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我,看沉浸式宫斗》 1. 三周目 “今天就是见夫人的日子了,你们一个个都警醒一点儿,第二排第四个,说你呢,丧眉耷眼给谁看,看着就让人心里不舒坦,能分到好去处吗?你们也别拿我老婆子的话不当数,这分到哪个院子可都是有讲究的!夫人院子里自然是最好的,若是能跟大姑娘作伴,就是你们祖坟上冒青烟了,青竹院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二少爷还小,俞姨娘又怀着胎,最缺人手。可要是被分到了桂芳院,呵,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妇人喋喋不休,而她刚刚骂的第二排第四个,梳着双丫髻,一身浅蓝色麻布仆装,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沈落蘅,噢不,现在叫狗丫,终于正正脸色,收起了脸上的丧气。 抬起眼皮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人。 这是个不大且有些昏暗的院子,墙角堆了些盥洗一类的杂物。院子前方中间只站了那个老妇人,她的对面,则是连带着狗丫一共二十四个奴婢。 没错,奴婢,刚刚买来的、新鲜出炉、才学了三天规矩的奴和婢。 一排六个、一共四排地站着。 前面的妇人苦口婆心口干舌燥,终于院子右角上的小门出现了另一个妇人,只见她走进来,朝着刚刚的妇人点了点头,眼神像是两把犀利的刀子在二十几个人身上狠狠刮了一圈。 “看着没几个像样的,刘口子这次不行啊!” 之前的妇人弓着腰一脸讨好:“实在是这次要得急了一些,不过我看了,都是些半大不大的孩子,正是学规矩的好时候,从小陪着哥儿姐儿的,和家生子也差不了多少。” 是这个理。 “确定来路都没问题?” “没有!我问了的,都是家在南边,糟了难过来躲,也没有吃喝,只好卖了儿女的,已经在官府备过案了,身契都交给我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纸递给后来的妇人。 狗丫看着那把身契,眼睛都直了。 她的身份证啊……可她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份证明被那后来的妇人揣到怀里。 “行了,夫人等着呢,都跟着过来。”后来的妇人一转身,之前说话的那妇人立刻吆喝着他们跟着。 “都把身板挺起来!交给你们的规矩都记住了吧?待会儿有人问话,不要多说,只回答叫什么多大年纪就可以了!” 出了刚刚的院子,又转过一条甬道,狗丫终于看见了这府里的绿色。前三天他们一直待在那个院子里不允许出去走动,那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这里似乎是个花园子,花园子四方都有岔口。 狗丫的眼前适时跳出来一个小弹窗。 【支线任务已触发,可点击查看。】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可算是来了。 她用意念点击查看。 【支线任务:成为陈府一名正式的丫鬟。】 得,还真是成为丫鬟。在被送来的时候,狗丫就有觉悟,她的三周目大概率得从丫鬟开启了。 没错,三周目。她现在就身处在一个大型女性向高自由度宫斗互动游戏里。 但她不是在玩游戏,她是直接穿越进来了! 鬼知道她为什么只是在结束高考后想着放松身心就点开了市面上最火热的新款游戏,结果却莫名其妙地穿越进了这款游戏里! 《目标:皇后娘娘!》是一款宫斗游戏,里面玩法多样,玩家的自由度极高,非常受游戏人喜爱,但这游戏有一点极为受人诟病。一般来说,这种游戏开局都是随机身份,玩家要是对身份不满意,不断sl,总能遇到满意的。可这款游戏,除非开局就氪金,否则只能从最低属性的身份开始,一个周目一个周目地攒成就点,只有成就点达到一定数量后,才能开启“身份可选模式”! 可是第一次玩这游戏的沈落蘅只是想试玩一下,根本没想着氪金,结果她倒霉地穿越进来了。 她的一周目,是一个偏远小村的小农女,开局就差点被重男轻女的爹娘给捂死,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在七岁的时候上山捡柴被一只野猪给拱死了…… 人生结局评分:18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好在那七年里她完成了“阻止娘亲打胎成功生下弟弟”和“给邻居家的竹马送药”两个支线任务,获得了一点成就点。 综合人生评分后,一周目最终成就点:23。 她凭着这23个成就点在第二周目成为了小县城客栈跑堂的女儿。 这一次她学乖了,跟菩萨前的小童子似的站在客栈门口对着来往客人说“老爷恭喜发财”、“老爷一路顺风”,招揽了一批客人,成功哄得客栈老板同意留她成天在店里转悠。然后她又成功跟着店里的账房学了一手珠算。并且完成了“给住宿客栈的县丞送饭菜”、“结识县丞家的小儿子”等支线任务。这一周目,她活到了十五岁,结果有一天出门的时候被一个当街纵马的纨绔子弟给撞死了…… 二周目人生结局评分:38分。最终成就点:50。 第三周目就是现在了,这次她是南方一个小县城木工的女儿,前五年都活得好好的,六岁的时候南边突然遭了大旱,还有人起义闹事,吓得他们那个县的百姓都往北边跑,他们一家就逃到了这个叫做“怀县”的地方。她家里的钱财在路上都被歹人抢去了,爹娘没办法,就把她卖给了牙口。然后她就来到了这个陈家。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被牙口卖到了陈家! 狗丫盯着支线任务出神,身体却照常行走。 支线任务得做,这是获得成就点的方式。而成就点可以决定她下一周目的身份。现在的身份都太低了,根本无法通关,无法通关,她就回不了现代回不了家。 而通关的要求只有一个:成为当朝皇后。这也是这个游戏的主线任务。 可她前面两个周目里,别说皇后了,她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那个小县丞,想当皇后?不如做梦。 而且,这些支线任务并非胡乱发布的,每一个支线任务都与主线任务相关,只是她前两个周目的身份太低,相关度也低得可怜。比如第一周目里“阻止娘亲打胎成功生下弟弟”这个支线任务,当时那个娘以为自己又怀了个女孩,所以想把孩子打掉,但她那一胎怀的其实是个男孩。而游戏世界的设定是只有男子才能科举武举,所以如果那个男孩降世,以后就有几率考上科举当上官,那身为他的姐姐她就有几率进宫。 就是这么低的相关度…… 但无论如何,这些支线任务都是根据她当前的情况给出的最有利于完成主线的任务,所以,必须得完成! 想到这儿,狗丫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不就是当丫鬟吗?她一个活了三世加起来快四十岁的人,还比不过几个小毛头? 这个陈府丫鬟,她当定了!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早。 狗丫在看到陈府夫人的那一刻就蔫了。 说到底,哪怕在现代,她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家境平凡的高中毕业生,才刚刚成年。 世面,真没见过多少。 她看见陈夫人那张嘴角下压的脸,就像是见到她高中时候的班主任一样,下意识就紧张。做错了事,高中班主任顶多请她家长去办公室坐坐,这个陈夫人,却能要她的命。 只是看她边上的人,小腿肚子都在打颤,狗丫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挺胸抬头,目光炯炯有神,在二十四个黄毛丫头小子里格外出众。 陈夫人一眼就看见了,抬起手臂轻轻朝她一指,那妇人立刻将狗丫拉了出来。 夫人没说话,说话的是她身边穿着绿色棉布裙衫的姑娘,看衣服材质,狗丫推测应该是夫人的贴身婢子。 婢子的声音和年龄很不相符,非常稳重、又带着一丝严厉。 “你叫什么名字?岁数?” 狗丫口齿清晰,还操着一口官话:“我叫狗丫,今年虚七岁。姓什么不记得了。”这很正常,小地方的人,在家里不会刻意说起自家姓氏,尤其是对女孩说。很多女孩,从小就只有个小名,等到了快出嫁的时候,媒人来提亲,才知道自家姓什么。 婢子点了点头,对狗丫还算满意,尤其是会说官话这一点,虽说家里平常说话还是以方言俚语居多,但今朝下令,凡是为官者必须说官话,所以凡是家里对子孙后代有科举希冀的,都让家中子孙学官话。 她们这些伺候主子们的也都在学着呢。狗丫会说官话,倒是可以放在小主子们身边。 接着,婢子又自己检查了一下狗丫的口鼻眼耳,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看向夫人。 狗丫以为自己稳了,心里“奴婢一定忠心侍奉大姑娘”的话都准备好了。 结果就听那妇人红唇轻启:“瞧着伶牙俐齿也是个聪慧的,二少爷那不是缺人,就跟在二少爷身边伺候吧。” “奴……”啊?二少爷?狗丫待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奴婢谢夫人恩典。” 然后就退到了一边。 没管其他人继续被挑选,狗丫心里暗暗叫苦。 通过在之前那个院子里妇人说的话可以得知,这大姑娘应该就是陈夫人的亲生女,也就是这陈府的嫡出姑娘,而那二少爷,则是俞姨娘的孩子,是庶出。 想想就知道嫡出的大姑娘更有前途啊!万一以后这大姑娘能进宫选秀,她能以婢女身份跟着进去,不就蹭上主线了!跟着个庶出的少爷,怎么蹭主线?指望他当上官把从小伺候自己的婢女献给皇上吗…… 狗丫看着【支线任务已完成,奖励5个成就点】的消息泪目。 要是她有存档位就好了,她要读档回进这个院子之前,一定不出头。可是存档位要100个成就点才能买一个。她三周目加起来都不够。 夫人又点了两个女孩两个男孩,女孩做婢子,男孩做小厮,和狗丫一起。这五个人,就是分给俞姨娘院里的人了。 随后她招招手,又是一个着浅绿色棉布裙衫的婢子走了出来,对狗丫她们说:“你们跟着我去青竹院吧。” 出了这边院子,再一次经过花园子,走上另一条岔道小路,来到了一个门前种了些青竹的院子。 很快有人迎了出来:“青梅姐姐来啦?青梅姐姐最近可好,是来送人的吗?怎么不是青桂姐姐送?” “缤纹,青桂陪着夫人给张姨娘、香姨娘院子里挑人呢。” 狗丫立刻得到信息,带着她们来的这个叫青梅,之前那个叫青桂。这陈府除了俞姨娘外,还有张姨娘、香姨娘。 “那青梅姐姐替我向青桂姐姐道声好。” 青梅:“我还要去别的院送人,就不进去拜见俞姨娘了,还请姨娘宽恕。” “也是今日不凑巧,青梅姐姐得空了,定要来我们院子里坐坐。” “一定一定。” 就,很微妙。 正妻的奴婢和妾室的奴婢关系会这么好吗? 青梅走了,院子前面只剩缤纹和狗丫五人。 缤纹狠狠剜了他们一眼:“待会儿进去之后都机灵点,别惹姨娘生气。” 她一转过身,脸上就变成了笑意:“姨娘,主院那边送人来了,您见见吧?” “嗯,带进来吧。”传出来的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听着就像是风吹竹林般清爽。 狗丫跟着走进院子,这青竹院的院落没有刚刚的院子大,但布置却很雅致,正中间三间屋子,两边还带着厢房。进了正屋,屋里花草器具摆放很是精美,狗丫心里暗想,看来这俞姨娘在陈家很受宠,也不知是一个什么模样的人物。 她很快见到了。 一身半新不旧的夹袄,小腹高高隆起,鹅蛋脸上眉目疏朗,又带着一丝独特的书卷气息。 俞姨娘站在书桌前,怀里还搂着一个小男孩,两人共持一只毛笔。她正在教孩子写字。 她抬起头看狗丫几人,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 “落英、落蘅、落芜,青石、青木。” 几人傻傻站着不动。 还是缤纹提醒:“还不谢姨娘赐名!” 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给他们的名字。 狗丫正站在第二个,落蘅,嘿,刚好是她本名。 “谢姨娘赐名!”几人想着这几天学的规矩行礼。 狗丫要争强,自然是几人里最突出的,规矩挑不出错。 俞姨娘多看了她一眼,仍旧没多说,只道:“先带他们去洗个澡,等主院把腰牌、衣服发了让他们穿戴上,先分配一些洒扫的轻省活做着吧。” 缤纹张了张嘴,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是。” 然后带着他们出去。 落蘅心中疑惑,不是说他们是分给二少爷的吗? 屋里,缤纷也这么问了:“姨娘,这几人里,有两个是夫人专门指给二少爷的,您不用……会不会不太好?” 俞姨娘继续教怀里的二少爷写字:“他们才刚进府,年纪又小,许多规矩不熟悉,先拘着些天,好好教一教,再派到二少爷身边更好。放心吧,夫人大度,不会说什么的。” 缤纷点头,就算夫人不高兴,老爷总是站着姨娘这一边的。 这边缤纹带着落蘅几人往正房后头走,她这才知道原来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只不过住的都是她们这种奴婢了。青石青木是不能住内院的,他们得和其他小厮一样住在前院的倒座房里,现下已经让缤纹着人带到前院去了。 缤纹腰间带着锁,开了一间屋子:“进去吧,以后这儿就是你们几人住的地方了。” 不大的屋子,摆了四张床,以及四个小柜子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就是全部了。 “待会儿会有人抬热水进来,你们好洗一洗,把身上那些泥点子都洗干净点,别脏了姨娘和二少爷的眼。等主院把腰牌和衣服送来了,你们就换上再出来。” “这个月不算,从下个月十五开始,你们每人都可以领着三等丫鬟的月例,100文。每季有一身衣服。等以后谁要是有运道能服侍少爷,就能升到二等丫鬟,每月200文。” 缤纹冷眼看她们面容激动:“但你们都记住了,你们是青竹院的人,可别让我看见谁和外院的牵扯,否则没你们好果子吃!” 可这会儿三人都没心思听她说话。 100文!落蘅心里暗喜,不是她没出息听见这么一点钱就激动,要知道,她二周目的那个跑堂爹,一个月都才六十文!这周目的木工爹,接活最多的一个月也就只能挣三百文,平常也就八十文。她在这陈府里当一个三等丫鬟,月钱就赶上木工爹了。 等到了吃饭的点,看着白花花的米饭时,落蘅都要哭了。 三周目了,她终于吃到正经的米饭了! 第一周目的时候家里穷,能吃糙米、粟米也得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吃得上。 第二周目她倒是吃上了,不过都是那些客人剩下的,后厨的人都在抢呢,她一个小孩能抢上一口就不错了。 而现在,这满满一碗,都是白米饭。 虽然缤纹也说了,这是俞姨娘怀着孕没胃口,想着她们几个刚来,就赏给她们三个吃了。 并不是每一顿都有的。 三个人都是逃荒过来的,饿得很,听着缤纹:“姨娘这么善良,你们可得忠心”的话边点头边把饭往嘴里吧啦。 缤纹翻了个白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饿死鬼! 2. 三周目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月,落蘅已经摸清了青竹院的情况。连带着陈府的情况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陈府是怀县的一个大户人家,陈府家主老爷虽没有官身,但却是京中大官陈大人的旁支弟兄,这个大官究竟有多大落蘅没搞清楚,但反正因着这层关系,陈府在怀县可谓是一手遮天。 陈老爷今天三十有六,娶妻王氏,听说也是一个名门旁支出身。两人夫妻二十载,生育了一儿一女。分别是这府里的大少爷大姑娘。 陈老爷的后宅另有妾室三人,通房丫头若干。 三位妾室分别是青竹院的俞姨娘、玉香院的香姨娘和桂芳院的张姨娘。 这三位姨娘中,最得宠的就是她现在所在的青竹院的俞姨娘。 据落蘅打听到的,俞姨娘本是秀才之女,不知何故成了陈老爷的小妾…… 落蘅历史不大好,只看过几本古言小说,却也清楚,古代社会的读书人尤其注重名节,一般都不乐意自家女儿为人妾室,唯恐落人口舌毁己声誉。 可惜她虽然好奇俞姨娘究竟怎么成的陈老爷妾室,但这种事却不是她能打听到的。 反正俞姨娘进府后,很得陈老爷喜欢,一年后就生下了二少爷,时过七年又再次有孕,如今腹中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 对了还有一件大事。一个多月前,陈府后院中闹出了一些风波,也正是因为那场风波,发卖了不少人,这才有落蘅他们进府的机会。 具体的情况没人敢说,落蘅只打听到,这事和桂芳院的张姨娘有关。如今桂芳院被人看管着,里面的人都不能出来,没有老爷夫人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落蘅,这月钱,你打算怎么花?”落英问她。 就在刚刚,她们领到了第一份月钱,足足一百文!一百个铜板用绳子系着,结结实实的重量,三个小姑娘长这么大,手里就没得过这么多铜板,也不嫌累,抱着痴痴地看了好一会。 怎么花?她虽然也想拿着这些铜板去街上买几个肉包子吃,满足一些她极度缺乏油水的肠胃,但…… 落蘅看着左上角的支线任务:【成为陈府二少爷陈光耀的贴身丫鬟】默默无语。 她的钱,得花在刀刃上。 来到青竹院一个月了,俞姨娘仍然只让她们几个做一些杂活,想进屋或者靠近二少爷基本没机会。她离二少爷最近的时候,就是他下学回来找俞姨娘路过正在扫地的她。 一个身材瘦小面容枯黄的小丫鬟根本吸引不了二少爷的注意力。 落蘅思来想去,俞姨娘不肯用她们,估计是不放心。她想成事,要么引起二少爷的注意,让他主动提出要她,要么就往俞姨娘身上下功夫,得到俞姨娘的信任。 她现在根本没有靠近二少爷的机会,这一条路线只能作罢。而俞姨娘,即将临盆,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更不会让一个没有信任基础的丫鬟近身…… 啊,好难。 落英落芜讨论得热火朝天,皂荚头花列举了一箩筐。 落英:“其实,我想把这些钱交给我爹娘,也不知道我弟弟妹妹们怎么样了,有了这钱,我弟弟就不用饿肚子了,我还可以给他买一个小糖人,他之前可想吃了!” 落芜不赞同:“你阿爹阿娘都把你卖给牙子了,你还念着他们做什么?”她心里是存着恨的。 落英不说话了,她转过头,却看见落蘅双眼放光。 “落蘅你想到什么了?” 她想到怎么吸引二少爷了! “你们在这儿讨论半天,还不如去外面看一看!走走走,之前缤纷姐姐不是说了,想出去的话可以让厨房的菜婆子带着我们出去吗?这个点正是厨房出去采买的点,菜婆子肯定还没走,快去看看!”陈府规矩没那么严,也可能是她们年纪还小的缘故,想出门的话和缤纷说一声,然后到厨房跟着负责采办的菜婆子从角门出去。 但也不是谁都能出去的,得给菜婆子5文钱,她才愿意带着,而且每天最多只带三个人。 5文钱也不少了,所以每天想出去的人不多。落蘅三个来到陈府还没出去过,心里都急切。利索地给了5文,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菜婆子就点了她们三个。 一出陈府,落蘅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陈府里虽然是当丫鬟,可至少吃喝不愁,人身安全也有基本的保障。 要是逃跑,她是逃难来的,知道现在南边因为灾情正乱着呢,要是遇上了什么心眼黑的,直接给她一刀,那就亏大了。而且,她的身份文书,也就是所谓的身契在陈夫人手里捏着,她要是跑了就是个黑户,想找个差事养活自己都不行。 算了,还是安安稳稳地当丫鬟吧。 落蘅怀里揣着铜板,好奇又激动地到处张望,很快询问到了地方。 她一溜烟儿跑去,敲响了门口竖着“李家木工”牌子的门。 “有人吗?我这儿有个活!” 立刻有人迎了出来,是个个子不高的大叔。 大叔看见她有些疑惑:“小姑娘,是你在说话?” “我是陈家的丫鬟,家里主子想要给小主子定制些木头玩意儿做玩具,你这儿能做吗?”她虽然面容枯黄,但身上穿得是干净的麻布衣裳,说话声音自信嘹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和普通人家里养的女儿很是不同,大叔很快相信了她是陈府的丫鬟。 “可以!你想要做什么?木马?还是木头蹴鞠?”他说的都是些常见的木头玩具,一些家里宠爱孩子的都会买这个回去哄孩子。 落蘅摇头:“我不要这些。”她四周看了一圈,捡了一块门边上的木棍,在地上画了几个形状。 “这样形状的木板,可以做出来吗?” 大叔疑惑:“可以是可以,但这些有什么好玩的?” “我也不清楚,我们家主子就要这种。”落蘅在心里换算长宽,告诉大叔,“做这几个板子要多少钱?” “你要的是简单东西,也不费木料,6文就行了。”就是几块薄板子,用些不要的边角料就可以切出来,唯一要注意的是边长角度不能偏移,这对当了一辈子木工的人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好!”落蘅这辈子的爹就是做木工的,她知道这价钱没坑她,按着规矩爽快地付了一半,当作定金。“做好了先放你这儿,我下次出来的时候再来取。” 她要做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七巧板。这玩意她买一块木板回去自己都能做,但她没工具,要是被人发现了还得解释,不如花这点钱。 至于为什么做七巧板,自然是为了那位二少爷了。 落蘅心里揣揣,都说古代孩子早熟,也不知道,七巧板能不能吸引到已经七岁的二少爷。 回去的时候落衡没忍住,还是买了两个大肉包子,还舍不得一次性吃完,留了一个等着晚上再吃。 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多少都不嫌多的。 她还跑到小摊上买了朵绢花,足足花了她八文!绢花自然不是给自己买的,她打算用这个绢花讨好一下院里的缤纷。缤纹和缤纷都是俞姨娘的贴身丫鬟,但缤纹心眼小,总防着她们。缤纷脾气比较温和,和她们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落蘅更喜欢缤纷一些。 而且她感觉,俞姨娘更看重缤纷一些,原因就是,有关二少爷的事,俞姨娘多是交给缤纷。 不管是为了自己在青竹院里有个靠山,还是为了之后调到二少爷身边去,缤纷这个人落蘅都有必要打好交道。 没再多逛,落蘅回到了菜市口找到了菜婆子,等她采购好了帮着把菜抬了回去。回去的路上落英落芜脸上都带着笑意,显然都是买到了心仪的东西。 回到陈府,拜别了菜婆子,三人连忙回到青竹院和缤纷说一声。 落蘅落在最后面,见落英落芜出了门,这才将怀里的绢花拿出来。 “缤纷姐姐,这是我在街上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淡黄色的绢花做工精致,最得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喜爱,缤纷也是其中之一。 