡月惊讶:“强闯宫门?” “是,惊动了侍卫,所以才闹出这般大的动静。”绿柳叹道,又劝慰,“此事主子不必忧心,再睡一会吧。” 大过年的搞出这般事情,年初一一早皇上祭天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偏为了面子,还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丰王是“至孝至纯”之人。 便是再强自忍耐,上官征也难免露出些不耐,就算是丰王站在他跟前喊“皇兄”了,也难换他一个好脸色。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大中午的,衡月正吃着午膳,便见上官征气冲冲的大步走了进来。 实在惊讶,她便问了这么一句,谁知道上官征怒气越甚,直接砸了一个杯子:“怎么,朕此时不能来?” 未央宫的宫人顿时跪下一片,衡月茫然片刻,也扶着肚子想下跪,却又被上官征拦住。 第180章 哄他 上官征面色几变,还是说道:“朕不是在与你生气。” “皇上……”衡月有些不知所措,缓了缓才笑着问道,“皇上可用过午膳了?” “吃了些,你在用什么?” 看到衡月那简单的面条后,上官征又要发火了,“你便是这般对朕的孩子的?” “不是,嫔妾只是今日不太想吃东西,让他们煨了鸡汤……”衡月徒劳的解释了一句,觑着上官征的表情,她顿了一下,低头道,“是嫔妾错了,以后再不任性,不会亏着孩子的。” “嗯。”上官征握着她的手坐在一旁,看了眼桌上的饭食,皱眉道,“撤了,再重新上一桌,朕与你一起用些。” “好。”衡月察觉他心情实在不好,大过年的,唯一能惹着他的也就丰王那一件事了。 她也没直接说,只亲手端了一盏茶给上官征,又道:“嫔妾最近学到了郑伯克段于鄢,一直不明白,都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怎还会一个厌恶一个喜欢。” “人心本就是偏的。”上官征沉声答道。 衡月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忽然凑到上官征身边,还用力挤了挤他。 上官征不解看她。 衡月道:“那以后,嫔妾就偏心皇上。” 上官征一愣。 衡月笑道:“便是有了孩子,嫔妾也偏心皇上。” 上官征眸光渐渐沉了下去,眸底有什么在涌动,却半晌没说话。 等到一桌膳食都上齐了,他才哑声吐出一个字:“好。” 这顿饭两人用的都不多,衡月是刚刚几乎已经吃饱了,上官征却是不知为何,吃的也不多。 衡月怕他没用好,饭后想去为他做些点心,却被上官征直接抱起放在了床上。 “歇个午。” 他这般说,却抱着衡月紧紧的,根本不是能休息的样子。 衡月不明白他怎么了,却也任由他抱着,片刻后,刚迷迷糊糊有了些想睡的感觉,却听上官征在她耳边问:“真的吗?” “什么?”衡月含糊的问道。 上官征的声音压的极其低:“不管朕做什么,你都会,偏心,朕?” “真的。”衡月勉强清醒一些,又拍了拍他的手臂,“不管皇上做什么,嫔妾都站在皇上这边。” 可等了半晌,又没等来上官征的回应,衡月困劲儿上来,任由他抱的再紧,也睡着了去。 她不知,在她睡着后,上官征贴着她后脖颈,轻轻说道:“朕从未,被人偏心过。” 无人听见帝王的真心话,他却像是已经得了满足,抱着衡月,手还搭在衡月的肚子上,慢慢就睡着了去。 两人一觉睡醒天都已经黑了,衡月惊讶的“啊”了一声,上官征在身后拦着她,发出一声轻笑。 “皇上,起吗?”衡月半坐起来,歪头看他。 上官征一手枕在脑袋下面,笑着看她:“今日无事,可多睡会。” “皇上昨夜睡的也晚吧。”衡月知道,宫中一直有守岁的惯例,要到凌晨之后才能休息,但在太阳还未出生时又要去祭祖,算来,上官征昨晚根本没怎么睡觉。 上官征懒懒“嗯”了一声,衡月想起什么,又关心道:“赵嫔姐姐怎样了,皇上可去看过了?” “嗯,还好。”上官征继续懒散的答道,又问她,“字习的怎么样了?” “总归比大皇子好一些些吧。”衡月用拇指和小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逗笑了上官征。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慢慢聊着,不知不觉半个时辰便过去了。 “主子,用膳吧?”直到绿柳壮着胆子来提醒,两人才起来,文忠这时才进来,弯腰道:“皇上,皇后娘娘遣人来文,今晚是否还有安排?” “无事了,过几日等藩王都归京再说吧。”上官征也实在是想歇歇。 文忠躬身退下,回复了等在外头的祝久。 祝久啧道:“文公公,皇上这是,今日都准备留在未央宫了?” “圣意如何,祝公公敢猜,咱家却不敢。”文忠假笑着说道。 祝久无奈一叹:“文公公~这般就没意思了吧?” 文忠才不与他交心,这个东西坏的很,不小心稍微透点风给他,回头他在皇后面前还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看文忠确实什么都不愿说了,祝久啧了一声,又探头探脑的想往屋里看,被文忠挡了一下之后,才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当晚,上官征真的就没再离开未央宫。 他在这里感觉最放松,与衡月相处,不必去想她背后的家族势力,这是一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女人,也只能依靠他的女人。 如今又怀着他的孩子,却更显女子的温婉柔顺,让上官征觉得格外舒适。 用完膳,喝口茶,与衡月一起写写字,又指导她看会书,上官征只觉得非常舒服。 没有什么政事臣子王爷兄弟的烦心,他只需要被她满眼崇拜又深情的看着就够了。 甚至这般相处下来,衡月的与那人相似的容貌,都不再那般重要。 “皇上,明日……魏大人想进宫来拜见皇后娘娘,求皇上准许。”睡前,文忠不得不又来打扰皇上的好心情。 第181章 藩王进京 上官征却没如何动怒,只顿了一下:“嗯,准。” “是。”文忠退出来才露出一丝后怕的神色。 这次来的是瑞敏,正端着一脸略带歉意的笑等着文忠。 见文忠出来,对着她点点头,瑞敏便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实在太感谢文公公了,皇后娘娘也是,这几年都没见到家人,难免想念……” “是,咱家明白,姑姑快回去告知娘娘吧,娘娘定万分开心。”对着这位姑姑,文忠难得的给了些耐心。 瑞敏点点头,又对着文忠行了一礼,文忠连忙避开她的礼,再抬头时瑞敏已经走了。 “别看了,影子都瞧不见啦还看。”正好走来的绿柳见他这个样子便打趣道。 文忠哎呀一声,连忙摆手:“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想起从前……她和瑞珠,可是亲姐妹啊。” “跟了不同的主子,又能如何?”绿柳笑着怼他一句,“文公公想做什么便去做就是了,堂堂后宫首领太监,还怕什么?” “不要胡说八道,人家家中有未婚夫君等着的。”文忠说完,又牙疼似的“嘶”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绿柳也是一顿。 家中定了亲的话,从前在王府还能出的去,如今进了后宫,若还想被放出宫去成亲,得在主子们面前多么大的脸面? 尤其像瑞敏这种,已经做到了皇后的心腹姑姑,出宫嫁人?可能性太小了。 两人顿时心有戚戚,不再多说什么,分头去准备主子们需要的东西。 屋里,衡月从文忠走之后便时不时发一下呆,被上官征叫一声才能回过神来。 “想家里人了?”上官征放柔了声音,摸了摸衡月的头。 他记得她之前说过,在马上及笄之前,家人都去世了。 真是个小可怜儿。 上官征思索片刻,问道:“朕给你寻一户养父母?” “啊?”衡月一惊,还能这样? “嗯,朕记得,安南王家中只两个儿子……” “不用,皇上,嫔妾不要养父母。”衡月哭笑不得的拉住上官征的袖子,制止了他的话,“嫔妾……有自己的父母。” “好吧。”上官征也没有自己心意被辜负了的气闷,只又揉了把衡月的头,“不过,你也是快要做娘亲的人了。” 衡月一愣,手下意识摸向小腹。 是啊,她……也是要做娘亲的人了。 上一世,她生下孩子便死了,没能亲手抱一抱摸一摸孩子,也没做过娘亲。 她忽然就 有些惶恐,拉着上官征的袖子又问:“皇上,娘亲……该怎么做啊?” 上官征被她问的失笑,还想戏谑两句,但看她真的一脸惶惶,眸中亦是忐忑,不由就心软了些。 他轻轻牵住她的手:“月儿这般温柔,便是最好的娘亲了。” 衡月忍不住抱住他,忐忑中问道:“皇上……嫔妾生孩子的时候,皇上能来陪嫔妾吗?” “好,朕会陪你。”上官征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衡月心头稍微松口气,她还是怕皇后会动什么手脚,又缠着皇上让他答应接生姑姑一定要查清楚等等。 上官征体谅她初次有孕,都好脾气的一一应了,甚至第二日就送来了两个接生姑姑两个乳母,让衡月先看着能不能用。 不是上一世曾见过的面孔,衡月放下心来,又细细问了许多,最后她当着四人的面,让吴富贵去查查她们家中的情况。 看着四人都有些惴惴,衡月温声道:“本宫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生孩子……攸关性命,不敢大意。” “奴婢定会对月嫔娘娘衷心,奴婢……奴婢愿让月嫔娘娘的人去奴婢家中!”一个姓吴的乳母磕头道。 有一个带头表态,其余三人也跟着说了差不多的话。 这段时间,这四人便住在未央宫,由宫人好好看管着。 衡月上一世就是被皇后指使的接生姑姑动的手脚,便也更加谨慎,甚至她这种谨慎连上官征都知道了,之后也只赞她有心。 很快,几位藩王陆陆续续都到了京城,正好能赶上上元节,皇后便与上官征商量,是不是趁着节日,都聚一聚。 “皇后看着办即可。”上官征这般说,便是同意了。 皇后笑盈盈继续说道:“算是家宴,让诸位姐妹也都出来松快松快。” “嗯。”上官征顿了一下,不等皇后问,自己先说道,“赵嫔和月嫔有孕,便都不参加了吧。” “……是。”皇后不由蹙眉。 不参加?那衡月怎么见到宣王妃祝芸容呢? 皇后回到坤宁宫,忽的就又笑了出来。 她不来就山,山便去就她吧。 “许久没见过几位王妃了,明日请她们到坤宁宫来坐坐吧。”皇后吩咐道。 第183章 字字句句,杀人诛心 衡月这话问的实在越矩,绿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道:“皇上的事情,奴婢并不知知晓。” “是了,你从前便一直在宫中伺候,哪里知道外面的种种……” 衡月握紧那一页纸,说着说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她却又笑出声:“是这样,原来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亏她曾经还沾沾自喜,以为皇上对她一见钟情;亏她重生之后还信誓旦旦,知道皇上一见她便会喜欢;亏她如今还……险些心动,以为上官征对她的那些好都是真的。 可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他甚至曾为她取小字,叫她容儿! 他在亲吻她,在拥抱她,在唤她小字的时候,想的又是谁!想的又是谁! 衡月又哭又笑,情绪这般明显,绿柳自然吓一跳:“主子!主子现在可不能激动——” 话没说完,那一页被衡月险些揉破的信纸落在绿柳眼前。 陌生的字迹,娟秀清丽,应为女子所书。 而其上内容,字字句句,杀人诛心。 “……祝家女曾为皇上青梅竹马的恋人,险些便要求先皇赐婚……” “……为了得到魏家的支持,皇上转娶魏家女,祝家女便嫁给了宣王……” “……月嫔与祝家女相貌甚为相似,足可慰藉皇上思念之心……” 慰藉,她衡月,两世了,也不过是个慰藉而已。 衡月笑的越发大声,眼泪却簌簌而下。 绿柳手忙脚乱的将那信纸藏起来,又觉得不保险,几乎是扑在桌子上将其点燃。 皇上的过往,实在不是那般好知晓的。 这种信,胆敢直接讨论皇上的曾经,还直言“为了得到魏家的支持,皇上转娶魏家女”,一旦被发现,这就是个死啊! 不管是谁来挑拨衡月和皇上的关系,都已经无从查起,当前还是销毁罪证最为重要! 左右不过是皇后的人,此时,绿柳也明白过来上午在梅树林遇到那群人的原因了。 前前后后,皇后都算到了,甚至还让不知是谁在文妃耳边说起孕产妇要多活动,还提到了那片梅林。 就这般遇到了。 就这般,让衡月清清楚楚看到了祝芸容。 一切的一切,都不如祝芸容那张脸最有说服力。 只要衡月看到祝芸容的脸,之后知道上官征与祝芸容的曾经,那么不必旁人多说,她便能想明白一切。 正如衡月此刻。 她双手捂着脸,眼泪却从指缝中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绿柳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她从前只知皇上似乎很喜欢衡月的容貌,却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她只能口不对心的安慰道:“主子莫要多想,或许、或许这信上是胡说八道的呢……” 衡月摇摇头,放开手,露出一张似哭似笑的脸:“不是的,这一切……都只能是真的。” 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得了前后两世,皇上对她为何会是那般。 那不是爱。 那是……代替啊…… 衡月闭起眼泪,眼泪却如何都止不住。 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出息,为什么会在祝薰烟死后将感情依赖在上官征的身上? 帝王无情,她难道不知道吗? 可两人相处时候的温柔和情意,他对她的细心和体贴,又算什么呢? ……不,整个未央宫,和私库里那些东西,都是他为另一个人准备的。 就是因为知道和那个人再无可能,上官征才在遇到相貌相似的她之后,将一切放在她的身上。 在上官征眼中,她不是她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 点点滴滴,曾经的过往,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痕迹,她却蠢到如今才看明白! “啊!!!”衡月尖叫一声,抓起手边的茶壶便砸在了地上。 “主子!”绿柳吓一跳,但心中更加难受。 她伺候衡月近一年,自然知道这是位情绪多么稳定的主子,上次失态,也只是因为祝才人的离世。 但…… 若那信上所言为真,主子她也,太苦了…… 绿柳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膝行过去,扒住衡月的膝盖,哽咽的劝道:“主子,不管因何,主子都要保重保重自己,保重小皇子啊……” “小皇子,小皇子……” 衡月如今只要一想,或许上官征在行床笫之事时,也将她当成旁人的替身,她便觉得恶心! 恶心至极! “主子莫要这般,莫要伤了自己!”绿柳抓住衡月捶打自己肚子的手,实在难过极了。 衡月赫赫喘着粗气,忽然一个激灵。她想起什么,直直看向绿柳:“宣王妃,第一个孩子,是不是个女儿?” 绿柳一愣,衡月却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上官征对她有孕之后的表现反应,还是因为那人! 凭什么,凭什么! 她活生生一个人,为何要被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妇当成玩意儿,当成棋子一般,随意玩弄,随意践踏! “皇上驾到!” 偏此时,通报声传来。 绿柳都吓死了,连忙去哄衡月:“主子,主子,千万不要在皇上跟前闹脾气,奴婢求您,等皇上走后,您想如何都行……” 话没说完,上官征已经掀帘子走了进来。 第184章 她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 看到一地狼藉,上官征愣了一下,才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看向绿柳,“谁惹你家主子气成这般?都这个时候了,还这般大的情绪,也不怕伤到朕的孩子。” 衡月好不容予憋住情绪,却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起身想行礼。 被上官征扶住之后,她依旧一言不发,随着他到一旁坐下。 “这是怎么了?与朕说说,谁惹你不高兴了,朕来罚她!”上官征半的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衡月轻轻摇了摇头,她想说没事儿,想说自己只是思念亲人了,但一开口,还是忍不住的泣音,只得作罢。 “好了,好了。”上官征无奈,只得轻轻拍着衡月的后背。 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衡月一个眼神递过来,明明白白的就是委屈,想哭。 他想着先安慰好人,等之后再问问具体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回事,解决一下便是了,何苦这般委屈自己。 衡月轻轻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 上官征有意逗她开心,便笑着说道:“前几日不是还在问如何做一个娘亲?朕寻了些书,让文忠放你书房了,全是如何教导孩子的。” 衡月抬眸看他,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被刚刚的泪水染的一缕一缕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上官征心软又无奈,轻轻吻了下她的眼睛:“好了,别哭了。” “好好的,嗯?”上官征抬手,将她抱进怀里,“便是不为自己,也为了朕,为了孩子,嗯?” “也就一个月,这孩子便要与咱们见面了,到时候一看,一个爱哭鼻子的娘亲。”上官征逗道。 衡月微微垂了眼眸,心中百感交杂。 这般的温柔深情,若真的是对着她的,那该多好。 “想想我们的孩子,像你,又像朕,该多好……”上官征忽叹道。 衡月无法自控的身子一僵。 她不想去想,却控制不住的去想。 皇上到底是盼着这孩子更像她,还是更像,祝芸容?! 他想要一个像他,又像祝芸容的孩子,只是接她的肚子生出来而已,是吗? 对了,是了,皇后为何两辈子都盯上她的孩子! 皇后怎么可能不知晓皇上的那些过往,自也知道皇上待她特别的原因——所以皇后看她,也只当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看待! 所以,皇后从不觉得她是个威胁! 因为她,在皇上眼中,可能连个人都不是! 但是她的孩子,得天独厚,是皇上与祝芸容相貌的组合,或许会得到皇上最多的喜爱…… 这让皇后如何不心动?! 她的死,竟是一早就注定好的…… 而若不是皇后对她的孩子这般执着,又怎么会盯上祝薰烟,又将她折磨致死!? 可恨,她却是今日才明白! “月儿?”上官征轻轻晃了晃她,笑道,“想什么呢?拳头攥的这般紧。” 说着,他去掰开了她的手。 衡月硬生生忍下眼泪,开口喊了一声“皇上”,却又哽住。 她能说什么呢?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在这些人眼中,算什么呢? 便是她此时将一切闹开,难道还有资格质问上官征,是不是将她当成了祝芸容的替身? 她配吗?她不配啊!! 她连问一句,都不配啊! 衡月恨的滴血,再想起祝薰烟,更是觉得整颗心像是被几个人同时拉扯一般,疼的厉害。 若她知道,若她早知道…… 她的妹妹,何至于…… 她愿意去做这个替身,却会更加小心翼翼,会保证自己……绝不动心! 不会这般早的有孕,先借助这张脸的益处,在后宫站稳脚跟,将祝薰烟密密保护起来再说…… 为何她上一世会那般蠢,致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代替品而已! 又为何,这一世要让她知道这一切! “噗……” 衡月再开口,却是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绿柳尖叫一声“主子”便扑了过来,而被不偏不倚在胸口喷了一口血的上官征完全愣住,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下一刻,整个未央宫便慌乱起来,“传太医”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很快,尖叫声更响。 明明还有一个多月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衡月却在此时见了红。 接生姑姑急急忙忙被人架了过来,一看衡月这般便哎呦:“娘娘这是要生了呀!哎呦,七活八不活,这八个月可怎么办啊!” 话说完,她才察觉到不妥,随后却迎来皇上仿佛刀子一般的目光。 “活不了,你一起陪葬!”上官征起身,怒道,“不管是月嫔还是她腹中的孩子,都不许出一丝差池,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众人战战兢兢应道。 “皇上,月嫔娘娘得挪到产房去……”文忠小心的说道,上官征冷哼一声,却是想起另一件事:“去查,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让月嫔这般急怒攻心,竟早产了!” 第185章 倒是便宜了她 文忠有些为难。 衡月遇到了谁,他自是知晓的,但……但他不敢说出来啊…… “还不去查!”上官征怒道。 文忠实在没办法,只好道:“皇上,今日、今日月嫔娘娘与文妃娘娘一起出去来着,或许遇到了什么人,奴才便不知晓了。” “去叫文妃过来!”上官征直接道。 此时,太医匆匆忙忙而来,衡月也被人抬进了产房。 她浑浑噩噩的看着床帐子,听着众人的呼和喊声和匆忙脚步,忽然很想笑。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若能活下来,这个长的像皇上,又像祝芸容的孩子,会得到皇上的偏爱吧…… 那可,太好了…… 衡月无声的笑了起来,越笑越癫狂。 眼泪已经流光,眼眶只余一片酸涩干涸。 不过以后,也不必再哭了。 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她闭了闭眼睛,抬手捂住唇瓣,借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她悄悄喝了几口灵泉。 原本还隐痛的肚子瞬间舒服许多,什么七活八不活,她的孩子,必须要活! ———— “什么?这便要生了?” 坤宁宫中,皇后皱着眉头,一边起身任由宫女给自己披上披风一边叹道,“竟是这般无用。” 原还有一分想要抱养那孩子的念头,但,胎里弱,又早产,这般注定要早早夭折的孩子,抱来做什么? 瑞敏默不作声的帮皇后系好披风的带着,又扶着她急急往外走去。 今日皇后特地安排了那一幕好让衡月看到,这不到晚上便发作了,可见对方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如此大的刺激之下,早产,实在太正常了。 瑞敏无声的敛了敛目光,知道皇后也就是说说,其实早便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局。 而皇后刚踏进未央宫,便见文妃正跪在地上,一脸眼泪的对着皇上说着什么。 她心中咯噔一声,却又很快昂起了头。 便是要怪,一切也都只是巧合罢了,她与王妃们正常去逛御花园,谁让衡月那个时候也要去的。 而且她什么都没说,这一点,皇上总不能怪在她身上。 皇后安了心,走过去行礼:“皇上,月嫔怎么样了?” “嗯。”上官征沉沉应了一声,却完全是敷衍,根本没回答皇后的问题。 文妃此时也不再说话,只默默摸着眼泪,半晌,上官征才道:“你先起来吧。” “是。”文妃扶着宫女的手,踉跄了一下才站起身。 上官征微微蹙了下眉。 文妃是好心,但带着八个月的衡月逛御花园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文妃也不知晓。 他叹了口气,耳听着产房忽然响起的一声惨叫,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脚步。 “皇上。”文忠小心翼翼的跟在一旁。 上官征又挪回来,却是实在安不下心。 皇后勉强笑道:“月嫔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刚侍寝便怀了孩子,这次也定会无事的。” “嗯。”上官征刚应完,产房又响起一声惨呼。 他身子一颤,才要往前走已经被皇后拦住。 皇后笑着看他:“皇上且放宽心,有接生姑姑,还有太医在,定不会让月嫔和皇嗣出事的。” 皇上不能进产房那种腌臜地方,上官征自然知道。 他的目光却始终没落在皇后身上,一直看着产房的方向,满心焦灼。 皇后见状,心中百般滋味滑过,却确定了一件事。 她看了眼还在抹眼泪的文妃,确定对方什么都没与皇上说。 当然,文妃也并不知道祝芸容的过去种种,她也说不出个什么。 这般倒是便宜了她。 皇后叹道:“不是距离生产还有一段日子么,月嫔怎么今日急急便发作了?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说着,她便要跪地行礼,“都是臣妾不查,导致后宫出现这种事情……” “你最近也忙,如何能兼顾得了?”上官征略有些不耐烦的扶了皇后一下。 但就这么一下,皇后心便定了。 她起身后,叹息道:“也不知月嫔妹妹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来与臣妾说,或者直接去寻皇上也好,何必自苦呢?” “到底还怀着孩子,这……哎……” “旁的妃嫔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小心加小心,绝不肯行差踏错一步,一切都为龙嗣考虑,月嫔妹妹这却是……哎……” 她说着,一边偷眼去看皇上的情绪。 皇上自是越发不悦的,只不过,皇后不知自己的话起到了几分作用。 她思索一下,又说道:“不知赵嫔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她倒是一直在卧床修养,想来应是无事的……” “哼!有孕自是要好好养着的!”上官征终于接了她的话茬。 而这话说的,又实在是合了皇后的心意。 偏此时,坤宁宫的祝久跑过来,回禀道:“回皇上,回皇后娘娘,奴才在未央宫门外抓到一个贼头贼脑的小太监!” “什么小太监?”皇后略有些不耐的问道,她这边还没说完呢。 祝久赶紧道:“奴才审了半晌,那小子就是不肯说实话,只道是路过,但奴才看他那来来回回的模样,就肯定有事儿!” “文忠,去看看。”上官征说完,随意的往祝久身后一瞥,便愣住了。 第186章 朕晋你为妃! 文忠也才刚走出来,看到那太监的时候也是一愣,之后连忙回到皇上身后,默默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将自己藏了起来。 后宫众人不认识,但文忠跟在上官征身边,怎么可能会没见过这小太监? 夭寿啊,怎么……怎么靖王身边的太监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未央宫外面,在……月嫔生孩子的时候…… 这个也太敏感了,文忠不敢问,不敢看,甚至恨不得把自己耳朵都堵起来。 果然,上官征沉沉开口了:“你怎么在这里?” “奴才……”那太监从被祝久抓住就知道不好,这会儿见皇上问自己,更是吓的两股战战,几乎就要跪下。 上官征怒道:“朕在问你话!” “奴才,奴才来看一眼……”那太监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答道,“听说、听说未央宫要添丁了,奴才、奴才主子也高兴……” “与他有何关系!”上官征怒极,抬脚将一个圈椅踹歪了过去。 那太监连忙将头低的更低,不敢在说话。 这会儿,皇后也回过味来了。 她细细看了那太监几眼,虽然不认识,但听皇上的意思,应该很是不悦的。 她眼睛一转,马上装作惊讶的模样捂嘴说道:“难道,你们主子……与月嫔早产之事有关?” 说完这话,皇后敏锐的察觉到皇上身子一僵,她马上道:“许是臣妾想多了,但,怎就这般巧呢……” “没有,皇上,没有,绝无关系!是、是奴才自己乱跑,跑到这附近来的!”那小太监惶恐的连声说道。 上官征厉目一扫,那小太监马上瑟缩的不敢说话。 此时,上官征已经不需要一个答案了。 衡月莫名其妙的早产,偏此时又有靖王身边的小太监出现在未央宫附近。 关心她是否生产顺利?哼。 “瑞敏,你去瞧瞧月嫔生产的如何了,这产房里怎么没声音了?”皇后催道。 皇上却又想起一件事。 当初,在他带衡月回宫之前,上官彻是想要这个女人的…… 而刚承宠不久,衡月便查出有孕,到如今,明明还有一个月才到产期,却又这么巧的,早生了一个月…… 瑞敏去看产房,片刻后回来,脸色略有些不好:“月嫔娘娘力竭昏过去了……情况不是太好……” “什么?”上官征一愣,大步便要往产房走去,还是皇后快步过来拦住了他:“皇上,皇上别急,太医都在里面呢!” 正说着,一个接生姑姑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对着上官征行礼道:“皇上,月嫔娘娘突然早产,产道未开,这,孩子生不出来啊!” “催产药呢!”听到是早产,上官征放心几分。 余御医应声而来:“已经让人去熬了最烈的催产药……皇上,此时并不是瓜熟蒂落的时候,月嫔娘娘又是第一胎,自然艰难些。” “朕,不许她出事。”上官征一字一顿的说着,“你们可明白?” “微臣明白。” “奴婢明白。” 回完话,众人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片刻后,产房又传来一声尖叫,想来是衡月清醒了。 上官征因为自己刚刚无端的猜测,难免有些心软。 虽然那些话都未出口,但他还是凑近几步,站在窗前喊道:“月儿,朕在这里!你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朕晋你为妃!” “皇上……嫔妾,好疼啊……” 衡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上官征不由抓住窗棂,又安慰道:“生孩子都是这般的,朕定让接生姑姑和太医都准备好,很快就好了!” 这个很快,却一等便是许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产房时不时的哭声惨叫,皇后眼看着皇上面色变来变去,知道刚刚那些眼药算是白上了。 一个女人,在拼死为一个男人生孩子时,大约是这个男人最心软的时候。 而且,封妃? 这般的许诺,轻易的便给了出去…… 皇后实在不能坐看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一边思索,一边下意识的打量场中的众人。 文妃坐在那里,脸上的焦急和泪痕隐藏不住,这也是个不中用的; 祝久还站在不远处,而他身边…… 哦,那个奴才。 皇后看了瑞敏一眼,又往祝久那里使了个眼色。 瑞敏点头,悄悄走过去,与祝久耳语了几句。 片刻后,祝久一手捂住那小太监的嘴,一边就将人拖走了。 皇后装作不经意的稍微挪动了一下,挡住了皇上能看到那小太监的方向。 只盼着,那小太监莫要让她失望才好…… 月嫔早产的消息这一会儿已经传遍了后宫,诚妃和静嫔也急急赶来,不一会儿,良妃也来了。 上官征却谁都无心搭理,只着急的看着产房里。 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了的时候,产房里传出一声虚弱的婴儿哭声。 上官征精神一振:“怎么样了?月儿!是不是生了?” 但原本得了皇嗣的喜庆,产房中似乎并无多少,还有窃窃说着的话。 “到底如何了!”皇后也催问了一句。 “回皇上,回皇后娘娘,月嫔娘娘生了个小皇子!”有接生姑姑连忙出来回禀道,但脸上惶惶,并无多少喜气。 余御医跟在后面,脸色微有些不好看:“皇上,小皇子乃是早产,比正常婴孩小了太多,身子也……虚弱的很,需得好好养着……” 第187章 好好活下去 皇后在后面飞快的笑了一下,又装作着急的模样上前问道:“余御医,这……小皇子……” “还算康健,只是太小……” 话没说完,上官征已经再忍不住,扒开身边的人,直接大步便冲进产房中。 怕产妇和婴儿除了风,产房捂的结结实实的,味道自是极其不好。 众人也没想到皇上会忽然进来,一时慌了手脚,还是绿柳率先反应过来:“皇上!皇上怎可来这种腌臜地方!” 说着,她便跪在上官征跟前,阻止他再往前。 还好这产房,为了方便太医随时就诊,在衡月床前竖起两道屏风,这会儿上官征并不能看到衡月。 但孩子就在屏风一角,上官征看到了新出生的小皇子。 真的,好小…… 红彤彤,皱皱巴巴的,哭声细弱的他都进来了却几乎听不到。 余御医急急跟了进来,见皇上看着小皇子,连忙说道:“皇上,小皇子虽比足月胎儿小一些,但好好养着,或能无碍。” 或能。 那便是,或许也不能。 上官征静静站了片刻,扭头出了产房。 凛冽的冬风吹在他的脸上,让他一瞬间回过神来。 院子里的众人都还在看着他,上官征顿了一下,才哑声开口:“月嫔生育有功,晋位月妃。” 又停了许久,他才终于说道,“小皇子,暂不序齿。” 皇后眸光微动,明白那孩子恐怕是不行了。 诚妃更是身子一歪,险些摔倒,文妃则又流下眼泪来。 不序齿,那便是……原本应是二皇子,甚至应该是贵子的这个小皇子,如今却暂时不计入排序。 原因,很显然,皇上……都认为,这个孩子不能成活。 众人心情沉重,一时都没说出什么,就连皇后,也未在此时拒绝衡月的妃位。 怀孕八个月,不慎早产,拼死半日,生下一个或许要活不长的孩子…… 这般凄惨,一个位份,又算什么? 原本生育皇子应该有的恭喜和喜庆,在未央宫却一点儿也听不到,新生儿的哭声,更是如同那病弱的小猫一般,寂静无声时才能被人听到一星半点儿。 众人静默无语半晌,还是皇后先提出,说时辰不早了,让她们都先回去休息。 “皇上……” “朕还有折子没看完,先回大明宫了。”上官征打断皇后的话,没有留宿后宫。 皇后抿了下唇,在众妃嫔的恭送下跟着离开,没多久,祝久便追了上来。 “主子,那小子,竟然是靖王的贴身太监!”祝久一跟上,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皇后一惊,继而缓缓笑了起来。 是了,当初姝嫔可是说过的,她怎么忘了呢。 “奴才审了一顿,他才肯交代,原是中午的时候,靖王竟与月嫔送了一封书信……” “书信?可知内容?”皇后微一挑眉。 可惜那小太监也不知道。 不过也够了,有这些信息,让皇上彻底厌了衡月,便也足够了。 “可惜呢。”皇后手指敲在唇瓣上,她是真想养衡月生的皇子。 可惜了,第一个这般不中用,以后……却是没有以后了。 她心满意足的回到未央宫,便让人去准备一封信,内容嘛……保证会给皇上一个惊喜。 等衡月转醒过来,知道孩子的情况,以及皇上说的话后,沉默许久。 绿柳红肿着眼睛安慰她:“主子……还年轻,以后……总会有孩子的……” “我看看小皇子。”衡月说道,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声音又轻又哑,说了三遍才被绿柳听到。 绿柳连忙抱过来小皇子。 衡月看着那般小小一个小人儿,忍不住便又哭了起来。 “主子,主子可不能哭,月子里哭要落下病的……小皇子,只是小了些,余御医诊过脉,并无大碍……” 绿柳急急解释,但又有什么用呢? 衡月便是后悔也来不及,孩子已经这般,该想的,是如何活下去。 她们母子,都要好好活下去。 第188章 上官征的怒气 “主子,皇上过来了。” 第二日一早,绿柳轻声对一夜未眠的衡月道。 她哄着衡月似的,柔声劝道:“皇上一下了早朝便急急赶过来了,明知无法见得主子也要过来,主子便好好与皇上说几句话,可好?“ “嗯。”衡月应了一声。 说完,她自己又觉得好笑。 要不然呢?不与皇上好好说话,还能做什么呢? 大吵大闹,质问皇上为何拿她做个替身么? 还是问皇上,为什么不给她的孩子序齿?难道早产一个月,便要死么? 想着,衡月又看向躺在身边的小婴儿。 乳母劝过,让她好好休息,要把孩子抱走,她不许。 上一世未曾见过一面的宝贝,便是提前来到她的身边,也是她的宝贝。 这一夜,衡月用灵泉给孩子擦了擦身,又滴在他唇边几滴。 她很小心的没用太多,但就算这般,昨日还皱皱巴巴像只红猴子的小皇子,今日已经初显白嫩。 衡月悄悄给他起了个小名儿,叫来来,他是她用两辈子才等来的宝贝,如今衡月既不盼着荣华也不奢望富贵,只盼着小来来能健康平安就好。 连同衡月,包括绿柳等一众宫人,都以为皇上是来探望衡月和孩子的。 却不想,上官征一进宫门,便让文忠关门落锁,独自一人走进了寝殿。 看到这一幕的绿柳下意识觉得不对,但上官征脚步极快,已经进去关了门,绿柳紧跟了两步,还是被挡在了外面。 衡月听到脚步声,还有些惊奇的抬头:“皇上?您怎么进来了——” 话没说完,她却被上官征大力捏住了下颌。 衡月这才察觉事情不对:“皇上?” “你与上官彻还有联系。” 上官征森然开口。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衡月心脏一抖,万万没想到上官征竟会知道此事。 好在她熬了一夜,疲惫至极,面上表情也显示的慢了些,只疑惑道:“什么?” “还与朕装。”上官征怒道,“昨日你不就是收到他给你的信,才会情绪激动,导致早产?!”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衡月眼圈迅速红了起来,“皇上既这般不信臣妾,便让人把未央宫上下搜查一遍好了!” “搜查?证据早被你毁掉了!”上官征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衡月,仿佛看到那个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转身投入他皇弟的怀抱。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般对他? 衡月挣扎了一下,甩开上官征的手:“不知是谁趁此时机中伤臣妾,但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无与外男私下往来,若有此举,天打雷劈!” 她语气铿锵,好不退缩,倒显得坦荡。 当然,一直都是上官彻单线来与衡月联系,衡月甚少回应,不算“往来”。 而且,就衡月私心来说,她是真的不想和上官彻有任何牵扯的。 上官征顿了片刻,刚刚阴鸷的脸终于缓和了一些,但想到早上收到的密信,那表情又阴云密布起来。 偏此时,来来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攥着小拳头,蹬着腿,哭的很是用力,但那声音却还是像一只病弱的小猫一般,可怜兮兮。 听到这声音,上官征的怒气又升腾起来:“朕就是不明白,什么事情能比你和孩子的命都重要,让你情绪大到早产……” 衡月能说什么? 说我才知道上一世自己会死,这一世祝薰烟会死,都只是因为我和祝芸容长的像,所以孩子被皇后盯上了? 但不管是重生的秘密,还是和祝薰烟的关系,衡月都不可能告诉上官征。 而皇后的心思,衡月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说出来徒增烦恼。 与这些相比,被当成祝芸容的替身,衡月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 甚至还在后悔,若早些知道有这一层,她还能更好的利用起来…… 如今,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当下之急,还是让上官征相信她和上官彻之间绝无任何关系。 她只能哽咽的说道:“是臣妾的错,遇到了一位与臣妾相貌的王妃,便……便想起臣妾的母亲了……” “她去之后,臣妾就只能进宫为奴,若不是遇到了皇上,臣妾如今还在膳房劳作呢。” 衡月说着,轻轻拉住上官征的袖子晃了晃:“皇上,臣妾……只有你和孩子了……” “臣妾没有亲人,没有家族,所依靠的,只有皇上……” “孩子是这世上唯一与臣妾血脉相连之人,臣妾如何不疼,如何不爱呢?只是孕期多思多虑,臣妾……” “皇上,臣妾好后悔,孩子这般,是臣妾对不起您呜呜呜……” 她哭的实在伤心,生完孩子的辛苦和一夜未眠的憔悴都写在了脸上,而上官征从她刚刚说“遇到一位相貌相似的王妃”时便惊住了,后知后觉想起,昨日皇后在后宫招待诸位王妃,而衡月与文妃曾出去过。 两厢相加,上官征怔然片刻,到底深深叹了口气,抬手将衡月搂在怀里。 “别哭了,刚生完孩子便这般哭,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办?”上官征叹道。 衡月在他怀里摇头:“皇上不相信臣妾,臣妾还活着做什么……” 第189章 “还好皇上来了” “好了,莫要说这般傻话。” 上官征此时回想,也觉得什么密报实在不可信。 他叹了口气,到底没忍住,又问一次,“你与靖王……” “臣妾可以拿自己的命发誓!也敢说,若臣妾与靖王再有往来,便罚臣妾……此生见不到皇上!” 衡月哭的毫无形象,却实在真实。 她现在已经明白,自己的利器并不是美貌,而就是这张脸。 感谢老天,给了她这张脸,只要她还是这个模样,或许便不会失宠。 她怕什么呢? 越真实越好。 上官征看着她的眼神果然没有嫌弃,反而是带了些心疼:“你呀……” “臣妾真的,只有皇上和来来两个亲人了……”衡月继续哭道。 上官征拍了拍她的肩膀,转移话题:“来来?” “臣妾觉得他来的好,却又来的早了些……随便给他起的小名儿。”衡月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说贱名好养活?臣妾……想他好好活着。” 上官征哭笑不得:“竟是来去的来……罢了,你既喜欢这个小名儿,便取箂(lai)字吧。” “箂为古书中记载的一种竹子,宜烟宜雨又宜风,数枝穿翠好相容。朕也盼着他能……好好长大。”上官征叹道。 “臣妾多谢皇上。”衡月嗓子已经哭的有些哑了,她抱着上官征的胳膊,“皇上再看看箂箂吧。” 原是怒气冲冲来算账的上官征,此时再看自己新得的皇子,不知为何,竟觉得比昨日顺眼了许多。 “余御医说箂箂身体无大碍,只是太弱了些,臣妾还想求皇上,让臣妾自己照顾箂箂吧。” 衡月楚楚可怜的哀求着,“臣妾觉得,臣妾能照顾好他。” “你自己也要好好休息……女子生育本就艰难,你又辛苦那许久,不许再哭了。” 上官征丝毫不嫌弃的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又叹道,“箂箂太小,洗三便不办了,等满月的时候,朕再为你们好好庆祝。” “多谢皇上。”衡月满眼感激,“若不是皇上在,臣妾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好皇上来了,不然,臣妾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看着箂箂,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睡也睡不着。” “好了,昨晚没睡好吧?朕就在这里陪着你,睡吧。”上官征说着,轻轻拍衡月的后背,无奈又纵容的叹道。 衡月依恋的抓过他的手,刚蹭了一下,又想起什么,抬头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嗯?”上官征摸着她的长发。 衡月因为刚生产完,并未戴头饰,一早又被绿柳打理的干净清爽,又在冬日,并无什么异味,长发亦是顺滑。 “臣妾今日之灾,恐是人为……”衡月斟酌着说了这句话后,见上官征脸色变了,又低头叹了口气,“想来,臣妾与那位王妃相遇,也不一定是偶然。” “嗯。”上官征沉沉应道。 “臣妾母亲去的早,家中亲眷均无,有心者用这一点打击臣妾,令箂箂早产,孱弱至此……” “既往不咎,但臣妾想求皇上,对外便先隐瞒箂箂的情况,让旁人对他少些关注吧。” 衡月眼圈又红了起来,原本长睫就被眼泪蕴湿,这会儿又挂上了泪珠,“臣妾只盼着,他能更加健康些。” “好,朕明白你的意思。” 上官征看看躺在一旁的箂箂,叹了口气。 实在是小,这般孱弱的小生命,感觉随便来一阵寒风,便要去了。 若是旁人生的,上官征才不会投注任何感情——万一将来早夭,感情换来的,便是伤心。 但因衡月反复提起,他又给提前起了小名儿,便不自觉的多了一些关注。 能护一点,便护一点吧,再说衡月的要求又不过分。 哄着衡月睡着后,上官征又看了眼箂箂。 小孩就刚刚哭了那一嗓子,之后也没睡着,只奋力的想睁大眼睛看他,但大约还是太弱了没什么力气,眼睛半睁不睁的,倒是有些……丑丑的可爱。 上官征轻笑一声,温柔的摸了摸箂箂的头毛,起身去叫了乳母进来,让她带走箂箂,好让衡月睡上一觉。 从文忠那里得知皇上为何会这般生气的绿柳还以为会听到争吵甚至摔打的声音,但战战兢兢等在门口许久,只等到皇上轻声让她叫乳母过来。 而之后,原本怒气勃发的皇上重新化成柔情似水,一脸春风的从寝殿走了出来。 见到绿柳,他还温和道:“你们主子好不容易睡着,一时不要去扰了她。” 绿柳茫然点头,上官征似乎觉得她不太靠谱,微微蹙了下眉:“这段时间未央宫便不要迎客了,让月妃好好坐月子,除了朕来,否则都不必见。” “是,是,奴婢记住了。”绿柳简直是惊喜! 她迫不及待想知道衡月是怎么做到的,但想到上官征说衡月睡下了,便到底按捺住了,没去打扰。 等衡月从梦中惊醒,一下子没找到箂箂,她简直吓坏了:“孩子!我的孩子呢!绿柳,绿柳!” “主子,二皇子在这儿呢!”绿柳笑着走进来,她身后跟着抱着箂箂的乳母。 第190章 安心坐月子 两人均是满面笑意,绿柳示意乳母放下襁褓出去,自己站在床边,对衡月笑道:“主子,皇上是等主子睡着才走了的。” “嗯。”衡月不怎么在乎上官征的反应,她更关心箂箂。 看过孩子,确定一切无恙,还都往好的方向变化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主子,皇上早上……”绿柳踌躇着不敢问,衡月却笑了起来。 她道:“到底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好在,皇上也有心虚的地方。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有些饿了。”衡月睡足一整天,精神头总算好了些。 绿柳也高兴道:“能吃就好,愿意吃就好,炉子上一直煨着粥呢,奴婢这便去取。” “绿柳,以后我们就往前看。”衡月忽然道,她笑起来,“只往前看。” 过往种种,皆如云烟。 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却险些没把握住。 还好生育一场,鬼门关来回一趟,让衡月总算能清醒了几分。 以后,就往前看。 前面有什么? 有她和箂箂的以后,有……她楚家能翻案的那一天! 衡月吃一碗鸡丝粥,一盅银耳红枣羹,又等箂箂醒了给他喂了些些灵泉。 小小孩儿眯着眼睛看着她,衡月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忍不住喃喃:“我是你娘,箂箂,我……想做你娘好久了。” 如今想来,早产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让皇后彻底放弃来抢她的箂箂。 祸兮福之所倚,自今日起,她不再是昨日之她! “主子,皇上早上说,除了他来,未央宫谁也不见。”绿柳又小心的问道。 衡月点头:“对,谁也不见。” “咱们安心坐这个月子,安心养好小皇子。”衡月又道。 绿柳从些许的踌躇,到彻底放心。 昨日衡月那般歇斯底里,又因此激动早产,她还怕衡月想不开,不愿做一个替身。 但看早上不大会儿便哄好了皇上,绿柳便猜测,这位主子开窍了。 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主子这般就很好,这后宫的情爱,总是短暂。” “你说的对。”衡月没有怪她越矩,只笑道,“情情爱爱,总是来来往往的,计较那些,人便无法活了。” “如今我就想,将箂箂好好养大便很好。” 衡月的话真没说错。 从前她怀着身孕,多少还能陪伴上官征,如今坐月子却是实在不适合见人。 而且她几乎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照顾箂箂身上,费的精力比两个乳母加起来更甚。 还未半个月,连闭门不出的衡月也听说,这后宫多了一位新宠。 竟是皇后特意寻来给皇上的,说是见皇上少来后宫,怕其太过辛苦,偶然遇到一个女子,感觉还算温婉,就留在了皇上身边。 算起,这位名叫江颖馨的姑娘还算与上官征有些亲戚关系,她是一位藩王妃的侄女,因也要来京中外家,便跟随一起进京,又来拜见皇后时被皇后一眼相中,留了下来。 如今,却是已经封了婕妤的位份。 而同时,原本已经几乎失宠的姝嫔也重新得了皇上的青眼,甚至连白鹭,也因一个契机封了美人,已连续侍寝三日。 “皇后当真好手段。”衡月笑道,“一来便是三个,这是怕一人独宠呀。” “主子还是这般促狭。”绿柳嗔道。 这大半个月,一开始皇上还日日都来,后面便是每隔几日才来一回。 偏有了皇上口谕,衡月谁也没见,整日里说话最多的便是绿柳。 主仆二人如何已是心心相印,互相之间能说的话也多了许多。 这会儿,绿柳便在与衡月说道:“也不知谁传出的,说皇上喜欢看人穿绿裙子,这还没暖和呢,后宫已经是一片碧绿了。” 衡月失笑。 不过是新来的馨婕妤喜穿绿色,竟成了皇上喜看,实在是。 她这半个多月躲清闲躲的很是舒服,后宫都只是她几乎失宠,生育的二皇子孱弱不堪,皇上连序齿都不曾,便也少关注未央宫。 这正是衡月想要的。 皇上心中,多少还点击他们娘俩儿几分,但除了皇上,又无人记得他们。 正是这般,才好给箂箂养身体。 便是此时,外面响起一阵咿呀之声,衡月直起身,笑道:“箂箂醒了。” “是呢,二皇子一醒,便想寻母妃呢。”乳母笑着说道。 衡月接过箂箂,见他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便满意的看了眼那乳母:“辛苦胡姑姑。” “不敢当,都是奴婢该做的。”胡姓乳母弯腰笑道。 绿柳也满眼温柔的看着箂箂:“咱们二皇子长的真快,瞧着小脸儿,又白又嫩的,奴婢险些都要忘了当初刚出生时那红红的样子了。” “娘娘与绿柳姑姑不知,民间有说法,说孩子出生时越红,长大了便越白。”胡姓乳母笑道。 衡月惊讶:“还有这般说法么?” 她到少见婴孩,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不得不说,箂箂如今真是可爱极了。 第191章 她不敢赌 圆嘟嘟的小脸上,肉肉微微颤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瞧起来机灵极了。 “二皇子真是会长,瞧这眉眼,与主子一模一样,偏这鼻子下巴,又像极了皇上。”绿柳叹道。 衡月笑了笑,这般长相,还真如上官征所盼。 “主子,赵嫔那边,今日洗三礼……主子可要送些东西过去?”夏竹进来,小心说道。 衡月顿了一下。 原本应该是赵嫔的孩子比她的早出生的,但她一时早产,得抢了“贵子”的名头。 如今赵嫔生子,皇上迟迟未序齿,众人也明白,均等着看她的箂箂能不能活下去呢。 “挑些贵重的送去吧。”衡月是真没想着抢什么贵子的位置,她原本只想要一个平安健康的孩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的箂箂就是来的早了。 夏竹应声而去,那胡姓奶娘继续拍衡月的马屁:“月妃娘娘就是会养孩子,奴婢还未见过不到满月便这般活泼的婴孩,二皇子实在天纵之姿,不似常人。” “诶,这般的话便不要说了。”衡月连忙制止。 她从前只想韬光养晦,不想出这风头。 但如今箂箂养的好好的,又担了个贵子的名头,还不知以后会如何。 担心也不过是自寻烦恼,衡月抱着箂箂玩了一会儿,等箂箂睡下后,绿柳心事重重的凑近她,小声说道:“主子,皇上有三日没来了吧?” “嗯。”衡月垂眸,没做什么反应。 绿柳也不敢催促,只能道:“等主子出了月子便好了。” “皇上近来很想喜欢白才人,姝嫔便没做什么吗?”衡月笑问道,“她二人可同住在长春宫啊。” “良妃大约是有些不服气的,却不敢动手。”绿柳也笑道。 衡月点点头:“良妃有心思,不敢动手,可以让旁人去嘛。” 绿柳明白她的意思:“是,那……主子还有五日出月子,不若……” 衡月微微颔首,自去午歇了。 她不在的时候,一枝独秀或者百花争艳都可以,可她要回来了,要的自还是独一份的宠爱。 “我还未见过那位馨婕妤,你去看看,模样如何。”衡月又想起一事,叮嘱绿柳道。 绿柳应下,第二日告诉衡月:“不如主子,却也有五分相似了。” “还是皇后特意找来的人呢。”衡月想明白了皇后的心思。 绿柳不解的看着衡月,手上动作不停,按她的要求准备了一桶温水给衡月泡澡。 衡月自从产后恶露停了之后,便坚持日日往加了灵泉的温水里泡澡,如今身上肌肤吹弹可破,比有孕之前还要诱人。 而脸上自也是要好好保养的,衡月虽只见了祝芸容一次,却也记住了对方的容貌,每每画眉时,总学着对方的样子,在眉尾稍微上扬一些,在原本的温婉中,略微多了些凛冽的美。 对着镜子照了片刻,衡月笑了起来。 自小她便因为长的像外祖母而受到外祖一家的优待,却没想,时隔这许久,她还能因此,再得一份殊荣。 祝家也曾有人进宫联系过她,但衡月没有搭理。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更怕自己以后失败了,还会将祝家拉下水来。 皇后实在过于敏锐,而皇上也不是傻的,她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可以,但真与祝家来往过密的话…… 相似的长相,还有曾经祝薰烟的存在,或许会成为别人猜忌的根据。 不需要确切的证据,只要对方猜到一点儿,衡月的计划便要艰难万分。 她不敢赌。 祝薰烟已经死了,她再无牵挂,也没有必要去赌。 坐在弥漫水汽的浴桶里,衡月往下一沉,将整个人埋在水中。 耐心,不要着急,慢慢来,她只要活着,就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终有一天能翻案…… “主子,皇上来了。”此时,绿柳急急进来,慌忙的要帮她擦洗。 衡月也是一惊:“都这个时候了……” “不必着急,朕先去看看箂箂。”上官征站在外面说了一句,脚步声渐远,是往侧殿去了。 衡月蹙着眉出来,擦干穿衣,一边问绿柳:“怎么回事?” “皇上是从景阳宫过来的,脸色不太好看。”绿柳小小声说道。 景阳宫,是馨婕妤现在住的地方。 衡月微微蹙眉,不知是因为什么,更不知上官征是如何心情。 匆匆打理好衣裳头发,到寝殿的时候,衡月便见上官征已经换了寝衣坐在床上了。 这是要,留宿? 她眼皮一跳,略有些不安的看向绿柳。 还未出月子,能侍寝吗? 上官征听到脚步声,知道她过来了,抬起眼一看便笑起:“怎么生了个孩子,还越发水灵了。” “皇上总是笑话臣妾。”衡月嗔着,走过去行礼,礼到一半便被上官征拉了起来:“好了,时辰不早,休息吧。” “是。”衡月也不能问什么,翻身上床,坐在了里面。 上官征放下手中的书,抓住她的手轻轻捏着,片刻后叹气道:“朕去看了箂箂,你将他养的很好。” “那也是臣妾的孩子。”衡月轻哼道。 上官征低低笑起来,他就喜欢衡月这般。 第192章 太过孟浪 刚刚在馨婕妤那里,上官征还未说什么,馨婕妤便哭哭啼啼,说自己只是个婕妤,早上给皇后请安都只能坐在后排…… 话里话外,暗示着想要晋位。 上官征起初没理,结果馨婕妤又开始攀扯衡月,说她晋升速度快云云,最后还哭了起来,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一般。 实在烦躁,上官征便径自起身离开了。 衡月起初,不过是个美人,第一次上官征在坤宁宫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坐在门后面那里,甚至不注意找都看不到。 就这般,她也从未要求过晋位,甚至仿佛根本没这方面的要求。 不管她是美人,是婕妤,是嫔,还是妃,对待上官征都是一般的模样。 上官征喜欢这样。 而衡月的晋位,也都是他来了兴致主动提的罢了。 馨婕妤那般模样,又小意清纯,唱的曲儿也好听,偏就喜哭闹歪缠。 若是年轻时,上官征还有耐心哄几句,但如今,他来后宫便是休息的,还要费心思哄人? 所以一时生气,上官征便来了未央宫。 也是来了之后,他才想起,衡月还在月子中。 二皇子实在被她养的不错,余御医三日一禀,如今孩子已无什么早产的症状,眼看便能立住。 而生养之后的衡月,似乎更加迷人了。 衡月有些羞涩的抓住上官征不老实的手,长睫忽闪的极快,脸颊也染上了点点粉色:“皇上,臣妾……还未出月子呢……” “朕问过余御医,你身子恢复的极好。”上官征深深吸一口气,叹道,“月儿越发香了。” 他仿佛想起什么,又凑近几分,“朕听说,你还自己给箂箂喂奶?” “臣妾,就喂了几次……”衡月万没想到上官征连这个都知道,顿时爆红了脸。 上官征却连眸色都变了,他轻轻的,却不容置疑的将衡月拉进怀里:“只差几日了,应是无碍的。” 无碍自是无碍的,衡月的身体恢复的极好。 无法,她只得欲拒还迎的抱住上官征的脖子:“皇上……那您,轻些……” 第二日,衡月是被箂箂的哭声吵醒的。 她撑起身子,喊了声“绿柳”,床帐掀开,绿柳正抱着箂箂笑着看她。 衡月身子酸疼,昨晚的上官征实在没有节制。这会儿,她便也没坚持着去抱箂箂,只叹道:“二皇子怎么了?” “大约是想母妃了,主子,这都快晌午了。”绿柳有些无奈,还有些心情,“主子……可需要宣余御医来看看?” “不必了,我再睡一会儿就好了。” 衡月此时也有些后悔,她夺宠心切,早知道不该日日用灵泉泡澡的。 只谁能想到,上官征竟那般呢。 再次醒来的时候,衡月只觉得饿的发慌。 “醒了?” 却是一道男声传来,吓衡月一跳:“皇上……” “是朕孟浪了,你可还好?”上官征坐在床边,嘴里说着仿佛抱歉的话,但满面的春光昭示着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衡月嗔怪的看他一眼,又担心的往外望去:“箂箂呢?” “朕刚看过,已经吃饱午歇了。”上官征感叹道,“真是乖巧,朕与他说话,他仿佛能听懂一样。” 衡月笑起来:“他才多大,哪里能明白皇上的话。” “朕与箂箂,父子心有灵犀,月儿不懂。”上官征难得的开了个玩笑,之后又拉她起床,“听说你今日还未进食,快起来吧。” 衡月起床后得知上官征竟也还未用午膳,在等着她,不免有些惊讶,随后又很是感激的抱住了上官征的胳膊:“饿着皇上可怎么办呀。” “你呀。”上官征点了点她的鼻子,又笑起来。 箂箂实在乖巧,而衡月又确实合心意,上官征来了一次后便仿佛被唤起了往昔的美好回忆,一连五日,都在未央宫度过的。 “主子,该用晚膳了。”瑞敏小心的劝道。 皇后坐在椅子上,似乎在发呆,又仿佛在想什么事情,被瑞敏提醒才回过神来,先“啊”了一声,又问道:“皇上还是去了未央宫?” “是……”瑞敏小心的答完,见皇后仿佛也并未生气,便悄悄松了口气。 皇后坐在餐桌旁,看着偌大一个桌子,孤零零的自己,瞬间便没了胃口。 这么多年了,她却越发不习惯…… 从前,偶尔皇上还会来陪她一起用膳,如今连初一十五,都不一定能见到皇上。 她亲手往龙床送了女人,却还是无用,只昙花一现般得了些宠爱,等那衡月身子养好了,皇上便仿似迫不及待的往又未央宫去…… 为什么啊,一个原本就被太医断定胎里弱的孩子,又早产,难道还能好好活着吗? “明日二皇子满月,皇上是什么意思?”皇后忽然问道。 瑞敏顿了一下,还是说道:“皇上的意思是,都去未央宫,热闹热闹……” “贵子,呵。”她倒要看看,这个病恹恹的贵子,能活多久! 一封与外男往来的信件竟然都治不死衡月,皇后震惊许久,如今竟恍惚生了惧意。 似乎衡月站在那里,是无论什么手段都打不到的人。 不行,她却是要看看那二皇子到底能被养成什么样子! 第193章 皇上这又是何意? 此时,未央宫中,衡月也正在与上官征说着此事。 “朕看箂箂很好,正是朕想要的贵子。”上官征揽着衡月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朕想了个大名,明日便写进玉牒中,以后箂箂,就是朕的二皇子。” 衡月趴在他胸口,微微笑着没说话。 刚出生的时候,亲口说“不序齿”的就是这个男人,不到一个月,又改变了主意的还是这个男人。 衡月笑道:“那皇上想好大名了吗?” “嗯,已经吩咐人去记上了。”上官征轻描淡写的这般说着,衡月也没多想。 到第二日,她才知道上官征给起了个多么引人注目的名字。 这会儿说起满月宴,上官征有心大办一场,衡月也只好同意。 一大早,衡月便迎来了皇后,和她身后的一群妃嫔。 跟在前面的自都是眼熟的,这般看过去,只一个确实从未见过,想来应该就是那位馨婕妤了。 衡月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着皇后行礼:“臣妾参见皇后。” “妹妹如今,更胜从前呀。”皇后赞叹着,只是唇角的笑怎么看怎么有些僵硬。 衡月笑着引众人进去,今日天气好,一身金黄色皇子装的箂箂被乳母抱着等在院子里,跟着衡月的示意向皇后行礼。 原本看到貌美娇艳的衡月,皇后已经难以控制心情,这会儿再见到白白胖胖可爱非常的二皇子,她连将笑意都要扯不出来了。 文妃和诚妃却是惊喜非常,上前不住夸着二皇子的可爱,偏此时,圣旨到。 众人猜测应是皇上给二皇子序齿的圣旨,却没想,才满月的小孩儿,竟还得了个大名。 这大名,却让众人齐齐惊讶非常。 “上官继……”皇后喃喃念出这三个字,只觉得不敢相信。 继是何意? 皇上这又是何意? 这才不过是一个月大的婴孩,难道就要给他继承皇位的资格么? 衡月的惊讶也是真的,之后便是无奈。 她的韬光养晦,是不必再想了。 “恭喜月妃。”带文妃和诚妃的带领下,也有人陆陆续续来恭喜,还有人看出这其中门道,暗暗向衡月示好的。 脸色最难看的,除了喜怒不定的皇后,便是良妃了。 从那名字出来之后,良妃便直接黑了脸,虽然也站在文妃和诚妃身边,却不肯来和衡月说一句话。 熙熙攘攘热闹了一上午,午膳的时候,上官征也来了。 他很自然的站在衡月身边,逗了逗箂箂,便与众人道:“好了,二皇子也累了,无事便都回去吧。” 众人心思如何,不便多想,皇后却留到最后没有离开。 等到人走完,皇后却是往地上一跪,对上官征道:“臣妾有罪,只是臣妾实在觉得,二皇子的名字不妥。” 衡月往旁边让了一步,假装自己不在。 “若臣妾没有记错,二皇子这一辈的名字,应从玉或从元,皇上当时疼爱大皇子,元之一字也即为合适,但二皇子的名字,臣妾认为,还需斟酌。” 皇后这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反正她是占了理的,一口气说完,还是跪在那里,等着上官征的反应。 上官征却不急不恼,只笑道:“多亏皇后提醒,不然朕都要忘记了。” “那便给二皇子取名上官玺吧,皇后觉得如何?”上官征问的及其温和,但皇后莫名已经不敢反驳。 玺,那是什么? 皇上专用的印章…… 如何能做,一个皇子的名字? 这简直比继还要更直白…… 但皇后无言以对,只能说:“臣妾觉得,甚好。” “那便好。”上官征笑道。 衡月抿了下唇,软声开口:“皇上不若趁此机会,将三皇子的名字也取了?” “也好吧,等朕回去想想。”上官征没有驳衡月的意思,温和应下。 皇后闭了闭眼睛,扶着瑞敏的手起身,几次开口,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却已经转身往正殿去了,衡月对着皇后行了一礼,也准备跟着离开。 “月妃。”皇后却开口叫住了她,“白才人病了,你可知晓?” “哦?臣妾还不知呢。”衡月笑笑。 皇后盯着她看了片刻,也笑了起来:“是啊,你在宫中坐月子未踏出一步,如何能知晓呢?不过些琐事,快去吧,伺候好皇上。”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旨意。”衡月笑着又行一礼,便直接转身离去。 皇后缓缓收敛了笑意,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会儿衡月的背影,忽然一笑:“且让你得意几日。” 第194章 魏家的计较 回到坤宁宫,皇后才坐下,便见祝久来报,说老夫人派人送信,想见见皇后娘娘。 “祖母?她老人家有什么事?”皇后有些惊讶,“快请进宫。” 魏家老夫人今年已近七十,平日里别说进宫,连魏府的大门都不常出,便是逢年过节也甚少走动。 因着是一品夫人,魏老夫人的轿子一路被抬到未央宫,又有婢女上前扶下她。 皇后带着人等着宫门口,见到站在那里都颤巍巍的祖母忍不住便是眼眶一热:“祖母……” “进去再说。”魏老夫人年岁大了,声音也虚弱了几分。 皇后心中划过不好的预感,只能上前扶着魏老夫人进了宫门。 一坐下,让其余人都出去后,魏老夫人便直白的说道:“我大约快不行了。” “祖母……”皇后一愣,眼眶瞬间便红了。 “今日进宫,一是为了和你商量一下以后,二……便是为了看看我的臻儿。”魏老夫人慈祥的看着魏臻,满目心疼,“臻儿瘦了。” “祖母。”魏臻已经控制不住,上前跪伏在魏老夫人脚边。 她带了些颤抖的想去触碰祖母的手,却又不敢,那皱皱巴巴的纹路,比她上次与祖母见面时更甚。 “臻儿,祖母只怕……撑不过今年了。”魏老夫人叹道,只是看着魏臻眼中的泪光,她严肃了表情,“皇上对魏家的态度,你在宫中,应该看得比我们更明白。待我一死,你父兄便要丁忧两年半。” 魏臻眸光微闪,明白了祖母的意思。 “便是皇上为了面子要夺情,估计也只会留下你兄长……”魏老夫人叹道,“两年半之后,你父亲便是回来,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祖母……”魏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祖母,在和她讨论自己的身后事。 这种感觉实在奇怪,但她又实在了解祖母她老人家是个怎样的人,也说不出任何不愿的话。 “臻儿,家中需要你从中周旋,这夺情之人,必须得是你的父亲。”魏老夫人沉声说道。 魏臻垂下眼睛,不敢应承。 她何德何能,能影响皇上的决定。 “臻儿!”魏老夫人又压沉了声音,“从小到大,祖母是如何教导你的?” “是……我知晓了。”魏臻只能这般答道。 魏老夫人顿了一下,又道:“还有皇子的事情……” “祖母……”魏臻祈求的看向魏老夫人。 魏家早就知道,这般权势之下,皇上不可能让皇后生出孩子。 魏老夫人也只道:“宫中如今新出生了两个皇子,怎未有一个记在你名下?” 魏臻低了头:“二皇子早产,皇上当日都未序齿,只怕会早夭;赵家那个……” “赵家,那还是算了。”魏老夫人无奈,“家中再送几个女孩进来?” 魏臻眨了眨眼睛,很惊讶自己听到这种话竟然已经没什么情绪了。 她低声道:“皇上的喜好我如今实在捉摸不定,原本馨婕妤应该是受宠的……” “馨婕妤若能有孕,也好。”魏老夫人冷静的分析着,“既皇上还喜欢祝家那个,便寻个相貌像些的送进来,待生下皇子也好让你来养。” “……好。”魏臻低着头,轻轻苦笑一下。 在祖母眼中,皇上的喜欢,只是他们可以利用的东西。她虽是皇上的妻,但身下的位置,比枕边人的情意更重要。 也应该是这般的。 从龙凤红烛被那人亲手掐灭时,她便该明白的,这么多年了,却还总是有那么一丝一缕的奢望。 太傻了。 魏臻憋回去眼泪,深深点头:“臻儿知道了。” “好。”魏老夫人说了这般多的话,也累的不行。 她轻轻拍了拍魏臻的手,又叹一句:“再见你一眼,祖母也无遗憾了。” “祖母……”魏臻满是依恋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又难过起来,“祖母可以常来看我。” “那般不合规矩。”魏老夫人说完,起身便要走,“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说好的事情你莫要忘记。” “是。”魏臻起身,扶着魏老夫人往外走,忍不住说道,“祖母才来便要走……” “已经快一刻钟了,再待下去不合适。”魏老夫人推了一把皇后,“已经进宫了,我去给皇上请个安。” “老夫人,奴婢刚刚去问了,皇上……还在未央宫中。”瑞敏小声说道。 魏老夫人一顿:“那便不合适了。罢了。” 她也不纠结,扭身上了轿子便直接出了宫,也未再回头多看魏臻一眼。 魏臻身份在这,不能多送,只能站在原地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抬头又是那个温和华贵的皇后。 “派个人,去将祖母今日入宫的事情回禀给皇上。”皇后淡声说道,“替祖母请个罪,就说不方便到未央宫去,也未能给皇上请安。” 至于月妃? 呵,一个妃子而已,难道还要魏老夫人去请安? 不过想起魏老夫人说的丁忧,夺情,皇后又有些头疼起来。 不过她做不到,或许有人能做到……; “去,将馨婕妤叫来。”皇后吩咐道 这般不中用,还是她亲自上手教导吧。 未央宫中,上官征听了来人的回禀,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只点头:“嗯。” 第195章 学弹琵琶 衡月在一旁悄悄看了眼上官征,心中思量不知他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只能不介意。 而且,魏老夫人这个时候突然进宫,是为了皇后的孩子吗? 衡月垂眸喝了口茶,又笑着抬头:“皇上今儿这般有空,不如再指导指导臣妾的棋?” “你棋已经下的颇好,朕刚还在你书房看到了,月子期间你也没落下读书习字。” 上官征温声说起,又笑道,“若朕是你的夫子,定要重重赏你了。” 衡月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上官征却不知为何起了兴致:“叫人去取把琴来,朕教你弹琴吧。” 衡月微有些惊愕,继而有些不好意思:“臣妾从未碰过这些……” “未碰过,正好学一学,文忠!去朕的库房,将那把琵琶取来。”上官征又自己去寻了一册琴谱,誓要教好衡月。 两世了,衡月的手都未抚过琴弦。 但也不好拂了上官征的意,衡月僵硬的抱着琵琶,按照上官征的指导,抬手一弹—— “嘎吱”。 衡月自己都惊了,这是在弹琵琶吗?这种声音,是琵琶能发出的吗? 上官征却被她的弹奏和反应逗笑,整个人笑的跌坐在圈椅上:“月儿你,哈哈哈哈……” “皇上……臣妾大约,真没这个天分……”衡月委屈极了。 上官征好容易止住笑,轻咳一声后劝道:“水滴石磨的功夫,一日便要放弃,也太早了些。” “那,那等皇上走了,臣妾再练练。”衡月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上官征明白她是不想在自己面前丢脸,忍笑道:“朕看着,也能帮你纠正一二。” 衡月:…… 需要纠正的,只怕不止一二。 当晚,上官征又好好教导了衡月一番琵琶技巧,轻拢慢捻抹复挑,弹的衡月险些哭出来。 最后甚至失控的哭道:“我不要再生孩子了,不能再生了呜呜呜箂箂还小呜呜呜……” 上官征又被她逗乐,抱着她在床上笑了一阵子,才捏着她的脸无奈道:“旁人都只盼着多生孩子,箂箂养的多好,你再生几个吧。” 迷迷糊糊的衡月只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又泪盈于睫,嘟嘟囔囔说着生孩子太疼了云云,说的上官征也心疼起来。 第二日,上官征还问余御医有没有女主用的不伤身的避孕丸药,于是衡月很快收到一个瓷瓶。 “每次侍寝之后服下即可。”余御医小声说道,“是皇上嘱托的。” 衡月不记得自己失控之后的言语,也不知道上官征这是什么意思。 但无所谓了,她需要的,正是这个。 “若娘娘想有孕了,停药之后的第二个月便可。”余御医大约觉得和衡月比较熟了,又道,“娘娘是易于受孕的,但从癸水之后第十四日,更是易孕的时间。” “好,多谢你。”衡月温声说完,又示意绿柳送上荷包。 余御医走后,看着绿柳有些惴惴的模样,衡月笑起来:“正好箂箂还小,暂时我也不想再有孕。” “主子专心照顾二皇子是好事,只是宫中,到底讲究一个多子多福。”绿柳劝道。 衡月点点头:“是这个理。” 但最快,也得三个月后再说吧? 几日后,是三皇子的满月宴,衡月也是产后第一次见到赵嫔。 她原以为自己早产,抢了三皇子的贵子,赵嫔多少与她会有些芥蒂,但衡月没想到的是,赵嫔还是那般,离很远便笑着叫她:“月嫔妹妹!” 叫完,她自己才反应过来,笑着行了一礼:“现在应该是月妃姐姐了。” “赵嫔姐姐。”衡月顿了一下,才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赵嫔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二皇子呢?” “今日晨起咳嗽了两声,怕是生病了,便没带他出来。”衡月笑道。 却没想,赵嫔有些可怜的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拉着她去看三皇子:“若不是月妃姐姐帮忙,我这孩子怕是无法好好生下来。” 她这话一说,衡月便明白,她知道那呕吐的药乃是人为了。 “姐姐看看三皇子,以后他也是姐姐的孩子。”赵嫔月子做的不错,稍微胖了一些,这会儿笑起来更显得可爱。 她明明比衡月大的,但此时衡月看她,却真有一种自己是姐姐的感觉。 “赵嫔姐姐说笑了。”衡月还是推脱了一句,再看三皇子,却是忍不住感叹道,“三皇子真是可爱机灵。” “是吧——” 赵嫔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通报声,却是帝后一起来了。 衡月眼睁睁看着赵嫔变了表情,刚刚还很活泼的模样瞬间变的拘谨约束起来,战战兢兢的在那里行礼。 “都起吧。”上官征心情很好的一抬手,皇后也在旁边笑道:“让本宫看看三皇子,几日未见,又长大不少呀。” 赵嫔只会赔笑,一句话也说不出。 衡月颇觉无奈,在旁边轻轻推了她一下,让她跟在皇上身后。 赵嫔却连忙急退两步,又急吼吼的冲着衡月摆手,意思是自己不上前。 衡月:…… 上官征也恰好回头,看到她们二人站在一起,便笑道:“你们姐妹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说起来,若不是月妃早产,那赵嫔所生的,才应该是二皇子呢。”皇后状似无意的说道。 第196章 与她交好之人 衡月马上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赵嫔却还在一旁傻乎乎的说道:“是啊……不过,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皇后很是无奈的斜睨了赵嫔一眼,不愿再说什么。 文妃笑道:“前后差不了一个月,咱们便多了两位健康的皇子,实在是大喜事呀!” “文妃说的是,实乃大喜事。”上官征也说道。 再看到胖嘟嘟的三皇子后,上官征更是高兴。 诚妃略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赵嫔住的后殿:“这后殿虽也不算小,但常常晒不到阳光,对婴儿却是不太好的……” 赵嫔一顿,略带些感激的看向诚妃,衡月此时也笑道:“大皇子二皇子的母妃都是妃位,咱们三皇子也不缺什么呀,皇上不来个双喜临门吗?” 上官征被衡月这句逗的大笑,转身看看众人,思索之后笑道:“景仁宫尚无主位,如今三皇子已经满月,你们明日便迁宫吧。” “只是迁宫啊。”衡月笑着问了一句,上官征好笑的看她一眼:“嗯,迁过去做妃可好?” “好呀,皇上一言九鼎,可别忘了。”衡月说着,看赵嫔还在发愣,便拍了她一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主隆恩。” 文妃、诚妃都笑了起来,皇后虽也在笑,眸中却越加冰冷。 赵嫔略有些慌乱的低头行礼,起身后还不敢置信:“我、我封妃啦?” “文忠。”上官征懒懒喊道,又笑着去捏衡月的鼻子,“抢了朕的话,好人全被你当了是吧?” 衡月笑着躲开他的手,又拉住摇了摇:“是臣妾的错,臣妾迫不及待想与赵嫔姐姐分享这个好消息,皇上且饶了臣妾吧。” 她刚说完,文忠便拿出了圣旨,却是赵嫔晋位为妃,以及三皇子正式赐名上官芫。 “原来皇上早有准备呢,还让咱们猜。”文妃嗔怪的说了一句。 皇后笑道:“看来月妃是早就知道呀。” “臣妾也是昨日恰好听皇上说过一句,实在为赵妃姐姐高兴,便一时没忍住,望皇上赎罪。”衡月乖巧的行了个礼。 皇上笑着拉起她:“好了,今日不说这些,开宴吧。” 说完,他看了看衡月身后,“箂箂呢?” “早起咳了两声,臣妾没敢让他再出屋子。”衡月低声解释道。 上官征微微蹙眉,很想说等下他过去看看。 但是按照惯例,皇子满月宴之后,不管如何,皇上总要留宿在皇子生母这里一晚的。 “皇上,臣妾还有些担心二皇子,只是三皇子这里也离不了臣妾……皇上能否替臣妾去看看二皇子?”赵妃小心翼翼的与上官征道。 两人目光对上,她连忙移开视线,又小声道,“臣妾还要准备移宫之事……” “也好,那你先忙,回头朕去景仁宫看你。”上官征颔首应下。 衡月一愣,不解的看向赵妃,却对上她悄悄看过来的目光。 见衡月看自己,赵妃悄悄眨了眨眼睛,调皮又满含笑意。 衡月不明白她的心思,但看今日她对自己和皇上不同的态度,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想着改日还是与她好好聊聊。 “皇后娘娘,月妃这般,实在受宠,又与文妃、诚妃、赵妃都交好,娘娘再不管管,这后宫岂不是她说了算了!” 姝嫔愤愤的跟在皇后身后,一直嘀嘀咕咕,“连续承宠十天,她算什么东西啊!” “姝嫔妹妹还是注意些言辞吧。”兰嫔在一旁轻描淡写的说道。 姝嫔对她翻了个白眼,哼笑一声:“哟,兰嫔姐姐这也许久未见皇上了吧,今日见到,怎么不上去说说话呢?难道是不喜欢吗?” 兰嫔没说什么,只委屈的看向皇后,又很快垂了眼下去。 皇后蹙眉道:“好了!” 姝嫔不敢再说话,但明显还有些不服气的模样。 皇后只觉头疼:“白才人的病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许久了,都还未好起来?” “……嫔妾不知道啊。”姝嫔心中一惊,却还是小声答道。 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这个,又问兰嫔:“皇上多久没去你那里了?” 兰嫔顿了一下,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姝嫔轻哼,又看向皇后:“娘娘,这十几日,皇上进后宫便是去那未央宫,连初一都未到皇后娘娘这里来——” “不过只是因为那月妃才做完月子,皇上还有些新鲜罢了。” 馨婕妤从后面跟了上来,闻言打断姝嫔的话。 姝嫔翻了个白眼:“怎么,馨婕妤之前还与我比谁承宠多,如今月妃坐完月子,妹妹从她手里一星半点儿也分不得,还帮她说话,真是好性了。” 馨婕妤没搭理她,只看向皇后行了一礼,低声道:“之前是嫔妾想岔了,气走了皇上,还求皇后娘娘帮帮嫔妾,如何才能转圜一二。” “你此时才知道着急。”皇后淡声道。 馨婕妤咬了下唇:“嫔妾就是、就是之前太着急了,才将皇上气走。” 说着话,便已经到了坤宁宫。 皇后率先走进去,却没进殿内,反而站在院子里整理起刚长出叶子的花草来。 馨婕妤期期艾艾站在她身后:“皇后娘娘……” “本宫从前难道未与你们说过伺候皇上要如何吗?”皇后含笑抬眼,“便是你们从前忘了,今日见过月妃,难道还不明白吗?” 第197章 本宫知道了 “娘娘,嫔妾确实不明白……” 兰嫔有些犹豫的开口,观察着皇后的脸色,终于还是小心翼翼说的,“赵嫔能晋位,是皇上的意思,还是……” “她还能左右妃位上有谁?”姝嫔轻哼,“不过是提前得了消息,一唱一和,在赵妃那里卖个好罢了。” 皇后叹了口气:“那为何皇上就愿意与她提前说呢?为何那么多人,只她能与皇上一唱一和,还让皇上很是愉悦呢?” “不过就是,出身低微,能弯得下腰,做得起那些狐媚子姿态罢了。”姝嫔愤愤不平,“皇上也是,什么人都能迷了眼,当初她可是和靖王一起赏月的……” “姝嫔。”皇后不轻不重的提醒道,“有些话,在本宫这里说说也就算了。” 姝嫔一顿,又低下头去,撒娇道:“嫔妾知道,也就皇后娘娘对嫔妾好,嫔妾才敢在娘娘面前多说两句的。” “你这撒娇的本事,放在皇上身上多好。”皇后淡声道。 姝嫔被这般不轻不重的怼了一下,抿唇,不敢再说什么。 兰嫔乐得见她被皇后怼,这姝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从解除禁足后,便格外亲近皇后,甚至都已经抢走兰嫔在皇后身边最贴心的位子了。 自然,姝嫔还是有些皇宠在身上的,比兰嫔好了不知多少。 “如今后宫这般多的妃位……”等了半晌,见没人开口,姝嫔忍不住又道,“据说文成皇帝时,后宫一直都只有四妃。” “你也说了,是文成皇帝时,那你怎么不说,圣祖皇帝时只有皇后一人呢?”兰嫔好笑道。 姝嫔抿唇没说话,皇后却笑了起来。 只一个皇后,怎么可能? 笑完,皇后却又想起祖母拖着年迈的身子进宫,与她说的那些话。 丁忧,夺情。 家中以为她在这个皇后位子上,又与皇上是少年夫妻,便深情厚谊了? 不,祖母甚至知道皇上的喜好,还要送女孩进来。 ——皇后闭了闭眼睛,不再继续想下去。 “好了好了,我们找娘娘评评理好吧?”姝嫔很是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对皇后娘娘道,“娘娘觉得呢?兰嫔姐姐就是在无理取闹!” “如何就无理取闹了?你……” “好了,无事你们便回去吧。”皇后才懒得给她们断官司,才要赶人,画眉便快步走了过来,眉梢挂着喜意。 “主子,文忠公公过来了。”画眉故意大声说道。 这个时间,还能有什么事情?肯定是晚上皇上要过来了。 兰嫔和姝嫔齐齐一顿,皇后的惊喜也一时难掩:“让他进来吧。” “皇后娘娘。”文忠进来后行了一礼,却低着头,不敢看皇后,“娘娘,皇上说,王爷们过几日便要离京,想让皇后娘娘挑个好日子,办个送行宴。” “……本宫知道了。”皇后沉声答道。 文忠又行一礼,便告退了下去。 廊下一时无人说话,来报信的画眉吓的恨不能缩到地下去。 这种事情,往常应该是皇上亲自过来与皇后娘娘说的,谁能知道,今日竟只派了一个太监来说。 竟是连亲自来一趟都懒得了。 皇后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兰嫔和姝嫔互相推搡着连忙告退离开。 听着略有些慌乱的脚步声,皇后抬手掐住一朵将要展开的花苞,狠狠一碾。 “王爷们离京,太后娘娘怕是会不舍吧。”未央宫中,衡月一边拿着个拨浪鼓逗着箂箂,一边问上官征。 上官征笑道:“那也没办法,藩王不得擅离封地,如今在京中已经待了快三个月,也该回去了。” 衡月歪头看上官征,其实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上官彻不必去就藩,但却也知道,这不是一个明智的话题。 但就歪头这么一下,箂箂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头发,抓住就往嘴里塞。 衡月被拽的疼,却更担心箂箂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连忙去哄他松手。 上官征看的好笑,走过来轻轻抓住箂箂的小拳头,帮着把衡月的头发解放出来,又像是好奇似的捏了捏箂箂的拳头:“好小,朕一手便能全都包住。” “……他才多大呀。”衡月撒娇的嗔了上官征一眼,又歪头笑道,“以后或许能长的像皇上一般高大呢。” “朕的儿子,自然会的。”上官征另一只手拉住衡月,笑着一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衡月笑的越发温柔,她一手搂着上官征的脖子,无限依恋的靠在他胸口。 藩王们就要走了。 宣王妃也要离京了。 便是在京中,上官征估计也只在两次宴上见过对方。 还爱吗? 或许吧。 也可能就是从未得到的遗憾,所以想要弥补。 但这都不影响她,拿来用作自己的武器啊。 “臣妾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衡月开口,声音放的很低很柔,像是梦呓一样。 她抱着上官征,一手轻轻放在箂箂后背上,微微叹息,“臣妾这样的人,无家无世,进宫为奴都算好运,竟然能遇到皇上……” “竟然还有幸,为皇上生下箂箂……” “皇上,臣妾,不会是在做梦吧?臣妾这样的人,哪里配得到皇上这般的喜欢呢……” 说着,衡月眼圈微微泛起红来,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上官征,忽然展颜一笑,眼泪却落了下来。 上官征万分动容,不由低头吻了吻她:“月儿……” 第198章 羡慕也无用 自衡月生过孩子之后,什么小字什么容儿,上官征像是忘记了一般,几乎不再提起了。 衡月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反而表现的越发依赖上官征来。 “最近天气暖和,园子里花也都要开了,臣妾早便想带箂箂去逛一逛。还是皇上想的周到,臣妾还没放过纸鸢呢。” 衡月与上官征说着,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三月春暖,正是好时候,上官征穿了一身浅绿色的常服,衡月有心,也换件类似颜色的衣服。 这让上官征一瞧见便笑起来,隔空点了点她,没说什么,抱起箂箂便先出了门。 文忠拿着纸鸢跟了上来,不必衡月自己动手,小太监们已经将纸鸢高高放起来,又恭敬的递给衡月。 衡月拿过纸鸢,轻轻拽了一下,忍不住惊讶的“咦”了一声,眼睛瞪的圆圆的去看上官征:“这,拉起来还有些重?” 她这模样实在可爱,越发像是一个这般年纪女子该有的情态,上官征不由笑起,一手抱着箂箂,一手帮她拉着纸鸢线。 “皇上与月妃,真是情意浓浓呀。” 不远处,馨婕妤这般与诚妃感慨道。 诚妃笑而不语,馨婕妤见她没有别的意思,不由暗暗蹙了下眉,又压低声音道:“同在妃位,娘娘可是生了大公主,怎还比不上——” “馨婕妤。”诚妃温和打断她的话,“有时候,也不必那般聪明。” 馨婕妤一顿,强笑道:“嫔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那便不明白吧。”诚妃笑着,再看一眼那两人抱着孩子放纸鸢的背影。 羡慕吗?那是自然,可惜她没长那么一张脸,羡慕也无用。 倒是不知衡月如今是否知道真相,又是否真的甘心做这个替身呢。 “娘娘,咱们也过去吧?嫔妾看着文公公手里还有一个纸鸢呢。”馨婕妤跃跃欲试,不想放弃这能和皇上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诚妃只笑看着她:“你去吧,本宫乏了,还要回去看大公主。” “那嫔妾恭送娘娘。”馨婕妤低头行礼,掩饰住眸中的不屑。 毫无进取之心,抱着一个大公主和一个妃位便可在这后宫安度余生了? 哼,她才不会这样! 馨婕妤目送诚妃离开,调整了一下表情,笑盈盈的走过去行礼:“嫔妾参见皇上,参见月妃娘娘。” 上官征微蹙了下眉,衡月笑道:“快起来吧。” “嫔妾还没放过纸鸢呢,远远见到便不由自主找了过来……皇上不会怪罪嫔妾吧?” 馨婕妤说着,又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去看衡月,“月妃娘娘也莫要生嫔妾的气呀,嫔妾许久未见到皇上了……” 衡月还是只笑了笑,上官征没搭理她,这让馨婕妤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便又想去逗箂箂:“二皇子好可爱呢,这小帽子戴的……” 她说便说,还伸手去碰箂箂。 衡月下意识蹙眉,过去一步想挡住她,上官征也不悦的一挪身子,不想让她碰到箂箂。 结果馨婕妤手伸的太快,长长的指甲轻轻划过箂箂的额头。 孩童皮肤何其娇嫩,一个不短的血道子马上便出现在箂箂肌肤上。 小孩儿愣了一秒,张嘴便嚎哭起来。 衡月更想心疼的连忙想接过箂箂:“哎呀,娘看看……” “去传太医!”上官征更是怒道! 他抱着箂箂,都不准备给衡月,疾步便往未央宫走去,“寻余御医来!” 文忠自己走不开,连忙踹着自己徒弟赶紧去。 绿柳过去扶住衡月,也是担心的看向箂箂。 “嫔妾、皇上,嫔妾不是有意的……”馨婕妤被吓到了,伸着手愣在原地,被宫女拉着才想起来跪在地上请罪。 她慌忙的说着,“嫔妾、嫔妾只是看二皇子可爱……” “滚回你宫中去,无事不许外出!”上官征厌恶的说完,抱着箂箂便匆忙走了。 衡月更没空多看她一眼,跟着便急忙离开。 一行人匆匆而去,只剩下馨婕妤还跪在地上,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人都走远了,她身边的宫女待书劝道:“主子,起吧。” “待书,皇上……皇上不许我出来了……”馨婕妤茫然开口,“我……我……” “先回去吧主子,回头问问诚妃娘娘,或者再求求皇后娘娘……”待书叹道。 馨婕妤回过神来,有些生气:“凭什么就禁我的足?我又没想如何,是、是皇上一动,我才不小心——” “主子!”待书连忙阻止,又叹气,“主子先回去,奴婢去寻皇后娘娘说一声,看娘娘如何说吧。” 馨婕妤生着气,眼泪便慌乱的掉了下来。 她不住点头,拉着待书的手哭道:“一定、一定要与娘娘说清楚,我无心的,我无心的呀……” 馨婕妤如何,衡月已经无心去管了。 箂箂额头上一点小小的伤口,让整个未央宫人仰马翻。 因为是在自己手上受的伤,上官征更是暴怒,若不是衡月还有理智拦了一下,上官征都要大肆罚一顿馨婕妤了。 好在伤口不深,小孩子又好的很快,片刻之后便结了痂,箂箂也哭了两声,这会儿挂着泪珠,便咧嘴笑了起来。 上官征还未消气,他现在看到箂箂额头上的血痕便要发火,这会儿正指着文忠骂。 第199章 九曲十八弯 “朕与二皇子站在那里,都不知道将旁人拦下,任由人靠近,你便是这般做奴才的吗?” 上官征发起脾气来简直不讲理,文忠也无可辩驳,跪在地上好好听着。 衡月安抚完箂箂,出来看到这一幕,简直哭笑不得。 她上前拉住上官征:“皇上,箂箂这会儿哭累,好不容易睡下了。” “那别吵醒他,先出去吧。”上官征马上道。 衡月笑着应了声“是”,被上官征牵着往外走,路过文忠的时候轻轻踢了他一脚。 文忠连忙转头,对着二人的背影磕了两个响头,这才擦着额头的冷汗慢慢站起身来。 衡月没再说箂箂的事情,她原想等着晚上悄悄给箂箂抹些灵泉,但伤痕忽然消失也不一定是好事。 好在那伤口却是极浅,应该不会留疤。 只是看上官征实在不高兴,衡月便变着法哄了他一阵,又亲手下厨做了一顿午膳,吃过之后,两人在书房练字歇食,上官征情绪才总算好些。 他也不提箂箂的伤了,反而与衡月说起大皇子来:“元儿前几日与人打架,也伤了额头。” “啊,臣妾怎么未听说,伤的可严重?”衡月一惊。 上官征摇头,说起来还有些生气:“是他自己寻衅挑事在先,伤多重都该他挨着。” 衡月微微蹙眉,却没说什么。 上官征叹了口气,衡月想了想,小心的建议道:“皇上……可要多去看望三皇子?” “朕去过了。”上官征只这般说。 衡月便又转了话题,两人聊了片刻,又一起午休,到傍晚大明宫有政事,上官征才不得不离开。 皇上不在,衡月便收敛了表情,淡然的坐在那里看书习字,只陪着箂箂玩的时候才露出些笑来。 “主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绿柳过来,低声说道。 衡月正抱着箂箂看花闻言倒也不觉得意外,点点头,将箂箂交给乳母,又让夏竹留下照看着才往坤宁宫去。 “主子月子之后,也未恢复往坤宁宫请安。”绿柳有些担心,“不知皇后娘娘会否介意?” “我身子又未恢复好,赵嫔也没去呢。”衡月无所谓道。 绿柳轻声应是,衡月道:“估计是还是因为馨婕妤的事情。” 后宫众人皆知,馨婕妤,那是皇后娘娘的人。 绿柳点头,说话间,已经到了坤宁宫的大门。 瑞敏正等在门口,见到衡月便笑着行礼:“如今倒是难得见到月妃娘娘了,奴婢给娘娘请安。” “瑞敏姑姑这是怪本宫没常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衡月笑着直接问道。 瑞敏一顿,连忙赔笑道:“怎么会呢,奴婢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那看来,瑞敏姑姑觉得本宫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无甚关系了?”衡月又道。 瑞敏脸上的笑僵硬一瞬,不再多说什么,迎着衡月往里走去。 衡月如今明白,和坤宁宫这些人打交道,就得直接。 从皇后开始,未央宫的人一个比一个九曲十八弯,若不直接,那谁也说不过她们。 这会儿衡月走进去,见到皇后行完礼起身,便听皇后仿似关切的问道:“怎没带二皇子来呢?他如何了?” “上午哭了一场,下午便睡的久了些,劳皇后娘娘垂问。”衡月笑道。 皇后便又温和问道:“那伤口,御医怎么说?” 不知道是不是衡月的错觉,“御医”二字,皇后似乎咬的格外重。 衡月笑起来:“无碍的,伤口浅的很,不过皇上发了大脾气,臣妾也险些未能拦住。” 皇后“呵呵”笑了一声:“事情如何,本宫也已经知道了,馨婕妤到底不是有心的……” “有心无意的,事情已经这般了。”衡月叹了口气,“馨婕妤那般长的指甲……臣妾也不好说什么。” 皇后想让衡月给馨婕妤求情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此事是馨婕妤考虑不周,本宫做主,让她去给你赔礼道歉,你若有气,好好骂她一顿也就是了。” “臣妾已经不气了,二皇子伤的又不重。只是,皇上似乎还有些介意……” 衡月做出很是为难的模样,“毕竟,二皇子当时在皇上怀里,估计馨婕妤那般,也惊到皇上了吧。” 这便是御前失仪的问题了。 可大可小的一个错处,关键却在皇上。 皇上不发话,谁也不敢将馨婕妤放出来。 第200章 皇后的优势 “主子,诚妃娘娘到了。”一个略有些脸生的宫女进来回禀道。 皇后点点头,看衡月瞧了那宫女一眼,便笑道:“百灵,是不是还未见过月妃娘娘?” “百灵见过月妃娘娘。”百灵低头行了一礼,衡月笑道:“从前未见过,还不知道皇后娘娘身边有这般机灵人儿。” 皇后笑道:“月妃妹妹别夸她了,原本就笨手笨脚的。” “娘娘在说谁呢,若是臣妾,臣妾可不依。”诚妃的声音由远及近,并没什么畏畏缩缩的模样,甚至还能和皇后开玩笑。 皇后嗔道:“胡说八道什么,本宫怎么可能觉得你笨手笨脚。” “臣妾就说呢。”诚妃笑着坐下,仿佛才看到衡月,“哟,月妃妹妹也来了。” “正想问问你呢,馨婕妤如何了?”皇后随意的问着,仿佛并不如何要紧一般。 诚妃笑道:“馨婕妤到底才进宫没多久,年岁小面皮也薄,回宫还哭了一阵子呢。” 见皇后不言,诚妃看了眼衡月,道,“臣妾知道,她也不是故意的,等皇上去看大公主的时候,臣妾会与皇上说一说的。” “还是你通情理。”皇后温和道。 衡月微一挑眉,这是在说她了?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这是没伤在大公主身上……娘娘没做过生身父母,怕是不会懂得臣妾们的心,若是大公主受伤,别说见血了,便是磕着碰着一点儿,臣妾这就挖心的疼啊!” 诚妃仿佛个傻大愣一样,看不懂皇后骤然难看下来的脸色,只絮絮说着,“再说了,二皇子才多大一点儿?被指甲划一下,臣妾听了都要心疼死了。” “此事,确实,馨婕妤也有错。”皇后忍着气说的。 诚妃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最是体谅咱们又通情达理的,心疼馨婕妤是肯定的,但二皇子也是您的儿子呀,想来娘娘更是心疼吧。” 