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只想推翻封建帝制》 第1章 劝嫁 “为父在朝中也是举步维艰,如今冯太尉那边虎视眈眈,衡王非要阿临嫁过去。本也没什么,衡王年少有为,是宛城难得的才俊,可是阿临母亲坚决不同意,说要亲自安排阿临的婚事。” 刚刚穿越来的暮云慢慢睁开眼,恍惚地抬起了头,和眼前这个正在大吐苦水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暮铭升没有看出暮云的异样,只当她是被自己说的话所打动,满意地点了点头:“为父这个丞相也只是看上去风光,走到如今的位置,在朝中树敌太多,光是应付那些明枪暗箭就要耗费不少心力。这么想来,倒不如我们当初在安娄庄的日子。” 安娄庄? 暮云面上不显,努力接受着脑中关于原主的记忆。这个过程并不好受,她一边忍受着剧烈的头疼,一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点头附和暮铭升的话。 等那阵剧痛逐渐消失的时候,暮铭升已经从自己和发妻的故事聊到了他在清河县当县令的那段时光。一想到将是最后一次感受这样的痛苦,暮云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这里是第五十个世界,做完这个任务,她就可以回家了。 暮云扯了扯嘴角,暮铭升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了这位见面没多久的女儿,连忙趁热打铁地追问:“暮云,你愿意替你妹妹去这一趟吗?衡王对阿临钟情已久,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你们二人又长得如此相像,只要我们一家人守口如瓶,我想” “父亲。” 暮云打断了暮铭升的话,男人脸上虚伪的笑容也显得越来越讽刺,她没有接暮铭升的话,学着记忆中原主柔弱的样子怯懦地问道。 “父亲既然不喜欢这里的日子,不如辞了官去,我们一起回安娄庄如何?若是夫人愿意,您可以把她和阿临都带过去,那里民风淳朴,山川秀美,定能让父亲睡个好觉。” 话音刚落,暮云就看见了丞相不可置信的眼神。她扯了扯嘴角,摆出一副真诚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和丞相计划着后面的日子:“您之前的院子还留在那里,收拾收拾也能住人的。您说得对,这些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我们过日子就是图个心安,没必要太过在意。” 暮铭升顿了顿,怀疑地看了暮云一眼。暮云也不露怯,笑眼看了回去,对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暮铭升又觉得刚刚那个凌厉的眼神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暮云啊,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暮铭升挠了挠头,只当是暮云不懂事,耐心地和她解释,“父亲这么多年可得罪了不少人,圣上也对为父委以重任,此时若是离去定然会惹人怀疑。朝堂上这些勾心斗角,稍有不慎就累及全家,若有衡王的帮衬,为父或许也能睡个安稳觉。” 安稳觉暮云的眼色沉了沉。原主也确实是在暮铭升的劝说下替妹妹嫁给了衡王,他倒是有安稳觉了,原主在衡王府可是生不如死。 这话说完,暮铭升也不着急,笃定地看着若有所思的暮云。接她来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自己这个女儿最是心软好说话,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就在暮云还在思考该怎么拒绝这位偏心的丞相大人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妇人阴阳怪气的声音。 “真是温馨,父女俩久别重逢互诉衷肠,感人肺腑呐!丞相大人,您说是不是?” 看着眼看着暮云就快要答应自己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暮铭升皱着眉冲自己的夫人使着眼色,冷声道:“化东,我不是说了不许任何人进来吗?” 怒火中烧的程然琪丝毫没有注意到丞相的眼神,见他这副模样更是生气,也不顾身边的暮云,径直走上前坐在了暮铭升旁边的位置。 “把我女儿卖出去讨好衡王,给你女儿让位子,暮铭升,你做得什么好事!我这几日为了临儿的事、你的事东奔西走,你倒好还把这个人带了回来,你若是看我们母女不顺眼大可直说,我们和离就是,何必这样折腾我们母女二人。” 暮铭升又是摆手又是推搡,想先等暮云答应下来再安抚程然琪的情绪。不料程然琪却以为他是心疼暮云,猛地挣开了暮铭升的手,冲上前对着想要低头降低存在感的暮云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还有你,你少做那些春秋大梦了,我告诉你,有我程然琪一日在,你们就别想让我女儿吃亏!不是谁都会被你们母女俩这幅鬼样子蒙骗的,暮铭升你给我听好了!我呜呜!” 暮铭升心中暗道不妙,一把捂住了程然琪的嘴,也不顾人的挣扎半拖着把人往门外带,临走还不忘继续劝说暮云:“今天的话你好好想想,你母亲最近着急上火说话没分寸暮云,你拿定主意就来找我,为父定然为你安排妥当。” 说罢两人就狼狈地往屋外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暮云的面前。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暮云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散去,她关上房间门坐了回去,耐心等待着系统的任务。 这是她死后做的第五十个任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任务。 意外去世之后的暮云被迫绑定了这个奇怪的系统,穿梭在各个小说世界中刷任务。每次一进入一个世界,就会得到这个世界的剧本。不仅如此,系统还会发布一个任务,完成了任务之后就会来到下一个世界。如果完成了五十个任务,就能成功回到原来的世界生活。 暮云叹了口气,虽然有些疲惫,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见到自己的父母,一下子就有了干劲。 【绑定成功!宿主——暮云请准备】 暮云挺直了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等待着系统的扫描。也不知道这一次会是怎样的任务,不过肯定不简单就是了。 经历了前面四十九个世界,想必这个任务也一定能够完成。不管再艰难,都一定得把它做好。 暮云在心里暗暗立下决心。 没过多久,那个熟悉的机械音就如期发布了任务。 【任务编号050:请宿主在这个世界推翻封建帝制,建立社会主义社会。】 ? 暮云瞪大了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说什么?推翻什么东西?” 饶是已经身经百战的暮云,听到这个离谱的任务也忍不住出声质问。 【任务编号050:请宿主在这个世界推翻封建帝制,建立社会主义社会。】 为了防止暮云听不清,这次的语速甚至还慢了下来,这几个绝望的字句徘徊在暮云的耳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张了张嘴,想和系统理论理论,可是想了想还是停住了,努力消化这个让她有些难以接受的事实。 算了,问它也只是重复任务而已,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推翻封建帝制,建立社会主义社会暮云有些头疼,现在还是个架空的世界,一个丞相府不受重视的小姐,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拉动几百年的进程。 别说是建设社会主义了,连推翻封建帝制都难。更何况现在的处境 这就是一本古早虐文,原身暮云代替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嫁到了衡王府。衡王在察觉到眼前的人并不是朝思夜想的暮临之后十分恼怒,把人关在王府日夜折磨。 不过后来上道地把人当成了暮临的替身,两人在朝夕相处中奇迹般地生出了情愫,经历许多折磨阻挠之后,没长嘴的两人分道扬镳。在衡王的新婚夜,心灰意冷的暮云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短暂又痛苦的一生。 回忆起书中的细节,暮云感觉自己不怎么良好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面前的这个危机。 嫁肯定是不能嫁,衡王府戒备森严,衡王又心思缜密,一旦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只是该拿什么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呢?暮铭升爱女如命,肯定不会把暮临交给衡王,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以他的性格,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逼自己就范。 这位丞相大人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说话,吸着暮云生母一家人的血用尽了手段才走到现在的位置,自己若不答应他,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暮云往四周看了看,果断地做好了决定。 她打开了房间后面不是很明显的小窗,观察过四周确定不会有人之后就翻窗来到了屋外。幸好暮云只是刚来这里不久,身上的衣物也没有来得及置换,看上去并不显眼。 暮云这事还没有准信,丞相便没有声张,府中应该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暮云的存在。她低着头往屋外快步走去,路上居然也没有几人怀疑,顺利地离开了丞相府。 暮云不认识路,一直直走朝人多的地方跑去,等到她离丞相府有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还在想应该去哪里解决住宿的问题,就听见了身后杂乱的脚步声。 “小姐,您是不是和大人有什么误会!快些回去吧,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走丢了可怎么是好!小姐,小姐!” 是暮铭升身边的小厮化东的声音,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找到了,暮云心中暗道不妙,没有回头,快步往人堆里挤。 第2章 相认 “小姐,你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替大人办事,您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和大人交代。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谈,您是在不想回府我们帮您找家客栈,不要往前走了小姐!” 前面也来了一队人马,暮云认出了领头的男人——是把她带回丞相府的李管事,正板着脸站在她的前路。 后面的人也跟了上来,暮云被迫停了下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路线。 这下无路可走了。 身边的人逐渐围了过来,周围的路人看见这样的场景也有些犯怵,识趣地往边上散开。眼看着就要被人带走了,暮云灵机一动,往边上的酒楼跑去。没等守卫回过神来,暮云已经钻进了那个小门,失去了踪影。 李彬生让手底下的人围住酒楼的几个出口,自己则带着几个手下往酒楼里走去。边上的人见是丞相府里的人也不敢多嘴,只是周围聚了几个围观的路人。 暮云别无他法,跑到酒楼二楼的台子就和李彬生面对面撞上了,她警惕地往边上走,试图以此控制住和李彬生的距离。 “我不会嫁人的!人人生而平等,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父亲的财物,可以被强行买卖。婚姻自由是每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我暮云绝不会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李主管,我是不会回去的!” 暮云努力放大了声音,比起拒绝更像是求助。她一边站在边缘威胁李彬生不要靠近,一边一遍遍高声重复着自己的身份和独特的观点,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盯着看上去有些疯狂的暮云窃窃私语。 “小姐!你不要说胡话了,大人没有这个意思,你冷静一点!大人接你回来只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误会了!” 暮云的话让李彬生有些慌乱,可是又担心自己强行阻止会让她掉下去。坏了丞相的大事,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李彬生心急如焚,化东派人在下面疏散人群,不过幸好人们离得远,暮云周围也都是自己人,应该没有多少人看见她的脸,也不知道暮云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这不是胡话,我很清醒。这是我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够三言两语草率安排?我有权利选择我自己的婚姻,嫁给谁嫁不嫁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父亲凭什么替我做好决定?” 在这个世界有些惊世骇俗的言语已经吸引来了不少人,这里本就是最繁华的街道,再加上暮云闹出的动静,一时间下面停下了许多路人,甚至连在这里巡逻的官差也匆忙赶来,试图解决这场混乱。 暮云绞尽脑汁想着可以暴露自己身份的词语,用最大的声音在二楼喊着,心中暗暗祈祷能有人听明白她的求助出手相救。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动静,甚至还吸引来了官差。暮云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还是有些着急,再加上还要小心李彬生的动作,她离台子的边缘越来越近。 果不其然,一时不留神一脚就踩空了,她难以维持住身体的平衡,眼看着就要往楼下摔去。 “小姐!化东,你们” 李彬生扑了上来想把人拉住,结果暮云缩回了手,放弃维持平衡向下坠落。 二楼这个高度应该摔不死人,最多也就落个残疾,还能一绝后患断了丞相的想法。不过今天这么一闹,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把身体侧过来,避免向后着地,减小对自己的伤害。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接下来的剧痛。 结果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她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人半抱住,挂在这个人的身上。 耳边传来一声痛呼,暮云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腹部的疼痛。她赶紧松手跳了下来,担忧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 “你没事吧?” 就算是二楼这样接住一个成年女子也是够呛,面前的人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快要往下陷了一块,不过这么多人看着,他还是强作镇定地捂住了自己的肩,试图掩盖皱成一团的表情冷静地开口。 “没事,不足挂齿。我,在下先走了。” 男人身后的侍卫也匆匆忙忙地从后面赶上来,没想到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公子居然会突然冲进人群救下这位看上去不是很正常的姑娘。 莫予风拱了拱手,和松了一口气的化东点头示意之后就要离开。还没走几步,暮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莫予风,定定地看向他。 “等等!”身后的李彬生已经带着人赶来,这下彻底走不了了,想起刚才的细节,暮云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她笃定地开口,“你是不是” “不是,我不是。” 莫予风后退了一步,坚定地否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帮帮我,我是暮云。”男人的反应变相承认了他穿越者的身份,暮云传来一个求助的眼神。这人服饰华贵,一身锦衣玉带,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俗,说不定能帮她拦下这几个人。 既然同样是穿越者,肯定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根据她对这个系统的了解,只要不是刚刚开始刷任务的新手,需要做的任务或多或少都会和主角有关,和她一起不是坏事。 就看人怎么衡量了。 莫予风怔了怔,看着突然凑上前的暮云愣在了原地。其实刚刚在旁边围观的时候就知道了暮云的身份,她长得和书上描写的很像,皓齿星眸,杏眼明仁,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不过比起书里那个弱不禁风柔弱的姑娘,面前的暮云眼中平添了几分冷意,总给人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 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张脸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照理说,每个人穿越的人物是不会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他不可能见过类似的容貌。难道说她也和林凡晖是一样的状况? 难怪不顾风险到街上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寻找同类,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莫予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暮云被看得心里发毛,本以为他要答应了,没想到这人却淡定地把暮云推开。 “我们素不相识,姑娘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反正是主角,还是丞相府里的小姐,再不济就是被关上十天半个月。既然女主是穿越者那就好办了,自己的任务放一放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做完了也出不去。 莫予风不顾暮云凌厉的眼神,冲等待已久的李彬生点了点头:“诸位请便。” 暮云还想抓住莫予风再说上几句,却被身后蠢蠢欲动的李彬生拦下,一干人加上官差把她拦在了原地。莫予风冲着点头哈腰的官差摆了摆手,潇洒地离开了现场。 他是潇洒了,暮云可就难捱了。一路上生怕她又说出什么独特的话来,李彬生和化东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她一开口就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暮云叹了口气,一路上也没再有什么小动作。不过既然话已经传了出去,也算是有些收获了。等这帮浩浩荡荡的人马回到丞相府时,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了暮铭升和程然琪的耳朵里。 暮云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也清楚暮铭升不会让她出事,她有恃无恐地走进了气压低沉的大堂,暮铭升和程然琪正板着脸坐在堂前,盯着前来的暮云不说话。 李彬生在心里默默为这位刚来不久的小姐默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顿罚肯定是少不了了。再加上夫人本来就不喜欢她,将她打一顿逐出府去也不是不可能。 还没等暮铭升发话,暮云就抢先一步开口:“我是不会替她嫁给衡王的。父亲,这可是欺君之罪。我虽说长在乡下,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这点是非我还是能看清的。” 暮铭升脸色发青,用力拍着桌案大声呵斥:“我逼你嫁了吗?你答不答应也不说就跑大街上丢人现眼,女孩子家张口闭口嫁不嫁人的,还拉着莫家的人纠缠不休!说的那些,那些狂悖之言,你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你那个养母就是这么教导你的?还见过世面,你见过什么世面好大的世面!” 暮铭升被气得直哆嗦,这下可把自己的脸给丢尽了,别说是暮云了,恐怕连暮临都要受这个姐姐的牵连。程然琪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是气急,抓着桌上的水杯就要往暮云身上砸。 暮云侧身躲过,里面的水却洒了出来,泼了一脸的茶水。 “你给我跪下!” 程然琪站起来对着这个大逆不道的继女吼道。不料暮云却笑着抬头直直地看着她,出言挑衅:“我为何要跪?” 本就看暮云不顺眼,她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简直就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怒火中烧的程然琪在暮铭升的默认下对着身边的女使使了个眼神,等暮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强行摁在了地上。 “闯下如此大祸还这副模样,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随意发泄的程然琪抬起了手,暮云感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看来真是恨极了,下这么狠的手。 “父亲和夫人与其在这里指责我,不如想办法解决眼下的难题。衡王我是绝对不会嫁的,你若是真把我强行绑去,不管用尽什么手段,我都会和今天一样。你们在京城做官看重脸面,我可不在乎,我什么都敢乱来。” 前几个时辰还乖巧柔弱的暮云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一般,她眼里装满了挑衅,微笑着看着丞相夫妇二人,看上去志在必得。 暮铭升可不是任人威胁的主,他抄起了下人手边的木棍就想往暮云身上招呼,刚想打两下出出气,就听见门外高亢的声音传来。 “丞相大人平时就是这么教导子女的?可真是让琛初开眼,想必姐姐九泉之下看见自己的女儿这副模样,也会欣慰吧。” 第3章 商议 江琛初不顾门口小厮的阻拦大步往堂前走去,走近几步就看见那张和暮临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暮云的脸上湿透了,还沾着一些茶叶,左脸一片红肿,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江琛初赶紧把这个可怜的外甥女扶了起来,在门外的夫人也匆忙提着裙摆往里面跑,撞见这幅场景也忍不住开口。 “虽说阿云没有养在你们身边,可也不能这么待她,毕竟是你亲生的女儿,这么做可是过分了。” 听见江琛初的名字,暮云也明白了此人的身份,是原主在原书中只出现过几面的舅舅。 原主的生母原是宛城府尹家的女儿,江家世代簪缨势力庞大,而暮铭升当时只是一个穷秀才,也不知她的生母是迷了什么心窍,哭着闹着要嫁给他。 江父江母最疼这个女儿,闹了几次之后也就随她去了。暮铭升好不容易攀上了江家这棵大树,铆足了劲往上爬,为了升官可是用尽了手段,江家可是被这个女婿拖累了不少,还总是在后面替暮铭升收拾残局。 原主的生母去世之后,暮铭升很快就迎娶了现在这位续弦,还在夫人的要求下把年幼的原主送回了乡下,对外只说是走丢了,再也没有管过。 江琛初深知暮铭升的手段,对这些话也只是半信半疑,可是找了这么些年,还是没有这个外甥女的消息。在家中一听到暮云出现在街上的消息就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结果还是来迟了。 江琛初揉了揉暮云的脸,帮她把凌乱的发髻简单收拾好,心疼地抹去脸上的茶水。秦烟兰把暮云往后拦了拦,担心他们两人会踩到地上的碎瓷片。 江琛初认真地观察着暮云,声音也放低了下来,柔声说道:“阿云,可还有哪里受伤?不怕,舅舅这次来就是带你回家的。这虎狼窝我们不待也罢,没必要在这里受气。” 说着还朝着暮铭升夫妇俩瞪了一眼,秦烟兰拍了拍江琛初的背,暗示他不要闹得太难看。 被人撞见这样的场面也是尴尬,暮铭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解释:“琛初,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夫妇也是气急,这丫头实在太不守规矩,你既然听了街上的传闻也该知道” “我自然知道。”江琛初让秦烟兰先把人带走,转身对着二人,“你逼她嫁人,阿云走投无路才来到街上装疯卖傻。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把好好的一个孩子逼成这样!你若对我姐姐还有半分愧疚,就该善待阿云,替她找户好人家才是,现在这样算什么?” “是她先对我出言不逊,我一时气急才会这样!江琛初,谁给你的胆子,来丞相府撒野。我和铭升一直待她客客气气的,可什么都没做她就跑到街上败坏我们家的名声,现在你说,怎么收场?” 程然琪实在是看不惯暮铭升在江琛初面前的这幅窝囊样,总让她想起自己那段见不得光的时间,和那个她厌恶至极的女人。她没好气地开口,让门口的守卫拦下即将出门的暮云。 江琛初对这位嚣张跋扈的丞相夫人可没什么好印象,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找了个位子坐下,他冷哼了一声:“你们把阿云逼到这个份上,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收场?街上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你们逼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要怎么收场?” 在门口默默围观的暮云捂住嘴打了个喷嚏,默默地看着这位舅舅替自己撑腰的场景。看着丞相夫妇莫名其妙的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旁边的秦烟兰生怕暮云被冻到,赶紧招呼身边的女使,把留在车上的披风盖在了暮云的身上,一手扶着她的肩静静地看着丈夫和丞相夫妇对峙。 程然琪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暮铭升匆匆拦下。他对着程然琪摇了摇头,好声好气地同江琛初商量:“琛初,这件事应该是阿云对我们有些误会,我们也是太冲动了。你若想把她带回去就带回去吧,只是她在街上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不好处理,不如我们两家一起把这件事捂下,对外就说阿云得了疯病,胡言乱语,免得出什么大事。” 江琛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看见暮铭升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感到心里一阵烦躁,见暮铭升接受了自己把暮云带走,也不打算再做纠缠。 不管怎么说,这事终究是暮云理亏。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没想到暮铭升这么快就答应了下来。 “怎么收拾我不管,反正不能让阿云受委屈。暮铭升,这么多年我们江家给你收的烂摊子也不少吧,这件事就当是你欠我们江家的。从今以后,暮云就是我江家的女儿,同你再无瓜葛,少拿她为自己谋利” 放过了狠话,江琛初也走到了门边。门口的手下也不再阻拦,恭敬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身后的程然琪被暮铭升拽着不好发作,愤愤地看着离去的三人。 “然琪,此事就此作罢,不要再纠缠了。”暮铭升叹了口气,“别真把江琛初惹急了,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报了疯病,临儿也能少受些影响,所幸这孽障不是养在你我身边。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临儿嫁给衡王的。” 程然琪瞪了暮铭升一眼,脸色发白地往屋里走去。 丞相府那边闹得不可开交,这边的江家却是另一番光景。 在舅舅舅母的嘘寒问暖下,吃过晚饭的暮云正在江府里乱逛,努力熟悉这里的路线。在这过程中,暮云几次想要提起今天的事试探一下江琛初的态度,都被他拿话打断。 送走了热情的两位长辈,天色也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累了一天的暮云让周围的侍女离开,独自坐在临时为她准备的小院子里,复盘着今天一天的收获。 还没坐下多久,就听见周围有一些奇怪的响动。暮云静下来听了听,这声音应该是从院墙处传来的。 她没有声张,拿着小灯笼小心翼翼地往声音的来源走去。院墙很高,尽管她踮起脚尖,也还是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不过她也不着急,仰着头站在原地等待。 果然,很快就和一双幽深的眼睛对上了。 男人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墙外等着自己,一个不留神差点就要往下掉,不过很快就维持住了平衡,翻身坐到了墙上。 是白天才见过面的莫予风。 之前暮铭升说她拉着莫家的人纠缠不休,这人身边还带着侍卫,还是个有些经验的穿越者,想来应该就是原著中的那位莫予风了。 在街上同女主见面之后一见钟情,屡次纠缠闹出了不少误会,最后被人陷害死在了衡王府,女主也因为他的死被休弃离开了宛城。 “你就是莫予风吧?” 暮云眯着眼笑了笑,抬头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莫予风此时有些心虚,他也跟着笑了笑:“是是,暮小姐你真是聪慧过人,白天人多眼杂,我也不方便行动,所以” “理解理解。” 暮云对着莫予风上下打量了一番,莫予风见她对白天的事接受良好,也放松了下来:“暮小姐麻烦搭把手,有没有什么凳子桌子的给我垫一垫,第一次翻墙不是很熟练。” 暮云往后看了看,这院子以前没有怎么住过人,就算临时打扫过也还是显得空荡荡的。除了固定在原地的石桌石凳,就只有门口的那几个盆栽了。 顺着暮云的视线,莫予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能认命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往下面探,好在原身也算是身强体健,稍微用点力气也不会往下掉。 只是姿势实在有些狼狈,莫予风尴尬地笑了笑,还没开口暮云就识趣地转过了身。 刚想开口求助的莫予风也只能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往下爬。 等听到人落地的声音,暮云才施施然转过身。这院墙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打扫,这一通折腾莫予风身上都是尘土,他笑呵呵地看着暮云,看上去有些笨笨的。 莫予风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切入正题,说明自己今天的来意。 “暮小姐今天在大街上求助,应该不只是想要逃出丞相府这么简单吧?” 好吧,比看上去的聪明一点。 “叫我暮云就行,我的任务比较困难,一个人可能没办法完成,所以需要帮忙。看样子你应该做了不少任务了,一般来说做到后面的任务都和主角有关,我的身份是主角,应该也能有帮到你的地方。” 暮云给人倒好了茶水,慢条斯理地和莫予风说道,在莫予风爬墙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过了周围,这院子结构特殊,他们所在的地方位置又偏,就算有人站在院门口也看不见里面的光景,不用担心被人瞧见。 莫予风到也没有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告诉了暮云他的任务:“我的任务是杀死衡王,和女主在一起,暮小姐的呢?” 如果他说的任务都是真的,那这个人胆子确实是有些大,任务完不完成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暮云,这样一来主动权就彻底掌握在了暮云的手中,至少明面上得是这样。 暮云微妙地笑了笑,也没急着回答,让莫予风有些发慌。 “应该和我的任务没什么冲突吧?”他小心地看了暮云一眼,试探地问道。 暮云摇了摇头:“绝对没有冲突。” “那登基称帝?” 你是有什么故事吗? 也没想到莫予风会有这样的答案,想来他去的世界应该也不会少,说不定就是他自己的任务,之前的只是个幌子。暮云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说出了答案。 “我的任务是推翻封建帝制。”看着莫予风瞪大的双眼,暮云居然莫名有些欣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继续把任务说完,“还有,建设社会主义社会。” ? 莫予风觉得自己跟着林凡晖那十几年也算是对系统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长这样的见识。 看着暮云无奈的表情,他也能明白为什么暮云会急着找人了,不过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你是第五十个任务了吧?” 任务的难度会随着经历世界的数量而增加,这种奇葩任务也只能是最后一个世界,莫予风能猜到这里并不奇怪。 暮云点了点头,想听听看莫予风的想法,说不定能有什么独特的思路。 莫予风沉思了一会儿,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头定定地看向暮云。 “你能帮我找根绳子吗?” 第4章 规则 虽然看不懂莫予风想要做什么,不过暮云还是老老实实地跑去房间给人找来了一条较为宽大的衣带。 没想到莫予风接过衣带拿起来比划了一下,居然直直地往自己脖子上绕了起来。 玩这么大? 暮云赶紧扯住了他的手,制止他下一步的动作。看着暮云惊恐的眼神,莫予风只能含糊地解释自己的意图。 “等等你就知道了,等我快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你帮我松开。”说完了正想要把衣带拉紧,暮云放在衣带上的手还是丝毫未动,他只能补充道,“和你的任务有关,我自己也找人试过,不会出事的。” 将信将疑的暮云迟疑地松了松手,只见莫予风毫不犹豫的拉紧了衣带,他的脸色也随着时间的变长越来越难看起来。 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理由找别人帮他试的,这场面实在是有些奇怪。 暮云虽然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但是又害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让莫予风再经历一次,只能配合地拉着衣带,看着莫予风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紫。 莫予风也有些神志不清,见暮云还没松手,从喉咙里努力憋出几个字。 “松松手死了” 暮云赶紧把衣带松开,把让在脖子上的衣带一点点解开。看样子他说的没错,莫予风的脖子上还有一些淡淡的勒痕,应该是之前尝试时留下的印记。 莫予风这边还在喘气,稍微缓过来一点之后轻声问道:“系统,我的任务是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刚刚的衣带变得有些沙哑,问完还咳了两声,暮云见状连忙递上了水杯,让他小口喝着。 脑中没有任何答复,莫予风满意地笑了笑,把衣带递给了一脸诧异的暮云。 过了几分钟,暮云脑中的系统也成功下线,脖子被勒得青紫的暮云大口灌着水,学着莫予风的样子无声地询问着系统自己的任务。 果然,熟悉的机械音没有再次响起。 时间紧迫,莫予风没有再给暮云缓冲的时间,加快了自己的语速:“这个系统对于死亡的定义十分奇怪,经常人还没有死全就会让穿越者强行退出,这样的方式可以让我们暂时脱离系统的控制,不过时间通常是在半个时辰以内。以防万一,每次说完话都问问系统任务是什么。” 事已至此,暮云也只能照做,她点点头,等待着莫予风后面的话。 “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知道这个任务完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之前也有一个朋友和你是一样的情况,结果拼死完成了任务还是没有成功回去。” 这样的话,那位朋友的任务或许就是刚才莫予风猜的登基称帝了。只是,他是怎么判断这人有没有回去的? 虽然心存疑虑,暮云还是耐心地听他说了下去。 “所以我现在一直在寻找系统规则的突破口,这些世界是由各种各样的我们说不清楚的规则构成的,简单来说,它就好像是由代码组成的程序,既然是程序那就一定会有bug,更何况是这种连判定程序都如此模糊的世界。”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一起试探这样的程序,找到其中的突破口,把我们都带回到现实世界中去。” 简单的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和目的,莫予风停了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若有所思的暮云。 这可是他在林凡晖之后第一次和别人讲这件事,之前的世界不是遇不到这样身份明显的穿越者,就是那些穿越者都各怀鬼胎,让人难以放心。 更何况暮云现在的情况同林凡晖高度相似,还有那张熟悉的脸,也不知是在哪里见过她,只能模糊记得是个挺不错的印象。 不料被莫予风寄予厚望的暮云几乎没有犹豫,就弱弱地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要不然我们还是聊聊怎么建设社会主义社会吧。” 先不说这人的判断是真是假,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只是被类似于代码的规则构建出来的,绑定了系统的他们突破规则束缚离开的可能性还不如自己的任务完成。 听着暮云坚定的语气,莫予风叹了口气:“短时间你可能也没办法信我,这样吧,我们两种方法一起尝试。你一边去完成你的任务,一边帮我试探这个世界的规则。两种方法一起试,可能性还能大些,对你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以,可是系统的规则我去了很多世界,对这方面没有太多的了解,可能没办法给你太多的帮助。还有试探规则,这是要怎么试探?” 见暮云总算是答应了自己的邀请,两人也算是暂时结成了队伍,莫予风松了口气,开始给人讲解举例,解释应该如何试探系统的规则。 【任务编号026:请宿主杀死衡王赵回,同暮云结为伴侣】 随着脑中声音的响起,莫予风停下了自己的话,转头和暮云聊起了她的任务:“或许这样也算是好了,现在到你的任务了,你现在有什么初步的打算吗?我会全力配合你,不过我想我们俩的目标应该都是一样的,这个衡王非死不可。” 暮云愣了愣,很快反应了过来,在听到自己的任务在脑中响起之后,也紧接着回道:“我的打算是等衡王登基称帝,把那些皇子王爷除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把他杀死。只要他活着,我想任务是进行不下去的。” 时间紧迫,没工夫聊那些有的没的,两人尽可能用最简洁的语言进行交流,总算是有了些头绪。 看着拼命贴在墙边抓着瓦片想要翻墙离开的莫予风,暮云打了个哈欠,准备结束自己忙碌的一天。 “阿云,阿云” 温柔的声音好似从远方传来,轻轻落在耳边。一缕软风抚过头发,暮云站在无边的黑暗里,看着那束光静静落在身上。 “小云,今天你能不能早点下班,附近新开了一家商场,你陪妈妈看看好不好?” 听见熟悉的声音,暮云喜不自胜,她想要回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这样啊,那还是工作重要,你记得多陪陪人家。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现在坏人可多了,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让妈妈担心。” 那个声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暮云总觉得有些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发生过。 她在这里呆了太久太久,很多事情都快要记不清了。 就当她还在走神的这段时间,周围的背景一下子从暗沉的黑色变为一片猩红,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四周传来,让她难以站立。暮云坐在地上,听着身边刺耳的尖叫和怒吼,男人女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暮云开始有些头疼。 “暮律师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再回去了,那个地方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他会杀了我的,暮律师他会杀了我的!” “谁让你多管闲事,我们家务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个外人来挑唆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打女人怎么了,女人她就是得打,打了才能长教训!还敢离婚,反了她了!” “快点,快来,伤者在这里。身上多处砍伤,现在还在大出血你们都让一让,不要拥挤!” 警笛声、喇叭声、怒斥声,越来越多的声音混在一起,暮云突然有些害怕,转头往身后狂奔,却怎么走也走不出这个红色的空间。 鲜艳的红色变得越来越深,面前的空间也越来越小,看上去好像要把暮云吞没。她强忍着疼痛往中间挪,突然有奇怪的红色液体从脚下涌了上来,她来不及反应就淹没在了这一片血色中。 “妈妈!” 从梦中惊醒的暮云从床上弹了起来,对上了一个担忧的视线。 “做噩梦了?不怕了,这里很安全,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秦烟兰心疼地把暮云被汗水沾湿的刘海拨开,拿着手帕给她擦着汗。暮云还没从那个可怕的梦中走出来,心有余悸地观察着周围,轻轻喘着气。 她想起来了,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记忆。 这四十九个世界里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头,要是自己回去了,还能见到自己的父母吗? 暮云感到一阵后怕,她摇了摇头,想把自己强行从这样的想象中拉出。 “没事,一个噩梦而已。舅母您怎么来了?” 轻拍着暮云的背,秦烟兰让旁边的下人准备伺候暮云起床,一边和她说着江琛初的打算。 “今天一早你舅舅还有丞相就去请罪了,说你之前一直在乡下养病,为了少些是非就瞒了下来。现在家里实在是想着你,就接了过来,没想到居然惹出了这样的动乱。这件事是过去了,不过为了避免惹人怀疑,还是需要你装装样子。” 这也是自己应该的,暮云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具体应该怎么做,还需要我到街上” “不不不。”舅母慌乱地摆了摆手,按了按暮云蠢蠢欲动的双手,好像在担心她会突然冲出去一般,“过两天你表姐回来,府里得开个宴会,带到大家面前过过眼也就过去了。就是” 秦烟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暮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就是有几家公子小姐,平时最是嚣张跋扈,爱惹是非。你表姐因为庶出的身份也没少受他们刁难,这次恐怕要委屈你了。” 第5章 宴会 信誓旦旦地和秦烟兰保证自己绝对没有问题之后,暮云跟着秦烟兰在府里逛了几圈。 江府虽然没有丞相府那样豪华大气,却也不小,可暮云却总觉得憋闷得很。整座府邸静得可怕,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身边的秦烟兰还是那样的温柔和蔼,但暮云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偌大的江府好像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雾,轻轻压在每个人的身上,拨不开也散不去,只能慢慢适应这样的不适。 秦烟兰平日里没什么消遣,暮云又从乡下来,什么都不清楚,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让她解闷,干脆陪着她在江府里散步,顺便还盯着人给她添置衣物、整理院子,一天也就很快过去了。 既然暮云已经报了疯病,那么许多规矩也就不用守了,她难得过上了几天清闲日子,每天不是打探消息,就是在府里装疯卖傻寻找同类。 转眼就到了宴会的时间,江府里比起往常的样子多了几分人气,就连平日里木木的丫鬟小厮也都挂着笑,热情地招待着来到这里的客人。 打扮好的暮云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正痴痴地冲着负责照顾她的丫鬟傻笑,抓着她讲些关于现实世界的怪话,把丫鬟吓得一愣一愣的。 知道今日这位小姐估计得来这里疯一疯,可是也没想到江琛初居然敢把人往席上带。暮云入席这一会儿,就感受到不少好奇或是惊讶的视线。 “不说就不说,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和风打架吗?” 已经决定不再搭话的小丫鬟沉默着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敷衍着这位疯小姐。 街上还总在传这位小姐是为了逃避责罚才装疯卖傻躲进江府,之前还半信半疑,这下可是完全不信了。不说是丞相府上,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不应该能这个样子,这些有的没的,除了疯子谁能想的出来。 在边上蠢蠢欲动的冯婷婷却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想听听暮云能说出什么答案。 “因为会伤风,我们会生病的。小莲,你可不能和风打架。” 表面上是在和同席的熟人谈话,实则是想看看暮云该如何装疯的莫予风停止了谈话,无语地往暮云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是个疯丫头,江大人怎么还敢让这样的人到席上来,也不怕晦” 暮云闻声转过头,看见这张和暮临一模一样的脸,冯婷婷愣住了:“你,你你,你怎么长这样。” 小说里总少不了这样说三道四的闲人,暮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面对来人的挑衅也只是笑了笑。她抬起头学着冯婷婷的样子:“我,我我我我我就长这样。你你你,你怎么长这样?”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冯婷婷恼羞成怒,居然想要上手打人。周围的宾客虽然看不过眼,但这位毕竟是太尉府上的小姐,嚣张跋扈惯了,谁也不敢得罪。 周围那几位经常扎堆的公子小姐听见了这动静也凑了上来,一时间周围可是围了不少人。 “父亲,阿云那边”江逢发现了那边的乱象,紧张地扯了扯江琛初的袖子小声道。 “无妨,小孩子之前玩闹而已,热闹热闹也好。”江琛初朝小女儿摆了摆手,把探头探脑的冯驰拉了回来,“冯大人不用在意,婷婷是知道分寸的。” 既然这家大人不说什么,担心女儿把事情闹过头的冯驰也放下了心,不再去关注那群人,转头又和江琛初喝起了酒。 冯驰这边一团和气,冯婷婷这边却不好过。 冯婷婷的手还没有落下来,就被人牢牢抓住,原本还在装疯卖傻的暮云一改往前的痴傻样,冷笑着看向冯婷婷。 那张熟悉的脸上闪过这样的厉色,冯婷婷缩了缩脖子,莫名想起之前被暮临教训的时候。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她可不能怯场,虚张声势地甩开了暮云的手。 “你做什么?一个疯子也敢在这里撒野,你们家还有没有人教!” “冯姑娘,你没事吧?这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手上干不干净,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清理一下,再来和她算这笔账。” “这个疯子可是从乡下来的,说不好天天在下面做农活呢,力气这么大没轻没重的,可别把冯姑娘弄伤了。”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在旁边讨好冯婷婷,有的则和同伴嘲笑暮云的作派,旁边的小丫鬟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暮云被围在这群人中间,看上去有些孤立无援。 莫予风早就被赶来看热闹的人群挤了出来,家里的小厮趁机找到了他,按着莫将军的吩咐就把人往长辈席上带。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暮云要和之前的江逢一样忍下这些话的时候,她居然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往冯婷婷的方向抬起了手。 谁也没想到暮云会有这样的动作,周围几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着后文,没等她们俩作出反应,后面的声音就打破了这里紧张的氛围。 “衡王殿下,衡王殿下,这边实在是吵闹,要是惊扰了您可就不好了。不如我们先去前厅看看?几位大人都在那呢,这里都是些小辈吵吵闹闹的这您去那边” 暮云听的出来,是江琛初身边小厮的声音。她收回了手,冷冷地看着人来的方向。 见衡王直直地朝这里走来,周围看热闹的公子小姐们也慢慢往边上散开,几位远处的长辈也停止了交谈,纷纷往这边走去。 照理说这样的宴会衡王是不应该过来的,可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衡王派人找江琛初要了一张请帖,江琛初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就来到这里。 冯婷婷怔了怔,也收起了之前那副嚣张的表情,跟着几人规矩地行了个礼。暮云还是呆呆地站在旁边,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衡王。 “衡王殿下,我们小姐她” 赵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皱着眉警告地望了来人。小厮及时地闭上了嘴,求助般盯着暮云,希望她不要做什么失礼的事冒犯这位阴晴不定的衡王殿下。 衡王看上去就是冲着暮云来的,他径直走到了暮云跟前,盯着这张脸一言不发,暮云倒也不害怕,大胆地望了回去。 江琛初担忧地站起身来往这边赶,生怕惹下什么大麻烦。 “衡王殿下。”暮云用肯定的语气回答着这人毫不遮掩的目光,说着说着突然又傻笑起来,就在这众目睽睽下,暮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丝毫顾忌。 愤怒、悲戚和恨意在这一刻交织,属于原主的情绪好像火焰一般在此刻被点燃。 暮云在这之前也有体会过原身残留的感情,却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情绪。她用夸张的笑掩盖着自己的异样,她扶着桌子弯下腰,想要避开衡王的视线,脑中的记忆不知怎么回事乱成了一团,让她有些头疼。 赵回看上去并不在意暮云的冒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暮临见到他的时候总不爱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表情还有些稀奇,玩味的眼神在暮云身上停留。 “衡王殿下,暮云得了疯病,行为不当,还请您不要介意。”江琛初走上前挡在了暮云身前,笑着冲赵回行了个礼,“席面在这边,没料到您这么早就到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烟兰,先带阿云下去休息,怎么把她也带了上来,真是乱来。” 战战兢兢的秦烟兰赶紧拨开人群拉着暮云的手就要往院子里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暮云借着秦烟兰的搀扶也跟了上去,还没走多远,不服气的冯婷婷又开始出言挑衅。 “真疯假疯还不知道呢连衡王殿下都敢取笑,真是胆大妄为不知礼数。别说是这个宴会了,就连江府也不应该来,真是晦气。” 她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四周的人听清,暮云没有回头,反而还抓住了秦烟兰的手,示意她不要多做理会。 江琛初本想借暮云的疯病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成体统的臭丫头,却也没有想到赵回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虽是不满,却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多说什么。 冯驰可没有旁人那般小心,他轻轻拍了拍冯婷婷,开始转移话题:“婷婷,你胡说八道什么衡王殿下,我家姑娘年幼不懂事,还请见谅。真是赶巧,我和江大人方才还在聊您当日游园会时所说的” 赵回看上去没有听见冯婷婷的话一般,远远地看着暮云的背影,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不相信那些真真假假的情报,这一眼已经足够他做好决定。 等那人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赵回才回过神,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刚刚出言不逊的冯婷婷。 “既然这么晦气,看来你也没必要久留,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他没再理会冯驰几人慌乱的解释,自顾自地往前厅走去。 第6章 牢笼 这场宴会因为衡王的到来显得格外的漫长,因为冯婷婷的离开,余下的众人都谨小慎微,生怕自己也不小心冒犯了他。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暮云才从院子里被放了出来。她吃完了秦烟兰专门为她留的饭菜,乘着月光打算一路慢慢逛回去,就当是消消食。 “这么多年,我真的受够了。” 快走到庭院的时候,暮云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她赶紧压低了步子,小心地凑到了边上。 是秦烟兰和江琛初。 偷听别人谈话不是什么好行为,不过暮云身上还带着任务,穿越了这么多世界也已经养成了这种收集信息的习惯,她早已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安静地等待着江琛初的反应。 “烟兰,他都放下了,你还放不下吗?这些年我对你对孩子们都是问心无愧,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们好像在争吵,可是两人的语气都是那样的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小事一般,没有任何起伏。 “你哪里都好,你真的很好。是我耽误了你。” 秦烟兰抬头无奈地看向丈夫,这样的对话在他们之间已经发生过无数回,明明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要这样反反复复地去问。 江琛初叹了口气:“烟兰,放下吧。” “是你还没有放下。” 秦烟兰不想多说,这种话题再讨论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扰,宴会还有许多事需要收尾,江逢那边也有许多杂事要安排,她不想把这些精力耗费在不能改变的事情上。 看见秦烟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暮云赶紧躲进了草丛里,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幸好天色已晚,不太容易被发现。 暮云正一个劲地往角落里埋,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她屏气凝神地等待着秦烟兰的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听着身边像是安静了,暮云还以为没人发现她的存在,慢吞吞地往外挪。 “可是换过衣裳了?这草丛多脏,待会儿可别就这么回去。” 无奈的女声在头顶响起,暮云定在了原地。随后只能灰溜溜地站起来,冲着秦烟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舅母,我是不小心路过的,然后就” “你呀” 秦烟兰上前帮着暮云打了打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她凌乱的头发。她注视着这张乖巧无辜的脸,叹了口气:“今天的话可不要和外面的人说,知不知道?” 暮云点了点头,耷拉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来这里之前早就已经打发走了这周边的下人,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所以他们两人才敢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聊这些陈年往事,只是没料到还有个出来闲逛的暮云。 “今日好歹是你在这,若是你表姐,恐怕又得一番解释。”秦烟兰的话好像是在感慨,又好像是告诫,“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管你听到了什么,想来也不会多问。舅母是很放心你的。” 暮云又点点脑袋,真诚地看着秦烟兰,明亮清澈的双眼像极了那位已经故去的长姐,让她有些心软。 其实秦烟兰心里清楚,这孩子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乖顺无害,不管怎么伪装,她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冷意,散漫肆意,好像没有什么是她可在意的。 暮云被秦烟兰打量了许久,她倒也不慌乱,眼观鼻鼻观心,气定神闲地站在那边。 过了许久,拿定了主意的秦烟兰还是有些不放心,把人往暮云的院子里带。暮云看似不经意地往墙边瞥了一眼,秦烟兰则往四周看了看,小心地关上了院门。 “这些话本不该我说,琛初也不在乎这些。但我知道,你当初大街上闹这么一遭,是因为丞相想让你代替暮临嫁给衡王,对不对?” 不等暮云回答,秦烟兰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看见你那张脸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同父异母的姐妹也能长得一模一样。偏偏你娘还和她有这样的过往,亏得把你接了回来,不然你在那里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是舅父舅母仁慈,救了暮云,这份恩德暮云不会忘记。” “我们救你,是因为对长姐有愧,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私心,不用你还。”秦烟兰拉着暮云的手让她坐下,“倒是你,你今后的路可想明白了?” 想是想明白了,就是思想有些前卫,也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秦烟兰能为她想到这里,暮云已是十分感激。 “今天的宴会想必你也能看清了,现在在外面你的名声实在是不太好。你不想替嫁可以拖延时间,可以找你舅舅,跑到大街上说那些狂悖之言,这实在是唉,事已至此,你总不能在江府当一辈子的疯姑娘吧,女孩子家总是要出嫁的。” 暮云犹豫了片刻,刚想反驳秦烟兰的话,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这种思想早就已经根深蒂固,她说那些道理除了让秦烟兰担心以外没有太大的作用,一味的说教也只会适得其反。 看着暮云欲言又止的样子,秦烟兰温柔地笑了笑,也停下了自己的话,示意暮云说出自己的想法。 “舅母,您当时嫁给舅舅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秦烟兰变了变脸色,她没想到暮云居然会提到那段过往。她还想劝劝暮云,可是想着想着又愣在了原地,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境遇来。 “傻孩子,我不这么想,怎么还会嫁给你舅舅。你在乡下只身一人,很多事情也就不用有太多的顾虑。可来了这里,家族名声、亲眷手足,这些怎么能不考虑。” 秦烟兰抬起头看向小院里的天空,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轮明月在天上高高悬挂,惨白的月光打进用矮墙围起的小院,显得有些荒凉。 比起那一天,更像千千万万个无眠的夜晚。 这里的墙实在是太高太高了,高得遮住了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女,也掩下了那个下午无法说清的痴心妄想。就像是一座牢笼,把这么多年的回忆封锁,只留下了一个惶惶度日的空壳。 “您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不是吗?”暮云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戳破了许多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压抑的府邸,沉闷的生活,纠结的丈夫,看似循规蹈矩、温柔和善的秦烟兰,面对着这样的一生,又会是怎样的感情。 “不喜欢能怎么样?和你舅舅和离?还是离开这里,颠沛流离一辈子?”