看到绢花,缤纷眼里闪过一丝喜爱,却没有接受:“落蘅,你才刚发月钱吧?不若多攒点私房,何必买这些。” 落蘅装憨:“我爹说过,人要知恩图报,缤纷姐姐教我许多,我自然也要回报。缤纷姐姐,我没买别的,其余的钱,都留着呢!你就收着吧,就当是我给你的拜师礼!” 七八岁的小姑娘,眼底一片真挚,缤纷再想不到她是在装模作样,“噗”一声笑出来:“还拜师礼,你懂什么是老师吗?” 她还是将绢花收了。 “你们刚进府,规矩不熟练,姨娘拘着你们也是为你们好,免得哪日不小心冲撞了主院,没得白挨一顿板子。”既收了好处,她也不介意多教导两句。 “为什么会挨板子?主院里的姐姐每天都来过问姨娘身子啊?”落蘅故意纯真懵懂,在下人眼里,陈夫人对俞姨娘非常好,由于俞姨娘快临盆,更是每日派人到青竹园嘘寒问暖。 “那是好心吗?那是……”缤纷猛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什么,立刻收声。 落蘅袖中的手一紧,难不成陈夫人对俞姨娘有什么想法?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喧哗起来,一个小丫鬟急切地敲了敲房门:“缤纷姐姐!缤纷姐姐!” 缤纷快步走过去开门:“怎么了?” “姨娘!姨娘她发动了!” 缤纷脸色瞬间凝重,边向外走边有条不紊的分配任务:“稳婆是早就请好了的,不过住在前院,你去主院向夫人禀报一声,让人带稳婆过来!落英,去厨房要热水,所有炉子都烧着!还有……” 她突然止住步伐,回头看了一眼落蘅,想到那朵绢花,她道:“落蘅,你去院门处守着,若是二少爷回来了,你跟在身边伺候,记住,一定不能让二少爷哭闹,免得姨娘分心!” 落蘅眼睛瞬间亮了。 她的“贿赂”果然有用,这不就给她接近二少爷的机会了? 她拔腿就跑,守在青竹院的门口。 期间稳婆来了,陈夫人来了,陈老爷也来了……终于,二少爷出现了! 陈光耀一下学就得知姨娘生产,立刻从学堂往家里赶,下车的时候都顾不上和大兄道别。 刚走到青竹院,一个小丫鬟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二少爷,姨娘让奴婢在此等您回来。老爷夫人已经在院子里了,姨娘让奴婢提醒您,遇事要冷静,切莫喜形于色!”这番话也不全是她编的,她前几日打扫院中落叶,扫至廊下时“不小心”听到俞姨娘教二少爷读书,就有说这句话。 陈光耀一顿,也冷静了下来。他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看向落蘅:“你很眼生,什么时候调到青竹院的?” “奴婢过来一个月了。” “叫什么?” “姨娘赐名:落蘅。” “嗯。你就跟着我吧。老爷夫人都在院子里?” “是。” 陈光耀点点头,理了理衣衫后,这才走进院子。落蘅紧随其后。 俞姨娘甫一发动,就被抬进了产房。这会儿老爷夫人都在正房里候着。陈光耀进了屋,先行了礼,这才一脸关切地询问俞姨娘的情况。 见他心忧却不急切失礼,陈老爷一脸满意:“你莫慌,你姨娘怀的是双胎,生产时日比普通夫人要早,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 落蘅在一旁垂着头,她刚刚就疑惑俞姨娘怎么才怀胎八个月就生产,还以为又要发生什么宅斗戏码。 陈光耀长长松了一口气,立刻拜谢陈夫人:“母亲劳累。” 陈夫人也是一脸慈爱模样:“都是提前规划好的事,不算劳累。倒是你,急匆匆地回来,背后都汗湿了,你姨娘知道该忧心了,先去换身衣服吧。妇人生子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她笑着看向陈老爷:“妾身记得当年俞姨娘生光耀的时候,用了一天一夜,这次只怕也得要好几个时辰才有动静。老爷要不要先回主院用饭?” 陈老爷沉吟了一会:“你说得也有道理。” 陈夫人笑容更甚:“妾身让青桂在这儿守着。” 两人携手而去。 真怪。看着两人的背影,落蘅在心里吐槽。 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奇怪。 没了陈老爷陈夫人,陈光耀明显要放松很多,他招来产房外候着的丫鬟,仔仔细细地问了俞姨娘的情况,得知一切正常,这才放下心。回房换了件衣裳,又用了饭,继续在正房等候着。 这一等就等到半夜。 落蘅腿都要站酸了,但想着任务还是硬撑着不离开陈光耀半步。 她没错过陈光耀期间几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只是尤做不知。 看吧,对她印象越深刻越好。 产房俞姨娘的痛喊声渐渐大了起来,陈老爷陈夫人再次赶过来。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产房门打开,缤纹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老爷!稳婆说胎儿头太大,出不来!姨娘难产了!” 陈老爷站了起来:“怎会如此?”明明生光耀的时候很顺利。 “老爷莫急。这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走一趟,俞姨娘有经验,那稳婆更是接生无数,一定能化险为夷。”她面容忧愁,压低了声音,似是感叹:“也不知,是不是双胎的缘故。” 陈光耀立刻抬起头,快速看了陈夫人一眼,又低下脑袋:“父亲,姨娘此时身体虚弱,急需补气血的东西。” 陈老爷:“对对对,我那儿有只血参,快让人拿过来!” 青竹院里,因为俞姨娘的难产,立刻混乱起来。 落蘅站在角落里,没有错过陈光耀紧紧握住的拳头。 双胎的缘故?什么意思啊? 想了半天,一道灵光闪过。她想起来了,她好像在哪看到过,古时候有的地方认为生双胎是不吉利的! 搁现代来说,那是因为古代医学技术落后,双胎对孕妇的负担太重了,很容易造成孩子早产衰弱。 这这这……落蘅惊讶地看了一眼陈夫人,这是话里有话啊! 是她搞错了,只想着这是一个宫斗游戏世界,还以为只有到宫里才会遇到斗法,没想到这个小地方的后宅里,也有斗法! 陈夫人的形象在落蘅心中瞬间更新。她就是一个笑面虎! 产房的痛喊声越来越大,也越来也有规律。俞姨娘最后还是平安生下了两个孩子,出来报喜的是缤纷。 “恭喜老爷,姨娘生了一位小少爷及一位姑娘!” 是龙凤胎! 陈老爷大喜:“好好!龙凤吉祥!是吉利之兆!” 落蘅瞧见,陈夫人虽然笑着,但眼中的郁色却浓了几分。 “孩子呢,抱出来我瞧瞧!” 缤纷为难:“老爷,小少爷和二姑娘很是虚弱,稳婆说还是待在屋子里好。” 气氛一滞,也就是说,孩子虽是出生了,但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 陈夫人立即宽慰:“妾身这就命人去请同仁堂的儿科圣手!” “还是夫人考虑周到。”陈老爷忧心忡忡。 陈夫人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陈光耀身上:“老爷,俞姨娘刚刚生产,三少爷二姑娘又身体虚弱,难免顾不了这院子里的事。妾身想着,光耀也七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也正是该搬到前院的时候,不如就趁现在,妾身在他大哥院子旁再收拾一处出来?” 缤纷脸上一白,原来夫人的目的在这儿! 二少爷是到了该搬去前院的年纪,姨娘原是想着,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和老爷提及,到时候也有时间好好布置。可现在夫人突然出手,到时候拨到二少爷身边的人都是夫人说了算了! 陈夫人提的是正事,陈老爷也没有推拒的道理,正要同意。 产房门再次打开,却是缤纹等人扶着俞姨娘。 “你怎么出来了?” 俞姨娘明明刚生产完,气质却不减多少,反而更添了柔弱气息,更让陈老爷心疼。 她柔柔笑道:“妾身听见夫人提及让二少爷搬到前院去,这事妾身早就在考虑了,还专门准备了几个伺候的人。”她眼神绕了一圈,手指定在了角落里的落蘅身上。 “也学了许久的规矩了,就让她跟着去伺候吧。” 啊?落蘅抬头,这好事就这么落到她头上了? 3. 三周目 【支线任务:成为陈府二少爷的贴身丫鬟已完成,奖励10成就点】。 看到支线任务完成,落蘅差点喜极而泣。 太不容易了! 她喜滋滋地回屋收拾包袱——其实就是几件衣服,然后跟着人到了前院。 分配给二少爷的院子就在大少爷隔壁。 说起大少爷,落蘅暂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他今年已有十五岁,也在陈府出资的学堂读书,听说明年就要下场进行童生考试。 大少爷天资聪颖,常得学堂夫子赞赏,是夫人的心头肉。 从表面上看,夫人给两位少爷分配的院子并不失偏驳,都是差不多的大小。拨过来的下人大少爷那边倒是要多一些,但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大少爷年纪大,衣食住行都麻烦得多。 为显慈爱,夫人专门将身边的茯苓拨到了二少爷身边。如此一来,二少爷身边贴身伺候的就有茯苓、落蘅两个人。 茯苓年纪居长,原又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她一来,二少爷就将院子里的琐物杂事交给了她管理。唯有书房,他交给了落蘅。 落蘅心中明白,她才是那个“亲近”之人。 她在青竹院一个多月,足够俞姨娘打探出她的底细,证明她和夫人的确没什么关联。这其中可能也有缤纷助力的作用,总之,在夫人发难时,俞姨娘点了她到二少爷身边。 为什么不直接让缤纷或者缤纹到二少爷身边?因为俞姨娘心中清楚,若她这么贸然提出,夫人肯定早有准备,无论是以“刚生完孩子身边人手不够”将这事否决还是“既如此再拨几人到身边伺候”安插眼线,都不是俞姨娘想要的。既如此,还不如把落蘅这个打着“青竹院”标签的人放到自己儿子身边。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至少好调教不是? 陈光耀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是庶子,地位尴尬,嫡母做出慈爱模样,他也得做出孝子模样。所以嫡母派过来的人,他得委以重任,但他毕竟只有七岁,有自己的喜好再正常不过,所以可以“任性”喜欢落蘅这样的小丫头,将书房交给她打理。 到前院后的日子,落蘅不要太爽! 之前在青竹院,她和落英几个人挤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但在前院,因为人不多,她和茯苓都有自己的屋子。虽然不大,到底是自己的空间。而她的工作就只是负责打扫二少爷的书房,二少爷白天要上学,她只需要整理一下书房里的书籍啊、收拾二少爷写完的字帖啊什么的,不要太简单! 最重要的是,她的月钱涨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咸鱼日子后,落蘅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现在是属于“亲近”之人没错,但那只是和茯苓比起来。现在不努力,等以后二少爷真的有了亲近之人,就没她的位置了! 自从成了陈光耀的贴身丫鬟,支线任务就没有再更新过,那只能说明,没有达到触发新任务的条件。 没有条件,就要创造条件! 于是这天,落蘅再次找到菜婆子,出府拿到了她的七巧板。 陈光耀进到院子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夕阳的暖光打在女孩的身上,忽明忽暗中,女孩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她半蹲着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摆弄着地上的木板。时而嘟嘴、时而皱眉。 不知为何,这并非多么美轮美奂的一幕,却驱散了陈光耀这几天心中对弟妹的担忧。 “你在干什么?”陈光耀的语气非常温和。 听到他的声音,落蘅抬头,有些慌乱地站起来:“二少爷!”她羞郝于出丑被发现的窘迫,“这几个板子,奴婢怎么也拼不成想要的图案。” 陈光耀:“你想拼什么?”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蝴蝶!” 正值春日,正是蝴蝶纷飞的时候。 陈光耀蹲下来,将木板打散,几次排列组合后:“是这样吗?” “是蝴蝶!”落蘅惊喜道:“二少爷,你太厉害了!” “这个很简单,只需要记住几块木板的形状,对自己想拼接的事物有基本的认识。”对于从三岁学诗、五岁学文的他来说,七巧板是看一眼就明白玩法的东西。 落蘅:“……”没关系,弱智不要紧,有用就行。 “那可能是奴婢太笨了。” 陈光耀拨弄着七巧板:“为什么会想玩这个?” 落蘅的眼睛单纯而懵懂:“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和弟妹玩。噢,奴婢的爹爹是木工,这个就是跟着他学的。” 陈光耀看她:“你也有弟弟妹妹?” “是啊,奴婢是家里的长女,底下有一弟一妹。不过他们俩身体不怎么好,不能出去玩,于是爹爹就做了这个用来解闷。”她可没说谎,这一周目里,她的确有弟弟妹妹。 陈光耀不说话了,沉默半晌,站起身:“去厨房要一叠酥点吧,我有些饿了。”说完抬脚往书房走去,他身后提着书盒的青石连忙跟上。 “是。” 刚刚的事在陈光耀心里有没有引起波澜落蘅也不清楚,但她自觉做了努力,心情也明朗起来。 只是一转身,就见茯苓站在廊下笑着看着她。 “二少爷不是想吃酥点吗?你快去吧。”茯苓道。 奇奇怪怪,落蘅心中怪异,脸上却是甜笑:“茯苓姐姐,我这就去!” 自从这天过后,陈光耀下学回来后,会时不时地和落蘅说会话,有时是说他学堂里的事,有时则只是安静地听着落蘅一天都做了什么。 “你可识字?”陈光耀突然问她。 “奴婢……不会。”她只认识简体字,如今书上的都是繁体字,她一个木工之女,不识字才是正常的。 “我教你可好?” 落蘅眼睛一亮,很快又暗下来:“这不合适。再说了,二少爷学业繁重,哪里能再抽出时间教奴婢认字呢。” 陈光耀并不听这话,直接抽了一张纸,落笔而下。 “来看看。落蘅,你的名字。” 落蘅紧张又期盼地走过去。陈光耀的字在书法大家眼里或许不算什么,只能评一句工整,但在对书法一窍不通的落蘅眼里,她心中唯有感叹:她的字连小学生都不如! “落蘅”两字繁体简体都是一样的。但落蘅还是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惊奇。 “这就是奴婢的名字吗?看起来很难写。” 陈光耀似乎很喜欢这种为人师的感觉,兴致勃勃地要教她。 先是从握笔的姿势教起。陈光耀有两只毛笔,一只羊毫,是他初学练字时候用的,现在已经闲置了。另一支则是陈老爷专门买给他的鹿狼毫,是他的心头之好。 陈光耀让落蘅拿那只羊毫,并不沾墨,只是教她如何握笔。 落蘅手小,手腕劲也不够,举着毛笔没一会手就酸得不行。 她嘴唇紧抿着,也不作声,任由手臂发抖也不放下笔。陈光耀瞧着,心中更加高兴,直到发觉落蘅到了极限才喊停:“休息一会吧。” 落蘅在一旁揉着手腕,他则又在纸上写下了五个大字。 “陳、手、足、孝、情”。 他严格地布置任务:“你先认这几个字吧。” 这几个字除了“陈”外都是简繁通用,落蘅仍装作不识,陈光耀教她念,她也念得磕磕绊绊。 等到她终于能够在随意调换也能认出那几个字的时候,陈光耀终于放她出了书房。 还不忘让她带走那只羊毫。 “每天握笔半个时辰。”他还给找出了放笔的木盒。 落蘅捧着木盒出了书房,又碰到了茯苓。 茯苓看了她手中的木盒一眼,浅笑道:“二少爷读书要到二更,势必会饿肚子,你去厨房让热上一碗鸡汤,到点再端去给二少爷喝吧。” 落蘅搞不清楚她到底什么意思,只能称好。 “我即刻就去。” 四月初的时候,陈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三少爷没了。 就是龙凤胎当中的男孩。 落蘅还是从落英那打听到的,三少爷二姑娘因为是难产生下来的,憋得太久,生下来就不大好,同仁堂的那位名医也没办法,强留了这么些天,最终只保住了二姑娘的命。 那个孩子,连满月都没有,就夭折了。 龙凤龙凤,本是吉祥之兆,可如今只剩下一个,陈老爷便不高兴了,觉得晦气,连带着对二姑娘也不喜起来。 落英说,俞姨娘在屋子里哭得伤心,老爷都没去看一眼。 自进府后没断过宠爱的俞姨娘居然因为这样的原因失势,就离谱! 落蘅不免有些担忧,俞姨娘失势,那作为俞姨娘亲子的二少爷说不得也会被迁怒,这不会影响她这周目的成就吧? 还是说,此后经年二少爷会被刻意打压,愤懑之下离开陈家,意外之下救下流落民间的皇上,皇上回到皇宫后立刻封二少爷为大将军,为了巩固权力,二少爷便将年幼时伺候自己的小丫鬟送进了宫…… 落蘅沉浸在幻想中的时候,陈光耀回来了。 他的面色很不好,眼睛红通通的,明显是哭过。 见他捂着腹部,落蘅以为他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胃疼,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谁知陈光耀一手举起茶杯就要往地上摔。 “欺人太甚!” 落蘅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灼热的茶水顺着她的脖子浇下来,皮肤立刻泛红一片。 “二少爷,您别冲动!”所谓隔墙有耳,这院子和隔壁大少爷的院子紧挨着,这边碎了一个杯子,那边立刻就能听到响动。 根据落蘅这些天观察,陈光耀是不想露出什么把柄在主院人手里的。 他果然冷静下来,将茶杯丢在桌上,手再次捂住腹部,头上青筋□□。 连坐到椅子上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了。 落蘅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连忙扶住他:“二少爷?二少爷?” 陈光耀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肚子的疼痛明显缓解,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被角被压住。 抬眼一看,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坐在脚踏上打着盹。 “落蘅?” 落蘅听到她的名字,立刻睁开了眼。 “二少爷,你醒了!” 她立刻扶他坐起来。 陈光耀:“怎么回事?我是因为腹痛昏倒了吗?” 落蘅先是去外间把炉子上热的药端了进来,先喂陈光耀喝了。 “茯苓姐姐被夫人叫去问话了,所以才不在。”她压低声音:“大夫来过,说您是肠胃结於导致的腹痛,接下来几日,饮食要清淡些。” 陈光耀脸色更白了:“老爷怎么说?” “老爷说……您既然身体不舒服,便在家里休息几日再上学。” 陈光耀闭着眼往后靠,手却攥得紧紧的。 幼弟夭折,他却因为“肠胃结於”请大夫。父亲想必是觉得他不悌,所以生气了。 落蘅低着头:“二少爷,奴婢担心您的身体,缠着大夫将您这些日子的饮食一一说了,大夫说,鸡汤油脂丰富,夜间喝了难以消化,而您每晚读完书都会用一碗鸡汤……”喝完鸡汤后,陈光耀就直接睡觉了。而人一旦睡觉,身体的各功能也都进入休眠状态,胃里的鸡汤自然也消化不了。久而久之,陈光耀的肠胃就受不了了。 落蘅话没说完,陈光耀却领悟了她话里的意思。她什么事都不瞒他,自然知道每晚准备鸡汤之事是茯苓教她的。落蘅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来陈府前许是都没尝过鸡汤是什么味儿,自然也不清楚夜间喝鸡汤的危害。 茯苓…… 陈光耀眼中一片暗色:“她不但……还想害我!” 落蘅想着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自觉要退下,动作之间,却让陈光耀看到了她红着的脖子。 他暗住她:“你脖子怎么回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想到了之前差点摔茶杯一事,反应过来。 “不要紧的。” 陈光耀放开她:“那边抽屉里,有个药膏,治烫伤很管用,你拿过来。” 落蘅嘴唇动了动,还是听从吩咐将药膏拿过来。 “你自己涂吧。” 落蘅没敢多用,只指尖沾了点,涂抹在脖子泛疼的地方。 陈光耀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药膏上。 “这药膏,是娘给我的,说是我外家祖传的方子制成。”这个“娘”,指的自然不是夫人。 有这样治疗烫伤的方子,又是秀才之家,落蘅越发好奇俞姨娘当初为何会给陈老爷当妾室了。 但这些话,陈光耀自然不可能说给她听。 见他神色哀痛,恐怕是想起了幼弟夭折之事,心疼俞姨娘。 落蘅想了想,站起身,出了屋子。 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木板。 木板上是用炭笔写的几个字。 陈光耀瞧见后发笑:“你这办法不错,也不用担心浪费墨水。”与不值钱的炭相比,墨水贵多了。 落蘅脸色微红:“其他几个字奴婢都会写了,唯有这个字,笔画太多,奴婢怎么也学不会。” 陈光耀接过来看。 “陳、手、足、孝”都有,虽然歪歪扭扭犹如狗爬,但至少是对的,唯有那个“情”字,不是少了偏旁,就是望了横竖。 这个字对于初学者来说,笔画是有点多。 “你过来,我再教你一次。”这里也没笔,陈光耀所幸握着落蘅的手,一笔一画教她。 写着写着,他突然愣住了。 这几个字,是他那日心中所想,所以顺势写了下来。 当时并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一字一字看过去,却极其符合他现在的处境。 情,情…… 陈光耀领略到什么,突然笑了。 他与姨娘这些年能在府中平安至今,靠得就是这个“情”字,父亲对姨娘的喜爱之情,与他的父子之情。这个“情”,是他们立身的倚仗。至少在他还未长成之前,这个“情”,万万不可丢了。 “二少爷,您笑什么?”落蘅抬头。 因为姿势的缘故,两人之间距离很近。 陈光耀看她,虽然皮肤不甚白皙,但依然能看出底子好。尤其是一双眼睛,单纯得只装得下他一人。 他不由感叹:“落蘅啊,此时有你陪着我,是我之幸事。” 4. 三周目 蒸腾的炊烟袅袅,陈府后宅厨房人来去往。新来的菜奴低着脑袋偷偷觑眼看着少女。少女一身鹅黄色的春衫,清丽动人。其实和其他女婢穿着并无不同,可谁也穿不出少女的风采。许是整个陈府,再挑不出第二个有少女这般姿容的婢子。 “落蘅姐姐,您要什么只管打发小丫头来说一声就是了,何苦亲自走一趟?”厨房的摆案腆着笑,将落蘅点的菜式一一摆进食盒里。 “你懂什么?二少爷每日用的饭菜都得落蘅姐姐亲自来取,这是落蘅姐姐得二少爷看重呢!”说这话的是原来厨房采办菜婆子的儿媳,菜婆子老了,便将这差事与了儿媳来做。她朝着落蘅虚行了半礼:“二少爷以后可是举人老爷,落蘅姐姐以后的好日子可多着呢!” 落蘅但笑不语,只接过食盒,细心检查过后,才温声道:“二少爷等着用饭,我先回去了。” 