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论人类早期如何驯服恶犬》 1. 穿越战国 纱月看着不远处扎着白色蝴蝶结的贼匪头子,有种茫然的呆滞与害怕。 人刚穿越,身被俘虏,危在旦夕。 周围葱茏的树林灌木在暗夜下像是蛰伏的巨兽,数不清的贼匪堆了篝火,亮堂堂地照清他们脸上的贪欲与恶意。 “今晚我们就用这野猪肉补充一下元气。”话毕,贼匪头子将那半人大的黑猪抱在了怀中。 好恶心。 不远处几个贼匪将她从上而下打量了好几遍,眼里的意味写得清清楚楚。纱月缩了缩肩膀,试图将自己蜷缩起来。 但是不能,她被捆的很结实。 是真的要死了,纱月想,但怎么在受到侮辱前干脆利落地死掉呢。 刚穿越就死掉,她怕是第一人了。 蓦地,贼匪中尖叫了几声,竹木制的甲胄与人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人群骚乱,贼匪头子皱眉,他走过去:“怎么了?” 纱月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她被扔在一个小土堆旁,以她的视线只能看见贼匪群里站了个白头发的人。 左肩上穿戴了尖厉牙齿状的铠甲,右肩至下是雪白又柔软的皮毛。 贼匪头子也看清了那人,他拧着眉恶声恶气:“你是何人?” 那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径直道:“我要船。” 声音磁性低沉,只是语气很冷,丝毫没有将这群贼匪放在眼里。 金属的刀剑偶尔发出几声碰撞,也有贼匪小声说着话。 纱月屏气,身后却在摸索着石块想要将捆着自己的绳子锯断。 她心中暗暗希望那人别死了,但这么多贼匪显然是没什么可能性的,或许自己现在的行为也只是加速死亡,但又能怎么样,万一呢。 她抓到了一块锋利的石头,找准位置慢慢割着。 被众人簇拥着的贼匪头子听到杀生丸说的话,他挑高了一只眉,大小眼愈加严重,“船?” 他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在这战事紧急之时不会有船借给你小子的。” 整个贼匪群也跟着笑,纱月越加手抖,连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都毫不在意。 快一点,再快一点…… “船,我收下了。” 杀生丸丝毫不在意这群愚昧人类的嘲讽,淡声说道。 而贼匪头子却被激怒到了,“你算老几?” 话音还没落,杀生丸便如同一阵白色的风,肩上白色柔软的皮毛逆风摇曳,下一瞬,他就来到贼匪头子面前,左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手背上紫红色的妖纹一转,“咔嚓——”一声,贼匪头子的脖子,断了。 杀生丸将尸体高举空中,然后扔向水边,尸体将一只船砸成齑粉,人也迅速被河水淹没。 周遭贼匪惊恐地叫了起来,人群慌乱,端着手中的刀剑对着杀生丸。 “混蛋。” …… 纱月不可思议,手上只停顿了几秒又继续动作着,只不过比先前更加紧张着急了,淅淅沥沥的血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流下。 草丛中,邪见用人头杖拨开高大的杂草,叫道:“杀生丸少爷,小的在这附近一直找不到船。” 它停住脚,面前出现一块空地,杀生丸就站在它的面前,再前面就有好多条船,它感叹道:“有这么多合适的船,真不愧是杀生丸少爷。” 黄色的眼睛像是青蛙似的瞪出来,在那张脸上几乎占了一大半,鸟状的嘴尖对着前面。 贼匪们后知后觉,看着面前挂着皮毛,白发金眸的男人,“你们根本就不是人吧?” 有人叫道:“把这些该死的妖怪除掉!” 战国时期,光是村落与村落之间的战争就让人疲乏了,更别提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妖怪来搅乱战局,肆意杀戮。 人与妖之间也隔着深仇大恨。 “把他们包围起来!” 他们这么多人,区区两个野妖怪定然是手到擒来,众人握着刀剑一点点上前来。 竹片甲胄与金属的甲碰撞,发出哐啷啷的声响。 杀生丸神色未变,闭了闭眼,他觉得太浪费时间了,“邪见,交给你了。” 邪见的嘴张张合合,“嘿嘿”了两声,人头杖老翁的脸突然抬起,然后巨大的火焰从他的嘴里冒出。 它说道:“好好见识一下人头杖的厉害吧。” 贼匪们撕心裂肺地惨叫着,旁边竟然还有不死心的贼匪想冲上来,邪见风光地将人头杖在每个方位都转动着烧了一遍。 那些迎上来的贼匪像是寻死般,只留下几声惨叫,然后连尘埃都不剩下,被烧得精光。 人烧光了,人头杖的老翁面合口垂下头,地上一块巨大的黑色痕迹。 那是火烧灼烧后的印记。 “烧得一干二净了,真是些愚蠢的家伙,要是你们不抵抗的话至少不会丢了性命,杀生丸少爷的所到之处,这帮武将的势力范围都会天翻地覆……” 不远处靠着土堆的纱月又惊又怕,手上一个不小心,又是一道不浅的伤口。 好可怕,是妖……妖怪啊!!!! 这个认知比之前杀人那幕更让她害怕。 尖叫声被扼在了喉咙口,纱月眼睛都不会动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握着诡异木头的大眼小妖怪看见了自己。 要完…… 可邪见只是停顿了三秒,一秒是确定了她是人类,另停顿的两秒是因为她的美貌。 最后还是轻蔑地移开了视线,“人类女人……哼,这边已经收拾干净了,杀生丸少爷……” 它转过身,身后早就没了杀生丸的身影,“欸?杀生丸少爷,请等等小的!” 邪见小跑了几步后,人头杖突然定住,老翁空洞洞的眼眶里冒出红光,直直地向着一方飞去。 纱月已经被吓晕了过去。 * 等再次醒来时,还是漆黑的夜。 浓雾笼罩住了山林,偶尔传来几声嘶哑的鸟鸣,巨大树影像是张牙舞爪的妖鬼,处处都透露着危险。 活下来了……纱月想,那个妖怪竟然没有杀了她。 周围没有任何活物,空气里也似乎还残余着火焰炙热的温度与烧焦的味道。 太可怕了,比孤儿院的院长还要可怕一千万倍,纱月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至手都是冰凉的,眼里滚出热泪。 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的害怕,这个时期不会是战国吧,那她岂不是秒秒钟就能挂掉? 纱月一边哭一边顽强且艰难地割着草绳。 不知道过了多久,草绳终于被割断了两根,纱月脸上的泪早就干透了,她将草绳抖落,扶着土堆慢慢站起来。 树林她是不会去的,她换了个方向,沿着路,心七上八跳地慢慢走着。 一路上她都不敢放松,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她吓得不轻,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终于走到了一个类似于村落的地方。 穿着灰色布衣的男人在水田里插秧,岸上有女人跪在地上摆放着瓦罐。 有救了…… 但纱月是个社恐…… 早在纱月出现在路上时就有人注意到她了,身上的和服重重叠叠,颜色艳丽,织料像是真丝那一类,上面还绣了粉色的樱花。 裙裾下有些凌乱甚至沾有血迹,但仍然能看出有金色莹莹亮着,那是金线。 是个落魄的贵族女人。 再看她的脸。 长发像是海藻,柔软地铺在肩头和背后,尽管脸色与唇有些苍白,可眼睛很漂亮,黑色的瞳仁两颗黑曜石,干净明澈。 是个落魄的贵族美人。 做了一会的思想准备,纱月举起手,向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啊……” 岸边站起来了一位女人,她看了看水田中的丈夫,然后走到纱月面前,“小姐,您是遇到山贼了吗?” 纱月对这个过来与她搭话的女人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是啊是啊,不过中途他们山贼遇到了个大妖,然后被大妖全都杀死了,我是逃出来的。” 她一字不落地全都说了实话,这里的乡民看样子都挺好的,希望能收留自己。 想到这里她说道:“我…能不能,你,可以给我点吃的吗?”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脸色也因此有了血色,比之前的容颜更美丽三分。 农妇似乎被她的美貌惊到了,她犹豫了几秒随即点头,“好,小姐,请跟我来吧。” 纱月跟着这个农妇穿越木桥,一座座稻草木头搭建的小房子映入眼帘,村落里现在都是些老人和小孩,也有女人,却不多,个个都像是见到了妖怪似的看着她。 纱月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对他们笑。 她猜测自己应该是长的很好看了,不然那些山贼也不能将自己虏了来。 但这个战争频发的战国时代,美貌却是一项非常可怕的事情了,纱月决定等她吃过点东西后就将自己的脸化上妆,起码不能再这么显眼了。 纱月想着这些,于是便也没注意到仅剩的那些女人的目光。 是什么呢? 庆幸,还有悲伤。 2. 山鬼 农妇将纱月带到自己的家,收拾着另一个瓦罐,然后往里面放些说不清名字的食物。 “那个,需要我帮些什么忙吗?”她伸手指挠了挠脸。 农妇抬眼,摇了摇头,注意到纱月的袖口有血迹,犹豫问道:“您是受伤了吗?我这里有些草药……” 纱月“欸”了声,这一路走过来她都忘了自己有伤了。 不过—— 她举起手臂,昨夜拿石块割断草绳时划伤了手臂的疼痛还犹记心头,现下…竟然什么伤口也看不见了…… 她慌张地捂住胳膊,“这个,这个,可能是不小心沾染到了那些山贼的血。” 下意识地,纱月没想将这不可思议的事情说出来。 而那农妇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安静地拨弄着瓦罐。 不过也太安详了。纱月想。这个人怎么没有问她的来历,也什么话也不和她说? 纱月局促地捏着裙裾坐在草席上,白嫩的脸上一丝瑕疵也无,笑得纯净,“你好,我叫纱月,可以这样叫我,不用再对我说敬语啦。” 农妇拿着树枝的手突然顿住,但不过两秒她又自然地将树枝扔进火中,“好,我去拿碗给你。” 瓦罐中虽然不知道放了什么,但是味道却是很香,纱月猜测应该有野生的菌子那一类,肚子也不知道饿了多久,纱月抬手摸了下肚子算作安慰。 农妇端来了个木碗,为纱月盛汤。 “非常感谢!那我开动了!”纱月也顾不得烫,说完就低头喝了一口。 “哇,好美味!!” 农妇垂眉低眼没说话,纱月只顾得上喝汤,于是也没在意到她的神情。 “那纱月你在这里先休息吧,我还要去我丈夫那里。”农妇说道。 “好,辛苦了。”纱月说。 吃饱喝足了后的确有些累了,她走了一夜,神经都没放松过,现在说不出的困,于是找了一个小角落捏着一块干净的衣角垫着脸,蹲下身子睡着了。 田埂旁,几个农妇凑在一起。 “真的要让那位少女去吗?” “水生,你什么意思,不要她去的话,那你去吗?” “……我没那个意思。” “刚刚草玲给那位少女吃了下有迷药的汤,现在已经睡过去了……是现在要去将她绑起来吗?” 没有人说话,但其中一位农妇却悄悄地往草玲家走去,其余人见了,也放轻脚步跟了过去。 到了屋外,有人掀开草帘看了眼,小声道:“她已经睡着了。” “那不如趁现在就进去把她绑起来?” 睡着的纱月突然僵硬了身子,血液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流淌地缓慢而又冰冷。 外面的那些人…要抓她吗? 虽说刚刚她很困,但毕竟刚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就连睡梦中也不曾放松过警惕,更何况这个蹲着睡的姿势也很难受,所以她一直没有真正睡着。 外面有人说:“山神大人给的期限就是今天了,你们想想之前已经送去了多少个?” “肯定是因为我们送过去的女人不好看,现在来了个这么好看的少女,那位山神大人肯定会满意,也不会再来杀人了。” 山神大人…… 是妖怪吗?还是山匪? 纱月默不作声摸到了手边最近的一只木碗,虽然没什么伤害,但起码也能算是个击打物品了。 不过,等了一会儿门口竟然没动静了,纱月悄悄睁开了眼睛。 是真的,门口好像没人了。 腿有些麻,但纱月顾不上了,她使劲蹬了两下腿,掀开草席帘子向外张望两眼。 门口没人了,但她如果真要跑出去肯定会被发现的。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情况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纱月等不了了,她在屋子里将瓦罐摔碎,木碗也随着她的力度将草席帘子击得飞起又落下。 瓦片碎裂的声音刺耳响亮。 外面有人反应过来:“那个少女逃走了!” “什么,逃走了?不是给她下了迷药吗?” 有人在门口掀开帘子看了眼,地上只有碎成一块块的瓦罐,没一点人影,“快追!!” 纱月提心吊胆地藏在土灶里,那里的空间狭小,也幸亏她骨架不大,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才敢做出刚刚那些事。 幸好,她赌赢了。 外面声音变得吵闹,纱月模模糊糊听到“山神”、“献给他”、“保命”这些词眼。 直到声音越来越弱,纱月不敢再待在这危险的地方,掀开帘子看了下周围没有人就赶紧飞一般地跑出去。 旁边的山林不能去,万一真的有“山神”,再往前有那些村民,纱月咬破了唇,向着她来时的那条路跑。 黑曜石似的的双眼早就被泪水糊住,视野变得模糊,纱月害怕地想,为什么她不能活下去呢? 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心声像是被上天听到,后面竟然真的没有传来有人追她的声音。 刚刚一路跑得太快,不仅摔了几跤,脚上的木屐不见了,裙裾也变得破破烂烂,头发上沾满了土黄色的泥土。 纱月终于停下来喘口气。 只是刚停下来,眼泪又止不住地流,根本不是她想哭的,就是…就是眼睛它自己酸!! 这是什么鬼地方,穿越过来就这么惨吗? 纱月抹泪,抽抽搭搭地想起古代时候人们还会吃人,一想到这里她又害怕了,怎么呢?论纱月的各种死法吗? 哭够了,纱月眼睛有些红肿,她不敢再多停留了,脚上足袋松松垮垮,看样子也快掉了,她将系绳再绷绷紧,不然后面她就要光脚了。 * 天色昏暗,幽闭的森林里,树木扭曲成奇形怪状,灰黑色的石头下蠕动着各种毒虫蚁兽。流淌的溪流中横叉了几棵生长的树枝,还倒映了岸边的一个影子。 忽然,天空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遮盖住了,大片蜂群嗡嗡飞来。 穿着白色狒狒皮的「人」伸手接过围着紫色围脖毒蜂带来的碎片。 「他」透过空洞的狒狒眼睛看着手上。 ——那枚闪耀着幽深的暗紫色的菱形碎片。 “杀生丸那小子,失败了吗?” 话毕,他后背一凉,随即迅速跃到另一边,埋下身子,“失敬了杀生丸少爷。” 杀生丸俯视那个狒狒皮男人,目光与看路边一块石头无异,金色的眸子冷漠无情。 邪见跳出来:“奈落!你想用那条手臂吞噬杀生丸少爷吗?!!” “我怎么敢呢?”奈落说道:“我只是为了四魂之玉的回收,在上面动了点手脚罢了。” 杀生丸闻言侧了侧脖,“想得还真周到呢。” 他嘴角好像勾了下又好像还是那幅冷酷无情的弧度,身子却遽然腾空,五指勾起,冰冷锋利的指尖快速利落地将面前那个狒狒皮的头颅截断。 白色的狒狒毛飘荡了几根,慢慢落下。 头颅落在邪见脚前,“活该,谁叫你敢利用杀生丸少爷!”它一脚就将那恶心味道的头颅踢开。 “让他逃走了啊。”杀生丸淡淡道。 邪见疑惑,持着人头杖跑过去,两支手指的掌掀开那团白色皮毛,“啊不见了?” 这时,空中传来刚刚那道与他们说过话的奈落的声音。 杀生丸微微仰头,月光下他的一头银发颜色皎洁,右肩的皮毛与长发被风微微吹动。 那声音空洞回荡:“杀生丸少爷,请您息怒,说不定哪天,等我再想到解决犬夜叉办法的时候,也许还会来拜访您。” “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杀生丸说,尽管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丁点难对付。 他越过河流,直直向前走。 周围杂碎弱小的妖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妖力全都躲藏起来。 黑色的靴子踏过草面发出窸窣的声响,杀生丸走得笔直,目不斜视。 邪见跟在身后,叽叽喳喳:“那个可恶的奈落,它以为自己是谁,竟然算计杀生丸少爷……” “哎呦!” 它话还没说完就撞上了杀生丸的腿,被这股冲力带的跌倒在地。 “怎么了,杀生丸少爷。” 杀生丸看着前面那只山鬼,淡绯色的唇吐出两个字:“滚开。” 此时被山鬼扼住脖子的纱月,她目光艰难地看向声源处。 好眼熟的人…… 邪见已经站了起来,“区区山鬼杂碎,也敢挡杀生丸少爷的路,还不快滚开?” “杀生丸?”山鬼嘶哑地笑了两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想让我让路。” 说完,他扔掉手中的纱月,庞大的身躯向杀生丸走去。 脚下的土石震动,每一步都地动山摇。 而纱月被它那一摔,摔到了树上,她痛苦地吐了口血,脖子疼,后背疼,哪里都疼…… 不过却让她看清了那两个人。 不,准确来讲,应该是妖怪。 这两天她也见了不少妖怪,大多都是些长条状地像是蛇与蚯蚓的结合体,偏偏五颜六色的,脸上又长满了恶心的獠牙。 今日运气不好竟然遇到了这么大个的妖怪,她跑了十步,那个大妖怪也只需要弯腰就能把她捏起来。 所以…又是这个人,这个妖怪救了她? 纱月目不转睛地盯着杀生丸。 杀生丸,他身旁那个小妖怪是叫他杀生丸少爷的,他是叫杀生丸吗? 比起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妖怪,这个赏心悦目了不止百千倍啊!! 头发很长,还是银白色的,这要是放在他们那个时代,得让多少白毛控嗷嗷叫啊。 额间有一枚紫色月印,左右脸颊各有两条暗红色妖纹,与他眼尾的深痕颜色一样,却并不奇怪,反添了几分拒人千里。 金色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身上是穿的白色和服,宽袖与肩领处绣了大片的六角梅,还有腰间,那里扎了个黄蓝色的巨大蝴蝶结。 穿得好富贵,纱月想,看着也是非常俊美温柔的妖怪呢。 但下一瞬,那个俊美又温柔的妖怪突然扬起手,食指出现一条黄绿色的光鞭,轻易便将那只山鬼抽的四分五裂。 山鬼…死了? 巨大的残躯尸块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发出恶臭。 杀生丸目不斜视,踩过一块肉团,霎时变成齑粉。 邪见赶紧跟上,“都和你说了让开,偏要找死……欸,人类女人?” 邪见认出了纱月,那晚上被贼匪绑着的人类,竟然还没死啊。 纱月被那个小妖怪盯着全身发毛,直到他们走远,憋出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 “咳咳…” 她,又活下来了? 3. 受伤 在战国活下来的第十一天。 纱月觉得自己瘦了起码有五斤。 并且她还多了个金手指,自动治愈,如果这个算的话。 就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时空穿越给她的补偿。 一些小伤口,像是被利草割破了手指,摔了一跤腿上流血,这样的伤势不超过一个时辰,她都能痊愈,而且不留一点疤痕。 再重一些的伤的话,就是被山鬼抓住砸树那次,她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摔烂了,没想到忍痛睡了一夜后竟然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再严重的话,就没有了,纱月也不敢轻易尝试。 说起来这十一天,她过得宛如神庙逃亡和荒野求生。 在离开先前那个村落后,她其实又到了一个村落,只是这次她显然谨慎很多。 每个村落都物资贫瘠,也不敢随意接纳外人,偶尔有妇人发善心,会给纱月些吃的。 可这样也就够了,纱月在村落最边上无人居住的茅草屋凑合居住。 但就在她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她好不容易找了个织布的活,却来了找茬的男人。 他们看她孤身一人,无人可依,就起了贼心,威逼利诱,想让她委身。 于是,在那个夜晚,纱月又逃了。 没钱没力气,只敢在林子的外侧游荡并采摘一些蘑菇野草。 附近虽然有小溪流,但纱月不敢直接入口,谁知道这妖怪遍地的水里有没有脏东西。森林是原始而古老,树上掉下的树皮又硬又厚,刚好能勉强煮水煮汤喝。 偶尔能下河摸到一条小鱼,就算是开荤了。 纱月躺倒在身后的草地上,脑后垫着的是她的小包袱,是那些好心的妇人给她的一套衣服还有一个竹筒。 现在里面还有一块磨的锋利的石刀。 这些是她现在的全部身家。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纱月低声喃喃,然后侧着身子浅眠。 残阳如血,染透了大半的天空,头顶叫不出名字的鸟类嘶哑鸣叫,盘旋。 纱月动了动睫毛,脸颊被晒得都有些烫了。 是落日了吗? 她不敢再躺下去,夜晚的森林她不太敢觅食了,得趁现在去找些吃的。 夕阳的余晖照进幽深的树林里,造型各异、东倒西歪的古树似乎也被暖光柔和了些可怖。 纱月今天运气不错,这里的小蘑菇很多,也顺手摘了些野果子。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了不远处有个白色的「人」躺在地上? 纱月又胆大且悄悄地瞥了一眼。 好像真的是人欸! 她摸出包袱里的那把小石刀,去看看吧,她想,要是死在森林里,结局肯定要被妖怪野兽给吃掉。 她慢慢挪过去。 淡淡的血腥味越来越近。 忽然,纱月顿住脚步,她看清了躺在树下的那个人。 ……杀生丸? 背后压着张巨大且柔软的白色皮毛,上面有点点血斑,左边的袖口断了一大截,也沾满了浓重的血迹——竟是丢了一只手臂。 衣襟和发丝凌乱,不复之前矜贵的模样。 是遇上了更大的妖怪,死掉了吗? 纱月心里思绪万千,也没注意到脚下有一根枯枝。 “咔嚓——” 她整个人僵直身子。 而树下的人…大妖也注意到动静,突然坐起半身,对她这处猛地嘶吼一声。 额前与身后银白色的发被妖气震荡四散,眼睛殷红无比,中间的瞳仁也变成了一道竖线。 纱月吓得打了个嗝,手中的蘑菇和绛红色的野果子咕噜咕噜掉的滚落在地。 没…没死啊。 纱月愣了下,瞅瞅那个红眼睛的大妖怪,又瞅瞅天色,最后又看向距离自己远、距离杀生丸更近些的食物。 纱月竟然还有精神放空去想,想面前这个妖怪是个什么妖怪? 长的这么好看,还有小尖牙? 是狐狸妖怪吗?还是那种很凶很帅的狼妖? 一人一妖对峙不超过十秒,纱月又主动向前走了一步。 她安抚道:“我是人类。” 所以你别害怕,我伤害不了你的。 “你受伤了吗?” 身上好多血。 她又走了一步。 “我…可以帮你治疗。” 她不仅可以自愈,还能帮助小兔子治好后腿,他这种程度不知道可不可以,但可以试一试。 又是非常小的一步。 也没得到任何回答。 但纱月好像觉得,面前这个大妖怪炸毛好像轻了些。 她又继续道:“其实之前我见过您,虽然您可能没有印象了,但是您救过我不止一次。” 虽然也可能只是他顺手而为,但对她来说,却是真真切切地救了自己。 纱月鼓起勇气,又迈了一大步,站在了她散落的一群食物中间,要是她想捡起它们的话,现在就可以停下了。 纱月试探性地又向前伸腿。 还是没说话欸,这是默认自己靠近吗? “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冰冷的话砸向纱月刚踏出的那条腿,纱月神经一凛,立即收回腿,不敢再动。 她猜测对面妖怪的警惕性很高,就算自己是人类,也不相信她。 毕竟这个时代,也有人类猎妖杀妖。 现在他受伤这么严重,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内心肯定也会很害怕吧。 纱月脑补了一堆,天色暗的很快,她蹲下身子拿出小包袱里的一块干净的粗布,将能吃的野果放在上面,蘑菇还要煮一煮才能吃,她收了起来。 将垫着布的果子向前推了一点点距离,她补充道:“这些果子我吃过,很好吃的。” 没有毒,所以放心吃吧。 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答,纱月没再多说,她捏着小包袱离开。 今晚看来只能喝点蘑菇汤了,她想。喝了好多天的蘑菇汤,她感觉自己如果也要变成妖怪的话,说不定就是蘑菇精。 要不要去捉条鱼呢? 狐狸的话,是不是爱吃鱼? 纱月先入为主地觉得杀生丸的原型是只狐狸了,肯定是只很好看的白狐,这样才能修成这么好看的人身。 现在,去捉条鱼吧! 纱月来到了白天的小溪旁,天色现在已经半黑了,她脱了鞋袜,试了试溪水,有点凉。 裙裾被拉到小腿上扎了结,纱月在这条小溪里抓过好几次鱼,这次也觉得信心满满。 小溪里的鱼并不是常见的那种草鱼,而是很细很小的那种银鱼,游动速度很快。 纱月吸了吸鼻子,今天怎么这么难抓。好几次都让它们溜走了。 该不会也要成精了吧? 天不负苦心人,纱月在溪流里弯腰了很久,最后终于捉到了三条小鱼。 ……但加起来也没用她的两个巴掌大。 纱月很开心了。她熟练地杀鱼,用树枝串起来。幸好之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帮厨房阿姨他们做工,也学会了点生活技能,不然在这个时代真要完蛋了。 细长的树枝搭成堆,纱月又捡了些树叶,三条小鱼串成串在上面烤着。 为求更好吃,纱月又找了一种有味道的草,那也是她这几天发现的,她将草汁挤出来滴到鱼上。 香味逐渐溢出,纱月捧着脸,看树枝烧出“噼啪”声响,偶尔再转一下鱼让烤得更加均匀。 好饿啊,她还没吃呢。 纱月摸了摸包袱,里面除了生蘑菇外,还有个头很小的一个梨。 那是昨天捡到的,然后又攒下来的。 她去溪边将梨子洗干净,抱着梨小口小口地吃,心里想。 狐狸吃鱼吃刺吗? 这种小银鱼肉很嫩,但刺有点多,他会自己弄掉刺吗? 这些天没有人和她交谈,纱月只能自己一个人稀里糊涂地乱想,导致她现在想象力倒是很丰富了。 她脑海中想象出那个叫杀生丸的妖怪一边吃鱼,一边安静吐刺。 好奇怪。 那直接一条鱼全部吞下呢? 纱月又想象那个画面。 不行,更奇怪了。 那怎么办,是要自己给他剃刺吗? 4. 感谢 剃刺的想法一直持续到鱼肉完全烤熟,纱月拿了张洗干净点的大树叶将它们裹起来。 还是不剃刺了吧,纱月默默想着,说不定他喜欢连着刺一起吃呢。 小猫吃鱼的时候就不会吐刺。 毕竟是妖怪,也不像他们人类会被刺卡住。 夜渐渐深了,烤鱼费了不少时间,纱月借着月色走到那棵巨树下。 她发现自己离开时留的野果子还是原封不动,他一个都没有吃。 是不符合胃口吗? 身材颀长的大妖,身下是雪白的毛皮,身上的血迹干透了变成乌红色,一条腿屈起,下颚微抬,看着月亮。 风轻轻吹着,树叶簌簌作响,早在纱月过来前,杀生丸就闻见了她的味道。 