秦烟兰苦笑道,“早就回不去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让人听着有些伤心。 “不说这个了阿云,你真的想好了吗?舅舅舅母愿意养你一辈子,但是这一辈子你就只能以一个疯子的身份呆在这里,遭受人们的非议、欺凌。你若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尽管和我们说,我和你舅舅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把你带出去,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不知不觉,居然和暮云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秦烟兰自觉失态,赶紧说回原来的话题。她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边上的碎发,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暮云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见秦烟兰不愿重提往事也不勉强。她真诚地望着秦烟兰,诚心诚意地说着自己心底的想法。 “舅母,我现在和你说这些话,你或许不认可。但是我觉得,女孩子家不是一定要出嫁的。我若是有一天嫁人,一定是因为我想嫁,而不是因为我应该嫁。这座牢笼关了太多人,想来也不差我暮云一个。往后的路我会想好,或许不完美,但一定是我喜欢的。” “舅母,希望您也能过上您喜欢的生活,走你想走的那条路。” 暮云圆圆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秦烟兰又莫名想起了自己去劝江云初的那一天,也是那样的一双眼睛,江云初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要嫁给那个男人,不管会遇到什么样的阻碍和风险。 都是犟种。 秦烟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摸了摸暮云的脑袋,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就听见墙角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影纵身翻上了矮墙,暮云还来不及阻止,就听见男人得意的声音。 “我这次特地带了工具,很快就上来了。我相信假以时日” 莫予风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惊呆了的秦烟兰愣在了原地,没想到白天那位气度不凡风度翩翩的青年居然以一个这么不得体的方式出现在了外甥女的院子里。 而且听语气甚至好像还不是初犯。 暮云扶了扶额,无力面对眼前的场景。莫予风倒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恢复了原来的那副做派,冲着秦烟兰拱了拱手。 “认错地方了,告辞。” 第7章 许愿 莫予风倒是走得快,留下不知所措的暮云和舅母面面相觑。暮云好说歹说,才让秦烟兰勉强相信她和莫予风之间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关系。 等到将信将疑的秦烟兰离开了小院,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暮云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往自己的卧室挪。 结果还没走两步,又听见了墙边的怪声。反应过来的暮云叹了口气,走到墙边敲了敲:“进来吧,人都走了。更深露重的,外面风大别感冒了。” 矮墙上果然探出一个脑袋,莫予风尴尬地冲暮云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心虚。 暮云把准备好的水缸往莫予风的方向移了移,踩着水缸又借着身上的绳子,莫予风很轻松地就站在了地上。 “抱歉啊,我没想到这么晚了你这边还有人,离太远了没听见你们说话,给你添麻烦了。”莫予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暮云的脸色,幸亏这次撞见的只是秦烟兰,要是是些不可靠的外人可就闯祸了。 暮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直接切入正题:“没事就行,你这次来是做什么?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见暮云并不在意自己的冒失,莫予风赶紧把自己今日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哦对,我就是想和你说,暮临不会嫁给衡王了。暮铭升不知道和衡王达成了什么协议换了个条件,衡王帮他做了不少事。暮临现在已经和另外一户人家定了亲,差不多明年就能成亲。” 暮云愣了愣,没想到暮铭升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安排好一切,衡王也就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暮临。不过仔细算算,这段时间同原书中暮临出嫁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 这本来和她没什么关系,可是今天又让衡王看见了自己同暮临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再加上他不同寻常的反应,说不好又会用什么手段把自己带回府上,继续原书中的剧情。 想了想这之后暮云的遭遇,饶是任务经验丰富的暮云也打了个寒颤。 “我总觉得今天那个衡王很奇怪,看样子好像是冲着你来的。”莫予风的话在耳边响起,把走神的暮云拉了回来,“不管是你的脸还是你的疯病,我想都不是什么好事。你这几天还是多小心些,有事就去将军府找我。” “我这边出不了大事,你放心好了。还有别的事吗” 本来就和秦烟兰聊得晚,再这么聊下去怕是天都要凉了。暮云打了个哈欠,困意席卷而来。她留了个心眼,没有和莫予风全盘托出。 没什么人是绝对可靠的,何况只是一个才见过三面的人。他真实的任务是什么样也未可知,说不好自己才是他真正要针对的对象。 见暮云也有些困了,莫予风抬头看了看天色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暮云看一看自己在外面蹲了一晚上做出的小东西。 莫予风朝暮云伸出手,手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千纸鹤,是用宣纸叠成的,白色的纸上还有些墨痕,看上去像是从什么纸上撕下来的。 暮云疑惑地看了莫予风一眼,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你要不要许个愿?我妹妹就喜欢折千纸鹤许愿,家里攒了好几个罐子,听说很灵的。”莫予风憋了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话,听得暮云莫名其妙。 本想直接拒绝这种无聊的请求,也不想费力气去猜莫予风神奇的脑回路,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虽然并不相信这些,但是暮云双手合拢闭上了眼睛,诚心诚意地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许好了?现在请看”莫予风转过身去,不知道对千纸鹤做了什么,手中的千纸鹤居然动了动,慢吞吞地往天上飞去。 只是并不是依靠旁边的两个带着墨点的小翅膀,而是飞速旋转的脑袋。 感觉千纸鹤的脑袋都快要转出了残影,暮云揉了揉眼睛,吃惊地看着它缓慢飞翔,直到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这也是那什么算法之一,所以你一定要对我有信心,这个世界的那什么并不严谨,很好利用的。你要是想看我下次可以带你去那什么那边,那里有好几只这样的鸟,一起飞的时候还挺吓人。” 莫予风莫名兴奋,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暮云,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原来的困意早已被这只滑稽的小鸟飞散,暮云见他这幅模样,也只能继续往下聊。问题朝着莫予风预设的方向走去:“这不至于,谢谢你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了,你对这个这么熟悉,是学编程这种的吗?” “对对,我是程序员,这个世界就是” 眼看着这人就要说漏嘴,暮云大声地咳了咳,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提醒他谨言慎行。 “不好意思疏忽了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我是加班的时候睡了一觉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猝死,你是怎么过来的?” 不敢确定莫予风的意图,吃过亏的暮云也不敢再如实相告。她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缓慢地吐出自己的答案。 “我之前,当老师的。和你差不多,也是加班的时候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莫予风怔了怔,停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看上去也有些不自在,干笑了两声就匆匆告辞:“这样啊,那还挺好的。今天也不早了,我就先离开了。你放心吧,你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 说罢就顺着水缸爬上了墙,抓着绑好的绳子就一点一点往外挪。 知道莫予风彻底消失在了眼前,院子里也恢复了平静,困意全无的暮云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上去并没有回去睡觉的打算。 天色有些发亮,昏暗的小院里已经能看见微弱的光,放在石桌上的小灯也早已熄灭。暮云抬头看向天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闭上了眼。 系统也好,千纸鹤也好,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的规则也好,不管是这个世界哪个世界的神明都好,无论我能不能回去,都请保佑我的父母平安康健,幸福快乐地度过晚年。 还有,忘记他们的女儿,过好自己的生活。 拜托了 无助的少女站在原地默默祈祷,她早就过了一想到父母就掉眼泪的时候,也从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是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却还是在此刻爆发出来。 迷茫的前路,不敢相信的同伴,黑暗的未来和糟糕的现状,她真的能回得去吗? 直到清晨的日光洒在她的身上,前来打扫的侍女小心地推开院门,呆坐在院子里的暮云打了个喷嚏,对上一双担忧的双眼。 “小姐,您刚醒吗?” 不愿意多说,暮云点了点头:“凌晨的时候醒的,坐了一会儿又有些困了。我先去补觉了,你不用管我,早饭也不必准备了,多谢。” 侍女惶恐地行了个礼,看上去还是没有适应暮云说话的方式。暮云没再说什么,刚想转身,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完没完。 一晚上没睡此时有些头疼,暮云有些烦躁,但也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着来人,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小姐,小姐你快点去看看!我们大人和大公子吵起来了,在祠堂说要动家法打死大公子呢!夫人和姑娘劝了半天都不中用,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是秦烟兰身边的人。 一听是这样的急事,暮云也不好拖延。她把身后丫鬟为她准备的披风披上,简单道了声谢就匆忙往祠堂的方向赶去,也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能够让江琛初发这么大的火。 人还没到祠堂,远远地就能听见江琛初的怒斥声,偶尔还传来几声抽泣。暮云皱了皱眉,加快了步伐。 “既已定了亲你还在这边纠缠不休,说出去成什么体统?看来这几年我是把你惯坏了,纵得你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今日下了早朝姓吴的那家人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好好管教子女,你让我这张脸往哪里放?” 暮云打开门,就看见不认识的男人跪在那里,旁边的江琛初手上拿着棍子,只见过几面的表姐江逢死死拉住江琛初的手,满脸的泪水。 秦烟兰却站在一边,意外的面无表情。 看见暮云走了进来,江琛初倒也没说什么,江逢哀求般看了眼暮云,期待她能说些什么,免下兄长这顿罚。 这几棍子下来可不是开玩笑,小时候江末当着许多人的面打碎了一个御赐的花瓶,江琛初也是把人拖到祠堂一顿打,打得人连着好几个月都走不动路。 “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凡事都有变数。更何况我只不过是送几封书信罢了,哪里没有分寸?明明是那家人得寸进尺,父亲怎么都堆到我身上?” 江琛初听完又是一阵气急,真是家门不幸,这一个两个犟种全让他碰见了。长姐是这样,自己的夫人是这样,就连儿子也是这样。 “几封书信?书信?你那是书信吗?男未婚女待嫁,你做这样的事你眼里还有没有纲常伦理?你这么乱来,家里的人早晚要被你连累!你给我对着这牌位起誓,从今以后不许与她有半点往来,再也不许见面!” “凭什么?我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明明就是你们三家大人为了什么狗屁谋划乱安排的亲事。她一个女子,豁出名声性命不要也愿意同我一起,我岂能辜负她!你今日把我逐出家门也好,把我打死在这里也罢,你们休想把我们分开!” 江末直直地跪在地上,愣是不回头看江琛初一眼,坚定地述说着自己的决心,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好好好,你们情比金坚,我倒成棒打鸳鸯的恶人了?江逢,你给我放开,你看我今天能不能打死这个孽障。” 江琛初都要被这个儿子气笑了,他警告地看了江逢一眼,不再理会小女儿的哭求,扯开了她的手。 面前丈夫的身影同多年前回忆里的父亲渐渐重合,站在边上秦烟兰有些恍惚,没想到这样的事居然还能再次发生在自己面前。 暮云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听见一直恍如置身事外的舅母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扣住江琛初握着棍子的手。 “我去找吴家人商议退亲的事。” 第8章 出逃 “你疯了吗?” 江琛初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烟兰,想不通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早就说好了的婚事,我们家过去横插一脚算怎么回事。他一个人胡闹也就算了,你这个当母亲的怎么也跟着发疯?父母帮着儿子去抢婚,哪有这种事?” 秦烟兰平静地看着江琛初愤怒又震惊的脸,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她抓着江琛初的手往下拽,想要抽出他手里的棍子。江琛初抢先一步甩开了她的手,把棍子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暮云则拉起瘫坐在地上的江逢,给她递上了手帕。 “他现在就是一时上头,觉得这样好玩罢了。那邵静呈不就是这样,现在不还是娶妻生子阖家美满。秦烟兰,你能不能醒一醒,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江琛初气红了脸,恨恨地盯着无动于衷的秦烟兰,又是无奈又是痛心。江逢也停止了抽泣,迷茫地望着正在争吵的父母,总觉得他们说的并不只是江末的事。 江末的事本来就不光彩,祠堂外面只有几个亲信守着,不许任何人出入。江琛初也没了顾忌,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恨与委屈。 “他和一个定了亲的姑娘有了私情,还成天往梁家跑,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怎么议论我们家,议论江末的吗?当年的事早就已经过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念着他,因为一个男人你” “够了。” 秦烟兰皱了皱眉,也动了怒:“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和他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非要在这里,在孩子们面前纠缠不休,你这样就好看吗?” “议论就议论,他们爱说闲话就让他们说,能不能不要再想你那些名声清誉了!让儿子搭上一辈子去堵别人的嘴,这又是什么好事吗?” “你既然这么想,那你当年怎么还要嫁给我。你和邵静呈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你怎么不嫁给他,如今十几二十年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你” 祠堂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江琛初的声音也随着秦烟兰的动作戛然而止。暮云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就连江末也迅速地站了起来,拉住气得发抖的秦烟兰。江逢拦在了父亲面前,生怕他会有什么动作。 清脆的巴掌声在祠堂响起,江琛初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转过头震惊地望着平日里柔声细语的妻子,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难堪。 “父亲,父亲!这是有误会的,这一定是有误会的!”江逢哭得眼睛都红了,死死扯住江琛初,甚至因为情绪激动破了音,“哥哥的事,母亲的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聊好不好。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肯定有误会的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我们慢慢想” 江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面是站也站不住了,靠着江琛初才勉强支撑。暮云看不下去,连忙走上前搀扶着表姐,江末也一脸担忧地望着妹妹。 祠堂里静得可怕,江琛初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家人觉得有些无力。沉默了良久,他转身离开了祠堂,用力砸上的门发出巨响,江逢抖了抖,捂着嘴又开始小声抽泣。 江末抱着瘫坐在地上喘气的秦烟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日还其乐融融团聚的一家被这场闹剧打乱,秦烟兰也慢慢缓了过来,一双手却还紧紧抓着江末的衣袖。 “你下定决心了吗?不管遭受什么样的非议,你都非她不娶?” 秦烟兰听到自己在问。 “母亲,儿子不孝。”江末深深地望着秦烟兰,“非议也好,怎样都好,我都得娶她。” 儿子的面容在秦烟兰的眼里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还没来得及伸出手,耳边就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父亲的怒斥,母亲的怨恨,姊妹的嘲讽各种各样的恶意扑面而来,秦烟兰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团黑烟压倒。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 黑暗中,她好像又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非你不娶。明日我就动身,等我回来一定去找你父母提亲,你可千万要等着我。” 算了,算了 在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秦烟兰绝望地想着。 “母亲,母亲!” 江末和江逢扑上前抓住秦烟兰,暮云也急冲冲打开门往外跑,想寻求他人的帮助,一时间又乱做了一团。 等到秦烟兰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只有暮云守在她的床边。 暮云见秦烟兰醒了,赶紧把人扶了起来,没等秦烟兰问,就把大致的情况告诉了她。 “您晕过去之后,舅舅就回来了,结果又和表哥吵了一架。大夫说您是因为气血逆乱导致的昏厥,想必是因为这几日有些操劳,刚刚情绪又比较激动,没有什么大碍。表姐拉走了表哥,舅舅又有公务来找,所以就留下我来照顾您。” 秦烟兰接过暮云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她望着在一边忙碌的暮云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末儿的事我得帮他,我明日就去找吴家的人,你让他别乱来。” 暮云点了点头,让一边的侍女去告诉那几人秦烟兰苏醒的消息之后就关上了门,来到了秦烟兰的床边,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看着被暮云叫出去的侍女们,秦烟兰总觉得暮云已经知道了自己后面的打算。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 “你那天问我的事,你有什么办法吗?” “您希望是什么样的办法呢?”出乎意料的是,暮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是离开,还是留下来继续经营这段失败的婚姻,还是怎么样?您心里做好打算了吗?” 秦烟兰愣了愣,没有料到暮云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她沉默了很久,还是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答复。不管离开还是留下,她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或是同至亲分离,或是浑浑噩噩地度过这一生,让人难以取舍。 “如果您要离开,我帮您想办法。表哥表姐不是那种死板的人,往后未必见不到面。只是舅母您家里可能就不太方便回去了。” 见秦烟兰不说话,暮云补充道:“如果您不想离开,想改变现状,这恐怕更多的还是得看您自己。您要是无聊,我可以陪您聊天散心,长辈的事情我不方便了解,但我想肯定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过去的。” “至于别的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看着侃侃而谈的暮云,秦烟兰心底里的怀疑也越来越深。 “为什么要帮我?”感受到暮云错愕的眼神,秦烟兰轻声问道,“我只是你的舅母,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面。你帮我的话要是得罪了你舅舅,你往后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好过的。你不帮我,我还是会对你很好。为什么要为了我犯这个险?” 为什么呢? 暮云怔了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回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她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因为我也过过这样的日子吧。” 在不知道第几个任务世界里,同样被关在这样幽深的宅子里,因为任务的需要不能外出,不能和外人有交集,还要每天守着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她就好像一个被人精心侍弄的木偶,那三年过得浑浑噩噩,度日如年。 她明白秦烟兰和她的情况不一样,一个是因为和所爱之人分离,一个却是因为失去可贵的自由,不过不管是什么,她都想伸出手够一够,帮一帮。 不管能不能回去,都当做是最后一件善事吧反正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等待。 想起记忆里那个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暮云自己说服自己。 察觉到秦烟兰疑问的眼神,暮云故作轻松地冲她笑着说道:“我怎样都会好过的,舅母您对我很好,就当是报答您和舅舅的恩情吧您这样,舅舅心里也不好过,也算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暮云身上有很多秘密,她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也让人捉摸不透,可是她总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让人想去依靠她、信任她。 秦烟兰没有追问,而是颤抖着手摸了摸暮云的脑袋,因为刚刚醒来,她的手还有些脱力,总感觉使不上劲。 “阿云,我不想留在这里了,你帮我离开吧。” 已经是中午了,阳光洒进秦烟兰的卧室,照在她悉心照顾的盆栽上。那颗翠绿的小草因为微风的吹拂轻轻摇晃,她抬头看向窗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轻松过。 见秦烟兰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暮云也嘴角微扬,她笑着点了点头,把差不多要凉了的药端了上来。 这边的暮云进展顺利,另一边的莫予风却是累得不轻。此刻的他正坐在家里为他准备的马车上,生无可恋的看着手里的地图。 眼看着就要达到最后一个画红圈的地点了,莫予风抓起手边的剑,清了清嗓子。 “小呆,在这里停下吧这是最后一趟了,打起精神,小心别又睡了过去。荒山野岭的,谨慎点挺好。”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莫予风已经扬长而去。一路上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看上去心情不错。 留下的埭橕看着他的背影,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第9章 露馅 “什么?你要帮秦烟兰逃跑?” 暮云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莫予风赶紧闭上了嘴,小心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差不多,不过不是逃走,是有合理理由的离开。” 莫予风打量着暮云,她看上去很冷静,和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不像是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艰难地憋出一句话。 “那那你要怎么做?” 早就已经做好打算的暮云摊开了桌上的白纸,比划着上边的文字开始给莫予风讲解自己的计划。 “我现在主要是有两个思路,一个是假死,用全新的身份生活下去。这个方法的好处就是如果成功的话后面会很顺利,算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吧。坏处就是操作起来不简单,就算瞒过了大夫,举行各种仪式时也很难瞒过去,若是有什么万一,露馅事小,真死了可就完了。” “第二个就是名正言顺地以秦烟兰自己的身份离开江府。目前来看,最为合适的理由恐怕就是养病了。这事不难,买通几个大夫就行,但是坏处就是不可能永远呆在那里,后面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时间久了流言蜚语也就多了。” 暮云在纸上画着各种奇怪的符号整理自己的思路,有些地方为了防止被人看出还特地标上了英文,莫予风觉得有趣,低下头一一辨认着这些字迹。 莫予风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一时间连暮云的话也没听进去,直到旁边的声音彻底消失,莫予风才注意到院子里不同寻常的宁静。 “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感受到暮云的视线,莫予风试图弥补,“只是为什么非得合理的离开,找个人掳走或者让她直接走不就行了吗?” 暮云叹了口气:“要是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了,秦江两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别忘了,他们可都是官宦人家,树大根深,秦烟兰总不能逃一辈子吧?” 说的很有道理,为了让暮云知道自己这次有在认真听,莫予风连连点头,认真地看着她。 “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放心交给我做,你别看我这样,我身边那两个侍卫特别靠谱,而且嘴巴很严,好像就是莫家专门为了莫予风培养出来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莫予风自信满满地和暮云保证完,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夸奖或是别的反应。刚刚还在娓娓而谈的暮云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生怕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得暮云不快,莫予风也闭上了嘴,在脑中头脑风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过去了好一段时间,就当莫予风要忍不住开口时,才听见暮云小心地询问。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这好像和任务没什么关系,而且看上去有点,有点”暮云心理建设了一会儿,才把记忆中的那个词说了出来,“有点多管闲事。你怎么会想到要帮我?” 莫予风没有想到暮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也只是下意识地就答应了下来,还来不及想这么多。不过他向来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望着暮云有些期待又紧张的眼神,莫予风弯了弯眼睛:“这有什么,她也不容易,我们能帮就帮点好了。再说了,人对你挺不错的,就算是回报她的恩情,也不算什么。” “至于我嘛就当是日行一善了。说不好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呆在这里,离开前做点好事也挺好。” 莫予风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眼神发亮,看上去十分真诚,让暮云想起了刚刚开始做任务的自己。 好吧,应该还是个好人。 暮云在心里给莫予风盖了一个好人印章,脸上的担忧也一扫而空。她收起了瘫在桌子上的纸张,眼里也逐渐漾出笑意。 “好了,我的事情讲完了,真有事的话我可不会客气的,那就先谢谢你了。” 莫予风也配合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绳子。 看着这快要有两指宽的绳子,方才还有点感动的暮云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片刻过后,脖子处青紫的暮云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一边缓解自己的不适,一边还贴心地给滔滔不绝的莫予风递上了水杯。 “这小说大部分都是在宛城发生的,其他的地名也只是在男主部分简单提到而已,所以我把这些地方找了出来,花了一天的时间都走了一遍。”莫予风接过林祈寒递过来的水杯,快速地喝了一口,“路上还经过了许多地方,我发现这些村庄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的。” “会不会是因为离得近,然后房屋又几乎差不多。有相似的地方应该很正常吧,你走了一天也走不了多远,这里又是古代,房屋的建筑也没有多少花样。” 暮云拿出了袖子里常备的散粉,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脖子上的痕迹,感受到莫予风好奇的目光,暮云把小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两个人一边讨论着系统的规则,一边往脖子上涂着粉,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不,不是这么简单。”莫予风继续讲着自己的见闻,“不只是建筑,这些村庄的布局、田地,甚至是居住的村民也长得差不多。我这次去接触的村民不算多,但是有两个村庄村民的样子惊人的一致。最离谱的是,我的两个侍卫甚至是周围的村民对这种事也是见怪不怪,好像就应该发生一般。” “也就是说这些村庄几乎都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听到暮云的总结,莫予风冲她点了点头,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暮云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痛苦,强忍着疼痛继续说道。 “这也能说明这个世界是有算力限制的,你可以想象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个大型的程序,它的服务器并没有那么稳定和强大。每个世界的穿越者、地图,甚至是情节都是有限的。只要我们能够找到突破口,我想” 脑中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还没来得及停下自己嘴边的话,两人就听见了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暮云反应最快,环顾四周很快就确认了目标,抓起莫予风就往旁边的水缸里推。莫予风也没迟疑,头也没回一下子就蹿了进去。 水缸里的水因为他的动作也往外溢了出来,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暮云把桌上的纸一股脑地塞进了水里,就转身快步往门的方向跑去。 深夜辗转反侧想来找暮云聊自己的事情的秦烟兰没走两步,就听见院里不同寻常的动静,刚想往里走走,迎面就碰上了一片狼藉的暮云。 她的裙子上不小心沾上了水,脸上还有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墨痕,来不及擦干净的手还往下滴着水,脖子上没来得及涂完的勒痕也露出了一半。 只是她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如果忽略那双有些发红的耳朵的话。 秦烟兰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拉着想要解释的暮云着急地检查她的伤口,还没等暮云阻止就已经来到了石桌旁边。 准确的来说,是莫予风的旁边。 “这是怎么回事?你这脖子怎么还有伤?”院子里没点灯,秦烟兰利用月光小心地艰难地观察着那道勒痕,“还好不深,这三更半夜找大夫也难疼不疼啊?” 趁着秦烟兰仔细观察暮云伤口的这段时间,快要憋不住的莫予风飞快地探出了头吸了口气,在秦烟兰快要抬起头的时候又迅速地往下沉了沉,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暮云轻轻地抓住了秦烟兰的手,放大了自己的声音:“没事,我有梦游的习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院子里,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下次我注意一点。” 见暮云的伤口不算着急,身上也没有别的伤,秦烟兰也松了口气,这才有机会往院子周围看。 边上的又粗又长的绳子吸引着她的注意力,秦烟兰蹲下来想要把地上的绳子捡起,突然听见了旁边水缸里咕噜噜的声音。 莫予风要憋不住气了。 “舅母,您这么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暮云努力吸引着秦烟兰的注意,希望她不要发现莫予风的存在。可是秦烟兰还是慢慢地往水缸的方向走,看上去应该是想一探究竟。 “舅母!我的伤口有些疼,您那里有” 还没等暮云说完,水缸里又传来的咕噜噜的声音,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住了,暮云闭上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没等秦烟兰拨开水上的纸浆,莫予风就从水里猛地站了起来。 再不起来就要憋死了。 莫予风愧疚地看着不愿意接受事实的暮云和受到了惊吓的秦烟兰,也站在水缸里不敢动弹。 “伯母好。” 头上还沾着纸沫,脸上带着一块白一块黄的粉末,脖子上有着明显伤痕的莫予风冲着秦烟兰拱了拱手,下意识地问好。 第10章 “坦白” 又是深夜,心情复杂的暮云和简单收拾过的莫予风端正地坐在秦烟兰面前,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将是什么。 秦烟兰也有些尴尬,她好几次都想要说话,却又觉得不合适,把话又咽了下去。 “伯母,其实我是来找暮云聊,了解一下那个安娄庄,她之前一直待在那里肯定非常熟悉,晚辈恰好又有事需要去那里一趟,这才上门怎么了?” 莫予风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开口辩解道。结果话没说完暮云就皱着眉往他那边看了一眼,看上去有些无奈。 这话实在是漏洞百出。暮铭升把暮云接回来的时候只说是找到了在外的女儿,对安娄庄可是只字未提,这下可是越抹越黑了。 暮云低下头试图逃避现实,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她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决定做一些无谓的挣扎。 “舅母,不管怎样,我和莫予风都” “我们都不会分开的!” ? 暮云整个人呆在了原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信口开河的莫予风,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秦烟兰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放弃了解释,向她坦白。 你疯了吗? 暮云也顾不上旁边的舅母,用口型崩溃地问道。 莫予风也不看她,也跟着暮云站了起来,恭敬地给秦烟兰行了个礼:“伯母,我和暮云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早在她来都城之前我们就开始私相授受了。” 暮云已经无力纠正莫予风话里的错误,甚至不敢抬头看秦烟兰的眼睛,埋着脑袋站在原地自闭。 莫予风这个时候倒是上道,诚恳地看着秦烟兰自然地讲着那些并不存在的事实,睁眼说瞎话的样子让暮云开始怀疑自己对他的认知。 “晚辈知道,这样的方式或许不是很得体,但是我父亲那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接受,暮云又不想给您二位添麻烦,所以现在两边都暂时瞒了下来。不过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她的。家里给我找的亲事我都已经想尽理由推掉了,过不了两年一定风风光光娶她进门。” 我现在只想把你风风光光地赶出我家大门。 暮云脸上平静的表情也有了裂痕,她握着拳头,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人尴尬的地方。 秦烟兰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欣慰地望着这两个情深意切的人。她暧昧又好奇的眼神给三人之间的气氛又增加了一丝微妙。 暮云努力地想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是想着想着白皙的脸上也开始有些发红,这幅模样看在秦烟兰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只当是暮云害羞,秦烟兰也不多说什么,笑着站起来准备告别,刚想转身余光就又瞥到了桌上那根绳子。 “暮云当时情绪比较激动,然后就不过我们都是小打小闹,现在没事了。伯母您放心,她肯定不会出事的,我都已经劝好了。” 莫予风抢先一步回答秦烟兰的话,看着秦烟兰疑问的眼神,认命了的暮云闭着眼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一些。 “好吧,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便好。”秦烟兰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不管怎样都不要太过分,凡事都要有度。” 暮云和莫予风频频点头,看上去应该是听进去了。 这么一想,暮云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叫出去平时不让久待也有了合理的理由,还有她为什么会不计风险去帮助自己摆脱这样的生活也有了答案。 两个人看上去平时都是在院子里聊天,被发现的时候也都衣冠整齐,想必不会乱来。 想到这里秦烟兰也稍微放下了心。莫家同太尉走得近,江琛初又和丞相不对付,暮云如今和丞相彻底翻了脸,反而对他们的亲事有利。 幸好幸好。 秦烟兰走在回自己小院的路上,有些庆幸。 秦烟兰是放心了,另外一边的暮云和莫予风则显得格外的闹心。 暮云无力地看着莫予风,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时也没什么合理的理由,所以情急之下我就承认了。我觉得你舅母就是这样想的,我们两个人要是再狡辩也不好。” “你这样认下就好吗?如果秦烟兰离开的事情失败了,她就要一直待在这里,我们得相处好一段时间。你还说什么,说什么过不了两年!要是她一时冲动不声不响跑过去给我们俩绑定了怎么办,我还得接着做任务。” 因为情绪激动,暮云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莫予风尴尬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应该不会吧?再说了你要是真的嫁给我了那也不影响” “怎么不会,怎么不影响了。我们要是一直不承认至少还能混一混,你倒好,还编了个来宛城之前就私相授受,你知道什么是私相授受吗?” 莫予风却没找到暮云话里的重点,他小声地反驳道:“那怎么能影响,你难道还要去找那个衡王?他就是个神经病,你要是待在他府上早晚要疯。更何况就你舅母一个人知道,她是个好人,不会出卖我们的。” “莫予风。” 情绪激动的暮云愣了愣,突然正色看向他,一时间让莫予风有些不知所措,以为她要和自己申请退队。还没开始道歉,就听见暮云有些疲惫的声音。 “好人不是这么简单的。这个世界,这些人是很复杂的,就算是朝夕相处的人也没办法完全信任彼此,何况一个才见了几面的人。我帮她是因为我想帮她,不代表我完全相信她,更不代表我会冒着风险把这个把柄交到她手里。” “木已成舟,既然说了那就算了。我们现在也算是合作关系,你下次不要再这样轻信别人了,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莫予风怔了怔,和坐在边上的暮云四目相对。 他到现在还是没有想起暮云到底是现实世界中的哪一个人,那个答案仿佛已经呼之欲出,可是又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如果把他记忆中的那个模糊印象比作是清晨加班时抬头看得见的白炽灯,现在的暮云更像是自己那台不关机只合上就会一直发热发烫的笔记本。 上面运行了一遍又一遍的程序,一遍又一遍地执行着散热的命令,她有温度,只是很烫,当他把这个笔记本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整个包都有些发热。 四十九个世界,四十九个任务,这得是多少年,多少事。 莫予风挠了挠头,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说出口的那几句话,暮云有些低落的情绪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挽回自己的过错。 “我跟你说个事吧。” 暮云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向莫予风,不知道他又要抽什么风。 “我真的很喜欢吃你们家旁边那家糕点铺的桂花糕,你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要不要我下次过来给你带。” 纵是已经习惯了这人跳脱的思路,看着莫予风脸上真诚认真的表情,暮云还是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看上去过分简单的程序员了。 她眯着眼睛,不再细说。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这人听进去了没有。听了半天还是打了个哈欠,过度缺乏的睡眠让她有点睁不开眼睛。 “你呆在这里闷不闷啊,要不然挑一个晚上我带你骑马出去逛逛,你蒙上脸就行。你来了这么久外面还没去过吧,我听说再过几个月会有灯会,你要是不方便出去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来帮你带。” 莫予风絮絮叨叨地给暮云念着自己后面的打算,暮云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睡死过去。 “你知道吗?你刚刚和秦烟兰编瞎话的时候也是这幅表情。” 暮云的声音轻飘飘的,之前的低落仿佛只是莫予风的错觉,她早已恢复了常态,懒懒地靠在石桌上托着下巴。 “不是,我当时真的是一时情急。我肯定会给你带的,你相信我。” “是吗?” “真的,我下次来就给你带桂花糕,好多人早上排着队要买呢!就是放到晚上会有点凉了,要不然我派人偷偷给你” “你想都别想。” 月光下的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原先的紧张气氛早已一扫而空,莫予风给暮云认认真真地道过了歉之后就迅速地离开了这座小院,脑中计划着下一次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带着桂花糕翻过那个对他来说有些高的院墙。 掩盖完自己脖子上的痕迹的暮云则舒舒服服地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考虑着用什么样的方式将秦烟兰带出这座深宅,没想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成天懒在自己的小院里,不是做着各种各样的计划就是看着秦烟兰送过来的闲书,暮云的生活过得也还算滋润。不知不觉,就到了她和秦烟兰约定好的日子。 第11章 跳湖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跳湖了!” 早起的老妇人因为眼前的一幕睡意全无,随着她惊慌失措的大喊,清晨安静的江府也一下子乱了起来。 躲在角落的暮云冲着趴在屋顶上的埭橕比了个手势,埭橕点了点头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往这边瞧,就迅速地跳了下去,敏捷的身手看得在一边围观的暮云啧啧称奇。 尸体这边既然已经解决完毕,那么现在就是秦烟兰本人这边。 暮云快步跑到了自己的小院,正好见到秦烟兰踩着棃橕的肩膀小心翼翼往墙上爬。 暮云的小院之前没怎么住人,所以府上修缮的时候并不是很重视,导致这边的墙比起别处的要格外矮一些。再加上这个地方偏僻,没有什么看守的人,暮云又不让那些侍卫侍女在身边久留,是最适合秦烟兰离开的地方。 秦烟兰翻过这座矮墙,往下看心里还有些犯怵。同时也因为坐在墙上,她能清晰地看清楚这个院子的模样。 这回应该是再也回不去了。 秦烟兰望着这座困了她许多年的宅子,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轻松过。清晨的风吹过她的脸颊,连带着那些过往也一起吹散,她突然明白了暮云口中常挂念的自由是什么意思。 再也不用回去了。 秦烟兰在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冲着抬头的暮云浅浅一笑,跳到了墙外早就准备好的石碓上,在那两个侍卫的帮助下迅速往准备好的方向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夫人跳湖了!” 小丫鬟跌跌撞撞地推开小院的门,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的暮云连忙把手换了个方向,装出一副刚刚打开门的样子。 “什么?”暮云瞪大了眼睛,看上去好像被这个消息吓到了,她腿一软差点没站好,还是边上的小丫鬟冲上来扶住了她。 “现在大人公子还有姑娘都守在湖边呢,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夫人夫人恐怕是” 暮云颤抖着手抓着丫鬟的手臂才堪堪站起,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丫鬟心中都有些酸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小姐,平日里就属她同夫人最为亲密,想来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 “哪,哪片湖?不会的,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你们搞错了吧?舅母,舅母她昨天晚上还” 多年的任务经历让暮云很快就挤出了两滴泪,悲戚的样子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在为这位舅母的“去世”感到悲伤一般。 应该不会太夸张吧 暮云不放心地看了看丫鬟的反应,见她没有什么异样,放心地演了下去。 等到已经完全入戏了的暮云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赶到现场的时候,湖底准备好的尸体也已经被打捞了上来。 江逢早已哭成了泪人,江末也跪倒在湖边搀扶着她,强忍着自己的悲伤。 比起兄妹俩的痛哭,这边的江琛初却显得冷静很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人忙碌的样子,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会和江末江逢一样痛哭流涕,可是他没有。 急促的呼吸声暴露出他此刻的心情,江琛初望着眼前的人群,感觉眼前有些模糊。 “舅舅!” 在旁边小心观察的暮云冲了上来,扶住有些摇晃的江琛初,防止他也一头栽到湖里。 “母亲前几日还来问我,我都是我,母亲一定是对我失望了。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多听听她的话,她一定,她一定很难过了小妹,都是我,是我的错。” 身边传来江末悔恨的哭诉声,暮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表哥,她叹了口气,继续伪装出那副失落痛苦的表情,防止周围的人对她产生怀疑。 江末和江逢不敢上前查看秦烟兰的尸体,沉默的江琛初松开了暮云搀扶的手,颤颤巍巍地往湖边的尸体处走去。 还没走两步,看见尸体浮肿的脸庞,察觉不对的江琛初第一反应就是重新盖上那块白布,遮住“秦烟兰”的脸。 他感觉自己现在又能喘上气了,大脑重新运转,他往四周小心看了看,第一反应就锁定了自己那个没入府多久的外甥女。 那仆妇看见秦烟兰跳湖到尸体打捞上来,再怎么偏差也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确实能淹死一个人,可是做过几年提刑官的江琛初非常清楚,一个时辰是没办法让一个淹死的人肿成这样的。 跟着江琛初走了两步的暮云也无语地看着这个假的有些过分的尸体,说不出话来。 不过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一具身形同秦烟兰相差无几又淹死的女尸,也实属不易,总不能真去淹死一个人。 察觉到江琛初怀疑的视线,暮云连忙低下头掩面抽泣,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 幸好打捞尸体的都是自己信任的人,因为在湖里泡了一会儿尸体的衣物有些破损,因此周围那几个侍卫女使也都离得远远的不敢多看。 江琛初环顾四周,让旁边的手下抬走秦烟兰的尸体,拍了拍正在施展演技的暮云的肩。 “去趟书房,我有事要问你。” 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紧张有些沙哑,暮云紧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还有没擦去的泪痕。 江逢和江末无暇顾及这边的异常,暮云暗道不妙,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一路上在心里想了好几种方案,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打消他的怀疑。 既然江琛初没有当场发作,那么自己应该还有机会。但是也说不好,就连秦烟兰自己的儿子都没有办法理解她的痛苦,这个看上去古板守旧的舅舅好像也不太可能会答应。 决定把装傻政策贯彻到底的暮云关上了书房的门,等待着江琛初后面的话。 “你也不用和我装傻,如果我在你这里问不出什么,等我自己去查的话,可就不只是现在这样了。” 暮云的目的被江琛初一语道破,她吃惊地抬起头看向江琛初,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反应。 “尸体的问题暂且不论,平常这个点你应该是在睡觉,丫鬟过去找你你也应该是刚刚睡醒才是。一路从你的院子赶到湖边,照理说也不会有什么磕磕绊绊,你的裙边却沾着些细土。不仅如此,你的头发也已经梳好了。” 江琛初的声音平静理智,好像在陈述最平常的事实。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见暮云不说话,他也不着急,直直地盯着她。 饶是身经百战的暮云也被这样锐利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看着就要瞒不住了,她也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叹了口气开始承认。 “是我帮舅母离开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江琛初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也有些回来了,他深吸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松开了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 “她现在在哪?” 暮云打量着江琛初的表情,和往日的亲切温和不同,此时的他目光凌厉,神情莫测,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暮云没有因此退缩,她挺直了背,从容地应对着江琛初的盘问,已经做好了彻底离开江府的准备。 “舅母是自愿离开的,她说自己已经写好了信,我不知道放在哪里,但应该不难找到。” 江琛初没有说话,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江琛初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问道。 “尸体哪来的,是干净的吗?”暮云刚想开口回答,江琛初就摆了摆手,问出了那个自己不是很想面对的一个问题“算了是,是谁在帮你们?” 暮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不可能把莫予风就这么简单地供出去,她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您不认识的人,但是很可靠,不会出问题的。” 江琛初意外地瞥了暮云一眼,又闭上了嘴。书房再次陷入寂静,就在暮云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江琛初叹了口气。 “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你们保护好她的安全就行,秦家那里我来交代。” 没想到江琛初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她们俩,暮云难以置信地望着江琛初,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揭过了。 感受到江琛初有些不耐烦,担心他又改变主意,暮云赶紧退下。看着书房关上的门,她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她还是不放心,站在江琛初书房门前探头探脑,直到看见江末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就在暮云苦苦琢磨着江琛初的意思的时候,莫予风正带着秦烟兰往陇乡的方向赶。为了赶时间,莫予风也有些着急,他加快了动作,一言不发地赶着路。 根据地图上的标志,他们还得再绕一条小道。 莫予风用力抓紧手里的缰绳,还没开始加速,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堵在路口。 车上还载着不方便露面的秦烟兰,莫予风换了个方向,想避开这个可疑的男人。不料那人看见马车之后竟直直地朝两人的方向跑来。 “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追在后面放大了声音,莫予风示意秦烟兰安心呆在车内,翻身下了马。 第12章 入伙 秦烟兰跳湖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江府上下都忙作了一团,不仅仅要安抚秦烟兰的家人旧友,还要忙着处理秦烟兰的丧事。 江逢推迟了回家的时间,江末和江琛初也都告假在家。暮云毕竟身份特殊,在秦烟兰死之前又和她来往密切,江琛初担心她会被秦府的人为难询问,特地把她送到了宛城附近的宅子处暂时居住,对外只说是受到了刺激,需要静养。 这也方便了莫予风前来给暮云递消息,江府如今情况复杂,要是不留神被留宿在这里的人发现了可就不妙。 而此时的莫予风正得了暮云离开宛城的消息,马不停蹄地往纸条上的地点赶去。 “小姐,这是我新做的马蹄糕,你最喜欢的,多少吃点吧。” 原先跟在秦烟兰身边的侍女飘絮给魂不守舍的暮云递上了一盘子点心,柔声劝道。 暮云看着眼馋,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伪装一下比较好。她轻轻摇了摇头,推开了盘子,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不说话。 算了算时间,莫予风也该过来了。昨日送走的秦烟兰,自己又换了这个没什么人来往的地方,今天他应该得过来一趟。 暮云闭上了眼睛:“飘絮,你吃吧,我现在不饿后面也不用再过来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琛初也知道暮云的情况,所以没有给这个宅子配太多的人手,只派过去了自己的几个亲信和飘絮照顾她,防止出现意外的情况。 飘絮见暮云这幅样子也只是叹了口气,端着还冒着热气的马蹄糕走出了她的住处,心里盘算着明日得想点什么办法来哄这位小姐开心。 待到院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门外的脚步声也开始消失,吃过亏的暮云慢悠悠地晃到门边加上了一把大锁,站在墙边守株待兔。 就在她有些站不住的时候,墙外响起了异动。没过一会儿,一张笑眯眯的脸就出现在了暮云的面前。暮云递上了自己房间里的木凳方便莫予风下来,自己则找了个地方坐下,气定神闲地倒了杯茶。 “这墙有些难爬。” 莫予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墙上翻身下来,他跳下了凳子拍了拍手,凑到暮云旁边讨了杯水,一边喝一边吐槽道。 “把人送走了吗?”暮云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莫予风坐下,殷勤地接过了莫予风递过来的糕饼,冲人讨好地笑了笑,“感谢感谢,这边另外一个院好像有个向外的小门,下次我打探清楚,就不用再翻墙了。” 甜腻腻的桂花糕在嘴里融化,一整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的暮云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看向莫予风的眼神都带了些感激。 莫予风正要说这事,他也跟着拿了一块糕点:“已经送到那边了,避避风头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想办法。现在她那边也一片混乱,我问她想做什么,她也只是说不知道你说她不会后悔了吧?陇乡那边可不比江府,日子过得可要艰苦许多。” “这些我都已经和她说过了,放心吧,她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之前秦家刚起来的时候她跟着她父亲也过过几天苦日子,她心里有数的。” 