她步伐稳健,姿态从容,从后厨到前院,一路上遇见的婢子都笑着朝她点头,有那年纪小的都会喊上一声“落蘅姐姐”。 八年时间匆匆而过,曾经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走出陈府,不知道只以为她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小姐。可落蘅心里清楚,她现在就是个伺候人的。 她之所以能在这陈府后宅的下人之间有几分面子,全靠着她伺候的主子,也就是陈府的二少爷陈光耀。 而且,这几分面子也就是这两年才有的。皆因去年的院试,陈光耀一次过了岁试,成为了秀才,今年又即将下场考科试,若是得中,便是举人,也有了为官的资格。① 而相比之下,夫人亲子大少爷当初数年才考上秀才,至今未曾考上举人,年纪轻轻的二少爷在陈老爷心中的地位愈发重要,连带着二少爷的生母俞姨娘以及他身边伺候的人也水涨船高。 一路回到前院,将饭菜端至桌前,一一摆好,落蘅这才敲响书房的门,叫陈光耀用饭。 放下笔,陈光耀揉了揉手腕,笑道:“落蘅,只有你敢在我写文章的时候唤我。” “别人怕惹怒少爷,奴婢却只关心少爷有没有按时用饭。”这些年,在她的“监督”之下,陈光耀没再犯过一次胃痛。 陈光耀笑着看她:“我的好落蘅,要是身边没了你,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用过饭也漱口后,陈光耀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昨日前去给姨娘请安的时候,她说有事要吩咐你,你下午没事,去一趟青竹院吧。” 落蘅笑容不变:“好。” 去青竹院的路上,落蘅猜想着俞姨娘找她做什么。其实,她大概能猜到。这些日子里,府中不是没有传言,多多少少也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陈光耀已有十五,该是懂人事的时候了。 大少爷大概也是这个年纪时,夫人将在身边特意教导了好几年的莲心送了过去。如今,莲心早已成为了大少爷的姨娘。 对于府中的下人而言,当主子的妾室,就是这辈子能够够到的最高成就了。 因此,她们都对落蘅很羡慕。 毕竟,满府人都知道,二少爷身边最得用的就是落蘅,当初茯苓年纪一到,二少爷就上禀夫人给茯苓安排婚嫁,然后将院子里的一应事物都交给了落蘅管理。等二少爷成亲,落蘅便是铁板钉钉的姨娘。说不定,比如今的俞姨娘风头更甚呢! 唯有落蘅心中清楚,这事还有得推磨。 无他,二少爷的亲生母亲俞姨娘,不太愿意。 倒不是落蘅哪里惹她不喜,相反,落蘅做事周到,几乎没有出过错,也是真心实意的效忠二少爷。 可人心难猜,每次去青竹院向俞姨娘禀报二少爷饮食起居的时候,瞧见俞姨娘复杂的眼神,落蘅心中就有了谱,俞姨娘不想她做二少爷的妾室。 到了青竹院,二姑娘正坐在廊下看着小丫鬟在院子里跳绳。 落蘅前去行礼。 二姑娘身体不好,平日里多走几步就得休息,若是吹了风,就得卧床好几日。可整日待在屋里又太无聊,只能看小丫鬟玩耍用以打发时间。 看见落蘅,二姑娘很高兴。 “这次你又给我带什么了?” 落蘅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彩绳编织出的兔子,除了颜色不符外,活灵活现。 “哪有五颜六色的兔子。”二姑娘捂嘴笑,手却很诚实地接过兔子。她喜欢落蘅,每次落蘅来青竹院都会给她带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可以让她打发好几天时间。 落蘅微笑:“奴婢也不懂配色,只想着姑娘也许喜欢,就做了。” “我喜欢呀!” 门开了,是缤纷。 “落蘅来了,姨娘等着你进去回话呢。” 落蘅看将话吞回去、神色再次低落的二姑娘一眼:“那奴婢先去给姨娘请安。” “你去吧,别让姨娘久等。” 岁月并没有在俞姨娘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俞姨娘本身也不是靠美色得宠,老爷喜欢的是她身上的书卷气,而那股书卷气,随着时间的沉淀,越发浓郁。如今,老爷每个月里有大半日子都宿在青竹院,只初一十五会去主院陪夫人吃饭。 落蘅行完礼,照旧汇报了一遍二少爷近日的饮食起居,然后静等着俞姨娘吩咐。 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抬起头,面带疑色地看向俞姨娘。 就见俞姨娘又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她。 俞姨娘突然开口:“夫人最近在给二少爷相看亲事了。” 她等着看落蘅的反应。 落蘅一脸惊喜:“二少爷喜事将近,恭喜姨娘!” “你不害怕?”俞姨娘忍不住问。 落蘅不解:“奴婢为何要害怕,古话说成家立业,二少爷成了亲,以后必定能中举!” 俞姨娘见她这般,心里更复杂了。 她不想让落蘅做儿子的通房,原因很简单,落蘅的样貌太出色了,又很得光耀看重。她担心,若落蘅做了光耀的通房,光耀会沉迷女色,荒废学业。 就算光耀心性坚定,但他如此喜欢落蘅,日后娶了新妇,妻妾难免不和。她和夫人斗了这么多年,最清楚后宅不宁的后果。 可看着落蘅心思单纯,她又不忍心告诉这个残忍的决定。 俞姨娘心中暗叹,只恨她只是个妾室,算不得光耀礼法上的母亲。光耀的婚事,只能凭夫人做主,她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老爷虽宠爱她,却不会允许她插手正妻才有的权利。 若她是正头夫人,就可以给光耀娶一个心性好不善妒的妻子,到时光耀定能妻妾和鸣。 可现在…… 俞姨娘还是开了口:“二少爷马上就要下场了,各色事物都得打理好,不能有半分差错,你一个人管着他的院子也辛苦,我打算让落英也去前院帮你。正好,你和落英一同进府,又有同住过的情谊,也不会生出什么嫌隙。” 落蘅像是没听出俞姨娘话里的意思一样,点点头:“好啊好啊,奴婢这就回去收拾落英的屋子。” 俞姨娘张张嘴,没有挽留。 出了青竹院,落蘅嘴角的笑意就落下了。 就在刚刚,俞姨娘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八年没有动静的支线任务再次更新:【成为陈府二少爷陈光耀的妾室】。 支线任务有时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提醒。成为妾室看似和主线任务没有任何的关联,但很有可能,如果没有完成这个任务,落蘅会离开陈光耀的身边,可能是出府,也可能是死亡。 若是那样,距离主线任务更加遥不可及,所以,才有了这个支线任务。 只是,成为妾室…… 落蘅很苦恼,这不就是当小三吗?有着现代灵魂的她不是很能接受。但毕竟已经是第三周目了,她深知这个游戏很还原古代的夫妻模式,男人三妻四妾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女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几乎所有女人都很认同这个世俗规定,至于嫉妒,那是另一回事。 而相比当小三这件毁三观的事,她更想回家。 所以这个支线任务,她得完成。 只是现在的局面,她要怎么完成还需要好好考虑。 回了前院,落蘅将带着小丫鬟将之前茯苓住的那间屋子腾了出来给落英住。 陈光耀看到问了一嘴,得知是俞姨娘派落英前来帮忙的也没多想。只对落蘅道:“你这些日子写的字贴还没拿给我看吧?可不许偷懒。” 落蘅无辜看他:“这几日事情挺多的……” 陈光耀反着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那也不许偷懒,练字之事,一日不能荒废。” 落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低着头上前行礼:“给二少爷请安,奴婢落英。” 陈光耀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倒是落蘅,欢喜地迎了上去,挽住落英的胳膊,“你可算来了,你的屋子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就住在你的隔壁,有什么事,你只管找我就行。” 落英不着痕迹地从落蘅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期艾地看着陈光耀:“我也没什么事。俞姨娘让奴婢前来,主要是让奴婢照顾好二少爷。”后半句话是对着陈光耀说的。这“照顾”是怎么个照顾法,不言而喻。 可偏偏,陈光耀并没有听出什么言外之意,还想着她们小时候算是熟识,如今又住在一起肯定有话要说,只道:“我还有课业未完成,两个时辰内不要来书房打扰我。” 看着他的背影,落英忙道:“少爷慢走。” 屋里只剩下落蘅落英两人,这些年里,落蘅在前院,落英在青竹院,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话,此时两两相望,却是无言。 落蘅只好干笑:“你刚过来,想必还要收拾,我就先回去了。” “嗯嗯。” 落英一来,落蘅的工作轻松了许多。 连每日去厨房给陈光耀拿食盒这件事,都交给了落英。当然,不是她主动给的,是落英话里话外的暗示了,落蘅便顺水推舟地交给了她。 慢慢地,书房打扫整理的工作也由落英来做了。 如此一来,落蘅与陈光耀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一开始,陈光耀并不觉得有什么,每天陪在他身边的人变成了落英,但碍于落英是俞姨娘送来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他一天大半时间都待在学院和书房,沉浸在课业中的时候旁边是谁他都不会关注。 可时日长了,他开始觉得处处都不方便。 首先就是,落英很听话,他说不许打扰落英绝对不会进书房,有时候茶杯里的水没了他还得自己起身倒水。更别提他有时候一读书就忘了时间,再出来时饭菜也冷了,他不想多生事,就让小厮将冷掉的饭菜在炉子上温一下吃了算了。一两天这样不要紧,可天天都这样,他觉得自己的胃又有些不舒服了。 再说到饭菜,落蘅待在他身边八年,对他的口味一清二楚,每顿的菜品会兼顾他的口味和健康。落英就不行了,只会死板的厨房有什么就拿回来。每每看见那些定式菜,陈光耀都觉得没胃口,吃得也少。 这还使他闹了个笑话:因为头一天晚饭没吃饱,第二天在学院上课时,夫子正讲着课,他的肚子却“咕咕”叫起来,同窗哄堂大笑。 下学回来的时候,大兄还冷声对他说:“府里也没饿着过你,怎出了这么丢脸的事?” 陈光耀心情很不好地回来,把自己关在书房好一会儿,然后把青石叫了进去。 “府里最近发什么事了?”他冷静下来后,回想着这些日子,越想越不对劲,立即意识到出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青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少爷是指什么?” “自然是指落蘅落英。” 青石心里叫苦,组织了半天语言:“最近,夫人正在给您相看亲事……” 陈光耀一怔,这件事父亲还没和他提及过,但这也正常,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他的意见也不太重要。 只是,“我是问你落蘅落英。”这两人和他要定亲有什么关系? 我的好少爷哎,您是真没开窍啊!青石心里吐槽。 但他是不敢瞒着少爷的:“就是……俞姨娘想安排落英做您的通房丫头……”他眼睛一闭心里一横:“但奴才们都清楚,您心里是属意落蘅姑娘的。可姨娘的命令,落蘅姑娘自然是不敢违抗的,所以……” 他偷偷睁眼,却见陈光耀一脸讶然。 然后慢慢地,耳朵也红了起来。 陈光耀自然明白通房是什么意思,只是,落蘅做他的通房?这个念头他以前从未升起过,可现在从他人嘴里说出来,他的心却慌乱地疯狂跳动。 脑海里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些画面。 许久,陈光耀才平静下来。对青石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等青石走到门口时,他又喊住:“你……去让落蘅过来,让她带着字帖。” 落蘅捧着字帖进了书房。 陈光耀正站在窗边出神。 “少爷?” 陈光耀回头看她,少女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暖黄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愈发衬得她眉眼如画。 原来不知不觉间,落蘅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 他走到书桌前,伸出手,“字帖呢,给我看看。” 落蘅听话地将字帖递给他。 陈光耀垂头翻看,与八年前的“狗爬”相比,落蘅的字进步许多。当初等她字认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特地寻了一本簪花小楷的笔帖送给她,让她每日坚持练字。几年过去,她的簪花小楷已经有了几分自己的风韵。 字如其人,不外如是。 陈光耀合上字帖,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落蘅,你想出府吗?” 落蘅不假思索:“想啊!” 陈光耀的声音有些干:“我是说,离开陈府。” 落蘅眨眨眼,慢吞吞道:“……想。”她并非陈府的家生子,她是被牙口卖到陈府来的,签的是活契,活契的意思是若是攒够了赎身钱,主人家也同意的话,就能拿回自己的身契,恢复良家子的身份。 像落蘅这样签活契的奴婢,最理想的未来就是给干到一定年纪后给自己赎身,然后出府嫁人,若是还想回陈府做事,可以另行签长工契约。长工契约比奴隶契约好多了,主人家只有辞退的权利,没有打罚的权利。 在所有契约中,最惨的便是死契,像陈府的家生子,就是死契,不仅自己一辈子得是陈府的奴隶,自己的子子孙孙也是陈府的奴隶,除非主家开恩去官府解除死契约,否则永远都是人下人,生死大权都掌握在主家手里。 听落蘅说“想”,陈光耀喉咙发紧。他早知道的,落蘅经常在他面前提起小时候的事,她一直很想念她的父母弟妹。她想一家团圆。 陈光耀甚至知道,落蘅一直在偷偷攒钱。 他紧紧抓着字帖,手指发白:“可是……我不想你走。” 落蘅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陈光耀再次重复,这次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我不想你走。落蘅,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陪着我,好不好。” 陈府最近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夫人给二少爷定下了一门亲事,未来的二夫人是怀县一位举人老爷的幼女。 二少爷是秀才身份,娶举人老爷的女儿,这门亲事很是和宜。满府都在赞叹夫人仁和,即便是对待继子,也如对亲子一般无二。 然而,二少爷听闻此事后,却主动向老爷夫人陈明:想将婚事定在两年以后。 二少爷的理由也很充分:他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期,马上就要科试了,若是因为婚事分心,误了科考难免遗憾。 二少爷还特地去了未来的岳家李家赔礼,表示若是以举人之身迎娶李家小姐,或许也能成为美谈。 李老爷听了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既然连李老爷都同意,老爷和夫人自然也无话可说。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随即,夫人又道,二少爷有志向是好事,可毕竟到了年岁,房里也该有人伺候。 这次二少爷没有拒绝,亲自点了身边伺候多年的落蘅。 于是,容貌在陈府下人最为上乘的落蘅姑娘,正式成了二少爷房里的人,只等新夫人进门,就得被尊称为落姨娘。 从丫鬟一跃成为半个主子,陈府的下人们心里都酸极了。 5. 三周目 时值秋月,今年的科举落下帷幕,前几甲的进士们都被皇上钦点入了翰林院,其余的则由吏部根据各部空缺安排职位,再是京官,再是地方官,以此推及。而今新皇登基不久,众多老臣归退,留出了众多职位,新科进士们都填不满,于是吏部另外择选候补的贡生、举人入地方为官。 封官的诏书在来怀县路上的时候,此时的怀县陈家,正张灯结彩。原因无他,陈府的二公子不日便将迎娶新娘子了! 前院主厅,陈光耀拜别了父亲母亲,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没有去专门为迎娶新妇收拾出来的西院,而是回到了自己惯常住的前院。 还未进门,就听见了院子里清脆的女声在核对着器物。 陈光耀笑了笑,迈步走进去。 落蘅确定无误,合上单子,一回头,便见陈光耀站在廊下笑着看她。 “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话。” 陈光耀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刚回来一会儿。”他眼神落在那些器物上,“这些东西哪用你亲自核对,交给下人们就是了。” 落蘅轻笑:“明儿二少奶奶进府,这些东西可都是要交给二少奶奶保管的,若是一个不仔细,缺了少了,到时岂不麻烦,奴婢还是亲自核对一番才稳妥。” 陈光耀沉默片刻:“这些东西就算了,我的私库还是放在前院,落蘅,私库的钥匙,我还是打算放在你这儿。” 落蘅不太想:“奴婢哪能越过二少奶奶管您的私库。”到时闹出了事还不是她吃亏。 陈光耀无奈看她:“我是为了谁,你当真不知道吗?”等二少奶奶进门,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便不能光明正大袒护她了。 落蘅眨眼,不说话了,总之不接这茬。 陈光耀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我打算,在府外置办一处宅子,你若是想,可以搬到宅子里住。”他这些年也存了些银钱,置办一座二进的小院子是没问题的。 他是想着,府中上下都知道他喜爱落蘅,新夫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性,万一是那不好相与的,难免要委屈落蘅,不如直接将两人分开。 “那才真是让奴婢不得清净呢!”落蘅立刻阻止了他这个想法,“我的好少爷,这别院藏娇对您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为了奴婢,污了您的清名,那可不行,奴婢是万万不愿的。您这两年,为奴婢考虑得够多了,奴婢心里感激涕零。” 她这话有几分真心。这两年,陈光耀待她极好,她的月钱直接被调到了姨娘一档不说,陈光耀私下还置办了一间铺子放在她的名下。就因为觉得她没有所依。 说真的,他一个少爷,能够对一个丫鬟做到如此地步,可见其真情了。但偏偏,这两年里,落蘅始终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回应。 这个回应指的是:她同他有着一样的情愫,也爱慕着他。 两人每晚抵足而眠,落蘅对他也如以往一般关怀有加,但就是不肯交付真心。 她越不肯,陈光耀就对她越好。 “落蘅,你总是这样通情达理,我却盼着你自私一些。”陈光耀叹道,终于断了这个念头,将落蘅揽入怀中。 落蘅靠在他怀里,眼神清明。 陈光耀待她虽好,但这好能持续到几时,得看新夫人进了门才知道。现在的好,只是建立在新夫人还未登场而已,等陈光耀明媒正娶的妻子进了门,他若还是能对她有这片真心,那才是真的好。 第二日,陈府大门敞开,广迎宾客,落蘅自觉地待在前院不出门,听着外面鞭炮齐鸣。 她身边是陈光耀专门拨来服侍她的小丫鬟松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落蘅自然发现了,只当不知道。全府的下人们,等着看她脸色的人多了去了。 她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练字。别的不说,练了这么多年的字,她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如何让心静下来。 新房的热闹落蘅并不知晓,这一晚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等来了通知,二少奶奶想见她。 来了。 落蘅并不拖延,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往西院走去。 到了西院,立刻有二少奶奶的丫鬟迎了上来,见她便笑:“这位便是落蘅姐姐吧?你来得不巧,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去主院给老爷夫人敬茶了,还请落蘅姐姐等候片刻。” 新娘子进府第二日得敬茶见亲,这是规矩。 只是明知有这规矩,二少奶奶还这么早就说要见她,身边的侍女也不请她进去坐着等候,只是让她就这么站在院子里,这里头的意思,稍微一琢磨就懂了。 不过想来是刚进府也不敢太过分,那丫鬟并不晾着她,而是陪着她一起候着。 也可能是想现场观察一下落蘅的表情? 那她注定要失望了。 落蘅在发呆。 按道理说,这二少奶奶嫁过来了,新的支线任务应该会出现了吧?自从两年前,陈光耀向她表明了心意,并调整了她的月钱后,她这个“姨娘”的身份在陈府算是落实了,只是没有正式宣布而已。 但系统非常人性化,判定支线任务完成,她成功得到了二十个成就点。 然后支线任务就再没有刷新了。落蘅判断是,触发条件不足。 可她也不清楚这条件要如何触发,只能抱期望于这二少奶娘进门的日子。 她这么想着,竟然真的如愿了!时隔两年,支线任务再次刷新。 【支线任务:跟随陈府二少爷陈光耀赴任。】 落蘅一愣,嗯?支线任务与二少奶奶无关? 她正琢磨着呢,身后传来了动静,正是敬茶认亲回来的陈光耀夫妻二人。 二少奶奶姓李,单看外表,李氏长相不俗,气质温婉。此时两人十指相扣地往院子里走,李氏脸上带着红晕,一脸羞涩笑意。陈光耀也是春光得意。 不过这股得意,在看到落蘅时一滞。 “落蘅,你怎么在此?” 落蘅还未解释,李氏先行她一步开口:“夫君,是妾身让落蘅妹妹来的。妾身早就听闻落蘅妹妹的贤名,心中好奇想见见是何许人也,想着总归是一家人,不若早些见见,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和陈光耀还牵着手,连忙将手抽了出来,脸色羞红:“落蘅妹妹别介意,适才回来的路上我不小心崴了一下,少爷这才扶着我的。” 落蘅像是并未听出她言外之意,恭敬地向她和陈光耀行礼。 “奴婢见过二少爷、二少奶奶。” 陈光耀立刻想要伸手扶起她,又意识到什么,还为出袖的手又放了回去,只是眼中对落蘅闪过一丝抱歉。 