他始终没动,却是等纱月放下烤鱼后突然开口:“收起你们人类的怜悯之心。” 纱月的心“咯噔”跳了下,她的手维持着那个动作,小声辩解:“不是…我没……” 但杀生丸打断了她,“我不会吃人类的东西。” 他闭上眼,脸上妖纹在月光下颜色深暗,声音也显得冷漠。 纱月福至心灵,她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求知若渴,“那您想吃什么?”如果能她能弄来,一定会满足他的。 杀生丸没有回答,闭上眼睛像是在浅寐。但或许也只是单纯地不想理她。 纱月沮丧,真的不吃吗? 但这些是她一天的伙食呢。她默默用叶子包住一只鱼还有一点野果。 最后还是留下了一个竹筒,里面是她烧好的热水。 “那不吃东西的话,要不要喝点水,里面水是热的。” 说完这句话,纱月也不期待他有回答,转身离开。 这次她没有走远,只是在附近找了个看起来宽阔的树下坐下,肚子刚刚只吃了个梨,现在刚好,纱月拿起那只烤鱼,细细的剃刺。 吃完鱼后,又咔嚓咔嚓吃了两个小果子也就饱了。 “很好吃的呀。”纱月小声说。 夜晚的林子有些冷,纱月将包袱里的另一套衣服盖在身上,那是她之前身上穿的和服,里外好几层,正好盖着保暖。 但却在临睡前,纱月想起了杀生丸……背后的白色毛毛。 那一定很柔软也暖和吧。 纱月偎着手臂慢慢睡着。 清浅的呼吸声掩藏在风声飒飒的夜晚里,远处的杀生丸虽然受了伤,却始终对周围保持着警戒。 方圆十里的动静,他都能感受到。 也包括那个人类女人的呼吸声。 他半阖着眸,金色的眼睛被细密的长睫遮住,犬夜叉……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把铁碎牙给一个半妖,都不愿意给他。 为什么? 腰间的天生牙…这样的一块废铁,父亲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把剑留给他? 区区半妖…… 心绪起伏跌宕,还是被纱月突然打了个喷嚏给打断的。 纱月裹了裹衣服,今天晚上她下了小溪,自己光脚在凉水里站了好久,肯定要感冒了。 不过,她既然有自愈的话,这样的生病会不会也是睡一觉就好了? 这样想着,纱月又渐渐睡过去。 这是她睡得最沉的一夜,没有来由的,是因为太累了吗? 旭日东升,百鸟清鸣。淡淡的日辉透过树叶的罅隙穿梭来到纱月的身上,打下斑驳的阴影。 天亮了……纱月突然一股脑地坐起来,她昨夜怎么真的睡着了。 幸好,幸好没遇到什么东西,不然梦里就丧了命。 纱月摸摸身体,昨天晚上她觉得浑身又热又冷,现在丁点感觉也没了,真是神奇。 她去溪边洗漱了下,又开始琢磨今天的食物。 森林里能吃的东西是很多,但自己能够找到的或是能够处理的,却少之又少。 如果是鸟蛋的话,狐狸会吃吗? 新鲜的鸟蛋,不做加工的,这不是人类吃的食物,那应该就是妖怪吃的食物了吧。 纱月是实操型的少女,想了就会去做。 树上正好有鸟窝,趁着大鸟出去觅食了,她悄悄摸几只蛋应该没事吧。 纱月将头发用一根细布扎起来,裙裾也系在了腰间,先抱住那棵树然后慢慢蹭着往上爬。 这棵树有些高,纱月克制着自己别往下看,不知爬了多久,她终于爬到了那根粗大的树干上。 好巧,里面排了一圈的鸟蛋。 纱月没敢多拿,正好三个握在了掌心里,然后沿树又慢慢往下爬。 都说运气也分高潮低谷。 刚刚她的运气高潮在遇见了鸟窝,现在好了,低谷来了。 天上快速飞来了两只鸟,纱月听到鸟叫声敏感地抬头看,第六感告诉她,那应该是她手上鸟蛋的爸爸妈妈。 完了。 现在才敢爬了一半,不会摔死吧。 趁着大鸟还在俯冲,纱月松手又抱住,想让自己快点能够直接滑下去。 但还是不如鸟的速度快。 “啊啊啊啊!!对不起——” 纱月意料之中的摔了下去,但手上的几个鸟蛋还在手上稳稳当当地没有摔碎,她一只手挡着脸,另一只手半握全拳放在心口,蒙头往前跑,边跑边道歉。 “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呜呜呜好疼!!” 虽说能自愈,但疼痛却避免不了,或许因为能自愈的原因,纱月还觉得每次受伤的疼痛感都更强。 大鸟追着她一路追到了小溪旁,纱月顾不得衣服会不会湿掉了,直接跳进水里。 好可怕,这鸟不会也是妖怪吧。 大鸟在溪面上盘旋了一会儿才离去,纱月终于能过呼吸了,她冲破水面,拼命喘气,感受新鲜空气。 好险,差点就要被水憋死了。 一早上差点死两次。 纱月内心宽面条流泪。 自己的包袱还在那棵树的不远处,纱月拧干衣服,湿答答地过去,查看那鸟并不在了,她赶紧跑过去将包袱拿走。 从始至终,那三枚鸟蛋她都没丢。 等换好干衣服后,日头已经有些大了。纱月着急跑过去,那个妖怪……会走掉吗? 杀生丸原本是一直闭着眼睛的。 但自从听到了远处人类女人起来的各种动静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类,是在做什么? 没多久,杀生丸重新合眸,身上的那些伤早好了,他只是没想清楚而已。 既然那个父亲的遗物铁碎牙已经给了那个半妖,那他就自己去打造一把比铁碎牙更厉害的刀。 铁碎牙和天生牙都是刀刀斋锻造出来的,刀刀斋的话,已经和那个半妖为伍了。 听闻刀刀斋有个被逐出师门的徒弟,叫灰刃坊,专门打造邪刀…… 那就去找他好了。 树叶被踩踏发出脆响,杀生丸仰视天空,那道脚步越来越近。 “那个,你昨天说不需要人类的食物,我找来了,你们妖怪或许喜欢吃的……” 纱月悄悄向前走了一小步,真的非常小的一步,却也是比昨天的距离更近了。 她伸出手,三枚生鸟蛋静静地躺在掌心。 不需要人类的食物。 妖怪喜欢吃的。 生鸟蛋。 杀生丸视线没有半分移动,静默半晌,久到纱月手都有些酸了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不需要。” 纱月的手微微垂下些。 “我说过我不会吃的。”杀生丸说。 纱月的手彻底垂下。 圆溜溜的鸟蛋被手汗润得有些湿。她也说不出现在自己的心情。 是沮丧吗还是难过。 好不容易遇见了个熟人,虽说是个妖吧,但是却顺手帮过自己。 而且,他也没有像其他妖那样想杀了或吃了自己,更没有像村落里的那些人一样,想要她做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好吧…对不起,给您添了……” 话音未落,对面的大妖却又开口了。 “身上这些伤就是因为这个吗?” …… 纱月还没回过神来,一时间竟然都忘了回答。 手上的鸟蛋似乎被汗浸得滑不溜秋,她快握不住它们了。 杀生丸没听到纱月说话,他蹙眉,低声淡道:“自讨苦吃。” 橙黄色的日光暖烘烘地照耀过来,就连这瞬间杀生丸说得话似乎也被融化地温情了些。 纱月眼圈泛红,穿越过来后除了因为害怕而哭过,这是她头一次因为感动而想哭。 头一次感受到丁点的关心……竟然,竟然是一个妖怪给她的。 纱月憋着泪不想让它们落下来,可还是难以自抑地发出了些声响。 喉头有些抽噎。 杀生丸察觉地侧头看过来。 恰好与纱月盈满了泪的眼睛对视,像是汪了一泉清水的月。 啪嗒—— 泪水最终还是掉落在草地。 “哭什么?” 杀生丸依旧是那幅冷淡神情。他不了解人类这些无用的情感。 纱月赶紧抹掉泪,她摇头,“没什么,谢谢您。” 非常感谢你,杀生丸。 5. 阴间使者 树叶沙沙作响。 纱月确定了杀生丸不会吃自己带来的那些食物,最后只能将它们重新收拾好。 不过像是昨夜的烤鱼,她还是丢了,万一吃了闹肚子就难受了。 就在纱月收拾的时候,背后的杀生丸突然起身,她动作僵了下,然后就变得很慢。 这个妖怪,他要走了。 纱月没有回头,而杀生丸也没有与她告别的意思,直到身后再也听不见脚步声了,纱月才回过头。 真的…走掉了啊。 纱月揉揉眼睛,将那三枚鸟蛋收好,自言自语道:“好,今天的午饭就吃烤鸟蛋吧,一定很好吃。” 她在一个地方不会停留太久,也不知道要这样流浪多久,纱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这附近有个小村庄,前天纱月还去那里转悠过,老人与妇孺比较少,多的是那些脾气很大又坏的中年男人。 但那里有一个小姑娘,是纱月才认识的,叫做玲。 玲的身世很可怜,一家都被山匪杀光了,她也是受了重伤,在那之后就不会说话了,平时就住在一个破烂的木屋里,靠一些善心的农妇救济和自己觅食。 纱月今天打算离开这个地方了,所以要去和玲告别。 她挎着小包袱向村落的方向走。 不过今天的氛围好像异常奇怪,临近村落的时候,纱月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还有野兽的嘶吼。 她神经绷紧,身体不受控地又向前走了两步想一看究竟。 是狼群…… 数不清的灰狼撕咬着村民,那些纱月曾经认识的,或是眼熟的,无一没有遭受恶狼的锐牙。 她指尖颤抖,上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是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不过那时也只是那个小妖怪拿火烧了那群贼匪,没有留下尸体与血迹。 而现在,尸横遍野,血迹顺着黄土地大股大股地流,浸润土地,染成红色,也顺着流进河水…… 忽然,纱月眼神一凛,那是玲。 “玲——” 她声音因为极度害怕变得尖细,也正好吸引了被狼追着的玲。 玲很害怕,但看到纱月身边没有野狼,不想拖累她,竟然硬生生地换了个方向跑。 “玲……” 纱月顾不上别的,朝玲那里跑。 她比玲大几岁,个子也比她高许多,所以很快追上了玲。 身后的狼或许只是想让她们害怕,玩弄她们,所以故意追在身后,并没有扑过来。 纱月的心脏猛烈地跳着,她猜出了野狼的意图。 会不会她们还能有逃命的一丝可能? 纱月紧紧攥着玲的手,口中快速安慰道:“不要怕,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不过她声音越来越弱,因为发现玲竟然已经受了伤,一只腿鲜血淋漓,不知道是摔得还是被狼咬的。 纱月来不及多想,竟然一只手将玲抱了起来。玲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八岁的年纪身量像个五岁的孩子,又瘦又小。 也亏得这几天纱月在野外的求生锻炼,所以玲现在对她来说也算不得多重。 玲僵住了身体,她着急地说不出话,眼眶里蓄满泪。 纱月低头看了眼,说:“没关系的,我能帮你疗伤。”说完,她抱着玲的掌心突然爆出一团浅绿色的光芒。 这缕光芒让身后追的野狼吓了跳,但还是穷追不舍。 纱月没想到给别人治疗竟然这么花费精神力,现在还在逃命,她不敢再用。 但是人类终究是人类,逃不过四条腿的野狼。 尖利的牙齿穿透身体,剧烈的疼痛贯穿全身。 纱月最后的意识是扑在了玲的身上,她甚至还在想,正好这次就来试试自己能不能死而复生。 要是不能…… 那也算了。 * 广袤的草原上,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野花,一头妖兽上坐着个小妖怪,正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突然它站起来大喊:“杀生丸少爷!!” 难道您真的是在拿我试刀吗?杀生丸少爷! 后面这句话还没喊出来,就被一只飞速很快的石头砸了脑袋,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整个妖怪也从妖兽上翻了下去。 清贵颀长的大妖慢慢走过来,肩后的白色毛毛随风轻摇。 邪见跳上了妖兽的头,不知哪来的胆子竟然质问道:“杀生丸少爷,您当时真的是在拿我邪见试刀吗?” 杀生丸没有任何停顿回答,语气冷静:“你难道不是因为挂念我,才来找我的吗?” 邪见“啊”了几声,“那…那个,杀生丸少爷,您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 话毕,它当头又是一块石头。 “杀生丸…少爷。” 杀生丸却突然侧过身子,远处送来的风扬起他的银发,额间月纹也因着碎发的拂动若隐若现。 风中的味道。 ——是血,还有野狼的味道。 不过,这血的味道…… 他向着那个方向走,身后的邪见也站起来,赶紧跟上去:“杀生丸少爷,等等小的。” 邪见心中警铃大作,头一次见到杀生丸少爷回头走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明明以前从不绕路的,今天太反常了…… 难不成又是犬夜叉那群人? 从草原走进森林,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越发明显,邪见握着人头杖紧跟在后,却不敢出声,多年跟随杀生丸少爷的感觉告诉自己现在并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 就这么想着,邪见突然撞上了杀生丸的腿,它立即道歉:“对不起,杀生丸少爷……” “欸,人类?” 杀生丸驻足看着前面躺在地上的两个人类。 大片的血迹凝固在她们身下,黑长的发凌乱不堪也沾满了血迹,身体中间那一块是血迹最浓重的一块。 “死了吗?”邪见走过去,“野狼的味道。” “这没救了啊。”它说。 但是,邪见又突然尖叫起来,“不对,下面那个还活着!” 邪见用人头杖将上面的人类女人推开,露出趴倒在地的玲。 与众不同的是,她身上竟然包裹了一团浅淡的绿色,那颜色非常淡,像是水又像是雾,在纱月离开她后,慢慢消散。 “这是什么?这个人类女孩,好像还活着。” 杀生丸微垂着头,他也看清了那团绿色的光,看她们身上的血迹,应该是必死无疑,但—— 只死了一个吗? 邪见观察了会,它回头问道:“杀生丸少爷,您是认识这两个人类吗?” 杀生丸没说话。 但邪见却认识旁边死了的纱月,它说:“杀生丸少爷,旁边这个死了的人类女人我们遇见过的。” “当初找船的时候,您让我处理了那一窝贼匪,这个人类女人正好就在那里,还有……” “还有上次山鬼拦路,也被杀生丸少爷一招毙命,这个人类也在,说起来,还真的是挺巧的。” 看着两个人类,邪见又猜测,“难不成这个人类女人是个巫女?所以有什么能力能够帮人治疗……不对,也没听说哪里出现了有这样能力的巫女啊?” 短短一会儿,邪见不停地说话,杀生丸一句没有回答。 他也记得她的味道。 杀生丸突然回想起这个人类女人给自己送食物的几次画面,最后停留在她那双像是清泉月牙的眼睛。 邪见又在絮叨:“人类就是愚蠢,妖怪就不会有这么无聊的情感,看她的样子,不就是自己找死吗?” “人类女人和人类男人还不一样,人类女人喜欢发多余的善心,喜欢给那些路上碰见的流浪的猫猫狗……” 狗。 狗!!! 邪见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字,他浑身一抖,立即解释道:“啊,杀生丸少爷,小的,小的…是……” 杀生丸竟然还是没有理睬,他抽出那把天生牙,那把曾经拿邪见试过刀的天生牙。 邪见震惊,“杀生丸少爷!” 因为这把无用的剑,少爷去找过犬夜叉,还打的浑身是伤,缺了条胳膊,现在怎么主动拔刀了…… 邪见震惊地不止一点两点,它听到杀生丸少爷说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原来什么如此? 好反常,真的好反常! 杀生丸金眸微敛,视线落在了纱月的身上,但又似乎是她的上方。 他看见了。 ——阴间使者。 拿着锁链和刀镰,长得和邪见差不多的小鬼。 手中的天生牙搏动了两下。 “来试试看吧。”他说。 话音刚落,他扬手,天生牙对准那些准备锁住纱月的小鬼。 欻—— 小鬼立即变得四分五裂,随之消失。 邪见眼睛睁得抖圆,刚刚,杀生丸少爷是砍了什么的,是吧? 而且,刚刚杀生丸少爷是说了“来试试看”这样的话的吧。 然后更反常的事又出现了。 杀生丸少爷…他竟然蹲下,还扶起了那个人类女人的尸体!!! 那可是个人类啊!!!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类,死去的人类女人竟然动了动睫毛,然后…睁开了眼睛!! 啊,又活过来了?! 邪见全身注意力都放在了活过来的纱月身上,于是也就没看到杀生丸千年难遇一次的震惊神情。 不过说是震惊,也就是瞳孔微微放大了些。 他看着纱月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眼角还有嫣红的血迹,睫毛颤抖了好几下才睁开。 纱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她明明都好像已经看到了地狱使者。 但是真的又活下来了,并且还看到了一张俊美矜贵的脸。 杀生丸? 是杀生丸救了她吗? 6. 纱月 意识到自己是被杀生丸抱着的,纱月耳根发烫,她赶紧起身。 邪见也眼睁睁地看着纱月复活,然后从杀生丸少爷的怀抱中走下来。 “真的…活了,难道是杀生丸少爷用天生牙救下的吗?”它说。 可惜杀生丸不会为它解答。 纱月感受到身上的那些伤口不见了,疼痛更是消失了。 好神奇。 她弯下腰,乌黑如同绸缎一样的长发落到肩前,“谢谢您,杀生丸…大人。” “非常感谢您救了我。” 这是他第四次救了自己。纱月想。 杀生丸直起身子,金眸淡淡地看向纱月。 而纱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死而复生后的脑子好像不太行了。 玲! 她转过头,玲正躺在地上,气息奄奄,也还活着。 纱月舒了一口气,抱起玲。不知道那个村落还有没有活下来的村民。 她手掌中蕴含着比先前他们看见的颜色还要深的绿色光团,源源不断地向怀中的小女孩输送着。 邪见也认真看着。 玲皱了皱眉,看样子也要醒过来了。 杀生丸转过身,步伐很慢地朝来时的路走。 邪见:“杀生丸…少爷。” 纱月脑海蓦地出现了一个决定,她抱着玲,跑向杀生丸,拦在他的身前。 “杀生丸大人,请允许我跟着您!”她说。 杀生丸没有回答,但在她拦住路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这一幕又是让邪见瞠目堂舌。 纱月又说:“我去看看村民有没有活下来的,杀生丸大人,请等等我!” 说完,竟是没管杀生丸开口,就朝着村落的地方快速跑动起来。 死而复生后的身体一切都好,甚至纱月还感觉自己的自愈力比以前还要更厉害了点,怀中的玲被纱月治愈地七七八八,紧紧握住了纱月的手臂。 纱月低声道:“玲,我们去看看村民还有没有活着的。” 玲点点头。 纱月又说:“我想跟着刚刚那个大妖,他救了我好多次……” 村落很快出现在眼前。夕阳西下,有两个人影在那里…挖坟。 是的,挖坟竖牌。 纱月确定自己没看错,一个模样像是和尚,却有头发,另一个像是妖怪,身上穿着火红的衣裳,头上还有两个尖尖的耳朵。 犬夜叉鼻子耳朵灵敏,他突然转过身,大声喝道:“谁?!” 弥勒也愣了下转身看过去,难道是白天那群狼又来了吗? “人类?”犬夜叉说,但是身上竟然有杀生丸的味道,他警惕地盯着纱月和玲看。 纱月下意识地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坏人,毕竟没有坏人会给尸体挖坟诵经吧。 “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都…死了吗?”纱月问道。 犬夜叉惊了下,弥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跑到了那个人类女人的身边,现在还回答着纱月的话。 “是的,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迟了,现在只能为他们挖好坟墓,祈祷来世幸福。”他说。 “美丽的小姐,可以请问您的芳名吗?” 犬夜叉:“喂,弥勒……” 这时,屋子里的珊瑚她们也听到动静,珊瑚让七宝和戈薇不要出去,她自己出去看看。 珊瑚掀开草席,“是什么人,犬夜叉?” 弥勒为他们解释道:“小姐放心,我们都是好人,那边那个虽然是个半妖,但是个很好的半妖,那边那个姑娘是叫珊瑚,是个驱魔师,至于在下,叫弥勒,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愿意为我生孩子吗?” 纱月默默后退半步。 珊瑚此时也过来了,她推开弥勒,看着前面这个漂亮的女子还有怀中的女孩。 她们身上都沾满了血迹…… 犬夜叉走近,“喂,人类,你认识杀生丸吗?身上为什么有杀生丸的味道。” 味道还这么重,到底刚刚距离杀生丸有多近啊。 “杀生丸?”珊瑚疑惑,杀生丸怎么可能与人类靠近,他不是最瞧不起人类了吗? 纱月将玲放了下来,“我叫纱月,至于杀生丸,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没注意到几个人在听到她说“救命恩人”几个字时候的难以置信。 纱月蹲下身子看玲,先前她就和玲说过要跟着杀生丸,现在…… 她犹豫道:“玲……” 玲说不了话,但珊瑚却猜出了纱月的想法,“你是想将这个叫玲的小女孩托付给我们吗?” 这个女孩年纪不大,浑身瘦弱,蓦地就让珊瑚想起来她的弟弟,琥珀,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珊瑚说:“我们知道有个地方,叫枫之村,是个很好的地方,如果你们两个人愿意去的话,都是可以的。” 纱月点头,“谢谢您,但是我是要去跟着杀生丸大人的。” 她询问了玲的意愿,“玲,你想去吗?” 玲抓住纱月的袖口,纱月笑着摇摇头,玲最后慢慢放下,又点头。 纱月明白了玲的意思,她站起身和珊瑚几人解释,“她的名字叫玲,现在暂时说不了话,谢谢你们愿意带着她。” 纱月摸摸玲的头,“玲,我会去找你的。” 夜色快落了,纱月没有久留,和他们又多说了几句才不舍地告别。 “玲,再见。” 她尚且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又怎么能带着玲呢,纱月红了眼圈,看着抹泪的玲,狠狠地摇了两下手,就朝森林里跑去。 她的速度很快,生怕杀生丸他们已经走了。 当然,她也没考虑到杀生丸他们会选择不带着自己。 跑到自己刚刚“复活”的地方时,他们不在,地上的一大滩血迹深沉,纱月咬了下唇,然后拎起地上的包袱,向之前杀生丸离开的那条路跑。 气还没有喘匀,又是剧烈的跑。但纱月丝毫不敢停下,她希望杀生丸他们能够等一下自己。 草原上的邪见,它靠在妖兽上摘花瓣,时而抬头看一下那里赏月的杀生丸。 竟然是真的在等人吗? 一个人类女人,到底有什么稀奇能引起杀生丸少爷的注意? 杀生丸望着天边的皎月,天生牙,竟然让他救了人类。 父亲,当初留给我天生牙到底是因为什么? …… 邪见脚下已经躺了好多花梗,它又扔下一根的时候,发现远方跑来了一个人影,它赶紧站起来。 “杀生丸…大人。” 纱月狠狠喘气,她语气惊喜,刚刚过来的时候她真的有一瞬间以为他们不会等自己。 “谢谢…您能够等我,杀生丸大人。” 邪见看着这个人类女人,“喂,人类……” “刚刚是去见了犬夜叉?”杀生丸突然问道。 邪见立即惊讶地看向纱月,刚刚竟然是去见了犬夜叉吗?那个半妖? 纱月点头,微微喘气,想说一堆话但是气不足。 邪见正等着杀生丸少爷能够杀了这个人类,或是将她驱逐走,可是,杀生丸少爷竟然什么都没做。 莹莹月色下,杀生丸背后的绒尾颜色似乎更加雪白,他银色的发被风拂动,每一步都走的优雅清贵。 纱月不由自主地跟上。 邪见后知后觉地跟上,“杀生丸少爷!” “喂,人类,将这头妖兽牵着!杀生丸少爷,请等等小的!” 邪见将妖兽牵引的绳子交给了纱月,纱月愣愣接过,但却不太敢去看身后的妖兽。 她小声说道:“我的名字叫秋山纱月,纱月。” 云雾时而遮住月亮,时而散开。 杀生丸走在最前面,邪见紧随其后,最后是牵着妖兽的纱月。 7. 撩发 有一个人类跟着的组合确实太怪,平时话多的邪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它想起之前见到犬夜叉时,杀生丸少爷说了“有个名为人类的卑贱生物做母亲的半妖,是犬妖一族的耻辱”。 在见到他身边跟了个人类女人,也嘲讽说过“半妖与人类最相配”这种话。 那现在是什么事? 杀生丸少爷是因为和犬夜叉打过几架后,又失去了一只胳膊,想法要慢慢改变了吗?难道之后还会接受犬夜叉这个半妖弟弟了? 不对不对……邪见默默想着,突然它浑身一抖,惊人的敏感使它抬头看向前面的杀生丸少爷。 啊啊啊啊啊啊!! 杀生丸少爷正在看它!! “对不起,杀生丸少爷,小的小的只是……”邪见慌忙求饶,小脑袋不停地磕着。 纱月也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情况,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刚刚? 下一瞬邪见就被杀生丸雪白的绒尾高高掀起,砸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去。 …… 邪见:”杀生丸…少爷。” 好疼。 邪见默默地走到纱月后面,这次什么都不敢想了,人头杖被它揣手箍在怀中。 “喂,人类。” “纱月。”纱月小声道。 “哼,人类,知道跟着杀生丸少爷有什么规矩吗?” 那的确不知道。 纱月诚恳地摇摇头,“邪见大人可以告诉我吗?” 邪见头一次被一个人类女人叫“大人”,它有些飘飘然,眼神瞅了眼杀生丸少爷,好的,没有看过来。 它清嗓子,“杀生丸少爷,是非常厉害的大妖!父亲是西国犬妖首领斗牙王,拥有最强大的妖力……” 邪见还说了许多夸赞吹捧杀生丸的话,纱月却只关注到了一个词—— 犬妖? 那岂不就是狗?! 欸!! 亏她之前还以为他是只狐狸。 纱月悄悄看向杀生丸身后拖着的长长的雪白的绒尾,那这个会不会是他身上的尾巴,摸起来一定很柔软很舒服吧。 如果是狗的话,是什么狗? 哈士奇、边牧、柴犬、藏獒还是萨摩耶? 纱月有些心动,杀生丸如果化作原型的话,会不会是那种很威武霸气的狗狗,还是那种外表也很帅气可爱的狗狗呢? 啊,想看也想摸! - 晨光熹微,葱茏茂密的山壁爬满了绿草,偶有几根藤蔓被风吹荡地晃悠起来。 邪见和纱月两个人走得有气无力,而杀生丸似乎还是一开始的模样,丝毫不见疲惫。 “杀生丸…大人,”纱月艰难地喊道:“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吗?” 走了一夜!整整一夜!! 要不是有她强大的意志力还有治愈力支撑着,估计早就在半路上被落下了。 而且,这一夜只有她和邪见互相搭话,偶尔那只妖兽也会哼哼两声。 纱月看到杀生丸停了脚步,袖口的六角梅空荡地摇动着,但却没有转过身,而是绒尾突然变长,身下腾起云雾,向着某一方向飞走了。 “杀生丸…大人?” 邪见终于瘫倒在地,看见这人类一副没见识的模样,说道:“杀生丸少爷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真是弱小又愚昧的人类,赶紧休息吧。” 纱月:“……” 昨夜他们聊天时邪见还不是这样的。明明昨天它还说了“原来人类也有聪明的地方”这种话。 …好善变的小妖怪。 