暮云看上去并不在意,她摆了摆手,喝了口茶解解腻。还没喝上几口,就看见莫予风往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了原先那根粗绳。 暮云拿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有些无奈。 莫予风自己有些下不了手,把绳子递给了暮云,示意她来帮自己解除和系统的绑定。暮云拿起绳子便往莫予风的脖子上套,还没开始用力,就看见墙上跳下了一个黑影。 好巧不巧碰上了这有些尴尬的一幕,来人瞪大了眼睛,一副受到了冲击的样子。暮云也定在了原地,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陌生人来翻她院子里的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院子里的空气也彻底凝固住了,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打扰了,告辞。” 那位陌生男子最先反应过来,抱拳冲两人弯了弯腰,敏捷地翻到了墙外。 “好灵活的身手。”莫予风关注的重点有些偏,不过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声叫住离开的男人,“柳大哥,柳大哥?你快点回来,我们正聊事情呢!” 柳子昕闷闷的声音听上去居然有些恐慌:“不用不用,你们继续就行,不用管我。” 见莫予风和来人认识,暮云也就放下心来,她连忙放开拉着绳子的手,看了眼院门就开始手忙脚乱地解释。 “我们,我们这是任务需要,你翻过来就行,这是有误会的!” “是啊,你快点过来吧,我还买了桂花额,现在被吃完了。”莫予风看了看空空的包装纸,暮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晚饭还没吃,着急了点,不好意思。” 莫予风惊讶地看了看她:“要不然我们一起出去吃点?现在应该还有忘记了,这边好像没什么店了。要不然我让小呆给你送点过来?他就守在附近,很快就能过来。” “算了吧,大不了待会儿去厨房摸点。这里没什么人看守,还挺方便的。”不小心和莫予风聊了起来的暮云突然想起墙外还有个人,连忙劝道,“你要不然先进来说吧?真的是误会。” 听两人的语气好像真的不是他想的那样,柳子昕一手扶着墙翻身跃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莫予风默默把暮云给他垫脚的木凳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尴尬地冲着暮云抬了抬嘴角。 暮云倒是没有在意两人的反差,她仔细观察着这位与莫予风相识的男人,既然莫予风能够把这个人带到她的面前,那么想必应该就是其中一个穿越者了。 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身手。 柳子昕也打量着暮云的样子,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女主会是这副模样。 想来应该是个聪明人,还是得小心接触。 在心里给暮云贴了这么个标签,柳子昕冲她拱了拱手,先一步自我介绍了起来:“打扰了,我叫柳子昕,是在予风送秦烟兰的路上同他碰面的。也是一名穿越者,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在剧情里算是一个推动女主角死亡的工具人。” 暮云记得这个名字。在原身最开始被那位公主盯上的时候,就是这个书生出的馊主意,说自己同原身有私情,让衡王当中丢尽了颜面,也让原身备受非议。 不过后来还是被愤怒的衡王除掉就是了。 “我的任务是杀死衡王,倒也算是符合柳子昕的愿望。不过我只是一个书生,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也是穿越者,而且前几天暮小姐还在大街上寻找同类,我想你们应该也需要我的帮助,不如我们达成同盟,一起完成任务,如何?” 柳子昕没有拐弯抹角,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完,静静地看着暮云。 暮云没有急着答应柳子昕的话,倒觉得这人有几分可疑。 莫予风冲着暮云解释道:“我当时正往陇乡那里赶呢,突然就把我拦了下来。他说他知道我们要把秦烟兰送走的事,我就赶紧下车找他了,没想到还真的猜中了,你说神不神奇?” 莫予风还在那边傻乐,暮云扶了扶额,这人倒是毫无防备,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得之前的任务。 或许只是运气好,没得到应得的教训。 不再理会莫予风的补充,暮云顿了顿:“想来我应该是不用自我介绍了,我们的目的应该是差不多的,现在我们两个初步的计划也是杀死衡王。不过我们想等到他登基之后再下手,所以现在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按照小说里的时间估算的话,大概两三年就能成功了,没有了暮云也就是原来女主的剧情,我想应该能更加的顺利。”柳子昕点了点头,认真地分析着现在的情况,“方便知道你们是什么任务吗?怎么需要在登基后杀死衡王,那岂不是更加困难了?” 暮云:“” 莫予风同暮云艰难地对视了一眼,回答着柳子昕的话:“推翻封建帝制,建设社会主义社会。刺激吧?” 柳子昕:“” “你们是认真的吗?” 他明白暮云的任务或许会有些艰难,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离谱的答案。 难怪要大张旗鼓地跑到街上说那些疯狂的话,能接到这种任务,这样的精神状态倒也不算过分了。 暮云叹了口气,开始解释道:“所以我们是想说先得杀死皇帝再说,衡王现在没有子嗣,上位之后兄弟也被杀得差不多了,更加方便我们行动。至于别的我是想杀了他之后再煽动百姓,看看能不能闹闹革命,改一改目前的制度。” 听着倒是没有多大的可能性。 古代的生产力只能发展成现在这样,推翻封建帝制可不是死几个皇帝,闹几场起义就能解决的事,暮云现在的计划几乎没有能够实现的可能性。 柳子昕皱着眉沉思了片刻,抬起头问道。 “或许可以把这里的人都杀光,然后留下我们几个穿越者。人少的话” 感受到暮云和莫予风震惊的视线,柳子昕及时地止住了自己的话,讪讪地笑了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第13章 意外 莫予风往后退了两步,和前面的柳子昕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和暮云对视了一眼。 柳子昕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俩的意思,他倒也不着急辩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如果按照你的思路来的话,我想只杀死赵回是不管用的,控制权得先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等赵回死后再煽动百姓或许来不及,不如现在就开始操作。” “宛城不适合,得想个办法去别的地方。” 莫予风没有搭话,把目光投向了若有所思的暮云,等待着她的答复。 暮云也不说话,刚刚柳子昕的话实在是让她有些犯怵,柳子昕当时说这话时的语气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之前做任务的时候也遇见过几个杀人如麻的穿越者,这种人已经彻底在一个个无止境的任务世界中失去了耐心与理性,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是真的暮云警惕地看了柳子昕一眼,眼底尽是防备。 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任务的最后狠狠捅上一刀。 之前还有些和谐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柳子昕不自然地笑了笑:“对了,你们当时说任务需要,是什么需要你们要这样?” 暮云生怕莫予风乱说话,赶紧把话转移到原来的话题上:“那你说去哪里合适呢?最好是离宛城近一点,但是又不怎么被重视。” 见暮云不回答自己的话,柳子昕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他耸了耸肩:“我才来到这里不久,平日也就是跟着原身结交一些达官贵人,对这里的认知肯定不如你们两位。” “那就到时候再说。”莫予风这个时候倒是反应快,很快就领会到了暮云的意思,“今天也不早了,从宛城来到这里想必都挺累的。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就等剧情发展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见面吧。” 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两位的信任,柳子昕对之前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悔。进展到这种等级的任务,想来肯定去过不少世界,说不好就是暮云最后一个任务了。 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能走到最后,他还以为只有那些丧心病狂的疯子才能在这种鬼地方活下来。 在这个互相残杀、欺骗、背叛的地方,到底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没有告诉他的那个秘密,还是说这只是她的伪装? 柳子昕锐利的眼神把暮云上下打量了一遍,暮云被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看了回去:“还有事?” “没有没有,那我就不打扰了。二位要是有急事可以到覃平胡同柳氏书坊寻我,我一般都在那里。” 暮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柳子昕也不多留,轻松地越过了院墙,留下院子里面面相觑的两人。 “要不要我和小呆说一声,让他在你这里守一守,小李在我身边就够了。这人身上有些功夫,我也觉得他有些不靠谱。”莫予风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早知道就弄清楚再给你带过来,没想到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暮云收起了桌上包点心的油纸,一边整理不小心撒在上面的碎屑一边说道:“我当初在街上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放心吧,至少表面上来说我们的任务是一致的,他现在出的主意也还算靠谱。” “靠谱?” 莫予风瞪大了眼睛,暮云无奈地解释:“你想什么呢?我是说现在就煽动百姓这个主意。对了,他当时遇见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莫予风想了想,开始回忆当时的场景。 就在他带着秦烟兰往陇乡的方向走的时候,柳子昕在路上拦住了他,并且声称自己知道莫予风与暮云的计划,希望可以同暮云见上一面。 莫予风一开始对这人充满了防备,秦烟兰这件事除了他身边的那两个侍卫和暮云,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柳子昕的话实在是太过可疑,可又不能忽视,不然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这很简单。”柳子昕淡淡地笑着,给莫予风分析道,“你们既然已经在街上相认,不可能不交流。暮云被送到了江府,和秦烟兰相处得很不错。而你的手下前几日以调查为名调走了衙门一个无名女尸,年龄也在三十往上。你前几日因为犯错被家里罚了禁足,现在却出现在江府附近的道路上,马车里还有一名妇人。” 莫予风皱了皱眉:“我让手下去调尸体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柳子昕扬起了嘴角:“原身平日就好结交达官贵人,家里还有个书坊,偶尔拿来卖卖消息,这些小说中也有说道,你们随时可以查证。” 连一个书坊的主人都能知道自己的目的,莫予风有些慌乱起来,柳子昕好像看穿了莫予风的想法一般,连忙解释道。 “不过这个世界应该没人知道你们俩相识,只要不联系在一起看,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今日拦车只是希望你可以带我去见见暮云,我的任务需要她的帮助,而她既然能在街上求助,想来任务也不简单。我的实力你也算了解了,我有更多的消息来源,可以给你们更多的助力。” 话说到这里,莫予风已经有些动摇。可接着柳子昕又说了许多自己可靠的消息,还和莫予风小聊了一会儿,直到莫予风担心秦烟兰会等急,才和人匆匆告别,留下了同暮云交流的地址。 “他想得有点太多了,没想到江琛初老是给你分到这样没什么守卫的地方,还是我纯粹,直接就翻了过来。”暮云无语地看了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自豪的莫予风,他赶紧接着忏悔道,“我看他之前和我聊天的时候还挺可靠的,就带过来了。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危险” “他和你说什么消息了?” 暮云倒是不着急,好奇地问道。 莫予风顿了顿,示意暮云上前说话。暮云一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赶紧凑了上来。 “他和我说莫成,就是莫予风的父亲,在外面有个私生子。” 暮云:“”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相信他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朝堂的纷争,再不济也是一些皇室秘辛。私生子的话他什么消息来源啊?” 说到这里莫予风摆了摆手,并不赞同暮云的说法:“这你不懂了吧,莫成真有个私生子。可是莫家上下瞒得死死的。不过严格来说也不能是私生子,因为孩子的母亲是另外一名权臣的夫人,是谁我也不知道,这还是莫成偷偷告诉我的。” “我是独子嘛,所以他希望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我可以帮帮这位素未谋面的弟弟。顺便敲打敲打我,让我别仗着独子的身份肆意妄为。” 这倒是挺意外的。 暮云已经无力吐槽这父子二人的脑回路,也不想评价这人的生活作风,莫予风观察着暮云的脸色,接着说道:“不仅莫家,许多朝堂上的事他也一清二楚,我看这人实在是厉害,还以为能带带我们。这么强大的消息网,放在哪里都不可小觑吧。” “确实。”暮云点了点头,“如果他的任务真的是杀死衡王,想来我们也能轻松不少,还是得多试探试探。” “那系统”莫予风摸了摸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绝对不能告诉他。” 暮云斩钉截铁地说道。 达成共识后的两人在片刻商议之后,把后面的事都做好了安排,还顺便总结了一下这两天的事情。 最终决定等到秦烟兰的事情过去,暮云就向江琛初提出回到陇乡。 陇乡位置特殊,不仅离宛城很近,而且有莫家的势力在那边,又因为一切复杂的原因上面并不是很重视这个小村庄,非常适合暮云的发展。 更何况秦烟兰也在那边,暮云过去也能多做照料。等秦烟兰下定了决心规划好了以后的路,也方便帮她。 “反正江琛初也只希望我没病没灾地活着而已,又出了秦烟兰的事,我想在江府呆着也是憋闷,不如去陇乡待一会儿。” 暮云和莫予风解释道。 既然后续的安排都已经商定,莫予风也不再逗留,余下的事就看江琛初的态度了。 最近丞相和太尉不知道又因为什么对了起来,衡王那边也马不停蹄地准备着争储的事,朝堂上人人自危,更不用提位置尴尬的莫家了。 莫予风这段时间白天要跟着莫成应酬,晚上又要来翻暮云这边的墙,忙得不可开交。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也算是为后面的打算做好准备。 就这样根据两人的计划,暮云在小院里待到了秦烟兰的“头七”,就在她准备向门口的侍卫递上写给江琛初的信之后,突然就来了一群官兵打扮的人,把整个小院团团围住。 为首的官员态度恶劣,身边还跟着一个蛮横的小宫女。小宫女高高地抬起头,一脸不屑地瞥着靠在门边的暮云。 “就是她!快把这个疯子抓起来带走!” 第14章 对峙 对方来势汹汹,暮云也不打算反抗。她懒懒地打量着面前凶神恶煞的两人,浑不在意的样子让那位小宫女更是火大。 听到宫女的命令,身边的官兵自然不敢怠慢,可又因为暮云的身份也不敢太过鲁莽,只是做做样子拦在了暮云身边。 “翡翠姑娘。”门口的侍卫不慌不忙地上前给那个小宫女行了个礼,完全忽视了身边那位官员,“不知此番前来有何要事。我家姑娘在此处养病,之前也一直待在江府,不曾惹出事端,是否有什么误会?” 侍卫本就是江琛初亲信,是江琛初担心有人来找暮云麻烦特地安排在此的,没想到还真的会有人上门。 翡翠见那侍卫也还算识相,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勉强多说了些:“有没有误会可得到衙门好好说道说道,这个疯姑娘可惹下大祸了。你们在这种破地方孤陋寡闻也还算正常,过不了几天,想必丞相府千金私通的事就要传遍大街小巷了吧?” 私通? 原本还有些无精打采的暮云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好奇地看向翡翠,想听听是个什么私通法。 侍卫也很是上道,把腰往下压了压,语气也更加恭敬了些:“那想必更是误会了。我们家小姐虽然染了疯病,可我们江家也不是不识礼的人家,我们几个在这里日夜值守,屋子里也只有小姐和几个女使,怎么就私通了呢?不如翡翠姑娘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派人去给大人送信,只消半个时辰便能到。” “那恐怕就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了。” 翡翠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还不等周围的官兵有所动作,暮云就避开了周围人的动作,冲着准备动手的侍卫笑了笑。 “去一趟就去一趟,你记得把东西带给舅舅,不用担心。” 眼前这位传言中的疯姑娘看上去倒还算是个正常人,说话有条有理的。翡翠直勾勾地盯着平静轻松的暮云,看了半天也不敢直接下定论。 直到暮云突然凑到了她的跟前。 那双突然接近的眼睛突然变得有些阴翳,再配上暮云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显得格外渗人。翡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哪怕是面对那位跋扈的公主,也从来没有这幅样子过。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 “翡翠名如其人啊。”暮云幽幽地念着她的名字,看上去好像真的在仔细研究一般,“那我跟着你是吗?马车还是步行?” 身后的官员挡在了翡翠的面前,大声呵斥:“你干什么呢?来人,把她带走!” 翡翠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疯子吓到,想来应该是自己看错了眼。翡翠恼羞成怒,推开面前的官员刚想动手,就看见了旁边的侍卫一副戒备的样子。 再怎么说也是官家的小姐,江家虽落寞,可势力还在。翡翠转了转眼睛,冲那几位官兵颐指气使地说道。 “把她带回去吧。真是帮不中用的东西,既然已经命令还不不照做,等着我帮你们做事吗?朝廷可真是白养你们了,等我回去定要向公主殿下好好说上你们一说,看她怎么处罚你们。” 暮云这回倒是老实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冲着蠢蠢欲动的侍卫摇了摇头,神秘地笑了笑。 见抓到了人,翡翠也不多做纠缠,打算先把这人送到衙门再回去复命。只是这一路实在是漫长,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好一会儿才能赶到。再加上暮云成天坐在院子里缺乏锻炼,跟着这群人走起来还真有些吃不消。 大概走了快要一个时辰,气喘吁吁的暮云才看见那座熟悉的城门。 已经到了傍晚,太阳也快要落山了,暮云抬起头看着这漫天的晚霞,有些失神。 翡翠刚想申斥几句,城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男人好像是在特意等待一般,一干人马前呼后拥的,进出的百姓纷纷绕开了那条道,挤在小门边出入。 看清了那人的脸,翡翠也早有预料,她二话不说把发呆的暮云从队伍后面拽了过来,带着她大摇大摆地往城里走。 就在暮云等人要走过去的时候,男人挡在了翡翠的面前。 看着那张冷酷严峻的脸,本来还肆无忌惮的暮云心中暗道不妙。 是之前在江府的宴会上见过面的衡王。 私通、公主、衡王这三人联系在一起让暮云一下子有些恍惚。 剧情好像又要往原来世界的方向发展了。 衡王的眼睛好像黏在了暮云身上一般,虽然是和翡翠说话,可是目光还是聚在暮云的脸上:“先带回去,璟姿那里我去交代。”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衡王殿下好像并没有遮掩自己意图的打算,他好像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望着暮云。 暮云没有看他,转头盯着这位外强中干故作镇静的小宫女。 “参见殿下,公主有令,这暮云身份特殊,又作出如此有伤风化的事,影响深重。公主特命我亲自把人送到衙门让几位大人裁决,谁阻拦也没有,尤其是您。” 翡翠的声音有意地放大,周围传来了小声的议论声。隐晦的指指点点,路人的窃窃私语,暮云在心里叹了口气。 才和江琛初保证了不久,又闹出这样的事。 希望不要影响到江府才是 衡王不慌不忙地给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几名手下自觉地站成了一排,拦住了翡翠的去路。守城门的人见这幅样子,赶紧驱赶着在旁边围观的百姓。 “私通一事尚无定论,仅凭几个小角色的一面之词恐怕有失偏颇。你虽是最受璟姿重用的宫女,可也终究是个宫女而已。” 这话可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翡翠抿了抿嘴,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她抓着暮云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暮云可不想被送到那个暗无天日的王府,她四处张望,大脑飞速运转。 身后是守城门的官兵,周围是那位公主的人,面前则是衡王带着他的那堆人马把路围了一大半。 这下可是插翅难逃了。 暮云叹了口气,好像有些无奈。她的左手被翡翠死死扣着,右手却好像没事人一般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先是耳边的碎发,再是垂下来的发尾,等到衡王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她的时候,那个银白的簪子上已经染上了一片血色。 疼痛在脸的两边蔓延开来,暮云的手疼得有些发抖,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不过还是强撑着挺直了背,挑衅地看着意外的衡王。 衡王也是没想到暮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打掉了暮云手上的簪子,防止她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一边则皱着眉观察着她的伤口,这张脸上蔓着血色,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他有些出神。 “你疯了吗?” 跟着衡王的视线,翡翠才注意到暮云的动作。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看上去格外疯狂。翡翠赶紧松开了暮云的手,又担心衡王会把人带走,一把又抓了回来。 “等等,你们都等等!” 马蹄声在空气凝滞的城门处响起,翡翠几人的目光被这突兀的声音吸引,只有衡王若有所思地看着暮云,没有回过头去。 来人正是莫予风。 得了家里的消息他赶紧骑着马匆匆赶来制止。看见衡王和那个穿着粉色宫服的女子,他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赶上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暮云的身影,晃了半天还没晃到,直到看见那个满脸是血的姑娘。 完了,还是来迟了。 “你”莫予风翻身下马,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询问,却被暮云警告的眼神阻止,他话锋一转,看向神色不明的衡王,“殿下,听说城门这边有些动乱,家父特命我前来查看。” 衡王难得把视线从暮云身上离开,嗤笑了一声。 “你倒是热心肠,这种闲事也管。” 莫予风笑了笑:“今日城中人手紧缺,我又正好空闲,听说两位大人在这里,想来只派手下前来,恐怕讨不着什么好。”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自然”地移向了狼狈的暮云:“这位是哪家的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不如找个地方再叙,顺便替这位姑娘疗疗伤。大庭广众的这么多双眼睛,流言蜚语压死人,传出什么不利于两位殿下的流言可就不好了。” 暮云脸上的血还在往下流,衡王哼了一声不再往她的方向看去。 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机会疗伤了,这么深的伤口不管是什么灵丹妙药恐怕也得留下疤痕。 只是可惜了这张脸。 细细品味了一番当初在宫里撞见的那副画面,衡王看也没看莫予风一眼,转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就算这样,你也逃不过这一劫。” 衡王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暮云却笑了笑,莫予风有些担心,可又害怕自己会露馅,皱着眉不说话。 三个人心知肚明,身边的翡翠却是一头雾水。不过既然衡王已经离开,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麻烦,暮云脸上的伤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折腾出来的,再怎么样也怪不到自己的身上。 一想到马上就要圆满完成任务,翡翠感觉压在心上的大石头也松了松。她冲莫予风施施然行了个礼,还没来得及道谢,莫予风就抢先一步说道。 “绿帘姑娘,可否让再下陪同,一起护送几位前往衙门?” 第15章 装疯 “是翡翠。”暮云掏出怀里的手帕小心地擦了擦脸,勉强算是止住了血,就是看上去有些吓人,“走吧,人多热闹。” 既然莫予风来了,这件事应该和他没有关系,那就只是空穴来风了。 刚刚赵回也说了,只是几个人的一面之词,应该只是那位公主殿下设下的局。自己这边拖点时间,江琛初那边就算是为了江家的名声也不会对她置之不理,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只是这位公主为什么要针对她? 原小说中赵璟姿针对暮云是因为暮云嫁给了衡王,而当时衡王和暮云的感情也还发展的不错,所以才开始诬陷她,到最后甚至趁人之危把她绑了关在郊外苦苦折磨。可是自己来到这里和衡王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就算要动手也应该针对暮临才是。 难道说是因为忌惮丞相的势力,所以绑了自己来泄气? 暮云心不在焉地跟着翡翠往衙门的方向走,身后的莫予风几次都暗戳戳地给暮云发着信号,都被她忽视了过去。他虽然很着急,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若是妄自行动恐怕还是给暮云添麻烦。 眼看着就要到了,翡翠松了口气,正想好好感谢感谢送了一路的莫予风,就见人正朝着低着脑袋的暮云挤眉弄眼。 翡翠:“” “今日一事多谢莫公子了,翡翠定会告诉公” “不必不必。”莫予风赶紧回头冲着翡翠摆手,“要不然我送她进去吧,或者先找个大夫看看?人本来就疯疯癫癫的,还划伤了脸。不如先找个医馆,她伤口还在渗血呢。” 暮云也在这时回过神来,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翡翠。 见翡翠不说话,莫予风以为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刚想接着劝说,翡翠就抢先一步开了口。 “伤口的话就不必麻烦莫公子了,暮云涉嫌私通,等定了罪可有的是苦头要吃呢,这点血比起那些刑罚也不算什么。既然到了莫公子就送到这里吧,翡翠再进去和大人交代两句,麻烦您了。” 说罢翡翠便带着暮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门,莫予风还想再拦上一拦周旋一下,人都已经冲了上来,正好对上了暮云警告的视线。 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嘴角往上勾了勾,莫予风伸出去的手也随之收回。 “莫公子还有事?” 翡翠也注意到了莫予风的不对劲。 莫家和江家都同太尉府上关系密切,难免不会因为这点交情出手相助。翡翠想到这里原本有些殷勤的语气也冷下了三分,眼神中也带了几分防备。 “没事了,没事了。”莫予风摆了摆手,也不敢再多看暮云,直接离开了衙门,准备去找找别的办法。 要知道,这个世界对于男女私通的惩罚可是意外的苛刻,就算是原来的那位暮云,被人诬陷私通之后也是靠着衡王和丞相的势力,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解决。 莫予风想着想着停下了回府的脚步,愣在原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大步朝着记忆中的地址前去。 莫予风在外面四处奔波,牢中的暮云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的她靠在大牢的门上,一边小心擦拭着脸上的伤口,一边等待着自己的审问。 脸上的血有一些已经凝固在了脸上,用力擦拭又会牵扯到伤口,看这牢里的条件和自己的待遇,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清不掉了。 不过这两道疤划得也还算值,这下衡王应该是不会再做纠缠了,这样下去剧情应该就不会回去了。 毕竟衡王看上的只是她那张和暮临一模一样的脸,脸都毁了,人也没什么必要留在身边。 再加上之前的暮云又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衡王自然什么都敢做,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毁了容,也能让他有所忌惮。 想想他那副吃瘪的样子,暮云勾了勾嘴角。 当江琛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自己有一段时间没见面的外甥女静静地坐在牢房的角落,脸上血淋淋的,两边还挂着两条深深的疤痕。因为拆下了头上的簪子,头发也往下面垂了一缕,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可这人脸上却没有一丝应该有的慌乱与害怕,反而还带着浅浅的笑容。 江琛初和门口的狱卒又确认了一遍,确认这个有些癫狂的姑娘真的是暮云之后,才再次走了进去。 他记得暮云的疯病是装出来的啊,怎么才几天没见,好像和真的疯了一般。 听见门口的动静,暮云侧过脸,一下子就看见了在门口徘徊的江琛初。 暮云笑了笑:“舅舅,你来看我了?” 江琛初面无表情,这么一笑,暮云的脸显得更加渗人了。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凑上来小心地帮她擦拭着血迹,检查脸上的伤痕。 “我听人说你在城门口发疯,当着衡王的面想要自杀,结果被人拦了回去。本来还想去找太尉想想办法的,走到一半就中途折返了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碰着暮云的脸,皱了皱眉,低声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就算是私通这也不是死罪,怎么就想不开了。你舅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也是为她好,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于你。你要是真的死在了城门口,你让我怎么和你母亲交代?” 暮云不说话,也不着急解释,只是看着江琛初痴痴地笑着,一副精神不正常的样子。 江琛初只当她是做戏,笨拙地帮她整理着头发,一边碎碎念:“这件事问题不大,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主要是那位公主盯得紧,才有了这场闹剧。你们在城门口的动静不小,说不好圣上此时也已经知道了,我想办法报上去,名声什么的无所谓,大不了留在江府过一辈子。” 听着江琛初的声音,暮云也歪着脑袋,呆呆地点了点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看见那片衣角又往自己这边多露了一些,暮云移开视线,突然扯下了江琛初好不容易拢好的头发,也不顾脸颊的疼痛就开始发出尖锐的笑声。 江琛初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没有回头,听上去有些着急:“阿云,阿云你冷静一点。你放心,舅舅不会把你留在这里的,你别害怕,舅舅一定想办法把你带走。你冷静一点,到时候上了公堂可千万要听话,别人问你什么你答什么知道了没有?” 暮云身份特殊,所以她的牢房周围并没有太多的人,四周也显得格外的安静。正因为如此,暮云突兀的笑声才显得更加渗人,边上的狱卒也被吓了一跳,紧张地往里探了探头。 暮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抹了抹眼睛,慢慢弯下了腰,很快又恢复了江琛初进来看到她时的那副样子,呆坐在角落一动不动。 “记得舅舅的话,等出来了我们再说。” 江琛初意有所指,也不再多嘴,快步离开了暮云的这间牢房。 藏在角落的那片粉红色的衣角也往里面躲了躲,和人打过招呼之后迅速走出了大牢。 等到这里再次平静下来,暮云才小心地往周围仔细观察。 多年的经验让她敏锐的察觉到额外的视线,不说最明显的那片衣角,她总还觉得有什么人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不管是衡王的人,公主的人还是哪里来的什么人,也不管是自己如今的私通案还是之前在街上说的那些话,自己是疯子的事必须坐实,也能给江琛初少点压力。 一边想着,她用力地把自己的头发扯下,唯一的簪子已经在毁容时被打在了地上,身上也没有什么利器,她抓起一直攥在手里的手帕,认真观察这上面的血迹,不一会儿又开始拼命撕扯。 等完整的手帕在暮云手上变成了一块块碎布条的时候,今日的晚饭也被交代好了的狱卒战战兢兢地端了上来。 牢房里没有灯,只有远远那几处若隐若现的灯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全貌。 狱卒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却不见那位疯姑娘的身影,他大惊失色,刚想寻求援助,就看见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飘动。 他放下饭碗弯下腰定睛一看,和一双眼睛正好对上。 本来还想做点运动锻炼一下身体的暮云放弃了挣扎,神神叨叨地冲狱卒笑了笑。那狱卒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哆哆嗦嗦地把任务交给了刚来的同僚,夺门而出。 乔装打扮混进来的埭橕:“” 怎么和以前见到的那位小姐不一样? 还在奇怪这个狱卒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再三确认这就是暮云的埭橕弯下腰清了清嗓子:“小姐,晚饭。” 啊,是熟人。 听声音就认出了埭橕的身份,暮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又忌惮周围的视线,翻身坐在地上揽过地上的晚饭就开始往下咽。 埭橕看上去应该是知道那几人的存在,他挺直了背,看着暮云吃完了晚饭就俯身拿走了剩下的碗筷,就在接过去的那瞬间,暮云感觉自己手里被塞进去了一个小纸条。 她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转过去又把自己埋在了角落。 第16章 审判 “范格,这几人的指控你可承认?与暮云私通一事是否属实?” 石涵林望着战战兢兢的范格和在旁边鬼哭狼嚎的妇人问道。 听见自己的名字,满头大汗的范格又抖了抖,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结结巴巴地承认:“是是,是我不对。大人,暮云是相府千金,是她逼我的!草民冤枉啊大人,都,都是这贼妇,她告我!大人,她污蔑草民,大人!” 范格的话颠三倒四的,不过也勉强算是承认了那几人的证词。再问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石涵林把目光投向了哭天抹地的范格的妻子——钱芳谷。 “造孽啊,造孽啊!你们做那些不知羞耻的事,还偏偏让人撞见了。我要是不告你,等着你们俩私奔撇下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吗?大人,您一定要为民女做主,严惩这对没脸没皮的狗男女!” 钱芳谷越说越崩溃,后面抓着范格的手又开始打骂,石涵林皱了皱眉,旁边的小衙役赶紧冲上来把这两人拉开。 这两边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了,那么现在石涵林看向了一直跪在地上沉默不言的暮云。 来报的衙役说,这女子在牢房里的时候就疯疯癫癫的,现在倒是老实,听了这么多还能按捺的住。 江琛初说暮云的疯病是间歇性的,有的时候疯的厉害,有的时候又好像正常人一般。而那几位证人包括范格却又说暮云是在装疯卖傻,只是想通过这样的表象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暮云。”石涵林清了清嗓子,看着暮云懵懵懂懂地抬起脑袋,他的声音也放轻了些,“按照他们所说,你在相府就同经常出入此地的范格私相授受,后面更是为了他在大街上装疯卖傻,到后面范格又时常翻墙进入江府同你私会,直至你离开宛城养病,他在跑去见你的路上才被人发现,告到了衙门。你可认?” 暮云顿了顿,好像是在消化这一大串的信息。石涵林倒也耐心地等着,过了半晌才听见暮云慢悠悠的声音。 “我不认识这个人。” “满口胡言!” 自上公堂以来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翡翠突然跳了出来:“出入丞相府的大夫可都看见了,你们两人在角落交谈!何来不认识!就算是真的如江大人所说,你的疯病时好时坏,那你当时进相府的时候可是正常得很,那个时候总是好的吧?” 本以为她只是公主派来监督这场案件的判决的,没想到会突然跳出来指手画脚。石涵林皱了皱眉,强忍下不快,继续和暮云问话。 “那大夫看见你们两个人交谈,你怎么说?” 暮云淡淡地看了一眼在旁边规规矩矩跪好的大夫,没有直接回答石涵林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除了这个大夫,还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和他有关系?” 她确实不认识这人,可是确实也说不好原身是不是同他有什么交集。小说里关于暮云进入相府的时间非常模糊,连带着暮云对关于相府的记忆也没有多少。 说的越多错的越多,不如跳过这个话题。 “翻墙进入江府就是私会了?我在街上的时候那么多人,身后还有追兵,怎么有机会同他闲谈。至于跑出宛城也不是在我住的宅子那处抓到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石涵林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范格没来得及开口,翡翠又往里面走了走,这回更是过分,指着暮云就开始反驳她的话。 “那怎么会这么巧,你在相府他就在相府,你跑江府他就翻墙来江府,你在大街上闹事,他还在旁边看着。这回更是巧合,你被送到了城外,没出过几次城的范格也跟着往外跑?”翡翠得意地笑了笑,“还有,你的疯病这时候不发作了?照我看,你就是在” “翡翠姑娘倒是热心肠,不在宫里侍候公主,跑到公堂上断案来了。是信不过石大人吗?” 见这人开始得寸进尺,江琛初阴阳怪气地回道。 也不知道暮云是哪里惹到了这位阴晴不定飞扬跋扈的公主,挑起这些事不说,还派人来到公堂指手画脚。 石涵林也有些忍受不了翡翠,但是碍着公主的面子也只是顺着江琛初的话说道:“翡翠姑娘,本官定然会秉公执法的,你放心,审问的事就交给本官。” 不料翡翠丝毫没有理会石涵林的话,反而对着江琛初反唇相讥:“江大人倒是一心想要帮暮云脱罪。你有这个功夫不如想想江夫人的死和他们俩有没有关系。暮云才进入江府不久,江夫人就突然投湖了,说不好正是因为不小心撞见了暮云的奸情,才被这两人害死。” 看着江琛初脸色大变的样子,翡翠更是得意,她晃了晃脑袋,挑衅地看向沉默的暮云。 平日里她可不敢这么嚣张地和官员对峙,这回她可是得了公主的命令要死磕这个暮云。有人在背后撑腰,她自然是有了底气。 翡翠的本意是希望江琛初对暮云产生怀疑,没想到江琛初早就知道了秦烟兰没有死的事。变了脸色只是因为没想到她们会拿自己的妻子做文章。 江琛初气极反笑,怒火中烧:“亡妻投湖是家中奴仆亲眼所见,怎么,公主殿下的手都伸到我江府里来了?我这个外甥女的动向公主殿下是一清二楚,不仅帮着人搜集证据,连这些证人也在短短几日内找齐。这么喜欢打抱不平,不如让陛下给公主殿下分点事做,也” “江大人!” 见江琛初说话也没了分寸,石涵林连忙开口制止:“江大人还请慎言。这样,翡翠姑娘和江大人等下官审完再谈,先问过暮云姑娘的说法。” 说罢又担心两人开始吵嘴,连忙问起暮云:“暮云姑娘,你这边又是什么样的说法呢?” 暮云跪在地上,也没有在意翡翠的话,甚至也没有装疯卖傻,而是不卑不亢地总结着这场案件:“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证人。一个说看见我同范格交谈,一个说看见范格翻墙进入江府。” “这能证明什么?这最多也只能证明我同范格认识,范格进入过江府,谁也没有看见过我和他有什么亲密之举。至于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全是翡翠姑娘和钱芳谷的推断吗?没有物证,证人的证词也不充分,所谓私通一事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 石涵林皱了皱眉,开始思考暮云的话。这事很明显就是那位公主殿下针对暮云的结果,他也很想卖江琛初一个人情,只是 只是就连圣上知道了这事居然也什么都没说,没有制止公主这有些过分的举动,把这事全权交给他这么一个小官处理。 实在是摸不清态度啊。 眼下也只能依法办事,只要不落人口实被抓住错处,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叹了口气,又开口问道:“可这也同样不能证明你没有罪不是吗?更何况口供和物证又有什么区别,这几位证人同范格没有任何往来,也都是自愿来为自己的所见所闻作证的。依本官来看,就算是在相府那段时间你们有所交集,也应该交往不深,重点应该是在江府那段时间才是。” “暮云姑娘,你在江府居住这段时间,为何要让家中仆人离开,没事不得打扰呢?” 听到这里江琛初倒有些紧张,暮云确实背着他们与外面人有交集,这事深究起来还真是说不通。 “为什么我要证明我无罪?” 暮云避开了石涵林的问题,反而抓住了他另外一个话头:“石大人,疑罪从无方是正理。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被拉到这里审问。和范格说过话的人很多,难道各个都得拿出证据证明自己和他没有私通吗?” “再说证据,石大人,只有物证是不会说谎的。你们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这几个证人,谁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说出的证词。若是受人唆使,那我可如何是好?” 听着暮云的话,江琛初倒是越来越迷糊了。暮云身上确实有些疑点难以说清,他本以为暮云会假借疯病在这里闹上一场,虽不治本但也能拖延时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一本正经地和石涵林讨论起这些虚无飘渺的道理来。 这些观点倒也不是没有听过,偶有声音也被人压下,她现在提这个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更何况审这案子的还是石涵林。 想到这里江琛初又有些担忧,怎么偏偏是石涵林。 这人可是最讲究这些道理的,要是因为暮云那些话对其不满,难免不会做出什么不公正的判决。 果然,石涵林还是没忍住,反驳起暮云的话:“此言差矣。从古至今,断案都是重口供,虽说也有些避免不了的冤假错案,可是” “那是因为你们找不到物证,找不到合理的线索。冤假错案是因为翻案了才叫冤假错案,只看口供不重视物证怎么能发现案件判错了?” 听到这里,石涵林板起了脸,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这么说,暮云姑娘是觉得前人的方式不对了?觉得本官不公,冤枉无辜百姓?可惜了,现在就是得按照这个规矩,来做出对你的处置,你说再多也改不来。” 看着石涵林收起的笑容,暮云的目的也快要达成。就在这时,蜷缩在一边的范格好像发疯了一般朝石涵林的方向扑去,边上的衙役反应很快,反手就控制住了他。 他一边挣扎着往前一边开始大喊大叫:“大人,暮云姑娘说的没错!我们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我和她只见过一面,就是在丞相府见过一面!我们没有任何瓜葛!大人!” 翡翠讶异地看向发狂的范格,眼神里带着几分错愕,她想不通原本说好了的范格为何会临时翻供。还没开口,旁边的钱芳谷也开始大喊大叫。 “对对!我夫君和暮云姑娘没有什么!这件事我们不告了!他出城是为了采买,我们前一天晚上就说好了!” 这下可热闹了,除了计划好的暮云,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没想到这夫妻俩到这个时候了还能改变主意。 江琛初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事估计和暮云背后的那个人有所关联,暮云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又转身看向意外的石涵林。 过了一阵子,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捉摸不清那两人态度的石涵林拍了拍桌上的惊堂木,宣告着这一天的结果。 “讲这涉案的三人统统关押!案件查清之后再” 随着石涵林的话,暮云也越来越轻松,她正想按照计划的那样往大牢里走去,没想到突然进来了一个太监打断了石涵林的宣判。 “圣旨到——” 第17章 皇后 宣完旨的太监带着一帮人马连着之前还张牙舞爪的翡翠离开了公堂,留下余惊未定的几人在原地发愣。 暮云皱了皱眉,率先站起来扶起了跪在原地不动的江琛初。 既然皇帝已经宣判了她并没有罪过,那现在也不必在这里待了。 只是,之前还态度不清的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仅释放了暮云,还连带着惩戒了公主身边的宫女翡翠和那对信口雌黄的夫妇。 莫予风和她早就做好了计划准备离开,江琛初这边也不像知情的样子。 至于暮铭升暮云冷笑了一声,自从自己出事之后,这位丞相大人可就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江琛初的身上,只说暮云现在是江家的小姐,与他再无瓜葛。 不过也没指望过他就是了。 被暮云扶起的江琛初拍了拍暮云的手,看着几位衙役在石涵林的吩咐下拖走那对大吵大闹的夫妇,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带着暮云离开。江琛初往石涵林的方向走了走,出声打断了正在出神的石涵林。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带着阿云离开了。家中事务繁杂不宜久留,今日之事劳烦石大人了。阿云方才不懂事乱说话冒犯了你,还请见谅。” 见江琛初行了个礼,石涵林连忙跑下来制止:“江大人,江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暮云姑娘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委屈,想必也很是疲惫了,还是早做休息为好。” 江琛初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拉着暮云就往门外走去。 江逢和江末早已经等在了门口,两人不知道公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正焦急地等待着案件的结果。看见暮云和江琛初一同走了出来,兴奋的江逢赶紧冲了上去,拉着暮云的手就开始嘘寒问暖。 “阿云,父亲,你们可算是出来了!阿云,在那里没受委屈吧。放心,我们回到家就好了你这脸上的伤还疼吗?表姐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肯定能治好的。你说你也是,有什么想不开的,父亲肯定会想办法把你带出去的,你要相信我们呀。” 暮云脸上的伤疤已经结了痂,脸的两边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乍一看还有些滑稽。可是看在江逢眼里可是吓人,她心疼地看着暮云脸上的伤,温柔地关心着。 “好了好了,出来就行。这边人多,我们回去再说吧。” 江末看了看围观的人群,拽了拽江逢。 暮云这才有功夫抬头看向江末。 看到江末的那一刻,暮云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这位之前还意气风发的表哥居然变成了这么一副憔悴的模样。眼底一片乌青,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疲惫,好像他才是刚刚从牢里放出来一般。 江逢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冲江末笑了笑,亲昵地挽过暮云的手,朝府里马车的方向走去。江末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江琛初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还在思考刚才的那道圣旨。 “好好,我们先回家。表姐特地吩咐了厨房做点好吃的。我记得阿云” “暮云姑娘。” 江逢还没说完话,突然一位穿着红色宫服的女子拦在了众人面前。 和之前的翡翠截然不同,这女子规规矩矩地朝几人行了个礼,看年纪打扮应该是个品级不低的宫女,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看见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人,江逢一脸防备地把暮云拦在了身后,江琛初回过神也走了上来。 “落姑姑。不知是有什么要事,劳烦您走这一趟。” 江琛初没有认错,眼前的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落雨。 落雨眯着眼笑了笑,又躬了躬身子:“见过江大人。不是什么要事,只是皇后娘娘想请暮云姑娘到宫里一叙,不过几个时辰的工夫,还请江大人放心。” 皇后? 暮云皱了皱眉,在脑海中努力寻找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很遗憾,小说中并没有关于这个皇后的多少描写,只在皇帝被衡王杀死之后浅浅提了半句,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过暮云隐隐能猜到,自己今天的事或许和这位皇后有关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琛初如临大敌,虽然知道不管用,但还是想试一试:“暮云患有疯病,虽然现在还算正常,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始发疯。恐惊扰了皇后娘娘,不如姑姑您回去同皇后娘娘知会一声,若有什么事下官也可以帮忙。” “皇后娘娘自是清楚暮云姑娘的情况,江大人不必太过担心。”落雨很显然早有准备,她有条不紊地回复着江琛初的话,“宫里有侍卫有宫女,就算暮云姑娘行为不当,皇后娘娘也是能理解的。娘娘说了,只是小叙,聊完了就会送暮云姑娘回来。” “不如下官一同前往,或是让小女陪同。暮云刚从牢里出来受了惊吓,又情况特殊,家里实在是放不下心。” 落雨可没有再和江琛初多做纠缠的打算,她冲着江琛初笑着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无奈。 “江大人,皇后娘娘还等着暮云姑娘呢。” 江琛初皱着眉担忧地看了暮云一眼,暮云冲他点了点头,松开江逢的手来到了落雨面前。 “走吧,落姑姑。”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去了不就了解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多关都闯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而且看这位皇后的态度,想来还算友好,应该不会太为难她。 暮云回头对着江家几人安抚地笑笑,被落雨带着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暮云都想尽办法和落雨聊天套话,落雨虽然态度和善,也都有在认真回答暮云的话,但是有用的信息是一个都套不出来。 说着说着暮云也就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安静地端坐在马车内,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马车很快就到达了金碧辉煌的宫殿,暮云随着落雨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往皇后的寝宫走去,一路上连头也不敢抬,生怕又出了什么变故。 长长的过道上只有这么一队人马,整座宫殿静得可怕,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眼看着离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近,暮云心里也有些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跟在落雨的身后,踏进了宫殿的大门。 “娘娘,人已经带到了。” 落雨恭敬地冲着屏风后面的人行了个礼,低着头等待着她的命令。暮云也不敢怠慢,跟着落雨的动作别扭地行了个礼,心中有些忐忑。 听见声音,屏风后的女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施施然站起身来,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缓慢地走了出来。 听着首饰微微晃动的声音逐渐接近,暮云也把头低得更低了些。 皇后倒是没有在意暮云的异样,眯着眼睛凑近仔细观察了一下有些拘谨的暮云,想了想又坐回了桌边。她摆摆手,示意周围的宫女离开。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和暮云姑娘单独聊两句。” 落雨等人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随着大门关上的声音,很快这座宫殿里就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暮云还是维持着刚来时的动作,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一边的皇后却截然不同,她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一般,一边扒拉着头上的钗环,一边和暮云说道。 “好啦好啦不用再装啦,你也是穿越来的吧。我一开始还不知道,赵璟姿不是闹起来了吗我就多嘴问了问,没想到居然问出了你在大街上说的那些话!你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我在睡觉呢醒来就在这里了,脑子里还有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系统。这系统也太没用了,只会发任务,问它什么都不说。哎我之前” 好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皇后一下子就和暮云说了许多。暮云这才懵懵懂懂地抬起了脑袋,望着正在碎碎念的皇后,有些难以确认。 真的好久,没有看见这么坦诚的穿越者了。 见暮云一副震惊的样子,皇后才意识过来自己刚才有些自说自话。她嘿嘿地笑了笑,又开始热情地询问道:“你别站着了,坐我旁边就好了。累死我了,你不知道这个皇后的首饰有多重,我走路都不敢走快,一天天的憋死我了。你也是第一次碰见穿越者吧,刚好我们俩结个伴!我的任务就是活下去,你的是什么啊?” 暮云一时语塞,艰难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按照皇后的吩咐坐下了。 这时有些话痨的皇后也开始慌张,她瞪大了眼睛突然捂住了嘴,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暮云刚想回答,就见她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你你是穿越来的吧?那个那个我想想,那个衬衫的价格是!” “九磅十五便士。” 暮云叹了口气,看着皇后的眼睛认真地回答道。 皇后看上去至少表面上应该是个简单的人,她心里所想的都在脸上呈现了出来。她很明显的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连有些高的鞋子也甩在了一边。 “吓死我了,你怎么不说话啊。可能因为我话太多了?嘿嘿我家里人老是说我话密,没吓到你吧。我叫段洮洮,洮是三点水写个兆,不是桃子的桃,你叫我洮洮就好了。这个皇后的名字我不知道,你是不知道我问了好久都没有” 眼看着这人又要倾诉下去,暮云连忙制止,她神情复杂地打断了段洮洮的话。 “你是第一个任务吧?” 段洮洮愣了愣,没想到暮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点了点头:“是啊,这破系统说五十个任务,五十个!我做完回去都要变成老婆婆了吧?五十个!”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夸张地比了个五的手势,暮云轻声笑了笑,也开始学着段洮洮的样子做起了自我介绍,只不过还是留了个心眼,刻意隐去了一些信息。 “你叫我暮云就好了,我的任务是推翻封建帝制,建设社会主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现在外面还有两个穿越者,我们已经做好了初步的计划。你的任务挺简单的,如果愿意加入我们的话” 让暮云惊讶的是段洮洮对这个任务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是暮云后面的话让她更加兴奋。她激动地拍了拍暮云的手,眼里都透着光。 “我愿意我愿意!你们也太酷了吧好厉害的任务!你放心,我现在可是皇后,肯定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第18章 摊牌 “所以,你就被这么放出来了?” 听完暮云的叙述,莫予风顿了一会儿,缓缓问道。 “是的。”暮云喝了口水,把桌上莫予风带来的点心往那两人的方向推了推,“你们也吃,这个就是有点甜,看看合不合胃口。” 莫予风皱着眉在一边出神,柳子昕笑眯眯地接过了点心,一边吃还一边做出评价。 暮云离开皇宫回到江府之后,江琛初就对这边的防卫做了特殊的安排。白天到傍晚都会派一群侍卫在小院处守着,到了深夜再让他们离开,也能少些闲话。 也算是方便了莫予风和柳子昕两人过来。本来他们两人已经彻底放弃了拉柳子昕入伙的想法,但是这次柳子昕毕竟也出了不少力,莫予风只能先把人带过来,想着一起商量商量。 这事虽然被圣旨压下,但那些风言风语可是不少。暮云以养伤的名义成天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也能防止那位公主又不死心,找到什么错处对她下手。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赵璟姿这边的想法。倒也奇怪,明明和你无冤无仇,怎么会想到来为难你?” 柳子昕想到了最为关键的问题,挑起了话题。 莫予风也在一边附和道:“我也想不明白这件事。照现在的剧情发展,你们两人应该毫无交集才是,怎么还处心积虑要害你,连自己身边重用的宫女也受了牵连。你在皇宫里有听说什么吗?” “我觉得还是和衡王有关系。我和赵璟姿唯一的交集也就是衡王了吧?这人在小说里就挺疯狂的,不管是因为暮临还是她误会了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算奇怪。” 莫予风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对劲。两人正愁眉苦脸地想着要怎么应对这位公主的时候,柳子昕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那个翡翠来抓你的时候,秦烟兰逃跑几天了?这几天你有没有做什么别的事?” 暮云愣了愣,错愕地看了柳子昕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被抓那天是秦烟兰头七,那段时间我一直呆在外面的宅子里,什么都没有做。”说着说着,暮云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说你是说这些事情和!” “是,你之前做任务的时候没有发现吗?只要你消极应对一段时间的任务,这个世界就会自动给你推剧情。当然,每个世界的时间都不一样。”柳子昕叹了口气,“我也是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发现的事,险些忘记了。” 话说到这里,莫予风冲着暮云使了个眼神。 暮云对着莫予风眨了眨眼,又讪讪地笑着,回答着柳子昕的话:“我一直都在刷任务,这也是第一次花这么长的时间等待那也就是说,我帮秦烟兰逃跑,这个系统也认为我是在完成任务?” “反封建的应该都算。”莫予风加入了这个话题,“这样的话,那是不用很担心那位公主了。