倒是李氏,看了陈光耀一眼,连忙让丫鬟扶起落蘅:“落蘅妹妹怎么还自称奴婢?” 她的丫鬟脸上浮现出为难之色:“二少奶奶,落蘅姑娘还未向你您敬茶。”这但凡是要抬姨娘,都得向主母敬茶才算正式有了身份的。 李氏观察着陈光耀的神色:“落蘅妹妹就不必了吧……” “的确不必。”陈光耀突然出声。 落蘅与李氏都惊讶地看着他。 李氏是僵硬,以为他要偏袒落蘅。 落蘅是不解,不知他为何改了主意。 谁也没想到,陈光耀道:“落蘅就在前院,继续看管我在前院的书房就是。”他盯着落蘅道:“适才宣我前往丰县为县丞的诏令来了,父亲还在书房等我,我就先过去了。”他想,以落蘅的聪慧,自会懂得他话里的意思。 他走了,李氏自然也没有留着落蘅的道理,落蘅顺势离开。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李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陈光耀没有承认落蘅的姨娘身份,她应该高兴才是,可他让落蘅继续待在前院是什么意思呢?是怕他走后,她寻借口欺负落蘅吗?他竟这么顾着落蘅? 她的丫鬟上前宽慰:“二少奶奶,您与二少爷才刚刚新婚,情分尚浅,等以后日子长了,二少爷自然知道您的好了。”那个落蘅,不过是早几年认识二少爷罢了,不过一个丫鬟,还能凭借几年伺候的情分得宠一生么? 李氏心想也是,她与陈光耀才是夫妻。以后日子还长着,那个落蘅,慢慢收拾就是。 可没想到,第二天她就被告知,陈光耀上任,打算带着落蘅一起走。 这个决定是在主院给老爷夫人请安的时候,陈光耀直接说的。 他嘴角含着笑:“儿子想着,李氏才刚刚嫁过来,丰县路途遥远,过去舟车劳顿的。儿子身边也不能没人照顾,落蘅伺候儿子几年了,便带着她去。” 李氏嘴里发苦,无助地看向夫人。 夫人便道:“可你们到底是新婚,李氏昨日才嫁过来,你们就分居两地……” 陈光耀:“相比个人,儿子更在乎父亲母亲的身体,儿子在外,许多事情不能亲为,有李氏在,儿子也能放心。”他又对李氏道:“李氏,你我夫妻一体,有你在家,我身后方能无忧啊。” 他的话有问题吗?一点问题都没有,且完全合乎礼法。古往今来,丈夫外出做官,那都是妻子在家尽孝。这太正常不过了。 陈老爷更是连连点头,一脸骄傲地看着这个给陈家挣了个官位的儿子:“你只管去,以后在外面,便不只是陈家的儿子,更是朝廷的官员了!” 屋里的女人们皆是一脸异色,其中最过憋屈的就是李氏了。她无法对丈夫说不,只能恨恨地看向站在角落的落蘅。 落蘅……落蘅又在发呆。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支线任务都不用她自己出力的,这么简单就完成了,简直像是给她送成就点的。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但,高兴就完事了! 对李氏觉得抱歉?一点也没有。 李氏要的是丈夫的爱,她要的只是成就点,两个人争的东西根本不一样,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抱歉。 于是,落蘅欢快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收拾东西,又欢快地坐上了前往丰县的马车。 说起来,这还是落蘅进入到这个游戏世界后第一次出远门。逃荒那次不算,那次全程只顾着赶路已经担心被人套麻袋,一点旅游的感觉都没有。 这次却不一样,也不知是不是终于离开了那个家并且如了自己愿的缘故,陈光耀一路上的情绪都很不错,沿途还带着落蘅下车到各地集市逛了逛,把落蘅高兴的,脸上的笑容完全掩藏不住。 陈光耀以为她是因为他只带了她一人赴任高兴:“等到了丰县,由你管着后宅。”如此,和女主人也没什么不同。 落蘅注意力全在外面的风景上,压根没注意他说什么,只“嗯嗯”地敷衍了几声。 两个月后,陈光耀彻底在丰县县衙站稳脚跟。这天,他回来告诉落蘅一个消息:“张县令的母亲过几日五十大寿,你同我一起前去贺寿吧?” 落蘅惊讶:“我也去?”她有些迟疑:“要不我还是让人去买一些寿礼送去吧。” 陈光耀不同意:“其他同僚都带了妻眷。落蘅,我需要你帮我。” 落蘅懂了,这是要让她□□后方。夫人外交嘛,这个她原来上政治课的时候听老师讲过的。 在陈光耀教她到时会有哪些人,该怎么称呼、哪些人需要给见面礼的时候,陈府送的信来了。 陈光耀打开一看,愣了好几秒。 直到落蘅唤他,才回过神。 “……李氏,有孕了。” 哦豁,一发入魂,陈光耀很有本事啊! 要当爹的激动几天过去了还没消失,去张县令家贺寿的那一天陈光耀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停下来过。 马车上,落蘅看着他手里的册子在心里啧啧。 那册子可不是给张县令母亲的寿礼册子,是准备寄回陈府给李氏尝鲜的丰县特产。 到了张府,陈光耀被请到前院入席,落蘅则被人带到了后院女眷开席的位置。 她一到,不少妇人向她问好,一个个称她为陈夫人。 落蘅并未推拒,不是她虚弱贪图这个位置,只是若是否认,就是打陈光耀的脸。 带自己的婢女来给上司母亲贺寿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只能笑着受了这句称呼。 为了不露馅,她也不多说话,只安静听别人说话,让人以为她是那种内向性子,但她行事规矩都没出错,所以也无人心生鄙意,反倒觉得她嘴严,更愿意和她说话了。 想着陈光耀让她来的目的,落蘅简直耳听八方,一个八卦都不落下。 到快开席的时候,落蘅是被县令的夫人挽着手就坐的。 这时边上来了个眼生的少女,县令夫人指着她给落蘅介绍:“这是我小女儿,小名盈盈,今年十三。” “盈盈,这是陈县丞的夫人,你得唤一声陈家嬢孃(此地风俗唤比父母辈小的已婚妇女为嬢孃)。” 张盈盈明眸皓齿,眼睛单纯得像小鹿一般,羞涩地朝着落蘅一笑:“陈家嬢孃好。” 明明也才十八就升了一辈的落蘅:“……” “快起来吧。”她将手上的镯子顺手戴到了张盈盈手上做见面礼。她手上一堆镯子,就是为了预备这种时候。 相比和已经四十的县令夫人,落蘅和张盈盈反倒更有话说。 吃完饭后便是听曲儿,两人座位挨在一起。 “我家二姑娘……”落蘅一顿:“就是我的二姑子,今年才十岁,平日里也最喜欢编绳。” 张盈盈捂着嘴笑:“我会可多种编法呢。不过等明年,怕是就没机会编了。” “为什么?” “明年我要参选呀?” 参选?是她想的那个参选吗?落蘅立刻精神了,三周目了,她终于听到有关入宫的消息了。 “你才十三,明年也才满十四,也要参选吗?” 张盈盈理所当然地点头:“爹爹说,皇上刚刚登基,要充盈后宫,凡年满十三岁的官家之女都得参选。”她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我有几个姐妹,家里原是定了亲事的,如今都给推了,就等着明年呢。” 这可不是四五十的老皇帝,是年轻气盛的新皇,后宫嫔妃位分空虚,想借此机会把家中女儿送进去的多着呢!这可不是卖女求荣,这是在投资! 落蘅乍舌。 她也就是这几年跟在陈光耀身边,才慢慢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皇朝到底是什么样的。但了解得也不清楚,只知道国号为宣,皇家姓钟离。没错,就是复姓钟离,这个一听就很宫斗游戏男主的姓氏。 再就是,两年前,旧皇崩逝,十三皇子登基为帝。知道这个是因为当时陈府穿了一个月的白衣,吃了一个月的素菜。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她连如今的年号是什么都不清楚,这些陈光耀不会和她讲,陈府的下人更不会知道了。 张盈盈语气惆怅:“我爹爹希望我能入选,我娘不希望我入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年纪尚小还很天真的小姑娘只考虑到了父母的心情。 就像落蘅小时候不知道该选清华还是北大一样,完全没考虑过实际的情况。 落蘅想了半天,只问了她一句:“那你呢,想入选吗?” 张盈盈撑着下巴:“不知道。我只是好奇,皇宫长什么样子。” 从和张盈盈熟稔后,县令夫人总邀请落蘅到张府做客,落蘅借此机会,表示自己刚嫁人也不会管理后宅,跟着县令夫人学了不少管家的本事。 这些东西都是落蘅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不学不知道,原来这管家里头的弯弯绕绕多着呢。 县令夫人还拉着她笑:“这才哪到哪,我娘家的堂姐嫁到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人家后宅里的事更多呢。那宫里的皇后娘娘更是女子中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得管着整个后宫呢!” 落蘅深觉有理,并诚心佩服宫里的皇后娘娘。 她并不知,这会宫里压根就没有皇后。 半年的时间匆匆而过,这天,落蘅从张府回来,发现陈光耀正在房里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办的事。直到吃完晚饭,他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要熄灯睡觉了,他终于忍不住了。 “落蘅,李氏快要临盆了,她来信说,想让你回去……” 落蘅剪断灯芯的动作一顿,放下小剪刀,回神静静地看着陈光耀。 “少爷想让奴婢回去吗?”她很久没喊过他少爷,也很久没有自称为奴婢了。 陈光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李氏第一次生孩子,……我不太放心。” 6. 四周目 回陈府的路上,由于太过生气,落蘅甚至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 她想过古代男人的劣根性,但没想到真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受。 这也正常,毕竟和陈光耀相处了这么多年,没有爱情也有几分相处的情分。 落蘅捂着自己酸胀的胸口,骂了几句自己无耻。 嘴上说着没对陈光耀动心,结果当他选择别的女人时,心里还是不高兴。 憋了又憋,还是没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落蘅是耷拉着嘴角进地陈府。 从前院走到后院,来往的下人们多多少少都用一种看热闹的眼神打量她。 时也命也。 都说落蘅运气好,傍上了二少爷,可二少奶奶运气更好,只新婚之夜与二少爷同了一次房,就这么巧的,怀上了孩子! 这不,天大地大,儿子最大。 落蘅再得二少爷喜欢又怎么样,这二少奶奶要她回来,二少爷还不是给送回来了? 这二少奶奶生孩子落蘅回来能起什么作用,不外乎图个心里舒服而已。而为了让二少奶奶心里舒服,二少爷宁愿委屈着落蘅。 府里的下人这就明白了,这落蘅啊,就和猫狗雀儿这些宠物没什么区别,平时得主子喜爱没错,但关键时刻,二少爷还是护着二少奶奶的。 要不有句谚语叫“至亲至疏夫妻”呢。 落蘅受着这些打量的眼神,如常进了西院。 这会子李氏已经卧床了,俞姨娘坐在一旁看着丫鬟给李氏喂补身子的汤药。 见到落蘅请安,像是没这个人的。 屋里的人视她如空气,等李氏用完了汤药,才像刚看到落蘅一样:“呀,落蘅妹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过来。” 俞姨娘忙扶住她:“你身子重,别做这些大动作。” 李氏笑道:“姨娘,我没事儿。”她看着落蘅:“落蘅妹妹,实在不好意思把你叫回来。只是也不知怎得,这随着临盆的日子越近,我这里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是惦念着二少爷,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他小时候的趣事。我缠着姨娘问了一遍又一遍,可二少爷七岁后就搬到前院去了,后来的事姨娘知道的也不多。我想着,你从小伺候着二少爷知道,肯定知道不少事。” “落蘅妹妹,你可否每一天来我这屋里,给我讲讲二少爷的事?我肚子里的孩子在想他爹爹呢!” 俞姨娘听着她说孙子也对落蘅道:“既然二少奶奶想听,落蘅你以后每日都来西院吧。”她对落蘅再满意,也比不过一个亲孙子的分量。 落蘅这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拒绝的资格。以往有陈光耀在,若他想到了,他可以替他拒绝,可陈光耀不在,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不过,即便陈光耀现在真的在,他会帮她拒绝吗? 不见得。 出了西院,落蘅就碰到了二姑娘。 二姑娘年岁大了,身子骨却一点没改变,还是三天两头的病一场。陈老爷就当没这个女儿一样,从不慰问。 落蘅上前给二姑娘行礼,二姑娘半天没有回应。 落蘅抬头:“二姑娘,奴婢今日没有准备礼物。”她以往每一次见二姑娘都会准备一份小礼物,她以为二姑娘是在等她拿礼物出来。 “落蘅,”二姑娘个头只有她的肩膀高,却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别难过。” 和二姑娘道别,落蘅回了前院,把自己关在屋里狠狠哭了一场。 第二天,就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按时到达西院,给李氏讲陈光耀的儿时故事。 李氏倒是没有故意刁难她,只是她讲完故事也不放她走,而是等到小厮将陈光耀寄回来的信送来,当着她的面读了才会让她离开。 落蘅知道李氏的意图,心里却只觉得无趣。 她才不信,就相处了一天,陈光耀能对李氏生出什么真情。那信里的酸诗,她听了都倒胃口。 要说完全不难受也是假话,但恶心也是真恶心。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落蘅已经完全克服了恶心的时候,李氏要生了。 落蘅不是第一次看妇人生孩子了,心里也不害怕。再说了,又不是她生。她原以为,这事跟她不会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李氏竟然血崩了! 她血崩就算了,还非囔囔着要落蘅进产房。 落蘅被李氏的丫鬟拉着,她实在不明白:“我既不会医术也没有接生的本事,便是进去了,帮不到二少奶奶不说,只能干添乱啊!” 李氏不至于要把血崩的事嫁祸给她吧?那这手段也太低级了一些。 事实证明,还是落蘅天真了。 产房里,李氏面庞被汗水泡得发肿,身下也是血红一片。 落蘅都看不下去了,匆匆行礼:“二少奶奶,还是让大夫给您瞧瞧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看大夫看她有什么用! 李氏却不依:“落蘅,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身边几个大丫鬟都在一旁盯着,落蘅不过去也得过去。 “二少奶奶,你说吧。”她刚走到床边,李氏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 落蘅不防,身子歪了下去,连忙用另一手撑住:“二少奶奶,你做什么?” “落蘅,你知道吗?我好讨厌你!”李氏再也不是以往的温婉,犹如厉鬼一般恶瞪着落蘅。 “你跟着我夫君在外逍遥的这半年,你知道我每日是怎么度过的吗?他是我的夫君,却心仪于你,凭什么?” 听着李氏的语气,落蘅总觉得不妙:“二少奶奶,你才是二少爷的妻子,你刚为二少爷生下小公子呢,你听啊,小公子在哭呢!” “没错!我生下了儿子!”落蘅得二少爷喜欢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她运气好,她还一举得男,此后地位一定更加稳固。可是,可是为什么她会遇到血崩! 想到接生婆说的话,李氏满眼恨意:“我生下了儿子,所以,你绝对不能活着。” 落蘅甚至还没能想清楚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要的逻辑关系,就见到李氏一直藏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突然抽出被子,直冲着她而来。 过了几秒,落蘅才感觉到腹部的痛感,她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深深插入腹部的剪刀。 意识逐渐模糊,她只能听到李氏怨恨的声音。 “你不能活着,只有你死了,我的儿子才能好……” 【达成结局:被刺身亡。 人生经历:你出生在…… 本次人生评分:72分,获得成就点:72。 支线任务获得成就点:50。当前成就点共:122。 检测到足够成就点,是否购买存档位?】 靠靠靠靠! 沈落蘅终于回过神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死亡! 她都要怀疑这个破游戏是在故意整她了!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沈落蘅不停地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 良久,她彻底冷静下来。看着系统消息的最后一句。 存档位…… 她是真的想要。 但一个存档位就要耗费一百个成就点,要是买的话,她就只剩下二十二个成就点了。 只剩这么点成就点,沈落蘅很怀疑系统会给她安排第一周目那样的身份,那就太遭罪了。 不行,她还得再苟一个周目。 沈落蘅忍痛点了那个“否”选项。 【请输入要花费随机身份的成就点数值。】 沈落蘅琢磨又琢磨,她上次花费了五十个成就点,也只是一个木工的女儿,然后有了到陈府当丫鬟的经历,这一次,就用掉七十二个成就点吧,剩下的五十个成就点攒起来,等下一个周目结束,她就有多余的成就点买存档位了! 输入七十二个成就点后,系统界面开始滚动。 【身份随即中……随机已完成。亲爱的玩家,开始你的人生吧!】 【我们的目标是:成为皇后娘娘!】 冬雪飘飘,正是最严寒的时节,贫苦的百姓们愁皱了脸,京城的富贵人家里却喜翻了天。 这其中,尤其是以家中有人在朝为官同时家里又有适龄女儿的人家为甚。 只因,就在明年春天,新皇就要第一次选秀了。 京城的铜锣巷,多是四到六品官员的府宅,而铜锣巷打头的那一家,便是五品光禄寺少卿罗大人府邸。 今日的罗府正发生着一件要紧的事儿。 罗府老太太托老关系请了原来在宫里负责教导礼仪的教养嬷嬷到罗府教导家中的几位孙女,谁知,就在那嬷嬷到罗家的第二日,府里的二小姐竟将那三小姐推进了湖里! 那可是冬月的湖,水里冷得都快结冰了!那可怜的三小姐险些丧了性命。 可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又正是遴选之时,万万不能毁了罗府姑娘家的声誉,于是罗府老太太一声令下,将府里封禁,谁也不许出去。 罗府后宅,一处幽香小院内,罗老太太叹着气,向着章嬷嬷骂着孙女顽固家门不幸。 罗老太太越说越生气,说到性情处更是老泪纵横,章嬷嬷低声宽慰着,心里却一派清明,这是老太太在使用苦肉计,让她不要把今日发生的事说出去呢。 “我那两个孽障,从小就是一对冤家,偏偏一个是长房的独女,一个是幺儿独女,我是哪个都偏疼,哪个都舍不得严惩。”都说靠老大、疼老幺,这话放在罗老太太身上那是一点都没错。 罗家长房也就是如今的光禄寺少卿罗伯常,儿子不少,却只有一个女儿,就是今日落水的三小姐,因是独女,罗大爷很是宠爱,老太太自然也跟着宠爱。 罗家老四罗季常膝下也是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今日推人落水的二小姐,老太太疼幺儿,爱屋及乌,也就疼爱幺儿的女儿。 章嬷嬷将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开口:“老太太,您就当老朽说话难听,但这话却不得不说。遴选在即,宫中无小事,在家时你呛我一嘴我推你一把只当小孩玩闹,可到了宫里,便是打板子关禁闭的大事。宫里最容不得的,就是不守规矩的人。” 罗老太太闻言,泪也不流了,脸上神色变换个不停,终于还是抓住了章嬷嬷的手:“既是请嬷嬷来管教几位小姐的,那嬷嬷便是她们的师傅。这徒弟做错了事,师傅只管打只管罚,便是她们爹娘求情,嬷嬷也只管教训。” 章嬷嬷见老太太心中清明,也缓了脸色:“如此,老朽定当尽心竭力。”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低声走了进来。 “老太太,三小姐身边的落蘅过来了。” 罗老太太向章嬷嬷解释:“是三丫头边上伺候的人,估摸着是三丫头醒了。”她对小丫头颔首:“让她进来吧。” 没等多久,一道身影就覆盖了光影,走了进来。 章嬷嬷抬起头,只见一位穿着碧色夹袄、长着一张鹅蛋脸、五官灵俏的丫头走了进来。 那少女虽是丫鬟身,可一行一动之间却自有一番风韵,难得的是,有自己风格的同时,还没错一分规矩。 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小姐。 落蘅盈盈福身:“奴婢给老太太请安,见过章嬷嬷。” 罗老太太显然也很喜欢这个丫鬟,语气轻和:“可是你们家小姐醒了?” “正是,小姐让奴婢前来禀告一声,请老太太千万安心,不要生气伤了身子。”落蘅抬起眼,眼神在老太太与章嬷嬷身上停顿一刻,又低了下去。 来了。 落蘅看着刷新的支线任务心中暗道。 【支线任务:获得章嬷嬷的好感。】 7. 四周目 倒霉催的三周目结束之后,落蘅就来到了第四周目。 这一次的身份是京城一个小官员的女儿。虽说她父亲的官职在这京城里就如同个芝麻粒一般不起眼,但好歹她这一次也算是混上了一个官员子女的身份。 落蘅原想着,这次总算是能有机会进宫了吧? 可谁知,七岁那年,她那父亲犯了事,一家子被抓进了大牢,没过多久,家里的男丁全都判了死刑,女眷也被送入了官隶坊。这官隶坊和宫隶坊只一字之差,里面的奴隶未来的前途却截然不同。 被送进宫隶坊的,多是犯了事的高官家中的男童、女眷,在宫隶坊受教导后,以后会被分去皇宫或是各行宫当差,也就是当太监宫女。 而被送进官隶坊的,则多是犯了事的小官家中的男童、女眷,在官隶坊受训后,则有那需要奴仆的高门大户前来挑选。 落蘅就是八年前,被罗家选中的一个。 而后被分到了罗家孙辈的三小姐身边伺候。 然后在这八年里,因为行事沉稳妥帖,落蘅成了三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丫鬟。 这坎坷的经历,要是第一周目,落蘅肯定会在心里骂娘,然而有了前三次打底,这次她已经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唯一让她意外的是,十五年了,支线任务从来没有触发过。 直到今日。 在她来向老太太禀报三小姐情况的时候,看见了昨日才来罗府的章嬷嬷,支线任务终于被触发。 只是,获得章嬷嬷的好感? 