纱月坐下来,但是她才发觉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沾了血的,又脏又臭。 于是在睡觉与换衣服两者之间,纱月犹豫了一会儿。 她和邪见说:“邪见大人,我想去附近换衣服。” 邪见毕竟比杀生丸更明白人类这种生物,他摆摆手:“去吧,杀生丸少爷应该过好久才会回来。” 它也习惯了这种等待杀生丸少爷的感觉,它甘之如饴。 啊,杀生丸少爷… 纱月经过一夜,也差不多摸清了邪见,它就相当于杀生丸的小迷弟,也能理解。 虽然邪见说了杀生丸要好久才能回来,但纱月还是担心,她在这附近找水源就找了一会儿,还害怕迷路都做了记号。 也幸好这种林子里都回有几条河流,所以纱月找的还算轻松。 河水清凉,纱月仅剩的一点困意也消失殆尽,湿透了的头发被用布巾裹了起来,她换了唯有的第二件衣服,正好是她刚穿来时那件比较漂亮华贵的和服。 粉色的樱花散落着绣满裙裾,衣领与袖口处是浅紫色,褶皱处都是用了金线。 她之前将这套和服里的内衬长襦拌剪裁了一点当做了布巾,其他繁琐的衣服因为材质是珍贵的真丝,于是都被她与之前村落里的农妇换成食物。 现在的天气应该是春天向夏天过渡,不冷也不热,纱月默默想着,如果自己能活到冬天的话,那个时候会不会有一件暖和的冬衣。 纱月还沿路看见了好些小果子回来,邪见和杀生丸是妖怪,可她是人类,会饿的。 鲜红欲滴的野果每个只比她的指甲盖大些,纱月用衣服兜着拾了很多回去。 她不知道刚刚自己磨蹭了多久,但是回去的时候杀生丸竟然已经回来了。 纱月下意识地由走变为了跑。 “杀生丸…大人。” 身前的小红果在她兜起的衣服中蹦跳了几下,有一颗竟然还滚了出来,恰好咕噜噜地滚到了杀生丸的脚边。 红艳艳的小果子抵住杀生丸的黑色皂靴,颜色鲜明。 纱月声音很大地吞咽了下喉咙。 金色的眸子从那颗果子滑到纱月的脸上。 此前裹着头发的布巾已经半散,海藻般的长发因为沾了水变得更加的黑与卷,纱月的面容精致,嘴唇是犹如那颗果子般的颜色,而现下她的那双眼眸,正小心翼翼地看着杀生丸。 这个人类,是在害怕吗? 是在害怕他杀生丸吗? 杀生丸蹙了蹙眉,他带着她只是因为想看看天生牙的效果,是真的能够拥有第二次生命,还是只有短暂的存留人世的时光。 现在看来,似乎是永远的。 邪见也不敢吭声,它缩着脑袋,感受到了一股不太一样的氛围,并且它还能感受到杀生丸少爷现在好像有些…困惑? 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类女人吗? 太阳逐渐展露山头,暖阳温柔地抚慰大地,橙黄色的光打在纱月光滑白洁的额头和侧脸。 杀生丸启唇,语气低沉缓慢:“秋山纱月。” 纱月:“…是,杀生丸大人。” 他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还叫了出来。 邪见硕大的眼睛左右转动。 杀生丸半侧了下身子,道:“你走吧。” 他想看到的,想知道的都已经得到了,这个人类也无用了。 邪见屏气,它就知道!杀生丸少爷果然不会带着一个人类走的! 这才是强大的妖,而不是那个只会与人类混迹在一起的半妖。 啊,它的杀生丸少爷,依旧还是那么的冷酷啊。 纱月闪着黑曜石般光芒的瞳仁似乎暗淡了下,但她还是说道:“杀生丸大人,我想要跟着您。” 除了风拂草地的声音外,是沉默。 杀生丸竟然又看向纱月,他右手撩发,将风吹乱的银发顺到肩后,袖口下滑,露出手臂上的两道妖纹。 而纱月一直注视着杀生丸的一举一动。 ……有点可爱。 啊啊啊不对,这是什么时候,自己在想这个!! 纱月竭力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维,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加认真严肃些。这时候她听到杀生丸又说话了。 “为什么?”他说。 8. 阿牟 为,为什么吗? 这算不算是一种考验?回答正确了就能留下,回答错了她就要再次开启自己的流浪之旅了?纱月如是想道。 手臂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但是她不敢松下,不然那些小红果子就会啪嗒啪嗒落一地了。 也不知道是纱月想的时间太久,还是杀生丸根本没有想过要听到答案。 银发若有若无地拂过纱月的手,她不小心手抖了下,啊有点痒。 邪见扔下一句嘲讽,“区区人类,还想跟着杀生丸少爷。” 说完它就赶紧跟上杀生丸。 纱月撇了下嘴,她也慢慢跟上去,邪见见这个人类死性不改,拦住她。 “你到底想做什么?”它说。 纱月友好地笑了下,细嫩如白瓷般的脸上出现了个小酒窝,“邪见要不要吃一点这个果子?” 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呢。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跟着杀生丸了。原因有好多,但基本都不能说实话。 比如跟着他不用害怕妖怪。 跟着他自己也算是有了同伴,在这个战国时代就不算孤苦漂泊。 跟着他说不一定哪日自己能看见他的原型,说不定还能撸毛,摸摸那软乎乎的尾巴,那一定很舒服。 再就是,杀生丸真的长得很俊美,她很喜欢看好看的东西,包括妖怪。 最后她折中挑了个理由,或许是他爱听的吧。 纱月说:“杀生丸大人,你是个非常厉害的大妖,我想要追随你。” …… 邪见扭头看向杀生丸,杀生丸少爷没有回答,甚至连脚步都丝毫没停,但邪见就是知道了杀生丸的回答。 如果杀生丸少爷真的不喜欢这个人类的话,在这个人类跟上来的时候就会离开了,也根本不会再听到她开口。 所以…杀生丸少爷,是准许她留下的吧。 啊啊啊杀生丸少爷! 纱月没听到杀生丸的回答,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经过了考验,她用手臂圈住布兜的果子,拾起了一颗放进嘴里。 这颗也很甜,好吃。 她就姑且认为杀生丸的沉默等于默认吧。 - 邪见也慢慢接受了杀生丸的随仆从它一个变成了两个,但好像新加入的纱月并没有把自己当做随仆。 哪家仆从会在主人赶路的时候睡觉啊喂!就连它邪见也会忠心不渝地跟着杀生丸少爷,夜以继日地走路啊!! 邪见快步走到杀生丸身后,确认了纱月是真的睡着了后,它打小报告。 “杀生丸少爷,这个人类,纱月,她睡觉了!!” 快看啊,杀生丸少爷,在您还在辛苦地走路的时候,她竟然在睡觉!快点狠狠地训斥她,再将她赶走! 睡着的纱月躺在妖兽背上,现在正是最浓的黑夜,走累了后她就趴到了那只妖兽背上休息,没想到然后就睡着了。 杀生丸听到邪见的话竟然也驻足回头看了一眼。 今夜的月光格外稀薄,前面的路也照得迷迷胧胧,但几步之外的人影还是能够看清楚的。 纱月的头发很长也卷,落下的头发就散在脑后,随着妖兽的走路轻摆,杀生丸的个子很高,于是也能看见她熟睡的脸。 卷翘的长睫阖落在眼皮上,肌肤是比月光还要皎洁三分的白,唇瓣嫣红,胸口起伏平缓。 杀生丸的目光在最后多停留了几秒,确认她是真的睡熟了,他低头:“邪见,你是也想睡觉吗?” 金眸冷淡,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邪见义正言辞道:“不,杀生丸少爷,您都在走,我邪见怎么可能去睡觉呢?” 杀生丸额间月印紫红,他颔首,“好,那就走吧。” “好的,杀生丸少爷,小的这就去把那个人类叫起………” 欸!不对!!杀生丸少爷!! 邪见瞪大眼,看看身后睡得香甜的纱月,又看看前面丝毫不累的杀生丸少爷。 如果刚刚自己说了也想去睡觉的话,杀生丸少爷会不会让自己也去休息? 杀生丸金眸侧瞥过来,“邪见,不走吗?” 邪见一僵,“来了,杀生丸少爷!” 等纱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妖兽趴在地上,邪见靠着它,而杀生丸不见踪影。 纱月:“杀生丸大人呢?” 邪见瞪了纱月一眼,“你这个人类,竟然睡了一晚上!我们刚停下你就醒了,是不是故意的?” 纱月:“对不起。” 她道歉地很诚恳也很迅速,她是人类,不睡觉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道歉对话都好多天了,邪见怎么还再问。 纱月也不是第一次醒来后看不见杀生丸了,这像是特意留给她这个人类的洗漱时间,附近就靠着河,纱月和邪见打了个招呼,就去了。 河面上,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啊,她的睡眠还是不够啊。 自己的小腿也没有刚穿越来时代那么纤细了,多了肌肉线条,不过还是很好看就对了。 她现在已经能够有条不紊地找树枝树叶生火热水了,她挥了挥手:“邪见大人!” 瘫在妖兽身旁的邪见转了个身,它才不去,有事就喊它邪见大人,没事就一口一个邪见。 纱月看到邪见使小性子,她过去乖乖认错:“邪见大人,今天晚上,我保证今天晚上我不睡觉了!!” “哼。” “邪见大人…”纱月说:“就给我点个火吧,您这么厉害,哪里像我要磨蹭那么久才能燃起一束火啊。” 邪见终于被纱月说动了,虽然还有些不情愿,但毕竟她都说自己厉害了,那点把火也不是不行。 它走到纱月堆好的树枝树叶旁边,喝道:“人头杖!” 下一秒老翁面张开了嘴,喷火向树枝上,吱呀的树叶烧焦声顿时响起。 “好厉害,邪见大人!”纱月夸赞道。 邪见揣手,“哼,当然,这可是杀生丸少爷给我的……” 啊啊啊!邪见再次反应过来,杀生丸少爷给它的宝贝,现在竟然已经沦落到给一个人类生火了吗? 啊,它对不起杀生丸少爷。 纱月瞅到邪见的小眼神,她扇着火,说:“肯定还是邪见大人厉害,妖力强大,不然也使用不了人头杖!” 该说不说的,这个人类还是很对它胃口的,邪见冷哼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了,它回到妖兽身旁继续躺下。 这些天,纱月也发现了,他们妖怪吃的其实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邪见说了一些比较弱的妖怪才会吃掉同类增长妖力,而像杀生丸少爷这么强大的妖,根本用不着。 所以这些天纱月吃的和他们是一样的,不对,是和邪见一样的。 她还没见过杀生丸吃东西呢。 是不是现在自己去找东西吃了?吃独食吗?纱月默默猜测。 应该不会吧…… 纱月最后还是找了些蘑菇和野果,还顺便摸了条鱼,做了一道非常鲜美的鱼汤。 那个瓦罐还是路上纱月捡来的。 说到这个,她又要说一下自己的发现了,那就是——杀生丸从不绕路,只走直线! 路上纱月已经遇到很多次杀生丸直接劈开一个妖怪过路,或者很有礼貌地先问一群山匪让他们让路。 只有那些穷凶极恶的贼匪不会让路,甚至还要挑衅杀生丸,一般的人类百姓早就逃跑了。 结果就是那些贼匪全都死的死,逃的逃,这里的势力又是大翻天。 当然这些和纱月都没关系,她还因此捡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全是那些山匪抢来的。 有衣服,食物还有她的小瓦罐。 每次都是大丰收。 杀生丸回来的时候,邪见和纱月两个人正在对饮鱼汤,顺便在为那只妖兽起名字。 总是妖兽妖兽的叫太拗口了,纱月想为它起个名。 但邪见说这只妖兽是双头龙妖兽,名字要威武霸气一起,不如就叫“威霸兽”。 纱月觉得这只妖兽平时都戴着嘴套,偶尔也就哼两声,“哞哞”的叫,不如就叫“阿牟”。 邪见觉得纱月的名字太弱,纱月嫌弃邪见的名字不好听。 正好杀生丸回来了。 邪见噔噔噔地跑过来,“杀生丸少爷,您觉得是威霸兽好听,还是阿牟好听?” 纱月豪迈地喝下最后一口鱼汤,看向妖兽。 放心吧,肯定会为你争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的。 威霸兽什么的也太…威霸了。 她也跑过去,甚至比邪见还要靠杀生丸更近,她仰头,“杀生丸大人,叫阿牟吧。” “威霸兽!” “阿牟!!” 杀生丸垂眸,看着两个人为一个妖兽名字而争辩,他蹙了下眉,左臂空荡的袖口随风摇摆。 恰好突然这么一飘,擦到了纱月的手背。 下一秒纱月不假思索地拽住了那只袖子,“杀生丸大人,就叫阿牟吧。” 邪见:“……” 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而妖兽此时也“哞哞”叫了两声。 杀生丸的金眸静静地停在纱月握着袖子的那只手上,很白也很脆弱的手。 青绿色的筋脉淡淡浮在上面,他甚至还能感受到鲜红的血液此时在不断地流通过那几根青筋。 偏偏始作俑者丝毫不知自己的行为有多放肆也有多胆大。 纱月眼巴巴地看着杀生丸,眼眸清澈干净如同水洗,瞳仁似黑曜石,明亮。 杀生丸脸颊两边的妖纹轻动,他转过身继续行路,但却吐出了纱月想听到的话。 “威霸兽太难听。” 纱月兴奋地拉过阿牟的绳子,赶紧跟上杀生丸,“走吧,阿牟。” 邪见目瞪口呆,果然,它就知道,多了一个随仆,自己在杀生丸少爷心中的地位就慢慢不用了。 啊,杀生丸少爷! 它抱着人头杖边跑边喊,“杀生丸少爷,请您等等小的!” 9. 石头剪刀布 妖怪行路一日千里,只走直线的一行人在遇到悬崖时,只能靠飞,幸好阿牟也会飞,平常纱月走累了也会主动爬到阿牟身上或躺或坐。 但是杀生丸好像从不会累,至少纱月没见到他累过。 并且自从知道杀生丸的原型是犬妖后,好像许多事情都变得合理起来。 例如这个走路,狗狗不就是特别喜欢出去溜嘛,所以说即使是变成了妖怪,一些印在dna里的东西还是改不了的。 纱月仰躺在阿牟背上,还摘了一片特别大的叶子盖住了自己的脸,美名其曰是防晒。 邪见不理解什么叫做防晒,但并不妨碍它看惯这么舒适的纱月。 “杀生丸少爷,我们现在是去要找灰刃坊,那里是不是还要经过一片有瘴气的森林?”邪见问。 杀生丸冷淡地“嗯”了声。 邪见听了立即得意洋洋地过去和纱月说话,“喂,听见没,我们要穿过有瘴气的林子。” 纱月不理解瘴气,“那是什么?” “当然是你们人类进不去的地方……” 邪见话还没说完,突然杀生丸停住了脚步,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邪见:“怎么了,杀生丸少爷?” 银色的长发与雪白的绒尾飞扬,腰间那把天生牙也似乎搏动了一瞬。 风中的味道…… 犬夜叉和他的铁碎牙吗? 一个半妖的血的味道竟然变了吗?变成了和我杀生丸还有父亲一样的…全妖? 是因为什么呢? 杀生丸金眸半敛,纱月原本躺着的姿势变成坐,那片叶子也被她拿在了手中,她看向杀生丸,根据她的感觉和猜测,以及狗狗的习性。 纱月觉得,应该杀生丸闻到了什么味道。 嗯,没错的。 纱月也悄悄地吸了吸鼻子,除了一点点的青草味,再就是冷梅香了,那是杀生丸身上的。 他衣襟与袖口处都是华贵漂亮的六角梅,本妖也自带这种清冷的梅香,很是好闻。 啊,梅花香味的狗狗。 之后,他们换了个方向,继续走直线。 纱月眼下的黑眼圈已经睡没了,这个时代没有任何玩乐,她也顶多只能和邪见说说话,杀生丸很少搭理他们俩。 “呐,邪见,要不要玩一个游戏?”纱月问。 邪见没什么兴致,“什么人类游戏?” 纱月已经能够自动屏蔽人类这样的词语了,她说:“就是石头剪刀布。” “游戏规则就是石头能够赢过剪刀,剪刀赢布,布又能赢石头,要不要玩?” 说完纱月还给邪见演示了一下,石头剪刀布这三样是什么样子的。 邪见瞥了眼纱月,“你是故意的吗?” “欸?什么意思?” 邪见伸出手,纱月这才发现原来邪见只有两只手指,脚趾也是。 “……”纱月尴尬地笑了下,“没关系,我还有其他游戏,这个是考反应力的,就是你把手放在我手上…” “安静点,太吵了。”杀生丸突然道。 正在侃侃而谈的纱月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好~” 但是也不知道哪来起的贼心还有贼胆支撑她的,她竟然问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你想和我玩一把这个剪刀石头布吗?我和您说,玩这个游戏我可是高手!” 她可是有多次实践佐证的,当一个人不知道出什么的时候,“剪刀”的概率就是最大的。并且许多人在玩剪刀石头布的第一局时,很多人都会选择出“石头”,等等。 当初为了和孤儿院的那群小孩抢吃的,他们特地设置了这个游戏,而纱月在这个游戏中就是高手。 杀生丸少见地再次停下,邪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他转身淡淡嘲讽道:“高手?” 邪见立马跟上,“笑话,一个人类竟然在杀生丸少爷面前称高手,杀生丸少爷一定会赢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而且,一个人类,还想让杀生丸少爷陪你玩……” “可以,来一局。”杀生丸颔首。 他走向纱月,而纱月也愣了,没想到杀生丸真的答应了,她呆呆地看着杀生丸一直走到她面前。 纱月忘了从阿牟身上下来,她紧张地解释了一遍游戏规则,“杀生丸大人,就是这样玩的。” “嗯。” “当我喊完石头剪刀布的时候,就要出,不能出慢了呀。” “嗯。” 好吧,纱月深吸一口气,莫名有种巅峰对决的感受。 邪见也同样,真是开了眼了,杀生丸少爷在陪一个人类玩游戏。 “石头剪刀布!” 邪见看过去。 纱月出的是——布。 杀生丸少爷出的是—— 嗯,是石头。 欸!!!不对,是石头啊!!! 是石头!杀生丸少爷竟然输了! 邪见不小心说了口,“杀生丸少爷…输了?” 霎时间,杀生丸的金眸就瞥过去,邪见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迅速道歉。 一套流程做的既熟练又让人心疼。 纱月赢了,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安慰道:“没关系,这种游戏因为我已经有很多经验了,运气占很大成分的,说不定下次就能赢了。” 杀生丸没说话,因为离着近,他身上的冷梅香也就愈来愈香。 不知道为何,纱月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委屈巴巴的梅花味道狗狗。 啊,好可爱! “其实吧……这个游戏也有窍门…” 纱月接下来就一股脑地将自己多年的游戏成果通通告诉了杀生丸,没有丁点藏私。 “就是这样,所以说这个游戏除了经验外就是运气了。”纱月说。 杀生丸的表情丝毫没变过,但纱月觉得他是在认真思索,于是她又试探着问道:“那再来一局?” 闻言杀生丸掀了掀眼皮,矜贵颔首:“好。” “……” “剪刀石头布!” 邪见作为一个旁观者,它紧张代入,这一局纱月出的是…竟然还是布! 而杀生丸少爷…邪见不敢看了,万一杀生丸少爷再输一回,啊那简直不敢想象。 邪见深呼吸做好准备。 杀生丸少爷出的是—— 石头。 石头!!! 两个人怎么还是上一局没有变?! “啊,刚刚忘了说了,其实掌握对方心理也是很重要的。”纱月诚恳说道,刚刚她是真的忘了,并不是故意的。 邪见:“……” 邪见:“没事的,杀生丸少爷,邪见可以陪你玩这个游戏。” 杀生丸淡淡看了它一眼,随即转身道:“走了。” 邪见瑟瑟发抖,总觉得那目光不对劲,怎么感觉像是刀子扎到自己了呢。 它颤颤巍巍地跟上去。 杀生丸走得冷静,可身后的绒尾却疯狂,将邪见狠狠地揍了一顿,顿时它的头上就出现几个大包。 邪见泪汪汪:“杀生丸…少爷。” 10. 握手 面前的森林鬼影重重,幽深昏暗,虬曲蜿蜒的树枝横叉竖劈,淡紫色的雾气弥漫在里面。 “瘴气。”杀生丸说。 纱月点点脑袋,跟着妖怪就是长见识,自己都能知道瘴气了。 她猜瘴气应该就是一种类似浓硫酸的气体,所到之处生灵万物都会被腐蚀掉,一些妖力不强的妖怪甚至也不能在瘴气中呼吸。 纱月站在瘴气林子的最前面小心翼翼地感受,咦,没感觉哎。 那再进去一点。 嗯,好像有点点的臭味,类似于东西腐朽的味道。不过可以忍受。 再进去一点点,真的没感觉哎! 纱月这副身子有点特殊,耐药性强,只要不是很浓的瘴气,她竟然都能在里面行走。 她问:“杀生丸大人,那我能进去吗?” 杀生丸和邪见刚刚就在看她尝试,听到纱月说的话,邪见下意识看向杀生丸。 杀生丸面无表情,“随你。”说完他便踏进瘴气林子中去。 纱月在原地等了会,等杀生丸走在自己前面,她才落后小半步紧紧跟着他。 邪见还从来没看到一个人类可以忍受瘴气,就连巫女也不行的吧。 邪见:“你真的是人类吗?” 纱月“欸”了声,“是的吧。” 这应该只是她穿越过来送的金手指吧。 邪见越看越奇怪,它问杀生丸,“杀生丸少爷,您觉得纱月是人类吗?” 杀生丸目不斜视,却能感受到身后纱月的味道,是一种非常浅的花香,如果不是他嗅觉灵敏的话是闻不到的。 至于她是人类还是妖亦或是鬼之类的,杀生丸不在乎,所以他没回答。 邪见也不奇怪杀生丸没说话,它自言自语:“应该是人类吧,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弱。” 纱月:“……” 她也是有点用的吧,自从死过一次后,她的治疗能力感觉更上一层楼了呢。 不过,好像也确实没有用武之地。平时顶多治治邪见,但它经常挨揍,似乎也抗揍了。 纱月撇了撇嘴,悄悄离杀生丸又近了点。瘴气太难闻了,她要离梅花狗狗更近点! 啊,毛毛。雪白柔软的毛毛。 纱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摸摸杀生丸身后的绒尾,一定很舒服吧。 杀生丸根本没回头,所以就算她快速小心地摸了一把,他也不会知道的吧。 想她当初在孤儿院时,那些流浪猫猫和狗狗都是她的掌下之臣呢,她撸毛的手法那可是绝对的! 纱月颇有种做坏事的感觉,她心跳加速。 呀!摸到毛毛尖尖了! “纱月。” 冷静淡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纱月浑身一凛,快速收回手,义正言辞道:“是,杀生丸大人!” 她等待着杀生丸说话。 …… 冷梅香慢慢远了,欸?不说话吗? 纱月赶上去,这次她不敢乱动了,刚刚是被发现了吧?一定是吧? 林子并不算大,前面是一块平坦的空地,隔着有颜色的雾气,纱月看不清地上的是什么,但是个庞然大物就是了。 “杀生丸大人,前面的是什么啊?”纱月问。 “死掉的鬼。”杀生丸言简意赅。 !!纱月想起之前有次自己被山鬼掐脖子甩树上的那段记忆了,是那种鬼吗? 越走越近,终于看到了那团巨物的真面目。 是一只很大的妖怪头,不对,是鬼的头。 邪见:“和杀生丸少爷说的一样,真的有鬼死了。” 地上躺着的鬼身子被断成了许多块,零零散散地落着,那只头的眼睛是深红色的,不过此时已经黯淡无光。 牙齿很锋利,头上还有角。 “好丑好恶心。”纱月说,“那这只鬼是谁杀的?” “是犬夜叉。” 杀生丸说:“不过他似乎也没能全身而退。” 和他原先闻到底味道一样,在这里的味道更加浓郁,而且也很清晰。 铁碎牙…是被这只鬼的牙齿咬断了吗? 他单手拾起那只比纱月和邪见一人一妖加起来都要大的鬼头,金眸凝视着它的牙齿。 果然。 杀生丸拎着头向前,“走吧。” 就拿这只鬼的牙为我杀生丸打造刀吧。 纱月有些不可思议,“…那个,要带着走吗?” 那只鬼又臭又难看!! 啊,她的梅花香!要被玷污了! 杀生丸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被丈量过一般,身上有大皮草,和服也很精致华美,肩膀还有铠甲,怎么看都是一幅贵公子的模样,但是如果忽视掉他举着的那个鬼头的话。 纱月不死心地换了他的另外一边跟着,勉强呼吸着那一点点的梅花香。 杀生丸思索着这里发生的事,是什么呢?让犬夜叉一个半妖的血液味道变了…… 他们继续走直线,不过没走多久杀生丸突然停住了,跟着他身后的纱月也随着停住。 “怎么了,杀生丸大人?”纱月问。 杀生丸侧身,看着才比自己肩膀高些的纱月,“你和阿牟就在这里,邪见和我去。” 邪见大眼睛眨巴了两下。 它是知道的,灰刃坊那里有瘴气还有各种妖兽的残骸骨头,更恶心也更臭。 所以,杀生丸少爷这是…… 算了,邪见克制自己不猜下去,能少挨一顿揍就少挨一顿。 这还是头一次杀生丸说要她在原地等着这种话,纱月点点头但还是问道:“为什么呀?” “危险。”杀生丸说,“走了,邪见。” 危险?!! 那自己更要跟着了!说不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呢! “杀生丸大人,请等等!”纱月追着道:“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她补充道:“可以吗?” 杀生丸敛眸,似乎犹豫了一秒又似乎未加思索,“那就随你。” “好!” 纱月拉着阿牟的绳子跟在最后,她小心地观察四周,防止突然冒出什么妖怪来。 在前面的邪见回头望了一眼,颇有点无语,它走过去,“我们是要去找灰刃坊,灰刃坊你知道吗?” 纱月摇摇头。 邪见:“就知道你不知道,灰刃坊专打造邪刀,那里没有活妖怪,有的只是比刚刚看到的更多的妖怪和鬼的尸体,到处都是。” 纱月迟疑地点点头,这样啊,那不是更臭了…… 残阳如血,乌鸦沙哑嘶鸣,极细的树看起来一折就断,纱月已经默默地从最后走到了二号位。 无他,真的很恶心又臭。 巨大的妖怪头颅骨架被泡制一汪不知道掺了什么液体的绿色的湖水里,湖面翻着泡泡,纱月感觉如果自己掉下去的话,说不定会连骨架都不会剩。 纱月走得与杀生丸越来越近,最后也悄悄地、非常不显眼地拉住了杀生丸左边空荡衣袖的衣角。 路的最尽头出现了一间小木屋,看来那里就是灰刃坊的住处了。 纱月松了一口气,看杀生丸没注意到自己拉住了他的衣服,但是她还是很克制地悄悄松开。 走到屋前,杀生丸妖气震荡,布条做的门被妖气掀起,纱月在后面探出了个脑袋。 啊,好多骨头和骷髅! 一个看起来像人类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了一圈的小骷髅,躺在一块凸起的床上,身旁摆着一只酒瓶,屋子的角落也都摆满了各种骨架等。 “你是谁?”灰刃坊掀开眼皮,醉醺醺地问。 杀生丸走进来,纱月站在他身后。 “你就是灰刃坊吧。我听说你总是打造一些邪刀,被师父刀刀斋赶出来了。” 灰刃坊冷哼一声,坐起来看了一眼这三个人,“刀刀斋吗?哼,真是时隔这么久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让人觉得很恶心。” 杀生丸将拿了很久的那只鬼头扔到他面前,“怎么样,灰刃坊,你要不要用这只鬼的牙齿锻造出一把刀来。” 灰刃坊爬到那只鬼头身上,“开什么玩笑?已经死掉的鬼,它的牙齿可打不出好刀来。” 屋内弥漫着恶臭的酒味与腐朽难闻的味道,纱月下意识地屏息,原来是要用这只鬼的牙做刀。 杀生丸抽出了腰间的天生牙。 他看向那只头颅,上面是和之前见到的一样的,从阴间而来的使者。 纱月也在看着杀生丸的一举一动,她知道,那把手上的天生牙就是曾经让她死而复生的刀。 杀生丸举臂挥下,刹那,那双黯淡的眼睛亮了起来。 灰刃坊惊喜地爬过去,像是在抚摸什么至宝一样,“太神奇了,这简直和刚刚判若两样。” 杀生丸颔首,居高临下道:“别浪费了,希望你能做出一把好刀来。”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可却被灰刃坊叫住。 “杀生丸?是叫杀生丸是吧。” 