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衡月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臣妾一来,皇后娘娘便追问二皇子伤势如何了……怪臣妾,不明白娘娘嫡母之心,待回头定带二皇子一起来向娘娘的请安。” “嗯……”皇后顿了一下,笑起来,“本宫自然心疼二皇子。” “毕竟是嫡母嘛,应该的。”诚妃笑道。 皇后颔首:“待以后二皇子来问本宫请安,也是要叫一声母后,本宫怎么能不疼他?” “对了,本宫许久未见到大公主了,上次去慈宁宫时,太后也说很是想念。”皇后说着,看向诚妃,满满恶意几乎要溢出来,“诚妃什么时候带大公主来给本宫请安,本宫好带她去慈宁宫啊。” “大公主顽皮,恐会扰了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的安静。”诚妃玩笑版的说道,“如今臣妾都要抓不住她了,跑的飞快。” “本宫这里,正缺这般热闹呢。”皇后意有所指道。 诚妃顿了一下,笑意稍微勉强:“大公主最近晚上总也睡不好,只怕会影响皇后娘娘的休息。” “那过段时间再说吧。”皇后微微抬起眼皮,又下垂,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衡月微微蹙了下眉。 这就是皇后的优势了,满宫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她只需要叹一句最近太安静,想将大公主养在膝下,便是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甚至,皇上是默许皇后可以保养一个孩子的,只是皇后一直在挑选,并未动手。 馨婕妤……或许就是皇后调好的人选。 思及此,衡月没再看诚妃变化的脸色,只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刚刚想岔了。都是后宫姐妹,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你明白就好。”皇后明明白白要保馨婕妤,诚妃和衡月也无法。 聊到这里,也没有继续坐下去的必要,衡月起身:“臣妾怕二皇子醒来又闹,这便先回去了。” “臣妾也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诚妃跟着起身。 皇后微微颔首,两人告退,走出坤宁宫才齐齐松了口气。 再对视时,却都一起笑了起来。 “都说着后宫妃位最高,但……”诚妃说着,摇了摇头。 衡月不由失笑:“皇后可不能算在后宫中。” 诚妃也跟着笑起来,又摆手:“罢了,馨婕妤摔了一堆东西,还得我这个做主位的去给她收拾。” “辛苦姐姐。”衡月微一行礼,诚妃只笑着摆摆手,两人一东一西分别离开。 回到宫中,衡月洗过手抱起箂箂逗了片刻,脑子里却在想着事情。 “主子,二皇子该喝奶了。”胡姓乳母过来接箂箂,笑道,“二皇子真是与主子母子连心,若这个时候主子不在,二皇子早就开始闹了。” “也就在主子怀里,二皇子才这般乖巧。”胡姓乳母笑着抱起箂箂,一边还不住的说着好话。 衡月但笑不语,等她将箂箂抱走,绿柳凑过来问道:“主子可是准备留下她?” “再看吧,至少也要等箂箂一岁再定下来。”衡月说完,却微微摇了下头,“这个胡,实在太过活跃了些。” “奴婢正准备与主子说,另外那个苏姓乳母,刚刚便来寻奴婢哭诉了一场。”绿柳低声道。 第201章 乳母风波 按照规定,皇子身边可以留下一个奶娘照顾衣食起居。 便是以后皇子断奶了,奶娘也可以留在宫中,甚至之前有出现过皇子与生母不亲近,反而与奶娘关系甚是亲密的情况。 “据苏梅花说,胡秀秀总是抢着到主子面前表现。这也无可厚非,但被苏梅花发现,胡秀秀竟然还往她的饮食中加了泻药,想让她出事被主子赶出去……” 衡月面色一变,绿柳连忙道:“当然,这些都是苏梅花的一面之词,奴婢去查一下?” “查。”衡月压抑着怒气。 两个乳母之间怎么争无所谓,胆敢下药,那岂不是伤了箂箂的身子? 用这种法子争抢,以后留在箂箂身边,也不是好事。 衡月已经下了决心,若是真,那苏梅花还算有些脑子,能躲过算计,还记得告诉绿柳,也算个机灵的,倒是可以留下;若是假,两个便都不要了。 天刚擦黑,胡秀秀便被吴富贵压着,跪在了衡月身前。 绿柳走过去一抖手中的包袱,零零散散的几个瓶子掉在地上。 她冷哼道:“这后宫是不许带药进来的,你倒是有本事。” “奴婢,奴婢不知道姑姑在说什么……”胡秀秀身体微微颤抖,却还嘴硬道。 绿柳不理她,回头对衡月道:“主子,奴婢都查过了,这些药物或是使人腹泻,或是使人起烧,都是些很粗糙的手法制成的。” “原来你还懂些药理。”衡月沉声道。 她们进宫肯定是被彻底检查过的,别说成药了,一根草都带不进来。 可这小半年,她便自己攒了这许多瓶瓶罐罐。 “奴婢,略懂一些……奴婢、奴婢只是不太了解,原想为自己配一些用得着的药,弄、弄错了……” 胡秀秀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辩解着,却不敢对上衡月看过来的目光。 衡月冷哼一声,懒得再与她论这许多:“送去慎刑司,查问清楚。” 顿一下,她又道,“请余御医过来。” 这些药,不知有没有用在莱莱身上过,衡月一想起来便觉得不寒而栗。 不过好在,莱莱身边还有一个贴身小太监和一个宫女,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让胡秀秀自己落单,而且想来,她也不敢有这般大的胆子。 只衡月不敢赌那一丝可能,急匆匆找来余御医给莱莱诊过,又悄悄喂了些灵泉。 看莱莱躺在那里,活活泼泼的对着她扎眼,“咿呀”叫着,衡月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胡秀秀的事情她处理的很快,但发现的太晚了。便是对方暂时不敢对莱莱做什么,但若她一时没发现,岂不是疏忽了? “月儿。”上官征的声音响起,衡月在回头之前用力憋气,憋出两个通红的眼圈,然后转头一下钻进上官征怀里,哽咽道:“皇上,都是臣妾太疏忽了,莱莱还这般小……” “朕知道了,不是你的错。”上官征抱住衡月拍了拍,“是那起子小人手段,防不胜防,月儿不要自责。” “他还这般小,臣妾真怕自己护不住他……”衡月这是真心话,说的便格外情真意切。 上官征微微叹气,难得的承认了错误:“也是朕不好,选的乳母这般恶毒,月儿实在要怪,便怪朕吧。” 衡月在他怀里摇头:“人心隔肚皮,皇上又哪里知道呢?还是臣妾防范不够。” 说着,她抬起脸,露出微红的眼睛和濡湿的长睫,“皇上,莱莱还这般小……” “朕会与你一起,好好保护莱莱的。”上官征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心中叹气。 —— “主子,皇上为二皇子发了大火……”嫣红看着赵妃洗手,一边小声说道。 赵妃叹气:“二皇子的乳母出了那样的事情,皇上自然担心。” “不是啊,主子,皇上……皇上待二皇子,太好了呀……”嫣红小声说着说着便缓缓停了声音。 她不敢对上赵妃的目光,却还是被自家主子叫住:“嫣红,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 “……奴婢从小跟在主子身边……” “那你应知我的为人,今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赵妃直直看她,“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还是怎样?” “奴婢……”嫣红一震,像是才明白过来,连忙凑近与赵妃低声道,“是奴婢愚蠢了。” “此事,是卫婕妤身边的诗韵告诉奴婢的……”嫣红说起来是真觉得气氛,“她专门那样说的,还撺掇奴婢来寻主子!” “所以啊,这后宫人人都有心眼,就你没有。”赵妃翻了个白眼,“我们不能听别人说什么,要看别人做了什么。” “当初贤嫔给我下药,我现在吐的保不住孩子,若不是月妃相助,哪里有如今我的三皇子。”赵妃淡然说完,又笑一声,“我也从未盼着做太后,以后能随着三皇子往藩地上去已是极好。” “是奴婢想岔了。”这些话,私下赵妃自也是说过的,嫣红有些羞愧道,“奴婢听她那般一说,便觉得为主子和三皇子不值……” “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旁人,也都明白你的心思。”赵妃叹道,“这后宫越发泾渭分明了,嫣红你记住,以后便跟着月妃走便是。不管旁人说什么,万不可与月妃为敌。” 第202章 皇后家表姑娘 “主子,奴婢记住了。”嫣红连忙应道。 不过之后,她还是有些怯怯的问道,“那皇后娘娘……” “离皇后娘娘远着些便是了。”赵妃面色微沉,片刻后叹了口气,“贤嫔……” 她也是后来贤嫔禁足后才看明白,原来瞧着仿佛与皇后无关的人,竟都是听从皇后的。 那些呕吐,那次落水,还有万婕妤莫名其妙在咸福宫的小产,谁又能说没有皇后的手笔呢。 如今赵妃只想对皇后敬而远之,不敢靠近也不敢为敌,那般看起来温和实则狠辣的人,赵妃自诩没那心眼与其周旋。 尤其她现在已经有了皇子,算是万事足矣,只要将皇子好好养大,便比什么都强。 可惜如今这万婕妤和卫婕妤,都不像是能安分的。 思及此,赵妃忍不住还是万分羡慕衡月,自己住一个宫殿,那可太幸福了。 二皇子更换乳母的事情在后宫引起一阵震动,不过也很快过去,上官征让人又精心换了一个姓方的乳母。 衡月也吸取教训,重新定了规矩,每次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不得少于三个。 这般总算平顺下来。 “主子,皇后娘娘说坤宁宫安静无聊,从魏家叫了位表姑娘进宫来住着。”这日夏蝶去取了饭回来,与衡月说起听到过的事情。 衡月还有些惊讶:“哦?表姑娘?” “是,据说不少人瞧见了。”夏蝶小声说着,手脚麻利的摆好了饭。 自从箂箂三个月大之后,衡月便恢复每日早上往坤宁宫请安的规矩。 想来,明日便能见到那位表姑娘了。 如今每日一早坤宁宫的座次可算是有了大变化。 良妃虽然还是妃位上的第一人,但她对面坐的却是衡月——虽然没有封号,但作为贵子的生母,衡月坐在那里谁也说不得什么。 挨着衡月的便是赵妃,对面则是诚妃,再往下却是文妃以及几位嫔位了。 众妃嫔正在说着话,便见皇后带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不必多说,这便是那位表姑娘了。 “秋婉见过各位娘娘。”霍秋婉大方的行礼,笑的得体,又带了少女的娇俏和活泼。 良妃第一个赞道:“秋婉姑娘好俊的模样。” “与妹妹有些像呢。”赵妃却凑近衡月,小声说道。 衡月垂眸笑了一下,这才明白什么“表姑娘”,怕是魏家专门寻来送给皇上的。 诚妃自也一眼看出来了,但却什么都没说,只跟着夸了一句。 众妃嫔一边挎着,一边在悄悄打量着衡月。 衡月含笑低头喝了一口茶,抬头看向秋婉:“既然皇后娘娘在这宫中无聊,有秋婉妹妹陪伴也好。” 霍秋婉一下子脸上红了起来,像是不好意思一般,悄悄拿眼去看皇后。 皇后微微颔首:“本宫很是喜欢秋婉的性子,确实想留她多住一段时间。” “正好,皇上前儿还说今年要去避暑呢,那边地界儿大,秋婉姑娘定会喜欢的。”衡月笑着说道。 她这话说完,诚妃便嗔怪的看向她:“瞧瞧,咱们都不知道的消息,偏就月妃妹妹知道的最是详细。” “那皇上见天儿就在未央宫,咱们姐妹想听皇上说起什么也没机会。”这是姝嫔在说。 衡月好笑的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皇后:“此事皇后娘娘定也是知晓的。” 皇后确实知道,却是皇上让文忠来与她说的。 如今除了初一十五,皇上已经很少来坤宁宫了,便是初一十五,也一般不来用晚膳,要很晚才过来。 话都说不几句,皇后的消息都是皇上让太监来传的,或许甚至她知道的还没衡月说呢。 但这会儿,不管是因为什么,皇后都只能端着得体的笑点头:“众位姐妹也不必担心,皇上此去京郊山行别宫,那边比宫中还宽敞。” “那岂不是我们都能被带上了。”兰嫔佯装惊喜道。 皇后含笑点头,干脆趁机让人取了图纸出来,让众妃先看看山行别宫的布局。 便有人酸溜溜的看着那距离皇上所住大明别宫最近的未央殿,不必多言,那是给谁留的一眼便知。 其余的倒都是新名字,虽然远近不同,但也错落有致,众妃嫔很快来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又开始盼着能出去玩。 从坤宁宫出来的时候,衡月抬头看了看天,微微叹了口气。 那些妃嫔那般高兴,也不一定就是因为能和皇上一起出行。 不过是在这四方的天地、四方的笼子里待久了,能出去换一个笼子住一住,便也觉得开心。 “月妃娘娘,月妃娘娘请留步!”一道清婉的女声响起,衡月回头,微微有些惊讶:“秋婉姑娘?” “月妃娘娘,我这进宫之前,听说宫中今年刚添了两位小皇子,便带了一些宫外的新鲜玩意儿,想请娘娘收下。” 霍秋婉笑的格外阳光,“若能随娘娘去看看二皇子,自然更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良妃恰好从旁边过去。 第203章 难以长大 霍秋婉表情僵硬了一下,大约是想找补的,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衡月只做不知,笑着看她:“那秋婉姑娘随本宫来吧。” 霍秋婉回过神来,强笑着应了一声“是”,便跟在了衡月身后。 一进未央宫,院子里便传来一阵孩童的声音,咿咿呀呀还带着笑意。 衡月这才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来。 “呀,这就是二皇子吧!好可爱啊!”霍秋婉惊喜的说着,便要伸手去抱箂箂。 一直很好说话的衡月抬手拦了她一下,绿柳忙在一旁道:“秋婉姑娘不知,御医说婴孩容易生病,从外面回来,定要净过手换上衣服才能抱的。” “啊,还、还要这般啊。”霍秋婉讪讪收回手,却见衡月也并不去触碰二皇子,只蹲在一旁微笑着和他说着话,便又觉得平衡了。 又有小太监过来回禀衡月,这一早上二皇子都做了什么,几时醒了,吃了多久的奶等等,听的霍秋婉目瞪口呆。 “皇子果然不一样……”她暗自嘀咕着,对方养孩子养的这般矜贵,让她顿时觉得带来的东西都不好意思送出手了。 但很快,霍秋婉更惊讶了。 她见二皇子去抓一个花枝,但是拽不动,“啪”的一下坐在了地上,然后花枝被揪掉,小孩又“咣当”倒在地上打了个滚,滚了一身土。 但周围伺候的奴才却像是没看到一般,还有个小太监鼓掌赞扬“二皇子好棒”。 霍秋婉不懂,这从外面回来都要净手换衣服才能抱孩子,但却任由孩子在地上翻滚? 衡月看了看天色,问道:“二皇子玩了多久了?” “回主子,玩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有宫女答道。 “那也差不多该歇着了吧。”绿柳看向衡月。 衡月点头,又笑道:“罢了,等他玩累了再回屋吧,看着他些,莫要让他吃任何东西就好。” “那、那民女便不进去了,这是给二皇子带的一些小玩意儿……”霍秋婉觉得自己也差不多看明白了,也不再多留,便告退了。 衡月点点头,道谢之后,又让绿柳拿出一套首饰:“这套内务府送来的点翠,瞧着实在年轻,适合你们小姑娘。” “月妃娘娘也不比民女大多少……”话这般说着,霍秋婉的眼睛却已经落在那首饰上拔不出来。 衡月笑着一摆手,绿柳将箱子合上,递给跟着霍秋婉来的宫女。 霍秋婉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这才离开。 箂箂也差不多玩够了,长开小手让衡月抱。 衡月也不嫌他一身泥土,弯腰抱起小娃娃:“走吧,阿娘带你去洗洗,小泥猴。” 小泥猴露出无牙笑意,很是开心的模样。 衡月心软成一片,抬手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走咯,洗小泥猴去。” 霍秋婉回到坤宁宫,与皇后说起这些事情,之后叹道:“民女也看不懂,这月妃娘娘养孩子是什么套路……” “呵。”皇后只应了这么一句,随之眼睛一转,却又有了主意。 打发霍秋婉回去自己屋子后,皇后问瑞敏:“本宫记得,未央宫花草种的甚多?” “是。”瑞敏一下没能跟上皇后的意思,还有些不解。 皇后却笑了起来:“去问问花木局,未央宫偌大一个宫殿,总得人去伺候花草,夏天又快到了,防蚊虫的事情,总也得安排上吧?” “主子的意思是?” “二皇子还那般小,防蚊虫的药用的重一些,也是应该的。”皇后笑道。 瑞敏一惊,继而深深低下头去:“是。” “这宫中的孩子,总是难以长大的。”皇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笑了一笑。 瑞敏不明白皇后为何要这般,却还是低头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想着,此事该怎么做才能不留痕迹。 至少事发之后,皇上若铺天盖地的查,如何才能查不到她的身上。 瑞敏觉得皇后有些失了智了,便是二皇子没了又能如何?皇上对月妃那般宠爱,再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主子有令,瑞敏也只能去完成。 她这边还没想出办法,那边馨婕妤却终于传出好消息! “有孕两个月你才有所察觉么。”皇后坐在椅子上,笑着看馨婕妤。 馨婕妤面上是掩也掩饰不住的喜悦:“嫔妾就是不知道呀,谁知道想吐竟是因为这个呢……” “你也伺候皇上有段时间了,早该有所准备才好……罢了,如今知道也不晚,这是大喜事,合该好好庆祝一番。”皇后笑道。 馨婕妤面上微红,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嫔妾听说,月妃有孕便晋位了?” “此事还要看皇上心意,你且安心,好好生下孩子,封妃也指日可待。”皇后温和的笑着,又细看馨婕妤的眉眼。 不如衡月,甚至不如霍秋婉,但万一呢? 她又不是只能抱养一个孩子。 因为馨婕妤的身孕,皇后专门下了口谕让她在宫中好好休息,前三个月不必再去请安。 姝嫔和兰嫔陪皇后来看望馨婕妤,一个个都嫉妒的眼睛都要冒火出来。 第204章 甚为相似 馨婕妤得意的扬起下颚看着兰嫔和姝嫔,不必多说什么,只从皇后关心的程度来看,便已是她赢了。 更不必提,皇上听闻消息后也大肆赏赐了她,馨婕妤自觉如今金贵无比。 “月妃娘娘到,赵妃娘娘到。” 皇后微一挑眉,依旧坐着没动,兰嫔和姝嫔却又要起身行礼。 衡月与赵妃相携而来,见到皇后便先行礼道:“皇后娘娘也在这里。” “你们来了。”皇后笑道。 衡月摆手让姝嫔和兰嫔起身,又去看馨婕妤:“馨婕妤一切可好?” “是呀,馨婕妤妹妹感觉如何?想不想吐?我当时怀着三皇子的时候,两个多月,哎哟,正吐的厉害。”赵妃掩口说着,仿佛不经意的转了下眼睛,看到皇后的方向。 皇后笑意未变,还跟着叹了一句:“本宫还记得,当时赵妃吃什么吐什么,如今也好了,总归苦尽甘来,看看三皇子,一切都值得是不是?” “是啊,哎,臣妾怀着三皇子的时候可真的命途多舛,又是吐啊吐,又是落水,还遇到万婕妤……” 赵妃说着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瞧臣妾说这些做什么,馨婕妤这一胎啊,定会平平安安的。” “赵妃姐姐也是触景生情了,如今后宫平顺,有皇后娘娘照拂,馨婕妤怎会不平安呢?” 衡月笑着,坐在皇后身边的绣凳上。 皇后斜睨她一眼,笑了一笑,又对馨婕妤道:“罢了,你这儿人越发多了,本宫先回去了。” “是,嫔妾恭送皇后娘娘。”馨婕妤说着要下床,却被皇后制止。 衡月笑道:“那本宫也不打扰妹妹休息了,这也便先回去了。” “嫔妾恭送月妃娘娘。”馨婕妤这般说着,却连起身的样子都没有。 衡月也并不以为意,赵妃亦是一起离开。 走到门口,两人又遇到一波前来贺喜的妃嫔,互相见礼后才离开。 半路上,衡月看赵妃一直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不住还是叹道:“姐姐不该那般直白的。” “如何能忍住呢?若不是妹妹相助,我与三皇子,哪里还有今日。”赵妃沉沉叹一口气,又笑起来,“我如今有三皇子,也已经足够了。” 衡月明白她的意思。 赵妃原本就不是热衷争宠的性子,有孕已是惊喜,如今更不会去争去抢,只想好好养大三皇子。 “你之心意,我已知晓。”衡月握住赵妃的手,对着她笑了笑。 赵妃垂下眸,又抬头看衡月,点了点头。 她选择站在衡月这一边了,不管未来如何,她已选好,便不会再变。 “主子……” 当晚,绿柳进来,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衡月。 衡月一瞧她这个模样,哪里还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今日十五,皇上是去了坤宁宫?”衡月猜测着说道,“是,秋婉姑娘?” “是。”绿柳也没什么好瞒她的,“皇上在坤宁宫幸了霍秋婉,如今,已经封为美人了。” “嗯,她是魏家表姑娘,自然不能是什么采女。”衡月无甚所谓。 绿柳担心的也不是一夜恩宠,只道:“她……与主子,甚为相似。” “是。”衡月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无奈笑一笑,“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我今日防得住一个,却无法日日都防着。” “说起来,馨婕妤能受宠那么一段时间,也不过是因那眉眼……” “皇上是长情之人。”衡月笑着说道。 绿柳目光微动,下意识的看了眼衡月,又垂下眸去,片刻后才道:“主子在皇上心中,到底是不一样的。”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种话了。”衡月无所谓的一耸肩,“我现在有了箂箂,便也足够了。” 话这般说,但第二日查出有孕的时候,衡月还是又惊又喜的。 绿柳更是险些当场哭起来,双手合十不住念叨着老天保佑之类的话,满未央宫上下皆是一片喜气洋洋,高兴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事穿到坤宁宫,皇后险些捏碎一个茶盏。 新得封的婉美人只能劝道:“这般也好呀,娘娘,她有孕不能侍寝,嫔妾才能有机会呀。” “话虽如此。”但皇后心里还是不舒服。 二皇子才多大?四个月?五个月? 她便又这般好的运气,怎能不让人嫉妒! 而且,在皇后的预计中,翟婉秋怎么不得连续独宠半个月,好压压衡月的风头,但她这便诊出有孕了?让翟婉秋如何一枝独秀? 看着皇后是真不悦,婉美人也不敢说什么,只小心的在一旁伺候着。 她的情况有些不同,皇上并未来得及给她分宫殿,而皇后则是不知因为什么,竟让她先暂时住在坤宁宫侧殿。 导致这会儿众妃嫔都请安之后离开了,她还是要留下伺候皇后。 之前住在坤宁宫,她顶着表小姐的名头,还是客人,一夕之间便成了这后宫的一员,再面对皇后的时候,便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再看婉美人的模样,那眉眼脸型,甚至连嘴唇都与那人极其相似。 “你说的对。她有孕了,你正好独宠。”皇后叹了口气,又招招手,“你过来。” 第205章 再次有孕 婉美人不解其意,小心的凑过去,却不想皇后直接上手往她脸上扒拉。 “你以后这般……要笑成这副样子,笑的开一些,也不许皱眉……”皇后按照记忆中的祝芸容,调整着婉美人脸上的表情。 她又道,“以后说话不要太柔,要……像个女将军一样,你可懂?” 婉美人不是很懂,但她也猜到皇后是为她好,便懵懵点头:“嫔妾记住了。” “嗯,你很好。”皇后满意,“馨婕妤已经有孕了,只要你好好听本宫的话,本宫保你也会很快生下皇子。” 听得这话,婉美人眼中光芒一闪,很快高兴起来:“嫔妾一定听皇后娘娘的话,嫔妾还记得,若生了皇子就给娘娘抱养……” “嗯,以后在皇上面前,你且这般……”皇后又细细教导她片刻,从行走坐卧,到说话的强调和笑起来的弧度,都再特意强调了一些。 只盼着,这婉美人能多得宠爱,将来能为她魏家丁忧一事吹吹枕头风便好了。 婉美人在进宫前也被培训过,不过是学习如何讨好男人,这回跟着皇后学了些仪态,又因为就在皇后跟前,被逼着整日训练,渐渐的,真有了些皇后盼着的仪态。 皇后看着那与祝芸容越发像的婉美人,单手撑头,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她还记得,藩王离京的时候,皇上在人群中悄悄看过去的那一眼。 或许已经没有了感情,但未释怀的遗憾,又如何能隐藏的住呢? “女子有孕,本就是危险的事情,娘娘又连续生育,只怕身体会亏空下来……” 余御医实在是敢言旁人所不能言,蹙着眉给衡月把完脉后便这般说道。 衡月也叹了口气:“本宫只是,也没想到。” 那药丸她每次都吃,只一两次忘记了,结果竟真的又有了。 “好在娘娘身子还算康健,安胎药暂时也不必了,倒是可以食用一些药膳,滋补养身也好。”余御医说完,见衡月点头,便去开了两张单子。 恰好此时上官征走了进来,大约是听到余御医的话,他有些沉默的走过来坐在衡月身边,抓住她的手捏了捏,没说什么。 衡月用眼神示意,让绿柳将人都带了出去,然后转眼看向皇上,柔声问道:“臣妾有孕,皇上不高兴吗?” “高兴,但……朕更担心你的身体。”上官征叹一口气,低头没去看衡月的表情,只道,“朕还想你,长长久久陪着朕。” “那臣妾便长长久久陪着皇上。”衡月道。 上官征没说什么,只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才笑了一下:“月儿。” 衡月轻轻“嗯”了一声,反握住上官征的手。 当晚,上官征又歇在了未央宫。 两人并未做什么,只在饭后一起练字看书后便躺在了床上,说了一会儿箂箂的趣事便相拥着睡着了。 但就这般,也足够后宫众人红了眼。 姝嫔当晚打砸了她宫中一堆花瓶摆设,怒道:“我比她进宫早多了!凭什么她都怀孕两次了,我都还未曾有喜过!” “还有那馨婕妤,算什么东西!”姝嫔眼睛通红,“什么婉美人,表小姐,哪里来的贱奴婢,也要被皇后这般捧着!” “主子,主子慎言……”宫女晚翠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只能徒劳的劝道,“主子,婉美人说是魏家的表小姐,主子便不可这般说她……” “啪!”一个耳光打在晚翠脸上,姝嫔面目狰狞:“我偏要说了!我偏要这般说!” “姝嫔姐姐这般说,还是不合适吧。”一道女声含笑响在门口,姝嫔一僵,抬脸见是白鹭。 她冷笑一声:“旁人在坤宁宫侍寝,转眼便是美人,你也侍寝,被赶出来的时候却什么都不是,费尽心思爬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个才人!” “是嫔妾没本事。”白鹭也不恼,只笑吟吟的看着。 姝嫔却被她看的越发暴怒,她大步走过去,抬手便要去抽白鹭的耳光,却被白鹭一下子握住了手腕。 白鹭如今比之前做宫女的时候还瘦了许多,她歪着头,看着姝嫔,低声道:“姐姐难道就没察觉,皇后娘娘推荐的人,不管是馨婕妤,或是婉美人,都有些像一个人么?” “谁?”姝嫔此时几乎没有理智,哪里还能跟得上白鹭的话,只凭本能去问。 白鹭叹了口气:“自然是,月妃娘娘了啊。” 姝嫔一听却是暴怒:“她?一个贱婢出身——” “姝嫔姐姐难道没察觉,您的眉眼,与她也有些相似呢。”白鹭不急不恼,继续慢慢说道,“包括,嫔妾听说,皇上第一次见到月妃的时候姐姐也在身边,姐姐不如多想想,当时皇上是什么反应?” 当时皇上是什么反应呢? 姝嫔渐渐冷静下来,也逐渐想起些不对的地方。 而她摸着自己的脸颊,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还记得,当时选秀的时候,皇上一见她便要留下,还给她封号姝,她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可后来,特殊的成了月妃。 而皇后却是又知道了什么,最近选的人,都与月妃有几分相似…… 若说皇上喜欢的是月妃,那她比月妃更早,皇上……又是比照谁选的她和衡月? 第206章 替身发疯 看着姝嫔变幻不定的表情,白鹭又轻笑一声。 她道:“姝嫔娘娘也不必想那般多,只需要知道,您用什么可以留住皇上就好了。” 姝嫔抿了下唇,有些警惕的看着白鹭:“是皇后娘娘告诉你的?” “娘娘怎么会与嫔妾说这些呢。”白鹭笑道,“不过是嫔妾自己察觉到的罢了。” “那也不过是你的胡思乱想。”姝嫔这般说着,表情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白鹭轻笑一声,没说什么,行了一礼后就告退了。 姝嫔在原地站了片刻,眸中闪烁不定,半晌才自嘲的轻嗤一声,又顿了片刻后,她却像是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 “主子!”晚翠一惊,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姝嫔却是一路疯跑,直接到了坤宁宫。 早就落锁关门了的坤宁宫硬生生被她敲开了门,姝嫔也不顾旁人的脸色如何,径自冲进皇后寝殿。 皇后早被这些动静惊的坐了起来。 她拥着被子坐在那里,脸上是错愕和震惊:“姝嫔?你疯了不成?” “皇后娘娘!”姝嫔脸上的不愿意相信和眼泪,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又膝行到皇后床边,哽咽问道,“娘娘,皇上当日选秀时候直接封我为嫔,是不是因为我与宣王——” “啪!” 皇后迅速出手,一个耳光斩断了姝嫔的话。 她面色含霜:“姝嫔!你若是得了癔症,便给本宫滚去治!大晚上的在我坤宁宫撒野,本宫看你是不想活了!” 姝嫔捂着脸,半晌才抬起头来,满眼泪水看着皇后:“娘娘,嫔妾只是……不愿意相信……” “滚出去!”皇后怒斥道。 姝嫔却拼命只想问一个答案:“娘娘,嫔妾不信,皇上……” “你所想所问,都是真的。滚出去。”皇后勉强挤出一点耐心回答了姝嫔,却懒得再看她一眼。 看姝嫔被宫女架着还不愿意往外走,皇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不然呢?不是因为你像他的新上人才能进宫便封嫔,难道你家还有从龙之功不成? 或是盼着皇上对她一见钟情?那实在可笑了…… 姝嫔浑浑噩噩被拖出皇后寝殿,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正好,婉美人从侧殿好奇的看出来,被姝嫔一下看到。 原本也只模模糊糊的熟悉感,被白鹭点破后,姝嫔却一眼便能从那张脸找到与自己的相似处。 无非就是有的人多像的多,有的人,像的少罢了。 “哈哈哈哈,你知道吗!你能进宫,能做这美人,能伺候皇上,不过是因为你长的像一个人罢了!” 姝嫔冲到侧殿那里,对着婉美人大喊道。 她一边笑着,一边喊道,“你知道吗,你只是个替身,是个玩意儿而已!” “那又如何?”婉美人奇怪的看着姝嫔。 她与姝嫔不同,魏家人找上她的时候她便知道前因后果,进宫也是自己愿意的。 什么时候侍寝,什么时候得宠,包括生出儿子便要给皇后养着,霍秋婉早就知道了。 所以她家中才能得那么一大笔银子,给她弟弟娶亲,给她母亲治病,难道不是么? 霍秋婉只当把自己卖了,竟然还能卖到宫里,来伺候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她已经觉得很值得了。 姝嫔却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淡定:“你、你都没有自尊的吗?” 霍秋婉眨眨眼睛,片刻之后笑了。 自尊是什么?家中房屋漏雨,父母重病无治,有点钱的大老爷便敢用yi xie的目光打量着她,想十个铜板睡她一晚。 自尊算什么? 她笑道:“嫔妾没有。” 姝嫔彻底哑然,又生气又无语,到底一甩袖子气冲冲走了。 霍秋婉含笑关上窗户,却正好瞧见画眉看过来的目光,她也是回以一笑,并不以为意。 姝嫔原还想去寻馨婕妤,甚至去找衡月,问问她们知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但晚翠几人拼命拉着她,好歹将她拉回宫里了。 晚翠都服了:“主子,奴婢求您了主子,这般闹下去没有好处,主子就当不知道此事吧……” “不知道?呵。”姝嫔觉得自己忍不下这口气! 她可以接受自己被封嫔位是因为皇上的喜欢,是因为家世,却独独不能接受是因为她长的像旁人! 她堂堂御使大夫嫡长女,在京中也是被踏破门槛求亲的闺秀,难道不配有自己的姓名吗!?要去做一个女人的替身?! 姝嫔哪怕是被禁足的时候也没这般生气过,若不是晚翠拼死拦着,她今晚都要冲到未央宫去问问皇上了。 “主子,姝嫔娘娘好大的威风啊。”白鹭的宫女可人悄悄从窗户缝里打量着前面的动静,一边小声和白鹭说的。 白鹭哼笑一声:“谁知道她这般大的心气呢。” 没人愿意被人当成替身,当成别的人喜欢,她一个做奴婢的都险些忍不住,何况姝嫔这般心高气傲的高门闺女呢。 白鹭也真盼着,看到月妃知晓真相的那一天呢。 姝嫔闹了大半才安静下来,白鹭也无所谓,第二天一早依旧按时到坤宁宫门口磕头请安。 姝嫔却告假没来,皇后怒气未消,再看衡月也借口有孕未来,火都无处发泄,早早便散了场。 第207章 不知所谓! “姝嫔真是不知所谓!” 皇后怒气冲冲走到后殿,扭头看向跟过来的婉美人,“她昨晚与你说什么了?” “她问嫔妾没有自尊吗。”婉美人笑道。 皇后一顿,又冷笑起来:“她倒是很有自尊……好,好,那本宫给她安排一二。去请良妃来。” 当天下午,皇上难得有些时间,便准备去看看大皇子和三皇子,再去衡月那里。 良妃见皇上真的来了,犹豫之后,还是按皇后说的,提到了姝嫔。 “姝嫔妹妹昨晚也不知怎么了,闹了大半夜,还跑去惊扰了皇后娘娘……娘娘好性儿,臣妾却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良妃很少与皇上说话,这会儿便有些惴惴的,声音说的极小。 但这般,却越显得真实,上官征“嗯?”了一声:“那朕去看看,她在闹什么?” “昨晚大皇子也被她吓到,臣妾只安慰大皇子了,也未来得及去问问姝嫔妹妹。”良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上官征“嗯”了一声,道:“你照顾好大皇子便已经极好。” “是,臣妾谨遵皇上叮嘱。”良妃放下心来,果然如皇后所言,皇上不会因此怪她。 上官征看过大皇子后便去了侧殿,想问问姝嫔怎么了。 不过他还有些疑惑——既然说去找皇后闹过了,怎么皇后什么都没说呢? 没有借机发挥,不太像皇后的作风,或者是,这姝嫔真是皇后的心腹? 上官征微微眯起眼睛,掀帘子的手顿了一下,才继续走进去。 “皇上来了,主子,皇上来了!” 晚翠听到通报声便觉得不好,姝嫔这一日都处于暴躁的边缘,便是皇上不来,她都恨不得去寻一趟,这会儿皇上来了,晚翠只怕姝嫔一个不小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姝嫔头发都没束起来,披散着坐在那里,听说上官征来了之后,她霍然起身,直接便大步当门口走去。 晚翠心中一跳,扑过去便抱住姝嫔的腿惊呼道:“主子!主子,不要啊主子!主子你冷静一些啊!” 姝嫔拖着她走的慢,却还是迎上了走进来的上官征。 “这是在做什么?”上官征蹙眉才问了一句,姝嫔便“噗通”跪在地上,却又咬着唇昂着头不屈的看向上官征。 上官征一愣,姝嫔便开口了:“当日皇上选秀时点嫔妾,封了嫔位,封号还是‘姝’,是不是因为嫔妾长的像宣王妃?” 晚翠来捂她的嘴都来不及,直接被姝嫔一口气抖落了个干净。 而不等上官征反应过来,姝嫔便忍不住又说道:“皇上那般喜欢月妃,不过就是因为她与宣王妃最像不是吗?那月妃自己知道——” “啪!” 话没说完,姝嫔便被上官征一耳光扇在地上。 姝嫔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抬头去看上官征,上官征却是怒极,弯腰又拉住她的领子将她从地上拽起来:“谁告诉你的?嗯?这些事情,都是谁告诉你的?说!” 姝嫔被他的气势吓到,唇瓣颤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官征眉目阴鸷的掐住姝嫔的脖子,又问了一句:“说!” 姝嫔想说是白鹭告诉她的,但转念一想,白鹭只是提示她,并未说出具体如何,更没提到宣王妃…… 是她自己想到的,这、这该怎么说啊! 一瞬间,姝嫔确实有些后悔了,她或许不该去探寻这种事情。 但她真的忍不了啊! 做别人的替身活着,还是为自己而死,姝嫔宁愿选择后一种! ……但很快,她就会发现,有时候连想死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姝嫔被皇上打入冷宫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衡月是真的惊讶了。 这,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被皇上打入冷宫呢? “奴婢听说,姝嫔是……脑子有些不清楚了,昨晚在宫里大闹,还跑去吵醒了皇后娘娘,又在坤宁宫发了疯……” 绿柳小声说道,“因吓着了大皇子,良妃没忍住告了状,皇上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姝嫔胡闹,便直接将她打入冷宫了。” 衡月总觉得这话哪里奇怪:“昨日早上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发疯了呢?” “奴婢是从长春宫的宫人口中问出的,不知真假……” 绿柳犹豫一下,还是说道,“姝嫔似乎是知道自己选秀就被皇上看见,是托了那张脸的福,颇有些意难平……” “哦?她知道了?” 衡月一惊,又笑起,“倒是不知哪位透露给她的了。” “许是,白才人。”绿柳倒是打听的清楚,“不过也奇怪,姝嫔直到被皇上发火打入冷宫,也没攀扯白才人一句。” “这倒是奇了。”衡月笑着,眸中却毫无温度,“竟这般不能接受么。” 她自己当日知道真相,最不能接受的是因为此事被皇后摆布了两辈子,又间接害死了祝薰烟。 单只是被当成替身的话,或许会生气,但…… 她不爱皇上,便不会觉得如何,想明白之后还更会更愿意以此为武器,或许能更牢的锁住皇上的心。 如此,才是这张脸的正确用法啊。 可惜衡月也是用了两辈子才知道这个真相。 “对了,馨婕妤如今不是还住在坤宁宫?姝嫔往坤宁宫去发疯,难道就没告诉她此事么?”衡月好奇的问道。 第208章 上官征好哄 “坤宁宫的事情不好打听,主子想知道,奴婢再去查问一番。”绿柳答道。 衡月思索片刻,摇摇头:“罢了,这只是我一时的好奇心,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惊动皇后。” 绿柳应了声是,犹豫之后,还是说道:“奴婢之前听到小道消息,这位婉美人,似乎是魏家从京外接回来的。” “嗯……哈,谁知道是哪里来的表小姐呢。”衡月却是不知,上一世皇后还有这般长相的表妹了。 “主子,皇上来了!” 夏蝶急匆匆掀帘子进来,面上全是焦急之色,压低声音快速说道,“皇上瞧着情绪很是不好。” 衡月连忙坐起身子,手搭住绿柳,让她扶自己起来。 也就这么两三句话的功夫,上官征已经掀帘子走了进来。 他怒气冲冲,一进来便问道:“那日你在梅林也见到宣王妃了是不是?” 此话一说,衡月和绿柳心中都是一个咯噔。 好在衡月面上还能稳得住,只笑着反问道:“皇上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臣妾确实见到了几位王妃,但要论谁是谁,嫔妾有些分不出……” 见上官征依旧是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衡月微笑着任他看,温声道:“是臣妾福薄,那几日一个宴饮也没参加成,也未与几位王妃说过话。那日在梅林,虽说臣妾知晓对面是几位王妃,但……” 她微微蹙眉,有些疑惑的模样又去看绿柳,“宣王妃,我见过吗?” 绿柳心跳如雷,连忙摇头:“奴婢也记不清了,那日人那般多,主子只与皇后娘娘说了几句话,与几位王妃……也见礼了吧?” 上官征看看衡月,再看看绿柳,也没说信或者不信,只面上沉郁之色却到底褪去了几分。 衡月心中暗暗松口气,上前扶住上官征:“那位宣王妃怎么了?皇上一来便急急的问,倒是吓臣妾一跳呢。” “……没什么,无事。”上官征是实打实的被姝嫔的称呼扰乱的心情,这会儿看着衡月,终于能缓和几分。 衡月对着绿柳使了个眼色,扶着上官征往里走:“最近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皇上可是有些上火?臣妾敲着您嘴皮都干了些。” “今日喝些雪梨茶吧,皇上且坐坐,臣妾去给你泡。” 衡月说着想走,上官征却又拉住她:“你刚查出有孕,还是莫要辛苦了,坐着等他们伺候便是了。” “他们伺候臣妾,臣妾伺候您。”衡月笑着,到底还是去给上官征泡茶了。 一点点灵泉,衡月不会给他放太多,但也足够将雪梨茶变的清润可口。 上官征咽下后,舒坦的叹了口气,又拉住衡月的手:“还是你这里让朕舒心。” 正说完,小孩子咿呀的声音传来,衡月笑着看向门口:“皇上来的巧,这个时辰,二皇子刚睡醒呢。” “嗯,朕抱抱。”上官征的怒气彻底消散,将手中念珠放在一旁便接过了箂箂。 衡月看着那父子似乎很是融洽的模样,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上官征不管不顾非要发火衡月也只能受着,好在上官征还是比较好哄的,每次生气,只要将事情讲清楚,他便能很快调整好情绪。 当然,衡月觉得上官征好哄,旁人却不这般觉得。 皇后蹙眉:“就进去的时候生气,之后便再没出来?” “是……” 来人战战兢兢答道,皇后还没来得急说什么,便见画眉悄悄走了进来:“怎么了?” “……皇上派人来说,今日歇在……未央宫了……”画眉小声说道。 这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也难怪她这般谨慎了。 皇后眉头皱紧。 就姝嫔做的事情,皇上大发雷霆,甚至不管不顾直接将她打入冷宫。 这般怒气,到了未央宫,都无事了? 她正想着,目光恰好落在婉美人身上。 婉美人恬淡的坐在那里,大约是听了她的话,今日特意将眉峰画的凌厉了些,便越发像从前的祝芸容了。 可再像,又有什么用呢? 也不知衡月到底哪里迷住了皇上,一个初有孕的妃嫔,竟能连续两天让皇上宿在她宫里。 不行,不能这般了。 皇后终于明白一件事,皇上或许是需要祝芸容的替身,但也只需要一个,便够了。 只要衡月还在,不管是婉美人还是馨婕妤,都连皇上的面也难见到。 自不能再任由她这般下去了,这般下去,后宫众多嫔妃还算什么?干脆这后宫只留下衡月一人便是了! 皇后捂住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衡月,不能再留。 第209章 要弄死她 “主子,最近天逐渐热起来了,花木局准备撒一些药驱蚊虫。” 瑞敏小心的将最新消息回禀给皇后。 自从上次皇后想对未央宫的花草出手后,瑞敏便一直记着此事。 皇后却摇头:“先不用这个。” 等衡月死了,二皇子倒是正好养在她名下。 她吩咐道,“你联系家中,要一副最烈的堕胎药。” 瑞敏浑身一震,不敢置信抬头:“主子……” 皇后没说话,只直直看着她,看的瑞敏重新低下头:“是。” 这宫中目前只两个有孕的,馨婕妤是皇后娘娘一手扶起来的人,这堕胎药要用在谁身上不言而明。 瑞敏越发害怕,忍不住想劝几句:“主子,事涉皇嗣,皇上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嗯,那又如何?”皇后笑了一笑,“总之牵扯不到你身上,放手去做就是了。” 有皇后的保障,按理说瑞敏应该是放心了的,但她依旧觉得不安。 最近皇后行事越发让人看不透,若说扶植自己的人与月妃作对也就罢了,但却越发偏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似乎……必须得杀人才可以。 从前皇后便是再如何,也很少失态,有不顺眼的给点教训对方也能学乖了,像是良妃、诚妃等,虽然不讨皇后喜欢,但也平安生下孩子了。 可如今,皇后只死死盯着衡月,让瑞敏感到担心。 她有心多劝两句,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许久,才迟疑的说道:“主子,月妃她一个宫女出身,这后宫谁也比不过,便是得宠,也……影响不到主子……” 一个宫女出身,再得宠,难道皇上还能立为皇后? 别说魏家还在,哪怕魏家倒了,有满朝文武在,皇上也不敢废后。 皇后顿了一下,继而冷笑出声:“皇后?” 她只要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位子哪里够? 皇上不给宠爱不给真心不给孩子,她便没有以后。 历史上郁郁而终的皇后还少吗?她为什么要只满足于一个皇后的续命? 她不仅要做皇后,她要做太后,她要将后宫所有人和所有皇子都笼在手中,让一切都只能按照她的计划前行。 皇上是绝情的,魏家便是帮他再多,长久之后,留在皇上心中的只有被逼迫的恨意。 而她,必须未雨绸缪。 皇上的心不可控,权势可控,后妃和皇子可控。 只唯一一个衡月,实在是她掌握不了的变数。 那便要除去。 皇后已经下定决心,也找好了替罪的人选,她不想听瑞敏多说,直接了当道:“别忘了本宫要的东西。” 瑞敏只得应下,等皇后走之后,再抬头,却觉得这坤宁宫实在安静的有些吓人。 似乎,每次只有皇上来的时候才热闹几分。 可惜皇上来的越来越少了,哪怕皇后将婉美人留住在侧殿,皇上也并没有常常过来…… 思及此,瑞敏叹了口气,犹豫的看了看天色,准备明日再去寻魏家人。 刚要进殿,却碰上百灵端着一个盘子出来,见到她笑道:“瑞敏姑姑。” “嗯。”瑞敏一扫盘子上的东西便明白了,“给婉美人的坐胎药?” “是呢,主子说过,一日一碗,不能落下。”百灵笑道。 瑞敏点点头,心道皇后如今对孩子也是一种执念了。 若所有的皇子都只认她一个母亲,那以后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她便是当之无愧的太后。 不过身为皇后嫡母,原本也是如此呀。 瑞敏不知道是自己对皇后太不了解,还是皇后如今有些变了。 看着百灵无忧无虑的端着盘子离开的模样,瑞敏又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她叹一口气,随手扶起将要歪到的花枝。 就这样吧,身为奴才,还能做得了主子的主吗? 未央宫中,衡月刚去看了眼箂箂,才回寝殿便被上官征拉着坐在他腿上。 “许久未教你抚琴了。”上官征笑道,“今日考考,教你的如何读曲谱可还记得?看看这个如何。” 衡月结果那册子便猜到了什么,再看那墨迹都未完全干透,便更加确信。 她笑道:“臣妾也就勉强识谱罢了,皇上还要这般为难臣妾。” “你随意说。”上官征手一挥,似乎很不在意的模样。 衡月结果曲谱,一边看着,一边轻轻哼了出来,继而笑起:“臣妾怎么觉得这谱子写的是极高兴的事儿呢?” “哦?你能感觉到愉悦?”上官征这般问着,表情却明显高兴起来。 衡月犹豫着点点头:“似乎谱曲之人刚将什么烦愁之事抛开,有种豁达愉悦之感,而且技巧高级,臣妾感觉每次识谱都有不同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难得啊,月儿真乃朕之知心人也!” 上官征笑着颠了她一下,然后面对衡月惊讶的目光,便忍不住微微扬起头去。 衡月心中好笑,面上摆出一副震惊的表情:“这、这难道是皇上写的?” 上官征矜持的点点头,继续享受衡月崇拜的目光,嘴里却言不由衷道:“也就那般吧,几日便写出来了。” “臣妾不必听,便是读这谱子,便感觉谱曲之人的豁达,原来竟是皇上写的……若不是时辰太晚,臣妾真是听皇上弹奏一番呢。”衡月惋惜道。 第210章 就这般喜欢 上官征龙心大悦,当即表示明天便来给衡月弹琴听。 衡月琴学的极慢,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而与她相反的是,上官征不仅有弹琴的爱好,似乎也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第二日下朝后,上官征便径直来了未央宫,身后小太监抬着盖着红布的琴,猛的看上去,仿佛是要给未央宫送什么贵重东西一般。 有那眼尖的妃嫔看到,自然议论纷纷。 而未央宫中,衡月已经抱着箂箂等在那里。 “听皇上抚琴实乃大幸,臣妾又实在没什么天赋,想着让箂箂跟着听一听,或许能多像皇上一些呢?” 衡月笑着恭维道。 上官征自然不会拒绝。 洗手焚香之后,上官征坐在琴前,手指压下,轻轻拨弄起第一个音符。 确实很好听,而且大约因为弹奏者今日心情也很好,曲谱便演奏的格外有感情,连箂箂听的都摇晃着小脚丫,很是愉悦的模样。 上官征便更开心了,一曲奏完,还叫衡月坐在他身边,手把手的教她如何弹奏。 大约衡月真的很符合上官征对学生的要求,她天赋平平,却也不是笨的,教能教会,偶尔还有举一反三的灵光之举让上官征赞叹。 连箂箂在旁边偶尔的稚言稚语都成了伴奏,上官征越教越开心,等衡月磕磕巴巴能弹完他这一曲后,上官征高兴的直接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 “啊!”衡月吓一跳,下意识的抱住上官征的肩膀,又哭笑不得的轻轻捶他,“皇上……快放臣妾下来吧……” 绿柳也吓一跳,连忙走近两步围着衡月:“皇上,月妃娘娘才刚有孕……” “是朕莽撞了。”上官征这般说着,却还是抱着衡月没放下,反而又走了几步,将她好好放在美人榻上。 他弯腰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有孕了还是这点儿重量,朕看你也没有呕吐的症状,便多吃些饭,莫要饿着朕的宝贝,嗯?” 衡月不好意思看他,低着头点了点,上官征便又郎笑起来。 便是从外面偶尔路过的宫人,都能明白皇上的心情是多么的好。 “皇上就这般喜欢月妃吗……”兰嫔心情很是复杂,坐在那里忍不住感叹道。 皇后眼睛一扫,笑道:“白才人,你觉得呢?” 白鹭还是第一次有荣幸来参见皇后这里的茶话会,一直都有些战战兢兢,这会儿被皇后点了名,连忙起身答道:“嫔妾觉得,皇上与月妃娘娘,大约是交了心了……” “交心?”皇后一愣,继而唇边笑意笑意加深,“哈,交了心了?” “那你这意思是,皇上喜欢的,是月妃的内心?”兰嫔忍不住嗤道。 白鹭有些羞涩的低着头:“嫔妾也说不好……” “说不好便不要说了。”皇后声音微冷,笑意敛起。 兰嫔马上道:“任凭谁都能与皇上交心吗?那不是笑话。” 她又劝道,“皇后娘娘也莫要着恼,白才人如今身份不同,很多事情一时想不清楚也是有的。” 皇后抿着唇没说话。 馨婕妤笑道:“说起来,月妃娘娘这般连续有孕,身子估计是亏空的,不然也不会日日告假不来与皇后娘娘请安了。” “不能与皇后娘娘请安,倒是可以和皇上抚琴玩笑。”白鹭小声说道。 兰嫔不着痕迹的拉了她一下,觉得白鹭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说的话没一句皇后爱听的。 白鹭却继续说道,“嫔妾如今想来,月妃对皇后娘娘,实在不够尊重呢。” 皇后一顿,表情却是慢慢缓和下来:“怎么说?” “嫔妃向皇后娘娘请安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她无事便要请假,此乃一不敬;” 白鹭沉着的说道,“后妃应贤德,但有时候皇上忘记日期,不该留宿在未央宫时月妃娘娘也不知劝诫,此乃二不贤;” 皇后微微颔首,似乎在夸奖白鹭说的对。 白鹭继续道,“另外就是,月妃在妃位,却无妃位该有的作为;不管是从前的贤妃,或是如今的文妃,都能帮皇后娘娘料理六宫,对大皇子大公主也很是照拂,月妃却只处理未央宫之事,完全不能帮到皇后娘娘,实在不堪为妃。” 她观察着皇后的脸色,当即下跪道,“这些都是奴婢的真心话,奴婢早就想与皇上、与皇后娘娘说一说,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她这意思,竟是要身先士卒去向皇上告衡月的状了! 这三条理由,说大不大,但可操作空间却很是足够。 只要皇后有心,再推波助澜一些,那衡月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但这些问题加起来,也就是给衡月找些不痛快,有皇上护着,衡月位份都不会动一些。 能找些麻烦也是好的,此时皇后怎么看衡月怎么不顺眼。 她便点点头:“你有心了,能为宫中思虑这许多。” 第211章 不可小觑 白鹭垂眸行礼:“都是皇后娘娘教导的,嫔妾不敢居功。” “嗯,此事你我再斟酌一二,这后宫的风气,是该好好管管了。” 一瞬间,皇后心中已经闪过三五个想法,每一个走下去,都让能衡月至少褪一层皮。 而白鹭给皇后的,却是更难得的灵感。 妃嫔对皇后不敬,便可惩罚了,若做了更对不起皇后的事情呢? 那便,有趣了。 皇后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缓缓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兰嫔等人看到她这抹笑,都忍不住感觉浑身生寒,而白鹭却是放松的一笑,又低下头去。 伺候皇后这么多年,白鹭也就初初遭逢大变时慌乱了一阵子,这会儿已经回过味来,甚至想清楚从前都不知道的一些事情了。 皇后为人如何,她们这些伺候在身边的自是最清楚的。 “白才人说的很对呢,嫔妾如今想着,也是这个理儿。”馨婕妤见皇后高兴,也跟着说道,“嫔妾有孕都日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不敢懈怠,她又不是需得卧床,为何不能来呢。” 马后炮一般的发言,皇后并未放在身上,只随意点了点头,心中却已经做好了规划。 出了坤宁宫,兰嫔举目看天,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后宫,怕是要越发不安宁了。 白鹭被皇后留了下来,往日的疾风厉色如今成了和风细雨,两人一句一句的推敲,总算搞出一套能在皇上面前让衡月好好喝上一壶的说法。 此时,未央宫中,上官征因为政事刚走,衡月正在听着绿柳的回禀:“……皇后娘娘从白鹭侍寝之后便不待见她,今日不知为何,一反常态留她在坤宁宫说话。” “白鹭,似乎在做宫女时便不太得皇后的喜欢。”衡月沉吟道,“我记得,她从坤宁宫搬出来的时候,连个位份也无。” “主子记得不错。”绿柳道。 衡月闭目想了想:“姝嫔……不好说也是受了她的诱导,被刺激的做了错事。” “白鹭,不可小觑。不过若是有法子与之交好便好了,她伺候皇后多年,定知道许多常人不得知之事。”衡月思忖道。 绿柳迟疑道:“皇后能轻易将她赶出坤宁宫,或许便是因为,她知道的东西太少。” “不一定,你身为未央宫的姑姑,只觉得下面的小宫女知道的事情比不上你,但是……” 衡月笑了起来,哪怕是一个膳房的宫女,所知道的,也别旁人想象中的多的多。 更不必提白鹭是被皇后丢弃过的,待她想明白,多思量一些,不一定就找不出皇后的把柄。 能伺候到皇后身边的宫女,哪里有不聪明的。 绿柳被衡月说的一愣,沉吟片刻后确实点头:“倒也如此……” “主子,夏荷出事了!她出了一身的疹子,怕不知道是什么过人的病吧!”有宫女着急的来报,衡月一惊,绿柳连忙道:“主子还有身孕,莫要着急,也别去看她,奴婢去瞧瞧怎么回事。” 第212章 谁得病了 未央宫月妃身边的宫女似乎是得了传染病。 就这么一个消息传出,后宫都沸腾起来。 “那可是会过人的病!月妃这几日是没出门,但未央宫那么多宫人,谁知道和谁接触过啊!” 有嫔妃这般说着,皇后却依旧是那般,温和含笑的模样,轻声细语的安抚:“事情如何,现在还没有定论。” “或许只是普通生病呢?未央宫自己都只有这一例病人呢。”文妃说道。 兰嫔叹了口气:“未央宫如今都封闭起来了,内里光景如何,咱们也不知晓。” 皇后端起茶喝了一口,稍微压了压眸中的笑意,又抬头道:“本宫与太医院说过了,这几日各宫先烧艾预防着,所需的艾草等下会发到你们手中。” “娘娘就是想的周到。”馨婕妤连忙说道。 皇后温和看她:“你如今有孕,本宫让太医院多给你准备一些。” “多谢皇后娘娘。”馨婕妤高兴的起身说道。 “这几日诸位姐妹也尽量先在自己宫中,莫要到处走动了。”皇后叹道。 兰嫔思索之后,试探着开口问道:“二皇子人少身子弱,住在未央宫可使得?不若先带出来,养在皇后娘娘身边?” “未央宫此时如何还不知晓,若真传染,二皇子身子如何也不好说,何苦还要连累到娘娘呢。”赵妃连忙说道。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赵妃一眼,也对兰嫔道:“不急。” 她便是想,此时皇上也不会同意。 不过没关系,等衡月没了,她想养便养,不想养,那也不过是个没了母亲的孩子,或许死在哪一日也说不定了。 “对了,皇后娘娘,贤嫔娘娘似乎是生病了。”一个住在咸福宫附近的美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皇后一愣,继而蹙眉,关心的问道:“贤嫔病了?现在如何了?病的可厉害?” “嫔妾也不知,只听底下宫女提了一句,似乎……病的颇重。”那美人攥紧袖子里的玉镯,小声说道。 皇后又愣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贤嫔……也是这宫里的老人儿了,之前也算被牵连……本宫与皇上说说,这病了,还是该治。” “娘娘仁慈。”众妃嫔马上赞道。 皇后笑着摆摆手,又说了几句,便散了场。 她犹豫之后起身:“摆驾,本宫往咸福宫去看看。” 到底是帮她做了不少事的人,皇后也不至于一点儿关心都不给。 到了咸福宫,因着赵妃搬走,如今这宫殿只住着一个贤嫔,又因她在无限期禁足中,便显得格外荒废。 皇后走进来时还险些被横亘在地上的枯枝绊了一下子,还好瑞敏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但这依旧让皇后非常生气,在看到迎上来的宫人时便怒道:“怎么回事?负责打扫这院子的宫人呢?” “皇后娘娘息怒……”急急赶出来的瑞珠很是为难,艰涩的说道,“自从赵妃娘娘迁宫后,这宫中的宫人便……便能找关系的都已经走了,如今打扫院子的,也是贤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不过贤嫔娘娘这两日病的越发重了,奴婢等有所疏忽,求娘娘责罚。”瑞珠说完,便跪在了地上。 碧痕等着跪在她身后,确实也都是一脸憔悴的模样。 皇后噎了一下,又怒道:“贤嫔病情如何了?你们一个个都是木头不成,便是在禁足,难道还有人生病也不给治的道理?!” “是,是奴婢们想岔了。”瑞珠只能这般说。 一进贤妃的寝殿,皇后便闻道浓重的苦药味。 再看床上,贤妃瘦骨嶙峋的躺在那里。 这才多久未见的功夫,往日端庄大气的女子,如今瘦的颧骨高高凸起,皇后看了几眼都不敢认,这竟是当年那个皇后之下的第一妃。 贤妃似乎听到了声音,慢慢睁开眼睛,有些木然的左右看了看,又惊讶的缓缓睁大眼睛:“皇后……娘娘?”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可请太医了,太医如何说?”皇后关心的问道。 贤妃启唇,却是猛烈的咳嗽起来。 皇后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此时,瑞珠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还未请过太医。” “都这般了,竟还不去请个太医么?”皇后怒道,“还不快去,此时便去!” 她再看一眼贤妃,对自己刚刚的躲避略有些不好意思,“本宫今日就坐在这里,等着太医诊完再走!” 坤宁宫。 衡月听完余御医的话,终于松了口气:“不是过人的病?” “月妃娘娘放心,夏荷姑娘应该就是吃坏东西了。”余御医答道。 第213章 谁传染了 衡月才点了点头,余御医却在犹豫之后,继续说道:“不过夏荷姑娘病情有些严重,臣建议,还是先挪出去的好。” “这是什么意思?”衡月一惊,握紧了椅子扶手。 绿柳也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余御医。 余御医叹了口气:“臣……也不敢断言,但夏荷姑娘,凶多吉少……” 衡月抿了下唇。 这病不传染,旁人应该是无事,但夏荷,却是眼看着要不行了。 只不过衡月依稀记得,宫中似乎就是这一年出现了传染病。但大约是冬天那个时候,应该不是夏荷这一回,也不是当下。 目前,料理好夏荷的事情便够了。 “她吃了什么东西?”衡月忍不住问道。 余御医摇头:“臣也不知,只是这世上,有些人用了无事的食物,却可能对另一些人来说如同砒霜一般。” 衡月不太理解,但如今她愿意信任余御医。 但将夏荷挪出去…… 她思索之后,顶着绿柳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到底叹一口气:“暂时不往外挪了吧,还要劳烦余御医给荐个医女,照顾夏荷一段时间再说吧。” 余御医倒是也不意外,弯腰应了声是。 他刚答完,外面便响起通报声,却是皇上来了。 衡月起身相迎:“皇上怎就过来了?” “朕知道了余御医的诊断结果,不是无事么?”上官征大步走了进来,伸手握住衡月,叹道,“可是害怕了?” “臣妾,还好。”衡月说着,却捏住他的手指,语气戚戚,“臣妾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嗯,你做的很好,方方面面都很周全了。”上官征温声道。 见他来了,余御医和绿柳便都躬身退了出去。 衡月这才将自己往他怀里一扑:“臣妾实在是,吓坏了。” 上官征忍不住笑起来:“刚刚还不是这般说的?” “那不是还有外人么,到底是臣妾的宫殿,臣妾得立起来呀。”衡月叹了口气,“又不能时时依靠皇上……” “你是得自己立起来,以后还有咱们的孩子,需的你照顾呢。”上官征温柔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文忠却忽然从外面连滚带爬跑了进来:“皇上,皇上!不好了,贤嫔她、她得了义疾(肺痨)!” 这一句话,惊的上官征都险些跳起来! 义疾,那是传染极快的病症! 而且,得病之人几乎是必死的结局,治都治不好! 余御医已经急忙跟了进来,连忙说道:“近几日与贤嫔接触的人都要单独隔起来,便是没有发病症状的也不能再见了!” 衡月却是真真愣住了。 贤嫔,或者说是上一世的贤妃,那是活到最后的人,虽然无子,但风光无限,连皇后面上都对她礼让几分。 私底下,她更是皇后的心腹,两人一明一暗,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如今,贤嫔得了义疾,却是快要死了?! 衡月不敢想象,也不敢确定她记忆中的那场传染病是不是义疾,她只奇怪的问道:“后宫哪里来的这般病症呢?而且贤嫔娘娘一直在禁足中,如何会感染上此等病症?” “月妃娘娘有所不知,义疾此证,有些人或许之前便感染了,但很久之后才会发作出来。贤嫔娘娘虽一直在禁足,但不管是她,还是她宫中之人,都有可能是之前感染到的。” 余御医叹气。 这后宫宫人来来往往的何其多,这般厉害的传染病症,又如何能防得住?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贤嫔一直在禁足中了…… 衡月也惊讶起来:“那这般,之前赵妃姐姐一直住在咸福宫……” “那也要暂时闭宫,观察一下。”余御医道。 衡月叹了口气,蹙着眉头看向上官征。 她这里没事了,却没想到,别的地方却出了事。 文忠此时,又颤颤巍巍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今日专门去探望了贤嫔娘娘,在那里坐了半日,距离极近……” 这下别说上官征,衡月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皇后,这…… “那皇后娘娘最好先不要回宫……”余御医小声说道。 上官征闭了闭眼睛,下令道:“让皇后以及与皇后同去咸福宫的宫人都暂留在咸福宫不许外出,景仁宫封宫。” 文忠应声去办,衡月实在有些紧张:“皇上,三皇子……” 第214章 杀机浮现 “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命了。”上官征叹道。 衡月抿了下唇,或许是这个理儿,但实在让人唏嘘。 她微叹了口气,思索之后,还是说道:“皇上不若使人去安抚一下赵妃姐姐?景仁宫还有卫婕妤和万婕妤两位妹妹,万一人心惶惶便不好了。” “朕派一个太医专门伺候景仁宫,还有咸福宫那边,也会有太医留守。”上官征拍了拍衡月的肩膀,“你便放心吧。” 衡月点了点头,又抱住上官征的胳膊:“怎会这般……” 这次是实打实的传染病,而且还是染上便可能无法治疗的义疾,谁知道了不害怕? 后宫越加人心惶惶,而随着景仁宫被封,与赵妃等接触过的嫔妃人人自危,恨不得也求一个太医住在自己宫里。 此时,咸福宫中。 被迫住在后殿的皇后几乎要疯了! 贤嫔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是义疾都不知道! 她如今已经洗了不下十次的手和脸,脸上的皮肤都被搓的红了不少,但还是觉得恶心,肮脏! 竟对着她的脸咳嗽! 现在皇后想起那一幕,简直恨不得冲回去直接掐死贤嫔了事! “主子,主子您别洗了,再洗脸上的皮都要破了……”瑞敏哽咽的拉住皇后。 皇后尖叫一声,将铜盆打翻在地,又疯狂去踢踹铜盆。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过来! 才给衡月身边的人设了套,她便遇到这种事情! 未央宫的传染病是假的她自然知道,夏荷的饮食便是她让人动的手脚! 她刚准备弄死夏荷,换一个自己的人在衡月身边,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未央宫的传染病是假的,但是她遇到的却是真的! “啊!贤嫔!怎么还不去死!”皇后简直无法不失态! 她此时,甚至痛恨之前告诉她贤嫔生病了的那个美人,若是可以,等她出去之后,定要将其扒皮拆骨才算解恨! “主子,主子别怕,一定没事的……咱们写信给本家,大人认识那般多的人,定能无碍的!” 瑞敏混乱的说着。 她也怕啊。 皇后被贤嫔直直咳嗽到了脸上,又是那般霸道的传染病,这被过上的几率可是非常非常大啊! 那她呢?她如今被迫和皇后关在一间屋子里,如何又能跑得了呢? “对,对,大人认识那般多的人,定有名医,便是……便是……也无碍,也能治好的!” 瑞敏带着哭腔说道,也不知道是在劝皇后还是劝自己。 皇后却是在忍耐不住,疯了一般的将满屋子东西都砸了个精光! 她不能接受!她绝对不能接受! 被传染?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还要继续做她的皇后,她的计划才刚开始! 馨婕妤有孕,婉美人受宠,衡月身边的夏荷马上就可以死了换成她的人,她的布局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出事! 抬起脸,一双眼睛微微泛红,皇后寒声道:“去传话,本宫要见皇上!” “主子,皇上不可能来的,不可能的……”瑞敏哭着抱住皇后,“主子您歇歇,莫要再摔了呜呜呜……” 皇后当然知道皇上不会过来,但现在胸中一股怒气,让她实在忍耐不住。 她咬牙片刻,目光落在一个砸碎一半的花瓶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愣了片刻,竟冷冷笑了起来。 挣开瑞敏的手,皇后弯腰捡起花瓶,猛的冲出屋子。 —— “什么?皇后把贤嫔给……杀了?” 衡月真是惊讶了,“她,杀了贤嫔?” “是,说是用一个砸碎了的花瓶直接插进了贤嫔的腹部……原本贤嫔就病的极重,这下更是回天乏术……” 绿柳小声说道,“奴婢听着,皇上那意思是,对外边说贤嫔是病逝的。” 衡月缓缓放松了身子,蹙眉思索片刻,又叹了口气。 皇后如今,似乎越发疯了。 她现在还记得上一世的皇后,始终是那么雍容华贵,唇边一抹笑意不急不躁,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但如今的这个皇后,却总有衡月看不懂的招,总感觉她再不复往昔的从容果断。 今日竟自己动手杀了贤嫔,也实在是…… 太不理智了。 不过衡月设身处地想一想,觉得大约也能理解? “依奴婢看,此事恐怕很难按下。”绿柳继续说道,“当时事发突然,咸福宫不少宫人都看到了,还有几个被吓的当场尖叫,喊了什么‘皇后杀人了’之类的话……” 衡月点点头,细细筹谋去夺一个人的性命都有可能失败,何况这般冲动的光明正大呢。 不过这后宫便是如此了。 哪家的宫廷斗争不会见血呢? 你不杀她,她便要杀你,过去是这般,现在是这般,以后也不会绝迹。 利刃在手,谁能忍住不杀挡路之人? 连可能会传染病症给她的贤嫔,皇后都忍不住这般直接杀死,那总也在皇后计划之外,甚至如今几乎可以说是处处与其作对的衡月呢? 此时,衡月心中无比清晰一件事情。 皇后,绝对想要杀死她。 第215章 拉拢 “主子,皇上将咸福宫紧闭,贤嫔……现在也无法发丧,只能草草拉出去掩埋了事。”绿柳又将最新得到的消息告知衡月。 衡月点点头,心中有些复杂。 虽然也知道贤嫔这般生着病死去,定不会好好安葬,但皇上竟连这般的她都嫌弃,连入妃陵都不许。 帝王无情,不止生前。 “好歹是曾经的贤妃,祭奠还是要有的,你去准备一下,若别宫妃嫔前去,咱们未央宫也别落下。”衡月吩咐道。 绿柳应了一声,衡月又问她:“皇后那边如何了?” “还未有结果,赵妃娘娘那边也一切正常。”绿柳答道。 衡月点点头,一时只能劝着自己,这一世的传染病出现的这般早,会不会就不像上一世那般,蔓延的那般广了。 后宫人心惶惶,偏此时,又有传言,说皇上要去避暑了。 这,带谁去,不带谁去,众妃嫔自然惦记的很。 不约而同的,她们纷纷来未央宫拜访衡月,似乎认定如今皇后被禁足,管事的便是衡月了。 上官征要避暑的事情,衡月还真知道,甚至之前的时候便听他提起过。 按上官征的意思,是马上五月五,先去看完龙舟赛,然后便可以去京郊别宫避暑了。 不过这般的话,大约不会带太多人去…… 衡月便只含笑听着来访的妃嫔一句句说着什么,只轻轻点头应着,并不真的应承什么。 上官征也听闻了此事,特地让人往后宫散了消息,说伴驾名单由文妃拟定,这下被拜访的便变成了建章宫。 衡月松了口气,也是这时候才回过味来,问绿柳:“皇上似乎很是看重文妃娘娘?” “奴婢听说,是因为从前在府邸的时候,文妃娘娘那会儿连侧妃都还不是,但为人很是聪慧,还帮当时是王爷的皇上解决了一件什么事……” 绿柳应从前也是伺候在大明宫的,并不太清楚上官征是王爷时的事情,所以也只能说个大概。 但也已经能够让衡月明白了。 文妃没有孩子,但不管是入宫之后的位份,还是这次大封,她都与大公主的生母都是一样的。 而且诚妃是明摆着是与皇后不甚对付,文妃却是与谁都交好的模样,起初来与衡月交往,也是因察觉到衡月对祝薰烟不同寻常的关心。 那实在是个聪明人,又得了皇上的信重,如今瞧这意思,皇后出不来,妃位上竟是要以文妃做主。 “既如此,不如我再帮她一把……” 衡月自言自语着。 大封的时候她没能帮上什么,但如今,却实在是个好机会。 晚上,上官征再来的时候,衡月一边服侍他更衣,一边含笑说道:“臣妾今日读史书,才知道咱们大盛后宫,妃位上是以贵贤淑德封号为尊呀。” 上官征闻言,只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明明白白在说:你才知道啊。 “那难怪前段时间皇后娘娘不能出来,众位姐妹还以为是臣妾做主呢……”衡月娇娇柔柔的往上官征身上一靠,“臣妾才多大年纪呀,当时真是,吓坏臣妾了。” 上官征这才品出些味儿来,微微挑眉看她。 衡月扭捏了一下,还是说道:“臣妾伺候皇上、照顾箂箂都顾不过来,更不必提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臣妾想着,若再立四妃之一,下次若有个什么事儿,姐妹们也知道该去寻谁。” “你说的也有道理。”上官征点头,“从前贤妃是能帮皇后做些事情的。” 衡月也仿佛一副思索的模样:“是啊,下半年各种宴饮颇多,皇后娘娘也需要个帮手吧。” 上官征赞同的点头,而且说到此处,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皇后刚杀了贤嫔的事情。 上官征觉得,是时候在后宫再培养个能管事的了。 妃位上,除了凭着孩子晋位上来的,似乎也只有文妃一个了。 而且,上官征也确实相信文妃的能力。 贵贤淑德,前面两个不好给,淑妃或者德妃还是可以的。 没两日,伴驾避暑的名单出了。 只这份名单还没吸引到众人的目光,文妃便又得了一旨晋位的诏书。 也不算是晋位,不过是换了个封号,从文,换成了淑。 这下可是不得了了,在如今的后宫,淑妃是实打实的众妃嫔之首了。 这下,哪怕是伴驾名单上没有的人,也只能揣着一张笑脸去恭贺淑妃了。 淑妃笑的志得意满,其实在接到圣旨的前一天她便听衡月说起,当时还不敢信,却没想这般好运还真能落在她的身上。 “定是月妃又在皇上面前进言了。” 淑妃叹道,“本宫欠她良多。” “也就月妃娘娘了,皇上愿意与她说说知心话,她才能有机会进言……”抱琴低声道,“这不,其余人还在宫中等着一起往别宫去避暑呢,她先跟着皇上去看什么龙舟赛了。” “那是皇上的偏爱,强求不来,如今我已经很满意。”淑妃说着,斜斜看了抱琴一眼,“看来,是有人到你耳边挑拨来了。” 抱琴一愣,淑妃继续说道:“越是这般,越要谨言慎行。贤之一字,还在淑之前,你再看她如何下场如何?这般都不能警示你么?” 第216章 带她出宫 抱琴脸上表情几变,跪地请罪:“是奴婢轻狂了,今日确实有人在奴婢耳边说起月妃娘娘……让奴婢越想越觉得不愿意,回来还与主子说了这般多的糊涂话。” “你自是一心向着我的,我知道,只是咱们也得看看前面的人走过的错路。” 淑妃叹道,“与月妃对上的,能有什么好下场?如今我已是这后宫独一份的权柄,又承了她的情,以后多少总要还上一些。” “是,奴婢记住了。”抱琴低声道。 淑妃点点头,又摇头轻笑起来:“总有人以为皇上对月妃只是因那一张脸……” 那不是因为一张脸,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二皇子,或是还未出生的皇嗣? 抱琴想不明白,但她也知道,她家主子比她聪明百倍,她只需要听主子的话就好了。 淑妃却知道,真的喜欢了,才会想带在身边一步不离。 往年吧五月五也不是没有龙舟比赛,哪次皇上去的时候还带人了? 今年这月妃有孕也不过一个月,正是危险的时候,皇上却还是将人带在身边,不是真动了心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但淑妃也不会去与旁人说起自己的猜测。 她只知道,如今皇上出宫,皇后在咸福宫出不来,那这后宫,便是她一家独大了。 轻轻抚摸了下衣摆上越发精致的绣纹,淑妃笑道:“去,请诚妃过来,本宫与她一起商议下两日后出发去避暑的事情。” 另一边,衡月刚刚出了皇宫。 两世加起来,她第一次踏出这座宫城。 说不紧张是假的,衡月抱紧怀里的箂箂,耳听着车轮隆隆声,到底忍不住悄悄掀开车窗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因是跟着上官征的御驾,她的车是从正门过的。 朱红色的廊柱恰好过去,衡月多看了几眼,才知道这是刚刚出了宫门。 一瞬间,衡月却觉得眼睛都有些酸涩的感觉。 她真的没敢想过,自己还有能出来的一天…… 她本就是生活在边疆的无拘无束的一缕清风,却因为种种原因,囿于这深宫两世,如今哪怕是因着皇恩才能出宫防风,也依旧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真的出来了…… 箂箂“啊”的一声,叫回了她的思绪。 衡月擦擦眼睛,把箂箂递给绿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想到我还能出宫。” “主子跟着皇上,日后出宫的机会还多着呢。”绿柳笑道。 衡月点点头,又擦擦眼睛,继而笑了出来。 绿柳连忙说起旁的:“主子大约是没去过金礼河的?” 见衡月点头,绿柳便继续说道,“金礼河平日里并不约束游人往来,只像五月五这般的日子,才会提前三天戒严……” 她讲着赛龙舟的船队,来源,以及判定规则,衡月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露出些笑来。 绿柳说完这些,又笑道:“还有避暑的别宫,据说修建是疏朗大气,每个宫殿比宫中还大,住着也舒服。” “那般的话,箂箂也会喜欢……”衡月正说着,便见车帘微微动了一下,竟是文忠撵着上来了。 他是干惯了这种活的,上来后也不怎么累的模样,只拱手朝衡月笑道:“奴才奉命来问问,月妃娘娘一切可好?” “本宫一切安好,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快喝杯茶吧。”衡月笑道。 文忠笑道:“奴婢不停了,皇上担心月妃娘娘和二皇子,特让奴才来看一眼,既然都无恙,奴才这边要回去回禀皇上了。” “劳烦文公公。”衡月递过去一个荷包。 文忠接过,笑着又行一礼,转身跳下马车。 绿柳见衡月有些惊讶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大明宫的公公们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因为有时候要跟着皇上外车,这般不影响车速,却能下去上来的本事是都要有的。” “他们也不容易……”衡月叹道。 绿柳低头,笑了一笑:“在哪里做奴才容易呢。” 衡月顿了一下,点头,又自嘲道:“这后宫的主子,只有皇上皇后两位,大家都是奴才罢了。” “主子可不要这般说……”绿柳连忙道。 衡月笑起来:“对,应该再加上太后娘娘。” 绿柳一顿,继而叹气。 谁不知道呢,各宫妃嫔能被自己奴才称呼一身“主子”,但谁又是真的主子呢。 “好了,不说这些。”衡月一摆手,笑眯眯道,“今日心情实在好,拿块点心吃吃吧。” 她倒是难得露出几分这般活泼的模样,绿柳会心一笑,将箂箂放在衡月怀里,转身去后面的小柜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吃食。 箂箂如今四个月大,主要还是喝乳母的奶,只偶尔衡月也给他稍微尝一尝专门做的米糕,让他随便啃一啃。 “奴婢瞧着,二皇子似乎是要长牙了呢。”绿柳提醒道。 衡月已经看到了。 箂箂小身子圆滚滚,敦实又胖嘟嘟的,而且小胳膊小腿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小小一只已经看出来强壮。 如今连牙也别旁的孩子长的早一些,两颗白色的小米粒已经在探头探脑的想要出来了。 衡月吃了些东西,又抱着箂箂睡了一会儿,大约走了两个多时辰,马车才停下,有宫人便来请她下车,说到金礼河了。 第217章 龙舟比赛 衡月扶着宫人的手下了马车,举目便见一条宽阔的长河。 上官征正站在前方不远处,似乎是在等她。 衡月快走几步,过去行礼道:“皇上。” “嗯,可还好?”上官征看了看她,又瞧瞧一旁被抱着的瞪大眼睛的箂箂,不由笑了一笑。 衡月也笑道:“臣妾与二皇子,一切都好。” 上官征点点头,示意衡月去看:“瞧,那边龙舟都已经准备好了。” 龙舟应该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这会儿就等着皇上来,便一声令下准备开始了。 毕竟不管如何也不能让皇上等着吧。 衡月跟着上官征上了河边专门建起的一座小楼,两人坐在二楼栏杆后面,清楚的看到五六条龙舟正停在不远处。 大约是要划过去,转一圈,再划回来,然后由着皇上评定名次。 河对岸,一堆堆的百姓被侍卫拦在河边,却都努力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小楼上看。 偶尔风吹过来,衡月还能听到有人在说什么“皇上”“娘娘”的话,忍不住又笑了一笑。 上官征余光瞧见她的笑意,扭头过来看了她一眼,又将桌上的水果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似乎示意她吃,不必不好意思。 但到底身后还有不少人,甚至有前朝的官员在,衡月吃了一颗葡萄,便没再动那些吃食了。 不过片刻之后,衡月听着有一声尖锐的声响,然后龙舟便都争先恐后的动了起来。 “哇!”她忍不住睁大双眼,又努力往前探了几分身子,想看清楚那龙舟怎么样了。 箂箂也似乎很是激动,“咿呀”几声,挥舞着小手也跟着瞪大了眼睛。 上官征被儿子逗笑,又起身拉着衡月往栏杆前一站,笑道:“可看清楚了?” “那艘,那艘好快!”衡月眉目生动,又惊又喜的指着一艘黄色风帆的龙舟。 上官征笑起了:“那是皇宫侍卫的龙舟。” “哇,好快!”衡月叹道。 正好几艘龙舟从小楼前划过,衡月甚至连龙舟上划船众人的脸都能看的清楚。 然后她便沉默了。 那艘划的最快的、说是皇宫侍卫们的龙舟,最前面站着的为什么会是上官彻? 他好好一个王爷,为什么要跟侍卫一起去划龙舟? 上官征应该也是看到了上官彻,周身气压都变了一变。 衡月连忙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指着一艘蓝色帆布的龙船惊道:“皇上快看,那边人的船桨好奇特!” 但说完,她自己都沉默了。 那船桨上的雕刻她都能看清楚,更何况上官彻那么大一个大活人呢? 真是……糟心。 上官征敷衍的应了几句,便没什么兴趣的回去坐下了。 衡月自然也不能再看下去,只能回去坐着,却又莫名觉得尴尬。 这,哎…… 绿柳察觉到不对,用眼神询问衡月,衡月只能轻轻摇头。 这种事情,无法摊开来说,怕是一辈子的心结疙瘩也消不下去了。 沉默半晌,龙舟也塞完了,还有官员等着上官征来揭晓排名,他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便将早就说好的事情推拒,只能起身下楼。 衡月跟下去之后,轻轻拉住上官征衣摆,笑道:“皇上,臣妾觉得有些累了,想先去车上歇歇。” 她这般懂事,上官征面色总算好了一些。 他点点头:“那你先去休息,等下用过饭,还要赶路去别宫。” “是,那臣妾先带箂箂回去了。”衡月说完,趁无人注意轻轻捏了下上官征的手,便扭头走了。 她在车上等了不过一会儿,便有小太监来请,说皇上喊她一起去用膳。 衡月还以为会在什么饭庄之类的,却不想,膳食摆在了龙辇上。 上官征坐的车驾自是比她的大的多,摆下一个饭桌都绰绰有余。 这会儿也不知哪里来的热饭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衡月看过去,还有几道她很喜欢的菜,正放在她座位前面。 她含笑坐下:“多谢皇上。” “嗯?怎么,跟着朕出来,还能饿着你不成?”上官征半玩笑的说道。 衡月无奈的嗔怪他一眼,上官征轻笑,两人没再提赛龙舟的事情,专心用完了午膳后,衡月也没回去,呆在御辇上歇了个午觉。 她体质很好,有孕之后也从未恶心呕吐过,但这日午休起来,她却捂着胸口,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反胃。 绿柳很是焦急:“哎呀,别是晕车了?还是……还是孕期反应开始了?” “可是怀箂箂的时候就没事……”衡月憋的眼泪汪汪,看的上官征都有些心疼,过来摸摸她的脸,蹙眉回头道:“传余御医过来!” 余御医很快到来,给衡月把过脉后,他道:“娘娘身子康泰,至于反应,哪怕是同一个人,每次有孕也都会有不同的反应。” “所以,主子这就是因着有孕引起的?”绿柳担心道,“这才刚一个多月,得吐到什么时候啊。” “有些人呕吐的时间长,有些人短,月妃娘娘身体底子很好,应是无碍的。”余御医宽慰道。 衡月哭笑不得。 这,无碍是无碍,但难受也是真难受啊! 不过因为这个小插曲,她和上官征一起看龙舟时那种奇怪的气氛终于又恢复正常了,这让衡月一时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觉哭笑不得。 第218章 别宫小居 在龙辇上一直坐到避暑别宫,期间衡月几次觉得不妥,想用“却辇之德”为理由下去,也都被上官征按住了。 他说:“你怀着孩子,还在难受着,朕这里至少宽敞,能让你舒坦点。” 衡月只好点头。 到别宫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衡月扶着绿柳的手下了马车,只是还未站住便感觉腿上一软,险些跌倒,还是上官征及时抱住了她。 衡月有些不好意思:“大约是臣妾坐的久了,竟忘了怎么站着。” “你才刚有孕,坐这般久的马车确实辛苦。”上官征似乎想直接将她抱起来,但周围还有这般多的宫人,衡月挣扎着没让,站稳后便扶着绿柳,有些怯怯的看着上官征。 上官征无奈的笑了下,只能率先走过去:“等下再叫余御医诊脉看看,可有胃口吃些东西?” 衡月确实没什么胃口,上官征也没勉强她。 而且他今日在外面一天,总有些政事还未处理完,两人就此分开,衡月由宫人带着去了她在别宫的住处。 “玉笙楼。”衡月念出牌子上的名字,再回身,却是几乎能看到皇上所在的紫宸殿。 带路的小太监哈着腰说道:“此处是距离紫宸殿最近的一个宫殿了,娘娘请。” 衡月掩住眸中的笑意,迈步进去。 说是楼,其实有一个极大的前后院子,而大约因为是依山而建,这确实也是一个二层小楼。 衡月觉得箂箂再长大一些,肯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可惜现在才四个月大的娃,只会含着手指瞪着眼睛萌萌的看着你。 衡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蛋,带着众人一起进去看了。 小楼不大却很精致,衡月进去看了一圈,出来见晚膳已经摆上了。 她实在没什么胃口,随便喝了半碗粥便回去歇着了。 将睡未睡至极,她感觉有人走了进来,坐在了她床边,熟悉的声音问道绿柳:“月妃今晚用了什么?” 是上官征。 衡月放下心来,又沉沉睡着过去。 一觉醒来,她略有些茫然的看着床帐顶,片刻后才回过神这是哪里。 “醒了?可还不舒服?”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衡月翻身,抱住上官征的胳膊,脸颊在他肩膀蹭了蹭:“皇上……” “嗯。”上官征摸了下她的脸颊,感觉入手温玉一般,忍不住又轻轻揉了两下。 衡月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处,又撒娇的喊了一声“皇上”,含糊不清的说道:“痒。” 上官征低低笑了起来,一手轻轻拍了下衡月的肩膀:“可觉得饿了?想吃些什么,让他们去准备。” “皇上今日没上朝吗?”衡月抬头,小声问道。 上官征笑道:“才来避暑别宫,朕且休息一日。今天陪朕到处走走可好?” 衡月自然不会拒绝。 休息一晚,衡月胃口好了些,再加上窗户外面青山绿水的,看着就很养眼,早饭她便用的多了些。 绿柳原本想劝,却被上官征用眼神制止,只饭后带着衡月多走了一段时间,到太阳高高挂起,两人才回去休息。 “要不要去紫宸殿看看?”上官征这般问,衡月也有些好奇,便跟着去了。 绿柳和文忠跟在后面窃窃私语着。 “今晚娘娘们是不是都要过来了?”这是绿柳在问。 文忠知道的多一些:“应是明早出发,得明日中午才能到了。” “哦……那还好。”绿柳叹道。 文忠自然理解她的意思,如今这别宫只皇上、月妃和二皇子三位主子,同吃同住同玩,跟一家三口似的。 不过文忠冷眼看着,怎么觉得皇上好像是比月妃娘娘还上头呢。 “文忠。”上官征此时回头喊他,吓的文忠一个激灵,险些以为自己的心事要被看穿了。 他疾行两步,弯腰应道:“皇上。” “去问问管花木的宫人,刚刚月妃看过的那丛紫色的花能不能移种到宫里去。”上官征吩咐道。 文忠应了一声,回头对上绿柳含笑的目光,忍不住好笑的瞪了她一眼。 衡月含笑的嗔道:“臣妾不过只是多夸几句,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你既喜欢,便不算大费周章。”上官征说道。 衡月垂眸,片刻后又笑起:“那臣妾多谢皇上。” 今日的紫宸殿也很安静,大约众位臣子也都知晓了皇上想休息一日的心情,没拿着政事在这一日来烦他。 批完折子,天色稍晚,衡月也放下看了一下午的书,再看外面,清风徐徐,便感觉很是凉快。 幼儿的笑声传来,透过窗户,能看到刚午觉睡醒的箂箂正被小太监抱着去摸一朵花,笑的正欢。 “没有牙,丑丑的。”衡月笑着吐槽了一句。 正好站在她身边的上官征笑出声来:“不许这般说朕的儿子。” 顿一下,上官征又道,“箂箂算长牙早的了。” “还未长出来呢,这么一点点。”衡月用手指比划着,心中却觉得喜欢。 这一时,不知为何,衡月忽然感觉肚子里是个女孩儿。 她的小公主,要来了。 “走,咱们也出去看看。”上官征说着,拉起她的手,一起出了宫门。 第219章 爱恨交织 衡月能感觉到,上官征离开皇宫出来之后,整个人却是是轻松放开了不少。 他这一日甚至都未穿龙袍,只一身天青色的常服,若是这般走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这位是皇上。 这会儿,他牵着衡月的手走出来,便蹲在箂箂身边,一边逗着他露出无牙的笑,一边引着他的小手去摸更多的东西。 衡月因为肚子不方便,只站在一旁看着,却不由自主露出会心的笑来。 晚膳是在紫宸殿用的,上官征也与衡月说,今晚可以住在紫宸殿——紫宸殿的寝殿有一面很大的窗户,晚上欣赏夜景很是方便。 衡月猜测着等其余妃嫔过来,她大约也没什么机会住在紫宸殿了,便也答应下来。 山边的星星确实很美,夜景也很美,夜景下的拥吻,更是险些令人心动。 衡月几乎是狼狈的滚到龙床另一边,不敢再看上官征。 她紧紧握着拳头,手心传来的刺痛多少能让她清醒几分。 快了,其余妃嫔马上就要来了,这种只她一人、只他们的孩子的假象,也将要没有了。 守住一颗心不沦陷,会有多难? 从前衡月不知,如今却实在难捱。 她想要一个自己的家。 她的家曾经没有了,但如今她有了孩子,有了亲情和血缘,便更想要一个家。 可是不能是上官征…… 不能是上官征啊! 衡月总也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不去恨上官征。她怕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和眼神,不小心便露出些什么被人察觉。 不爱皇上,弄权谋嫡,绿柳能帮她,但若记恨皇上,那整个皇宫都将是她的对手。 她不敢记,不敢恨,只能一遍遍催眠自己,或许是上官征被人蒙蔽了,或许是千里之外的情况有人矫旨他也不知。 他或许是源头,但或许不是罪魁祸首。 只有这般想,她才能平和的待在他身边,谋求能翻案的那一天。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衡月闭了闭眼睛,压下百味心情,努力让自己不再多想,尽快睡着。 偏此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上官征暧昧又朦胧的声音响起:“月儿。” 衡月闭了闭眼睛,终于忍出一个温婉又羞涩的笑来:“皇上……” 到底她才有孕,上官征很是“体谅”,只用她的手解决了一回,便搂着她沉沉睡去了。 衡月却如何也睡不着了。 爱恨交织,她从前只知这是一个词,却不知道当这种情绪真的出现时,会这般难熬。 当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时,当他深深吻她时,当他满眼满心、口里叫着的都是她的名字时…… 下午的时候,绿柳悄悄的、却笑嘻嘻的告诉她:“主子与皇上越发像一家人了呢。” 当时衡月只笑了笑,绿柳与她想说的,却不只是这么一句。 绿柳要说的是:“奴婢斗胆,劝主子一句。年少时再深的情意也总能忘记,此时陪在皇上身边的是主子,水滴石磨的功夫,最后能在皇上心里留住的是谁还未可知。” “奴婢只觉得,真心定可换真心。” 多可笑啊,她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 真心,她早就没有这种东西了。 甚至连最后一丝感情,也在祝薰烟死去的那一夜彻底消散。 可心还在,便还会跳,会感受,会生出不受控制的欢喜与雀跃。 上官征的态度,她身为当事人,如何能感受不到呢? 她倒宁愿,上官征继续只当她是一个替身了。 衡月熬过艰难的一夜,只在上官征起身去上朝后才又睡了一会儿。 但也因着这般,她脸色憔悴极了,等到文妃带着一群妃嫔来与她见面的时候,众妃嫔面面相觑,还以为月妃与皇上闹了矛盾。 正好衡月也想冷一冷自己与上官征的关系,便几乎只在玉笙楼里活动,不怎么外出。 宫中的疫情还未解决,甚至皇后似乎已经生病,具体如何还要等等看。 上官征也忙碌了一阵子,又怕京中流传起这义疾,几乎每日都要见太医好几次,又命京兆尹等人好好注意京中百姓的情况。 而衡月到底是有孕之身,伺候上官征不便,其余妃嫔又不是没在,上官征闲下空来,也就往玉笙楼看一眼衡月和二皇子,每日翻的牌子却总是不一样。 衡月也终于从那种虚假的情绪中抽身出来,再见上官征时,恢复了从前温柔又欢喜的笑意。 装出来的感情,是最好把控的。 稳定的情绪和真挚的热爱,只能选其一呀。 这不,被上官征连续宠幸了三日的古美人在见到衡月的时候,行礼都随意多了。 “月妃娘娘赎罪,嫔妾赶着去紫宸殿伺候皇上呢。”古美人脸庞小巧玲珑,笑起来更是甜甜的。 衡月没觉得被冒犯,只点了点头。 但大概是她的好性儿让古美人以为她很好欺负吧,擦身而过后,古美人故意大声责骂身边的宫女:“没有的东西!果然是奴婢出身,什么都做不成,便是给你换一身金缕衣,也是奴才样儿!” 衡月脚步一顿,绿柳也有些生气:“主子!” “绿柳,刚刚被古美人撞了一下,本宫的肚子,好痛啊……”衡月说着,扶住绿柳的手便要往地上坠下去。 第220章 她是特殊的 “主子,哎呀!主子!” 绿柳的惊慌失措甚至不像是演的,周围几个宫女全都大呼小叫围了上来,扶衡月的扶衡月,叫太医的叫太医。 吴富贵更是急急吩咐道:“小李子,你跑的最快,快去回禀皇上呀!” 不远处的古美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半晌才想起来申辩:“你胡说,我根本没碰到你!” 她也是此时才想起来害怕了,衡月便是不受宠,到底有一子傍身,如今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但,“这是陷害!皇上才不会相信你!”古美人心跳的飞快,却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回忆着这几日皇上的温柔和强势,不觉真的不怕了。 便是月妃有孕又如何,古美人觉得自己又没碰到对方,而且自己最近正在盛宠,月妃还想陷害她?绝无可能! 余御医来的飞快,给衡月把过脉后便蹙了眉,只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众人便听到一阵击掌声。 上官征大步走近,看也未看凑过来的古美人,一把推开她便快步走到衡月身边,先握住她的手,又去看余御医:“怎么样了?” “昨日臣给娘娘请脉时还一切都好,今日怎么……嗯……”余御医也不敢说什么,只道,“臣让人去准备安胎药,喝上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闻言,上官征的面色难看的要命。 