这还是落衡遇到的第一个攻略人物的任务。 这个任务还有坑。怎样才算获得好感,任务并没有明确的说明。 好在十五年都过去了,落蘅也不急。 她声音徐徐,语气沉稳语言简洁,三两句就交待了三小姐当前的身体情况、大夫的医嘱,又明里暗里地诉说了三小姐的委屈。 被自家堂姐推下水,三小姐自是委屈的。可这话不能从三小姐嘴里说出来,毕竟这件事老太太为了遮羞已经盖棺定论只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她若再闹,便是她的不是。只是落衡身为伺候三小姐的丫鬟,说几句心疼自家小姐的话,一点错都没有。 其实这点小手段两个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章嬷嬷是个外人,也就在心里感叹一句是个衷心的好丫鬟。可罗老太太是实打实的亲祖母,本就对三小姐存了愧疚,这会儿落衡一说,也更觉得自己偏心,心疼之下,连忙招来自己身边伺候的桃花。 “去将我屋子里那套点翠缠金丝的头面,还有前些日子送来的几块好料子,都送到三小姐屋里,那孩子这次吃了苦头,得好好养些日子。”老太太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安抚三小姐了。 能为三小姐捞到一些好东西,落蘅这次就没白来。何况那套头面非常精美,是老太太嫁到侯府的女儿年初回府的时候孝敬给老太太的,三小姐可喜欢了,只是一直没从老太太手里求到,这次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就是代价有些大。 回了三小姐的屋子,落蘅将事情一说,三小姐苍白的脸总算有了几分喜色,又很快咳嗽起来。 “这次到底便宜了罗潆!我生病一场,她却只被罚了几日抄书,实在可恶!”罗潆便是罗府的二小姐,三小姐则唤罗浅。 罗浅愤愤不平:“她这次推我下水,不就是看着章嬷嬷来了,想让我在床上多趟些时日,她好趁此机会在章嬷嬷身边多学些规矩吗?我偏不让她如愿,落蘅,明日也要去学习!” 落蘅立刻劝阻:“小姐,大夫说了,您伤寒入体,要多保养些时日。现在正值冬日,每日寒风凛凛,您还是就在屋里休养吧。” 可罗浅是个脾气倔强的人,她打定的主意谁也劝不动。落蘅见好就收,再说下去,罗浅就得对着她发脾气了。 只是等罗浅睡下后,落蘅又去了一趟罗夫人的院子,将罗浅的想法给罗夫人说了。 罗夫人叹了一口气:“浅儿这丫头的脾气,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固执!不如她愿,她得闹出更大的事来!”三小姐是罗夫人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难免偏疼一些,就养成了这么个性子。 “这明年就要遴选了,她怎么也不知长进呢?”罗夫人看了落蘅一眼,嘴角柔和了一点:“还好有落蘅你在她身边,我也能放心一些。”落蘅细心,行事又稳重,罗浅做错了事她也能帮着善后,罗夫人对落蘅极其满意。 她说着,便从袖子里拿了个荷包,递到了落蘅手里。 “你的母亲我已经让人送到了庄子上养着了,她与你那妹妹都平安无事,这点银子你收着,改明儿我允你几天假,你去看看她们。” 落蘅闻言眼眶立刻红了,作势要跪下谢恩:“夫人仁慈,奴婢感恩戴德!” 罗夫人一把拉住她:“何苦说这话,你母亲也是可怜人。我啊,也不求别的,只需你多帮衬点浅儿就行。” 落蘅立即发誓:“奴婢一定事事以三小姐为先,绝不敢有任何私心。” 罗夫人闻言,笑道更加满意了。 出了罗夫人屋子,发现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有小丫鬟递给她一把伞:“落蘅姐姐,您打伞回去吧。” 落蘅接过伞朝她微笑:“多谢,改日我再送回来。” 离开院子,将伞压低了,落蘅脸上的笑意淡下。 她能力出众,罗夫人也信她。三小姐年后遴选若是入选,可以从家中带一个丫鬟进宫,落蘅是板上钉钉的人。 罗夫人不怕她背叛,因为当初落蘅在官隶坊被罗家挑中,是连带着身契一起到罗家的。那是死契,落蘅一辈子都得是罗家的丫鬟。 罗夫人看中她能力出众,也担心她能力出众。三小姐若是进宫,罗家能给的助力就少了,只能靠她自己。自己的孩子能力如何自己清楚,罗夫人怕三小姐架不住落蘅。 所以罗夫人得拿捏她。 一个月前,罗夫人派人打听到落蘅生母的现状。 原来落蘅生母八年前也被一个官宦人家选中,进了人家后院浆洗衣物。根据落蘅如今的长相就可知落蘅生母也是个美人,即使受尽困苦容色也没减多少。一次落蘅生母意外被那府中的小厮看见,献殷勤地告诉了主家老爷。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只是落蘅生母是罪臣家眷,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抬为姨娘的,落蘅生母就这样没名没份伺候主家老爷七年,直到一年前,突然有了身孕。 这怀了孩子,理应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可麻绳专挑细处断,落蘅生母生下了个六指女婴。 然后被主家夫人借此由头将母女两人赶出了府。那主家老爷想着落蘅生母年老色衰,也没有留。还处在月子里的落蘅生母以及落蘅那同母异父的妹妹,就这么流落街头。 后被罗夫人派出去的人找到,送到了自己名下的庄子上安置。 这就是她拿捏落蘅的办法。 总归相处了七年,感情不是假的,落蘅自然不可能不顾生母死活。 只是想到今日要因为这件事处处受制,总归是不开心的。 第二天,罗浅固执地不听劝阻,强撑着病体来到了接受教导的明事厅。 二小姐罗潆看到她很惊讶,随即讥讽:“三妹妹病着还赶来听章嬷嬷教习,这锲而不舍的精神可真值得学习。”她瞥向落蘅:“落蘅,你们家主子不懂事,你也不劝劝。” 罗浅直接开呛:“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的经书抄完了吗?” 罗潆脸色一沉:“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儿。毕竟我只是一个被自家姐姐在冬日推到冰冷湖里的可怜人,就是不知我那姐姐究竟是何蛇蝎心肠,竟如此不悌,实在是令人胆寒!这样的姐姐,抄不抄书,与我有何关系呢?” 眼见罗浅越说越不像话,落蘅终于动了。 上前一步将大氅给罗浅穿上:“三小姐身子还虚弱,这风往屋里灌,吹到身上冷得很,小姐还是将大髦披上得好。”她又回身对罗潆行礼:“二小姐,我们小姐身子还未康复,心里难免不舒坦,您是姐姐,还望多担待一些。老太太说了,姊妹间的和睦是最为重要的,这章嬷嬷马上就来了,万不可失了规矩。” 罗潆这才将嘴里的话压了回去,只狠狠瞪了罗浅一眼。 三人皆不知,章嬷嬷其实早到了,将屋里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心中叹气,罗府志向高远,想搭上新皇这条潜龙飞黄腾达,前朝无法使力,就想将府里适龄的二小姐三小姐送进后宫当妃嫔。可按照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的经验,这两位小姐,都不适合进宫。 只这么个性子,便是进宫了也是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结局。 只是,这些与她又有何干呢? 她已不在宫中当差,此番来罗府也不过是为了挣点养老的银子。罗府让她来是教导宫中规矩的,那她也只教导好规矩就是了。 这般想着,章嬷嬷板着脸走进了屋。 一进屋,她便道:“二小姐和三小姐面对面罚站一个时辰。” 罗潆睁大眼睛;“凭什么?” 章嬷嬷拿出教鞭:“二小姐头顶茶碗与三小姐面对面罚站一个时辰。” 两人看着那根比手指还粗壮的教鞭,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地对站着。 还没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有些受不了了。 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种折磨。何况现在还是冬日,章嬷嬷让两人站的位置正对风口,那冷风直直往领子里灌,没一会全身上下都冷透了。 罗浅此刻无比庆幸落蘅刚刚给她披了一件大氅,可以挡点风。可是她身子还没好全,这会腹部可谓是疼痛钻心。 罗潆也不好受,头顶茶碗,她连脖子都不敢动一下。 偏偏这个时候,章嬷嬷还讲起了宫里的一些事,她们不得不支起耳朵听着。 “钟离乃是国姓,当今圣上是先皇的第十三子,于两年前登基……” 两位小姐在听的时候,站在屋子角落的落蘅也在听。 她心中震惊无比。章嬷嬷的话,第三周目的时候,她跟着陈光耀在丰县时,听张县令家的张盈盈说过。 难不成,这个游戏世界的大背景是固定的? 那前几个周目里的人,这个周目也会存在吗? 8. 四周目 “陛下登基后,改年号为崇明,明年便是崇明三年,要开始圣上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 章嬷嬷讲的都是知识点,两位小姐包括落蘅都不敢分神,认真听着。 “陛下今年二十又三,亲政已有三年,龙威浩荡,朝廷内外莫不佩服陛下雷霆手段。”也就是说陛下聪明得很,别以为你们那些小心思能瞒得住,若是犯了事,皇上不会怜香惜玉。 “后宫之中,以太后为尊,皇后为主。只是如今,宫中并无皇后。”说到这儿,章嬷嬷脸上闪过一丝唏嘘,却没有详细讲述:“如今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申嫔,申嫔伺候陛下多年,膝下孕育了大皇子,大皇子如今已有三岁。” “申嫔之下,还有伏婕妤、杨婕妤、方美人等人,也都是伺候陛下许久的人。”这段话透露出了两个意思,一是如今宫里的嫔妃不多,且位分都不高,新一批进宫的嫔妃晋升的机会很多;二则是,当今陛下不爱给嫔妃晋位。唯一一个嫔位,还是生育了大皇子的申嫔。 就,挺小气。 看多了言情小说里皇帝男主批发晋位分的落蘅不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又连忙将这想法压了回去。她如今还是养气的阶段,无时无刻都讲究喜怒不形于色。 章嬷嬷见两位小姐伸着脖子听,心中又叹了一声,眼神一转,落在了角落里低着头站得笔直的落蘅身上。心中称奇,怎么这罗府两位小姐的心性,还不如府中的丫鬟呢? 今日的教习完成,罗潆罗浅皆是松了一口气,站了这么久,两人已经无心斗气,互相瞪了一眼,朝着章嬷嬷一拜后,毫不留恋地离开。 落蘅落后了几步,向章嬷嬷福身:“奴婢斗胆,请问嬷嬷适才讲的内容可以腾在纸上,供我家小姐时常复习吗?” 这不是大事:“自然可以。” 等回了罗老太太的院子,说起两位小姐今日的表现后,不免又提了一句落蘅。 “那个丫鬟倒是细心又胆大,罗三小姐若是进宫,有她在身边,也比旁人多一分优势。” 罗老太太笑道:“嬷嬷不知,那个丫头并非乡野出身,幼时也是受过教育的。无论是一手字还是女工,那都是一等一的,便是我见了也常常感叹,如何不是投胎到我家给我做孙女,只是可惜啊……” 原来如此,章嬷嬷一点就通,立刻猜到了落蘅身世,暗道可惜。 罗老太太:“将来若是三丫头有那福气,落蘅肯定也是要跟着进宫的。有她在三丫头身边帮衬,家里也能放心。” 这话章嬷嬷就没接了。她觉得罗府未免有些天真,这后宫之中,是最讲究出身也是最不讲究出身的地方。先帝时的鸾妃娘娘,一开始,可是舞姬出身,比之落蘅出身更差。 在后宫里,出身、样貌、才能、性情,什么都比不过皇上的喜欢。 章嬷嬷心中琢磨,以她在宫里多年的经验,落蘅这样的,就是当皇帝的最喜欢的模样。 为了和罗潆别气,罗浅连着半个月硬撑着病体每日报道,但这份“坚持”,并没有感动章嬷嬷分毫,她秉持着严厉的教导,对待两位小姐该骂就骂,该罚就罚。 便是两位小姐哭得梨花带雨也引不起她半分怜惜。 章嬷嬷说得绝情:“两位小姐到了宫里便知,嬷嬷我这些话已是最温和的了。即便二位与宫中无缘,日后嫁了人家,也再不是家里的娇娇小姐,无论是婆母还是姑姐,那都是最难伺候的。想要以后少吃苦头,现在就得多学一点。所谓先苦后甜,便是如此了。” 直直把两位小姐说得哑口无言。 终于,还有几日便到年关,章嬷嬷给放了十日假。 一放松下来,罗浅就病倒了,整个年都是在高烧里浑浑噩噩地度过的。 章嬷嬷的课堂再开时,罗浅仍是连床都下不了。无奈之下,她只得让落蘅代她前去上课,回来了再教她。 这次落蘅不用缩在角落里了,她光明正大地站在罗潆的身后聆听章嬷嬷的教诲,将每一个知识点都深深印在心里。 等回去了,也无怨无悔地将所听到的全都记下来给罗浅看,全当是复习了。 而在上课期间,她虽然认真,却从不会抢罗潆的风头,倒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端。 时间很快来到三月,距离选秀还有三日,章嬷嬷向罗老太太请辞。 “该教的老朽都教了,剩下的就要看两位小姐的运道了。” 经过几个月的教导,罗潆罗浅可谓是脱胎换骨。无论心中是何想法,此时当着罗老太太罗夫人的面,两人以师徒之礼恭敬地向章嬷嬷道谢拜别:“嬷嬷教导之恩,没齿难忘。” 许是任务完成,章嬷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那老朽就告辞了。” 落蘅乖觉地送章嬷嬷出门,她扶着章嬷嬷的胳膊。 低声浅语:“奴婢跟着听了几个月的教导,也算是嬷嬷半个徒弟。嬷嬷若不嫌弃,奴婢做了一个抹额,全当徒弟对师傅感恩孝敬之礼。” 她从袖袋中拿出一条深蓝色的抹额。 章嬷嬷接过,眼中欣喜,双手轻轻拂过,这深蓝色抹额几乎看不见针眼,上面绣着的菊花更是栩栩如生。菊者,寿也,是个好意头。 她不禁惊叹:“你有一双好手艺。” 落蘅语气里中有几分感怀:“奴婢的女工是奴婢娘亲手教的。”那时父亲虽然是小官,可仅凭父亲的俸禄是养不起一家人的,落蘅母亲女工极好,常常接一些绣活补贴家里。落蘅想着多一门技艺也是好的,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习,到了罗府后也不曾放下。 听落蘅说起自己家里的事,章嬷嬷心中感慨更甚,看向落蘅。 几个月过去,落蘅比之前初见时更添了一份气质,这是没学规矩前不会有的气质,而这份气质,让落蘅更加出众了。 捏着抹额,章嬷嬷心思转了又转,终于还是提醒了一句:“若是你们家小姐进了宫,你尽可犯些错。” 落蘅一愣。 章嬷嬷拍了拍她的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下在罗府,罗浅是主子,落蘅是丫鬟,两人身份天然不对等,落蘅再出众罗浅也不用担心。可到了宫里,位分低微的主子和宫女差别就没那么大了,到时若是落蘅太过亮眼,反倒容易让罗浅心生警惕。 相处了几个月,章嬷嬷心里清楚,罗家两位小姐,都不是有容人之量的。 “抹额我收了,这些话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叫的马车已经到了,章嬷嬷最后看了落蘅一眼,上了车。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落蘅都顾不上系统【支线任务:获得章嬷嬷的好感已完成,奖励10个成就点】的提示,兀自思索着章嬷嬷的话,直到小丫鬟喊她,才回过神来。 回到院子里,罗浅立刻迎上来:“如何?章嬷嬷有没有说什么?”落蘅给章嬷嬷送抹额她是知道的,想着若是能从章嬷嬷那套出一点更加隐秘的消息也是好事。 落蘅抿唇:“章嬷嬷只说,到了宫里,切莫做些太显眼的事。”她也不算说谎。 罗浅踱步:“章嬷嬷说的也有道理,进宫选秀的人那么多,说不定就有皇上或者太后的人在暗中看着,若是做了出格的事,轻则被赶出宫,重则危及爹爹也是有可能的!落蘅,到时我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尤其注意离罗潆远一点!” 落蘅只是跟着点头。 三日后,进宫选秀之时。 天还没亮,罗府的两位小姐就从府里出发了。 落蘅等丫鬟只能送到正武门,没有资格进宫。 对于罗浅能不能进宫这事,落蘅不怎么担心。不说罗大人为这事筹谋许久,只从最简单的世界逻辑来讲,她这次到罗三小姐身边当丫鬟,罗三小姐要是不进宫,以后就得嫁给别人,那她真找不出还能靠上主线任务的可能了。 毕竟是花了七十多个成就点才有的身份,怎么着也得比前几个周目好吧? 这一等就到了戌时,天已经黑透了。 远远地,看见有宫女提着宫灯往这边走着,罗家两位小姐都跟在后面。 只看两位小姐脸上的喜色,落蘅就知道,成了。 罗浅搭上落蘅的手,上了马车后终于憋不出绽放笑容:“落蘅,我做到了!是皇上,皇上亲口赐的香囊!”她捂住腰间的香囊,脸上酡红。她虽然没看到皇上的龙颜,只听到了声音,便足够让她流连忘返了。 那可是皇上啊!全天下最厉害的男人!他亲口留下了她。 罗浅想到什么,心中更得意了:“不像罗潆,她本来都要被赐花的,太后娘娘又多问了一句,把她留下了。”连着两个秀女姓罗,太后好奇问了一句,得知两人是堂姐妹,便道不如一起进宫做个伴。 呸,她才不想和罗潆作伴呢! “小姐慎言!”落蘅哪儿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立刻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罗浅太高兴了,她以后可是宫里的妃嫔了! 罗家两位小姐都入选,这天大的喜事让老太太恨不得连放三日鞭炮,好在罗大人头脑还算清醒,只第一日放了鞭炮开了祠堂祭祖以示对皇家的敬意外,让府里的人低调行事。 册封的旨意很快到了罗府。 罗浅被封为八品宝林,居住于翠微宫怡庆轩。 罗潆被封为九品选侍,居住于永祥宫梅芳阁。 两人都可以带一个丫鬟进宫。罗浅这边,这个人选自然非落蘅莫属。 旨意到来的那一刻,落蘅眼前就弹出了新的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1:帮助罗浅怀上龙嗣(选做)】 【支线任务2:投靠伏婕妤(选做)】 【支线任务3:御花园偶遇皇帝(选做)】 9. 四周目 三个支线任务…… 又是没有出现过的事。 难道因为身份的不同,游戏系统给的权限也不一样吗! 落蘅腹诽,手上却有条不紊地检查给三小姐带进宫的包袱。 宫律规定,低位嫔妃进宫,只能带一个小包袱。 罗浅的小包袱里装得满满当当。 银票是没有用的,宫里也花不出去。碎银带了些许,剩下的全是金银首饰。样式都很简单,讲究的是一个实诚,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戴的,是想着以后若是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可以用这些东西换银子。 就这样,罗家两位小姐,一人带着一个背着包袱的小丫鬟,进了大宣皇宫。 领路的小太监态度恭敬却谈不上奉承,落蘅废了好些口舌,又塞了五两银子过去,才终于知道了关于这次选秀的只言片语。 等进了翠微宫怡庆轩,屏退左右后,她才低声与罗浅说了。 “此次进宫秀女共有12位。其中位分最高的是住在承乾宫的赵美人,这赵美人乃是忠顺王爷的外孙女,且很得太后娘娘喜爱。同样分在翠微宫的,还有朱宝林。” 落蘅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罗浅,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这就是身份不一样导致的信息差了。她再优秀也只是个丫鬟,罗夫人单独教导罗浅人情社交的时候,她是听不着的,所以很多外界的信息,落蘅都是欠缺的。就比如现在,她虽然从小太监那得知了赵美人的身份,可那忠顺王爷是谁,在皇室是个什么人物,她完全不知晓。 好在罗浅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 “原是他家的外孙女!那忠顺王爷仗着是陛下的叔爷,竟把自家的外孙女也给送进宫了,赵萱棠我见过,模样性情都一般,她父亲更是不堪地很,听说还在外养了小倌儿……”罗浅脸一红,“赵萱棠无外是有个好母亲,她母亲曾是太后娘娘的闺中密友。只怕这次能被封为六品美人,也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落蘅很快从罗浅抱怨的话里梳理出了关键信息。 忠顺王爷应该是皇上祖父那一辈的兄弟,忠顺王爷有个女儿,与太后曾是闺中密友,后来太后嫁入皇室,两人渐行渐远。直到这次选秀,赵萱棠凭借外祖父的身份以及母亲与太后往日的情分,成为此次入选秀女中位分最高的人。 罗浅抱怨够了,看了外面一眼:“落蘅,你觉得刚刚那几个人可靠吗?”内廷拨了几个人来怡庆轩伺候罗浅,这些都是宝林应有的份例,推脱不得。实际上,这还是因为罗府在内廷里没有人,若是有人,尽可安排可信的人到罗浅身边。 落蘅只道:“只是做一些洒扫清洗的活,日久见人心,好不好的,以后便知了。” “对了,小主,宫里的方美人也住在翠微宫里,小主可要先去拜见?” 罗浅撇嘴:“只是个美人……”她还是知道轻重的,“走吧,去见见。” 方美人住的地方叫春雨轩,两人到那的时候,正巧碰上两个人出来。 落蘅轻声提醒:“应该是朱宝林和她的丫鬟。”据小太监说的,翠微宫里只住了三位小主。 罗浅自信上前:“可是朱姐姐?” 朱宝林有些踌躇。 落蘅:“这是罗宝林。” 朱宝林露出一抹笑:“原来是罗姐姐,罗姐姐可是来拜见方美人的?姐姐来的不巧,适才妹妹出来时,方美人正说要小憩呢。” 罗浅脸色微沉,还维持着笑容:“那妹妹便在门外道一声安好便是。”来都来了,总不能不告而别。 见没达到目的,朱宝林心中可惜:“屋里还待收拾,妹妹先走一步。” 回了怡庆轩,罗浅重重放下茶碗:“方美人是在给我下马威吗?朱宝林刚走,明知我也会去的,就那么巧要午睡?” “小主放宽心,方美人的宫女不是出来接待了吗?可能每日这个点午睡是方美人的习惯。”落蘅转移话题,“小主可要看看今日穿什么衣服?” 新人进宫,晚上势必要侍寝的。 即便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第一个侍寝的人理应是此次新嫔妃中位分最高的赵美人。 可是,万一呢? 为了那个万一,这会子新进宫的嫔妃们不约而同地开始打扮起来。 等到了晚上,司寝女官接走了赵美人的消息传出来时 ,众人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就好。 罗浅失落地摆手:“抬水吧。” 半个月一晃而过,罗浅还不曾侍寝。倒不是她不得皇上待见,新进宫的嫔妃一共十二个,至今也不过侍寝了三位,因为这半个月里,皇帝一共就来了后宫三趟。 三趟都给了新人,这已经不错了。 但罗浅仍然不高兴,只因同住一宫的朱宝林就是那第三位。 她明显感觉到,方美人更加青睐朱宝林。 “有什么可神奇的!等到我侍寝了,她还不得巴巴地贴过来?” 落蘅一进屋就听到了罗浅的抱怨,低着头:“小主,申嫔娘娘下了帖子,邀请后宫嫔妃今日午后去御花园赏花。”没有皇后,申嫔就是这后宫之中位分最高的,听说她时不时就会邀请嫔妃小聚。 罗浅一顿:“申嫔?”她想到章嬷嬷关于申嫔的介绍,“落蘅,你说,我要是与申嫔交好,会不会下一个侍寝的就是我了?”