如果是因为某些不合理的目的,那得防备这些,但是若是因为她只是一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的话,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这个简单,我可以再试七天。之前没有防备,这次可以稍微防着点,要是处理不了就按照我们这次打算好的计划一样,逃出宛城,到陇乡避避风头。” 暮云很快就做好了后面的决定,涉及他们的计划,莫予风连连点头。柳子昕却好像并不认同这个想法,他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有加入暮云和莫予风的交谈。等二人注意到了柳子昕的异样,转头看向他的时候,柳子昕才抬起头。 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笑眼看向疑惑的二人。 “是为了试探系统的规则吗?” 莫予风:“!?” 暮云不慌不忙地压住了莫予风的手,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要试探系统的规则?” 瞧着莫予风方才大惊失色的模样,问题的答案也已经了然于胸,柳子昕轻笑了一声:“这就是你们要瞒着我的事吧,我想这个问题应该问你们才是。” 暮云恨铁不成钢地瞥了莫予风一眼,莫予风不好意思地笑笑,左手已经悄悄移向身上藏好的绳子,准备着下一步的行动。 柳子昕早就注意到了莫予风的动作,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不紧不慢地分析着。 “除了试探规则,我想不到任何你们这么做的理由。如果赵璟姿是因为别的原因对暮云下手,完全可以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逃离。如果赵璟姿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么你完全可以做相关的任务去避免这样的风险。” 就只是这些吗? 暮云故作轻松地笑笑:“我们倒是没想这么多。不过这么做好像确实更合适,还能省点时间。要不然我们” “我不相信你想不到这些。”柳子昕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侃侃而谈的暮云,还是念出了那个暮云最不愿意听到的称呼。 “暮律师。” 眼前的柳子昕完全变了个样,比起之前那个有些神秘莫测的斯文书生,现在的他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他像是抓住了什么猎物一般,锐利的眼神直直地观察着暮云的反应,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果然 暮云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旁边的莫予风,他瞪大眼睛站在原地,看看暮云又看看柳子昕,为自己后面的命运感到万分担忧。 “暮律师,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想我们之前碰过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柳子昕伸出了自己的手,“周流,你之前来过我们公司。不过我还是更希望你可以叫我现在的名字,毕竟已经来到了这里。” “还是暮律师幸运,我想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可以和原身有一样的名字和模样的,不是吗?” 这下暮云也怔在了原地,她甚至有一种想要带着莫予风夺门而出的冲动。 周流,也算是她职业生涯中让人印象深刻的一位客户了。不提那些陈年往事,和这样的人在这里相遇,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好事吧? “那么,接下来是要做什么?和你们一样,让自己到达一个濒死的状态,然后摆脱某些东西的束缚,是这样吗?” 柳子昕的话可以说是准确无误,差不多把他们藏着的那点事都猜中了。莫予风和暮云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暮云站了出来。 “你不是这个时候猜到的吧?” “算也不算,一半一半。”柳子昕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这种简单的任务我一个人也能完成,当时只不过是来试探试探你们,能大概猜到你们想用别的方式达到目的。” 见暮云没有动作,柳子昕收回了伸出的手,轻轻甩了甩:“现在倒是一清二楚了。虽然我不觉得你们可以成功,不过我还是愿意和你们一起的,毕竟这种事我早晚也会轮上。” “现在更着急的,应该是暮律师你吧?最后一个任务?” 柳子昕的笑容在脸上放大,暮云沉默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老熟人。莫予风鼓起勇气走了上来,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突然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柳子昕耸了耸肩:“没办法,你们不信任我啊,刚刚还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与其大家心知肚明地相互猜忌,倒不如我直接摊牌,也能提高点效率。” 见暮云还停在原地,柳子昕也不着急,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有些奇怪的莫予风。 “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们现实中不会认” “没有没有没有。”莫予风连连否认,抓着暮云求助地看向她,“你想好了吗?” 暮云扶了扶额,有些无语地看向莫予风,不过什么也没说,抽出莫予风手上的绳子,递给了面前的柳子昕。 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个把柄在他身上也不知道会炸出什么雷。搞不好这人还会觉得他们俩没什么利用价值直接卖掉。 与其这样不如把大家都绑在一条船上。 柳子昕笑着接过绳子,一切都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交流完了最基本的信息和规则,做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暮云听着脑中系统的任务提示音,干脆地结束了三人的话题。 “行了,到此为止吧。” 对这人还是心有防备,暮云和柳子昕远远地坐开,莫予风更是站在了一边,沉默地收着地上的绳子,帮暮云整理这个有些凌乱的小院。 “那我们之后再见,要是有事还是老样子,就交给莫予风了。”柳子昕瞥了莫予风一眼,也注意到了此刻有些过分安静的氛围和暮云不愿多话的态度。 他倒没说什么,简单告别后利落地翻墙离开了江府,留下莫予风和暮云两人沉默地呆在小院里。 “我公司老板。” 莫予风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和暮云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他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看到的暮云了。 当时暮云死亡的消息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又因为和他们公司有些交集,所以自己多看了两眼。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暮云站起身,没再说多余的话,和莫予风交代着:“这个人还是得防,我总觉得他的任务没有这么简单。他的为人你我肯定也都清楚彼此小心点吧,有什么异样我们及时沟通。” “之前骗了你,我也是” “落雨,是这个地方吗?怎么没有人看守?” 熟悉的女声在墙外响起,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暮云睁大了眼睛,和莫予风对视了一眼。 第19章 和离 看着段洮洮干脆利落地爬上了墙头,暮云还是没忍住往莫予风的方向瞥了一眼。莫予风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在暮云的示意下躲进了另外一个小房间。 “暮云暮云,你要不要帮我一下,我怕我会摔下去。” 段洮洮抓着墙上的石头,心里有些犯怵。落雨在墙外也有些着急,也向暮云发起了求助:“暮云姑娘,您扶着我们娘娘些,千万别摔了。” 暮云连忙往墙边走去,张开了双臂等着人往下跳。这墙不算高,段洮洮穿得也是便服,暮云很轻松地就抱住了。 “我到啦,落雨你在这边等着我,我和暮云商量完事就回去。” 段洮洮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边打量着这个小院,一边看向了暮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油纸和绳子。 段洮洮仔细闻了闻:“是龙须酥吗?这味道好熟悉,你喜欢吃这个的话我下次过来给你带,你这几天不方便出去吧?我就是担心老是叫你过去不方便,所以自己过来了,就当是认认路。” 暮云示意段洮洮压低声音,又悄悄朝着墙外的方向指了指。 感受到暮云疑惑的眼神,段洮洮自己坐下摆了摆手,解释道:“没关系,落雨人很好的,我刚过来的时候帮了我不少忙。我一个人不认识路嘛,而且要跑出来肯定瞒不过落雨,她帮忙的话我也能轻松些。” “你怎么和她解释的?” 段洮洮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解释啊,我说我想来她就跟着来了,也没问我为什么。好像皇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哎呀你放心吧,我都打听过了,落雨是从小就跟着这个皇后一起的,绝对绝对可以信任。我们俩就在这里她听不见,也听不懂啦!” 看着段洮洮这幅大大咧咧的样子,暮云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总之还是小声点吧。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段洮洮点了点头,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凑到暮云跟前又开始碎碎念。 “你们不是说想好了再说嘛,我担心你们找不到我啊,所以我就自己来了。你们要有什么行动吗?是不是要闹革命啊!我可以为你们提供理论指导,我刚考完马原穿来的,虽然过去了一点点的时间,但我还记得很多的。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你们有没有什么,什么秘密行动!” 段洮洮眼里放着光,暮云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很头疼的任务在段洮洮眼里好像只是一场游戏一般。 马原还是学生啊。 这系统还挺缺德,连人家刚考完期末的大学生也拐带过来。 要是这人真的和她表面表现的是一个样子,那恐怕这第一个任务能不能完成都说不好。 暮云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过也没有多嘴,把人带着往那堵墙的反方向多走了几步,两人站在靠近院门的地方小声交谈。 反正和自己一起的是皇后,就算被江府里的人发现也没什么。 “还没开始,我想现在这里待几天露露面。等这件事过去了,我表姐也回去的时候,再和我舅父商量。然后找个合适的地方,看看能不能煽动那边的农民。” 为了防止段洮洮扮猪吃老虎,暮云特地隐去了一些关键信息,比如杀死衡王的计划,比如柳子昕和莫予风的身份。 这样的话,就算段洮洮知道了她的计划想要做些什么,她也可以从容应对。 如果段洮洮和莫予风一般,暮云可能不会这么防备着她。但是段洮洮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特殊,总能让暮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假设段洮洮的任务是真的,那其实这个任务更应该加个限定词。 ——在所有穿越者完成任务或者死亡之后依然存活。 如果她想加速这个任务的完成,想办法让这些穿越者死亡或者离开就行。而暮云的任务,又刚刚好成为了段洮洮最大的阻碍。 要是又和之前那样 暮云闭了闭眼睛,继续和段洮洮的对话:“你真的想帮我们的话,首先肯定还是要减少来往。你可是当朝皇后,要是被发现来到这里,别说我的任务了,你的任务恐怕都完不成。现在就连那两个穿越者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来的。真有什么急事可以传信、发暗号都行,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段洮洮听话地点了点脑袋,等待着暮云进一步的安排。 “接下来,就是赵璟姿了。这次她没有成功,我想说不好还会接着对我下手,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会看好她的。我虽然在皇帝面前不得脸,但我和太后的关系很好,一个小公主没问题的。太后娘娘真的是个好人,这次赵璟姿的事我就是去求的她,她很快就答应了,后面的你也就知道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段洮洮拍了拍胸脯,迫不及待地和暮云说道。 暮云摇摇头,接着自己之前的话:“所以,我要你千万不要插手赵璟姿的事。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去,等我们收不了场了再说。” 段洮洮张了张嘴,有些疑惑暮云的话。暮云叹了口气,帮她把因为翻墙有些凌乱的发髻整理好。 “试探一下她的态度,总不能一直靠太后解决。这次是因为赵璟姿闹得有些过分了,下回可就不一定,我们还是留点底牌。” 段洮洮挠了挠头,好像在认真思索暮云的话,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脸真诚。 “然后没了。”暮云摊开手无奈地看了段洮洮一眼,“我们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太多的计划,要是需要你了再想办法。这事急不得,还得好一段时间呢。” 这就没了? 段洮洮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和暮云保证:“放心放心,有我在皇宫,你明面上肯定是出不了问题的!有什么事你可以,你可以你找落雨吧!要不然我过几天就让落雨来一趟,不信她的话我们可以用别的字来写,就是我英文不太好,你不要写得太复杂了我不行的。” 暮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把之前为莫予风准备好的水缸往墙边的方向推了推,冲段洮洮伸出了手。 “你进去吗?小姐应该说不上话吧,当初公子的事不也没辙,当时飘絮还挨了大人一顿训,我可不敢进去。” “可是闹成这样,说不定大人会看在小姐的面上放过姑娘呢?你看小姐不嫁人,大人不也没说什么吗?” “你这是哪里的话,外甥女和亲生女儿你可真是没分寸。要不然我们别管了吧,本来夫人走了我们就,还这样的话多不好。” 两个小丫鬟站在暮云的门前小声争论着,犹豫要不要进去叫醒沉睡的暮云。 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一晚上,天微亮才睡着的暮云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脑袋,试图盖住门外窃窃私语的声音,继续着自己的美梦。 这才睡下没多久,又是哪里来的人在这里胡闹。 外面的声音还是没有停止,暮云皱着眉坐起身,随便找了件外裳披在身上就打开了大门。 “做什么?” 不耐的声音突然在面前响起,两个小丫鬟吓了一跳,往身后退了两步。 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暮云强压住不快,一边看着这两个面生的小丫鬟一边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在我门边犹犹豫豫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要是犯了错只要不严重都不会处罚你们的。大错的话还是得交给舅舅处理,我管不了这么多。” 本以为是两人做了什么错事担心受罚才在门前踟蹰不前,没想到说完这话其中一个小丫鬟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小姐,我们姑娘在书房和大人聊了许久了。大人的态度好像,好像不是很好。我们在想您可不可以去帮帮我们姑娘。她,她去说些事,可能” 提到江逢,暮云突然想起来了这两个人的身份,原来是一直跟在暮云身边的那两位,难怪自己想不起来是谁。 秦烟兰已经不在了,江逢毕竟对她很好,不管是什么事,既然已经收到了两人的求助,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管。 “我和你们去一趟吧,可以麻烦你们带带路吗?” 见暮云答应了,那个站出来说明事情的小丫鬟点了点头连忙把人往书房带,另外一个则嗔怪地望了她一眼,皱着眉一脸担忧地跟了上去。 等到暮云来到了书房,就看见了江末身边的那位小厮也候在门外。她顿了顿,还是没推开书房的门。 江末都来了,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小事。 “这事他做得不对,但你也不能太冲动。这样行吗,我和你哥哥陪你一同回婆家一趟,我敲打敲打那个小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会过分的,你相信父亲。要是不想他纳妾,父亲也能帮你说一说,可是你得做好准备,估计不会长久。” 江琛初语重心长地看着满脸泪水的江逢,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你嫁给他。可现在木已成舟,他也没什么太大的过错,你这样” “这怎么不是太大的过错?”江末急冲冲地打断了江琛初的话,义愤填膺地说道,“当初在祠堂的时候我看妹妹就不对劲,她从小到大连句重话都没怎么听过,现在还要被那个混账打?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们过去一趟能有什么用?照我看和离了好,省得那个混账乱来!” “你还记得祠堂的事?”江琛初冷冷地看了江末一眼,警告完又说了回来“你当刘家那几个都是什么好惹的人?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小事。因为几句重话,失控时动了动手就闹着在娘家不走,和离可不是什么光彩事。还偏偏是他要纳妾这档口,落下了善妒的名声,你让你妹妹以后怎么出门?” “江逢,你听父亲的话,再忍一忍。现在就借着你母亲的借口在家里多待几天,大不了称病,过个十天半个月我们再回去,好不好?” 江逢抹着眼泪站在一边啜泣,整个人哭得发抖,攥着手帕泪眼婆娑地看着江琛初。 第20章 谋杀 暮云站在门外已经也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她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看向那两个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她走下台阶,把两个丫鬟拉到一边,周围没有什么人。江琛初不让人靠近书房,但两个丫鬟毕竟是江逢身边的人,又带着暮云走来,所以周围的守卫并没有阻拦。 “这事我实在是没什么立场进去。我只是暂时寄住在这里,几次三番插手这些事恐怕不是很合适。”暮云认真地和二人解释,“不管怎样,都应该由他们商量好一起决定,我只是一个外人,两位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她摆了摆手,转头就要离开。 不过这事恐怕瞒不过江琛初,自己后面还得做一番解释。 暮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刚准备离开这里回去补觉,还没走两步就被面前的小丫鬟拦住。 她扣住暮云的手,看上去有些着急:“暮云姑娘,你就帮帮我们姑娘吧!她这几天对你也算是无微不至了,她这么疼你,你就当是回报她行不行。我们姑娘在刘家真的很艰难,你就帮帮她,让她离开好不好?” 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 暮云皱了皱眉,用了点力气把丫鬟的手扯开,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 “彩月姑娘,舅舅这么疼表姐,定然会想办法帮她脱困的。这不是正在商量吗?只是还没定论,两位不必着急。没有舅舅和表姐的指令两位就把我拉到这来,不合适。” 她没有理会两人在身后的小声呼喊,赶紧往门外走去。 “小姐,小姐你别走”彩月不顾同伴的拉扯,快步跑上来想要阻止暮云的离开,“当初您不是也愿意帮夫人了吗?你帮帮我们姑娘行不行?” 听到彩月的话,暮云猛地回过头来,错愕地看着她。 看见暮云惊讶的眼神,彩月也顾不得这么多,一股脑地把自己偷听到的话说出来,威胁道:“我都听到了,你和夫人准备离开的事。如果夫人没有想必现在已经您要是不想让大人知道这件事的话,就请您进去帮我们姑娘说说话,让她离开刘家吧。” 一边的同伴也没想到彩月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拉扯的手也松了下来,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竟然让她听见了。不过还好,知道的不多,说出去了也没什么。 暮云转过身沉默了一会儿,想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舅舅怎么就不会让表姐离开呢?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为了表姐好,他不会不去做的。你们这样自作主张,不怕他迁怒于你们吗?再说了,你们怎么就能知道表姐一定想要离开呢?” 彩月走上前,看上去也有些紧张,强撑着回道:“我们跟着姑娘在刘家待了这么多年,那里是什么地方我们都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实在呆不下去了,姑娘又怎么会回娘家哭诉?离开江府不也是为了夫人好,大人又怎么可能同意呢?再这样下去,我们姑娘要是也想不开” “彩月姑娘,这里还是书房门前,你应当小心说话才是。” 暮云皱着眉打断彩月的话,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和平日里那副随性温和的样子截然不同:“你愿意说就说吧,把这些担忧也一并说与舅舅听,他最疼表姐,不会坐视不理的。” 彩月被暮云这幅样子吓得后退了两步,因为缺少睡眠,暮云的脑袋一阵一阵的疼,让她有些烦躁。她摆了摆手,大步往门外走去,把这两个小丫鬟远远甩在了后面。 和离这事恐怕说不好,要是刘家真和她们说的那样,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让这两人和离。就算和离了,这个世界对和离的女子可不友好,说不好只能和自己一样被关在江府,连门都不好迈出一步。 因为江末、秦烟兰还有自己的事,江家现在已经招惹了不少非议。江琛初现在恐怕也很是烦心。这时和离江家恐怕又得一阵闹腾了。 暮云揉了揉眉心,突然有些同情自己这位舅舅。 秦烟兰的事已经让江琛初对自己有些不满,这事要是再插手,恐怕失了分寸。而且要是被系统判定为正在执行任务,自己和莫予风的计划也会受到影响。 不管怎样,这件事她都不会再插手了。 下定了决心,暮云迷迷糊糊地来到了自己的房门,脱掉外裳把自己扔在了床上,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等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暮云眯着眼睛梳妆打扮,轻轻推开房间的门想要出去吃午饭,就看见江琛初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好像正在处理什么文书。 周围只站着两个小厮,见暮云走来,两人行了个礼就匆匆走到了门边。 院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暮云和江琛初两人。 不用想也能知道应该是因为今天清晨的事,暮云揉了揉眼睛,认命地来到了江琛初面前,慢吞吞地行了个礼。 刚想和江琛初表示一下自己的决心,就见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暮云不要开口。等到手上的字已经写完,才抬起头复杂地看向暮云。 “舅舅,早上的事我什么都没听到。您放心,我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情了。” 暮云诚恳地看向江琛初,努力向他表明自己的决心。 江琛初观察着暮云的神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如果是我要你做呢?” 暮云:“?” “我要你帮你表姐彻底摆脱那家人,你有什么头绪吗?” 本以为江琛初是来警告暮云的,没想到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暮云怔了怔,为了防止江琛初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她的态度,暮云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表姐的意思恐怕是和离吧?我觉得和离的话有利有弊,不如还是舅舅您和表哥表姐商量过后再做决议。我在乡下长大,什么事都不清楚,问我的话,恐怕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江琛初放下了手中的笔,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暮云:“不是试探,是真的想问问你的看法。我不想让她在那里呆下去,今天在书房也不过是想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而已。和离只是治标不治本,一辈子遭受非议,她在江府也不会开心的。” “那也总比在刘家受苦的好。” 暮云还是没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是想让江逢同那个混账和离?” 江琛初笑着看向站在一边的暮云,确认纸上的字已经干了之后将其对折,收进了底下的信封。 “可我不想让他们和离。”江琛初站起身,直勾勾地望着暮云。 “我想杀死我的女婿,江逢的丈夫,刘家的嫡长子——刘并游。” 暮云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像是被江琛初这话震惊到了。她没想到原来还以为有些封建顽固的舅舅,居然会采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让江逢逃离苦海。更没想到这么私密的事,江琛初会选择让她知道。 “您既然有了主意,为什么还要来问我的看法。” 暮云勉强抬了抬嘴角,有些捉摸不透江琛初的意思。 自己毕竟只是江家的外人,知道了这么多对江琛初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江琛初到现在还摸不清她的底细。 看着暮云的反应,江琛初眯着眼笑了笑:“等他死了,我的逢儿还得留在刘家。我想你帮她离开,就像你舅母那样。” 提到熟悉的人,江琛初的语气都变得温和了些。他偏过头嘴角带着笑意,好像只是在找暮云拉家常一般。 暮云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舅舅,其实不用杀人也可以帮表姐离开的。而且我当时是因为住在这里,江府的地形我都了解,所以才可以顺利地把舅母送出去。” “离开刘家的事不用你来管,杀人也是我的事。”江琛初往矮墙上看了看,目光又移向了院子里那个水缸,上面的脚印已经被暮云擦拭过了,周围一圈轮廓显得格外干净,“这事有风险,要是我的行动被他们家抓住了把柄,可能需要你背后的势力来相助。” “不用想着编什么瞎话来糊弄我,很多事情我心里清楚,我不多问。你就说能不能压下还有,你需要什么” 感受到江琛初的目光,暮云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他这样子,这件事自己恐怕是非帮不可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切入正题,说出了自己已经酝酿了许久的“想法”。 “表姐的事如果结束了,您能送我去趟陇乡吗我不想呆在江府了,还是乡下自在,没这么多约束。” 努力装出一副已经厌烦了这里的样子,江琛初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也没深究,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刚想推开那扇门,突然看见了门边被人悉心照料的玉兰。他难得的恍了恍神,好像在感慨又好像在询问。 “……她现在如愿以偿了吗?”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江琛初自嘲地笑了笑,离开了小院。 第21章 灯会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会被判定为正在执行任务。”莫予风喝了口茶,对着面前乔装打扮的暮云招了招手,“这个好吃,就是味道有点重,你尝尝看。” 暮云凑上去夹了一块肉,还没吃几口就被辣得吃不下去,赶紧灌了几口水下去:“这怎么是有点重,这也太辣了急也急不得,大不了后面再找机会试吧。现在就连江琛初也没想好具体怎么做,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 “这么辣吗?”莫予风又夹了一块肉,“我觉得还好,可能这个莫予风之前在边疆那里呆久了,口味有点重。” “辣得都吃不出味道了,我觉得还是这个酥骨鱼好吃,就是刺有点多。” 暮云喝了两杯水还是觉得有些辣,站起身拿起柳子昕身边的水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现在正值花灯会,宛城街上忙作一团,江府暂时放下了那些琐事开始筹备这个独特的节日,江琛初也趁这个机会,让暮云悄悄溜出来散散心。 莫予风和暮云本来约好了一起去城郊见那群旋转着脑袋起飞的鸽子,结果路上碰见了柳子昕,三人就来到了这个柳子昕声称十分可靠的酒楼,一边欣赏窗外的盛景一边用起了晚饭。 话题已经不知道歪到了哪里,一边的暮云和莫予风已经从酥骨鱼的吃法聊到了街上那家备受欢迎的点心铺子,刚想再交流一下心得,就听见了敲门声。 暮云连忙带上了一直放在手边的面具,面具把她整张脸都遮了个干净,又穿着男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清瘦矮小的男子。 是前来送饭的伙计。 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等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暮云又迫不及待地摘掉了面具,和莫予风一起品尝着这满桌的美食。 “这里很安全,看见了什么也不会说的。你这样在单间里遮遮掩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乔装打扮的女子,何必多此一举。” 听见柳子昕的话,暮云抬起了脑袋,筷子还没放下来就冲着柳子昕摆了摆手,继续埋头苦吃。 比起这桌上早已吃腻了的菜,柳子昕更关心坐在桌边大快朵颐的暮云。 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或许还是有所保留? 柳子昕的视线从暮云转移到了莫予风,看了两眼突然开口问道。 “你们要去逛花灯会吗?” 花灯会? 也是,现在也到了花灯会开始的时间,街上的男男女女都提着自己的花灯在街上慢悠悠地闲逛着,河边的花灯也陆陆续续地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中。 在原小说中,花灯会是十分重要的一个节日,原来的暮云和莫予风就是在花灯会结缘相识,引起了不小的麻烦。 提到花灯会,暮云和莫予风双双又抬起了头,对视了一眼。 暮云有些想凑这个热闹,但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算了吧,我不方便露面,莫予风又这么打眼,要是被人发现了又要招惹不少麻烦。我们在这里商量完计划就走吧,江琛初给我机会出来,我也得早点回去才是。” 莫予风也连连摆手:“我也不去了,我这次扯谎出来的,被发现了说不好要被抓回去。”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柳子昕站起身往桌边的柜子里翻,一边找一边和两人说道。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根据我的消息来看,江琛初并不像你们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你那个表姐夫恐怕是必死无疑,而且不会让人留下什么把柄。问题主要是出在你表姐那边找到了。” 江琛初从柜子里又翻出了另外一个面具,递到了莫予风的手上,继续说道:“你们俩当时的计划可以成功,全靠着江琛初在后面收拾烂摊子。让江逢假死逃出刘府,若是引起了刘家的怀疑,那江逢这边就不好善后,所以才想把事情交给完全知情的你。” “你留在他身边,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会接下这个请求。不仅给自己的计划留一层保险,顺便还能试探试探你背后的势力。” 江琛初又对着莫予风打量了一番,转过身跑到角落不知怎么回事手上突然出现了一套衣物。 “这身你穿着,到时候回来换就行。这样就不怕被发现了。” 看上去是在询问两人的意见,实际上完全没有给他们俩拒绝的余地。莫予风下意识地接过了衣物和面具,看了眼碗里还没吃几口的饭菜。 这酒楼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饭菜,莫予风平时也偶尔会在外面逛一逛,却也没尝过这么合胃口的菜,和自己平日里吃的完全不一样。 “那我就算了吧,我不想出去逛,太迟回去江琛初要担心的。更何况你刚刚也说了,很容易被看出来的,我还是算了。” 暮云并不是很想和柳子昕共处,果断地卖掉了莫予风,决定早些回到江府,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试探试探江琛初的口风。 柳子昕直直地望着暮云,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没多久又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新鲜事呢?” 好吧,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暮云叹了口气,无奈地瞧了莫予风一眼,只能选择妥协。 没过多久,这奇怪的三人组合就再次出现在了宛城的街头。 簇拥的人群,热闹的氛围,精彩的表演,呼喊声、打闹声、谈笑声揉成一团散在这条拥挤的街道上,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形状独特的花灯,还有些人根据节日的习俗带着面具,暮云等人成功地混在了其中,一边闲逛一边观察着四周。 “麻烦几位让一让!” 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女手里带着精致的花灯急冲冲地往三人的反方向跑,跑到一半还不忘护好另外一只手上的糖画,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俗。 糟糕,要撞上了。 暮云侧过身子,谨慎地和这位冒失的少女保持一定的距离,防止和人正面撞上。 身后的丫鬟迈着碎步快步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叫着。眼前的少女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的人,提着裙摆和暮云擦肩而过,身上的首饰响作了一团,从暮云的角度还能清晰地看见两个钗环缠绕在了一起。 暮云愣了愣,停下了脚步,但是没有回过头。 “小姐,小姐你慢点走,你要是走丢了我们怎么和大人交代。小姐你慢点!” 面前的丫鬟也跑到暮云的附近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喊着。 虽然已经许久没有见上面,不过暮云还是可以认出眼前这个面熟的小丫鬟。 是丞相府的人,之前和程然琪一起来找过她。 那这位丫鬟口中的小姐,恐怕就是 “怎么了?” 旁边的莫予风注意到了暮云的异样,压着声音小声地问道。 柳子昕则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根据这丫鬟身上的服饰,那横冲直撞的女子的身份也已经一目了然。柳子昕饶有兴趣地看着暮云的反应,见她朝自己这边看来,连忙摆手解释。 “怎么可能就是这件事,我可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你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吗?” 暮云没有理会柳子昕的话,冲着一脸关切的莫予风摇了摇头,示意几人继续朝前走。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就在她和暮临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当初初见衡王时的感受再一次涌上心头。只不过比起那次,这次的感觉更加的压抑,也更加的无力。 是怨恨吗? 暮云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感受,想了半天还是在心里摇了摇头。 不管是原小说还是现在,至少对暮云来说,暮临都没有做什么坏事。她被丞相夫妇保护的很好,没有因为这场纷扰沾染上一丝灰尘。 暮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继续欣赏着灯会的表演。 灯会很热闹,那些表演也十分精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因为戴着面具,暮云和莫予风没有办法品尝周围的吃食。反而是刚刚没吃两口的柳子昕在路边的商贩那里买了根糖葫芦,一边吃一边逛。 三人也不说话,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沉默地逛着这场灯会,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 就当暮云想要提出离开这里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身后一阵骚动,她急忙转过身,可是周围的人有些拥挤,一时间看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就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柳子昕已经将两人拽到了街边的一家小店里。 暮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或许就是柳子昕所说的新鲜事。她扶着门框想要往外探,却被店主拽了回去,老妇人着急忙慌地关上了门,暮云配合地往后退了几步,在吵闹声中依稀能听见什么哭闹的声音。 “死了就是死了,还有没有王法给我们做主啊!” 暮云皱起了眉,闭上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柳子昕则对着看过来的莫予风耸了耸肩,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第22章 混乱 “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们怎么会在这里闹事。今日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领头的青年义愤填膺地对着匆忙赶来的衙役说道。 外面的骚乱声稍微小了一些,暮云在征得店主的同意之后打开门往外探去。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围站着不少人。 有前来看热闹的行人,也有官府临时派来的人,他们围成圈凑到一起,一时间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赵兰旭草菅人命,化公为私,吞了我们多少银钱。眼下就要入冬,我们全指着那点银两过活,朝廷发下来的钱却兜兜转转全进了他的腰包,你要我们怎么办?” 又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她的声音很洪亮,清晰地传进了暮云的耳朵里。暮云推测应该得有不少人,果然还没一会儿,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赵兰旭还和周围的山匪流氓勾结,只要钱给够,根本没有人敢动他们。我孙子才十岁不到,就被那群人活生生拖死了。儿子儿媳妇告到知府大人那去,还被打了一顿。几位大人,我们实在是没有活路了!” 老人的声音沙哑沧桑,他扯着嗓子控诉着几人的恶行,说到一半还停下来喘了口气。周围有几个路人有些不忍,在旁边小声劝慰着。 那几个衙役看上去也不是很能应付这样的情况,有几个年轻的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那几位乡民直接围了上去,又是哭诉又是大喊,场面一片混乱。 也有几个年长些的衙役试图维持秩序疏散行人,可是他们的人数根本不够,被围在人群里什么都做不了。 远处的暮云仔细回忆着原书的情节,可是她根本找不到对应的剧情。这段时间的暮云还被困在衡王府里受罪,别说府外了,连房间门都不一定出得去,不可能听说这样的事。 暮云皱着眉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了听到了“宁通县”的字眼,她和莫予风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不妙。 “要不要我派人过去看看,陇乡离宁通县太近,也不知道她那边情况怎么样本来说后天走的,早知道就提前几天了。” 莫予风叹了口气,一边用余光防备地望着店主,一边小声和暮云商议。 暮云没有立刻回答莫予风的话,她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推开门朝外走去。 “你们一起去衙门,到衙门解决这些事,在这里闹起来多不好看。现在又是花灯会的时候,满大街这么多人,对大家都不好。”有位老衙役拍了拍领头那位青年的肩,无奈地说道。 旁边的中年男子情绪激动,扑上前就开始大吼大叫:“什么叫做好?陇乡闹水灾,我们宁通县多少人都跑过去帮忙了,有多少人因为这个死了。力也出了命也丢了,钱却一分都没有到我们的手里。田里的庄稼也没人收拾,我们那边民不聊生,宛城倒是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凭什么?” 说着说着那位中年男人就要动起手来,旁边的衙役一看这阵仗也有些火大,拿起手里的兵器就要和那人硬碰硬。 这人情绪激动,连带着周围那几个乡民也激动起来,他们相互推搡,又乱做了一团。 有些行人见状赶紧往外逃窜,有些还停在一边看着剑拔弩张的几人。 “你们几个,去那边疏散人群!你们给我来那边的,全都给我住手!” 暮云还没看多久,就跑来了不少人,他们一队让路人离开,一队则来到这里控制这群乡民。 随着周围人群的减少,因为没了遮挡,躲在一边的暮云很容易就看见了中间那几个人。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生活估计挺困难的,尤其是那位老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全都零零散散地打上了补丁,凌乱的白发看上去格外狼狈。 “带回去!” 暮云认得出来,领头的那人穿得不是寻常的官服,应当不是衙门的人。 也是,花灯会这么大的事,被这几个人闹得提前终止,估计也惊动了不少人。不过这么一闹,宁通县的问题应该会被解决一部分,只是这几个闹事的人恐怕就要遭殃了。 听着刚刚的话,如果没有夸大虚构的话,应该是那位叫做赵兰恒的官员的问题。贪官污吏的事不算少见,可是闹到这么大的盛会上来也是头一回,估计要好一番折腾。 暮云扶了扶面具往小巷里藏了藏,刚好瞒过了在周边维持秩序的几个官差,她在阴暗的角落和店门口的柳子昕遥遥相望,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神情复杂地看向那位青年男子挣扎离去的背影。 看来也不是完全和她无关。 暮云叹了口气,在心中仔细盘算着后面的路,等到街上的人差不多被清干净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路人的时候,暮云低着头冲柳子昕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就要离开。 莫予风则跟在她的身后,准备送她会江府。 “还要我派人去看吗?” 暮云摇了摇头:“不用了,闹了这么一通朝廷肯定要派人往宁通县那边去,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乱子。先藏几天,等风头过去再离开。不然这个档口赶这么远的路,又是在宁通县旁边,被人怀疑就不好了。” 莫予风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跟在人身后。暮云专心地想着心里的问题,莫予风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碰碰那个,画面倒也意外地和谐。 “你说,今天这件事,他有插手吗?” 被暮云突然的提问问得顿了顿,莫予风想了一会,才知道说得大概是柳子昕:“难说,这人消息灵通,手段也多,不知道有没有介入和这样的人结盟可真累。不过是与不是也没什么区别了,反正我们都是一个目的。” 那可不见得。 暮云在心底里默默反驳这莫予风的话,继续往前走着。 就在大概还剩下一刻钟的路程的时候,暮云停下了脚步,准备和莫予风在这里道别。 “对了。”莫予风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翻翻袖子抖抖衣服,招揽半天才找到一个精巧的小盒子,笑着递给了暮云,“我在家找了半天才找到的,没什么人用,留着也是浪费。” 暮云掀开了盒盖,里面是满满一盒粉末,因为暮云有些鲁莽的动作有些都洒了出来。 是肤色的。 暮云心中了然,讶异地看向莫予风。他的脸被面具遮住了一大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出他的语气有些慌乱。 “这药可以遮一遮你脸上的疤,万一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你别多想啊,我觉得你脸上这疤没什么影响,划得挺对称,还挺好看的,还可以防着那个神经病找你。就是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涂一涂,怎样都行,莫家有不少这样的,用完了找我我给你带。” 莫予风乱说一气,总算是一口气把话和暮云说完了。暮云盖上盒盖仔细观察着这个银色的小盒子,笑了笑抬头看向莫予风。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而且你脸上两条疤也有些明显,也方便到陇乡的时候行动。没涂上去的时候你就是江府的表小姐暮云,涂上去了你就是革命先锋暮云。” 见暮云收下了自己的“礼物”,莫予风也松了口气,他又开始解释着这盒粉末的好处。暮云无奈地抬起了嘴角,对着人晃了晃。 “好了好了革命先锋二号,就走到这里吧,再送就要被江府的人发现了。” 莫予风咧了咧嘴,连忙冲人招了招手,停在原地目送着暮云往江府的方向走去。 等到这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笑容也消失在了他的脸上。莫予风垂眸擦了擦手上不小心被沾上的粉末,往刚刚酒楼的方向前进。 这个夜晚注定不能平静,大街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位官员也连夜从家中被召回来审案,大牢里的哭喊声怒斥声此起彼伏。这边混乱不堪,另外一边的江府却是静得可怕。 暮云一个人来到了江府的门前,江琛初早就已经和守门的人打过了招呼,她很容易就被放了进去。暮云沿着不起眼的小路往院子里走,路过花园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看上去应该是个男人,他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花丛里,不知道在摸索着什么。 暮云没有停留,直直地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 她现在穿得可是男装,万一被人撞见了又是麻烦,不如趁着人现在没有发现赶紧开溜。要是实在放心不下,过一会儿再回来就是。反正自己有个疯病的名头,半夜出来发疯也不是什么怪事。 就这么想着,暮云低着头故意绕开那人,就在经过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很浓的酒味,男人像是被呛到了咳了咳,熟悉的声音让暮云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人。 是江末。 第23章 计划 “什么事没有随你的心意,你非要这样闹吗?” 得到了暮云的消息,江琛初一个人来到了花园,收拾蹲在花丛里发酒疯的江末。暮云则拿着酒瓶跟在后面,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江末被搀扶着站起来,父子俩歪歪扭扭地往前走着。 “我说,我没有,我想做的事什么时候做成了?”可能是因为灌了太多酒,江末的话有些含糊不清,“我不是,我真的太,我对不起她们。” 暮云跟在后面,面无表情地低着脑袋,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江琛初皱着眉叹了口气,看上去不是第一次应付:“你要是把这些心思放在功课上,我想明年的科考也不用我发愁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把事情搞成这样。都是我的问题,我当时,当时不应该和你吵架,不应该那样和母亲说话,都是我的错。” 江末反复呢喃着这几句话,江琛初有些无奈,回头看了一眼暮云。暮云连忙用手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绝对不会乱说。 江琛初轻笑了两声,回过头继续搭着江末的话:“你也知道不该我和吵架,往后这一个月你别想再给我碰酒了,醉成这样。”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江末没有理会江琛初的话,一直反复念着那几句话,江琛初倒也不嫌烦,一句一句地回着。暮云跟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有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已到了深夜,路上偶尔会碰见几个侍女小厮,见到这幅情景也没什么反应,行了个礼就离开,看上去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暮云跟在后面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江琛初没有把江末往他的院子带,而是转头来到了另外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是书房的方向。 江琛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书房那边戒备森严,就算是暮云也只在江逢那件事时在门外呆过一阵。可是江末现在醉醺醺的,带到那里又能有什么用。 虽然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走,在江琛初的示意下暮云上前打开了书房的门,里面已经久等的江逢转过头,惊讶地扶过江末。 “父亲,阿云,兄长这是怎么回事?一身酒味,怎么醉成这样?” 见江逢往这边伸出手,江琛初感觉自己肩上的力都轻了两分,他嗤笑了一声,彻底松了手。 就算是这样,接过江末的江逢还是往后趔趄了两步,暮云扶住往后倒的江逢,帮着一起把江末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兄长,兄长?”江逢轻轻地拍了拍江末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父亲,你叫我来这里是做什么事?还有兄长,喝成这样不如我让人去做点醒酒汤,不然明天早上就该头疼了。” 江琛初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江逢的话,往水杯里倒着水。等到水杯里的水都快要溢出来了,江琛初停下了手,缓缓走向江末。 江逢以为江琛初是要给江末喝水的意思,想要伸出手接过,不料江琛初轻轻拨开了她的手,把水朝江末脸上泼去。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江逢慌乱地找着怀里的手帕想要给江末擦一擦,江末却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之前脸上的浑浑噩噩也消失不见。 冰冷的水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靠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江琛初。 喝是喝了不少,也确实有几分醉意,只是没有醉成那样,蹲在花园借酒装疯罢了。 早已看出来的江琛初冷冷地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 “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江末低下了头,有些狼狈。 见此时有些凝固住的气氛,暮云干笑了两声,打破了这片不同寻常的宁静。 “既然人送到,那我就先走了。我路过厨房的话让她们熬点醒酒汤,到时候送表哥院子里。今天也挺困的,先走了。” 江逢一脸担忧,还是冲着暮云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你留下。”江琛初收回了水杯,慢条斯理地放回了桌上,“清醒了就说事。江末,一次两次我能忍,你要天天给我演这一出,我没有心情,也没有这个耐心去管你。” 江末没有说话,暮云也停下了脚步,江琛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江逢的事我已经有主意了,这边已经安排妥当。江逢,你不要再在这里久待了,明日就离开。你放心,刘优冰那里我会去帮你解决。今晚花灯会上发生了大事,说不好会牵连我们家,你走远些也能少些事端。” 提到自己的事情,江逢也低下了头,垂眸摆弄着腰上的玉佩,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被送走。 事情到这里,暮云才开始认真打量自己这位表姐。 江逢看上去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有些宽大的衣物显得人更加瘦削,脸上还挂着浓浓的黑眼圈,眼睛也红红的,看上去很是可怜。 被揭穿了的江末已经尴尬地坐了起来,兄妹俩这幅恹恹的样子,和当初刚见面时截然不同,让暮云不禁有几分感慨。 “不能再多呆一会儿吗?什么事还会牵连到我们家?”江末清了清嗓子,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江琛初顿了顿,白了江末一眼:“赵兰旭是太尉这边的人,这件事闹这么大,不处置他是平不了民愤的。花灯节这么大的场合,消息恐怕都不知道传到哪里去了。现在还不知道太尉那边的打算,要是闹起来丞相那边借题发挥,我们家是不是也要有所行动?”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江逢赶紧出声打断:“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就回去。在家里也待了有一段时间,刘府那边估计也要催了,是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了。” “催?”江末抬高了声音,“你回来之后,那边除了在母亲离世的时候送了封信说了点虚话还有什么反应吗?我看他们恨不得你不要回来,这样的人家你管他们干什么?你就留在这里!真出事了兄长送你走!” 这话说的,就连一边沉默的暮云也皱了皱眉。江琛初看上去很是无奈,他揉了揉眉心,彻底放弃了把真相告诉江末的打算。 怎么长得这么一个脑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别管他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回去。刘家再为难你你就给家里写信,父亲帮你想办法。要是那个混账东西又对你动了手,写信回来和父亲说,别一天天报喜不报忧,一家人也能商量出对策来。” 听江琛初的意思,自己恐怕是还得回去过那种日子了。 江逢的眼色暗了暗,终归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点了点头。 “至于今天把你们叫过来,是想说一说你们母亲的事。”听到秦烟兰,江逢和江末都抬起了脑袋,不知道江琛初要说些什么,“暮云,你和他们说吧。” 两双相似的眼睛都朝暮云看来,暮云有些惊讶于江琛初的打算,不过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暮云也不好说什么,把莫予风在其中的角色用江琛初来替代,把事情告诉了兄妹二人。 “总之现在就是这样。舅母现在的打算是想在外面多逛几年,再找个地方定居下来。现在挺好的,上次舅舅的人过去看她还说她现在气色很好,好像还长胖了,表哥表姐你们不用担心。” 听完暮云的话,江末傻楞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江逢原本暗暗的眼睛里泛着光,她一把抓住了暮云,手因为激动的情绪有些发抖。 “你,你们没有骗我?阿云,你不要骗我啊,母亲没有自尽吗?” 她眼睛里一下子全是泪水,看看暮云又看看江琛初,有些不敢相信摆在面前的事实。 暮云叹了口气,扶住了江逢,轻声安慰着她。江末晃了晃神,轻声喘着气,抬头向江琛初确认。 “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怕你们俩乱来,要真想让她安安心心地在外面,就给我打起精神。成天愁眉苦脸的,一个买醉装疯,一个以泪洗面,搞得我都不愿意回来。等这三年过去,你就把人家风风光光地娶进来,要是你母亲愿意,回来看看你们也可以,这不是很好吗?” “还有,江逢那里的事我会想办法。你母亲说的对,没必要把名声看得这么重要,你就老老实实在那边呆着,别胡思乱想,知道了吗?” 见江琛初确认了暮云口中的话,江逢和江末一改之前的颓色。江末抹了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泪水,江逢靠在暮云怀里用力抓着她的手臂,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还有,江末和暮云,你们俩明日就不要再出门了。我明天一天都不会在家,江末那里就对外说是醉酒被我罚了,你的话能不出去就别出去,后面的事我来安排。要是府上来了人,能不见就不见,听懂了没?” 时间紧迫,江逢还得收拾行李,江琛初简单地和三人说了一下后面的安排。只有暮云知道,这些事情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什么赵兰恒,更多的则是因为江逢。 看来还得好一段时间才能到陇乡了,宁通县的事不打紧,闹这么大不管如何处理应该不会拖很久,就是江逢的事有些棘手。 暮云认真听着江琛初的嘱托,推测着他后面的行动。 第24章 争吵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江琛初就把江逢连夜送出了城外,这之后才跑去上的早朝。昨夜这群宁通县的乡民们算是把花灯会给彻底闹砸了,这么大的事自然引起了皇帝的重视,不少涉事的官员都被连夜叫去审讯,朝堂上也是人心惶惶。 不管是莫予风还是柳子昕,也都或多或少的被此事影响,有些忙碌了起来。而另一边的暮云正优哉游哉地躺在院子里看着一本正被官府四处搜查的书籍。 好巧不巧,这本书的作者正是当初在花灯会上遇见的青年,郑起祜。 书是之前秦烟兰担心暮云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买的,不想竟然有这么一本书在其中。 想法倒是有趣。 躺椅上的暮云抬了抬嘴角,在心中仔细盘算。 根据莫予风、柳子昕还有江琛初那边的消息,这场动乱就是这名青年组织策划的,可是算得上是这群人的主心骨。暮云听这名字总觉得耳熟,这才翻出了这本书。 等书本翻到了最后一页,天色也已经渐渐暗沉了下来。暮云抬头往天上看了看,合上了书本。 这个时候,刘家那边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吧。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把书随意地抛在椅子上。她简单摆弄了一下头发,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就开始到门外寻找那几个小丫鬟。 江府里没什么人,今日的晚饭应该是可以在院子里吃了。 “有人吗?什么时候吃晚饭啊,我有一点饿了。” 轮值的小丫鬟远远地就看见那个浅蓝色的身影,连忙快步走上跟前:“小姐,厨房那边还有一会儿,不如吃点点心垫垫?” 暮云认真想了想,还是摇了摇脑袋:“算了,我再等等吧。灯我都已经点好了,你们今天就不用麻烦了。舅舅还没有回来吗?” “大人还没有回来,前不久才派人来了府上,说今夜可能没办法回来,叫家里不用担心。” 倒也在意料之中。 暮云撇了撇嘴,还想再问问今日的晚饭,就看见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朝这个方向跑来,跑到一半还被绊了一脚,看上去很是慌乱。 暮云往外站了站,探出头也跟着多走了两步。 是江琛初身边的人。 不过好像今日并没有把他也带出去,应该是留在府里照看江末和暮云。这人也算是江琛初的亲信,就连秦烟兰的事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看他的神情可不像是什么好事。暮云心中暗道不妙,不知道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小姐,小姐你快去趟门口。公子收了封信件说要出门,我怎么劝也劝不住。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别让他出去,他非闹着要去见人。” 