他一双眼睛沉沉扫过众人,开口声音压迫:“怎么回事?” “刚主子与古美人面对面遇到,古美人对主子大为不敬,还指桑骂槐提及主子的出身,之后两人错过时,古美人似乎是撞到了主子……” 绿柳的话还没说完,急急凑过来的古美人便大喊道:“我没有!我没碰到她!” 衡月在上官征怀里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上官征低头看她,见她虽未抬脸,却能瞧见微微泛红的眼尾。 他不耐抬头,蹙眉看向古美人:“那你对月妃不敬,还敢开口辱骂,便是真的了?” “我、嫔妾、嫔妾没有!”古美人慌极了,只能努力解释道,“嫔妾急着去伺候皇上,嫔妾……” “古美人,贬为采女,禁足。”上官征不想再听她说任何话。 古美人一惊,一双眼睛瞪了起来:“皇上!” 不可能啊,皇上那般宠她,还说没有她在身边都睡不好觉,怎么会罚她禁足呢? 禁足后,皇上还会翻她的牌子吗? 上官征不耐的喊了一声“文忠”,文忠便走到古美人身边,抬手道:“古美人,请吧。” “皇上,皇上!” 古美人挣扎的扑到上官征脚边,万分不解,又哭又急,“嫔妾是行礼不标准,也、也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但是嫔妾——” “文忠!”上官征蹙眉,实在是没耐心再听她说什么。 三项罪名,她已经承认了两个,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干脆的起身,将衡月打横抱起,连多看一眼古美人都懒得,直接便要离开了。 任凭古美人再如何哭喊“皇上”,也始终换不来他的回头。 衡月靠在他胸口,弱弱开口:“皇上,臣妾没事……” “嗯,没事的。”上官征安慰她道,顿一下,又无奈叹息,“月儿,你如今是妃位,什么美人婕妤,惹到你了,该罚便罚。” “是,臣妾记住了。”衡月低声说道,又往上官征怀里蹭了蹭,“臣妾还以为,皇上最近挺喜欢她呢……” 这次上官征许久没说话,再进玉笙楼之前,他才低声开口:“不管是谁,都比不过你在朕心里的位置。” 衡月一顿,愣了片刻,才小声说道:“……臣妾,多谢皇上。” “傻子,这谢什么。”上官征觉得有些好笑,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好好照顾朕的孩子。” “臣妾记住了。” 这般闹了一番之后,上官征见衡月喝完保胎药之后气色恢复了一点儿,因紫宸殿还有事,便匆匆忙忙回去了。 “主子是怎么了?着实吓奴婢一跳。” 关了门,绿柳才敢来问衡月。 衡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当时只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正好她又那般,算是赶上了吧。” 说着,她笑了一笑,“也算她倒霉。” “依奴婢看,若不是她专门针对主子,也不会恰好遇到主子不舒服的时候了。”绿柳想起古美人说的那些话,还是觉得生气。 而衡月想的多的,却是上官征的态度。 她其实当时并不确定。 与前几日,只有他们二人在别宫住的场景不同,其余妃嫔来了之后,上官征别说留宿玉笙楼,连来看她都是来去匆匆,却几乎每日都要临幸一个嫔妃。 与上官征说以为他很喜欢古美人,不是醋话,而是衡月真这般觉得的。 或许,也确实是有几分喜欢的吧。 但就算喜欢,对于上官征来说,也不过就是弃若敝履般随手就丢在一旁了。 没了这个,他还可以喜欢下一个,宠幸下一个,给下一个无上尊荣。 她是特殊的? 衡月一个字都不信。 第221章 她能帮你 喝完安胎药后,衡月也很快睡着过去。 不过睡的有些早,她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拥着被子坐起来,衡月才叫了声人,便见竟是绿柳走了进来。 是了,她身边四个宫女,夏荷重病留在宫中,夏竹因她不喜一直没带出来过,如今就夏蝶和夏莲两个轮流值夜,估计是值不过来,绿柳便加了进来。 “如今在别宫,不方便再加宫女,是我考虑不周了。”衡月温声道。 绿柳摇摇头:“奴婢也是主子的宫女,值夜也是应该的。” 衡月有些感动,绿柳继续说道:“夏荷怕是不行了,等回宫,主子恐得再选人。” “箂箂还小,选人必要注意些。”衡月叹道,如今要担心的事情越发多了。 她想了想,道,“还有一事,夏荷忽然这般,我总心中不安……只盼着你们再多担待些,辛苦些,待查清楚夏荷的病源再进新人。” “奴婢不辛苦,主子和小主子的安康才是最重要的。”绿柳笑道。 衡月微微点头,想说绿柳可以再寻一个她信任的人来,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待以后看看再说吧。 这几日,她们人在别宫,后宫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传来。 大约是贤嫔病发的时候,咸福宫是闭宫状态,这次义疾没有大规模的传染开来。 如今只皇后在咸福宫被迫闭宫,赵妃、卫婕妤、万婕妤被迫在景仁宫闭宫,其余各宫并没出现病症。 “好消息是,后宫除了伺候贤妃的几个宫女,暂时还没有人得了义疾。” “坏消息是,京中百姓中,已经出现几例了。” 余御医这日来给衡月请脉的时候,带着叹息说道。 衡月很是不懂:“余御医,本宫还以为这种疾病,冬日会比较厉害?” “是,冬季时所有的病都会更厉害些,不过义疾病人更怕热,容易喘不上气,而且天气炎热,传染也会更快速。”余御医叹气道。 衡月一惊,那这岂不是,要比冬天才出现义疾更麻烦?! “娘娘不必忧心,此时发现的急,义疾也不是位置之症,便是不能治好,总归也能轻省几分。”余御医见衡月蹙眉,便出声安慰道。 说着,他仿佛不经意般,看了绿柳一眼。 绿柳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垂下眸,没与他对视。 正在想事情的衡月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只谢过余御医。 “主子,奴婢送送余御医。”绿柳说完,见衡月点头,便跟在余御医身后出了玉笙楼。 见四周没什么人了,两人才站定,低声说起话来。 “夏荷的事情,还劳烦你费心。”绿柳叹道。 余御医却问道:“你认定她了?” 绿柳愣了片刻,眼神放空,继而笑起,点头:“是。” “只因为她相貌与宣王妃相似?”余御医问道。 绿柳摇摇头:“不止,她有此容貌,又有心思,如今还生育了贵子……” “所以你觉得,她能帮你,是吗?”余御医温和的看着绿柳。 绿柳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别开目光,片刻后却是说道:“嗯,她定能帮我,你也……不必惦记着了。” 余御医只温和的笑笑,并未再说什么,与绿柳告辞后便离开了。 绿柳在玉笙楼门口又站了片刻才回去,她进去时,衡月正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主子?”绿柳好奇的看过去,衡月应了一声,道:“我想起之前皇上那里的医书上看到过一个方子,似乎对义疾有所治疗,回头给余御医看看能不能用。” “主子有心了。”绿柳并不太放在心上。 御医太医都没什么办法的事情,衡月又能做什么呢? 但衡月默下的,并不是什么医书上的方子,而是上一世的明年,余御医研究出的方子。 她原本不是抢了余御医的功劳,原也以为夏季病发应是无碍的,谁知道京中百姓已经有因此丧命的,便觉得还是提早默出来,再还给余御医好了。 余御医是个实打实的好人,御医世家却又不过分骄矜,研究出治疗义疾的方子后更是随便谁都可以拿去用。 当时膳房一个小宫女也病了,衡月作为识字不多的几个宫女,帮她去抄了一份药方,又抓了几次药,便也记住了。 谁能想到,这一世竟还能用得着呢。 写好方子交给绿柳,衡月刚洗好手,便见夏蝶气呼呼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222章 有此琴艺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这般生气?”衡月打趣的问道。 夏蝶行礼,叫了声主子,但显然怒气未消。 她原本是很爱笑的,衡月也挺喜欢她,这会儿见人真生气了,便问道:“可是受了委屈了?你且说说,你家主子会为你做主。” “没有啦……”夏蝶抿了下唇,有些不安的看了眼绿柳,到底还是说道,“奴婢刚刚去提膳,听到她们在说古采女……” “嗯?”衡月挑眉,都被禁足了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原来去年古采女刚承宠的时候身材比较丰腴,不得皇上喜欢,这一年她瘦了好多,还习得一手好琴艺。” 夏蝶叹了口气,“她们说,古采女这般辛苦,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衡月倒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是这一年才学的琴,便已经够引起皇上注意了?” “是呢。”夏蝶不明所以,点头应道。 衡月却是觉得有些兴趣了。 她原本只知道古采女最近得了宠,并不知道具体,这会儿看来,倒是……有意思的紧。 若古采女一年前的琴艺便足够吸引上官征,那她也不必等着一年了。 而上官征琴艺精湛,甚至可称大师,能引得他侧目,古采女这一年的进步,可是够大的。 衡月轻笑:“她们还说什么了?” “哦……说古采女现在禁足还不忘练琴,日日练好几个时辰,有时候还自弹自唱,只不过那琴音令人心碎,还说皇上若听到,定会回心转意。” “哦?”衡月来了兴趣,“古采女禁足在哪里?” “主子想去听琴?”绿柳笑着打趣。 衡月点头,又摇头:“想邀皇上一起去听琴。” “主子?”绿柳愕然。 衡月却只对她安抚的笑笑,并未说出自己的全部打算。 活了十几年,学的琴艺都不如何,进宫一年后突飞猛进,世间还有这般忽然开窍的事儿? 衡月才不信,若说这古采女背后没人,那绝不可能。 “这些话今日都能传到夏蝶耳朵里,你猜皇上知道需要几天?”衡月轻笑,“倒不如我来做这个好人吧。” 当天下午,衡月便到紫宸殿邀请上官征出去走走。 上官征也是刚忙完,见她来了便笑道:“这般心有灵犀。” “臣妾就是掐着时辰来的呢。”衡月也玩笑。 上官征郎笑两声,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怎么想起喊朕一起出去走走了?” “听到些事情,臣妾觉得,皇上或许也会有兴趣。”衡月这般说道。 上官征只这般听着便有了些兴趣,起身跟着衡月一起往外走去。 直到越走越偏,他才疑惑问道:“月儿是想看看这别宫还有什么风景吗?” “嘘,皇上,您仔细听。”衡月在唇间比划了一下,示意上官征又往一个方向走了两步。 悠扬的琴音传来,伴随着女子悲悲戚戚的吟唱声,让人听来便觉得伤心。 衡月含笑歪头,看着上官征,上官征一愣之后,才明白弹琴的是谁了。 他微微挑眉,继而笑起:“你这是听说什么了?” “嗯,臣妾听说古采女进宫一年苦练琴艺,原本并不被皇上看好,到被皇上看重,中间艰难可想而知。” 衡月叹道,“今儿听到说她如今还每日坚持练琴,想来对皇上心意甚重,臣妾自觉有愧,想着或许该请皇上听一听。” “比之宫中琴师,技艺相差甚远。”上官征只这般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也并未评价衡月这个行为如何。 衡月笑道:“皇上不要这般苛刻嘛……臣妾便问问皇上,可还记得一年前,古采女才进宫的时候琴艺如何?” 上官征蹙眉,片刻遥遥头。 衡月抱住他的胳膊:“皇上琴艺那般了得,古采女只一年时间,便能入得了皇上的眼,想来应很是勤奋的。” “臣妾今日知晓,也感觉有些可惜呢。”衡月笑道,“不过一年,或许要从什么都不会到如今讨得皇上喜欢,便是臣妾有皇上亲自教导,都不能呢……” 说着,她不好意思的抿唇笑笑,“或许是臣妾太过愚钝了吧……” 随着她的话,上官征面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慢慢变成了沉思。 衡月观察着他,微微敛起眸子,笑了一笑。 就是嘛,这古采女,到底是谁在这后宫培养一年,专门送出来给皇上的呢? 只怕此事,连皇后都不知道呢。 上官征面色越发沉了下来,他站在那里,听着那如泣如诉的琴音片刻,忽然冷笑一声。 衡月有些惊讶的看他:“皇上?” 第223章 静嫔的秘密 “月儿,你是好心,却不知这后宫是如何人心险恶。”上官征冷声道,又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呵。” 衡月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皇上这话是何意?臣妾、臣妾真的不是来落井下石的,真的只是听说她每日还在练琴——” “傻月儿。”上官征终于露出一抹笑来,他拍了下她的脑袋,“傻子。” 衡月一愣,便被他拉着手往回走去,她不解道:“皇上?” “走了,傻。”上官征头也不回,拉着衡月便离开了这里。 衡月垂眸,清浅的笑了一笑,急忙跟上了上官征的脚步。 第二日,衡月便听说上官征去看望了良妃,但似乎闹了不愉快,有宫人听到良妃的哭声,之后便是皇上满脸不悦的从她宫中离开,说是连大皇子都未见。 会是良妃? 衡月觉得有点不像,她总觉得,良妃没有这般心眼。 若让衡月选一个可能的,她倒是觉得,静嫔的可能性最大。 那是个不声不响、却显然心有城府的女子,虽然因为两位公主的愿意与诚妃交好,但更像是诚妃主动的。 高位妃嫔就那么几个,尤其要从一年前,便从选中的秀女中布局,那衡月觉得,静嫔的可能性最大。 倒是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能祸水引到良妃身上。 如今可好,原本就没什么脑子的良妃,竟又莫名其妙成了城府之人,还惹了上官征不喜。 衡月正这般想着,傍晚时候,便听说静嫔带着二公主来了。 二公主上官慧已经四岁,正是上官征登基之前刚怀上的。 衡月觉得这个时间点实在微妙,那会儿先帝驾崩,上官征要为其守丧三年,若静嫔生下的是皇子,便是妥妥的贵子,而且比下一个孩子至少大了四岁。 原本衡月只会觉得是个巧合,但如何细想,却又觉得,若是有人费心求得这个结果,也已经很不容易。 “今日陪二公主散步,却是正好走到月妃娘娘这里,叨扰娘娘了。”静嫔温婉的笑道。 衡月笑着摇摇头,看了眼正好奇打量箂箂的上官慧,道:“二皇子玉雪可爱,本宫一见便觉得喜欢的很,恨不得姐姐多带她来玩一玩才好。” “那嫔妾有时间,便多带二公主过来。”静嫔道。 衡月像是感叹一般:“上回我有孕的时候,静嫔姐姐与诚妃姐姐帮我许多,若不是姐姐们,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呢。” “那娘娘如今却是比我等更有经验的人了。”静嫔笑着打趣道。 衡月略带些羞涩的嗔了她一眼,又看一眼上官慧,小声道:“二公主也这般大了,静嫔姐姐也该再要个小皇子了。” 静嫔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了一瞬,之后她低下头,片刻后重新抬起时虽带着笑,但多少有些落寞的意味。 她苦笑道:“嫔妾也不瞒娘娘,生下二皇子后,嫔妾却是伤了身子,怕是……再难有孕……” “啊?”衡月一愣,惊的险些站起来。 静嫔虽然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但并不是病弱的模样,怎还伤了根本了? “这些话,嫔妾原本是不敢说的。也就此地离宫城远些,皇后娘娘也不在……” 静嫔算是点到即止,衡月给了绿柳一个眼色,片刻后,这满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和两个贴身宫女。 静嫔这时候再开口,还是笑着,眼圈却微微红了起来:“娘娘或许不知,嫔妾无甚家世,从前……就是王府一个乐妓。” 衡月一惊,倒是没想到静嫔却是如此出身。 “嫔妾有孕时候不巧,当时要为先帝跪陵,二公主几次险些保不住,后来,嫔妾生产的时候……” 静嫔自嘲的笑了笑,“当时有皇后娘娘坐镇,嫔妾原以为会无事,后来二公主生下后,产婆却说了一句话,嫔妾当即便明白,自己竟是险些没了命。” 衡月蹙眉认真听着。 “产婆说,‘怎么是个公主!快,快给她止血,去回禀皇后娘娘!’” 静嫔这次没什么表情,只静静诉说着,“当时她们大概都以为嫔妾晕了过去,嫔妾也确实是,险些就要不行了。” “但她们说完话,嫔妾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生产之后,竟无一人管嫔妾的死活,就由嫔妾自己在那里躺着。” 静嫔勾起唇角,漂亮的脸庞上染了淡淡的忧伤,“有时候,嫔妾会想,慧儿托生成一个公主,大约就是为了来救嫔妾的命吧。” 第224章 白费了一年的心 衡月自然明白静嫔话中的意思。 只她还不敢表现的太明白,只微微露出些惊讶的神色。 而静嫔只笑着继续说道:“这些年,嫔妾反复在想……当时能有孕,到底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坐胎药管用,还是那段时间皇上宠幸颇多?思来想去,或许是两者相加,才能让嫔妾那般巧的,在先帝重病时有了身孕。” “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称为贵子,若是在先帝未亡时怀上,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时候。”静嫔静静说着,“嫔妾也是愚钝,这许多年,才逐渐想清楚其中的关窍。” 衡月轻轻点头,静嫔解释的这般明白,她也该懂了。 她轻声道:“若姐姐当日生的是皇子……” “那只怕就,无人为嫔妾止血,无人管嫔妾死活,而嫔妾拼死生下的孩子,也只能认仇敌做母亲了。” 静嫔淡声道。 衡月微微蹙起眉头,抿唇,没说什么。 静嫔低声道:“娘娘可怪嫔妾,之前未提醒娘娘小心皇后?” “不,你提醒过,是我当时没太在意。”衡月说道。 如今想来,她有孕的时候,向来不爱与人来往的静嫔能跟着诚妃一次次往她宫里来,还有说过那些很有深意的话,原来都是这般原因。 衡月叹了口气:“辛苦姐姐了。” “当日嫔妾未与娘娘说起全貌,一是因为,赵妃娘娘的身孕还在娘娘之前,嫔位以为……” 静嫔叹了口气。 衡月点头:“是,我也没想到会早产。” “娘娘早产那日,嫔妾听说皇上一直在,便未来探望娘娘,还请娘娘原谅则个。”静嫔起身,低头,行了一礼。 衡月也起身,走过去扶起她:“姐姐不必这般。” “今日与娘娘所言之事,还求娘娘……莫要告知旁人。”静嫔低着头,细细的脖颈弯出一个漂亮却又脆弱的弧度。 衡月自然应下。 其实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静嫔从前的身份,对皇后的厌恶,古采女这一年琴技的突飞猛进,期间种种,不言而明。 静嫔笑着抬眸,感激的看了眼衡月。 衡月低声道:“从前不知姐姐安排,到让姐姐白费了一年的心。” “到底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硬捧也无用,娘娘何必说这般的话。”静嫔低声道。 衡月便笑起来,静嫔也笑,两人对视一眼,衡月道;“不知姐姐日后还有什么打算?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嫔妾宫中,除了古采女,还住着一位姓李的才人。”静嫔细细说道,“她虽不善言辞,但面容姣好,身段更是百里挑一。” “我明白了。”衡月点头。 却见静嫔越发高兴,一双眼睛水波潋滟的看向她:“娘娘不生气便好。” 衡月一愣,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颇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我是那般小心眼之人?” “为情所困的话,不算小心眼。”静嫔笑道。 衡月简直忍不住想翻个白眼,静嫔却道:“毕竟从前,嫔妾也是个这般的小心眼。” 衡月顿了一下,静嫔继续说道:“好在如今都过去了。” “姐姐的性子,当真让人喜欢。”衡月赞道。 静嫔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 衡月想了想,凑近静嫔说了几句话。 静嫔有些惊讶的看了眼衡月,但犹豫之后,还是点头应下了。 衡月便笑了起来。 没两日,她便见到了那位姓李的才人。 那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笑起来与古采女有几分相似,都是甜甜的感觉,而那身段,果如静嫔所言,很是优越。 李才人有些羞涩的按照静嫔的要求给衡月跳了一曲,衡月简直忍不住要为其喝彩。 实在是,娇媚柔韧。 衡月虽是外行,但看过去,只觉比宫中的舞姬跳的都要好许多。 面对衡月的夸赞,李才人有些羞涩的微微低着头,静嫔也笑道:“娘娘快别夸了,枫儿是个腼腆性子,回头让娘娘说的要羞哭了。” “静嫔娘娘……”李才人有些嗔怪的开口,这一下,衡月却知道为什么静嫔会让古采女先到皇上面前了。 实在是,李才人面容身段无一不美,但这声音,却有些粗哑,想来不太能讨皇上的喜欢。 衡月与静嫔对视一眼,眸中都写着同样的可惜。 若是再有一把好嗓音,那般的李才人,当真是个尤物了。 “这般也好。”衡月思索着说道,“既如此,不如以毒攻毒……” 她原本的计划要稍微改一下了,将李才人推到皇上面前的时机,还要再选一选。 第225章 还未娶妻? 李才人应该是也知道自己的短处在哪儿,说完一句话后便抿唇站在一旁,不肯再开口。 衡月与静嫔商议着该如何将李才人推出去,但思来想去,见到皇上总不能不开口。 “我原本想着,让她风寒一场,到时候便称作风寒未愈,或许能糊弄一二。”衡月手指抵在唇边,低声与静嫔说着。 静嫔叹息:“娘娘不知,李妹妹羞涩便是因此,这一年嫔妾用了许多办法,也是她自己不肯走出去。” 原是这般。 难怪之前的时候,静嫔提起这位李才人,便要吞吞吐吐,话说的也含糊。 衡月侧头看了眼郁郁的小姑娘,叹道:“不行回头问问余御医,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治嗓子。” “诶,嫔妾还未问过。”静嫔想起,招手让李才人过来,“你这嗓子,是天生如此?” “嫔妾,幼年一次高烧,之后便,这般了。”李才人小声说道。 听得出她确实很少说话,断句都不太自然的模样。 “那不知能不能医好……”衡月思索着,也不必等明日了,直接带着李才人回了玉笙楼,又让人去传余御医。 余御医来的很快,给衡月请完平安脉后,笑道:“娘娘一切安好。” “劳烦余御医,再给这位妹妹瞧瞧,她之前生了场病,嗓子便不太好了。”衡月温声道。 余御医称一声“不敢”,走到李才人跟前,再道一声“请娘娘脉”。 静嫔小声凑过来,笑道:“娘娘估计不知,这位余御医,是不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 “哦?”衡月一愣,再看余御医,虽然身形颀长相貌英俊,但因她平日所见男子不是上官征便是上官彻,还未察觉到余御医的出彩。 “自然不是世家女啦……”静嫔只得又解释了一句。 衡月明白过来,那些高官家的女儿或许看不上一个御医,但官职低一些的,估计还觉得高攀。 毕竟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也算颇得圣心。 “余御医还未娶妻?”衡月倒是不知了,余御医瞧着也二十的人了。 静嫔点头,笑道:“看来娘娘不太打听外面的事情呢,日后有时间,嫔妾来与娘娘说说话。” “那太好了,我正愁什么都不知道呢!”衡月笑道。 那边余御医已经给李才人诊完脉,起身回禀衡月道:“这位娘娘嗓子有伤,一直未好,如今要治只怕要艰难些。” “能治?能治就好!”衡月马上拍板,“会多艰难?” “不瞒月妃娘娘,这位娘娘嗓子伤情在内不在外,若想要治,需得先伤再治,恐要吃些苦头。”余御医答道。 衡月微微蹙眉,却听李才人怯怯却急切的开口道:“我、嫔妾想治!” 她迫不及待起身,对着衡月跪下,用那把沙哑的嗓音道:“吃什么苦头嫔妾都不怕,嫔妾、嫔妾想治!” “那便治!”衡月拍板,又对余御医温和道,“还是要劳烦余御医了。” “娘娘客气,那臣先给这位娘娘开个药方,用上三日,再来复诊。”余御医说道,“期间或许会觉得嗓子疼,不必担心。” “多谢余御医,”李才人哑声道,又对着衡月和静嫔磕头,“多谢月妃娘娘,多谢静嫔娘娘!” “总共大概需要多久能治好呀?”衡月问道。 余御医沉吟片刻:“至少也得半个多月。” “行,那劳烦您。”衡月说着,对着绿柳使了个眼色。 绿柳心领神会,揣了个荷包便跟着出去送余御医了。 刚才当着人的面还要小声说, 这会儿人走了,静嫔便开始八卦起来。 “嫔妾还未进宫便听说,这京中男儿,最受闺秀欢迎的便是靖王和余御医。”静嫔半掩着口,小声说道,“当然,肖想靖王的还是多一些。” “靖王,也还未娶妻么?”衡月还真不知道。 静嫔自是比她了解的:“靖王如今是唯一在京中的王爷,婚事轻不得重不得,他自己又一直推脱……” 衡月恍然点头。 那上官征定是乐见其成了,毕竟若上官彻娶一个太差的王妃显得像是他虐待弟弟,但是娶一个身家太好的王妃,也定不是他乐意见到的。 一瞬间,衡月心中划过些什么,但她没抓住那种感觉,只蹙了蹙眉。 “再说这位余御医,据说幼时定过一门亲,但不知为何没能成,他却痴情的很,一直不肯再相看其他女子……”静嫔继续小声说道。 衡月思路被打断,微微侧头看她,忍不住便想笑。 这位静嫔,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但一开口全是八卦,实在是有种反差的好笑。 第226章 走水了 两人真说着,外面传来通报声,说诚妃来了。 衡月和静嫔对视一眼,犹豫之后,衡月道:“绿柳,先带李才人到楼上休息一下。” 刚回来的绿柳领命而去,诚妃进来时,看到的便只有衡月和静嫔。 倒也不是不能对诚妃坦白,只是若详细说起来,事情便复杂了。 尤其李才人还是静嫔养了一年准备了一年的选手,在出现在皇上视线中之前,还是少见人为好。 “哼。”诚妃进来,便要傲娇的哼了一声。 哼的衡月忍不住都要笑起来,诚妃一歪头:“月妃妹妹还要笑,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背着我关系这般好了,竟是能日日都在一起!” “诚妃姐姐误会了,是嫔妾生病,想蹭月妃娘娘的光,看一看余御医。”静嫔柔柔的笑着,很是温婉,“诚妃娘娘莫要生气了吧。” “你病了?怎会听说,慧儿可好?”诚妃一愣。 静嫔点头:“最近总也睡不好,觉得胸口难受,又不是什么大病,不想再叫太医闹的人人知晓。月妃娘娘这不是每三日都有御医来诊脉,嫔妾便来沾个光。” “太医如何说?”诚妃蹙眉,还真有些担心的模样。 静嫔不好意思的笑笑:“只说是苦夏,老毛病了,姐姐不必担心。” 诚妃这才走过来坐下,叹了口气道:“我就说你平日吃的太少了。” “生二公主落下的病根,姐姐又不是不知晓。”静嫔淡声道。 衡月想起什么,问道:“二公主是夏天里生的?” “是,生在七月。”静嫔笑道。 衡月不由又在心中咋舌。 先帝薨在腊月里,那会儿,静嫔应是刚刚查出有孕。 皇后,魏家,对先帝死期的判断,竟如此精准…… 衡月忍不住心中恻然,忽然感觉想斗败皇后实在困难重重,魏家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一般立在那里,如何能撼动? 那边诚妃已经和静嫔聊起来养公主的趣事,衡月想自己的事情却是想的入神,忽冷不丁听到诚妃提及“魏家”。 她侧耳去听,然诚妃只说了句“魏家近日又进宫了”。 衡月连忙截住话头:“魏家是担心皇后娘娘吗?” “应该是吧,不过如今进宫也见不到皇后娘娘。”诚妃叹道。 衡月却察觉出不同寻常来。 如诚妃所言,便是进宫也见不到皇后娘娘,而魏家是给皇后带信又实在简单,为什么还非要进宫去。 这般如此引人注目,都传到别宫来了。 除非,魏家的目的,就是想让旁人知晓…… 衡月一时猜测不透,看诚妃和静嫔似乎并不觉得奇怪的模样,便也暂时将此事搁置,不再多想。 天快黑时,宫人来报,说皇上去了白才人处。 三人一时静默,片刻后,诚妃先笑起来:“诶,两位妹妹不若去我那里用晚膳?咱们可以在院子里烤肉,带上慧儿和二皇子,对了,我那还新养了一只小狗,仪儿甚是喜欢,想来慧儿也会高兴。” “那嫔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静嫔微微笑着说道。 衡月也应了,不过二皇子晚上睡的很早,她去玩了一会儿,便抱着箂箂回来了。 “主子,二楼的那位在你们离开不久就走了。”留守宫中的夏莲回禀道。 衡月点点头,李才人也是有趣,得知诚妃来时便自觉的站了起来。 大约是今日听静嫔提了几次靖王,衡月这晚竟还梦到了上官彻。 在云晚湖边,男子深情款款的表白很是动人,原本应该来打断这一切的上官征并未出现,衡月左右为难,并不想答应,却被上官彻直接带出了宫…… 出宫,哪怕是换了另外一个院子住,依旧让人开心。 衡月还在梦着,便忽然被人推醒起来。 绿柳的脸上满是着急:“主子,不好了,外边走水了!” 走水! 衡月一惊,马上坐了起来。 这别宫依着山林,若真有大火烧起来,那可真是麻烦了! “虽说现在走水的只有两三个宫殿,但离咱们比较近,主子还是先起来——” “箂箂呢!”衡月一惊,“箂箂!” “主子放心,二皇子已经在院子里了。二皇子还在睡,奴婢让小德子抱着他呢。”绿柳一边安抚,一边拽了件披风盖在衡月身上,便扶着她走出去了。 站在院子里,衡月便能闻到那股烧焦的味道。 举目往去,果然旁边的两个院子都烧了起来。 也幸好这别宫地方大,院子和院子之间相隔较远,火势一时半会烧不过来。 宫人糟杂的灭火,衡月略有些狼狈的抱着箂箂等在院子里,也是这时,外面响起通报声:“皇上驾到!” 第227章 莫须有的罪名 衡月马上含了一包眼泪,扭头喊道:“皇上!” “月儿。”上官征也是一身寝衣,披着一件薄披风,大踏步走了进来。 见到她瘦瘦小小的站在那里,还抱着他的孩子,一脸的惶惶然,上官征眉头便皱紧起来。 他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又蹙眉去看她怀里的人:“箂箂可好?” “他还在睡……”衡月露出箂箂圆圆的小脸,又往上官征怀里挤,“皇上,吓死嫔妾了……” “别怕,朕这不是过来了。”上官征揽住她的肩膀,细细安慰。 文忠在后面说道:“月妃娘娘不知,皇上听说消息便马上往这边赶来,一刻也没耽搁呢。” 衡月便羞涩的笑了起来。 “那边两个院子暂时都是空置的,倒也没有人员伤亡,朕只是担心你离那太近了。”上官征叹道。 衡月也蹙起眉来:“不知为何会这般?怎么会忽然走水呢?” “朕使人去查了,不管是谁,朕都严惩不贷!”上官征沉声道。 似乎已经笃定的相信此事是人为。 好在发现的及时,来的宫人也多,火势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衡月才刚放下些心,却听到一声声尖叫响起,是从着火的宫殿里发出的。 “皇上……”衡月有些担心,靠近了上官征一些,上官征也握住她的手,蹙眉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片刻后,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跪在二人身前,浑身都在哆嗦,明显吓得不轻:“回禀、回禀皇上,奴才、奴才……” “好好说话!”上官征怒道。 那小太监原本就在怕,又被这般一呵斥,竟吓的白眼一翻,僵硬的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衡月更害怕了:“皇上,这、这……” “莫怕,奴才不中用,拉出去便是了。”上官征皱着眉,好在终于有个口齿伶俐的过来,清楚的回禀了那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儿。 上官征却听的越加惊怒:“什么?有个人在里面?” “是、是……刚刚奴才大胆,上前仔细查看,似乎是……似乎是……”小太监有些游移,被上官征踹了一脚,才连忙磕头回道,“似是古美人……” “古美人?”衡月大惊,“她不是在西北角禁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如此恰好走水……” 上官征怒道:“没听见你们月主子的话?去查!到底是谁,是怎么回事!” 衡月担心的却是,这把火险些要烧到玉笙楼不说,如今原本空置的宫殿却莫名出现一个死掉的古美人…… 而古美人,是与她有龃龉的。 这事儿的始作俑者,不是想烧死她,就是想嫁祸给她…… 绿柳显然也想到了这些,握着衡月的手紧张道:“主子……” “别担心,到时候看看,便知道是谁了。”衡月沉着道。 便看谁会蹦出来,往她头上灌莫须有的罪名,那此事是谁指使便可知晓了。 原本只是走水,如今又出了命案,上官征怒不可遏,严令别宫侍卫去查,定要将此事查清楚! 衡月惴惴不安的站在一旁,箂箂又被上官征的怒吼声吵醒,吓的大哭起来,顿时场面更加糟杂热闹。 “箂箂,乖,不哭了不哭了。”衡月接过箂箂小心的哄着,那边上官征听到箂箂的哭声,似有些不悦的回头看过来一眼,又继续回头去吩咐侍卫彻查,也并未降低音量。 衡月垂眸,将情绪掩饰起来。 她抱着箂箂走远了几分,又拍又哄,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又重新哄睡着。 谁知道,她这边还没松一口气,那边上官征又是一声暴喝:“什么!” “哇!”箂箂再次被吵醒,哭闹的越发厉害。 衡月实在没办法,只能对乳母道:“火势已经无碍,你先带箂箂回宫去,让他再睡一会儿。” 乳母应了一声,抱着箂箂回到玉笙楼,衡月便走到上官征身边,略带些疑惑的问道:“皇上?” 凑近了,她才看见,上官征手里捏着一张纸,纸张边角已经被烧掉,好在字迹还算清晰,能看的清楚。 但其上,字字句句,都是对衡月的指控—— 说因皇上宠爱,衡月便对她起了嫉妒之心,故意在御花园等着她,然后便是无妄之灾的指控,让皇上厌了她,将她禁足。 她却是不堪忍受这样的冤屈和侮辱,只想一死以证清白,但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干脆死在玉笙楼旁边。 “若上天有眼,便将这个恶毒的女人送下来与我陪葬!” “若上天不看人间疾苦,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唯求皇上,还嫔妾清白之身,嫔妾也算死得其所,此生无悔!” 第228章 栽赃的遗书 这是一封,古美人的遗书? 衡月看的满心疑惑,甚至在上官征看向她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傻傻的回望着他。 只这一眼,上官征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用另只手轻轻敲了下衡月的脑袋:“怎么这个模样的?不辩白一二?” “臣妾……”衡月此时虽然反应过来了,脸上却依然是一派懵懂,“不理解……” 上官征微微挑眉,衡月继续说道:“便是臣妾真的误会了古美人,那、那也只是一个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呀。古美人何必以命相搏,这、这……” 她小心的抓住上官征的袖子,见他并不反对,微微放心下来,继续说道,“人命多宝贵啊……若是臣妾,才不舍得死,臣妾……臣妾还想陪在皇上身边很久很久呢。” “哦?那若是朕误会了你,也将你禁足了,你当如何?”上官征挑眉问道。 衡月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委委屈屈又乖乖巧巧的应道:“那臣妾会很伤心的……但,皇上不会忘记臣妾的,所以就算一时禁足,皇上也定会来臣妾的……” “是吧,皇上?”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一双长睫却在轻轻颤抖,显然不安极了。 上官征忍不住笑了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是,朕会一直惦记着你的。” 他这般态度,衡月便放下心来。 这所谓的古美人的遗书,其中真真假假,春秋笔法用的很是厉害,若衡月不是自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看这封遗书也要相信了。 更何况,还是用一条人命来状告她。 衡月便这般说了,听的上官征忍不住摇头轻笑。 他说:“月儿是真没见过想寻死的人是何种样子。” 衡月不解看他。 上官征解释道:“她若真觉得是你害了她,又抱了求死之心,还是在临死之前带走你,为什么不干脆点了你的玉笙楼呢?” 衡月恍惚应道:“啊……是哦!” “傻瓜。”上官征好笑的拍衡月的脑袋,“她若真烧了玉笙楼,伤了你或者箂箂,朕定不能轻饶她。所以她便只敢用这种伎俩手段,让朕来罚你。” “竟然是这般!太狠毒了些!”衡月握拳,又可怜兮兮的看向上官征,“臣妾真的,宁愿葬身火场,也不想皇上误会臣妾……” “胡说。”上官征轻轻拍了下她的嘴巴,“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许再说这般话了。” 衡月点点头,又靠在他肩膀上,哽咽道:“那这是谁啊,如此狠毒的心,竟、竟杀了古美人来陷害臣妾……” “臣妾一想到身边竟然有这样的人,都要吓的睡不着了……” 衡月话刚说完,一个侍卫便领着一青衣男子走了过来。 “皇上,这位是刑部的仵作,他查过了尸体,确定是死后才被抛入火场的。”侍卫回禀道。 那青衣男子拱手行礼:“微臣叶青,参见皇上。” “说说。”上官征淡声道。 衡月已经站好,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半站在上官征身后。 那叶青回禀道:“那位贵人鼻孔喉间并无黑灰,可见在进火场之前便已经断了气。若活人在火场中挣扎,多少也会吸入一些烟尘,所以微臣断定,这是死后抛尸。” “果然如此。”上官征冷笑道。 衡月也放下心来。 那古美人不是自尽,这遗书便不可能是真的,其上种种指责,自然也都是假的。 可惜对方费尽心思算这一场,却因身在深宫,并不了解还有仵作这种行业,大约觉得古美人的尸体出现在火场中,死因便是被火烧了。 衡月垂眸,轻轻勾了勾唇,又听上官征与那侍卫和仵作吩咐几句,便让人将古美人的尸首先拉到京郊的义庄。 人只了,她轻轻抓住上官征的袖子:“皇上,古妹妹也是无妄之灾,为何……要先送去义庄?” “此事还有蹊跷,需得细查一番。”上官征温声道。 他没说,今夜的风的东风,那火从西边烧过来,眼看便要烧到玉笙楼。 而玉笙楼再往东,便是他的紫宸殿。 纵火之人要烧死的,又何止衡月一人? 不过一个嫔妃的死后之事,上官征可以给她建衣冠冢,可以给她极致的哀荣,但那仵作说尸体上还有疑点,那便不能下葬,必须查出凶手! 衡月其实也不太明白查案子的种种,只觉得虽然古美人人没了,却好歹也是皇上的后妃,被仵作验尸已经很是不妥,怎么也没想到上官征根本不在乎。 这会儿火势完全扑灭,宫人来来往往的收拾烂摊子,上官征也等的累了,干脆就近往玉笙楼住了一晚。 第二日,衡月便病倒了。 第229章 看错了吗? 第一个来看望衡月的便是文妃。 文妃叹着气:“一早听说此事我还很是惊讶,好好的怎就走水了?还离得你那般近,难怪你要吓的病倒了。” “是妹妹不中用,昨晚又惊吓,又吹了风,早起便头疼胸闷的很……”衡月说着,叹了口气。 文妃道:“你这还怀着身孕呢,本就虚弱,如何能受得了这许多?如今便还是好好躺着吧,这一早是,实在吓人……” 文妃走后,来的便是诚妃。 她进来也说的差不多的话,不过她替静嫔告了声罪:“二公主昨晚有些咳嗽,因为贤嫔那事儿,现在宫中最怕的就是咳嗽了……她又要照顾孩子,又怕过了病气给你……” “还请姐姐帮我去看看二公主,我这里没事的,休息几日就好了。”衡月温婉的说道。 诚妃点点头:“也好,你多休息。” 显然,她和文妃一样,都不知道古美人的事情。 上官征将古美人的死讯暂时隐瞒下来,昨晚在场的宫人被挨个提醒了一番,都让管住自己的嘴,不许说出去。 所以正常来说,后妃应该是不知道古美人的事的。 无论文妃还是诚妃,表现的都很自然,提起走水之事也没有任何滞涩。 要么是完全不知道古美人之事,要么……这也伪装的太好了。 衡月喝了口水,等下一位来访者。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来人的良妃。 不知为何,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的模样,大约之前刚因为古美人的事情被皇上训斥过,她面色不太好,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一共也没和衡月说几句话。 衡月看不出她是否不对劲,只能暂时按捺。 之后,兰嫔,馨婕妤等人也都来看过她,不过也就是坐坐便走了,衡月有心言语试探,也未看出什么。 “主子怎么看?”绿柳问道。 衡月蹙着眉轻轻摇头:“还看不出,再等等。” 绿柳不解:“主子等什么?” 衡月却依旧只是摇头。 她觉得,静嫔应该会来。 虽然只深交了两日,但静嫔的聪慧实在不容小觑,而古美人原本就是她的人,如今丧命,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等到天色擦黑,衡月终于等来了想等的人。 静嫔神色匆匆,却是穿了一身宫女的衣服,又低着头,身边陪着的宫女面上惶然,却也勉强稳得住。 “姐姐怎么这身打扮?”衡月惊讶。 静嫔摇摇头:“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来过。” “姐姐莫不是在防着……诚妃?”衡月小心的猜测,心中微惊。 静嫔沉默之后,略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昨晚……将古美人从院子里拖走的,便是又夏。” 又夏,那是诚妃身边的宫女。 衡月忍不住一惊,直起身体,之后略有些疑惑的看向静嫔:“姐姐知道古美人出事了?” 静嫔睫毛抖动片刻,到底还是说道:“我知道,古美人……怕是不在人世了。” 衡月缓缓松弛身子,没说什么,只看着静嫔。 静嫔闭了闭眼睛:“我知道昨晚你这里附近走了水,皇上都惊动了,便想起临睡前看到的又夏……” “趁着无人注意,我去古美人住的院子悄悄看过……” 静嫔瞳孔紧缩,显然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了,“一地的血,虽然被草草清理过,可、可我看的出,我看的出……” “所以诚妃邀请姐姐一起过来的时候,姐姐便推拒了吗?”衡月轻声问道。 静嫔轻轻点头,又捂住脸:“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但是我真的很害怕……” “那,姐姐没想过去告诉皇上吗?毕竟古美人一个大活人,忽然消失……” 衡月继续看着静嫔的反应,但静嫔的反应毫无破绽,一边颤抖一边小声说道:“我不敢……我、我没有证据,也不是攀扯上这种人命的事情……” “嗯,姐姐莫怕,此事我知道了,我会和姐姐一起想办法的。”衡月安抚道。 静嫔双手捂住脸,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与古美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 “或许,姐姐看错了也未可知?”衡月试探的问道,“早上良妃娘娘来过,我观她神色匆匆,脸色憔悴,或许……” “或许是我看错了,那或许就是我看错了!”静嫔马上说道,她又失神的坐在那里,喃喃自语,“对,一定是我看错了,是这样……” 第230章 让娘娘看笑话了 衡月不动声色看着静嫔的喃喃自语,半晌后,静嫔仿佛才平静下来。 只她一双眼睛依旧是布满血丝,用帕子擦眼泪的时候也太过用力,将眼睛揉的通红。 她勉强笑道:“让娘娘看笑话了。” “无妨,直接看到那一幕,想来确实可怕。”衡月温声道。 静嫔的笑意越发僵硬,片刻后还是彻底收敛,又垂下眼去,叹道:“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看到……那般的场景……” “那姐姐觉得,诚妃为何要杀死古美人呢?”衡月蹙眉,很是疑惑的问道。 “她与古美人无冤无仇,难道是要嫁祸给我,或者……你?” 随着衡月话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静嫔吓的竟险些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她慌乱的道:“怎么、怎么会,她怎么会呢……” “是啊,她怎么会呢。可古美人与她无冤无仇,不也被她杀了么?”衡月叹了口气,满脸忧虑,“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呀?” 静嫔慌乱的摇头,险些将结实的宫女发髻都摇乱了。 衡月实在无奈,从床上下来扶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要再动,然后望进她的眼睛。 静嫔的眼睛里含着泪和惊惧,如果这也是演出来的,那实在是有些厉害了。 衡月轻轻说道:“静嫔,你别忘了,你还是一个母亲。” 静嫔一怔,继而眼神发生变化,眸底越红,但其中的脆弱却慢慢消散了。 她难堪的摸了把脸,又苦笑起来:“我……” 她怕了一天,连上官慧都不肯见,这会儿被衡月提醒,才惊觉自己多过分。 衡月轻柔说道:“你先回去,看看二公主,再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咱们再讨论这件事情。” 静嫔惶惶的抬着头,看着她。 衡月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古美人确实已经死了,皇上也知道了——我只能与你说这么多,你且莫要告诉旁人,其余的,我们明天再说。” 好不容易将静嫔哄好送走,绿柳过来扶住衡月:“主子。” “你怎么想?”衡月问道。 绿柳蹙着眉摇摇头:“奴婢看不出。”她又问衡月,“主子觉得呢?” “你都看不出,我更不知道了。”衡月自谦道。 绿柳有些不好意思:“主子这般说……” “我只是觉得,静嫔好像不是装的。”衡月蹙眉,“她真的很害怕。” “是,奴婢也觉得。”绿柳说着,微微蹙起眉。 衡月却道:“只是看到古美人被拖走,还有地上的血,便这般可怕么?” “还是说,她怕的,其实是诚妃?”衡月有些不明白。 绿柳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说起来,奴婢从前倒是听说一件事……” “嗯?”衡月看她。 “从前还在王府的时候,静嫔无名无分,很是可怜,倒是诚妃娘娘,当时便帮扶她许多。”绿柳犹豫的说道,“但是奴婢也忘记是从哪里听说的了,亦不知真假。” “嗯……”衡月点头,她从前只觉诚妃和静嫔关系好,又那般有缘,都生下上官征的公主。 至于诚妃,起初她们二人倒是有些龃龉,诚妃甚至妄图掌控她,后来见她得宠,便又马上换了方向。 诚妃,静嫔,古美人。 衡月闭了闭眼睛,自觉和诚妃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仇怨,甚至诚妃所求无非就是大公主以后的尊贵荣华,自己好好活着,难道对她,不应该是件好事? 这后宫,人人看起来表面淡然,不慕权贵,但实则人人都想要皇宠,自己得不到,便要人替她去抢,去争。 从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只在皇后身上,如今皇后不在,却是各路人都迫不及待跳了出来。 “绿柳,你觉不觉得……皇上到了别宫之后,似乎心情好了许多。”衡月低声道。 绿柳不知道衡月为何忽然将话题转到这里,她笑道:“是啊,从前在宫中大约还是压抑了些。” 衡月低眸,缓缓勾出一个嘲弄的笑意。 压抑? 不一定是因为在宫中吧。 只不过是皇后没来,皇上平日里,不管多忙,都会翻牌子召幸一个妃嫔。 而且都是位份低又年轻的嫔妃,喜欢了还会多宠几日,似乎少了什么枷锁一般。 原来皇后的影响力,竟这般的大。 衡月轻轻叹一口气,只觉得眼前迷局似乎清晰了一点,但似乎又更加乱了。 她身在其中,实在看不清种种。 而事实证明,古美人这件事,不过只是个开始。 “什么?孙才人溺毙在荷花池中了?!”衡月惊讶的起身,“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怎么还能溺毙呢?” 第231章 警告皇上 来报信的小太监也是一头的汗:“奴才、奴才也不知晓,奴才就是奉皇上命令,请月妃娘娘暂时不要往荷花池去的。” “好,我知道了。”衡月坐在椅子上,微微蹙起眉来。 今日静嫔说好要过来也未来,半上午又出了这般的事情,衡月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这是皇上所居住的别宫啊!怎么还能天天死人? 古美人死的悄无声息,这位新晋的皇宠孙才人却死的轰轰烈烈,大白天飘在了池面上,甚至吓哭了大皇子。 没错,最先发现孙才人的,正是大皇子上官元。 衡月叹了口气,眉头不展:“怎么来别宫避个暑,竟会遇到这般多的事情呢。” “是啊,我也是没想到。”文妃坐在她身侧,又烦躁又生气,“怎会有这般多的事情……” 如今皇后不在,皇上属意文妃掌六宫事,结果就这般事情频出,也确实够她烦的。 也因此,衡月相信动手的人不会是文妃。 文妃若想做什么,在后宫多方便呢,如今到了别宫,大事小情都要她来管着,这会儿再动手,岂不是给自己找事,还拉低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么? “姐姐也是无妄之灾,这别宫也不知冲撞了什么,才来几日,便搭进去……”衡月险些说出两条人命,好在反应极快,“一个孙才人。” “孙才人进宫一年多了,这才得了几分皇宠,便死不瞑目……”文妃闭着眼睛揉着额角,“还有前日夜里的走水,明显是冲着妹妹来的。” 衡月柔弱的叹了口气:“姐姐说的是,如今回想起来,我还是觉得怕的很。” “谁能不怕呢?只怕今日之后,不管谁侍寝得了皇上的欢心,都会惴惴不安吧。”文妃叹道。 这句话说的衡月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她顿了一下,惊愕说道:“难道是……难道是有人杀鸡儆猴,警告其余妃嫔,不许得了皇上欢心?” “这?这!”文妃吓的站起身来,“这又如何控制得了?皇上的心思,谁又能左右呢?” 衡月蹙着眉,没再说什么。 皇上的心思,自然是皇上能左右得了的。 而此举,若是警告皇上……那可有意思了。 敢,且能做出这件事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衡月毫不怀疑,哪怕皇后被关在后宫出不来,她依旧有法子,让人在别宫按时按点的死掉。 “姐姐,你可知这位孙才人的家世如何?” 衡月所想的也就是猜测,她这般问文妃,也是想为自己的猜测寻一层保证。 “孙才人的父亲,孙大人是三品侍郎,不过……”文妃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道,“孙大人与魏大人,素来不甚对付。” 魏大人是谁已不必细说,这么一个姓,就已是尊贵无比。 倒也和衡月的猜测相差无几。 不过,若真是皇后做的,想来不会这般默默无闻,她既做了,便是想让众人知道,皇后威严还在。 那么古美人呢?到底是如静嫔所言,死在诚妃手上,还是其他? 或许,孙才人的死,和古美人的死,并不是一起的,而是恰好凑到一起了。 衡月这般想,可惜上官征却不这么认为。 天色擦黑的时候,他夹杂着一身寒气到了玉笙楼,面色黑沉如铁。 趁着他去换衣服,文忠特特留下来,与衡月说起发生的事情。 原是从宫中送过来的水果,有一份专门指明,说是皇后娘娘特特叮嘱,是皇上喜欢吃,让只送给皇上的。 这也罢了,那篮子葡萄,下半层却是装了桃子,里面有皇后亲手书写的便签,其上文字具体为何衡月已经无法知晓,但据文忠所言,皇上看过之后是发了大脾气。 这或许,就是皇后的示威呢。 你喜欢吃葡萄?可以,我给你送,但我也要提醒你,只吃葡萄也并不可取,你应该再尝尝桃子。 衡月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这全天下,恐怕只有这么一个人试图掌控皇上,扭转皇上的心意了。 却是不知为何。 那边上官征已经洗漱换了衣服出来,脸色好看了些许,但依旧冷冰冰的,坐在那里便开始看书。 衡月心中叹气,这上官征也不知道什么毛病,生气了便非要来她这边,来了却不理人。 她又要去哄了,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的好。 尤其是,衡月也不太想掺和此事…… 若孙才人之事真是皇后所为,那估计之后也只会不了了之,或者皇上随便找个人就当做破了案,也不会深查…… 衡月正想着,却听上官征叫她。 第232章 他忍了 衡月应了一声,暗自调整了一下心情,转身端了杯香气四溢的茶送到上官征眼前:“皇上。” “坐。”上官征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他身边。 然后继续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的手,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也像是在想事情。 衡月也不开口,乖巧的充当一个陪同者。 半晌,上官征才深深叹了口气。 衡月没主动问什么,上官征却扭头来问她:“你知道孙才人的事情了么?” “是,臣妾听小太监来说了,未敢出玉笙楼的门。”衡月谨慎答道。 上官征闭了闭眼睛,仿佛是叹了口气,仿佛也没有,只沉默半晌,忽然又开口说道:“她是自己失足落水的。”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衡月微微蹙起眉心,叹道。 上官征“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衡月歪头看他,猜测他准备怎么处理古美人的事情。 若不是那晚专门找了仵作来,是不是也可以断定为……嗯,自尽了? 等了半晌,上官征也没再说什么,只道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安歇吧。” 再后来,便如衡月所料那般,不管是孙才人还是古美人,都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野,也再无人提起。 半个月后,静嫔仿佛才恢复了勇气一般,能勉强镇定自若的来到玉笙楼,来找衡月说话。 闲话几句后,她似乎也放开了胆子,细声细气道:“嫔妾上次来说的话,娘娘都忘记吧。” “姐姐何时来过?我竟不记得了呢。”衡月笑道。 静嫔便也笑了起来,又感激的看向衡月:“娘娘实在聪慧灵透,嫔妾不能及。” “姐姐谬赞了,我有时候也会胡思乱想,怕的很呢。”衡月说着,叹了口气,“就这别宫中,接二连三的事端频出,谁能不怕呢。” “就是呢。”静嫔半掩着唇,小声道,“嫔妾最近,已经听说不少流言,都说这别宫不吉利呢。” 衡月忍不住失笑。 不吉利应该是不可能,只是有人看不顺眼吧。 两人刚聊完的第二天,衡月便听说,皇上以“太后病体未愈”为由,撵了几个嫔妃回皇后,让其去给太后侍疾。 “兰嫔。”衡月纤纤长指点在这个名字上,轻轻笑了一笑。 可以说她不愧是皇后座下第一嫔吗,竟然连杀人的事情都肯为皇后做。 拿起随手写的几个妃嫔名字的纸,衡月将其点燃烧尽,心中却在想,看来上官征也没找到,到底是谁杀害了古美人。 或许他以为找到杀害孙才人的凶手,便算是破了两起案子了。 “主子,诚妃过来了。”夏蝶进来回禀道。 衡月抬起眸子,笑道:“快请。” 绿柳手脚麻利的将刚刚烧出的灰烬打扫干净,那边诚妃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衡月清楚看到诚妃鼻翼翕动几下,明显是闻到了她刚刚烧掉纸张的味道。 但诚妃什么都没说,笑意都没变,只道:“看到妹妹气色还好,我便放心了。” 不等衡月问什么,她继续道,“文妃姐姐忙的不行,只能让我来看看妹妹。如今这别宫事情也不少,只怕影响妹妹休养。” “我如今也没什么事了。”衡月这般说着,却笑的依旧很虚弱。 诚妃细细看着她,叹了口气:“妹妹两次有孕,本就离的这般近,如此伤身,偏还遇到这般事情。” “原想着妹妹跟着出来避暑,也能好好调整心情,谁知道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都过去了,姐姐就莫要提了吧。”衡月温声提醒。 诚妃顿了一下,讪讪笑道:“妹妹说的对,皇上不喜人再提这些事情呢。” “最近倒是少见静嫔姐姐,”衡月适时的换了话题,“什么时候再让大公主和二公主都一起来玩,二皇子很喜欢两个姐姐呢。” “这宫里小孩子不多,二皇子实在早慧。”诚妃想到什么,小声与衡月道,“大皇子病了这半个月了还不见好,那日我去看他,可怜哦,整个人瘦了一圈,连带着良妃都眼看着憔悴下去了……” 衡月是知道,那日大皇子调皮到荷花池边玩,无意中看到孙才人浮起来的尸体,吓的很了,据说烧了好几日。 “也是可怜。”衡月叹完,回头吩咐绿柳去寻些小孩儿喜欢的玩意儿,去给大皇子送去。 诚妃道:“妹妹就是心善,良妃她……哎。” “良妃怎么了?”衡月眨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奇怪的看向诚妃。 诚妃似乎很是犹豫,片刻后才道:“妹妹莫非是忘了古美人?” 第234章 从前不知 “这个,我未曾听皇上说起过。” 衡月有些不解的微微蹙眉,又笑道,“别宫这块儿多宽敞,还凉快,姐姐着急回宫了?” “没有,只是……”静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眼看便是七月,七月多雨,我担心宫人侍候不好我那几把琴。” 衡月下意识的说道:“这有何难?让人回宫去说一声便是了。姐姐若是不放心,大可与皇上回禀一二。” 说着话,衡月心中转着弯,到最后时已经明白了。 静嫔恐怕是想借她的口,与皇上说这样的话。 而这般之后,皇上定会让人回宫照顾静嫔的琴,大概率也会想去见见静嫔。 嗯,不愧聪慧如静嫔,邀宠都如此含蓄。 心中百转千回,衡月面上却依旧表情没有变化,只微微笑着,“若姐姐不方便,等下次皇上过来看二皇子时,我与他说一声。” “皇上近来少去我那里……”静嫔有些不好意思,“那便要感激妹妹了。” “姐姐这说的哪里话。”衡月浅笑,忽又想起来,“李才人的嗓子如何了?” “正想与娘娘说呢,确实已经好许多了。”静嫔高兴的分享到,“如今虽还有些哑,也能哼个小曲儿了。” “那也算别有一番风味呢。”衡月笑道。 静嫔顿了一下,强笑道:“娘娘的意思,嫔妾明白了。” “姐姐想到哪里去了,皇上到底是二公主的父亲,合该多去看看二公主的。李才人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姐姐看着何时合适便是了。” 衡月笑道。 静嫔眸光微闪,又垂眸,低声道:“是,嫔妾知晓了。” 当天下午,上官征来玉笙楼的时候,衡月便与他说起此事。 她笑道:“从前不知,静嫔姐姐这般温柔的性子,也有如此喜爱的东西。” “静嫔确实,琴艺极佳。”上官征点头,“此事朕知晓了,会遣人回宫将她的琴好好收起来,你与她说一声让她放心便是。” “皇上呀,那是您的妃嫔,又不是臣妾的。”衡月佯怒道,“皇上应该自己去说呀。” 上官征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轻轻捏着衡月的手——也不知他因何养成的这个毛病,总喜欢捏衡月的手。 衡月都习惯了,只当自己是个小引枕,被人捏来捏去的。 上官征笑完才道:“朕近日忙的很,来看你都要挤出时间,哪里还有空看旁人?你呀,这爱吃醋的性子真是要改改了。” “皇上说什么呢,臣妾是真的盼着您去看看静嫔姐姐呀,臣妾才没醋呢……” 衡月越说越小声,将一副娇羞女儿的姿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上官征便笑的更开心起来。 他还装样子答应衡月:“好好好,那朕便听你的,多去看看静嫔和二公主。” “皇上喜欢去便去,还拿臣妾做什么筏子。”衡月小声嘀咕了一句,被上官征好笑的捏住脸颊。 两人笑闹片刻,上官征倒是怕之后自己忘记,叫来文忠,吩咐了宫中爱惜抱养静嫔宫中乐器的事情,又特地让他取一把新琴送去给静嫔。 “羡慕了?朕让你练琴,你总推脱。”上官征看衡月的表情便想笑。 衡月微微嘟起唇:“臣妾没那天赋嘛,只能羡慕静嫔姐姐……” “天赋?你的努力还不到能拼天赋的时候。”上官征笑道。 衡月一愣,收敛表情,却觉得上官征此话说的很是道理。 这日之后,衡月还真拿出些曾经练武的毅力来练琴。 她确实没什么天赋,一首简单的曲子也谈的磕磕巴巴,要好几日才能捋顺。 也好在这别宫地方大,宫殿和宫殿之间隔的还很远,衡月就算弹的难听,也只在玉笙楼自己人面前丢人罢了。 而唯一让衡月觉得高兴的,是箂箂喜欢很喜欢她弹琴。 每次她拿出琴来,箂箂便“啊啊”指着要过来听,在她弹琴的过程中,更是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听的认真。 衡月很是欣慰,就算弹的再磕巴,为了箂箂,她也坚持下去了。 已经六个月的箂箂刚长出第一颗小门牙,坐在那里露齿一笑,实在可爱。 衡月看着都只想抱抱他,一首哀婉相思的曲子硬生生被她弹出喜爱的感觉。 上官征一进来便笑起来:“你这曲子弹的,相思都这般高兴。” “哎,臣妾看着箂箂,怎么也没有那种哀伤的心境。”衡月笑着叹道。 第235章 变了不少 箂箂原本在那里坐的很是规矩,见到上官征走进来,还会象征性的举举胳膊。 上官征笑着一把抱起他,又看衡月:“强词夺理。” 衡月轻哼,反手弹了一手《送君别》,听的上官征好笑:“朕才来,你便要送朕走啊?” “臣妾可没那个意思,就是让皇上听听,臣妾弹的好不好?”衡月歪头笑道,竟让上官征感觉与怀中的箂箂有几分相似。 他一手抱住箂箂,走过去,另一只手扶住衡月。 衡月有孕还四个多月,小腹只一点点凸起,只她这般坐着,便略有些明显。 这是个给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怀里抱着的,就是她为他生的儿子。 活泼,健康,强壮。 而因为他一句话,这个女人又坚持每日练琴两个时辰。 他从未与衡月说过,坐在紫宸殿二层,靠西边的窗户,多数时候能听到她的琴声。 他没说过,是因为他愿意听。 他怕说了,衡月便不好意思再练琴,或者要躲起来了。 这附近没什么相邻的宫殿,离得近的也都被一把火烧没了。 所以他觉得她可以放心的练琴,不管好听难听,他都愿意听。 听着她每日一点点的进步,上官征也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她是为他练的琴。 是因为他一句话,而坚持练琴。 这种心情,竟比处理好一件棘手的政事还要舒畅。 也因此,他便越发愿意往玉笙楼来,怕她不好意思,他多数时间会避开她练琴的时候,只偶尔她弹的不错而他又恰好有空,便能装作不经意来的巧正好听见,再赞她两句。 往往这个时候,衡月便会又骄傲又不好意思的微微抬起下颌笑一笑,那般模样,当真可爱极了。 坐在榻上,上官征捏住衡月的下巴,左右看着,忍不住笑道:“你这怎么还越生孩子越漂亮了?” 瞧这小脸,跟白瓷似的,莹莹发着光,只看着便能想象出那种滑腻的手感。 不说脸,只看手,也是纤秾合度,捏起来很是舒服。 上官征心中轻啧,有些后悔让衡月连续怀孕了。 这般尤物,还是易孕体质,实在是不可多得…… “皇上说什么呢,臣妾都老了。”衡月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扭头挣脱开上官征的手。 心中却只想感谢灵泉。 上一世她身在膳房,也不敢多用,这一世用的肆无忌惮了些——不过也就是每日洗漱用两滴,喝的再用两滴。 此外,给箂箂的衡月也就是一滴两滴的控制。 这种未知的东西,她不敢用的太放肆,也不敢太过依赖。 但天长日久的,改善效果还是很明显。 不止是皮肤,衡月自己能感觉到,是由内而外的都变好了。 身材,肌肤大约是最明显的,导致她现在有孕三个月,从背后看还如同闺阁姑娘一般,腰肢细软。 衡月不太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她曾经在边疆自由自在纵马奔驰,手心有茧子,小腹有硬邦邦的肌肉,因为天天在外面疯跑,皮肤也不是这般的白。 或许不够柔美,却也是漂亮的。 现在,却完全是摆在后宫的一座精致瓷人儿。 但这般的改变,却是对她能立足后宫有益的…… 两人各怀心思,片刻后,上官征略有些不自在的起身道:“朕忽然想起还有个重要的折子未批,还得回紫宸殿,你先睡吧。” “……是。”衡月起身送他,心中却知道。 什么重要的折子,不过是忽然来了兴致,她却不能碰,只能去宠幸旁人了。 她抿了下唇,虽然知道,却还是难免不悦。 绿柳略有些担心的过来:“主子,皇上怎么走了?从前……可从未这般过啊。” “是啊,大约是……快回宫了吧。”衡月轻声道。 已是八月,九月九之前定是要回去的。 宫中的消息接连传来,义疾只在贤嫔身边的几个宫女身上发现了,旁人却是未得的。 就连皇后,提心吊胆这许久,却也是没什么事儿的。 刚来别宫的时候,上官征便几乎每日都要临幸一个妃嫔。 如今快要走了,可能是惦记着这般好的生活回宫后再没有了,近来上官征宠幸后妃也勤勉的紧。 前几日,静嫔便找了个借口,引荐了李才人给上官征。 李才人一支舞跳完,上官征当场便表示喜欢,如今已经是连宠五日的李美人了。 第236章 皇后清减不少 这几日静嫔再来的时候,面上都难免带了些喜气洋洋。 衡月见到便打趣她:“姐姐这般开心,可见是真心为李美人高兴。” “不怕娘娘笑话,嫔妾就是吃青春饭的。自从生完慧儿,身段嗓子都不行了,如今李妹妹,嫔妾是真心拿她当徒弟看的。” 静嫔挽了下头发,笑的温婉和煦,“嫔妾对她也别无期盼,只希望她日后若有能力,多照拂一下二公主便好了。” 这想法,倒是与当初的诚妃一模一样。 衡月含笑喝了口茶,戏谑道:“我听说,皇上很是赞赏李美人的声音?” “大约宫中乐妓都是唱的清甜小曲儿,只李妹妹柔中带哑,别有不同。”静嫔很是识趣,“说起来,还要多谢月妃娘娘帮衬。” 衡月笑了笑,没说什么。 古美人刚被禁足的时候,静嫔急急前来告知前因后果,甚至想用李美人做投名状,和她一起将李美人献给皇上。 结果古美人一死,静嫔又演了一出惊惧害怕,之后便再没提起过李美人的事情。 药照常喝着,余御医还被她们半路拦住请去一次,可若不是衡月今日提,静嫔却不会再说一句。 不过也是,到底是人家费尽心思一年培养出来的,如何能与她这只出了一点点力的分享呢。 衡月笑的没什么变化,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静嫔说道:“八月底,圣驾就要回銮了。” “是么?那嫔妾还有些不舍得呢,这别宫景色真好,地方也大,慧儿可喜欢呢。”静嫔微微拢起眉尖叹道。 衡月只能安慰道:“明年还能来呢,姐姐莫要着急。” 静嫔便舒展了表情,再看衡月的时候,却笑道:“说起来,娘娘两次有孕时间都很是恰好,四月坏,正月生,那时候坐月子也不闷热,还不耽误夏天来避暑呢。” “被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极好。”衡月笑道。 静嫔含笑的眼神在衡月小腹上略过,之后却又叹了口气。 衡月满是不解的模样:“姐姐就这般不愿回去?” “难道妹妹就愿意回去?”静嫔微微撇嘴,凑近衡月,小声说道,“嫔妾可听说了,那位已经完全没事,搬回坤宁宫了。” 衡月笑着斜睨静嫔一眼,笑道:“那也该是文妃姐姐着急。” “你怎知她不急。”静嫔嗔怪的笑道。 文妃自然是着急的。 从出了贤妃那事儿,皇后被迫禁足,这后宫大事小情便都是她管的。 衡月有孕又无甚家世,自是什么都不管的;诚妃不管真假,摆出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也不管宫里事情。 这三个月,文妃在别宫独掌大权,别提多痛快了。 如今眼看要回去,回去之后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她如何能不急? 她总盼着皇上多少能说一句,许她个协理六宫的权利也好,但直到回宫,上官征也未做什么表示。 半路上,文妃大约实在是憋不住,上了衡月的车。 衡月含笑坐着,看文妃眉目急躁的东拉西扯,最后还是问她道:“妹妹是陪伴皇上身上最多的,可有听皇上提过什么?” “提过什么?”衡月满脸懵懂,还随手抓起块点心啃起来。 文妃似乎并不觉得她这般有什么问题,或许在她们心目中,一个宫女上位,又被皇上宠的接连生子,又能懂什么? 文妃便试探的问道:“皇上有没有与你说起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一切安康,已经搬回坤宁宫了。”衡月咽下一口点心答道。 文妃顿了一下,衡月说的这些实在是合宫都知晓的,她想问的却是权利分配。 但看衡月唇角还沾着点心屑的傻样子,文妃自觉也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都说一孕傻三年,众妃嫔都感觉月妃两次怀孕后是越发傻了,最近还沉迷练琴,似乎妄图以此来笼络皇上的心。 实在无用。 文妃便又与皇后随便说了几句便回了自己车上,衡月放下点心,垂眸思索片刻,笑了一笑。 既然文妃这般想要宫权,便帮帮她又如何? 皇后不会以为,没有过上病气便万事大吉了吧? 临近傍晚时候,众人回到皇城。 皇后带着未出行的妃嫔等在门口,见到皇上便深深拜了下去。 在外上官征一直是很给皇后面子的,当即上前扶起皇后,柔声叹道:“皇后清减了不少。” 第237章 回宫之后 皇后垂眸道:“臣妾近来无法服侍皇上身边,很是牵挂。” “是朕之错,让皇后担心了。”上官征面色不变,竟直接说出自己有错这样的话。 便是衡月,也忍不住看了上官征一眼。 原来她从未察觉,在皇后跟前,上官征竟这么卑微。 不过这种话说是夫妻间的情趣也算,所以也不算太过,皇上说得,众妃嫔也只能听得。 皇后的笑也多了几分真心,扶着皇上的手,率先进了后宫。 众妃嫔跟着一起到了坤宁宫,帝后坐在上首,其余人从前往后依次坐下,一个个的也只是看着帝后闲话。 兰嫔也来了,此时斜坐在对面,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波澜的样子。 衡月无法想象这样的人怎么会下手去杀人,杀完还这般无所谓的样子,或许人命在这后宫,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因为时间不早,很快便散了场,衡月往外走的时候忽然感觉被人撞了一下肩膀。 她不解回头去看,却见到兰嫔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经过,还回头递给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衡月满心不明白,思索着回到未央宫。 三个月未归,夏竹却是把宫殿看的还好。 夏荷因为病情严重,早就被挪出宫去,好在终于是保住了一条命,只是据说身上留下了不少疤痕,怕是难以说亲了。 “之前在别宫的时候离京中太远,如今回来了,姑姑这两日便寻个时间,给夏荷送些银子去吧。”衡月先吩咐道。 绿柳点头才应下,外面便有人求见,说是内务府来了,按皇后的吩咐,给月妃娘娘身边再送一个一等宫女。 衡月和绿柳对视一眼,绿柳出去将人请了进来,将别宫带来的灵秀也一起带了过来。 内务府带了四个宫女来给衡月选,主事的太监笑眯眯的还没开始介绍,衡月便直接道:“洪公公来的刚好,本宫这里少了个一等宫女,这段时间在别宫人手不够用,问皇上借了个宫女,这会儿也不用还了,还是劳烦洪公公将她的名字记一下,以后月例跟着未央宫的一等宫女走就是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不紧不慢,但偏偏让洪公公一句也插不上嘴,等她说完,洪公公脸上的笑都僵硬了。 他愣了半天,才讪笑着说道:“这这,这,奴才怎么与皇后娘娘回禀呀……” “本宫所为,又没有不合规矩之处,洪公公为何不能与皇后娘娘回禀呢?”衡月歪头,又笑起,“若真为难也就罢了,回头本宫与皇上说一声便是了。” 她已经是第二次提及皇上,洪公公便是再不懂变通,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呐呐应下。 带来四个宫女,又带走四个宫女,洪公公愁眉苦脸的走在前面,心道这是什么事儿哦。 皇后娘娘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来教导这个四个宫女,不管谁留下,以后那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连带这他也能跟着一飞冲天。 谁知道呢,哎,月妃娘娘竟然从别宫带了个人回来…… 这下,怎么跟皇后娘娘解释,洪公公还得好好想想。 未央宫中,衡月正和善的对灵秀道:“本宫这里都是以夏字命名的,你有喜欢的名字吗?” “奴婢,可以自己选吗?”灵秀有些小心翼翼的。 她在别宫伺候的时候便觉得宫殿巍峨,进到皇宫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到这种地方,灵秀觉得自己喘气声音重一点都是错的。 衡月笑起来:“当然可以。” 灵秀不太敢,又小心的看了衡月一眼,见她实在和善可亲,又想起她刚刚让绿柳姑姑拿了三百两银子去给之前在这里伺候、但是生病了一个姐姐,心里忽然就多了些勇气。 她小声道:“奴婢从前在家中,阿娘常唤小花,奴婢……能叫夏花吗?” 刚说完,灵秀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自量力,名字都是主子赏赐的,她却还敢要求自己来取。 却不想,坐在上首的月妃娘娘却笑了起来。 她还赞道:“夏花灿烂,当真是个好名字,你以后就叫夏花吧。” 第238章 生气时候偏要来 灵秀,不,此时应该叫她夏花了。 夏花觉得这是个很土气的名字,但高贵的妃子娘娘夸她了诶。 她脸颊微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给主子磕了个头。 夏花,以后她叫夏花了诶…… “主子,可要安歇?”夏蝶进来问道,“姑姑出去前叮嘱过奴婢,主子要按时休息的。” “好。”衡月点头,问道,“箂箂呢?” “二皇子已经睡下了。”夏蝶走过去扶着衡月起身,路过夏花的时候才想起来。 记得绿柳说要多带带她,夏蝶笑道,“灵秀随主子一起吧。” “夏蝶姐姐,主子给我改名了,我叫夏花。”夏花小声说道。 夏蝶一愣,笑的更甚,颊边梨涡深陷:“夏花,真是好名字,咱们两个有缘呢。” 夏花也笑起来。 两人一起伺候衡月就寝,一切都收拾好了,却忽然听到通报声,竟是皇上过来了。 衡月惊讶的才坐起身,就要大步走进来的上官征按住。 他道:“你躺着就好,时间不早了,朕去收拾一下。” 衡月乖乖应了一声,等上官征去了净房才微微蹙起眉来。 虽然上官征极力压抑了,但那声音和表情,还是冷的像渣子一样。 旁的不说,今日他们刚从别宫回来,上官征与皇后一起留在了坤宁宫,按理来说,他今晚肯定是要留宿坤宁宫的。 眼看便要子时了,衡月也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才睡的这般晚,怎么上官征这会儿又过来了呢? 绿柳这会儿也才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去打听恐怕也来不及告诉她。 让衡月惊喜的是,夏花真的是个很机灵的小宫女。 趁着上官征去净房的功夫,她悄悄走过来,小声与衡月道:“主子,奴婢听到外面一个小公公说,‘如今皇后脾气也太坏了,竟还给皇上脸色看’……” 她有些不安的看着衡月的脸色,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又不安又期待,像是等待主人评价的小动物一般。 衡月愣了一下,柔声追问道:“还听到什么了吗?” “嗯,前面的奴婢没听清,似乎是因为个什么美人……”夏花小声道。 衡月顿了一下,继而笑起,夸奖道:“夏花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夏花抿唇,羞涩的笑了起来。 这会儿,上官征也洗漱回来了。 他瞥了一眼夏花,问衡月:“新宫女?” “在别宫伺候的臣妾不错,臣妾正好缺人,便将她带回来了。”衡月笑着往床里面挪了一下。 上官征坐在床边,随意的点点头:“你用着好就好。” 他也就是随口问一句,之后便又说起其他。 夏花便悄悄退了出去,出去后看到夏蝶,她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夏蝶姐姐。” “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咱们再排值夜的事儿。”夏蝶笑道。 绿柳此时走了过来,见她二人都站在外面便明白了:“皇上和主子都歇下了?” “是呢,姑姑,夏荷怎么样?”夏蝶问道。 说起这个,绿柳便叹了口气,却也只道:“主子心善给了她三百两银子,只要她别犯傻,这辈子是足够了。” 见夏蝶和夏花同时点头,绿柳又笑起来:“好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在这里。” 见夏蝶还想说什么,绿柳道,“我知道,今日该你了,但是咱们如今回来,以后怕是要辛苦你们四个。我再为主子值一夜吧。” 哄走两个人,绿柳松了口气。 理由是真的,但不是全部。 她刚去打听了皇上这么晚过来的原因,知道皇上此时心情定然不好,只怕衡月会不小心触怒了皇上,这才想着守在外面。 这会儿夏蝶和夏花刚走,文忠便探头探脑的进来了。 他往寝殿努努嘴,似乎在问“没事?” 绿柳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皇上才能不在生气的时候来未央宫啊。” “嗨,你不懂,这是皇上对月妃的看重。”文忠笑道。 绿柳又翻了个白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听到寝殿里响起一声砸了碗的声音! 第239章 听说她失宠了? 完了,这是吵起来了? 绿柳和文忠互相对视一眼,连忙便往寝殿门口去。 “主子?”绿柳小心的敲敲门,提着心等衡月的回应。 片刻后,衡月温声道:“无碍,是我手滑打碎了杯子,你快些休息吧。” “是,那奴婢去收拾一下?”绿柳还是不放心。 衡月笑道:“明儿一早再来收拾吧,这黑灯瞎火的。” 绿柳应了一声,回头对上文忠的目光,还是有些担心。 文忠只能安抚道:“应该是没事,都没听到争吵声,或许真是不小心吧?” 也只能如此想了。 绿柳叹了口气,总也觉得不放心,这一夜也没如何休息。 寝殿里,床帐内。 衡月抬手捏成拳头,轻轻的捶了上官征一下:“都说让皇上轻一些了……” “是朕不好,乖乖,这次咱们换个方向,肯定撞不到床头的小几了……” 上官征抓着衡月的肩膀,被迫中断的滋味实在难受。 他将人小心的转了个圈,又按住她的后背,柔声哄道:“乖月儿,腰再低一些……” “孩子……” “朕会小心,嗯……” 第二天,衡月起的稍晚了些,地上的碎瓷片早就被打扫的干净。 她抱着被子缓了缓神,却见绿柳小心的凑过来:“主子?” “嗯?怎么了?”衡月迷蒙的看着绿柳。 绿柳有些担心:“皇上昨日与主子相处可好?” 衡月一顿,慢吞吞的回答:“挺好的吧……” “可奴婢看,皇上早上出去的时候,似乎……”绿柳踌躇片刻,还是说道,“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衡月轻轻“啊”了一声,有些不解:“皇上心情不好吗?” 顿了一下,她蹙眉道:“那……等会我们去大明宫看看。” 她觉得,应该还挺好的呀? 殊不知,此时的上官征却是食髓知味,又想到衡月才有孕不到五个月,要也不能尽兴,等还要许久,便越加不高兴。 衡月又听绿柳说了昨晚上官征在坤宁宫和皇后吵架的那些话,顿时也不安起来,有些怀疑难道上官征真是生气的走的? 而且那俩人是怎么聊的,怎么还说道什么美人…… 难道是,古美人的事情,皇上质问皇后,但皇后不承认? 应该不会这般直白啊…… 衡月心中百转千回,又与绿柳商议片刻,到底亲手做了一顿午膳,赶着时间送去了大明宫。 见到她来,上官征自是高兴的,只的他这几日莫名火气很大,刚开始吃饭的时候还好,等衡月端了一碗汤给他时,上官征看着那纤纤十指,想起这点温软在自己身上点火的感觉,又觉得有些忍不住了。 但到底在用着午膳,便是皇上,也得顾及面子,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且他自觉体谅衡月,知她昨晚辛苦,不想她再劳累,饭后便说还有要事,让她早些回去,然后转头便宣了李美人到大明宫伺候。 还未回到未央宫,衡月似乎是失宠了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衡月自己听了都要茫然片刻。 啊,原来她要,失宠了么? 绿柳也觉得奇怪,不由和衡月分析起:“起初主子去大明宫的时候,皇上还是很高兴的。” “但吃着吃着饭,似乎皇上就有些不耐烦了……” “我也察觉到了,让我回来休息的时候他很急躁,这又召了李美人去……”衡月抿了下唇,难道真的是她,要失宠了么? 而从这日起,皇上连续三天辗转在后宫不同的嫔妃那里,却一步未踏进未央宫。 三天,足够一个流言尘嚣日上。 尤其是,这流言还有幕后推手呢。 “所以现在外面都在说,本来回宫那日皇上是要留宿在坤宁宫的,但、但是娘娘非说自己肚子疼,将皇上叫了来,才惹了皇上不高兴。” 静嫔坐在那里,小心的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衡月的脸色。 衡阳简直啼笑皆非。 不用想,也知道刻意任由这种流言在后宫传播的是谁了。 皇后,那般要面子的皇后,被皇上半夜抛下,又如何能忍的下呢? 若是从前,衡月肯定不会计较,但如今她自己也拿不准皇上对她是什么态度…… 想起那晚的火热,也不像是厌弃了呀? 衡月这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不自信的感觉,倒是让她明白为什么文妃对权柄看的那般重了。 皇上的宠爱或许会消失,但握在手里的权利才是最真实的。 从前衡月也想过以后,她总觉得要慢慢来,但今日,才彻底明白权柄对后妃来说意味着什么。 第240章 她想要权力 那意味着,衡月至少不必面对此时的境况。 “哟,这不是月妃娘娘吗?怎么,月妃娘娘说自己身子不适,不能向皇后娘娘请安,倒是可以来御花园游玩。” 兰嫔挑着眉毛,对身边的良妃说道,“良妃姐姐看看呀,月妃娘娘如今见了姐姐,连基本的礼节也无了呢。” 月妃微微蹙了下眉,她和良妃应该算是平级,良妃异无贵德淑贤封号,她见到良妃自是不必行礼的。 若是非得要行礼,那良妃也是要回礼的。 衡月没说什么,只看向良妃。 良妃面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蹙眉看衡月:“不管怎么样,本宫比你年纪大一些,又孕育了大皇子,你见到本宫行个礼也是应该的。” “是,臣妾见过良妃。”衡月行了个半礼。 良妃下意识想回一礼,又顿住,不自在的眨眨眼才说道:“好。” “呵,让月妃娘娘行个礼真是勉强啊。”兰嫔又开始了,她一双眼睛看向衡月的时候,总带了些寒涔涔的味道,黑眼珠格外吓人。 她道,“看来月妃娘娘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儿肯定可以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吧?嫔妾便替娘娘,先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想来皇后娘娘定会高兴的。” “倒也不必劳烦妹妹,只怕本宫明日又起不来床,倒让皇后娘娘白高兴一场。”衡月笑道。 兰嫔一顿,忍不住便嘲讽道:“明日身子会如何,月妃娘娘今日便知晓了,实在是厉害的很呀。” “还好,本宫还知道,明日兰嫔妹妹定是无事,能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的。”衡月笑道,“不如兰嫔妹妹这便去与皇后娘娘说一声,让娘娘高兴高兴?” “你!”兰嫔一怒,良妃有些尴尬的拦住她:“哎,哎,月妃妹妹这话就有些过了,兰嫔妹妹也是好心。” 可惜她充当和事佬,兰嫔根本不给面子,衡月被激起真火,也不准备想让。 这会儿,却是文妃来了。 她人未至,便先笑道:“哟,几位妹妹都在这里呢。” 便是良妃比文妃大上几岁,此时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句“妹妹”。 文妃来了,却连多看一眼良妃也没,只笑着拉住衡月的手:“月妃妹妹身子最是孱弱,站了这半晌,也该休息了。” 衡月承了她的好意,点头应道:“是有些累了。” “走吧,正好本宫送去你回去,还有事与你商量。”文妃笑盈盈的扶住衡月的小臂,又对着兰嫔一挥手,“好了,都散了,回去歇着吧。” 面对文妃,兰嫔一个字也没有多说,该弯腰弯腰该行礼行礼。 衡月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蹙了下眉,扭头对上文妃时又是一张笑脸:“姐姐寻我何事?” “哎,原想去劝劝你,莫要跟那些个流言,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好,尤其你这还怀着孩子呢,不要计较那许多。” 文妃苦口婆心,又压低声音道,“不管你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后宫唯一生育过两个孩子的嫔妃,自己可别犯傻,安心待产便是。” 这是连文妃也觉得她失宠了,连忙来劝一劝。 衡月无奈,淡淡垂了眸,却是难得的吐露心声:“姐姐,我……我实在不知为何,讨了皇上的不喜。” “傻妹妹,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或许并不是你的错,是皇上,有了新鲜的便暂时忘却了旧人,也是寻常。” 文妃只能叹道,“傻妹妹,莫要想那般多了,身子好好的就很好。” 衡月接受了她的说法,又谢过她,顺便恭喜:“听说皇上已经让内务府准备姐姐的册封典礼了,到底是四妃之一,金册金宝都是要有的了。” “哎,还早呢。”文妃这般说着,眼中却是志得意满的笑。 她之前被封淑妃,但因为后宫事情频出,说好的册封典礼都没办,金册也无。 众妃嫔恭喜了一段时间,还是文妃自己说,尚未正式册封,先不称淑妃,才改回了原先的称呼。 不过她这个妃位也是去岁冬日刚得的,热乎的很,又是如今妃位上唯一一个没有生育而晋封,还掌过宫权的,足可见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大约也是因此,今天文妃去了,兰嫔多一句话都没有。 兰嫔便拿良妃当抢,敢对衡月不敬,对着文妃,却一句废话不敢多说。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吧。 第一次,衡月心中升起蓬勃的欲望。 她从前想要皇宠,想要孩子,想要皇子平安长大,想要平反楚家的冤屈。 如今,她还想要权力。 第241章 哭笑不得 等上官征后知后觉听说后宫流言的时候,衡月已经病了十日未见人了。 那天文妃说的话她听进去了,所以衡月安心待在宫中谁也不见,什么话也不听,好好养胎,好好带箂箂。 上官征来的时候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就,哎。” 衡月不明白他的意思,送上茶后乖巧的站在一边,仿佛并不委屈。 “过来。”上官征无奈,对她招手。 衡月走过来,被上官征拉住,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仿佛有些不自在,微微挣扎了一下,又被上官征按住腿。 上官征简直是对她没有脾气:“旁人那般说你便信了?也不来问问朕?也不来寻朕?朕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臣妾也纳闷呢,皇上待臣妾,挺好的呀,可为什么她们都说臣妾失宠了呢……” 衡月咬着唇,怯怯的看向上官征。 那小脸,白生生的,唇瓣又被她咬的鲜红,无辜委屈极了。 上官征喉结上下滚动片刻,倾身咬了下她的唇,换她掩口一个惊呼才道:“还不是朕体恤你怕你累到,又实在喜欢你,一见你便想……着才忍着不来看你,倒是你,也不来问个清楚,便信了旁人?” “臣妾以后只听皇上的,再不信旁人了。”衡月捂着嘴,瓮声瓮气的说道。 上官征又觉得好笑,扒下她的手,看了眼那红唇,竟还真印着两个牙印。 陪着她略有些茫然的表情和不知所措的眼睛,真是……要命。 娇媚不自知,偏浑身上下都像水豆腐一般,让人一碰到就爱不释手。 偏还在孕期,这让他怎么疼她? 上官征心底叹气,轻轻的搂住人,问道:“可委屈了?” “没有呢,臣妾觉得,皇上总会想起臣妾的。”衡月万分懂事的说道。 上官征便又摸了摸她的头,只觉得她无一处不乖巧,无一处不可爱。 衡月便慢慢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片刻后,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似的小声问道:“那皇上以后,会厌弃臣妾吗?” “绝对不会。”上官征自己也未多想,直接冲口而出。 话出口,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从前喜欢衡月,自是因为她的脸。 可如今,问他祝芸容是什么样子,他却感觉像是有些记不清了。 明明今年才刚见到,但回忆起了,却只有衡月似嗔似娇的模样。 可祝芸容明明不是这样的。 上官征沉默了一下,却显得那句话便有些假了。 衡月也未放在心上,只高兴的道:“那皇上说了,臣妾便信了,就算是再有下回,不管旁人说什么,臣妾都不听的。” 这般可爱的人,又只能依靠他。 猜着他或许是厌弃了,却也不敢来问他,只将自己默默关在了宫里…… 还怀着孕呢,岂不是容易多思多想,会不会半夜偷偷掉眼泪? 上官征把自己想的难受,抱着衡月拍了又拍,什么祝芸容已经忘在了脑后,只恨不得将衡月融进怀里一般。 连续三日,皇上下了朝就到未央宫,晚上也是住在这里。 月妃复宠的流言比失宠来的还猛烈,皇后实在坐不住,暗示了皇上一句,还被皇上训斥让她管好自己。 偏此时,李美人有孕了。 静嫔来看望衡月的时候简直是忍不住那笑意,不住与她说着:“娘娘不知,皇后得知李美人有孕的时候那个表情……哎,真恨不得画下来给娘娘看看。” 衡月有些不明白:“李美人有孕,她为何会不悦呢?” “或许在皇后心中,这后宫谁生育子嗣,总得她说了算吧。”静嫔的笑一瞬间便冷了下来,她道,“从良妃到诚妃,再到嫔妾,娘娘,以及馨婕妤,几乎全是她安排的。” “李美人,却是嫔妾安排的。” 静嫔哼笑,“她大约是没想到,哦,原来不必她的准允,这后妃也能怀上孩子啊。” 衡月被她这般促狭逗的失笑,摇头道:“姐姐别开玩笑了,这后妃有孕自是皇上说了算,皇后娘娘又能控制得了么?” “她自然控制得了,否则你以为,为什么皇上登基之前,只有一个大皇子呢。”静嫔冷笑道。 第242章 为何那般说 这般一说,衡月又想起赵妃。 从赵妃有孕,前前后后出了多少事情,若不是她那梅子相助,赵妃吐也吐的一尸两命了,更不用提后来的落水,还有万婕妤之事。 这般说来,皇后确实可以安排有孕的。 她可以安排自己愿意的后妃去伺候皇上,当然皇上也有一定的自由,但自由之后,面对的大约就是皇后的盯视了。 皇后不会允许她不想人的怀孕,当初衡月有孕,也是在查出来之前得了她的坐胎药,所以孕期和赵妃相比,还算安稳。 “那李美人那里……”衡月犹豫的问静嫔,“你准备怎么办?” “嫔妾与皇上应诺,定会好好照顾李美人。”静嫔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那些手段我是都见识过的,娘娘不必担心,李美人定能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衡月点点头:“那便好,你们小心些。” 犹豫一下,她还是道,“姐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或者去寻诚妃相助也好。” 她知道,从别宫回来之后静嫔就和诚妃稍稍远了些。 诚妃几次热络,没收到什么回应后似乎也淡了许多。 谁都不是傻子,察觉到静嫔的抗拒,诚妃便也不了了之了。 不过衡月觉得,静嫔倒也不至于就非得和诚妃划清界限,诚妃既然能封妃,自也是有她的本事,与之交好总归不是坏事。 却不想,静嫔浑身一僵,直接拒绝道:“我不太想……” “那姐姐便来寻我好了。”衡月表示很是理解。 静嫔抿了下唇,抖着声音说道:“我、我有时候闭上眼睛,还是能看到那一地的鲜血,那绿草上都是血迹……娘娘,嫔妾实在害怕。” “是我不好,不该提起这个,你别想了。”衡月连忙劝道。 静嫔深呼吸几口气,又无奈笑起:“娘娘大约会觉得我有些矫情吧,但是我,哎,从前我以为她也不过是和我一般,都是被皇后逼迫的可怜人儿。” 衡月微微垂了眸,不由在想。 那如今呢?如今静嫔可是觉得自己和她一般,都是被皇后强迫的可怜人,所以才会与她走的这般近? 衡月垂眸没说什么,喝了一口茶,又笑道:“总归李美人怀孕是喜事,我最近不方便去看她,姐姐帮我带些东西给她吧。” “好啊。”静嫔应了一声,面上笑意依旧勉强。 衡月招手,让绿柳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姐姐帮我看看,可还合适?” “娘娘这里都是好东西,自是合适的。”静嫔看了眼那寓意极好的摆件,终于笑的真情实感了些。 衡月却摇头:“姐姐还是谨慎些,找太医来查看一下吧。这些东西放在未央宫的私库中,我也不知是谁送来的,万一其上有什么,伤到李妹妹就麻烦了。” “娘娘心也太细了。”静嫔这般嗔怪的说着,却并没起身离开,到底安稳的坐着等太医细查了那摆件才算完。 等她走了,夏蝶一撇嘴:“还说主子心细,奴婢瞧着和合宫娘娘,没有一个比静嫔娘娘心细的。” “夏蝶!”不必衡月,绿柳便呵斥她道,“嫔位主子也是你能妄议的?还不快求主子饶恕?” 夏蝶也是第一次犯这种口舌,马上慌的要跪下。 衡月看她眸底的惊慌,知她应是一时冲动才这般,便好奇问道:“你为何那般说静嫔?” “主子不知么?这合宫的宫人都是晓得的,她景阳宫的差事是最难做的。”夏蝶撇撇嘴。 衡月越发来了兴趣:“如何难做?” “静嫔本就挑剔,事事要求过高,在对待二公主的时候,更是不得了。”夏蝶见衡月感兴趣,干脆挺直了身子,连比带划的说道,“水太热了不行,太凉了不行,穿的衣服里面有一点线头也不行,给二公主的膳食上要求更是细致……” 她絮絮说着,最后总结道,“宫人都说,比三个皇子加起来养的还麻烦了。” 衡月倒是真有些惊讶了,万万没想到静嫔竟然这般。 “平时看起来也不这样呀,咦,她是不是没喝过我这儿的茶?”衡月后知后觉想起来,似乎每次静嫔走的时候,那桌子上放的茶来时是什么样子,走时还是那个样子。 