杀生丸转身,印有妖纹的眼下,金眸不动声色地看他。 灰刃坊说:“你手中那把是天生牙吧,我曾经在刀刀斋那里看过,说是要给西国犬妖斗牙王的长子,杀生丸。” “你想说什么?” 灰刃坊声音沙哑地笑了两声,“妖力强大的杀生丸,身边怎么跟着了一个人类? 从他们刚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个人类,与他们与这里,格格不入。 纱月听到他在说自己,并且言语中不怀好意,她瑟缩了下,潜意识地身体靠近杀生丸。 杀生丸垂眸看了眼纱月,随即没做停留转身离开,只不过却抛下了一句话。 “要是做不好刀,我会杀了你。” 语气薄凉而冰冷。 他们踏上来时的路回去,阿牟在外面等着。 纱月一路上都没说话,邪见瞅了瞅,用人头杖戳她,“喂,纱月,不会是被灰刃坊吓傻了吧?” 杀生丸雪白柔软的绒尾被风吹起,拂过纱月垂在腿边的手背。 “才没有。”纱月小声说道,她碰了碰手背那里被杀生丸绒尾扫过的地方,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刚刚只是觉得太恶心了。” “呐,杀生丸大人,您的手刚刚碰了那只鬼,要不要我给您净化一下?” 这是纱月发现她的治愈能力的额外作用,相当于除臭,但她美名其曰为“净化”。 想她在处理完一条鱼之后,用了这个能力,顿时,一点鱼腥味都没有了,多厉害的净化! “杀生丸大人?” 邪见才不觉得杀生丸会理睬纱月的这句话,不过出乎它意料的是—— “好。” 杀生丸少爷答应了!! 纱月开心地走到杀生丸面前,双手合十然后慢慢拉开,手掌中出现了很浅的绿色光团。 风簌簌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杀生丸闻到了纱月身上那股浅浅的香味,比之前的瘴气林子和灰刃坊住处更让妖舒服的味道。 “杀生丸大人,您把手放进我手里就好。”纱月认真说道,纤长的羽睫颤动,看着杀生丸绣有六角梅的袖子慢慢抬起。 然后举起了他的手,放进了那团绿芒中。 他的手臂上有两道紫红妖纹,微微露出。纱月看到了杀生丸的右手,五指有力,骨节分明。 好像长指甲也收回去了欸,变得短短的。纱月想。 为了净化彻底,纱月将杀生丸悬空的手一下子握住,她说:“杀生丸大人,您放心,绝对一点味道都不会留下!” 邪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杀生丸…少爷……被人类握手了?!! 大概过了有十秒,纱月才放开了杀生丸的手,她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耳根也悄悄地红了。 “好了,杀生丸…大人。” “嗯。” 杀生丸收回手臂,袖口遮住了手,不过他能闻到—— 自己手上,多了股浅浅的香味。 11. 斗鬼神 风和日暖,绿色的草地被风吹起涟漪,天空碧蓝,白云悠悠。 这个林子里竟然有苹果树,不过果子却是个头很小的那种,甜味也不够,有点酸。 纱月摘了好几个回来。 杀生丸迎风而立,银丝与绒尾飞扬,纱月走过去,“杀生丸大人,要不要吃一个果子?” 杀生丸垂眸,看到纱月怀中的果子,青与红相间,鼻翼间就能闻到淡淡的酸味。 “酸的。”他说。 纱月刚刚捡到的时候就尝了一个,虽然有点酸但也能接受,她说:“只有一点点酸,还是很甜的。” 说完她就挑了一个吃给他看,不过刚咬下去一口,纱月就感觉到了不妙,竟然真的…是酸的…… 她忍着没吐掉,面上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还好啊,还是有点甜的,既然杀生丸大人您不吃,那剩下的等邪见回来,都给它吃吧。” 杀生丸与她擦身而过,淡淡的冷梅香逸出,“我去找灰刃坊。” 纱月乖巧点头。 等杀生丸走远了,她才嗷呜一口把嘴里的苹果吐出来,好酸好酸…… 邪见两天前就去了灰刃坊那里等着刀做出来,今天还没回来,杀生丸是担心了吧,纱月想。 纱月坐在阿牟旁边,她摸了摸阿牟的嘴套,“阿牟,你想吃吗?” 妖怪或许不挑吧? 谁知阿牟竟也摇摇头,趴在草地上半阖着眼睛,像是困倦。 灰刃坊处。 杀生丸在踏进这片林子的时候就没有感觉到灰刃坊的气息,这里…有股很强的邪气,还有…死亡。 杀生丸走进屋子,里面果然没有灰刃坊,只有身子断成了两截,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邪见。 “灰刃坊吗?”他低声道。 下一秒他就抽出腰间的天生牙,自上而下划出一道弯月。 耀眼的白光过后,邪见眨巴了两下眼睛,竟然开口了。 “欸,我好像被灰刃坊砍成了两半…” 邪见还有些意识不清,它回过头,看见自己分离的下半身,“果然!!” 它眼泪汪汪。 该死的灰刃坊。 杀生丸看邪见已经醒过来了,他转身,“要走了,邪见,赶紧把身子接上。” “杀生丸少爷…”邪见上身转过来,“难道是您的天生牙救了邪见的性命?” 杀生丸语气带有淡淡狂狷,“难道除了我杀生丸,还有谁能办到这样的事吗?” “…没有。”邪见星星眼,“杀生丸…少爷!!” 它用手擦擦眼泪,“杀生丸少爷,灰刃坊用鬼牙做好了一把刀,但他的眼神却变了,变得很奇怪,像是…像是被刀控制了一样。” 杀生丸轻哼了声,“这样啊。” 他袖口的六角梅摆荡,已经向外走去,邪见赶紧接好身子,问:“纱月呢?她没来吗?” 杀生丸没回头,却说:“她为你准备了果子。” 邪见又是感动不已,“纱月…” 纱月坐在阿牟身旁,脚边堆起了火苗,这是这片雾色中唯一的光亮。 她下巴搁在撑起的膝盖上,双手环抱着腿,黑色长藻般的发丝落在肩与背上,瞳孔中映出摇摇晃晃的红色火焰。 “好久,怎么还没回来。”纱月喃喃。 “难道是遇上什么危险了吗?要不要去找他们?可是杀生丸让我待在这里……” 纱月只能靠自言自语缓解自己的焦急,突然她听到了邪见的声音,而雾色中也隐约走出了两道人影。 “杀生丸大人!!” “邪见!!” 纱月惊喜地跑过去,果然是他们,“你们终于回来了,我都等了好……”久。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杀生丸突然神色一冷,“纱月。” 纱月闻声立马停住脚步。 随即雪白的绒尾越过她,梅花香好像浓郁了一瞬,又变得浅浅悠悠。 杀生丸五指成爪,锋利地劈向纱月身后粗壮的树干,绿光闪过,树也应声倒下。 沉重的树木倒地声震得地面颤动了几下,纱月没站得稳,下意识拉住了前面的身影。 手上多了软绵绵的感觉,纱月抬头。 是…杀生丸的绒尾。 她摸到了欸!!! 果然好舒服!!! 她不动声色地拉着绒尾站起来,还想着再多摸几把,突然杀生丸侧眸看向她,金眸中闪烁着纱月看不懂的意思。 “杀生丸…大人?” 他的视线下移,落到被纱月抓住的那团雪白毛绒上。 那是…他的尾巴。 有种奇怪的感觉,分明之前邪见也碰过,但是为什么这次的感觉不一样? 杀生丸向前走了几步,而纱月手中的绒尾也悄悄滑走,好可惜,她想。 邪见没注意到他们俩的动作,它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刚刚树倒塌下出现的那个女人。 气味竟然与之前那个白色狒狒皮叫做奈落的骗子一样! 那个骗子给了杀生丸少爷一片埋有四魂之玉碎片的手臂,但不过就是利用杀生丸少爷,竟然还想吞噬杀生丸少爷!! 它那时候被害的好惨,还被那个死和尚揍了个半死。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杀生丸显然也闻出了她的问道,他讽道:“是和之前那个骗了我的奈落味道一样的女人吗?” 纱月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奈落」是谁,但不妨碍她知道了这个人是杀生丸他们厌恶的。 站在树边的女人很漂亮,额前有乌黑的碎发,头发上还插了两片羽毛。耳朵尖尖,挂了长而细的珠子耳坠。眼睛还是红色的,手中拿了只扇子。 纱月紧张地看着他们。 神乐扫视几人,目光最后从纱月身上滑到杀生丸脸上。 “你就是犬夜叉的哥哥,杀生丸吧,”她语气欣赏,“看起来真是俊美啊。” 杀生丸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地看着她。 而纱月却是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说的很对。 “我是风之使者,神乐,奈落的分|身。” 杀生丸听到这里,似乎疑惑了瞬,“分|身?” “对,”神乐说:“而且,你带给灰刃坊的那只鬼,叫做悟心鬼,也是奈落的分|身。” 杀生丸:“所以,你想说什么?” 神乐笑了下,手中扇子“唰“地打开,遮住了半张脸,“啊,真是冷酷的男人啊,但身边怎么又会带了个人类?” “你闻到了吗,由悟心鬼的牙齿打造的,充满邪气的刀,斗鬼神的味道,就在附近。” 话毕,她平地无风自起,宛如巨大的风浪滚滚而来,纱月没有支撑点,再次抓住了身旁最能依靠的。 杀生丸的手臂。 不是她不想抓绒尾,而是想抓的时候突然心思跳了下,她想,这可不是撸,而是抓,万一把他的毛给拽坏了怎么办。 所以,就变成了握住了杀生丸的胳膊。 掌下触感是与绒尾截然相反的,硬邦邦的而且也是有温度的。 神乐身下多了片巨大的羽毛,她乘风而走,高度的优势下,她看向草地上的一人一妖。 杀生丸和…人类女子吗? 风浪滚滚,纱月站在杀生丸的侧后方,为自己挡了点风,身后海藻般的长发不经意间与杀生丸的银发交缠。 树林里的树叶也被风吹得骤响,过了几息,风才渐渐停了。 杀生丸岿然不动,望向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那是人类女子的手,弱小洁白,就连指甲也是毫无用处的短与钝,手背上的青筋似乎也是一划便能剥开整道血管,然后汩汩地流出血来。 杀生丸闭了闭眼,沉声喊了纱月的名字。 纱月眼色极好地赶紧松开手,“对不起,杀生丸…大人,刚刚是……” “走吧。”杀生丸打断她。 刚刚那个名为神乐的妖怪说了,灰刃坊做的那把剑就在附近,他要拿到那把剑。 斗鬼神…吗? 12. 粉月 杀生丸能闻到灰刃坊的气息,还掺着浓重粘稠的妖气,不过似乎已经死了。 “阿牟和我走,你们留在这里,邪见,纱月。”他说。 邪见:“欸?杀生丸少爷,邪见不跟着去吗?” “嗯。” 邪见瞅了眼身旁的纱月,如果没有纱月的话,杀生丸少爷肯定是要自己跟着的。 杀生丸解开阿牟的嘴套,又将阿牟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部拆下给纱月。 像是她自己捡来的针线布做的坐垫与靠枕,上面绣了一轮粉色的月亮,也有她的小包袱,小包袱升级成了结实的木盒子,几个小盒子装有不同的东西。 杀生丸也没想到阿牟身上竟然多了这么多东西,但既然已经拆下了一个,那只能继续拆。 他抿唇,虽然单手却也做到了优雅。 纱月站在阿牟身边,看到阿牟的两个脖子上还被她缠了蝴蝶结,她哂笑了下,赶紧解开。 杂七杂八的东西现在全被纱月抱着,顿时阿牟像是换了个妖兽,变得威风凛凛,双头高昂起来。 纱月的脸从垒高的东西中探出来:“杀生丸大人,一路顺风!” 邪见被纱月分了几个,连头也探不出了,含含糊糊地也跟着说了句“杀生丸少爷一路顺风”。 他们抱着这么多东西也不能到处乱走,只能在原地等着杀生丸回来。 但其实这种等待他们已经习惯了。 纱月默默地放下东西,和邪见聊天。邪见与杀生丸相处的时间久,知道许多有趣又神奇的事。而且一些事杀生丸在的时候不太好说,所以这种时候就是他们畅所欲言的时候了。 邪见看到纱月求知的眼神,颇无语了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一个人类女子哄骗了,竟然说了不少杀生丸少爷的事。 “呐,邪见,你上次说到豹猫族和犬夜叉了。”纱月提醒道。 邪见坐下来,“五十年前,老爷斗牙王死后,犬妖族的天敌豹猫族来复仇,不仅侵占领地,而且还杀害犬族同胞。” “当时老爷曾经率领的部下都来了,我邪见也擅自主张去找了犬夜叉,毕竟也是老爷的血脉,谁知竟然被一个人类巫女给封印了。” “人类巫女?”纱月问。 “对,叫桔梗。这个以后再和你说。” 纱月认真地点点头,继续听邪见讲。 邪见说:“毕竟也是两族之间的大战,最后是杀生丸少爷独自一人带领老爷剩余的部下成功击退了豹猫族。” 纱月听完了,她说:“因为上次大战,犬夜叉被巫女封印了没有来,所以杀生丸才对这个弟弟不喜欢的吗?” 邪见:“本来就是个半妖,血脉不纯,像我们这种纯血的妖怪都是瞧不起半妖的。” 纱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起来,下次她要跟着杀生丸一起去见见犬夜叉,还没问过玲最近的状况呢。 “那人类呢?也一样讨厌?” 邪见:“那当然了,人类弱小无知,喜欢背信弃义,当然没有我们妖怪好了。” “那纱月呢?你们现在还讨厌我吗?” 纱月突然问道。 邪见被纱月问得一愣,结结巴巴:“这个,这个嘛,你虽然是个人类,但总归是我邪见和杀生丸少爷手下了,所以…所以说……” “那就是喜欢了?” “欸?”邪见瞪圆了眼,两道竖瞳看向纱月,“怎么就变成喜欢了?” “不讨厌不就是喜欢了。”纱月晃晃脑袋,振振有词。 远处翻起乌云,墨色的天空压抑着浓重的云,涌起微凉的风。 倏尔,一道刺眼响亮的雷从天空落下。 “要下雨了?” 邪见瞥了她一眼,“那是阿牟,是杀生丸少爷在和犬夜叉打斗吧。” “啊,打的这么凶啊?” 纱月想起之前在林子里见到杀生丸的那次,那时的他有些颓废,身上还沾了血,很孤独。 “我们去那里看看吧。”纱月说。 邪见“欸”了声,“那,那这些东西?” “等会儿回来拿就是了。” * 杀生丸将斗鬼神握在手上,那股妖邪气渐渐消失,竟是被他压下了。 之前找到这只悟心鬼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犬夜叉血液的突然转变,这次,不如再来试一试。 犬夜叉身后站了许多人,里面还有他父亲曾经的部下,刀刀斋,而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杀生丸挥剑,将那个半妖钉落在地。 “犬夜叉,我早就说过,一个半妖,铁碎牙并不适合你。” 犬夜叉身后那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类女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其他人也急冲冲地要过来。 而犬夜叉却像是气力透支,半跪在地,杀生丸突然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父亲的遗物铁碎牙竟然选择了一个半妖。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 “到此为止吧,犬夜叉。” 风刷啦啦地涌动,忽然,杀生丸感觉到了犬夜叉身上的气味变了。 变成了之前他闻到的那股味道。 原来如此吗? 他收了剑,没在意犬夜叉是否还有意识,话音被风吹落到众人耳朵里。 “犬夜叉,我们永远都会是对立关系。” 除却空气其他味道,他闻见了邪见和纱月的味道,向着某一方向走去。 天与地都是乌青与墨黑色的,杀生丸突然想起了临走时他曾握在手中过的软枕与靠垫。 虽然质感不如他自身的绒毛那般柔软舒适,却也有种另类的和暖。 那是他们那一路劫杀下的贼匪或卫兵留下的东西,却被纱月利用起来变成了那样的东西。 冰凉而松软,那是真丝的材质。有着淡淡的浅香,和它的主人一样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上面都绣了一轮小小的粉色的弯月。 和他额上的弯月如出一辙。 巧合吧,他想。 就像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一个软枕,再由软枕想到纱月。 路的尽头,出现了两道身影,柔美的脸庞露出,杀生丸瞥见了她白玉般的脖颈,那里轻颤了两下。 “杀生丸大人,您拿到剑了吗?”纱月问。 杀生丸从喉间逸出了一道低沉的应声。 好奇怪。 自从拿到斗鬼神之后,他似乎多了点变化。 但到底是什么变化,他又说不清道不明。 “走吧。”他说。 13. 发情期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月亮,道路昏暗,两旁的树林伸出张牙舞爪的树枝。 人类的目视力不如妖怪,纱月踩得虚虚实实,勉强只能走杀生丸踩过的地方。 太暗了,还要走吗? 从刚刚杀生丸回来后好像就有些怪异。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身上的冷梅香浓郁了许多,而且他身后的绒尾沾到了些灰尘,这在平常,很少见的。 毕竟杀生丸的洁癖还是很严重的,衣着规整,从上至下都是一幅贵公子的模样,就连表情都是永远如出一辙淡漠的样子。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和他的那个弟弟…犬夜叉有关? “杀生丸…大人。”纱月轻声喊道。 杀生丸停步侧身,妖纹除了脸颊两侧,在眼皮上也有两道,只是不添妖冶,反增矜贵。 金眸注视着纱月,里面闪烁着不明的光,“怎么了?” 纱月语气关心:“杀生丸大人,要不要我为您净化一下?” 白瓷般的脸贴近他身后的绒尾,细密密的温暖吐息喷洒在上面。 纱月是凑近了些,帮他拍干净了灰尘,却没想到杀生丸竟然后退了一步,并蹙起了眉头。 邪见抱紧了人头杖,看着这略有些诡异的一幕。 杀生丸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这么大。 他的嗓音更冷,“不用。” 继续走了两步,他又说道:“今晚先在这里休息吧。” 纱月想起来之前邪见和她说的话,妖类会很讨厌人类与半妖…… 杀生丸是很强的大妖怪,那他… 也是吗? 即使过了这么久也是吗? 心脏处传来沉闷短促的跳动,纱月其实很在乎一个人对于自己的看法,对于喜欢与厌恶这种情感也更在意。 一个人喜欢自己,那她就会得到食物与保暖的衣服,反之,就会饿肚子和挨冻。 孤儿院的时候,她长的可爱也乖巧,所以院长会给她些偏爱,不过那些偏爱也很少,像是逗弄什么猫猫狗狗,喂了一点热汤就弃之不顾。 得到了喜欢,厌恶也会随之而来。小势力在孤儿院里也会有,抢夺别人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需求,纱月曾经有段时间就是失去大于得到。 有点点沮丧,但纱月努力让那些感觉消失,穿越到战国后,虽然很不习惯,但好像又比那个时代要简单许多。 乌黑浓密的发垂落到脸前,纱月抱起那只很软的枕头,手指轻轻碰了下那枚小月牙,那是她的名字。 纱月。 她向树下的杀生丸走过去。 身后的绒尾松散地铺了一地,纱月知道那里可以变化,变大变小变长变短,是他的尾巴。 银发落在绒尾上,右手半搭在屈起的一只膝盖上,腰间黄色间杂蓝色花纹的腰带又宽又长,遮住了他的腿间。 他闭上了眼睛,可尖尖的耳朵却动了动随即睁开眸子。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软枕,杀生丸视线从枕头滑到纱月脸上。 “我看您有点不舒服,杀生丸大人,要不要垫着这个枕头睡一觉?” 杀生丸睡觉从来只是倚靠着树睡,像是从来不会感受到难受。 纱月决定之后帮杀生丸也做一只枕头,还有邪见。 杀生丸在刚刚坐下的一瞬就已经猜到了他今夜这般反常的原因。 是发情期。 斗鬼神的妖气虽然被他压制,可全都转化为了另一种妖气灌输到了他的体内,醇厚的妖怪之血感受到邪气发出躁动,于是妖怪本能就慢慢显露。 他是犬妖,按照人类的说法,是叫做「动物」,动物没有羞耻,□□泛滥,四处留情。 其实,曾经在他刚成为一只大妖时遇见过那样的情况,那一夜他杀了整整三座林子的妖怪。 无论大小,无论强弱。他杀了个尽兴,自此,他杀生丸的名字也渐渐传了出去。 但今夜,与那次似乎又有不同。 是因为身旁多了一个女人吗? 呵,杀生丸心中暗讽,他可不是犬夜叉那种会被人类巫女封印的半妖,这种邪气,只管压制就好了。 于是杀生丸收下了那只软枕。 不过是一枕头,能如何呢? 看杀生丸收下了后,即使没有枕在脑后睡觉只是拿在手中,纱月也没再多说,她回到阿牟背上,拿出自己一叠小小的被子盖在身上。 梦中,纱月闻到了气息香甜的梅花味,不再是很冷的感觉,而是滚烫炙热的,带着魅人的勾子。 她没醒过来。 而几步之遥的杀生丸也没睡着,越克制那邪气就无孔不入,因为并不是有害的,所以身子竟然也没排斥。 他松开了些衣襟,六角梅的图案略有些凌乱,脖颈后仰,露出凌厉又瓷白的喉结。 刀锋般的下颌线被拉到极致,掌下不自觉地握紧了什么。 是纱月的枕头。 太软了,他想。 他的力道很重,却又顾念着这是纱月的软枕又不得不压抑,长而利的指甲冒出又缩起。 先前被浓墨似的云雾遮挡起来的月亮又露出来了,雪白的银色光辉照亮这一片空地。 犬妖的嗅觉很灵敏,更惘论是这个时候的他。 杀生丸的金眸渐渐向猩红的妖化眸子转变,有种诡异的美感,他的目光迟疑地落到纱月身上。 那是他的妖血沸腾,他下意识的视线。 纱月睡得非常规矩,连手臂都乖巧地都放进了那薄薄一层的被子里,整个人窈窕的身姿显而易见。 杀生丸只觉得那是比他手中软枕还要柔弱的存在,或许自己在睡梦中一口吞了她,她也不知道。 但是吞人是无济于事的,作为一只大妖,杀生丸明白发情期的含义,但他却从来不屑于那种行为。 目光缓慢地、一缕缕地、抽丝剥茧般地离开她。 那只软枕,终究还是被他的五指戳破了五个洞。 更软的内芯冒出来,暖和地包围他的手指,那褪而不缩的指尖忽的就收了起来。 杀生丸狠狠闭上了眼睛,让凉夜浸透自己。 方圆百里,静谧无声。 软枕上浅浅的香味被更浓郁的冷梅香彻底掩盖,悠悠荡荡。 14. 小香包 事情终究是变得不一样了。 纱月第无数次看向杀生丸,又偷偷收回视线。 就真的这么讨厌自己? 给的软枕不喜欢一开始就还给她好了,怎么还给她扔掉了? 纱月揉揉眼睛,有些委屈,但又不能去质问他。 早上她去与他要软枕的时候,杀生丸沉默了很久才说了句“不见了”。 怎么可能是不见了?纱月就猜不到有人会从杀生丸眼皮子底下偷走东西。 更何况自己看到了,看到了她软枕里面的内芯粘到了杀生丸的绒尾上!! 一整个早晨,他们的气氛都很古怪。邪见觉得诡异,仅一夜之隔,纱月就判若两人? 杀生丸少爷也是,虽然还是那副样子,但邪见能感受到,只要它开口,那它就会被暴揍,毫无理由地暴揍。 所以它选择不说话。 平时最喜欢说话的两个人沉默了,杀生丸也不可能挑起话题。 于是转机一直到身后有一队骑兵追上来。 邪见瞥了眼杀生丸,觉得杀生丸少爷好像有点兴奋,像是在等着他们一样。 骑兵头子挥着马鞭,“喂,前面的,站住!” “身上的是什么好东西,全交出来!” “哇,还有女人啊!给我上!把那个女人抢过来!” 纱月没什么表情,和煦的暖阳照射下,乌黑浓密的长发衬得她小脸更加皎白,眉眼如画,她看着杀生丸回身走上前。 他站在了阿牟的前面,也挡住了那些骑兵觊觎窥探的恶欲。 食指化作一条绿色的光鞭,轻易就将追上来的骑兵劈得四分五裂。 那些人后知后觉他们是妖怪,慌乱逃跑,马匹上抢夺的各种物资也被扔下了马,在尘土飞扬的地上滚动。 杀生丸妖气震开那些灰尘,精准无比地用手指挑起了一袋布料,是纱月之前用过的那种。 淡绯色的薄唇微抿,他走到纱月面前,“昨天的软枕不小心弄坏了,这是赔偿。” 赔偿?! 纱月眼尾微微上翘,有些惊讶,两丸乌黑瞳仁精致漂亮,“啊?” 杀生丸蹙眉,以为她还是不满,想要自己重做一个出来,“那是你们人类的技法,我们妖怪自身的毛皮都可以幻化作衣物,不需要你们如人类般缝补。” 后面那句话算是解释,解释他并不会做枕头。 纱月愣愣地接过那包布料,比她之前捡到的还要多一倍。 她想,刚好可以给大家都做一个。 早上的郁闷突然消失,她脸上绽开一个快乐的笑容,“好!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身后的绒尾蓬松柔软,他颔首。 “那给我做一个,杀生丸大人一个,邪见一个,阿牟给你们做小围脖好不好?” 邪见没想到还有它的份,抱着人头杖走近了,“我也有吗?” “对,是真的啦!” 杀生丸走过邪见,周身气场似乎也柔和了点。 “走了,邪见。” * 幽密、久未有人踏足的森林中,树叶宽阔茂盛,知了叫个不停,阳光从树冠的罅隙中投射出小小的光斑。 纱月走在杀生丸身边,好奇地张望四周。 杀生丸说他父亲的熟人就在这个林子里,纱月猜不是深山野人,也肯定是个树妖之类的。 蓦地,整片林子似乎颤动了一瞬,随即空灵而又衰老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杀生丸,你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纱月抖了下,明显被吓了一跳。 “纱月?” 杀生丸皱眉,停下脚步看她。 纱月赶紧摇头,“没事,杀生丸大人。” 那道声音继续说道:“我知道您是为何事而来。” 杀生丸目光望向某处,“朴仙翁,你说你知道我会来?” “是。” 杀生丸走到了一棵古老又巨大的树前,那树干上慢慢出现了一张皱纹满面的树皮脸。 朴仙翁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刀的事而来。” 果然,纱月在杀生丸身后探出了个脑袋,她猜的没错,是树妖,看样子起码得是千年的老树妖了。 朴仙翁看到了杀生丸身边的一人一妖,是新面孔。 “是为了你父亲的遗物而来吧。天生牙和铁碎牙的刀鞘都是由我的树枝制成的。” 杀生丸说了他的来意,即使他也已经猜得大差不离了。 关于犬夜叉的血,从半妖之血变成了和他,和父亲一样的纯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朴仙翁为他解答了疑惑。 纱月听到了朴仙翁说的那个词,「保持自我」。 厉害的纯血妖怪可以保持自我,而半妖不行。被逼至绝境时,半妖体内强大的妖怪之血就会为了保护自己,然后也会慢慢吞噬了自己。 纱月听得一丝不苟,邪见瞅瞅她又瞅瞅杀生丸少爷。 “那这么说,原来铁碎牙就是护身刀啊。”邪见说。 杀生丸冷笑了声,“知道了。” 他转身,“走了,纱月,邪见。” 是这样吗?犬夜叉,如果你失去了铁碎牙,就会变得失去自我,变成一个不知疲倦,不知疼痛,最后战斗到死的妖怪吗? 杀生丸伸手想要去碰一下天生牙。 那天生牙呢? 父亲留给他天生牙的意义是什么? 但下一瞬他却碰到了比剑鞘完全不同手感的物品,那是纱月给他做的小香包。 单薄而绵软,轻轻捏一下还会有沙沙的声音。 是用真丝的绸缎缝起来的,也是上次做完软枕后剩下的一点材料,只做给了他杀生丸一个人,邪见和阿牟都没有。 上面还绣了一枚六角梅。她说这是他的标志。 人类或许还是有些优良品质的,他想,就例如这种巧活,的确神通。 15. 四魂之玉 都说妖怪冷血无情,但纱月觉得杀生丸还是不同的。 他是天生大妖,生来就有摧枯拉朽的妖力,那颗妖怪之心,也全然不是低劣恶妖的妖怪之心。 他也有别的情感。 那次找完朴仙翁后杀生丸消失了一会儿,回来后邪见和她说,它闻到了犬夜叉的味道。 他有对犬夜叉的怜悯,所以才会去找他吗? 