好吧,没想到居然又是这个不太聪明的表哥。 经过了这么多事,再加上一段时间的相处,暮云对这个表哥的印象可并不是很好。虽然也勉强算是个有担当的人,但是这人实在是太容易冲动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鲁莽。 也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看着小厮欲言又止的样子,暮云也能猜出江末相见的应该就是秦烟兰。暮云没多问什么就提着裙子往大门边大步走去,心里想着方才小厮的话。 江琛初根本就不知道秦烟兰的位置,就算知道也不会和江末说,这人怎么就这么笃定要往哪里去。 应该是和那封信有关系。 好不容易走到了大门口,万幸的是,江末现在还没有离开。 这人满脸通红地拉着马和门前的侍卫争辩着,幸好江琛初有先见之明,特地安排了人来拦住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表哥。”暮云还没走近就远远喊了一声,江末回过头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搬来这么个救兵“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舅舅昨晚说了,你喝酒闹事,罚你不许出府的。” 见暮云来了,门口的侍卫也松了口气。江末皱着眉压着脾气说道:“你不用管,我有急事要出去,就算是父亲知道了也会允许我过去的。你在府里好好养病,我明天就能回来。到时候父亲要是怪罪你,你就说是我” “我不怕舅舅怪罪。” 暮云笑了笑,看着这人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秦烟兰在那边被莫予风和暮云安排的很好,除非陇乡是被宁通县闹起来的乡民占领了,不然不会出事,所以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你也帮我劝劝这两个” “你要去哪里?既然是这么大的事,不如先和舅舅说一声?宛城也没有很大,一两个时辰就能把消息送到,何须表哥自己前去。” 暮云再一次打断了江末的话,笑盈盈地问道。 江末闻言心中更是烦躁,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耐:“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你放心,我办完事就会回来的,出不了什么问题。又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丑事,父亲会体谅的。” “是和舅母有关,对吗?” 没想到暮云居然直接说了出来,江末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侍卫,语气也有些急促:“和母亲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话,她都走了好一阵了,我看你的疯病是还没有好,说话颠三倒四的。” 看来是了。 暮云正欲开口,江末担心她又乱说什么,赶紧把人往旁边带,远远地躲开了那几个侍卫小厮。 “你在他们面前瞎说什么?”江末压着嗓子,听上去有些急躁,“父亲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敢乱说。暮云我告诉你,这件事你” “和舅母有关,对吧。” 暮云定定地看着江末,语气平静,像是完全肯定这个答案。 江末没说话,低下了头,暮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听说表哥你收到了封信就着急忙慌地想要往外赶,再加上外面的宁通县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舅母在的地方和宁通县有关,现在那边乱成一团,你是想去那里找找看,对吗?” 江末心头一惊,猛地抬起头,没想到她猜得这么清楚。不过过了一会儿还是缓了过来,清了清嗓子故作冷静:“你既然知道,就帮我离开。我母亲待你不薄,如今她有危险,你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你知道是谁写的信吗?”暮云问出了关键的问题,冷冷地看向江末,想必江琛初回来,这个表哥定然还要受一顿罚。 江末摆了摆手:“你不用管这么多,那个人很可靠,不会骗我的。” “我猜猜?是叫柳子昕吧。” 这并不难猜,不管是现在的周流还是原书中的柳子昕,都是喜欢结交达官显贵的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生,却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为人提供情报,处理事宜,和江末认识不是难事。 只是既然已经结盟,柳子昕这又是想做什么。 这个人不是好应付的,不知道在后面憋什么坏。 不过幸好自己和莫予风留了一手,没有告诉他秦烟兰的具体位置,就算找也得找上好一会儿了。 江末反应倒是大,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讶异地看向暮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表妹居然连柳子昕都知道,实在是没有想到。 “你,你你,你” “你既然认识柳子昕,就应该知道他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这人城府很深,告诉你这些事说不清楚是什么目的。表哥,你这样太冲动了。正值多事之秋,舅舅那里也忙得团团转,你这么一去不是添乱吗?别到时候舅母没找到,到害了舅舅。” 暮云耐心地和江末解释着这其中的问题,江末沉默地靠在墙边皱起了眉,看上去好像是把话听进去了。 “那我母亲那里怎么办?不行,我这边很快就能过去,我就过去一会儿,不过几个时辰的路程,现在天色已晚,说不定看不出我,我去去就回。” 暮云:“” “表哥,你实在不放心就写信问问舅舅,他会有主意的。你这样过去难免落人口实,宁通县现在出了” “暮云,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家好,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母亲。要是出了事我一人承担,不会连累家里的。” 江末根本就听不进去话,匆匆打断暮云的话,执意要离开江府:“父亲那里我也会派人去说,想来他会理解。” 忍无可忍的暮云攥了攥拳头,深吸了口气。 “你是不是有病?” 江末怔了怔,看上去像是被暮云的样子震惊到了,甚至都忘记了生气:“阿云,你这是,在和我说话?” “你觉得自己这样特别伟大是吗?你早干什么去了?舅母当初试探你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说那样的话伤了她的心,现在又闹着要去救她了?舅舅安顿的舅母,宁通县乱成这样他怎么会想不到那里的事。你说得轻松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让人揪住你什么错处,人家会想和江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表哥,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第25章 陷害 江末被暮云这么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愣住了神,张嘴愣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暮云面带愠色,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和往日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我没有”江末被说的也没了底气,连带着声音都弱了下来,“我只是担心母亲,我是担心,我没有想连累家里。” 暮云冷声道:“那你就应当听从舅舅的吩咐,他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你胡乱出去,别到时候毫无收获,害了舅舅还暴露了舅母。” “那我母亲怎么办?你难道要我看着母亲再一次离开吗?我好不容易才” 话还没说完,暮云也不想再这么没完没了地和他纠缠下去了,冲着面前的人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伸出了手,还在碎碎念的江末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你做什么了,还好不容易。真是” 暮云揉了揉眉心,看着这帮人把昏过去的江末送走。这帮人也算是江琛初的亲信了,应该不会多嘴,到时候还是得和他说一声。 也不知道柳子昕给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明明知道江琛初的计划,还要设法让江末出门,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而且还告诉了江末秦烟兰的事,要是江琛初前一天晚上没有给江末打过预防针,恐怕此时这个人早就冲到门外去找江琛初了,还等得到她来阻拦。 所以说不想和这种人一起做任务,就喜欢暗戳戳做些小动作,相互猜忌相互防备,真是受罪。 暮云环顾四周,周围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了,嘱托了侍卫几句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准备回到自己的小院享用晚餐。 横竖解决完了江逢的事,自己就要被送到陇乡了,柳子昕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过去的,到时候也能轻松一些,不用耗费心力和他打太极。 暮云打开小院的门,晚饭已经摆在了桌上,迎面而来的香气让暮云也暂时停止了思考,洗完手后就开始大快朵颐。 “今天这个鱼不错,味道刚刚好。我明天还想吃这个,可以麻烦你和厨房说一下吗?不过不要加这么多葱了,挑都挑不过来。” 暮云已经有些吃撑了,她摸了摸肚子,夹了块鱼肉。 身边的丫鬟已经有些适应了暮云的说话方式,明白这位表小姐并不在意那些礼节,不过要守的规矩还是得守。她把手放在身前,低着头恭敬地说道:“小姐,加了葱这鱼才有味道。不如下次用餐前我帮您把葱挑去?您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待会儿就下去安排。” “算了算了,那还是今天这样吧。我没什么想吃的,麻烦你们了。”暮云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做回老样子,“我吃完了,后面就请不要再进来了,我在院子里躺会儿就去睡。表哥那里要是有动静你记得及时来找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暮云帮着侍女收拾着碗筷,还没理完,就听见墙外的树摇晃的声音。 暮云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手上加快了速度。 “小姐,外面风大,你在院子里别躺太久了,需不需要给您送块毯子?”见暮云那副样子,侍女也没有起疑,缓缓问道。 暮云摇了摇头:“不用,收拾完就离开吧,我再看会儿书。” 见暮云拒绝侍女也没有再多嘴,简单收拾了桌面就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伴随着她们的离去,院子里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暮云在确认这几人彻底离开之后,赶紧跑到墙边敲了敲墙,压着声音小声询问。 “是你吗?人都走了。” 墙的另外一边传来一些小的动静,那人并没有回答,暮云也不急着说话。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跳到了墙上,手上还搀扶着另外一个人。 是莫予风和埭橕。 埭橕倒还是老样子,只是莫予风身上全是伤痕,青色的衣服上带着大片的血迹,整个人挂在埭橕身上,面色苍白。 虽是偏僻的小巷,可这样站在墙上也有些过分显眼。埭橕带着莫予风翻身扶着墙跳下,暮云连忙伸出手扶住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坐会儿,有没有水。” 莫予风的声音很虚弱,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暮云和埭橕一起把人扶到了躺椅上,她用眼神示意埭橕给莫予风倒杯水,自己则走进了院子里的杂物间,想翻翻看有没有什么伤药。 等她抱着一堆东西出来的时候,埭橕还在小心翼翼地给莫予风喂着水。他躺在躺椅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看上去很是痛苦。 “我找到了这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要是需要别的伤药我想办法去拿,应该没有大问题吧?”暮云给埭橕把东西递了上去,又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莫予风扯得伤口疼,拍了拍埭橕的手臂让他来说。埭橕一边挑选着暮云翻出来的东西给莫予风包扎,一边说道。 “昨夜花灯会有人闹事,前去的衙役在审案子的时候说看见了公子就在旁边,还说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周围还有些证人。莫家同赵大人有些交集,本就避之不及,还被人揭发。后来又有有心人在一边添油加醋,非说公子也加入了这件事。大人实在处理不来,就派我们几个带走公子。” “那他身上的伤照理说也是个将军,就算是有嫌疑,也不至于动手啊。” 埭橕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莫予风的脸色,开口解释:“公子昨夜回去的有些迟,出了花灯会的事大人想找他也没找到,所以受了罚。再加上从牢里救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看上去有些吓人。” 听埭橕简单地概括完了自己的遭遇,莫予风最后叹了口气,给自己做了个总结。 “所以,我现在是哪里都回不去了。你要是愿意,不如暂时收留一下我,然后我们一起去陇乡麻烦的话也没事,我和小呆去城外找个地方住几天。” 想想方才埭橕的话,暮云问道:“怎么就严重到了逃跑的地步,说你什么罪名?” 莫予风顿了顿:“赵兰恒的事扒出来不少人,说我把发给宁通县乡民们的那些钱也吞了点,还借题发挥说我贪下了不少军饷。事态紧急,再不走估计就要栽了,所以才让我马上离开,也能方便莫方便我父亲动手。” 暮云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往院子四周打量了一番。莫予风见她估计是要松口,已经开始在心中酝酿后续的安排。 “你还是和埭橕去城外吧。江逢这边的事估计得十天半个月才能下来,刘家的消息现在还没传过来,人估计还在路上,你和埭橕得多住会儿了。”感受到莫予风复杂的眼神,暮云问道,“钱够吗?我这里有点零花,不够的话你们拿去用。” 埭橕插嘴道:“够用,不够的话我可以回府上取。也没有几个人认识我,不容易出麻烦。” 莫予风无语地望了埭橕一眼,抬了抬嘴角:“对,对,够的。那我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天黑了再和小呆想办法出去。” 这样一来,自己和柳子昕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可能就没办法得到了。 不过没事,反正到了陇乡有的是时间,现在只要挨过这半个月就行。 不过提到柳子昕莫予风挥了挥手,示意已经包扎完毕的埭橕离开。他在暮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正色道。 “你还记得昨夜柳子昕说的话吗?” 见他这幅模样,暮云也变得严肃起来,她点了点头,找了个石凳坐下,总算不用再俯视这个人了:“他看上去似乎早就知道宁通县的事。不过他消息灵通,知道这种事不算稀奇。” “我是觉得那个揭发我的人,或许和柳子昕有关系。他当时劝我们出去的时候就有些奇怪,揭发我的人把我那晚的行踪都说得十分清楚,不像是什么普通的目击证人。” 如果这人真的和柳子昕有关的话,那柳子昕当时劝他们俩出去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为了这个? 原本以为只是为了让自己看看那个叫做郑起祜的青年,这么看来确实是有几分可疑。 再加上江末的事 暮云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她想了想说道:“如果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柳子昕好像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给我们添麻烦,不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那件事吗?” “这样看来的话,应该是和他的任务有关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的任务绝对不可能是杀死衡王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目的控制住我们俩,难道说,是同我们有关系?” 猜到这里,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院子里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照理说,每个人的任务或多或少会和原身的愿望有关,柳子昕和莫予风素不相识,和他的关系不大,这样的话那就只剩下了 暮云和莫予风对视了一眼,脑中都浮现出了那个答案。 “小姐,小姐?” 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莫予风听见这动静也不顾身上的伤,弹起来就想找地方躲避,不料因为动作太猛牵扯到了伤口,整个人疼得龇牙咧嘴的。 暮云拍了拍他的肩,倒是不慌不忙的。她指向杂物间的方向,扶着他慢吞吞地往里走,没有丝毫慌张。 第26章 演技 刘家的消息来的很快,这才没几个时辰,刘优冰突然猝死在家中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江府。 来传消息的人好像并不知道江逢的行踪,来找人的时候报的也是江逢的名字。暮云以江末昏倒的借口拖了一段时间,等江末醒来,才慢吞吞地把人叫进来。 暮云算了算时间和路线,江逢是特地绕的远路,想必现在应该快到刘家了。 被打晕的江末才刚醒来,就听见了这个“噩耗”,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复杂的情绪,就看见方才还冷着脸教训他的暮云怯生生地站在厅前,惊讶地看着来报消息的人。 行吧。 江末虽然鲁莽了些,可这些分寸还是有的。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家妹离家前不还好好的吗?之前也没听说过妹夫之前有什么旧疾,怎么突然就” “回江公子的话,我们家里也不甚清楚。如今已经报官正在调查,我们大人不知道夫人已经打算回去,所以派奴才前来告知,想着顺便把夫人也一起带回去。” 刘优冰本来就和他没什么交集,再加上他还同家里人这么欺负江逢,江末对这个妹夫可没有什么好印象。因此,知道他去世的消息,江末并没有太多感伤,只是可怜自己的妹妹,这么年轻就当了寡妇。 再怎么讨厌,面上的功夫还得做足,江末夸张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你回去也帮忙传达一下我的问候,让伯父伯母节哀。唉,真是可惜了。家妹在家的时候我还说有机会同妹夫见上一面,想来上次见面也已经是好几年前了。世事难料啊” 这演的什么,也太明显了。 看着江末过于浮夸的演技,暮云撇了撇嘴,在心中暗暗吐槽。 不过暮云仔细观察这个前来报信的小厮,这人看上去可不只是一个小厮这么简单。这人身形高挑强壮,走路的时候腿特别直,用胯带着腿走路,看上去比一般人还要稳健许多。方才在外面等待那会儿,还在明目张胆地打量着江府的环境。 虽然暮云来这里没有多久,可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小厮会有的做派。 应该不只是报信这么简单。 “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父亲也在家中常说,这位女婿有多么的多么的,多么的年少有为。真是天妒英才啊,实在让人惋惜。家父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也要” 恐怕得笑出声了吧,没良心的东西,这么辜负江逢,真是报应。 江末一边带着哭腔一边拿手装模做样地抹了抹眼睛,在心中暗骂。 不过他说来说去也只是那么几套说辞,面前的这个小厮好像仍然没有离去的样子。就在江末快要编不下去的时候,江琛初满头大汗地跑进门来。 暮云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跟着江末行了个礼。 “我还在太尉家中商议,一听到刘府的消息就急忙赶回来了。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江琛初气喘吁吁地坐下,皱着眉一脸焦急,看上去好像真的在为自己这个女婿担心一般,没有一点表演的痕迹。 看着江琛初紧紧攥着的手,暮云钦佩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了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姜还是老的辣啊。 “回禀大人,确实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夫人走得是哪条路,何时出发,也好由属下去寻。” 报信的人看样子对江琛初与江末的反应并不感兴趣,而是问起了江逢的动向。看来刚刚只是在等江琛初过来,难怪半天憋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江琛初早有准备,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想回答道:“江逢走的应该是葛家庄那条路,这阵子不太平,我担心她会受到宁通县那事的影响,今天一早就让她离开了。你们家大人可听说了花灯会那事?” “奴才只是一个报信的,这些事不是奴才应当知道的。” “是吗?”江琛初有些阴阳怪气地反问道,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悲伤的模样,“唉,真是太可惜了。前不久我还在家中聊起这位年少有为的女婿,真是天妒英才啊” 暮云:“” 不愧是父子,连这套说辞都一模一样。 “听人说,是突然在家中暴毙?可是有什么猫腻?你帮我带句话,要是有需要我们□□助的地方,还请亲家尽管开口,我定当全力相助。只是现在宛城形势严峻,朝中人人自危,还是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去一趟府上了,望刘兄节哀,不要太过伤怀。” 江琛初的表情太过真诚,要不是暮云知道真相,说不定都得被他骗过去。 这个花灯会确实是给江琛初找了不少借口,帮了他们不小的忙。 “多谢大人关怀,既然如此,那奴才就不打扰了。等到府上有了消息,定然会来告知大人。如果是葛家庄那条路的话,现在夫人应该已经到府,属下就不去寻了。” 小厮行了个礼就准备退下,暮云在旁边也松了口气。本以为这场危机就要过去,这人路过暮云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锐利的双眼深深地打量着暮云。 “方才没有注意,这位应当是贵府的表小姐吧。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家大人临走前特地叮嘱过我,这位表小姐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江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开口,大人还认识几位名医,或许能帮着引荐引荐。” 这话说得不客气,江琛初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一边的江末则冷笑了一声:“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不只是一个送信的吗?这些事情也不是你应当知道的吧?” “江末!” 江琛初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故作嗔怒地说道:“真是不知礼数,怎么能这么和人说话。你刘伯伯是好心要帮阿云治病,自己府上的事都顾不及还要来担心阿云的病情,这是真心为我们家好,你还这样跟人说话。” 说罢又转头看向那人,好声好气地解释道:“阿云这病时好时坏的,当日在衙门就已经不少人知道了。我们家的情况刘兄想必不知道吧,也是,许久没有通信了。我家夫人前几个月去世,家中本就没什么人,江末要是有什么事,我还不在家,那肯定就得让阿云来拿主意了。” 见话题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暮云赶紧挺直了背,低着脑袋做出一副柔弱的模样,双手放在身前,垂眸望着地面,一脸的忧伤与无奈,看上去楚楚可怜。 江琛初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继续说道:“这样的解释,不知道刘兄是否满意。若是实在好奇,江某可以修书一封,把家里的事原原本本的报给刘兄听,你说如何?” 此话一出,饶是江末也能听出这话里的攻击性。那送信的小厮变了变脸色,连忙跪倒在地。 “请大人恕罪,是奴才多嘴,冒犯了大人。这些话是我们家大人在家中提起,奴才自作主张,才在这时候告于几位大人,没有别的意思。还请江大人同暮云姑娘谅解。夫人离开的那段时间家中事务繁忙,所以我们大人才没有顾及到,还望江大人体恤。” 江琛初意味深长地瞥了小厮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哪里的话,都是亲家,那有什么体恤不体恤的。特殊时期嘛,你担心你家公子出言不逊,也是很正常的事。行了,退下吧。” 那小厮忙不迭地站起身向后走去,也没有再东张西望的,想是被江琛初的话吓到,担心自己惹他不快,又生出什么事端。 临走前自家大人就特意叮嘱,这人不同寻常,可以试探,但绝不能激怒他。还是自己太冲动了,没有把握好分寸。 江末看着这人快步离去的背影嗤笑了一声,彻底放弃了伪装。 “真是报应,那个混账东西走了也好,省得妹妹受他的折磨。父亲,你说这个人” 江末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他讶异地看向江琛初捂住了脸,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江琛初甩了甩手,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暮云冷冷地站在一边,没有说什么话。 “我听说今天晚上,江大公子很是威风啊。” 这是要开始算账了。 江末怔了怔,才突然想起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事件,他连忙开口:“父亲,我收到了一封信,说母亲在宁通县那边。现在因为花灯会的事闹成那样,宁通县那边又民怨沸腾,要是哪天闹起来母亲可就危险了。父亲,要不然我们” “江末。” 江琛初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刚想申斥几句就想起了还在一边围观的暮云,又停下了。 “阿云,不用再等了,你现在回去收拾行李,过几日我就派人送你去陇乡。” 暮云愣了愣,不理解为什么江琛初突然改变了主意。她看了看江末,隐晦地提醒道:“那那个,您之前和我说的那本书,还需要我去找吗?” “就这几日用到,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后天再找吧,省得夜长梦多,又出什么意外。” 江末一脸茫然地听着这两个人打着哑谜,看看江琛初又看看暮云,只能隐约感觉到或许并不只是一本书这么简单。 见江琛初有些烦躁的样子,也知道后面江末是要遭殃了。暮云也不久留,简单告别之后就往自己的小院走去,也不知道过去了这么久,莫予风是不是还在那里。 想着陇乡那边的情况,暮云打了个哈欠,决定明日再去找点消息问问。 第27章 坠崖 江琛初的计划和当初暮云用在秦烟兰身上的如出一辙,希望可以通过假死让江逢摆脱刘府的束缚,接着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避过风头之后再做打算。 只是刘府离宛城有几个时辰的距离,这中间实在不好操作。稍有不慎,让刘家生出怀疑联系到了刘优冰的死,那江逢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所以江琛初决定生一场大病,既能给江逢一个离家的理由,又能躲过花灯会的这场风波,彻底打消太尉拿他做挡箭牌的打算。 刚好在刘府到宛城有一条最近的险路,刚好能够经过山崖,到时候想办法让江逢当着众人的面不小心“摔”下去,既免去了那些恶意的揣测,还能让江府彻底断了寻找江逢的念想。 只要不让刘家把刘优冰的死和江逢的离开联系在一起,江逢是死是活,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聊到这里,江琛初不由得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有些无奈。 要是当初定亲的时候能想明白就好了,平白无故让女儿受这样的罪,怎么偏偏摊上这样不好惹的亲家。 连夜送走莫予风的暮云打了个哈欠,强撑着听着江琛初的计划,是不是点点脑袋,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才刚睡下又被江琛初派人叫醒,真是受罪。 等到了陇乡,想必就不用过这种日夜颠倒的日子了。 想想那里的生活,暮云不由得有些期待。她打起精神,提出自己的疑问。 “可是怎样才能让表姐当着他们的面摔下去还不会受伤呢?这恐怕很难安排。而且他们说不好还是会做做样子,在山下寻找尸体的,要是什么都没有,恐怕说不过去。” 一夜无眠的江琛初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打了个哈欠,他喝了口水强行让自己清醒起来:“我在山下会安排人手,时间控制在半夜,再怎么想找也得是第二天的事了。到时候留点衣角,谁知道尸体去了哪里。” 暮云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可这样,也不能彻底打消刘府对我们的怀疑吧。” “我会把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出去,再派人想办法让那个臭小子在山崖那边摔一摔做做样子。后面的事就交给你来了。让江末到一个与我无关的地方,保护好她的安全。” 刘家的人知道暮云的存在,最好也要离陇乡远远的。 想起昨日的场景,暮云皱了皱眉,托着下巴靠在桌上陷入了深思。 现在莫予风四舍五入也算是个逃犯了,埭橕和埭棃那边或许忙不过来,柳子昕更是想也别想,简直就是把自己的把柄往刀口上送,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哪天把他们卖了。 还有什么地方,既可以不被刘府的人找到,又可以保证和江琛初暮云毫无关系,至少是明面上没有关系呢? 还得有人照看,不然江逢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出了什么危险可就得不偿失了。 突然一个人影在暮云脑海中闪过,她眼睛一亮,站起来笑着看向江琛初。 “我知道把她送到哪里了!” “什么?你要我来帮忙藏人?” 段洮洮没忍住放大了声音,在暮云的示意下连忙捂住了嘴,一双杏眼小心地往四周看去,冲暮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暮云讨好地给人递上了专门留下的糖块,语气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是啊,就是我那个远嫁的表姐,江逢。你不知道,她在夫家的日子不是很好,公婆不是很待见她,她丈夫又挺风流的,情绪一激动还会对我表姐动手。那家兄嫂还” “你不用说了!” 听到这里,段洮洮放下了手中的零嘴,迅速站起身,板着脸严肃地对着暮云说道:“这件事我帮定了!不管用什么办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暮云愣了愣,拍拍段洮洮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 卖惨果然是新手必杀技啊 当然,只针对这种有良心又正直善良的小姑娘。 幸好遇见的不是什么柳子昕式的坏人,不然可就要被骗惨了。 想起自己第一个任务时候的经历,暮云在心里给自己和段洮洮盖上了临时大好人印章,对自己表示非常满意。 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就放下心来,继续往上加着自己的筹码。 “还有,我们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要告诉你。” 暮云递上了之前留在院子里的绳子,想到段洮洮或许是个讲究人,在她来之前暮云还特地把这根绳子简单清洗了一边,现在这绳子显得格外干净,还冒着一股檀香的味道。 段洮洮闻了闻,奇怪地看向暮云,摆弄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根绳子有什么玄机。 “啊,担心你不适应,我特地往上面抹了香粉,洗过了的。”暮云尴尬地笑了笑,突然理解了莫予风第一次和她聊这个话题时的窘迫,“这个事情是和任务有关系的,很严肃的问题,我绝对没有开玩笑或者什么别的恶意和坏的想法。” 好久没用这根绳子,暮云心里有些犯怵:“我先来吧,你,你多看着我一点。现在就是,你到时候学着我的样子就行了。” 她在段洮洮震惊的眼神下把绳子缓缓套上了自己的脖子,再一次严肃声明:“你看着我就行了,不是,别这么看着我。就是一种手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要不然还是转过去吧。” 一刻钟之后,懵懵懂懂的段洮洮松开了绳子,趴在桌子上反复做着深呼吸,声称自己想要再感受一下空气的芬芳。感受着感受着又不知道怎的把自己给呛到了,暮云给她递上了一杯水,简明扼要地说着他们关于系统规则的结论与试探。 “所以,现在你的任务其实不是建设社会主义,而是逃离这个由程序编成的bug世界?” 段洮洮简单总结了一下暮云的叙述,提问道。 小同学还是很有灵性的嘛,比江末聪明多了。 暮云欣慰地点了点头:“说对了一半,我们现在的打算就是双管齐下。一边去做这个系统的任务,一边想办法寻找系统规则,算是双重保障。” “那这样的话,我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段洮洮突然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她两眼放光,兴奋地看着暮云,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的,“太好了太好了,这样的话我说不定还能赶上大学毕业。”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又莫名其妙地开始低落:“你说我过了几年之后回去,学校不会让我退学吧?啊啊我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不会不能上了吧?不行不行我不能再高考了我的脑子已经退化掉了再考试会出事的。” 你的思维很跳跃啊 暮云无奈地把话题拉回去:“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我们要试探的规则是七天不做任务,系统强制推进剧情那里,我打算到了陇乡再想想办法。但是我不放心表姐,所以想找你帮忙把她的事解决,我好放心过去做任务。” 脑中系统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暮云没有说话,对着段洮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段洮洮一下子就会过了意,略过了那个敏感的话题:“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帮你表姐的。你们把人接过来送到落雨那里就行,保证完成任务!” 提到落雨,暮云又有些迟疑:“你真的确定她是一个可靠的人吗?这件事事关重大,要是出了什么破绽,麻烦可就大了。” 段洮洮仔细想了想暮云的话,认真地回答道:“这么说吧,如果落雨不可靠,我这个皇后也得做到头了。我知道我有点笨,但是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好人,一个很可靠很可靠的好人。” 说到一般她又有些懊恼,担心自己简单的话没办法让暮云相信:“你那天在公堂上的话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厉害,说话很有条理的人。我说不出来那些很长很有说服力的话,我也找不到证据证明她可以信任,我甚至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可能,可能是所谓的直觉?你相信我好不好,她真的真的是一个好人,我直觉很准的当然,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妥当的话,那我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可我在宫中大小事务全都和她有关系,想避开她会有一点困难” 说着说着段洮洮又开始碎碎念,念着绕开落雨独自行动的可能性,暮云这次没有打断她的话,坐在桌前有些出神。 如果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只能去找那位八百个心眼的柳大人了。 暮云长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那就交给落雨吧。” 长篇大论的段洮洮停住了自己的话,松了口气,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是交给落雨和段洮洮。” “好,段洮洮。” 暮云咬了一块糖,甜味在嘴里化开,她眯着眼睛也跟着笑了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羡慕。 羡慕这样的段洮洮,也羡慕过去的自己。 都过去了,也回不去了。 暮云深吸了口气,把这些无用的情绪甩在脑后,走到墙边开始和段洮洮一起接下了墙外守候的落雨,三人开始商量后面的行动。 这场会议最终以善良正直的皇后殿下的哈欠落下帷幕,下午睡够了的暮云送走了两位朋友,坐在小院里翻看起从江琛初那里要来的地图,决定和它死磕到底。 很快就到了行动的日子,一切都按照这众人的计划有序的进行。 江琛初生了一场大病,毫不知情的江末急得团团转,又是寻找大夫又是照顾人的,不过最后因为忙得头晕眼花,不慎把刚熬好的汤药洒在了江琛初的手上。 装病的江大人被迫暂停了半夜放风行动,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装起了病患。 江逢收到家里的信,二话不说就往宛城赶,照着那条安排好的线路出发,直到从山崖下被人接住的时候才明白过来父亲的计划,泪眼盈眶地跟着人一路哭到了皇宫。 已经在前往陇乡的路上的暮云打开段洮洮托人寄过来的书信,靠在马车上懒懒地喝了口茶,感觉自己离作息规律的幸福生活又近了一步。 江琛初已经在陇乡安排好了院子,休息完后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暮云感觉有些犯困,正准备靠着马车小睡一会儿,突然就想起了躲在角落的某人。 暮云灵活地跳下马车,确定四周并没有什么人之后,探头探脑地来到了那个存放行李的车上。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最上面的那个箱子并没有完全合上,还留着一丝可疑的缝隙。 “你还好吗?要不要出来休息一下?” 第28章 陇乡 “不用,应该快到了吧?” 莫予风的伤还没有好全,又在箱子里面闷了这么长的时间,感觉身体有些僵硬。他一边回应暮云,一边想打开箱子舒展舒展,结果不慎碰到了伤口,赶紧缩了回去。 听见箱子里的闷哼声,暮云赶紧踮起脚往上面看:“怎么了?你要不然还是出来休息一下?现在周围没有人,很安全的。” 箱子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暮云试探地敲了敲:“你没事吧,我记得埭橕说你的伤还没好,是不是磕到了。” “没事没事。”莫予风看看自己渗血的伤口强忍着疼痛回答道,“现在到哪了?要不然经过宁通县的时候就把我放下吧,我帮你去看看情况,你身边跟着这么多人也不方便。” 仔细回忆了一下柳子昕送来的消息,暮云点了点头:“一个半小时差不多,那就麻烦你过去看看了。我待会儿去找埭橕说一声,让他到宁通县的时候把你带下去。你顺便帮我打听一个人,叫郑起祜。” 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莫予风顿了顿:“花灯会上的那个人?他现在应该还在大牢里蹲着吧?” “他不会出事的,等事情结束就会被放回来了。”暮云的语气听上去很是笃定,“如果想要煽动百姓的情绪,从宁通县下手是最好的选择。依我看,就算闹得再大,宁通县的问题也不会得到解决的,只是被用作党争的工具而已。只要矛盾还在,我们就有可乘之机。” “郑起祜在这场动乱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的观点也很有趣,等他从宛城回来,我们可以利用他做好宁通县这边的工作。现在情况特殊,你打听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人认出来了。” 莫予风一边听着暮云的话一边把包扎伤口的麻布又紧了紧:“好,我到时候让小呆出面也行,查完就去找你。” 暮云点了点头,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连忙把箱子往下压了压,掉头回了马车。 剩下的时间里,暮云舒舒服服地靠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已经是下午了,暖暖的阳光透过马车的帘子照在她身上,连带着那张带有伤痕的脸都好像透着光。已经到达陇乡准备进马车叫醒暮云的飘絮愣了愣,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拍了拍暮云的肩膀。 “小姐,我们到了。” 暮云睡得浅,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微笑的飘絮。她揉了揉眼睛发了会儿呆,掀开帘子整个人探出头去看了看身后那个放箱子的马车。 最上面的箱子已经完全关上了,暮云松了口气,打了个哈欠下了马车。 “小姐,院子那边已经整理好,您可以先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大概过半个时辰就能用晚饭了。” 飘絮跟在后面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暮云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们了。飘絮,既然已经到了陇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也不用守了,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 飘絮嘴角微扬,看上去有些无奈,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小姐,这怎么好,飘絮以后会注意的。” “还有,你们也不用成天守在院子里,我的院子我自己可以整理,你们帮忙做做饭还有打理其他房间就行了。空闲的时候可以随时出去,就当是店里的帮工?陇乡这里风景好,多出去逛逛也挺好的。” 暮云看着这边成片的山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养眼的绿色,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鸟鸣。这边的人看上去很喜欢花草,几间小房子周边都铺满了各色鲜花,路过时还带着清香。 “是,等这边的事料理好了,我就把小姐您的话告诉” “想必这位就是暮云姑娘了吧!是在下疏忽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飘絮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从前面迎面走来一个魁梧的壮汉。他身上穿金戴银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快步冲着暮云等人走来。 暮云皱了皱眉,挡在了飘絮身前,防备地看向这位陌生人。 “我是暮云,请问你是哪位?” 钱一成在陇乡这种小地方,很少见到暮云这样的人。纵是脸上盖着那两道明显的疤痕,也遮掩不了她出色的容貌。 她和传闻中疯疯癫癫的样子不同,目光锐利,沉稳大方,方才还笑脸盈盈的同身边这位侍女谈笑,现在就变了个人一般沉下了脸。衣服上虽然没有什么夸张繁杂的装饰,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价格不俗。 钱一成眼睛都看直了,连忙弯下腰冲暮云问好:“暮云姑娘,在下钱一成,是这边的士绅,姑娘所在的这一片,就是后面那块田地全都是在下的田产。之前江大人还特地修书一封让在下多加照顾,特来迎接。” 暮云顺着钱一成的手势回过头,这才发现那个方向有着一大片田地,自己刚刚光顾着研究那些小房子,居然也没有注意到。 “这片院子周围都是江大人购置的田产,江家这样的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在下一直都很是敬仰。早就听说过暮云姑娘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姑娘来这里养病,若有什么不便尽管告知在下,可千万不要客气。” 虽然对这样的人不是很喜欢,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暮云也配合地扬起了嘴角:“钱伯伯哪里的话,舅舅之前也同我提起过您,说您为人大方热情,还让我传达对您的谢意。陇乡这里山清水秀,想来也是清净之地若是暮云有什么难事,还得麻烦钱伯伯您。” “这怎么称得上是麻烦,都是小事。在下虽然没有江大人那样的” “小姐,时间要来不及了,大人嘱托的事还没做完。” 眼看着钱一成就要开始长篇大论了,暮云脸上虽然挂着笑,可也带着几分无奈,飘絮连忙凑到暮云身边,“悄悄”地提醒道。 听飘絮这样说,钱一成也识相地停住了口:“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扰了。您若有事就派人去穗庄,或者随便抓个人报在下的名字就行,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相互认识。” 暮云眉眼弯弯:“那暮云就不客气了。对了,舅舅临走前还让暮云给您带了点谢礼,还请您一定收下。暮云现在有急事,院子也才打扫到一半,实在不方便待客,就用这份薄礼聊表心意,还望钱伯伯不要嫌弃。” 飘絮转身从早已准备好的侍女手边接过装在盒子里的玉石,双手奉上。 “这这怎么好意思。”钱一成眼睛都要笑成了一条缝,虽然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不过一看也知道应当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他连连摆手,“太贵重了太贵重了,钱某什么都没做呢,实在是担当不起这样的谢礼。” 暮云在心中叹了口气,感觉有些疲惫。不过也没等她开口,飘絮就行了个礼:“钱大人,这是我们大人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我们小姐还有要事,可能没办法招待大人了。等一切安置妥当,定到您府上拜访,以表谢意。” 听了这样的话,钱一成也不敢再久留,两人又说了一些简单的场面话,他就匆匆告辞,生怕耽误了暮云口中的急事。 江家如此显赫的人家,这回可算是攀上关系了。 钱一成心中狂喜,才转过身没走两步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看着里面晶莹剔透的玉石忍不住拿出来仔细把玩,嘴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一路挂着笑回去,连身边的下人都忍不住侧目。 总算是送走了。 暮云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还是这边的日子过得太舒坦,自己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场面话了。 这人表面功夫做的不错,人也大方热情,也不知道实际上是什么样子,确实得想办法去他那边打听打听,也有利于后面的行动。 不过宁通县这里做的这么糟糕,陇乡离那边这么近,或多或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想来这里百姓的日子应该过得也不是很好。 之前的轻松心情已经彻底不见,暮云总感觉后面的事或许不会太过轻松,她皱了皱眉,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安排好的小院。 暮云在小院这边细心筹划,在宁通县打听情报的莫予风也不轻松。 此刻的莫予风正靠在石头上小口喝着埭橕递来的水,等待着他的归来。 “公子,戒备并不森严。那个派来视察的官员正同当地的县令一起在酒楼大摆宴席,许多当地的士绅小官也都在场。街上倒是太平,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现象。” 黑色的人影突然蹿到了莫予风的跟前,把他吓了一跳。莫予风呛了口水,轻咳了两声,冲带着歉意的埭橕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下次你出点声啊那那个郑起祜的事你问到了吗?还有算了,你扶我去街上看看吧。既然在酒楼享受,应该顾不上我们。你给我找块布我把脸蒙上,去街上看看情况。” 莫予风借着埭橕的力艰难地站了起来,已经有些适应了身上时不时传来的刺痛,乔装完毕后就一瘸一拐地被埭橕扶着往前走,看上去十分艰难。 “公子,你的腿怎么了?可是又受了什么伤?不如” “坐太久有点麻了,哎不用管这么多,我们快点赶时间,尽量在天黑前回到陇乡。我记得我们家在那边也有个小院,你记得带着令牌过去,你令牌带了没?” “带了。公子,埭棃现在还没有过来,要不要属下回去后出去看看。” “不用管他,我让他帮我带行李呢,可能是太多了不好赶路。那算了你还是过去帮帮他吧,怪辛苦的。” 第29章 深夜 用过晚饭后的暮云找了把夸张的锁挂在了院子的门上,总算有时间打量这个小院。 院墙比起之前在江府的还要高上一些,不过外面正好有棵树,上去下来也不算太难。 暮云把放在院子里的盆栽往墙边拖了拖,想了想还是拖了回去,换成了房间里的木桌,还贴心地铺上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布。 大功告成。 她拍了拍手,坐在木凳上静候某人的到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院外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棵树长得还挺贴心你要不要再扶着我点,我好像上不去了。” 院墙外的莫予风压着声音指挥着埭橕,受伤的那只手还忍不住颤抖。 总算是听见熟悉的声音,暮云走上前把木桌往声音的方向靠了靠,抬着头努力张望。 莫予风费尽力气终于翻上了院墙,他长叹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对上了墙下那双晶莹明澈的杏眼。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他坐在墙上,全然忽略了方才的狼狈,笑脸盈盈地对着墙下的暮云说道,“好久不见。” 莫予风已经换了一身衣物,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完毕,笑得一脸得意,看上去情况还算不错。 暮云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嘴角带着弯弯的弧度,冲着木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从这里下来吧,木桌已经帮你选好了,看上去比之前的那个水缸要好很多,你觉得怎么样?” 莫予风冲墙外的埭橕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他单手贴在墙边一口气利落地跳了下去,本来只是想掩盖一下自己之前的狼狈,没想到这个木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结实。 “看上去比水缸好多了,就是我之前等等!” 听着木桌清脆的声音,莫予风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的桌面往下陷了一块。 暮云站在桌边看得更是明显,已经有一根桌腿有些弯曲,显然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子往下跳的重量。 在桌子完全散架的那一刻,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很快这个方才还很潇洒的人影就随着倒塌的木桌摔在了地上。木桌的残骸七零八碎地落在地上,让莫予风原来就不是很好的伤口雪上加霜。 莫予风没有动静,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尴尬。暮云也愣在了原地,善解人意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假装没有看见他有些变红了的耳朵。 片刻的宁静后,暮云试探地伸出了手。 “要不然,先起来再说吧?你还好吗?” 莫予风清了清嗓子,想开口挽救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借着暮云手上的力努力从地上站了起来。伤口因为方才的摔倒与拉扯有些刺痛,不过刚好是能够忍受的程度,莫予风没有太过在意。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冲人扯出一个笑容:“给你添麻烦了。要不然我让小呆去我家院子那边给你送张新的过来,你这样会不会不好跟人交代。” 暮云看了看地上七零八碎的木头,好心地安慰道:“这个院子不怎么住人,时间又紧张,可能没来得及放什么好的桌子没事,我就说不小心弄坏了,总不能追着我问吧。下次我还是想办法弄个水缸过来吧,还是那个结实。” 莫予风点了点头,空气又仿佛停滞了下来,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都是小事。你去宁通县了吧,那边情况怎么样?还有那个郑起祜,你有打听到吗?” 没了桌子,暮云给莫予风和自己都搬了个小木凳,打破了宁静,坐在墙边聊道。 莫予风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尴尬中走出来,他的声音也变弱了几分,一本正经地讲起自己收集到的情报:“对百姓来说情况很糟糕,很遗憾,对我们来说却是有利的。视察的官员看上去不像是来体察民情,更像是来给那群闹事的百姓施压的。今晚和那几个官员还在酒楼挥霍,我和小呆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在那边勾肩搭背,看起来关系不错。” 早就料到了的情况,止国的制度其实并不是很完善,缺少严格的约束,官员中饱私囊、贪赃枉法的情况并不少见。而且现在朝堂上各种势力纵横交错,结党的情况非常严重,可能抓出一个贪官,就能带出一堆大人物。 皇帝年迈,朝中党争不断,同岭国的战争又没有停止,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允许朝廷狠下心解决那些贪官,改善百姓的生活,只能得过且过,再做打算。 宛城里风平浪静,歌舞升平,其实外面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百姓们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只有困难和非常困难的区别而已。 很不幸,莫予风说的没错,虽然对于百姓来说很糟糕,可是对他们的任务而言,确实是有利的情况。 暮云长叹了一口气,示意莫予风继续说。 “小呆去街上找了家店问了问郑起祜,虽然那家店主说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小呆说他神色躲闪,看上去应该是在说谎,可能是因为担心惹上麻烦。后来我就去找了人问姓郑的人家,费了些周折总算打听出了他的情况。” “他从小父母双亡,是被姐姐带大的,是宁通县一带出了名的才子。他姐姐为了照顾他一直没有嫁人,吃了不少苦头。后来被某个不知名的官员杀害,他报仇未果就跑上宛城组织了这场动乱。” 也是个苦命人。 “情况就这些了,时间不够我没打听全。需不需要我明日出去一趟,在宁通县和陇乡这边转一圈。” 聊着聊着,方才的尴尬氛围也已经消散,暮云摇了摇头,拒绝了莫予风的提议。 “你现在身份特殊,还是少走动为好。再怎么样,那官员也是从宛城里来的,要是不小心被他或者是他身边的人撞见,麻烦可不小。我明日去探探陇乡的情况,等消息收集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行动。” “我们得行动到什么程度?现在离衡王铲除自己那几个兄弟还有一段时间,总不好直接打上宛城的。你是打算等到他登基的时候带着这两边的百姓把宛城围了,还是先煽动情绪慢慢来?” 莫予风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暮云的计划,不管是哪一种选择都有着巨大的风险,这里的百姓能够上花灯会闹一闹,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不敢想象她要用什么样的方法为任务的进行做好铺垫。 暮云没有立刻回答莫予风的问题,她神秘地笑了笑,开始转移话题:“到时候再说吧,还得再看看陇乡和宁通县的情况说到这个,你现在住在哪里,怎么还换了身衣服?” 没想到暮云会这么回答,莫予风愣了愣,又很快恢复了常态,讲起自己家留在这边的庄子来。 辛苦了一天,不管是暮云还是莫予风都有些疲惫,两人简单交流后就准备结束回去休息,也没有心情再探讨关于他们第二个隐藏的任务。 毕竟摆脱系统监视的方法可并不轻松,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可以用的绳子。 不过,来日方长,粗略算算离衡王登基还有那么一两年的时间,对于两人来说已经是很充裕了。 也不知道在他们的干预下,衡王登基的时间会不会有大的改变。 躺在床上的暮云用力甩了甩脑袋,整个人缩在了刚刚晒过的被子里,放弃了思考,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在她没有注意的角落,三个漆黑的人影躲在墙边的树上鬼鬼祟祟地朝里面打量,时不时还交头接耳,相互打闹,看上去很是可疑。 熟睡的暮云早就已经失去了意识,时不时还翻个身,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些危险的处境。 “啊呀!唔” 从墙上跳下不慎踩到散落的桌子腿的少年一声痛呼,很快被同伴捂住了嘴,他紧张地环顾四周,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怎么有一把这么大的锁!”另外一个少年用气音给同伴们指着院门上挂着的大锁,“会不会这里根本没住人?看上去破破的。” 他踢了踢被人踩到的桌腿,猜测道。 “不会吧,我们今天可是看着那个人走进去的。钱一成那个老家伙还冲人傻乐呢,一副谄媚相,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贵人。”踩到桌脚的那名少年撇了撇嘴。 “你们傻不傻,锁是从里面锁上的,里面肯定有人啊。应该就在那个房间!周围怎么也没有守卫,这到底是什么人?”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做好我们的事不就行了?按之前说好的来,偷点东西再教训教训她,让那个老家伙尝尝我们的厉害!” “春来哥,我今天远远看过去,好像还是个年轻的姑娘,我们这样吓她会不会不好啊?” 那个被叫做春来的少年敲了敲问话的人的脑袋:“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这些贵人肯定见过世面,生生气也就过去了。” 踩到桌腿的少年赞同地点了点头,揉了揉腿忍不住吸气。 “行了行了,这么娇气干什么。走,我们进去看看!”春来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地朝着暮云的卧房走去。 他先是在门边打量了一番,可是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接着他又把耳朵凑到了门边,听着里面均匀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门。 把门推开一条小缝,他和那个踩到桌腿的同伴挤了进去,留下一个人在外面放风。 两个人借着门外透进来的月光小心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床的位置。春来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蹑手蹑脚地冲床上的人走去。 另外一个少年也紧张地跟了上去,春来刚打算动手,就听见身后一声闷响,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堆起的枕头堆里。 第30章 审问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见几人睁开双眼,飘絮赶紧开口问道。 门口的侍卫已经赶来,被五花大绑的三人并排躺倒在暮云面前,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悠悠转醒。 暮云坐在三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们,看上去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三人哪见过这个场面,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慌张起来,在外面放风的少年最是明显,他睁大双眼连腿都开始发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看上去是被下狠了。 