绿柳收拾过几次,也记得:“是呢,似乎每次都是满的。” “嗯……”衡月笑起来,“倒是有趣。” 静嫔着意打造了一个大大咧咧的形象,但其实心细如发,对各方面要求也都很高,偏还不肯表现出来。 这般的人,衡月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但平时看二公主和咱们二皇子一起玩的时候,也并无什么不同啊。”绿柳忍不住说道。 夏蝶表情比刚刚更加难看,她说:“别提这事儿了,就因为这个,奴婢才更不喜欢她。” 第243章 谁在乎谁呢 这话说的衡月马上察觉到不对。 她问道:“是何意?” “奴婢听说,每次回去,静嫔都要彻底给二公主洗个澡,嫌她在地上玩土什么的,太脏了。”夏蝶说着又生气起来,“在这里玩的时候她可不是这般,回去就变脸,真是……” “好了,起来吧,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关起门来说,在外面,还是要管住自己的嘴。”衡月淡声道,等夏蝶起身,便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夏蝶说了这许多,没想到衡月也没生气。 她嘻嘻笑了一声,便告退离开了。 只她一走,衡月的表情便慢慢收敛下来,明显不悦。 作为一个母亲,原以为孩子的玩伴是真心愿意与孩子一起玩的,结果回家之后还要遭到别人的嫌弃…… “主子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绿柳只能这般劝道,但其实,她心中的气也不比衡月少。 箂箂那也是绿柳给予厚望的小主子啊,凭什么要被人嫌弃? 还脏?他们二皇子身上只有奶呼呼的味道,可爱极了好吗! 但绿柳只能劝衡月:“主子也不必与她们计较这许多,见面三分笑便是了。” “你不必劝我了,我都知道。”衡月只是需要时间来调整。 静嫔和诚妃离了心后,便一门心思与她交好,虽然中间出了李美人的事情,但衡月也能理解,毕竟是人家辛苦调|教了一年的宫里人,自然是要给她争面子的。 但今日知道的事情,实在让衡月有些,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静嫔了。 这会儿温柔笑着的人,谁知道回去后会怎么咬牙切齿的嫌弃你呢? 嫌你茶水脏,嫌你孩子脏,那肯定也嫌你桌椅脏…… 是了,在外面遇到文妃,文妃总会上前来扶住衡月的胳膊,带着她一起走。 但静嫔却是一直在站着她身边,便是最亲密,也保持了一定距离,不会有肢体接触。 从前不觉得的事情,此时回想,却太多问题了。 衡月轻哼一声,一手撑住额头,不想再说什么。 她想,她只是太寂寞了。 在这后宫,哪怕生了孩子,哪怕皇上常来,哪怕绿柳她们都一心为她,但她还是会觉得寂寞。 从前还有个祝薰烟需要她操心,有个童翠要她照拂,如今也都没有了。 上官征是皇帝,是她的上司,她要伺候他的喜怒哀乐,不敢表露半分真心; 绿柳待她,大约也是同样的心情。 所以,明知静嫔有问题,明知静嫔之前的崩溃恐惧很大可能是装出来的,衡月还是想要这个朋友。 她想要一个朋友。 可原来,在这后宫,不仅是皇帝的真心难求,所有人的真心,都难求啊…… 情意如此,让衡月如何不思念家人妹妹呢。 她闭了闭眼睛,耳听着箂箂欢快的笑声,忽又勾唇笑了笑。 她倒是想起一件事。 当初怀箂箂的时候,她就很是依恋上官征。 那个时候,祝薰烟刚没了,衡月只觉得一颗心无处安放,又因有孕时常多愁善感,而上官征也愿意哄她,她便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他的神色。 后来,知道祝芸容的存在时,说不伤心是假的,好在生完箂箂后,她也没那般需要一个人来依赖了。 这回,大概也不过就是孕期多愁善感,觉得需要感情的原因吧。 从古美人出现的那天,她就该知道,静嫔是有很多自己小心思的。 衡月轻笑着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糊涂啊。 与这后宫任何一个妃嫔相比,倒是上官征更值得依赖了。 毕竟,他渣的明明白白。 于是这天,上官征再来未央宫的时候,收到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待。 他甚至都有些受宠若惊起来,看着衡月挺着肚子为他忙这忙那,忍不住便将人捉进怀里。 衡月坐在他腿上时还有些小心翼翼:“臣妾如今可是有些沉了。” 她这话才说完,就换来上官征一声哼笑,然后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寝殿走去。 衡月“哎呀”一声,抬手搂住上官征的脖子,又笑着轻轻捶了他一下:“皇上真是,吓臣妾一跳。” “此次过来,有件事与你商量。”上官征将她放在美人榻上,自己坐在一边,忽然开口说道。 衡月歪头看他:“嗯,臣妾听着呢。” “今年皇后的千秋,因着义疾没能过成,”上官征斟酌着语言,“朕想着,等过完九月九,便带皇后南巡一趟。” 衡月美眸流转,低声问道:“皇上这意思,是只带皇后娘娘一人吗?” “暂时是这般想的。”上官征叹道。 衡月扭了下身子,回抱住上官征,低声道:“那皇上的万寿节今岁也没过好呀……因着后宫义疾,耽误了这许多事情……” 她不说是避暑的原因,也不提皇上过万寿节的时候在别宫如何欣赏歌舞,还有美人喂酒,只做心疼状的叹道。 上官征果然很是感动,手微微用力揉着她的肩膀,这才想起来问道:“月儿的生辰是何日?” 第244章 补生辰 衡月顿了一下,又笑道:“臣妾今年的生日,也过了。” 这话说完,上官征更是满眼愧疚,这就喊着让文忠去开他的私库,非要再给衡月的礼补上。 衡月也不拦,只托腮看着,看上官征献宝一样拿出许多东西来问她喜欢不喜欢。 她也诚恳,不喜欢的就摇头,喜欢的就笑说喜欢。 上官征喜欢她这副样子,也大方的很,把她说喜欢的都送给了她。 他说:“你之前的生辰朕都未来得及为你庆贺,这些算补给你从前的,可好?” 他又拥她入怀,温声哄着:“以后你所有的生辰,我都陪着你,好吗?” 衡月自是笑的温柔软声应答:“好啊。” 好啊,我且相信这一日。 这一日之后,明天,明年,我都会忘记,绝不会有所期盼。 毕竟,你连我生辰到底是哪一日,都没有问啊。 衡月轻轻笑了起来,却将眼睛埋进上官征胸前,不肯被任何人看见。 九月的天已经逐渐冷了下来,在衡月出门都要披上薄披风的时候,便听说皇上准备南巡,预计一个月才回来。 “原本都是春天才南巡的,如今到好,为了哄皇后,非得秋日里出行。” 文妃自是所有人中知道最多的,她也知道衡月已经晓得此事,大约实在憋的难受,便跑来未央宫与她诉苦。 她来的时候正好赵妃刚走,看衡月表情很是开心的样子,文妃原不想说这些糟心事了,但衡月一提,她还是忍不住。 衡月叹道:“秋日出行,总让人担心。” “何止是担心,这天气,冷热,暴雨,大雪……”文妃说着轻咳一声,“我也不是非得挑不好听的话说,今年除了太后娘娘的生辰过的还算正式,便是皇上的万寿节都只在别宫草草办了一场,皇后生辰的时候又还在因病封宫,皇上还专门拉了个礼单给她,这般都不成呢。” 她大约是真恼了,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衡月没什么情绪波动,只笑道:“帝后和睦,是我等幸事。” 文妃一噎,片刻后,长叹一口气:“妹妹小小年纪,心性却比我强了不知多少。” “姐姐谬赞了,妹妹也是只能这般想,不然该如何呢?”衡月叹道。 文妃点点头,觉得衡月说的也对,继而又叹了口气:“帝后和睦,是好事吧。” 不过衡月这次还真是感觉高兴了些。 至少,上官征在出门前,还专门郑重来与她说起此事,似乎会怕她误会或者伤心一般。 实在好笑,去岁大封后宫都不会提前透口风的人,如今也会重视她的情绪了。 衡月手指抚着杯沿,只觉得这一年给上官征的灵泉水没白给,好歹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回报。 看文妃还一直愁眉苦脸的,衡月笑着拉拉她的袖子,低声道:“皇后走了,这一个月,后宫可全听姐姐的了。” 她原是想恭维文妃,没想提起这事儿,文妃更加生气了。 文妃抿紧了唇,开口却还是止不住的怒意:“是啊!合该我来管了吧!可她却留下一个宫女,还说什么帮我……我需要她的宫女帮忙?” “谁?”衡月一愣,这她还真是不知道。 “瑞敏留下了。”绿柳在旁边低声说道。 文妃简直要咬牙切齿:“一个宫女,掌着账本,那本宫算什么?本宫还能与她一个宫女去计较不成?!” 她大约真的气的狠了,又道,“从未见过这般的皇后,这般的小心眼,皇上也要,掌宫之权也要!跟皇上出去南巡都放不下宫权,呸,还去做什么!在宫里管事得了!” 衡月听她骂的好笑,又不敢真的笑出来,只默默送上一杯温茶好让她降火。 文妃端起一饮而尽,深深舒了几口气,这才看向衡月:“让妹妹见笑了。” “没有,姐姐的心情,我能理解的。”衡月叹道。 文妃就是因为衡月已经明摆着和皇后不对付了才敢来寻她说这些,这会儿发泄一些,终于觉得舒坦些。 她又喝了一杯茶,才问衡月:“赵妃来找你做什么?” “她问我要了两件二皇子的小衣服,说拿回去枕在三皇子枕头下面。”衡月颇有些无奈。 文妃啧了一声:“三皇子实在是,太容予生病了,也难怪她着急。” 衡月点头:“听说最近又病一场?” “就没好过吧?起初看着还是个健康的皇子,如今却整日里越发不好了。”文妃叹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衡月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些什么。 第245章 看了笑话 端起茶喝了一口,衡月状似无意的问道:“姐姐,我怎么记得三皇子刚出生的时候还挺健康的?还是我记错了?” “妹妹没记错,三皇子满月的时候,哎哟,那个圆嘟嘟肥壮壮,后来就不行了。”文妃摆手。 衡月目光流转,像是在回忆一般:“是不是从,赵妃有可能患病然后闭宫开始的?” 文妃也坐直了身子:“妹妹这么一说,还真是。” “难道不出门对小孩子影响这般大?”文妃轻啧。 衡月想的却是,那段时间皇上带着大部分妃嫔都去了别宫,倒是皇后还在宫中。 赵妃的孩子从怀上就像是扎了皇后的眼,她想尽办法的为难,就是不盼着那个孩子能好好出生。 那这般不喜的话,就算生出来,皇后也会想法子弄死吧…… 衡月有些坐不住了,她想去看看三皇子——倒也不为别的,从私心说,这个孩子既是她看着出生,又能牵扯着皇后的视线,总不至于让皇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未央宫上。 只要三皇子活着,皇后就永远能体会到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多好呀。 第二日,衡月便来了景仁宫。 赵妃自然是惊喜的,迎着衡月就进了正殿,主动问道:“妹妹不是在休养中?怎过来了?” “昨儿听姐姐说三皇子一直不好,我这心里也牵挂的很。”衡月叹道,又问,“如今怎样了?” 赵妃还未来得及回到,外面便传来通报声,说是卫婕妤和万婕妤一起来拜见月妃娘娘。 赵妃搬来之前,卫婕妤是住在主殿的,如今迫不得已和万婕妤一起挤在后殿,一侧还住了个小才人,据说整日里争吵不休。 衡月和赵妃对望一眼,人已经到了门口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便让进来。 “嫔妾参见赵妃娘娘,参见月妃娘娘。” “起吧。”赵妃笑道,两个婕妤一起站起,万婕妤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向衡月隆起的小腹。 她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闪过的是深深的嫉恨和愤怒。 卫婕妤相比较则有些瑟缩,对着衡月讨好的笑道:“这段时间月妃娘娘一直在休养,嫔妾都许久未见到娘娘了,这才一听说娘娘来了景阳宫便忍不住急急来拜访。” “卫婕妤有心了。”衡月只能这般笑道。 卫婕妤似乎有些想与衡月攀关系,一直在絮絮说着,期间几次提到二皇子,对其大加赞扬,中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轮番提起“健康活泼”等词。 衡月心中如何想不必说,赵妃的脸色反正是越发难看了。 这位卫婕妤心里如何想,衡月不知道,但对方实在是不会说话。 在赵妃彻底按捺不住之前,衡月轻咳一声,打断卫婕妤的话:“那卫婕妤以后有时间可以来未央宫玩。” 她原本也只是客气一句,谁知卫婕妤马上就打蛇随棍上,含笑应道:“好啊好啊,那嫔妾肯定常去。” 衡月一时竟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万婕妤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傻?” 卫婕妤只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万婕妤才翻了个白眼,就听衡月说道:“今日打扰姐姐时间不短,我也先回去了。” 赵妃的笑脸也有些僵硬:“好……改日我去寻妹妹说话。” “那娘娘要带上嫔妾呀。”卫婕妤连忙说道。 赵妃理都没理她,起身送衡月出去的同时,蹙眉对两个婕妤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卫婕妤还想说什么,赵妃才不理她,两步追上衡月,这才能好好说句话。 衡月笑着看她一眼,赵妃无奈的叹了口气,衡月道:“姐姐不怨我就好,” “如何能怨得了妹妹呢?哎,也是我平日管教不严,倒让妹妹看了笑话。”赵妃叹道。 衡月干脆拉着她在外面走了走,瞧着四下无人了,才低声说出自己的猜测:“姐姐可有想过,三皇子的病,或许是人为呢?” “妹妹肯与我说这样的话,便是交了心了,我也不瞒妹妹。”赵妃也压低了声音,垂眸慢慢说道,“我不禁怀疑是人为,我还怀疑……就是她。” 那个她是谁,不言而明。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衡月微微摇了摇头,赵妃抿唇深吸一口气,到底忍不住,怒道:“从我有孕她便动了多少手脚,算是我与三皇子命大都挺过来了,结果呢?有一丝机会她也要动手!乳母我都换了七八个了,她是真——” 话戛然而止,赵妃却握紧双手,气到不行。 文妃的气,还是因为权力握不到手里的着急; 赵妃这般为人母的,如何能承受得了孩子被欺负的事实? 她简直想不管不顾闯到坤宁宫,抓住那人的脖领子问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孩子! 看赵妃实在气的狠了,衡月叹了口气,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也坚定下来。 她从袖子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赵妃:“我也不说虚的,姐姐若相信我,便每日给三皇子喝上一滴。” “不必多,一滴就好,几日之后,再看三皇子如何吧。”衡月叹道。 第246章 皇后的保障 将灵泉交给别人,衡月不是不担心的。 但转念一想,便是她亲口说出来,谁又能相信会有这么个东西呢? 三皇子好好活着总比没了强。 衡月叹了口气,回到未央宫后呆坐了片刻,忽然却有些笑了起来。 皇后这些举动,可算是惹了众怒。 从前她的所作所为还都不在明面上,至少看起来还是个大方温和的皇后。 如今嘛,却是越来越难以隐藏住真实目的了。 大约是云淡风轻的稳坐幕后已经不管用了,皇后被逼着自己动手,而自己动手,多少都会留下些痕迹。 靠在美人榻上,衡月闭目沉思。 上一世,皇后最为倚重的贤妃,病逝了; 皇后最得利的打手,重生第一天就被她投进井里了; 哦,那算来算去,只一个兰嫔,是两世以来皇后身边最忠诚的妃嫔了。 不过这一世,皇后身边还有馨婕妤,白才人,和至今仍住在坤宁宫的婉美人。 衡月正思索着,却见绿柳急匆匆走进来,见到她便是眼前一亮。 那语气虽然悲伤,但绿柳脸上的表情,却实在精彩:“主子,京中传来噩耗,魏家老夫人……病逝了。” 衡月一下子坐起来:“谁?” “魏家老夫人,皇后的……祖母。”绿柳说着,扶住衡月的肩膀,轻声解释道,“哎,这般丧事,魏大人和小魏大人都是至孝之人,怕是都要为老夫人丁忧三年呢。” “三年啊……”衡月知道古制如此,但,“魏大人和小魏大人都是肱股之臣,皇上应是酌情为其夺服吧……” “魏家在朝人数众多,皇上若想夺情,谁都可以。”绿柳这几乎都是明示了。 衡月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的时候,魏老夫人过世,原本应该丁忧三年的魏大人被皇上夺情,官职不仅没丢,还升了一级。 这自然是皇后的底气和保障。 若按绿柳说的,夺情之人从魏大人变成其他人,哪怕是皇后的兄长小魏大人,那魏家在朝中的影响力也将大不如前。 自然,若夺情的能是皇后的叔伯甚至表兄弟,那自然更好了。 “可惜了,皇上带皇后南巡才走了几日,怕是这便要回来了吧。”衡月双手交握,只思索片刻,便道,“请文妃姐姐过来。” 文妃消息何其灵通,自然知道衡月寻她何事。 但一来,她便说:“不太可能。” 衡月只看着她。 文妃摇摇头,叹气道:“魏大人……皇上若夺情旁人,而任由他丁忧三年,只怕落在旁人眼中,也是个忘情负义。” “况且魏家势力盘根错节,不管皇上怎么想,到时候众臣上书请求,他没有理由不夺情魏大人。”文妃分析道。 衡月也知是这个理,但:“事在人为。” “难。”文妃叹道。 衡月是宫外没人,否则她便自己干了。 她看了绿柳一眼,等所有宫人都退了出去后,才须须给文妃倒了一杯茶。 文妃抬眸看她:“妹妹这是何意?” “姐姐说的都对,但妹妹私心里想着,若此时魏大人不幸伤心重病,或者因老夫人过世心神恍惚而摔了腿……” 衡月缓缓说着,将茶往文妃面前一推,“皇上看重魏大人,想来,也不会强要他非得上朝复职。” 文妃看了衡月片刻,慢慢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了茶杯上。 衡月继续轻声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南巡走了四日了,若急急赶回,怎么也得三四日的时间……” 这三四日,帝后都不在,整个皇宫正是最松懈的时候。 甚至,整个京城都是。 其实原本魏大人和小魏大人也该跟着南巡的,但因为魏老夫人的身体,两人都未前去。 如今,倒是给她们留了机会。 文妃盯着那茶杯看了片刻,忽然伸手端起,一饮而尽:“干了。” 喝完茶,她又看衡月:“此事……” “什么事?”衡月微微笑起,“姐姐不是来照例看我身子如何了吗?” “是。”文妃也笑了起来,“那妹妹身子如何了?” “甚好,多谢姐姐挂心。”衡月垂眸,行了一礼。 文妃起身:“那我便放心了,这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衡月送她到门口,笑着说道:“姐姐的关心,妹妹甚为感动,日后定会一一说给皇上听。” 文妃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衡月一眼。 衡月屈膝行礼:“淑妃姐姐慢走。” 文妃笑了一声,扭身走了。 衡月缓缓站起身,看着文妃的背影,也笑了起来。 不久,衡月便知道,不仅文妃是个利索人,她家中亲眷更是爽利的很。 第247章 天时地利 “可当真?魏府的祠堂,真就忽的塌了?!”衡月惊讶的问道。 绿柳忍笑点头,努力憋出略有些伤心的声音:“是,忽、忽的就塌了,不、不巧砸了魏大人和小魏大人……” “人没事吧?”衡月抿唇问道。 绿柳轻咳一声:“人没事,但……但都下不了床了。” 衡月轻啧,不由摇摇头,心中暗叹文妃家族也是一把好手。 祠堂啊,那是什么地方? 还是在魏大人和小魏大人祭拜的时候塌的,这二人若再不为魏老夫人好好丁忧三年,只怕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了。 而上官征但凡有点儿脑子,或者对魏家有一丝不满,也都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大盛以孝治天下,若这个时候上官征强迫二人不去守孝,那便是他的不对了。 说也巧,魏家的祠堂刚塌了,当天下午帝后便回了京。 上官征甚至陪着皇后回了一趟魏家,亲自给魏老夫人上了一株香,又探望了受伤卧床的魏家父子。 他还很是心疼的握着魏大人的手:“魏卿造此劫难,朕若还不许你好好养着,那与暴君何异?” 魏大人形容如何憔悴,衡月是不知的,反正当晚孤身一人回宫的上官征看起来愉悦极了。 他先到未央宫看了看衡月,进屋便露出些笑来,还解释道:“许久未见月儿和箂箂,一看见到你们朕心甚悦。” 衡月瞧着他,只觉得他甚悦的肯定不是这事儿。 “皇上,皇后娘娘没和您一起回来吗?”衡月专门问道。 果然,上官征笑意更大。 他轻咳一声:“皇后……家中有事,朕许她在家中住上三日再回宫。” “皇上当真仁慈。”衡月马上夸道。 上官征“哈哈”笑了几声,又心情很好的抱起箂箂颠了几下,逗的箂箂哈哈大笑起来。 马上十月,这几日早晚衡月都给箂箂穿了个皮毛背心。 圆嘟嘟的小孩子,脸蛋被一圈白色毛毛映衬着越发显得可爱。 尤其箂箂实在爱笑,笑起来“咯咯咯”的,听的人心情甚好。 上官征轻轻捏了捏箂箂的脸颊,又笑着看衡月,再瞧见她的肚子时,上官征笑意越浓。 他甚至说道:“月儿若能再给朕生下一个皇子,那你就是后宫唯一两子的妃嫔,是立了大功的妃嫔!” “皇上这是笑话臣妾呢,臣妾生个孩子,怎么就立功了。”衡月娇嗔的看了上官征一眼,又去握他的手,“皇上,一路劳累,先坐下歇歇吧,臣妾给您泡茶。” “嗯,想喝杯你泡的茶也是不容易。”上官征轻哼一声,却还是笑了起来。 当夜,他并没有留宿未央宫,又去看过有孕的馨婕妤和李美人,最后不知怎么想的,到坤宁宫偏殿过了夜。 第二日,文妃来看衡月,满脸志得意满:“皇上昨晚说,皇后如今伤心,身边离不得贴心人儿,已经让瑞敏也回魏家了。” 衡月笑道:“皇上很是照顾皇后娘娘心情呢。” “谁说不是呢,这祖母病逝,父兄又这么不巧的受伤了,皇后娘娘归家三日,已是皇上开恩。” 文妃眉飞色舞的笑道,“哎,不过这账册子都还要我去看,实在是累人了。” “姐姐辛苦。”衡月笑着,却提醒她道,“皇上待皇后深情,便是人不在宫中,也留宿坤宁宫,想来皇后娘娘知晓定会开心。” 文妃的笑意微顿,却又马上摆摆手:“无妨,皇上为了皇后娘娘安心,此举也实属正常。” “是,姐姐这般想便是极好。”衡月笑道。 文妃目光流转,明白了衡月的意思,忍不住内心轻啧。 看着温温软软文文弱弱的一个人,怎么心就这般狠呢? 不过也是这般,才让人喜欢,不像是那扶不起的阿斗,连站起来挥一拳的勇气都没有。 文妃匆匆离开,不久后,衡月便听说婉美人因惦记魏家老夫人,要去宫中宝香亭拜佛祭奠老夫人,结果半路精神恍惚,一脚踏空掉进水里了! 正是秋日,晨起天寒地冻的,婉美人又在水中待了许久,却是因此受冻,太医诊断再无生育可能。 迎接皇后回宫的,便是这么一个“好”消息。 第248章 谁比谁惨 “皇上……下旨,说婉美人身子不适,留在坤宁宫只怕会过给主子病气,便……便挪到咸福宫去了……” 百灵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低,完全不敢去看皇后的脸色。 皇后按理来说是不能戴孝的,她却不管不顾在袖上戴了一个,这会儿坐在那里,整个人阴沉沉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陪她从魏家回来的瑞敏轻轻叹一口气,赶百灵:“你先出去做事吧,娘娘这里暂时不用伺候。” 百灵长舒一口气,飞快的告退离开了。 瑞敏走过去,蹲在皇后身边,手搭在她的膝盖上——这是个安抚的姿势,最近她与皇后说话都是这般模样。 她叹道:“主子一整日没用过什么了,可想吃些东西?”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话未出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她哭的说不出话来,只一手抓紧瑞敏,一手握住袖上戴的白孝,一边摇头一边泪流满面。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什么都没了。 家世,父兄重伤丁忧,三年后如何还未可知,而最疼她的祖母,已经没了; 之前为了夺情布置的种种,在此刻看来,都成了笑话。 而最重要的,祖母与她,其实早就看清。 皇上心中没有魏家。 皇上心中……没有她。 明明都说简在帝心,明明她是他的妻,却是最不得圣眷的一家人。 何其,可笑。 她早该知道的。 她早该知道的。 瑞敏看她哭的厉害,也心疼难耐,忍不住反握住她的手:“主子……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之前在魏家,因皇后父兄都受伤在床,魏母分身乏术,皇后身份在那儿,又是老夫人一手抚养长大的嫡长女,自然承担起丧事的大部分事情。 累了三日,夜晚也在灵前守着,瑞敏早就看的心疼,只是皇后只沉默的,也不哭,问也答,只是吃的少睡的少话也少。 才三日,瑞敏就觉得皇后瘦了一大圈,人也憔悴了不少。 这会儿盛装回宫,感觉人在衣中晃…… 瑞敏眼眶也湿润了,低头默默抽泣。 她觉得,皇后娘娘太苦了,太苦了。 她是跟着皇后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看得出皇上的真心假意。什么帝后和睦,那都是皇上故意做出来给其余人看的,其实两人同床都少…… 要不然,皇后也不至于将婉美人留在坤宁宫了。 皇后哭了许久,最后直接累到睡着。 瑞敏却觉得放心,皇后能哭出来,又能好好休息一场,那也是好事。 叫了个大力嬷嬷过来,两人合力将皇后抬到床上,瑞敏又细致的给皇后脱下外衣,这才放心的关好寝殿门出去了。 便是没多少人看到,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 衡月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睡了,忽然听说皇后回宫后失声痛哭,手里还握着孝布。 她一愣,绿柳还以为她会可怜皇后,却不想,衡月只冷笑了一声。 “只有她的亲人是亲人么。”衡月如此说了一句,面色不善的便躺了下去。 绿柳站在她身后,猜测的说道:“主子要睡了?” “嗯。”衡月简单的应了一声。 绿柳便将床帐放好,又一步步退了出去。 衡月从枕头上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 皇后自己失去亲人也知道伤心痛苦难过,却为何要那般对待旁人呢? 上一世,得知祝薰烟还有个姐姐在宫里,便是当时都不知道是谁,皇后都能捏着那个莫须有的姐姐威胁祝薰烟做事情; 到了这一世,皇后则是在察觉衡月对祝薰烟看重后便开始了,折磨祝薰烟不够,她还要折磨谢云琅给祝薰烟看,伤心伤身一起来。 衡月能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她小心翼翼,只求妹妹能活着就好,却还是被皇后硬生生必死了! 魏家老夫人今年已经快八十,甚至可以算是喜丧,皇后都能这般伤心。 她的妹妹呢! 她的妹妹死的时候,才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啊! 皇后还有父母家人,为祖母哭一场还能被说成是孝道,她却连光明正大哭一哭自己父母妹妹都不能! 妹妹的丧事也是匆匆办就,她连送一送都不能,更不必提祭奠一番了! 就算哭泣,也只能这般悄悄的…… 皇后她凭什么啊!她若是知道难过,为何还要让旁人难过! 哦,衡月觉得自己实在是傻了。 只有她魏家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哪里是命呢! 不过是她们手中可以被任意拨弄玩耍的棋子罢了?! 都不必是亲人,只要是你稍微在乎的人,都可以被她拿来做一个逼迫的工具! 甚至贤嫔,从前的贤妃,在王府时便为她马首是瞻,替她办了多少事情,到头来,只因为“可能”会过了病给她,便被皇后气愤的直接自己动手杀死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一刻,衡月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毒液侵蚀,她甚至恶毒的盼着魏家多死几个人才好。 这彻骨的痛,也让皇后多尝尝。 第249章 百种心思 可惜,哪怕魏家灭门,也换不来她的父母还活着。 想到上一世查出的事情,那些陷害父亲的书信与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更有说法,说皇上刚登基的时候着急稳固朝政,不少政事都依赖魏大人,当时的朝堂,简直成了魏家的一言堂。 这一晚,衡月思绪万千,一会儿又觉得有些痛快,一会儿又觉得实在生气,一会儿又想起家人伤心的哭,翻来覆去直到窗外响起皇上出行的击掌声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不说,她自己眼睛都是肿的,努力睁也只能睁一个小缝看人。 几个宫女憋不住的都笑了,绿柳也哭笑不得问道:“主子昨晚这是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哭醒了,就没睡好。”衡月勉强笑道,又叮嘱,“先莫要让箂箂来看我了。” “可要请余御医过来看看?”绿柳担心道。 孕期不管是心绪浮动过大,还是休息不好,都怕会不太好。 衡月也有些担心,便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早上只用了些薄粥,衡月半坐在床上,由着余御医给自己把脉。 “脉象还好,小皇子无忧,只是娘娘因何悲伤过度?”余御医忍不住问了一句,又低头,“臣失言,只是娘娘还是要保重自己。” “多谢余御医,孩子没事就好。”衡月叹道。 余御医应了一声,起身时又想起,弯腰道:“臣还未向娘娘道谢,白拿娘娘一个好方子。好让娘娘知道,那方子救下许多人,义疾未能大面积传开,也多亏了娘娘的方子。” “那不是本宫的,是你的。”衡月低声道。 余御医疑心自己听错了:“娘娘说什么?” “没什么,方子有用就好,我说以后那方子就是你的了,也不必提本宫。”衡月有些蔫的说道。 余御医却误会,以为她不想显得是在经营名声,便道:“臣明白了。” 他会先替月妃娘娘记得,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再说出去。 在冷敷了药包之后,衡月的眼睛总算能见人了。 不是什么好事儿,绿柳她们也知道分寸,谁也没说出去,但任衡月也没想到,半下午的时候坤宁宫来人,说皇后要见她。 好好的,皇后见她做什么? 衡月心中疑惑,让人细细铺了粉遮住还有些微红的眼睛,这才往坤宁宫去了。 到那,却见上官征也在。 衡月更不明所以,给帝后见礼后坐在一旁,却听皇后慢吞吞的开口道:“皇上,臣妾想给月妃求个封号。” 衡月心中越发不解,轻轻侧头看向上官征。 上官征也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微微挑眉看向皇后:“何意?” “皇上至今膝下只有三子,三皇子又始终不甚康健,臣妾心中甚是牵挂。”皇后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二皇子又是贵子,可月妃这个妃位还是因当时难产才得封。” 衡月继续不解,上官征蹙眉,轻轻“嗯?”了一声。 皇后咳了两声,继续道:“这后宫女子,不求什么识字文章,唯有让皇上开怀才最重要,臣妾觉得,这一点上月妃做的最好。” 上官征没说话,只看了眼衡月,似乎安抚似的对她微微颔首。 衡月眸中波光流转,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皇后还在夸她:“如今月妃又有孕,可见确实是福气之人。贵德淑贤四妃,如今皇上只封了淑妃,还未行册封礼,臣妾妄议一句,私以为以月妃的所作所为,足可封四妃之一。” 衡月敛目,起身便要行礼,却被皇后叫住:“怎么,月妃觉得本宫说的不对吗?” 衡月左右思量,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继续低着头站在那里。 上官征慢条斯理的开口:“皇后贤德,朕心甚慰。”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巧合,或许上官征是故意的,却在此时用了贤德二字。 衡月眼皮跳了跳。 贵德淑贤,贤妃刚没了,而衡月此时有孕,皇上便是再如何,也不可能册她个贤字。 淑妃已定,那若皇上真应了皇后这话,衡月便是贵妃或者德妃。 不管怎么样,却都是稳稳压了文妃一头。 ……她才进宫几日?便能压住文妃? 皇后挑拨离间的手段是越发高明了。 而皇上说皇后贤德,却似乎在提醒她,这两个字已经用在了她身上,再来封衡月便不合适了。 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若皇后真有此心,他便要封衡月为贵妃了? 贵妃,那是当之无愧的后妃之首,便是纵观大盛三百年内庭历史,也甚少有得封贵妃之位的。 而贵妃之上,只余皇贵妃一位,却是百年来,只一位得封过。 若以后她再立功,已是贵妃,又该如何是好? 到底是皇上真有此心,还是以此来试探、或者是拒绝皇后? 殿中三人,全都七窍玲珑心,两三句话间,百种心思已经快速闪过。 此处没有衡月说话的机会,便是要封的人是她,她也只能空等着上位者的决定,不能拒绝,不能争取。 拒绝便是不识抬举,争取便是野心勃勃。 皇后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衡月简直不敢想象若自己今日从这坤宁宫出去的时候成了贵妃,文妃还愿不愿意再见她。 第250章 一场闹剧 皇后也沉默了。 她原本想的是,衡月能封德妃便不错,她还可以顺便夸夸对方的德行之类的。 但皇上的意思,经过是直接要到贵妃么? 一时寂静,之后上官征轻笑开口:“此事,不若延后再谈?” 衡月连忙便想说“好”,皇后却道:“文妃有孕辛苦,便是封贵妃也是使得的。” 衡月:“……啊?” 她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这般失态,疑问之后便连忙住了口,又有些期待的看向上官征:“这,臣妾何德何能……” “难道刚刚本宫说的话,月妃没听清楚吗?”皇后抢话道,“后妃最大的价值便是能让皇上舒心,月妃妹妹是其中翘楚,为何不能封贵妃?” 她这话实在说的有些无理。 难道皇上当年登基的时候,封的嫔妃等级全是因谁能讨了他的欢心? 自然是要考量家世等各方面权衡的。 但如今,皇后一意孤行,要将她这个宫女出身,无家无世的嫔妃拱上贵妃之位,难道是为了让其他妃嫔高兴吗? 不,她是要立一个活靶子,日后不仅文妃,其余妃嫔看到她,要向她行礼的时候,心中估计都会有所不屑。 皇后一招釜底抽薪,看起来像是为她好,却是直接将她放在了整个后宫的对立面上。 衡月手指在袖中握成拳头,期盼的看了眼上官征,却只见他眼中有些惊讶,还有一点儿……不情愿。 上官征也并不觉得她配封贵妃之位。 衡月心凉了半截。 上官征虽不觉得她配封贵妃,却也不可能想到皇后此招的最终用意。 而可怕的是,便是上官征不愿意,可若此时的皇后一意坚持的话,恐怕还真能成。 衡月想做贵妃吗? 自是想的。 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不能。 于是衡月不再多想,捧着大肚子便噗通跪在了地上,对着皇后重重磕了个头。 她这动静实在太大,吓的上官征直接站起来:“这是做什么?你还能弯得下腰?绿柳,还不快扶你主子起来?” 衡月却坚定的推开绿柳,对着皇后哀声道:“臣妾明白皇后娘娘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但……臣妾实在不能。” 皇后沉沉看她。 衡月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臣妾何德何能,如何敢称贵妃之位?便是文妃姐姐那般,淑德贤良,陪伴在皇上身边多年,也不过得封淑妃。” “臣妾才进宫一年,凭和能压过文妃姐姐?” 皇后有些不耐烦:“本宫说了,你能让皇上开心!” “那臣妾在什么位子上,都能让皇上开心,不是非得去做那贵妃的。”衡月说着,又哀求的去看上官征,“皇上,臣妾凭什么做贵妃呢?宫中比臣妾资历长的姐姐那般多,臣妾实在不敢,不想,也不愿。” 上官征看着她,目光柔和下来,却道:“月儿自谦了,你自是很好的。” 衡月心下一提,上官征却继续说道,“不过月儿所言也有理,她才进宫一年便封到贵妃,以后还怎么前进?” 上官征甚至开了个玩笑,“进无可进,她因此惫懒,不肯好好讨朕欢心了怎么办?” 衡月垂下眸,仿佛娇羞,实则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皇后一时语塞,只能强笑道:“月妃不是那般的人。” “日久见人心,以后再说吧。”上官征轻飘飘一句话,终于给这场闹剧划上句号。 皇后依旧不死心:“皇上……” “既然皇后娘娘这般抬举臣妾,皇上不如给臣妾赐个封号?”衡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笑。 上官征笑了起来,隔空点点衡月:“你倒是会抓住机会。” “皇后娘娘都那般夸臣妾了,皇上还不表示一下么?”衡月说着轻哼道,“那臣妾不依呢,皇后娘娘定也不高兴。” 皇后:…… 上官征笑道:“好,朕看你是越发活泼了,便赐你一个昭字如何?” 衡月歪歪头,仿佛不明白,上官征却看向皇后:“皇后以为呢?” 皇后挤出一个笑:“容仪恭美,柔德有光,很是不错呢。” “既然皇后都觉得好,那肯定是极好了,昭妃,嗯?”上官征微微挑眉。 衡月却道:“听起来与赵妃姐姐有些相似呢。” “嗯?”皇上一愣。 衡月叹道:“哎,三皇子整日身子不爽利,臣妾看着赵妃姐姐焦头烂额的……皇上能不能给赵妃姐姐也想一个好的封号?最好能保佑三皇子平平安安的?” 皇后:…… 出坤宁宫的时候,衡月不仅成了昭妃,赵妃也得了个“康妃”的封号,也算是皇上对三皇子的期待。 上官征还要去大明宫处理政事,便先行离开。 衡月恭送他走,回头, 却见皇后走了出来。 皇后站在廊下,与她遥遥相望,半晌却忽然笑起,用嘴型说了三个字。 衡月一愣,并不以为意,笑着屈膝行礼,只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抬举,日后……等臣妾真的有资格得封贵妃时,只希望皇后娘娘莫要忘了今日应允的话呀。” 第251章 必经之路 皇后面色一沉,略带些阴森的看向衡月。 衡月只对着她微微一笑,扭身便走了。 她如今是妃,以后自然要升。 贵妃?不过是必经之路罢了。 只盼着日后皇上封她贵妃的时候,皇后还能让今日这般坚定认可她的晋位便好了。 衡月含笑离开坤宁宫,才进未央宫,面色就沉了下来。 她不必多想,直接吩咐:“请文妃姐姐过来。” “是。”宫女领命而去,衡月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圣旨和文妃一起来的。 文妃进门听到旨意,先是笑道:“妹妹以后就是昭妃了。” “托姐姐的福,姐姐可知我今日在坤宁宫经历了什么?”衡月低声问道。 文妃听到坤宁宫便变了脸色,再听衡月说完,顿时便一下子站起身来。 她如今还能掌着宫权,自然是因为她是有封号的四妃之一,若衡月真在皇后的怂恿下得了贵妃的头衔,她这宫权掌的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衡月叹了口气:“皇后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心思歹毒,只想挑拨离间我与姐姐的关系。” “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魏臻那人,心思沉的很。”文妃沉声道。 衡月叹气:“婉美人已经挪出去了,皇后之后……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魏家如今只一个十几岁的小子被皇上夺情留在了朝堂上,却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她还想做什么?”文妃怒道。 死来想去,她犹觉得不解气,起身冷笑道:“本宫也该去关心一下馨婕妤了。” 衡月微一蹙眉,不由出声:“姐姐……” “谋害皇嗣是重罪,妹妹放心,我不会这般想不开。” 文妃说完,便大步离开。 衡月跟到门口,见她背影都在生气,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皇后的手段她们都领教过,这次不过只是恶心恶心你,比之前伤筋动骨好多了。 而文妃也适当的恶心了恶心馨婕妤,馨婕妤胎相无事,人却卧床修养了。 “妹妹,我这会儿才知道,多谢妹妹。”赵妃来的时候满面笑容。 她握着衡月的手,又叹气,又在笑,“这个封号我倒是也不在意,只是,康字实在是好。” 衡月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皇上也是有心,给姐姐想了这般封号。” “只盼着我儿健健康康就好,别的我也无甚奢求。”赵妃叹道。 衡月也道:“我原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姐姐,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咱们想安稳,有些人却见不得咱们安稳。” 她将皇后极力要把自己推上贵妃位的事情与赵妃说了,最后叹道:“只能算是我们捡了便宜。” “也多亏妹妹机智,要是我,当时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赵妃小声说道,也跟着叹了口气。 衡月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管如何都不能接下这个什么贵妃。” “如今魏家出事,皇后式微,妹妹此时接下,确实不明智的。”赵妃道。 衡月却是心中一动,顿时又恍然大悟! 皇后正是因为魏家的事情,想对皇上试探一二吧! 试探她这个后位还稳不稳,试探皇上有没有想立贵妃的心思! 这一局,不管皇上答应与否,都是皇后赢啊! 衡月提起一口气,又慢慢呼出。 皇后当真是,不可小觑。 如今皇后知道,皇上暂时没有立贵妃的念头,如此便是文妃掌着六宫权柄,她也不必着急了。 后位就是她的保证,没有家族,有皇上的默许,她还是唯一的、当之无愧的皇后。 不过衡月再想,还是觉得皇后心急了些。 魏家才倒,皇上就迫不及待立个贵妃,又算什么?他原本对着魏家打的就是一个亲近的旗号,一年半载的自不可能去动皇后的位置。 但相比皇后,皇上心黑的程度更甚。 他可以明面上给皇后尊荣,私下却连初一十五都不往坤宁宫去; 他可以在皇后生辰的日子连让人送个礼回宫都忘记,只顾自己与其余嫔妃欢乐,也可以在之后大张旗鼓的带着皇后一人南巡,彰显宠爱。 他是一个矛盾,却又目的明确的人。 衡月这般的身份,或许才是上官征唯一可以放心信任的人,但却又是上官征看不上的人。 若不是因为生箂箂时她险些丧命,也得不了这个妃位。 或许,在皇上心中,昭妃已经是她的终点了吧。 这般心狠,又这般温柔的男人。 衡月垂眸,掩饰住眼中的情绪,平复片刻才去看赵妃:“姐姐便收拾收拾,准备等着金册吧。” 妃位有了封号,才有册封的金册,但只有四妃,才有金印——金印才意味着,有掌宫的权利啊。 衡月如今懂了权利的好,自然不会只当昭妃做终点。 不过,还要再费些心思,让皇上愿意给她晋位才好…… “多亏了妹妹呢……妹妹助我良多,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妹妹了。”赵妃握着衡月的手,说的很是情真意切。 衡月回过神来,反握住她,也说了真心话:“妹妹和三皇子好好的就好,我只盼着如此。” 赵妃感动非常,衡月却叹道:“虽说今日之事文妃姐姐也能理解,但多少也有些不高兴……我想着,不知该送个什么让她欢喜。” 第252章 心被融化 这话说完,衡月却见赵妃脸色微僵硬一瞬,笑意也不自在了许多。 她心中马上反应过来,笑道:“姐姐若是不着急回去,不妨陪我选一选?” 赵妃神色一松,点头道:“好好,正好我也无事。” 衡月说是选一选,其实她也准备好。 直接请赵妃到未央宫的私库似乎不太好,衡月便让绿柳去取几样合适的来,和赵妃一起选了选。 最后选中一批暗紫色的布料,按赵妃的话说:“这个颜色雍容大气,适合文妃。” 让宫女收好,赵妃便要离开了。 “三皇子最近身子好了许多,还要多谢妹妹……”赵妃抿了下唇,因衡月轻轻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笑道:“有用就好,姐姐也不必记得此时。我也是因缘际会得了那么一点儿,还是姐姐肯相信我。” 赵妃深深看了她一眼,不顾衡月的阻拦,屈膝端正的行了一礼。 不管那小瓷瓶到底是怎么来的,衡月肯冒着风险拿给她用,便已经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 而衡月的意思也很明白:她只有那么一点儿,还是因缘际会得了,下次,不管三皇子再有什么事情,她也拿不出更多了。 但就是这般,赵妃才觉得感激。 衡月不是不知道后面的麻烦,也不是不知道此举的风险,却还肯拿出来给三皇子用,她如何能不感激? 衡月送走赵妃,回头看到箂箂坐在廊下,正探头探脑的往外瞧。 如今八个月的箂箂已经能坐的很住了,有时候小腿一蹬一蹬的,似乎很有力气的模样,乳母说是想站起来了。 “那些体格壮的孩子,十个月就能站住,奴婢看咱们二皇子也差不多,瞧这小腿儿,多有劲!”方姓乳母笑道。 如今小小箂箂也有了自己的喜好,平时与这个方姓乳母更加亲近,另外还有个叫小城的太监脱颖而出,成了箂箂的第二喜欢。 这会儿便是小城虚虚扶着箂箂,怕他坐不稳摔倒。 但箂箂丝毫没有危机感,甚至小身子一拱一拱的还想站起来似的。 衡月把他养的极好,八个月大的小孩结实健康,又圆滚滚白嫩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色发面团子,笑起来露出几颗小米粒牙,可爱极了。 每次衡月看到他,都能明白什么叫心被融化的感觉。 她半蹲下,双手抱住箂箂,歪头笑着看他。 箂箂笑的露出小米粒牙,开口喊一声“ ia”。 衡月被逗笑,这孩子开口也早,但发音总也不准,而且要面子的很,除了在她面前开口,旁人如何逗都闭口不言。 衡月笑道:“箂箂真棒。” 箂箂笑的大眼睛都弯了起来,又喊了一声“ ia”,衡月就“哎”一声。 “主子,二皇子应该称呼您为母妃。”夏竹小声提醒道。 衡月看了她一眼,无所谓道:“那我难道就不是他娘了么?” “这般不合规矩。”夏竹小声说道,满脸都是“奴婢是为主子好”的模样。 衡月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陪着箂箂玩了一会儿就有些撑不住了,扶着衡月的手站了起来。 箂箂张开小手喊她:“ ia! ia!” 衡月有心想抱,但凸起的肚子实在不允许。 她只能又蹲下,环住箂箂抱了抱,又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心中叹息,怎么就这么快又有孕了呢,不然她还能好好抱抱箂箂。 可就算这般,箂箂也高兴极了,伸出小手扒住衡月的胳膊,小腿一蹬一蹬的,片刻后,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扶着衡月的胳膊站起来了。 衡月腰身酸疼,却一动不动,只惊奇的看着箂箂站在那里,满脸欣喜。 绿柳也保持弯着腰扶着衡月的姿势,同样惊喜的看着箂箂:“二皇子,二皇子会站了!” 衡月高兴之后,连忙吩咐道:“此事先莫要外传。” 宫人虽有的不解,但也都俯身应喏。 等箂箂终于坚持不住再次坐下时,衡月才能起身,只是此时已经站不直了,只能扶着两个宫女的手,慢吞吞的移到内殿美人榻上。 她如今肚子圆的很,这般半蹲着久了,后腰早就支撑不住。 箂箂高高兴兴去喝奶休息了,衡月透过窗户看着小孩儿洋溢着快乐的背影,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心中却在想,等生完这个孩子,她定要好好抱抱箂箂。 算起来,这孩子若按时出生,正好是箂箂生辰前后。 衡月不由又有些期待起来。 “主子,主子不许外传,是怕赵妃知晓了不高兴吗?”绿柳端了红枣茶过来,好奇的问着衡月。 衡月摇摇头:“也不只是此。箂箂还这般小,我也没什么自保之力,这个时候若整日在旁人耳边眼前摇来晃去,又哪里是好事呢?” “主子想的通透,这后宫,能耐得住寂寞便极好的。”绿柳叹道。 衡月却笑道:“我不觉得寂寞,这样很好。那般鲜花似锦烈火烹油的,总不是长久之计。” 绿柳也笑起来。 衡月端起红枣茶刚喝了一口,外面夏蝶匆匆忙忙便走了进来,一脸不忍的表情。 “怎么了?”衡月叫住她问道。 夏蝶似是才看见她在这里,行礼之后,微微蹙眉道:“回主子,婉美人身边的秋文被打死了。” 第253章 心狠对手辣 衡月一愣,绿柳连忙斥道:“什么话也敢在主子面前这般胡说,也不怕冲撞了主子!” “没事。”衡月拉住绿柳,皱眉问道,“什么叫打死了?” “皇后娘娘下的令,说她不能劝谏主子,也护不住主子,导致婉美人失足落水……” 夏蝶抿了下唇,才继续小声说道,“皇后娘娘便让人打死了她,还、还叫了各宫二等宫女以下的宫女去看。” “还叫人去看?”衡月一惊。 “正是呢,刚刚主子在和文妃娘娘说着话,并未注意这些。”夏蝶叹气,“咱们宫中不少小宫女都被叫去了,这会儿都哭着回来的。” 衡月皱紧了眉。 “还有一个年龄小的云平,才十二岁,当时被吓的狠了摔在地上,胳膊蹭破好大一块。” 夏蝶说着,抿唇行了个礼,“是奴婢的不是,急急忙忙来寻主子求个药膏,却没瞧见主子在这里。” “你自去取吧。”衡月蹙眉,片刻后叹一口气,“二等宫女往下的宫女年纪都不大,直接看到宫人被打死的场面,如何能受得了?夏蝶,你去取些银子,到膳房给她们加个绿豆汤,多放些冰糖,也能清清心。” “主子仁慈,奴婢这就去。”夏蝶连忙走了,可见那群小宫女确实吓的不轻。 衡月蹙眉躺在美人榻上,绿柳却笑着弯下腰来,低声道:“皇后急了。” 衡月微微点头。 皇后此次确实太着急了。 或许是急着立威,或许是急着为婉美人找回场子,或许也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但不管怎么样,这次实在是太急了些。 衡月都有些佩服皇后了。 前日从魏家回来还说痛哭伤心,一夜便能好起来,不仅马上想起招数来捧杀衡月,还马上在宫人面前立了一波威。 原本因为文妃掌权,和魏家出事而有些左右摇摆的宫人们,顿时只会更明白谁才是后宫之主。 衡月按啧一声,心想文妃知道了,还不得气疯了? 事实证明,文妃真的气疯了。 她没来找衡月,也没当场做什么,但两日后,有孕快七个月的馨婕妤失足摔倒,肚子不偏不倚撞到一块石头上,当场小产,险些一尸两命。 太医御医来来去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馨婕妤的命。 但孩子,肯定是不行了。 “……听说是个成了型的男胎,馨婕妤哭的险些又厥过去。”静嫔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捂住嘴。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衡月的肚子,又往地上呸呸呸三声,连忙道,“赎罪赎罪,嫔妾实在胡说八道。” 衡月皱紧了眉头,只是没想到文妃下手这般狠厉。 静嫔又长吁短叹片刻才离开,临走前说下次带二公主来和二皇子玩。 衡月想起之前听说的那些话,眸光闪了闪,却也只笑着点点头。 静嫔才走,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夏蝶便忍不住啐道:“奴婢看她就是专门过来说这事儿的,这才是一点也不忌讳呢,呸!” “好了,莫要胡说八道。”绿柳拦了一下,又看衡月,“主子……”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衡月微微眯起眼睛。 从魏家祠堂坍塌,到婉美人落水,文妃的手段是一如既往的快狠准。 从前皇后还知掩饰一二,文妃却是完全的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要做什么。 人命,皇嗣,在文妃眼中,都不及她手中权柄的一二。 与这样的人合作,衡月实在有些胆寒。 今日她能帮得了文妃,自能得她青眼,改日若她成了文妃前进路的绊脚石,只怕也要拿命去填。 衡月叹了口气,只觉得一个心狠,一个手辣,皇后和文妃对上也算精彩。 果不其然,这个秋冬过的确实精彩。 文妃在后宫多年,也没经营自己的势力,十月份行了册封礼后称淑妃,为人更加张扬,更少见从前的小心翼翼。 皇后则是比从前更加冷硬,便是依旧温和的笑着,出手却与文妃不相上下。 第254章 不正常么 衡月还是有些不太开心。 余御医与她说,原本双胎的话,三四个月便能把出来的,但是她这一胎却到五六个月,才能察觉出另外一个孩子的存在。 这让她实在担心,但又得强迫的放宽心去养身体,按余御医的说法,那个孩子虽然比较孱弱,但坚强的活了下来,她作为母亲自然要多供给能量才好。 是双胎的话,上官征自然是喜悦的,但也不忍给衡月压力,只能多番劝道。 衡月知道此时后宫风雨飘摇,皇后和文妃一个比一个凶狠,手段颇多,上官征知道一些,但因为没闹出大动静,便懒得下力气去查去管,尤其还有魏家的面子在,他也总不能因为个宫人采女的对皇后做些什么。 便只能躲。 躲去别宫有时候也不得安稳,总有那心比天高的还以为自己能踩着淑妃往上爬,总也想在他面前说三道四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也有那胆小怯懦的,便很无趣;或者有那原本就是皇后的人,总也在他耳边絮絮说着,很烦。 来来去去,只有衡月这里最舒坦。 虽然每次要担心一下双胎的事情,但衡月情绪能调整的很好,有时候还能反过来安慰他,倒更给上官征一种两人共渡难关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新奇。 就如此刻。 “皇上说的是,臣妾看着箂箂健健康康就很开心了。这一胎原就来的有些早,也不太巧,若能一下得两个孩子,也是臣妾的幸运。”衡月绝口不提若出问题了怎么办,只拉住上官征的手晃一晃,“臣妾可累了。” 她的撒娇,上官征很是受用,甚至还会帮她揉一揉后腰。 这时候,箂箂“哒哒哒”的跑了进来。 他现在叫人已经顺溜了许多,见到上官征便顿住脚步,笨拙的行礼:“父、父。” 上官征便笑起来,弯腰抱起他颠了颠:“箂箂跑的这般快了。” “嗯!”箂箂认真着一张白嫩小脸,淡淡的小眉毛微微蹙着点头。 上官征被逗笑,又问他:“可朕昨日才看见你摔倒来着?” 箂箂眼睛一下瞪大,又有些慌乱的抓住上官征的衣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摇摇头:“箂,不……” “哈哈哈哈哈……”逗完儿子上官征心情更好,他又颠了颠箂箂,拍了他一下,“去,向你母妃行礼。” 箂箂站在地上,像模像样的行礼:“娘。” “好,箂箂请起。”衡月笑着说道。 箂箂不觉得怎么样,上官征却摇头失笑,隔空点点衡月,还用口型说她:“顽皮。” 衡月轻咳一声,对着上官征挤挤眼,又让箂箂到榻上来,拉着他逗他多说话。 “朕不太记得了,十个月的孩子便这般能跑会说的么?”上官征坐在一边,有些疑惑的模样。 衡月一顿,眼神飘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箂箂灵泉水喝多了。 她轻咳一声:“臣妾也是第一次养孩子,不知道呢……箂箂他这样,不、不正常么?” “胡说什么,朕是觉得他长的太好了。”上官征哭笑不得,抬手轻轻捏了捏衡月的脸颊。 箂箂看的好奇,也抬起小手捏了捏自己,然后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他的眉眼实在长的像衡月,这么弯着笑一笑,便是上官征都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又去轻轻捏他的脸颊,笑骂道:“臭小子。” 门口,乳母有一些担心的往里看,绿柳稍稍拦了她一下,笑道:“休息会吧,有皇上和主子在,你候着就是。” “是,奴婢就是担心二皇子摔了……他一见到皇上和主子就想跑的快些。”方姓乳母不好意思的笑笑。 绿波笑道:“你对二皇子的关心,主子和我都是知道的,放心吧,有皇上在,不会摔了二皇子的。” 方姓乳母便笑笑,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文忠看到这一幕,低声问绿柳:“月主子心意定了?” “差不多吧,她也算尽责。”绿柳答道。 文忠多了个方姓乳母几眼,又凑近绿柳,堆笑着问道:“我那还有两个小徒弟,年纪小的很,正好能伺候二皇子玩耍。” “早做什么去了,如今二皇子身边可站不下人了。”绿柳直接拒绝道。 文忠轻啧:“那别人没法子,绿柳姐姐还能没法子?” “叫谁姐姐呢,我可不敢应。”绿柳往外面示意了一下,“瞧见没,咱们二皇子年纪小小,已经很有自己的喜好了。” 第255章 攀个关系 “那等子愣头青,哪儿能跟我调教出来的人比啊。”文忠还是那般笑着说道。 绿柳看他一会儿,忽然笑起:“行,看来是我们未央宫实在是热火热灶了,连你文公公都上赶着来烧。要我不卖这个面子,多不知好歹呢是不是?” “嘿嘿。”文忠只能傻笑,绿柳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他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绿柳继续道;“主子如今怀着双胎,未央宫暂时不能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且再等等,马上新添两个小主子,肯定要再进写宫人的。” “行,有绿柳姑姑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回头让那两个小的好好等着。”文忠也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这一年他算是看清楚了,什么皇后什么淑妃,都只是驴屎蛋子表面光。 若说圣心在哪儿,这两年啊,就没变过。 文忠还想再和绿柳聊几句,这时夏蝶急匆匆进来,看到绿柳,便行礼道:“姑姑,静嫔娘娘身边的思烟求见。”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皇上在呢。”绿柳蹙眉,想着静嫔这也有些不懂事了。 夏蝶低声道:“似乎是李美人出事了。” 绿柳一愣,继而蹙眉。 有些难办,李美人这半年确实也算得宠,如今还怀有龙嗣。 之前馨婕妤孩子没了的时候,皇上脸色就难看的几天,如今李美人出事,都求到未央宫了,若她们不管,后面皇上知道了定会不悦。 思及此,绿柳点头:“让她进来。” 她决定自己先问个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往里面报。 文忠刚得了她的好,立马也站在她身边,仿佛要和她有事一起承担似的,惹的绿柳又瞥了他一眼。 思烟一脸焦急的进来,左右看一眼就要往里面闯,绿柳连忙拦了拦她:“皇上在呢。” “姑姑,求求姑姑救救李美人吧!”思烟马上跪在地上说道。 绿柳拉她:“你先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片刻后,绿柳叹了口气,只能去瞧寝殿的门:“主子,李美人出事了。” 衡月毫不犹豫喊道:“进。” 绿柳带着思烟进门,行礼后退到一边,换思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 什么吃了一碗粥就开始腹痛不止,然后就见血了,请了太医也不好使,想求余御医去瞧瞧。 衡月抿了下唇,自然点头:“绿柳,让夏花跟着去一趟,劳烦余御医往李美人那里去看看。” 说完,等人走了,她又去看上官征:“皇上可要去瞧瞧?” 上官征不想去,但他也知道自己该去。 其实就李美人这个情况,静嫔直接去求个御医也能求来,非得往未央宫多走一趟,不就是因为知道皇上在这里,顺便告诉他一声么。 又抱了抱箂箂,上官征才下决心:“朕不……” “皇上,静嫔姐姐找到臣妾这里,便是为了让皇上去看一眼的么。”衡月也不给静嫔留面子了,直接说道,“皇上今儿不去,不管李妹妹会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儿,回头静嫔姐姐可是要怨臣妾了。” “你呀,好吧,那朕去看一眼。”上官征是真的烦,但也没办法,也只有想起李美人的舞姿时才好一些。 算了,这般美人也算难得,去看一眼就去看一眼吧。 不过他还叮嘱道:“朕晚上来用膳,前几日那道燕窝鸭子不错。” “好,臣妾记下了。”衡月应道,心中却是微微叹息。 还有心情惦记着吃。 她还想起身送上官征,却被上官征按住肩膀:“你坐着,不要动。” 上官征又叮嘱箂箂:“陪着你母妃,但她现在身子不好,不能往她身上扑了,记住吗?” “记。”箂箂点头。 上官征笑了一笑,又摸摸箂箂的头,再看一眼衡月,很是不舍的才走了。 在未央宫,他能体会到家人的感觉,这里有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可到了外面,只感觉处处都是算计,他就像是一个华美的花瓶,被人争来抢去,还要被利用,根本无人顾及他的心情。 长叹一口气,上官征才进到福阳宫的大门,便见到皇后身边的祝久也在,顿时眉头皱的更紧。 第256章 谁低贱 皇后正在屋里看余御医给李美人诊脉,听说皇上来了,便面色一沉。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起身,带着静嫔一起迎出屋子。 上官征似乎没有进去的意思,只站在廊下问道:“李美人如何了?” “回禀皇上,余御医给诊过,龙胎能保住,只是元气大伤。”静嫔说着,忽然跪在地上,“求皇上彻查此事,那粥明明是在我福阳宫小厨房煮的,其中为何会被添加了足量的红花,害的李美人险些小产。” “红花?小厨房没查过?”上官征最不耐烦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当即道,“静嫔,你身为福阳宫的主位,李美人朕也是交给你照顾的,如今在你宫中出了事,你要朕为你做主?” 静嫔停了片刻才道:“是嫔妾无状了,求皇上宽恕。” “此事你且好好查一查,若实在不行,也可问皇后求助。”上官征皱着眉,又往屋里看了一眼,“李美人如何了?” 还是这句话。 静嫔闭了闭眼睛,柔声答道:“已经睡下了,孩子也无恙,皇上放心。” “那便好。”上官征说完,又看皇后,“朕先回去了,静嫔或许不太懂这些,皇后帮帮她。” 皇后笑道:“是。” “恭送皇上。” 上官征来的快,走的更快,问过几句话便这般直接离开了。 静嫔手指紧紧握成拳,皇后偏还要在她耳边说:“瞧见没?皇上从未央宫来,如今又要回未央宫去。别的女人怀了孩子又如何?在皇上心中,如今只有未央宫才是他的家。” “若是这般的话,该着急的应该是皇后娘娘啊。”静嫔咽下喉间苦涩,开口嘲讽。 皇后“哈”了一声:“本宫着急什么?本宫是皇后。” “是啊,明明您才是皇上的妻,但……”静嫔笑了笑,“不过等皇后娘娘有了孩子后,会好一些吧。” 皇后眼睛一眯,手掌举到一半又缓缓放下。 到底是嫔位,不是小才人之流,可以随便打骂教育的。 她轻笑一声:“本宫便是不生,也比只生了个公主的废物强。” “哦?至少嫔妾能生。不必有些人,想生都生不了了。”静嫔今日也是急了,皇后那里痛她就戳那里。 皇后忍耐片刻,忽的笑了一声。 她说了个“很好”,又问道:“静嫔知道如今后宫有多少人,生育过的又有多少人吗?” 静嫔心中一沉。 急着气皇后,她话说的实在有些过了。 “若本宫将静嫔今日的话传出去,哈,相信大家都会很高兴听到静嫔娘娘这般评价众人的吧。”皇后笑了一声。 静嫔干脆不要脸了:“皇后娘娘在说什么?嫔妾听不懂,嫔妾刚刚忧心李美人,却是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呢。” 她这么说完,皇后一怔,继而笑的弯下腰来。 “静嫔啊静嫔,你真是不愧对你那出身,真是能豁出去不要脸啊。”皇后笑道,“一个乐妓,不过是运气好跟对了人,可惜便是一跃成了宫妃又能如何?生不出皇子不说,皇上待你如何?满宫生育过的嫔妃,只你一人不是妃位,好不好笑?” 静嫔渐渐握起拳头。 “你与昭妃交好,她会为康妃求封号,为淑妃求权柄,可为你求过什么?可惜啊,你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巴巴去跟她走,哈哈哈,真是好笑极了,本宫许久没这般开心了。” 皇后看着静嫔越发难看的脸色,“什么红花,你是不是还以为是本宫动的手呢?巴巴去未央宫请了皇上,还望着皇上为你做主呢?哈哈,结果挨了一顿训斥,真是好笑。” 静嫔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片刻后才回到:“皇后娘娘这般开心,是因为最近与淑妃娘娘关系和睦吗?” “你也不必用这种话来惹本宫生气,静嫔,本宫还就告诉你了。咱们当今这位皇上,现实的很,你呀,也别废那些心思了,你这嫔位便是到头了,不可能再进一位,皇叔嫌弃你,也不会再让你有孕。”皇后笑道,“倒是你,该与诚妃交好便与诚妃交好,该报昭妃大腿便抱昭妃大腿,总之以后所有人都会往前走,只你……” “费尽心思,也再无寸进,记住了吗?艳儿。” 皇后说完便笑着离开,静嫔却是面色变了又变,再顾不得刚睡下的李美人,抬手将挂在门口的珠帘都拽了下来! “皇后!皇后!!” 杀人诛心! 她做乐妓的时候花名叫艳儿,今日皇后偏这般唤她,让静嫔如何不恨?! 她如今最喜干净,每日都要沐浴,但感觉怎么洗,也洗不掉过去的种种! 低贱的出神就像烙印一样深深烙在她的肌肤上,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和这宫中所有人都不同。 哪怕是宫女出身的衡月,也比她高贵! 可凭什么,凭什么! 去做乐妓难道是她自己愿意的吗!若有得选,谁要去做那低贱的玩意儿啊! 静嫔发疯似的将珠帘全扯断,又尖叫着扔在地上还要踩上几脚。 她发誓!她定要让所有人仰头看她!让此时看不起她的人,都要向她弯腰低头! 第257章 够惹眼的了 衡月也没想到上官征回来的竟然这般快。 刚哄着箂箂吃了一碗鸡蛋羹,衡月就见他进来了。 “这般快?李妹妹无事了?”衡月有些惊讶。 上官征点头:“睡下了。” 至于什么红花,什么小厨房,他没多说。 此事到底是静嫔为了博人眼球自导自演,还是皇后看不惯李美人有孕让人动的手,他都没什么兴趣知道。 静嫔不是安分的,上官征早就知道,可惜有野心没本事,也只能上下蹦跶。看在二公主的份儿上给她一个嫔位,上官征觉得自己仁至义尽。 至于皇后,罢了,如今便多让让她就是了。 不去想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官征坐在一旁看箂箂吃蛋羹,不知不觉就挂上了笑来。 上官征用完晚膳就走了,绿柳服侍衡月就寝,同时说道:“福阳宫很是闹了一阵子,不过也没有下文了。” 衡月点头,七七八八她大约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皇上不管,皇后更不会去查,就算是李美人被人陷害,此时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唯一好的,大约就是孩子无事,但也因此此事更会不了了之。 “三皇子如今怎样了?”衡月忽想起来问道。 绿柳还真问了:“奴婢今儿正好与文公公聊起来,听说如今是不怎么病了,但瘦的只剩一个大脑袋,如今坐的都歪歪斜斜的,皇上每次去了都不忍心多看。” 衡月垂眸,其实已经猜到。 从上官征问出那句箂箂这么大能跑会跳正常吗这样的话后,衡月便猜到大约是三皇子如今还是不怎么好。 天冷之后衡月就很少出门,赵妃带着三皇子费心,两人自也少见。 衡月也是怕她多见箂箂会不自在,见面次数就越发少了。 她不由叹了口气,三皇子的病她能救,却不能长长久久的给对方提供灵泉。 各人有各人的命运,也只能这般了。 绿柳又提起大皇子来:“最近皇上每次去看望大皇子之后都会生气,说是嫌他愚钝的很,偏大皇子不爱读书,连骑马射箭也不行,君子六艺都学了个空,听说有次皇上检查他的课业,气的险些动手打人了。” 衡月沉默了片刻没搭话,绿柳叹道:“奴婢知道,主子的意思是不必去问这些……但今日提起,听了一耳朵,便与主子说一声。” “嗯,这种事情咱们也不好议论。”衡月垂眸,又笑起来,“还没到那时候。” 她相信纸包不住火,也相信事情做多了总会露出马脚,所以不到必要时候,不必去做。 而且现在看来,或许到时候不用她做,大皇子自己也成不了什么器。 要未雨绸缪吗?衡月又问自己。 但很快她又决定不了。 箂箂已经是贵子的身份,又得了皇上给取的那样一个名字。 她如今身为昭妃,马上又要生育,已经够惹眼的了,若没有别人帮忙分担一下注意力,还真是麻烦。 这般想来,她实在应该感谢淑妃这半年和皇后斗的水深火热,让皇后完全腾不出手来对她做什么。 “这天越发冷了,主子可还觉得难受?”绿柳塞了个汤婆子到衡月脚边,里面灌的温水也不敢太热。 衡月摇头:“如今身上总觉得热,冷些还好。” “余御医说这般才好呢,这说明主子身体强健呢。”绿柳笑着说道。 衡月点点头,手下意识放在肚皮上,心中祈祷两个孩子都能好好的出生,哪怕孱弱一些,她也能养回来的。 只求要好好出生啊…… 过完冬月,时间进到腊月里,皇后和淑妃似乎也斗的累了,竟都也逐渐消停了些。 衡月的肚子越发大的厉害,平时走路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惊。 产房早早就收拾好了,日日烧着炭烘着,毕竟余御医说,双胎最易早产。 如今怀孕已经七个多月,正是危险的时候,上官征更是下令不许人到未央宫来扰了衡月,而衡月也很少出屋,无事便围着个毯子看箂箂玩。 她自觉肚子大的吓人,怕箂箂害怕,便想尽量藏起来。 而箂箂在宫人的教导下,只知道母妃又要生小弟弟小妹妹了,所以暂时不能陪他玩。 他不知道生孩子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衡月不方便走动,便也乖巧的陪着她,想出去跑的时候就叫上小城。 赶在还未生产前,衡月将箂箂身边的人又捋了一遍,留下了那个方姓乳母,又提拔小城做了皇子身边的大太监,其余各人则是让绿柳定的。 绿柳也说了文忠的请求,衡月并不排斥——与上官征身边的人越亲近才越好,她也应下等生完孩子后便让文忠的两个徒弟都过来,一人伺候一个。 时间不紧不慢,马上又是腊八节,太后如同去年一般,要后宫众妃嫔到慈宁宫喝粥。 衡月自然是不去的。 而且巧的很,就在腊八这天下午,衡月便发动了。 早就准备好的产房、产婆都在,绿柳也第一时间去请了皇上坐镇。 上官征来的很快,衡月才进产房他就到了未央宫,而此时皇后还在慈宁宫,竟才得了消息。 第258章 双生子 “昭妃这就要生产了?”皇后一惊,在慈宁宫的众妃此时听得这个消息,也都有些惊讶。 “昭妃有孕还不到八个月吧?”有人惊疑不定的问道。 还有人说:“这二皇子都还未满周岁……昭妃这生产速度……” 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众人都只是撇撇嘴,并不再多言。 旁人如何想,衡月是不知道的。 她这会儿躺在产房里,还要叮嘱绿柳:“把箂箂……带去后院……莫要吓到他……” “主子放心吧,小城已经哄着二皇子去后面玩了,主子顾好自己便是了。”绿柳很是担心。 衡月却松了口气,她就怕等会儿疼起来神志模糊,再尖叫什么的吓到箂箂。 如今既然无事,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眼前疼的一阵阵模糊,两个孩子像是在肚子里打架一样,搅的她五脏六腑都疼。 衡月便哭着喊了一声“皇上”,又喊一声“好疼”,便听到窗户那里淅淅索索一阵,片刻后,上官征担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月儿,朕在这里,你还好吗?” “皇上……”衡月哭起来,“臣妾好疼,我好疼……” 上官征忍不住想扒开窗户,又被宫人劝住:“娘娘此时可见不得风,皇上且等等。” 余御医恰好出来,听到这一句,忙过去回禀道:“皇上且放心,娘娘还好。虽然双胎艰难些,但娘娘身子骨养的不错,应是无碍。” “朕不要应是,朕要必须!绝对!昭妃绝不能出事!否则别怪朕要你的脑袋!”上官征怒道。 余御医无奈应声:“是,臣定尽力而为。” 正说话间,产房里人声越杂,夹着“娘娘用力啊”这般呼叫,上官征又皱起眉来。 “臣先去给娘娘抓药。”余御医连忙告退,那边,绿柳端了一碗参汤匆匆进门。 一切都乱糟糟的。 上官征不知为何,竟有些无力的虚脱感。 大约也是此时,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女人生孩子就等于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从前不觉,虽然也有惨叫和慌乱,但上官征心是定的,不像此刻。 他忽然不敢去想若是衡月出事该怎么办。 一时间能想起的,只有箂箂还小,而未央宫…… 未央宫不能没有主位啊。 他略有些失态的又往产房窗前靠了靠,想喊一声“月儿”,却觉得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样,竟发不出声音。 一声惨叫传来,惊的上官征脚下一歪,慌乱的扶住文忠才没更加狼狈。 文忠心中暗啧,嘴上劝道:“皇上莫忧,月主子定会无恙的。” “嗯。”上官征沉沉应了一声。 人来人往,急急忙忙,上官征就只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任由文忠劝他去坐下也不肯离开窗户半步。 皇后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脚步一顿,无声嗤笑。 多么深情厚谊啊,真是令人羡慕呢。 调整了一下心情,皇后疾步上前,向上官征行礼:“皇上,臣妾来迟。” “嗯。”上官征随意的应了一声。 跟来的淑妃、诚妃等人也跟着行礼,见上官征似乎不爱理人,便也只能去问其余宫人衡月如何了。 便是小声去问,也窃窃咋咋的,听的上官征心烦。 才要回头呵斥,产房里却响起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声,他猛的一惊,脚尖都抵在了墙边,双手更是放在窗户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拉开窗户冲进去了。 而此时,婴儿响亮的哭泣声也传了出来,而衡月还在小声呻.吟着,明显无事。 上官征高高提起的心这才落下,一时竟忘了询问出生的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也忘了衡月这是怀的双胎,急急便要进产房。 绿柳出来报信,迎头撞上上官征还吃了一惊,马上行礼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主子平安产下四皇子。” “好,好,她怎么样?”上官征问道。 绿柳嘴边的笑意不是勉强:“还好,主子还有力气,另外一个小主子应该也快出来了。” 说话间,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响起,上官征恍惚回头,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衡月的双胎,竟是都平安落地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五皇子出生了!”有宫人大声讨喜道,绿柳高兴的一拍巴掌:“哎呀,竟是两个皇子!” 绿柳又急急奔回去:“主子怎么样了?” “余御医在给主子诊脉,只说是虚弱的很。”夏花跑来跑去的,一张小脸红扑扑,也不知道的热的还是激动的。 总之未央宫上下一片欢腾。 在知道衡月怀了双胎但并不太好的时候,众人都没敢声张,只默默伺候着,如今终于到了生产这一日,两个皇子! 什么叫喜大普奔,这就是了! 而上官征耳听着说衡月无事,两个皇子都已平安落地之后,才终于能逐渐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他缓缓、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抬脚还是要进产房。 “皇上,产房腌臜之地,实在不详,皇上为龙体计,还是莫要进去了吧。”这次拦他的是皇后了。 皇后眼中的嫉妒和恶意几乎都要藏不住,便是往日最拿手的温和笑容,此时都像是掺了毒液一般。 第259章 谁不羡慕? 不说皇后,便是那些个妃嫔,不管是文妃诚妃,或是在场的任一的妃嫔,谁能不嫉妒? 一举得子也就算了,一年未到,又生育两个皇子,这…… 皇上如今膝下一共五个皇子,三个出自同一个的肚皮里! 这让众妃嫔怎么能坐得住?简直恨不得抢过今日刚出生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塞进自己肚皮里,只盼着是自己拼死拼活生下来的才好。 屋里,衡月虚弱的声音也响起:“皇上,臣妾无事,求皇上不要进来了……” “月、昭妃当真无事吗?”上官征回过神来,理智终于占领高峰,人也沉稳了许多。 衡月应道:“臣妾无事,就是太累了……臣妾想睡一会儿,求皇上照拂孩子们……” “朕就在这里,你且放心睡吧。”上官征吐出一口气,保证道。 皇后垂眸,脸上表情几变,倒是还是没忍住叹道:“昭妃的命真是好……” 连生三子,当真是要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上官征却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冰凉,还掺杂些莫名其妙的意思。 他从衡月有孕时便看在眼中,后来得知是双胎后,她是如何辛苦的夜不能寐,走路都小心翼翼,又要担心有个孩子不太好,又要强撑着安慰自己安慰他,上官征都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这一年,衡月无法亲自照顾陪伴箂箂,几次说起时在他面前落泪,甚至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做的不合格,若是有可能,她估计不会想这么早就有孕,更不会想生双胎。 结果这落在旁人眼里,竟是好命吗? 上官征轻哼,旁人只看到如今的结果,并不知道其中种种,一句“好命”概括,实在狭隘了。 皇后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上官征,不知道他哼什么,她在夸衡月啊,也不行吗? “好了,这里没事了,你们都先回去吧。吵吵嚷嚷的。”上官征开始撵人了。 淑妃强笑着说道:“皇上让咱们见见小皇子呗,双生子,咱们大盛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改日再见,如今这般冷,怎么能抱的出来?”上官征皱眉训斥道。 淑妃碰了钉子,只得暂时噤声,诚妃笑道:“是,臣妾等这就先回去了。昭妃妹妹无恙便好,臣妾等告退。” “嗯。”上官征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径自走去旁边侧殿,又问文忠,“二皇子呢?带他来看看两个弟弟。” 走在最后面的静嫔听到皇上这话,眸光微微闪了闪。 出了未央宫后,她笑着对诚妃说道:“皇上对昭妃娘娘实在是好,便是二皇子,此时竟也牵挂着。” “二皇子健康活泼,又机灵可爱,皇上向来喜欢的很呢。”诚妃马上明白她的意思,接口道。 一旁的康妃还好,面上表情没怎么变,良妃却已经黑了脸。 众所周知,皇上最近见到大皇子都是训斥,见一次训一次,还直言大皇子“蠢的让他头疼”。 这是后宫都知道的事情,诚妃专门说的“机灵”,就是说给她听的。 而且也确实令人羡慕,哪怕新得了两个皇子,皇上回过神来第一件事还是问二皇子,实在是……人比人,比不得。 便是向来说着不求什么的康妃心中都起了波澜,何况旁人。 诚妃和静嫔都是只得了公主的嫔妃,平日见皇上次数不算少,却也绝对不算多,此时实在难掩羡慕,不由便多说了两句。 皇后走在最前面,听着众人的话,心中实在百般滋味。 她最早想要的,就是二皇子。 但棋差一招,当时衡月又突然早产,她一下没抢到,便事事都差了一步。 这回更是因为皇上将个未央宫防范的如同铁通一般,她实在难以下手,才只能望儿兴叹。 三个皇子,那可是三个皇子啊!! 谁不羡慕,谁不羡慕?! 大皇子蠢钝,三皇子体弱,这后宫数来数去,竟要成一个宫女的天下了? 皇后手指握拳,垂眸深吸一口气。 余光正好瞧见正在沉思的淑妃,皇后轻笑一声:“淑妃今日可开心?” 淑妃回过神来,答道:“宫中添丁进口,自然是开心事。” “呵,本宫只盼着淑妃是真开心才好。”皇后冷笑道。 淑妃才不给她面子,开口就道:“看皇上对昭妃和二皇子的看重便可知,昭妃是真正进了皇上心的人了。皇后娘娘觉得呢?” 皇后的脸瞬间黑了几度:“本宫不知。” “一个妃子而已,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却与皇上日日得见,每日还要一起用膳一起养儿,过的如同真正夫妻一般。”淑妃叹道,“不瞒皇后娘娘,臣妾是真的羡慕啊。” “若臣妾能得那般圣心,整日里也悠然自得的,何必东奔西跑与人争端?到底,也能得皇上夸赞一句‘好性儿’,回头还因生皇子被皇上心疼‘辛苦了’。”淑妃叹道,“臣妾不信,娘娘不羡慕啊。” 第260章 姐姐别笑话我 皇后一甩袖子,加快了脚步。 不羡慕?眼睛都要滴血了好吗。 淑妃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 宫中局势已定,她尽全力也只是和皇后抗衡,彼此都腾不出手去针对别的宫妃,而目前在皇上面前最特殊的,自然就是昭妃衡月了。 “呵,谁还没受过几天独宠呢。”淑妃低笑了一声,回身与诚妃和良妃打过招呼,便径直离开了。 良妃颇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随便和诚妃说了一声便先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诚妃笑了一声,却又沉默下来。 “若姐姐与我,得的是个皇子,必比大皇子强多了……”静嫔站在她身边,叹息般的说了一句。 诚妃眸光几闪。 谁说不是呢。 她的大公主只比大皇子小了一岁,若是男孩,那此时也该去读书了。 大公主名叫上官慧,诚妃觉得自己女儿是真正的聪慧,如今她随意的教着,三字经都已经学会了。 若上官慧是个男孩,若上官慧和上官元一样能去北雍读书,那…… 诚妃不敢去想那个画面,却又总忍不住想。 她很爱上官慧,但有时候看着她,又在想,为什么她不能是个男孩呢? 若上官慧是皇子,若她有个皇子…… 野望如疯草般生长,诚妃咬了下唇,才低头叹息。 “我懂姐姐的心思,我也是……”静嫔仿佛说不下去一样,微微垂了眸子,又抬脸笑起,“如今好了,我宫里的李美人总算胎相稳固了。” “你待如何?”诚妃却马上问道。 静嫔一愣,继而微微蹙眉,有些伤心的问道:“姐姐是这般看我吗?我曾经险些被人抢走孩子,又岂会去做那最讨厌的事情?!” 诚妃顿了一下:“对不住,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这后宫,心思杂乱的人太多了。”静嫔拉住诚妃的袖子,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着,李美人有孕,若能一举得男,日后我和姐姐也算有保障。” “有什么保障,又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没生没养,还指望他能照顾你?”诚妃话说的刻薄,却到底叹了一口气。 她也回握住静嫔的手:“我还以为你只和赵妃好,看不上我这景阳宫了。” “姐姐这是在笑话我呢,咱们多少年的情意,姐姐还这般疑我么。”静嫔抬眼,眼圈都红了,“从前在王府,我住在姐姐院子里,得姐姐那般多的照拂,永生不忘。” 诚妃面色缓和下来,拍了拍静嫔:“好了,老提这个做什么,走吧,咱们也许久没好好说话了。” “那我去景阳宫,叨扰姐姐一顿饭可好。”静嫔含着眼泪笑了起来。 诚妃嗔她一眼:“什么时候拒绝过你,走吧。” 大明宫。 上官征刚从未央宫回来,便听说许大人在等他。 这是魏家那位丁忧去了之后新提拔上来的尚书,为人忠心耿耿,是个坚定的保皇派,但若说有什么缺点的话,便是有些迂腐了。 正如此刻。 “……还请皇上三思啊,昭妃娘娘那般身份,如何能抚养三个皇子?”许大人瘦削的下巴颤抖,胡子都跟着一抖一抖的,很是真情实意,“不是臣看不上昭妃娘娘出身,只是自古以来,从未有宫女抚养皇子的先例。” “许卿以为如何?”上官征也没恼,只这般问道。 许大人拱手扣头:“臣愚钝,只能想到将三位皇子分给不同高位嫔妃养育的办法。” “古时亦有皇子养在秦王或大臣家中的先例,待到七八岁再接进宫中教导,如此即可不偏不颇,也以免会有人因此心大,妄图以三位皇子之母妃的尊荣在后宫异军突起。” 上官征素知许大人的脾性,也只有他这般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的人如今适合拉出来对上魏家。 但衡月被这么说,他还是有些不高兴。 许大人磕头半晌,不见皇上叫起,心中知道自己这是触了皇上的逆鳞,干脆又深深磕头:“臣愚钝。” “朕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朝中安宁,只是此事……许卿有没有想过,除了昭妃,这后宫哪家有了皇子,都不得安生。” 上官征叹道,“三皇子体弱,如今甚至还站不稳,就这般,赵家已经召集在朝中拉起帮派来……” “如今的高位嫔妃,无一不是世家女,许卿且想想,若文家得了皇子待如何?若皇后养育了皇子又待如何?” 上官征看许大人又把头埋下去,也没多说,只道,“朕明白你的意思,皇子是大盛的未来,朕不会乱来。” 第261章 细水长流的才好 “昭妃为人,正直纯澈,便是出身不佳读书不多,但品性极好。” 上官征继续说道,“还请许卿相信朕。” “臣惶恐,臣不敢,臣……妄言,求皇上责罚。”许大人真是觉得羞愧了。 他是个纯粹的好人,一心为公,如今连儿子都还没一个。 上官征简直忍不住心疼——他那么忙,如今都有五个儿子了呢,许大人都快六十了,实在可怜。 险些直接下旨给他过继个儿子,上官征轻咳一声:“许卿放心,皇子们的教育,都有朕看着呢。” “是,是臣想岔了。”许大人一张老脸微红。 上官征看的不忍,安慰道:“爱卿也是为朝廷计,朕明白。” 又是一顿君臣相合的来往,许大人告辞的时候,上官征看起来意气风发极了。 他,五个儿子了! 似乎此时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上官征忍不住站起身走了两圈,便是站了一整日身体疲累,却还是忍不住想笑。 借着这股激荡的情绪,上官征喊文忠准备好笔墨纸砚,当场给衡月封了一个贵妃。 只是在盖上玉玺的时候,上官征顿了一下。 片刻后,他摇摇头,将玉玺收了起来:“此时不是晋封的好时候……文忠,先将这张圣旨收起来。” 等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等那日,他再好好盖上玉玺也来得及。 文忠从起初的咋舌,到最后看上官征拿着玉玺犹豫又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若此时衡月晋封贵妃,他是万万不敢把自己两个徒弟送过去的。 烈酒烹油,谁都知道这是什么下场。 要文忠说,这后宫,就得细水长流的才好。 未央宫,衡月睡了一日夜才睁开眼睛。 “主子总算醒了,可觉得饿了?”绿柳扶起她,又笑道,“主子可要看看两位小皇子?” 衡月连忙点头,绿柳出去,叫了乳母抱着两个孩子进来。 “这是四皇子。”绿柳说完,一个包着绿色小被子的婴儿被放在了衡月身边。 他脸蛋圆润白嫩,脸颊还有小肉肉,长的很像箂箂小时候。 衡月无限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脸儿。 “这是五皇子。”绿柳说完,一个蓝色小被子放在了另一边。 衡月含笑看过去,却一下僵住了笑意。 襁褓中,小小婴儿皮肤红红的,还带了些皱巴巴的,像是未绽开一般,别说和箂箂和小四比,就算是普通婴儿,也比他看起来大不少。 衡月都不敢去碰他小小瘦瘦的脸颊,再看他攥拳的小手指都一点点大,细细的像是草杆一样…… “他、他……”衡月眼泪当即便要流出来,绿柳连忙哄道:“主子放心,余御医诊过的,虽然有些胎里不足,但慢慢养,总能养回来。” “主子有三皇子和四皇子,等长大了,他们也会护着弟弟的,而且咱们未央宫私库那般,养一个孩子还不是绰绰有余。”绿柳尽量说着好听的话逗衡月。 衡月点点头,伸手,轻轻碰了碰小五的鼻头。 她想的却是,实在感谢这个孩子。 知道他存在的那般晚,他却还不嫌弃,像她希望的那般平安的生了下来,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衡月吸吸鼻子,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小手。 没关系,阿娘有灵泉,定能把你好好养大,不会比你哥哥们差的。 衡月这般想着,心中却还是有些酸涩。 让乳母把两个孩子抱走,绿柳坐在床边,对衡月道:“奴婢知道主子心里难受,难免以后要对五皇子多关注一些。” 衡月抬头,眼睛微红。 绿柳柔声道:“但是奴婢大胆劝主子一句,那般对四皇子,是否有些不公平了?” 衡月一愣,又低下头去,用力揉了揉眼睛。 绿柳抓住她的手,叹道:“好主子,别再揉眼睛了,正坐月子呢,再哭,眼睛真要变丑了。” “绿柳,多亏你提醒了我。”衡月又哭又笑,“若真是我想的那般,未免对小四不公平了。” 小四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长的健康,她便险些要将他完全忽视。 “其实或许是奴婢多想了,主子再如何,也是两位皇子的母妃,只是奴婢担心……皇上那边。”绿柳低声道。 衡月呆了片刻,才明白绿柳的意思。 皇上…… 五皇子不够健康,或许会不得皇上喜欢,若她再一意孤行偏疼小五,只怕皇上会不满。 而那之后,以皇上的性子,只怕会更不喜小五。 第262章 偏疼几分 衡月废了些力气才想明白这一切。 她扶着绿柳的手坐好,又握着绿柳的手拍了拍,慢慢叹出一口气。 “主子劳累了,也要好好休息几日,四皇子和五皇子,都让乳母们照顾就是了。”绿柳低声说道。 衡月点点头,又想起:“箂箂呢?” “这会儿睡了,白日里来看了主子几次,倒也没哭,只看着……让人心疼。”绿柳如实说道。 衡月心中更是难过,都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有一个不好她都心疼。 绿柳笑道:“好了,如今主子的心可是要好好分成几瓣了。” 衡月嗔了她一眼,叹气道:“真是不能再生了。” 顿一下,她却又道,“可是公主好可爱……” 绿柳不由失笑,又拍了拍衡月:“主子今年才二十,岁数小着呢,也不急在一时。” 衡月点点头,这时夏花端来了红枣红糖粥,衡月一口气喝完,又吃了小半碗鸡丝面,便又倒头睡去。 再醒来时便觉得天清气朗,而窗外,却飘是一片银白。 听到她起身的声音,绿柳等人走进来,一见她便笑道:“今年的初雪来的晚了些,但大的很。” “瑞雪兆丰年,实在好兆头。”衡月看着外面飘荡的雪花,忍不住道,“真好。” 但她今年是没有玩雪的命了。 箂箂一路来看她,在雪地里滑到三次,到了之后连帽子上都沾满了雪。 地上扫的再干净,一会儿也被大雪再铺上,加上箂箂走路还不算太稳当,穿的又厚,便总摔。 但他固执的不许人抱,一路还走的很快往正殿来。 见衡月醒着,小小人儿嘴巴一撇,一双大眼睛瞬间就包了两包眼泪,再一张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一下哭的,不仅衡月心碎,几个宫女也看不得,七嘴八舌的哄着他。 “娘,娘……”箂箂抱住衡月的脖子,哭着哭着忽然顿住,小脸上浮现出一种可称为惊奇的表情。 “肚,肚……”他惊讶的低头,看着衡月的肚子,有些着急,“没、没!” “二皇子莫不是在说,主子的大肚子没了?”夏花掩着口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众人闷笑出声。 衡月也笑起来,她捏捏箂箂的小脸蛋儿:“阿娘的肚子变成了两个弟弟,箂箂见到没有?” 箂箂一愣,然后点头:“见!丑!” 丑? 衡月一愣,宫人们却笑的更欢。 这时,门帘被掀开,上官征一边走进来一边笑道:“在说什么,外面都能听到你们的笑声。” 绿柳带着宫人给上官征行礼,笑着将刚刚箂箂的话学了一遍,逗的上官征也大笑起来。 他脱下大氅,又摘下头上的厚帽子,一边在炭盆旁边烤火一边对箂箂说道:“你四弟,与你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箂箂满脸惊疑,小嘴巴都张成了圆形,不敢置信极了。 衡月忍不住又笑起来。 从上官征进来后,她也没有行礼,也没说什么,但上官征却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他烤热了手和身子,走到衡月身边坐下,笑着看她:“怎么样,朕今日看你气色好多了。” “是,臣妾感觉总算睡饱了,可太累了。”衡月笑道。 上官征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衡月有些不好意思:“皇上还是坐远些吧,臣妾这里难闻的很。” “一股奶香。”上官征却这般说道。 衡月一愣,低头一看,顿时闹了个脸红。 她上次生完箂箂之后也一直没有奶,还以为、还以为…… 上官征忍笑,抱着箂箂去了侧殿,给衡月换衣服的空档。 衡月却忽然想起一事。 她让绿柳把五皇子抱来,想给他喂奶,却被绿柳阻拦。 衡月这次却很坚定:“我之前听说,妇人的初乳是最好的,小五这般孱弱,我只盼着他能好好长大。” 每次衡月决心做什么事情的时候,绿柳并不会太过反对,这次也一样。 她只是有些担心的帮衡月挡着,还不时往外看。 小五一点点大的嘴巴,吃也吃不了多少,衡月换好衣服见绿柳满脸担心,不由好笑:“你怕什么呢?” “主子不知,后宫妃嫔,断没有亲自给孩子喂奶的道理……” 绿柳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衡月一愣,却是想起来了。 不是这一世,而是上一世她第一次怀孕,徐姑姑来看望她的时候便问起乳母。 那个时候,衡月还一派天真,问为什么不能自己喂养,徐姑姑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对她道宫中没有这般的规矩。 一来,后妃总要保持身材姣好才能吸引皇上,二来……说句不好听的,嫔妃浑身上下都只属于皇上,便是给自己的孩子喂奶,也得有皇上首肯才行。 衡月轻咳:“就这一次。” 