关于杀生丸的事,纱月从邪见口中知道了很多。 他的父母都是实力强悍的大妖,可是父亲后来爱上了一个人类女子,最后还在与其他妖打斗伤势未好的情况下,又去救人,最终身死。 犬夜叉就是那个人类女子与他父亲生下的孩子,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父亲死后,留下的遗物中,天生牙给了杀生丸,而铁碎牙却给了实力弱小的半妖,他的弟弟,犬夜叉。 纱月将烤鱼翻了个面,挤上草汁,默默地想,如果她是杀生丸的话,大概会很难受吧。 强悍厉害的父亲一直是自己的榜样,自己崇拜着那样超群绝伦的大妖,也期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妖。 可是,父亲却在盛年突然陨落,还是因为人类。 这让本来就对人类没有好感度的自己更加厌恶人类。 纱月托着腮吹了口气,她比刚穿来的时候稍微胖了一点,颊边软白的肉衬着她有些不谙世事的单纯。 纱月将烤好的鱼拿过去递给杀生丸,“杀生丸大人,尝尝看,我现在烤鱼的技术又精进了许多呢。” 啃着鱼的邪见望了眼又迅速收回,杀生丸少爷才不会吃呢。 不过杀生丸只盯着那鱼看了两眼,竟然…竟然真的接过来了。 拿着树枝的手骨节分明,指甲很短,他拿到嘴边轻轻撕咬了一口。 “嗯。” 这声算作是夸奖。 纱月眉眼弯弯,她高兴地跑过去又拿了一只鱼,乌黑浓密的发扬起落下,她就坐在杀生丸身边吃鱼。 邪见食不下咽了,它拽了株小花,一片片摘它的花瓣。 纱月很欢喜,她将这种欢喜归类为杀生丸对自己手艺的认同。 杀生丸吃得慢条斯理,只吃鱼肉的两边,露出干净的骨刺,而纱月脚下,是她吐出的一团团带着小刺的鱼卡。 纱月耳根有些泛红,长翘的睫毛轻颤,“杀生丸大人,您还要吃吗?” 杀生丸摇头,“不用了。” 纱月将那些剩余的东西处理堆好,以往她都是让邪见的人头杖一把火都烧了,但今天,邪见有些小脾气。 纱月好声好气地哄着它。 一口一个“邪见大人”。 闭着眼睛浅寐的杀生丸突然睁眼,他走过去,踩过躺在地上假装晒日光浴的邪见,抽出斗鬼神射出球形光弹,将那堆都烧了干净。 恰到好处的一团火,也没像邪见人头杖那样留下很大一块烧焦痕迹。 纱月眼里流露出惊叹的意味。 真厉害,没想到这剑还能这么干。 邪见也傻了,继人头杖后,这把斗鬼神的作用似乎也有点奇怪。 “杀生丸大人,好厉害!”纱月及时夸道,悄悄摸了一把他的绒尾,这个动作她最近越来越熟练了,趁着夸人的时候摸一把没什么的,杀生丸也没说过她。 杀生丸颔首,轻嗯一声,又踏过邪见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 双重打击的邪见…… 它一睡不起。 * 朔夜,百鬼躁动。 陡峭悬崖上。 纱月站在杀生丸身边,看向他目光所至。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林子,现在升起瘴气,浓稠的雾犹如实质。 邪见说,这是因为这夜有些妖怪实力会大大减弱,半妖甚至还会变成人,所以许多妖怪会在这夜里突然袭击,相互残杀获得妖力。 纱月靠近杀生丸,她离得很近,而手放在他的绒尾旁边,风吹动绒尾,蓬松软和的毛发就像是主动碰上了她的手指般。 “杀生丸大人?” 纱月轻声问,“犬夜叉是半妖,今天晚上他会有事吗?” 邪见冷哼一声道:“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有事,他们半妖在这种晚上最会藏了。” 纱月看向杀生丸,等着他的回答。 杀生丸金眸冷漠,声音也冷:“若是死在今夜,那便死就死了。” “哦。”纱月轻轻点头,大胆地捏住了一团绒尾。 好舒服。 杀生丸侧眸看她,藏在袖口里的手指尖不自觉地伸长。 好奇怪。 他看着纱月将那团绒尾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的捋和撸。 纱月虽然知道那是杀生丸原型的绒尾,但她却只以为随便摸摸没什么的,怎么可能知道他会那么敏感。 纱月见杀生丸也没阻止她,越发胆大,将绒尾缠在自己手臂上,一圈圈,雪白的柔软的皮毛贴在她温凉的肌肤上。 绒尾的感觉,杀生丸自然也感受到了。 那是比自己绒尾光滑细腻的触感,是…人类,纱月的手臂。 邪见坐在阿牟背上欣赏林子里的百鬼躁动,纱月悄摸摸地揉搓绒尾。 大概除了杀生丸,现在心情都不错。 “纱月。” 杀生丸语气有些沉,掺着丝几不可察的哑,那绒尾也自动收回。 只不过,它是缠在手臂一圈圈、慢慢地松开,最后似乎还若即若离地在她手背打了个圈才离开。 纱月表情有些不舍,她最大的乐趣除了吃与睡外,大抵就是这条绒尾了。 怎么这么久了,杀生丸还没适应呢。 “是!杀生丸大人!”纱月答他,语气虽然尊敬,但若是杀生丸的那条绒尾没有和他联通感觉的话,他也就真的以为她是尊敬他的了。 “那家伙来了。”杀生丸突然道。 纱月眼神亮了下,福至心灵。 原来是,是因为有人来了,不好意思的吗?!!! 是的,一定是的! 纱月又是兴奋地喊了声“好”。 邪见也听到了杀生丸的话,看向纱月,“来的是和那个奈落骗子一样味道的人,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哪有了,邪见。” 纱月才不会承认是自己发现了杀生丸的反差萌才这么激动的。 下一瞬,狂风猎猎作响。 纱月站不稳,还没等她抓住杀生丸,他就伸手拎着她站直。 杀生丸蹙眉,“怎么站不好?” 他们脚下是悬崖,高耸入云,摔下去就算是个妖估计也要变成七零八落的。 纱月:“……欸?” 那阵风过后,多了个妖站在他们身旁。 纱月见过的,她是叫神乐。 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在杀生丸和纱月身上转圜,最后看见从杀生丸等那个人类站稳后才收回了手,接着就握住了他腰间的剑。 “別拔剑,我不是要来与你打的,”纱月笑了下,竟是问了纱月,“没想到你还在,是叫什么名字?” 纱月下意识回答:“秋山纱月。” “纱月啊,”神乐低声复述一遍,随即道:“杀生丸,你闻到奈落的味道了吧。” 她语气斩钉截铁,“我是要来你做交易的。” “交易?” 神乐摊开手,里面是两片污浊颜色的菱形碎片,隐约能看出一点浅紫色。 纱月忍不住探脑想看。 突然她的手又碰到了毛茸茸的绒尾,算了,还是这个更有意思。 因着有人在,所以纱月并没有很大动作地撸毛,而是用指尖在上面一一点了几个洞。 虽然有玩的了,但耳朵还是认真听他们讲话。 神乐说:“这是四魂之玉碎片,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帮我杀了奈落。” 「四魂之玉」 纱月若有所思,她记性不错,之前邪见与她讲过,五十年前封印犬夜叉的巫女就是守护「四魂之玉」的桔梗。 纱月再次抬头,看向神乐。 她听见神乐说,“我想得到解脱。” 看杀生丸没有说话,神乐继续道:“只要能杀死奈落,他收集到的那些碎片,你也就都能拥有了。” “杀生丸,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杀了奈落。” 神乐:“怎么样,这些让你杀了奈落应该不亏吧。” 百鬼躁动的动静变大,远处林子里发出一阵阵树木倒塌的声音。 纱月手上动作渐渐停了,她感觉神乐口中所说的「四魂之玉」不像个好东西,而且,神乐手中的那两片碎片也同样,看起来就如同浸泡了污浊恶臭的水一般,散发出朦胧邪恶的光芒。 这样想着,她略施加了力道扯了下绒尾。 而下一瞬,杀生丸也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杀生丸会对四魂之玉那种东西感兴趣?” 纱月放柔放缓了力道,可绒尾却是突然打了个圈,不再让她碰自己,最后缩回到了前面。 纱月:… 对不起。 神乐似乎没想到杀生丸竟然会拒绝她,她大声道:“你是因为害怕吗?害怕奈落才不敢去杀了他吗? 杀生丸声音冷冽,“既然是你想杀了奈落,那就自己去杀。如果杀不了,就别想着背叛。” 神乐也冷静了下来,她讽笑:“杀生丸,算我看错人了。” 说完,她从头上摘下两片羽毛。 纱月也立即下意识地过去拉住杀生丸的手臂,这次她不会被说了吧。 杀生丸袖口中的手指霎时张开指尖。 六角梅的空袖被吹得震响。 而神乐像是故意,这风盘旋了许久才散开,纱月的头发都被吹乱了,风停了后,她抱住杀生丸的手臂也慢慢松开。 “谢谢杀生丸大人。”她说。 纱月摸了摸头发,拿出阿牟背上小盒子中的小梳子给自己梳头发。 邪见:…… “杀生丸少爷?” 邪见不知道杀生丸现在在想什么,它试探道:“刚刚那个叫神乐的,区区一个奈落的分|身,竟然不知好歹,冒犯了杀生丸少爷……” 纱月已经梳好了头发,她将杀生丸身前的绒尾抱着拨弄到身后,一边小心翼翼地帮他梳毛,将自己戳的一个个小洞全部填埋,还一边夸捧道。 “就是!杀生丸大人这么厉害,肯定不需要借助四魂之玉那种东西!” 杀生丸没说话,淡绯色的唇抿成一道直线,转身离开悬崖。 绒尾收走,纱月赶紧跟上,凉风徐徐吹在脸上,她想起刚刚的风之使者。 “杀生丸大人,风…风的话,最想要的就是自由了吧。” 她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么句话。 杀生丸自然没有回她。 奈落的话,神乐是否能够打败,与他杀生丸有什么关系。 风吹动绒尾与银发。 …… 感谢风。 风一定会成功的,纱月想。 她伸出手抓住被风吹来的绒尾,跟在杀生丸的身后走。 16. 被抓 日色融融暖。 淡绿色的温泉水散发出热气,丝丝缕缕萦绕向上飘去。 这是一处天然温泉,周围都有石壁和茂盛的草丛遮住,高大的树木下垂挂着带刺的藤条。 “邪见,你可不能偷看哦。”纱月背对着身后说道。 邪见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语气烦躁,“知道了。” 杀生丸少爷又不告而别了,留下自己看着这个人类,啊,自己难道要变成这个人类的随从了吗? 杀生丸少爷……!!! 温泉中,纱月只穿着贴身的衣服,白色的绸缎浸了水之后就紧紧贴住身体,露出水面的只能看到圆润的肩头轮廓。 如瀑的长发打湿半落在水面,纱月捧着水浇在身上。 真舒服啊,她想。 她游到温泉的石壁旁,那里放了几个小红果,她将它们都放进水里,拿起一个悠闲地咬了口。 纱月一开始只是提了句,想要泡那种温泉,没想到他们还竟然真的能路过这里。 简直运气爆棚。 纱月咔嚓咔嚓吃了好几个果子,安慰远处的邪见,“等我泡完了,我也给你守着泡一会!” 邪见才没回她,它在和阿牟吐槽最近杀生丸少爷对自己简直是越来越疏忽了。反而那个人类,竟然变得越来越大胆了。 想它在杀生丸少爷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才勉强能让杀生丸少爷与自己搭上几句话,而现在呢!那个人类不过才与他们一同走了几个月,居然都比自己在杀生丸少爷更加得宠了!! 可恶的人类!狡诈的人类! “啊啊啊啊——!!邪见!邪……” 邪见恍惚了下,它怎么听到纱月在叫它。 “喂,纱月,怎么了?” 纱月没有回它。 邪见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不不…会吧,不会因为自己刚刚骂了她两句,就被人抓走了吧? 它赶紧抱着人头杖跑过去。 可那一片温泉池,除了咕噜噜冒着泡的水,哪里有一点纱月的影子。 邪见一下瘫倒在地。 完了。 纱月此时丝毫不敢动,她穿的衣服又薄又少,现在被一个妖怪夹在手臂下,她这不会是要被抓走吃了吧…… 抓着她的妖怪是在她泡温泉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头发是火红色的爆炸头,身后是一条长长的尾巴。 像是猫科动物那一类。 这只猫科妖怪带着她上蹿下跳,行动很快,纱月只觉得自己刚刚吃的东西都要全部吐出来了。 她抖着嗓子开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那妖怪竟然也回她了,“把你献给我们领主大人,你一个小小的人类,应该感到荣幸。” 纱月欲哭无泪,她说:“我劝你最好放了我,我我我…我告诉你,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妖怪,他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找我的。” 会的吧?一定会的!! 夏岚终于有了点兴趣,她今天本来是和姐姐一起出来的,姐姐去找了杀生丸说领主大人要复活的事,而自己就在周围闲逛,没想到还能抓个人类回去。 “那你说说,那个妖怪叫什么名字?” “他叫杀生丸,是个非常厉害的妖怪,你现在赶紧放了我……” 纱月话还没说话,下巴突然被她抓住,长长的指尖锋利,几乎是立即,就将她的下巴与脸颊划上了几道血痕。 纱月包在眼眶里的泪顿时被疼得飙出来。 疼疼疼…… 自从跟了杀生丸之后,她就再没受过什么伤了。没想到受伤疼痛的感觉这么难受。 “杀生丸……”夏岚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真是不巧了,你说的这个人正是我们豹猫族的死敌,犬大将的儿子。” “哼,五十年前,我们将他放走,留了他一条生路,不过,这次不一样了,犬大将斗牙王死了,我们领主大人却要复活了,这一次我们定要将他们犬妖一族杀个干净!!” “至于你……” 夏岚哼笑一声,看着这个容貌姣好的人类,“早就听说犬大将喜欢上了个人类,还与那人类生下了个半妖,怎么,杀生丸是他的儿子,难道还遗传了喜欢人类?” 纱月的心猛地一颤。 完了,误会了。 她的下巴被抓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说不出话。 真是有口难言。 最后纱月直接被她在后脑打晕过去了。 杀生丸的女人,哼,到时候就在他面前杀掉好了,那一定很精彩。 * 杀生丸踱步回来,他想着刚刚遇见冬岚的事,豹猫族的领主早就死了,但是竟然要复活了。 复仇吗? 杀生丸心中轻嘲。 林子里,邪见赶紧骑着阿牟想去找杀生丸少爷,它指着方向,然后大声喊道:“杀生丸少爷,杀生丸少爷!!” 杀生丸听到声音,眉蹙了下,旋即整个人如同一阵白色的风消失在原地。 “邪见。” 他的声音冷沉,没看到另一个身影,“纱月呢?” 邪见颤抖着跪下来,“杀生丸少爷……纱月,纱月她不见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叶子发出簌簌声响。 “邪见。” “是,杀生丸少爷!!” “是豹猫族,刚刚冬岚来找我,纱月是被夏岚抓走了。”他说。 风已经将一切告诉他了。 “豹猫族?!!”邪见的惊吓不比纱月失踪的事小,“他们又出现了?” 杀生丸未语,他转过身,长长的绒尾下腾起白色云雾,“走吧。” 去豹猫族的城池里。 五十年前,他就不该让那些猫给跑了。 “是!杀生丸少爷!” 邪见坐上阿牟赶紧跟上,不过在路过一个悬崖时,它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 是野狼干。 从前老爷的属下,也跟着杀生丸少爷参与过五十年前与豹猫族的大战。 它的一只眼睛都比邪见整个妖大,看到杀生丸对它视而不见,耳朵和眼睛耷拉下来,追着喊道:“杀生丸阁下!请务必让我野狼干再次为您效力!” “不用。” 杀生丸没有停下,只扔下了这两个字,邪见也没敢停,但还是追上杀生丸。 “杀生丸少爷,既然野狼干都来了,也是来帮助我们的,要不就……” 野狼干也在后面追,“杀生丸少爷!!”它喊得撕心裂肺,宛如被抛弃了似的。 “再被我砍死之前,赶紧滚。”杀生丸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运气更冷。 “邪见,还不快点跟上?” “是,杀生丸少爷!!”邪见不敢多停,立即追上。 17. 扶好 纱月醒过来的时候遇见了熟人。 珊瑚和弥勒。 不过他们身边竟然还有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少女。 黑色长发,棕色双瞳,绿色的水手服,青春洋溢。 水手服?!! 如果不是脸和脖子疼,她肯定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能在战国时代看到她穿越前时代的衣服? “珊瑚,弥勒,她醒过来了!” 那个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关注着纱月的动静,看到她睁开了眼睛就立即喊道。 纱月脸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就连身上的湿衣服也被戈薇书包里的备用衣服盖住了。 珊瑚过来扶起她,“你怎么样了,纱月?” 纱月点点头,“没事。” 她有很多话想说,像是关于玲的事,又像是戈薇身份的事,再就是他们现在的处境。 但脑子一团乱麻甚至还嗡嗡地疼。 那个妖怪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啊喂! 好在珊瑚已经冷静地将目前他们现在的处境状况都已经说了。 “纱月,这是戈薇,是我的朋友。我们都是被豹猫族抓过来的,后面还有许多无辜的村民,”她指向身后,示意纱月看。 身后果然有一群村民,藏在黑暗中,面色苍白,神情惶恐不安。 “被抓来的时候我听到那个豹猫族的说,要把我们献祭给他们的领主大人,作为血肉,作为灵魂。” 纱月在来时的路上也听到了那个妖怪这么说了,说是要复活他们领主。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她又想起了那个妖怪还说他们和犬妖一族是死敌。 看来这次大战在所难免了。 戈薇以为她害怕,安慰道:“没关系,犬夜叉一定会来救我的。” 纱月也说道:“嗯,杀生丸…也会来救我的吧。” 戈薇脸上没有惊讶,显然是珊瑚和弥勒已经在她昏迷的时候说过了她与杀生丸的事。 纱月又问:“玲呢?她在这里吗?” 弥勒转了转手上的珠子道:“玲她现在在枫之村,是枫婆婆在照顾着她。” “你放心,玲很好,她已经能够说话了。”戈薇说。 终于有一件开心的事了,纱月面上带了惊喜,“真的?那我之后一定要去看看她!” 戈薇于是又说了些关于玲的事,他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只能暂时等人来救了。 纱月对戈薇一见如故,终于她鼓起勇气问道:“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吗?” 戈薇顿时愣住了,“也?” “难道……?” * 四面八方的棕色瓦檐上,站了无数只豹猫,今夜的月亮格外大,月光皎洁,夏岚看着底下犬夜叉和他的一众被毒气熏得受不了。 而下一瞬,一道威力无比的剑压自上而下逼来,浓重的烟雾与骤风袭来。 夏岚站的屋顶被损坏,她换了个位置,看向那个从烟雾中走出来的人。 犬夜叉率先闻出了那个人的味道。 “杀生丸!!” 夏岚:“哎呀呀,真是兄弟情深啊,弟弟一下子就知道是哥哥来了呢。” “咦,怎么哥哥的左臂…没了?” 杀生丸身上的绒尾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沾惹到半点尘埃,他举起剑,捏紧剑柄,嗓音低沉:“夏岚。” “喂,杀生丸,你怎么在这里?”犬夜叉问。 杀生丸突然将指着夏岚的剑对准犬夜叉,厉声道:“这是我要问的,我不允许你加入这场斗争。” 说完,一道雪白的剑气就将犬夜叉掀翻在地。 “哎呀呀,看来你们兄弟感情真是不太好呢,”夏岚说道:“杀生丸,犬夜叉那里我们拐走了一个人类,你这里我们也拐走了一个,你说巧吗?” 杀生丸冷哼一声,再次一道剑气抽过去,不过猫生性敏捷,她留下一句话。 “犬大将的儿子们,我们在城内等你们。” 犬夜叉从地上爬起来,刚喊了句“杀生丸”,可是他却根本没有理睬,跟着就进了城池。 邪见姗姗来迟,只能看到杀生丸的影子,还有在后面叫杀生丸少爷的犬夜叉。 它举着人头杖过去,“喂,犬夜叉,五十年前你被人类巫女封印,没来参加与豹猫族的斗争,这次也不需要你!” “什么意思?” …… 城内。 无数猫妖围困住杀生丸,似乎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妖怪这么厉害,这么能打。 一时间,它们竟然无猫敢上。 “杀生丸,因为招待没准备好,就由我先来做你的对手吧。” “冬岚。” 杀生丸举剑,他不在乎对手是谁,将那些冲过来的猫妖直接剿灭。 冬岚手中凝出双冰长枪,“五十年前我没有尽全力,这次就来试试看吧。” 杀生丸睥睨着与他对剑的猫妖,即使是单手也丝毫不见吃力,他语调冰冷,“你们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再次出现。” 木头稻草做的房子不堪一击,碎屑漫天飞舞,巨大的灰尘扬沙。 杀生丸逼退冬岚,剑指她。 “你们抓来的人类在哪里?” 冬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哈哈哈哈夏岚与我说了我还不信…原来,杀生丸你也会有在意的人类?” “那个人类,是你喜欢的女人吗?”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你的父亲是,你是,你的弟弟,犬夜叉,也是。” …… 杀生丸举剑的动作停滞,但不过几秒,他道:“打不过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喜欢人类女子? 他杀生丸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人类女子? 简直笑话。 冬岚神情幽深,“就这样,等会见了,一会儿你也能见到那个你心心念念的人类。” 邪见用人头杖阻拦了一群想要冲上来的猫妖,看到那里顿足的杀生丸少爷。 刚刚那个猫妖说的话,它也听到了。是说杀生丸少爷…喜欢纱月吗? 怎么可能? 杀生丸少爷? * 牢笼里的人类被几个猫妖驱赶着带走,因为都被下了药,所以猫妖们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弥勒和珊瑚相视一眼,纱月也意识到他们要行动了,拉住戈薇的手后退。 就在刚刚,纱月不仅与戈薇说了穿越的事情,而且还帮那些受了伤生了病的村民治愈好了。 不过因为人数太多,即使纱月的治愈力比之前进步了一点,她也快耗尽精神了。 “喂!” 珊瑚叫道那些猫妖,下一瞬弥勒就解开缠在手上的珠链,“风穴!” 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吸力,那些猫妖和周围的房子连根拔起,全部吸进了他的手里。 “好厉害。”纱月默默说道。 戈薇说道:“趁现在,我们赶紧走,所有人不要跑散了。” 珊瑚和弥勒站在最前面,后面是扶着纱月的戈薇,然后是一群紧紧相依的村民。 他们这一片似乎猫妖很少,偶尔见到一个也被弥勒和珊瑚制服了。 “应该是他们的复活仪式开始了。”纱月说。 “那我们现在先出城。” 珊瑚让一个村民在前指路,他们跟着走。 走在城中的杀生丸突然蹙了下眉,然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 “欸,杀生丸少爷?” “我闻到纱月的味道了。”杀生丸说。 话毕,绒尾长长地拖起,杀生丸人影消失,还没来得及拉住杀生丸少爷的邪见:…… 它再次回想起那个猫妖说的话。 然后试想,如果自己被妖怪抓住,杀生丸少爷…应该也会来救自己的吧。 会的吧。 一道白色的人影自天上落下,雪白的绒尾,蓬松的毛发还有袖口的六角梅似乎都在轻轻摇动着。 “纱月。” 月光下,杀生丸的身影冷冽,但此时此刻纱月的心脏突然猛烈跳动。 她看着杀生丸一步步走过来,因着蹙眉的动作,额间的月印也跟着动了下。 “杀生丸…大人。” 戈薇默默松开了扶着纱月的手,纱月向前走了两步,然后…… 然后抓住了杀生丸雪白柔软的绒尾,这次她声音委屈,见到了杀生丸后就像是找到了依靠,“杀生丸大人。” 她低着头,杀生丸只能看到她松软的头发,单薄的肩。 “杀生丸大人,您能扶着我一点吗?”纱月说:“我有点站不住……” 说完,她身体就软软地往下倒。 杀生丸及时接住了她,手臂横在她的腰间,掌心炙热,那一层薄薄的衣料有如无物。 “纱月。” “是,杀生丸大人。” “自己站稳了。” “……好。” 纱月抓住了他身后那一团绒尾,对杀生丸说:“杀生丸大人,我们都是被豹猫族抓过来的,你看,他们抓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复活他们的领主。” “你带我们出去吧。” 杀生丸看她的眼睛,乌黑的瞳仁干净地央求着他,他移开视线。 “不过是一群人类。” “邪见。” 邪见匆匆赶到,终于见到了纱月,还不等它喊一声,就听见了杀生丸少爷叫到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杀生丸少爷?” “把这些人类带出去。”杀生丸说。 “是,杀生丸少……欸?杀生丸少爷?” …… “是,杀生丸少爷。” 邪见觉得杀生丸少爷应该是觉得这些人类在这里太碍事,想让它把场子清空一下吧。 村民们被珊瑚她们跟着邪见走,但戈薇却是突然回头,她喊道:“纱月。” 纱月摸着毛茸茸也回头,“怎么了,戈薇?” “你…还想回去吗?” …… 冷梅香悠悠地回荡,杀生丸金眸凝视着不远处的那轮明月。 纱月怔愣了下,回去吗? 杀生丸蹙眉,“纱月,你留下。”说完他踱步要走。 纱月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脚步走,然后也反应过来。 她摇摇头,对戈薇笑了下,语气开朗:“不啦,我不回去了。” 戈薇说,她回去是靠那个叫「食骨之井」穿梭两个时代的。她不一定能回去。 而且,戈薇的时代似乎比她穿来的时代要迟一些。 也就是说,他们穿来的世界时间并不是对等。 那么,她回不回去也无所谓了。 相较于孤儿院的话,她好像更喜欢这里呢。 戈薇点头,她也知道纱月的情况,与自己不同的是,她是魂穿,而自己是身穿。 她希望纱月做出的决定是最好的。 纱月被杀生丸粗壮、蓬松、柔软的绒尾带着向前走,她精神力略微恢复了一点,但还是走不快。 她小声道:“杀生丸大人,您走慢一点。” 杀生丸没回她,但脚步却好像真的慢了些。 “纱月。” “嗯?” “抓好了,要飞了。”杀生丸说。 纱月惊恐地抱住绒尾,赶紧叫住杀生丸,“不不行啊,邪见那么小才能在跟着飞的,我…不行的。” 她害怕。 会摔下来的。 纱月想到了个好主意,“杀生丸大人,您抱着我吧。” 18. 心爱的人 月光清冷,而杀生丸那张脸更加清晰俊美。 纱月的半张脸埋在软和的绒尾里,让绒毛扫着自己慢慢结痂的伤口处,提议道:“杀生丸大人,不如您抱着我吧。” “抱着我吧,我不重的。” 杀生丸垂眸,像是在思索,接着他说道:“抬头。” “……” 纱月下巴摩挲绒尾,做出摇头动作。 她脸上伤了,自己摸着都有些坑坑洼洼的,肯定很丑。 杀生丸没强求,但其实他也知道了她脸上的伤势。 “过来吧。”他说。 纱月乖巧走到他怀里,将他的手臂稳稳地环住自己的腰,自己也双手抱住他的腰,身子刚好卡在那两个凸起的刺中间,埋在他的脖颈处。 闷声道:“好了。” 示意他可以飞了。 一套动作做的极其流畅。 纱月忽然想起以前在孤儿院的好友小弥,她曾经说过自己在生病的时候很喜欢撒娇。 太乖的小孩,喜欢撒娇的小孩,都是不适合孤儿院的。 在那次小弥和她说过后,她就尽量改变这一点。 而现在,她这个算是撒娇吗? 不算吧,应该只是正常请求。 纱月心中默默点头,并且将杀生丸抱得更紧。 杀生丸没立即飞。 他突然发觉纱月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提及过他失去的那条左臂。 而且,她抱着自己太紧了。 “纱月。” “嗯……?” 纱月感受到了自己耳朵嗡嗡的颤音,是杀生丸说话传来的震感,她的耳根莫名地突然红了。 “…松一点,太紧了。”杀生丸说。 显然他也感受到了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近,他蹙了蹙眉,五指下意识地想要伸出长尖,但又在意识到怀中还有个人后,突然缩回去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和反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杀生丸觉得这次之后要注意一下。 纱月闻言松开了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杀生丸不再多说,用绒尾也托缠着纱月快速地向城池中间飞去。 送完人类第三次姗姗来迟的邪见:…… 阿牟怎么就没带过来呢。 皓月当空,纱月悄悄抬眼看向抱着自己的杀生丸。 怎么,好像,有一点害羞。 还有点小激动。 心脏都扑通扑通的。 是因为杀生丸太好看的原因吗? 到了城池中间的时候,纱月主动下来,她震惊地望着中间那座巨大的皮包骨尸体。 “那就是豹猫族的领主大人吗?”纱月问。 “嗯。” 另一边,春夏秋冬四个猫妖已经知道了贡品全部跑掉的事,已经吩咐更多的猫妖去追了。 而他们也看到了杀生丸和他身边的人类。 “啊,杀生丸,这么快就救到了你心爱的人类女人,看来其他的那些人类也是你放走的吧。”冬岚说道。 这话刚说出来,纱月是第一个愣住的。 那个妖怪在说什么? 她是杀生丸心爱的人吗? 杀生丸拔出斗鬼神,剑指豹猫一族,并不打算回这种无稽之言。 “纱月。” “是!杀生丸大人!”纱月差点敬礼了,她语调高高,丝毫看不出来她刚刚还是要人抱着的样子。 杀生丸视线侧瞥过来,看到了她下巴以及脸颊两边的伤疤,金眸微敛了下。 “往后站一点。”他说。 “好!” 手中的斗鬼神射出剑压,但他们那里好像有一层结界,竟然毫发无损。 不过,下一瞬犬夜叉提着他那把变成了红色的铁碎牙跃到半空中,提刀砍下。 刀与结界发出金色光芒,结界竟然真的在铁碎牙之下慢慢瓦解。 杀生丸看着犬夜叉挥舞铁碎牙,与那四妖打斗,没有任何想上去帮忙的意思。 即使他现在已经没了想要拥有铁碎牙的想法,但他还是会想,如果五十年前他有了铁碎牙,那他会不会更强大一点。 不过,这也没有可能了。 毕竟,他用不了那把刀。父亲的坟墓在犬夜叉的黑珍珠里,连刀上都加了结界。 这些…都是在防住他杀生丸吗? 杀生丸握住斗鬼神射出剑压将打成一团的几人分开,顿时土崩石裂,犬夜叉也不例外地被他打倒。 他俯视着倒下的犬夜叉,“你就躺着吧,犬夜叉,这些人都是我杀生丸的猎物。” 五十年前没有结束的,今夜就全部一同了结了。 “你在说什么……” 犬夜叉话音未落就被杀生丸的一句“啰嗦”打断,紧接着就是斗鬼神发出的雷霆钧气,犬夜叉举着铁碎牙抵挡。 纱月:…… “邪见,他们怎么内讧了。” 邪见:“这个时候稍微合作一下也好啊。” 四个豹猫族的看他们竟然真的打起来了,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发起招式打算给他们来个一击致命。 纱月提醒的话卡在喉咙,就看到那群豹猫族的皮包骨领主突然将其中的三个妖杀了,夺取了他们的灵魂。 ……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怎么都搞内|战呢? 那吞吃了灵魂的豹猫族领主顿时有了皮肉,生长出浓密毛发,眼睛发光,牙齿爪子也变得锃亮。身高数十丈,对天发出怒吼。 它真的复活了! “小狗们!犬大将的儿子,我要吃了你们!!” 邪见护着纱月向安全的地方走远。 而杀生丸和犬夜叉也是毫不相让,一人一招轮流上。 不过这些对于那个领主都像是挠痒痒,根本触及不了它的皮肉。 杀生丸突然聚起一招,腾跃至半空,银发与绒尾逆风飞扬。 “去死吧。” 斗鬼神向它狠狠劈砍下去,但竟然地被豹猫领主挡了下来,两相对冲,杀生丸被阻隔地挡下来,胸前遭受一击。 “杀生丸!!” “杀生丸少爷——” 纱月和邪见的声音同时响起,纱月慌张地向杀生丸那里跑,她还从没见过杀生丸被打回来…… 而她一时间竟也忘了敬称。 她跑到杀生丸身边,手掌立刻贴到他的胸前,源源不断地治愈力输送给他。 “没事吧,杀生丸大人。” 但杀生丸像是根本察觉不到了,他愤恨低声道:“好可恶。” 脸上手臂上的妖纹颜色变深,眼睛也变得突然红了,这都是他要变身兽化的表现。 纱月着急极了,她害怕这样杀生丸会伤害到他自己,而他这样的神情也是她第一次看见。 治愈力本来也不是取之不竭的灵泉,纱月掌心贴着他有下滑的趋势,然后就碰到了他腰间的另一把剑。 天生牙。 几乎是一刹那,天生牙发出搏动。 杀生丸也感受到了,手掌托住纱月的后腰,视线也看向了天生牙。 纱月说:“杀生丸大人,天生牙在跳动。” 杀生丸霎时褪去妖化迹象,天生牙,是要他拔剑吗? 父亲给的他这把天生牙真正的用途,他至今还是不明白,但是…… “纱月。” “嗯,杀生丸大人。” “你站好。” “…好。”纱月后退几步,站到邪见身边,一个安全距离。 而杀生丸也突然拔出了天生牙,冷月凄风下,天生牙略过豹猫族领主,伴随着点点白色光芒,划出了一道冰冷的弧线。 像是银河洒落九天的星星。 杀生丸腰间的黄蓝腰带与袖口的六角梅一同摇摇摆摆着,直到他稳稳落下。 “你这是什么烂刀,根本不痛不痒啊,小鬼。” 但是,所有人突然盯着它看。 那领主在说完这句话后,身体中间像是被劈裂了一道缝隙,白色的幽雾从里面四面八方地钻出来。 “啊啊啊啊!!——”它发出低沉愤怒的吼叫,“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灵魂、力量……” 它的身体不断变化,原本有了皮肉的地方逐渐消失平坦,最终又化为一堆被薄皮包着的骨架。 只风光了一时。 而先前被它吞吃了的几只妖怪灵魂也钻出回到了自己体内,然后慢慢转醒。 “好厉害,杀生丸大人!” 纱月跑过去,抓住杀生丸雪白的绒尾,认真掸灰,并真诚夸赞,“真的好厉害!!” 杀生丸任由着她揉搓绒尾,他将天生牙收回剑鞘,没有回头。 “犬夜叉,接下来就是你和铁碎牙的工作了。” “纱月,我们走吧。” “好!!” 纱月还不忘叫上邪见,“邪见,快跟上啊。” 冬岚看着自己的几个同伴醒过来,高兴激动的心比在领主复活那一刻还要多。 “是杀生丸救了你们,”她说。 …… 城内各处几乎都成了废墟,泥石碎屑,砖木瓦块,纱月拉着绒尾慢慢走。 杀生丸突然顿住,他说道:“纱月。” 纱月探出脑袋,“怎么了,杀生丸大人?” “过来,我抱你。” 阿牟在城外,城内无法下脚,杀生丸觉得还是飞过去更快一些,更何况,他感觉身后的纱月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了,或许是刚刚为他治疗的累了。 如果纱月没听到之前那个豹猫说的“你喜欢人类”这句话,说不定她也能想到这个思维。 但现在她听到了杀生丸想要抱自己。 …… 不对劲了。 纱月愣住没有动。 邪见羡慕也疑问地看向她。 杀生丸转身,柔软的绒尾在纱月手上滑过,那触感转瞬即逝。 “纱月?” 纱月“是”了一声,然后迅速钻进杀生丸的怀抱,“好的,杀生丸大人。您抱着我吧!” 反正她也不会吃亏! 既然他这么厉害的大妖怪都喜欢自己了,那自己也喜欢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纱月没意识到,在此刻,她的脸红得和苹果似的,心脏也跳得快而猛烈。 她紧紧抱住杀生丸,生怕自己掉下去。 但其实她也不可能会掉下去,毕竟邪见要搭住的那条绒尾现在正稳稳牢靠地托缠着她。 “杀生丸…少爷。” 邪见仰天,看着杀生丸少爷抱着纱月的身影逐渐远去,它擦了把泪,赶紧去城外找阿牟。 它还有阿牟等着自己。 19. 下次 「纱月。」 「纱月。」 「杀生丸…大人。」 月色清冷,而那张往常比月色更冷的脸却在此刻充满了柔情。 蓬松的绒尾吹出了风的形状,正在慢慢地从纱月的腰间往上缠,犹如亲昵黏人的藤蔓,悄悄收紧,又恣意给予放松喘息的机会。 「…杀生丸。」 「纱月,你的心跳的很快。」 即使是在这种时刻,他的声线似乎也仍然沉静,但手心却是覆上某处,让那颗原本快要爆炸的心跳得愈快。 真的要爆炸了,怎么这么刺激了…… 纱月迷迷糊糊地想,但下一瞬她就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梦。 啪。 纱月睁开了眼,脸上带着灼热的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了,她现在的脸肯定很红。 真要羞死了人。 自己怎么做了这种梦?! 远处天际与原野相钩连,恍如一个蛋壳,纱月心扑通乱跳着看这满天的星星。 是近五百年的世界。 到处还都是生态与自然的,当然还有各种奇怪又强大的妖怪。 纱月的心缓缓平静,她转了个身,身下是柔软舒服的绸被,铺在草地上,鼻息间是松软的泥土草香,以及…杀生丸的冷梅香。 杀生丸靠坐在离她不远处的树下,一直腿半屈,像是故意拗好了姿势入睡一样。 真是故意的。 让别人说出他心中的想法,自己睡得心安理得,却让另一个主角做了…那种难以启齿的梦。 纱月小声地哼了下。 “杀生丸。” 宁静夜色下,“纱月。” 纱月愣了下,以为自己还没从梦里抽离出来,又听见了杀生丸叫自己。 但在她看向树下时,她望进了杀生丸的金色眸子里。 里面有一圈小小的月。 纱月的心悄然动荡了下。 “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蹙了下眉,她刚刚喊的是“杀生丸”,现在喊的又是“杀生丸大人”。 他屈起的膝换了只,发出窸窣的声音,纱月手掌放在脸颊下,安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也不再说话,似乎只是相互叫了下对方的名字。 * 高耸的峭壁上长出倾斜的古树,数不清的藤蔓攀爬其上。树叶里藏着果子,颜色红澄澄的,像极了一颗颗的红宝石。 纱月偏头看了眼坐在树下的杀生丸。 他的绒尾垫在身后,侧脸轮廓如同刀削,金眸冷漠,似乎在看着地上的绿草。 纱月走过去,蹲在他身前,“杀生丸大人。” “嗯。” “我想要吃那个。” 她莹白纤细的手指向那红果子。 邪见哼了一声,“越是鲜艳的东西越是有毒,没听说过吗?” 纱月竟然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只听说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 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从豹猫族那里出来之后纱月就变成这样了。 像一只花枝招展的蝴蝶,总是围绕着杀生丸少爷身边飘来飘去。 纱月走近杀生丸,问:“杀生丸大人,您觉得那个会有毒吗?” 杀生丸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嗓音淡淡地下结论:“不会。” 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毒得了他杀生丸。 杀生丸甚至都没站起来,只是抬了下手,中指之间发出黄绿色的光鞭,轻轻一甩,那棵长了不知道多少年才那么茂盛的树,啪嗒——断了。 山石和树木一同滚着摔下来,那些红果子也被尘土风沙埋了一小半。 纱月兴冲冲地过去捡,一边捡一边在那干净的小手帕擦,擦好了放进小布袋里。 经过这么多天的试探,纱月觉得,那豹猫族的妖怪说的话应该是不假的。 只不过…妖怪都是这么淡定而且内敛的吗? 还是说就是杀生丸这样。 他们之间纱月说十句,杀生丸可能才会回一句,其他全是实际行动。 “杀生丸大人,我们要不要来玩一局石头剪刀布?” “赢的人可以问对方一件事,而且必须说真话,或者是指定对方做一件事,怎么样?” 纱月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她都已经想好了自己赢了后要说什么了。 直接问「杀生丸大人,您有喜欢的人吗」这句话好了。 从前与小弥猫着身子藏在宿管阿姨窗户后看电视剧都是那样的,一定要将心里想法说出来,不然就会错过,然后追悔莫及。 杀生丸道了句“好”。 邪见对他们的这个奖惩好奇,于是也凑过来看。 纱月有些紧张,路上他们也会换别的游戏玩,而这个石头剪刀布是最简单的,因为邪见个人的原因,纱月还创造出了一种发声版的石头剪刀布。 往往是两个人目光擦出火花,然后同时发出一声震天的响声。 “布——” “剪刀——” 没有一点预备,在他们声音越来越吵时,杀生丸就会冷声说一句“太吵了”,这个时候纱月就会啪嗒啪嗒地跑过去,央求着杀生丸和自己来一局。 但最后他们一次性不会玩的超过三局。 纱月将掌心在腿上擦了擦根本没有的手汗,看着杀生丸不动声色的脸,她说:“……要不三局两胜?” 更稳妥点,她想。 杀生丸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为了保证更公平公正,纱月让邪见喊“石头剪刀布”。 邪见:“石头剪刀布。” 纱月与杀生丸的出拳方式不一样,虽然说都是她教出来的,但是纱月自己是将手背在身后,再叫出了“石头剪刀布”那几个字之才会迅速地抽出来,亮出结果。 而杀生丸则是一开始就伸出了手,在中间捏拳,等说完那几个字后变成石头、剪刀、布中的一个。 三局很快,前两局打平手,最后一局胜者喊道对方名字。 “纱月。” 纱月:“…是,杀生丸大人。” 她抬眼,阳光透过浓密的眼睫,熠熠生辉,眼神里有淡淡的不服。 杀生丸没有思考,只像是随口一问:“昨夜你为什么叫我杀生丸的名字。” 纱月勾起手指,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能说吗? 邪见也有些惊讶,“纱月你不睡觉叫杀生丸少爷名字干嘛?” 纱月瞪了眼邪见,什么叫做不睡觉叫杀生丸的名字。 杀生丸想起昨天晚上,作为一个妖怪,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警惕。 在纱月翻身的时候他就醒了,接着她又看向自己叫了声他的名字,语气中掺着点怨气。 漂亮干净的眸子里映出那轮皎洁的月,桃腮微粉。 他少有的好奇。 一个人类,怎么对他产生了怨气。 杀生丸视线凝在纱月面上,看她纠结难以启齿的模样,苦恼又迟疑。 风声沙沙,他没催促,却也没喊停。金眸有着强烈存在感。 纱月眼一闭声音喊出来 ,“因为我昨夜梦见了杀生丸大人。” 话毕,她捂住了滚烫的脸,一个女生夜晚梦见了另一个男生,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现在好了,杀生丸不会以为自己也喜欢他吧。 纱月细密的眼睫在掌心刮来刮去,半晌没听见有任何说话声,她悄悄放下一只掌心,杀生丸还在看她。 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纱月清晰地闻见他身上的冷梅香。 然后,纱月听到杀生丸说:“这样。” 因为梦到了他杀生丸,被吓醒了,睡不着了所以在叫他名字的那瞬间有淡淡的怨气吗? 杀生丸没在意,他身后,绒尾擦过她的衣角,缠出一片卷起的花。 倒是纱月,她愣住了。 ……这样,哪样? 他心里不会想着,啊,原来纱月也喜欢自己这种话吧。 啊啊啊啊啊!!好羞耻! 纱月走在最后一个,看着前面阿牟甩尾巴,脸上越发的烫。 她想,不能再这么误会下去了。 下次,下次就让他自己说出来。 20. 奈落 连续好几天,纱月都在想着如何让高冷狗狗说出内心想法。 这件事说难很难,说不难好像又很难。 并且,这件事还要快点才行,不然她怕最后会是自己先没按捺住,被高冷狗狗蛊惑住了,然后对他先告白。 每天晚上,纱月整理的小被褥都离杀生丸休憩的地方越来越近。 纱月决定先从距离上攻克他。 但就在今晚纱月决定跨越一步大距离,直接就在他身边睡觉时,杀生丸却不在了。 纱月睡不着了,她坐起来捧脑袋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大的红蛋黄。 啊,想吃蛋黄酥。 奶香味还有点咸的蛋黄酥,一口下去,软软糯糯,皮薄馅大,啊,好好吃。 倏地,蛋黄酥前出现了一个坐着大羽毛的女人,纱月眼睛登时睁大了。 乌亮的头发,红色的眼睛,手里还拿了只扇子。 神乐! 邪见被那阵风掀醒了,它大叫:“你…你是奈落的……” 分|身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神乐就随意扇了把扇子,于是邪见整个人被掀地翻了好几个跟头。 纱月捧着脑袋的手都忘了松下,然后就被神乐轻易地劈晕带走了。 留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印象是,蛋黄酥看来她是这辈子都吃不上了。 好惨。 * 邪见醒来后就匆匆忙忙去找杀生丸。 “杀生丸少爷!纱月被奈落的分|身,那个叫神乐的女人抓走了!” 空气似乎都沉默了几秒。 邪见看着杀生丸少爷的金眸,莫名觉得越来越冷。 身后传来类似蜂群的嗡嗡声,最后连邪见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恶心人的臭半妖,奈落的味道。 “您放心吧,杀生丸少爷。” 穿着一整套白色狒狒皮的奈落半跪在身后,名叫最猛胜的毒蜂围绕在他身边。 他声音低沉,语调宛如邪恶的蛇口中缓缓滴落的毒涎水。 旷大的原野上,瘦弱的细草被强风吹拂得直不起腰。 奈落说:“杀生丸少爷,只要您听从我的吩咐,那那个叫做纱月的女孩,我会保证她安然无恙。” “奈落吗?”杀生丸敛眸,他问:“你想做什么?” 奈落姿势丝毫未变,语气虽然恭敬,可字里行间表达的意思却是一点不见的尊敬。 “没什么,只要您帮我杀了犬夜叉就行。” 话毕,杀生丸似乎冷笑了一声,“为这么点小事竟然绕了这么一大圈,奈落……” 他整个人如同一道雪白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奈落上方,五指成爪,干脆利落地切断了奈落的头。 而接着那具白色狒狒皮随着头颅的滚动,全部化作了一堆碎土石,里面还掩着一只木制的傀儡。 邪见静默,“又是假的。” 狒狒皮没了,可那群毒蜂还没离开,嗡嗡围在身后。 杀生丸撩了下银发,低头看那堆泥土,“不过一个人类,你以为我杀生丸就会对你言听计从?” 红色眼睛的最猛胜观察着他们。 邪见也没想到杀生丸少爷竟然这样说,它语气迟疑,“难道……杀生丸少爷,你想要放弃…纱月了?” 杀生丸没回,粗大的绒尾甩出凌厉的风。 最猛胜们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 紫色天空下,四周的空气阴湿,潮冷。 乌黑砖头砌成的城池中,里面看不见任何活物,像是肃杀的死神殿。 屋内,穿着白色罩衣,内里藤紫色直垂的男人,他头发乌黑蜷曲,眼睛中的瞳仁是极细的红色,正看着身旁全白女孩手中的镜子。 镜子中,赫然就是杀生丸和邪见。 那是由最猛胜的眼睛传来的。 跪在身旁的小女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同她的衣服,她的脸,她的头发,是一张纯白的纸,全无色彩。 奈落看着神无手中的镜子,低声冷笑了下,“还是上钩了啊,杀生丸。” 城外。 烛火飘摇,是幽暗室内的唯一亮光。 纱月慢慢醒过来,身上没什么地方受伤,就是感觉有点凉。 薄薄的地板窜着冷风,角落里也有一个人影。 纱月坐起来,没有靠近那个藏在黑暗里的人,小声开口:“你好?” 黑暗中没有传来声音,不过看身形不像个成年人或是妖怪。 纱月抱膝坐在烛火下,那里是最亮的地方,也能给她安全感。 真是倒霉啊,又又被绑架了吗这是。 也不晓得杀生丸会不会很着急,自己不见了,现在应该到处找了吧。 狗狗的嗅觉那么灵敏,如果她睡一觉的话,等醒来他会不会就已经救出自己了。纱月默默地想。 现在还是黑夜,正是睡觉的时候,晃悠的灯光在纱月脸上照出斑驳的阴影。 她眼睛阖上,竟然真的睡着了。 * 杀生丸走到一处悬崖边才终于停下脚步,邪见在后面弱弱地问:“杀生丸少爷,我们这是……” “是奈落的城堡。” 杀生丸话毕,面前空洞的悬崖就出现了涟漪般的水波纹,幽蓝色的结界微微晃动,最终显露出它的原始样子来。 茂密的森林里掩映着一座阴森的城堡,散发着令人不喜的味道。 邪见惊呆了,“是结界,打开了……” 杀生丸走进去,金眸冷淡地看向前方,结界里的城堡到处都是昏暗阴沉的,地面上飘着淡紫色的雾气,是很浅的瘴气。 他走到奈落味道最强的屋子前。 “故意露出味道,引诱我杀生丸找到这里。” 语调很冷,仿佛在与一个将死之人说话。 奈落的声音响起,前面也出现了他白色狒狒皮的身影,露出光洁苍白的下巴。 他说:“毕竟单单要您进来,您也不会进来吧。” 幽蓝色的焰火飘摇,将这一片紫色的空间更加压缩,窒息。 奈落又说:“不过,您要找的女孩不在这里,她被我安排在了城外。” 瘴气渐渐弥散,杀生丸握上斗鬼神的剑柄,他反问道:“你觉得我杀生丸是为了那个人类来的?” 奈落笑了下,尽管那声笑像是液体滑过喉骨的声音,他说了声“是”。 “可那个女孩…似乎在等着杀生丸少爷您来救呢。” 杀生丸捏紧剑柄,五指成爪,身体溢出强大的妖气,四周的瘴气变成打转的风,银发与绒尾齐齐向某一方向狂飞。 他没有先用斗鬼神,更想直接拧下面前这个恶臭半妖,奈落的头。 “奈落吗?”杀生丸说道,他面上是少有的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冷而沉,“我会记住这个名字。” 话音刚落,他雪白的绒尾甩在身后,五爪射出黄绿色的光刃,而奈落也猛地炸开身上的那层白色狒狒皮,一缕缕的乌黑卷发落在半裸的上身,而下|身与肩后背都爆出五彩斑斓黑的触手与坚硬的爪子。 粗大粘稠的触手上还有各种大小的肉瘤,上面溢着不明的液体与颜色,层层叠叠的触手翻叠。 触手看着软滑,但戳到地面时却是坚硬无比,地面立即掀飞了几块地砖,飞起的碎屑乱滚。 邪见慌乱地找了根柱子挡住自己。 真的打起来了。 这个半妖,不是像犬夜叉那种人类与妖怪生下的有妖怪之血的类人,而是原本的人被妖怪蛊惑,在濒死之际将自己献祭给了妖怪,变成各种妖怪的容器。 本质上,它是连半妖都恶心的存在。 就连那身皮,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倒霉人被他钻了。 杀生丸边退边打,似乎都不想被奈落那些触手碰到,斗鬼神将他伸过来的触手全部劈断,断裂成一块块小的碎肉。 碎肉躺在地上,蠕动和慢爬。 杀生丸瞥了眼地上,除了瘴气外全是那些肉瘤,他问:“半妖就只有这种手段吗?你以为这会对我杀生丸造成什么伤害吗?” 他轻蔑地笑了下,而放在往常,一天笑了两回,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蓦地,奈落整个人顿了下,随即向不远处角落中的神乐道:“去拦住来的人。” 杀生丸淡声嘲讽,“那个人还真是可怜,好不容易能来拜访你,可是呢……” 他边说边打,“却见不到你了。” 奈落也冷哼一声,像是不想等了终于露出他的真面目,“杀生丸,你觉得你今天还能回去吗?” 杀生丸再次砍断几根触手,地上躺了数不清的碎片,慢慢蠕爬着。 “今天!” “我奈落就要收了你这一身完美的妖力!” 他乌黑的潮湿的卷发落在肩前背后,蓦地加强了攻势,然后地上的碎片迅速爬上杀生丸的衣角,接着顺势全部包裹住他。 杀生丸不闪不躲,甚至目光如同看蝼蚁,任他将自己用碎片裹成了一个茧子。 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想要我杀生丸的妖力吗?” “你奈落是第一个,那就试试吧。” 肉块耸动,像是在慢慢喘息汲取水源,奈落极细的红色瞳仁盯着那一处。 多么完美强大的妖力,他杀生丸会成为自己那些肉瘤之一。 而躲在柱子后的邪见却是睁大眼,杀生丸少爷…他是被吞噬了吗? 是故意的吗? 几息过去,结界震荡,被人强行劈开了。 “奈落。” 杀生丸低冷的声音由于隔了层密密麻麻的碎肉片而有些远与沉,“半妖永远都会是半妖。”他说道。 而后,肉球从缝隙内宛如被打开的鸡蛋,缝隙越来越大和多,一点点的白光也慢慢溢出,强烈耀眼的光后,杀生丸手握斗鬼神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 身上的碎片被妖气炸的粉碎,他毫发无伤。 “奈落,人已经来了啊。” 奈落还在震惊杀生丸从他的触手包裹中逃出来,也没料到来人这么快就找到了他。 是犬夜叉。 犬夜叉一点招呼没打,提着铁碎牙就向他砍过来。 “看招!风之伤!!!” 顿时,奈落的下|身就被铁碎牙砍得七零八落,上半身重重地摔落在碎屑上。 “犬夜叉……” 奈落看着毫发无损的杀生丸和扛着刀的犬夜叉,“真是巧啊,竟然都来了……” 他逃得倒是快,整个人化作一团瘴气,最猛胜围绕在他瘴气身体旁边。 杀生丸妖纹顿生,额间月印加深,眼睛变成了妖冶的红色,浑身妖气四溢,化作红色的实雾,将地上奈落没来得及带走的碎肉片碾成粉末。 邪见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生气的杀生丸,它惊恐地握紧了人头杖。 “奈落!” “真以为能躲得了我杀生丸一辈子吗?” 他声调压着喉骨,像是野兽厮杀猎食前的低吼。 银发与绒尾猎猎地飘动着。 天空中奈落还不忘最后挑衅了下杀生丸。 “杀生丸,你现在还是担心一下那个女孩吧,今夜我奈落没死掉,那个女孩倒是不会活着了。” 最猛胜绕着瘴气发出扰人的嗡嗡声逐渐远去。 杀生丸周身妖雾顿散。 纱月。 21. 想睡觉了 纱月其实睡得并不深,毕竟她没有盖着被子,而且身边也没个熟悉的人。 睡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她为什么这么心安理得地睡觉了? 怎么没试着逃跑! 想到这个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睛,悄悄看了眼角落里的那个人影。 没有动静。 很好。 纱月走到门边,打开门。 也很好。 外面满天的妖怪,都是身子很长像是一条条大虫子,丑得千奇百怪的妖怪,恶心又可怕。 