春来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前挪了挪,被身后的侍卫拽了回来。 “和他们没有关系,是我逼他们来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本事冲我来!我叫姜春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休想让我出卖我的兄弟!” 没想到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暮云没忍住轻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个故作轻松的少年。 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家境贫困,三个人都面黄肌瘦的,衣服上也有许多补丁,不是太大就是太小,都不是很合他们的尺寸。 飘絮看了看暮云的脸色,得到她的同意后继续开口道:“不说也没关系,送官就是。到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老实交代,说不定还能放你们一马。” “交代什么?我就是家里太穷了吃不起饭!所以想偷点钱给家里换点吃的!一个人不够就逼着他们俩陪我来这里!” 姜春来还在嘴硬,飘絮冲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还没开始动手,暮云就制止了几人的动作。 她托着下巴靠在椅子上,笑盈盈地问道。 “你叫姜春来?” 姜春来虽然心里没什么底气,不过还是扬起了下巴:“是!怎么了?” 暮云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那个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怎” “把嘴闭上!” 姜春来也清楚这人的性格,刚想制止,就被边上的侍卫扯了扯脖子往后拉了拉,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别这样,都是孩子。”暮云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变,看上去还算和善,她没再理会姜春来,而是转向他旁边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实话,我可以不去报官。可要是骗了我,那可就说不好了” 暮云这幅样子,比起那些凶巴巴的士绅官员可吓人的多,再加上那几个高大的侍卫,很容易就唬住了这个胆小的少年。他鼻涕眼泪一大把,挺起身跪着给暮云磕起了头,被制止后深深地看了姜春来一眼,一股脑地把事情都说了出去。 “我叫福蛋,他们是春来哥和二麻哥我,我们是来偷东西的,还有,还有钱一成是坏蛋,我们想吓一吓你然后让你们找钱一成的麻烦。我们没有要伤害你,你不要把我们送官!都是我们的不好,和阿哥阿姐没有关系,你不要送官,你不要送官!” 姜春来一脸痛心,也不顾侍卫的束缚就对着福蛋大喊大叫起来。 “你这个叛徒!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们!你不再是我的兄弟了,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福蛋,我要和你割袍断义,我们以后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春来哥!二麻哥!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们!” “福蛋,你不要再叫我二麻哥了!你这个叛徒,你不配这么叫我!往后你就不是我们最信任的兄弟了!” “二麻哥!” “福蛋!” 三人对在一起上演着兄弟决裂的戏份,暮云嘴角抽动,扣着椅子的边缘强忍着笑意。就连飘絮也别过了眼,不忍看这场尴尬别扭的剧情。 “行了,你们别再,噗”侍女手边的灯笼照在两个人的脸上,丰富的表情还是没有让暮云忍住笑意,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意识到失态之后抓着飘絮的手背过身去,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哈不是,哈哈哈哈,等等等。对不起哈哈哈哈” 福蛋不解地看着这个突然开始发笑的人,春来则一脸被侮辱了的表情,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跪在地上感受着口中常挂着的“弱者的屈辱”。 好不容易才缓下来的暮云抿了抿嘴,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这样看上去,这三人应该不是什么太聪明的人派来的,福蛋说的也不像是假话。暮云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 “看你这么爽快,不送官也行。”还没等福蛋松口气,暮云就抛出了第二个炸弹,“既然和钱一成有关,那就交给钱一成来处理吧。横竖我也没什么损失,就当是你们两帮人之间的私人恩怨了。” 此话一出,暮云能够明显看到福蛋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又开始磕头,连带着二麻也跪了下来,跟着一起求饶。 “我错了姐姐,都是我们的不好,你不要把我们送到他那里你,你报官吧,你报官,你快点报官哇啊啊啊。”福蛋说到后面开始痛哭流涕,鼻涕眼泪混成一团,看上去有些可怜。 看见他这副模样,暮云的心中突然有一丝莫名的罪恶感,不过也算是得到了有用的情报。她叹了口气,让周围的侍卫给三人松绑。 这三人在昏迷的时候身上就已经被搜查完毕,没有什么利器,春来身上搜出了一个弹弓,福蛋手上还拿着从墙边树上折下来的树枝,也不像是要做什么太坏的事。 更何况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人绑人主要目的还是吓一吓他们,也算是给个教训。 “好了好了,别哭了。”暮云拿出手帕递了上去,“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们刚刚说,想要吓一吓我,要怎么吓我?” 姜春来还闭着眼睛上演着自己的戏份:“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杀要剐” “停,你不要说话。”暮云指了指可怜兮兮的福蛋,“你和我说,横竖你都做了叛徒,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好好表现,说不定我可以放你一马。” 福蛋被指的停住了哭声,无助地看向春来。 “你告诉她吧,我们太弱小了,没有办法打败她的。这可能就是弱者的悲哀吧,福蛋,我们多活一个是一个。” “春来哥!” 真是够了求求你们不要逗我笑了,我还想多问点事快点睡觉的。 暮云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藕断丝连的这对兄弟,切入正题:“打住,我可以不把你们三个人抓走,你们现在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满意了还能给你们报酬,让你们回去有个交代,怎么样?为了你的兄弟,可以答应这个条件吗?” 说完暮云自己又忍不住开始乐,绷了半天没绷住,索性放弃了挣扎,乐呵呵地看着三人。 “我们回去没有交代!我们就是自己的” “不说就带走。” “你要问什么?” 姜春兰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向邪恶势力低头,暮云想了想缓缓开口:“你们刚刚说,钱一成是坏蛋?为什么这么说?他经常欺负你们吗?” 三个人对视了一下,福蛋有些不敢回答,春来也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二麻问道。 “我们告诉你,你会和钱一成说吗? “不会的,我和他说这个做什么?我初来乍到,想了解了解陇乡的情况。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们要是真的被他欺负,我说不定还能想办法帮一帮你们。” 提到这个,福蛋双眼放光,激动地看着另外两位同伴。 看见姜春来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福蛋连忙详细地给暮云谴责起了钱一成的罪行。 “钱一成是很坏很坏很坏的人!他经常克扣我们的粮食,还总是想办法从我们这边拿钱。他要是不高兴了还会跑过来打我们骂我们,我阿哥有一阵子因为抱怨了几句被他知道了,他就天天来我们家里欺负人,我阿哥手上全都是伤痕,一到冬天手都抬不起来,还要强撑着去地里干活” 说着说着,福蛋又开始小声抽泣,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见他这副模样,二麻也接上了话。 “不仅这样,钱一成还和很多大官有关系。有受不了的乡民去告状,都是被打了好几个板子打回来的,之前王家阿哥就因为这个,再加上好几天没吃饭,伤口还烂了,死在了家里,他们一家人投稿无门,阿嫂还走了。” 说到这件事,姜春来也愤愤地跟着控诉:“他手里不止这一条人命,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告官也没用,硬拼也拼不过,只能任由他来摆布。要是我们也可以和隔壁县的人一样就好了,到时候一定” 眼看着话题要往危险的地方去,暮云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他是坏人了。” 福蛋怯生生地抬起脑袋,期待地看着暮云。 “姐姐,你会帮我们教训他吗?你是很厉害的人对不对?你可不可以把他赶走,保护我们啊?大家会很感谢你的,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恩情的。你原谅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大家吧。” 二麻叹了口气,姜春来皱着眉观察着暮云的表情,不知道眼前的人会不会信守承诺。 “除了钱一成,还有什么你们认识的坏人吗?”暮云没有回答福蛋的话,而是憋出了这么个问题,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帮你们一起教训。” “真的吗?你会帮我们赶走钱一成吗?” 姜春来已经顾不得维持自己的弱者人设,情不自禁地扑上前去,结果又被飘絮拦下。 暮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当然会啊,我是很厉害的人嘛。不过在帮助大家、伸张正义之前,我必须要知道陇乡具体的情况,还有,你们说的是不是实话。这样,把你们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时机成熟了,我就帮你们赶走他。” 第31章 出发 三个孩子丝毫没有怀疑暮云的话,争先恐后地和暮云讲着他们所知道的关于陇乡的一切。原本还有些抗拒暮云的姜春来说得最起劲,连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也不放过,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等他们停下了嘴,暮云长叹了一口气。 说了这么多,一句有用的也没有。 不过也难怪,这三人平时只生活在陇乡,对外面的世界并不了解,能见到的最厉害的人也就只有钱一成了。除了钱一成,还想套出其他的消息,恐怕并不好办。 “还不够吗?我还知道的,我还知道,你让我想一想”二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暮云的脸色,生怕暮云不满意他们的答案,连忙说道。 三个人又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想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还有什么遗漏的,相互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有些慌张。 “你,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们一时间想不起来,说不定你问一下我们就想起来了。”姜春来鼓起勇气,率先站了出来,硬着头皮问道。 暮云却没有说话,托着下巴复杂地凝视着这三人,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她摇了摇头,又皱起了眉。 福蛋不明白暮云是什么意思,他整个人都涨红了脸,攥着衣角,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你不会要出尔反尔吧!你不可以骗人的!你答应我们不报官,就算不帮我们赶走钱一成,你也不能报官!”姜春来听着福蛋的抽泣声,又恨铁不成钢地回头吼道,“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你天天哭来哭去的,算什么男子汉!” 注意到姜春来有些颤抖的嘴唇,暮云感觉吓到这个份上应该也差不多了。 “我会信守诺言的,现在你们只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暮云转了转眼珠,“你们应该都有念过书吧,或者平时身边有什么人在教你们这些?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听这几个孩子说的话,他们明显是读过书的,可是陇乡如果真的和他们说得那样贫困的话,应该没有钱来建什么学堂之类的。 应该是有人在教他们。 有了这样的人,很多事也就好办的多了。这种人肯定不是在陇乡长大的,对这边的情况肯定比这群孩子知道的多得多。 说不定也能成为他们的助力。 说到这个,原本还挺兴奋的福蛋整张脸都暗了下来,二麻也耷拉着一张脸,试探地看向姜春来,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你们老老实实地把话都跟我说清楚,我不会去为难他的。”见这三人犹豫不决,还以为他们是不信任自己,暮云连忙补充道。 或许是什么逃犯,又或者只是身份不方便,所以在陇乡隐姓埋名? 肯定是提前打过招呼,不然这群孩子怎么会这么为难。 姜春来也不知道给自己脑补了什么画面,他的表情从强作镇定到有些恐惧又到愤怒。暮云一看就知道又要发表什么英雄宣言,赶紧伸出手制止。 “不说也行,你们回去问问他的意见。他要是同意的话,你们带我去见他,不同意就不用见,好不好?” 本以为他们会欣然同意,没想到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福蛋观察了一下两位哥哥的脸色,怯生生地开口道:“见不了,阿哥现在不在陇乡。” 不在陇乡? 暮云一愣,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猜测。她想把福蛋拽到跟前仔细问问,没想到被姜春来拦了回去,她叹了口气,只能凑近了几步。 “那个人是不是叫宋起祜?” 不用等待他们的回答,几人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出卖了一切。三双眼睛睁大了看向暮云,连福蛋都忘记了抽泣,张着嘴一副震惊的样子。 暮云打了个哈欠,已经有些困意:“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去找你们的。今晚的事你们谁也不要提起,谁来问也不要告诉。” 注意到姜春来不服气的眼神,暮云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消息泄露,可就是打草惊蛇。你们要还想我赶走他,救你们的家人朋友,就闭上嘴,不要乱说话。反正我是能全身而退的,你们可就要遭殃了。” “行了飘絮,麻烦把他们都送出去吧。”暮云拍了拍福蛋的脑袋,简单冲着几人交代了两句,打着哈欠懒懒地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看来还得加强院外的防卫,幸好今天来的只是几个傻兮兮的小孩,要是是别的什么,自己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暮云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早在她询问那三个人的时候,飘絮就已经派人换好了新的被子,还带着一股衣柜里香囊的味道,闻起来有些闷闷的。 还是好好睡觉吧。 没想到来了这里还得接着熬夜,下次得和莫予风商量换个时间,反正陇乡这里白天也见不到什么人,就算被外人发现了也会认为是什么侍卫,不会像宛城那样引起什么麻烦。 想着想着,累了一天的暮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手上还抱着另外一个枕头,口中嘟囔着不成句的话。 陇乡的夜晚比她想象中的要吵闹一些,这边的小院子恢复了宁静,另外一边的钱府却人来人往的,哪怕到了深夜仍然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样子。 早就习惯了昼伏夜出的莫予风跟埭橕躲在树丛里,悄悄探出脑袋,仔细观察着里面的场景。 哪怕是已经离开了宛城,还能在这里看见这些熟悉的面孔。 莫予风心中有些感慨,正准备拉着埭橕撤退的时候,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很快两人就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光线。 莫予风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敢回头,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场景。 “莫将军,好久不见。不知您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怎么样,陇乡这里风景可好?” 埭橕把莫予风护在身后,抽出自己的剑,转过身已经做好了强行把莫予风从这群守卫中带走的准备。 “埭橕!住手!” 莫予风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后慢悠悠地转过了身,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的人。 “在这里见了不少风景,心境也开阔了不少。自然是风水宝地,不然几位大人又怎会连夜赶来此地?” 等到暮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暮云把眼睛眯开一条缝,还没起身想了想又躺了回去,抱着枕头想再睡个回笼觉。 就在她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闻见了从外面传来的饭菜香气。连忙睁开眼睛坐起来,缓了一会儿就开始更衣洗漱,没一会儿功夫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大门。 “飘絮,怎么把东西送到这边来了好香啊!是不是有鱼,我都闻到它的味道了!” “是之前小姐您说过的清蒸鱼,我特地让白五做的,尝尝看怎么样。” 飘絮笑眯眯地把最后一碟菜递上了桌,招呼几位侍女帮暮云放好碗筷,等她坐下又缓缓迈步来到了她的身后,帮她扶好有些放歪了的发簪。 “小姐,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出门?要不要我帮您重新打理一下头发,或者换一身衣裳。如果是去后面的田庄,浅色的衣裳还是容易弄脏,也不好这样跑去见人那身深蓝色的如何?” 暮云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的桌子已经被换好了新的,她一边在心里暗暗感叹飘絮的细心,一边点点头,夹了块鱼肉:“吃完午饭我就打算出去了,那就麻烦你来帮我整理一下,刚刚出门太急没扎好。” 飘絮笑了笑,站到一边点了点头。 暮云总是觉得,飘絮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虽然想不起来像谁,但那种感觉让人很是安心。 自从秦烟兰离开之后,飘絮也消沉了一阵子,江琛初体恤她之前的功劳,让她休息了一段时间。本想给她谋个闲差就这样舒舒服服地过下去,没想到她很快就缓了过来,主动提出要陪暮云来陇乡。 得了疯病的表小姐,陇乡这样的穷乡僻壤,还有隔壁的宁通县,人人都对这份差事避之不及 飘絮却主动愿意过来陪着她,别说江琛初,就连暮云都没有想到。 或许是想着秦烟兰的恩情,又或许是和那个丫鬟一样知道了什么特殊的情况,不过她不提,暮云便也不会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用过了午饭,暮云跟着飘絮进屋换了衣裳发髻,只带了几个侍卫就往外走去。但是她首先要去的不是姜春来那几人的庄子,而是属于江家的那块田产。 第32章 疑点 “是小的疏忽了,不知道小姐今天要来,也没做好准备,还请小姐恕罪。” 周德畅略微欠了欠身,拱着手对暮云说道。 暮云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对于这人的反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无妨,小事而已。今日来就是简单逛逛,没什么别的意思,没必要大张旗鼓的闹得人尽皆知,这样也挺好。” 她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略过周德畅施施然往里走去,留下他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揣测着暮云话里的意思。 这人的反应倒是有趣,看得出来对暮云这位表小姐没什么太大的敬意,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她在外的那些传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按照这里的思路,作为江家的管事,知道她来到陇乡,怎样都得来看一眼才是。就连钱一成都守在院门前等着她,这个周德畅却没有什么动静。 这其中应当是有内情。 “小姐,那小的就带您在庄子周围逛上一圈。这庄子不大,只消半个时辰不到就能逛完。不过,要是小姐想见见什么别的风景,想必也不用受这份累了。这里穷乡僻壤的,只怕那些村民粗鲁,惊扰了小姐您。” 周德畅的表情僵了僵,很快又跟了上去,追在东张西望的暮云身后说道。 飘絮已经忍耐了许久,她在江府这么多年,又总是跟在秦烟兰身边,周德畅的这幅作派对她来说可不多见。她试探地看了眼暮云,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当是她默许了自己接下来的话。 “周管事多虑了,小姐做什么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们做下人的只管跟着就是,哪里轮得到我们多嘴,你说是不是?” 周德畅闻言笑了笑,刚想说话,又被飘絮打断:“周管事的心意飘絮明白,你也是好意,不必多做解释。知道我们家小姐养病需要清净,也不怎么上门打扰,实在是贴心……” “飘絮。”看着周德畅有些僵硬的脸色,暮云开口道,“走吧,我们先去周围逛逛。对了,你之前一直跟在舅母身边,可曾出过宛城?” 飘絮行了个礼,回答道:“回小姐的话,飘絮是在秦家搬到宛城之后才到夫人身边伺候的,从小就在宛城,不曾去过别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逛一逛。我是在安娄庄长大的,虽然都是乡下的庄子,但是这两边的风土人情确是大有不同,待会儿还烦请周管事给我们介绍介绍,也算是给暮云长长见识了。” 暮云的话对周德畅来说可是意外,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与委屈,她看上去好像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怠慢一般,和平日里见的那些达官显贵很是不同。 周德畅表面笑眯眯地应下,心中暗道不妙。本以为是个从宛城逃出来的疯小姐,如今看来却是和传闻中的大不相同。 宛城这帮人向来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最在乎这些礼节,更何况是丞相府的小姐。自己言行如此失礼还能忍耐,看上去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很有可能来到陇乡也是别有目的。 ……不过再厉害又如何,横竖都是在陇乡。横竖不过是个被生父抛弃寄人篱下的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他稍微平静了一些,跟在两人身后,想看看暮云到底是想做什么。 暮云带的人不多,考虑到昨天晚上的闹剧,身边也只有两个侍卫和飘絮。四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庄子里,却也显眼,有些眼尖的乡民远远望见,掉头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好像对几人避之不及一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暮云走了一路,都没有正面遇见过哪个乡民,想问话也找不到机会。 “这几个乡民实在是不像话,见到小姐您还不上前来,小的下次看见定然饶不了他们。”周德畅装模作样地呵斥道,“不过碰不上人也挺好,也能让小姐您清净清净。” 暮云抬了抬嘴角,也不着急搭话,低头跟着旁边的侍卫小声交代了几句,停下了脚步:“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耽误他们干活了。周管事,你这里可有歇脚的地方?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休息。” 再逛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有这个老狐狸在身边盯着,那些人想说实话也说不出来,何况又是这个态度。 不过这里定然是有什么猫腻的,还是得想办法把周德畅调查干净,不然这人说不好会对后面的行动造成阻碍。 “这自然是有的,我带小姐您过去。” 暮云在周德畅的带领下走进了庄子旁边的小屋子,看起来像是待客的地方,各种茶具装饰一应俱全,不比她在宛城见的差。 暮云拿起手上这个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到底是江琛初倒霉,还是陇乡倒霉呢…… 这里的情况和宁通县有多少关系,恐怕还得等宋起祜回来才能知道了。 水这么深,但愿他能活着回来。 正想着要不要找找关系帮助宋起祜提高一下生存的概率,就看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上还冒着细汗:“周管事,周管事!莫家的人突然来了,非要吵着让我们庄子还钱,正在门口闹呢!拦都拦不住,非要见您!” 这人也是怪,看也不看暮云一眼,居然直接冲着周德畅跪了下来,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不是说可以过两个月还吗,怎么还出尔反尔?”周德畅皱了皱眉,也不在意这奇怪的举动是否会被暮云察觉,敷衍地行了个礼就准备告退,“小姐,那您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小的带人看看情况,免得冲撞了您。” 暮云点点脑袋,继续评估着周围的用具,假装不经意的样子瞥了一眼放在角落的紫砂壶。 还没等周德畅走两步,方才还在谈论的人突然从门外冲了出来。 “姓周的,你们到底还不还钱了!这钱赖了我们快小半年了吧,再不还可别怪我不顾两家的和气。眼看着就要入冬,今年收成又不好,你总得给人留条活路吧!” 魁梧的男子带着一群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门,看见正对着的暮云夸张地往后退了两步,捧读道:“怎么有人在这,您是哪位?” 暮云:“……” 演得有点过了哈。 “这位是我们江府上前来陇乡养病的表小姐,想来庄子这里逛一逛,不巧正碰上了,也不知道您是哪位?恰好我们小姐在这,也能帮您解决。” 飘絮站了出来,挡在暮云面前,抢在周德畅开口前回道。 “之前才说了过两个月,你怎……” “过两个月?!这可不是我说的。你们要花钱我们就不用?你们小姐也在这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初借条上是不是写的十八还,都过去几天了?” 埭棃贴着厚厚的假胡子,凶神恶煞地同周德畅说着,一副随时都要动手的样子。 见暮云往这个方向看过来,埭棃顿了顿,冲她用力地眨了眨眼。 “既然借条上写明了还债的日子,还请问周管事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按时还清债务?”暮云怕被人怀疑,移开了视线,“看着房间的装扮,这庄子也不像是很困难的样子。” 周德畅可没有要和暮云解释的意思,只是奇怪又恼怒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的面孔:“……正常的资金周转罢了,小姐自然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也是小的疏忽,没有尽好职责。” 除了带头的这个男子,其他人倒都是熟面孔,也不知道莫家那边打得什么主意,难道是在提醒他? 听说最近有几位大人也来了陇乡,莫非…… 周德畅眉头一皱:“小姐,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小的恐怕没办法招待您了。” “从长计议什么从长计议!现在就还钱!你自己看看整个陇乡除了钱家那边,就是你们江家的田庄最阔绰了,都这样了还欠债不还,真是岂有此理!” 埭棃见暮云没反应,一边大吼着一边又快速眨眨眼,一个劲地往暮云的方向看,连带着整张脸上的表情都丰富了起来。 暮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冲他点点脑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心中也隐隐意识到估计是莫予风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很有可能是被发现了。 真想找个借口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周德畅倒着急了起来,神色凝重地对着暮云行了个礼,恭敬地开口道:“小姐,那小的派人送您出去吧。今日事忙,下次定然去您那边赔罪。” 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东西,暮云也没有很想在意这个一看就有鬼的管事,随便说了两句话就配合地离开了,快步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心中想着相应的对策。 看来下午的安排也要泡汤了,真是奇怪,陇乡这里能有什么认识莫予风的熟人。 她支开周围的侍卫,找了个借口回到院子,才打开门就望见埭牚蹲在角落,身上好像还带着伤。 “小姐,我们公子被人带走了。” 第33章 会合 “所以,他就把你留下自己跟着那帮人进了钱府?这都过了一晚上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从埭橕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暮云皱了皱眉,感觉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 本来选择陇乡就是因为离宛城近又好控制,到时候如果闹起来也方便,没想到这里的水居然这么深。连太尉的人都出现在了钱府暮云叹了口气,有点头疼。 “我在钱府外面守了一夜,一点动静也没有。天快亮的时候我就被那些人发现了,只能暂时离开。埭棃是今日凌晨到的陇乡,我们商量了一下也不敢有所行动,怕耽误了公子什么大事,只好来找小姐你了。” 埭橕面色如常,不过语气倒比平时还要急促些,听上去有些着急。 暮云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想通了什么,突然一言不发地跑进了自己的卧房,倒腾半天才从里面慢慢走出,像是拿定了主意。 现在能进到钱府的恐怕只有她了,这种事情拖不得,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赌一把。 江琛初临走前送给她的那块玉佩,或许能让那帮人有所忌惮。 暮云摘下那些碍事的发簪,快步跑去给院里的门上了锁,又拿出纸笔正准备给飘絮留封书信,以免她发现自己离开后担心。 “我去钱府找人,先看看情况,如果我也没出来你们就跑去莫府和江府报信。还有,在钱府的时候你们还见到了什么官员吗?全是太尉这边的?” “是有几个生面” 埭橕话说到一半,整个人怔了怔,突然和暮云打了个手势就利落地翻到了墙外,刚好落到了莫予风跟前。 莫予风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埭橕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扶住了身后那个光秃秃的树,才没摔过去。 “公子,您没事吧,那几位大人可有为难您?属下正同暮云姑娘商量如何带您出来,是否需要属下回宛城报信?” 埭橕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情绪一激动也忘记了莫予风对他的嘱咐,只能行了个礼,低下脑袋。 莫予风尴尬地甩开自己扶着秃树的手,见埭橕不在意也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面前的这个矮墙。 片刻后,略显狼狈的莫予风和埭橕一起出现在了暮云的院子里。 “你们刚才说的,什么面?”莫予风不好意思地冲暮云抬了抬嘴角,“好久没吃饭了,一回府看埭橕和埭棃都不在,赶紧过来找你来了。” 暮云上下打量了一番莫予风,见他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神色也照常,也松了口气,跑到旁边的房间拿了些水果点心,一股脑地扔在了院里的桌上。 “你先垫垫……那边情况怎么样?他们怎么会愿意把你放出来?” 莫予风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桌上的零嘴,一边含糊不清地和暮云简单陈述道:“大概就是做了笔交易,他们放过我,我也不掺和他们的事。” 暮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现在除了莫家的人,谁也不知道你在陇乡,找个理由把你除掉就是,怎么会放心留下你这个隐患?” “这个糕饼好吃,是你家厨子做的吗?”莫予风答非所问,望着暮云有些凝重的表情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你也小心些,省的被这帮人盯上。” “对了,门口的树怎么砍掉了,还有之前那个桌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莫予风转移话题的意图太过明显,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暮云也不好一直追问,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聊,把昨晚发生在院里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莫予风。 不管怎样,现在勉强也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关于陇乡的事还得赶紧解决。至于莫予风留着什么底牌,暮云并不在意,对她来说也无足轻重。 谁都有秘密,坦诚在这里带来的只会是欺骗与死亡,她可不信莫予风是靠表面上这点样子活到现在的,有所保留有时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里实在是太乱了,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在抗衡。我问过莫家田庄的管事,估计之前也得过消息了,莫家对这些事倒没怎么掺和。他和我说,江家那边……” 说到这里,莫予风抬起头隐晦地看了暮云一眼。 暮云揉了揉眉心:“埭棃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那边呢,估计是没少参与,那厅堂的装潢都快赶得上宛城了,还有不少名贵的物件,看来那位周管事瞒着家里做了不少事。只是不知道江琛初有没有掺和进这些事里,但愿不要吧” “那……”莫予风的眼神从暮云身上逐渐往埭牚的方向偏了偏,刚想让埭牚离开这里,就发现暮云拽住了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两双眼睛突然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让埭牚有些不自在,他以为是到了自己不方便听的话题,欠了欠身准备告退,暮云就拉住了他。 “埭牚,你觉得现在的陇乡是什么情况?” 向来只知道执行命令的埭橕没想到暮云会问起他的看法,但是莫予风显然已经默许了暮云的行为,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依属下依我来看,现在的陇乡和宁通县应该有着差不多的情况。为官者以权谋私戕害百姓,再官官相护,防止消息透出。两地百姓贫困,那些官员管事手上却握着大把的银钱,都是压榨百姓、坑骗朝廷得到的赃款。但是这里的势力盘根错杂,不说朝廷不知,就算是知道,恐怕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分析得不错,知道得也不少。 莫予风点了点头:“说的没错,这里总有些灾情,朝廷一年往这里拨的赈灾款就有不少,想必那群人从这里面捞了不少好处。” “那你们是觉得,那帮人聚在这里是为了钱?”暮云反问道,“宛城到陇乡虽然不远,但也不近,这帮人在宁通县这样的特殊时期连夜赶来这里,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是为了钱?” “陇乡不是富庶之地,光靠赈灾的银钱是吸引不了这么多大鱼的。” 莫予风愣了愣,他倒没想得这么深。不过看暮云的样子,应当是有了猜测。他顺着暮云的话往下猜道:“如果不是因为钱,那就只剩下” 暮云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陇乡这里离宛城不远,但却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边的官员又被某股势力绑在了一起,很多事情不闹大根本传不到皇帝的耳朵里,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太适合做坏事了。” 他们盯上了这里,自然也有别人盯上了这里。 或许是谋反,或许是党争,又或许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目的。但是不管怎样,这个地方都是被某股势力所重视,对他们而言都是极其危险的,说不好几人的行动都已经彻底暴露在了别人的面前。 他们的行为比起谋反可严重多了,不是针对某一个皇帝,而是针对所有皇帝,甚至是皇室。一旦被发现,估计谁也救不过来。 莫予风沉吟片刻开口道:“要不然,我们换一个地方吧。我们要做的事风险太大,若有差池,别说是你的事了,我们几个估计都得完蛋。” 考虑到旁边的埭橕,莫予风说得稍微隐晦了一些,但也差不多说明白了。暮云低着脑袋不说话,过了一段时间才缓缓开口。 “就是因为这样,陇乡才是最适合我们行动的地方。” 莫予风错愕地看向暮云,不明白她的意思。 “原书里并没有这样的情节,衡王登上皇位靠得不是宛城周边的势力,这群在陇乡的人现在也都和他不在一个阵营,这说明这群人和衡王没有关系,最后也不会成功。”暮云把之前拿出来准备写信的纸翻了个面,在上面整理思路,“他们应该是想从这群小地主小田庄下手,现在应该已经彻底控制住了陇乡,然后再找机会反扑。” “我们的目的和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针对衡王。只不过他们从地主下手,我们从百姓下手。” 莫予风接下了暮云的话:“所以利用他们收拾衡王?然后等衡王那边的事情解决好了,我们再出手解决他们,是这样吗?” “大差不差。”暮云折好了手上的纸,撕成一条条后开始寻找火折子,“所以当今之计,得先搞明白这帮人的背后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 “对了。”暮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你现在行动方便吗?埭棃应该还没有暴露吧。” “没呢,要做什么?” “要不然你们先去想办法把宋起祜快点捞过来吧,别半路被他们灭口了。宋起祜和陇乡的孩子们相熟,人又是宁通县的,还在花灯会上组织了那场动乱。我总觉得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有了他的帮助,这边的情况或许会简单很多。” 第34章 豺狼 和莫予风简单商量好了后面的计划,天色也已经不知不觉暗沉了下来。 再三确认过莫予风那边不会有问题之后,决定由莫予风想办法找出这帮人背后的势力,暮云来接触陇乡的乡民们,顺便了解一下陇乡的情况。 钱府那帮人确实有几个是太尉身边的官员,可也有几个丞相手底下的,根本搞不清楚是哪股势力。莫予风和他们打过照面,手里又握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底牌,也算是有些保障。 写好书信送回宛城之后,暮云和飘絮报备了一声,只身一人朝着之前姜春来等人说的地方走去。 他们常在此地偷懒玩耍,偶尔也会聚几个乡民,不曾被钱一成发现过,勉强算得上是安全。 暮云慢吞吞地扶着旁边的树杈往上走,用手帕抹了把汗。 这条路实在是有些曲折,难怪没有被人发现,确实是个适合偷懒的风水宝地。 她人还没有走近,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拿着树杈挥来挥去。暮云顿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翻身跳下了这个小土坡。 “我是姜大侠,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魔头,给我死去的亲友还有那些无辜的人报仇雪恨!” “哼哼,小小鱼虾,一切都已经被我牢牢掌握,你怎么可能打败啊!谁啊!” 二麻还在起范,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暮云吓得整个人坐在了地上,抱着树杈,全然没有半点魔头的样子。 “呀,居然是一个女魔头啊!好疼!” 暮云笑眯眯地敲了敲姜春来的脑袋,把二麻扶起来之后就开始环顾四周,观察周围的环境。 所以说最讨厌这样的小孩了,还不如那个小福蛋讨喜。 “小福蛋呢?你们抛下他自己来这里玩啊?” 暮云和边上那个沉默的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揪着两个孩子来到边上。 二麻抢先一步接话:“他阿哥受了伤不好干活,他得待在家里头帮忙,我们两个就过来了。不过我们是做完了活不想被说才跑过来的,我起了个大早呢!做完田里的活天都快黑了,我阿娘肯定吵着让我回去,不如趁现在多玩会儿!” “对啊姐姐,你要不要陪我们一起玩,你当女魔头,我们两个来当你怎么又打我!” 暮云甩了甩手,没好气地说道:“好心来帮你们还说我女魔头,不打你打谁?你别说话,二麻你来说,你阿娘怎么不让你晚上回去。这里晚上有什么事情吗?” “有哦,就是我阿娘,啊就是很多,额我好像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二麻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无辜地望着暮云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暮云叹了口气,不过本来也没指望能在这两个小孩嘴里问出什么,正打算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乡下可不比城里,晚上什么东西都有,不让孩子出门不是很正常?姑娘未免多虑了。” 暮云猛地回过头,发现正是刚才那个对视过一眼的男人。 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脸上蓄着胡子,眉毛处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不过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和自己之前在江家的田庄那里看见的几个瘦小的农户截然不同。 “村子里闹过狼,经常会有人因为这个丢了性命,尸体一般就抛在田野边上,可有不少人撞见。再加上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妇人担心孩子,算不上什么大事。宛城里头安逸,姑娘想必没见过这村里的豺狼吧?那畜生可生猛得很,一旦被盯上,不死也要掉块肉。” 二麻见这人说话了,也点点脑袋,声音也变大了些:“对对,就是闹狼!我们村里的人晚上都不怎么出来,我上次不小心跑出去,还被我阿娘狠狠教训了一顿。” 暮云轻轻拍了拍二麻脑袋,转过头警惕地看着那个男人:“敢问这位大哥,你也是来这里休息的吗?” 远处有几个人看见暮云这个生面孔早就一脸警觉地悄悄离开了,这人还不慌不忙地在这里闲聊,而且这人的气质也不一般,或许知道些内情。 男人挥了挥手:“别这么看着我,我和这几个小屁孩的家里人有些交情,受人之托帮他们看看孩子罢了。前几天晚上还偷偷跑出去,哪有他们自己说的这么听话,要是被狼盯上,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在这里打魔头。” 他的话好像是在教训姜春来和二麻,又好像意有所指。暮云不敢确认,谨慎地搭话道。 “这里的狼这么多吗?就没想过做点什么?” 男人斜眼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没有说话。一边的姜春来倒是气鼓鼓地冲上去抓着男人怒斥:“黑铁叔你说什么呢!我们已经长大了,你不许叫我小屁孩!我是姜大侠姜大侠姜大侠!” “我也不是小屁孩,我是二麻!” “你是大魔头!” “我不要!我下次要当大侠,你怎么老是当大侠!这次应该让我来当了!” 原本还在愉快地角色扮演的两人很快就又吵了起来,大侠和魔头之战一触即发,原本还想问点什么的暮云无语地揉了揉眉心,把他们俩强行掰开。 两个小屁孩。 “行了,不是知道路吗?带我去见见福蛋。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吗?我刚刚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别的路啊?” 两个小孩估计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也不是很想搭理暮云,不如去找点靠谱的大人。 姜春来也识相地停下了和暮云的争吵,扬了扬下巴:“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发现,这可是我们几个做了好久才做出来的!” “快点带路,事情做完了,我下次请你们吃糖。” “我是男子汉,我不喜欢吃糖!”暮云阴森森地冲姜春来咧了咧嘴,姜春来连忙停下了话,蹿到一个角落就开始扒拉,“来这里,就在这里。一般人还过不去,不是,黑铁叔就过不去哈哈哈!大姐姐你往这里来,爬一小段路就能到那面的小路了,沿着路朝大树那里走,离福蛋家里最近了!我们都找借口说去福蛋家帮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那个被叫做黑铁叔的男人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这两个傻子把消息卖得一干二净。 这两个大嘴巴下次还是不能让他们知道,幸好没带他们往正泉那里去过。 “黑铁叔,那我们先走了!我们很快就回来!”一点疑心都没有的二麻还傻乐着冲黑铁招手,黑铁却懒懒地摆了摆手,拿起旁边的帽子盖住了脸。 “你不是来看着这几个孩子的吗?若是我要对他们动手可怎么办?”在进草丛之前,暮云回过头忍不住开口问道。 黑铁沉默了片刻,却还没听到暮云离开的声音,他笑了笑:“宛城江家的暮云,现在就住在试文林前面的宅子那里。那两个孩子半夜出去,想来找的就是你吧?当时你没拿他们怎么样,现在应该也不会。我只用保证他们的安全就好了,别的事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大姐姐要来救我们的!” “二麻。”暮云连忙摁下了情绪激动,恨不得扑上去把自己当晚的事全部复述一边的二麻,“我不会让他们出事的,也不会伤害他们。你肯定知道不少,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关于” 暮云还没说完,帽子下面就出现了鼾声。暮云没有多做纠缠,果断地回过头钻进了草丛底下的洞,陷入那一片黑暗中去。 “总算爬上来了”暮云拍拍身上的土壤,整理了一下发髻,还想帮着把后面的二麻一起拽出来,发现这两个孩子一下子就蹿到了外面,看上去非常灵活。 “大姐姐你爬得好慢,我和二麻在后面都要不耐烦了。”暮云弹了弹姜春来脸上的土壤,姜春来清了清嗓子,“不过我们是大侠,你和我们不一样也可以理解!现在往那棵树的方向走,就那个,那个茅屋你看见没?动静小点,别被老狗发现了。” 暮云跟着两个孩子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往上走,一边发问:“什么老狗?” “就是平日里看守我们庄子的人,我们都管他们叫老狗。成天鬼鬼祟祟的,见人就咬,仗着钱一成的势到处乱吠,说不好还要被咬下块肉来,你说像不像老狗。”姜春来恶狠狠地压着嗓子回答道,像是恨极了这帮人。 “那这些,额,这些老狗,是会在庄子周围巡逻吗?是看守庄子还是看守你们,数量大概有多少?” 二麻看上去有些错愕:“不是每个庄子都会有这样的人吗?小宋哥哥那里也是这样的,看着我们不让我们偷懒啊,两家或者三家人一个吧?” “大姐姐是城里来的,不知道应该很正常。”姜春来插嘴道,“一天到晚狗仗人势,眼睛毒得很,真是帮” 姜春来低声暗骂了句脏话,暮云皱着眉敲了敲他的脑袋,试图跳过这个话题:“怎么说话的?谁家大侠会这么说话?魔头都不这么说话,别乱学这些不说这个了,你们先帮我看看,那个是福蛋吗?” “对对!你小声点,我先看看有没有老狗在旁边看着。” 二麻弯着腰灵活地蹿到了前面,姜春来则示意暮云再把头低下些,两人在后边耐心等待起了二麻的消息。 第35章 劝说 “你们怎么来了?”福蛋早已习惯了二麻和姜春来的突然到来,只是往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动静,连忙招呼两人往屋里跑。 见两人没有动作,福蛋疑惑地回过头去,然后和猫着腰趴在后面姗姗来迟的暮云打了个照面。 “下午好。”暮云冲福蛋招了招手,眯着眼睛笑了笑。 “大姐姐你怎么啊!”看见暮云,福蛋整个人都好像变得紧绷了起来,开始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生怕暮云会被人发现,“你快进去快进去,二麻哥和春来哥待会儿再走。老狗离开有一会儿了,小心别突然跑过来,把你给抓住了。” 本来因为哥哥的缘故,他们家就一直受到庄子里的“特别关照”,这次要是被发现把外人带进来,后面的日子可不知道该怎么熬了。 暮云闻言也不敢久留,弓着腰快速地溜进了茅屋里。她小心翼翼关上门,刚转过身,就看见墙边的小床上躺着的人立马就坐了起来,他面色苍白,头上还冒着汗,整个人瘦骨嶙峋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 应当就是福蛋那天晚上说的,因为抱怨了几句就被钱一成虐待殴打的哥哥了。不过只听说了是手上有伤,不想居然如此严重。 暮云愣了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冲着那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外面:“你好,我叫暮云,是刚刚才搬来陇乡的,不是坏人。今天来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你不要害怕具体等你弟弟福蛋进来说吧。” 男人没有搭话,沉默着看向暮云。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乍一看还有些吓人。只是这样深深地望着暮云,神色复杂。见他这副不愿说话的模样,暮云也识相地闭上了嘴,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片刻,福蛋很快带着二麻也溜了进来,他们熟练地给门拉开一点距离,拽着暮云往房间里面挤了挤。 “哥哥,这是我上次和你提到的大姐姐!”有些尴尬的气氛被两个孩子的到来打破,福蛋殷勤地给暮云送上一个小板凳,接着又跑到角落翻箱倒柜,“大姐姐可厉害了,说要帮我们赶走钱一成呢!大姐姐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有了她帮忙,说不定我们就不用被钱一成他们欺负了!” 见陈守田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二麻也赶紧接着福蛋的话往下说:“真的,守田哥,福蛋和我们上次去外面就是去找她帮忙的,她可厉害了,就连钱一成见到她都要点头哈腰的呢!” 暮云冲陈守田友好地笑了笑:“我也是初来乍到,陇乡的” “陈守山,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 出人意料的是,陈守田甚至都没有再看暮云一眼,而是撇过头冷冷地望向了福蛋。话说的有些用力,他没忍住捂着嘴咳个不停。福蛋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水缸旁边舀了碗水送到陈守田嘴边。 “咳咳咳你给我拿开!你把我和你说的话再复述一遍!” 陈守田原先苍白的脸被咳得通红,他拨开福蛋送上来的碗,转过头去。 “阿哥,你别这样这个姐姐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来到这里的。你看她身上都是土,过来肯定” “不说就出去。” 陈守田狠狠地瞪了福蛋一眼,深知陈守田脾气的二麻已经把手放在了暮云的手臂上,准备随时带她离开了,福蛋却傻傻地站在原地,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暮云也不想白来一趟,只好硬着头皮出声:“你冷静一点,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一下你关于陇乡的情况,我是来帮你们” “陈守山,带着你带过来的人给我滚出去!” 陈守田的声音又放大了些,把福蛋吓得一颤,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固执地盯着陈守田,并不打算听他的话。 “大姐姐说了会帮我们的,阿哥,说不定你的病也可以,也可以治好,我们试一试不行吗?钱一成他” “二麻,把她带出去。” 陈守田没有继续和几人纠缠的打算,他手上使不上劲,用尽全力也只能把福蛋往后轻轻推一推,转头就躺下了,蒙上被子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二麻最害怕这位不苟言笑的哥哥,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连忙用力带着暮云往外拉。暮云还打算再说些什么挽救一下现在的局面,也不知道二麻哪来的力气,她就这么被强行拽着往门边走去。 “等等,等等!你听我说,我真的是打算来扳倒钱一成的。他背后的势力,还有江家庄子那边的情况我都清楚!我需要你二麻你让我说完先别推我这几个孩子知道的不多,我想知道具体的情况,我不只一个人,请你相信我!你的病还有陇乡,我都会想办法解决!” 床上的陈守田没有动作,二麻看看福蛋又看看陈守田,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暮云见他没有反应,接着说道:“我确实不是无缘无故想要帮你们,可不管我是什么打算,我们目前的目的是一样的。我可以帮你们摆脱这股势力的掌控,我可以让你们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至于后面的路,不管怎样我都会尊重你们的意见!请一定相信我!” 二麻愣在了原地,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暮云,福蛋也停住了抽泣。他呆呆地望着暮云,眼里有些怀疑,又有些期盼。 “姐姐,你说,你说要让我们过上” “扳倒钱一成,把那群乱来的官员赶出陇乡,让你们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生活。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具体的情况如何,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等我的计划顺利完成,你们不会再纠结于每天的温饱,不会再住在这么艰难的环境里,更不会有人每天监视你们的生活,侮辱你们殴打你们虐待你们。你们可以劳作,可以休息,可以从容不迫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暮云的语气坚定又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件平淡的小事一般。她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不说这些话,恐怕自己很难得到面前这人的信任。 以他的情况和态度,恐怕钱一成并不是只像福蛋说的那样打他,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甚至也有一定的可能,他知道什么关键的情报。 暮云不会、也不能放弃这样的一个机会,不管是陈守田,黑铁还是宋起祜,这些人她都会一个一个说服,从他们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我要扳倒的不仅仅是钱一成,而是所有和他一样的地主们。等到那个时候,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一块田地,凭自己的意愿劳作。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暮云说的话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还是有些太过超前,二麻和福蛋僵住了,陈守田也把被子掀开了一个角,像是在认真思考暮云的话。 “姐,姐姐”二麻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会在骗人吧?你这样说话好吓人,你不要这样,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这么说话” “二麻。”暮云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希望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人与人之间本来就不应该分三六九等。每个人都应该得到平等的尊重和保护,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我没有骗人,也没有必要骗人。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不会来到这里。” “我要做的事很困难,能不能实现我自己也不确定。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至少能让你们这个村子的人过上好日子,远离现在的苦难,哪怕一年、一个月、一天。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去尽力帮你们的。” 福蛋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手忍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激动。 这个小茅屋的空气又一下子冷了下来,暮云耐心地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如果你失败了,陇乡会过上什么日子,你想过吗?” 被子里的陈守田强撑着又坐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暮云,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福蛋抹了把眼泪,见陈守田态度已经缓和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暮云往回拉,跑到边上重新给他打了一碗水。 暮云早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安排,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想过。” “能揽的责任我会揽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们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实在不行,就把你们偷偷送走,能送一个是一个。等这件事情完了,也不用担心朝廷会对你们如何,毕竟没有什么特殊待遇,比现在更糟糕了。” “而且我不是只有一个人,和我一起的有很多人,只是现在都不在我身边而已。他们也会从中帮忙的。” 陈守田被福蛋搀扶着坐起,很显然已经被暮云的说法打动。 就算是钱一成,也不会派这样的人来试探他的。 那群人,尤其是宛城来的,是绝对说不出这种什么人人平等的话的。这人的说法闻所未闻,背后的势力定然不简单。 衣食无忧的日子陈守田看了看自己颤颤巍巍的双手,叹了口气。 这样的承诺,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被人尊重被平等的对待,而不是像畜生一样在这种地方苟活他们吗?发生在陇乡? “阿哥,你先喝口水吧,你让姐姐讲完,让她讲完再决定走不走好不好。” 福蛋见陈守田脸上有些松动,试探地问道。 陈守田不说话,只是默默就着福蛋的手一口喝完了碗里的水。 福蛋大喜过望,他把破碗放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碰上家中唯一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小碗,往里面舀了点水,递到了暮云面前。 “姐姐,你也喝水。我擦了好多好多遍的,是干净的。” 望着那双发着光的眼睛,暮云蹲下身摸了摸福蛋的脑袋,继续和几人说着自己的想法。 第36章 躲藏 “我确实知道一些别的事,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暮云,“可以证明给我看吗?” 