反正只有初乳才有营养。 趁着绿柳去帮她放脏衣服,衡月悄悄喂了小五两滴灵泉。 看他红红的小脸,跟个小猴子似的,衡月还是忍不住偏疼一分,但回头想想,又悄悄给小四也喂了两滴灵泉。 第263章 夫妻一般 养娃的时候,日子总过的飞快。 衡月养着三个孩子,又要着意调养小五的身子,又要安慰最大的箂箂不想他不开心,偶尔上官征闹起来还要吃一口儿子们的醋,她也要去安抚…… 手忙脚乱的,一个月子就做完了。 给两个孩子办满月宴的时候,衡月都不敢相信会这么快。 连除夕新年怎么过的她都没在意,而因为在月子中,衡月除了得一桌御宴外,也没出门。 不过该给未央宫上下的银子还是发了,而且因为两个儿子的出生,还都又加了三个月的月银,一时间未央宫人人喜不自胜,见面都道一声“过年好”。 这便到了正月初八,两个孩子的满月礼。 皇后和其余妃嫔的笑有多勉强,上官征就有多开心。 衡月从能下床就亲自照顾两个小的,又因为没了大肚子想补偿箂箂,也尝尝抱他。 母子几个每日泡澡都加了灵泉水,也都喝着,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衡月已经比怀孕前腰肢还要纤细些,容色却像盛开的花朵一般,越发娇艳。 上官征看着便觉得喜欢。 不只是因为眉眼的熟悉或者相似,而是因为她。 只偶尔晃神想起从前,上官征心情会有些复杂,其余更多时候,他都知道自己是和谁在一起。 因是双生子,满月宴自然办的热闹,连太后都被惊动,还赏下来不少好东西。 衡月抱着箂箂,两个小的则是由乳母用厚厚的襁褓抱着,也只出来走了一圈便连忙回去了。 倒是马上就要满周岁的箂箂,得了皇后和众妃嫔的夸赞,高兴的跑了一圈,最后跑晕了找不到衡月,倒是能精准的找到一身金色衣裳的上官征。 他扑过去,抱住上官征的腿,仰着小脸求抱抱。 众目睽睽之下,上官征面无异色的弯腰抱起箂箂,又笑着捏了捏他的小手,问:“冷不冷?” 箂箂摇头,这才看见站在上官征身后一步的娘亲,又张手要抱抱。 上官征便将他递给衡月,两人眼神对视,目光流转,彼此默契再无法隐藏。 皇后看着这一幕,手在袖中握成拳。 一个月前,淑妃的话还响在耳边:“……他们竟是过成了夫妻一般……” 不看到的时候,皇后还能骗骗自己,但当真相被怼到眼前,她又该怎么办? 瑞敏担心的扶了她一把,皇后忍耐片刻,开口道:“二皇子的周岁快到了吧?” “是,就在这几日了。”上官征笑道,说完又回头与衡月说,“朕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的抓周的东西,到时候就在显德殿给箂箂准备抓周礼。” “显德殿?”衡月一愣,她怎么不知后宫还有这个地方? 那边皇后却已经是面色大变,甚至不受控制的上前一小步,若不是瑞敏及时扶住她的小臂,她的质问就要出口了。 上官征温和的与衡月解释:“显德殿为东宫前殿,接见外臣也方便,后日箂箂的抓周礼便在那边吧。” 显德殿衡月不知道,但东宫,她是知道的呀! 这、这,上官征这是什么意思? 给箂箂的名字定为上官玺也就算了,好听点说是玉玺,其实也不过就是印章的意思,但抓周礼设在东宫? 衡月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官征。 上官征也不过是而立之年,正是一个男子最健康强壮的年纪,绝不可能在此时立储。 而箂箂,也才刚一岁! 非嫡非长,绝无可能! 虽然衡月的最终目标是这个,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的箂箂才一岁,还是颗小小幼苗,如果被人盯上可如何是好! 她连忙拉住上官征的袖子,央求的晃一晃:“皇上,臣妾也想看箂箂抓周,能不能就在未央宫?” “未央宫,外臣进不来呀。”上官征笑了一笑,拍拍衡月的手背,“你放心,有了结果,朕让人第一时间来告诉你。” 衡月:…… 她想要的结果的?她怕的是结果才对! 以上官征如今对箂箂的态度,别到时候真给玉玺或者什么的放进抓周的东西里,再诱惑箂箂去抓! 她还想说什么,上官征已经扭过头去,又对皇后说道:“后日皇后也来吧。” 皇后应了一声,眸光几变,还是忍不住,直接问道:“皇上在东宫为二皇子举办抓周礼,可是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上官征笑了笑,“皇后所言,朕竟不甚明白。” 皇后还想再问,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皇上明显就是在装傻,她还能怎么问? 难道要直接问,皇上是否有心立二皇子为太子? 只怕皇上一句“想多了”就能轻飘飘给她打回来,却还是没有明确的回答,自己又惹了一身不爽。 皇后只能笑着摇摇头:“臣妾胡言,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没关系,二皇子就二皇子吧。 若没有亲母妃,她这个皇后,便是唯一的嫡母,也很不错。 “皇上,上次昭妃妹妹生下二皇子,皇上还给晋了位份,如今昭妃妹妹生下双胎,怎么皇上还这般小气,也不给昭妃妹妹多些奖励了。”淑妃笑着的一句话,让全场都陷入了寂静。 第264章 东宫抓周 已经是妃位,还能如何在晋? 贵妃,还是……皇贵妃? 后者是众人想也不敢想的,而贵妃,虽然说是贵德淑贤四个封号之一,但因为历朝历代的贵妃都已经不同于普通妃子,无端便让人感觉高了一级,所以一说再晋位,首先想到的,便是贵妃。 而众人下意识去看的,却是皇后。 贵妃的设立,对皇后而言意味着什么很是明显。 那是一个特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对后宫是,对皇后是,对皇上亦是。 皇后睫毛微微颤抖着,便是再想强笑出来,也实在难办到。 她能保持住不失态已是极难,若是可能,她简直想把淑妃按住,撕烂对方的嘴才解气。 衡月此时连忙说道:“多谢淑妃姐姐抬举,能到妃位已经是臣妾从前不敢奢望的幸事,别的是万万不敢想。” “臣妾如今只盼着,五皇子能身体康健,几个孩子都能好好长大,而臣妾……”她含羞带怯的看了上官征一眼,又低下头去,“臣妾能常伴皇上身边,已经是满足。” 上官征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淑妃却道:“妹妹从来都是这般,不知争抢。但妹妹为皇上接连生下三子,这般功劳如何能被埋没?臣妾愿以淑妃之名,尊妹妹为四妃之首。” 衡月笑意僵硬,皇后脚下微微挪动半步,看起来似乎都想冲过去直接掌掴淑妃了。 便是上官征,也不由皱了皱眉,有些不喜欢淑妃的不懂事。 什么时候这是,说这个做什么? 而且衡月都已经给了她台阶下,她却还要说说说,说道现在,别人还怎么答? 她如今是众妃之首的淑妃,愿意尊衡月做四妃之尊,难道别人还能提出不同意见? 简直莫名其妙。 上官征不甚乐意的开口道:“此事,以后再议。” 淑妃只能不甘不愿的应一声,又冲着衡月递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衡月…… 衡月只觉头疼。 皇后和淑妃的战争她也不是没掺和过,但也都是小心翼翼悄悄的干点啥,被淑妃这么拿出来直接当抢,还真是第一次。 那边诚妃回过神来,强笑道:“哎呀,瞧瞧二皇子这小脸,多讨人喜欢呀。” “二皇子壮实的很,如今才一岁,跑起来却可快了,和他说什么都能听懂,小小人儿就聪慧的不行。”静嫔也连忙说道。 其余人也跟着夸起二皇子来,只良妃实在勉强,除了夸了一句二皇子长的好外,实在是一句也说不出了。 康妃却是羡慕的看着二皇子,听到别人夸就跟着点头,万婕妤在她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与卫婕妤窃窃私语:“实在是蠢,自己孩子养的那般,别人孩子养的好竟也不羡慕……” 卫婕妤是个比较老实的,不太敢跟着万婕妤随意吐槽主位,只傻笑装听不懂。 闹腾了半日,各宫也都散了,衡月留了康妃说话。 送走帝后,她回去往圈椅上一坐,叹道:“总算是忙完了。” “妹妹如今这身段,比之前还要撩人些。”康妃笑着说道。 衡月忍不住也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想起这几日上官征来未央宫时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狗看见骨头,都没上官征那眼神急迫。 康妃将衡月这般,不由“啧啧”出声:“妹妹快别看了,姐姐我瞧着都要脸红。” “怎么,姐姐自己又不是没有。”衡月嗔了她一句,又关心的问道,“三皇子现在如何了?” “好了许多,这两日能自己站住了。”康妃说起来,“之前妹妹说的真对,有淑妃娘娘在前,她确实没时间将注意力送给我们了。” 衡月点头:“那就好,我这也许久没见过三皇子了,姐姐什么时候有空,带三皇子来一起玩呀。” “好……”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传旨声,竟是敬事房来了,说皇上今日翻了未央宫的牌子。 衡月无语片刻,康妃笑道:“完了,看来光我有空不行,还得妹妹有空呀。” 衡月只能低头做害羞状,心中却想着,还好提前找余御医又做了一批不易受孕的药。 至少几年之内,她实在不想生孩子了。 旨意刚到没多久,皇上便来了。 康妃简直险些笑出声来,忍不住打趣道:“皇上都要过来了,怎还要敬事房的公公跑这一趟。” 衡月不知道该怎么说,刚进门的上官征却听到这一句,笑说:“那朕下次去康妃那里,便不必敬事房提前报备了。” “皇上真是,又拿臣妾寻开心。”康妃笑了一声,掩住眸中的落寞,起身行礼道,“臣妾出来够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三皇子了。” “好,朕晚些再去看他。”上官征点头道。 康妃行礼告退,才刚出门,上官征便上前一步,打横抱起了衡月。 衡月吓的惊叫一声,又马上捂住嘴,轻轻一拳打在上官征肩膀:“皇上真是。” “这可不能怪朕。”上官征笑道,“要怪,只能怪月儿太美味了。” 被翻红浪,一夜春宵。 绿柳守在门口,长长松了一口气。 文忠笑睨她一眼,压低声音:“早说让你放心了。” 第265章 皇宠如此 绿柳看了文忠一眼,没有答话。 这后宫,最要紧的便是皇宠,最虚无缥缈的也是皇宠。 嘴上的宠不是宠,非得落实到行动上,才能让人放心。 身为后宫的老人儿,绿柳更明白那些所谓的“帝后和睦”吹嘘了几分。 要看皇宠如何,还是看皇上来的次数,以及这晚上叫水的频率。 衡月皇宠在身,又有三子,以后不管怎么样,总算是站稳了脚了。 如今连文忠都若有似无的来巴结未央宫,绿柳自然高兴,但高兴之余,她又提醒自己要更警醒些。 三皇子的身子是如何毁掉的,衡月和她都心知肚明,那如今未央宫住了三个皇子,更是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更不能得意忘形,得守好这一宫才是。 皇后的小眼线早就被打发了出去,如今的未央宫早就如同铁桶一块,旁人再难窥得分毫。 而今日之后,只怕更要小心了。 绿柳的预感没错,甚至现实比她的预感还要更艰难些。 在上官征连续翻了未央宫半个月的牌子后,衡月实在受不住,求他道:“臣妾日日能见皇上自是开心的,但其余姐妹想必也会思念皇上,皇上合该雨露均沾才是。” “月儿这是在赶朕走了?”躺在她身边的上官征正撩起她一缕头发把玩着,闻言笑道。 衡月噎了一下,期期艾艾回道:“臣妾如今,也该懂事些了。” “你是长大不少。”说着,上官征眼神在衡月身上划过,显然说的是些什么话。 衡月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又嗔怪的看了上官征一眼:“皇上!~” “好了好了,朕只是许久未与你亲近,一时有些舍不得离开。”上官征揽住她的肩膀往怀里带了带,又叹道,“谁让朕的月儿,这般诱人呢。” 衡月再嗔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好在,第二日上官征没再翻未央宫的牌子。 虽然是谁的牌子都没翻,只在大明宫待了一夜,衡月也松了口气。 “主子,皇上让人送来这个。”绿柳却又抱着个小檀木盒子进来。 衡月打开一看,又连忙扣上,不敢置信的看着绿柳:“这是什么意思?” 玉玺,给她送来了? “主子别急,这是二皇子抓周时用的,假的。”绿柳连忙安抚。 衡月这口气却实在松不下来了。 说起箂箂抓周,衡月就头疼。 一是,箂箂不负她之前的猜测,上去就抓了玉玺…… 虽然是假的,但其中所代表的含义令人不寒而栗。 二便是,上官彻专门给箂箂送的贺礼。 贵重到衡月只看了一眼就想直接丢出去。 若不是她自己有十足的把握,恐怕都要猜测箂箂的生父到底是谁了。 偏在箂箂抓周之后、在见过箂箂之后,送来这般的重礼,衡月觉得上官彻绝对是在明明白白的陷害她。 好在那礼直接送到未央宫,打的也是旁的宫妃的名义,只里面夹了一张纸条说明来处。 衡月已经将那玩意处理了,如今想来,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上官彻,到底是想怎么样? 每次她生活刚平稳一下,上官彻就要蹦出来提醒她,他还在。 像是一个不定时的危险东西,杵在那里,随时都能爆炸。 衡月想起就觉得心烦,比箂箂在东宫抓周还抓了玉玺都让她烦躁。 这种烦,偏又无人可说。 箂箂那里,有上官征的维护,还有未央宫上下一起的保护,至少一时半刻肯定是没事。 但上官彻那里,一旦出事,但是再无回头之路! 衡月闭上眼睛,不敢深想,让绿柳把东西收好,又问:“箂箂呢?” “还在午睡呢。”绿柳笑道。 衡月点头,忽的看向窗外。 ……已是过了二月二的时间,竟又下起小雪来了。 雪花不大,却足够令人惊讶,衡月忍不住起身走到外面,去看天上飘飘摇摇的雪。 “眼看花都要开了,怎又突然下雪了。”她惊诧道。 同一时间,坤宁宫里也说起同一句话。 皇后可惜的捏了下才冒出的花苞,叹道:“眼看花都要开了,怎又突然下雪了。” “小雪,应该很快就停了。”兰嫔连忙接道。 皇后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你病了这许多日子,可算是好了。” “拖娘娘的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兰嫔也笑起来。 她实在清减不少,这会儿瞧着,脸颊都有些凹陷下去了。 自从贤嫔那件事之后,皇后便不爱与生病的人呆在一起。 这会儿见兰嫔这般模样,她忍不住悄悄拉开一些距离,又道:“正好,本宫这里,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第266章 不想再见到她 兰嫔听得皇后这话,竟是下意识的一哆嗦。 皇后冷眼看她,轻笑一声:“怕什么,本宫只是让你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嫔妾只是,忽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兰嫔赔笑说道。 皇后便笑起来:“不是怕就好,本宫记得你从前心性甚好,在别宫帮本宫做事的时候也很是利索。” 兰嫔垂眸,不敢搭话。 “今日让你做的,不过是从前做过的一件小事罢了。”皇后垂眸,指尖略过花苞,碾出鲜红汁水。 她等了片刻,不见兰嫔回答,也不管了,径自说道:“本宫不想再看见昭妃。” “噗通”一声,却是兰嫔跪在了地上。 宫人早就退到了几步之外,此时廊下只她们两人,说话也不怕旁人听见。 兰嫔便磕头道:“求皇后娘娘,饶嫔妾一命。” “本宫不要你的命——” “嫔妾敢对昭妃动手,便是将命交了出去!” 皇后手指一动,花茎折断,她没什么表情的种种掐下,又将花苞往地上一扔,抬脚踩了上去。 那朵花就正好落在兰嫔眼前,她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后的脸色,只能看到一点绿色汁液粘在了皇后金黄色的修鞋上,又被一点点踏尽。 她闭了闭眼睛,就听到皇后冷声吩咐道:“兰嫔胆敢顶撞本宫,对本宫不敬,跪上一个时辰才许起身。” 有宫人应是,也有脚步声略带慌乱的走过来。 兰嫔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前方,目光却失去了焦距。 皇后明知她大病刚好,却丝毫也不顾及,说罚跪就罚跪,哪里管她的死活。 而她的病因何而起,皇后当真不知吗? 那半年,兰嫔每每闭眼,都能想起自己伸手推人下水的那一幕…… 第267章 加一把火 绿柳不甚明白衡月的意思,小心的问道:“主子是想?” “看看她们要做什么。”衡月垂眸,声音不高不低,“抓皇后个把柄。” 绿柳一惊,下意识追问:“然后呢?” “然后,看情况再说。”衡月笑起来,“莫怕,如今我还不能对皇后做什么。” 绿柳却听的心惊肉跳,此时不做什么,那以后呢? 她忍不住劝道:“主子如今位份在这里,有皇宠,又有皇子,为什么还要与那位硬碰硬?” 顿了一下,绿柳压低声音:“魏家如今已是逐渐退却之势,她……又没有孩子,主子且等一等,慢慢磨也能磨死她。” 衡月点头:“是这个理儿。” 但她如今却是等了不了了。 皇后明显是蠢蠢欲动想做些什么,她若还像以往那般只躲着藏着,实在没什么意思。 而且,衡月大约也能猜到皇后想做什么了。 皇后想做个大的。 正好,她也想回个大的。 更何况如今她有三个儿子,以后不管皇后养了谁生的皇子,衡月的三子都将是她心中扎的最深的那根刺。 皇后定会想方设法,除掉她们娘三,甚至直接釜底抽薪,将她的孩子,变成自己的孩子。 衡月总觉得,自己如今可以试一试,或许,她已经有了能和皇后对抗的能力。 注意打定,衡月第二日一早便开始向皇后请安。 她去的还很早,几乎跟淑妃前后脚便进了坤宁宫。 淑妃见她来了还惊讶了一下:“妹妹怎么出来了?” “臣妾想着,许久未能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宽仁,臣妾也不能太不识抬举不是。”衡月笑道。 淑妃却抿了下唇,微微严肃了神色,凑近衡月,轻声问道:“你可知昨日……” “姐姐不必说了,臣妾都知道。”衡月叹了口气,“我总想着,或许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昭妃妹妹莫不是还没想明白,可别有这种傻念头。”淑妃一撇嘴,又翻了个白眼,“与她那般的人?妹妹没听过一句话,冤家宜解不宜结,与她,更是!” 衡月只低头笑,没再说什么。 嫔妃陆续而来,见到衡月都会有些惊讶,她便要解释一下,再感叹一下皇后娘娘的仁厚。 直到皇后出来时,衡月还恰好与诚妃说着:“……皇后娘娘这般宽仁,不催不喊的,我怎么能如此托大?再说了,向皇后娘娘请安,乃是咱们的分内之事。” 皇后听得此话,一眼看过去,却先瞧见坐在门口的纪美人翻了个白眼。 看吧,那般没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衡月的话。 皇后含笑坐下,开口笑道:“确实许久没在坤宁宫见到昭妃妹妹了,妹妹今日肯出来便是极好的。” “皇后娘娘就莫要开臣妾的玩笑了……之前臣妾肚子那般大,是哪里也去不了,如今身子才觉得爽利了,自然要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说着,衡月起身,对着皇后做了一个及其标准的行礼姿势。 皇后笑着点点头,眸光却越发冷了下去。 这是什么?是炫耀,还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衡月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心思,还在说着:“说起来,臣妾实在羡慕皇后娘娘。” 皇后递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似乎连开口答她都懒得。 衡月笑着又给她加了一把火:“皇后娘娘真的看起来特别年轻……臣妾之前听说,生育会让女子变老,从前臣妾还不信,如今却是相信了的。” 她说着,还凑近了皇后一些,“娘娘瞧臣妾,眼角是不是都要有细纹了?” 她一张脸白嫩精致,莹莹发光,如何就有细纹了? 倒是让皇后想起自己早上照在铜镜中的面容。 三十岁的女人,再如何保养,如何妆点,也终是老了。 与二十岁又如何能比得了呢? 二十岁生育过的女子,那不是显老,是炫耀。 衡月就是在炫耀。 她就是来炫耀的! 皇后确定自己的猜测,面色险些就要绷不住。 偏淑妃还大笑起来,她拍着腿道:“那昭妃妹妹可是要好好保养了,姐姐虚长你几岁,却是还没有细纹呢。” “淑妃娘娘如今正是好年华,臣妾羡慕都来不及呢。”衡月笑道。 静嫔也柔柔的接了一句:“嫔妾也这般觉得呢,生育二公主之后,这皮肤如何都不如从前了。” “谁说不是呢。”诚妃也凑趣了一句,像是没看到皇后越发难看的脸色似的。 皇后缓缓举手,想摸自己的脸颊,又慢慢放下。 她终于还是挤出一点笑来:“昭妃妹妹说笑了,这妃位上,就妹妹年纪最轻,如何就老了呢。” “是憔悴吧,不管是生还是养,都太熬人了些。”静嫔又是温温软软的一句,却是堵的皇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个生育过的妃嫔互相聊起来怀孕时和生育的苦,旁的嫔妃却是听的眼睛都要红了。 这样的苦,谁不想吃?谁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吃?! 皇后也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好了,昭妃第一日来请安,坐久了只怕身子也不舒服,早些回去吧。” “是,多谢皇后娘娘。”衡月行了一礼,众嫔妃也跟着告退。 转身,衡月偏还要与人说:“皇后娘娘就是体恤咱们,哪怕不知道生育多难,也依旧能体谅呢。” 第268章 一时冲动 人都走光了,皇后还坐在上首,半晌没动。 瑞敏有些担心的站在她身后,想叫她,却又不敢,只能静静等着。 还是去而复返的纪才人,开口便是骂衡月:“昭妃如今怎如此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瞧的嫔妾只觉得恶心!” “小人得志……”皇后哼笑一声,又缓缓沉下脸色。 可这志,却终是被她得了。 今日衡月的表现实在太过激进,也实在挑衅与她,皇后不觉得正常。 但此时心中的恼怒和烦躁,让她实在无暇多想,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让她死。 让衡月死!让她连今天都活不过去! “纪美人,本宫今日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皇后沉声开口,说完,笑了一笑。 只那笑意实在僵硬的很,扯出来的弧度也难看的紧。 纪美人不由想退后一步,皇后已经抬眼,直直看向她。 再开口时,皇后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本宫不想再见到昭妃,你去,让她消失在这宫中。” 纪美人吓了一跳,直觉不想答应:“嫔妾如何能——” 话没说完,她便对上了皇后的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 带着沉沉的恨意,和掩饰不住的嫉妒,还有不甘心和羡慕。 其中翻滚的疯狂,更是让纪美人心惊。 一时之间,纪美人却是想起,昨日自己来坤宁宫之前,听说兰嫔被罚跪了这许久,原因是顶撞皇后。 顶撞皇后…… 难道顶撞的便是此事吗? 刚刚晋了一位的纪美人,不想再回去做才人了。 才人连进坤宁宫都没资格,每日只能在门口扣个头。 见不到皇上,更见不到皇后,像是被这后宫抛弃的人一般,纪美人这一年半都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此时,对上皇后的目光,纪美人却渐渐下了决心。 她点头,轻声应诺:“好,嫔妾定会助皇后娘娘心安。” 皇后缓缓笑开,点头,叹息般的说道:“本宫就是觉得你能行,去吧,嫔的位置,本宫给你留着。” 嫔啊,再进一步就是妃位。 谁不想要? 纪美人做梦都想要。 她毫不犹豫一点头:“多谢皇后娘娘!” 答应的痛快,但是等离开坤宁宫,冷风将她后背的汗吹的冰凉,纪美人才恍惚的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 这,她,她答应了什么啊? 她答应皇后,要、要弄死昭妃? 未央宫,昭妃? 纪美人腿一软,直接便跌坐在路中央。 伺候她的宫女云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去扶她:“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走的好好的还摔了?” “云兰,你家主子……”纪美人呐呐开口,“可能活不到做上嫔的那一天了……” 便是见不到皇上,纪美人也早就听说了未央宫在皇上心目中位置的不同。 甭管是谁,怀孕的时候还能有皇上天天过去?合宫上下,前后几朝,纪美人也只听说过昭妃这一个。 弄死昭妃,她会得到什么? 得到皇后一个空白的许诺,和皇上的怒火。 能不被皇上发现了吗? 纪美人不觉得自己有那般的本事。 那皇后能护佑她吗? 纪美人也不觉得皇后有那般的本事。 那……自己能不干吗? 想起刚刚在坤宁宫信誓旦旦拍着胸脯的保证,纪美人腿软的一步路也走不了了。 忽然之间,纪美人就明白了当日的兰嫔。 在那日的咸福宫中,兰嫔推了昭妃了吗? 推了。 但和没推也没什么区别,因为昭妃一点儿也没被推动。 可回头皇后问起来,兰嫔却可以答自己做了。 做是一回事,做到做不到,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只有自己,是个傻的,实实在在上去给昭妃推到水里去了。 这还是昭妃无碍的情况下,她的位份都被皇上一撸再撸,直接从婕妤降到了才人。 如今,她要是对昭妃下手,又得逞了,那等着她的是什么,纪美人不敢想。 但不敢想,她也能知道——给昭妃赔上一条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当年的兰嫔,是多么智慧啊,简直给此时的她指出一条明路。 纪美人此时只能去做,去弄死昭妃,但——绝对不能成功。 只要昭妃没事,有家族护佑,她应该也不会太惨。 到时候对皇后也能有所交代,对自己…… 什么嫔位,恐怕连才人都要保不住! 纪美人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回去掐死那个热血上头就答应了皇后的自己。 左右踌躇间,纪美人却正好看到一人。 馨婕妤正自远而近走来,大约是要回坤宁宫去陪皇后娘娘说话的。 这位年轻,也有圣心,还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或许,她能助自己一把?! 纪美人心中思量着,抬手便拦住了馨婕妤。 馨婕妤自然知道这两日皇后娘娘交好纪美人,便也没恼,只笑道:“姐姐怎么在这里?” “刚陪皇后娘娘说了话。”纪美人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皇后娘娘……实在心情不好。” “哼,昭妃那般咄咄逼人,嫔妾听在耳朵里都要生气,何况被她直接提及的娘娘?!”馨婕妤怒道。 纪美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转的这般快:“可不是?所以我思来想去,想让皇后娘娘开颜,我们只怕要做些什么了……” 第269章 觉得不公平 “哦?那我们要做些什么?”馨婕妤果然一下子就上钩了,几乎是带着些迫切的问道。 纪美人微微笑起:“说起来,你也应知皇后娘娘最近的烦心事是什么。” 馨婕妤一愣,用眼神示意着,口型问道:“未央宫?” “瞧你,连个宫殿名字都不敢说出口。”纪美人说完,笑着摆摆手,“你也甭去寻皇后娘娘了,娘娘这会儿正烦着呢,不如去我宫里坐一会儿?” “行,那姐姐与我说说,怎么能让皇后娘娘舒心些?”馨婕妤连忙问道。 自从小产之后,馨婕妤便很少能见到皇上了。 尤其她小产的时候月份已大,难免伤了身子,皇上来过一次后就不爱来了,馨婕妤自己也知道原因,却羞于启齿,实在无法与旁人诉说。 于是她也和旁人一样,只能紧紧抓着皇后。 可馨婕妤也看明白了,从前她得皇上圣宠,能为皇后吹一吹枕头风,皇后便愿意用她。 如今,她却是皇后的拖累,皇后待她自也不如从前热情了。 但人,总归要活下去的,而且谁都想活的越来越好才好。 馨婕妤听纪美人说了半晌,终于明白了对方拐弯抹角的意思——既然未央宫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大患,她们两个合力,让未央宫那人消失在后宫就好了。 消失……是怎么个消失法? 馨婕妤一下没明白过来,等想清楚,顿时脸色大变:“这、姐姐、这是在开玩笑吧?” “婕妤娘娘不敢?”纪美人哼笑一声,“还说什么要为皇后娘娘分忧解难,你便是这般分忧解难的?” “不、不是……想个法子让她失宠不就好了,为何还要、还要……” 馨婕妤从前虽只是个小官之女,因为相貌与祝芸容有几分相似被皇后选中,但自小也是循规蹈矩的闺阁小姐,别说杀人了,杀鸡都不敢。 纪美人笑起来:“那婕妤娘娘觉得,生育三个皇子还能独宠半个月的昭妃娘娘,如何才能失宠呢?” 一说起这个,馨婕妤眼神就暗淡了下去。 是啊,别人生了三个孩子还能独宠风光,她却是连皇上都留不住了。 下意识摸上小腹,馨婕妤眼前闪过的是自己肚皮上那些丑陋的疤痕,还有不能让皇上满意的床笫之事…… “婕妤娘娘不会觉得不公平吗?”纪美人看她意动,继续蛊惑道,“凭什么那些人,什么都有了,我们却在宫中想好好活着都那般难!” 馨婕妤不知不觉就握紧了拳。 “后宫这般多的女人,大家所求不过是安稳生活……”纪美人说着说着,代入了自己,不由有些想流泪,“她、她比咱们进宫还晚,生育三子,得封昭妃……” “姐姐准备怎么做?”馨婕妤咬了下唇。 若是……若是没了昭妃,那皇上可以匀出来的日子就多了。 或许她能,分得一杯羹呢? 她可以求皇后娘娘,让太医给自己开些药物调养身子,无法再怀孕也没关系,只要能留住皇上…… 馨婕妤下定决心,与纪美人商议到很晚才回去。 要杀人,她多少也是有些怕的。 这一晚,馨婕妤翻来覆去睡不着,睡着之后又被血色噩梦惊醒。 但很快,她学会了催眠自己。 怕什么呢?等衡月没了,后宫平分雨露,皇上定会经常到她宫中来。 皇上不是喜欢衡月那种长相吗?所有人都说了,她与衡月相貌有几分相似,到时候皇上若思念衡月了,到她宫中来也行…… 思来想去,天边都已经擦亮了,馨婕妤才终于睡着过去。 虽然耽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但是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馨婕妤毫无愧疚。 她相信,皇后娘娘会感谢的。 这日衡月来请安,目光一扫便发现昨日坐在最后面的纪美人没来,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馨婕妤也未来。 嗯?是要动手了吗? 她有些期待的坐下,与淑妃你来我往的聊了几句,不大会儿皇后便说自己头疼要先散了。 出了坤宁宫,衡月没多犹豫便对身边人说道:“今日天气还算好,本宫去御花园走走。不必这么多人跟着,只绿柳和夏花就好。” “主子,再留两个太监吧。”绿柳建议道。 第270章 花中陷阱 衡月点头,只带了四个人,就往御花园去了。 “主子,这般真的可以么?”绿柳有些担心的左右看着,“主子莫要真的受伤……” 衡月思来想去,女人间的手段也就那些。 舍不得自己套不成狼,孩子她不忍心,自己还能能舍一舍的。 主要也是,那些小把戏小玩意儿,衡月也实在是忍够了。 “她总不能拿着刀真的来杀我,既然不能,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衡月安慰的说道。 绿柳叹了口气:“好吧,若真有什么突发情况,主子答应奴婢,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宫中都安排好了吧?”衡月唯一担心的就是三个孩子。 绿柳点头:“主子放心,有皇上照看着呢,未央宫定不会出事。” 衡月觉得也是这般,所以她专门往御花园来走一走,就等着给人机会呢。 “荷花池就不去了吧。”绿柳看着衡月走的方向,有些担心。 夏花听了一路也猜到个七七八八,一拍胸脯说:“主子放心,奴婢会游泳!” 衡月看她从来了未央宫后被养的圆润了一圈儿的小脸,笑着点头:“好,那若我掉水里,便全指望你了。” 绿柳这批老人自然知道衡月水性是极好的,当初救了康妃就是因为会水。 衡月在水边站了片刻,轻啧一声:“差点忘了,当时纪美人也在。” 所以纪美人是知道她会水的,如此,便不会在这里等她了。 衡月有些失望的离开荷花池,结果没走多久就遇到了馨婕妤。 馨婕妤脸色微微有些憔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人见面,馨婕妤顿了一下,弯腰行礼:“嫔妾见过昭妃娘娘。” “起来吧。”衡月没有过分亲近也没躲避,只点了点头,便准备绕过馨婕妤。 馨婕妤连忙出声道:“嫔妾听说昭妃娘娘很喜赏花?前面迎春花开的刚好,嫔妾陪娘娘去看看?” “也好。”衡月装出一副勉强的样子,仿佛不好拂了馨婕妤的面子一般。 馨婕妤心中大喜,连忙更加殷勤的带着衡月往前走去。 迎春花那里,有什么在等着衡月呢? 她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和馨婕妤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一片盛开的金黄色。 瞧起来挺正常的,景色也确实很美。 衡月走近一些,露出些惊喜的神色:“没想到御花园中也会有这样的小花。” “有些人觉得迎春花是野花,嫔妾却觉得郁郁葱葱这般一大捧,实在漂亮。”馨婕妤怂恿着,“娘娘再离近些看看。” 衡月回头看了她一眼,却笑道:“妹妹这般喜欢迎春花,为什么还离那般远的看?凑近些呀。” 馨婕妤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拒绝,真的靠近了一些。 衡月歪头看她:“妹妹说哪里好看?指给本宫看看。” 馨婕妤手指微动,却没伸出,只笑道:“如今站在娘娘身边,却觉得哪里都好看。” 衡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扭头继续欣赏迎春花。 看起来一切无恙,但衡月能感觉到,身边馨婕妤越发焦躁起来,左右看着,似乎在等,或者在寻找什么。 在找什么呢? 是纪美人,还是皇后另外安排好的人? 衡月正这般想着,忽然不远处忽然窜出来一个影子。 毛茸茸的影子跑的飞快,“喵嗷”一声就窜到了衡月身边,又一声“喵嗷”,影子飞起,对着衡月就扑了过来。 “主子小心!”绿柳心知来了,倒是觉得放心不少。 来了好,来了可以挡住。 她往前一站,原想挡在衡月身前,但谁知,衡月站的地方正好有个小斜坡。 绿柳这么走了一步,结果没站稳,正好踩在那小斜坡上。 斜坡光滑无比,又像是被抹了一层油,绿柳不受控制的往后一滑,一下子怼在了衡月身上,又挤得的衡月倒推了一步。 “哎呀!昭妃娘娘!”馨婕妤眼中惊喜闪烁,脸上却装的惊慌,扑过来仿佛想拉住衡月,但却又将她推的往后挪了一步。 身后再无平地,衡月脚下一空,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第271章 不死也要重伤 “主子!”两个太监着急的喊道,但因为他们原本站的就靠后,这会儿就算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绿柳甚至都还没站稳,就听到衡月的惊叫声。 她的身体马上往后一转,想去拉住衡月,但也来不及了。 这一脚踏空之后,谁也没想到,竟有一个宫女扑过来,又推了衡月一把,让她跌下去的速度更快。 衡月看见到那宫女在推自己的时候眼中甚至闪烁着泪光,但其中的决绝更加浓烈。 而任谁也没看出来,迎春花丛中竟还有一个大坑。 像是林子里捉野物的陷阱一样,衡月余光瞥见,那坑底竟还有一道寒光闪过。 有利器。 掉下去,不死也要重伤。 衡月真是万万没想到,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她们竟能在御花园准备好这样的陷阱?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衡月无法自控的往后仰倒,就要栽进那大坑里—— 却没想到,一道人影比她更快,竟是毫不犹豫的直接跳进那坑里! 一声闷哼之后,是夏花带着哭腔的声音:“主子别怕……” 她竟是用自己的身体去做那垫子,保住了衡月! 衡月心中大恸,她是做好自己会受伤的准备——也只有她受了重伤,才好去告状。 之后她又灵泉,又可以趁机休息许久,怎么算都是合适的——除了一开始的疼痛。 衡月带上夏花,是因为相信夏花的忠心,知道她可靠,而不是要她为自己受伤的呀! 自己受伤,可以在皇上面前哭诉,夏花受伤,却只是一个宫女而已啊! “夏花闪开!”情急之下,衡月低声斥责了这一句。 唯有一个办法能让她和夏花都伤的值得了! 夏花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的听话,稍微往旁边让开了些地方,之后大惊失色:“主子!” 衡月已经重重摔下来,左边胳膊被插在坑底的利器划伤,血马上就流了出来。 夏花伤的是右边肩膀,此时还挣扎着想去扶衡月。 衡月冲她微微摇头,已经捂着胳膊坐了起来:“馨婕妤这是何意?” “什么何意,嫔妾不明白昭妃娘娘在说什么。”馨婕妤见竟然只伤了衡月的胳膊,顿时便有些不满起来。 衡月冷笑了一声,绿柳已经跪在坑边想拉她起来,而不远处,击掌声已经传来。 皇上来了。 刚刚衡月便让人去请了上官征,若是无事,便是请他来一起逛御花园;若是出事……那便是当前的情况了。 衡月也不管自己滚了一身血和泥,离好远就哭着喊道:“皇上!皇上!~” 上官征早就听见女人的尖叫声,脚步匆匆一过来,就看到衡月狼狈的坐在那么一个大坑里。 再看她捂着的胳膊,指缝间鲜血还在往外流着,旁边半坐半躺着一个小宫女也同样受了伤,顿时大怒:“这是怎么了?” “皇上,这可太吓人了,御花园的花丛里怎么会有大坑和一把刀?”衡月口齿伶俐的哭道,“馨婕妤还邀请臣妾一起来看迎春花,结果,臣妾怎么就掉进这里来了?” “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着急去挡那野猫,也不会正好滑到推了主子了……”绿柳也跟着哭道,“馨婕妤那般匆忙过来想拉住主子,结果也滑了脚就这么把主子推到了!” “要不是夏花忠心,先跳下去帮主子挡着,那么大一把刀,岂不是要穿过胸口了!奴婢想想都怕,若主子出了什么事儿,让三位皇子该怎么办呀!” 绿柳是真的后怕。 她不知衡月还有保命灵泉水,只看着那还在阳光下闪烁寒光的刀就觉得害怕。 这对主仆一个坐着哭一个跪着哭,没有一个想起给上官征行礼的。 上官征此时哪里能想起那许多? 他只看着衡月身边那把刀就觉得心脏都要停跳了,不由柔声哄道:“月儿先上来,别在那般危险的地方待着。” 回头又怒码文忠,“不长眼的奴才,还不快去请余御医!” “皇上……”衡月吸吸鼻子,她旁边疼到脸色发白的夏花却忽然说道:“那个穿着绿裙子的宫女!她是故意推主子的,奴婢看到了!”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个面色很难看的绿衣服的宫女。 上官征眉毛一竖,还没来得急说什么,却听到不远处传来通报声,竟是皇后来了。 第272章 包藏祸心 衡月眸光闪烁,哭着看向皇上:“臣妾如今想来,不知馨婕妤藏的什么心思,为何要邀请臣妾一起来看这迎春花,又专门带了那么一个包藏祸心的宫女!” “这陷阱定是人为布置,奴婢觉得,皇上还是好好问问馨婕妤!”绿柳听到皇后来了,怕会来不及,也直接豁出去了! 上官征沉默片刻,一双眼睛沉沉看向馨婕妤。 馨婕妤脑中飞快的想着:“嫔妾不明白昭妃娘娘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邀我来赏迎春花,你不明白你让我站在这里,你不明白你带着一个想要害我的宫女?!” 衡月怒道,“馨婕妤,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般来害我?!” “我没有,我、嫔妾不是……” “皇上,您请细看,这边微小的斜坡被人打磨的格外光滑,奴婢刚刚抹过,上面还被涂了油。” 绿柳也道,“正对着这小斜坡下面就是这个陷阱——这么巧吗?怎么可能,此事定是人为,还有这把刀,后宫怎么可能有这般利器?求皇上彻查!” “皇上,若不是夏花忠心护主,臣妾今日怕就要命丧于此了呀!” 衡月脸也不要了,干脆的大哭起来,“这后宫到底是谁要害臣妾!是谁要置臣妾于死地啊!” 夏花被衡月和绿柳这般激烈的情绪吓到,在一旁也嘤嘤哭了起来。 她年纪小,这一年又被衡月养的好,看着嫩极了,这会儿肩膀上的伤口又尤其吓人,哭的便格外委屈。 这主仆三人的可怜不必再多言,上官征气的面色阴沉,回身就踹了馨婕妤一脚。 馨婕妤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就会挨踹。 她“哎哟”一声就歪在身边的宫女身上,被踹到的腰侧狠狠的疼着,疼的她眼泛泪花:“皇上……” “皇上怎的这般大的脾气。”皇后急急赶来,匆匆行了一礼,强笑着说道,“馨婕妤这是做了什么,惹的皇上这般不悦?” “皇后娘娘是看不到臣妾的手吗?”衡月举起自己还在流血的胳膊,冷笑连连,“馨婕妤想置臣妾与死地!” 皇后惊讶捂嘴:“昭妃妹妹这是怎么了?哎呀,这其中别的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皇后娘娘来的如此及时,是不是误会,娘娘应是知晓的吧。”衡月丝毫不让。 夏花也被人扶出了大洞,这会儿虚弱的靠着个小宫女坐在地上。 她伤的比衡月重多了,摔的狠被扎伤的也狠,这会儿脸色煞白,身上淡粉色的宫女装染的血红。 便是上官征,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眉心深蹙之余也很是担心衡月。 见皇后还要与她争辩,上官征压抑不住怒气,直接说道:“还要吵什么?昭妃的伤不是假的。” 皇后顿了一下,还是说道:“皇上,臣妾的意思是……” “皇上,余御医到了。奴才还请了擅长治疗外伤的丰太医……”文忠匆匆而来,打断了皇后还未出口的话。 皇后有些不悦,再次开口:“皇上……” “快去看看昭妃!”上官征催促着。 余御医和丰太医都应了一声,连忙就去了。 衡月自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所以也只是简单的止血治疗。 那边给宫女治伤的医女也到了,一看夏花的情况就惊呼一声,之后马上跪下请罪道:“皇上饶命,奴婢只是许久没在后宫见过这般严重的刀伤了。” “无事,医治吧。”上官征眉头就没展开过。 衡月对那医女加了一句:“务必要治好她!” “是,奴婢定将尽力!只是现在,要将这位姑娘先挪走……”医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衡月转身,祈求的看向上官征:“皇上……” “还愣着做什么?快,该做什么就去!”上官征踢了文忠一脚。 文忠哎呀一声,连忙应是,又指挥着小太监帮忙清搬夏花先到最近的宫殿文轩阁去。 皇后从来就没说上一句话,这会儿跟着说道:“皇上,昭妃的伤要紧,不若也先往文轩阁去吧?” “不必了,此事如何,昭然若揭,还挪动做什么?”上官征沉声道。 第273章 谁知道呢 衡月下意识去看上官征,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皇后也看向上官征,再启唇时多了几分焦急:“皇上……” “皇后来的比朕还晚,难道知道的比朕还清楚?”上官征微微眯眼,又笑起来,“那若是这般,皇后来与大家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皇后知道什么? 她被纪美人匆匆忙忙叫来,还说是请她来看好戏,就这么一场好戏? 事情都办不明白,还有脸叫她来? 她只能道:“是臣妾太着急了些,怕委屈姐妹们……” “皇后只怕委屈自己推荐的馨婕妤,便是连臣妾的伤口都看不到了!”衡月今天,丝毫不让。 上官征也能理解她,任谁险些被一刀毙命都会咄咄逼人些。 皇后顿了一下,看上官征竟然都没说什么,也没有要治衡月不敬之罪的意思,只能忍气吞声道:“皇上说呢?” “馨婕妤,”上官征也不推诿,直接开口,“心如蛇蝎,竟敢设计陷害昭妃,其罪当诛!” “皇上!”馨婕妤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皇上!” “皇后觉得如何?”上官征微微侧目看向皇后。 皇后无话可说,只能低头:“谨遵皇上吩咐。” “嗯。”上官征自觉处理完了,伸手来拉衡月,“先去治伤。” “皇上,那,馨婕妤……”皇后还抱着一丝希望,又请求的问道。 若皇上此时暂不处理,她或许还能施展一二,保下馨婕妤。 上官征抬眸看她,眼神冷冽无情的让皇后忍不住一个哆嗦。 上官征却又笑了起来,他道:“皇后实在菩萨心肠,大约不愿见自家姐妹受罪。也罢,不必再审再问了,文忠,将馨婕妤拉下去,直接诛杀。” 刚刚听到皇上说“其罪当诛”的馨婕妤已经委顿在地,这会儿再听到直接诛杀,竟是白眼一翻就晕死过去。 皇后忍不住上前一步:“皇上……” “皇后还有问题?”上官征已经明显不耐烦。 皇后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道:“臣妾瞧着昭妃妹妹的伤实在严重,臣妾宫中还有适用外伤的羚角膏,等下就送去未央宫。” “多谢皇后娘娘垂爱。”衡月低头道。 上官征不耐烦的一拉她的袖子:“走吧。” 等人都走远,皇后才抬起头,露出一脸有些茫然的神色。 馨婕妤醒的恰到好处,睁眼瞧见皇后还在,马上扑过去抱住皇后的腿大哭道:“娘娘!娘娘!是纪美人,是纪美人让嫔妾这般做的呀!” “是纪美人说这般皇后娘娘会开心,是纪美人找人挖的陷阱,嫔妾只是诱了昭妃过来,嫔妾并没多做什么呀!” 此时,皇后倒是觉得上官征处理的及时了。 若真让馨婕妤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番话,那不必说纪美人,连她也要被牵连其中。 什么叫为了让她高兴?! 皇后面上表情逐渐变成冷笑,她淡声道:“馨婕妤所言,本宫却是不懂了。什么纪美人,什么为了本宫开心,本宫一概不知。” “皇上既然已经有了决断,诸位公公,便请尽快办。”皇后轻轻揉着袖口的刺绣,感受着指尖些微的痛楚,终是叹一口气,“馨婕妤,来世做个好人吧。” 馨婕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她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她这是被当成弃子了! 不,不,今日之事哪怕是成了,皇上不会善罢甘休,后宫不会无缘无故多出这么个陷阱,她早早就已经被当成了弃子! 看馨婕妤面上几度变化,皇后笑起来:“也罢,便让你做个明白鬼吧。” “劳烦几位公公,稍等一等。”瑞敏已经明白的去掏出了荷包,塞了银子给几个等在这里的太监。 他们也识趣,知道这是皇后要单独与馨婕妤说两句话。 人之将死,他们也无意多为难,便一起后退几步,又背过身去。 馨婕妤膝行到皇后跟前,哭道:“娘娘……” “傻子,是纪美人找上的你?本宫此事,原是安排她的。”皇后笑着摸了摸馨婕妤的发顶。 第274章 忍无可忍 馨婕妤面上的茫然一闪而过,随后瞪大眼睛,又咬牙切齿道:“纪美人?” “对,毕竟你是本宫的人,众人皆知,你做了什么,本宫总脱不了干系。”皇后叹道。 馨婕妤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是纪美人,是纪美人!” “对,是她,害昭妃的事情,本宫原是交给她的。”皇后又说了一次,“可惜你了,傻孩子。” 馨婕妤眼睛一闭,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事已至此,你安心的走吧。”皇后也微微闭起眼睛。 纪美人,实在好样的,推诿她交下去的差事不说,还敢在这个时候叫她来看。 皇后不可能任她好好活着。 “娘娘救我,娘娘救我啊!”馨婕妤哭求道,但谁也知道,无力回天了。 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叹道:“你还是本宫亲自寻来的,哪怕如今你已经不能生育,也不怎么讨皇上喜欢,本宫依旧愿意好好养着你。” “只能怪,你自己太蠢了……” “被人利用还毫不知情,还牵连到本宫。” 皇后说着,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一颗药丸。 趁着馨婕妤哇哇大哭的时候,她素手微动,直接把那药丸塞进馨婕妤嘴里。 馨婕妤一噎,却被皇后捂住了嘴,药丸化开顺着喉咙而下,很快就引起一阵灼热。 她“啊”的大叫一声,捂住喉咙,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后。 皇后却轻轻盖住她的眼睛。 “你太蠢了,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闭紧嘴巴,去吧,本宫会为你报仇的。” 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馨婕妤喉咙再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啊啊”的徒劳的比划着。 皇后后退一步,对着瑞敏示意了一下,启步率先离开。 瑞敏与那几个太监到过谢后连忙跟上,几个太监再去押馨婕妤去受刑,却惊讶的发现她似乎已经成了哑巴! 为首的太监有些惊讶:“这……” “公公,咱们要告诉文公公吗?”有小太监小心的问道。 那为首的太监却狠狠瞪了他一眼:“看看皇后娘娘的手段,你去说?” 那小太监一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但话虽然这么说,为首的太监还是找了个机会去与文忠回禀了一下。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说馨婕妤的事情处理好了,人走的挺快,就是在那之前,大约是和皇后娘娘说话太激动,行刑时人已经不会说话了。 文忠自然懂他的意思,找了个机会,与上官征提起此事。 彼时,衡月的伤口刚包扎好,上官征看着那血淋淋的几乎穿透的伤口便觉得心口绞痛。 他不敢去想,如果不是有那个宫女奋不顾身,衡月这一刀是不是直接穿透心脏了。 她们,竟然真的想要衡月的命。 就因为他喜欢,所以衡月就不能活下去了吗? 皇后的霸道一如从前,但这次,上官征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 衡月正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就听到上官征几乎是要跑起来的脚步越来越远。 “皇上去做什么了?”衡月好奇。 帝踪不可探寻,衡月也就算随口一问,并没期待回答。 绿柳却小心的说道:“奴婢听着,似乎是去找皇后了。” “哦?”衡月有些没想到,继而有觉得扫兴,“罢了,又不会真做什么。” 绿柳也没多言,伺候衡月躺下休息。 衡月问道:“孩子们……” “主子放心,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已经休息了,奴婢刚刚去看过他们,乳母说二皇子问了问主子,然后也睡着啦。”绿柳安慰道。 衡月叹气:“也没想到会弄到这么晚,午膳你们也没能吃。” “主子先休息一下吧,余御医叮嘱晚上要给主子准备一些补血的药膳呢。”绿柳笑道,“还有,主子也要先想想,等会儿二皇子醒了来寻主子,可该如何是好哟。” 衡月也愁这个。 现在箂箂越来越大,也越不好糊弄,只怕见她这样包扎着伤口真的会不依不饶。 她还得想想,要怎么让小娃娃相信,她肯定会没事。 若不然,将灵泉之事,告诉箂箂? 第275章 她特殊吗 衡月一瞬间险些心动,还以为上官征是为了她。 但很快,衡月就想明白了。 不是的,这一切或许和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不过是魏家如今失势,而皇后又正好送了这个把柄到皇上手中。 从前的上官征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但如今,他却正好能借题发挥,将皇后权利直接收回。 说是修养身子几个月,其实就是禁足,而禁足之后,皇后的权柄还能不能被还回去,还能还回去多少,都只能看皇上的心意了。 甚至,皇上一点儿不给,彻底架空皇后,只要还在前朝营造帝后和谐的局面,只要不管南巡还是北猎都带着皇后,众臣也不会说什么。 皇权,男人。 就是这般。 衡月心中微凉,面上分寸却把握的极好。 她含羞低头,又感激的看一眼上官征,随后轻轻抿唇,像是一个小姑娘终于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又不好意思要一般:“皇后娘娘大约只是没想到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人会犯这样的糊涂,所以震惊之后难以接受罢了,怎么还得休养这许久呀。” “或许皇后也想自己反思一下,为何她一手教导出来的人竟会行如此恶毒之事!” 上官征说完,又安抚衡月,“月儿不必管这许多,安心养伤就是。” “是,臣妾都听皇上的。”衡月脸上微微泛红,低头柔声应道。 “箂箂已经懂事,多少也能来看看你。小四小五却实在什么都不知,你只让乳母管着,偶尔见一面也就是了。”上官征又叮嘱道。 衡月嘴上自然是都答应了,还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上官征叹了口气,弯腰,轻轻拍了拍衡月的脑袋:“朕是真的心疼你,月儿,总感觉你这一直都在床上养着,实在辛苦。” 他想了想,说道,“余御医说你的伤大概一个月就能好,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去避暑别宫,朕等着你。” “皇上……”衡月抬起眼泪汪汪的一张脸,轻轻吸了吸鼻子。 她知道这个时候上官征不喜欢听拒绝的话,便用力点头,含着眼泪笑道:“臣妾会努力快点好起来的。” “傻话。”上官征好笑的刮了下她的鼻子,“好了,朕有事先回大明宫,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衡月点头,直起身子来目送上官征离开,满脸依依不舍。 而等上官征刚走,她便让人把箂箂,和两个小娃娃都抱了来。 先看过两个小的,确定一切都好之后,衡月拉着箂箂不由分说上了床。 明知道此时的箂箂还听不太懂,但衡月依旧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和箂箂说了一遍。 “这件事情,阿娘或许可以避过。但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她想害我,便总在寻找机会,而我也只能活在提心吊胆中。” “阿娘现在本事还不够大,没办法和她硬抗,只能这般,用一些小伤,换我们未央宫的平安。” “不过箂箂不用担心,阿娘以后肯定会越来越有本事的,以后不必受伤,也能护得住自己,护得住箂箂,好不好?” 箂箂听的似懂非懂,却还是拉着衡月的手,用力昂起小胸膛:“箂!” 这是说,以后箂箂也要护着阿娘吗? 衡月高兴的抱住箂箂亲了又亲,却还是坚定的说道:“箂箂以后有自己要做,也自己想做的事情,未央宫的事情,有阿娘就够了,箂箂好好长大,阿娘此生,定能护得住你!” 之后,衡月将自己准备好的灵泉水递给箂箂,让他帮忙洒在伤口包扎的布条上。 她笑着拉住箂箂的手:“有箂箂帮阿娘上药,阿娘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箂箂使劲儿点头:“箂!” 说着,拍拍自己胸脯,一着急,冒出两个字,“每天!” “箂箂是说,每天都要来给阿娘上药吗?”衡月惊喜非常,忍不住拉住箂箂亲了又亲,“好,好,那阿娘每天都等着箂箂。” 好容易把箂箂哄开心了,衡月目送他离开,又叫了绿柳进来。 275 “你去看看,夏花怎么样了。” 衡月叹一口气,“到底她是为了救我而受伤,我也不能眼看着不管。” 说着,她摸出两个小瓷瓶,“你去把这个交给她,蓝色的这个日日抹在伤口上,绿色的这个每天喝一点,应该会对她的伤有好处。” 绿柳接过小瓷瓶,也没多问,点头应道:“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了。” 其实这药管用不管用倒在其次,主要还是让夏花知道,衡月在惦记着她,没忘记她。 这般,至少能安了夏花的心,让她好好养伤。 至于伤好之后,那肯定还是回未央宫来。 衡月还对绿柳说道:“你眼光极好,选对宫女都是可靠的,我最近不方便出门,小四小五跟前,你帮我盯紧着些。” 绿柳自然答应,对衡月的夸奖虽然推拒,却实在窝心。 很快的,皇后陷害衡月不成被禁足的消息就悄悄传遍了后宫,衡月受伤的事情也被人知道,一波一波的嫔妃几乎全来探望她了。 还是淑妃站在院子里,帮衡月挡回去大部分:“昭妃伤的那般重,哪里有力气一个一个的见你们?东西留下话带到,人就不必进去了。” 等淑妃进来的时候,衡月便笑着看着她。 淑妃却是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衡月床尾,先认错道:“是姐姐的错,当时一时糊涂,对着皇后怂恿了妹妹,害得妹妹受伤,我这心里啊,总也过意不去。”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般算起来,我是不是还得埋怨皇上太过宠幸与我了。”衡月笑道。 淑妃不敢接这话,只能傻笑,之后啧了一声,又叹道:“不瞒着妹妹,皇上如今让我总理六宫,我这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总怕哪里弄不好。” “只盼着妹妹早日身子好些,能来帮帮我吧。” 这是许诺给衡月权利了。 衡月想要,却不能表现的在意。 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淑妃:“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才这般岁数,哪里能帮得了姐姐了?” “倒是诚妃娘娘和静嫔姐姐,妹妹我瞧着都是仔细人儿,想来或许能帮到姐姐。” “诚妃倒是可以,只是静嫔……”淑妃不好意思的笑笑,“到底宫中还有一个良妃和一个康妃,我也不好直接越过她去。” “邀请妹妹相助,是因为你我关系本就好一些,再加上妹妹豁达聪明,姐姐一直极为佩服。” “静嫔……便是再好,也只是嫔位,这话姐姐说不出去啊。” 衡月笑起来:“淑妃姐姐,我也就是随手一说,姐姐觉得好的人才算好呀。” “妹妹不怪我就好。”淑妃笑道。 两人今天的谈话却不知道为何传了出去,诚妃和静嫔一起来看望衡月的时候,静嫔提起来,还非要起身给衡月行过礼。 “嫔妾从来不敢相信,娘娘竟是这般信任嫔妾,还觉得嫔妾能管得了宫中?”静嫔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似的,“嫔妾连自己一宫都管不好,如何还有那等本事?” 说着,静嫔又提到诚妃,“诚妃姐姐自然是极好的,做事有章程又知人善用,嫔妾却是个傻的。” “倒也不是那般,只是我说完才想起,你宫中的李美人犹在孕期,你哪里还有时间管庞的?” 衡月笑道,“能好好照顾李美人产下龙子便已经是大功一件,静嫔姐姐的福气在后头呢。” 诚妃也笑:“昨日她知晓妹妹竟然为她在淑妃面前说好话,当即又惊吓又自责,又怕影响了妹妹的推荐,一直在说若自己更好一些便好了。” “实在是个傻的。”诚妃这般评价道。 衡月只笑着没说话,静嫔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诚妃一下:“姐姐莫要笑我了。” 这般,衡月便明白了——这二人是又和好了。 而且,这两个人之间,不管是疏远还是和好,似乎,静嫔才是主导的那一个。 从前的种种话语,到了此时,却显的更加假了。 247章 想着想着,衡月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她是被一大一小两道声音吵醒的。 小的那个略微尖细点,一个字一个字的问着:“娘?” “你娘没事,还在睡,等会醒了你就知道了。”这是上官征的声音。 箂箂“哦”了一声,一会儿又问道,“娘?” 上官征只得又解释一遍。 箂箂“哦”,然后是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衡月好奇的悄悄去看,见箂箂指着自己的左胳膊,又指指衡月:“娘。” 这是在问她受伤的事情? 衡月想知道上官征会如何回答,便没出声,悄悄的听着。 上官征片刻后才开口:“她受了伤。” 废话一句。 衡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听箂箂继续问道:“谁?” “一个坏人,父皇已经处置过了。”上官征沉声道。 箂箂也很慎重的点头:“好。”顿一下,小孩儿又认真说道,“坏,不!” “好,父皇会看着,坏人不许靠近你们。”上官征又认真应答。 箂箂就像是放心似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小人儿这么叹气,叹的衡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一笑,她也没办法再装睡了,箂箂更是直接扑了过来:“娘!” “别碰到你娘的胳膊。”上官征连忙拦了箂箂一下。 衡月见箂箂一下子站在那里,抬手照顾他:“来,娘还有一只胳膊可以抱箂箂。” 箂箂却摇摇头,抱住上官征的胳膊。 衡月一下子心都软了下来。 今天之后,皇后必不敢再轻举妄动,上官征但凡不傻,也会疑心皇后。 衡月的这次受伤,只要夏花无碍,便是值得。 她之前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看到小箂箂这么担心,衡月确实难得的后悔了。 她简直恨不得马上拿出灵泉水用在自己伤处,让伤口马上好起来。 绿柳等人在外面听着,互相之间确实交换一个又惊又喜的表情。 皇上大约自己都没察觉到,对箂箂称呼衡月“娘”竟完全不在意,甚至还主动提起。 皇子称呼生母,在大盛对前几个皇帝后宫,都只能称其位份,连母妃都不能叫。 还是后面有一宠妃,接连生下当时辰帝的所有皇子,辰帝为其改了规矩,默认皇子称呼为“母妃”。 但再如何,妃就是妃,是妾,是连母亲都不算的存在。 可如今,当着皇上的面,二皇子称呼为“娘”都没被驳斥,这意味着什么? 绿柳不敢深想,却忍不住去想。 她刚刚得知,白日里皇上出去那一趟是去了坤宁宫。 皇后受了一场责怪,还被皇上斥责“若脑子不清楚就在宫中好好休息,这坤宁宫的大门不行就锁上一段时间吧!” 这是要禁皇后的足啊! 想来馨婕妤所为的事情,皇上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却也敢肯定,是与皇后脱不了关系的。 若是其余妃嫔,又没有真的受什么生命危险,皇上估计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为其禁足皇后? 不,别说是没有生命危险,原来被皇后明着弄死的几个妃嫔,皇上连动手之人都没过多苛责。 到如今…… 不管是因为皇后的重要性下降了,还是因为衡月在皇上心中实在是特殊的,这对绿柳来说,都是极好的消息! 屋里,上官征约束着箂箂不许他和衡月多说话,只聊了几句就将小孩送了出来。 然后上官征若无其事的说道:“宫女夏花,英勇机智,能护得了主,这很好,朕会让太医院好好给她治病,你放心。” “臣妾多谢皇上。”衡月感激的看着他。 上官征继续说道:“今日之事,皇后也深感震惊,自陈管理后宫不利,加上身子不爽利,已经准备修养几个月了。这段时间你也不必惦记着去坤宁宫请安,在你自己宫里好好休息便是。” “臣妾……”衡月这是真的震惊了。 她所想过的、最好的结局,也无非就说皇上对皇后生疑,那她这一场伤就没白受。 但如今,竟是以皇后禁足为结局? 这般,好么? 第278章 细细筹划 听闻衡月让人去冷宫又派遣了纪美人一顿,上官征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小孩性子。” 也只说了这一句,上官征就再无提及,竟是放任不管的态度。 淑妃原还想试探一二,但大明宫的宫人放出了这般消息,她也瞬间明白了皇上的心思。 竟这般放任衡月胡来吗? 淑妃有一次感受到些许紧迫感,她身边的心腹抱琴也劝她道:“趁着昭妃还不成气候,主子当断则断啊!” “如何断?皇后想动她如今都被禁了足,你去问问皇后,是她断的不够利索吗?”淑妃左右踌躇,“算了,先不必管她。” “主子!”抱琴跺脚,“主子难道没听说,之前皇后向皇上建议,将昭妃晋位为贵妃吗?” “如今她生育三子,又得如此盛宠,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难道皇上当真没有心思晋位与她吗?”抱琴又道。 淑妃却摆摆手:“让我想想,先让我想想……” 她也想动衡月,但……至少也要一击致命。 哪怕尾巴处理不好,被皇上发现,但到时候衡月已死,便是皇上如何发怒发落也没关系。 绝不能像是皇后那般,事情都做不好,还倒贴进去自己的两个人。 “主子若——”抱琴比了个手起刀落的架势,“那三个皇子,主子可以抱来自己养着。” “恐怕能得一个便是我的荣幸。”淑妃苦笑,又叹了口气,“此事,还需细细筹划。” 抱琴大喜:“主子有此心,便一切都没问题了!” 这边事情说着,那边康妃带了三皇子来未央宫玩。 “怕妹妹在养病,二皇子再扰了妹妹,让三皇子陪他玩吧。”康妃笑着说道。 好好调理了一个冬天的三皇子如今脸上总算有了些肉肉,虽然个头比箂箂矮了半头,走路也不太利索,但显然很喜欢和箂箂玩。 箂箂也喜欢这个能走会说话的弟弟,比那两个只会躺着睡觉和哭的弟弟好多了。 两个孩子在未央宫跑来跑去,料理好的花朵被小心碰歪了几棵,但康妃也没说什么客气话,衡月更是不在意了。 她懒散的靠在美人榻上,一边听着康妃说起皇上对她的宽容,一边笑了一笑。 宽容,大约是吧。 但其实,对上官征来说,此时衡月的出现才是最好的。 他需要一个女人来立这宠妃的人设,而没什么家世、又接连生子的衡月,却是最合适的。 因为这宠妃,他才能“色令智昏”的处置皇后,才能“色令智昏”的做一些原本不应该做的事。 至于“色令智昏”到什么程度,且看他一边忙着前朝,一边后宫召侍寝也不耽误,就能知道了。 上官征,实在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衡月不由赞叹,此时再听那些皇上对她特殊宽容又情深义重的话,却也只觉得好笑。 他是吗? 这期间,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衡月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反正当前的情况对她来说是有礼的,这就够了。 第279章 自己的势力 衡月用自己的一条胳膊换了皇后的禁足,以及皇后旗下两个妃嫔的消失,自觉还是身值得的。 只兰嫔来了一趟,脸色很是复杂的看了衡月一会儿,留下些补药,就又匆匆忙忙走了。 衡月倒是记得,兰嫔从坤宁宫被人扶着走出来那日,正是纪美人晋位之时。 这兰嫔,实在也是个聪明人。 “妹妹还不知道吧?兰嫔这一年呀,进出慈宁宫很是方便。”说起兰嫔,康妃这般提醒到。 衡月倒是还不知道:“她与太后交好?怎么可能,她不是皇后的人吗?” “只能说她也是有心眼的,知道给自己多留条后路。”康妃轻笑道。 衡月若有所思,又问康妃:“姐姐可知,后宫与太后交好的都有哪些嫔妃?” “我知道是也不全,兰嫔算一个,还有就是万婕妤了吧。其他的……”康妃左思右想,还是摇头,“并未听说。” 衡月却觉得不对。 她记得上一世,第二次选秀的时候,有一个位份颇高的嫔妃忽然不动声色的开始为太后拉起人气,那一年,太后的娘家一连进了三个新人,后面更是在后宫险些掀起腥风血雨,与皇后斗的不亦乐乎。 如今想来,当时或许也有上官征的授意。 只是那个与太后暗通款曲的妃嫔,不是万婕妤,也不是兰嫔…… 衡月一时想不起那是谁,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 不过,第二次选秀却是快到了。 说起这个,康妃也叹道:“这两年过的真快,我看着平平,都不知道这一天天是怎么过去的。” 平平是三皇子的小名,但也就是康妃在私下叫叫,没敢告诉皇上。 她就是盼着三皇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最后哪怕各方面都平平无奇也好,只要能活着便是最好的结局。 她也只将这个名字,和名字的含义告诉了衡月,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衡月点头:“是啊,总感觉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 “说起来,四皇子和五皇子还未起名吧?妹妹也未起个小名叫着?”康妃好奇问道。 衡月笑起来:“我只管他们叫小四小五,具体,还是要看皇上的安排。” 康妃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是双生子,这般祥瑞,皇上定然想自己起名。” 话题说到这里,康妃沉吟之后,还是说起明年的选秀:“若按规矩,秋日里也该准备起来了。” “照目前的情况看,只怕是淑妃一把抓了。”康妃叹道。 衡月思索着说道:“或许,皇上会让良妃和诚妃一起协理?” “妹妹为何不愿意管一些?”康妃低声道,“若有秀女是因为妹妹的提拔才能进到后宫,以后对妹妹来说也是个助力。” 别说,衡月还真心动一瞬。 如今已是三月,再过半年,选秀便要启动起来了。 等到明年春天,皇上最后看过之前,一道道审核,不知道要筛下去多少秀女。 若真有合适的,衡月觉得,自己确实能提拔一二——以她现在的身份,要保两个秀女还是可以的。 康妃看出她的意动,笑道:“京中也有些小官之女,估计早就想求宫中高位娘娘的庇护,若妹妹不嫌,可以多去询问一二。” “这个就不必了。”衡月拒绝。 她暂时还不想和前朝扯上任何关系。 只,若趁着这次选秀,能取得一些些宫权,再培养一下自己的新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衡月知道赵家有势力,能提前知道选秀的内幕,便笑道:“那姐姐帮我看看,选个乖巧点的,家世不必太盛才好。” “这个妹妹放心,我有数了。”康妃笑道。 “姐姐都能为我想到此处,为何自己不……”衡月有些好奇的问道。 康妃的笑意微敛,片刻后说道:“也不瞒妹妹,此事我还真想过。但一来,我那宫殿住处实在不方便,二来,我现在也无心在皇上身上,只盼着平平能好好长大才好。” “选秀三年一次,姐姐确实也不必着急。”衡月安慰道。 康妃笑着点点头:“那我就先看看妹妹做的如何?” “那我就先给姐姐试一试,看一看?”衡月也笑起来。 两人笑了一顿,康妃才叹道:“要我说,这满后宫,培养新人做的最好的不是皇后,而是静嫔啊。” “姐姐何出此言?”衡月佯装不懂。 “李美人多么得宠,难道是因为她的出身相貌么?都不是,不过是被静嫔调教了一年,如今才能得了皇上的欢心。” 康妃轻叹,“相比世家女,静嫔实在更知道男人喜欢什么。” “那这般的话,为何静嫔自己不再试一试呢?”衡月不是抬杠,是真的好奇,“她如今只得一个二公主,若再得个皇子不是更好吗?” “你以为她不想。” 康妃却是这般说道。 她大约想起,衡月与静嫔关系还算好,当即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我听说,她生完二公主后便误食了绝育的药,别说声音,如今怕是连癸水都没有了。” 衡月大惊:“啊?还有这种事情?” “所以皇上也不爱往她那里去……”康妃见衡月实在不知道,到底没忍住,凑过去小声说道,“你是不知,从前静嫔多么妩媚撩人。” 第280章 莫要动真心 这一日,衡月听了不少关于静嫔的事情,不由咋舌。 一个贱籍的乐妓,能进皇子府站稳脚跟已经是奇迹,如今更是得封嫔位,还生养了二公主。 “听说啊,静嫔从前,还在王府的时候,与皇后娘娘关系甚好。”康妃又小声说道,“别看她如今和诚妃姐妹相称,从前,她却是投在皇后旗下的。” “所以她才能孕育二公主。”衡月点头。 康妃说了许多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对衡月继续说道:“这后宫,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妹妹实在为人心善,但是待人也要存几分警醒之心。” “原来姐姐是要与我说这个。”衡月轻笑,她就说呢,今日提起静嫔,康妃竟说了这许多的话。 康妃放下茶盏,叹息的拍了下衡月的手,没再多言。 衡月却明白,大约康妃是从旁人口中刚刚得知,之前在避暑别宫的时候她与静嫔很是交好吧。 衡月笑笑:“姐姐肯与我说这些,实在费心了。” “这一年年的,事情这般多。”康妃又叹了一句,看看天色,起身道,“我得回去了。” “三皇子与二皇子还在一起玩,姐姐今日不如在未央宫用膳?”衡月跟着站起来问道。 康妃却摇摇头:“三皇子如今饮食很是麻烦,宫中应该已经准备好,不必再麻烦妹妹了。” 衡月便没再多留,送了康妃出去。 只是到了宫门前,康妃面露犹豫,衡月笑道:“姐姐与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后宫,真心难得,可真心有限……妹妹,还是守好自己的心。”康妃踌躇着,这般说道。 衡月却是一愣,继而轻轻笑了起来。 实在难得,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后宫唯一一人这般与她说的。 就连绿柳,都是觉得欢喜,以为皇上对衡月多么看重。 唯有康妃,这般冒险的提醒她,不要动心。 看衡月笑,康妃一时有些不解,随后又释然的笑起来:“瞧我,实在是傻了,妹妹这般灵透聪慧,如何能看不明白。” “还是多谢姐姐提醒。”衡月微微屈膝,康妃笑着点点头,带着三皇子便走了。 衡月目送她们离开,转身回去的时候,低声与绿柳说起明年的选秀之事来。 “难怪康妃娘娘与主子提起这个,赵家大人身为礼部尚书,自是更了解这个的。”绿柳笑道。 衡月点头:“我想保两个人。” 与康妃说话期间,衡月倒是逐渐想起上一世这次选秀的事情。 有两个人,因为家世不显险些被当时掌权的贤妃刷下去,但后来却都因为偶然得了皇上的喜欢,只可惜命不久矣,全都在后宫香消玉殒。 家世不显,所以能好拿捏;而能得皇上一时喜欢,衡月就能有办法让她们多得些恩宠。 这般私心的算计,衡月只觉得疲累,她回到美人榻上躺下,手上的胳膊轻轻搭在一旁,看着那包扎的白布,半晌叹出一口气。 费尽心思,伤身伤神,求的不过是略微安稳一点的生活。 衡月微微抬头,一手挡在眼前,挡住照下来的日光,也遮住眼中复杂的神色。 或许……若干年后,她也会成为淑妃、或者皇后那样的人。 “主子,皇上让文公公来给主子送东西了。”夏蝶进来笑道。 衡月坐起身来,见文忠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她笑着打趣:“是什么贵重东西,倒让公公这般小心。” “月主子莫要笑话奴才了,还请绿柳姑姑打开一观吧。”文忠笑道。 绿柳走过来,打开紫檀木的盒子,一道莹莹华光便从其中溢了出来。 衡月不由“咦”了一声,绿柳惊喜:“是夜明珠?” “正是泗磐府进贡上来的夜明珠,皇上说月主子晚上怕黑,特选了最大的一颗,让奴婢给月主子送来。” 文忠哈着腰,恭敬的说道。 衡月看着那颗足有她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就算不在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绿柳亲自将盒子接过,又示意夏蝶送了荷包给文忠。 衡月笑道:“还请公公替本宫多谢皇上。” “月主子有心了,那奴才这便回去了。”文忠才要走,又被衡月叫住。 第281章 一派和乐融融 衡月递过去一个细长的小盒子:“本宫这里的贵重东西都是皇上所赐,借花献佛终究也不美。” “但这个璎珞却是本宫今日新学会的,便送给皇上看看,不知能不能入了皇上的眼呢。”衡月笑道。 文忠简直是喜悦非常:“哎呀,皇上定会喜欢的!” 送走文忠,绿柳抱着那檀木盒子笑的见牙不见眼:“主子,这个要放进库里吗?” “好东西就拿出来用吧,放寝殿好了。”衡月笑意浅淡了些,指尖又绕上一簇淡蓝色的丝线,应是准备再打一个璎珞。 绿柳应了声“是”,亲自进去放好夜明珠,出来后忍不住笑道:“皇上真的时时都惦记着主子呢。” “嗯。”衡月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又往外看,“箂箂呢?” “刚刚与三皇子一起玩过,怕出了汗,这会儿被乳母带回去擦身换衣了,等下应该就会过来了。”绿柳笑道。 衡月不由加快了几分手中的动作。 刚刚让文忠带走的璎珞确实是她用心编的,但却是给箂箂准备的。 谁知道上官征忽然送来个夜明珠,她让文忠空手回去也不好,只好把给箂箂准备的璎珞先送出去了。 这会儿只能加快速度再编一个,等下送给小孩儿。 好在衡月如今熟练很多,又考虑到箂箂的身高,便着意编的短了些,速度便也快了不少。 等箂箂迈着小短腿跑进来的时候,衡月手中的璎珞已经在收尾,她还特意打散,给箂箂坐了个毛茸茸的尾巴。 “娘!”箂箂还是只会这一句,衡月受伤的胳膊举着璎珞,另外一只手揽过箂箂,刚要说什么,外面便响起通报声。 上官征来了。 新的璎珞已经被他挂在腰间,走路的时候他似乎还刻意迈大了步子,荣光满面的走进来便来:“你伤还未好,胳膊也不方便,怎还打起璎珞来了?” “臣妾这不就是,整日在榻上无事么。”衡月才要起身,就被上官征按住了肩膀。 上官征坐在她身边,拿起她给箂箂打的璎珞看了看,笑起:“比朕的小了这许多。” “箂箂也多大呀,用这般的正好。”衡月说着,想给箂箂系上,但受伤的胳膊还是不太方便动,上官征便接手,给箂箂系好了璎珞。 箂箂好奇的扒拉了一下,扬起的小脸就笑开花:“好看!” “你母妃亲自打的,自然好看。”上官征这般说,说的衡月歪头笑看着他。 一派和乐融融的三口之家的模样。 绿柳等人自然悄悄后退了出去,给这一家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的孩童笑声,以及上官征偶尔的笑语,绿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文忠凑过来悄悄说道:“皇上看到璎珞便直接起身要来未央宫,走到半路才想起来系上的。” “怎么了?”绿柳奇怪的看着他。 文忠“啧”了一声:“月主子在皇上心里,是这个。” 他比划了一下大拇指,绿柳却好笑的嗔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上官征用过晚膳便回去了,衡月哄了箂箂睡觉,又去看过两个小的,洗漱后回到寝殿躺下,之后却梦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的此时,衡月还缩在东膳房,老老实实做她的小宫女。 后宫风云诡谲,她总觉得没几天就有哭声响起,后宫的娘娘没了一批又进了一批,总有人在死去,也总有人在受宠。 后来童翠惨死,衡月对后宫更是害怕,被皇上带走侍寝后,整个人是瑟缩的,哪怕那个时候上官征也表现出了不少的偏爱,她却还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那个时候,后宫除了皇后和贤妃,还有一位嫔位的妃子很是得皇上看重,而且她就是借着这一年的选秀,在太后的帮助下撅起的…… 是谁呢?衡月在睡梦中也没想起那人的脸,蹙着眉又睡了过去。 如此养了一个月,衡月胳膊上的伤总算好的差不多了。 时间已经到了四月,上官征也不再多等,这便准备往避暑别宫去。 第282章 箂箂的快乐 这一次,慈宁宫却也坐不住了。 太后今年的生辰也是简单过的,到如今,便有太医专门去寻皇上说起太后的身子。 “积郁在心,难以安眠?” 上官征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所以呢?” “宫中闷热,实在、实在不适合太后养病。”太医战战兢兢,看也知道只是个来传话的。 上官征笑道:“那好吧,那就请太后一起往别宫去避暑吧。” 太医讷讷不敢言,上官征已经让人去慈宁宫传话:“明日便要启程,今日便劳烦太后身边的人,快些收拾好吧。” 提前一天才通知,慈宁宫自然是一片人仰马翻。 衡月在未央宫,都听说兰嫔和万婕妤去慈宁宫帮忙收拾东西了。 她微微歪头:“还有么?” “嗯?还有什么?”绿柳一时没明白。 “还有谁去慈宁宫帮忙么?”衡月问道。 绿柳刚说了个“没有吧”,忽又想起:“和万婕妤一起的卫婕妤也去了。” 卫婕妤啊…… 衡月歪头想了想,“卫婕妤也是从前在王府的老人了吧?” “是,卫婕妤温和宽厚,但在后宫像是个隐形人似的。”绿柳话说的很是含蓄了。 衡月对卫婕妤唯一的印象是,这人颇有些拎不清的意味,当日万婕妤有孕的时候,她还高高兴兴的向皇后道喜来。 大约也是因为她实在有些不靠谱,帝后都没选她来处理万婕妤腹中的孩子,但也是因此,到现在卫婕妤倒是和万婕妤关系颇好了。 会是她吗? 衡月有些想不起卫婕妤的样子了,原想到了别宫好好看看,却没想,卫婕妤和万婕妤都没能跟来。 这次上官征带的人不多,除了几个妃位的,便是静嫔、李美人和白才人。 一年没来,避暑别宫还是那个样子,衡月依旧住在玉笙楼,距离上官征的紫宸殿最近。 不过今年她身边多了两个孩子,伺候的宫人翻了一倍不止,好在上官征早就想到这一点,着手把玉笙楼翻新建造的大了一倍不止。 之前走水的地方被重新推平,又引了活水进来,还建造了一个漂亮的小亭子。 衡月的玉笙楼是往山脚方向扩大的,如此离这小溪近了些,却也没占用之前走水的地方。 有宫人专门来邀功,说皇上发话,那地儿不吉利,不许让昭妃娘娘沾到。 “如今引了活水,那火焰的晦气定会被驱逐的无影无踪。”宫人讨好的说道。 衡月自然给足了赏赐,又多谢他来告知这些。 长大一岁的箂箂可太喜欢这个地方了,比宫中地方大不说,景色也好。 很快,玉笙楼就被他探索完毕,小朋友开始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兴趣,甚至几次跃跃欲试想去那小溪里趟一遭。 一次衡月正在训他离水远一些,上官征来了。 得知发生了什么之后,上官征哭笑不得:“这也值得你发一顿脾气,朕寻两个水性好的侍卫,教给箂箂洑水好了。” 衡月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而且技多不压身,会泅水,总是更好一些的。 这日之后,箂箂出去玩的更是频繁,衡月无奈,又问上官征求了两个身手好的侍卫,专门跟着箂箂。 上官征倒是很满意:“男孩子,自然要养的野一些,整日里在屋子里待着,岂不成了闺秀了?” 因为他这一句话,大皇子和三皇子也开始频繁外出了。 衡月便更不放心,叮嘱小城每日里跟着箂箂要更上心些。 小城是个机灵的,上官征给配的两个侍卫也不是白吃饭的,但衡月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 这一日,箂箂就灰头土脸,还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了。 两个侍卫跟在他身后,满脸又纠结又气愤的神色,而小城却是面颊红肿,明显受了掌掴的模样。 衡月一看便生气起来:“这是怎么了?” “回主子,奴才与二皇子在那边玩耍时,正好遇到大皇子了……”小城说话都有些含含糊糊的张不开嘴,而一见到衡月就开始红了眼圈的箂箂,此时更是哀嚎一声,扑进衡月怀里大哭起来。 第283章 跋扈大皇子 衡月不敢相信大皇子会这般嚣张,敢明目张胆的和箂箂发生冲突。 她抱住箂箂,用眼神询问小城。 小城脸颊被打的有些肿,说话略含糊,但简明扼要,很快就讲清楚了原委。 原来和大皇子起了龃龉的不是箂箂,而是三皇子。 三皇子也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如今腿脚还不太灵活,和大皇子、箂箂一起玩的时候,他端着一杯水还没喝,脚下一歪就洒在了大皇子身上。 不巧大皇子今日穿的新衣,被三皇子这么一泼,当即发火,直接就给了三皇子一耳光。 就三皇子那小身子骨,被大皇子一个耳光就打蒙了,直接铺在地上,手心被尖利的石子划破。 见了血,箂箂和三皇子两个小孩子都吓坏了,小城还有三皇子身边的来安都赶紧上前扶住自家主子,原是准备就此散了各回各宫的。 但箂箂那个犟劲儿却又上来了,非得让大皇子给三皇子道歉。 一岁半的小娃娃,正气凛然的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着,指责对方对弟弟的苛刻,以及率先打人的不对。 已经八岁的大皇子哪里能忍得了这么一个小屁孩说自己做的不对?当即抡圆胳膊,要给箂箂也来个耳光。 还是小城反应快的凑了上去,让大皇子打完出了气,又连忙护着箂箂,哄着他快些回来了。 “弟弟,手心,破了!”箂箂比划着,小脸上全是气氛,“嘴角,血!大哥,不对!” 衡月明白他的意思,考虑之后,领着箂箂去了紫宸殿。 巧的是,刚到那里,衡月就听见了小孩的哭声和女子低低的哽咽,声音听着还有些熟悉。 走进去一看,正是康妃和三皇子。 不得不说,三皇子这么一看是真的惨。 一边小脸高高肿起,唇角像是箂箂说的那样,都被打的流了血;浑身滚的泥土脏乱不说,袖子上还染了七零八落的血迹,一只小手被白布厚厚的包扎起来,此时跪在地上都不敢按,只能轻轻举着在那里哭。 上官征见到自己儿子这般会如何想衡月不知道,但她都觉得受不了。 走过去,跪在康妃身边,衡月一瞬红了眼眶:“皇上,想来康妃姐姐已经与皇上说了……” 她拉过小城,哭道:“若不是奴才衷心反应又快,帮二皇子挡了这一下,皇上看看,这一巴掌打在二皇子脸上……臣妾都不敢想,只觉得这心像是要被绞碎了一样。” “像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还不到两岁,平日里皇上和臣妾们也都是哄着疼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还是自家兄长呢,怎连个一岁的弟弟都要动手,实在是……” 衡月说着就痛哭起来。 康妃马上扶住她,叹道:“妹妹也是见到二皇子吓哭了心疼吧,大皇子……大皇子是冲动了些,此事说起来也是三皇子的错,没端住杯子,洒了些水在大皇子的新衣上……” “什么新衣服,能比两个弟弟还金贵?”上官征重重一拍桌子,看向文忠,“去叫大皇子过来!” 此时的良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皇子身上那点水,在炎热的夏天很快也就干了。 这会儿娘俩正准备用晚膳,忽然文忠过来,说皇上叫大皇子到紫宸殿,良妃还以为有什么好事,乐滋滋的给大皇子收拾了一番就让他来了。 这边大皇子刚走,那边打听到消息的小太监就匆匆忙忙赶了回来,与良妃说起今天的情况。 良妃简直不敢相信:“元儿掌掴了三皇子?还要去打二皇子?” “是、是啊,三皇子结结实实挨了那一巴掌都受伤了……这会儿康妃和昭妃都在紫宸殿,主子也快过去吧!”小太监急急忙忙说道。 良妃自然也怕大皇子吃亏,当即衣裳都来不及换,急急便往紫宸殿奔去。 但也晚了。 一进紫宸殿,良妃便看到让她目呲欲裂的一幕——上官征竟亲自动手,左右开弓给了大皇子两耳光! 大皇子被两个太监按着,挣扎不得,硬生生受了这两巴掌,哭的像是杀猪一样,嗷嗷直喊母妃。 良妃心都要碎了,连忙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大皇子。 “皇上这是做什么,元儿还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及时教导就是了,何必这般……” 良妃抖着手,不敢去碰大皇子被打红的脸颊,眼泪簌簌而下,“臣妾知道自己和大皇子不得您的喜欢,但也不必这般吧……” “你以为朕是因为不喜欢你们母子,才责打的元儿?”上官征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朕在你眼中,就是这般是非不分之人?” 良妃没有说话,但眼神明明白白就是这个意思。 上官征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元儿打了平儿,你可知道?” 良妃一顿,眼神飘忽:“臣妾……也是才知道……” “他因为一点小事便要这般责打亲兄弟,你竟还觉得他不该罚吗?”上官征不可思议的问道。 良妃原有些心虚,但看到上官元大哭的模样又理直气壮起来:“原就是三皇子的错,他若是没有把水洒在元儿身上——” 话没说完,良妃便“啊”的一声惊呼,竟是直接被上官征一把拽了起来。 第284章 谁比谁蠢 上官征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到良妃的育儿态度。 他从前知道良妃不甚聪明,对孩子还溺爱些,但到底那会儿上官元年纪还小,再教导也能改的过来。 但今日,看着马上要九岁的大皇子——这孩子个头长的倒是挺高,身体也强壮,看起来竟是与良妃差不多的体型。 可这般的孩子,竟对着自己不满两岁的亲弟弟下得去手,一个耳光打的结结实实,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这样的儿子,上官征怎么敢用? 他也不懂为什么良妃会想不明白这一点。 上官元,大皇子,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不管在他百年之后是将皇位传给谁,上官元都与旁的皇子身份不同啊! 良妃实在,糊涂! 这一刻,上官征清晰的认识到了良妃的蠢,他也自己下定决心,不能再让良妃继续养着大皇子了。 但到底是给他换个生母,还是效仿前朝,建专门的宫殿让皇子独居,上官征还是要先想一想。 不过当晚,上官征也没让大皇子跟着良妃回去,反而让他去安佑殿跪着,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你开蒙也有两年,三百千自是都读过的,孝经也学了,今日朕便要让你好好想想,兄弟,亲人,意味着什么。” 关上安佑殿殿门的时候,上官征沉声说道,“你若是觉得不甘心,便想想,若你不是朕的长子,有个比你大的哥哥总也欺负你,你会是如何心情?” 上官元垂着脑袋跪在那里,没有吱声。 上官征沉沉叹了口气,一挥手,两个太监走过去将殿门关好。 他一边往紫宸殿走,一边对文忠说道:“选些个三皇子能用到的东西,给康妃那里送去。” “是。”文忠等了片刻,见上官征没有其余吩咐了,思索之后,还是谨慎的问道,“那月主子那边……” “朕今日宿在玉笙楼。”上官征说道。 文忠险些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真是的,这种事情都想不到吗,还要皇上自己说出来? 他自己安排了小徒弟往敬事房去了一趟,也不必他们再跑了。 而衡月也没想到,上官征今日过来却是与她商量是否要翻新太极宫,让皇子们都住在那里。 衡月听的心里一紧,下意识就说道:“皇上,小四和小五还那般小……” “……自然是要等六岁启蒙之后再住过去。”上官征哭笑不得,“你这担心的,哎。” “皇上净吓唬臣妾。”衡月松了口气,想一想,点头,“也好,兄弟们住在一起,才能齐心协力。” “朕也是这般想的,元儿他……”上官征叹了口气。 衡月自然已经知道上官征亲自上手教训了上官元的事情,也知道此事上官元还跪在祖宗牌位面前。 她心知再提上官元欺负人的事情,只怕皇上就要厌烦,便笑着说道:“大皇子到底也是孩子心性,又与箂箂和三皇子一起玩的少,说是兄弟,但说句不好听的,互相之间的感情大约还没有与身边太监宫人的亲近。” “正是这般!”上官征一拍衡月的手背,又叹道,“果然还是你理解朕。” 衡月扯了扯唇角,又温声道:“皇上如今,是想先把大皇子挪出去吗?” 上官征又一拍她手背:“朕正有此意!” 衡月无奈。 要她说,两年前,她刚入后宫的时候,良妃带着被教习罚了的大皇子找到未央宫让她给皇上求情时,皇上就该将大皇子挪出去了。 良妃实在是很少约束大皇子,她就是一个纯粹的母亲,只要大皇子高高兴兴的就好,恨不得什么事情都顺着孩子。 这般也不是不好,只是,大皇子,终究是个皇子。 若是衣食无忧的人家少爷,那如何宠溺也就算了,可大皇子,是皇上的长子啊。 大盛的皇子,十二三岁就可以出阁办差了,算下来大皇子也没几年,如今这副孩子模样可如何是好。 衡月是心善,但也不是傻子,大皇子越废物对她而言自然越是好事,但今日,上官征明显处在想好好管教儿子的心情中,衡月也不扫他的兴致,陪他说了许多有的没的。 至于太极宫?嗯,便是翻新整顿也得一年的时间,到时候再安排大皇子住进去,那时候大皇子都十岁了,该定型的已经定型,还能改得了什么? 而且这一年,上官征会不停的从不同人口中听到大皇子的废物事迹,到时候就算大皇子被挪出来,在上官征心中的印象也已经定型。 恐怕只有等大皇子出阁后,真能又好又利索的办完几件事,才能扭转在上官征心中的印象吧。 难啊,实在是难。 衡月一边回握住上官征的手,一边在心中无声叹息。 夺储之路漫漫,大皇子却几乎已经被判了出局。 衡月环住上官征的脖子,微微抬头,口中发出娇柔的吟哦,心中却在想着,如今有竞争力的,只看李美人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了。 若是皇子,有静嫔的精明和诚妃的支持,还真有些难办…… 大约人就是想什么来什么,衡月才这般想着,没多久李美人便传来好消息。 六月初六,李美人产下六皇子。 第285章 想要儿子 这日子实在吉利,便是上官征也觉得惊喜异常。 六皇子也争气,李美人不过是半个下午便生产结束,大小都康健。 上官征听得消息,原本还留在紫宸殿的他特地往李美人所住的景平苑去了一趟,专门看了六皇子一眼。 衡月身为昭妃,自然是陪在院子里等着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等别的嫔妃生育,感觉很是……奇怪。 之前康妃生三皇子的时候,衡月还在月子里,这回却是真的明白,原来她在产房痛不欲生的时候,外面站了这么多这么多人。 这还是在别宫,若是在宫中,想来嫔妃还会更多。 衡月不敢回忆自己生孩子的时候都发出过什么声音,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康妃站在一旁。 淑妃自是来坐镇的,诚妃也得了消息便早早的来了,更不用提静嫔,原就一直守在这里。 六皇子一声啼哭,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上官征来了之后,静嫔和诚妃眼中的喜意再难掩饰,简直恨不得当场求上官征给六皇子赐个名字。 然而上官征只将李美人晋位为婕妤,看了六皇子两眼,便又匆匆离开。 与衡月生子时的盛况实不能相比,但静嫔求的,也不是皇上对李美人的看重。 