申嫔生了大皇子,在皇上心里一定有几分地位吧? 落蘅无奈,这才半个月,何须这么急切? 她想提醒,又想起章嬷嬷的话,还是将劝阻的话咽了下去。 两人到御花园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齐了十多位嫔妃。 能被选入宫的,样貌自然不会差,这么多的美人聚在一处,倒是比那些花更为赏心悦目。 罗浅不是胆小的人,很快就和两三位嫔妃交谈起来。 落蘅与其他宫女一起站在边上,暗自观察着这些嫔妃们。 眼神落在一处时,突然一顿。 落蘅看了半晌,终于确认,那几株含苞待放的芍药花前站着的小主,正是丰县张县令的女儿张盈盈。 落蘅呼吸有些急促,直到此刻,她终于确认,每个周目的背景时间,是不变的,没有她这只蝴蝶闯入,背景人物的命运也不会改变。 那这是否意味着,她第一个周目的乡野爹娘,第二个周目的小二爹娘,第三个周目的木工爹娘,还有陈光耀他们,在第四个周目里也是存在的? 想到这个可能,落蘅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心思恍惚,连人群突然的喧动都错过了,直到看见罗浅的脸色霎时阴沉,才回过神。 顺着罗浅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行人走了过来。 边上的嫔妃都对着为首之人行礼:“申嫔娘娘。” 而申嫔边上的,笑眼盈盈的,正是罗潆。 申嫔眼神扫了一圈:“人可都来齐了?” “回娘娘,伏婕妤没有来。” 申嫔并未动怒,反而向众人解释:“伏婕妤有了身孕,太医嘱咐,不宜走动。”这个消息新人都是才知道,脸上皆有惊讶。 她笑着道:“想着正是赏花的好天气,诸位姐妹在屋子里也闷得慌,不如一同出来乐一乐。适才本宫派人前去清心殿请了皇上过来,待会妹妹们可要好好表现。” 众人立刻激动了,几位新人看向申嫔的眼睛里都有敬慕。 纷纷围在申嫔周围说话,罗浅想凑过去都挤不到好位置。 没过多久,皇上真的来了。 落蘅在跪下前,急速瞥了一眼皇上的模样。 一身浅色的常服,身材修长,脸庞棱角分明。再具体的五官她就没看到了。 只听到清冷的声音:“都起来吧。” 然后便是一片莺声燕语。 申嫔承担了介绍的职责:“陛下还没有见过几位新妹妹吧?嫔妾边上这位是罗选侍。嫔妾一见罗选侍便觉得亲切,就让内廷把她的住处换到了甘泉宫同嫔妾住在一处。” 罗潆嬛嬛福身,无限娇羞:“妾身参见陛下。” 皇上还真有印象:“罗选侍?朕记得你还有个堂妹也进了宫。” 罗潆一僵。 罗浅连忙上前:“翠微宫怡庆轩宝林罗氏参见陛下。” 皇上点头:“嗯,虽是姐妹,却各有风韵。”他不再看新人,而是与杨婕妤等人一起往亭子那边走去。 罗浅落在后面,得意地看了一眼罗潆,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那边不是落蘅等宫女能去的地方,她站在原地候着,心中思量。 支线任务一下子刷新了三条,可她看来,能做的其实只有第一个。 【支线任务:投靠伏婕妤】,刚刚申嫔说了,伏婕妤有了身孕,虽然听那话里的意思,这一胎不是很稳固,但这种非常时期,伏婕妤很难相信她一个刚进宫的宝林身边的宫女。她没必要凑上去自讨没趣。 【支线任务:御花园偶遇皇帝】这个也不是很靠谱,她一个嫔妃身边的宫女天天没事跑到御花园就很让人生疑了,就算她运气真的好碰到了皇帝,落蘅也没有自恋到让皇帝对她一见倾心。万一这皇帝是个脾气暴躁的,直接把她拖出去砍了也是有可能的。 还是做第一个最为稳妥。 【支线任务:帮助罗浅怀上龙嗣】,这个任务很看运气,但至少没有风险。 皇帝只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他一走,嫔妃们也觉得无趣,顿时三三两两地告辞。 回到怡庆轩,罗浅立刻向落蘅发脾气。 “罗潆什么时候靠上申嫔的?还搬到了甘泉宫,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害我今天差点丢了大脸!”她去御花园之前还想着要与申嫔交好,却见罗潆跟着申嫔一道前来。申嫔还在皇上面前主动提及罗潆,要不是皇上心里有她,罗潆不知得多得意。 落蘅垂首:“是奴婢的错,奴婢愚钝。” 罗浅没好气地看了落蘅一眼,在府中的时候觉得落蘅处处都好,可到了宫里,才发现落蘅也就那样,还不如外面洒扫的画眉能打听到更多消息。 罗浅的坏心情持续到晚上,直到司寝宫女前来宣旨,请罗宝林前往金龙殿,罗浅立刻心花怒放。 “落蘅,快!快帮我上妆!” 落蘅边伺候罗浅梳洗,边低声提醒:“小主可还记得进宫前夫人叮嘱的那些话?女子初承恩露,疼痛是难免的,可小主千万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万一坏了皇上兴致,就不好了。” 落蘅说起这些一点也不害臊,甚至教了罗浅一些小技巧。 将小脸坨红的罗浅送上轿子,看着轿子的背影,落蘅的眼神慢慢沉静。 罗浅啊罗浅,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别让我失望。 10. 四周目 第二天一早,罗浅是带着赏赐一起回来的。 与之前相比,她身上多了一分成熟的韵味,以及更多的欢喜。 她的状态与怀春的少女无异,拉着落蘅不停重复:“陛下……他对我很好。” 她脸上的笑容太过甜蜜,落蘅都不忍心说出真相:每一位嫔妃初次侍寝后可能都是这么想的。 落蘅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小主有照着奴婢说的做吧。” 罗浅有些羞涩地点头:“嗯……落蘅,我一定要这么早就怀上孩子吗?如果我有了身孕,陛下是不是就不会常常想到我了?” 落蘅想好了一大堆理由,什么皇嗣才是宫妃最大的保障、若是有了身孕在陛下心里的分量只会更重等等,可她看着罗浅带着微光的眼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真卑鄙。 她在摧毁一个少女的梦。 没有来到游戏世界前,十五六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那时落蘅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每天的烦恼就是不会做的数学题、额头上的青春痘以及要不要向暗恋男生告白的纠结。 可现在呢,她在怂恿、引诱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加快自己的人生进程。 诚然对于这个古代背景的世界而言,十五六岁成亲生子并不是罕见的事,可是罗浅,明显属于没有开窍的那一类人,罗浅保留着天真,保留着对爱情的幻想。 落蘅可以肯定,罗浅这样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深宫的残忍早晚会让她清醒。 问题是,自己要当那个催化剂吗? 要为了快点完成任务快点回家,违背自己的道德吗? 落蘅心软了。 她轻轻揉着罗浅的腰,轻声道:“有了孩子,对小主来说是锦上添花。便是没怀上,也不影响陛下喜欢小主。” 罗浅笑得更开心了:“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落蘅决定放缓做支线任务的速度,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接下来的日子里,新进宫的嫔妃们一一侍寝,而就在不久后的端午宴上,连着两位嫔妃爆出了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 好巧不巧,这两位都是熟人。 一个是和罗浅同住一宫的朱宝林,一位则是罗潆。 这两位选择的时机太好,正是端午这样的家宴,太后娘娘也在场,高兴得当即给两人晋了位分,一个成了朱才人,一个成了罗宝林。而由于罗浅也是宝林,为了区分,太后还赐了罗潆一个“诚”字,此后罗潆就是诚宝林了,论起来还得排在罗浅前面。 端午宴当天一回来,罗浅就气哭了。 明明是她承宠在先,怎么罗潆就那么好运的怀上了呢? 她抱着落蘅哭:“落蘅,你说,是不是因为她当初把我推到了湖里,让我身子变差了,我才没有怀上孩子的?” 落蘅不停劝她。 可罗浅就是那种一旦陷入了极端情绪,谁也拉不出来的性格。 如果怀孕的是别人她或许嫉妒,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偏偏那人是她最讨厌的罗潆。 罗浅的疯狂让落蘅将警戒线拉到了最高,她深怕罗浅做出什么傻事。 于是只要是嫔妃间的聚会,落蘅就牢牢跟在罗浅身边,半步也不离开。就怕一个错身,罗浅直接对罗潆动手。 可她防得住罗浅,防不住罗潆。 嫔妃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是由尚宫局发放的,一般会有专门的人送过来,但若是遇到了忙碌的月份,就顾不上那么多了,位分低的嫔妃都得自己派人去领。 罗浅身边做这个工作的自然只能是落蘅,从怡庆轩到尚宫局所在的宫殿,一去一回顶多半个时辰,她没想到,就这么短时间里,罗浅就出了事。 她刚走到翠微宫门,就看见另一条路上,朱才人被人抬着送回来了,身下一片血迹。而罗浅,则魂不守舍地跟在后边。 落蘅立刻迎了上去:“小主,发生什么事了?” 看见她,罗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落蘅,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落蘅心一沉,扶着她往宫里走。 方美人听到动静已经走出来了,见到朱才人的模样立刻让人去请太医,并让宫女去清心殿和寿康宫禀告,事关皇嗣,她不敢隐瞒。 罗浅整个人抖成筛糠,落蘅只好先带她回了怡庆轩,强行稳住她:“小主,你得先告诉奴婢,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浅抓住她,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指甲在落蘅手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你去领月例,画眉和我说聚莲池的荷花开了,我想着反正也无事,不如去赏荷。可到了那里,却看见罗潆和朱才人两人也在,罗潆见了我便口出讥讽,我心里气不过,就上前理论,我才刚走到她们俩身边,朱才人身子一歪就掉进了池子里!” 她当时整个人都吓懵了,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然后就看见罗潆指着她,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落蘅听到这眉头一皱:“诚宝林的意思是您把朱才人推下池子的?” “不是我!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她!”罗浅激动地否认:“我要推也是推罗潆,我推朱才人做什么!” “小主!”落蘅语气从未这么严厉过,将罗浅镇住,她认真道:“您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朱才人或者诚宝林做什么,从来都没有升起过这种念头!” “对,对!我没有这么想过,我没有……” 落蘅松开她:“当时在场的,除了你们三位还有很多宫人,宫人离得远,不一定看得清楚,诚宝林那样质问您,那些宫人很可能耳听为实,若是待会儿陛下或者太后娘娘查问,他们很有可能会说您动的手,您就百口莫辩了。” “画眉当时在您身边吗?” 罗浅点头:“在!她就在我边上!她能看清楚我有没有推朱才人!” 落蘅:“可画眉是怡庆轩里的人,皇上不一定相信她的话。”她沉声道:“现在还有个关键是,朱才人要平安无事。” 如果这件事不是罗浅做的,那很明显就是罗潆自导自演,因为朱才人没有必要自己害自己。 而且,如果事情按照最坏的结局发展,朱才人没了孩子,罗浅受罚,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罗潆。 手段很低级,但只要罗浅撇不清嫌疑,这个手段就是有用的。 哪怕朱才人醒来后指责其实是罗潆推的她,可怀着孩子的罗潆有着天然的保护伞。 还有就是,朱才人真的知道是谁推的自己吗? 皇上和太后很快就赶来的翠微宫。甚至申嫔、伏婕妤、杨婕妤等人也来了,出了这样大的热闹,她们自然不想错过。 罗浅也被“请”到了玉庆轩。 经过落蘅的开导与分析,罗浅镇定了许多,面对皇上身边大太监吴长进的连连夺问,虽然害怕,但总算是将事情经过给说清楚了,并为自己辩解。 “妾身与朱才人同住翠微宫,虽称不上亲厚,可也从未红脸过,这一点方美人也是可以作证的。朱姐姐有孕,妾身只有高兴的份,怎么可能会害她呢?何况当时聚莲池人来人往,妾身便是胆子再大,也不会当着那么多的面对朱姐姐下手吧?” 出门前,落蘅特地找了身浅色衣裳让罗浅换上,首饰发饰也只选了几样最简单的,罗浅样貌本就柔美,去年生了一场病后,更是添了几分“病西子”的韵味,此时为自己辩解,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再加上她的说法合乎情理,旁人也觉得不是她。 皇帝垂着的眼抬起来,意外地看了一眼罗浅。 他甩了一下腰间的玉佩,吴长进意会,让人把画眉和朱才人身边伺候的木香带进来。 木香的裙摆上还沾着一些血迹,屋里的太后和申嫔等都不自觉拿起帕子掩鼻。怀着孕的伏婕妤更是偏过了头。 木香是朱才人从家里带过来的丫鬟,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回答吴长进的问题磕磕绊绊。 “奴婢也不清楚……当、当时,诚宝林正在与小主说话,罗宝林就来了,小主本来想走的,罗宝林突然就冲过来,然后小主就被推到了池子里……”她明显因为太过惊慌害怕,思绪混乱不清。 吴长进压迫感十足:“你可曾亲眼看到是罗宝林伸手推的朱才人?” “奴婢……奴婢不知道,诚宝林和才人站在一处,奴婢站在她们身后,罗宝林有没有伸手,奴婢看不太清……”诚宝林的身体刚好将她的视线挡住了。 木香急得落泪。 吴长进挥手,立刻有小太监将木香带下去,他又问画眉。 “你是跟着罗宝林一起去聚莲池的,就站在罗宝林后面,你可看清楚了?”其实问画眉就是走个过场,画眉是伺候罗宝林的人,肯定是帮着罗宝林的。 谁知,画眉埋着头,支吾半天:“……当时,罗宝林和诚宝林争执了几句,宝林性子急,奴婢也拉不住,等看清楚的时候,朱才人已经落水了。诚宝林也摔了一跤,坐在地上……” 罗浅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她,画眉的头埋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诚宝林身边的水心过来了。 “宣。” 水心是来禀告诚宝林情况的:“太医说,诚宝林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休养几日就好了。”她迟疑了一会:“诚宝林还让奴婢带一句话,想问问罗宝林。” 太后阴沉着脸:“你说。” 水心小心翼翼地觑眼看向罗浅:“诚宝林想问,罗宝林是不是还记恨去年在家中时,我家小主不慎害得宝林落水之事,所以今日本是想着推我家小主的,却不小心害了朱才人?” 罗浅登时就要理论,被跪在她身后的落蘅死死拉住。 落蘅听到皇帝似乎笑了一声:“罗家的日子过得挺精彩。” 罗浅背后全是冷汗:“陛下,妾身从未有过害诚宝林的念头。” “那你说说,诚宝林和你身边的宫女为何都说是你动的手?”皇帝嘴边的笑意更深:“难不成,你这宫女被诚宝林收买,故意陷害你?” 罗浅还真是这么觉得的,偏偏这么巧,今日画眉带着她去聚莲池赏荷,而罗潆和朱才人刚好也在那里。 可她不敢这么说。 若她说了,那就是她识人不清被一个小宫女耍得团团转,罗浅不想自己的形象在皇上心中受损。 落蘅心里无语,偷偷在罗浅背后写了个“朱”字。 罗浅立刻道:“可陛下与太后娘娘也不能听信她们的一面之词,等朱姐姐醒来,定能证明妾身的清白!” 她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了木香的悲鸣:“才人!” 小太监很快进来禀报:“回禀陛下、太后娘娘,朱才人失血过多,殁了……” 屋里的人皆是一脸震惊,太后更是立即低声念起了佛经。 罗浅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怎会如此……”朱才人一死,不久死无对证了吗? 想到可能会面临的悲惨命运,罗浅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落蘅连忙抱住她:“小主!” 她一脸悲愤地瞪着画眉,又朝着皇帝哭诉:“陛下,太后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去年还在罗家之时,诚宝林害得我家小主冬日落水之事,本是家丑,家中老太太多次嘱咐不可外扬,我家小主孝顺不敢违背长辈意愿,将此事深深压在心底,从未生过怨怼,又怎会过了这么久之后,对诚宝林下手呢?还是在诚宝林有身孕的时候!” “诚宝林说,我家小主是为了报复诚宝林却不小心害朱才人落水,更是无稽之谈。说句难听的,大庭广众之下谋害皇嗣,没有这么蠢的!”落蘅垂眸:“倒是画眉,你之前在怡庆轩只负责院子里的洒扫,与小主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一掌之数,为何今日突然和小主说起聚莲池荷花盛开之事?” 她躬下脊背:“仅凭几句话,没有任何证据就想污蔑小主,实在卑劣!还请陛下、太后娘娘详查!” 落蘅说完这几句话,屋里安静了几秒,伏婕妤忽然道:“罗宝林的宫女说的有道理,陛下,朱才人这事虽然可怜,却也不能冤枉了人,当时在场的只有她们三位妃嫔,若说罗宝林有嫌疑,诚宝林同样也有啊。” 这还是落蘅第一次见伏婕妤,她不由多看了两眼。伏婕妤有孕数月,已经显怀,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 皇上似乎挺在意她,听她说完后,先让伏婕妤身边的宫女扶着她,然后才对吴长进道:“将罗宝林送回去,再让太医也跟过去瞧瞧。” 他瞥了昏迷的罗浅以及她身后的落蘅一眼:“将朱才人的宫女还有那个画眉,拉到翠微宫门前杖毙,各宫宫人全都去看着。今日聚莲池的所有当值宫人,各打二十大板。诚宝林和罗宝林罚奉半年,闭门思过三个月。” 轻飘飘的几句话决定了一些人的生死,皇帝往外走去,其余人只能恭敬地福身:“恭送皇上!” 罗浅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怡庆轩。 “落蘅?”她惊慌喊人,直到握住落蘅的手才平静下来。 罗浅坐起来,这才发现落蘅的脸色很不好。 她眼泪立刻落下:“落蘅,陛下是不是不信我?” 落蘅想到木香画眉被打死的画面就忍不住犯恶心,她复杂地看着罗浅,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那小主,你到底有没有动手呢?” 罗浅咬住下唇不说话了。 落蘅心中冷笑,罗浅的确动手推人了,只不过,她推的不是朱才人,是罗潆。 可这个傻子没想到,是罗潆故意用激烈的言辞刺激她动手,然后害朱才人的。 而对朱才人下手的这个计划,也不是罗潆一个人想出来的。 想到木香画眉被杖毙时,她看到的那一幕,落蘅眼神慢慢变冷。 落蘅缓缓道:“陛下罚了诚宝林与您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三月。而且,小主,太医说,您有孕了。” 11. 四周目 有孕的喜讯让罗浅立刻忘记了被罚的恐慌。 在后宫之中,最金贵的女人就是有孕的嫔妃了,若是她幸运地生下皇子,那如今受到的惩罚根本不值一提。自觉前途一片坦荡,罗浅手不抖了,气也顺了。 “陛下没有多怪罪,可见还是信我的,如今我也有了身孕,陛下只会将我看得更重,至于罗潆……时日还长,以后未必没有机会收拾她!”对于罗潆陷害她这事,罗浅绝不会原谅,她总要报复回去的。 她向后靠:“只是可怜朱才人命苦……”罗浅闭上眼,双手紧紧攥住被子,她没有想过推朱才人,朱才人小产身亡,和她没有关系…… 罗浅受了惊吓,胎像并不稳固,落蘅被特许每日出翠微宫去太医院拿药。 从翠微宫到太医院,落蘅每天走的路线很固定,这天,看到甬道拐角处等候着的人时,落蘅有些意外,但很快恍然。 那人冲着她笑:“落蘅姑娘,我们家主子想见见你,还请跟我走一趟吧。” 这条路会经过揽月亭,被带到揽月亭看到亭子里坐着的人时,落蘅心跳不由加快。 “奴婢见过伏婕妤。” 已经入夏,伏婕妤身上却还披着一件薄袄,她坐在放了暖垫的石凳上,兴致盎然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宫女给手指甲涂蔻丹。 听到落蘅的声音,伏婕妤回过头,先是看了她半晌,才轻轻笑道:“罗宝林的宫女,你可知道,本婕妤让你来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 “不知?”伏婕妤尾音上扬:“那日在玉庆轩,你伶牙俐齿,本婕妤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难道,你看见画眉被杖毙时向银屏求救,仍猜不出真相?” 落蘅后背绷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那天的景象。 皇上下令让各宫宫人在翠微宫前看木香画眉被执刑,为的就是杀鸡儆猴,落蘅自然不能不去。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木香被重杖打死,身下的血几乎染红了翠微宫门前的宫道。画眉被太监架着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要疯掉了,跪下不停求饶命,那些太监用脏袜子堵住了画眉的嘴,把她绑到长凳上,重杖一下一下打在画眉的屁股上,也重重地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落蘅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怖的一幕,当时身体根本就动不了,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那么看着画眉从痛苦到绝望。然后她看见,画眉嘴里呜咽,眼中全是恳求,她的手,伸向了人群里的银屏。 原来是那天留下的破绽,落蘅心中苦笑。当时由于心中恐惧过甚,她并没有收敛住望向银屏的震惊眼神,虽然在银屏朝她看过来前,她立刻低下头,却还是被怀疑了。 不能这么承认。 落蘅低下头:“奴婢不懂伏婕妤指的真相是什么。” 伏婕妤也不恼:“不懂啊,没关系。本婕妤让你来,也不是给你讲故事的。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罗宝林去岁冬日落水,身体留下什么暗疾也很正常,腹中胎儿命数难料,对吧?” 