福蛋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又转头看向暮云,担心她会因为陈守田的话放弃帮助他们。他张了张嘴又有些犹豫,只能静静观察着暮云的神情。 在这之前,他本以为陇乡就要一直这么浸没在黑暗中了。 暮云的出现就像一束光,打在从小就生活在这片黑暗中的福蛋身上。他曾从宋起祜的话中窥见过正常的生活──不用起早贪黑地劳作,不用无缘无故受人责打,也不用整天发愁家里的生计与哥哥的病情。 在宛城,像他这样的孩童,从小就能够有气派的学堂。逢年过节街上还会有各式各样的灯会,街头巷尾叫卖的小贩,高高的酒楼茶楼,还有到处悬挂着的灯笼。 那天听完宋起祜的话,虽然这些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还是躺在床上兴奋地睡不着觉。 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一场美好的梦,他每天都用想象加以装饰,幻想着自己也能够成为这副画中的一部分。 可是自从陈守田的病情恶化,钱一成等人隔三差五来找茬之后,他就渐渐放下了这样的幻想,开始花更多心思在家中的银钱与陈守田身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或者陈守田会不会是下一个狼被咬死在河边的人,也不知道钱一成又会想出什么新的招数“照顾”他们。这几年他每天都活在焦虑与恐惧中,看着家里的米缸与兄长日渐憔悴的脸发愁,安慰自己至少他们还活着。 他必须得抓住暮云这根绳子,也只能抓住她了。 片刻静默之后,他听见陈守田虚弱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证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证明你有能力做到之前说的那些话。你不会给陇乡带来灾难,也不会欺骗我们,把陇乡当做你们争权夺咳咳,咳”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又忍不住咳了半天。暮云皱着眉拍了拍福蛋,福蛋连忙又舀了碗水送了上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着急。”暮云叹了口气,“这里藏着很多秘密,钱一成这帮人在这里做了很多事。你把大概的情况告诉我,我帮你们解决掉这帮人,解决现在陇乡所面临的危机。” “后面的事全凭你们自己的意愿,我不会强迫你们,也会给你们时间考虑。这种事情就是在和朝廷作对,说不好比谋反还要严重,不管你们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理解。” 陈守田咳得停不下来,福蛋站在一边又是端水又是拍背,暮云也没着急,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几人的回答。 “为什么?”听见声音从身边响起,暮云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发问的二麻,“如果,如果你赶走了钱一成,可是我们不愿意帮你的话,你不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吗?为什么要帮我们呢?我们还想要欺负你。” 二麻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几人,盯着暮云袖子上的花纹,声音也越来越轻。 暮云蹲了下来,无奈地扬起了嘴角。她心里清楚,实话实说并不会让他们更加信任自己:“我不是什么都得不到的,钱一成这股势力我必须要除掉。只要他在陇乡一日,那群苍蝇就会跟着围过来,我会很危险的。” “更何况,我是江府的表小姐,我舅父对我有恩,我不能看着周德畅打着江家的旗号胡作非为,给江家带来麻烦。于公于私,这事我必须得参与。可是现在,周德畅不让我接触这里的乡民,昨晚上钱一成府上又聚了不少官员,至少明面上我是不能和你们有交集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到这里,来了解陇乡的现状。” 陈守田咳得有些喘不上气,深呼吸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让福蛋再把自己扶起来一些,能更好地和暮云对话。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想知道什么?” 暮云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我在来的路上见到了黑铁,他说陇乡时常有人被狼咬死?这个狼,真的只是狼吗?” 陈守田犹豫地看向身边两个孩子,又望了望门的方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暮云没有因此停下她的话,反而继续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陇乡很多情况我都已经从这三个孩子口中得知了。这里十分贫穷,朝廷拨下来的钱款又大部分进了几位官员的口袋,大家早已苦不堪言。而你们庄子最是严重,无论闹出多大的事,死了多少人,都会被捂下。五年前这里还有四百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人了,而且几乎看不见什么老人,就连女子也是十分稀少,可朝廷却什么都不知道。” “照我的猜测,饥荒是一部分,这里的官员管事乱来是一部分,可是这三百多人的缺口,这得是因为什么?” “还有,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因为背后说钱一成坏话被发现吗?” “你的问题” “姜春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尖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别说是正打算回答的陈守田了,就连暮云也怔了怔。四人面面相觑,还是暮云最先反应过来,也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打开身后那个充满霉味的衣柜就钻了进去。 衣柜看上去很久没有使用了,还有一些破开的小洞,周围全是灰尘,暮云捂着嘴蹲在里面,被福蛋用力关上。 二麻眼疾手快地把暮云喝到一半的碗丢回到原先的角落里,两人仔细搜查着每一个角落,试图抹去一切有人来过这里的痕迹。 姜春来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事了,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来帮忙啊!你看陈家阿哥都病成什么样了,我做完家里的活来帮帮福蛋不行吗?” 那人看上去并不是很相信福蛋的话,而是狐疑地打量了四周:“那他们人呢?” “在屋里啊,守田哥刚刚突然大叫了一声,他们俩就进去了,但是地里的活还得干,我这个大哥就留下来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兄弟有难的时候就是要两肋插刀!我们要讲江湖……啊!” 姜春来还打算再扯两句给屋内的人提个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倒在了地上,膝盖外侧火辣辣的疼,脸朝着地吃了一嘴的土。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跟谁没大没小的。”那人骂骂咧咧地踹开了福蛋家原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哟,几位少爷在这呢!” 茅屋不大,一进来就能看见整个屋子的情况。确实同姜春来说的那样,屋里只有陈守田兄弟俩和二麻的身影。陈守田面色通红地躺在床上,身边是打翻了的碗,二麻和福蛋早已条件反射地跪了下来,连手都有些忍不住颤抖。 “王……王叔,王叔好,不不不是,问,问王叔好。” 福蛋抹了把汗,心都快调到了嗓子眼。他低着头也不敢往别的方向看,生怕暴露了什么。 不过他见到王寿的时候向来都是这副惊慌的模样,应该也出不了什么破绽。 躲在衣柜里的暮云透过缝隙张望着来人的模样,这人看着高高瘦瘦的,穿得一身黑,斜眼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 “钱老爷养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唠家常的吗?什么都不干就躲在屋子里闲谈?陈守田是快死了还是已经死了,什么事这么着急,连那块地都能放着不管?” 王寿指着快把头埋进地里的二麻,唾沫星子乱飞:“钱老爷仁慈,让你们这两个小畜生能够在自家门前上工,你们倒好,利用钱老爷的善心在这里偷起懒来了!要这样还不如让这个病秧子死了一了百了,省得天天拿他当借口偷鸡摸狗鬼鬼祟祟的,真是晦气。” 这话说得过分,就连暮云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可是柜子外的三个人脸上没有一丝愠色与委屈,他们低着头平静地听着王寿的话,好像他说的只是最平常的事实一般。 他说到一半好像还不过瘾,又走到了陈守田的床边精准地找到了他的伤口用力往下一掐。 陈守田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面色狰狞地抓着手里的床单,想要痛呼又叫不出声,额头上冒起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福蛋捂着耳朵趴到在地上,不敢哭叫。 暮云闭上了眼睛,也不忍看着这样的画面。就在这时,她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上面似乎还有什么残留的液体。 她不敢细想,缩回了自己的手,可没过一会儿脚边又传来细小的声音。 暮云整个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是该往什么方向移动。 “这么疼吗?还没死就给下来干活!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们几个小畜生,一天到晚不是装模作样就是吊儿郎当地乱逛,要是没有钱老爷赏你们这口饭吃,想必……” 王寿的话还没有说完,两只瘦小的老鼠从衣柜里蹿了出来,连带着本就不牢固的门也被迫冲开。蹲坐在里面的暮云也跟着走了出来,冷静地看着震惊的王寿,还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第37章 教训 陈守田疼得说不出话,二麻和福蛋已经吓得屏住了呼吸,还在打骂几人的王寿也傻了眼,没想到居然会在他们家的柜子里发现一位姑娘。 暮云心中有些慌乱却面上不显,强撑着一副冷静的样子扶着柜门缓缓落到了地上,不敢回头看柜子里的东西。而那几只罪魁祸首早就已经溜进了某个角落,只留下屋里凝固住的空气。 暮云用有些颤抖的手掐住裙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拍了拍衣服上粘上的灰尘,微微抬起嘴角看向王寿。 “我以为你见到我不会是这幅表情。”她抬了抬下巴,好像之前那副狼狈的场景没有出现过一般,若无其事地同王寿攀谈起来,“不记得我了吗?” 看到她这副模样,王寿第一反应便是暮云正在装腔作势,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 现在陇乡正值特殊时期,这些大人物也时常来往,还是要谨慎一些才是。 他挺直了背,上下打量着暮云的模样,价格不菲的布料显出这人的身份确实不俗,可是过于素净低调的装扮又让人有些猜不透。 就算是某家小姐,也不能这么打扮,现在还呆在陈守田家的柜子里,实在是古怪。 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小心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是在柜子里?可与我们钱老爷相熟?” 暮云扶了扶头上唯一的那根簪子,笑容也逐渐加深:“看来是我认错了?当日钱伯伯来接我的时候,你不在旁边?我舅舅姓江,是这几天才来到陇乡养病的。本来是想前来拜访钱伯伯,不料走岔了路来到这里,或是旧病发作,等回过神来已经在柜子里了,不想还撞见了这幅场景,你说可怎么是好。” 说罢她的嘴角也往下压了压,二麻和福蛋对视了一眼,给暮云递上了边上的小木凳,可谓是做足了派头。 本以为王寿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他居然冷哼了一声,声音都放大了些:“你说的不会是那位丞相家的小姐吧?姑娘,我看你也是个体面人,不知道是哪家跑出来的姑娘,要是再不老实交代,我可就要送你去衙门了。” 暮云歪了歪头好奇地看向王寿,福蛋见她这幅十拿九稳的模样,往陈守田的方向蹭了几步,小心张望着陈守田的伤口,用口型询问他是否还能撑住。 王寿已经有些不耐烦,见暮云这副模样更是烦躁,他用余光瞥见了福蛋这边的动静,一脚就踹了上去,把福蛋从床边踹倒在了门边。 “没人教养的小畜生,主人在这里说话,你倒在底下动起手脚来,拿我当死人不成?” 福蛋没想到王寿会突然对他有所动作,他背上感受到一阵剧痛,捂着脑袋趴在地上连叫也不敢叫出声。陈守田用手用力抓着床单想要往福蛋那边挪,王寿慢吞吞走到福蛋跟前,还在门外张望的姜春来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蹿出来挡在福蛋跟前。 就在王寿又要动脚的时候,暮云见势不妙,沉着脸开口道。 “我就是江府的暮云,你若不信,带我去江家的庄子那边认一认就是。不想你们钱家庄的人居然如此失礼,当着我的面就要这般打骂农户,还是钱伯伯好手段,就连我舅舅在宛城也不曾这般威风。” 王寿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暮云一眼,他把姜春来用力推开,对着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福蛋又是一脚,享受着他痛苦又不敢发声的表情。 陇乡的人或许不知道,可是在钱一成身边混得如鱼得水的他可是一清二楚,那位来养病的小姐分明是个疯子,成日里疯疯癫癫的,还划花了自己的脸,可是被江琛初同暮铭升一起赶到陇乡来的。 可现在面前的这个女子脸上却没有一点伤痕,行事得体落落大方,还有那副不俗的容貌想到这里,王寿心中又浮现出一些念头来。 等送到了衙门,查明不是什么权贵人家的姑娘,自己不如先说服钱一成,再想办法 且容你再待一段时间吧。 王寿在心中暗暗想着。 “姑娘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钱老爷身边最得力的手下,那位小姐的情况我可是一清二楚。”王寿对着之前福蛋身上的旧伤又是一脚,把他踹到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响,“那位小姐可不是你这般张扬的性子,就连染上疯病之前也是温柔贤淑的女子。更何况,陇乡虽然是小地方,宛城的贵人王某也不是没见过,哪有你这般打扮的。” “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将身份告知于我,不然见了官,这面上也难看不是。冒充江府的小姐,要让江家庄子的那位管家知道,姑娘说不好可比这两个小畜生还要可怜了。”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脚,福蛋还要强撑着维持着跪倒的姿势,二麻整个人都快要黏在了地上,只有姜春来还不服气地看向王寿。 王寿意外地没有理会,转过头笑眼看向暮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暮云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又不好同那三个孩子表现得太过亲近,站起身冷声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等我见到家中长辈,自然会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告知于他。现在,送我去江家庄子即可,我的下场如何就不劳你操心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拍了拍姜春来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错会了意的姜春来连忙把跪在地上的福蛋扶起。 暮云叹了口气,不过这也不影响她后面的话,她把姜春来和王寿隔开,将福蛋两人挡在了身后:“让他们两个为我带路吧,钱伯伯知道应当不会介意的。至于后面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王寿心中有些怀疑,可他还是直觉暮云是在装模作样,而且刚刚已经撂下了狠话也不好就这么退缩。他狠了狠心,伸手就要往暮云身上抓。 在旁边的姜春来赶紧松开扶着福蛋的手,还想要替暮云挡一挡,不料暮云从身后拿出不知道何时抄来的木棍,不仅避开了他的动作,还精准地对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你!” 王寿往身后踉跄了两步,没想到会被当着这几个人的面被一个女子打到,一时间恼羞成怒,也顾不得那些有的没的,捂着脑袋就往暮云这里扑。 暮云再熟悉不过这样的招式,挡在两人身前灵活地躲了过去,还没等到王寿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听见屋外的脚步声,暮云也松了口气,把棍子朝着这人身上一扔,拍了拍手。 “既然你这样不客气,那我们就去钱一成面前说道说道吧。” 话音刚落,五六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便冲进了福蛋家里,那扇被反复修葺过的小门被撞得摇摇晃晃的。 暮云转过身,把地上趴着的二麻也一并拽起,王寿还有些不甘心,努力爬起来抄起棍子就想往暮云身上打,有位眼尖的看守已经认出了暮云的模样,一下子挡在了她跟前,对着王寿又是一脚。 “拜见暮小姐,庄中奴仆多有冒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其他看守虽然没有见过暮云,可是名字也还是听过的。见领头的人这样说话,他们也连忙跪下行礼,低着头生怕冒犯了她。 倒在地上的王寿听到这话更是震惊,他睁大眼睛待在原地,指着暮云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 看见王寿这样失礼的动作,暮云只是看着他眯了眯眼睛,身前那位最先认出暮云的看守很快就上前压下了他。 “我早就说过了,我是暮云,你不信也就罢了,怎么还这样动手。”暮云厌恶地瞥了他一眼,给鼻涕眼泪蹭了满脸的福蛋递上了手帕,注意到陈守田苍白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你们陇乡的规矩?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要下地干活,这恐怕有些不讲道理了吧。” “我来见人的路上旧病复发,应当是这三个孩子撞见把我带了回来。我虽不懂那些杂事,可也知道管理田庄须得赏罚分明,后面我会派人来看看他们,还劳烦告知钱伯伯一声。” 那个领头的看守闻言,心中暗道不妙,压着声音恭敬地问道:“小姐,既然都来到了这里,不如先去我们老爷府上休息休息,这一路上您也受了不少罪,还请让我们尽份心意。” 暮云嗤笑了一声:“你们钱家庄的待客之道我可不敢苟同,我还是赶快回去为好。今日也没心情见人了,你们把他带回去按照规矩处置就是。” 按照规矩处置趴在地上的王寿一下子就慌了神。 他混了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在钱府混了个位置,冒犯了丞相府里的小姐,这罪名可足够他挨不少鞭子了,说不好这份清闲的差事也要飞了,要是和这帮人一样跑去田里种地的话 “暮云姑娘,暮云姑娘!在下只是无意冒犯,您千万不要介意啊暮云姑娘!您饶我一命,不要,原谅在下的冒犯吧暮云姑娘!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是奴才,是奴才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奴才吧!” 原先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已经不见,王寿不断往自己脸上打着巴掌,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什么求饶的话都乱说一气。暮云冷冷地看着这个狼狈的男人,摇了摇头敲敲姜春来的肩膀果断往门外走去,只轻飘飘地抛下了一句话。 “愣着干什么,送我回去吧。” 第38章 隐情 在回到小院的路上,暮云明显可以感受到姜春来的态度比起之前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神情复杂,沉默地走在路上,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在姜春来不知道第多少次偷偷看暮云的时候,暮云没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 “想说什么就说吧,他们不敢跟上来的。” 姜春来捂着脑袋小心地又看了暮云一眼,之前的自信与所谓的“大侠风范”已经彻底不见,他张了张嘴,还是避开了暮云的视线。 暮云叹了口气;“你不说就我说。你和那个王寿是有什么关系吗?我看他对你的态度比起对那两个家伙来看要稍微好一些。” 福蛋和二麻两人见到王寿都恨不得把整个人黏在地上,姜春来却还能站着同他掰扯两句,还有在王寿对姜春来动手时也能看出来留有几分力,不像对福蛋那样下狠手。 说到这个,姜春来的反应更大了,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我我和他,没关系,没关系。” 暮云的穿着打扮低调简单,院子也没什么昂贵的装饰,就算比起钱府还要普通一些,本以为她最多也就是个什么县令家的小姐——在这帮孩子眼里,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 没想到居然和丞相沾上了边,比那位江家田庄的管事还要厉害许多。 想起那几个自己平日里要绕道走的守卫对着暮云卑躬屈膝的样子,姜春来就感到一阵后怕。 她真的是真心要帮助陇乡的吗?还是只是想套话回去?一个丞相家的小姐为什么回来到陇乡,还愿意和他们这些之前冒犯过她的人一起谋划? 这些事情对于丞相来说不应该就是张张嘴的事吗,为什么她要煞费苦心来到这里。 之前情急之下来不及深思,这下缓过了劲,姜春来是越想越慌乱,越想越后悔,担心因为自己的鲁莽给陇乡给福蛋一家招来祸端。 就像当年一样。 姜春来猛地一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撞见了暮云身后的那条河流,他脸色煞白,死死攥着拳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场危机。 暮云一看姜春来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半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有权势,也没有要骗你们的意思。答应你们的事我会做到,也确实是真心想要对付钱一成的。” “我虽然是丞相的女儿,江大人的外甥女,但我并不受他们的待见,不然也不会来到陇乡了。”暮云把自己散落的碎发拢到耳边,“丞相他们能不待见我,可是钱一成几人不能不待见我,这个面子必须得给。但是如果我触犯了他们的利益,知道了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这里离宛城不算很近,我说不定照样会和你们一样死在这条河边。” “狼灾嘛,没办法的事” 她轻声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好像在感叹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提到这条河,姜春来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不自在地咳了咳,想要绕过关于这条河的话题:“这样的话,那今天,今天他们在福蛋家里发现了你,你是不是很危险。要不然你还是回去吧,你去求求丞相大人,他肯定不会看着你被这群人杀掉的。” “我不是说了嘛。”暮云勾了勾嘴角,“我在见钱一成的路上发了病,被你们几个人捡了回去,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边了。我身上有疯病,又时好时坏的,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是了。” “不行的,不行的!”姜春来连连摆手,情绪有些激动,“他们是糊弄不过去的,就算有一点点嫌疑也会下手,你现在很危险!要是让王寿回去告诉了钱一成,你可就完蛋了!你要是真的想帮我们,你去和丞相大人还有你舅舅说一说就行,没必要拿你自己冒险啊,别管什么有的没的了,人不就一条命吗?” 看着姜春来的反应,暮云也能猜出或许这几个看上去傻兮兮的孩子那天晚上还是有所保留。 也是,比起连累家人朋友丢掉性命来说,一句轻飘飘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呢? 蹲的久了也有些累,暮云站起身活动了活动,正色道:“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你们守田哥已经答应我了,把陇乡的事情告诉我,你在门外应该也听得差不多了吧?” “告诉我吧,你和那个王寿是什么关系,什么样的人会被钱一成几个整死在河边。还有……防着你们干什么,仅仅只是担心你们去告状吗?还有我之前问陈守田的问题,你知道什么尽管告诉我,我不会出卖你们。” 再走一刻钟的功夫估计就要走到江家的田庄了,到了那里很多话就不像在这边这么好说了,而且还得随时提防着钱一成的人从后面赶来,他们的时间并不宽裕。 自己这一趟必然会引起钱一成的疑心,因为这点疑虑就惹来江琛初的人可并不划算,所以自己和福蛋一家或许还得受一阵子的监视。 现在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暮云想要抓紧时间,直接切入正题。 姜春来是有些犹豫,可他在门外也确实听见了陈守田与暮云的对话。 他们选择相信暮云。 姜春来抿了抿嘴,下定了决心。 对于他们来说,只能赌一把了。 “死的人很多很多,谁也不知道会因为什么,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在河边。”他垂眸看着地面,显得有些失落,“住在河边的钱婆婆上个月找关系去见她嫁了人的女儿了,回来之后失魂落魄的,第二天就死了。住我隔壁家的程叔种地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洒在了钱一成身边人的鞋上,当天晚上就消失不见。曾家姐姐是被钱一成强行绑去做妾的,被人发现的时候划花了脸,守田哥说,她是被活活拖死的……” 沙哑的声音一遍遍细数着乡民们的死亡,痛苦地吟诵着这场灾难,好像是什么咒语一般,把人情不自禁拉回到那些残酷的时刻。 “我一开始每天每天守在河边,有的时候是清晨,有的时候是深夜。老人是因为熬不过贫穷与虐待,那些姑娘……”说到这里,陷在回忆里的姜春来咬了咬牙,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来,“他们才是畜牲。” 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暮云没有打断姜春来的回忆,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静静地听着他的话。 “小宋哥哥说,我要做大侠保护好大家。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会,我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消失在我面前。”姜春来咬着牙狠狠地说道,脸上划下两行清泪,他眨眨眼睛,用力抹了抹脸,“不知道在藏什么秘密,我们都猜可能是因为撞见了什么。可是孙伯伯他根本走不了路,每天都待在家里,也被选中死在了河边,谁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暮云沉默了片刻,刚想递上手帕,发现摸了个空,无奈地收回手,望着难受的姜春来。 这样的灾难确实让人同情,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她也不再会想以前那样感同身受了。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暮云叹了口气,也顾不上感慨,趁着这段时间在心中仔细盘算。 这么多人死去,朝廷那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说明交上来的税收汇报是出不了问题的。 如果是想要谋反或是争夺皇位的话…… 暮云心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案。 说不定是在这里藏了一批人。 虽然人数不多,只几百个,但是却在陇乡这么一个特殊的位置上,快马加鞭不足半日就能到达宛城,再同里面的人里应外合…… 姜春来没有在意暮云的异样,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我确实比较特殊,但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所以比起他们来说会自由一点。我猜可能是因为我娘……她有事瞒着我,在我爹离开之后。” “离开?” “钱一成没来的时候他就走了,没过几天钱一成就来到了这里。我娘说他回家了。” 暮云没有细问,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守田哥我不知道,但绝对绝对不是因为说了钱一成的坏话。守田哥是很厉害很谨慎的人,不会乱说话的。可是他这么告诉我们,我们也只能跟着相信了。” “我只知道这么多,你那天说的没错,小宋哥哥是我们的老师,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如果姐姐你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去找小宋哥哥。” 宋起祜? 提到这个人,暮云也突然想起了许久没有见面的莫予风来,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暮云算了算时间,对着姜春来挥了挥手,让他同自己往前走一段路先,也不好在这边话太多时间让人起疑心。 算算路程,宋起祜那边也应该有消息了,但愿一切顺利。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到了江家的田庄附近,离门口的看守还有一段距离,暮云往旁边挪了两步,努力摆出一副嫌弃厌烦的模样。 她面上虽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语气却还如往常一般温和,轻声同姜春来交代着最后的事宜。 “我会派人去看看陈守田的病,你们身上的伤也一同治了吧,钱的事不用着急,粮食也会送到你们家中去。以防万一,记得收到的时候分开藏起来点。” 姜春来眼睛发亮,感激地望着暮云,还没来得及道谢,就注意到了已经发现暮云带着几人朝他们俩的方向走来的看守,连忙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缩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 “最后。”见那几人快步朝这里走来,暮云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冷下了脸,嘴上却还没有停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保护所有人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 “所以不要自责,也不要不开心。如果实在很难受的话,试着去忘记吧。” 姜春来深深地看了暮云一眼,没来得及开口,这群人已经跑到了他们跟前,慌乱地朝暮云跪下。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奴才马上派人去找周管事,您要不要先进去歇息歇息。” 暮云一改方才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歇息什么?我还敢在这里歇息吗?我先前只知道这里穷,可不想连人都如此鲁莽无知,都打到我跟前来了!这像什么话!” 第39章 暗杀 屋外钱一成与周德畅的人来了许多回,暮云都避而不见,连屋子也没让他们进来,只是托飘絮带几句话恐吓恐吓他们。 写信向长辈告状自然是吓唬他们的话,既然已经来了陇乡,往后又要做那些危险的事,还是不要和江琛初有太多牵连的好。 以免哪天东窗事发,自己说不定能够脱身,可江家是一定会受到连累的。现在多留些心眼,往后也能给江琛初几人多留些机会。 已经梳洗过后的暮云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走出屋外支开女使侍卫,又把院门前留好的大锁安了回去,靠在躺椅上等候着墙边的动静。 眼下钱一成那边定然心急如焚,王寿只是个小角色,犯不着为这样的人得罪暮云,说不定已经在商量对他的处置了。到时候自己再顺势接济接济那几个孩子,然后把陈守田的病治好,就当做是感谢他们告诉自己这些消息了。 暮云无聊地望着天空出神,感觉她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走上正轨。 先收拢陇乡的人,再想办法和钱一成这边的势力对接,还有宛城那边的消息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享受着这片难得的宁静。 果然不出她所料,没过多长时间,墙边就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 这次动作倒是挺快。 暮云睁开眼站起身来,想把院子里的水缸往墙边挪一挪,还没走两步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整个人缩了回来,警觉地盯着墙头。 只见这时从墙上蹿下来了一个黑影,手边的亮光让暮云心头一紧,她侧身躲过这人向下的劈砍,突然的动作让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只能靠着水缸稳住步伐。 趁着这人还没反应过来,暮云一边后退一边寻找着趁手的工具,可是空荡荡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只剩一副桌椅与一口水缸,还有门口那装饰用的花盆。 暮云不敢大声喊叫,靠在墙边小心地试探道。 “这位大哥,敢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黑影缓慢地转过身,这人捂得非常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身高体型应当是个男子。 “要钱的话好商量不管是谁雇的你我都可以出双倍的酬金如果是你被人威胁的话我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黑衣人就劈刀向暮云砍去,暮云想弯下腰躲避,结果一不留神倒在了地上,刚好躲过了这一击。 事已至此,看来再怎么交涉也没用了,暮云连忙往躺椅的方向爬,这一段短短的距离有意识无意识地躲过了不少攻击。那人看上去也有些错愕,没想到暮云的身手居然这么敏捷。 但是照这么下去,这里的动静早晚会把那帮难缠的守卫招过来,那人用力握住了刀柄,大步向前想往暮云身上砍。暮云抓着躺椅抬手挡下,被砍碎的木头散落一地,她不敢毫无遮掩地呆在这里,起身往院门跑去。 等到看见那把明晃晃的大锁,暮云感觉整个人都止住了呼吸。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她缓慢转过身,知道自己这回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这次就安心等死吧,暮云姑娘。” 黑衣人也十分清楚暮云这次是躲不过去了,留下一句话便抬起了手,可是没想到就在一瞬间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下一秒连意识也在逐渐模糊,瘫倒在了地上。 在快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想到方才在看向躺椅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跟着那些散落的木头架子一起洒了出来。 见这人闭上眼,暮云捂着鼻子挥了挥手,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走上前,第一步便是扯下了男人的面罩,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她搜查着男人身上的东西,或许是想着这次定然能够得手,他身上可带了不少玩意儿。 别的倒是不重要,唯独他身上悬挂着的一个小巧的铃铛有几分稀奇。暮云摘下铃铛,抬头开始仔细观察,没看一会儿就听见院墙外的敲击声。 暮云攒紧手里仅存的药包,把人踢到墙边,费力地举起那把沉重的大刀。 “……飘絮,飘絮在吗?” 是莫予风的声音。 暮云不敢松懈,回头看了看紧锁的院门,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她心中暗道不妙,压着声音回话道:“没有人,你进来吧。” 暮云贴在墙边,可以听到他艰难地往墙上爬的声音。没过一会儿,熟悉的声音便从头顶传来。 “你人呢?我这里……等等!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想起宋起祜说的那些话,莫予风心中警铃大作,一下子就从墙上跳了下来,结果落在地上的时候没有站稳,摔在暮云面前,和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打了个照面。 “你你……你,他,他是谁?你没事吧?” 暮云警惕地往墙头张望,突然想起了一些要紧事,撇下一脸茫然的莫予风和不省人事的黑衣人就往上了锁的院门处跑去。 她把耳朵贴在门边,却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刚想让莫予风先带着黑衣人躲一躲,就被眼尖的莫予风一把拽住。 “你别动,好像着火了!” 暮云赶紧抬起脑袋,果然看见远处飘来一缕黑烟,空气中隐隐能闻到什么烧焦了的味道。 “快开门,你往外面走,我带着他从院墙离开,快!” 莫予风把地上的黑衣人拖起,沉重的重量让他有些直不起身,他吹了声口哨想要寻求躲在一边的埭牚的帮助,可吹了很多声,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出现。 暮云往后退了两步,愣在那里不动,看得莫予风更是心急。 “你快……” “我和你们一起翻墙出去,外面可能没有人了。你抱着他我在后面拖,先把他扔出去再说。” 她转身收起了要紧的物件,还找出了一根绳子,和莫予风一起往那黑衣人身上系着。 这一下可扔得不轻,别把人摔死了。 莫予风没有多问,两个人迅速地开始了行动,等到那股浓烟快要把暮云的小院淹没的时候,最后一个翻墙出去的暮云已经爬上了墙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咳咳,咳咳……那现在要去哪里。还有,这个家伙要怎么处置?” 暮云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钱一成和周德畅没有亲自上门赔罪了。 她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原来…… “你有地方可以让我藏一藏吗?” 莫予风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埭牚的身影,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听见暮云问话,连忙转过头回答道:“去我家就行,有个很小的门,应当刚好够你爬过去。那这个人呢?” “先放在这吧,药效够他睡上半天了,找到埭牚埭棃后让他们过来把他送到远处去就是。” 暮云和莫予风心中都清楚最佳的处理方法是什么,但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莫予风点了点头,把他往草丛里踹了踹,带着暮云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莫府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而且中途还要经过江家的田庄,暮云不知道具体的路线,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莫予风的身后。 “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予风已经放弃了找埭牚的想法,鬼鬼祟祟地带着暮云往小路走着。 “简单来说,就是我今天去找了那三个小鬼,好不容易说服了他们家里的人,还没告诉我情况就和看守撞见了。经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拉扯,现在钱一成和周德畅都在派人来向我赔罪,还企图劝我别给江琛初报信。” “……然后,他们就对你下手了?” “我感觉很大概率是他们。也不知道是一帮人还是两帮人,这两帮人有没有合作。” 暮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也要过上莫予风那样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答应那三个孩子的事恐怕要食言了。 “不管怎样,人出来了就行。”莫予风倒也想得开,感叹了一句之后也接着暮云的话说道,“我找到了宋起祜,还和他说了大概的情况,他让我回来找找你,说钱一成那帮人心狠手辣,让你小心些,别让他们起疑心。” 暮云揉了揉自己的手肘,刚刚躲避那个黑衣人时不小心磕到了,现在还有些疼痛:“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快下手,也不过来试探确认一下。” “谋反这样的大事容不得一点失误,更何况他们的罪行要是传到宛城,大人物动不了,被拿来挡刀的就是他们俩了,自然得尽心尽力一些。” “也是。”暮云甩了甩手,弯下腰学着莫予风的样子在树丛中穿梭,“宋起祜现在在哪里?” “回宁通县了,埭棃为了保护他还受了伤,这人仇家可真是不少,其中一帮人马还带着别国的标记。我本想带他会莫府,但他执意要走,我也就没有勉强。” 暮云皱了皱眉:“别国?” “埭棃说的,具体也得等他回去再说了,我还没听完就跑出来找……小心!” 暮云不怎么走这样的路,不慎踩到了石头上,险些摔倒在地。莫予风连忙冲上去把人扶住:“慢慢走,这里的路不平。” 他拉着暮云在原地留了片刻,留了一会儿后拨开草丛打算继续前进,结果刚动手面前就出现了一张稚嫩的脸。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第40章 发现 看着二麻怀疑的眼神,莫予风莫名感觉有些心虚,默默转头看向暮云。暮云倒是没什么反应,不紧不慢地从莫予风那边收回了手,上下打量着一头乱发的二麻。 “你怎么回事?这边离钱家庄可有些距离吧,天都快黑了,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二麻顿了顿,很轻易就被暮云绕了出去,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家里有点事,就要往回赶呢一些小事情,小事。” 暮云眯了眯眼睛:“那边的方向好像是” “没有没有,我没有!”二麻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慌乱,冲着暮云连连摆手,“我就是出来逛一逛,我出来看看,我和,不是我得回家了,天快要黑了,姐姐你也早点回家吧。” 暮云很明显并不愿意放过他,还是挡在了二麻的跟前,笑盈盈地拉住了他:“是去见宋起祜吗?” 话音刚落,二麻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你你你你你” “他叫你不要告诉我?” “不不不,不是,我,你我没,啊啊啊!” 二麻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没想到这也才几个时辰的工夫,这帮孩子连宋起祜的面都已经见到了,看来是早有约定。 不过这也能从侧面证明,这群孩子和宋起祜确实关系匪浅,这才没回来多久就见了面,也不知道是交代了什么。 暮云摸了摸二麻的脑袋,扬起了嘴角:“没事没事,我不会告诉宋起祜的,我们也有事情要找他呢。天快黑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可还得走一段路程呢。” 听见暮云这么说,二麻自然求之不得,他同暮云告别之后忙不迭地就离开了二人面前,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自己把宋起祜交代的全都透露出去。 宋起祜的话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他有些后怕,他们几个确实是有些草率了,居然因为暮云的几句话就选择相信她,还把陈守田也卖了出去。 二麻缩了缩脖子,感觉背后发冷,加快了脚步。 而另一边的暮云倒没有任何被人撞见的窘迫与慌乱,好像什么都没遇见过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着,直到撞见莫予风欲言又止的眼神。 “你不和他说点什么吗?要是这帮孩子回去之后胡思乱想怎么办,还有这之后……没有那些身份的加持,恐怕我们要做的事只是难上加难。” 暮云反问道:“我之前的身份能做什么?” “至少你和江琛初沾亲带故的,江家田庄的那帮人明面上还是得听你的命令,而且钱一成那里……” 说到一半,莫予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及时地闭上了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长叹了口气。 “你想明白了?那些表面上的客气话对我们的计划没什么太多的帮助,反而会让我们暴露在明面上,受到他们更严格的监视。说不好,这群人连我们俩的关系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暮云拽着莫予风,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一边碎碎念:“我当时就不应该告诉王寿我的身份,直接打晕扔走就好了。还是太贪心,想趁机找个接济他们的合理理由,又不会暴露自己还不会……算了,他们把村庄看得这么严,说不好还有什么奇葩打卡制度,别连累了他们,也只能这样了。” “……不打算回去了吗?江琛初那里怎么办?” 莫予风有些不敢确定暮云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飘絮应该会点武功,如果成功回去了的话,江琛初会知道。” 暮云心中还是有些挂念这个温柔贴心的侍女,但她终究还是江府的人,自己现在又得东躲西藏的,没必要再犯和之前一样的错误,说不定人家现在正在回去复命的路上呢。 只是现在手上的筹码还是有点少,她可不想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亲人”与萍水相逢的队友身上。 暮云在心中暗暗盘算,旁边的莫予风也不做声,默默往前走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狼狈的两个人终于看见了面前这个田庄。 这边的风景比起暮云之前所看到的可有许多不同。田庄周围站满了守卫,他们衣着正式,手上都拿着武器,一脸戒备地环顾四周。不仅如此,还有那些四处巡逻的小队,看上去倒不像田庄,像是哪家大人的私宅。 感受到暮云怀疑的眼神,莫予风冲她得意地笑了笑,示意她弯下腰之后拽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这里是你家吗?这边的人知道你了吗?”暮云生怕自己的声音会被别人听到,压着嗓子凑到莫予风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们要进去这里面?” “跟着我来就知道了,别着急。” 莫予风没有直接回答暮云的问题,带着她绕来绕去绕了半天。暮云不认识路,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兜兜转转总算是来到了该来的地方。 “你跟着我就是了,整个田庄也只有那位管事知道我是谁,担心被人知道生出事端,所以就把我安置在了旁边的院子里。”莫予风看上去也不是很熟悉要找的小门,这边摸摸那边碰碰,蹲在地上仔细翻找,“这里的门口也有守卫,不过是信得过的人,只知道我是不能透露身份的客人,所以带你进来还是有些不方便。” 莫予风在墙边摸索着,突然间左手扑了个空,他扬起了嘴角,把中间茂密的草丛压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眼前的场景看傻了眼。 暮云:“” “小门?” 暮云也跟着蹲了下来,比划着这个小洞的大小,无奈地叹了口气。 莫予风看上去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洞,他干笑了两声,抬头望了望这堵高墙,心虚地清了清嗓子。 “那个,要不然要不,我” “要不然你帮我翻墙过去吧,有没有什么可以垫一垫的,我们” “久闻暮姑娘大名,不料居然有幸在此一见。两位不必受这样的累了,看样子也是经历了几番周折,不如先回田庄洗漱休息一番,也好让莫某尽一尽宾主之谊,您看如何?” 高昂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暮云连忙转过身,警惕地看向声音的主人,不露痕迹地用袖子盖过了手,准备进一步的动作。 莫予风倒没有很惊讶,只是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暮云:“莫叔,我们现在行动不便,她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抛头露面,我们无处可去才出此下策。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莫休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的动作,莫予风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或许在这位古板的远房堂叔眼中有些逾矩,连忙收回了手,想要继续和他解释。 “不用解释这么多,我手下的人可是看着你们两人来到这边的,你那几夜跑出去就是为了见她吧?” 莫休打断了莫予风的话,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这对“苦命鸳鸯”,神情复杂。 莫予风连连摆手:“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之间其实” “我们就是您想的那样。” 莫予风:“?” 暮云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微笑着冲莫休行了个礼,之前的慌张与错愕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听说他要来这边,我又因为偶尔发作的疯病饱受非议,所以才恳求舅父让他把我送到这里养病。本以为陇乡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没想到” 暮云哀怨地看了莫予风一眼,故意没有把话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莫予风偏过了视线,总觉得这时的画面有些眼熟。面对莫休戏谑的眼神,他认命地点了点头认下暮云所说的话,也跟着演了起来。 “莫叔,她在江家那边过得不好,我实在是不忍心,才把她带到我身边来。后面的路我会想清楚,如今只是暂时找个地方避一避,不会牵连到您,牵连到莫家的。” 暮云也顺着莫予风的话真诚地望向莫休:“您要是不同意我也可以回去,只是天色已晚,家中又出了些意外,可否让予风送我回去,我一个人还是有些害怕。” 关于钱一成与周德畅的事还是越少透露越好,暮云努力把事情都往两人的“私情”上引,试图打消莫休的疑心。 至于别的他能接受就自己接受,接受不了在这里也算正常,横竖现在莫予风的身份不好透露,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处置她,最多就是被赶走而已,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暮云算定了这些可能性,演得也更加放心了起来。 “莫叔,就算你不愿意成全我们,也请让我先送她回去。”莫予风“深情款款”地望着暮云,“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您,请您不要伤害她,她本来就寄人篱下惶惶度日,怕是再受不起这样的麻烦。” 努力忽视莫予风用力过猛的神色,暮云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不舍地看了回去。 “少来这一套,进去再说吧。”莫休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僵持了半天还是选择了暂时妥协,“就让你们两位给我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好好说说,让我也知道知道什么是‘后面的路’。” 第41章 忽悠 等暮云再一次清理完身上的东西,穿上那几位侍女送来的新衣服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她推开小门,在管家的带领下往约定好的地方走去,一进门就撞见蔫蔫的莫予风与神色严肃的莫休,两个人坐在一起,好像在聊什么重要的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 短短的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去陈守田处探消息被抓,跑回小院被暗杀,好不容易找个放心的地方又被莫予风家中的长辈撞了个正着。 暮云甩开心中的郁闷,缓缓行了个礼,扯出一个笑容来看向莫休:“莫莫大人,多有打扰了。” “无妨,暮云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我虽比你们年长一辈,但再怎么说现在也只是田庄的一个小管事而已,那些虚礼能免则免。”见暮云出现,莫休脸上也换了一副表情,和蔼地指了指莫予风身边的位置,“想必你们是来不及用晚膳了,先垫垫肚子,也不知道合不合暮云姑娘的胃口。” 暮云配合地笑了笑,规规矩矩地坐下了,识趣地同莫予风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连看都没有看他两眼。 看着桌上的几盘点心,暮云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伸手拿了一块:“哪里的话,莫大人好心收留暮云,暮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 “收留说不上。” 莫休打断了暮云的话,笑眯眯地看向她,一旁的莫予风皱着眉想要开口,被他威胁地看了眼之后只能悻悻地坐了回去。 “收留说不上,我已派人去给周德畅周管事送信。虽然暮云姑娘的住所被烧了,但是周管事那边应当还有些房间能供暮云姑娘居住。这么大一个田庄,想来也不会没有暮云姑娘的容身之所。” 暮云猛地抬起头,错愕地望向莫休,又扭头朝向莫予风。 “予风同我说过,暮云姑娘住处走水一事或许同江家庄的人有关,所以才来这里躲避。但是暮云姑娘放心,周管事的为人我们是知道的,有他在,定能护好暮云姑娘周全。” 莫休表面上把话说得漂亮,暮云心里却开始有些发慌,许多念头在她心中闪过,可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送回到周德畅那里怕是没过几个月就能听见她身亡的消息了。 要说这次火灾没有周德畅的手笔,暮云是完全不信的。 不管是这次暮云去陈守田家查探消息一事,还是暮云拜访周德畅庄子一事,暮云的存在对于周德畅来说有着许多风险。再根据他这两次对暮云的态度就算不是他下手,想必也会痛快地把暮云交给幕后之人。 “堂叔,周德畅不过是一个小管事,稍有差池你让暮云可怎么是好?安全起见还是呆在我身边吧,反正我现在的身份也见不得人” “所以你就必须要做点见不得人的事,好对得起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吗?” 莫休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睛却冷冷地盯着莫予风,话里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恐吓,似乎在提醒莫予风他方才答应过的事。 果然 莫予风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抱歉地看向暮云,等待着她的答复。 暮云垂眸望着桌板出了神,手指无意识地把衣角攥成了一团,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逃出这里。 莫休表面上和颜悦色的,没想到动作居然这么快,也不知道周德畅的人会在什么时候过来。 “堂叔,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也只能” “莫大人。”暮云打断了莫予风的话,直勾勾地盯着莫休,好像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可否借一步说话。” 莫休有几分错愕,他想过暮云或许会乞求他们叔侄二人的帮助,或许会因为他的不留情面同他撕破脸皮强行离开,又或许只能接受现实乖乖回到周德畅那边同莫予风断开联系,却没想到暮云会是现在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好像有着十足的把握。 更何况如今室内也就他们三人,暮云难道还能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这个鬼迷心窍的傻侄子不成。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拒绝的,莫休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莫予风离开。 莫予风自然不敢怠慢,如今时间紧迫,说不好周德畅那帮人就要出现。虽然不清楚暮云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是应该会有办法的。 莫予风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面前,莫休谨慎地把门打开了一些,站在边上同暮云拉开距离:“暮云姑娘有什么事还是尽快说得好,省得江家的人来了赶不上趟。” 暮云抬了抬嘴角,意会了莫休的意思,也站起身笑眼看着他。 “我来到这里不是因为莫予风,也不是因为所谓的疯病。莫大人,我是带着我父亲的命令来的。” 听到父亲这两个字,暮云可以明显感受到这位莫大人难得的怔了怔。 她知道她赌对了。 “莫大人,你给我父亲可惹了不小的麻烦。您不知道这边同我父亲的关系吗?我以为你在陇乡应当会熟悉些才是,父亲没有把这些事宜交给你处理?” 暮云在脑中搜刮着通过各种方式得到的消息,看着莫休的眼睛虚张声势道。 莫休有些不敢相信暮云的话,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暮云姑娘这话说得倒是奇怪,我同丞相大人可没什么交集,我只不过是莫家一个偏远的亲戚,关系可远得很,连宛城都没怎么去过。你别听予风叫我声堂叔就觉得我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就连在陇乡,我还得让着钱、周两位管事呢。” 暮云没有理会莫休的解释,很显然也不想花费时间在这个问题的争执上,她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耐,虽是笑着,可也能感受到她整个人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莫大人,试探的话还是以后再说吧。不瞒你说,今日这把火是我与父亲有意为之,为的就是逃离江琛初的监控,更好地在陇乡行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在不知道你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就贸然将这些事告知于你。” 莫休还没来得及接话,暮云又故作无奈地感叹道:“我还以为凭借我的身份,你至少会因为我父亲的缘故稍微等待一二,没想到动作这么快。当然,也有我的不是,父亲只说有事让我找你帮忙,却没成想居然没告诉你这些消息。” 此时的莫休已经彻底放弃了无谓的掩饰,也沉下了脸,脸上还带着几分无措与茫然。 暮云说的话不无道理,逻辑上也说得通。这么一想,要是暮云是带着暮铭升的命令来的陇乡,一路上的这些疑点也就有答案了。要是因为这件事坏了那个人的大事,那可就 莫休心中还是有些慌张的,回头带上了门,把声音也压低了些:“暮云姑娘,这事是在下冲动了,您先留在这里稍等片刻,待我打发走了周德畅的人再同您详谈。” 虽然不敢确定暮云这些话的真伪,但是把姿态放低些总不会出错。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自己献殷勤说不定也能少受些罚;如果是假的,也不麻烦,横竖人都在自己府中,把这个好女儿交还给暮铭升就是。 莫休想定了解决方案,匆忙打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暮云独坐在房间内。 她抬头打量着屋内的装饰,这屋子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华贵的装饰器具,可连窗户与门都像是特别打造过一般,木窗上还装着锁扣,看样子是逃不出去的。 莫休离开不久,那些侍女又规矩地走进了屋,送上一些饭菜水果,待摆放完毕后又低着头挨个离开。 暮云毫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一边在脑中思考着应当如何把莫休糊弄过去,一边吃起了自己的晚饭。 她也只是通过莫予风的只言片语和莫休那副不同寻常的作派打了个赌而已。如果成功了自然万事大吉,如果失败了,莫休并不是暮铭升的人,说不定也会顾忌到暮铭升的面子放了她,不至于像方才那般。 莫休的名字暮云从未听过,原世界的小说中更是从来都没有提到过。而现在他们接触到的强大势力无外乎就只有三种,丞相同太尉,还有陇乡这边不知道是什么的团伙。 莫家的田庄早就和钱周两位划清了界限,不是丞相就是太尉。