她抱着小小婴儿,眸中闪过名为野心的光芒。 没有皇宠了又如何,她不能生了又如何,这回还不是被她得了个儿子! 等众人贺过李美人离开后,静嫔看着诚妃,眼圈微红:“姐姐,我们有儿子了!” 诚妃也很是欣喜,握住静嫔的手,久久说不出话。 静嫔知道诚妃一直的心结是什么,对着她诚恳说道:“姐姐,我们一起教导六皇子长大,以后、以后让六皇子保护大公主和嫔妾的二公主好不好?” “好,好……”诚妃被她说的险些热泪盈眶。 她再一次感觉,这后宫,唯有静嫔能明白她的心思,毕竟只有她们二人只得了一个公主。 静嫔深吸一口气,又压低声音:“那李婕妤……” “妹妹是想?”诚妃一顿,比划了一个手势。 静嫔点点头,又微微蹙起眉,脸上有些不忍:“是不是对她太过残忍了?可她若活着,六皇子只会有这一个生母……” 诚妃马上说道:“事实如此,这后宫谁不为自己打算?李婕妤身子娇弱,产后不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之后你我奏请皇上,给她按嫔位下葬也就是了。” “如此,也好,到底是生育了六皇子的功臣。”静嫔到此时唯一担心一件事,“姐姐,皇上不会不许嫔妾养育六皇子吧?” “无妨,若不许你养,我便自请抚养就是。”诚妃没想那般多,“养在我那里也是一样的。” 静嫔一滞,垂下眸子没再答话。 一样?这如何能一样的了? 她要做养育六皇子长大的那个人,做他名正言顺的母妃,这样以后,她才能成为那唯一的母后。 眸光流转,静嫔决定,还是要与玉笙楼打好关系。 皇上对昭妃的信重简直不可思议,到时候有昭妃帮忙相劝,皇上能答应将六皇子给她养育的可能性便会更大。 而不巧的是,衡月也在考虑这件事。 她正在与绿柳说着:“当年她自己险些因为生育被皇后解决掉,应该不至于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吧?” “女人命苦,生孩子更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这会儿正虚弱的很,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绿柳压低声音说道。 衡月想起自己看到静嫔抱着六皇子的模样,心中暗啧一声。 那野心都快溢出眼睛了,此时她不动手,更待何时? “那便想个办法,保李婕妤一保吧。”衡月端起茶盏,若有所思的说道。 绿柳应下:“还好现在李婕妤没再和静嫔住在一起,不然……” 不然,只怕静嫔要动手,旁人防无可防。 衡月是觉得李婕妤还算是个温和宽厚的,几次见过,印象中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便是去年得了一阵子独宠,也没如何跋扈。 相比她,静嫔实在是个难对付的。 李婕妤若能好好或者,静嫔想养六皇子便困难不少,甚至她想伸手来管六皇子教导的事情,衡月都有法子打掉她的手。 正好上官征已经让人回去准备翻新太极宫了,虽说是准备六岁开蒙再住进去,但衡月相信自己给出足够的理由,六皇子早点搬进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静嫔准备做些什么。 衡月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准备,只是没想到静嫔的手段会那般粗糙直接。 她在李婕妤的产后养身汤药中加了大量的红花和山楂核,竟是准备让对方直接淋漓不尽失血而死。 听到这个手段时,衡月只觉得不寒而栗。 据她所知,静嫔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是吃了大苦头的,当时也是流了不少日子的血。 衡月一直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自己曾背负过的苦难再加注到别人身上,甚至更加变本加厉,甚至还觉得沾沾自喜。 第286章 何其无辜 若李婕妤是静嫔的仇敌也就算了,但李婕妤不是啊。 李婕妤是静嫔一手培养起来的自己人啊! 衡月坐在那里,不知为何,只觉得齿寒。 或许在静嫔眼中,从未将李婕妤当成“自己人”。 她自己说自己痛恨被人当成棋子当成工具,说的如何凄凄惨惨。 可如今的她,岂不同样是将李婕妤当成了一个棋子一个工具。 去争宠,去怀孕,生子之后却又要对方立刻死掉。 那静嫔和皇后,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是静嫔用相同的手段去对付皇后,去报仇,去为自己讨回公道,那衡月觉得可以。 可李婕妤,何其无辜。 衡月蹙眉叹了口气,绿柳听到她的叹息,走过来蹲在她身边低声道:“主子别担心,咱们派去的人已经将事情办妥。” 说完,又笑道,“静嫔到底只是嫔位,想动手也找不到太合适的人。” 简而言之,比皇后好对付多了。 衡月点点头,闭了闭眼睛:“尽量保证李婕妤的安全。” “但只怕……等回宫后,李婕妤还是要回福阳宫啊。”绿柳有些发愁道。 衡月点头:“我也是在想这个,若我出面,给她移宫,只怕会让静嫔警惕……” “康妃娘娘可否出面?”绿柳轻声问道。 衡月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回答:“康妃那里,还有卫婕妤和万婕妤,并不方便。” “倒是淑妃……”衡月想想,建章宫如今只住了一个小才人,若将李婕妤和六皇子挪到淑妃那里也不错。 绿柳却无奈道:“送到淑妃娘娘手里,只怕和在静嫔娘娘手中也差不多。” 衡月说完自己觉得也是,而且如今皇后还能稍微容忍淑妃,也是因为对方没有孩子。 若淑妃真起了什么心思,那是比静嫔还可怕的存在。 再思索之后,衡月倒是有了新主意:“良妃宫中,却是不错。” 良妃的长春宫如今只住了个白才人,算是皇后的人,正好能与良妃互相制衡。 而良妃已经有了大皇子,对一个婕妤的六皇子应该不会太在意的——等大皇子被皇上挪出去,如果良妃还想养孩子,正好照顾一下六皇子。 越想越合适。 尤其良妃教养孩子的办法,要么就是六皇子被养的像大皇子一般,要么就是被打压的唯唯诺诺。 完全不用衡月再出手…… 和绿柳对上目光,两人齐齐一笑,绿柳低声赞道:“奴婢觉得,良妃甚好。” “那便这般,咱们等着良妃自己动手……” 原本上官征整修翻新太极宫的消息就没隐瞒,衡月稍加利用,良妃便得知了皇上决心将大皇子移出去的消息。 大惊失色中,良妃又听说,诚妃竟有心想养育六皇子? 宫中就这么多个皇子,衡月一人占了三个,又有皇上护着,谁也打不得主意; 三皇子瘦弱,又总看起来病歪歪的,赵家也不是没什么实力的家族,康妃养育着三皇子也无人说什么; 至于李婕妤,小官之女罢了,如今得以生育六皇子,六皇子又听说壮实的很…… “主子,诚妃的娘家……”宫女玉心低声道,“只凭一个大公主便可封妃,若六皇子真到了诚妃手中……” 良妃愤恨的一拍椅子扶手:“如今淑妃已经压在了本宫头上,昭妃凭着三子也荣耀的很,怎么,难道诚妃也不甘示弱么?” “而且,主子,若等来年皇上将大皇子移去太极宫,主子一时膝下寂寞,再养个小的也是好的。”玉心说道。 良妃点头:“你说的有理。” 一个皇子,谁不想要? 静嫔那边没得手,诚妃都险些要上了,良妃已经赶着去找皇上哭了一趟。 她说已经知道上官征要将大皇子挪出去的意思,自己也没什么可反抗的,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有个孩子在身边,怕到时候寂寞,想请旨将李婕妤迁到长春宫住着。 “臣妾好歹也有照顾皇子的经验,能帮帮李婕妤呀。”良妃擦着眼泪说道。 而上官征,刚从衡月那里知道李婕妤药中被人动了手脚。 衡月很有分寸,并未提及静嫔或者诚妃,只说她那天去看望李婕妤的时候,闻着药味不对,悄悄使人一查发现这般,很是无措,便来求皇上做主。 李婕妤他也算不上喜欢不喜欢,若真出意外死了便也罢了,可如今被害,上官征便觉得不高兴,不耐烦。 这后宫,不管底下如何,表面的安稳还是要的。 如今良妃竟来要求照顾李婕妤,上官征细看她片刻,觉得也行。 “你是宫中有资历的老人儿了,大皇子你照顾的也很好。”上官承慢慢说道,“朕若将李婕妤和六皇子交到你手里,你可能护佑他们安全?” 第287章 左右设计 良妃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下意识答道:“当然啦。” “好,那朕便应允你。”上官征点头。 良妃不算太聪明,好在从来没什么坏心肠,有家族和位份在这里,想来李婕妤和六皇子应该无碍。 而等走出紫宸殿,良妃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上官征话里的意思似乎……别有意思? “什么叫,本宫能不能护佑住他二人?”良妃不解,“难道有人要害他们?” 玉心听的一惊:“主子!别是昭妃吧……” “哎呀,那本宫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昭妃不过一介宫女出身,手里又没有什么人脉,本宫还怕她。”良妃瞬间恢复信心,高高兴兴去找李婕妤说这个好消息了。 此时,听闻良妃往紫宸殿去的衡月,早便来了李婕妤宫中。 她带了两件箂箂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给李婕妤,笑道:“康妃一直喜欢二皇子的小衣服,说睡在小孩枕头下面,能接健康。” “是,二皇子聪慧健康,嫔妾也喜欢的很。”李婕妤虚弱的说道。 衡月低笑两声,再抬眸时,却左右看了两眼,表情很是明显。 李婕妤一顿,招呼自己的宫女先带人出去。 衡月也让绿柳将人都带了出去,这才幽幽叹了口气,抬头看李婕妤:“不瞒妹妹,最近……我发现点事情,不与妹妹说的话,左右思量,总觉得对不住妹妹……” “昭妃娘娘有话直说,嫔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李婕妤直觉不妙,当即有些紧张起来。 衡月也不再拖延,将自己察觉到静嫔神态不对开始说起:“不瞒妹妹,我如今手里也有几个人,就怕静嫔姐姐一时想岔了走错路,便在妹妹这里留了两个人……” “红花和山楂核有什么用处,不必我多说,妹妹也该知晓的。”衡月叹道,“我也是没想到,静嫔姐姐竟如此……” 她原以为怎么也得多废点口舌,哄的李婕妤相信。 却不想,话才刚说完,李婕妤的眼泪就哗啦啦流了下来。 她一把握住衡月的手,边说“谢谢昭妃姐姐,多谢你”,一边哭的泣不成声。 衡月一开始还不明白,但看李婕妤像是实在忍耐不住才哭出来的样子,又逐渐想明白了。 谁是傻子呢。 静嫔的态度如何,只怕李婕妤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有所猜测了。 那这次到别宫来,李婕妤没和静嫔住在一起,是巧合,抑或是人为? 李婕妤好不容易哭的能喘过气来,又巴巴的看向衡月:“昭妃姐姐,那、那嫔妾可怎么办呀?” “或许,良妃娘娘能护住你一二。”衡月叹气,“是我无用……” “昭妃姐姐能帮嫔妾拦住那些个药材,又来告诉嫔妾这些,嫔妾已经很是感谢了。”李婕妤抽抽搭搭的说道。 衡月叹了口气,拍了拍李婕妤的手:“好了好了,先莫要哭了。大难无碍,以后就是好日子了。” “嗯,嫔妾,多谢,昭妃姐姐……”李婕妤吸吸鼻子,也知道月子里不该哭,好容易忍住眼泪。 衡月又说了些好话,夸了六皇子一番,终于让李婕妤破涕为笑。 这才刚好,外面传来通报声,说良妃来了。 衡月笑着压低声音道:“我使人在良妃耳边说了些话,就怕你回宫后还要住在福阳宫。如今她肯来,以后你便可以住在长春宫了。” 赶着良妃还没进来,衡月又道,“白才人如今怎么样,我也不甚清楚,妹妹相处之中还是要多加小心。倒是良妃,实在是个没心眼的,妹妹谨慎些便是了。” “多谢姐姐为我费心思量这许多。”李婕妤期期艾艾的说道,明显是领了衡月的情。 刚说完,良妃便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见到衡月在,她一愣,继而脸上浮起些许疑惑之色:“昭妃怎也在这里?” 说着,人却更紧张起来,连忙急走几步挤着衡月坐在李婕妤床前。 良妃握住李婕妤的手,开口快速说道:“皇上已经答应了我,等回宫后啊,妹妹便移到我长春宫去!” 第288章 让她得意 “到时候让大皇子带着六皇子一起玩,他们兄弟啊,肯定能玩到一起!” 良妃大约是以为衡月也是来抢人的,忙不迭说道,“你看大皇子如今长的多么高,养孩子我最有心得了,以后若妹妹需要,我和你一起照顾六皇子啊!” “那、那嫔妾……”李婕妤说着,眼睛却是看向衡月。 良妃察觉到了,连忙一挡,遮住两人的眉眼交流:“哎呀妹妹,皇上都答应了,他让我好好保护你和六皇子。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人想要害你们,都不可能!” “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啊!”良妃简直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了。 李婕妤便笑起来。 她娇娇柔柔的说道:“那日后,嫔妾便仰仗良妃娘娘了。” 良妃长长松了口气,又略带些得意的回头看了衡月一眼,之后拉着李婕妤的手说了不少话,基本都是让她安心修养,以后她会常常来看她的云云。 “对了,秀尔,将六皇子抱来给良妃娘娘看看。”李婕妤撑起身体说道。 宫女应声而起,良妃却越发高兴,只觉得李婕妤实在懂事极了。 待看到肥嘟嘟的六皇子,良妃“哎哟”一声:“几日不见,六皇子长的这般好了,哎哟,瞧这小脸儿,竟有些像大皇子小时候。” “六皇子与大皇子是亲兄弟,自然是有所想象的。”李婕妤笑道。 衡月此时却冷哼一声:“怎么,良妃姐姐是准备用六皇子来表现大皇子的兄弟情深了么?这不是打着六皇子什么都不懂的主意欺负小孩子么!” “你在胡说什么!”良妃心念电转,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皇上不是因为大皇子不兄友弟恭才训斥了他吗,如今有了六皇子,正好让大皇子表现一下自己的兄长之爱啊! 良妃心中欣喜,面上努力崩住的斥道:“大皇子从来都是疼爱兄弟的!昭妃在说什么,我竟是听不懂了!” “哼,姐姐真是好算计呢!”衡月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子,扭身就直接离开了。 良妃却更觉得得意。 她问李婕妤:“昭妃来做什么?” 李婕妤咬了下唇,小声说道:“没、没做什么……” “嗨,你不用怕,以后跟着我便是了。”良妃感到自己占了大便宜,甚至还让昭妃不爽了,顿时心里乐开了花。 李婕妤也是一脸崇拜的看着良妃,点头应下,又到:“良妃姐姐真好。” “哈哈哈哈,本宫的好,你且知道早着呢!”良妃高兴极了。 今儿真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良妃高高兴兴离开,李婕妤便慢慢收敛了笑容。 她在床上坐了片刻,反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扎满银针的小人。 “静嫔……”李婕妤将银针抽出,又扎进去,“静嫔……” 低低的叹气声中,却全是刻骨的恨意。 而此时的静嫔,却在听说良妃的言行后激动的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什么叫,李婕妤和六皇子要搬到长春宫去住啊!”静嫔几乎目呲欲裂,“她是我福阳宫的人!” “是良妃主动去与皇上说的,皇上也答应了……”被派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瑟缩的说道。 静嫔简直大怒! 她还等着李婕妤失血死了,好捡桃子呢! 甚至都算好了时间,觉得八月初的时候李婕妤也该不行了,到时候她正好直接带着六皇子回宫,以后她和她的二公主、六皇子便在福阳宫一起生活,多好啊! 可现在,却来告诉她,六皇子归良妃了? 凭什么!凭什么! 静嫔提着裙子就要出去,还没出门便碰到走进来的诚妃。 一瞬间,静嫔眼圈都红了:“姐姐,良妃欺人太甚!” “瞧你这幅样子,难道是准备去找算她不成?”诚妃叹气,拉着静嫔回屋重新坐下。 半晌,诚妃才说道:“妹妹,六皇子……没法子了。” “怎么就没法子了!那是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儿子!”静嫔几欲疯狂。 她布局这许多年,生生废了好几个新人,才终于等来这一个皇子! 怎么就没法子,怎么就不是她的了!? 第289章 闭着眼睛选 静嫔绝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她豁然起身,双眸含泪看着诚妃:“姐姐不肯替我去争取,那我便自己去吧!” “不是我不肯,而是如今,连皇上都点头允了良妃,妹妹还能怎么办?”诚妃叹道。 静嫔抿唇,倔强的在原地站了半晌,最后一抹眼泪:“如果……如果……” 她不敢当着诚妃的面说出来。 但,如果良妃没了,那李婕妤和六皇子,就还在她手里! 良妃,良妃…… 一品大员的嫡长女。 皇长子的母妃。 静嫔一个小小的嫔位,连父亲都没有,如何与之抗衡?! 就算她用尽手段,怕是也伤不到良妃一根毫毛,还要惹了自己一身骚。 诚妃,不会帮她的…… 静嫔跌坐在椅子上,唇瓣颤抖,忽的就大哭起来。 诚妃听的心碎,她知道这个妹妹往日里淡雅娴静,但却是比谁都要强的。 她自己有个大公主,虽然也想方设法的为了大公主的以后考虑,但也并不是非那般不行。 家族是她的底气,大公主又是皇上的长女,自然不同。 但静嫔,诚妃知道她心里的疙瘩。 出身如此,便是她再竭力帮着,静嫔也不可能彻底放心。 所以静嫔想养一个皇子,诚妃很能理解。 这会儿,她也只能安慰道:“妹妹快别伤心了,眼看明年又是选秀之年……” “到时候我与妹妹一起,找个易男相的,留在福阳宫……”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偏心的很,向来只宠爱未央宫。便是有了新人,过去新鲜劲儿,皇上又能记得几分呢?”静嫔哭着说道。 诚妃叹气:“也只能如此……” 静嫔便只哭不说话,半晌才狠狠的咬住嘴唇:“良妃实在欺人太甚,她养着大皇子不算,还要抢我的六皇子!” “妹妹若实在气不过,等……等回宫后,去寻皇后娘娘哭一哭吧。”诚妃只能如此叹道。 静嫔没再说话。 如今皇后势弱,又能帮她什么? 而且,但凡自己有法子,静嫔也不想去找皇后。 找从前的仇人帮自己,静嫔觉得膈应。 深吸一口气,静嫔终于不得不忍:“姐姐,明年的选秀……姐姐可要帮我呀!” “好,你能想明白就好。”诚妃见她终于肯开始思量以后,也放下些心来。 玉笙楼,衡月也在看明年选秀的名单。 康妃坐在她旁边,看着二皇子三皇子一起玩耍的模样,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姐姐给我拿来的这些都很不错呢,我挑花眼也实在选不出。”衡月合上册子,长吁一口气。 康妃笑着看她:“那你闭着眼睛选,都是我挑过的,家世好拿捏,人也都不错。” 衡月笑睨了她一眼,又低头去翻册子。 她早就想着的三人都在其上,衡月选了她们,却又翻到一个姑娘,轻轻咦了一声。 “是不是觉得她和你有些像?”康妃看到她的反应,笑道,“我当时看的时候,也惊了一下,若不是你们姓氏不同,我还以为是你妹妹。” 衡月却看着那姑娘的名字,犹豫许久才开口:“祝,是祝国公的那个姓吗?” “是,但这位是旁支,不知道宽出去多远,与祝国公早就没有了来往,如今她父亲只是一个县丞。”康妃笑道。 衡月有些迟疑,手指轻轻抚过那姑娘的眉眼,到底还是道:“到时候看看再说吧。” 这姑娘,姓祝,不仅与祝芸容有相似,更是瞧起来有一股祝薰烟的感觉。 衡月瞧着便觉得心颤,又想着,既然她愿意参加选秀,到时候便问问她的意思。 想留下,衡月如今的身份也能保住她;想回家,衡月也总有法子。 再不着痕迹的抚过那张脸,衡月垂眉,翻了下一页。 别的没什么好看的了,衡月选定三人,待选一人。 康妃起身笑道:“那我先去准备着,这三人,我便使人去与她们说好,以我和妹妹的名义吧。” “多谢姐姐。”衡月知道,这便是选秀的规矩。 这些新的秀女,还在待选阶段,如果被宫中高位份的嫔妃看中,便像是康妃这般,让家中人去陪同着直到进宫终选。 这也算是告诉旁的妃嫔,这个秀女已经有人罩着了。 当然,也有秀女不愿意的,但这种后果一般都比较惨了。 衡月起身相送,又道:“如今在别宫,与京中来往麻烦,还要劳烦姐姐这般费心。”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妹妹之间,又何必这般生份?”康妃笑道。 三皇子还玩在兴头上不愿意离开,两人便站在廊下等了一会儿,也就这一会儿,康妃的宫女过来回禀道:“主子,静嫔昏过去了,已经请了太医。” 第290章 讳疾忌医 康妃与衡月对视一眼,两人道:“那便去看看她吧。” 正好三皇子还愿意和箂箂玩一会儿,干脆把他俩留在玉笙楼,衡月和康妃相携去探望静嫔。 静嫔是在和诚妃说着说着话的时候忽然晕倒的。 诚妃眼睁睁看着正在聊天的人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吓的失声尖叫,连太医来了之后都还回不过神来,整个人坐在那里,双目无神的看着床上。 淑妃作为掌事者,来的自然是最早的。 她蹙着眉先问:“二公主呢?” “正在侧殿睡觉。”有宫人回禀。 淑妃点头:“莫要吓到公主就好,静嫔如何了?” 太医刚给静嫔诊完,回禀道:“静嫔娘娘有些失血过多的症状,并无大碍,只是最近郁结于胸,情绪影响较大,先用上两幅疏散的方子吧。” 衡月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 她和康妃对望一眼,均换了一幅担心的模样上前:“静嫔妹妹可醒了?” “有劳几位娘娘。”静嫔的声音虚弱的从床帐中传出,此时诚妃才像是终于能喘气了一半,长长吸一口气,然后就哭了起来。 她两三步跑到静嫔身边,握着她的手感叹:“可真是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对不住姐姐,我最近癸水来的有些多……”静嫔唇瓣都是白的。 诚妃闻得此话,却哭的更厉害:“你总是这般,也不肯看太医,觉得丢脸……女子生育,本就是容易留下病根,你这还是要好好调养才好啊!” “我知道了。”静嫔也是真怕了。 衡月走过去,也温声劝道:“静嫔姐姐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二公主还小,姐姐便是为了公主,也得好好的呀。” “是,劳烦几位娘娘跑一趟,嫔妾已经无事了。”静嫔还挣扎着想起身。 淑妃一摆手:“哎呀,你快躺着吧。就你这小身子骨,我看大皇子都要比你壮一圈了。” 静嫔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躺着难看,还想起来。 衡月猜到她的心思,招呼着道:“淑妃姐姐,康妃姐姐,咱们在这里,静嫔姐姐也没办法好好休息。” “妹妹说的是,那咱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静嫔。”康妃颔首道。 三人一起走出住处,淑妃才轻啧一声:“小心眼到这般,还如此要面子。” 衡月好笑的看她。 淑妃甩了甩袖子:“不是吗?这般病症还不好意思找太医医治,硬生生给自己拖成这般。” “姐姐说的是。”衡月笑道。 淑妃多看了她们两眼,道:“你们可别傻,现在觉得哪里不舒坦,一定要好好与太医说,你们那静嫔那小脸儿,惨白惨白的,一点福气也没有。” 衡月笑起来,淑妃嗔怪的看她一眼:“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们自己玩吧。” “恭送姐姐。”衡月和康妃行了一礼,算是给淑妃的面子。 两人回到未央宫的时候,玩累了的两个小孩已经睡着,倒是四皇子和五皇子刚睡醒,正被乳母抱着在院子里晒太阳。 见到衡月,两个小的都高兴的“啊啊”起来,看的康妃啧啧:“哎,三皇子如今也没多大,我却已经忘记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小四胖的很,圆脸鼓鼓的,相比较,小五却是怎么都吃不胖一般,尖尖的小下巴大大的眼睛,虽然可爱,但衡月还是觉得小婴儿胖一些更好。 康妃看她眉间带愁的望着小五,不由劝道:“五皇子如今已是康健许多了,妹妹不要这般担心。” “嗯,只是他最瘦弱,我总忍不住多疼他几分。”衡月叹气。 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偏心的毛病,却如何都改不过来,三个孩子,小五喝的灵泉水最多。 偏这小子,还最瘦弱。 康妃笑起来:“是呢,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这手心和手背的肉,也分多和少。” 衡月叹气点头。 康妃道:“妹妹不过是多担心五皇子身子一些,又何必对自己这般苛责,依我看,二皇子得到的关注也不少。” “我只是怕,对不住小四。”衡月低声道。 康妃一晒:“妹妹既有如此想法,想来,四皇子也不会过的太差。” 第291章 一起爬山 衡月实在感激康妃这般说。 自从三皇子的身子越来越好后,康妃像是没了烦恼,要衡月来看,她简直是这后宫活的最通透的人。 康妃听衡月这般夸她,却是笑起来:“我不过是无欲无求而已……皇宠我不需要,孩子我已经有了,至于如何养大养好他,我的家族足够给我一切保障。” 衡月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 等康妃走后,衡月回忆这一日,却还是忍不住叹道:“其实诚妃与康妃,何其相似。” 都有极优越的家族,生育了皇嗣,如今又在妃位。 唯一不同的是,诚妃生育了公主,与她交好的却是静嫔。 静嫔非但不能帮助诚妃,还总也拖个后腿。 衡月觉得,去年静嫔与诚妃疏远的时候,诚妃大约过的最舒心吧。 “主子,皇上过来了。”绿柳掀帘子进来回禀道。 衡月收回万千思绪,没太大情绪的点点头。 天色擦黑,上官征过来,自不是为了吃饭的。 说起这个,衡月也是盼着新一次的选秀快些开始。 上官征这次到别宫来,带的嫔妃实在是少,多数又是高位妃嫔,年纪自然不小。 年纪小的,李美人怀孕生子,白才人……又不那么得皇上喜欢。 这避暑一遭,差点成了衡月的独宠。 也好在如今其余几个妃嫔已经怼皇宠不如何看重,不然…… 衡月心中叹气,便是有灵泉支撑,她也受不住上官征的夜夜索取,如今只盼着快多来几个新人,让上官征能好好每日去翻不同的牌子。 还好,如今已经是八月,眼看便要回宫,宫中人多,上官征也该腻了她了。 衡月这般想着,听到脚步声,还是扬起笑脸迎上去:“皇上……” 这一夜,衡月哭了几回才得以入睡。 她一身细白皮肤上落下点点红痕,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濡湿,便是睡着了也还在轻轻的抽泣着。 上官征抚着她光洁的肩膀,忍不住又轻轻吻了一下。 真是第一次独宠一个人这般久,却又意外的不腻。 衡月这一身皮.肉他实在是爱不释手的很,每次握紧都感觉手指都陷进去了。 骨肉匀称,细腻丝滑,上官征两日不来便觉得缺少了什么,而每次来,都要狠狠来一场才觉得舒服。 衡月哭着睡着,醒来的时候眼睛自然难看些。 上官征这一日还没走,他前段时间实在是忙,如今好不容易忙过南方大水的事情,便给自己放了两日的假。 “皇上……”衡月开口,鼻音依旧很重。 上官征一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又在她长发上捋过:“醒了?起吧。” “皇上太坏了。”衡月撒娇的说出心里话,“臣妾实在是受不住了,皇上还是少来些吧。” “哈哈哈哈,我们月儿真是越发可爱了。”上官征笑着回头,轻轻捏了下衡月的下颌。 衡月无奈的握住他的手:“皇上……” “好了,好了,朕以后不这般折腾你了。”上官征嘴里这么说着,眸中却满是志得意满。 衡月无奈,撑着起来,又唤了绿柳来穿衣。 上官征也去换了身便服,一边往外走着一边问道:“今日天气不错,带你和箂箂去爬山?” 衡月都惊呆了:“臣妾如今站着腿都有些颤,还、还去爬山?” 上官征又被她逗笑:“好,好,那你休息一下。” 衡月还以为爬山就算了,却没想上官征笑道:“等下午休息好了,咱们再去。” 衡月:…… 无奈皇上就是金口玉言,午歇起来后,衡月被迫跟着上官征去后面爬那座一直看着,却从未上去过的山。 “这山从前有名字,如今却也被人忘却了。”上官征一手拉着衡月,一手拉着箂箂,气息丝毫不乱,“景色也算寻常,但朕觉得,这般的山,才是真实存在的山。” “父皇,山!”箂箂跟着说道。 上官征笑着看他一眼,再看衡月的时候,满眼无奈:“你呀,合该多出来走走。” 衡月气喘吁吁,恨不得把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上官征身上。 她也确实许久没做过这般累的体力劳动,如今说起来,总也略有些羞愧。 当年在边疆策马奔腾的姑娘,如今也被养在深宫,险些忘记了自己的模样。 从这日起,衡月借机央求了上官征,又给自己找了个武师傅。 第292章 被婴儿冲撞? 上官征原也答应了,但寻来寻去,没找到合适的女师傅,最后还是寻了个稍微会点功夫的宫女,调到了未央宫。 彼时,众人已经回到宫中。 良妃欢天喜地的迎了李婕妤和六皇子到自己宫殿,将后殿最大的一间留给了她,侧殿也让出来一间,说等六皇子再大大来住。 静嫔还在养病,很少出来,倒是常常见诚妃带着两个公主在外面玩。 秋高气爽,小朋友也都喜欢出去跑跑,衡月带着箂箂,偶尔也会碰见诚妃。 但诚妃每次都没让两个公主和箂箂一起玩,只远远打个招呼便完,有次二公主想走过来,还被诚妃给拉住了。 她强笑道:“二皇子年纪还小,只怕两个公主一不小心,再碰到伤到二皇子。” 衡月还没说什么,二公主自己说道:“可是从前我总是与弟弟一起玩呀。” 诚妃面露囧色,衡月笑道:“二公主,等你母妃身子好了,你再来未央宫与弟弟一起玩可好?” “好吧。”二公主一时也没明白什么意思,只点点头。 诚妃却明白了衡月话中的含义,不悦了眉眼:“昭妃若是无事,本宫就先走了。” “姐姐慢行。”衡月行了半礼,侧身让了过去。 箂箂不解的抓紧衡月的袖子,衡月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微摇了摇头。 箂箂便道:“三!弟弟!” 这是要去找三皇子玩。 衡月自然笑着应了,带着箂箂景仁宫去。 到了门口,却先碰见卫婕妤和万婕妤。 “哟,昭妃娘娘好久不见呢。”万婕妤率先发难道。 卫婕妤规矩行礼,又满眼羡慕的看了看箂箂,又行礼道:“二皇子。” 万婕妤一僵,这才看向箂箂。 她眼圈一下子红了,抓着卫婕妤的手也忽然用力:“若、若我的孩子还在……” “妹妹。”卫婕妤怕衡月嫌不吉利,连忙制止万婕妤,又匆匆对着衡月一行礼,急急忙忙扶着万婕妤先走了。 衡月回头看了一眼,心知这二人是要去慈宁宫了。 至于万婕妤还在缅怀自己的孩子…… 呵,至今还看不清状况,太后也是,竟还期盼着自家出个皇子。 衡月收回目光,才要走进景仁宫,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还险些撞到箂箂。 “怎么了,冒冒失失的?”绿柳拦住小太监,不悦的问道。 小太监“哎呀”一声,像是这才看到衡月一行人:“奴才刚听说,白才人有孕了!而且已经三个月了!” 衡月“啊”了一声,觉得意外也不意外。 在别宫,她几乎是独宠,但偶尔上官征也会去别的宫里坐坐。 白才人有孕三个月,那算算时间,那会儿也不过是刚到别宫。 “这是喜事,你这般惊慌做什么?”衡月蹙眉问道。 小太监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没说全:“哎呀,这不是,李婕妤迁宫,不小心冲撞了白才人,白才人身子不舒服,才查出有孕来……” “冲撞?如何冲撞了?” 听说衡月来了,但迟迟未能见到人的康妃走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 小太监又行一礼,连忙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李婕妤迁宫也是昨日的事情了,而且基本在主子们回来之前就已经将大件儿搬好,只等李婕妤回来收拾一些贴身的物件,直接就能搬过来了。 但从别宫回来,一路舟车劳顿的,六皇子早就闹了几场,这回换到长春宫后先睡了一场,然后半夜就睡不着了。 小孩子的哭声在夜晚格外尖利,偏那会儿白才人起夜,一下子忘了宫里多了个小孩子,被惊的滑到,结果见了红。 叫来太医一诊,才知道有孕三个月了。 小太监的表述很是平淡无奇,一点也不引人入胜。 但衡月和康妃听的却很是认真,之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纷纷笑了起来。 “白才人肯定没事吧?”康妃问道。 那小太监一愣,点头:“是无事……” “那便好,慌什么,去当差吧。”康妃撵了人,又笑着对衡月说道,“让妹妹看笑话了,我宫里的人,冒冒失失。” “怎么会,挺可爱的。”衡月掩唇一笑,“白才人的事,姐姐怎么看?” “后宫总会有新人出现,有新人,就有更多孩子,原本就是这般。” 康妃歪头,“只是,三个月没来癸水,她是傻的么,竟不知道?” 这话说的揶揄,衡月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两人半晌才止了笑,康妃又道:“罢了,这才刚怀上呢就要和六皇子别苗头,就这么肯定自己怀的是个皇子?” 第293章 京中从前 衡月也笑:“未雨绸缪吧?” “那也筹谋的早了些。”康妃轻哼,又去看衡月,“我听说,你一下就给万婕妤惹哭了?” “这件事情,”衡月笑着抿唇,“太后娘娘今年,还想干涉选秀么?” “自然是想的,万婕妤的孩子没了,她还想要一个皇子,好养在膝下呢。”康妃笑道。 她又叹了口气,“当时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一看万婕妤忽然那般惨烈的小产,还吓一跳……如今想想,真是傻了。” “谁又能想到呢,当日连贤妃……”衡月说到这里,顿住了口。 时过境迁,贤妃已经入土为安,便不再提了吧。 康妃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选秀已经开始了,妹妹看好的那几人,果然国色天香。” 衡月也回过神来,无奈笑道:“能选做秀女的,又是这般年纪,谁不美呢?” “妹妹这话说的是,就连皇后……”康妃一顿,“妹妹从前不在京城生活吧?” 衡月摇头,康妃便不再多问,讲起从前来。 原皇后魏臻,在嫁人之前便是京中有名的闺秀,不止家世显赫,容貌也算得上倾国倾城; 与之相比,其他家里的闺秀都多少失了颜色。 “当时几个皇子争着向她示好呢。”康妃小声啧啧道。 衡月如今和她越发熟悉,自也知道康妃是个多么爱八卦的人。 但她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姐姐比皇后小了近十岁吧?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我比她小,但是我有姐姐呀,当时被碾压的,啧啧啧。”康妃摇头,“唯有祝国公家二小姐可稍与其媲美,但家世相差一截,祝二小姐只能甘拜下风。” “要不然她是皇后呢。”衡月猜到康妃说的应该是祝芸容,忍不住问道,“祝二小姐是哪位?姐姐可曾见过?” “我比她们小了许多,并未得见,但依我姐姐的说法,祝二小姐比魏臻、咳,皇后娘娘的姿容还要好上许多。”康妃说着说着都说出溜嘴了,直接喊了皇后的闺名。 衡月好笑的嗔她一眼:“姐姐还是要慎言。” “诶,这里又没外人。”康妃挥挥手,又笑起来,“哎,这京中的闺秀啊,同年龄段的,就没有关系和睦的。” 衡月笑着点头:“可如今后宫中,却不看同年龄的了呢。” “谁能想到呢,比我大十岁的,甚至以后还有比我小十岁的,都在一个地方。”康妃叹道。 衡月觉得康妃如今越发有趣,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康妃扭头看她:“妹妹实在该多笑笑,才十八岁的年纪,整日里端着像是比我还大似的。” 衡月一愣,继而笑的更开了些。 她摇摇头:“姐姐呀,我如今倒是羡慕姐姐,姐姐实在这后宫第一通透人。” “哈哈,什么通透不通透,不过是想要的东西少了些如今。”康妃看着在外面和箂箂一起玩的三皇子,露出格外温柔的笑容。 她继续说道:“不瞒妹妹,我进宫时脑袋空空,从未想过以后。有幸怀上孩子,竟也没想过以后,只惊喜的感觉有大运道砸在我身上了。” “当时真的像个傻子,被人陷害都不知道。”康妃轻啧,显然对从前的自己很不满意,“要不是有妹妹相助,我和平儿,早就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姐姐何必这般妄自菲薄?或许是老天看不下去,特让我来的呢。”衡月笑道,“是老天想让姐姐和三皇子都活下去。” “妹妹说话,总是让我开心。”康妃终于从往事中抽离,笑了起来。 年轻的女孩子,多数都还懵懵懂懂的就嫁了人,等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适合什么,或许已经难以抽身。 那便想法子,让自己过的更好一些吧。 衡月仰头,对着太阳,轻轻又笑了起来。 还有机会能好好过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在康妃宫里玩了半晌,又听说皇上匆匆去探望白才人,而坤宁宫,也让瑞敏过去看过。 衡月还得了一个消息,原是在众人住别宫之际,皇后将原本贤妃身边的瑞珠,调到了未央宫。 “瑞珠与瑞敏本就是姐妹,这会儿可算是团圆了。”康妃这般说道。 衡月起身前问她:“姐姐要不要一起去瞧瞧白才人?” “哎,闲着也是闲着,走吧。”康妃无所谓的说道。 两人到了长春宫,见来来往往宫人匆忙,而连静嫔都出来了,正坐在椅子上,与身边的宫女说着什么。 第294章 骂了一场 这是还不死心,想将李婕妤和六皇子再讨回去? 衡月只看了静嫔几眼,便与康妃一起往寝殿走去。 上官征正准备出去,迎头碰到衡月还吓一跳:“你怎么来了?” “听闻白才人有孕又受了惊吓,和康妃姐姐一起来看看她。”衡月笑着行礼。 上官征握住她的手,又示意康妃起来:“箂箂呢?” “还在康妃姐姐宫中,与三皇子一起玩儿呢。”衡月笑道。 上官征点点头,松开她,继续往外走去:“朕先回大明宫,晚些时候再去看你们。” 衡月点头,目送上官征离开,这才扭头去关注白才人。 白才人斜靠在引枕上,面色憔悴,但眼中却闪烁着光芒。 见到衡月和康妃,白才人便笑道:“还请两位娘娘见谅,嫔妾这会儿不方便起身行礼。” “你躺着就好,我和康妃是来看看你的,若还劳动了你,岂不罪过?”衡月笑着接了一句。 康妃笑睨她一眼,没说什么。 衡月继续问道:“感觉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劳昭妃娘娘关心,嫔妾一切都好。”白才人表情淡了几分,没再阴阳怪气,只中规中矩的答了几句。 衡月点点头:“那便好,我们在这儿白才人也休息不好,这便先回去了。” 白才人又是那种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微微动了动身子:“恭送昭妃娘娘和康妃娘娘。” 才走出来,康妃就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样子,怀个孩子看给她娇贵的,这宫里生孩子的多了去了,也没见这般的。” “好了,不必说这许多,咱们与她,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衡月说着,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良妃尖细的嗓子:“什么话!你说的是什么话!李婕妤和六皇子住在这里是皇上首肯的!你有什么事情,去与皇上说呀!” “不是的,良妃姐姐,嫔妾就是想着,白才人如今有孕,姐姐要费心照顾,怕顾不过来六皇子……”静嫔柔弱的解释道。 良妃顿时更气:“本宫如何就顾不过来了?刚刚皇上见到六皇子,都夸赞本宫养的好,偏你在这里说如何如何,我呸!自己没本事生儿子就总想偏别人的儿子,真不要脸!” 这话说完,静嫔摇摇欲坠,简直马上就要再昏过去。 衡月却直觉不好,良妃这话,可是直接把不少人都骂进去了。 她原想拦一拦,康妃却制止了她,下一刻,两人听见淑妃含笑的声音响起:“哟,良妃姐姐这是在说谁呢?” “谁来抢孩子本宫就说谁!”良妃嚷道。 淑妃笑了起来,恰此时,瑞敏面色不善的从里面走了出去,对着众人一行礼,便径直离开了。 良妃这才像是反应过来,急追了两步,却又顿住,然后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淑妃还在笑,静嫔怯怯开口:“良妃姐姐……” “你闭嘴!都怪你!”良妃怒极,一指静嫔,“你出去!长春宫不欢迎你!” 静嫔抿了下唇,眉间闪过一丝不耐,还是努力温声说道:“李婕妤……” “你还敢提!”良妃大怒,“你还敢提!” 静嫔眼看着她像是要动手的模样,再忍耐不住,皱着眉随意的行了一礼:“嫔妾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说完,也不等良妃的反应,直接就要走。 良妃简直要气死,抬手喊道:“你给我站住!” “好了,闹的什么。”淑妃开口了,“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冲动,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良妃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手,也不管众人还站在那里,直接就回去自己殿里了。 衡月和康妃与淑妃这才互相见礼,淑妃笑道:“你们来的早。” “还好。”衡月笑道,“没姐姐来的巧。” 淑妃哈哈哈笑出声:“对,我是来的巧了些,哎,良妃这些年我还以为她长了年纪也长了脑子,不想却是装的。” 这话,衡月和康妃都没接。 淑妃笑着摆摆手:“我也失言了,两位妹妹是准备回去了吗?” 见衡月点头,淑妃道:“好,我去看看白才人。” 出了长春宫的门,康妃才小声吐槽道:“早上就听说白才人有孕,这会儿来还算早?” “还不是都听说皇上来了,才匆匆忙忙赶来的。”康妃继续说道。 衡月笑着看她:“姐姐。” “好了好了,我也失言了。”康妃耸肩,“今天大家一起失言。” 衡月又笑起来。 因为六皇子的一场风波,因为皇上什么都没说而很快消散,白才人也开始安稳养胎,逐渐的,坤宁宫也有想出来的趋势。 第295章 你不贤良 良妃自从那天说什么不能生儿子偏抢别人儿子的话,又被瑞敏直接听到后,便后悔莫及。 听说皇后身子好了,她竟二话不说,直接就跑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有了良妃这么带头,兰嫔等人也跟着去了,逐渐的,坤宁宫大门的锁再未落下。 上官征听闻此事,犹豫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心理,竟也不管。 皇后这般试探了几日,见上官征没什么别的话说,便抽了一个下午,摆足了皇后仪态,自己出了门,往大明宫去给皇上请安。 “养病”这几个月,皇后像是终于想明白一样,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又恢复了从前的端庄气度,温和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 上官征与她吃了一顿饭,又聊了聊六皇子和白才人的事情,之后就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了皇后的“病愈”。 衡月得到这个消息,便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又要早起往坤宁宫请安去了。 她如今也早起,但是每日早起后跟着秋桐练一趟拳,再在院子里跑几圈。 箂箂看着好玩,这几天也跟着一起打拳,衡月觉得挺好,可以让他的小身板更结实点。 但现在,要去坤宁宫请安…… 女人们在一起,有时候说话都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去,或许回来的时候直接就可以用午膳了。 衡月如果还想保持早上打拳健身的习惯,那便还得再早起小半个时辰。 哎,也好在,上官征回宫后又忙碌起来,来后宫的次数明显减少,而且十次也有一两次不到衡月这里来。 所以早起,她咬咬牙,也……还是可以的吧。 但衡月真是没想到,皇后第一日接受众妃嫔请安,便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本宫前段时间生病,无力管束后宫。今日感觉身上有力气了,拿起彤史看了一眼。” 皇后说着,似笑非笑勾起唇角,眼风扫过衡月,“昭妃妹妹,真是一枝独秀啊。” “还得多谢皇后娘娘庇佑。”衡月笑着说道。 皇后看了她一眼,忽然声音就严厉了起来:“后妃便不是正宫,也要修得一个贤良!皇上总也去你那里,你怎么不知道劝谏一二,求皇上雨露均沾呢?” 衡月一愣,竟一时没能回答出来。 “你夜夜独宠的时候,就没想过其他姐妹会如何想吗?”皇后声音微微放松一些,又叹气道,“本宫知道你还年轻,又刚生完孩子,难免依恋皇上多一些。” “但我们身为宫妃,却是要先为皇上、子嗣传承着想的。后宫都是姐妹,本就该平分春泽,妹妹一人独占九分,是否有些不合适呢?” 皇后从一开始的严厉到后来的循循善诱,很是温和的模样,像是真心为衡月好一般。 良妃迫不及待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有理,臣妾早就觉得昭妃妹妹此举不妥。” 兰嫔也跟着说道:“从前皇上多来坤宁宫几次,皇后娘娘都要劝着皇上往其他姐妹那里去一去的。皇后娘娘实乃我等的榜样!” “臣妾等,定以皇后娘娘为榜样,尽心学习。” 忽然就,所有人都站起来,表决心似的齐声说道。 衡月明白,自己这几个月几乎独宠的皇恩,算是将这些妃嫔都得罪明白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行礼道:“都是臣妾的错,求皇后娘娘责罚。” 不等皇后说话,衡月继续说道:“虽然皇后娘娘不会因这种小事责罚臣妾,但臣妾心中难安,想自请摘下绿头牌一段时间……” 这般,倒也算和适宜。 众妃嫔心中均打起小九九,期待的看着皇后,希望她能同意。 皇后沉吟之后,也点了头:“如此也好,四皇子五皇子到底还小,二皇子也尚且年幼,昭妃妹妹这段时间就休息一下,好好照顾三个孩子吧。”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吩咐,定照顾好皇子,也反省自身,如皇后娘娘所言那般,修得一个贤良。”衡月将姿态放的极低了。 皇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大约是没想过衡月会这般好说话,左右思量之后,还是迟疑的点了头。 但第二日,“皇后刚病愈便摘了昭妃的绿头牌”这样的传言,便在后宫腾霄而上。 衡月还专门到坤宁宫哭了一场:“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呀,臣妾真是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那绿头牌明明是臣妾自请的惩罚,皇上也是知道的,怎么就能算在皇后娘娘头上呢!” 皇后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只能静静看着衡月哭完,一摆手:“无事,你先回去吧。” “那臣妾回去定好好静心反思,不让皇后娘娘担心。”衡月答的很是乖巧。 第296章 你来我往 衡月走后,瑞敏觑着皇后的脸色,小心问道:“主子?可要奴婢去处理一下那些谣言?” “你知道想压下谣言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皇后却丝毫不慌,还笑了一下。 衡月给她来这手?那就别怪她了。 皇后娘娘撤昭妃绿头牌的消息还未散去,一个更大的流言在后宫传开。 “听说了吗?当时三皇子应该比二皇子早出生的,但是昭妃娘娘为了抢夺贵子之名,服了催产药,才早产生下了二皇子!” “真的假的?不过也是,到底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 “那可是贵子啊!若昭妃娘娘确定是个皇子,拼着早产也得占了先啊!” “可是那会儿好早啊,昭妃娘娘就不担心二皇子的身体吗?” “害,因为昭妃娘娘早产,皇上还很是心疼,一生下贵子就给昭妃娘娘晋了妃位了!” “也是,有这么好的前程,就算二皇子保不住也没关系了!” …… 衡月站在假山后,听着小宫女们来来往往的言谈,轻轻笑了一声。 绿柳在一旁气到不行,如果不是衡月拦着,早就冲出去教训那群小宫女了。 “皇后这是警告我呢。”衡月笑道,“而且,她的目的,也不只是这个。” 绿柳一惊,被衡月提醒也明白过来:“她是想——” “对,她想再提起我早产之事,别忘了,当年她让人揭发过什么。”衡月确信自己没任何证据落在皇后手上,但这种事情,有一点猜忌,便已经不需要证据。 好不容易上官澈许久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也被上官征逐渐忘记了。 皇后却想旧事重提,甚至看着架势,还想涉及到箂箂身上。 衡月眯了眯眼睛,又轻笑一声。 绿柳却着急的很:“主子,这般可怎么办啊?咱们去求皇上?或者及时制止谣言?” “想让一个流言被人很快忘记,只有一个法子。”衡月笑道,“皇后这一手,绿柳你还没看清楚么?” 绿柳一顿,恍然大悟:“她就是,为了让大家忘记之前那个事情!” “对,趁着此事还未牵扯到更多,咱们也得找个点来……”衡月蹙眉思索,还没想好要攻击皇后哪个点。 结果,皇后那边的人却自己送上了一个把柄。 “当真?婉美人与人私通?!”衡月真是惊讶了,“婉美人?与侍卫私通?” “是,证据确凿,被淑妃的人按在了床上,已经送去坤宁宫了……”绿柳笑道。 衡月真是没想到,站起身来才想起问道:“那侍卫呢?” “也交给皇后处置了。”绿柳压低声音,“主子,咱们要不要……推一推?” “自然,这样好的机会。”衡月也笑起来。 后宫yi 秽之事,可是最能挑起人兴趣的。 想来不用一日,就无人关心她到底是怎么早产的了。 众人只会好奇,为什么皇后的“表妹”竟这般按捺不住,皇上不过去别宫,不到半年未见过她,她便要与其他男子私通。 绿柳领命而去,衡月看着她唇边的笑意便觉得不简单。 嗯,若再给这样的事情加一些香艳的场景描述,估计是传播的更快吧。 坤宁宫,皇后焦头烂额。 婉美人一张俊俏的小脸儿已经被打的高高肿起,唇角正往外渗着血。 她趴伏在地上嘤嘤哭泣,话也说的含含糊糊,但情真意切:“娘娘,娘娘……奴婢是真的喜欢他,求娘娘,放奴婢一条生路,放奴婢出宫……” “生路?出宫?” 皇后冷笑出声,“本宫给了你生路,谁来给本宫生路呢?” 她缓一口气,继续说道,“若你之前来偷偷求我,好歹我也能为你掩饰一二,可如今,你被淑妃当场住抓了个正着……”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不用一天!你!婉美人yi 乱后宫之事将被所有人知道!” “我当时真的脑袋不清醒,才喊你做我的表妹!这下要被你连累的一起丢人了!” 皇后怒的一袖子将茶盏茶壶都扫在了地上。 碎瓷片溅起,在婉美人额头划出一道细小的伤痕,鲜血很快流了出来。 她却连大声哭都不敢,只能嘤嘤哀求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是真的喜欢他,求求您,求求您……” “喜欢?”皇后一笑,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婉美人疯狂点头:“皇后娘娘那般喜欢皇上,定能明白奴婢的心情啊!” “你也配和本宫相提并论?呸!”皇后上前,一脚把婉美人踹翻在地。 “皇后娘娘,呜呜呜皇后娘娘,奴婢与他是真心相爱的,娘娘,皇后娘娘……” 婉美人被踹的倒下去,又连忙爬起来去抱皇后的腿,“求娘娘就当奴婢是个小猫小狗,是个小玩意儿,把奴婢随便扔了吧!” “家中老夫人已经故去,奴婢现在又不能生育,对皇后娘娘也无用了啊娘娘!”婉美人声泪俱下的哭求道。 第297章 所谓真爱 皇后听了她的话,怔然片刻,却又忽然大笑起来。 她抬脚,直接将婉美人踩在脚下,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天真……” “自你进宫,便是死,也只能做皇上的鬼。” “小猫小狗小玩意儿?你配吗?” “真心相爱?你配吗?” 皇后“哈”的一声:“与本宫论这些,真是要笑掉本宫大牙。” “好,好,好,那今日,就让本宫看看你们有多么真心吧。” 皇后说完,一挥手,让人把那侍卫抬了上来。 没错,抬上来的。 半死不活的男人像是一滩烂肉似的,血肉模糊的趴在那里,这还是因为要面见皇后被打理过的。 “啊!!”婉美人见到自己的情人这般,下意识的尖叫一声,扑过去之后想摸他却不敢。 皇后回身坐在椅子上,对下首的小太监说道:“让他醒过来。” 一桶盐水泼在伤口上,男人痛叫一声,悠悠转醒。 “李郎……”婉美人哭的眼泪流过脸上的伤口,疼的她一哆嗦,却还是心疼她李郎更多。 皇后见状,冷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现在本宫给你们一个选择。” “你们两个,必须得死一个,另外一个可以活着离开皇宫。” “谁死,谁活,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皇后慢条斯理的端起手边的茶,抬眸,看向下面的两个人。 婉美人却是惊讶的,刚刚皇后还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不可能,不可能送她出宫,这会儿怎么又变了? 趴在地上动一下都难的男人闻言,却像是听到什么神仙绝响一般,努力抬起头来,声音嘶哑却还是用力喊着:“她!皇后娘娘!是婉美人勾引微臣的!” 婉美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片刻后才不敢置信的,眼睛慢慢睁大。 “微臣如何能无声无息进得了后妃的宫殿?是婉美人!是她,不甘寂寞,勾引了微臣啊!” “微臣难以自持是真,但此事归根到底,都是婉美人的错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求您赐死婉美人,饶恕了微臣吧!” 皇后听着他情真意切又声嘶力竭的呐喊,笑着歪头看向婉美人:“真心相爱,嗯?” 婉美人这会儿觉得脸上的疼痛,比之前受罚时候都疼的厉害。 她不敢置信的摇着头,看着她的李郎:“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是!就是!就是她勾引我!求皇后娘娘明察!若不是婉美人勾引与我,我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啊!”男人痛哭流涕。 皇后却大笑起来:“真心相爱,哈哈哈哈哈,真心相爱!” 婉美人生无可恋的模样,一下子委顿在地,眼里的光芒都已经寂灭。 皇后擦擦笑出的眼泪,一挥手:“拖下去,打死。” 那男人还以为皇后的意思是婉美人赐死,当即激动起来,还符合的喊道:“对,皇后娘娘,赐死她,这个sao货!一点也闹不住寂寞——啊?你们抓我干什么?你们抓我干什么啊?你们要抓的应该是她啊!” “看到了吗,婉儿。”皇后淡淡开口,“这就是你口中的真爱。” 婉美人闭上眼睛,再无一句话可以说。 皇后轻笑出声:“好了,他死了,你要活着吗?” 第298章 真爱的结果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想提醒一下淑妃娘娘,所见并未为真,还是莫要断章取义的好。”瑞敏并没被淑妃的气势所吓倒,反而很是镇定的说道。 淑妃冷笑一声,看向皇后:“不愧是皇后娘娘调教出来的人,口齿伶俐的臣妾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皇后回过神来,却也懒得搭理她,只叫人进来处理一下。 “诶,到底也是皇上的嫔妃,怎就这般糊里糊涂的死了?抱琴,还不快去请皇上过来。”淑妃走了几步,站在婉美人尸体旁边,勾起一个冷冷的笑来。 皇后看着她身边的宫女跑出去,也没阻拦,只缓缓坐下:“也好,如此,本宫还能省心些。” 衡月得到消息的时候,上官征已经往坤宁宫去了。 “死了?皇后直接处置了她?”衡月有些不敢相信。 绿柳小声道:“听说是触柱而亡,想来……或许是自尽。” 衡月顿了一下:“妃嫔不是不许自戕?” “已经犯错了,便是不死,恐怕也是赐白绫的下场。”绿柳叹道。 衡月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皇后曾给过婉美人一个选择,一个关于所谓的真爱的选择。 似乎,就是这日之后,皇后彻底变了。 从前她或许还想要皇上的心,或者至少表现一下与皇上之间的深情,但这日之后,皇后便像是想通了一般。 她就只是皇后。 她就只做皇后。 什么帝后和睦的佳话,再没流传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下,上官征正在坤宁宫大发雷霆。 “皇后,人在你宫中自戕,你说与你无关?”上官征情绪实在不好。 出了这么一个偷人的妃嫔已经够丢脸,结果还处理成这个样子?! 传出去,这像是什么话?! 皇后抿紧唇没有说话,但坤宁宫的地上,那侍卫留下的血,婉美人留下的血,铺染一地。 真爱的结果么。 皇后听不见皇上在说什么了,只能听见淑妃略有些尖细的嗓音,带着些洋洋得意。 许久之后,皇上才离开。 淑妃还专门晚走了片刻,笑的志得意满:“皇后娘娘,既然皇上的意思是还让臣妾继续管着后宫,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嗯。”皇后随意的应了一声。 淑妃笑着离开。瑞敏为皇后打抱不平:“看她小人得志能几日,呸!” “无妨,马上就是过年,选秀,淑妃没有本事自己做完。” 皇后扶着额头,“先让人把宫里打扫一下,一股子血腥气,熏得本宫头疼。” “奴婢这就叫人来,主子先出去走走?”瑞敏小心的问道。 皇后点点头,扶着她的手起来。 绣花鞋不慎踩到婉美人流下的一点血迹,又印出点点脚印。 皇后毫无觉察,一步步走出了这坤宁宫的大殿。 初秋,院子里开的花不多了,但也有能看的。 皇后坐在一丛菊花旁,沉默半晌,忽然大笑起来。 她笑的越来越大声,笑的越来越厉害,笑的瑞敏都不敢多看她,只默默守在旁边。 “瑞敏,你看。” 皇后终于笑完,她擦擦眼泪,叹息般的说道,“花谢了会再开,人动了感情,却只会不得好死。” “主子!” 瑞敏跪在她脚边,满脸心疼,“主子您别这样……” “怕什么,起来吧。”皇后指尖抚过花瓣,“皇上又恼了我了,他那般要面子的人,被背叛,如何能不恼呢?” “他记得祝芸容,也并不是多么爱,无非就是他娶妻的第二日,祝芸容转身就嫁给了别人而已。”皇后抠着花蕊,笑意盈盈,“他那般小心眼的人啊……” “主子!”瑞敏紧张的说道。 皇后摇摇头:“无妨。” 她静静坐在秋菊中,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闻着鼻尖的血腥气从浓烈到惨淡,再到一点也无。 婉美人啊,看到了吗,所谓真情不悔,到最后,一丝痕迹也留不下。 婉美人的事情翻篇,后宫却人人更加自危,也更加谨慎起来。 衡月如今出去的也少了,原本每日在后宫巡逻的侍卫似乎也加强了管理,反正她是再难见到。 偏这会儿,上官澈又出现了。 第299章 险些毁掉她! 见到那张又陌生又熟悉的脸时,衡月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不敢置信的揉揉眼,再看看四下的环境——是她的坤宁宫没错啊?! 靖王上官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昭妃娘娘。”上官澈有些贪恋的看着她,随后见她如此惊慌,笑着安抚道,“无事,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最近后宫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你偏要此时来寻我?!”衡月低声怒吼。 上官澈却笑起来:“这般说来是臣的错了,该早些来见娘娘的。” “滚。”衡月毫不留情的怒斥道。 上官澈脸色微微一变,却又很快意识到是衡月想要激怒他。 他无奈摇头:“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却又不能由旁人转达,更不方便诉之于书信,只能冒险前来一趟。” 衡月冷眼看着他。 上官澈无奈,摊手:“我与娘娘的距离并不算近,娘娘不必这般防备于我。” 衡月不说话,只看着他。 上官澈只好说道:“魏家虽然如今大不如从前,但残留的一些势力还是有的。最近我府上来了一个他们的人,进来第一日便翻箱倒柜,像是要找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衡月下意识问道。 上官澈摇头:“应该是婉美人的事情给了皇后提示,她以为你我若有私情,皇兄知道了,定不会再包容你。” “我与你连私交都无!”衡月马上说道。 上官澈笑起来:“事实是如此,可惜我从前心慕娘娘,几次临摹娘娘画像,如今……却是少了一张。” 衡月一惊,猛的起身不敢置信看着他:“你说什么?什么画像?” “是从前娘娘在膳房时的模样,与如今相去甚远。”上官澈静静看着她,“只我怕被魏家拿到,只怕会影响娘娘。” “你!”衡月又惊又气,“你为什么,你!” “好在皇兄早便知晓你我的过往——” “我与你有什么过往!你回去,把此事解决干净!”衡月眼前一黑,只觉得是飞来横祸! 上官澈双手下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便是带不回来也要销毁。我只是怕你忽然遇到此事不知前因后果,便先与你说上一说。” “滚!”衡月气疯了! 真是无妄之灾! 上官澈有病吗,好好的画她的画像做什么! 如今还被旁人拿到! 被人知道她的画像出现在外男府中,甚至是更隐秘的地方,只要稍稍一想,衡月便觉得头皮发麻! 上官澈被她的反应气笑:“喂,好歹从前也算一起看过昙花的朋友,不必这般绝情吧!” “我与从前不同。”衡月忍着气,努力和他解释道,“我如今有了三个孩子,若我出事,他们要如何?” 上官澈顿了一下,再看衡月时候,却多了些欣慰似的神色。 他说:“你放心,我有办法。” 此时衡月还不知道他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说放心自然也不会放心。 她只觉得头疼非常,简直恨不得再重生一次,这次绝对绝对不要再认识上官澈! 结果当天下午,衡月便听说上官澈向皇上求娶安阳郡主为妻,皇上欣然应允,亲自卜算为两人选了吉日。 听到这个消息,衡月才明白上官澈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他拖到这个年岁不肯成亲,与衡月之前还有那么一出,若画像之事被人发现,那衡月就算勉强逃过这一劫,也要被上官征怀疑,上官澈对她依旧有心。 就算衡月毫无回应,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总归不是好的感觉。 如今,上官澈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上官征,他与衡月那一段已经过去了。 他不再惦记,甚至还找了新人——听说他是与上官征说,他与安阳郡主“两情相悦”,所以特来求亲。 如此算来,上官澈和衡月,几乎已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 这般,就算那画像被人呈到上官征面前,那也不过是三年前稚嫩的衡月,上官澈大可说自己早就丢弃,不知被人从哪里捡到。 而与衡月,更无关系。 便是真的追不回那画像,如此这般,影响也可降到最低。 坐在寝殿的床上,衡月心中滋味复杂。 第300章 小心为上 上官澈又托人给衡月送来一封信,信上什么话都没有,展开,却是曾经穿着宫女衣服的她,正蹲在地上奋力揉着一大盆面。 神态可爱,动作鲜活,衡月看着那副画,自然能想起那个夜晚。 她被主管太监刁难,是上官澈带了人,一群汉子蹲在地上陪她一起揉面。 那夜月光盈盈,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微笑着帮她解决困境,像一个英雄。 她从不敢想起。 她如今,更不必记起。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将画纸递近烛台,“呲”的一声,纸张便被点燃。 火舌一寸寸舔舐画中的女子,衡月不眨眼的看着,待桌上只剩下灰烬时,才缓缓动了动眼珠。 两行清泪流下,衡月不甚在意的擦掉。 盯着火光久了,自然是会流眼泪的。 她自己收拾完那顿灰烬,又将桌子擦的重新锃亮。 外面孩童声音响起,是箂箂寻她,要给她晚上请安。 衡月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脸上就挂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令衡月放心的是,几日之后,上官澈又让人给她传话,说请她放心。 没头没脑的,衡月却知道,那画像估计是追回来了。 她也回了一句话,提醒上官澈“莫留后患”。 那些画,不该存在于世,便不要存在着了。 这么一个几乎可以毁灭她人生的小插曲似乎很轻易般的翻篇而过,等衡月回过神来时,冬天已经到了。 这还是衡月成为后妃后第一个没怀孕过的冬天,想一想,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康妃看着她望着外面的雪出神,也打趣道:“妹妹住进这未央宫后,还是第一次没大着肚子看雪吧?” “姐姐又来笑我。”衡月嗔怪的瞪了康妃一眼,又叮嘱人给箂箂和三皇子准备好火炉,莫要冻着他们。 “妹妹照顾孩子是在细心,不像是我,大老粗一个。”康妃嘴上这么说,但因为三皇子在怀着的时候便困难些,出生后又时常病痛,她照顾的才叫精细呢。 也就如今大了,才敢放手让他跑一跑。 衡月喝了口热茶,笑着没说话,康妃换了个话题:“选秀的三选结束了,秀女们年前归家,等来年春天便要住进储秀宫中,等着皇上的终选了。” 衡月点点头,康妃笑道:“妹妹看好的那几人果然都进了终选,果真是好眼光呢。” “那便好。”衡月笑道。 若是三选都过不了,便是衡月保她们进了宫也没用。 不过,衡月是因为有上一世的经验,所以知道这三人定会进宫的。 “那位姓祝的姑娘,也过了三选。”康妃小声说道。 衡月一愣,继而明白过来。 上一世这个时候,不管祝薰烟得不得宠,好歹都还在宫中,如今后宫却没有一个祝姓的妃子,想来,便是为了让皇上安心,祝国公也会对祝姓姑娘进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许那姑娘自己也争气吧。 衡月这般想着,点点头:“也好。” “诶,说起来,我听说淑妃找妹妹一起主理选秀之事,妹妹怎么没答应呀?”康妃好奇的问道。 说起这个,衡月还是有些头疼。 因为婉美人的事情,皇后虽然解除了禁足,却没有被皇上允许再掌权,反而淑妃越发风生水起,竟隐隐有了副后的架势。 之前在别宫,淑妃就邀请过衡月一次,衡月当时拒绝,还推荐了诚妃和静嫔。 但这回,淑妃还是谁也没找,第一次就来寻了衡月。 衡月依旧是以“孩子太多要照顾,四皇子五皇子又小”为理由拒绝了淑妃,倒也不是不愿意忙碌,主要是,衡月如今看淑妃,怎么都有一种气运到头了的感觉。 魏家或许不如从前了,但想想吧,他们都能派人到靖王府上偷到一副上官澈藏起来的画卷,难道还伸不出手到后宫来? 无非是淑妃从前蹦跶的不高,对皇后的影响并不足以魏家动手,如今,却不好说了。 而且,衡月还听说,淑妃想借助家族的力量,推举自己直接成为皇贵妃—— 皇贵妃,大盛历朝历代也只那一位,而人家不止是皇贵妃,更是后来的独宠皇后,又升任太后。 淑妃这心意实在昭昭,衡月不想与她为伍,招惹了皇后的眼。 第301章 选秀当日 对如今的衡月来说,这生活正正好。 有位份,有皇宠,有好友,有儿子。 淑妃和皇后争端越激烈,越是她希望看到的,而不是自己也掺和其中。 被衡月拒绝的淑妃并不以为意,想插手选秀的人多的是,一点点权利,也是醇厚的美酒,诱人陶醉其中。 很快,她联合了良妃和李美人,在严寒冬日就开始不时往储秀宫去查看,准备来年的选秀。 衡月带着箂箂痛痛快快玩了一场雪,又拿了雪球去逗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小的没碰过这么凉的东西,吓的一愣一愣的,逗得衡月哈哈大笑。 过完一个舒心的年,出了正月,储秀宫很快便被住满。 三年前,衡月还是一个要给秀女们做饭的膳房厨娘,如今却已经是坐在上首、几乎可以决定她们生死的昭妃。 看着下面一排排走过的秀女,衡月心中还略有些感慨。 “最先进场的,都是父亲官职最高的。你看那个,吏部尚书的女儿。”康妃半遮着嘴,小声与衡月说道。 衡月看过去,一个清秀的姑娘略有些腼腆的走在最面。 “后面的几位应该也都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康妃如此猜测。 家世不凡,便是相貌略差一些也无妨,但主要还得是一个贤德端庄的。 若进来个搅事精便麻烦了。 皇后微微颔首,一双眼睛温和的扫过几位秀女,侧头笑道:“皇上近来忙的很,特让本宫与几位妹妹一起来选。妹妹看着如何呀?” 挨着皇后坐着的良妃连忙说道:“咱们哪里懂这个,自然是皇后娘娘说了算的。” “本宫倒是觉得,左边第一个不错。”淑妃端着茶盏,微微一抬下颌。 “哦?钟听然?”皇后看了眼名单,点出名字。 之后她微微颔首:“确实是个好姑娘。” 旁边的小太监马上唱道:“吏部尚书之女钟听然,谢皇后娘娘赏!” 这便是要留下的意思。 钟听然喜不自胜,上前一步,叩谢皇后娘娘。 第一行秀女中留下了不少人,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众妃嫔之间没什么异议。 到了后面,逐渐家世下跌,皇后与淑妃的分歧越来越大。 “怎么,皇后娘娘是觉得裴姑娘的容貌不佳?还是品德不行?”淑妃很是咄咄逼人。 裴芳林站在下首,咬着唇不敢说话。 皇后笑了一声:“倒也不是所有容貌可以品德也佳的女子都能进宫的。” “那臣妾觉得,以裴姑娘姿容当得起后妃。”淑妃不等皇后回答,直接颔首,“裴姑娘,还不快谢恩。” 裴芳林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皇后,不知道能不能磕下这个头。 衡月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她的人还没来,自然也不着急。 良妃轻咳一声:“裴姑娘也不错,皇后娘娘……” 皇后没什么表情,终于还是一颔首,旁边的小太监呆滞片刻才想起来唱道。 淑妃志得意满的笑了起来:“以后,裴才人便跟着本宫住在建章宫吧。” 这竟是直接连位份都给她定下了。 皇后再忍耐不住的,到底冷了脸,起身拂袖而去。 第一天的选秀,也就先选到了这里。 衡月起身,回头对着绿柳使了个眼色。 绿柳微微屈膝,转身往储秀宫而去。 康妃笑眯眯凑过来:“嗯?” “去看看那几个,毕竟刚进宫,别不适应。”衡月笑道。 康妃点头:“还是妹妹想的周到。” “既是有心交好的,日后自然还是要好好相处。”衡月笑道。 康妃点头:“行,我也使人去看看她们。” 如此选秀持续三日,衡月在第二日时见到了那位祝云霓。 她一站在那里,几位妃嫔愣了一下,便忍不住来看衡月。 而皇后几乎是马上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一番祝云霓后,又满含深意的看了眼衡月,当即拍板留下了她。 衡月却开口问道:“你愿意进宫吗?” 祝云霓也很紧张的模样:“民女,愿意。” 衡月再不说其他,看着皇后直接给了美人的位份。 祝云霓有些忐忑不安的看了衡月一眼,又很快深深低头,退了回去。 有了这么个插曲,皇后可以说是心情非常好了,以至于到第三日衡月选人的时候,皇后也没多加刁难,直接就允了。 一批秀女选完,后宫新晋妃嫔十二人,之后便是秀女归家等待,五日后再进宫来。 “可算是选完了,累死人了。”康妃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与衡月说道,“总算不用来日日坐着了。” 衡月忍不住点头,这选秀实在是个体力活,难怪上官征选了一次后就算了呢。 反正能住进储秀宫的秀女,品貌肯定是上佳。 衡月着急回去看孩子,与康妃半路分开后便匆匆往回赶去,结果一进未央宫,听说皇上来了。 她掀帘子走进去,便见上官征竟正坐在榻上,陪着箂箂玩无聊的拍手游戏。 箂箂笑的嘎嘎的,像只小鸭子一样,上官征也是满脸笑意,很是开心。 “皇上。”衡月礼还未行下,便被上官征扶住。 他握着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在榻上,笑道:“可累了?” “臣妾还说呢,皇上这是知道太累,才不去选秀的。”衡月笑道。 上官征却笑着摇摇头:“你呀,又来促狭朕。” “对了,朕听说,昨日皇后选了个很合心意的?”上官征不动声色的问道。 第302章 长得像你 衡月马上明白上官征今日过来的原因了。 她抿了下唇,好歹笑道:“是呢,皇后娘娘一见她便觉得喜欢,当场封了美人。” “嗯,朕还听闻,她与你有几分相像?”上官征竟直接这般问道! 衡月下意识摸了下脸颊,又摇头笑起:“祝美人还是二八好年华,臣妾却已经老了。” “月儿才二十,如何就老了?朕看你鲜嫩的很。”上官征笑道。 衡月笑笑,想略过这个话题,却不妨,上官征又问道:“她叫什么?” “……祝云霓。”衡月压住心中不爽,温声答道。 上官征眸光微变,衡月想起祝芸容的名字,忍不住心中便是一阵烦躁。 她实在挤不出一个笑来,起身道:“臣妾去换身衣服,皇上先坐坐。” 上官征随意的摆了摆手,衡月去了净房,却到底越想越气,拿起擦手巾摔了几下才算解气。 为什么偏偏要来问她?! 就算她无所谓,她不在意,但一遍遍被人提醒,你不过是个赝品,不过是个替身,是个玩意儿,总归不是好的体验! 怎么,现在有了新的、更像的赝品来了,皇上是不是也要变心?! 那便变啊! 只为什么专门要来问到她眼前?! 便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眼睛在这里,看得见那祝云霓与她相似的相貌啊! 上官征完全不在意她的心情,她的想法吗! 是的,他不在意。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高兴了,还能像是对待一只小猫小狗般捋毛安抚你一下,但其实心中完全没有你。 衡月双手撑在铜盆两侧,忽然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 珠翠满头,乌发如云,朱唇点点。 这是她。 又不是她。 上一世做后妃的时间实在太短,衡月感觉自己如今尚未学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嫔妃。 对待帝王,轻不得重不得。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后,衡月对着水盆调整了一下表情,笑意盈盈走了出去。 上官征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那一岔,正坐在榻上看书,箂箂自己在旁边坐着玩一个九连环,看起来乖巧极了。 衡月忍不住上前轻轻摸了摸箂箂的脑袋,对上箂箂抬起脸的可爱笑脸,终于心情好了一些。 “来,你看这个。”上官征抬手,衡月将自己的手掌搭上去,坐在他身边看那本书。 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 却又有什么是不一样了。 “娘娘,这是新制的药。”余御医将一个小瓷瓶递给衡月。 衡月点点头,示意绿柳收了起来。 她这一年来一直在服用避孕药物,上官征也是知道,并且支持的。 毕竟她前面两次接连怀孕实在有些太快了些,从上官征到余御医,都觉得她应该再养一养身子。 衡月这次却是想起什么,问道:“白才人的身子如何了?” “一切都好,有皇后娘娘安排的太医日日照料着,应是不错。”余御医答道。 衡月点点头,李婕妤的六皇子也长的很好,虎头虎脑的,也很得皇上喜欢。 余御医走后,衡月叹道:“这后宫,只怕会有越来越多的皇子。” 绿柳跟着叹气。 现在已经是六皇子了,等白才人生育,或许就是七皇子…… 如今,又有十几个新人入宫…… 衡月微微垂眸。 其实皇子多少也无所谓,她的箂箂序齿还是比较靠前的。 但问题就是,皇子们的年龄相差实在太小了。 除了大皇子一骑绝尘的年龄差,便是如今最大的箂箂,和最小的六皇子,相差也不到三岁。 十八岁的皇子和十五岁的皇子,并无太大区别。 衡月按住额头:“若能拉开一段时间就好了……” 绿柳看着她,不敢说话。 怎么才能拉开距离呢?自然是像先帝一样的国丧才可以…… 比如,太后薨逝…… 衡月想的自己都笑了起来,她看了眼绿柳:“我在异想天开,是吧?” “若是……皇上身子出了问题,也不是不行。”绿柳低声说道。 衡月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随后马上想起绿柳还有个据说医术很是不错的朋友。 给上官征,下药? “这避孕药,女子吃得,男子也不是吃不得。”绿柳小声说道。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你好大的胆子。” 绿柳一闭眼睛,“噗通”跪在地上。 衡月没去扶她,半晌才淡声道:“今日之事,莫要与旁人说起。” “奴婢谨遵主子令。”绿柳低声道。 又片刻,衡月才轻声问道:“这个药,余御医说是为我专门制作的,难道还能用在……男子身上?” “奴婢去问问?”绿柳低声答道。 衡月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让我再想想……” 她握紧扶手,缓缓依靠在椅背上:“让我,再想想……” 五日后,新人进宫,十二个人,各宫多少都分得一些。 在这吵闹熙攘中,依旧只住了衡月一人的未央宫,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康妃躲到她宫里来,与衡月吐槽道:“分我那里两个,各个都是不安分的主,这便险些要与万婕妤打起来了。” 第303章 帮他避孕 衡月也知道,皇后将淑妃选中的几人都放进了景仁宫这里。 本来景仁宫住了康妃,卫婕妤和万婕妤已经有些挤了,何况还有一个三皇子。 如今又住进去两个才人,只能住在边角屋子里,却也引得万婕妤不满。 “万婕妤去寻太后了,我不管这些,让太后娘娘为她安排吧。”康妃搂着三皇子叹道。 “她们三个住进了咸福宫?”衡月问道。 康妃笑起来:“是啊,都嫌咸福宫不吉利,是贤妃和婉美人住过的地方——那又如何?我也曾在那里住过,现在不还好好的,还生育了三皇子。” 衡月忍不住瞪她一眼,康妃只好笑着“呸呸呸”的两声:“好了吧?” “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的。”衡月叹道,又摸了摸三皇子的脑袋顶,“咱们三皇子,多好呀。” 康妃笑着也摸了摸三皇子的脑袋,满是满足。 箂箂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喊一声“弟弟”就来拉三皇子的手,又嗖嗖嗖的跑出去玩。 衡月喊了一声“慢点儿”,人影便不见了。 康妃笑道:“没关系,小孩子就得磕磕碰碰才健康呢。” 两人正说着话,诚妃和静嫔也相携而来了。 “果然还得是娘娘这里清净。”两人坐下便叹息道。 静嫔开口,却是又提起祝云霓,“皇后可是真看好那位祝家小姐,为她专门开了一宫,如今那望春宫许久未开过了,也不知道美人娘娘能不能住的习惯。” 倒是很少见静嫔开口便是这般嘲讽,还是诚妃在旁解释道:“静嫔妹妹今日见到了祝美人,觉得与……有些相似,偏皇后又如此偏心,像是要与妹妹叫板一般,实在令人不爽。” 听起来可真是对她情深义厚。 衡月配合她们,微微敛起笑容,垂眸不语。 康妃马上“啧”了一声:“行了行了,今日这到处乱糟糟的,不说这些听了就烦的事情,说点开心的。” 静嫔也只是为了表一下衷心,又不是真的想惹衡月不高兴,当即转了话题,说起别的来。 后宫这番颇大的动作,直接让几个宫殿的布局完全被打乱。 长春宫,因为住的不是皇子就是孕妇,皇后的意思是不进新人,但良妃看好一位,说什么也要到了长春宫去。 景阳宫也还算宽敞,皇后叫了诚妃过去商量,送去了两个才人。 咸福宫住进衡月选的三个,如今一水儿的采女,身份是新进宫秀女中最低的。 重华宫的兰嫔本就是皇后娘娘的得力助手,住的自然是皇后千挑万选的一个家世好相貌也好的——按康妃私下里的说法,以后这重华宫的主位换谁来坐还不一定呢。 景仁宫康妃那里,更是住的满满当当,万婕妤怒气冲冲去找太后做主,无果而归,更加生气,在宫里摔摔打打,吵的康妃险些去与她吵上一架。 福阳宫,静嫔那里因为没有其余妃嫔在住,这回被皇后把剩下的秀女都一股脑塞了进去。 所以静嫔确实也是带着气来的,一个美人,凭什么就独居一宫,做了主位娘娘,其余妃位都要住的紧紧巴巴,真是笑死人了。 几人都理解她的想法,一时也都无话可说。 新进十二个秀女,看似不多,但各宫分分,确实将不大的宫殿都塞的满满当当。 “这后宫倒是还有空闲的宫殿,但也是多年未住过人,都没怎么翻新…”康妃叹道。 想也知道,除非再出一宫主位,实在住不开了,才会再开新宫吧。 等到傍晚,后宫才略略平静一些。 几人从未央宫离开,走之前还纷纷笑言明日去坤宁宫请安可热闹了。 衡月也伸了个懒腰,才坐下,便见绿柳走进来,脸上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 “怎么了?这般模样。”衡月笑道。 绿柳抿了下唇,才小声说道:“皇上翻了望春宫的牌子。” 衡月笑意一滞。 就这般迫不及待么? “绿柳,走,我们准备一盏羹汤给皇上送去。”衡月起身,笑着说道。 只那笑意实在清冷,完全不达眼底。 而她眼底,只余一片晦暗不明。 原本还下不了决心的事情,此时看来,竟真是可笑的妇人之仁。 小瓷瓶被带进膳房,一锅味美鲜香的鱼汤很快被做出来。 衡月收拾好自己,带着绿柳,领着食盒到了大明宫,亲手伺候上官征喝下那盅鱼塘。 第304章 争斗越甚 上官征还夸赞了衡月的手艺,说她如今做的汤的越发好喝了。 衡月温婉的笑着,却只盼着那灵泉水能越发的放大药效。 从前她可真是傻啊! 只想着自己避孕,怎么没想过让上官征来吃药呢? 是药三分毒,她为何要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 衡月笑着陪上官征呆了一会儿才回去,到了未央宫后,再看到三个孩子,她忽然眼泪就流了下来。 后宫进了新人,日子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便是独居一宫的祝美人,似乎也并没得到太多的宠爱,上官征更像是新鲜了三个月,便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 每个月大概能来后宫十几日,其中有十日都宿在未央宫。 而衡月一开始只每次上官征翻牌子才给他送个羹汤,上官征笑骂了几次她懒惰。 衡月想一想,便也改了,每日都送了羹汤来给他,也不嫌麻烦。 上官征只当是衡月的心意,不知不觉间,对她也多了几分与旁人不同的亲昵。 皇后与淑妃在上官征的默许下争斗的越发厉害,上官征只冷眼看着,时不时加一把火,甚至有次,还给了淑妃许诺为继后的诺言。 淑妃顿时更加卖力,加上整个文家一起,简直恨不得在朝堂上与魏家有关的人一斗到底。 借着这个机会,上官征顺利除去不少魏家的党羽,原就元气大伤的魏家,越发摇摇欲坠了。 皇后原还想修得一个贤良温婉,但被淑妃逼的无法,只得全力应战,一时连拉拢新入宫的嫔妃都没时间,只能专心应付淑妃。 而衡月…… 衡月在悄悄搜集淑妃的证据。 她差不多能猜到上官征的心意,淑妃家世不错,也算听话,而且无子,上官征是准备等魏臻不行之后,扶了淑妃上位的。 那句继后的承诺,不是空穴来风。 但衡月怎么可能让她如意? 好不容易下去一个家大世大的魏臻,再扶上来一个同样家世显赫的文昭昭? 淑妃手段狠辣,这是衡月早就知道的,加上魏臻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淑妃有时候被逼急了,手段更是激进! 白才人的孩子,还未出生,便成了她们争斗中的牺牲品。 衡月和康妃一起去探望白才人的时候,她握着手里一件小衣服,正笑的痴痴的看着:“我的孩子……穿上这个,一定好看……” 她也实在可怜,因是原本皇后身边的奴婢,淑妃拿她开刀,竟是硬生生灌下去半壶红花,将已经成了型的胎儿给打了下来。 白才人身子还未养好,人却已经先疯了。 听说她夜夜都在笑,笑着唤孩子的名字,还会唱一些不知名的儿歌,要哄孩子睡觉。 衡月听的都忍不住心酸,上官征知道后,也去看过白才人一次。 之后,他却对淑妃的行为越加放纵,哪怕衡月悄悄将淑妃迫害白才人的证据放在了御案上,也没影响上官征对淑妃的放任。 但…… 这不像是无所谓,倒像是捧杀一般。 衡月什么都没问,只默默依旧每天送着汤,余御医竟也没问过她这避孕之药怎么会消耗这许多,只默默按时按点的送来。 这后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却又仿佛被什么遮了眼,很多时候看不清。 绿柳就在问衡月:“为什么淑妃娘娘会那么相信自己能成为继后?” 衡月偶尔也在想。 或许淑妃有时也会自我怀疑,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此时收手,只会迎来皇后更狠的反扑,到时候别说继后,只怕一条命都要没了。 而且为了和皇后斗,淑妃搭进去太多太多,她乃至她整个家族都已经无法接受输掉的结果。 这日,衡月去大明宫的时候,正好碰到上官征在发脾气。 已是深秋,这一年大盛风调雨顺,眼看秋收已经完美结束,结果这都十月了,南方竟又迎来一场大雨。 “夏天的时候朕让人去修缮,你们说都检查好了,肯定没问题!结果呢?才下了两日的秋雨,这河便决了堤口!” “哗啦!”这是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啪!”又拍了桌子。 衡月和绿柳对视一眼,与大明宫门口的小太监说道:“那本宫先回去了,等皇上闲暇时候再过来。” 这话刚说完,就见文忠急匆匆从殿里跑了出来。 一见衡月,文忠猛的就激动起来:“哎呀,昭妃娘娘,昭妃娘娘呀!” 衡月才要问怎么了,就见几个穿着文官衣服的大臣跟在文忠身后。 她便低着头往旁边稍微让了让,等人都走了,才低声问文忠:“怎么了?” “奴才正要去寻您呢!皇上发了大火,除了您,谁能劝得下皇上呀!”文忠夸张的说着,声音却压的很低。 衡月不由笑起来。 从前是人生气了就往她宫里送,现在可好,还要她上门来哄呢。 算了,反正她也已经来了。 跟着文忠进门,行礼,衡月目光流转,见地上的碎瓷片不止一个茶盏的,便知道上官征恐怕发脾气不只是她刚刚听到的这次了。 “你来了。”上官征勉强还能平和的与衡月说出这句话,虽然却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将朱笔往地上一抛,“一群没用的狗奴才!” 文忠等人连忙跪在地上,额头触地,不敢多言。 衡月也跟着想跪下,却被上官征叫住:“全是碎瓷,你跪什么?到朕这儿来。” 第305章 朕要杀了他们 衡月便只能走了过去。 她被上官征拉着手一拽,便坐在了他的膝盖上,然后就被掐住了腰。 “皇上……”衡月惊慌的才喊了一句,上官征就已经把头埋进她脖颈处。 原想收拾碎瓷片的文忠等人见状,连忙低头弯腰倒退着出了大殿。 “他们太气人了。”上官征声音含糊,又闷闷的,“都来欺负朕。” 倒是难得见他这般的一面。 衡月不由也软了声音:“怎会呢,皇上是天子,更是天下之主,谁敢欺负皇上呢?” “他们都来欺瞒朕,糊弄朕,把朕当瞎子,只用好听的话来骗朕……” 上官征声音越低,像是含在嘴里,又像是只敢这般才能说出来。 一句句,才出口便马上消散在风中一般。 他说,“朕有时候真恨不得,把他们全杀掉……” 衡月眸光微闪,却没多说什么,只拍了拍上官征的后背:“皇上莫要生气了,还是要保重龙体呀。” 上官征轻哼一声,又叹道:“也只有你会关心朕。” 衡月垂下眼睛,笑了一笑:“皇上,后宫姐妹,都如臣妾一般想要关心皇上。” “哼。”上官征大约真是心情不好,连敷衍都忘记了,只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又在衡月脖颈之间狠狠蹭了两下,含糊说道,“早晚把他们全杀光!全杀光!” 衡月知道不该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的问道:“难道皇上觉得谁骗了您,便查也不查的就要杀掉?” 她是带了死人情绪的,问出口却又后悔起来:“臣妾、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朕在你心里,便是这般的糊涂人吗?”上官征装着严肃,但不过几秒,就又笑起来,“罢了,你知道什么呢?朕也不过是过过嘴瘾,又不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皇上是天下之主,怎会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衡月一派天真的问道。 上官征低低笑了起来,他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衡月的后颈:“傻月儿,朕虽然是坐在这个位子上,但整个大盛,肯定不是只朕一个就能看得过来的。 “朕要良臣,贤臣,能臣,但总有奸猾之辈,也不是无能,朕要用他们,却又要防着他们……” 上官征说的语无伦次,“朕不得不防,不得不怕,却又不得不用……” 衡月心知最好不要说的,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那离得远的臣子,将军什么的,是不是更得防?” “你这是听了哪里的话本子了?”上官征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尤其是兵权这种东西……罢了,朕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衡月像是有些委屈的嘟了嘟唇:“皇上嫌弃臣妾不学无术吗?” “都会用不学无术这个词了,可见我们月儿还是学过的呢。” 上官征轻笑起来,大手捏着她柔嫩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刚才可吓着了?” 衡月一顿,眼神游弋起来,像是真的吓到了一样:“皇上……真的会杀人么?” “真的会。”上官征点头道。 衡月抿了下唇,小小声问道:“皇上会……杀了臣妾么?” 上官征一愣,继而哭笑不得的捏她脸颊:“好好的,朕杀你做什么?” 他又去轻轻拧她鼻子,“这天下可只有一个月儿,朕杀了你,谁来赔给朕这么一个可人儿?” 他话说到这般,衡月适时的低头做害羞状,心中却不由想到,这世上,谁不是独一无二的呢? 她是,被淑妃害惨了的白才人是,被皇上逼死的祝薰烟是,她的父亲母亲,那么多那么多的将领兵士,都是独一无二的。 谁又会记得他们呢? 衡月轻轻颤抖着长睫,叫一声皇上,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她藏起怨怼和悲悯,上官征却以为她是害羞的很了,哈哈一笑,抱着她直接站起身来:“陪朕出去走走吧,烦心的很。” 路过衡月带来的食盒时,上官征吸吸鼻子:“今儿这味道清新,是什么汤?” “秋日进补,却忌大补上火,臣妾今日给皇上做的笋瓜汤,皇上尝尝?”衡月期待的看向他。 上官征自然给她这个面子。 更何况衡月做的汤实在好喝,这一道素汤也做的极其可口。 上官征连喝两碗,只觉得心中的火气真的降下去不少。 他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汤也送的好,朕要赏你。” 上官征说的如此郑重,但衡月并不会觉得自己真的能受什么赏,笑着一福身:“那臣妾多谢皇上了。” “文忠!”上官征却扬声喊道。 文忠推门进来,上官征笑着,指着衡月:“昭妃今日这汤做的实在是好,朕要赏她一道圣旨。” 圣旨? 衡月好奇的看着上官征,文忠却面色一变,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是……” “你这狗奴才,该聪明的时候怎么还这般蠢笨?”上官征抬脚踹了文忠一脚,“滚去拿。” 文忠配合上官征的往地上一倒,连滚带爬的出了殿门。 衡月一时也没想到会是什么圣旨,只笑吟吟的站在那里,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皇上想去哪里走走?” “等下再去,你先看看朕赏给你的东西。”上官征像是忽然来了兴致,也不坐下了,就负手站在那里,等着文忠把旨意拿来。 不算正式搬旨,所以衡月也并未跪下,只有些疑惑的从文忠手中接过明黄色的绢布,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就面色大变,下意识的软了膝盖就要往地上跪去。 上官征却一弯腰拉住她的手,目光如灼看着她:“昭妃这是何意?” 第306章 朕待你之心 “臣妾不敢。”衡月小声答道。 上官征却笑起来:“这有什么不敢的?” “臣妾……这个……”衡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上官征却又道:“这旨意朕给了你,但你想何时拿出来,看你自己。” “啊?”衡月不解的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想什么时候拿出来,看她自己? 这算什么赏赐?给她一个永不兑现的诺言,还是给她一个空白的安慰? 这圣旨若不是皇上颁下,与她又有何用? 上官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问题,连忙又说道:“朕早便想再给你晋位,但思来想去,也都不妥。这旨意朕早就写好,只是没找到机会……” “如今后宫这情况,你是个聪明的,应该能看得清楚。” “此时给你晋位,才是害了你。但是朕实在喜欢,也想让你开心。” 上官征倒是难得说这般诚恳的话,衡月握住圣旨的手指发白,唇瓣微微颤抖,片刻后,才敢缓缓抬头,对上上官征的目光。 “月儿,朕待你之心,与旁人不同,你可知晓?”上官征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 握着得封贵妃的圣旨,看着上官征诚恳的眼神,衡月心神悸动,片刻后才慌乱的移开视线,又憋红了眼眶。 她喃喃道:“臣妾……不敢相信……” “这如何不信?