落蘅紧抿着唇:“婕妤,奴婢是罗宝林的丫鬟,自幼伺候罗宝林,不可能做伤害罗宝林的事。” “噗嗤。”伏婕妤挥挥手,让面前跪着的宫女站起来,自身也扶着腰站了起来,走到落蘅身前,笑道:“进宫前你是罗家三小姐的丫鬟,可这进了宫,便是皇家的人。” 她因着有孕在身,指甲没有染色,却带着长长的护甲,护甲挑起落蘅的下巴,使得落蘅不得不抬头看她。 上一秒还是一脸笑意,下一秒伏婕妤一脸狠戾:“你该不会觉得,知道了本婕妤的事儿,你还能好好活着伺候你那宝林小主吧?就是不知道,你这般衷心,罗宝林能不能护得住你呢?” 在这宫里,死一个宫女再正常不过了,就像被杖毙的画眉。 落蘅读懂了伏婕妤的暗示,眼神浮动良久。 最终哑着声音道:“奴婢但凭伏婕妤吩咐。” 看着落蘅沉重的背影,银屏低声对伏婕妤道:“小主,听说这落蘅从小就伺候罗宝林,主仆情义深厚,她当真会帮主子您办事吗?” 伏婕妤不屑一顾:“她再忠厚,难道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而且本婕妤瞧着,她可不像是能为罗宝林出生入死的人。” 忽然,伏婕妤脸色一白,捂住腹部。 银屏惊呼:“小主?” 伏婕妤止住她叫人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眼中的狠劲也浮现:“这个孩子本婕妤怀得艰难,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摇他的地位!”什么朱才人诚宝林,她们这个时候怀孕,就是在挡她孩儿的路,即使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她偏过头:“ 诚宝林那儿怎么样了?” “一切都和计划里一样。” “那就好。” 回到怡庆轩,落蘅若无其事地给罗浅熬药。 她心事重重,但罗浅一无所觉。 罗浅在纠结她有了身孕皇上也没来看过她这件事。 “虽然罚我不许出翠微宫,但陛下可以自己来啊,他心中难道一点都没有我的位置吗?”罗浅不忿,明明朱才人出事前,皇上还来过她的怡庆轩呢 ,那时朱才人就在玉庆轩,可皇上还不是陪着她没有去看朱才人。 天天憋在屋里也闷,又出不了翠微宫,想着朱才人出事那日方美人也算是帮她说了话,罗浅便常去找方美人说话。 方美人对她的态度也与以往不同,两人每日姐妹相称,时日长了,也逐渐熟稔,罗浅在方美人面前偶尔就会说几句心里的话。 方美人嘴角下垂,又劝慰:“这宫里有孕的也不止妹妹一个人,伏婕妤腹中的孩子渐渐大了,听说脉象不太稳固,陛下自然担心得多一些。” 罗浅嘟嘴:“可我听说,皇上最近常去的是张选侍那儿。” “不过是穷乡僻壤小县令的女儿,哪能和妹妹比?妹妹有孕前,皇上来妹妹这儿的次数最多,如今也不过是碍着宫规罢了。” 这话让罗浅心中高兴,她突然想到什么:“方姐姐,你刚刚说,伏婕妤总是请太医,皇上也常常看她?” “是啊,毕竟有着身孕嘛。” 罗浅若有所思。 紧接着过了两日,罗浅忽然就称腹痛,派人请了太医还不够,一直囔着要见皇上。 翠微宫前看守的宫人顾忌龙嗣,只好前往清心殿禀告,没过多久,皇上真的来了。 罗浅高兴地想起身,又想起她现在正是不舒服的状态,只好躺回去,委屈地看着皇上:“陛下——” 皇上的脸色辩不清情绪,坐到床沿,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让吴长进把落蘅叫进来问话。 “你们小主是什么情况?” 落蘅:“……”她总不能说是装病想见你吧? 她如实说着罗浅近段时间的饮食,每餐吃了什么吃了多少都说得仔细:“太医说,小主是忧思过重,导致腹痛。”太医也只能结合罗浅当前的处境给出这样不得罪人的诊断。 落蘅停顿数秒:“……也许和小主体内寒疾未消也有关系。” “寒疾?”皇上身体向前压了压:“是进宫前落水之事?”如今罗宝林进宫前落水一事已在宫里传遍了。 “是。因当时是冬日,又紧靠着年关,小主尚未痊愈又再添劳累,以至于之后每月葵水来的那几日,常常腹痛难忍、浑身抽搐。” 罗浅听到这些话,不自在地动了动,她是有些这些毛病,但没有落蘅说的那么严重。明知落蘅这样夸张是为了引得陛下怜惜,可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小腹真的不舒服起来。 罗浅打断她:“好了落蘅,你先出去吧。”她拉了拉皇上的袖子:“陛下,妾身虽然难受,可是一看到您,什么不舒服都消失了。” 皇上:“朕又不是药。” 罗浅:“……” 皇上从罗浅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你这侍女倒是细心,将你一日三餐都记得清清楚楚。” 罗浅痴迷地盯着那双修长的手:“是啊,落蘅从小就伺候妾身,从没犯过错。” 皇帝站起身:“好了,既然没什么事,朕就回清心殿了。” 罗浅傻眼:“陛下,您不留下来陪妾身吗?” 皇上看她:“太医不是说你忧思过重?朕在这里,你不得想更多?” 罗浅:“??” “陛下!陛下!”任她如何呼喊,也没能留住皇帝,倒是方美人一脸期待地进来,发现皇上已经离开,失落了一瞬,很快整理好表情。 “妹妹,怎么皇上来看你,你反倒不高兴了?” 罗浅要气死了:“皇上就来了这么一会儿!我还以为他今晚会留下来呢!” 方美人听完她说的话表情怪异:“罗妹妹,你在想什么呢?你如今可是有着身孕的人,皇上怎么可能会宿在怡庆轩?” “为什么不会?”罗浅真不知道这一个,还在罗家的时候,她听她母亲说过,当初她娘怀她几个哥哥和她的时候,父亲也常睡在母亲院子里的。 方美人用帕子捂着嘴笑:“这宫妃有孕不能伺候陛下,陛下自然也不会留宿。一般情况下,陛下会与有孕的妃子一同用晚膳,到了夜间可能会去同住一宫的妃嫔屋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又或是,有孕的嫔妃让宫女代宠也是有的。” 这话罗浅听着刺耳极了,她不想将皇上分给任何人。 而端着药走进来的落蘅却是一愣。 她好像,想到摆脱伏婕妤的办法了。 伏婕妤之所以能拿捏她,只因为伏婕妤是主子,而她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妃嫔想让一个宫女死,有太多办法了,随便挑个日子“偶遇”落蘅,说她不敬,就能把落蘅送去宫刑司。 若是落蘅的主子在高位或许能护住她,但罗浅,至今也不过是个宝林,资历太浅了。 为了保命,落蘅是真的打算完成【支线任务2】的。但刚刚,听到方美人的话,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宫女代宠。 如果,她也成了嫔妃,伏婕妤想对付她,就没那么简单了。 【支线任务:[宫女代宠],获得皇帝的宠幸。完成后可解锁[爬龙床]成就,奖励30成就点。】 果然可行! 看到弹出的新支线任务,落蘅忽略掉那个奇葩的成就,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30个成就点”几个字。 果然风险越大报酬越高,落蘅立刻坚定了念头,这个支线任务,必须要做! 罗浅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但同时,她又是个恋爱脑。这样两个属性加在一起,通常会呈现出两种极端,一种是看不惯任何女性出现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对任何妄图肖想心爱男人的女性恨不得赶尽杀绝;另一种则是,为了能和心爱的男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更久,不断讨好男人。 第一种罗浅做不到,她只能变成第二种。 尤其是发现学着伏婕妤装病也不能让皇上多陪她一会这件事后,她愈发急切地想讨好皇上。 这日午后,罗浅精神不济,躺在窗沿下的矮塌上小憩,没一会儿就听见内廷新拨过来的小宫女在廊檐下边缝补衣裳边低声说话。 罗浅本就心情不好,又被吵醒,正欲呵斥,就听见其中一个宫女道:“说是伺候花草的,暗中打听到皇上行踪,趁着皇上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故意摔倒。” “啧,这点小把戏谁看不出来啊,也就是陛下宽宏大量,只罚那人去了恭房。都是奴才,她还想飞上枝头,想得太美了!” “谁说宫女不能做主子的?你忘了先帝爷时期的王美人,不就是曹太妃怀孕的时候一朝代宠,从宫女成了主子的吗?” “那能一样吗?那是有主子提拔……”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落蘅突然出现,低声呵斥:“不知道小主正在休息吗,吵到了小主怎么办?” 小宫女连忙陪笑:“落蘅姐姐,我们知错了!我们这就去后面!” 落蘅看着两个小宫女离开,回过头,看着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目光幽幽。 落蘅将叠好的衣物送进内室时,发现罗浅又在发呆。这几日,罗浅时不时拉着那两个小宫女问话,问完话后就坐在屋子里出神。 落蘅关上衣柜,走到罗浅身边:“小主,快到用晚膳的点了,可有什么想吃的?”因为还在禁足期,罗浅每顿的饭食都是膳房做好了送过来的。不过考虑到她有孕,可以提前点餐。 罗浅回过神,眼神追随在落蘅身上,看她动作利落地收拾桌上的琐物,又去开窗通风。窗棱比较高,她需要踮着脚身子向前才能够到,这个姿势将她身体的曲线展露无遗。 罗浅突然想起两年前,老家的姑祖母到罗家做客时,初见落蘅以为她也是罗家的女儿,后来知道落蘅只是个丫鬟,仍起了心思想把落蘅许配给家中的庶子,后来得知落蘅是罪臣之女出身,才无奈打消念头。 一直以来,她只把落蘅当成丫鬟,从未正视过她的容貌身材。 可现在心中起了念头,从一个女人的眼光去看落蘅时,罗浅不得不承认,如果她真的……陛下应该也不会拒绝。 “落蘅。”罗浅出声唤她。 落蘅立刻走过来:“小主?” “你可听说过先帝时期的王美人?” 落蘅茫然摇头:“奴婢不知。” “那曹太妃呢?” “……是,养育了勤王的那位曹太妃?”先帝子嗣众多,活下来的却很少,在争夺皇位时期又损失几位,如今,除去皇上外,还活着的只剩下四位。 勤王算是那四位中下场较好的一位,如今在朝中领着一份闲差。据说勤王生母早逝,于是被记养在曹太妃名下,母子俩人关系很是不错。 罗浅点头 :“王美人便是勤王的生母。” 落蘅一脸惊讶表情。 “而且,那王美人,原是曹太妃身边的宫女。曹太妃有孕之时,便将她提拔做了皇上妃嫔,后来曹太妃生下公主,公主却因病早夭,曹太妃因此也被先皇厌弃。直到王美人有了身孕,生下勤王后主动将勤王送到曹太妃身边,曹太妃才重获陛下青睐。” 落蘅专心地听着故事,直到罗浅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脸色一变:“小主,您……” 罗浅抓住她的手:“落蘅!我需要你帮我!” “因为朱才人的事,陛下也不到怡庆轩来了,等时日一久,陛下定是早就忘了我的存在,若是你能……伺候陛下,陛下就能常来翠微宫了!” “可是奴婢……奴婢要伺候主子您啊……怎么可以……” “我不需要你的伺候!”罗浅高声,她又像是怕吓到落蘅似的:“我刚刚不是给你讲了曹太妃与王美人的事吗?落蘅,你与我也可以和那曹、王一般,互相扶持!而且,正因为是你,我才能放心。”她一点也不怕落蘅会背叛她,进宫前母亲和她说过,落蘅生母与妹妹就在母亲名下的庄子里住着。 落蘅仍旧表现得不太愿意:“奴婢不过卑贱之躯,陛下又如何会看上。小主,您想得到陛下欢心,定然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罗浅见她一直拒绝,倔脾气又上来了,拉下脸:“你不是说过,会一辈子忠诚于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的吗?落蘅,我现在就只一件事让你做。” 如何让皇上来怡庆轩罗浅也早就想好了。 六月初六是她的生辰,到了那日她再装一次病,看在她肚中孩子的面上,皇上不至于不留情面。 事情的发展和罗浅计划的一分不差。 快到用晚膳的点时,她故技重施,皇上没过多久就来了。 看见她屋子里摆好的一桌子菜,也不生气。 罗浅先行礼认错:“陛下,看在妾身今日生辰的份上,您就留下来陪妾身用晚膳吧。妾身和肚子里的孩子,实在想您……” 皇上今日出奇地好说话,还主动扶起她,牵着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你呀,就是仗着朕宠你。” 他目光凝在她的腹部:“近日身子可还好?” 罗浅都要被他柔情似水的眼神感动哭了:“有陛下这句关心,便是再难受,妾身也愿意受着。” 她甚至不想让落蘅进来了,她多想在这个时候,只有她和皇上两个人独处啊! 可一想到,也许过了今日,皇上又恢复若即若离的态度,再也不来怡庆轩,她还是压抑住了强烈的爱意。 “陛下,先用膳吧。”她高声向外喊道:“落蘅!” 话音刚落,穿着烟蓝色裙衫的女子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高挑的腰线衬得女子纤腰窈窈,轻柔的倒酒动作间,白嫩细腻的手腕露出,淡淡的幽香随着酒香一起飘到皇帝的鼻间。 “陛下,妾身今日生辰,可有孕在身不能饮酒,陛下可否代妾身饮一杯?”罗浅压下心中浓浓的酸意,撑着笑意举起酒杯。 皇帝玩味的眼神在罗浅与落蘅身上来回了一圈,接过罗浅手中的酒杯:“好啊。” 这一顿饭吃得微妙又平静。等饭吃完,外面的小宫女悄声走进来:“小主,该用药了。” 罗浅对皇上歉意笑道:“妾身先去偏厅用药。” 屋里便只剩下了皇上和落蘅两个人。 落蘅低着头,听见酒杯在唇齿间碰撞的声音。 “你叫落蘅?”皇帝开口问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感兴趣的探究。 落蘅来不及思考一闪而过的怪异,微微偏头,展示她最好看的角度:“是。” “会写字?”皇帝的眼神落在她的右手上。 刚刚落蘅倒酒时,他看见了他手指上留下的薄茧,常年写字的人手上都会有。 落蘅瑟缩了一下手指:“幼时学过。” “哦?”和粗鄙的丫鬟不太一样的经历让皇上挑起了些许兴趣。 “学的哪家?” …… 罗浅听着屋里有来有往的低声交谈,手攥紧又松开。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让陛下高兴了,他以后就会常来看她了。 又等了一会,罗浅才进去,假装没注意屋里那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她对着皇上撒娇:“皇上可愿意满足妾身一个愿望?今晚就留在怡庆轩吧?” 皇帝挑眉:“你伺候朕?” 罗浅看了落蘅一眼,落蘅头低得更低了。 “妾身虽然伺候不了陛下,但,一定不会让陛下扫兴的。好不好嘛,陛下!” 皇帝像是没看见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声音轻佻:“既是爱妃生辰,自然如爱妃所愿。” 12. 四周目 翠微宫怡庆轩出了个莹选侍,立刻引发了后宫种种讨论。 说那莹选侍原本是罗宝林的宫女,一朝得幸伺候天子,从奴才摇身一变,成了半个主子。 不是所有人都见过落蘅,罗宝林又被禁足,其他嫔妃自持身份也不会去怡庆轩,于是只好问同住一宫的方美人。 方美人脸色郁沉:“不过一个宫女,我又何须上心。” 有看出内情的人故意挑拨:“那罗宝林也真是的,她怀着身子伺候不了陛下,不是还有方美人你吗?” 方美人难得失态:“我可不会做这种事!” 但这话信的人没几个,哪里是不想,明明是不敢嘛。想当初伏婕妤刚有孕时,皇上去看她,半路不就被同住一宫的杨婕妤给哄走了?虽然后来杨婕妤也没吃到好果子,但至少当时人家敢做并且还成功了。 窸窸窣窣的偷笑声窜入方美人耳朵里,气得她脸色通红,瞪着眼睛看了一圈,眼神突然一顿:“怎么不见伏婕妤?” 众人看来看去:“伏婕妤只怕身子又不舒服吧?” “申嫔娘娘最近也不怎么出甘泉宫,我听说,是那诚宝林自从禁足后,身子就不大好,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用药吊着呢。” “那就难怪了,诚宝林住在甘泉宫里,又怀着龙嗣,申嫔娘娘是甘泉宫主位,自然得对她上点心。”主位娘娘对一宫的低位嫔妃也是有教导照看职责的。 “申嫔娘娘让那诚宝林住到甘泉宫里,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说是好事吧,诚宝林运道好,进宫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可谁想到又闹出了先前一事,惹了陛下厌恶,连带着自己身子也坏了,反倒还要申嫔娘娘看顾。” “要我说啊,这批新进宫的嫔妃是一个比一个能惹事!”说着说着,她们的目光不由投向了赵美人,原以为作为新人中位分最高的一位,也该是最先出头的一位,哪知如今反倒成了个隐形人呢? 被人打量着,赵美人也没有不虞,反倒站起身:“既然各位姐妹都想知道那莹选侍是什么样的人,我便代各位去瞧瞧。” 她这么直接的举动,让屋里的嫔妃面面相觑。 成了选侍后,落蘅就不再是罗浅的宫女了,内廷给另外收拾出来一间院子,就在怡庆轩的隔壁,叫梨花阁。 除此之外,还给她拨了个叫红豆的宫女。 落蘅的私物不多,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身上累得很,落蘅想着要不要去里屋休息一会儿,也正好看看新弹出的系统消息。 红豆进来禀告:“赵美人来了。” 落蘅有些意外,还真有人屈尊来她这儿呢。 她起身去迎:“见过赵美人。” 抬头就见赵萱棠毫不掩饰地打量她 ,赵萱棠被发现了也不尴尬:“她们都好奇你究竟是个什么样,我便来看看。” 就很直白。 落蘅邀赵萱棠上座:“那赵美人觉得妾身是什么样?” 接过落蘅倒的茶,赵萱棠抿了一口:“皇上喜欢的样儿。说真的,罗宝林是犯蠢吗?就算想争宠,怎么会捧你?”不怕雁啄眼,反坑了自己? 落蘅就觉得赵美人这人挺妙的,在这弯弯绕绕的后宫里属实一股清流。 但独特总是会被针对。 落蘅脸色微冷:“若赵美人只是想说这些,恕妾身招待不周,赵美人慢走。”她的态度得表现出来。 赵美人耸耸肩:“好吧,反正人我也看过了,回去也有说辞。” 赵萱棠前脚刚走,罗浅就派人叫落蘅过去。 唉……落蘅暗叹一声,在红豆担忧的眼神中往怡庆轩走去。 一进屋,就被罗浅抓住手:“赵萱棠找你说了什么?” 她的指甲正好抓到了上次的血痕处,那里本已经结了疤,好得快差不多了,现下被罗浅指甲再次一划,又破了。 落蘅微微皱眉:“宝林,您弄疼奴婢了。” 罗浅一愣,低下头看了那隐约渗血的小口,不自在地松开。 又冷哼:“你如今倒是金贵起来了。” 她见落蘅低着头查看,白皙的脖子被衣领遮住大半,阴影间若隐若现几处红痕。 心中怒气再抑不住,抬手就将桌上的茶水摔倒了落蘅身上。 “你以为你如今成了陛下的女人就能越过我了不成?落蘅我告诉你,你是我捧上来的,我自然也有办法把你踩下去!” “你一日是我的洗脚婢,便一辈子都是我的洗脚婢!”罗浅说着最恶毒的话,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自己不甘失宠把自己贴身侍女送上龙床的事实。 罗浅更怕有朝一日伏低做小的落蘅爬到她头上去! “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陛下之所以愿意宠幸你,是因为你是我罗浅的侍女,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罗浅捏着落蘅的下巴,看着她白腻的肌肤上掐红,心中增了无限快意:“你若是一直忠心耿耿,我也愿意给你点好处。但你要是敢生出什么旁的心思,就别怪我不顾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份!” 落蘅睫毛颤了颤,似乎被她吓到。 她换了许久未唤的称呼:“小姐,奴婢本就是罗家送进来帮助您的。”她眼中蓄泪:“小姐荣宠,便是罗家荣宠,自然也是奴婢荣宠。更何况,奴婢的娘与妹妹若不是夫人照顾,只怕早已丧命,罗家对奴婢的恩情,奴婢永生难忘。” 想到落蘅的母亲与妹妹,罗浅心里一松。是啊,有这两人在手里,落蘅便是爬得再高,也不过是她罗浅掌中之物。 她眼中狠意一收,又恢复那副笑脸,主动扶起落蘅:“你看看你,我不过和你说笑着玩,怎么还哭了呢。” 落蘅也笑了,擦干泪:“小主,您今日还未用药吧?奴婢伺候您喝。” 她让外头的小宫女把药送进来,吹得温热亲手递到罗浅手上。 “你也别‘奴婢’‘奴婢’自称了,你现在是皇上的嫔妃,应当与我姐妹相称。说起来,当初母亲还常常说要是你是她生的就好了,如今我们还真成姐妹了。” 落蘅也笑着附和,屋里的气氛一下子便轻松起来。 回到梨花阁,红豆迎上来,落蘅止住她说话:“我累了,想睡会,没事不要打扰我。” “是。” 一进屋,落蘅便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恶心,太恶心了! 她恶心,罗浅也恶心! 落蘅任由眼泪流下,模糊的视线落在手腕的血痕上。 伤口就是这样,一次浅浅的伤口上点药很快就能愈合,可要是伤上加伤,就很难好了。 屋外太阳渐沉,屋里落蘅终于睁开了眼,看向弹出的系统消息。 【完成支线任务:[宫女代宠],获得皇帝的宠幸。】 【主线任务已开启。主线任务[登上后位],当前进度:1/10。】 【恭喜小主获封选侍之位,获得奖励10成就点。】 【系统商城已开启,小主可登录商城购买道具。】 【触发支线任务:[走近于人必受制于人]。做人傀儡终将患于人手,摆脱限制,成为独立的自己吧!任务完成将奖励20成就点。】 落蘅看着一条条系统消息,所以烦恼都抛之脑后了。 四周目了,主线任务终于开启了! 看到那1/10的进度,落蘅差点笑出声。虽然只有1/10,但总算有奔头了! 系统商城?是可以买道具吗?落蘅急忙在系统页面上找到商城位置。 【检测到您非正式玩家,请激活资格后再开启商城。】 ??? 落蘅脸涨得通红,呼吸数次才勉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不气不气,忍耐忍耐,没事没事。她现在还类似于那种“游客”模式,开不了商城很正常。没事,等下个周目,下个周目她就能可以开启商城了。 其实,完成了之前的几个支线任务后,再加上上个周目的结余,落蘅现在一共有120个成就点,她现在就可以结束这个周目。加上这个周目能够获得的人生成就点,足够她开一个存档位激活玩家资格,再SL身份了。① 但想了想,落蘅还是决定把这个周目玩完,不仅是为了多攒点成就点以便下个周目,也是为了多探探信息。现在已知每个周目的大背景是一样的,她每个周目活得越久,知道的事情就越多,这是对她完成主线任务很有利的事情。 想清楚这件事后,落蘅看向了新触发的支线任务。 摆脱桎梏啊…… 是夜,落蘅已经准备睡下的时候,皇上身边的梅前程梅公公突然来了。 “莹选侍,龙辇已经在路上了。” 落蘅很是意外,昨日才宠幸她,今晚居然又找她? 心里虽然奇怪,但收拾的动作却没停下。 翠微宫灯火通明,春雨轩里的方美人和怡庆轩的罗浅都化了妆换了身衣服站在院门处翘首以盼。