虽说莫家是站在太尉那一边,但是莫予风对莫休的认知却简单的可怜。 所以暮云才想到自己那个许久没有见面的父亲。 打着暮铭升的旗号行事,那可比她一个人在这边靠着这些虚无飘渺的关系横冲直撞管用得多。不仅不用束手束脚的,担心连累到无辜的人,而且也能得到更多便利。 暮云打定了主意,又给自己的想法与后面想要拿来忽悠莫休的话润色了一遍,坐在桌前享受着自己这份难得的晚餐。 没过一会儿,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暮云没有抬头,慢条斯理地坐在那里嚼着可口的饭菜。 “快走快走,趁着他同江家的人闹掰,我们快点趁乱离开。” 第42章 告辞 这才没过多久,莫予风就已经换了副打扮,不过也没比之前好多少。他行色匆匆地走到暮云面前,正想要抓着她的手往外跑。 暮云却没有反应,她早已想定了后面的退路,看着他不说话。 莫予风见她这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更是心急:“快走,不管你和他说了什么,这个人十分危险。他比起之前变了许多,我总觉得他有所保留,而且今天发生的事也有些蹊跷。你也好我也好,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们还是趁乱离开吧。” “什么蹊跷?” 暮云没有说出自己与莫休谈话的内容,慢条斯理地问着莫予风那些毫不重要的细节。 莫予风愣了愣,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气定神闲的暮云,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深思了一会儿,莫予风还是犹豫地开口道:“有很多,比如你不觉得周德畅的人来的有些太快了吗?” 暮云同莫予风虽然是徒步走来的,但是他们二人抄的近路,且那条路地形崎岖只能步行通过,如果走的是大路的话,就算是骑马赶来,也得花上一个时辰左右。 然而他们从遇见莫休到现在,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再算上来回通信的时间,周德畅的人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来到这里。 暮云虽然不清楚这具体的路程,可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这么一想确实古怪,但是江家的应该确确实实来到了这里。所以莫休应该在他们俩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报信给了周德畅,甚至更早。 暮云突然想起了莫休之前和莫予风说的那句话。 莫予风的动向不会一直被莫休,甚至钱一成与周德畅,或是来到钱府的那几位官员所掌控吧。 那他们的计划 暮云有些无奈,反手把莫予风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莫予风顺势坐到了她的身边,用疑问的眼神盯着她。 “想想田庄外面那帮守卫,就算我们逃出了这里,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我们撞破了那几个官员来钱府聚会一事,还有莫休与陇乡的异常他们不可能轻易放我们离开的。” “那就出去再想办法,总比困在这里,被人拿刀架着脖子的好。”端详着暮云的神情,莫予风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说通这个固执的同伴了,他叹了口气,“莫休和江家的人在周旋,这里再怎么说毕竟是莫家的地盘,你不会有事。但是,你确定莫休会放过你吗?” “我知道你在这里待了很长的时间,你很聪明。但留在这里后患无穷,就算说服了莫休,我们面对的也会是各种各样的监视,要知道,我们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是活下去而已。” 莫予风所说的暮云心里十分清楚,她点了点头,也没有反驳与解释,只是淡淡地冲人抬了抬嘴角。 “你还没吃午饭吧,让他们也给你拿一副碗筷?” 莫予风又长叹了一口气,担忧地看了她两眼,放下手里的包裹打开了房间的门,看样子是妥协了。 莫予风在外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就拿着一副碗筷出现在了暮云面前。他眉头紧锁,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坐到暮云对面,开始埋头苦吃。 一开始他还顾及面前的暮云,细嚼慢咽地吃着桌上的菜,到后面见暮云没怎么动筷子,注意力也并没有集中在他身上,莫予风便渐渐放开了动作,狼吞虎咽地吃起了自己今天的晚餐。 看着莫予风这幅饿狠了的样子,暮云静静地放下了木筷,托着下巴望着桌面上的菜肴出神。 是比之前憔悴了些,看来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 算了,还是想想后面的事情吧。万事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尤其是在这样的世界。现在的情况,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的行动与计划被完全掌控,不过自己对钱家庄那帮孩子说的话可能不会有什么人相信。 若暮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倒也罢了,偏偏身后杵着暮铭升与江琛初这两座大山,这里的人对宛城来的权贵还有些刻板印象,怎么想都很难相信她只是为了百姓,为了这里的乡民吧。 想到这里,暮云不由得有些感慨。 那三个孩子以及陈守田当初能相信她的话,也是想得有些太少了。 不过现在有了宋起祜的“指点”,自己说的那些话恐怕他们不会再相信了。 就这么会胡思乱想的功夫,等到暮云回过神的时候,面前的莫予风也已经结束,从容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暮云连忙也跟着把自己手边的碗堆了起来,想要站起身和他一起收拾。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暮云突然意识到了他们二人行为的不对劲,连忙拽着莫予风坐了下来,慌乱地把桌上的东西铺开。 “予风也来了?听罗叔说你也要了一副碗筷,怎么?今天的中饭没有吃饱吗?” 莫休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盯着莫予风,意有所指地问道。 莫予风拿手帕抹了抹嘴,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不过还是强扯出了个笑脸:“这晚饭归晚饭,午饭归午饭,终究不是一码事。” “这倒也是,是堂叔唐突了,居然问了这么个傻问题。” 莫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莫予风,暮云最后还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开始转移话题,试图把问题往她想要的方向引。 “说到晚饭,大人这的菜肴很是可口,尤其是那碗炒粉,我在宛城也不曾见过,可是陇乡这边的特色?” 莫休好像这才意识到暮云的存在一般,惊讶地看了眼她,又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了下去,耐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确实是这边的特色,暮云姑娘若是喜欢,我可以将这道菜的做法配料记录下来,或者姑娘大可挑个厨子过去,这样等姑娘回到宛城也能吃上了。” 没听到二人方才谈话的莫予风小心地盯着暮云的神色,不清楚为什么莫休的态度突然来了个急转弯。 “这倒是不急,什么时候回去,恐怕还要看大人的意思呢。我若是在这里养好了病,自然能回去快些。这些日子,可能就要靠大人关照了。” 说到这里,莫休瞟了眼一头雾水的莫予风,笑着应了下来。虽然心中对暮云的话还是有几分怀疑,不过看她的意思,估计是打算在这里久住。反正就算有莫予风那小子的帮助,她也不可能逃出这个戒备森严的田庄。 这田庄看上去确实是严格把手,巡视的侍卫安排的人手也不少,但是外人不知道的是,其实看守最严格的,还是这个边上的小院子。 想到这里,莫休也有些放心,摆了摆手:“暮云姑娘放宽心,既然你的住处遭了难,我们莫家与江家交好,既然在附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在院子修葺完之前,定然将姑娘照顾的好好的。来人!带暮云姑娘” “莫大人恐怕会错了意,暮云在此处已经叨扰莫大人多时,怎好意思再来麻烦您。我方才想了又想,突然想起来家中确实是有几处房产在陇乡,暮云还是去那边住吧。” 莫休闻言愣了愣,没想到暮云这个时候了还要放弃看守严格的莫家庄,跑到什么不知道在哪里的房产去。 还是说,她之前的话只是骗一骗他,现在周德畅那边的人一走,就想要找个机会逃跑? 莫休心中疑虑更甚,但是又不敢承担影响暮铭升计划的风险,还没等他发出疑问,暮云就抢先一步开口。 “虽然陇乡地处偏僻,江家与莫家也关系匪浅,但是暮云在这边留宿确实是有些不合规矩。可现在天色渐晚,那住处也得走上一两个时辰左右,所以可否能请莫大人派人送暮云过去?也好让暮云放心。” 暮云特地把送这个字咬重了些,看着莫休直笑。 这也确实是个办法,大不了自己多派些人去,最好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江府的表小姐在这里养病,再严加看守,总不能让人凭空消失了去,怎样都还是留在自己手中的。 “暮云姑娘这么说,那莫某恐怕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样吧,我多派些人,等把你送到,我再和周围的街坊或是什么熟人打声招呼,不至于让姑娘再遇到像今天这样糟糕的事。暮云姑娘说的住处是哪里?总不会是深山老林什么荒凉之地吧?若是那样,暮云姑娘还不如留在这边,命总比那些虚无飘渺的闲话重要。” 莫休的想法和暮云不谋而合,不过她可没有把住处告诉莫休的打算。暮云摇了摇头:“暮云人生地不熟的,也是初来乍到,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说不出来在什么地方。但是暮云认识路,就麻烦大人的守卫帮忙了。等到他日回到宛城,定会将今日之事告知父亲舅父,让他们好好感谢大人您。” 莫休并不在意暮云的隐瞒,不管是什么住处,有他这帮侍卫,这人也丢不了。 他点了点头,应下了暮云的请求:“不必不必,不过只是举手之劳,怎好让两位大人挂怀。时间紧张,那就不拖着暮云姑娘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手,一定将暮云姑娘安全送到住处。” 见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暮云也松了口气,等到他走到门边,却又突然回过头来。暮云心中一紧,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 “暮云姑娘随我来吧,也好让姑娘认认人。予风,还不快和姑娘告别,怎么连这点礼数也没有。” 莫休责怪地点了点莫予风,莫予风连忙和暮云行了个礼:“那我们就此别过,日后再” “无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人。” 虽然知道莫休估计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新住处,但暮云还是有些不放心,在话中提醒道。 莫予风自然意会,点点头目送着莫休把暮云带走。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莫予风自言自语地转过了身,这才突然想起来被自己抛在脑后的埭橕,大惊失色地朝院子外面跑去。 第43章 宁通 已是深夜,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巡逻的官差们正躲在小棚外偷懒,时不时聊上几句话。突然,在外面放风的那位新来的小官差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指着另外一处方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干什么干什么,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真没见过世面。”旁边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这晚上的事咱们少听少说,报上去了也是我们当替死鬼,这夜间巡逻本来就是个险活,你别在那边咋咋呼呼,惊动了什么东西可怎么是好。” 新来的那个官差听到长官这么说,一时间也有些迟疑,他红着脸点了点头,但回想起方才见到的场景,又觉得和他之前听说的不一样,心中有些忐忑。 “梅二哥,他也才刚来嘛,什么都不知道也正常。”跟在那个男人身后的官差连忙站出来帮新来的那位说话,观察了一下那位梅二哥的脸色,见没什么事才转过身对着新来的官差,“小章啊,你是看见什么东西了,这么慌张。” 那位小章瞥了眼梅二哥,听他冷哼了一声,便知道是默认了自己的行动,凑到堆满了笑脸的男人面前低声道:“我看见有一堆侍卫护送一个人往这里走过来了,看样子身份不低,好像也不是我们宁通县的人。” “什么?” 在一旁竖起耳朵仔细听的那位梅二哥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样的打扮,可有什么特征?” “特征的话天色太黑我看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中间的那个好像是名女子。穿得都是黑色的衣服,是我没见过的样式,不过一看就很贵。手上拿着的也都是顶好的兵器,我还没见过这么整齐的队伍呢!” 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章努力回忆着之前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和几位长官说道。 这下连旁边几个巡逻的官差也站了起来,面色凝重,他们相互看了看,也顾不上一头雾水的小章,连忙往外面跑去。 而此时,被小章撞见的那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地朝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巷走去。 这正是莫休答应的护送暮云前去新住处的护卫们。 他们已经是第二次绕到这个地方了。 暮云在脑中努力回忆着自己之前找借口托飘絮送来的地图,淡定地在宁通县的各个巷子里乱窜。 她没有骗莫休,这里确实是有一个适合她过来的住处,不过并不是江琛初所置办的,而是她提前安排好的。 当然,也不是在那个藏龙卧虎的陇乡,是在这个情况比陇乡稍微好一点点的宁通县。 不清楚陇乡的情况如何,在宛城的时候,暮云担心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能需要到别处躲避,这才大费周章置办了这个新住处。 新住处十分隐蔽,这也是他们现在绕了半天的原因。本来就是暮云为了不引人注意才安排好的,没想到现在又要被人监视了。 暮云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可惜。 “小姐,天色已晚,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身边的守卫对暮云行了个礼,恭敬地问道。 他本以为是陇乡哪个犄角旮旯,没想到居然是旁边的宁通县,甚至暮云好像还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实在是奇怪。 不过他也只是一个守卫,不敢向暮云发出疑问,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暮云摇了摇头,一边看路一边回复道:“不必这样麻烦,家中侍女曾给我看过这边的地图,应该很快就要到了,绕两圈应该就绕出来了。” “遵命。” 见暮云这样说,守卫也不敢反驳,答应了一声就快步回到了队伍后面,观察着周围的建筑,思考要不要先做个标记。 这对人马就这么在宁通县的大街上走着,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暮云站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面前,迫不及待地摸出了藏在石头底下的钥匙。 从莫家庄到宁通县,他们可走了快要有两个时辰了,眼看着再过一会儿估计天都要亮了。这一整天过的,可实在是有些忙碌了。 “终于到了,就在这里。” 暮云兴冲冲地打开门,连忙跑到了里面,找到一把椅子连忙坐了上去,丝毫没有在意上面堆满的积灰。 她闭上眼轻轻靠在椅背上,错过了那名守卫奇怪打量的视线。 “好了好了,你们想留在这就留在这,想回去复命就回去复命吧,我收拾收拾就要休息了。” 休息得差不多了,暮云也有了几分困意,她打了个哈欠,已经做好将就一晚上的准备。 “小姐,可需要我们帮忙打扫一下院落。若是小姐觉得不方便,属下可以去外面的县衙借点人过来,那县令同我们大人是老相识,这点小忙不会不帮的。” 早在暮云找钥匙的时候,就已经走了几个守卫去各个地方报信,所以守卫也不着急,问着暮云后面的安排。 这院子虽然算不上简陋,但是相比莫家庄也是有些普通了,看着暮云的样子也不像是丞相府的千金,居然连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有。 就算是陇乡那几个田庄管事的夫人,恐怕也没有暮云这么不讲究的。 领头的守卫在心里思考着,想着待会儿得把这件事同莫休汇报一下。 “不用麻烦,我已经疲惫的很了,等明日寄出了书信,家中自然会想办法派人过来。我今日疲惫的很,就劳烦几位替我守好院门了,等舅父收到了消息,定要深谢大人今日的恩情。” “不敢不敢,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称不上这样的说法,暮云姑娘太过客气了。” 那人低着头回复道,暮云也没有多话,蔫蔫地打开了房门。见暮云这幅样子,那几个守卫也不敢多说什么,低声安排着今夜的值守安排,等待莫休的命令。 还有那些即将到来的“客人”。 果不其然,暮云才进房门没多久,就在远处跑来一帮官差,个个都气喘吁吁的,看见他们连忙加快了步伐,讨好地堆起了笑脸。 “大人,这位大人,我们是衙门来的,不知道大人是护送哪家姑娘,连夜送到这可是有什么难处?” 门外传来他们低声交谈的声音,不过那些应酬通知的事已经与暮云无关,她直直地躺在硬硬的木床上,还有些怀念自己那个被烧掉的小院子。 她闭上眼睛也躺了没多久,感觉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等到天亮了恐怕不好交代。暮云坐起身,不敢再拖延下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碰了碰书架上的某处机关,从暗门里走了出去。 不枉她费了这么多力气与口舌,这可比在墙上翻来翻去来得还要轻松隐蔽。 已经来到屋外彻底逃脱那几人监视的暮云松了口气,顾不上困意,强撑着朝记忆中的路线小步走去,一路上东张西望的,生怕被人撞见。 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见了那棵槐树,暮云揉了揉脸,轻轻叩开了门。 里面的人好像并没有休息,很快就传来走动的声响。 “哪位?” 那人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暮云并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打算,往左右看了看,凑到门边低声道:“可是宋起祜宋公子?我是宛城的那位,想来二麻今日已经同您说了我的事,不知可否一叙。” 门后面的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一般,最后还是打开了门,同正打算再次敲门的暮云打了个照面。 暮云收回了自己的手,冲面前这个有些脸熟的男人笑了笑。 这位正是之前在花灯会上见到的那位闹事青年,宋起祜。 “我就是宋起祜,姑娘还是进来说话吧。虽然天色已晚,不过难免会有些行人在路上,被撞见可就不好了。” 宋起祜和当初见面的时候大不相同,少了几分锐气与愤慨,整个人平静镇定,好像只是一个斯文的书生一般。 暮云没有推辞,连忙跟着走了进来,帮宋起祜带上了门。 “暮云姑娘如果是想说当时在陈守田家中说的那番话的话,就不用费这些口舌了。不管真假,陇乡那帮乡民都冒不起这个险,姑娘还是另寻方法吧。” 暮云还没来得及开口,宋起祜就抢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自顾自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暮云。 暮云本来也没打算同宋起祜重复那些大胆的话,她对着宋起祜抬了抬嘴角,问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先生可知道我在宛城发生的事?” 宋起祜哼笑了一声:“哪件?是姑娘为了逃婚跑到大街上装疯卖傻说些狂悖之言,还是姑娘在公堂上辩斥那位石大人,最后被一道圣旨救下?要是姑娘想拿这些东西证明你的与众不同,那大可不必,时间紧迫,要是天亮了被人发现,姑娘和我恐怕都要遭殃,还是别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了。” 果然同她猜想的一样。 暮云没有宋起祜想象中的气恼与惊讶,反而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宋起祜莫名有些不爽,直起身好奇地打量着她。 “先生知道的不少,那先生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看着睁大眼睛站起身的宋起祜,暮云笑了笑,仿佛已经预见了后面的结局。 第44章 叛国 “所以,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听完暮云的话,宋起祜挑了挑眉,又坐了回去。 之前听她那么笃定的语气,还以为是那个混蛋又来耍他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场闹剧。 见宋起祜莫名其妙又平静下来的表情,暮云有些迟疑,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露了馅。她打起精神,继续和宋起祜完善着自己的谎话。 “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替死鬼,真正的暮云另有其人。我知道了这么多秘辛,是江大人好心才把我放到了陇乡,结果没想到意外知道了这么多事。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除了来找你以外我想不到任何方法,我希望可以留在陇乡,以我自己的名义。” 宋起祜笑了笑,又坐了回去,没想到暮云会以这么一个身份来劝他,也没想到这位本以为深藏不漏的小姐居然会用这么没有意义又危险的小伎俩。 宋起祜没有说话,暮云自顾自地往下说着:“我当时和福蛋他们说的并不是谎话。陇乡这里,光是打倒几个贪官败类是没有用的,这么多的油水,这么多可以敛财的机会,走了钱一成还会有钱二成钱三成,难道把希望寄托在官员的品性上吗?不如找到这一切的根源,先生,制度的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说到这里,宋起祜也有些意外,意外她的见识与胆量。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能说出这么深刻但又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在他这个陌生人面前。 明显感受到宋起祜眼神的变化,暮云心中也有些忐忑,这些话是她在路上临时想好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漏洞。 “把权力集中在这帮上等人手里是不可靠的,权力应该把握在百姓自己的手里,先生之前在书中所说的民督局不正是这个意思吗?他们的话说得好听,为官为民为天下,可不管怎么行事,不都是围绕着皇室与自己的利益来吗?百姓要是想要踏踏实实地获得权利,获得好的生活,就应该自己做主,把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 宋起祜脸上有些玩味的眼神随着暮云的话开始消失,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他又忍不住站了起来,左看右看转头回了房间,很快就拿了一本书冲了出来。 暮云认得那本书的封面,是宋起祜那本讲述了自己观点的小册子。 这本书里的观点比起暮云今晚所说的话保守的多,主要是说成立一个由百姓监督官府的机构,但是还是被人视作大逆不道之言,就在灯会宁通县乡民闹事之后,已经禁止流通传播了。 因为册子是宋起祜派人主动分发的,在灯会之前意外地没有被人告发,也不知道秦烟兰是想了什么法子,把这本册子送到了暮云面前。 宋起祜双手把册子递到暮云面前,站在那里陷入了深思,时而舒展眉头,时而又唉声叹气,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暮云心里清楚,宋起祜一定会接受她的观点。他是一个思想及其开放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大胆的想法,而不是不敢去想。 不过也说不好,说不定这位才识过人的宋先生,已经走了另外一条对于暮云来说更加大胆的道路。 叛国。 “先生,您的想法太天真了。就不说那帮人会不会为了所谓的民生设立这种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麻烦的制度了,就算有民督局这样的机构,权力不还是掌握在那帮人手中吗?到后面也只会成为摆设,反而多了许多无谓的牺牲。不如釜底抽薪,解决一切根源,只要让百姓手中掌握平等的权力,他们就不会吃亏,不是吗?” 宋起祜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兴奋,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暮云的话让他恍然大悟。 在他写完这本册子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民督局的难以实现与不稳定。历朝历代都有贪官,有清官,一方百姓的生活完完全全依靠着他们的运气,依靠所谓的虚无飘渺的官员品性,像陇乡与宁通县这种地方更是贪官最喜欢的地方。 赶走一个两个,完结他们的阴谋不是长久之计,暮云的办法确实比他想的要好得多。 也比之前二麻转述的那些话,要动人的多。 宋起祜两眼放光,笑容也在脸上逐渐放大。他笑着看向暮云,期待着她后面的话。 “我和那几个孩子说的只是第一步。我们先把那帮势力打垮,再想办法瞒下一些事,让陇乡与宁通县成为我和他们说的那样,就当是一次尝试。既然陇乡与宁通县有这么多官员做这么多事都不会被发现,那我们也可以。” “于乡民们而言,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于先生而言,您的才华可以得到施展,您的理论也能得到实践,您的仇恨与不甘也能得到释放。于我而言”暮云拖长了话,想了想补充道,“于我而言,我可以让母亲如愿以偿,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我想我们都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提议,不是吗?” “这些话不是我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就能想出来的,许多事是我那个在丞相府当婢女的母亲告知我的。先生,您或许不信,但这是我能够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暮云说话的声音也变轻了些,神色黯然,好像是在缅怀那位不存在的生母一般。不过宋起祜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暮云可以明显感受到,今天见到的宋起祜与当时灯会见到的那个义愤填膺的青年大不相同。 眼前的宋起祜更加冷漠,也更加疏离? 不过他信不信这些也不重要了,暮云编出来的身份本来就是到宋起祜面前过一过而已,真正想要对付的还是那些单纯的乡民。 一个朝不保夕的替死鬼,比起高高在上的相府千金,可要可信的多。 “那于那位莫公子而言呢?他又为什么要帮助你。” 宋起祜并不想接暮云的话,是真是假都与他毫无关系。他确实是实实在在地被暮云的想法打动,恨不得马上就开始后面的行动,但也确实放不下对他们二人的怀疑。 这次去宛城,他可是收获颇丰。 暮云被宋起祜的话噎住了,她没想到宋起祜会提起莫予风来,也不清楚莫予风与宋起祜谈了什么。要是这只是试探,那她可就亏大了。 暮云干笑了两声,没有正面回答宋起祜的话:“于他?我也不清楚,他的话半真半假,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先生的心中已经做好决定了吧。怎么样?若是放手去做,我们可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这股势力的清除还得仰仗先生的帮助呢。” 宋起祜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暮云,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没多说什么,干脆地应下了暮云的邀请。 毕竟时间紧迫,既然同意结盟,暮云的安危可是比较重要了。 “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在下恐怕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我可以将如今知道的情报都告诉姑娘你,那几个孩子与陈守田兄弟俩也可以帮姑娘做事。不过我的身份特殊,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不可以暴露。” 看着逐渐有些发亮的天色,宋起祜缓缓走到门边,示意暮云离开:“至少在陇乡与宁通县。” “等姑娘做成了你口中说的那些话,我再掉头也不迟。” 这话几乎是明示了暮云之前的猜测,暮云并没有感到有多意外,这人确实如她想得那样丧心病狂,不过多接触或许是好处。 比柳子昕,不,还是没柳子昕吓人。 暮云偷偷撇了撇嘴,跟着打开了门,准备看看情况再往外跑。 “明日防守估计会更加严格,若是我没有机会出门,还” “这些事情不用姑娘操心,我会处理好。” 宋起祜打断了暮云的担忧,毫不客气地把她往外推。暮云也没恼,叹了口气就猫着腰往原定的路线走。 暮云还没有见过这个时候的街道。 但是她心里十分清楚,再怎么样的街道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更何况现在离天亮最多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 宁通县与陇乡一样,也有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暮云也懒得进行那些毫无意义的推理。宋起祜的消息会送到,到时候是什么情况一眼便能知晓,最多也就是耗费心力验证验证,但他毕竟没有骗人的理由。 哪怕他现在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不过那帮人是用什么条件把宋起祜骗过去的呢? 难道是,民督局? 暮云一边想着一边观察着周围鬼鬼祟祟往小院走去,很快就看见了那条密道。她停止了对宋起祜身份的揣测,打开那扇隐秘的小门,果断地跳了进去。 等到她再次来到那个沉闷的房间时,果然没有任何动静。 门上做的标记保持着原样,她放松下来后,困意很快袭来。暮云连被子也来不及盖,一躺下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享受着这难得的休息时间。 毕竟很快,就要迎来许多“客人”了。 第45章 玉娘 总算是打发走了那帮乱七八糟的官员权贵,暮云瘫在收拾好的书房里,写着即将送给江琛初的书信。大意就是希望江琛初放心,同时也不要插手她在陇乡的事情。 关于飘絮的事,暮云犹豫了很久,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在信中提到这位深藏不露的侍女,只是用一场意外来掩饰那天傍晚发生的一切。 多的话就不适合在这种书信中提起了,如果江琛初同陇乡这股势力有所勾结,自然会想办法来处理暮云,不过可能性不大,暮云也没有防着他的打算。 总算是写完了这封漫长的书信,暮云把信纸折叠放入信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梳妆打扮后,暮云熟练地打开了另外一个方向的机关——这条密道通往的是一条隐蔽的小路,只不过要难走一些。 暮云在脸上糊了一些自己做的道具,让脸上看上去像是受过很严重的伤一般,既能少些盘问,也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她带着斗笠打开最后的那道小门,确认过周围的安全之后来到了宁通县的小巷子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宋起祜的原因,还是暮云挑的这条小路确实没有什么守卫,暮云走了一路,一个巡逻的官差也没有看见。 她大大方方地绕路来到了大街上,她早就已经查清,宁通县也有一名因火灾毁容的女子,只不过因为面容怪异不愿出门,这倒是便宜了暮云,能够更好地在这街上行事。 “卖馄饨,卖馄饨嘞!姑娘,姑娘,你要不要啊,是小万啊,你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卖馄饨的老人弯着腰,颤颤巍巍地来到暮云身边,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位熟人。暮云攥紧了拳头,没有回答他的话,耐心观察着老人的反应。 “咱们没事确实要出来走走,小万,总待在家里不是办法呀!你这斗笠倒是不错,新买的?”那老人一个劲地往暮云这边凑,暮云生怕被看出什么破绽,默默往后挪了挪,“不会是,你又犯老毛病了?” 暮云谨慎地往周围看了两眼,虽然过路的行人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但是在远处可是有两人站起身往这边打量。 暮云清了清嗓子,睁大眼睛盯着那个鬼鬼祟祟的老人,右手默默往自己的腰间移动,还没来得及动作,突然感到右手一阵发麻。 她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伛偻的老人,连忙把视线移到另外一个方向。 “小万啊,放心吧,你爹爹早就走了,不会再跑出来打你了,你这孩子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物件,也不顾暮云的反应,从摊上拿了碗混沌就要往暮云怀里塞。暮云这回没有躲避,怀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可疑的老人。 “您这是” “这里人多眼杂,姑娘稍安勿躁。想必您就是那位买下十八巷的外地人吧?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同在下谈一谈。” 耳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年轻了不少,暮云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拿好了馄饨,那位“老人”退后几步,冲着暮云神秘地笑了笑。 远处的那两个人影开始逐渐接近,暮云也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安静地把碗递进斗笠里,小口小口地吃着馄饨。 “瞧你这孩子,怎么饿成这样。小万啊,以后要是你那个后娘还不给你吃的,你就来找爷爷,别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了,你看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只是脸受伤了而已,咱得把日子过好啊。” 暮云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有些过大的斗笠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晃了晃。面前那人还没开口,暮云就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凉。 “不许动!你”身后的人掀开了暮云带着的斗笠,看见斗笠下这张狰狞的脸也愣住了神,“这,这是你在这里做什么?都变成这样了还出来吓人!下次再这样就把你带走拷问了!” 虽然也知道是自己错认了人,不过眼前的官差可不打算承认错误,仰起头虚张声势地说道。 暮云好像才意识到一般,连忙捂着脸蹲下身子,故作伤心地哽咽了起来。 那官差看暮云这样也有些厌烦,一脚就踹了上去,暮云感觉背上有些疼痛,很快就摔倒在地。 “官爷!官爷!”那位卖馄饨的老人连忙冲上去把人拦住,“官爷!她就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你们就放过她吧!官爷,这些,您看看够不够,就当是小的孝敬您的。官爷官爷,别打了别打了。小万,快给官爷认错!” 那“老人”凑上去把银两一股脑地塞到了官差手中,讨好地冲着那两人笑,生怕他们把暮云打出什么毛病。 “都是,都是我的错,几位官爷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暮云顺着“老人”的话也开始开口求饶,掩面抽泣。 “行了!”认错了人那官差也有些不耐烦,担心此事闹太大吸引了别的同僚来,见老人与暮云如此识相,冷哼了一声收下了银子。 “今天就放过你们,以后少在街上闲逛,看着就晦气!” “谢官爷,官爷您宽宏大量,多谢官爷了!” 等到那两名穿着便服的官差离开,老人还弯着腰,脸上的笑容都好像要僵掉。 暮云抓住斗笠戴在了头上,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会引来巡逻的官差。看来宁通县看守严格,与隔壁的陇乡相差无几。 这么看来,恐怕自己写给江琛初的信件也逃不过一查了。还有她与莫予风的安危 他们不可能轻易放她离开的,自己还是得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管的样子,才能避免引起怀疑,惹来杀身之祸。 “小万,别哭了!这样,你先回家,回家休息休息。小心别又让官爷瞧见,到时候可就麻烦了。听爷爷话,快点走。” 卖馄饨的老人把暮云扶起,瞧见他“不小心”露出的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手,暮云没说什么,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 那两名官差离开,周围的路人也不敢往这里多看,暮云弯腰帮老人捡起方才因为碰撞碎在地上的碗勺,收拾到一半还不忘抹抹自己不存在的眼泪。 “不回去?行行行,知道你怕她,那你先去我家避一避吧!”说罢,老人开始收拾起自己的摊位来,“收摊收摊,她今天又怎么打你了?唉我们这街坊邻居的,也不好怎么和你那个后娘说。算了,你先去我家待一会儿,你婆婆在家养病呢!去陪陪她也行。” 老人的声音故意放大了些,暮云也跟着开始帮忙,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只见他快步跑到一个官差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摊位。 看到这里,暮云已经见怪不怪,她低头跟着老人往家的方向走去,心中盘算着时间。 最多半个时辰,她就得回去了。 虽然已经临时打过了招呼,说自己想要补觉没事不要打扰,但是还是得防着些意外情况。 不过幸好老人的家离这里不远,确实与暮云之前调查过的那位小万姑娘家临近。 竟然会有这样的巧合 暮云跟着走近了那间破败的小木屋,观察起周围的路线与陈设来,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这里的准备。 “这里虽然看守是少了,但是也不是绝对安全。姑娘同我声音都放轻些,省得惹出麻烦来,我可不好向姑娘身后的那几位大人交代。” 那“老人”的声音不再是那样的苍老沙哑,听上去更像是一名有些年纪了的女子。暮云抬起头小心打量着面前的女人,揣测着她话里的意思。 “姑娘是哪里人,来这里又所为何事?宁通县本就不是什么太平地方,前些日子出了灯会那档子事,现在看得可紧了,人心惶惶的。还好姑娘你机灵,装成小万的样子,但是那些官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姑娘不顺眼抓过去一查,可就完蛋了。” 这女子的声音温润柔和,轻声在暮云耳边关怀地问道。 暮云笑了笑,摘下了斗笠:“多谢姐姐出手相助,不然我今日可就要遭殃了。您放心,交出去的钱我会悉数还给您,不会让您因为我吃亏的。不过还没问过姐姐您的名字?怎么装成老人的样子在街上卖馄饨?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暮云自然地转移走了话题,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话,那人只是伸手摸了摸暮云脸上的伪装,笑眯眯地开口道:“你叫我玉娘就行,什么姐姐不姐姐的,都老了。” “这是家中长辈所赠,姐姐要是喜欢,我下次来再带一副也行,不过我看姐姐你的易容技术也不差,应该不缺这些小物件。” 暮云可以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玉娘的脸上开始有些不耐烦。她已经看出了暮云的防备,现在好好说话恐怕是没有什么用了。 “家中长辈?小妹妹,时间可不是给你这么来用的。废话就不说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 玉娘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阴冷,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根针来,直直地对着暮云的脖子。 第46章 情报 感受到脖子上冰凉的触感,暮云也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但她并没有如玉娘所愿,只是稍微往后靠了靠,笑眯眯地盯着玉娘。 “我知道的不少,玉娘问的是哪一件事?” “小丫头,拖延时间对你没有好处,你跟着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吧。”玉娘把手紧了紧,道出了暮云的意图,“你要再这么拖下去,我就杀了你,横竖你也是个假的,怎么查都查不到我身上。” “你跑到宁通县路上鬼鬼祟祟的,想必对这边的情况应该也有所耳闻吧?这里每天可死不少人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随便找个名头栽到你身上,你就算是” 话还没说完,玉娘突然趔趄了一下。还没等到她动手,就感觉手上已经脱了力。她心中暗道不妙,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暮云抓紧时间又吃了颗解药,把那个斗笠往角落推了推,抓起屋子角落的麻绳就往玉娘身上捆。 大功告成。 暮云拍了拍手,探出脑袋往四周观察了一会儿,趁着玉娘还没醒的功夫又把整个屋子来来回回翻了个遍。 这个小木屋并没有什么不妥,就像是平常那些穷苦人家住的屋子,也很符合玉娘此时伪装的身份,看来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只是玉娘与那位毁了容的小万姑娘的住处如此之近,还是让暮云的心中有些生疑。她把玉娘身上的东西也检查了一遍,除了一个表明身份的令牌和一张写满了密文的纸以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收获。 时间已经过去一刻钟,暮云掐着点感觉应该也差不多了。她把玉娘的令牌与密文努力记下,翻面放到了桌面上,等候着她的醒来。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玉娘醒来的时间应该比常人还要早一些。或许是经常服用药物,导致她的耐药性比较强,斗笠摘下后过了好一段时间才中招,害得她又跟着扯了半天。 看着玉娘轻颤的睫毛,暮云弹了弹她的脑袋,靠在桌子上笑着开口:“醒了就醒了,让我知道也没什么,横竖你也逃不走。” 暮云抓起玉娘方才拿起的那根银针,学着玉娘之前的样子随意架在她的脖子上,防止她冲动之下死在自己手里,暮云特地拿银针远了些。 “好了,现在到我问你的时间了。玉娘,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扮成一个老人的模样住在这里?” 听到暮云的话,玉娘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心中有些懊恼。 看来这丫头下的药可是不轻,居然连她也能中招。 “让我来猜猜?是丞相?”暮云拿着银针在玉娘眼前晃了晃,发现她没有什么反应之后也把针收了起来,“还是那位宋先生?” 玉娘冷笑了一声:“小丫头片子,知道的倒是不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这套话出来,还不如趁着点时间跑去抓几个官差回来问话。” “是吗?”随着暮云的视线,玉娘也往桌子的方向看了看,在她瞥见那副令牌与密文之后,暮云很明显的观察到玉娘的眼睛睁大了些,“把我带回来只是找个借口,赶时间赶时间送这些做什么?” “就凭你也敢威胁我?你就不怕我把附近巡逻的官差喊来,和你一起同归于尽吗?” 玉娘抬起头瞪着暮云,心中已经翻起了杀意。 “不敢不敢。”暮云摆了摆手,“我在玉娘你这里问不出来话,就只能拿着这些东西,去问问衙门里面那几位大人了。横竖我也是个假的,拿着玉娘你去邀功,说不定也能混条命回来,你说是不是?” “你算个什么你!” 玉娘一时气急,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挣不开手上的绳子,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助力的器具,算是被暮云死死地绑在了这个椅子上。 “放轻松,我又不是要问什么大问题,我嘴很牢的,知道了也不会满大街胡说。这样,你告诉我你背后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扮老人卖馄饨,那老人现在又在何处。这令牌和这张纸我就可以装作没看见,行吗?” 暮云见玉娘还是一副不配合的样子,语气也放缓了些:“你快点说完,也好快点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我们就各走各的,谁也不耽误谁。可要是说谎话骗了我,那今天的事可就” “你以为放开了我,你还有命在?” 玉娘气急反笑,恨不得用眼睛把暮云扎个对穿。没想到她有一天居然会中了这么个小姑娘的招,还被人捆在椅子上威胁。 “不要着急,我们说不定是一伙人呢?” “谁跟你一伙人?” 见玉娘的嘴这么牢,暮云也不着急,自顾自地坐到了她的对面:“这张纸质地倒是不错,上面有一股香料的味道。香料,好像这附近就有一家铺子吧?” 玉娘眉头一皱,看上去有些动摇。 “玉娘,我自有我保命的法子,要是伤了我,不光是我背后的人,你背后的人恐怕也不会放过你,我劝你行事还是小心些,不要太冲动。老实把事情告诉我,说不定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虽然暮云心里清楚,自己就算死在这边,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管,但是既然玉娘是这么想的,她也只好顺其自然,也能吓唬吓唬她。 玉娘闻言,简单算了算时间,心里也有些着急,但又不想这么草率地就把这些情报告诉暮云,不好确定暮云的身份,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麻烦。 这次机会难得,要是因为她的疏忽破坏了那位大人的计划,那可就 “这老人是被我所杀,我因任务所需伪装成他的身份来到这里。这边看守严格,每个人出工、休息,每日所购的用品都必须同看守的官差汇报,不这么做根本混不进来。至于目的只怕我有胆说,姑娘没命听。” “你是来查这帮人的。” 暮云弯了弯眼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玉娘意外地抬起头看向暮云,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暴露了。 暮云用手轻轻叩着桌面,既然已经有了确定的方向,她也更加放心地猜测起来:“既然这样的话,那想必玉娘背后的那位大人,还同我有过一面之缘,我们不是敌人。” 玉娘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只当是暮云又在扯瞎话骗人。 “我家小姐曾与衡王殿下有过婚约,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便没成。玉娘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宁通县,这么大的事,你可知晓?” 玉娘这下可是彻底慌了神,她慌乱地抬起头,已经彻底下了杀心。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就是丞相府一个小小的下人,对衡王殿下的伟业构不成威胁。更何况衡王殿下现与我们大人交好,我知道也没用啊,要是泄露出去,我这条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暮云故意把动作做夸张了些,怕玉娘不信,还补充了几句:“更何况我也不识字,你那纸上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令牌花里胡哨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是衡王殿下嘛那无所谓了,我来宁通县就是受莫家庄那位莫休莫管事的指点,一边监视那位半夜来的暮云姑娘,一边打探消息来的。莫管事自己不方便来到这里,刚好趁这个机会让我溜到这里来。” 时间越来越近,玉娘已经无心听暮云的话,她烦躁地扯了扯绳子:“既然没事就把我放开!耽误了王爷的事我看你怎么和你主子交代!” 暮云倒是不紧不慢,不像是要解绑的样子,反而走远了一些。 “那可不行。王爷的事当然重要,但是我的小命也很重要。你想啊,我要是走了,莫大人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就没了,说不好我们小姐也要遭殃。虽然吧,这对父女感情淡薄,但毕竟是个小姐,我也只是个小人物,不好和丞相大人交代。” “该说的都和你说了!你要怎样!” 玉娘彻底放下了伪装,狠狠地盯着暮云,想着待会儿离开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杀了。 管她什么丞相什么婚约,既然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探子,死了就是死了。 反正死人也说不了话。 暮云见她这幅样子,也不好就把人逼急了。她弯下腰把怀里的小刀放在门槛处,什么话都没说,抱着斗笠扭头就跑,没有丝毫犹豫。 这人虽然被绑在椅子上,但是动还是能动的,只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就算这人天赋异禀,等她慢吞吞挪到门槛的时候,暮云早就跑远了。 暮云脸上还带着伪装的装扮,只要不出声不乱晃,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可惜了这个身份。 暮云驾轻熟路地绕进十八巷里,掀开自己留好的暗门,感觉这一趟没有白走。 既然衡王的人已经查到了宁通县,那么一切都好办了。只要她暗地里把不利于衡王的情报夸大传给玉娘或是别的什么探子,衡王自然会出手收拾这帮人。 到时候两败俱伤,衡王尚未登基处理完了这边的人不好太过高调,这边的势力也能消停一些,她刚好借着这阵子找陇乡的人闹一闹,先把陇乡从朝廷的控制下夺回来。 确定了后面的安排,暮云也更加有信心了起来。 现在她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加工一些情报就行,不至于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说不定到后面还能骗得那位玉娘为自己做事。 暮云干脆利落地爬进了暗门,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好巧不巧,这时的房门外正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暮云一边处理自己身上的东西一边侧耳听着,有些庆幸。 第47章 刺客 “小姐昨夜没休息好,我们这贸贸然跑去打扰,恐怕不好吧?更何况小姐在休息,大人安排好的侍女也还在路上,这样” 是门口侍卫犹豫的声音,他不确定地看向对面的同僚,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要来找暮云。 “我们是莫大人命令来保护小姐安危的,小姐都睡到什么时候了,这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大人交代我们的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吵醒了小姐挨几句骂就是了,要是小姐出了事,我们几个脑袋都赔不起。” 是一个更加严厉的男声,暮云凑在门边听了又听,感觉有些陌生。 她可是找借口和昨天送她回来的侍卫都聊了个遍,这声音全然没有印象,应当是新派过来的那几名侍卫。 听到他这么说,那个一开始说话的侍卫也有些动摇。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轻轻敲了敲门,用正常的音量试图引起暮云的注意。 “小姐,小姐?您现在还好吗?小的看您许久没有出来,虽然您昨夜睡得不好,但现在还是先起来清醒清醒为妙。还有,还有昨夜,昨夜您走了这么远的路,可有什么不适?要是需要大夫尽管差使我们。” 门口的侍卫绞尽脑汁想着借口,担心暮云会动怒。 再怎么平易近人,毕竟也是宛城来的千金小姐,更不用提是丞相府出来的贵人了。这要是惹了她不快,恐怕都不用这位小姐开口,莫大人就能把他活剖了。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要也有这么一个铁关系,怎么会在这里畏手畏脚。 他小心翼翼地靠在门边,胆战心惊地等待着暮云的反应。 暮云清了清嗓子,继续整理着周边的痕迹。 “我现在一切都好。只不过昨夜走的路太多,感觉有些累,我躺在这边休息休息就好了,不必麻烦。” 听见暮云的声音,那侍卫也放下心来。虽然暮云没看见,他还是讨好地笑了笑,凑到房门口:“那小的就不打扰小姐了。小姐有任何吩咐尽管同我们几个说,莫大莫管事同我们说了,定要好好照顾小姐您,您要是呆的不习惯,我们也能尽快送您回宁通县。” “不必了,我在这里待的很习惯,不用麻烦大人了。还望这位小哥同莫大人传个话,表达一些暮云的感激之情,这初到宁通县就受到了如此多的关怀,暮云真是受宠若惊。” 暮云的声音懒懒的,听上去却好像别有意味。那紧张兮兮的侍卫可顾不上这些,既然暮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他可没工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哪里哪里,暮小姐是何等的贵人,来到这边是我们的福气。小姐不用客气,那我们几个就先退下了。” 侍卫还记得暮云之前的吩咐,刚想带着这个面色凝重的同僚往外走,就发现自己被一股力拉了回来。 他奇怪地看了眼这个新来的,想了想他背后的后台,还是决定好心地提醒提醒他。侍卫压着声音开口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你没听见我同小姐方才的话,小姐没事,快点回去吧。你看,还得是我谨慎,不然向你刚刚一样冲进去惊扰了小姐,就算你是宛城来的也得受大人的哎,哎!你别!” 还没等这个侍卫说完,就看见自己那个油盐不进的同僚毫不客气地撞开了房间的门,那道锁好像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两扇门摇摇晃晃地打开了,地上还带着些碎屑。 “有刺客!保护好小姐!” 说罢,那个奇怪的新侍卫直直地掀开了暮云的床帘,自顾自地查探起莫须有的刺客来。 “你你!小姐,你” 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新侍卫急忙转过身,跟身后打扮整齐的暮云打了个照面。 “找什么?刺客?”暮云哼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起这莽撞的侍卫来,“哪里来的刺客?我方才还同你们两个好好说话,怎么,转头就找起刺客来了?好,好!你们就把这里好好搜一遍,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让我也来看看所谓的刺客到底在哪里,值得你们两个闯入我的卧房来搜查。” 听到了暮云话里的怒气,一直在旁边阻拦的那名侍卫忙不迭跪了下来,还没说话就给暮云磕起了头。脑袋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一下以下地在房间响着,听见动静的众人也连忙赶来,还没进屋就远远看见两人跪在暮云跟前。 “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瞥见那名新来的侍卫,领头的人也明白了几分。只见这人虽然跪在暮云跟前,但是表情却没有丝毫恭敬,还在探头探脑地寻找着房间里的可疑之处。 暮云面上气得发抖,心里倒是有几分忐忑了。见他的样子对自己也没有多敬重,要么就是身份够硬,知道莫休与暮云不会处置他;要么就是死心眼但莫休应该也不会派这样的傻子过来监视暮云吧。 也不知道方才收拾得如何,可留下了什么证据。 暮云一边想着,一边抖着手指着这个嚣张的侍卫。 “你看看,你们看看这是来抓刺客的吗?这是来抓我的吧!先是打扰我休息,后又莫名其妙闯入门来,你们自己看看!刺客?好!你们就给我找刺客!找不出来刺客,我拿你们是问!莫大人怎么会派你这样的人过来,当真是让人恼火!” “小姐,都是小的不好!望小姐开恩,绕小的一命!小的小的马上回去领罚,再不碍小姐的眼!小姐,小姐开恩。” 那位被迫受到牵连的侍卫还一下以下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地上砸,听那样的声音,看来是真害怕暮云会对他下什么手。 不过那个新来的还是一脸无所谓地跪在地上,找不到证据,可也确确实实听见了奇怪的动静,还以为是暮云藏了人,现在看来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丝毫没有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抱歉,也没有对暮云的生气有任何反应。 不过看那个战战兢兢的小侍卫磕的实在是有些吓人,暮云担心再这么下去会出什么事,扔起手边的书狠狠砸到他的面前。 “你起来!去后面去!”暮云往前走了两步,冷笑着来到新侍卫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埭罗,宛城莫府的人。”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警告了。 暮云心中了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人会如此嚣张,原来是莫府的人,看样子是像埭橕埭棃一般,跟着莫家的人过来的。 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监视她,而且看上去也不像长了脑子的样子,如此有恃无恐。 “我知道你们莫府的规矩,你是一直跟在莫休莫大人身边的那个侍卫?” 暮云话里的怒气少了几分,领头的侍卫却更加紧张起来。 只知道这位新侍卫有后台,可没想到居然是一直跟在莫管事身边的侍卫。那这两人对上,他们可如何是好。 这人如此不知变通,恐怕找不到侍卫,他们几个弟兄就要遭殃了。 左边是暮云,右边又是莫休的亲信。一大帮侍卫愁眉苦脸地呆在暮云跟前,一时都有些坐立不安。 “正是。” 埭罗高高地扬起了头,脸上却也没有丝毫得意,只是平静地望着暮云。 这要是一直跟在莫休身边的人,那确实是赶不走了。 暮云打消了心里的主意,不过虽然这人赶不走,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总不好次次都让这人强闯进房来,不说什么别的行动了,恐怕连自己的日常生活都难以得到保障。 “既然这样,那你来说说,刺客在哪里?” 暮云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埭罗。 “回小姐的话,是属下听错了动静,以为小姐在床休息,一时担心才匆忙闯进门来,没想到小姐却在边上看书。” 埭罗低下头,毫无诚意地道着歉,到最后好像是怕暮云不会生气一般,还往上面多加了一句:“不过小姐说回房休息,怎么还在这边看起书来?适才在门外听小姐的意思还以为是正在休息,没想到确是” “可以了。” 暮云冷冷地开口制止了埭罗的话,心中更增添了几分疑虑。 “报官,现在就报官!你们几个,现在就给我去衙门报官!你是莫管事的人,背靠莫府,我动不了你是这个意思吗?你现在私闯我房间,被发现了还出言不逊如此狂妄,说出去都不像是莫府教出来的侍卫。好,好,我收拾不了你,我倒要看看衙门的几位大人能不能收拾你!” 暮云心中有了定数,更加放心地演起戏来,可把周围的侍卫们吓得不清。原本那位被暮云命令站起身的小侍卫又吓得跪倒在地,其他人也前后跪了下来,生怕这事会被闹大。 这人是跟着莫管事来的,不一定会出事,可是要是报了官,这件事可必须要有交代了。倒时候遭殃的还不是他们几个 “小姐,小姐我们有事可以好好商量,莫管事未必就会偏袒这人!小姐,这些就是家事,不如我们同莫管事好好商量商量,说不定不用闹这么大呢?小姐,你别和这人计较,小的待会儿,不!小的马上去找莫管事,定帮小姐您要个说法,小姐,小姐别冲动啊小姐!” “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小姐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报官啊小姐!” 听见领头的侍卫开口,那跪着的其他人也开始求饶,一时间场面好不热闹。暮云静静地观察着埭罗,他好像没有丝毫动容,仿佛笃定了自己不会出事一般。 “你还想说什么吗?” 暮云没有理会周围的人,对着埭罗冷声问道。 “闯入小姐卧房是属下之过,不过为的是捉拿刺客,也是为了小姐的安危,就算再来一次,属下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埭罗也不知道是强撑着还是确实不怕,他挺直了背毫不害怕地看着暮云,乍一听还真像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好,那我就让衙门的大人们来评评理。到底是不是我冤枉了你这么个忠心的侍卫!来人,把他给我带到衙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