朕之前也不信,会有妃子,每日每日为朕洗手作羹汤。” 上官征无限柔情,“你煮出来的味道,与旁人不同,朕能尝的出来。” 衡月却一下子冷静下来。 羹汤。 羹汤里放了什么,因为什么,她要做什么,眼前这人又做过什么。 忽然就像是一桶冰水浇在衡月头上,什么柔情蜜意什么感动,全都通通消失不见。 衡月又紧握了握圣旨,缓了片刻才终于能露出和刚刚差不多的笑来:“皇上这般说,臣妾都不好意思了。” “你呀。”上官征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只将她拥入怀中。 或许是他并不在意她会是什么情绪,在他心中,得了这话的妃嫔,除了感动异常真心相许,还有什么呢? 哦,说起真心,上官征倒是又想起一人,这让他忽然多少有些腻味起来,拥着衡月往外走去:“让人把圣旨送回宫中,听说进来有秋花开的不错,你陪朕去看看。” 衡月自然答应。 路过曾经种了一片迎春花的地方,那里已经被铲平,在衡月受伤的那件事情之后,便改种了别的花。 这会儿也是应季的盆菊开的正好,上官征毫无所觉,完全忘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还拉着衡月驻足赏菊,之后又要走进去,给衡月摘一朵来。 衡月含笑目送他走进去,只视线略过曾有过大坑的地方,眸光微闪。 这就是帝王的深情吧,能微微弯腰哄你开心,已经是极其的不易了。 “皇上,皇上,靖王殿下求见!” 偏此时,有小太监跑过来回禀道。 上官征拿着花的手一顿,看了衡月一眼,又状似不经意的说道:“都是一家人,请他过来就是。” 衡月闭目无声叹息一声,接过上官征递过来的紫色菊花,笑道:“臣妾出来的时间久了,不知道箂箂他们……” “等下朕与你一起回去看孩子们。”上官征不由分说的要求道。 衡月走不掉,也不知道上官征是想做什么,难免有些焦躁,却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尽量当自己是与文忠等人一般没什么存在感的宫人,小心的站在上官征身后。 上官澈笑着大步走过来,拱手行礼喊了一声“皇兄”,原是没看到衡月的,但上官征竟微微侧身,很是刻意的动作吸引了上官澈的目光。 他笑意微顿,之后又爽朗的笑起来:“臣见过昭妃娘娘。” “靖王最近大婚,月儿可知晓?”上官征仿佛才想起来似的问道。 衡月抬眸笑起:“臣妾身在后宫,这般大喜事竟然都未听说,实在是臣妾的不是。绿柳。” 绿柳走过来行了一礼,不用衡月吩咐便自己说道:“奴婢记得,库房还有一尊开过光的送子观音,应是非常灵验。” “本宫供奉之后连得三子,这便送给靖王和靖王妃,省得皇上总是念叨,靖王身边还没什么可心人儿。”衡月笑着挽住上官征的手臂。 上官征满意点头,上官澈也笑着行礼:“多谢昭妃娘娘赏赐。” “都是一家人,这般客气做什么。”上官征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上官澈一愣,笑起:“那臣弟便托大,叫一声小嫂嫂?” “可。”上官征笑起来,衡月有些嗔怪似的轻轻捶了他一下。 上官澈也跟着笑起来,目光与衡月对上,又很快移开。 两人均表现的落落大方,毫无异样,大约上官征也满意了,终于大发慈悲允许衡月离开。 回到未央宫,进了殿中,才关上门,衡月脸上的笑便收了起来。 绿柳也有些紧张的过来问道:“主子,是皇上发现什么了?” 第307章 她是真心 衡月摇摇头:“应该不是。” 如果上官征发现了什么,那她和上官澈过关的不会这么容易。 没错,衡月觉得真的很容易了。 上官征甚至都没多说什么,只纠结了过称呼问题便放过了她,衡月觉得很可以了。 这边未央宫主仆两人都还有些惴惴,另一边,上官征却遇到一个并不想见到 的人。 他正和上官澈说着派谁去修河堤的事情,那边娇娇柔软一声“嫔妾参见皇上”就响在两人身后。 上官征回头一看,顿时有些烦躁起来。 祝美人含羞带怯的站在那里,一双眼就如水秋波一般含蓄的看向上官征。 上官征顿了一下:“朕正在与靖王议事,无事你便先回去吧。” 祝美人一愣,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睛:“是。” 顿一下,她还有些不甘心:“那等会儿,嫔妾能去大明宫寻皇上吗?” “朕今日事忙。”上官征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祝美人眼圈都有些发红了,她抿了下唇,委委屈屈的一行礼:“是。” 眼看祝美人乘兴而来失望而归,上官澈笑道:“皇兄怎对这般无情。” “她每日里只会哭哭啼啼,朕给她点好脸色,她便要求更多,还总问朕为什么不喜欢她……” 上官征摆摆手,“朕头疼的很。” 上官澈笑意不变,只一双眼睛微微闪着异样的光:“祝美人这是心系皇兄,所以总是惦记着皇兄呀。” “她难道整日里没有自己的事情了么,总只惦记着朕。”上官征摆摆手,“不说她了,你此次来请缨往南方去,可谁有信心?” “臣弟如今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难道还能向从前那般浪荡?”上官澈笑道,“内子总催我上进呢,臣弟也无法,只能先做出个上进的样子来。” “你有此心便是极好,朕答应你了,至于去的人选,你与朕再斟酌斟酌。”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上官征至少此时是笑着答应了上官澈。 兄弟二人一起往大明宫而去,半路上,上官澈像是不经意般扭头看了一眼。 树影朦胧中,少女一跤若隐若现,而她盼着的那个人,却连注意都未曾。 祝美人站在树下,悄悄目送皇上离开。 她从在家中时就听说了皇上的威名,父亲每每提起总是感慨万分,感叹国有明君。 后来可以选秀,祝美人喜出望外,求了父母才得以参选。 然后真的进了宫,见到了皇上,祝美人只觉得那人比她想象中都模样都要英武伟岸。 而且,似乎是因为她的相貌与皇上宠爱的昭妃有几分相似,祝美人得了秀女中最高的封号,还得了独居一宫的特权,皇上应该是也很喜欢她,所有秀女中第一个被翻牌子的就是她。 那夜,大红床帐,迷了祝美人的眼睛,也大了她的胆子。 她抱着上官征的脖子,怯怯问道:“皇上可喜欢嫔妾?” 当时他说,喜欢。 祝美人便高兴的笑了,甚至在事后忍不住追问道:“那嫔妾和昭妃娘娘,皇上更喜欢谁?” 当时上官征是怎么说的来? 哦,他说:“此刻,朕自然说更喜欢你的。” 但祝美人没听见前面那两个字,她只当皇上是喜欢她的。 是更喜欢她的。 真是好啊,毕竟祝美人也是真的喜欢皇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对她的宠爱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之后皇上一个月只来了一次,再之后,皇上竟是一次也不来了。 祝美人去打听,知道如今皇上宠幸最多的,还是昭妃。 她不明白,皇上明明说更喜欢她的呀,为什么要宠爱昭妃这般多呢? 而且,不是说她与昭妃相貌相似么,皇上为什么宁愿宠幸一个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也不愿来看望她呢? 祝美人在宫中哭了几日,听说昭妃日日去给皇上送羹汤后也有样学样,每天都自己做了点心去送。 宫女见那点心做的实在难看,还曾劝过祝美人,让她拿一些小厨房做好的去。 祝美人却觉得,就得那般才能体现她的心意呢。 然后不出所料的被上官征直白的拒绝了。 祝美人回宫又哭了一场,这次使了银子去打听,才知道,原昭妃给皇上送羹汤是皇上要求的。 昭妃从前是膳房的宫女,及其擅长羹汤,每次皇上到未央宫都都要去喝,而皇上没空去未央宫的话,便让昭妃做了送去。 祝美人真是羡慕昭妃呀。 她日日勤练手艺,终于也能做出味道不错的羹汤了。 但这次她学乖了些,不敢直接给上官征送去,只盼着什么时候能来往春宫,她好做给皇上吃。 皇上却迟迟不来。 祝美人等的实在没办法,这日听说皇上和昭妃在逛园子,她又着意打听了昭妃的衣着,按照相似的扮相扮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去寻了皇上。 却还是被一句话就打发了。 祝美人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 她红着眼圈目送皇上和靖王离开,无计可施。 “主子,咱回去吧?”春怜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小心翼翼说道,“皇上都走了,咱们……” “春怜,不是说昭妃与皇上一起游园么?怎么不见昭妃?”祝美人却忽然问道。 春怜一顿:“许是因为王爷在,嫔妃不好见外男……” “对,对,皇上让我回去,一定也是这个原因。”祝美人忽然就高兴起来,“他不是不想见我!他不是真的想让我回去!只是因为,因为有靖王在!” 春怜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她只有些心疼的扶着自家主子的手,言不由衷道:“是,是,那以后有机会,主子再来……” 祝美人总算高兴起来,连连点头,这才肯离开。 衡月听说祝美人去堵皇上却失败后,不由也跟着叹了口气。 她去看过祝美人几次,但对方对她的敌意实在太明显了。 衡月便是想亲近也无从下手,几次之后便只能算了,后来才察觉,原来祝美人是真心喜欢皇上的。 衡月有些震惊,不理解,但祝福,却没想到在她察觉到祝美人的心意后,上官征便对祝美人越发冷漠了。 到现在,祝美人每每求见,上官征总也拒绝,衡月见过一两次,那是真的不耐烦。 第307章 王爷死了? 原以为祝美人会知难而退了,但衡月也没想到,她竟然能整出这么多的事情。 又是做点心,又是学羹汤——似乎她就是对标衡月,好好一闺秀非得要弄成膳房宫女的模样。 衡月哭笑不得,也懒得关注她了,随便她去折腾。 这次御花园之后,衡月倒是许久没再听说过上官澈的消息,据说他去南方赈灾去了,还亲自去监管了河堤的修葺。 似乎做的并不太好,因为衡月有时候陪在上官征身边,见他看着一个折子,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但那上面回禀的,明明就是不好的事情。 衡月不知道上官澈是故意的,还是确实做不好。 但这些都无碍他们皇家兄弟关系越发和睦。 衡月心想,上官澈如今在应对上官征的事情上,是处理的越发成熟了。 早年那个因先皇命令只能住在宫中的,悄悄去看昙花的少年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长大,直到现在,似乎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原本这般想着的衡月,却意外收到一封来自南方的信。 与这封信一起到达京中的,却是靖王失足跌落河水中,生死不明的消息。 彼时已是初冬,北方的河面甚至都凝结了薄冰,南方的河水想来也不会温暖。 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掉进冰寒又湍急的河水中,会是什么下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没一个人敢说出来,甚至还要组织更多人去搜救。 好巧不巧,上官澈的消息传来时,衡月正在帮着上官征磨墨,听到消息时候手上动作也没有丝毫挺短,只脸上有一丝丝的惊讶。 上官征听了消息,先去看衡月的反应。 见她这般,他却是自己惊讶更甚——怎么衡月毫不担心? 但转念一想,如此却也是正常。 放下这一撞心事来,上官征自然要下令,让所有人尽力搜查,不惜一切也要找到靖王的下落。 之后上官征看向衡月:“月儿没什么想说的吗?” “此事竟如此凶险么?”衡月只有些惊讶的说道。 上官征顿了一下:“许是他……做的太过,得罪了什么人。” 衡月表现出一副不是很明白的模样,微微歪头,又笑起来:“有皇上要求全力搜查,想来王爷应是无大恙的。” 她说的云淡风起,上官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道:”此事只怕很快便会传的宫中众人皆知,朕怕贵太妃会担心,月儿今日若有空,帮朕去与贵太妃说一声吧。” 上官征给自己妃子晋位抠抠索索的,给亲爹的嫔妃晋位倒是大方。 上官澈的母妃,如今已经说贵太妃了,据说和太后很是不对付,无事也要阴阳怪气几句。 衡月私心觉得,上官征给其晋位不只是因为上官澈。 也是没想到,上官征竟然会把这样的事情交在她身上。 而且要求是今日,衡月干脆出了大明宫,就往贵太妃所住的宁和宫去了。 至于在上官征面前不震惊,是因为昨日,衡月刚收到来自上官澈的信。 当时衡月很是不解,但看过信后,却不得不说一句,上官澈的才能实在是被委屈了。 他竟然能推断出,若他落水的消息传回宫中时,衡月在上官征身边的话,很大可能会被派来告知贵太妃这个不好的消息。 所以他也在信中写清楚了自己落水的前因后果,以及说明已经无事了。 那信的第二页,今天衡月便冒险带在了身上。 可等衡月到了宁和宫,贵太妃竟是已经得了消息,正哭到死去活来。 衡月脚步一顿,心中瞬间转过好几个念头,却面色不动的走过去,一边扶住贵太妃,一边吩咐道:“去大盆水来给你们太妃洗脸,再去请太医过来,别等贵太妃出了事。” 几个正不知所措的宫女连忙就去了,衡月趁机凑到贵太妃耳边小声说道:“娘娘莫要做声,我收到王爷的来信,他已经无事了。” 贵太妃“噶”的一下停止了哭声,才要问衡月是真是假,就感觉手中被塞进了一张纸。 衡月依旧小声说道:“娘娘怕是要再哭一会儿才行。” 贵太妃也回过神来,“啊”的一声捂着胸口,哭着往后倒去:“我的儿!” 衡月弯腰装作去扶她,贵太妃正好借着她挡住众人视线时看了眼手中的信纸。 那熟悉的字体印入眼帘,哪怕还没看清说的什么,贵太妃已经心中大安。 衡月陪着她又哭了会,好不容易劝的贵太妃相信皇上定会全力搜查靖王的消息,不那么伤心了,她才装作无意的问道:“此事皇上也是才刚刚知晓,,马上便让臣妾来慢慢的说与贵太妃听了。” “倒是不知,谁的嘴竟这般快,知道了多少就敢告诉太妃,吓着太妃可如何是好?” 贵太妃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手指一紧,咬牙说道:“是太后!一定是她!” “可太后娘娘,如何能这般快的知晓皇上大明宫的事情呢?”衡月很是不解的问道。 贵太妃一拍扶手,怒道:“那还用说!定是大明宫被她安插了内应,才能这般快的得到消息来吓唬本宫!” 话说完,贵太妃才后知后觉的感觉不对。 她微微蹙眉去看衡月,衡月却笑起来:“原是这般,多谢贵太妃娘娘解惑,臣妾还得将此事说与皇上才好。” “你快去。”贵太妃才不怕太后那个老虔婆。 她们斗了一辈子,除了太后运气好抱养的孩子出息之外,贵太妃不觉得自己输在了哪里。 她更不怕得罪太后,也愿意卖衡月一个人情:“你去与皇上说,大明宫铁定有太后的人!这消息走漏的也太快了!” “贵太妃娘娘说的是,臣妾这就去了!”衡月应道。 而上官征是万万没想到,让衡月去做件好事,还能得到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衡月,又扬声喊道:“文忠!” 接下来,自然是大明宫的彻底排查。 衡月功成身退,将上官澈的信息好好的传递给了贵太妃,又抓了太后的小辫子给上官征,一时间觉得自己实在太厉害了! 可她刚走出大明宫,便听说淑妃叫她过去。 第308章 想为难她? “淑妃娘娘?可说是有何事了?”衡月好奇的问道。 来的宫人只低着头说道:“奴才不知。” 问不出什么,衡月也并不畏惧,跟着便到了建章宫。 淑妃似乎才睡起来,头发还有些蓬乱,见到衡月却摆出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昭妃妹妹来了,坐。” 衡月坐下,正想问有什么事情,却听淑妃依旧是那般笑着的语气说道:“如今昭妃妹妹可是越发厉害了。” “淑妃姐姐这话,臣妾听不明白。”衡月微微歪头,有些不解。 “怎么会听不懂呢?我这听说了几件事情,都要佩服妹妹了。”淑妃芊芊十指捻住一粒葡萄,举起却没吃,只似笑非笑的看着衡月,“皇上生了大气,都是妹妹劝好的,而如今往太妃处送消息哄人,妹妹也能干得了。” 衡月一顿,不由觉得好笑。 这是还没做皇后,便先有了皇后的态度了。 由记得当日上官征生气被她哄好,皇后还找了她几日不痛快,如今,淑妃却因为她往贵太妃处送个消息便破了防,要来为难她了? 可惜如今,便是真的皇后来了,衡月也不惧。 她微微笑了一下:“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后妃的,不就盼着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么?” 你还是后妃,还不是皇后呢,莫要多管闲事! 淑妃自然也听明白了她的潜台词,笑了一声:“是么?妹妹说的倒也没错。” 衡月笑着点点头:“皇上有命,臣妾总不能不从,姐姐定会理解臣妾的,对吗?” “这个,自然。”淑妃笑意微冷,“妹妹实在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什么事情都能第一时间想起妹妹。” 这话说的,衡月不接,只笑着看着淑妃。 淑妃顿了片刻,终于还是不甘不愿道:“那便罢了……只是靖王如今下落不明,贵太妃许是会很担心,妹妹若有时间,倒是可以多去探望一二。” “臣妾很想应了姐姐,但探望太妃这种事情……”衡月摆出些为难的模样,“没有帝后的命令,臣妾实在不敢擅自做主,就怕被帝后知道,还以为臣妾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呢。” 淑妃想与她摆皇后的架子,衡月才不惯着她,直接就怼了回去。 淑妃语塞片刻,到底还是强忍住,摆摆手:“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本宫想岔了。罢了,本宫这个午觉没歇好,要再休息一会儿,妹妹先回吧。” “是,臣妾告退。”衡月行礼离开。 出了建章宫,绿柳还有些担心:“主子对淑妃这般不客气,以后……她会不会为难主子?” “无所谓,她又做不了皇后。”衡月随口答道。 在意识到绿柳被她的话惊到后,衡月脚步微微停了一下,有些惊讶的看绿柳,“你觉得她真的能做上皇后?” “这,奴婢听说,皇上许诺过的……”绿柳有些不解,“天子一诺,重若千金,为什么会不能呢?” 衡月却笑了起来。 天子的承诺自然重若千金,可一个男人,甜言蜜语哄得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他所用,却与是否天子实在没关系的。 上官征想对付魏臻,却因为名声不好意思的动手,便选出一个能与魏家抗衡的文家,又给淑妃连连晋位,捧着她夸着她,只不过是为了哄着她给自己干活,这般如何能算是帝王承诺呢? 衡月最近从古书中学到一个词,狡兔死,走狗烹,虽然这般说不甚恰当,但或许在上官征眼中,淑妃就是那用来追猎狡兔的走狗而已。 等魏臻真的从后位上退下来之后,淑妃那么多把柄被上官征握在手里,随便动用一个,淑妃不死也要进冷宫。 衡月确定这一点,也是因为上官征给她的那道,封贵妃的旨意。 她不敢说上官征属意她做继后,但淑妃,肯定是没机会的。 也因此,她更不必受淑妃的委屈了。 回到未央宫,衡月便听到书房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莱莱实在是个勤奋的小孩儿,三岁之后一次偶然看到大皇子读书,便有了兴趣,与上官征要求也要读书。 上官征便试探着为他安排了些功课,没想到莱莱真的全都完成,而且还表现出想学习更多的态度。 这下上官征可是大为惊喜,要不是衡月拦着,都要让莱莱直接去北庸读书了。 衡月没敢打扰莱莱,悄手悄脚的走到旁边,见四皇子和五皇子穿着相似的衣服,正坐在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伴随着哥哥的读书声摇头晃脑着。 这一年衡月坚持不懈的给上官征送汤,导致后果也很显著——新一批的秀女无一人有孕,其余妃嫔更是没有喜讯。 原本生育就是玄之又玄的事情,上官征也没在意太多,何况如今他已经有了六个健健康康的儿子,自觉已经足够,暂时也无所谓了。 不过衡月觉得,或许可以松几个月了。 万一一直无人受孕,上官征起了疑心叫御医来看又该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加上又是冬日,滋补的汤药送着,不到过年时便听说咸福宫中有喜了。 那是衡月从秀女未进宫时就选出的人,如今虽然不算特别得宠,但每个月总能分得一二分雨露。 也是她有福气,竟就怀孕了。 衡月的羹汤便更放心的送着,而这位姓宋的采女,也因着身孕,一举被封为美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咸福宫因为之前贤嫔的事情一直在后宫不得待见,如今因为久违的喜讯,瞬间翻身。 衡月笑盈盈的去看过一趟,宋美人扎然得喜,正不知所措间,见到衡月很有种见了亲人的感觉。 加上衡月也算有些经验,一来二去的,两人也逐渐熟悉起来。 康妃对宋美人印象也不错,多跟着衡月来了几趟,却发现一个问题。 她悄悄与衡月说道:“宋美人身边那个叫秋梧的宫女,不太对劲。” 第309章 小公主 康妃诚恳道:“我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但每次去的时候,总能看见她眼珠子到处乱转,实在是让我不舒服,便着人用心留意了一下。” “留意到了什么?姐姐快说呀。”衡月着急的催促道。 康妃有些为难:“似乎,与建章宫有些联系。” 衡月一惊,继而明白过来。 她郑重向康妃道谢:“多谢姐姐提醒,不然我险些都要忘记了。” 虽然衡月也做足了防范淑妃的准备,但秋梧毕竟是从早就跟在宋美人身边的宫女,这些年也一直本分的很,衡月是万万没想到,贴心人竟然也会背叛。 或许,秋梧从一开始就是淑妃安排的人。 这般来说的话,咸福宫其余两人身边,也不能太过放松。 衡月抓住机会,在大明宫打杀了几个宫人的时候,也将咸福宫的人悄悄换过一遍。 秋梧暴毙在冬日的池水中,身怀有孕的宋美人还真心实意的哭了一场,衡月劝过之后,求皇上赏了几个年长有经验的宫人伺候在宋美人身边。 于是在再见淑妃的时候,衡月不出所料的收获了一堆阴阳怪气。 她站在那里,全程保持一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好委屈但是没办法我只能忍了”的表情,但是引得皇后都为她说了几句好话。 说也好笑,如今每日众人往坤宁宫请安,却是要听淑妃安排做事的。 淑妃看衡月那副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便撒在与衡月关系最好的康妃身上:“本宫怎么听说三皇子又病了?康妃妹妹是如何养孩子的,若是不会,不若本宫替你养上几日。” 康妃嘲讽一笑,还没说什么,皇后已经冷冷出声:“淑妃若没有别的事了,还是尽快将除夕宴安排出来吧。” 皇后自然不是为衡月或者康妃说话,她就是单纯看不惯淑妃那个模样。 皇上允她做继后的消息传遍全宫,除了淑妃自己,谁还会去将此事如此大加宣扬? 但,继后,什么叫继后? 她死了,再立的皇后,才叫继后! 因为这么一句话,皇后是连皇上和淑妃一起恨上了,不过大约她自己都没发现,如今皇后的心气却实在是不如从前了。 甚至因为宫权一直在淑妃手中,皇后如今和其余妃嫔说起话来,都没什么底气一般。 这会儿便是为康妃出头,但再衡月听来,却实在是有些气虚。 相比较,淑妃却是趾高气昂的很:“怎么?本宫说的不对吗?那三皇子从小就病病歪歪的,如果不是康妃养的不精心,又怎会那般呢?” “这,淑妃这话说的也实在有些过分了……小孩子总是爱生病的,便是臣妾将六皇子如珠似宝的养着,今年也病了三回。”良妃忍不住说道。 淑妃眼睛一翻,瞪她一眼:“那是你不中用!” “你!”良妃气结。 皇后却忽然笑了起来:“淑妃从未生育养子,却在指责这个养的不好那个养的不佳,实在好笑。” 这话说的淑妃直接黑了脸。 若说旁的,淑妃都觉得自己比皇后高了一等,偏偏就这么一件事情上,她和皇后实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生育一事,真是越想求,而越求不来。 淑妃暗暗咬牙,之后却又想起什么,笑了起来。 没关系,皇后已经告诉了她应该怎么办。 不过皇后太笨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若换了淑妃自己,她定会一次成功,将七皇子收养在膝下,未来也如当今太后一般,凭着养子的崛起称了太后。 不过她肯定不会像太后那般傻,她定会好好对待七皇子,将那孩子养的与她一条心。 至于你说,七皇子是谁? 淑妃觉得无所谓,不管是如今的宋美人所生之子,还是未来哪个妃嫔所生的皇子,都可以,都会是她的儿子。 可惜她从前没想这般多,早知道便抱养了一个,也省得如今落到皇后一般的境地。 这般想着,淑妃的眼睛下意识往坤宁宫大殿门口去看。 美人坐的比较远,宋美人亦是。她也刚刚有孕,身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所有人知道,她如今可算是金贵起来了。 衡月跟着她的目光看回去一眼,顿时心中一紧。 别是,淑妃打起从前皇后所想过的那种主意吧? 宋美人也确实无甚身世,宠爱也平平,若淑妃真有夺子的念头,那恐怕宋美人性命难保。 衡月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把皇后拉出来,和淑妃打对台赛。 只是还没等她动作,宋美人就出了事。 原是宋美人的母亲和外祖母都是这般,有孕后便会得一种奇怪的病,若吃食太过精细,那便会眩晕难受,甚至有时候连站立都不能。 也因此,宋美人的母亲生完她一个孩子便故去了,如今家中继母掌权,宋美人被排挤的站不住脚,这才投奔了衡月。 而如今到她,依旧是相同的病症。 衡月请了余御医来诊断,却是没有办法,只能让宋美人少吃,或者只吃一些蔬菜,最好连水果都要少吃。 但有孕之人,如何能少吃呢? 宋美人饿哭了几次,之后大吃一回,然后病重便越发严重。 而因为母体营养不足,宋美人有孕五个月的时候,胎儿还不甚明显。 衡月有些着急,另一边,淑妃得知了宋美人的情况,只暗骂一句“不中用”,竟是再不惦记宋美人的孩子。 可就算这般,宋美人还是没能熬过去生子之苦,再中秋刚过完的第二天,宋美人艰难产下一个女婴便撒手人寰。 临去之前,她拉着衡月的手央求道:“求娘娘……抚养小公主……” “求娘娘……不要告诉小公主她的生母……只当您是她的生身母亲,莫让她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这个温婉清丽的女子,直到死,都觉得自己是女儿身世上的难堪。 她还艰难的央求衡月:“公主以后寻驸马,不必要求太多,只除了……公主,不孕……不生……” 话还没说完,宋美人的手便垂了下去。 一个女子,用她的生命产下延续,却只盼着她的孩子,再不生育才好。 第310章 共争皇子 “皇上,臣妾想养着三公主,求皇上应允。” 衡月抱着小小的襁褓,跪在上官征身前请求着。 上官征也是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儿。 这还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女儿,看起来与之前几个儿子并无什么不同,但却是第一个出生便失了母亲的孩子。 舐犊之情,人皆有之,帝王也不例外。 上官征确定将三公主交给很有来养的话,她一定会养的很好。 “朕与你心意相通,自相信你会好好对待三皇子。只是你那孩子未免太多,可能兼顾的过来?莫要拖累坏了自己身子。” 上官征双手扶起衡月,又低声道,“朕还想与你在生个女儿,生个像你的公主。” 衡月却是一噎,之后心中冷嗤。 像她的公主?还是像祝芸容的公主? 怎么,让上官征来补偿心上人,将其千娇百宠的爱着么? 衡月压抑住心中的想法,红着眼圈笑道:“以后,三公主就是臣妾与皇上的女儿了。” “好,那你多费心。宋美人生育公主有功,便按婕妤之仪式下葬吧。”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帝王觉得自己给了一个已逝女子极大的恩宠。 他甚至没多看那小小孩儿一眼,起身便要离开了,还记得关心衡月几句,“朕知道你心疼公主,但是更要记得心疼自己,公主便交给乳母去带就好了。” 衡月自然弯腰应是。 小小的婴孩在她怀中细细的哭了起来,比一只小猫崽子声音也大不了多少。 衡月轻轻叹了口气,拢住襁褓,最后再看一眼宋美人的产房。 对不起了,她不能答应她全部的要求。 这个孩子长大,必须要知道她的生母是谁,又因何而死。 其实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余御医曾冒着大不韪建议宋美人将孩子打掉,那般的话,或许她还能活命。 但宋美人却觉得,这个孩子既然投生到她肚子里来,她便要负起责任把ta生下来。 这个时候的宋美人,完全不是盼着龙胎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荣耀了。 她只是一个纯然的母亲,愿意自己的一条命,换她的孩子到这世间看一看。 衡月得让这个孩子知道,知道她的母亲,曾用自己的全部生命来爱着她。 她要知道,要记得,便更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便叫你蓼蓼吧。”衡月叹气,“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望你记得你母亲的生恩,莫要辜负了她,好好长大。” 蓼蓼也实在是个很乖的孩子,月子里很少哭闹,吃饱便睡,睡醒就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到处去看,只实在不舒服的时候才哭上几声。 稚嫩婴孩大约也知道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已经离开,在没人可无限包容她,所以懂事的很。 莱莱也很喜欢这个妹妹,还专门去查了衡月起名字的意思,很高兴的跑过来说:“蓼蓼就是我亲妹妹吧,我们都是植物!” 说的衡月哭笑不得。 四皇子五皇子如今都有了大名,但衡月还是习惯叫他们小四小五。 原本在腹中成长不顺的小五,在衡月的精心调养下,如今已近和小四差不太多了。看起来两个孩子几乎一模一样,都白嫩嫩胖嘟嘟惹人喜爱的紧。 “如今咱们未央宫养着这许多孩子,是旁的宫殿加起来也不如的。”绿柳笑着说道。 又是一年深秋,但未央宫的景色依旧很美,有长红的花和常绿的叶,宫中奴才使出浑身解数,好让未央宫时时保持怡人的景色。 毕竟是皇上几乎每天都要来的地方。 便是翻了旁的宫妃的牌子,或者大明宫有事,上官征也定要抽时间往未央宫来一趟,比从前探望大皇子还要勤快些。 想到大皇子,绿柳却正好说起此事:“主子,奴婢最近听说,皇后娘娘常常派人到太极宫的百福殿探望大皇子……” “皇后?”衡月一愣,下意识问道,“良妃知道吗?” “怕是还不知道。”绿柳小心的问道,“主子,咱们要不要……去告知一声?” 皇后这般行为,不管在哪个宫妃看来,都是皇后有想抢大皇子的意思。 不然无缘无故,示好做什么? 若皇后抢了大皇子,大皇子便是占了嫡长二字,除非身死,便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看来皇后也是被逼急了,竟出此下策…… 绿柳也道:“主子之前还与奴婢说过,为何皇后当初不直接抱养大皇子。” “良妃能再那般情况下生下长子,她身后的家族也不容小觑。”衡月还记得当时绿柳说的话。 绿柳点头:“皇上做王爷的时候,几乎全部仰仗魏家的势力,皇后当时身为正妃,起初定的执着于嫡长子的。” 所以就算皇后多年尝试未果,良妃和诚妃能率先生子,皆只因这两人的家族实力,连魏家也无法真的硬碰硬。 如今皇后着急,若真想打大皇子的主意…… “此事不要告诉良妃,使人在淑妃耳边吹吹风。”衡月笑道。 一个有嫡长子的皇后,和一个无子的皇后,是完全不同的。 再逼淑妃一把,看看她能做出什么令人惊喜之事吧…… 这般想着,衡月将消息有目的的放了出去,没多久,却听说淑妃也开始往百福殿去了。 “淑妃也是这般心思。”衡月暗忖道。 皇后盯百福殿盯的紧,自然知道了淑妃的动作,两人竟一时连权柄都不争,开始夺起大皇子上官元来。 原本每日只需要应付父皇关心的上官元,忽然就面对母后和另外一个妃母的功课询问,还要回答类似冷不冷饿不饿这样的问题,搞的上官元一头疑惑,等不到休沐日就跑回长春宫问良妃了。 已经十一岁的少年站在那里比良妃还高了一点,满脸不解的问道:“母妃,为什么母后和淑妃母每天都要查看我的功课?我还要向她们回禀么?” 这时良妃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只是很高兴忽然见到儿子,连他的疑问都没听清,只拉着他的手询问:“怎么忽然回来了?是不是你最近表现的好,你父皇特特让你回来见阿娘的?” 第311章 小心翼翼 然后又是一阵上官元已经熟悉了的渴不渴饿不饿冷不冷,问的他彻底没了脾气,连自己为什么回来都忘了,只以为女人都是这样。 因为他年岁在这里,多少也听说了皇后和淑妃的争斗,虽然他还不能全部理解,却也只将这两方人对自己的关心当成争斗的一部分。 在长春宫被嘘寒问暖一阵子,上官元吃的满嘴流油又揣了一些零花钱才离开。 而等上官元走了,良妃直到夜深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她叫来玉心问道:“元儿说的什么,皇后和淑妃总也去打扰他读书?是怎么回事?” 玉心也茫然不知,出去打听了一顿又急急忙忙回来,把马上要睡着的良妃叫醒,着急的说道:“主子!可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会不会好好说话?!”良妃被人从困顿中忽然拉出,难免有些不耐。 玉心已经顾不得这些,急忙忙说道:“主子啊!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日日派人到大皇子身边嘘寒问暖呀!这、这心思,哎呀,主子你也不着急么!” 良妃一开始还在得意呢:“哼,她们二人如今知道来巴结本宫的儿子了,想抢夺后位,当然要本宫儿子的支持!” 玉心都服了,她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她压低声音说道:“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都是没有皇子在膝下的,万一……” “怎么可能?”良妃笑起来,“元儿都十一岁了,早就不是不知事的小孩子了。” 玉心没说话,只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良妃。 良妃笑意满满收了起来。 她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哆嗦:“若、若我儿失了母妃,她们自然可以以各种理由抢走他……” “我……她们……要杀我?”良妃不敢置信,但已经怕的攥紧了被子。 玉心抿唇,担忧的看着她,小声说道:“主子,皇后和淑妃,这,任意一个,您都对付不了啊……” “还用你这奴才说!”良妃怒斥一句,又不敢置信,“可为什么是我呢?昭妃、昭妃有三个儿子呢啊!实在不行,康妃也可以啊……” 话这么说,但良妃自己心里也清楚。 她出了事,家中如何暂且不说,皇上彻查的几率太小了; 而康妃的三皇子,总也病病歪歪,不管是在序齿上还是在帝心上都没什么特殊。 昭妃那里,儿子多,又得皇上喜欢,但一个未央宫被围的如铁桶一般。 皇上上心,昭妃自己也有手段,挑战昭妃的难度太大,也难以善后。 而她的大皇子,本就占了个长,又是已经长成的皇子,健康强壮,若再成了嫡子……那以后,以后岂不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这一刻,良妃自己都忍不住心动了。 若她一死,能换来儿子的光明未来,那良妃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愿意…… 想到此处,良妃忽然就打了个冷颤!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对皇后和淑妃而言,并不一定要亲自动手杀她! 只要她们二人决出胜负,定了皇后人选,来与她说,她愿自尽的话,就保证大皇子能被立为太子,能再日后成为新帝…… 那良妃觉得,自己应该真的会选择去死。 她的手忽然开始强烈颤抖起来,然后脸上却绽开一个笑来。 她越笑越癫狂:“哈哈哈哈,嫡长,嫡长!” 为什么她能生出长子,却生不出嫡子? 为什么淑妃都可以做继后,她却不能! 她还是皇长子的生母啊!家世亦是不比淑妃差哪里,凭什么她就不能做皇后?! 这一瞬,良妃忽然明白了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 她疯了一般的笑着,长长的指甲将锦被划出一道道痕迹。 或者去争,或者去死,这还用选么?万一她赢了,她儿子还是她的儿子,会有更加好的以后! “玉心,拿纸笔来,我要与家中写信。”良妃决心已定,第一步,便是要寻求家族的帮助。 或许家族会像淑妃家里那般,全力支持她…… 良妃怀着期待的心情送出信去,一夜无眠。 而知道上官元回后宫寻良妃的皇后和淑妃并不以为意,良妃这些年给她们的印象便是又蠢又笨,活了这许久也已经足够了。 而且大皇子已经这半年纪,自会记得良妃这位生母,以后对家族的倾斜也不会少,所以算来算去,良妃已经占尽便宜。 同样得知消息的衡月,却比她们想的都多一点。 如今皇后和淑妃一股脑的争夺上官元,也是一时没想明白而已,若是回头醒过神来,其实会发现三岁的莱莱和无甚家世的衡月更好掌控。 尤其,莱莱还顶着个贵子的名头,如今也算得上官征看重。 不过是皇后在衡月和莱莱身上碰壁多了,便将主意打到大皇子身上,而淑妃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忘记还有二皇子。 当初衡月不想生下贵子便是因此,实在是顶着这么一个名头太过招人眼睛。 她如何不知贵子多么好听,日后在争夺储位的时候多么有用呢? 只不过,她就是怕还活不到夺储的那天,她们娘俩就得死一个,或者全都活不成。 不过那会儿衡月还不知道自己和皇上心中的求而不得有相似的面容,如今知道了,也并不觉得如何。 皇恩盛宠,不过水中月镜中花,她没有显赫的家世和到手的权柄,只能小心翼翼求以后。 正如此时,她越发不敢放莱莱去人前显眼了。 上官征说过几次要莱莱去太极宫住着,早些入学,都被衡月拒绝了。 她宁愿自己一点一点的慢慢的教导着莱莱,也不想他被后宫瞩目。 关于几个孩子的消息也被她瞒的死死的,上官征对莱莱的看重,也只未央宫里人才知道。 时间慢慢走着,临近过年,皇后和淑妃的争斗越发疯狂。 按理来说,一个妃子敢于和皇后叫板已是不太正常,但那妃子身后有得皇上暗示的家族力挺,又有皇上的授意,事情便会变成般。 坤宁宫中,皇后依旧坐在上首,但淑妃为了理事方便,却是在皇后右手边另外加了一套桌椅坐着,完全的超脱众妃在上了。 第312章 毫无意义 这会儿,淑妃坐在那里,对着众人半是训斥半是教导的说着:“……除夕宴上便是这般安排,可都听明白了?” 众妃只能点头,皇后面无表情的坐在后面喝着茶,淑妃将册子一合,回头对皇后笑道:“皇后娘娘看这样安排可好?” “你安排的,本宫一向放心。”皇后只能这般说。 淑妃志得意满的点点头,又专门看了良妃几眼,笑道:“这次宫宴,良妃妹妹也有要事在身,怕是无法顾忌大皇子,不如就让大皇子跟在本宫身边吧。” 竟这般明晃晃的要抢儿子了呀! 良妃表情几变,最终到底咬牙应道:“臣妾知道了。” 她掺和进皇后和淑妃之间的争斗,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 家族不支持,都觉得她没那个本事也就算了,她与母亲哭诉皇后和淑妃对上官元的虎视眈眈,回头她父亲来信,却说大皇子年岁大了已经能记住生母,便是她真的不在了,大皇子日后有所造化,也会记得她,还能帮扶家里,总归是件好事。 很显然,家中不相信她有做皇后的本事,却又对大皇子能继承大位的可能充满期待。 甚至,想用她的命换大皇子的嫡长子之位。 良妃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有所动作,马上就老老实实的蜷缩起来,天天怕自己的死期要到,几个月就憔悴了一大圈。 衡月看到这一幕,低头微微蹙了下眉。 如今后宫淑妃一人独大,皇后却像是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反而任由淑妃为所欲为。 是发生了什么衡月不知道的事情,还是……皇后有什么把柄落在淑妃手里了,竟这般好说话? 她想不明白,难免有些不能心安,犹豫之后,衡月决定直接去问上官征。 这一晚上官征翻的依旧是未央宫的牌子,两人洗漱后坐在床上,聊了聊几个孩子的话题,衡月便说起一早请安时的所见所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依到上官征怀里小声问道:“此事,臣妾问或许并不恰当,但是……淑妃姐姐为何能这般独大,皇后娘娘却一言不发呢?” “傻子。”上官征却轻轻点了下她的脑门,果然没生气。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心爱的小女人对后宫事好奇,观察之后有所疑问前来问他而已。 这些年上官征看在眼里,衡月对后宫权柄并无兴趣,淑妃几次相邀共同理事都被她拒绝了。 她只安安心心守在未央宫,养着孩子,等着他的到来,每日洗手做羹汤,完全一副安稳过日子小女人的模样。 这也是让上官征最喜欢,最舍不下的。 他将人搂在怀里,笑道:“莫要去管她们那些事情了,争来夺去的,毫无意义。” 衡月一愣,无奈笑起——在上官征心中,果然是这个样子的。 他却又拥着她,无限柔情的说道:“等过完年,朕带你去春猎如何?西北蠢蠢欲动,朕欲行猎事,与之交谈一番。” 西北…… 衡月一僵,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在边疆的那些日子,被上官征疑惑的一拍肩膀:“怎么了?” “西北啊,会不会很远?”衡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蓼蓼还很小……” “蓼蓼留在宫中便好,有乳母照顾,而且皇后和淑妃不是喜欢养孩子吗?让她们好好照看着就是了。”上官征轻描淡写的说道。 衡月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皇上不带皇后娘娘和淑妃姐姐啊?” “朕打算,只带你和孩子们。”上官征笑道,“又不是真去玩耍,带那么多人做什么。” 若是去别的地方,衡月还会觉得是上官征的偏爱,但西北边疆,却让她不得不多想。 但她不敢再问更多,还要努力的表现出羞涩又惊喜又不好意思的表情,轻轻环抱住上官征的腰。 上官征轻笑一声,翻身将她按住。 事后,他轻轻啄吻着衡月汗湿的发迹,不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思叹道:“若朕只是普通男子,得妻如卿,实乃幸事。” 衡月长睫濡湿的看着他,不甚明白的样子。 上官征又叹一口气,搂住衡月,拍拍她的脑袋:“睡吧。” 后来,衡月才知道,这一日,原本已经几乎被判定为死了的上官澈却忽然又有了消息,而且还带了不斐的功绩回来——那一片水域的盗匪,好巧不巧被他遇到。 上官澈暂时蛰伏其中,等伤势养好好便一举将其报给朝廷,直接颠覆了匪盗的老窝。 这般功绩,不是王爷也可封王了,更何况上官澈如今封无可封。 他又是在为朝廷办事时落水的,原就应有补偿,如此一遭,竟让不少大臣觉得他运气极佳,有天家之势。 原本每次都能力挺上官征的魏家已经不在,哪怕明知道上官澈应该是动摇不了自己的皇位,上官征还是担心。 于是在文家暗戳戳来谈条件的时候,上官征虽然发了一顿脾气,却还是答应下来。 这也让淑妃越发得意,而上官征格外憋屈。 衡月这一晚睡的也不安稳。 西北边疆,日夜不停的走着,到京城也要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 衡月如何能忘得了? 她埋葬的父母亲人,带着妹妹,跟着押解罪犯的兵士一路往东来。 她来自戈壁,带着第一次见到没有被黄沙掩埋过城镇繁华的妹妹,跌跌撞撞走到了京城。 之后便是下了大牢,外祖相救,衡月自求进宫,将楚衡烟送到祝家…… 在递到皇上面前的册子里,她和楚衡烟,都该是个死人了才对。 衡月闭着眼睛,不知道自己是睡还是醒着,只能感觉有眼泪从眼角流了出去。 有一双手轻轻帮她擦去,衡月却只做不知,假装自己睡的沉了。 早上起身时,上官征还笑她:“受不住便早些说,连睡着了都要流眼泪,真是娇气。” 衡月满面红霞的轻轻嗔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这般边乌龙过了。 临近除夕,淑妃越发得意,很不在每日里都在满后宫奔波着。 康妃悄悄与她吐槽:“从未见过这样的掌权者,自己在宫里好好待着让宫人去做不好吗,非得什么都亲自来,真是显着她了。” 第313章 亲自设计 康妃说完,又自己哼了一声:“算了,穷人乍富,就是这种心态。” 衡月被她的形容笑到不行,好笑的看着她说了句“促狭”,康妃对天翻了个白眼:“真的,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满面春风演绎的那么准确。” 衡月忍不住又笑起来。 康妃却凑近,小声说道:“淑妃家中,想再送一个女儿入宫。” 衡月一愣:“为何?淑妃现在风光无限,何故——” 话没说完,衡月却明白过来,“子嗣?” 康妃点头:“淑妃如今已近三十,从未有孕,或许文家会觉得她……不能生育吧。” “得陇望蜀,贪心不足。”衡月冷哼。 康妃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说呢,皇后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呢,他们文家还想生孩子……” “怕是要生出皇子才算。”衡月也叹道。 你说淑妃糊涂吧,她对皇后也不算完全无视;你说文家聪明吧,偏又做出这样的事情,让人简直哭笑不得。 衡月和康妃也就是看了乐子,真正头疼的还是上官征。 他拿着几幅画像,脸都黑了:“文卿是觉得,朕后宫的女子还不够多?” “臣不敢妄议皇上家世,这几个都是臣家中无知女儿,听闻皇上威名,闹着非要进宫……如今已经绝食三日了,臣之夫人险些病倒,还求皇上垂怜,便是选一个进宫,也好让其余人都死了心。” 文承安话说的卑微,态度却实在不如何,简直就是再逼迫上官征必须选一个了。 上官征额头既跳,到底随便指了一个,还要强笑道:“这位姑娘,朕瞧着很合眼缘。” 文承安瞧了一眼,满意的颔首,嘴上恭敬说道:“那臣这便去安排一二,多谢皇上,了了臣女心事。” 上官征面无表情一点头,不等文承安彻底走远,便气的想要摔杯子—— 但转念一想,这般被对方听到,岂不更是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他恨恨拿起一本折子砸在地上,声音不大,便也无法发泄他心中的怒气。 起身转了两圈,上官征到底踹翻一张椅子,恨恨往后宫而去。 在淑妃宫里借故发了一顿脾气后,上官征转身去了未央宫。 他依旧摆着一张闷闷不乐的脸,进门就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谁也不看谁也不搭理。 衡月正陪着两个小的在玩,见上官征这样进来,便看了绿柳一眼,起身过去烹茶:“皇上这是怎么了?” 看着四皇子五皇子被乳母抱走,上官征轻哼一声,却没说出什么。 衡月早就从康妃那里听说,文家自己搞了场选秀,选出几个一看就好生养的女子,要送进宫给上官征做妃子。 不得不说,人掌握了一定权利之后,真的很容易异想天开。 只看上官征如今这幅模样,大约也能猜出,或许去文家人真拿着“终选”的单子去找他了,而且还逼着他不得不做出了决定。 衡月心中觉得好笑,煮好茶端给上官征的时候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坐在他对面静静陪着。 上官征一盏茶喝完,“啪”的把瓷器摔在了地上。 衡月吓了一跳,但想了想,又重新给上官征上了一盏茶。 之后又摔,又上,连续几次,一套茶器被上官征嚯嚯完,衡月直接将茶壶拿了过来,递到上官征手里。 要砸就砸个痛快,一整套全砸了算了,还留个壶做什么? 大约衡月表情里满是这个意思,上官征定定看了她片刻,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越笑越大声,茶壶都握不住,“啪”的落在地上,壶嘴被摔掉了。 衡月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这套茶具她用了许久了,自然也是喜欢的。 上官征笑着一伸手,揽住衡月的腰身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之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由更好笑:“心疼还拿给朕摔?” “那皇上一来,二话不说先摔了一个,已经不成套了。”衡月叹道。 上官征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哄衡月道:“好了,好了,朕再送你一套茶具?” 他自己很快又否定,“不,多送几套——不,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朕让人开窑,给你烧几套你喜欢的!” 衡月不由“啊?”了一声,上官征继续说道,“朕看着,你喜欢的都是那种比较扁的杯子……这有何难,朕给你再画一套,让人去烧制就是了!” 衡月想说她什么时候喜欢扁扁的杯子了,但转念想到几次上官征来都习惯使用的碗碟,顿时又明白过来。 什么叫她喜欢?明明是上官征自己喜欢吧?! 但看上官征忽然就来了兴趣,起身兴冲冲的去找纸笔,真要亲自画上一套茶具,衡月便也随他了。 一个帝王,如果连一些个人小兴趣都没有,每日里只是批折子,那也太惨了些。 何况,上官征已经算是个明君,多少能称得上是一声勤勉。 这样的皇帝不过是想烧制一套自己喜欢的瓷器,谁会有异议呢? 刚过完年,衡月便拿到了上官征亲自画形的茶盏,果然是圆圆扁扁的,正是上官征一直喜欢的那种。 来送茶具的文忠笑道:“皇上那边也留了一套呢,喜欢的紧,说是让月主子看看是否好用。” 衡月笑着让人塞给他一个荷包:“多谢文公公提点。” “诶,月主子太过客气了,奴才哪里敢说是提点。”文忠连忙笑着说道,但还是很快收下了荷包。 衡月知他有心那般说的,也不多强调,好好送了他出去,再回头看那套茶具,她又觉得好笑。 罢了,都已经烧制好送来,那她便用吧。 衡月让人洗干净放在大厅最显眼处,上官征果然一进门就看到了。 他自然高兴的很,问衡月:“如何,你可喜欢?” “臣妾喜欢的紧,今日喝茶都多了几回。”衡月笑道。 上官征满意点头,一扬手,让衡月给他泡壶茶来。 也是此时,绿柳进来,有些小心翼翼的先看了衡月一眼,又看上官征一眼,开口说道:“皇上,主子,淑妃娘娘过来了。” 第315章 嘲讽与提醒 “淑妃?此时过来做什么。”上官征有些嫌弃好心情被破坏,微微蹙了下眉。 衡月也不解,淑妃已经很久没来过未央宫了。 但是,“快请淑妃姐姐进来。” 她是未央宫的主位,总不能将人直接晾在外面。 淑妃匆匆而来,身边还带了一个姑娘,进门给上官征行完礼,她便笑眯眯的将那姑娘推了过来:“皇上,这是臣妾的妹妹杏儿,臣妾想着,如今后宫殿宇紧张,是不是让杏儿住在未央宫算了?” 空气凝滞,衡月不敢置信的缓缓瞪大眼睛。 好个文家,给皇上塞妃子不算,主意还打到了她未央宫头上? 好在不用衡月拒绝,上官征轻哼一声:“未央宫住着这么多孩子,如何能再进外人?” “瞧皇上这话说的,杏儿如何能算外人呢?这未央宫只昭妃妹妹一个主位,若杏儿住进来,还能帮忙照看一下小皇子和小公主——” “本宫这里,倒是不缺乳母了。”衡月笑盈盈接话道。 既然淑妃都欺到了她的头上,那她还软绵绵的什么都不说,岂不是那种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的无用之人了? 衡月甚至还拉住上官征的袖子摇了摇:“皇上,蓼蓼的乳母都很尽心,照顾小四小五的宫人也都很好,臣妾不需要换新的。” “自也不必换。”上官征对衡月故意曲解淑妃的意思很是满意,甚至笑了一笑。 淑妃有些不乐意:“杏儿是皇上新纳的宫妃,不是宫人,昭妃妹妹可说错了。” 衡月还待要说什么,上官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看向淑妃:“是么,那什么杏儿是朕的宫妃呢?朕还以为,是你淑妃的妃子呢。” “皇上……”淑妃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衡月却无声的笑了笑。 淑妃瞧见她的表情,面色一变:“皇上如何这般奚落臣妾?” “朕如何奚落你了?只是朕还未发话,朕的妃子你便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上官征慢条斯理的说道。 淑妃再蠢,这会儿也明白皇上是不同意了,更何况她并非蠢人。 她抿了下唇,还想争取一二:“皇上,如今后宫紧张——” “住在你的建章宫就是了。”上官征不甚在意的说道。 淑妃顿了一下,低头应道:“是。” 她似乎很是不甘心,一双眼睛看向衡月,之后大约又想起刚刚衡月的态度,便气呼呼的转过头去,不再多言。 衡月更不会帮她说话了,若这未央宫只住她一人也就罢了,如今有箂箂,有小四小五,还有小蓼蓼,住进个是敌非友的什么文杏儿,开玩笑呢。 好在上官征也是这般想,不然衡月便只能提前动手了。 淑妃不悦的离去,上官征显然被她搅的心情也差了许多,便是再端着新做的杯子也不见什么笑意。 衡月如今已经很知道如何哄他,笑道:“皇上这窑烧出来的瓷器果然不同寻常,臣妾斗胆,想求皇上再烧一套餐具可好?” “月儿喜欢这瓷器?”上官征果然被勾起兴趣,笑意盎然的问道。 衡月自然点头:“臣妾觉得大气又精致,果然这种造型的,越看越有趣。” 上官征便哈哈大笑起来,又将那茶盏摸了摸,最后一起身:“好,朕再为你画一套餐具!” 他很有兴趣的模样,却强装的很是烦恼似的,“餐具比茶具可麻烦的多,你真是会给朕找事情做,朕平日里可忙的很……” 衡月只淡笑端了一杯茶跟在后面,听着上官征口是心非的抱怨,又去帮他磨墨,终于将人哄的开心了些。 而这窑瓷器还未烧制好,上官征之前提起过的春猎时间便到了。 直到他们都离宫了,后妃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皇上竟然只带了昭妃一起?! 坐在坤宁宫的大殿里,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淑妃。 她只知道皇上要往西北去,因是正事,而且或许会起争端,便想着或许皇上并不准备带后妃。 却不想,皇上不是不想带,而是只想带那一个。 “二皇子才几岁啊,还能跟着皇上去春猎……还有四皇子五皇子,走路都走不牢稳呢,能做什么啊。” 有人这般抱怨着,上首坐着的皇后却只微微笑着。 良妃因皇上未带大皇子,正在气怒中呢,注意到皇后的表情,不由猜测道:“皇后娘娘难道……是知道的?” “本宫身为皇后,这些小事,难道还不应该提前知晓吗?”皇后哼笑道。 淑妃表情僵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后,继而愤怒慢慢爬上她的面容。 皇后则抓紧机会的开始嘲讽:“怎么,有的人以为自己要出头了,难道还想要皇上事事向你回禀?还未坐到那个位置上,便不要操那位子的心,省得给人看笑话。” 淑妃表情甚至狰狞了一秒,又低下头去。 皇后继续笑着说道:“有些人啊,想的再美,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别还未得到想要的,便将不该得罪的人得罪了。” 淑妃忽然抬头瞪视皇后,之后却又缓缓收敛了眉目,露出些沉思的表情。 兰嫔原是皇后最忠诚的帮手,但今日还未来得及开腔,就被钟美人抢了先。 “嫔妾怎么听不明白了,这后宫,竟还有人这般不识趣么?”钟美人捂着唇,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皇后娘娘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妻,皇上去哪里,要带谁,自是要与皇后娘娘说一声的,至于旁人……呵,说句不中听的,大家都非正室,便是再如何,又能如何呢?”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含糊,却实在让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妾,又能如何呢? 淑妃脸色越加难看,但奇怪的是,她竟没有说话。 只她宫中的裴才人和文杏儿齐齐冷笑,文杏儿抢先开口想嘲讽,却被淑妃一个手势止住了话头。 淑妃慢慢抬起头来,面上表情已经平静。 她甚至还起身,站在大殿中间,对着皇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点播,臣妾明白了。” 第316章 春猎路上 淑妃明白了什么? 此时并无人知晓,就连皇后,也没想到,只一时的心直口快就为自己带来日后更大的麻烦。 而这会儿已经跟着上官征出了宫的衡月,更是完全不知道了。 她甚至还不知道,随行人员中就有上官澈。 “阿娘,这个字读什么啊?”箂箂正坐在桌前,捧着一本书,边看边问衡月。 衡月解答之后,又有些担心的看他:“不若还是先不看书了吧,车上摇晃的很,莫要将眼睛看坏了。” “不会的,阿娘放心吧。”箂箂抬头笑了一笑,又低头去看书了。 已经四岁的小男孩顶着脑袋上幼稚的揪揪,却做着完全不幼稚的事情。 他手里捧着的早就不是启蒙的三百千,而是不知为何忽然要看的春秋,衡月怕他不解其意一顿乱读,但问了几次后,见他也能读的明白,便随他去了。 “对了,阿娘,父皇说不能再叫我的小名儿了。”箂箂忽又想起一件事,“我如今是大孩子了,要叫我的大名。” “好,那阿娘要叫你,玺儿?”衡月忍俊不禁道。 箂箂顿了一下:“上官玺就好。” “那不行,阿娘总要与你亲昵些。”衡月笑着弯腰,鼻尖与箂箂额头蹭了蹭。 箂箂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却没说什么,低头继续读书去了。 衡月实在怕他读书太多,人都要变傻了,还想拉着他说说话,车帘子却被人掀开,有小太监含笑行礼:“月主子,皇上请您过去。” 就这么称呼,衡月就知道,此人是文忠的徒弟。 她笑着应了一下,又摸摸箂箂的脑袋,这才起身往外走。 马车稍微停了一下,衡月下去后车夫才继续走开。 她的车辆就紧跟在上官征的辇车后面,虽然外表看起来并不如何华丽,内里却是极为宽敞舒适,衡月带着三个孩子住起来都毫无压力。 快走几步,追上帝王辇车,绿柳先跳上去,又扶了衡月。 文忠正等在外面,见到衡月便笑的如同一朵花一样:“月主子来了,皇上请您过来瞧瞧,他画了个花瓶,看好不好看。” 这信息透露的可太及时了。 衡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掀帘子进了车里。 上官征果然正在奋笔疾书,听到声音也未抬头,只道:“来。” 衡月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向桌上铺着的宣纸。 ——文忠还是说的简单了,这哪里是一个花瓶,这是一堆啊。 “朕今日看古书有感,这些花瓶,都曾是先祖提起过的形状,你看看哪个更喜欢,朕让人去烧制出来。”上官征说道。 衡月笑着歪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臣妾瞧着全都好呢,实在选不出来。” 上官征笑起来:“真是,不知何时开始,你这嘴是越发甜了。” “臣妾说的实话而已……”衡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咱们什么时候能回京啊?” “怎么,这才刚走便想回去啊?”上官征笑问。 衡月叹道:“蓼蓼自己在家,臣妾实在担心。” “无妨,朕已经让人去告知皇后,蓼蓼若出事,朕定要去问问她是如何看管的后宫!” 上官征这么短短两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可太多了。 衡月都惊的一时没回过神来,半晌才略有些磕巴的说道:“这,皇上没与淑妃娘娘说么?” “并无。”上官征很是干净利索的说道。 他勾出最后一笔花纹,抬手,收笔,满意点头。 衡月回过神来,察言观色,选了上官征最新画成的花瓶:“臣妾喜欢这个!” “朕也觉得这个甚好。”上官征左右上下打量一番,点头,“行,明日便誊抄一份,上色后便烧制出来。” “就放在皇上的御案上好不好?臣妾可以折了新鲜的花送给皇上。”衡月撒娇道。 上官征哈哈一笑,又去点她鼻尖:“宫人的活你也要抢。” “臣妾喜欢皇上看到的,都是臣妾折的花。”衡月笑道。 上官征揽住她的肩膀:“朕这吃穿用度,可是都被你打上烙印了,简直和箂箂一模一样。” 衡月只笑,并不答。 上官征说错了。 他怎么敢,和箂箂比呢。 御驾赶路不会太快,偶尔还要停下歇上半日,打些野味来改善生活。 衡月便也没觉得累,不知不觉间半个月便过去了,而西北边疆,则眼瞧着就要到了。 她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上一世加这一世,已经十几年未曾回来过…… 这片土地,还认得她吗? 衡月这般想着,却在看到熟悉戈壁的第一眼,险些就湿了眼眶。 绿柳不明所以跟在她身边,衡月只能憋回情绪,又笑着说道:“京中却是从未见过这般地貌。” “是呢,奴婢也未曾见过。”绿柳叹息般的说道。 正沉溺自己情绪的衡月并未察觉到绿柳的意思,她只痴痴的看着窗外,脑海中想到的,却是曾经一家四口的其乐融融。 这是这一世,衡月第一次这般放任自己去想念家人,去……想念楚衡烟。 绿柳一直也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衡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夏蝶已经端了午膳进来。 一边摆桌子,夏蝶一边笑道:“皇上使人来传话,二皇子今日在御驾那边用膳了,主子不必等他。” 衡月应了一声,回身问了几句小四小五的事情,然后才要吃饭,便发现盘子底下粘了一张纸。 她起初也并未太过在意,还以为是原本就在桌子上放着的——大约就是因此,夏蝶也没如何注意。 实在是箂箂最近在这桌子上写写画画,有个纸张太正常了。 但衡月漫不经心看过去,再看到上面的字迹后便是一惊,下意识伸手想将其收起来,又想起绿柳和夏蝶都在,只能硬生生先按捺住。 食不知味的吃完饭,衡月趁着无人注意,连忙将那张纸收进袖子里。 虽然还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其上明明白白是上官澈的笔迹! 那人竟这般大胆,直接如此明目张胆的来与她传信,而且竟是在这种时候?! 第317章 皇后薨逝 趁着午睡时身旁没人,衡月终于有空查看那纸条。 原来上官澈刚刚回京,就被上官征拉着往西北去了。 他只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然后问衡月,贵太妃如何了? 因着对方之前的嘱托,这一年衡月倒是真的没少往贵太妃那里去,虽然去的并不如何频繁,但也是货真价实的惦记着的。 起初是因为上官澈的拜托,因为过去种种,衡月总不能对一个身陷囹圄之人的请求视而不见,后来再去,则是因为贵太妃的性格。 那当真是泼辣直率,话说的也极其有趣,人也有担当的紧。 如此缓缓来往着,衡月并没觉得自己多做了什么,如今上官澈来问,她犹豫之后,将最近几次探望贵太妃时发生的事情写在纸上,之后按照对方的要求,将信纸叠起来,直接扔出窗外。 也是此时,衡月才知道上官澈也在这次队伍中。 她蹙眉在床上坐了片刻,到底摇头叹息。 不管上官澈是怎么想的,但事到如今,上官征已经登基八年,早就坐稳了这皇位,上官澈想做什么都困难的很。 便是不甘于人下,也只能这样了。 衡月如此想着,却忽的想起她的箂箂。 她的箂箂,自然是要做那人上之人的。 从前只模糊的一个念头,如今却越发清晰——大家都是皇子,凭什么别人坐得了那位置,她的箂箂做不到? 不过,全天下的母亲都是这般想法吧。 太后是,贵太妃也是。 衡月杂七杂八想了一堆,慢慢又睡着过去,不过她临睡着前最后一个想法却是,上官征没有生身母亲为之筹谋,竟然还能在太后亲子和上官澈之间夺得皇位,可见魏家对他的帮扶。 但如今,倒是……过河拆桥了。 实在令人不齿。 午歇的梦境混乱无比,衡月被绿柳唤醒时才从梦境惊醒,然后便突然看见上官征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吓一跳,甚至一时没分清是真实或是梦境。 而下一瞬,衡月得到了更加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消息:“皇后,薨了?” “嗯。”上官征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深深吸一口气,“上午才出的事,应是……突发疾病而逝。” 衡月顿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重复道:“突发疾病而逝?” “是。”上官征坚定的说道。 衡月笑了一下,又连忙摆出悲伤的神色:“这种事情,谁能想到……皇上要回转京中吗?” “西北之事更重要。”上官征这般说道。 这便是不回去了。 衡月实在不知道京中发生了什么,为何皇后忽然就没了。 会是……淑妃动的手脚吗。 大约看出衡月的迟疑和不解,上官征看了文忠一眼,文忠领命弯腰,和绿柳一起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衡月拥着被子,看着上官征,迟疑的问道:“皇上……” “是淑妃所为。”上官征大约也是憋得慌了,直接和衡月说了起来,“朕也是没想到,她竟会这般大胆。” 衡月一下子瞪大眼睛:“淑妃,她……” “文家送进宫的毒药,经由淑妃之手送到了坤宁宫。”上官征虽还在路上,却对宫中琐事了如指掌,“皇后一时没有防范,大约也没想到淑妃会这般直接,径自便吃了。” “吃完之后就,毒发了吗……”衡月还是有些无法想象,魏臻那般的人,竟然会这么无声无息的就死了? 而且还不是什么高端的设局,就这么大咧咧的,直接就被毒死了? 不,淑妃没有精妙的布局,但她有天大的胆子啊! 就这么直接去毒杀皇后,毫无掩饰到千里之外的皇上即时便能知晓…… 上官征也有些头疼的捏着额角,衡月觉得,他是在想自己到底该怎么给淑妃收场吧…… “那,此时宫中……”衡月有些蹙眉,“蓼蓼……” “蓼蓼你不必担心,朕还不至于连一个未央宫也顾不好。”上官征沉声道,又哼笑起,“便让她们乱起来吧,朕倒要看看,山中无老虎,谁能称大王。” 衡月虽然还有点担心,但看上官征这般自信,也只能跟着笑起来了。 谁能称大王呢? 胆大心细,自然便可做老大。 坤宁宫不见哀伤之色,甚至连地上的血迹都还未擦干净。 淑妃被瑞敏等人围在中间,虎视眈眈却中不见丝毫惧色,反而笑了起来。 她边笑边问道:“你们要做什么?抓住本宫?还是杀了本宫,为你们主子报仇?” “可惜了,便是如今给你一把刀杀死本宫,你们主子啊,也活不过来了。”淑妃边说边笑,很是愉快的样子。 瑞敏红着眼睛看着她,唇边流着一道血痕,竟是心情激荡之下吐了口血,这会儿恨的,简直恨不得把淑妃一刀刀凌迟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淑妃丝毫不惧的看着她:“再瞪本宫,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瑞敏冷笑一声,不理淑妃的反讽和嘲笑,抬手亮出一点银色,就往淑妃身上扑去! 第318章 心狠淑妃 淑妃动也没动,就等瑞敏来袭击自己。 她似乎很有把握的模样,唬的瑞敏脚步一顿,随后又猛的一咬唇,毫不犹豫挥着刚刚藏起来的剪刀冲了过去! 淑妃轻笑一声,一个侍卫忽然出现在她身前,一脚踹开瑞敏。 瑞敏尖叫一声,手中的剪刀扎在自己手臂上,她痛呼一声,挣扎着要起来,还想再给淑妃来一下。 那边画眉几个也没逃过,被那侍卫一人一脚全都踹到在地上。 淑妃这才自然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裙摆,轻笑一声:“怎么,以为本宫就这么来了,没有什么后手,本宫来闯你这坤宁宫?” 瑞敏疼出眼泪,混着手上染的血,咬破了唇的看着淑妃,忽大声嘶吼道:“你不得好死!还想做上皇后的位置,你配吗?哈哈哈哈,皇后是谁都能做的吗?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淑妃忽然转身,直接给了瑞敏一巴掌,又笑起来:“做皇后很难吗?对你来说或许是,对本宫来说,哈哈哈哈哈!” 她的右手伸在瑞敏眼前,长长的指甲戳到对方的脸颊,淑妃却丝毫不顾,只轻轻握成拳,笑道,“唾手可得。” 瑞敏含恨看着她,淑妃却一把夺过瑞敏手中的剪刀,直直从她背后刺下! 在画眉等人的惊呼声中,瑞敏就保持着这么瞪视着淑妃的姿势,唇边缓缓涌出血迹,却笑了起来。 她一字一句,含血泣泪:“淑妃娘娘,我用我的命诅咒你,永世不能得偿所愿,不得好死!” 淑妃哼笑一声,抬脚将她踹翻,然后再看画眉等人,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坤宁宫,哼。”淑妃丢下这么一句话,带着那侍卫,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而瑞敏就这么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淑妃的方向,直到咽了气也没闭上。 画眉等人哭着把皇后和瑞敏收殓了起来,如今这宫中,没有淑妃的命令,竟一时无人来管皇后的身后事,整个坤宁宫人心惶惶,能跑的早就跑了,不过几日,原本富丽堂皇又花团锦簇的宫殿,便如同冷宫一般萧瑟下来。 好在很快,上官征派来的人便进了宫城,宣读了对已故皇后魏臻的圣旨。 淑妃面无表情的率领众妃跪迎圣旨,对于上官征竟然知晓皇后死了这样的事情,淑妃一点也不意外。 她坦坦荡荡,光明正大进了坤宁宫,出来的时候便传出皇后的死讯,如今后宫如何看她,淑妃也不顾了。 她实在等的够久了。 那日被皇后点醒,知道皇上去春猎只带了昭妃一人、而且还未与自己说过后,淑妃便明白了。 皇上是真心是要她做继后吗? 并不,皇上只是想坐山观虎斗。 看自己势弱,皇上便会帮扶一把;看皇后落了下乘,皇上也依然会伸手给对方助力。 皇上并不想要一个结果。 他只想要这个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魏家逐渐凋零,而同样的,皇上也并不盼着文家崛起。 但已经太晚了。 她明白的太晚了啊!! 家族为了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搭进来多少银钱时间精力人脉,此时告诉他们,并没有做第二个魏家的可能,那算什么? 那算什么? 这继后,她文澜月当也当得,当不得也要当得! 只要皇后一死,皇上总要来立继后! 到时候前朝有父亲,后宫自己又是一手遮天的权势,谁来做这继后,还用说吗?! 淑妃这次想的清清楚楚,下手也利索的很——她向来如此,为做什么,不择手段。 哪怕是杀人。 哪怕是真正手染鲜血的杀人! 麻木的听着皇上为了面子,给魏臻身后、属于皇后的最大荣誉,淑妃忍不住笑了。 便是宣旨太监怒目而视,便是众妃退避三舍的小心和嫌弃,淑妃也都无所谓了。 她笑着站起来:“臣妾接旨。如今后宫一切都是臣妾在料理,先皇后的事交给臣妾,皇上尽可放心吧。” “淑妃娘娘身为后妃,怕是多有不便,皇上特旨交代奴才,主理先皇后的丧议之事。”那太监答道。 淑妃便又笑了一声,果真不去接那圣旨,扭头便离开了。 其余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康妃第一个起身:“三皇子年幼,公公见谅,本宫要先回去了。” “康妃娘娘。”那公公却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与昭妃娘娘,想将小公主托付给康妃娘娘。” 康妃一愣,继而笑起来。 她说:“劳你回禀昭妃一身,小公主早就被本宫抱过来了,让她放心。” “是,娘娘大义。”那公公笑道。 话到此处,其余妃嫔才三三两两的离开,最后只剩下静嫔还站在原处。 诚妃回来找她,见她傻不愣登的站着,便拽了一把:“想什么呢?走呀。” “姐姐……”静嫔眼中的惊慌不死作为,“怎会如此……” 第319章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这几日,后宫众人最想问的便是这句话。 好好的,那日一早,众妃还望坤宁宫请过早安,怎会忽然就……出事了么? 静嫔自认双手也并不干净,但便是给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人会这般明目张胆的给皇后下毒啊! 这、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这后宫,淑妃想杀谁便能杀谁,想要谁死谁便不能活,甚至连掩饰一下都不用? 想她自己,弄死一个古美人还要费尽心思的先弄出一场火来,还要往诚妃身上栽赃,自圆其说找的那般艰难,又吓的好几晚没睡着。 哪里像是淑妃这样,直接就亮出了刀子! 不害怕,怎么会不害怕呢? 诚妃叹了口气:“如今后宫人心惶惶,妹妹只关好宫门,照顾好二公主便是了。” “是。”静嫔无精打采的应道。 诚妃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小声道:“等着吧,淑妃也风光不了多久的。” 静嫔一下惊讶,抬头看她:“姐姐?” “嘘,回去吧。”诚妃也是怕她太过害怕,才敢这般与她说的。 静嫔垂下头,眸子里闪动的却全是算计的光芒。 另一边,车队里,衡月正在和上官征下棋。 她原本想表示一下,给皇后遥上一株清香什么的,但上官征没有允许。 “将在外都军令有所不受,你这在外面,还要给先皇后上香……”他笑着说道,竟像是对魏臻的死毫无感觉。 衡月看了他几日,越看越是心惊。 不管怎么说,魏臻到底是他的妻……他除了那日的震惊之外,并未再为她有如何的情绪波动。 衡月还想问问他,难道真的就不处置淑妃了吗,那会立淑妃为继后吗。 但犹豫之后,衡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也当做无事一般, 闲来便陪着箂箂读书,或者和上官征下棋,弹琴,只心底越发冰冷起来。 在宫中传来皇后丧事都处理的差不多时,衡月终于踏上了西北故土的地面。 短短几日,因为宫中的事情,衡月却觉得格外漫长,而这一刻却无比踏实。 似乎还是几年前的山水树木,但似乎,又不是了。 衡月牵着箂箂,回头看乳母们抱着的小四小五,按照宫人的指示进了一个大院子。 这是上官征暂时下榻的宅子,衡月作为女眷,又不是皇后,自是没有见到外臣的权利的,而如今在西北打仗的将士,却是要将妻儿都押在京城。 衡月无人看见,与上官征的其他用品摆件一般,被宫人好好送进屋子里,坐下便也算了。 箂箂还算高兴,便是再懂事的小孩子坐车那么久也是够够的了。 这会儿箂箂就在屋前的空地上跑来跑去,时不时还要回去逗一下两个弟弟,而小四小五也跟着笑起来。 孩童的欢乐实在足够感染人,衡月歪头笑着看着,绿柳端了热水进来,帮她擦过手脸:“主子可累了?” “还好。”衡月笑着看绿柳,微微蹙了下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绿柳你……怎么好像瘦了许多?” 绿柳一愣,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去,再抬头的时候笑意也带了些勉强:“主子……” “怎么了?”衡月反思了一下自己,“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忽视你了?是出什么事了?” 绿柳轻轻摇头,明显是不想说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想说,衡月也不能强迫。 衡月只能说道:“那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就告诉我。” 绿柳顿了一下,没有点头,反而略带些迟疑的问道:“主子,皇后……真的薨逝了么?” “自然为真,后事都已经快办完了吧。”衡月叹道。 绿柳顿了片刻,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衡月:“这般算来,魏家也不剩多少人了……” 衡月却是想起一事:“淑妃实乃魏家的克星。” 弄塌祠堂的是淑妃,直接砸断魏大人双腿的是淑妃,这些事情迫的魏家不得不放弃被皇上夺情,全家回老家丁忧; 而如今,直接出手,将魏家皇后直接弄死的也是淑妃。 绿柳眸中微微泛起一点红,她强笑道:“没想到,竟是这般的结局。” 像是感慨一般,绿柳望着窗外说道,“奴婢曾还以为,魏家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呢……” 第320章 昨日之事 日夜相处,衡月自然早就知道绿柳身上定是有些故事的。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旁人不说,她自也不会去问。 但这会儿,显然绿柳有了倾诉的yu望。她眼圈渐渐红了起来,低声说道:“若不是魏家,奴婢……大约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随口,衡月瞠目结舌的听完了一整个让她完全没想到的故事。 绿柳的家,竟也在西北边疆。 她应是衡月父亲手下一个小将的女儿,原是为着以后好婚嫁,在京中祖父家里长大,及笄之前才送到西北来。 谁知道,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叛徒案,绿柳刚到西北,全家就被押解到京城,一路上,母亲为了不让她害怕,便一点点的给她讲着西北的风光和故事。 那是绿柳对西北所有的记忆,因为来自于母亲,所以全是很好很温情的记忆。 而到京中后,绿柳父兄被斩,母亲与她被打为官奴婢,但母亲年纪大了一场病没熬过去,人便没了。 再后来…… “最后,奴婢才知道,那是魏大人为了获得先帝的信任编纂出来的一套说辞……”绿柳泪流满面,“而奴婢家里,不过一个千夫长,就算是错判,以魏大人当时的权势,也就错判了。” 绿柳哭的满脸是泪,却只是一片漠然,“奴婢的家人已经全都死了,只剩下奴婢一人。奴婢不愿出宫,便被‘补偿’进了大明宫。” 衡月忍不住蹙眉:“先帝的旨意?” “是魏家先斩后奏,当时先帝尚不知情。”绿柳擦了把脸,苦笑道,“其实无所谓是谁,当时奴婢只觉得,这辈子报仇无望。” “可是一辈子好长好长啊,走到今日,忽然间,奴婢的仇人就少了一个……” 绿柳含泪露出笑来,衡月却敏锐的抓住了那个点:“少了一个?你还有更多?” 绿柳一愣,却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垂下眼睛,再抬起的时候又呆了往常的那种笑意:“主子听奴婢说了这许多,定觉得无聊的紧吧。” “没有。”衡月也很想分享一下自己家里的事情,但与绿柳不同的是,绿柳家里的案子已经平反,虽然人死不能复活,但对此时的衡月来说,已经足够令人羡慕。 她此生所追求的目标,便也只是这个了。 而且,她的仇人,却是……实在难以企及的那个皇位。 衡月轻轻叹了口气,见绿柳看自己,她摇了摇头,绿柳便也只是满眼明了的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她们的遭遇,又有什么不同呢。 甚至绿柳也并不比她大几岁,若没有当年那造事,或许她们早就认识了,或许她们此时……还都在西北,还能做一对好友。 也只是这样想想罢了,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如今,她们也都只能往前看。 绿柳也这般说:“奴婢此身算是得尝所愿,以后所有,全都为主子和小主子活。” “若你是嫁人,我也可为你做主。”衡月轻声说道。 但她知道绿柳的选择,当年冤案得雪的时候绿柳都选择继续留在宫中做了姑姑,如今大约也并不准备嫁人。 果然,绿柳轻轻摇了摇头:“奴婢此生,并不准备嫁人。” 不出所料的答案,衡月点点头,拉住她的手道:“那日后便陪我一起在深宫吧,有你陪着,日子也能好熬一些。” 绿柳笑着抬眼:“承蒙主子不弃,奴婢万分感激。” 衡月轻轻拍了下她的手,也笑起来。 晚间的时候,此地几个官员的夫人听说有位宠妃跟着皇上来了,便递了牌子请求参见。 衡月与上官征说自己也不懂这些,上官征更是让她不必勉强,衡月便干脆的拒了所有的求见,只专心带着三个孩子在这里玩。 上官征忙碌起来后,专门拨给衡月一队侍卫,也不太限制她出门走走,不过衡月也有分寸的很,几日才出去一回,也并不会走太远。 西北的变化不大,衡月在周围转了转也能看得出来。 她心中既是感慨又是喜悦,感慨在这片土地不止是楚家保护着才能好好发展,喜悦也是因为,这里似乎并没有收到太大影响。 这说明,新换的守城将军也是个尽职尽责的人,他保护了百姓们安居乐业的生活,便是个好人。 小小逛了一圈,衡月才回到住处,就听说上官征找她。 第321章 养娃日常 衡月只好连忙去寻人,却见上官征正陪着两个小的耐心的说话。 那人今天应该是心情不错,难得有耐心的哄着小四和小五读三字经,箂箂拿着一本书坐在旁边,正饶有兴味的看着弟弟们。 见衡月回来,箂箂从座椅上跳下来,跑到她身边笑着说道:“母妃,小四小五好笨哦,三字经超过三行就都记不住。” 因为箂箂三岁开蒙后就表现的极为聪慧,这让上官征对他的两个同母弟弟也存了很大的期望,但如今大约是要失望了。 衡月笑盈盈的看着上官征摆出一张哭笑不得的脸,也跟着觉得好玩,走过去蹲下问小四:“是真的记不住,还是逗你们父皇玩?” 小四圆墩墩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怎么看都像是个乖巧的小天使,张嘴却要气死人:“父皇,好玩。” 上官征不敢置信:“什么?” 小五也傻呆呆看着哥哥:“什么好玩?” 衡月只觉啼笑皆非,小四更胖一点,就显得圆乎乎傻乎乎,小五大约还是先天不足,如今衡月再怎么给他补,也只胖了一阵子,如今就是个稍微瘦点的小孩子,却是个真的傻的。 小四嘻嘻笑着把胖脸埋进衡月怀里不肯多说,衡月无奈看向上官征:“皇上瞧不出么?小四在学小五的模样逗您玩呢,他早就听明白了。” 上官征:…… 他与小五面面相觑,片刻后却是忽的一笑,伸手来挠小四的圆身子:“好你个小胖子,连你父皇都敢戏耍,看我不给你好看……” “哈哈哈哈哈,哥哥,哥哥救!”小四向着箂箂伸手求救,小五呆呆看着,也跟着对箂箂说道:“救四哥,哥哥救哥哥!” “哈哈哈哈!”衡月也跟着笑起来,她一把抱起小五,“哥哥救哥哥是什么呀?那是二哥,这是四哥。” “二哥救四哥!”小五赶紧说道。 箂箂笑着去戳小四的胖腿腿,痒的他不住蹬腿,又求饶:“小四错了,错了……” 如此闹了一番,衡月又抱了会儿箂箂以免他觉得父母只抱弟弟,而上官征则一手搂着小四一手搂着小五,脸上依旧是含笑的模样:“你们两个呀,真是。” 话这般说,但等孩子们都走了,上官征还是忍不住与衡月长吁短叹道:“小五怎么办呀?兄弟三个,只他最平庸无奇,脑筋也不好使。” 衡月却只觉得好笑:“小五也不笨,只是脑筋转的不够灵活罢了。而且他已是皇子,将来还能如何差了去?皇上若真心疼他,给他块好点的封地,再多派几个衷心聪明的辅佐跟去便是了。” “你倒是放心,就不怕小五长大了自己想的多么。”上官征横了她一眼,自己却也笑了起来,“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朕确实想的太多了。” 衡月笑着奉上一盏茶:“皇上疼爱他们兄弟三个,臣妾只觉得他们三个都是最有福气的呢。” “既是朕的儿子,朕如何能不疼?”上官征似模似样的叹道。 衡月没提宫中的其余几个,只笑着说道:“能投生成皇上的儿子,也是他们的福分了。” 在上官征面前这般说,私下里,衡月也会担心:“要不要多做一些补脑的给小五?” 便又换成绿柳哄她。 衡月也明白,这个世界上,大约还是普通人居多,像箂箂和小四那般聪慧的,应是少见才对。 但还是忍不住偏心,给小五喂了更多的灵液。 直到有一天,上官征略有些迟疑的问衡月:“小五这个头,是不是长的有些快了?” 衡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小五似乎……比小四高出一个脑瓜顶了? 甚至马上要赶上大一岁的箂箂了。 箂箂和小四站在一起,心情很是复杂的看着越长越高的小弟,齐齐叹了口气。 两个圆包子叹气的画面实在可乐,衡月忍笑的轻咳一声,心中却觉得抱歉。 咳,好像是确实一不小心给小五喂的有点儿……太高了…… 但再减少也来不及,衡月心一横,干脆给箂箂和小四也增加了灵泉的用量,搞的上官征惊疑不定:“西北的风水便这般好,朕的皇子到了这里,就都长的这般快?” 衡月快笑出声了,面上也只能努力保持和上官征同步的震惊。 等了一个月,上官征终于处理完了和西北相邻突厥的事宜,代表两国友好的春猎终于要开始了。 哦,不过这会儿已经四月,在京城天气都要热起来,衡月实在不知道这算是春猎还是夏猎,但是据说西北基本都是这个时候的猎物才刚刚出来,再早些的话,怕是刚开春,都还未出窝呢。 作为唯一一个跟来的妃子,衡月近距离围观了上官征的箭术,并不得不为之震惊了一把。 第322章 合格的帝王 说实话,上官征实在是个合格的君王。 野心,狠心,谋略,才学,能力,他几乎可以说是全都有,而且全都合格的。 衡月坐在场边,顶着众位官员夫人的恭维,努力去看林子里的打猎情况。 上官征并不是一个耽于享乐的人,他可以说是目标明确,也足够自律,衡月觉得这些年自己似乎并未见他练习过骑射,但如今看上官征的身法,也并不是许久未上马的模样。 真是……不可思议。 衡月看着那个金黄的小点,忽然听到将军夫人打趣道:“昭妃娘娘与皇上感情可真是好,瞧这,离开一会儿都忍不住目光跟随。” “瞧王夫人说的,昭妃娘娘与皇上感情不好能连生三子么!”另外一个夫人也跟着说道,但明显是在吹捧衡月。 衡月只含笑听着,一直没有说话。 等上官征回来后,目光一扫,便从一众夫人中看到衡月。 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骑装坐在正中间,个子小小,却白的像是在发光。 那般含笑的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将全世界的真心都捧到了他的面前。 上官征忍不住回以一下,之后拽了下马缰,让马儿速度慢下来,然后回头鱼身后侍卫吩咐了几句什么。 衡月有些不解的看着,而除了她,所有夫人为了避讳都低下了头,但眼神还是在往这边瞟的。 于是众人就看到,三匹特别矮小的马匹被侍卫牵着走了出来,每匹马上都坐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衡月惊讶的一下子站起身来! 出门之前上官征只与她说要带箂箂、小四和小五去玩,却没说让他们三个骑马啊! 这不是胡来吗,他们才多大,怎么就能骑马呢? 若是摔一下子,岂不是要疼哭了! 但不管衡月怎么着急,三个孩子骑在小马上却都开心极了! 箂箂还学着上官征的样子,尝试着一夹马腹,然后就惊喜的喊叫起来! 众夫人看着皇上带着三个小皇子在场上不紧不慢的转悠,顿时心中纷纷将衡月的地位再提升一截。 妃位怎么了,不是四妃之一又怎么了,明显人家生的孩子很得皇上欢心,这便够了! 何况衡月还这般年轻,皇上出行只带她一个,明显受宠的很,这般算来,日后造化简直不可限量! 第一日打猎之后,衡月住的帐篷被人送来无数礼物,几乎要占满半个帐篷的地方,挤得她险些无处下脚,最后只能跑去上官征帐篷里睡。 而得知衡月的遭遇后,上官征哈哈大笑,又拍这她的肩膀道:“先习惯以后,日后给你送东西的啊,只怕更多。” 衡月不明白此时上官征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但她也没时间多想,很快被带着卷入情欲的浪潮。 直到春猎结束,回程路上,衡月才第一次见到了上官澈。 但两人也就是遥遥对望了一眼,并未凑近或者交谈,衡月也只是知道对方收到了自己写的那封信便够了。 回京的速度似乎比来时快了一些,而衡月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了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那个小小的未央宫和她的三个孩子,已经是她的全部了。 待回到皇宫,衡月扶着宫人的手下了车辇,第一眼,便对上淑妃。 不知为何,衡月觉得如今的淑妃脸上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戾气,便是笑起来也带了些吓人的味道。 她垂下眸子,并未多看,那边淑妃的声音已经响起:“臣妾恭迎皇上回宫。” 皇后的后事已经办完结束,衡月算是完美躲过,但箂箂他们三个身为皇子,多少还是要为嫡母尽尽孝的。 便是这般的年纪,也要去守灵三日。 衡月早就知道这一点,也早和箂箂说好,让他照顾好自己的同时照顾一下弟弟们。 好在箂箂很是早熟懂事,衡月也算放心。 而几个月不见的蓼蓼,却是真的长大了一圈。 衡月抱着蓼蓼,坐在初夏的阳光里,听着康妃说起那些自己并未来得急参与的事情。 “淑妃实在越来越吓人了,对待宫人严酷的很,昨日一个宫女不过是行礼慢了半分,便被她拖下去处死了。” 康妃小声说道,“自从皇后没了之后,这淑妃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杀伐之气特别重。” “后宫如今很是人心惶惶吧?”衡月猜测道。 康妃嗔了她一眼:“可不是么,其余几个妃子也都安静的很,静嫔也很少出门了,良妃还特意叮嘱大皇子,让在皇上回来之前都不许自己到后宫来。” “如今的这后宫啊,就像是一潭死水,但地下的波澜,却是能将人直接卷进去,再吐出来的时候连骨头都不剩的。” 康妃也是真的被吓着了,她又凑近衡月,小声说道,“你是没见,那日的坤宁宫里,扫出来了多少的血……” 衡月目光微动:“不是说是中毒身亡么?” “皇后是中毒,瑞敏和画眉她们几个,都是被刀剑杀死的……啧啧啧,据说瑞敏被拖出去后,那个眼睛,怎么都闭不上。” 康妃大约是真怕,便是坐在太阳底下也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又凑合衡月问道,“你觉得,皇上会如何?” 皇上会如何? 这大约是现在全后宫都在等着看的问题了。 之前皇上是不在,如今回来了,却是准备如何处置淑妃之事呢? 是追究她毒杀皇后的责任,还是……真的如同之前所言,将她晋为继后? 第323章 没有继后 后宫所有人大约都以为只有这两个选项,但衡月隐隐感觉,上官征似乎这两个都不会做。 他不会卸磨杀驴的现在就追究淑妃的责任,也不会将淑妃晋位——或许他还要等着淑妃或者文家的人来问,然后光明正大的反问一句:“先皇后是如何死的,你们难道心里没数?” 如此,大约就是帝王想要的平衡之道吧。 他不吝与培养一个新的家族出来,但也绝对不会给对方太大的权利——否则除掉魏家,完全没有了意义。 文家若聪明,还能在上官征手里讨到点好处,若贪心些,只怕会死的更无声无息。 ——这是衡月的猜测,但也确实是事实。 此时大明宫中,上官征面对着迫不及待找来的文大人,连个笑模样都吝啬给对方。 景仁宫中,康妃满是不解的看着衡月:“那皇上会如何做?” “皇上大约暂时,什么都不会做。”衡月摸着下巴猜测道,“但渐渐的,他会想分薄淑妃手中的权利。” 康妃微一扬眉:“皇上不会立继后?” “或许会,但肯定不能是淑妃——她身上有个太大的黑点,皇上不会让她坐上皇后之位的。” 康妃便更不懂了:“那继后会是谁?良妃?诚妃?” 总不能是她吧? 衡月却笑起来:“为何非得是妃位扶正呢?而且,皇上如果还没下决心立太子,一时不会让有皇子的妃位做皇后的。” 康妃一惊,确实如此! 实在是她想岔了! 良妃、她康妃,还有昭妃,都是不能的。 但这般的话,妃位上只剩了淑妃和诚妃。 偏皇上回宫几日,迟迟没有旨意传出。 后宫瞪着眼睛看着,眼睁睁看着文家人是如何殷勤的进入大明宫,又如何面如死灰的出来。 文夫人急匆匆往后宫来过一趟,之后淑妃那里便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了。 衡月所言确实没错,上官征对现在后宫的结构还算满意。 没有皇后,便没有一个正经能规劝他的人——太后自然也不能,而做事的人却也有,他喜欢的也有,知情识趣的也有,能生孩子的也有。 这便足够了。 上官征不是个喜欢被人约束的人,加上从前魏臻给他留下了太多的阴影,上官征完全不准备再立一个皇后。 如此算来,衡月却是最得意的那个了。 她手中握着上官征许诺的一张圣旨,只要拿出,便是后宫第一人。 而衡月,自然也是盼着上官征不立继后的。 没有继后,她想的时候,便可称贵妃,便是众妃之首,到时候若是手中还能有些权利,或许真的能做些什么从前不敢想的事情。 再等等,别着急。 衡月对自己说道。 至少,她要等到箂箂长大,长大到……能接手这个帝国才好。 韬光养晦避其锋芒的道理,衡月这一世实在是再懂不过了。 比如这会儿,衡月直接让人放出风声,说皇上不可能立有皇子的妃子为后,然后淑妃的目光就被转移到了诚妃身上。 包括和诚妃交好的静嫔,也无差别的收到了淑妃的针对。 淑妃的手段之狠之毒辣,诚妃和静嫔算是尝了个彻底,两人便是加起来也斗不过一个淑妃。 静嫔到底心狠些,几次想祸水东引拉衡月挡枪,都被衡月躲了过去。 她如今越发喜欢坐山观虎斗,甚至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上官征的招数——看哪边宫妃要败下阵来了,便帮一把。 如此才能均衡的斗,斗的淑妃都忘记了自己的目标,最后只想弄死静嫔才算完。 也因此,静嫔曾经做过的那件好事,还真被淑妃给扒出来了。 那已经的第二天的春天,淑妃在众妃嫔面前洋洋得意的揭穿了静嫔当年在避暑别宫杀了古美人,又人工制造了一场走水的事情。 “本宫找到了当年静嫔买通的宫人,那宫人说,静嫔特意叮嘱过他,让将油料往昭妃居住的楼阁多洒一些。” 淑妃站在上首,已经带了些皱纹的眉梢高高扬着,得意的看着忽然变了脸色的静嫔,“如何,静嫔,本宫查到的对不对?” 静嫔一时哑口无言,想说什么,却下意识的先看了眼身边的诚妃。 诚妃确实是因她随便杀人而有些惊讶的,但也还好,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毕竟这一年,她们二人处于淑妃的针对中,有了些生死之交的感觉,关系比之从前更加牢固。 而静嫔怕的,便是这个。 衡月又怎么会任她好过呢?当年便存了害死衡月的心思,事后又哭哭啼啼前来,将事情直接推到别人身上。 