打扰了,纱月唰地关上门。 刚刚实在是被吓得与丑得一激灵,纱月半分困意都没有了,她看向黑暗中的人影。 “那个,你好?” 纱月走近他,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年纪不大的男孩,身上穿的是布衣,手里还拿了只铁链镰刀。 看清是个人类男孩后,纱月的警惕心放下了些,但下一秒她听见外面有了动静,像是妖怪的怒吼声,还在各种噼里啪啦的东西坠地的声音。 纱月惊喜,是杀生丸来救她了吗? 这次她门只开了半条缝隙,足够能看清外面,是珊瑚她们。 纱月刚把门打开得大了些,准备招手求救,背后就猛然站了个人,冰冷的东西贴在她的后脖颈处。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屋子里的人除了她就只有那个男孩了,而冰冷的东西就是他的铁镰刀了。 纱月喉头滚动了下,好突然。 她小声说道:“我没想一个人逃跑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外面的那些人我认识,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逃吧。” 她不敢回头,生怕咕噜一下正好在脖子上划道血痕。 那场景,想想都觉得慎得慌。 她真的没想一个人逃的,自己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 “你要不要先把刀放下……” “琥珀!!——” 门外传来珊瑚的呼喊声,撕心裂肺。 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屋内的人,竟然是纱月,他们是追踪着四魂之玉的气息来的,这枚四魂之玉的碎片此刻就在琥珀的脖颈处。 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纱月也在,而且还是在被琥珀拿刀抵着,下一瞬就能将她的人头落地。 琥珀失去高光的眼里看到了盈满泪的珊瑚,他脑子炸疼了下,镰刀落下,而手却还是紧紧握住纱月的手臂。 脑海里传来奈落的声音:“杀了她。” “杀了面前这个女人。” 一声又一声,琥珀头疼,拉着纱月坐上了一只妖怪,镰刀只差一点就能将纱月穿肠破肚。 纱月根本动都不敢动。 珊瑚坐在云母身上被一群妖怪围着,看着逐渐远去的他们,又是忍不住地大喊,“琥珀——” 纱月后知后觉身后这个人或许是被人下了什么迷幻咒这类的东西。 她开始想着怎么逃生。 坐在丑妖怪的身上的感觉让她全身不舒服,但现在也不是她能挑剔的时候,妖怪飞得很高,她摔下去估计能粉身碎骨,可是身后那把镰刀也能将她一尸两断。 无论哪种死法,似乎都不太漂亮。 身上又冷又热,头也开始昏昏沉沉。是要发烧的前兆,说起来,她还是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发过一次烧,那回她的治愈力还没很强,用了一天才将这难受的感觉度过,这次是第二次。 妖怪似乎要停了,而身后的那个叫琥珀的男孩也好像终于被控制住了。 纱月被他从妖怪身上推下,身子骨碌碌在草地上滚了两下。 好疼。 但纱月爬起的很快,带着昏沉沉的脑袋用了她最大的速度逃跑。 不过可惜,电视剧里面那种每逢逃跑情节就要摔跤的定律竟然在她身上出现了! 纱月背部摩擦着草地,虽然隔了层衣服,却还是感受到背部有火辣辣的疼痛。 琥珀走过来,银亮的镰刀照亮她的脸。 然而下一瞬,他的动作像是一个卡顿的傀儡,纱月都已经闭上了眼睛打算迎接死亡,却迟迟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慢慢睁开眼睛—— 杀生丸!! 凉风徐徐吹来,纱月昏沉的脑袋慢慢清明。 琥珀是感受到了身后强大的妖气才停下了动作,他猛地后退,与杀生丸拉开安全距离。 而这时犬夜叉也赶到,狠狠地打了琥珀一拳,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下。 纱月终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跑向杀生丸。 “杀生丸……” 杀生丸似乎也没想到纱月会突然地冲过来,竟然被她跑来的冲劲撞得后退了一步,右手下意识地触上了她的后背。 纱月轻“嘶”了声。 她委屈道:“好疼,我的头也好晕。” 来迟一步的戈薇见状和犬夜叉是齐齐一愣,杀生丸他…真的…… 其他的没再想下去,当务之急是眼前的琥珀。 犬夜叉急声解释道:“这些全是奈落的诡计,琥珀是珊瑚的弟弟,却被奈落控制了……” 戈薇道:“奈落的计划就是让你与犬夜叉相斗,最后他可以渔翁得利。” 纱月埋在杀生丸胸膛里的脸看向那边的灰衣男孩,她说:“那个人似乎真的被控制了……” “这么浅显的计谋,你以为我杀生丸看不出来吗。” 他声音冷淡,但掌心却是炙热,搂住了纱月的肩头,像是只单纯地给她借力能够保持站着的姿势而已。 纱月下意识地蹭了蹭他。 他胸膛前有着两颗骨刺的铠甲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平坦坚硬的铠甲,纱月可以不再顾忌地蹭在他的胸膛。 杀生丸感受到了纱月的动作。 他看了眼仍然想要过来杀了纱月的琥珀,眼里毫无情绪,像是一具提线木偶。 那样的目光,让人厌恶不爽。 纱月头又开始晕的厉害,她身子软得厉害,虚弱地拽了下杀生丸的袖角,整个人就不受控地瘫软下去。 杀生丸的绒尾也过来托住了她。 杀生丸的视线扫过几人,以及被神乐及时赶来带走的琥珀。 绒尾御风,纱月意识迷糊间感受到了腰间如铁烙般的热量与禁锢。 她知道,杀生丸现在不太开心。 月色朦胧,纱月乌黑浓密的发覆在杀生丸的五指上,凉而滑。 纱月整个人也在发烫,可她还是伸出手慢慢移到杀生丸的手臂。 他的手臂上,那两道妖纹处比其他肌肤要更加地烫,纱月纤柔的手在那处多停留了会儿。 像是只在安慰一只狗狗,摸它的脑袋般。 杀生丸对身上触觉敏感,但他却没有松开自己放在她腰后的手,也没有开口让她松手。 这感觉似乎是纵容。 纱月声音弱,不过因着趴在他的胸膛处,每个字都被清清楚楚地传入杀生丸的耳廓。 “杀生丸。” 她这次没用敬称。 “这次是你第几次救了我了?” 纱月数不清了,晕乎乎的脑子也不容她细数,她说:“将我抱高点好不好?” 杀生丸抿起薄唇,金眸微敛。 她现在好烫,烫得让他不知道一个人类是不是能烫到这种程度。 他只好听从地将绒尾缠着她的腿往上托举了些,腰间那只有力的手臂也再次向下。 在臀与大腿之间让她半坐在自己手臂上。 一下子举得太高,纱月抽出了摸着他手臂的手,变成了搂住了他的脖子。 视线与他平齐,也似乎还要比他再高些。 灼热的吐息现在刚好能擦过他的脸,他的耳,杀生丸不动声色,可是五指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伸出长尖又克制着缩起。 他冷沉地喊了声“纱月”。 语气有隐隐的警告。 但到底是警告什么,他也搞不清了。 更别提现在的纱月了。 她的手摸到他的尖耳,发出了疑问,“为什么你没有犬夜叉那样的耳朵?” “他是半妖。”杀生丸说。 纱月“噢”了声,纯黑的瞳仁对上他的金眸,杀生丸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还有纱月发烫的脸颊。 这样子,是人类的生病吗?类似于妖类的妖力躁化吗? 杀生丸蓦地想到了之前自己的那次发情期,是像那样的生病吗? 那就能都解释得通了。 他是强大的妖,而她是弱小的妖,心力不如他,自然更容易被诱惑。 “纱月,”杀生丸说,这次他的语气好像略柔了点,“睡觉吧。” 睡觉就能抵抗住了。 纱月不听,她感觉自己并不像是发烧,脑子乱成了一团线,她想将那些线全部一根根有条不紊地全扯出来。 于是她便由着自己说话。 “杀生丸,好漂亮。” “可爱的杀生丸大人。” 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唇很红。 她的手摸到杀生丸的绒尾还有他的银发,从前不能摸个过瘾,现在全部都一把握在手上。 杀生丸不想飞了,他找到了一块空地,慢慢地停下。 周围的风越来越弱,他们踩到实地,纱月依旧没松手,乐不释手地揉着蓬松软和的绒尾。 “纱月。” 杀生丸低声斥道,他松开了手,但是纱月全身心地信任着她,由着自己摔倒,摔在他怀里。 纱月懵了下,“杀生丸,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让自己投怀送抱? 这个词语是这么用的吗?纱月不想弄清楚了。 她软软地将自己贴上杀生丸,然后再将自己的唇突然送上了他的脸。 在脸上那两道滚烫的妖纹间。 一枚软香又轻甜的吻,纱月好像低声喃喃了句“算了”,杀生丸没太听清了,然后下一句他却是听得无比清晰。 她说。 “杀生丸,好喜欢你。” 那颗古井无波、沉寂多年的妖怪之心像是一把生锈琴弦被人拨动了下,然后缓缓又迅速地震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胆大妄为的人类。 杀生丸五指戳破了纱月腰间脆弱的衣料,又在堪堪碰触到她柔软温暖的肌肤时,停住。 肆无忌惮的人类。 身上各处的妖纹都有隐隐越来越烫的趋势,现在是真的分不清谁比谁更烫了。 真是,胡作非为。 杀生丸声音沉得厉害,却是喊了声她的名字又戛然而止。 纱月吻过他的唇红似浆果,她轻声应了下,抬起漂亮的眼睛,“杀生丸,现在的你有没有开心了点?” 杀生丸。 现在的你。 有没有开心点。 每一个字都是最简单的词汇,合在一起却成了最蛊惑人心的话语。 杀生丸薄唇紧抿,金眸颜色愈深,仿佛蕴含着一场来势汹汹的躁动。 “纱月。” “我在。”纱月说,说完她歪了歪头,“你干什么总是叫我名字,你想我做什么?” 她的目光似乎聚集到了一处,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脆弱的手轻轻捧起杀生丸的脸。 杀生丸根本预料不到她的下一步是什么,他盯着她,浑身的冷梅香包裹着两人。 纱月确定了位置,接着,比刚刚吻脸颊更意外的吻。 位置落在—— 杀生丸的唇。 纱月浅尝辄止,干燥的唇软得厉害,而杀生丸的唇在她感觉来似乎很紧张,于是她在上面蹭了蹭,然后离开。 “这样好了吗?”她问。 像是给了杀生丸最大的宽容。 然而,在纱月吻过来的时候,杀生丸的那颗妖怪之心就在没完没了地撞,一种类似之前发情期的感受源源不断地从那颗妖怪之心中溢出来。 身后雪白的绒尾因着妖力外放,狂乱地被妖风吹摇着。 而身前,一片寂静。 纱月终于安分了下,她趴回杀生丸的胸膛,被他的心跳震得耳骨微麻。 于是她双手收回,变成了捂住他心的姿势。 “杀生丸,不要再乱动,我想睡觉了!” 身后狂飞的绒尾渐渐松了劲,变得慢了下来。 从始至终,杀生丸都是叫的纱月的名字。 现在,也没例外,像是除了叫她的名字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纱月。” 他又沉沉叫道。 不要开始 “纱月。” 他声音冷沉得厉害。 然而始作俑者却听不见了,就保持着那样双手按压的姿势,这么心无旁骛地睡着了。 温暖的吐息隔着层铠甲似乎也能感知到,杀生丸长甲收缩,他碰上了纱月的脸。 手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是它自己碰上的。 柔弱软滑的肌肤,轻轻一戳似乎就能露出里面鲜红的血液与内里的肉脂,强大冰冷的妖怪之心告诉他要杀了面前这个弱小的人类,毫无理由,只是杀戮。 然而,另一道声音却像是在操控着手的走向,由脸颊划到了微微撅起的红唇。 就是这处,刚刚吻过自己两次。 还带着灼热的烫。 本就娇妍的唇被他碾了两下,颜色变得愈加地红艳。 杀生丸指尖微不可见地颤了两下,他蹙眉,克制着自己放开手。 他是一个强大的妖,与生俱来就注定了他今后会主宰一方,也必定会与强大的妖结合,再诞育出下一代如自己一般的孩子。 只有半妖才会与人类混迹,甚至于婚娶生子。 而他的那个父亲,也是少数妖类中的意外,那样强悍的犬妖,因沉沦于人类女子,还生下了犬夜叉那样羸弱的半妖。 他杀生丸曾经以为,自己不会走父亲的路,并将与强妖共行奉为圭臬。 而今,他在做什么? 与一人类女子纠缠,还与她有了□□相触? 纱月被杀生丸放置草地上,最后又将自己的绒尾从她的手里解救出来。 他走开,与刚刚气息交缠的人距离隔远。 身上的冷梅气息也越来越淡,他逐渐冷静。妖怪岁月比之人类生命浩瀚无垠,人类短短须臾数年,妖怪却是过眼云烟。 先前挡住月亮的乌云拨开,黄澄澄的月亮发散着像是孢子似的光雾,天上繁星点点。 旷野上,绿草颜色暗沉,被风左右吹拂。 纱月原先的热也渐退。 她在做梦。 梦中,她像是以上帝之眼观看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十六年,孤儿院的喜怒哀乐,自己的朋友,院长,宿管阿姨…… 然后是来到战国的第一夜,遇见杀生丸。 “杀生丸。”她轻声呢喃。 杀生丸尖耳簇动,转身看她,而纱月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又安静了。 因为纱月又看到了新的景象。 一只黑色的……犬…妖? 非常巨大的犬,耳朵像是闪电的形状。 而不远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那女人似乎是怀了孕,眼里盈满泪,伸出手想去到那黑色犬妖的身边,可是再下一瞬,身后便出现了道耀眼的白光—— 纱月彻底沉睡。 杀生丸看着纱月的呼吸渐渐平稳,伸手去触碰了她的额头,已经退了热。 邪见乘着阿牟终于找到了杀生丸,它惊喜大喊道:“杀生丸少爷!!” “杀生丸少爷!!邪见终于找到您了!” “欸,纱月,纱月怎么样了?” 杀生丸扫了它一眼,“闭嘴,邪见。” “……” 邪见多看了几眼,纱月是睡着了。 “是,杀生丸少爷。” * 晨光熹微,纱月捏着软枕醒来,身上身下的是她的被褥。 先前的记忆一点点涌上来。 包括自己吻了杀生丸的画面。 他的脸还有他的唇!那样烫和软的触感她似乎现在还有感觉停留。 纱月立即红了耳根,自己竟然是最先忍不住的那个,她看向四周,除了阿牟和邪见外,杀生丸不在。 不知道是应该放松还是别的感受。 她收拾好被褥,轻手轻脚地去旁边找水源。 周围到处是平原,走了一会儿后纱月才看到一片林子和湖,还有杀生丸。 他屈膝靠在一块岩石上,银发衬着那块岩石颜色冷硬,听到声音后,他睁开了眼。 金眸冷淡,看着纱月愣了下,然后动作很慢地移动过来。 纱月走过来,她蹲下身子去感受冰凉的河水,一时间,没有人先开口。 杀生丸,他昨晚难道是在这里休息的吗? 为什么没有与他们一起? 还是说,只是早上才到这里…… 纱月耳根的嫣红慢慢褪去,换来的是略显苍白的唇,指尖也随着那冰凉的河水而变得愈加更加凉。 他为什么不说话,纱月想。 是因为自己昨天的那些举动,生气?愤怒?鄙夷? 而杀生丸早在看到她过来的时候就阖上了眼,窸窣的动作越加清晰,她走近河,手伸进河水里。 而后,再没任何动静。 他复又睁开眼,视线落到她弯下的腰,如同一道弯月桥,细韧也柔软。 妖怪之心又在膨胀跳动。 他无法与她共处相同的地方,在一处后,她的一举一动,她身上的淡香,全部都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五感之中。 多么可笑,他杀生丸一个妖怪,竟然因为一个人类女子逼至这种境况。 明明没回头,纱月却感觉到了杀生丸的不开心。 她终于收回已经快没知觉的手,缓缓转过身。 “杀生丸。” 杀生丸抬眼看她。 因着一个坐下,一个站着的姿势,也因着距离,他们的目光基本平齐。 纱月看清了杀生丸的眼睛,金色的,漂亮的眸子,那里面比之自己第一面见到他的样子时,好像多了些什么,但好像又毫无区别。 至少,纱月现在没有看出他对自己有任何意思。 她不受控地后退一步,右脚差点踩入河水中,但也沾了些水。 往常自己这样倒霉丢面子的事,纱月定是会捂着通红的脸,说句“好倒霉”这样的话。 可是纱月只是脸色被吓得略红了些,为苍白的脸色多了分红润外,就再无其他表现。 她紧紧盯住杀生丸。 看到了他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甲很长有磨损的痕迹,似乎在刚刚,他好像要起来,但又克制了,指甲扎进泥土中。 一阵风吹过,绣有六角梅的袖子挥舞两下,随即将他的手完全覆盖。 就好像,刚刚纱月看到的那些细微动作是她的错觉。 她轻眨了两下眼,翘起唇角,然而眼里却没有开心的神色。 她说:“杀生丸,昨天我对你做的那些,你是生气还是开心?” 生气,就是不喜欢她。 开心,就是喜欢。 她想要一个回答。 然而,杀生丸不会回答这种问题,他站起身,粗壮的绒尾耷落在他的脚边,随着他的动作擦着草地离开。 现下,不仅是妖怪之心了,连着妖怪之血都在沸腾灼烧。 一个人类,竟然将他调动到这种程度。 是生气吗? 根本从未出现过这种情绪。 而开心吗? 那身燥热的妖怪心,妖怪血或许都是这种感觉吧。 但杀生丸却不太想承认。 纱月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就在要离开那片林子时,杀生丸突然开口了。 “纱月。” 纱月刚失去光彩的眸子忽然亮起来,她向前走了一步。 “怎么了?” “还不跟上吗?” …… 这算是什么回答。 纱月顿时什么也不想管了,湿漉漉的手半干,她向杀生丸的方向跑过去。 然后,毫不迟疑地从背后抱住他。 “杀生丸!” 杀生丸站着没有动,浓郁的冷梅香忽的散开。 纱月将杀生丸抱得很紧,连同他的银发,他的绒尾,他的空袖,通通纳入自己的怀抱里。 “杀生丸。” 纱月又叫他名字。 昨夜的一切似乎全部反了过来。 现在换成了纱月不停地叫杀生丸名字,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叫他的名字。 杀生丸低头看向抱住他的那双手,手腕很细也很白,粉色的指甲很漂亮,而青色的筋脉也太脆弱,这些全是人类的特征。 “纱月,”他终于开口,给了纱月想要的答案。 “妖怪不会爱上人类。”他说。 声音冷淡到极致。 纱月紧紧抱住他的手倏地松了,手一点点滑落,蓬松的绒尾依偎着擦过她的手。 最终两人再无一处相碰。 就那样,保持着极短的距离,却也是迢迢千里。 纱月定格了很久,而杀生丸似乎也在给她时间想清楚。 腰间的天生牙在搏动。 没来由地搏动。 杀生丸伸手安抚了下天生牙,然而换来的是更强烈的震动。 不仅是天生牙在颤抖,而且纱月也在颤抖,她耸着肩膀,竭力不让自己在杀生丸面前哭出来。 然而,还是没有忍住。 面前的绒尾弧度极其大的甩动了下,随即就是自己的下巴被抬起。 湿润而滚烫的泪落在杀生丸的指腹上,叫嚣的妖怪之血蓦地安分了下来,缓缓流淌。 “为什么要哭?”杀生丸问。 他这一句话像是打开了道口子,纱月眼角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向下掉。 为什么哭吗? 谁知道为什么。纱月就是想哭。 太阳逐渐升起,潺潺的河水波光粼粼,地上的绿草生机勃勃,远处的原野传来清脆鸟儿的鸣啼。 杀生丸终于再次开口。 他说:“纱月。” “与妖怪在一起的人类,会很累。” 纱月突然停了泪,她睁开湿润的眸子,乌黑的瞳仁,干净透彻。 她认真地听杀生丸讲。 他的语气比先前温柔了很多,潮湿的脸与他潮湿的手指,都粘腻的厉害。 “我知道的妖怪与人类,从未有过好的结局,包括我的父亲。纱月。” 杀生丸很少说过这么长的话。 “既然结局不好,那就不要有开始。” 他问:“纱月,要不要回到人类的村落生活?” 雪姬 冬雪如针,缠缠绵绵。 这里是一个名叫雪姬妖怪的地盘,据说她在这里盘踞了快两千年的光阴。 纱月身上是绛紫色的和服,上面绣的是与杀生丸身上一样的六角梅,脖颈处围了雪白的狐裘以及兜帽。她坐在阿牟身上,神色似乎比冰雪还要冷。 自从那日杀生丸问过自己要不要去人类的村落生活后,她就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而她身上的这些衣服也是杀生丸某天带回来,然后由邪见交给她的。 他早就打算了来这里。 “邪见,这个雪姬有什么特别的吗?”纱月问。 以往这些问题她都会直接问杀生丸,但是情况特殊,她就问了邪见。 邪见抱着人头杖也坐在阿牟背上,它看了看最前面迎着风雪走得挺拔的杀生丸少爷。 它不太确定杀生丸少爷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过这个雪姬最特别的地方自己却是知道的。 两千年的大妖怪,除了妖力强盛外,她还有件事曾经动荡了妖界。 与一位人类城主相恋。 人与妖,相识相爱。 那是所有人与妖相恋中,算得上比较沸沸扬扬的一位。 邪见讲道:“雪姬曾经与一位人类城主相恋,还育有一子。” 纱月心中猛跳了下。 “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位雪姬与人类城主相伴了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纱月语气震惊,“那是真的人类吗?” “是。” 得到了邪见斩钉截铁的确定后,纱月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更快了。 战国时代的人类寿命都不长,能活到五六十都算是长寿了,而活了一百多年的人类,那应该不是正常活下来的,或许是那位叫做雪姬的妖怪找到了什么方法帮他活了这么久。 杀生丸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明明还在追击奈落,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纱月呼吸急促,为自己心中那个渺茫的猜测而紧张。 最前面的杀生丸脚步一顿,身后的阿牟也随之停下。 “怎么了,杀生丸少爷!”邪见道。 它话音刚落,突然平地卷起一阵风雪,细雪如刀,纱月忙用袖子挡住了脸,有些难以呼吸。 是遇到妖怪了吗? 杀生丸将斗鬼神拔出立在身前,妖力释放抵住袭来到风雪,纱月感觉雪势小了些,她愣愣地看向前面。 银装素裹的世界,风雪骤歇,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有一头漂亮的黑发,两边鬓角的头发扎成了小辫,用了金线密密地缠起来。灰色眼眸,鼻高唇带笑,脖颈间一道红线,衣服是青与黄色相间的和服,薄薄一件,在这雪天中显得异常飘逸。 很俊美的男人。 也有很大可能是个男妖。 杀生丸执斗鬼神指向他。 “你们是谁?”干净又慵懒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个男人。 “杀生丸。” “不认识,你们来做什么?” 说完他话音一转,看到了阿牟背上的纱月,“啊,还有漂亮的人类。” “可爱的姑娘,你叫什么?” 他的身影在空中倏地消失,化作飞扬的雪,而后下秒,他出现在纱月身前。 执着斗鬼神的杀生丸神情有一瞬的怔住。 纱月不由自主地开口。 “秋山纱月,我叫纱月。” “纱月,纱月,很好听的名字,我叫水谷白枢,白枢。” 白枢微微弯腰,鬓边的小辫垂在耳侧,露出他雪白的肌肤。 “美丽的姑娘,要不要做我的新娘?” 纱月的兜帽被风吹落,两个人的发色相同,有一刻竟然隐隐相缠,她乌黑的瞳仁不在状态内,唇张了张没说话,视线越过白枢看向了杀生丸。 一直没出声的邪见终于没忍住叫道:“……欸,什么半妖……” 妖怪之间,对于同类的味道很相熟,而对于半妖也同样,一眼望穿。 眼前这个叫做白枢的半妖,就是个半妖。 白枢直起腰,无视已经来到他身后的杀生丸,也不在意已经将斗鬼神抵到了他的后心处,又重复地问了遍。 “纱月,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杀生丸冷声开口,“白枢,你是雪姬之子?” 白枢转过身,眨了眨眼,“原来你们是来找我母亲的吗?” 他看向杀生丸,灰色的眼眸含着笑意,对杀生丸眼里的冷意丝毫不在意。 “纱月,要去看看你的婆婆吗?你这么好看,我的母亲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话毕,他整个人又像是撕裂开来,化作风雪,而纱月腰间也多了只有力的臂膀,将她稳稳地揽在怀里。 漫天纷扬大雪中,他们就如同其他雪粒一般,消失不见。 原地,杀生丸将斗鬼神插入几尺的冰雪中,银发乱飞,仰天看着偌大的风雪。 邪见瑟瑟发抖,杀生丸少爷现在的心情是非常不好啊。 一个半妖,竟然在杀生丸少爷的眼皮底下就将纱月带走,还口口声声地说要纱月做自己的新娘。 邪见悄悄地瞥杀生丸,而杀生丸绒尾相缠,御风而行,它赶紧抓住。 * 这里是白雪的世界,而白枢与纱月是这天地中唯二的两抹色彩。 纱月没感觉到白枢对自己的杀意,也并没有觉得他的话是真心的。 风雪太大,她拉住兜帽盖过头,挡住脸,声音也有些瓮瓮的,“你为什么要抓我?” “抓你?” 白枢笑着反问了句,“这可不是抓,纱月。我想带你回去,回我的家。” 纱月被吓了一跳,但没过多久他就停下来。 眼前,是一座壮观的人类城池的模样。 灰白的天空之下,乌黑的城池,火红的篝火,以及守卫的士兵,如何看都是人类的地盘。 白枢站在纱月面前,他歪了歪头,细密的长睫上沾了细雪,灰色的眸子微弯,笑道:“纱月,欢迎来到我的家。” 城池前的守卫见到他,恭敬地喊了一声。 “少主。” 少主。纱月不知道现在自己在的地方究竟是人类城池,亦或是妖怪仿造人类城池建造出来的假冒城池。 “纱月,随我来吧。”他说。 白枢带着纱月走过人类城池,浩浩荡荡的街道上,是独属于人类之间才有的热闹场景,叫喊吆喝声,棕黑的树木,青翠的树冠,这里的雪不如外面的世界那样大,是那种落在人身上就会慢慢融化消失的细雪,在人类的承受范围之内。 他们走到了最华丽的一座府前。 是城主居住的地方。 纱月抬首,看向白枢,“你的母亲,雪姬,也是在这里吗?” 白枢颔首,“是。” 府中,恭敬有礼的侍卫与侍从遇见他们都蹲下行礼,“少主。” “少主。” …… 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声的少主,纱月被带进了一座温暖的和室里。 一切都如梦似幻。 屋子中摆放了许多烛台,火星子因着开门的动静通通飘摇了一瞬,在屋内的墙上落下摇晃的灯影。 琉璃香炉中升起袅袅的香,静气凝神。角落里也有许多暗红色的木箱,墙壁上有几幅花鸟图。 “母亲。” 白枢的声音比先前沉稳许多也尊敬,纱月望向室内用竹片做的帘子后,那里有一道坐着的人影。 帘子被两个侍女慢慢卷起,露出了里面人的模样。 与白枢很像的容颜,却又是更好看的相貌,乌黑长发曳地,不染尘埃,身上的和服色泽亮丽,绣满了黄色的花,与白枢身上的花相同。腰带是青色,上面是缠绕的树枝也绣了白色的小茉莉。 她漂亮地像是城池中的姬君。 光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能感受到气温舒适的春夜,到处开满了茉莉,氤氲着花香。 “白枢,”她开口,声音却是与外表完全不同的衰老,“她是谁?” 纱月捏紧身上的和服,指尖有些白。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即使她现在身处温暖,但似乎心也是冷的,他们是妖怪,并不是纯粹的人类。 但人类又能怎么样。 他们都不是杀生丸。 白枢走过去,“母亲,她是纱月。”说完他犹豫了下,又说道:“是我喜欢的女子。” 雪姬被侍女扶起,“是白枢喜欢的姑娘?” 纱月下颚被无形的妖力握住,她被迫看向面前无比漂亮的女人。 浅褐色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情绪。 “你有喜欢的人,是吗。” 虽然是问句,但雪姬却说的肯定。 白枢也望着她,说:“难道是那个叫杀生丸的妖怪?” 纱月终于感受到下颚的力道消失,她猛烈地喘了两口气,随即回答他们:“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叫杀生丸。”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整座和室,或许说是整座城池似乎都地动山摇了一瞬。 白枢变了变脸色,“难道是那个叫杀生丸的,追上来了?” “来得真快。”他小声说道。 “母亲,我出去看看。” 雪姬颔首。 室内只剩下了纱月和雪姬,就连刚刚的那两个侍女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纱月也没注意。 她眼里写着希冀,亮晶晶的模样让雪姬多看了两眼。 “很喜欢那个妖怪吗?“雪姬问。 纱月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但杀生丸既然不在…… 她点点头。 雪姬让她坐下,“你是人类,他是妖怪,你们不会在一起的。” 她语气淡邈,如同升起的香,下一刻就能散在空气中。 看上去,就像是…即将衰老而死的老人。 纱月为自己的这个认知晃了下神。 但她还是镇定回答道:“为什么不能,当初您不是就与一个人类一起生活了百年?” 少女乌黑的瞳仁紧盯住她,连眼睫都忘了眨。 雪姬缓缓抬头,像是确认了她们的来意。 她弯了弯唇角,漂亮的面容似乎有些扭曲,“所以,你们是想知道为什么当初与我在一起的人类能活那么久吗?” 风雪 雪白的天地中,一座乌黑城池显得异常突兀。 城池外布置了结界,相当于外面是看不见这里的,但是杀生丸却用斗鬼神将整座结界动摇了几瞬。 结界与剑之间妖气对撞,青紫的电光耀眼。 白枢来到城池上的时候,就看见了已经裂开了几道缝隙的结界。 他心中隐隐震惊,这是母亲亲自布下的结界,蕴有千年的妖力,而面前这个模样不大的妖怪居然能有破开结界的倾向。 “杀生丸。” 白枢撤掉结界,一字一句道。 而杀生丸慢慢站定,随即将剑对着白枢。 他只字未说,白枢却清楚他的来意。可是偏故意道:“纱月已经答应了成为我的新娘,你回去吧。” 邪见整个妖一震,然后快速地躲到阿牟那里,带着它走远。 果然,杀生丸敛眸,倏尔就出现在了白枢面前,毫不迟疑地一剑向他劈砍下去。 顿时,乌黑坚实的城池就坍塌了一大半。 * 和室内。 燃香悠悠上旋。室外微弱的光线透过窗牗照进来,纱月的目光忽然空洞。 是雪姬对她施展了摄魂术。 半柱香后。 纱月眼神才终于清明过来,甚至都没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雪姬慢慢开口,纱月却突然发现她头上多了几根白发,压在乌黑流丽的乌发上,尤为明显。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我的夫君的确是人类,而这座城池也是他的城池。他统共活了一百三十二年。” 纱月抿唇,认真地听着。 雪姬说:“我将我的纯妖之血佐药每日喂服于他,而他亦是每月都要食一次妖怪之心。” 纱月的指骨猛地一紧,发出咔哒的响声,她难以置信,竟是这样的方法。 雪姬歪了歪头,动作娇俏而声音苍老,她问:“你想要那药的秘方吗?” “忘了说了,我夫君活了那么多年,可最终还是被反噬,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直接灰飞烟灭了。” 纱月摇头,她想站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被雪姬定住了,现在能动的只有上身。 “好久没有人进过这里了……我还以为我已经忘了他的模样,原来…没忘啊。” “人与妖吗?” 雪姬垂下漂亮的眸子,低声喃喃。 蓦地,整个和室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雪姬变了变脸色,看她一眼,然后慢慢走出去。 室外,已经发生了变样。 原先来时纱月看见的那些侍卫随从全部不见了,就连街上她曾经多看了几眼的店面,或是人,全部消失殆尽。 像是根本从未存在过一般。 城外的结界已经全碎了。 雪姬赶到的时候白枢吐了几口血躺在地上,斗鬼神只差一厘就能要了他的命。 杀生丸雪白的绒尾与这天地近乎一个颜色,金眸淡漠地看着白枢,吐道:“不过区区半妖。” “半妖吗?”雪姬说道,她问:“你讨厌半妖吗?” 杀生丸举起斗鬼神,确认了她的身份,却没回答她的问题,“雪姬。” “你讨厌半妖的话,那里面那个姑娘呢?你也讨厌吗?” 杀生丸蹙了下眉,语气冷得厉害,“一个半妖竟然在我杀生丸面前将人带走,他就要付出代价。” 雪姬没有想与他打一场的想法,她说:“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全部告诉她了。” 说完她扶起白枢,好像真的是个人类姬君一般慢慢扶着白枢进城。 杀生丸这次没有拦住他们。 他看见了远远向他们跑来的纱月。 纱月无意中解开了术法,她一路跑来,自然也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自己刚刚在这座城池中看到的人,全是幻象,都是雪姬用妖力编织出来的,仿造的或许是她夫君生前城池中的模样。 在经过他们时,纱月略微犹豫了下。 “雪姬大人。” 雪姬和白枢都是一顿。 因着没了结界,也没了幻象,城池中变得空荡而更加寂冷。 纱月吐息变成白雾,她站在雪地之中,犹如一株丁香。 “雪姬大人,刚刚你是故意让我看见从前的吗?” 从前,雪姬与她夫君的从前。 在她解开术法的那瞬间,他们的从前也通通灌入她的脑海内。 雪姬说的没错,她的夫君能活这么久的确是用了那些方法,两个人都期盼着能够相守更久,一个付出妖怪之血,一个渐失人类本心。 一个人类,被灌注妖血,食了妖心是什么下场。 变得半人半妖,时常失去理智。 最后,是雪姬亲手杀了她的夫君。为他了结了痛苦。而他也因为那些秘药,在死的那瞬间,血肉与骨头丝毫分寸都不留。 或许自那之后,雪姬就开始疯了。 她编织幻象,过着从前一如夫君还在时的生活,扶养孩子,养他长大。 妖怪的爱究竟是什么呢? 单纯或偏执? 单纯到真的以为能与相爱的人厮守一生,却也偏执到在爱人死后,依旧活成爱人在时的模样。 痴情的妖怪,守着爱人的城池度过了千年的岁月。 或许,就在不久后,她就要灯尽油枯。 纱月冷得厉害,她没再多说,向她拜了一礼后就向杀生丸跑去。 雪姬眯起双眼,细雪落在头上,好像又多了白发。 人类与妖怪,真的没有好结局吗? 是有的,但是短短几十载的光阴与未来漫漫的百年,千年的孤寂相比,却又好像太过苦涩了。 雪越来越大了。 白枢忽的扭头看向纱月的背影,绛紫色的和服颜色艳丽,乌黑的发与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他大声说:“纱月,如果你想做我的新娘了,要回来找我。” 纱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地向他招了招手。 而杀生丸也给了他回应,是斗鬼神。 城池彻底坍塌。 * 远处的群山焦黑,就连橙红的太阳似乎也被这漫天大雪剥削了颜色,变得浅而淡。 纱月戴着兜帽,温暖的狐裘摩挲着她的脸颊,她呼出的热气散在空气中成了白雾,快速消失。 依旧是来时的模样,甚至纱月还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们现在还是在去找雪姬的路上,而刚刚的那些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邪见忍受不了这寂静,他开口问:“纱月,那雪姬和你说了什么?” 纱月下意识地抬眸望了眼杀生丸。 她眼底突然涌上热潮,但眨了眨眼还是压了下去,轻声道:“她与我说了人类与妖怪相恋的事情。” 搏动的心脏跳得缓而慢,她笑了下,用开朗的声音与邪见说,只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邪见,你知道雪姬的城主爱人为什么能活那么久吗?” 邪见疑惑:“为什么?” 纱月故意夸张道:“因为他丢弃了自己的人类之心,每日都要喝妖血,还要吃妖心。好可怕。” 邪见点点头,附和道:“一个人类竟然是用了这样的方法来存活百年,想想最后死去的时候应该也不是以人类之躯死去的吧。” “是的,邪见,你好聪明。” 邪见挺胸,“那当然……” 杀生丸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停下,阿牟也站住在他身边。 冷梅香在这冰天雪地里似乎更加好闻。 冬风刺骨,纱月也看见了面前的杀生丸,她笑道:“杀生丸大人,妖怪能活那么久,到时候我要是去世的话,记得来看我哦。” 但是说完后她又低下头,脸似乎都被冻红了,声音又懊恼道。 “算了,还是别来了,到时候你们还是这么好看的样子,我说不定脸上长满了皱纹,走路都走不稳啦哈哈哈哈哈。” 说完她跳下阿牟,兜帽掉在肩后。 积雪厚厚一层,她踩着雪,颤颤巍巍地学老年人走路。 “你看,”她声音也压低,近似沙哑的年老的声音,“到时候我就这样走路哈哈哈哈。” 邪见被她的动作逗笑。 纱月笑得前仰后翻,眼角都笑出泪来,她眼睛亮晶晶的,纤长的睫毛上沾上细雪,根本看不出也想象不到她在年老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模样。 群山绵延不绝,不知是千年还是万年,才形成了那样长,那样高的山。 阳光微弱,日日循环往复,也不知如此运转了千万年。 纱月笑够了,她擦掉眼泪,但脸颊和唇还是红艳艳的。 她声音轻松,但还是有一丝的哑。 “所以,到时候你们千万别来。不对,说不定你们那时候都记不得我了。” “邪见,你会记得我吗?” 邪见抱着人头杖,终于察觉到了些不对劲,但还是说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不记得了。” 纱月失落了下,随即看向一直没开口也没跟着他们笑的杀生丸。 他金眸中辨不清神色,冷梅香四溢,纱月没敢多看,她张开手臂维持平衡,一边踩雪一边说道。 “杀生丸大人,那你呢,你还会记得我吗?” 声音被风雪吹弱。 但她知道杀生丸一定能听清。 她的靴子太薄啦,纱月想,这雪怎么这么冰这么冷,自己都被被冻僵了,以至于让自己说话都有点抖了。 似乎是下一秒,也似乎是过了很久。 纱月听到了杀生丸的回答。 “不会。” 答案 战国时代的普通人类,或许说是在有妖怪并且战争频发的时代,一个漂亮的人类少女该如何存活下去? 纱月这个问题已经想过无数次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过要离开。 她甚至想过就这样和他们一起走,走到自己自然死亡。 可是这种简直太没可能性了。 山谷下空气潮湿,岩壁之间生满青苔绿草,雾气缭绕。 纱月坐在阿牟身上无精打采,她抬头,发现杀生丸不在。 “邪见,杀生丸大人去哪里了?” 邪见正抱着人头杖,它说:“应该去寻找奈落的踪迹了。” 纱月“噢”了声,跳下阿牟,“那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邪见没在意,它摆了摆手,“快点回来。” 这附近就有山林,纱月颔首,就打算在附近找点蘑菇野果之类的。她是人类,与妖怪不同,平常看他们不吃东西也没什么事。 想到这里,纱月又是一阵难过。 她赶紧摇头,把那些想法全部晃出脑袋。 林子看样子很大,纱月没敢深入,看在地上有些果子,不过都有些烂透了,于是她爬树上去摘点。 黄澄澄的果子有纱月的半个手掌大,她猜应该是野梨子这类的。 才摘了四个,纱月就听见不远处有几道小孩的声音,好像是受了伤,一边哭一边在和同伴说话。 纱月抿唇,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了,许多弱小或是能力低的妖怪经常会用一些其他的方法,来勾得人类上当,结果不是被杀就是被吃。 虽然他们一般休息的地方不会有妖怪,可万一呢…… 她跳下树,正打算回头找邪见。 但是,那道哭声显然虚弱了许多,女孩的声音尖细,又低又弱,偏偏嘴里还在和旁边的人说,让他别担心,先回去这样的话。 纱月莫名想到了从前孤儿院的自己。 她想,如果是妖怪的话,那自己马上就喊邪见,或是杀生丸,应该来得及救下她的吧。 这样想着,她慢慢向声源处找去。 他们离得很近,纱月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靠在树下的两个小孩。 是真的两个小孩,很瘦,看上去年纪也不大。 纱月走过草木,发出窸窣的声响。 那两个小孩先是惊恐,但是在看见她后警惕小了些。 纱月主动说道:“你们是受伤了吗?” 没受伤的那个小男孩点点头,声音有点胆小,“是的。” 纱月目光看向那个小女孩的腿,上面有三道血线,正沿着细瘦的小腿汩汩向下流着。 是被毒蛇咬了。 纱月心下一沉,过去将自己刚刚采摘到的果子给了小男孩,“我会治伤,你别怕。” 在两个孩子面前,她没避讳,掌心爆出两团荧绿的光芒,轻柔地熨在女孩受伤的腿上。 男孩女孩瞪大了眼,不可思议。 与杀生丸和邪见在一起,纱月很少用到自己的治愈力,而现在帮小女孩治疗腿也没有很吃力。 “好了,”纱月摸摸女童的脑袋,声音温柔,“你的腿应该不疼了吧,你站起来走走看。” 女童闻言点头,扶着树慢慢走了两步。 登时,她眼眶里含满泪,看着眼前的纱月。 乌黑浓密的发散在肩后,漂亮的面容,声音也是那么的好听,还给自己治腿。她以为…她还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没有被妖怪吃掉,也没有被人杀掉,竟然要因为被蛇咬了死在森林里。 “姐姐,你是巫女吗?” 巫女是能守护一村的神圣的存在,女童哑着声音问道。 纱月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你们家在哪里?快回去吧。” 就在这时,林子不远处又听见人声,那两个孩子面露惊喜,“是云崖师父!是云崖师父来找我们了。” 那两个孩子趁着人还没过来,和纱月解释了一下。 云崖师父是他们村请来的驱魔师,前几日他们村子里的孩子突然都消失了,是一个叫做音域鬼的妖怪搞的事。云崖师父法力强大,救下了他们所有小孩,他们今日想要来林子里找点东西报答他。 纱月才知道这对小孩原来是个孤儿。和自己原先一样,不过也有不一样的,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眼看着人就要近了,纱月和他们说道:“你们跟着他们回去吧。” “那姐姐你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你住在哪里?你不怕林子里有毒蛇和妖怪吗?” 他们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纱月失笑,但转而她想起了杀生丸。 …… 云崖师父几人已经到了面前,看到除了小孩外还有个少女。 云崖师父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纱月手背在身后,掐着自己的腰带,面容冷静道:“我叫纱月,是个巫女。” 他们看样子并不对她的身份起疑,云崖长相严肃古板,头上带了一个草帽,手掌上环了一圈念珠,以及那一根法柱,看着就法力极其强大的样子。 云崖点点头,对那两个孩子说:“林子危险,以后还是少来,回去吧。” 就这样,纱月跟着他们一起回了村落。 路上,纱月在想,自己这样不告而别,杀生丸会不会来找她,或许说根本不会来,亦或是他们会暗中观察,如果她过的好就不会再带着她? 毕竟,最开始就是她要跟着他们的。 纱月低头,唇角苦笑了下。 她模样姣好,云崖一行人不免多看了几眼,两个小孩在旁边说,是她救了自己。虽然不明白一开始他们问她是不是巫女时她否认了,后来云崖师父问时她又说是,但他们对纱月的感觉都很好。 是个又温柔又漂亮又强大的姐姐。 纱月跟着那两个小孩回到村子,村子的位置很好,临山靠水,水田连绵,看样子也是富饶的村子。 纱月很久没有与人类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了,有鱼有肉,有汤也有米饭。 村子里的人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款待云崖一行人,知道纱月的身份后,她也跟着见了光。 很快就是太阳西沉,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纱月从吃完饭后就一直坐在桥边,她在等人,或许说,也在等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不仅是给自己的,也是给杀生丸的。 可是,也许,她等不到了。 纱月抹了抹眼角,擦干泪,她眼圈很红,嫣红的晚霞将她的脸也映得粉红。 这么久了,杀生丸都没来找她。 她根本不会相信杀生丸找不到她,而是,他不想自己再跟着了。 另一边的林子里。 邪见站在杀生丸的腿边,明明纱月就在他们面前,可是杀生丸少爷却没有过去,而且也不让它过去。 但…纱月哭了啊。 邪见弱弱发声:“杀生丸少爷……” 日落的森林里,比外面还要暗一倍。杀生丸的脸藏在阴翳之中,脸颊上的妖纹若隐若现,但那双金眸却是深邃,幽亮。 他的气息掩藏得很好,微风将他的银发与绒尾吹起,同时也将纱月的长发高高扬起。 她的那双哭过的眼,越发明显。 杀生丸很早就找到了纱月,甚至还看到了她与那群人类在一起吃饭,直到邪见也找来,然后就变成了他们一起在这里站着的情形。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是一个答案。 强大的妖怪不该为外界的事物束缚,制锢不前,这些事物里包括人类。 以往他见到人类,都是直截了当地杀死。但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习惯了自己身边跟着个人类。 自然纱月不是一般的人类,也不能和那些人类相比较,但共性的是,他们依旧都是人类。 人类、妖怪。 人类的生命有如蜉蝣,而妖怪寿命百年千年。 他可以用天生牙一次次地救下她,但却不能阻止她渐渐衰老,并且,万一哪一日天生牙消失了那个能力呢? 杀生丸握紧腰间的天生牙,妖纹收紧,手背手臂上的青筋也暴起。 他杀生丸竟然也有一日会害怕。 …… 云崖看到了桥边的纱月,她的容貌娇妍,村子里有未婚的男子偷瞧了她一下午。 他走到纱月身边,“纱月,是叫这个名字吧。” 纱月点头,“怎么了,云崖师父?” 杀生丸也看见了云崖,并且他也对云崖有过一面之缘。前几日,他杀了一群找死的山匪,然后就遇见了那群驱魔师。 人类与妖怪合该是对立的两面。 但那次,他竟没有杀死那群妄图收了他的驱魔师,还放过了他们。 云崖走到纱月身边,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妖怪气息。 而现在,这股气息好像又略强烈些。 云崖皱眉,他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妖怪,他问:“你是不是与妖怪有过接触。” 纱月一愣,面色显而易见地慌张起来,“怎么了吗?” 云崖实话实说:“我感受到了妖怪气息。” 纱月脑袋空了下,她没觉得是自己身上沾惹了妖怪味道,而是认为——杀生丸在附近。 说不定正在看着她。 她眼里陡然又蓄满了泪,竟然没顾忌到身边驱魔师的存在。 她大声喊道:“杀生丸,杀生丸你是不是在?” 云崖抓住她的手腕,顿时将她的手腕勒住,“杀生丸?杀生丸是谁?与你常在一起的妖怪吗?” 纱月没答,她错了,如果杀生丸现在在这里的话,带她走吧。 她眼眶中掉下一串泪。 “杀生丸,杀生丸……” 妖怪与人类,究竟有什么隔阂?纱月在这一刻想,或许她才是妖怪。 都说妖怪偏执,她才是最偏执的。 杀生丸为什么不来找她,在这里又为什么不出现? 偏执的人类,就是妖怪。自己就是妖怪,她卑劣,想要妖怪与自己在一起,寿命又如何。她自私,人类须臾几十年,她能与杀生丸共度一生,那这几十年她也足够。 卑劣又自私的她,比妖怪更可怕。 纱月一只手捂着脸,泪水从手缝中不断流淌出来。 无边晚霞寂寂,深红浅紫天空蔓延一片。 纱月哭得不能自已。 而云崖也意识到了什么,手松开了些,她手腕上赫然已经被勒红了一圈。 周围妖气突然扩大膨胀—— 云崖警惕地环视四周,最终确定了一个位置,向那里投掷了一个金刚杵。 四面八方无端起了风,从林子浅处走出了一个妖怪。 杀生丸。 纱月抬眼,泪水模糊之间,看到了那个人,蓬松巨大的绒尾,银发金眸,额间那轮紫色弯月。 是杀生丸无疑。 纱月的泪水像是被关了闸的水龙头,又好像是变成了缓缓流淌的小溪。 脸颊湿润地厉害,细小的绒毛挂着泪,顺着下巴一颗一颗地滴下地。 纱月突然不会说话,就这样,任凭自己看着杀生丸,只是,一直看不清他。 亦或许,她是故意看不清他。 害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是来告别还是什么? 云崖抓紧法杖,挟持着纱月将念珠对准杀生丸,斥道:“是你!妖怪!” 他显然也认出了杀生丸,毕竟那样强大的妖怪,他是头一次见。 村落里的其他驱魔师也感受到了妖气,纷纷跑出来。 云崖说道:“困住他,别让他过来!” 纱月终于眨了眨眼,也看清了杀生丸的动作,他真的在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 五六个驱魔师将杀生丸围了一圈,施展发咒,符咒也往他身上扔了一周。 云崖抓紧纱月的手腕,将法杖对准杀生丸,“消失吧,妖怪!” 霎时,白蓝色的雷光就打在了杀生丸的身上,那里发出耀眼的光芒。 但杀生丸丝毫没有受伤,更不为其所动。 这等区区法力,根本制服不了他。 纱月挣扎,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对付不了杀生丸,但她却不想杀生丸受到一点伤害。 “杀生丸……” 杀生丸的步子一顿,同时脚下也多了一个白色的圆圈。 他金眸冷冽,但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里面有淡淡的动荡。 这么多天了,纱月又叫了他一声杀生丸。 不是想要逃离,又为什么要哭?又为什么要叫他杀生丸的名字。 杀生丸妖纹渐张,银发与绒尾骤然爆飞,眼睛变成通红的兽眸,嘴角也显现出尖锐狰狞的兽齿。 ——他整个人处于半妖化状态。 正是妖怪最可怕,最凶狠的模样。 纱月瞪大了双眼,连泪都忘了眨下,与此同时,云崖手中的法杖也因为这狂飞暴涨的妖气而被冲碎。 周围山崩地裂,邪见乱跑着躲避石块。 刚刚还冷漠着不让它出现,还要离开的杀生丸少爷,现在干嘛要故意妖化? 云崖被这阵妖气激荡地松开了手,整个人瘫软在地,而其他驱魔师更是已经昏了过去。 在杀生丸的身后,豁然出现了一道又直又长又宽的路,这条路向后蔓延无数米,而到他面前,却是戛然而止。 云崖并不觉得这个实力强劲的妖怪会放过自己,让他控制妖气释放的人,或许就是他身边那个自称巫女的人。 纱月呆愣地坐在地上,手腕上有一圈红色。 杀生丸与她直面,只是他身量很高,远远对立着,像是纱月在遥望月亮。 纱月没有开口,眼角的那颗泪早就冷却,在眼周又凉又痒。 又是一滴泪落下。 杀生丸终于蹙了下眉,向前走了几步,无视云崖复杂的表情。 他说:“你的治愈呢?” 为什么不把自己手上的伤治好。 纱月闻言,低头垂眸给自己疗愈,心里乱成一团,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手腕上的一圈红肿很快消退,云崖将周围倒地的那些人一个个叫醒,然后他们面色惊吓地赶紧跑开。 邪见已经自觉地决定先去把阿牟牵过来了。 现在,这里真的只剩下了他们。 杀生丸终于又开口,“为什么不站起来,是刚刚腿受伤了吗?” 纱月又站直身子。 乌黑的发落在脸侧,瓷白的脸有湿润的泪痕。杀生丸看的清楚,他声音冷漠。 “这就是你选的人类吗?” “你想在这个村子里常住生活下去?” 纱月盯着他衣角的六角梅,然后咬唇摇头,眼里不知不觉又聚满了泪。 她不想。 她想永远和杀生丸在一起。 “为什么不说话?” 杀生丸走近一步,身上的冷梅香也渐渐传入鼻息。 纱月终于抬头,视线撞入杀生丸的眼中,那双金眸里。 她轻声道:“杀生丸……” 只想叫他的名字,而别的其他的,她什么也不想了。 而后她向前两步,狠狠地抱住了杀生丸。 力道之大,之突然。 直到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气味后,纱月才终于多了丝安心。 杀生丸没有任何动作,而绒尾却是不受控地慢慢爬过来,顺着她的脚踝处摩挲。 像是藤萝,也像是藤蔓,喜欢温暖,也更加喜欢在阴暗时悄悄爬过来。 唯剩的那条胳膊被她抱得很紧,两个人的身体都很紧,杀生丸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热烫温暖的感觉,那是他们人类独有的温度,不像他们妖怪,或冷或热两个极端。 他杀生丸贪恋这样的温度。 “杀生丸。” 寂静中,纱月低声喃喃他的名字。 杀生丸从胸腔里震响一声,“怎么?” “好喜欢你。” “……” “你也喜欢我吧,杀生丸。”并不是那种确切的肯定句,而像是一种劝告,希望。 她希望杀生丸喜欢自己。 杀生丸的妖怪之心炽烈地跳,那跳动足够让贴的他很近的纱月察觉。 纱月再次开口,“杀生丸,永远在一起吧。” 她的永远。 就让她卑劣自私一回。 冷梅香愈加浓郁。杀生丸看到绒尾已经不知不觉爬到了纱月的腰间,下一秒,他就让绒尾撤回身后。 他说道;“永远,是我杀生丸的永远。” 纱月不太明白,但越来越快的心跳却让她有了种模糊的认知。 杀生丸,答应了她。 答应了她的永远。 她收回了手臂,怀中的温度荡然消失,杀生丸蹙了下眉,但没说话,他静静地望着纱月。 纱月开口,只是又是诚挚的告白。 杀生丸金眸停留在她的脸上,几息后他又移开。 “纱月。”他说。 “妖怪与人类是不同的。” 你要接受。 接受他是一个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