她惊讶的喊起来:“什么?杀人的,难道不是诚妃吗?” 第324章 所谓挑拨离间 众人震惊的看着衡月,淑妃更是来了精神:“昭妃妹妹为什么这样说?” “那次走水之后,静嫔来看我的时候……”衡月像是一个被欺骗太久的人,又急又气的看着静嫔,颇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她说自己看到诚妃杀人的场景吓坏了,所以不曾早点来探望我……” “还好那一夜的风向不是冲着我这边刮来,否则今日,便没有本宫坐在这里了!” 衡月怒道。 诚妃却是在她说完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眨眨眼睛,又强笑道:“这,昭妃妹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静嫔她……” “她明明白白的与我说,夜半听到声音,出门去看,却是你身边的宫女将一身是血的古美人拖了出去!” 衡月手指颤抖的指向静嫔,“当时我还曾怀疑过,故意放火的人是不是你诚妃,但后来皇上的调查如何都查不到你身上,我便也罢了。” “只是如今万万没想到,原来你我,都不过是静嫔手中布下的一个局而已!” 衡月的震惊是真的,她曾经有所猜测,但因为并无实证,便没真的将古美人的死和那走水的别宫算在静嫔身上。 谁知道淑妃这么能干呢,连静嫔当年买通的宫人都找出来了。 静嫔早就白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的摆手。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衡月怎么想了,只不住对诚妃说:“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你的意思是,昭妃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是她来诬陷你的?”诚妃怒道。 绿柳便站了出来,低头道:“奴婢所言,或许诚妃娘娘会觉得是偏颇,但此事……因并未伤及主子,奴婢也没必要说那些个假话。” 她顿一下,等诚妃接受了自己的说法,才继续说道,“那日不少人来探望我们主子,奴婢还记得,淑妃娘娘来的最快。” 淑妃哈了一声,虽然已经不记得了,但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而那段时间,在避暑别宫,静嫔娘娘和我们主子关系最好,却是临近傍晚才来的。” 绿柳不急不缓,将当日之事缓缓道来,最后说道,“静嫔娘娘当时所言真假,奴婢无从判断,但多少也受到些影响,自那之后便格外有心远了诚妃娘娘……” “本宫又何尝不是呢,毕竟静嫔将那场面描绘的那般真实,又说的那么可怖,虽然没什么实证,在本宫心中,却是将诚妃姐姐一直当成杀人凶手来看……实在没想到,却是被愚弄了。” 衡月摇头叹息。 她的话,不少妃嫔都选择了相信,实在是衡月与诚妃、静嫔她们如今已经没有瓜葛,那二人不管是关系好也罢坏也罢,都与衡月没什么关系。 尤其静嫔,便是失势,一个嫔位,本就没分得什么权利,更是影响不到衡月了。 诚妃自然也想通这些,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静嫔,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最后一捂脸,直接跑了出去。 淑妃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精彩,真是精彩!” “静嫔啊静嫔,本宫向来自诩心狠,却还是比不得你啊!”淑妃大笑道,“诚妃为你做了多少事,挡了多少次本宫——这些就不说了,你却如此待她,哈哈哈哈,静嫔啊,若你过几日死了,便是你自寻的啊!” 几句话,说的静嫔脸色越白。 她不敢置信的缓缓摇头,又看淑妃,又看衡月,片刻后却是尖叫一声,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喊了一声“二公主”便连忙往外跑去。 “哼,为人母者,若多为二公主考虑一二,也不会到处得罪人了。”良妃小声吐槽一句。 衡月也是觉得很神奇了,为什么好像这宫里人人都不喜欢静嫔? 后来,她与康妃说起这个,康妃哼笑道:“还不是她自己作的,一个乐姬,咱们没说看不起她,她倒是整日里摆出一副与众不同又高高在上的样子来,给谁看?!” 便是后宫这些妃嫔不了解静嫔的为人,却是日日得见的。 静嫔平日里便莫名高傲的很,话也少,看起来不好相处极了,众妃嫔也会这般不待见她。 “只是可怜了二公主。”衡月叹道。 康妃却说:“若二公主能跟着诚妃,或许比跟着静嫔这样的母亲更好呢,妹妹不知吗?据说二公主每日至少要换三套衣服,只要出去过一次,静嫔就觉得她身上脏了。” 衡月:…… 三日之后,御花园传来消息,说静嫔不知为何失足落水,没救回来,人便这般殁了。 第325章 老天的意思 “失足落水?” 衡月轻笑起来,“这般不巧啊,才三天就失足了。” 康妃笑骂她一声促狭,又叹道:“我也是真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心狠。” 衡月不置可否,只关心:“二公主怎么办呢?” “若诚妃还愿意养着自然是好,否则的话……”康妃轻啧一声,“谁知道呢。” 妃位上除了淑妃,其余都有自己的孩子,领养一个已经八岁的公主毫无用途。 而因为静嫔所做的那些事情,淑妃和衡月是不可能养着的,康妃也是不愿的,若诚妃也不愿,只能看良妃了。 或者,会有嫔位上的愿意养着二公主也说不定。 大约人死债消,诚妃又确实常常照顾二公主,加上大公主二公主关系一直很好,她到底伸了手,将二公主留在了景阳宫。 只是自这之后,衡月就很少能见到二公主上官慧,只偶尔在宫宴上能见到一回,却也只是个瑟缩卑怯的孩子。 淑妃发了一阵子疯,弄死一个静嫔,大约自己也觉得无趣,逐渐安静下来。 上官征已经给了明话,继后不可能是她,淑妃如今也想明白了。 有没有那个后位又怎么样,她不做皇后,旁人也莫要想做。 这般,她淑妃,还是后宫第一人! 只不过一时没注意,权柄被皇上分出去一些,但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衣食住行,真正紧要的银子和账本都还在她这里。 淑妃只能暂时按捺,原想着将权柄再想法子一点点收回来,但一年年过去,似乎这般成了常态。 “妹妹,你可都收拾好了?”康妃带着三皇子来到未央宫,见一地摆满了不同大小的箱子,忍不住有些咋舌,“不是,他们三个只是搬去前边住,便要带这般多的东西吗?” “姐姐来了。”衡月百忙之中打了个招呼。 如今箂箂和三皇子都已经满六岁,上官征的意思是尽快搬到百福殿住着。 结果小四小五也闹着要和哥哥一起,这俩孩子被衡月养的高高壮壮,简直要和三皇子一般高了,说话条理清晰,上官征便说要他们一起搬去百福殿好了。 衡月自然担心,加上还是三个孩子一起,便收拾的东西多了些。 康妃看着她走来走去检查物品,不由开始自我反思——难道真是她给三皇子准备的东西太少了? “姐姐先做,蓼蓼!康娘娘和三哥哥来了!” 衡月喊了一声,又去忙活着查看东西。 衣食住行,都要准备好,省得孩子们到了那边会不适应。 已经三岁的蓼蓼摇摇摆摆走了出来,抱住康妃的大腿,扬起可爱的小胖脸喊道:“康娘娘!” “哎哟,我的蓼蓼!”康妃很是喜欢蓼蓼,她总也与衡月说,养个女儿比什么都强。 衡月让她再生养一个,她又嫌麻烦,便是上官征到景仁宫看望三皇子,康妃也几乎从不留人,更遑论有孕了。 尤其今年刚选秀一次,有几个年轻鲜嫩的秀女很得皇上欢心,她们这些“老人”自然伺候的更少了。 衡月也难得轻松了这半年,又因为想着孩子们就要迁宫,便多花了些时间在陪孩子们身上。 结果便是如今更加不舍了。 好在,还有个蓼蓼能陪着她。 孩子们是每十日休一日的,康妃也是起初很不适应,基本上每日从早到晚都在未央宫这里。 倒也不是为了和衡月作伴,她只是来找蓼蓼玩。 这日,康妃正抱着蓼蓼,随口说道:“说来也奇怪,后宫这几年竟然都没有好消息传出。” 衡月动作一顿,康妃继续说道,“蓼蓼这都三岁了吧?如此算来,已经四年没有喜讯了……” “大约是老天觉得皇子已经够多了吧。”衡月开玩笑的说道。 康妃也笑起来:“前几年全是好消息,这几年倒又消停了……真是有意思,魏皇后在的时候,千方百计不想让后宫人生却防不住,如今她人不在,到好了……” 衡月垂着眼睛,端起一杯水喝光,也微微笑了起来。 是啊,多巧呢。 给上官征的药这一年衡月已经没在下了,羹汤依旧每日送,但上官征不一定每天都有时间喝。 她原想着箂箂已经够大,便是再有新出生的皇子,年龄上的差距已经拉开。 而且,衡月也怕这么久没有喜讯,上官征会有疑心,万一找御医专门检查一番,怕是会瞒不过去。 虽然余御医说这药不会被查出来,因为几乎不伤身,但衡月还是担心,便收手了。 谁知道呢,这一年新秀女入宫,却至今连个好消息都没有。 这可是老天的意思,与她没有关系了。 也是巧,康妃刚提起这事没两天,新晋秀女中一位颇得宠爱的愉美人就被查出了有孕。 第326章 怕的不正常 愉美人住在重华宫,主位是兰嫔。 之前选秀,魏皇后还专门将自己最看好的钟美人送了进来,但后来钟美人也只受宠平平,很快湮灭众人。 这回,重华宫倒是真正风光了一回。 衡月和康妃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妃嫔在了。 不过嫔位之上,她们二人是来的最早的。 兰嫔这些年深居简出,除了去孝顺太后几乎不出门,便是有时候淑妃叫众人去说话,她也只静静坐着,能不出声就不出声。 这还是魏皇后死后,衡月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喜悦的模样,甚至还带了些春风得意的味道,见到衡月还下意识的嘚瑟了一眼。 但很快又按捺住,兰嫔笑道:“昭妃娘娘,康妃娘娘来了。” “宫中许久没有喜讯,本宫来瞧瞧愉美人。”衡月笑道。 康妃也道:“不愧是皇上亲自想的封号,果然能令皇上愉悦。” 兰嫔笑道:“正好两位娘娘都是有生育经验的,也和愉美人说说,省得她整日里担心呢。” “这是应该的。”衡月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管后宫谁有孕,送出的都是一尊送子观音的摆件。 无功无过,寓意还好,尤其是——未央宫的库房里实在太多这种东西了。 自从想明白未央宫就是上官征给没娶到的人准备的之后,衡月用起库房里的东西一点也不含糊了。 是不是她的又怎么样,她就拿去用了,再说都是给上官征的女人,难道还能找算她? 愉美人是个模样很是小家碧玉的女子,尖尖的小下巴我见犹怜,此时正眼圈红红的抱着被子坐在那里,见到衡月和康妃进来时还小小缩了下脖子,怯怯开口:“嫔妾参见昭妃娘娘,参见康妃娘娘。” “你身子要紧,坐着吧,莫要动了。”康妃一挥手,拉着衡月坐在了床边,又仔细去问愉美人,“感觉怎么样啊?听说已经有孕三个月了,之前未来癸水都不知晓吗?” “嫔妾小时候受过寒,癸水总是不准的。”愉美人小声说道。 康妃点点头,又看向她身边的宫女:“太医怎么说?” 这是惯常的关怀了,但衡月看着愉美人,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她似乎,很怕很怕。 你说她害怕小产,害怕养不好孩子,也都正常。 但就和衡月她们说几句话的时间,愉美人甚至怕的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抓着被子的手指都泛起了白。 在后宫多年,衡月见过的哪个孕妇不是满含喜悦,恨不得还未显怀就将肚子挺起来,更是一身母性的光辉,至少也会愉悦的笑。 可愉美人…… 嗯,真的在害怕。 衡月目光流转,心中已经有了不对劲的猜测。 但,可能吗? 才进宫不到半年的新秀女,有这般大的胆子? 出来时,看着兰嫔满脸的笑意,衡月忍不住心中轻啧一声。 连康妃都看出不对了,回到未央宫还与衡月说道:“她宫女也说孩子一切都好,我还以为她体寒有孕会有什么影响呢,既然都好,为什么这般不开心呢?” “她在害怕。”衡月提点道。 康妃一时没想明白,片刻后忽然瞪大眼睛:“她!” 顿一下,康妃又神秘兮兮的凑到衡月耳边,小声说道:“皇上难不成是不行了?” 衡月“啊?”的一声,一下都没反应过来,之后想明白康妃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啊?” 正说到这儿,外面传来通报声,皇上来了。 康妃刚说了那般的话,当即吓一跳,留也不敢多留,连忙与衡月告辞后便离开了。 只剩下衡月自己,心中又忍不住想着康妃的那话,又要正经些对待上官征。 咳,难道是,之前她给下的药太勤太多,灵泉水又放大了药效,导致上官征……彻底不能生了? 这般说的话,近来都没有宫嫔有孕,唯一有孕的愉美人大约还是怀的别人的,就、就说的通了…… 但但但但也太惨了吧! 衡月的眼神和打量,上官征自然不是没察觉。 他微微扬眉:“朕脸上有东西?” “不是,臣妾想看看您是不是可开心了。”衡月笑着打趣。 上官征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衡月马上明白是自己说错话了。 同时她也马上知道,上官征果然对这件事情起疑过,甚至或许已经找太医查过了! 还好还好,她停手的早,上官征应该……没有察觉吧? 看着上官征仰头将茶水喝下,衡月默不作声,悄悄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上官征开口,说的却是:“朕今晚留宿未央宫。” 看衡月歪头瞧过来,不明白此时上官征忽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第327章 他不能生了 上官征这两年在未央宫的留宿虽然少了些,但衡月侍寝次数依旧是最多的,每个月至少有三五次。 按上官征的话说,两人之间的默契不是旁人能比的。 所以衡月一时没明白,上官征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她只呆呆的点头,直到晚上,睡前衡月去摸小瓷瓶吃,却被上官征握住了手腕。 他眼神滚烫,手心炙热:“月儿,再给朕生个孩子吧。” 衡月顿了一下,不知道上官征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一句话。 但那瓷瓶却被上官征直接丢在了地上,他覆身压上来的时候还在说:“你生的孩子都极好,再给朕生个孩子月儿……” 一夜昏昏沉沉,衡月睁眼时天都亮了。 她一手捂住眼睛,慢慢适应了亮度之后,混沌的大脑才逐渐清明起来。 上官征……是何意? 是知晓、还是猜测到了自己不能让女子受孕,所以让她试一试? 就因为她是极易受孕的体质,便要拿她试一试?! 她是什么,测试用的玩意儿吗?等有孕了怎么办?上官征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却要她再经历一遍生死? 三个儿子一个养女,已经足够保障衡月下半辈子的生活,她完全不想再怀孕生子了。 只是那瓷瓶,已经被上官征拿走,衡月自从不给他下药之后,手里还真没有多余的药物了。 她躺了半天,忽又觉得其实可能也没事。 或许,上官征真的不能生育了呢? 愉美人的胎稳定下来,也一日日长大,衡月没多管闲事去查那男人是谁,倒是康妃兴致勃勃又小心翼翼查了几日,然后与衡月说什么都没找到。 两人暂时将此事搁置,大约愉美人自觉做的天衣无缝,怕了一段时间后,再出现在人前时便泰然自若的许多。 众人原以为皇上会很期待、很喜欢这许久之后才来的一胎龙裔,至少也得给愉美人晋个位分——至少从前,皇上对有子嫔妃都是很大方的。 但直到愉美人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参加除夕宫宴,她依旧还是美人,甚至并未得到上官征多少优待。 旁人不知为何,衡月却是知道的。 半年了,她却一直没能有孕。 上官征是肉眼可见的暴躁,每个月憋着劲儿使在她身上,折腾的衡月几次险些想给他踢下床去。 但,没有喜讯。 余御医被上官征喊来,每隔一天都要给衡月诊脉,衡月也确确实实没再吃那避孕的药物。 但就是没有喜讯。 半年,上官征已经要撑不住了。 他逼问余御医几次,只得到确实是自己身子不行的回答,大怒之后,增加了每个月住在后宫的时间。 几乎每日,他都在不同嫔妃身上努力耕耘着,只未央宫却是近来再少去了。 衡月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就连康妃都心疼的给她送来不少好吃的:“快补补,可辛苦了这半年。” 衡月还没说什么,康妃自己已经继续说道:“妹妹这般容易有孕的体质都没见消息,皇上不会是真的……” 衡月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康妃撇撇嘴:“他还想翻我那的牌子,真是烦人,我让太医说我年纪大不好有孕了,他才作罢。” 衡月险些笑出声来,只觉得康妃实在逗趣的很。 上官征努力这许久,除了人憔悴了些,后宫并未再有好消息的传出。 说不心虚是假的,但衡月能坚持,而且——六个皇子,也够了吧? 想一想,她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但很显然上官征不觉得没问题。 他像是着了魔一般,非要在不同妃嫔身上展示自己的男子魅力,甚至有时候还要夜御数女——据说还是嗑药的。 衡月不理解,但……乐见其成。 直到今日,除夕宫宴,后妃中还是只愉美人一个大肚子的。 但衡月已经从上官征测试的结果,以及对愉美人的态度上猜出七七八八,也大概能猜到,上官征暂时没处理愉美人腹中孩子的原因。 无他,总得有个有孕妃嫔来显示他其实是正常的,无事的。 真是……可悲又可笑。 而刚过完年,终于又有一宫传出喜讯,只还未等衡月去恭贺,就听说是太医误判,那才人当天下午就来了癸水。 上官征一气之下,将那误诊的太医直接斩首,又将那才人关进了冷宫。 实在是无妄之灾。 但也因此,整个后宫越加人心惶惶,妄加猜测的人不也逐渐出现。 便是衡月什么都没说,但众人不是瞎子,看着上官征翻牌子次数增加,却无一人有孕,便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那唯一大着肚子的愉美人,便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328章 难以接受 刚刚能昂首挺胸不再害怕的愉美人也意识到什么,似乎又回到才有孕时的那个状态,而且还是越加的惶惶不安起来。 便是无旁人来害她,这么害怕着紧张着,不到九个月,愉美人就早产了。 她拼命生下一个皱巴巴的小小的婴儿,连孩子的性别都没看清楚,就被上官征的人把孩子抱走了。 然后便告诉她,孩子早产,出生就是死婴。 愉美人自然不能相信!她挣扎着刚哭了一句,就见一个太医被五花大绑的送了进来。 顿时,愉美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一个音调也发不出来。 上官征这一系列动作都做的很是隐蔽,又快速,旁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孩子已经被报了死婴,然后便是愉美人产后受到刺激神志不清人就疯了,而给愉美人诊治的太医,因未能照顾好主子,被上官征一怒之下赶出宫去了。 至于之后是死是活,自然没有人专门去打听。 除了好奇的康妃。 得了第一手消息的康妃激动的跑来找衡月:“那太医果然很快就死了!愉美人也进了冷宫……皇上果然早就知道!” 衡月却笑不出来。 早就知道却隐而不发,赶在愉美人生产当日,雷厉风行的直接将一切处理好,又一丝风声也未传出。 如果不是康妃这种有家世又早有猜测的专门去查,是怎么也查不出的。 这一切都说明,上官征实在是,非常非常看重此事。 衡月默不作声的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小心的试探着放出流言,只说自己是在怀小四小五的时候,因为两次有孕时间相隔太短,又一次生了双胞胎,身子毁了,已经不方便受孕。 为了不被上官征迁怒,衡月还在乍暖还寒的时候装病了一场,躺在床上喝了大半个月的中药才算完。 她演的实在逼真,不止骗过了上官征,连三个孩子也都担心的日日跑回来看她。 在百福殿住了一年,箂箂明显长大不少,不仅是个头又窜了一截,身上看着也结实多了,已经很有小少年的模样。 这会儿他蹙着眉坐在衡月床前,瞧着跟个小大人似的,看的衡月忍不住老想逗他。 箂箂无奈的叹口气:“母妃病着,便好好躺着,怎么还总是想来戳孩儿。” “你是母妃生的,戳一戳怎么了。”衡月嘀咕。 这时,小四小五一人端了一个碗过来,是已经晾凉的药和蜜饯。 衡月撑起身子,一口气将药喝完,又吃了一口蜜饯,这才没苦的龇牙咧嘴。 请余御医开了这么一副养身子的药,衡月真是后悔——苦啊,实在是苦。 但绿柳说的对,这般的药才没人去怀疑真假。 她这次装病,只有绿柳和康妃知道,余御医那边也是绿柳去请来的,不知道绿柳怎么与他说的,反正余御医演的也很像真的。 也是这一次,衡月发现绿柳和余御医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联想到之前好几次,绿柳说自己有一个懂医术的朋友,几次拿了药方或者成药去找对方查验,包括后来那些多出来的避孕之药…… 原来她宫中,还藏着这样的惊喜! 绿柳显然也是没想继续隐瞒她和余御医的过往,如今,她对衡月的一切行为都是支持的,尤其也看到上官征逐渐有些疯魔的侍寝状态后,她还建议衡月装病时间长一些。 不过有三个孩子的关心,衡月实在装不久,病了没一个月就起来。 上官征来看她,见她面色苍白,连唇瓣都不复从前的湿润,到底心疼,叹气的说道:“朕又没怪你……” “是臣妾自己心里不好受,竟没想到,还会落下这般的病根……臣妾还想再给皇上生个公主呢。”衡月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终于终于,上官征又抱住了她,将她搂在怀里后,半晌他才叹出一口气。 或许是之前太忙,或许是哪里的饮食没有注意,甚至上官征还想到了已故的魏皇后,总疑心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但没办法,他如今,也只能接受自己大约不会再有孩子的命运了。 不过好在,他还有六个皇子。 这个数量,放在子嗣并不算丰沛的大盛朝,也不算少了。 而为他生了三个皇子的衡月,因为自责而病倒的衡月,这么多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衡月,上官征又怎么忍心真的苛责? “过几日咱们去避暑别宫住着,那边地方大,孩子们玩起来也开心。”上官征抱着她,轻声说道,“月儿,朕要谢谢你,给朕生了三个那么好那么好的皇子。” 第329章 别来恶心我 衡月轻轻摇摇头,趴在上官征怀里闭上了眼睛。 一股陌生的香味袭入她鼻端,衡月睫毛颤抖片刻,又重新将头埋的更低。 这次危机算是有惊又险的勉强过去了,再到别宫,衡月唯一的快乐就是可以和孩子们又住在一起了。 除了箂箂。 已经八岁的箂箂自觉是个大人了,不肯再住在后宫,和大皇子一起跟着上官征住在紫宸殿后殿。 对此,上官征自然很是满意的,还私下与衡月说起:“玺儿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衡月无言以对的看着他。 虚岁才八岁,什么男人!哪里有男人! 其实她也知道,上官征的意思是,箂箂比大他七岁的上官元更像个男人。 已经将近十五岁的上官元来到别宫后,还乐颠颠的要跟着良妃一起住,而良妃也丝毫没有注意到,就要带着上官元往宫里去,还是被急急赶来的文忠拦住,这娘俩才不得已分开。 衡月听闻此事后也是哭笑不得,尤其是得知良妃已经在忙活着要给上官元寻找启蒙的宫女时更是不懂了。 明知道上官元已经是可以有女人的年纪,怎么还进后宫的这般随便呢? 良妃也不是自己住,那宫中还有几个美人才人呢。 上官征大概也很是无语,今年趁着小四小五都搬到百福殿的机会,将才四岁的六皇子也干脆移了出来。 大约是盼着年纪小,良妃到底又不是生母,影响的小一些吧。 当初良妃去哭一哭,李婕妤便带着六皇子搬到了良妃宫里;这会儿又想起来后悔了,让才四岁的小娃娃就离了母亲。 衡月才不管自己在这件事中出了什么力气,她只很嫌弃上官征顾头不顾尾的状态,如今看他是越发不顺眼了。 而在确定了自己不能再生育后,上官征经历不敢置信、疯狂尝试、无奈接受后,到如今竟格外热衷床笫之事来。 衡月便借口身子未好全,怕过了病气给上官征,拒绝了几次后,上官征便很少来玉笙楼了。 康妃还说过她几次,只被衡月反问一句“那姐姐呢?”弄的没了脾气。 是啊,鲜嫩的新人那么多,何苦来恶心她们呢? 不过一些表面功夫,衡月还是很愿意做一做的,比如那日日的羹汤,那常常的关心,加上箂箂实在争气,这让衡月的盛宠似乎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而上官征每次发脾气的时候,文忠还是会来寻她,让她去安抚,不知为何,上官征也总给她这个面子。 淑妃如今颇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努力的意思,诚妃安心守着两个女儿很少出门,良妃则是想做什么也没那个本事,康妃则是一种跟在衡月身后的。 如此这般,到显出衡月的重要来了。 这日,上官征不知因何又在发火,紫宸殿的人来请了衡月,她才刚走到门口,便见到上官澈推门走了出来。 许久不见,两人彼此行了礼,也并未多说什么,错肩而过的时候,上官澈低声道:“我母妃,多谢你。” 衡月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多话,进去哄上官征。 原这次生气竟还是因为太后,今年是上官征登基整十年,太后想念儿子,逼着上官征将藩王叫回京。 上官征自是不愿,太后竟也拉下脸来,在紫宸殿大闹一场,言语间提及说若不是她帮忙,上官征根本不可能坐上这个皇位。 这可触了上官征的逆鳞,偏太后还拉了正巧过来请安的上官澈举例,说早知道上官征是这样的白眼狼,她当初宁愿保上官澈登基。 这下上官征可更生气了。 太后吵不过,说自己头晕被人扶走了,可怜的上官澈连忙表了半天的忠心才能离开。 衡月就是这会儿来的。 大概知道了前因后果,衡月只觉得头痛,但还是硬着头皮给上官征煮了茶,又去给他按头。 上官征闭目不言,胸口却还起伏的厉害,显然还在生气。 衡月便也没开口,只轻轻柔柔的帮他按摩着头顶,半晌才被上官征抓住手拍了拍。 他叹一口气,将人搂在怀里,才忽然说道:“靖王至今无子。” 衡月轻轻“嗯?”了一声,又笑着摇头道:“臣妾不知。” “嗯。”上官征喜欢衡月也是这点,衡月就像是一只被他关在笼中的鸟,所知所得全是他赐予的。 这让他的掌控欲得到满足,对衡月自也没有什么疑心。 他搂着她,叹口气说道:“靖王妃只去年生下一个女儿,满府侍妾,也没一个有喜讯的。” 顿一下,他也不知道在和衡月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先帝也只有五个儿子,有一个还未养大……” “朕有六个儿子,都很健康。”他说完,终于笑了起来。 第330章 一口鲜血 衡月趴在上官征胸口,又听他絮絮说了半晌。 除了上官澈,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娶了他的心上人,一个是太后的儿子。 那两人加起来也没六个儿子,所以上官征越想越觉得自己可以了。 “朕才三十五,不过壮年,皇长子已经长成,次子也优秀非常……” 他像是陷入一种魔怔的状态,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这皇位只有朕来坐,才能让大盛安稳坚固,永世昌盛!” 衡月明白他的意思,温顺的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皇上所言极是。” “只有朕坐在皇位上,才能让大盛延绵不绝……” 上官征说完这一句,忽然“噗”的一声,竟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溅在衡月裙摆上几滴,她惊吓的豁然起身,一时竟失了声,只会弯腰去擦上官征唇边的血迹。 好在还有宫人守在一旁,文忠更是惊呼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出去请太医。 衡月一手扶住上官征歪过去的脑袋,颤抖着喊了一声“皇上”,又连忙拿出手帕来擦他唇角的血,这才像是能正常说话了一般:“皇上这是怎么了?可哪里难受?” 上官征似乎有些脱力一般,靠在她身上休息了片刻,又端起茶漱了漱口,才能开口:“朕,无事。” 衡月不着痕迹的将那杯茶水都倒掉,又皱着眉关心的看着上官征,扶着他到床边慢慢躺下,才让自己把眼泪流了出来:“皇上吓死臣妾了……” “吓到了吧,朕没事。”上官征闭着眼睛,抓着衡月的手放在胸口,“朕还要长长久久活着,长长久久和你在一起,看着咱们的孩子长大……” 衡月也在心中想着,如今大皇子已经十五,箂箂才八岁,若这会儿上官征薨逝,那实在不妙。 咳,她计算着药量也不大,怎就忽然吐血了呢。 余御医来的很快,上官征明显很是信任他,睁眼见是他,便又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衡月和余御医交换了一个眼神,余御医不着痕迹微微点头,又收敛了表情,跪在床前给上官征请脉。 上官征的呼吸声都沉重了几分,大约也害怕面对一个不好的结果。 余御医半晌收回手,微微蹙眉:“皇上这是情绪起伏过大,太过激动,一时气血激荡。” “无大碍吧?”衡月连忙问道。 余御医轻轻点头:“并无大碍,是一时之事。” 耳听着上官征呼吸平顺下来,衡月轻轻勾了勾唇角,又摆出一副关心的表情:“那如今是不是,还是要先好生养着?” “是要养着,最近情绪也莫要起伏太大。”余御医斟酌的问道,“皇上可愿用些养气的药?” “皇上……”衡月眼巴巴看着上官征,一副想让他喝药快些好起来,又怕他拒绝的模样。 上官征便笑了起来:“那便喝点吧。” “臣会斟酌好药量……”余御医却忽然停了一下,又看了眼衡月。 衡月有些惊讶的模样,却还是行礼道:“那臣妾……” “无事,你说吧。”上官征一摆手,却是让衡月继续留下来听的模样。 衡月露出惊讶的表情,余御医只好继续说道:“皇上其余的药,可以暂时先停一停。” 原来是这个。 衡月低下头去,她自然也知道上官征为了能与其余妃嫔行周公之礼常常也会用些药物,只是没想到余御医会忽然提起这个。 上官征也愣了一下,顿了片刻才沉沉应了一声。 他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看衡月了,摆摆手:“朕乏了。” 这便是要清场了。 衡月便告退出来,之后没多久,余御医也出来了。 两人遥遥对望一眼,衡月又看了绿柳一眼,绿柳微微屈膝低头,在下个路口的时候和衡月分开了去。 回到玉笙楼,衡月将剩余的药粉处理好——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过是和上官征吃的能快乐的药相辅相成,让他更亢奋些而已。 这般,也可以更快的将身体掏空吧。 咳,只是没想到掏的太快,今天被太后一气,便吐了血。 当时衡月真是吓坏了,最怕的,自然是自己做的事情被爆出来…… 余御医那句话,大约也是给她提醒一下…… 刚将药粉都处理好,绿柳也回来了,见衡月手上的瓷瓶,她也没说什么,只道:“主子晚上想吃什么?用些清淡些的可好?” 不等衡月回答,她便笑着说道:“养生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完,尤其是底子不好的人,还是要忌一下荤腥大肉。” 第331章 又要动怒 衡月侧头,目光与绿柳对上,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上官征的身体底子已经毁了。 便是此时精心养气,但天长日久的,人吃的清淡,却会更想念荤腥。 而衡月,最擅长做的便是膳房里的事情了。 上官征开始养身子,妃嫔都不叫了,自己在紫宸殿住了半个月,期间主要就管着几个孩子读书的事情。 结果就又生气了。 衡月急匆匆到紫宸殿的时候,便见上官征依靠在圈椅里呼哧呼哧喘着气,上官元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箂箂带着几个小的站在后面稍远点的地方,文忠正着急的给上官征顺着气。 上官元眼神惊惧的看着上官征,喊一声“父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这是怎么了?”衡月走过来问道,上官征手指颤抖的指向上官元,衡月无奈,只能走过去先帮他顺气。 正好这会儿有宫人端了刚煎好的药过来喂给上官征,衡月便悄悄寻了点时间,拉着箂箂到一旁问话。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就是上官征考教他们的功课,发现上官元还是狗屁不通什么都不会。 其实前几日就是这般了,但上官征最近有时间,自觉定可以教好几个孩子,便从头教导起上官元来。 他是过足了当夫子的瘾,但上官元跟不上啊。 连小那么多的箂箂都能记住并理解,偏上官元脑子跟草包一样,什么都记不住。 上官征自觉已经很有耐心,一篇文章连续教了三日,问他明白了吗,明白了;记住了吗,记住了。 好,昨日的上官征很是满意,今天的上官征再去问,又不会了。 一着急上火,上官征就又倒下了。 上官元吓的直接跪下了,几个小的怕的也要跟着下跪,还是箂箂机灵,拉着他们站的远了些——毕竟要是一起跪下,旁人就分不清谁犯的错了。 别的时候好说,这会儿还是别自己领罚了。 那边上官征喝完药,才好一点,外面良妃哭喊的声音响起:“皇上,元儿还小啊!做错了什么,皇上不要罚他啊!” 上官征额头青筋直跳:“朕还罚他?他不罚朕就不错了!” 良妃走进来都没去看上官征是什么形容,见只上官元在地上跪着,她马上就不行了,哭的越发大声:“皇上啊!元儿这是犯了什么错,您要罚他跪着啊!” 扭头看见上官征斜依靠的模样,良妃尖叫一声,又要往上官征身上扑:“皇上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滚!别碰朕!”上官征烦死了,当即抬脚就要踹出去,犹豫之后还是顿住,而良妃又实在不是那种会看人眼色的,不管不顾就扑在了上官征身上。 上官征闷哼一声,感觉刚喝下去的药都要被良妃一下子给压出来了。 这会儿良妃摸到人,见上官征虽然嘴角带血面色憔悴,但还算精神,便放下些心。 再环顾四周,良妃看到站在一旁的衡月和箂箂等几个皇子,顿时横眉竖目的骂道:“都杵在那里做什么呢?皇上不舒服看不到?” 衡月无言以对,箂箂也低头没说话。 上官征怒道:“文忠!” 文忠这才敢上前,请良妃先站起来,莫要再压着皇上了。 一片混乱之后,良妃也终于知道了皇上生气的原因,她有些不明白:“可是皇上,元儿一直都是这般的啊?” 上官征:…… 这是衡月第一次在上官征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无语,险些笑出来。 良妃大约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连忙解释道:“不是,元儿读书不行,但是别的厉害呀!书上那些东西,了解一下就好了,怎还要费那般多的心思去学呢?” 上官征闭了闭眼睛,已经与她生不起任何气了,只道:“你先回去吧。” “皇上,那元儿……” “元儿也回去吧。”上官征深深吸气,他暂时实在不想再见到这对母子了。 衡月等着良妃走了,才走过去,轻柔的给上官征捏着肩背。 上官征拍拍她的手,又对着箂箂他们招招手。 等箂箂带着几个弟弟站在上官征身边后,他深深叹一口气,一手握住箂箂,一手握着衡月,深深、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当晚,上官征独自宿在紫宸殿的时候,忽然让文忠取出一个空白的圣旨来。 遣散众人,他在御案边坐了许久许久,却半晌没落下一个字。 文忠站在门口,悄悄望了一眼,看上官征这副模样,再联想到白日里的事情,顿时在心中倒吸一口冷气。 莫非,皇上已经有心要……立储了? 第332章 她的目标 就今日上官元那般表现,要文忠昧着良心说皇上会立长,那他觉得谁都不会信。 那…… 文忠几乎是下意识看向玉笙楼的方向。 会是……这般吗? 那曾经的膳房宫女,岂不是一飞冲天? 揣着这个猜测,第二日再见衡月的时候,文忠几乎是不受控制的露出比以往更加讨好的笑。 衡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倒是更了解他的绿柳马上意识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但文忠伺候在御前,嘴严是最要紧的,绿柳也没自讨没趣的去问,只回去后和衡月推测了一番。 虽然不敢置信,但猜测之后,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起“立储”两个字来。 衡月如何能不激动? 她的目标,她重生这一世为之努力的目标,若上官征立了箂箂为太子,那便是实现了一大半! 衡月曾无数次想过,如何才能帮自己父亲翻案,如何才能让楚家堂堂正正的恢复名誉。 不管是不是被懵逼,还是刚登基政权不在自己手上,但让楚家抄家斩立决的旨意,确实是上官征下的。 魏家,林家,还有兵部的一些人,都有责任。 但衡月无力一一找算,只能按住最大的一个。 只要上官征能承认是自己错判,恢复楚家的名誉,那便好了。 衡月也想过,是不是等箂箂继位后再平反,但那般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对箂箂也不好——刚登基的新帝,才上位就推翻先帝的圣旨,万一被人按上不孝的罪名,以后又该如何立足? 所以,必须要上官征自己承认自己的错判,要恢复楚家的名誉,要认可她父亲的功绩。 她父亲楚兴昌,她祖父楚和同,都是对家对国忠心不二之人,他们的名字值得被大盛所有百姓铭记! 而不是背上什么叛国,什么无耻的罪名! 越是离目标近,衡月越是小心翼翼。 别说上官征还没真正立储,便是箂箂真的坐上了太子之位,她也不能操之过急。 至于所谓的证据……衡月到如今,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谁是谁非,上官征未必不清楚,只是当年站在那个位置上,必须颁下那般的命令,一切证据都是伪造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衡月没有必要与虚假对抗,她只要握住最重要的——只要上官征肯承认,便好了。 至于怎么承认嘛…… 衡月对着烛火笑了笑。 古语有之,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上官征健康强壮的时候什么都不怕,可马上就要死的话…… 还什么都不怕么? 一撮粉末被她放进烛火灯罩中,火焰“忽”的蹿高了一截,又很快暗沉下去,然后逐渐熄灭。 衡月依旧没动。 她坐在一片月光中,半边身子留在阴影里,没了烛火的照明,她的眸子也黑沉了下来,甚至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 至少绿柳进来的时候就被吓一跳。 她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的走近:“主子怎么不点灯?” “烛火灭了。”衡月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却又笑了起来。 她笑着,看着绿柳点燃烛火,却忽然说道:“其实我想回去的。” 绿柳不解的看她,衡月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曾想过做上太后之位该是何其风光,但这些年陪在上官征身边,她却又明白,所谓皇上,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绿柳,你说,那个位子有什么好的呢?” “掌天下至权,却又被所有的眼睛盯着,不能露出一丝错处,也不能有一点儿不好。” 像是上官征,明明已经有了六个皇子,但在察觉自己大约不能让女子有孕后却又那般崩溃。 若他不是皇帝,或许根本不会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 世事如此,一步步推着人往前走着,不管是你想或者不想,一年年一日日,终归走了过来。 衡月掐住自己的小指,笑着落下泪来。 绿柳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意一般,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很快,后宫又发生一件大事——一位年仅十六的赵采女有孕了。 第333章 狗胆包天! “不过是个别宫的宫女,被皇上一眼瞧中宠幸了几日,竟有这般好的运气?” 康妃撇嘴不屑,“竟还姓赵,哼。” 衡月忍不住笑起来,去戳她的胳膊:“这是做什么样子?” “都这时候了,万一再多个皇子……”康妃龇牙咧嘴,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没听说吗?大孙子,小儿子,这是男人最喜欢的。” 衡月却笑起来:“那万一是个女儿呢?” “女儿怕也会得宠……哎呀你别笑了!怎会这般,皇上不是……”康妃比划了一个手势,却惹的衡月又笑了起来。 看康妃真的急了,衡月才不紧不慢说道:“我看过彤史,或许……赵采女的时间并不太能对得上。” 康妃一惊,继而也跟着笑起,摇头叹道:“又一个愉美人。” 此时此刻,两人还都是这般想的。 包括上官征,也只是冷着脸让人去查,去细查,看这次又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狗东西秽乱他的后宫! 同时,上官征也在思索,他是不是还是需要一个皇后,不然如今这后宫怎就这般乱了? 但想到魏皇后做的那些事情,上官征又觉得头痛——有了皇后,便给了对方无上的野心,只在后宫兴风作浪还好,舞到前朝来便是个大麻烦了。 思及此,衡月的身影却忽然跳了出来。 上官征自己都笑起来了。 衡月确实没有前朝的担心,但也同样的,这般的她,自是没有资格做皇后的。 如此矛盾,所以还是没有皇后的好,这些事情,上官征觉得自己稍微分一点心神出去,也能处理好了。 就如这什么赵采女,可笑至极,等查出谁是奸夫,一起乱棍打死就是。 这会儿,还无人太过在意此事。 淑妃也是查过彤史的,还与身边人说过“丢人现眼”这样的话,大约赵采女没什么经验,身边也没人会算这个,竟闹出这般大的笑话。 但之后的事情,谁都没想到。 衡月听闻此事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错了:“你说赵采女的孩子,是谁的?!” “……大、大皇子……” 绿柳磕磕巴巴说道,便是无论如何,她也是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般。 衡月更是完全没想到,天上还能掉下这样的好事?! 她直接问道:“上官元?和赵采女?他竟然?” “是,是,是。”绿柳连答了三个是字,又轻咳一声,小声说道,“良妃娘娘正在赵采女宫里发疯呢,说是将能砸的都砸了。” 衡月:“啊??” 她怎么有些不明白良妃的心思呢,这般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掩下,莫要张扬出去,才有可能保大皇子一命吗? 衡月不敢置信:“良妃知道了?” “是,良妃知道了。”绿柳咽了口唾沫,“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了……” 衡月:…… 这,等下,这上官征知道了,不得直接气死过去? 但衡月不想去趟这个雷,尤其是在上官元这般肯定彻底失去竞争储位的可能性之后。 她还是想韬光养晦一些…… 关上玉笙楼的大门,还是自己悄悄笑两声算了。 外面闹的厉害,据说赵采女直接被良妃掌掴到小产,良妃又被上官征教训了一顿,然后上官元在祖宗牌位面前跪了一天一夜,被上官征一脚踹翻在地,额头磕在桌角上出了好多血…… 当然,最要紧的是,上官征的身体实在是不行了。 他最近本就不能生气,若只是赵采女不守妇道也就算了,偏与她有关系的,是他的儿子! 再不生气的人此时也要大怒,更何况上官征这些年脾气越发强硬,越发唯我独尊,更不能受得了这样被背叛的事情! 起初他还能强压着怒气处理愚蠢的良妃和狗胆包天的上官元,但在将上官元踹翻在地,而太医说对方额头上的伤疤只怕难以消除后,上官征一时激动,竟当场昏厥过去! 后宫剧烈震荡,第一个去往紫宸殿的,自是位份最高的淑妃。 而玉笙楼中,衡月将那张特特带来别宫的圣旨取出,看了片刻后,默默笑了起来。 皇上不能理事,后宫无主,此时,或许需要一个贵妃来主持一切了。 第334章 要做第一人 但衡月没着急出去,反而让绿柳取来笔墨纸砚,模仿着上官征的字迹,她轻轻写下一旨罪己诏。 随着她笔下的内容呈现,一旁伺候的绿柳逐渐瞪大眼睛,之后有些失态的看向衡月:“主子!” 衡月只对她笑笑,又叹道:“可惜了,当初……或许咱们可以早认识几年。” 绿柳瞬间泪盈于睫,衡月小心的吹干罪己诏上的墨汁,又无奈道:“其实原想让皇上自己写的,但他如今,还能不能醒过来都未可知。” “主子……竟是楚将军之后么……”绿柳还沉浸在看到的内容中,她喃喃几句,忽然大哭起来,“当年听说楚将军的事情,奴婢便想着能不能做些什么,但事情来的太过突然……” “无妨,今日你我便一起见证。”衡月对她笑笑。 在所有西北兵将心中,楚将军那是战无不胜的英雄,是所有西北军的天。 绿柳哭道:“若早知道,若早知道……” 若她们早知道彼此的身份,也不必一开始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怀疑;若早知道衡月就是楚家小姐,绿柳定会更加全心全意为她谋划一切! 衡月笑道:“如今也不晚,走吧。” 她现在倒是怕,去的太晚,上官征万一真就驾崩了可就麻烦了。 紫宸殿一片吵嚷。 淑妃坐在上首,以第一人的姿势居高临下的看着旁人,先将上官元和良妃处置了。 她多少也明白,事到如今,上官元已经彻底没了做太子的可能,于是目光便总也往箂箂几个皇子身上打量。 住在紫宸殿后殿的箂箂几人自是来的最早的,但到底身份在这里,他只约束着几个弟弟,并未上前。 就在此时,衡月来了。 淑妃一见到她就眯了眯眼睛,又笑起来:“昭妃妹妹来的不早。” “找了点东西,废了些时间,好在也不晚。”衡月说着,轻轻握了下康妃伸过来的手,又看看箂箂和小四小五几个,见他们都好好的才放心。 淑妃笑道:“哦?皇上都这般了,妹妹还有心情找东西,本宫也是没想到的。” “毕竟就是皇上从前给的东西,这会儿带来用上,倒是刚好。”衡月不软不硬的怼了回去。 淑妃轻蔑的笑笑。 据她所知,皇上并未留下任何立储的旨意。 如今便是衡月说出花来,她也是能一句便否决的淑妃。 一旁的诚妃微微蹙了下眉,冷声开口道:“什么皇上给的东西,难道比皇上的安危还要紧么?” “倒也不是,只是为了皇上的安危,本宫不得不将这圣旨请出来。” 衡月说着,缓缓从袖子里抽出明黄色的一个卷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份圣旨上,已经有人忍不住又去看箂箂,估计是猜想着,难道这是一份立储的圣旨? 淑妃忍不住一下子站起身来,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下,沉声道:“装模作样,拒本宫所知,皇上还未考虑好立储之事……” “姐姐在说什么啊!”衡月装作惊讶的样子打断她的话,“皇上只是身子不爽利,又不是……怎就考虑到立储的事情了?” 淑妃瞪她:“那你装模作样在干什么!” “姐姐误会了,我如今也只是怕后宫不稳,影响皇上养病,不得不出此下策罢了。” 衡月说着,慢条斯理的展开圣旨,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片刻找到文忠。 文忠很是利索的跑过来,双手接过圣旨,清清嗓子,便要开始念—— “等等!”淑妃和诚妃一起开口,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个紧要关头衡月能拿出来的定是对自身有利的东西。 那便是对她们有害。 还是淑妃说道:“都什么时候,还慢吞吞的读什么圣旨?御医呢?皇上还在里面躺着,文忠你便是这般伺候皇上的吗?” “淑妃姐姐不必着急,皇上当日将这旨意给我,便是要我在今日这般场合用出的。” 衡月气定神闲的按住文忠的肩膀,微微点头,“读吧。” 第335章 做贵妃 衡月今日表现与以往大相径庭,这般倒是让淑妃一下子不敢多言。 再加上看文忠那副狗腿子的模样,众妃心中都有一个不敢相信的猜测,但也无人开口,只纷纷交换眼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众妃心提的高高的,而随着文忠的声音,却越来越沉。 贵妃…… 贵妃! 贵德淑贤!皇上竟给了一个宫女贵妃之位! 不等圣旨读完,淑妃便霍然起身,几步走到文忠身边,伸手就要去夺圣旨! 文忠一惊,下意识避过她,淑妃不依不饶,嘴里喊道:“怎么可能!皇上怎么可能给她封贵妃,她算个什么东西!” “怎么,除了淑妃,咱们都不配做四妃呗?”康妃冷笑连连。 “她一个宫女也配——” “她生育三子,凭何不配!”康妃质问道。 淑妃茫然抬头,看看一副稳操胜券模样的衡月,再看看康妃,如梦初醒一般:“皇子……” 文忠已经趁着这机会把圣旨读完了,衡月笑着看向淑妃:“姐姐若是不信,大可将圣旨拿去一验,本宫这贵妃,是皇上早就封好的。” 淑妃唇瓣颤抖,看看衡月,再看看圣旨,又忽然回身,去看以箂箂为首的皇子们,忽然就颓下肩膀:“我怎么就忘了呢……” 被皇上拒绝为继后,她可以继续努力,争做太后啊! 怎就由着不声不响的昭妃上位了呢? 衡月不管她们,如今她是贵妃,自有统领后宫的权利。 她转身坐在刚刚淑妃坐的位置上,对着众妃微微颔首:“皇上如今生病,姐妹们也不必枯坐在此处,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皇上身子硬朗,正是壮年,便是病了,也会很快好起来,各位何必自己吓唬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呢,先抹上眼泪了?” 说道这里,衡月加重了语气,“再有那哭哭啼啼的,莫不是诅咒皇上?本宫瞧见,定要治她一个不敬之罪!” 殿内无一人吱声,而淑妃还在失魂落魄中,更无话可说。 衡月左右扫了一眼:“好了,就都先回宫中,无事不要乱跑了。” 众妃嫔起身行礼:“是,臣妾(嫔妾)告退。” 康妃是最后走的,她走之前看了眼衡月,衡月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康妃便笑了起来,干脆的离开了。 淑妃早就不见了踪影,衡月也不管她怎么想了,带着绿柳便准备去寝殿看看上官征。 若他快要死了,正好将那罪己诏签下;若还能活,那就再吃点药吧。 却不知道箂箂为什么非要跟着她进去,小少年很是担心的模样:“母妃,父皇……不会真的被大哥气死了吧?” 衡月一愣,继而也是一脸忧色:“应该不能吧……咱们去看看你父皇。” 箂箂这句话说的这么有意思,衡月觉得,他或许也已经足够长大到可以知道更多了。 进了寝殿,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龙床上的帐子都放了下来,层层叠叠,厚重的像是要将什么东西隐藏起来。 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响在里面,衡月一道道掀开床帐,走到床边,竟见上官征正睁着眼睛。 她愣了一下,继而高兴的说道:“皇上!您醒了!您没事了呀?” 第336章 后宫后宫种种,皆交由贵妃 上官征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一双眼睛看着衡月,竟仿似已经说不出话了一般。 衡月惊讶极了,文忠也一下子扑到在床边,哭喊道:“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呀皇上!” 余御医姗姗来迟,这才提着药箱小跑进来。 衡月连忙拉着箂箂往旁边让了让:“快,余御医快给皇上瞧瞧!” 所有人都在期待又关注的看着上官征的手腕,包括他自己。 余御医细诊片刻后,忽然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疯狂磕头起来:“皇上气血翻涌,心脉堵塞……臣无能,求皇上饶命,臣……无能……” 衡月踉跄一步,扶着柱子才没倒下去。 文忠更是不敢置信问道:“余御医!你这是什么意思?” “古语有云,气大伤身,皇上原本就该好好养着心情,但、但这、这次是太生气了,血气上涌,心脉、心脉不通……” 余御医又磕起头来,“臣无能!” “余御医,先别说这个,能不能让皇上先说出话来?”衡月连忙说道,又安慰上官征,“皇上别急,臣妾这便让所有御医和太医都过来,若一个治不好便杀一个,总有人能治好皇上!” 她说的真情实意,上官征眼中的抗拒和防备也减弱了一些。 恰在此时,淑妃去而复返,闯进寝殿的时候正好听到衡月这番话。 她顿了一下,尖声喊道:“皇上!你莫要相信这个妇人!她还能盼着您好?她恨不得您现在就没了,好扶持自己儿子正经上位!” “淑妃!你在胡说什么!”衡月大惊,满脸不敢置信看向淑妃,“我怎么会盼着皇上……” 她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二皇子才多大?还未长成,臣妾又能盼着什么?唯一盼着的就是皇上千秋万代,健康活着,好好护佑我们母子啊!” “臣妾在这皇宫,在这世上,唯一可立足的点,便是皇上了呀!”衡月哭道。 淑妃一时语塞,上官征却怒目朝她看过来,她连忙说道:“皇上不知,这妇人竟要做贵妃——” “淑妃娘娘,还请不要大吵大闹,皇上此时需要平和的心情。” 余御医忽然出声说道,“刚刚昭妃娘娘说的就很好,皇上只是一时病了,虽然这病不好治,但也没有生命危险!” 此言一出,衡月抚着胸口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一般,淑妃却是惊讶的瞪大眼睛:“无生命之忧?” 说话间,余御医已经将银针扎在上官征头上。 衡月惊的往前走了一步,文忠忙拦住她:“月主子莫要扰了余御医,银针刺穴是余家绝活。” “本宫只是担心……”衡月表现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皇上……呜呜……” 箂箂扶住衡月,跟着说道:“母妃放心,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定会无恙的。” 上官征看向他们的目光温情了许多,淑妃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说道:“本宫也只是担心皇上。” “淑妃姐姐那是担心皇上吗?是担心自己的以后吧!”衡月毫不留情的戳穿淑妃。 淑妃怒目瞪回来,还没说什么,那边余御医忽然拔针,然后上官征一声沙哑怒斥响起:“滚出去!” “皇上!”衡月早有准备,扑过去跪在床边,低头轻啜。 箂箂跟着跪在她身后,小脸上又有些惊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月儿如今是贵妃,是朕亲封的贵妃!”上官征呼哧呼哧喘着,还是努力把话说完,“以后,后宫种种,皆交由贵妃所管!” 第337章 立储 淑妃不敢置信的尖叫一声:“皇上!” 衡月却哭道:“皇上,臣妾不行的……臣妾不想管事,只想陪在皇上身边……” “你可以。”上官征又急急喘了两口。 没与别人说,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右半边身子几乎已经不能动了。 也就只能轻轻动一动手指,举起手都不可能…… 他心中自是难过又骇然,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却没说什么,只吩咐文忠:“请靖王,安国公,楚相,李相进来。” 这阵容,这意思! 淑妃霍然抬头,不敢置信:“皇上!” “你,滚出去。”上官征实在不想被人在耳边一惊一乍的喊着什么。 淑妃却不肯:“皇上,皇上,昭妃她心思深沉,这些年骗了皇上也骗了臣妾等,其实她才是最——” “够了!”上官征怒的左手一拍床铺,“文忠!文忠!” 余御医在一旁说道:“皇上可不能再生气了啊,淑妃娘娘不若还是先离开吧。” “淑妃姐姐,求您了,臣妾不在贵妃便也罢了,姐姐还是莫要再闹,再气着皇上了吧。”衡月哭道。 上官征重重的哼了一声,淑妃瞠目结舌:“好好好,倒是本宫不做人了。” 她身边的宫女也在劝她,文忠则是挡在淑妃和上官征之间,一抬手:“娘娘,请吧。” 淑妃重重一甩袖子,很是不愿的走了。 衡月跪在龙床前,轻轻握着上官征的手,泪盈于睫:“皇上,那臣妾也先出去了——” “留下。”上官征感觉自己说话越来越费劲,他还要留着精力和几位重臣吩咐以后,便反握住衡月的手,闭上眼睛想休息片刻。 余御医正站在床头,见状与衡月递了个眼神。 衡月轻轻眨了下眼睛,算是回应。 文忠撵走淑妃,又小跑着去请人,好在听说皇上出事,众臣都等在外面,这会儿被点了名姓,进来的也快。 一进来,见到衡月和箂箂,几人便几乎心中有了计较,一起站在上官征床前不多说话。 上官征抬手,费力的从自己床头拿出一个木盒,然后递给文忠,闭着眼睛喘着气就吐出一个字:“念。” 衡月下意识攥了下拳,心中紧张,也大约猜到这里面写的会是什么。 果不其然。 二皇子,上官玺,箂箂,被封为太子,还是如今的监国太子。 靖王,安国公和两位宰相,则被上官征委以重任,辅佐太子。 此时此刻,这样的圣旨代表什么,无人不知。 衡月把头埋在龙床的锦被中,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再等等。 她与自己说,再等等。 总不能今天箂箂刚做了太子,当晚上官征就死了吧?那也太明显了。 越是接近成功,衡月觉得自己越该稳住。 再等等,她可以的。 衡月深吸一口气,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期期艾艾喊了一声“皇上”,又握住上官征的手哭了起来。 “该高兴。”上官征如此与她说道,说完又深深叹了口气。 衡月眼泪簌簌而下,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想起上一世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日她刚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瓢泼大雨中,是他伸出手,将她带了回去,又给了她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有感情的。 可那开始,也不过是因为相似的眉眼;而那结束,也只是因为他的毫不关心。 重来一次,他宠她纵她疼她,却还是不爱她。 他只爱他自己。 这些年,衡月看的清清楚楚,谁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呢? 他心中有大盛有朝政有子嗣,唯一没有的,却是爱情。 一个合格的君王,一个失格的丈夫,一个……正常的男人。 衡月眨掉睫毛上的泪珠,反握住上官征的手,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第338章 太子之母 上官征想握衡月的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好在衡月也并不在意,举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下,眼泪便又落了下来。 大臣都出去了,还要筹备上官玺的册封典礼,屋里一时只剩下衡月和上官征。 她也不再掩饰情绪,毕竟此时,不管谁也知道上官征怕是起不来了。 没有生命危险,不代表还能如以往一般健康。 衡月拉着上官征的手,一边哭一边看他:“皇上,臣妾不行的……” “月儿,朕只相信你。”上官征这般说道。 他也知晓,或许从外家家世来看,三皇子比二皇子合适许多,但……上官征总觉得,或许自己还会好起来。 衡月和上官玺什么都没有,一个是从前大字不识、才学读书没两年的宫女,一个还是稚子,如何能撑起这偌大宫闱呢? 有没有感情另说,至少上官征相信,这般情况下,只有衡月和上官玺不会害他。 若是三皇子为储,那大约他是再也好不了了。 人都有私心,皇帝也不例外。 上官征左思右想,觉得哪怕自己真不行了,有靖王等人的扶持,上官玺应该也没问题——尤其的那个孩子,真的优秀; 若自己还可以,那教导上官玺几年,将大盛好好的交到他手中,肯定是没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便是自己起不来身,又死不掉,那大约只有衡月母子不会来害自己。 其他人的儿子若是坐上监国太子之位,只怕会马上盼着他这个皇帝死掉好让自己儿子上位,但衡月肯定不会。 上官征思量几番,觉得自己的布置毫无问题,便放心的喝完药睡了过去。 他睡着,衡月也不在这里演戏了,和余御医一起离开了大明宫。 文忠很是殷勤的送到宫门口,衡月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给他点安心。 文忠弯着腰,等衡月走远了才慢慢直起身来。 看着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色,文忠擦了擦额角的汗。 这皇宫里的天啊,怕是真的要变了。 怕引人耳目,衡月和余御医并未同路太久,照常分开。 回到未央宫后,几个宫人面带喜色的想来向衡月道喜,也都被她用眼神制止。 进了寝殿,关好门,绿柳才叹道:“原本这样的喜事,是要好好庆贺一番的。” 衡月自也是这般想法。 她的箂箂,被封为太子了,若是正常时候,岂不是应该大肆封赏一般。 可现在,她哭的眼睛红肿,连个笑模样也不敢露出。 “事情催的急,想来明日册封典礼就能完成……等上了玉牒金册,便再无转圜余地了。”衡月喃喃。 绿柳点头:“是,那便……再等一日。”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笑了一笑。 衡月从袖中掏出被她好好藏起来的罪己诏,看了半晌,叹气道:“还是没用到。” 上官征竟还没到死的时候。 她展开看了看,又放起来,思索道:“正好,还能润色一番。” 之前太过激动,言辞略激烈了些,瞧起来实在不像是帝王所书。 而上官征现在……估计再难拿起御笔,那由她来代笔再正常不过吧。 衡月沉了沉心思,重新铺纸磨墨,郑重的,按照自己对上官征的理解,一字一句,斟酌的重新写下一封新的罪己诏。 逐渐缓沉下来的心思让衡月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将纸张上的墨迹晾干后小心的叠了起来。 “主子,休息吧?”绿柳劝道。 衡月点点头。 明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必须养精蓄锐为所有的未知做准备。 意外的是,第二天箂箂的太子册封典礼竟很顺利。 虽然匆促了些,但无人阻碍,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下午时候,箂箂便已经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小衣服,被两个丞相簇拥着去了解政事去了。 衡月也换了一身贵妃的礼服,原是陪在箂箂身边的,但这会儿孩子被引去前朝,她也不好跟着。 靖王和安国公一起走了过来。 安国公已经五十多岁,早年为大盛戎马一生,年纪大了归京封了个国公。 上官征似乎很信任他,现在京城守卫也都交在安国公手中。 衡月低头行礼,那两人避开又回了半礼,上官澈先开口道:“贵妃娘娘,不知皇兄今日如何了?” “好多了,已经能坐起来用些膳食了。”衡月低眉答道。 安国公叹了口气:“臣等想去探望皇上,贵妃娘娘可要一起?” “本宫晚些再去吧。”衡月担心他们是要与上官征说些什么政事,便没跟着一起。 上官澈对着衡月点点头,与安国公一起进了大明宫,衡月则是自己回到了未央宫。 此时,她正是最应该安分守己的时候,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多一步,也不能错一步。 再忍一忍。 第339章 皇上看错了 日子无波无澜的滑了过去,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其下的波涛汹涌,便是不仔细去看,也能感受到。 康妃坐在椅子上,面上有喜色也有担忧:“都觉得我该与你一争高下,但是……哎,不管是那皇位,还是那太后之位,谁愿坐谁去坐好了。” 衡月喝着茶,没有说话。 “妹妹莫不是,还不相信我?”康妃有些着急了,“我真没那个心……” “姐姐莫要多想,我自是相信姐姐的。”衡月连忙说道,“我也与姐姐一个心思,只是想到若箂箂以后都要被困在那个位置上,就觉得心疼……” “人各有志,我们平儿是决计没有那个本事的,但我看箂箂,可以。”康妃劝道,“且看箂箂当年抢着出生做了哥哥,便该知他有这份命数。” 衡月笑起来:“这些年,怕是旁人没少在姐姐耳边说这样的胡话。” “我自不去听那些人的。”康妃坚定的说道,之后,她又有些担心的看着衡月,“我听说,太后有些蠢蠢欲动,还联合家中,想招丰王回京!” “姐姐放心,皇上专门召了靖王和安国公说话,可不只是说话的。”衡月笑道。 康妃这才放心下来,又嗔怪道:“妹妹也不早与我说,我还想着让家中去拦截一下呢。” “姐姐助我良多,只是此事,姐姐还是莫要多掺和的好。”衡月提醒道。 康妃自然明白她的好意,点头应下。 衡月倒是不怎么担心太后和丰王,丰王从前没本事从上官征手里抢走皇位,如今难道就有本事了? 倒是淑妃,最近安静的实在异常,让衡月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实在不行,便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先让箂箂登基再说吧。 衡月心中这般想着,手指握着一个纸包,打转片刻后又收了起来。 余御医说,只需要指甲盖那么一点,就足够此时正虚弱的上官征毙命了,但后续该如何,衡月还没想好。 而很快,淑妃就动了。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竟是将被打入牢中的大皇子上官元给弄了出来,然后带着大皇子,直接逼宫来了! 整个文家摆出孤注一掷的态度,当场逼着上官征写下禅位诏书,将皇位让给上官元。 已经好了一些的上官征坐在龙床上,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们要朕,将这大盛的皇位,传给这么一个不忠不孝不敬天子又蠢笨无比的东西?” “皇上这话就有些偏颇了吧。” 淑妃说着,正好瞧见衡月被人推搡着进了殿里,她笑道,“皇上怎么能知道,大皇子不是被人陷害的呢?” 衡月一愣,继而失笑:“姐姐这意思是,我按着大皇子去弄大了后妃的肚子?还是我教导他对父无孝敬之心,对君无忠诚之心?” “倒也不必说的那般难听,事情真相如何,谁又知晓呢?”淑妃说着,看向上官征。 衡月忍不住微微挑了下眉毛。 淑妃这意思是,上官征被人误导了? 哦,不,淑妃也许并不在意上官征是否会相信,她只需要在众臣面前洗清上官元的错处,将一切归结在衡月身上。 也不用管多少人会信,只要这个理由淑妃能抛出来能自圆其说,就能洗掉上官元身上的错处,就能拱卫他上位吗? 衡月冷笑连连,淑妃行动这么晚,如今箂箂太子之位都坐稳了她也行动,可见也是强弩之末,筹划的艰难的很。 大约也是上官征病倒的突然,文家完全没反应过来吧。 淑妃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她父亲不耐烦的吼道:“好了,快干正事!” 他看了眼衡月,又移开眼睛去看上官征:“皇上,我等为皇上鞍前马后,忽然皇上病倒,我等忧心的很啊。” 上官征没说话,文大人又说道:“臣觉得皇上这般英明,怎会立一个八岁小儿为太子呢?定是受此女迷惑!臣为皇上、为大盛着想,愿染上这罪孽,动手除去此女!” 被他指着的衡月面色淡淡的回望过来,并未如他所愿那般惊吓哭泣。 上官征怒道:“文泰宁!!尔敢!!” 第340章 想造反的都死了 文大人笑了一笑:“皇上放心,臣动作快的很。” 说话间,文大人一拍手,便有太监直接压着衡月要出门去。 上官征微一眯眼睛,沉声唤道:“安国公!” 门外,一群披甲侍卫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先按住衡月身边的太监,又有一队人冲进来,迅速抓住文泰宁。 淑妃一愣,还没回过神来,上官征便指着她喊道:“文忠!” 这下,被太监按住的换成了淑妃。 衡月走到上官征床边,握住他的手,开口吩咐道:“都押下去吧,莫要再惊扰了皇上。” “昭妃!你!”淑妃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自己和家族的准备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制住了! “本宫如今是皇上亲封的贵妃了,淑妃莫要记错。”衡月握着上官征的手,坐在龙床上,仿佛她所言,就是上官征的意思一般,“淑妃暂时押送回宫禁足,待皇上日后处理;其余人压至刑部,由安国公和刑部几位大人一起酌情商议。” “皇上!就任由她一个宫女坐在这里发号施令吗?她算什么东西!”淑妃尖叫道。 上官征缓慢开口:“她是朕的贵妃,是太子之母。” “皇上!!”淑妃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上官征,“皇上你被她蒙蔽了啊!她算什么东西——” 话没说完,淑妃嘴里被塞进一块破布,气是她唔唔狂叫,但无能为力。 衡月转过头,对上官征轻啜道:“可吓死臣妾了。” “朕也没想到。”上官征叹气。 这一手原本是准备防着太后和丰王的,没想到,淑妃和文家先闯了进来。 人都拉走,唯一剩下的一个上官元早就吓破了胆,“噗通”一声就跪付在了地上。 对于他,衡月不好处置了,便只垂着眼睛当做看不到。 上官征则沉沉看了他半晌,忽然问道:“你母妃如何了?” 这话问的上官元满眼疑惑,又懵然的摇摇头。 上官元轻笑一声:“你母妃为你操心甚多,如今因你被贬进冷宫,你连她近况如何都不知,反而认了旁的母亲,迫不及待便要来逼迫病重的父皇让位。” “好,养不教父之过,是朕没教好这个儿子,便让朕来解决吧。”上官征说着,拍了拍衡月的手,“你今儿也吓到了,先回去吧。” 衡月不再多问,起身行礼后立刻离开,头也不回。 没多久,衡月便听说上官元被皇上下令圈禁,永世不得外出。 因是上官征亲自下的令,上官元的所作所为也被众人所知,自然无人为其求情。 衡月听说他被关在皇宫东边一个原本用来养马的马厩中,只草草打扫了一下,便将原本风光无比的大皇子送了进去。 淑妃被上官征赐下一道白绫,当晚便失了性命,整个文家被安国公和靖王带人围堵,一家几十口都下了大狱。 造反这样的事情,要么成功,要么就是一个死。 衡月暗暗告诫自己不可操之过急,但此时,她却收到靖王上官澈的来信,约她在云晚湖一见。 这般时候,衡月自是不想去见的,但上官澈心中的称呼却吓的她险些失手打碎了茶盏。 都等不到上官澈说的那个时候,衡月带着绿柳,迫不及待便早早等在了云晚湖湖边。 “主子别担心,靖王既然愿意先与主子见见面,定不会透露给旁人的!”绿柳安慰道。 衡月也给她看了靖王的信,那信内容就一句,便是约着什么时辰让衡月在云晚湖见面,但称呼写的,却是“楚衡月”。 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这让衡月如何能不紧张! 哪怕她觉得绿柳说的是对的,上官澈既然要与她见面,估计一时不会将此事告知旁人,但他是如何知道的,又想要做什么,衡月真的担心的紧。 她双手不由自主的搅在一起,却还记得问绿柳:“皇子这个时辰应该是在诊脉、喝药吧?” “对,余御医每日这个时辰过去;太子也在四部议事,不会去寻主子。”绿柳安慰道。 衡月点点头,目光不由总是看向过来的路。 怎么还不来。 上官澈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又到底是想做什么? 为什么之前不说,却独独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若他以此事威胁,阻碍箂箂的登基又该怎么办? 衡月心中百转千回,手指探到袖中,握住专门带出来的、特意打磨尖锐的簪子,才感觉心跳稍稍放松一些。 便是杀了上官澈会有很多麻烦,但他若阻碍了自己复仇和箂箂的未来,再麻烦,他也只能死了…… 衡月打定心思,扶着绿柳去了云晚亭坐下休息。 绿柳还在低声说道:“主子放心,今日出来定无人知晓。” 衡月闭着眼睛点点头,心中计算着上官澈说好的时辰,但意外的是,她竟很快听到脚步声。 睁眼时,衡月便见上官澈已经站在云晚亭外,正对着她微微笑着。 一时,衡月不知该是什么心情,只将那簪子又往袖子里藏了藏,然后起身行礼:“见过靖王。” “这里又没有旁人,你我之间,也不必这般了吧。”上官澈含笑说道。 衡月不去看他,只低着头:“本宫不明白靖王的意思。” 第341章 想做摄政王 “月儿。”上官澈走近一步,吓的衡月连连后退:“靖王还是莫要这般称呼本宫的好。” 看她这般,上官澈脚步一顿,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好吧,竟是如此。” 他无奈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又温声开口道,“你莫要怕,我也是偶然得知你的身份……刘侍郎你可有印象?” 刘? 衡月一愣,上官澈看她不说话,以为她不知道,继续温声解释道:“与你妹妹一年选秀进宫的,有个姓刘的秀女,原本也被选上了,后来意外落井……” 衡月瞪大眼睛。 她自然记得,也自然知道! 什么意外落井!那是她重生之后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 杀了刘秀女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知道祝薰烟的身份,还借机威胁! 但是她一直没有出声,上官澈便继续说下去,“刘侍郎也是那日在大明宫见到你,才想起此事……” “原是他经办的你家案子,对你还有所印象……”上官澈说道这里,见衡月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双细白的手几乎要搅在一起,便无奈叹了口气,“别紧张,他已经无法开口了,先坐下再说。” 衡月这才想起眨眼间。 她没有再太过抗拒上官澈的接近,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胳膊坐下,又稍稍远离了一点,低着头,不再看他。 上官澈温声说道:“还好他那日先来寻了我,说起你的家世……你怎不与我说呢?” 衡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继续低着头,假装羞涩。 心中却在想着,她实在是疯了才会主动与上官澈说这个。 上官澈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当年的事情……你大约也不甚清楚,我与你好好说一说吧。” 衡月马上抬起头来。 这个,她确实极其愿意听的。 事情究竟如何,她两世加起来也没打听的太清楚,若上官澈知道的详细,那自然是最好的。 上官澈点点头,说起来:“……所以此事主要还是魏家的原因,又有皇兄的默许,才造就了如此一桩冤假错案。” “你怎知,就是冤假错案了。”衡月觉得自己问的很冷静,却不知她已经嗓音颤抖,声音也微微沙哑起来。 上官澈含笑看她:“因为我找到了当年的卷宗,其上种种,逻辑不顺前后混乱,实在不像是一桩正经叛国案。” 衡月不敢置信,随后霍然起身,唇瓣颤抖的看着上官澈。 上官澈轻声说道:“我无心大位,只……” 他目光缓缓移动,对上衡月的眼睛,“我视月儿为知己,愿为知己两肋插刀。” 他这话题转变的突然,衡月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呆呆的“啊?”了一声。 等明白其中意思后,衡月更是瞠目结舌。 上官澈这意思是,要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上?帮着她一起为家里的案子平反了? 可……为什么?就因为当年他们一起看过那昙花,便是知己了? 衡月不敢相信,只呆呆看着上官澈。 上官澈却是一笑:“自然,也不全是为了知己……皇兄这皇位坐的够久了,也可以歇歇了,我看太子聪颖非常,应是比皇兄更适合大盛之主。” 衡月微微眯了下眼睛,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做摄政王?” “也感谢月儿这些年对我母妃的照拂,若不是你,皇兄根本想不那般周全。”上官澈笑道。 衡月看着他,没等来上官澈对那句“摄政王”的否认,不由微微蹙眉。 上官澈笑意不变,只压低声音说道:“月儿莫要纠结这些,太子不过八岁,除非皇兄那身子还能坚持个七八年,否则,总归需要有人做那摄政王的。” “我不会去抢太子的东西,也愿意帮楚将军恢复名誉,月儿可以更相信我一些。”上官澈诱哄道。 衡月看着他。 她觉得,上官澈所言应该是真的。 他若想自己上位,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何须去做什么摄政王。 但此时的想法,未必是他几年后的想法。 人总是会变的,尝过权力的味道后,能有几人舍得放下呢? 衡月抬眸,和上官澈对视着。 但上官澈说的也对,除非她还能再等上七八年,否则以箂箂如今的年纪,总归需要一个摄政王的。 那便先上官澈也可以,实在不行…… 感受着袖中硬物,衡月眯了眯眼睛,也缓缓笑了起来。 不必再说更多,两人已经达成默契。 上官澈轻轻笑了起来,叹道:“便是许久不见,月儿依旧是我那知心人。” 衡月没搭理他这略显轻佻的话,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那卷宗,还要皇上立下罪己诏宣读,恢复我楚家的名誉。” “我要他们将父亲母亲的遗骸好好葬下,我要……”衡月终于,第一次这般直接的说出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最深的欲望,“我要堂堂正正恢复楚姓!” “等楚将军名誉恢复,月儿也不再是无家无世的宫女,这般出身,自能担得起皇后之位的。”上官澈竟这般说道。 皇后? 衡月一愣,轻轻摇头:“我从无那般心思。” “以前没有,以后可以有了。毕竟嫡子继位,更加名正言顺。”上官澈笑道。 衡月微微瞥他一眼,心想被逼着下了罪己诏,就上官征那小心眼,还能活几天? 箂箂已经是太子,她再做那几天的皇后做什么?岂不是节外生枝。 她再次摇头,不再说这个问题,只抬眸看向上官澈:“那你准备怎么做?” 第342章 两世的八年 两人商谈一会儿才各自散去,回到未央宫,衡月坐下后一边沉思,一边随手端起一杯冷茶便喝了。 绿柳吓一跳:“主子!这茶都冷了!” 见她回头就要训人,衡月拉住她,叹道:“她们又不知道我们不在殿中,罢了。” “冷茶静心,我也能好好想想,让我想想……” 衡月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上官澈,总觉得他定的那计划中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她不由自主的问道:“绿柳,你说……靖王真的不想做皇帝吗?” 绿柳诚实答道:“奴婢不知。” “是啊,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知呢?”衡月轻叹一声,忽又笑起来,“罢了,倒也无妨。” 实在不行,只能对不住上官澈了。 两人又悄悄见了几次面,计划议定,衡月便不再等待。 “丰王应该是不敢来了,行到半路听到文家满门抄斩的信儿,又返回了。”上官澈笑着与衡月分享最新消息。 衡月点头,既然这般,也无甚后顾之忧,她可以动手了。 这一日,衡月起的很早。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略有些模糊的女人。 她十六岁进宫,上一世在膳房蹉跎八年,遇到上官征后受宠有孕,死的时候二十五岁; 如今,仿佛一个轮回,或者一个宿命一般,她又到了二十五岁这一年。 微微颤抖的手指抚上脸颊,衡月不受控制的想起两世的种种。 是暴雨中牵住她的手,是悲伤时抱住她的怀抱,是彻夜的亲吻和热烈,是白日的冷淡和漠视。 上一世的上官征,大约只将她当成了一个替身。 但这一世。 相伴八年,生育三个孩子。 皇宠,偏爱,位份,儿子。 以及到如今,到最后的太子之位,她的未来。 上官征都给了她。 衡月不相信上官征爱自己,但……或许,大约,总会有些不同。 她已经不仅仅是祝芸容的替身了,至少近年来,上官征透过她在看别人的感觉越来越少了。 他总是在踏踏实实的看着她,对她笑,和她说话。 八年,两千多个日夜,他们几乎每日都见面。 相比较别的宫妃,衡月自然是幸运的。 铜镜中的女人竟流下两行眼泪来,衡月看着觉得好笑,便也笑了起来。 绿柳听到声音走过来查看,无言片刻后,拿起帕子轻轻帮衡月擦了擦脸。 “绿柳。”衡月还是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知是在与谁说话,“我总感觉,时间过的好慢好慢,又好快好快。” 绿柳将手放在衡月肩膀上,轻轻叹气道:“主子。” “走吧。”衡月没多装扮,毕竟皇上还在病中。 她只轻轻沾了一点胭脂,晕染唇瓣后,又在眼角淡淡涂了一点。 这次,镜中的女子终于绽出一个笑来。 起身,离开未央宫,衡月同时吩咐道:“让人看好太子和四皇子五皇子,让他们不许到未央宫和大明宫来。” “主子,靖王刚刚传来消息,安国公和他在一起。”绿柳低声说道。 衡月点头,手指探进袖中,摸到两个叠起的纸,心中渐渐坚定下来。 已经走到这一步,便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大明宫如今伺候的宫人不多,一来上官征看谁都不信任,用来用去只文忠那几人,二来眼看皇上好不起来了,有门路的早就为自己寻了下家。 而不过短短几个月,大明宫便像是被药材腌入味了,进门便能闻到一股苦涩。 衡月如今也熟悉了这种味道。 她径自往寝殿走着,自有宫人帮她掀开帘子。 一层层账幔掀开,已经有些瘦脱相的上官征正依靠着一个大引枕坐在床边,便是只一只手能动,也在拿着折子看着。 衡月走过去,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你来了。”上官征含糊的说了一句,用下巴点了点床边,示意她坐在那里。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坐下,看着上官征目不转睛盯着奏折的样子,笑道:“皇上不歇歇?” “这会儿还不累。”上官征嘴巴已经有些歪斜,说话也不太清晰了,“箂箂做的不错。” “他才八岁。”衡月笑道。 上官征总算看了她一眼:“八岁便能做到这种程度,很是不错了。” 往常这般时候,衡月应该说上一句“有皇上再教导他几年,肯定会更好”之类的话。 但这次她却没有。 她只微微笑着坐在那里,歪头看着上官征,只是那目光却像是从前的上官征一般,透过如今这个病恹恹的身体看着旁的什么。 上官征大约也察觉出些不舒服来,他微微动了动身子,不解的看衡月:“怎么了?” “皇上,你还记得从前的事情吗?”衡月忽然这般问道,“魏家,皇上还记得吗?” 说起这个,上官征就不乐意了,他皱紧眉头:“好好的提魏家做什么?” “臣妾只是想问问,魏家为了皇上登基做了那许多事情,皇上可还都记得吗?”衡月今日像是看不懂人眼色一般,还在质疑问着。 上官征不悦的将奏折往地上一扔,语含威胁:“贵妃!” “为了让皇上有足够的功绩获取先帝恩宠,获取朝臣支持,他们做了很多事情啊。” 衡月低头看上官征,她身后,只绿柳和文忠站成一排挡在门前。 上官征一眼看过去,心下便沉了几分。 他努力按捺脾气,开口问道:“贵妃说这些是何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魏家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是啊,魏皇后也早就死了。”衡月随意的叹道。 上官征不由又皱了皱眉头,衡月却笑起来。 从魏臻死后,上官征却是很少提起她。 不像是忘了,倒更像是不敢,偶尔提起后,都要怔愣半晌才能回过神来。 “朕不明白你要说什么。”上官征这般说道。 衡月看着他,忽然问道:“皇上,您此生只魏皇后一位明媒正娶的妻子,难道您真的一点不爱她吗?” “前有祝芸容,后有臣妾,甚至您还怂恿淑妃与魏皇后明争暗斗,难道这许多年,您对这唯一的妻子,真的毫无感情吗?” 衡月问着大不敬的问题,却目光清澈。 她是真的好奇。 第343章 大结局 上官征像是被激怒,整个人挣扎着要挺起身子来。 但他这般动弹片刻,只除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狼狈之外,竟没任何帮助。 衡月垂眉看着他,目光中不自觉划过一丝怜悯,但这一点点的怜悯却激怒了上官征,他含糊不清的大喊道:“滚出去!滚出去!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皇上不愿意回答也就算了,但臣妾相信,人都有心,相处日久,哪怕是一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何况是枕边人呢。” 衡月叹息般的说道。 被气坏了的上官征只以为衡月是在嘲讽他和魏臻,绿柳却是明白的看了眼衡月,又闭眼叹了口气。 衡月走过去,扶起上官征,让他舒服的靠在引枕上,然后温声问道:“皇上,您还记得西北边疆的楚家吗?” 因为离得近,衡月清楚的看到上官征瞳孔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衡月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低头看着他,片刻后,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她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握着上官征的手却不直接的用力,直到他愤怒的将她甩开,都没能止住她的笑声。 笑的太用力,衡月不得不擦擦眼泪,又帮上官征掖了下被子,然后笑着看他。 上官征呼哧带喘的瞪着衡月,此时带反应过来:“你是罪臣之女?你是……叛国余孽?!” “皇上这话说的实在有些难听了,毕竟事实如何,旁人不知,皇上还能不知道吗?”衡月含笑看着上官征,“新官上任三把火,皇上为了自己的政绩,将那火烧到楚家,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朕是天子!是天下万民之主!”上官征怒道,“朕要做什么不能!” “哦,皇上说的对。”衡月不紧不慢拿出卷宗,打开便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诚如上官澈所言,这卷宗做的实在不走心,前后矛盾不说,连原因写的乱七八糟。 上官征听的脸色几变,最后撑着身子将那卷宗夺过来往外一扔:“够了!” “那皇上是听明白了。”衡月不紧不慢的掏出罪己诏,平整的展开,放在他眼前。 上官征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纸上的笔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后更是大怒:“衡月!你竟敢这般羞辱朕!” “皇上,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话您也与大皇子说过不是吗?”衡月声音温柔极了,她也不必宫人帮忙,自己去一旁搬来了个小几,又磨了墨,将笔递给上官征。 上官征双眼通红的看着她,不肯接笔。 “皇上。”衡月却笑起来,“若皇上病重,无法写字,便按个手印再盖上玉玺也是一样的。” “楚衡月!”上官征怒吼。 衡月马上变脸,用更大的声音喊回去:“你不配喊这个名字!” “你是要忤逆朕吗?”上官征怒道。 衡月不再管他,换了朱墨,大力抓起上官征的手,直接蘸了红色,按在罪己诏上。 上官征越发暴怒,但手脚也越不听使唤,竟连一丝力气也使不上。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衡月将玉玺翻出来,盖在那罪己诏上,然后递给文忠。 那狗奴才竟还恭敬的接过罪己诏,双手捧着认真的听着衡月的话,然后便往外走去。 上官征目呲欲裂:“文忠!你要做什么!你这狗奴才,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皇上还是莫要激动吧。”衡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再没看上官征一眼,只温柔说道,“皇上没察觉,越是情绪起伏,手脚便越发无力么?” 上官征愤怒之中还未察觉,但在看到衡月又掏出一个纸包后,顿时感觉像是一瓢冰水从头上浇了下来。 他很快又想明白了衡月的话,不敢置信:“余御医也是你的人?” “皇上说什么呢,臣妾宫女出身,谁会是臣妾的人呢?臣妾能依靠的,一直都只有皇上是。”衡月笑道。 上官征却终于动起了脑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怎么能拿到卷宗?” 他很快想起:“上官澈?你们果然一直有联系!你们竟敢!” 思及此,上官征越发愤怒,唯一能动的手猛的拍向床铺:“朕真是信错了人,看错了你!衡月,楚衡月!你竟敢这般欺瞒朕,玩弄朕!” 衡月不紧不慢又亲手泡了一碗茶,耳听着外面文忠读着罪己诏的声音,垂眸笑了一笑。 上官征还在骂着他们,奸夫yi fu都出来了。 衡月却在此时打断他:“皇上还是莫要这般给自己的女人儿子扣黑锅吧。” “呸!朕真是眼瞎!”上官征怒道。 衡月笑起来:“是啊,安心辅佐你的魏家你费尽心思铲除,要造反的文家你一扶再扶;真心爱你的魏臻你弃若敝履……如今再看看这后宫,哪里还有真爱之人呢?” 上官征眼睛瞪的老大,就这么直直的看着衡月,随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衡月不避不闪,被他喷了一身血痕。 她低头看看,笑了起来:“皇上病重,臣妾实在忧心的很,还是请皇上喝下这碗药吧。” 上官征话也说不出,只喘着粗气看着她。 衡月笑道:“皇上别怕苦,这药您也不是第一次喝了。” 上官征眼睛像是要瞪出眼眶来一样,不敢置信的看着衡月。 “皇上惊讶什么呢,您吃了那么多的药,拼着掏空身子也要让妃嫔怀孕。”衡月微微歪头,笑道,“是药三分毒啊,皇上就没想过吗?” 上官征唇瓣都颤抖起来,鲜血一股股涌了出来。 衡月轻啧一声。 怎么办,看来她手中的药已经不需要了。 “皇上最近饭食用的不香,臣妾专门叮嘱,让他们将荤油提炼了用来煮粥,那般还能香一点……” 衡月叹道,“果然还是长久的水磨工夫更有用呢。” 上官征像是想起什么,颤颤巍巍抬手指衡月。 衡月看了他片刻。 这个男人,明明还不到四十,此时却又一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身上血迹斑斑,手指巍巍颤颤,眼睛外突,嘴唇却瘪了下去。 “皇上……不若还是死在臣妾手里吧。”衡月忽然笑起来,“有始有终,也是好事。” 上官征并不知道她说的始是什么,更不能了解衡月曾经历过什么。 他只能努力吐出“毒妇”两个字,然后就就被衡月轻轻捏住了下巴。 一勺勺的药汁喂进去,衡月温柔极了,笑的也好看。 甚至,还有眼泪流了下来。 上官征不明白她的心思,更体会不到她的感情,但这一刻看着这个女人,他忽然也不挣扎了。 不知是认命了,还是随便了。 已经在床上不死不活的躺了这许多天,上官征也不是没想过要一个痛快。 但他不敢。 这会儿,他却配合起衡月的动作,主动张口吞咽,却惹的衡月眼泪流的更凶。 衡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她或许是想起了父母,或许是想起了两世都惨死的祝薰烟,也或许是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最后一口药喝完,衡月将碗好好的放在小几上,然后转身,忽的扑到上官征身上抱着他痛哭起来。 上官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轻轻抬手放在衡月后背上,然后慢慢、慢慢闭上了眼睛。 绿柳适时凑了过来,然后一声尖叫,外面有侍卫跑进来,见到这般帝妃和睦的场景先是不好意思了一下,然后注意到上官征身上的血后大惊一下:“皇上!” “皇上吐血了,快去请余御医啊!”绿柳惊慌的喊道。 衡月闭上眼睛,将自己埋进熟悉的味道中。 之后的事情,像是虚假的一般,衡月有种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一切的感觉。 人声糟杂惊慌,男男女女,嗓音尖细的说着什么,喊着什么,她听不懂。 有人将她从上官征怀里拉了出来,然后衡月就茫然的站在那里,满目仓皇的看着人群。 似乎有宫人过来安慰她,说了什么,衡月听不懂,只茫然的看着对方。 只一声尖细的“皇上驾崩了!”猛然震醒了衡月,她不受控制的身子往前一扑,然后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 “母后,父皇重病无力回天,母后总要吃些东西呀。” 已经换了一身明黄龙袍的箂箂坐在床前,端着一碗粥喂给衡月。 衡月微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目光后移,和蔼的看着小四小五,还有最小的蓼蓼,最后目光落在站在不远处的高大男人身上。 上官澈和她目光相交,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他身上已经换上了代表摄政王地位的暗黄色蟒服,很是英武的站在那里,映着背后窗户落日的余晖,竟有几分上官征的模样。 衡月别开眼去。 夕阳西下,但新的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正如这宫中的争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无停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