虽然梅公公传召皇上是要去梨花阁,但万一来了之后又有别的选择呢? 她们只是站在自己院子外等候,也不算坏了规矩。 可惜她们这份痴心皇上并未察觉,到翠微宫外下了龙辇直接往梨花阁而去。 方美人和罗浅眼中皆有不甘,却只得失落的回到屋里。 “妾身参见陛下。”落蘅刚福身,就被一双大手扶起来。 “不必多礼。”皇上就这么牵着她的手进屋,先是打量了屋内的布置一番:“内廷送来的东西可还用得惯?” 落蘅笑道:“内廷送来的东西自是极好的,妾身挑的也都是自己喜欢的。” 皇帝看着那些毫无特色的摆器,喜欢没看出来,都是最规矩的东西。 怎么和皇帝相处,这是每个宫妃都要深刻研究的学问,落蘅刚有资格上课,还摸不清皇上的脾气,只敢捡不会错的话说。 好在她本身就是宫女出身,恭敬顺柔是她的标签,皇上也不反感她这样。 捏着落蘅的手,碰到一处突痕,皇上举起来,眯着眼:“怎么过了这么久,这印子还没好?” 落蘅惊讶:“皇上记得妾身?”她这伤是最开始是朱才人小产那日罗浅伤的,那时皇上就看见了? “有几分印象。”皇上喊了吴长进进来:“明日给莹选侍送一瓶玉肌膏。” “是。” “谢陛下赏赐。” 不过一瓶玉肌膏,皇上压根没在意:“昨日不是说会写字,写给朕看看。” 两人携手进了书房,落蘅想了想才落笔。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② 皇上看见她微红的耳朵,眼中浮起一抹笑意:“字不错。” 他接过落蘅手中的笔,重新书写了一副:“雪腻酥香,当如是也。朕的话,爱妃记得牢固。” 这句诗,是昨晚他在她耳边说的。 落蘅羞涩地将他写的那幅字收进了盒子,皇上也不管。 他写字的兴致起来了,重新铺一张纸,龙飞凤舞。 落蘅温顺的在一旁磨墨,看着时间差不多,走到书房门口,唤来红豆。 “你帮我去怡庆轩看看,罗宝林有没有好好用药。” “是。” 再走进屋,皇上字也写完了:“什么事?” 落蘅踌躇:“罗宝林身子不适,太医嘱咐得按时按点用安胎的药,妾身不放心,让红豆去怡庆轩看看。” 皇上看她半晌,心中不知在想什么:“你倒是忠心。罗宝林怀相不好?”他政事繁忙,后宫妃嫔没什么大事也不敢说到他面前。 “……吃着药应该没什么大碍,还是因为先前的事受到惊吓所致,养养就好了。” “嗯。”皇上又埋下了头。 等一贴写完,放下笔,他才喊吴长进:“明日让禹显充跑一趟,给罗宝林诚宝林看一看。”禹显充,太医院的副医正。 落蘅眼中迸发惊喜:“多谢陛下。” 罗浅,我对你的帮助,你可要收好。 13. 四周目 怡庆轩,罗浅早上起来,便询问宫女梨花阁的事。 “要了两次水……皇上一早就离开了。”梨花阁与怡庆轩挨着,一点动静都瞒不过。 罗浅脸色变了又变,指甲深深掐入肉里。 只觉小腹沉沉的,不由覆住。 “小主?” “我没事!”罗浅深呼吸,“叫膳吧。” 宫女刚走出去,又退了回来:“小主,清心殿的梅公公来了,说是皇上让禹太医给您请平安脉!” 罗浅瞬间惊喜地站起来:“真的?快请太医进来!” 皇上心里果然惦记她。 不过,皇上昨日才到梨花阁,今日就派了太医来给她请脉,想必其中也有落蘅助力,看来助落蘅上位是一步对棋。 今日皇上能派御医来,明日便能亲自来看她!想到这点罗浅心中泛起无限甜蜜,连禹太医眉间的微皱都忽视了。 “小主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平日里还需放宽心境,宁神平气,方可无忧啊!” 罗浅压根没听出他话中的暗示:“太医放心。” “……”禹太医只好拜别。 等出了怡庆轩,梅公公尖着嗓子:“禹太医,罗小主脉象如何啊?” 禹太医知晓这是皇上在问,不敢隐瞒:“罗小主本有寒疾在身,对胎儿最是凶险,若是罗小主好生温养着,倒也无甚大碍,只是罗小主大喜大怒,心、肝有失调和,时间长久,对胎儿只怕……”他刚刚把脉,只觉那脉象飘浮不稳。 梅公公心里便有了数:“禹太医,罗小主肚子里的可是龙胎,这要是有了闪失,后果如何,不用本公公说,你心里也清楚。皇上既然让你来照顾罗宝林,你就用心伺候着吧。” 禹太医心中苦笑,若只是身体有疾,他用药调养着就是,可那罗宝林问题出在心上,她自己想不开,神医来了也没办法!罢了,总归不能让自已也跟着陪送性命。 “行了,还有个诚宝林呢,但愿那诚宝林平安无事吧。走吧,禹太医。” “梅公公先请。” 午后下了场雨,吹散了空中的热气。 落蘅没让红豆跟着,独自出门散步。 走着走着,便来到先前取膳食常走的那条小道。 看到亭子里的人时,落蘅毫无意外。 “雨后微凉,婕妤小心受凉。”落蘅行礼拜见伏婕妤。 伏婕妤端坐在凳上,目光冷冷。 “本婕妤小瞧了你,金蝉脱壳这招你倒用得好。” 落蘅面色不变:“妾身不过一个奴才,主子有命,怎敢不从。” “你那主子有几分斤两本婕妤清楚得很!”伏婕妤欺身上前:“她那个蠢货,只怕还洋洋得意多了只有用的狗,却不知,她以为的狗,其实是头恶狼!” “狗也罢,狼也罢,不过都是为了活着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伏婕妤一怔,笑出了声:“你觉得,你知道本婕妤的事,本婕妤能容忍你活着?” 落蘅抬头与她对视:“所以,妾身想与婕妤合作。” “合作?你也配?” “婕妤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便是杀了我,婕妤无法获利不说,还有可能增加暴露的风险。但若是与妾身合作,既可以除去碍眼的人,妾身同样也有了把柄在婕妤您手中。如此,婕妤方能高枕无忧。” 伏婕妤眼神闪烁不提,思考着与落蘅合作的可能性。她不得不承认,落蘅说的是对的,落蘅选侍的身份让她投鼠忌器,若落蘅仍是个奴才,杀了便杀了。可落蘅现在是陛下的妃子,陛下还连着两夜召幸,再对付落蘅,没那么容易。可就这么放过落蘅,那她有把柄在落蘅手中,到时就是她受制于落蘅了。 “本婕妤如何信你是真心合作?”而不是背后捅她一刀。 落蘅露出浅笑,第一次在人前展露锋芒。 “因为,妾身和婕妤一样,也不想有人碍眼。” 伏婕妤的眼神似乎想要将落蘅看穿,良久,她道:“银屏,给莹选侍看座。” 银屏立刻在另一边的石凳上摆上厚垫:“莹选侍请。” 落蘅坐下。 伏婕妤冷声道:“本婕妤之前给你的药,你可给罗宝林用了?” 落蘅:“用药的法子太过冒险,不如求稳妥一点。”如果有别的可能,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那你说说,如何稳妥?” “婕妤对付诚宝林的法子,就很好。”今天早上,禹太医奉命给罗宝林诚宝林诊脉,却不曾想,诚宝林气血混乱,已有小产征兆。据诚宝林身边的水心说,诚宝林近段时间心神不宁,常常半夜梦魇惊醒,身子早就不舒服了,却害怕皇上怪罪不敢请太医。 诚宝林因何会心神不宁以至于半夜做噩梦,这其中缘由可就有意思了,都在传莫不是朱才人枉死不甘,来找诚宝林报仇了。 但落蘅知道当初朱才人的事,伏婕妤才是主谋,自然就联想到诚宝林的病,应该也有伏婕妤的手笔。 伏婕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罗家姐妹空有美貌,却愚不可及。我不过让人送了点易醒的香,诚宝林自己就疑神疑鬼了。” 落蘅疑问:“听闻申嫔娘娘很照顾诚宝林,婕妤的香,申嫔会不会查出问题?” 伏婕妤嗤道:“你还当申嫔是真菩萨呢?她想挑几个新人抓在自己手里,巴巴地将诚宝林调到了甘泉宫,却不知诚宝林早就暗投了我。不过诚宝林有孕,她身为大皇子的生母,又有几分真心?既无真心,不过是面子工程罢了。” 她斜睨着落蘅:“你还没说你的稳妥法子。”她也想看看,这位莹选侍,究竟有几分本事。 落蘅轻声道:“妾身比不上婕妤聪明才智,但妾身自幼在罗府长大,论对两位罗小主的了解,这宫里谁也比不过妾身。诚宝林多疑自私,罗宝林鲁莽好妒,两人从小掐到大,不用别人出手,这两人自己就能内斗。上一次,伏婕妤想必已经见识过了。” 伏婕妤点点头。她的确见识过了,也正是因为那次的见识,让她觉得罗家姐妹愚不可及。姐妹一同进宫为妃在后宫并不罕见,但此等荣耀也不是朝朝都有。但凡能有这种荣幸的,姐妹俩莫不是互相扶持。相比利益关系的盟友,姐妹是天然的队友,若能同心协力,对己身对家族只有好处。 可罗家姐妹的行为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也不知罗家是怎么想的,竟让这样水火不容的两人一同进宫,是嫌命长吗? “所以,想要对付两人,根本无须使用别的手段,只需让她们窝里斗就行了。” 无论是罗潆还是罗浅,落蘅深知二人秉性,挑起其中一人恶念,对她来说,实在不是难事。 伏婕妤心中怎么想的未可知,她只道:“你既这么有把握,那本婕妤就信你一次。” 她没再待,带着人离开。 落蘅看着伏婕妤的背影,脑海中也整理出了朱才人小产一事的经过。 罗潆进宫后并非投靠生育大皇子的申嫔,而是投靠了有宠且有孕的伏婕妤,在伏婕妤的吩咐下,假意接受申嫔投递的橄榄枝。后来罗潆与朱才人同时有孕,伏婕妤便找上罗潆,不知用了什么说辞或者法子,让罗潆除掉朱才人肚子里的孩子,于是罗潆想出了拿罗浅做筏子的办法,想一石二鸟,却没想到,朱才人直接丧命,罗浅又刚好有了身孕躲过一劫。 两人有孕在身,朱才人的事只好轻轻揭过,伏婕妤却仍不甘心,一边影响罗潆心神,一边找上了露出破绽的落蘅,想威胁落蘅借她之手除去罗浅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伏婕妤低估了罗浅那颗惶恐不安又渴望宠爱的恋爱脑,让落蘅抢夺机会成了皇帝的妃嫔。 落蘅幽幽吐气,再眨眼时,伏婕妤的背影已经模糊不清了。 接下来的日子,落蘅仍旧每天看着罗浅用药。 “小主有着身孕,千万不得马虎。”落蘅犹如还在罗府一般,关心照顾罗浅身体。 罗浅习惯落蘅的服侍,即便如今两人身份不没什么不同,依然对落蘅呼来唤去。 她腿脚虚浮,只得半躺在榻上休养,喝完药,眯着眼打量落蘅。 “听闻陛下赏赐你不少好东西,怎么不见你穿戴?”皇上来后宫的次数不多,但落蘅总能轮到一两次,而每次落蘅得幸,第二天她这儿也会收到一些赏赐。这使她即便想发作也发作不起来。 落蘅低眉顺眼:“奴婢没什么见识,也分不出好坏,何必白白糟蹋了东西。”她要是真把那些衣裳首饰穿到罗浅这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罗浅白了落蘅一眼,丫鬟就是丫鬟,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也没养出见识。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也不知陛下看上了落蘅哪里。 也许,皇上根本就没看上落蘅,只不过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会对落蘅好。毕竟她如今还在禁足,皇上不好光明正大地看她,只能借落蘅给她赏赐。 这样想着,罗浅又高兴了。 “再过半个月,我就可以出门了,我的新衣裳也要做好了,中秋宴上,我一定要惊艳众人!”等到了那天,陛下的眼神一定全在她身上! 落蘅不经意道:“听说诚宝林也让司制司做了身衣裳。” 罗浅表情不悦:“她能有什么好料子。”这三个月,皇上可没去看过罗潆一次,更别提赏赐。她自动忽略了那次禹太医也给罗潆诊脉。 “诚宝林毕竟还住在甘泉宫里。” “又是申嫔!她是看上罗潆哪一点了,就为了她肚子里的龙胎?”罗浅一顿:“不是说,罗潆这一胎不太好吗?” “是,天天用药吊着呢。听太医说,只要坚持到七个月,就能催产了。”罗潆有孕,也快五个月了。 既然不稳,还用药吊着做什么,没了正好!罗浅被脑海中升起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压下去,可转念又想,罗潆有孕在她之前 ,又要催产,若是生下个皇子,岂不是要排在她孩儿的前头?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在外得叫罗潆一声姐姐。 “小主?”落蘅叫了她一声。 罗浅回过神:“哦,没事,我只是在想,等解除禁足,我也该去看看诚宝林,毕竟我们也是姐妹一场。” 落蘅只低头附和。 回到梨花阁,刚坐下没多久,清心殿来人,让落蘅前去侍驾。 嫔位以下无召不得前往清心殿,除了宫内偶遇,白日里,嫔妃一般都见不到皇上。 皇上不常来后宫,但为了维持后宫平稳,白日里有时会召嫔妃去清心殿侍驾,不外乎是帮着扇风、磨墨之类红袖添香的事。 落蘅这还是第一次来清心殿。 清心殿之宽阔,比梨花阁还要大,分为前三殿、左右两侧殿以及后三殿。 落蘅进了前正殿,差点被里面的金碧辉煌闪瞎眼,殿中那威武宽大的龙椅一看便让人心生恍惚臣服之意。 不愧是皇帝住处。 皇上的御书房在前左殿,吴长进领着落蘅走到门口便停下了,做了个让落蘅进去的手势。 落蘅心跳加速,微微昂起下巴深呼吸,感觉到心神平静了些许,才抬脚走了进去。 书房很安静,让落蘅意外的是,相比正殿的金碧辉煌,书房里没有任何夸张耀眼的摆件。三面顶天立地大书柜里摆满了书册,空气中也是浓厚的墨香气息。 落蘅暗舒一口气,来之前她沐浴换衣,红豆本来准备了她常用的香料,可她想着要去的是书房,若是身上香气太重难免让人分心,就什么香都没用。 若是在这墨香浓厚的书房里,混入她一身浓香,就太违和了。 落蘅走进前,见皇上拿着一则册子一副沉思模样,想了想,没有行礼,乖觉站在一旁等候。 等皇上终于从思考的状态中跳脱出来,已是一刻之后。 他很快发现落蘅的存在,眼神凝聚片刻:“何时来的?” 皇上的语气与平日不太一样,落蘅以为他是为刚刚的册子所扰,诚实答道:“有一会了。见皇上专心致志,不敢打扰。” “那也没必要干站着,看见那边了吗?那些是朕看过的杂书,若是无事,就按着册子上的位置放回原位。” 落蘅顺着皇上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地上堆了一堆杂书。 她抿了抿唇:“是。” 整理书册不是重活,但那些书都在地上,需要落蘅不断蹲下起身,还得注意蹲下起身姿势的优美,这个活就变得很累人。 落蘅很快便觉得腰酸腿痛。 她偷偷用余光往书桌那边看,只见皇上拿着朱笔在一折子上圈圈画画写写,半分眼神都没分给她。 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等落蘅觉得自己腰快废了的时候,皇上终于停止了工作。 丢下笔,活动活动脖子,喊吴长进:“传膳吧。”然后他才记起屋子里还有个人,看到整洁如初的角落,皇上眼里闪过满意:“莹选侍,也留着一起用膳吧。” 14. 四周目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怡庆轩中罗浅换上新制的衣裙,心情美妙。 她打了个哈欠,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轻轻抱怨:“也不知为何,近来总是困得很,怎么也睡不够。”不耐地接过宫女递来的药:“这药还得喝多久,整日喝着,我都成药罐子了!” 宫女低声道:“这是禹太医特意为您调制的安胎药,您不是也说,自从喝了这药后,身子比从前爽利不少吗?可见这药是好的。” 罗浅一想也是,将药饮尽,又想到什么:“诚宝林用的药也是禹太医特意调制的吗?” “是。”眼见罗浅面色沉下来,宫女急忙道:“不过奴婢听说,便是用药吊着,诚宝林情况也不大好,连今日的中秋宴都不能参加呢。” “当真?” “自然是真的,宫里都传遍了。” 罗浅勾起了嘴角,罗潆啊罗潆,你也有今天。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华丽的衣裙,心中升起一个主意。 罗浅一离开怡庆轩,隔壁梨花阁的落蘅就发现了。 她看着自己手中绣好的抹额,心想,时机到了。 落蘅唤来红豆,将抹额与一些花色普通的荷包交给她。 “这是这个月的,你拿去换吧。” 红豆接过:“小主何必亲自做这些。” “不过赚些补贴。宫里处处都要银子,只凭俸禄,如何能过好日子。”落蘅在红豆面前从不避讳自己的难处。 她当丫鬟的时间很长,最了解底下人的心理。像她这样从一个宫女一跃成为主子,羡慕的人多,但更多的是不服气的人。若她是那种一朝得势得意忘形的人,早就被那些宫人使绊子了。 对于低位分的嫔妃而言,高位嫔妃反倒不如宫人们可怕。奴才们的软钉子,那才是叫人有苦说不出。 所以,成了选侍后,落蘅比之以前更低调了,对待翠微宫的宫人态度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在红豆面前,更是常常唉声叹气。她这样的表现,让宫人们暗中说起莹选侍时,反倒多了些怜惜。或许是同为奴才出身的同病相怜,又或是给了她们树立了一个“榜样”,落蘅还未遇到过什么软钉子。 在之前当宫女时,落蘅就了解到太监宫女们暗中有个小交易市场,或是从各主子处领的赏赐,或是自己做的一些香囊手帕,他们会将这些东西托给每日负责出宫采办的公公或者女官卖出去,换些碎银子好在宫里用。 其实不仅是太监宫女,那些位分低微又无宠的妃嫔,日子过不下去时,也会拿自己的首饰或做的女红让人带出去换银子。 红豆点头:“还是送到上次那家铺子换碎银吗?” 上次落蘅做的抹额拿出去,换的价格很不错。 “嗯,就上次那家铺子。”她做的抹额香囊都是最普通的花色,可针法的不同,只有认识的人才能看出来。而那抹额上她用的针法,和上次送给章嬷嬷那抹额上的针法,是一样的。 是夜,落蘅前往上德殿参加中秋宴。 说起来,她前不久听其他嫔妃讨论才知道,宫里一年宴会很多,但唯有皇上寿宴和年宴的时候,有妃嫔献艺的环节,据说得了头筹的,当晚皇上会宿在该嫔妃宫里。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落蘅心里吐槽半天,还真是宫斗游戏必备的设计啊! 她到上德殿的时间不早不晚,由宫女带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巧合的是,她边上坐着的,正是张盈盈。 见到她,张盈盈害羞地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上个周目里一样,澄澈又明亮。 之前有段时间,皇上对张盈盈很宠爱,连着几次去后宫都是去的她那儿。可帝王的宠爱犹如春雨,珍贵却短暂。这两个月,皇上一次未召幸过张盈盈。 但张盈盈并未见低迷之态,她乖巧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好奇地打量今日盛装打扮的嫔妃。 落蘅对她性格还算了解,三两句就让张盈盈心生好感。 两人低声说笑,张盈盈不时小酌一口面前的酒杯,没一会儿脸色就红润起来。 落蘅心道糟糕,今晚场合正式,万一张盈盈醉酒出丑定会受罚,她该拦着一点的。 刚要伸手拿过张盈盈面前的酒壶时,皇上和太后来了。 她只好起身行礼,暗中扶了张盈盈一把。 还未抬头,就感觉有一道视线看了过来,落蘅小心抬眼,发现那道视线的主人正是皇上,他……在看张盈盈? 偏过头,张盈盈毫无所觉,带着醉意憨憨笑着,颊边两个酒窝盛满了甜意。 “都起来吧。”清冷的声音响起,再回头时,皇上已经收回了视线。 恭贺中秋佳节的场面话过后,太后娘娘照例关心了一下孙子。 大皇子如今不到四岁,活泼可爱,说着吉祥话的模样让太后心生欢喜,目光不由搜寻还在孕中的几位妃嫔。 看了一圈却发现,目前有孕的三位,一个都不在。 太后身边的嬷嬷立刻退到一边问清楚情况:“伏婕妤月份大了,怕人多冲撞了孩子;诚宝林身体不佳,这两位是事先告过假的。至于罗宝林……不知何故还未到场。” 太后皱眉,她仍记得三个月前的事情。宫中无后,嫔妃之间争斗一事多由她拿主意,只是上次皇上已有决断,再加上罗宝林诚宝林皆有身孕,她顾及皇嗣没有多话,否则,按着她的脾气,闹事的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罗宝林禁足已解,未告假就不来中秋宴会,莫非又是仗着有孕耍性子? 太后不虞,皇上那边很快察觉,着吴长进过来询问。 吴长进回了话,皇上沉声道:“让人去看看。” 宴会进行到一半,吴长进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附在皇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皇上面如锅底站了起来。 “摆驾甘泉宫!” 众人面面相觑,甘泉宫主位申嫔更是一脸茫然。 皇上太后一走,剩下的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皇上太后都没留下口谕,她们也不敢这么回去,那,也去甘泉宫看看? 众人默契决定,前往甘泉宫的步伐都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兴奋。 “莹姐姐,我们也要去吗?”张盈盈眼神恍惚。 “得去。”大戏开场,她自然也要跟去看看。只是,看看张盈盈的模样,她招来张盈盈的宫女荔枝。 “扶着你们家小主点,别让她摔了。” 落蘅两人刚踏进甘泉宫杏花阁,就听见皇帝的怒喝:“你大胆!” 饱含威压的声音以及这个声音主人所代表的身份让两人身体一颤,张盈盈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被她一拉,落蘅也跪了下去。 然后就见皇上走了出来,身后乌拉拉跟着一群人。 “陛下!妾身知错,妾身不是故意的,您饶过妾身吧,陛下!”一人一身狼狈地追了出来,拦在皇上前面跪下。 皇上还未说话,太后怒道:“罗宝林,上次禁足已是对你网开一面,可你不知悔改再次害人,若再容你,这宫中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那是罗宝林?”三个月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瞧着就和话本里的索命女鬼一样可怖,张盈盈靠在落蘅身上,悄悄惊呼。 落蘅一把捂住她的嘴:“嘘!” 罗浅惊颤痛哭:“陛下,妾身真的知错了,今日之事,真的是意外啊!” “意外?”申嫔白着脸走出来:“本嫔今日出门时还看望过诚宝林,那时她还好好的,怎么罗宝林你一来,诚宝林就小产了,这也是意外?”申嫔要气死了,她拉拢新人是为了给自己提供助力,原以为罗潆是个好苗子,还特意将其调进甘泉宫里,可这罗潆蠢笨如猪连连犯事,偏偏又有孕,她还得小心照顾,否则罗潆落胎她也要受罚。 好不容易捱过了三个月,再过两个月就能给罗潆催产了,结果今日她出门一趟,罗潆就小产了! 这个责任,绝对不能她担着! 申嫔厌恶地盯着罗浅:“上次朱才人小产之事你也是百般推脱,朱才人冤情未解,你一解除禁足,又来甘泉宫谋害诚宝林,罗宝林,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心肠歹毒之人!” “我没有!朱才人不是我害的!今日之事也只是意外!”罗浅泪流满面:“陛下,妾身承认,的确是妾身心中仍有不甘,今日才会来杏花阁寻诚宝林,可妾身并未对她动手,我们俩不过争执了几句,诚宝林她就昏倒了……” 申嫔厉声道:“诚宝林身体虚弱一直靠药物撑着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你却与她争执引她动气,这不是蓄意谋害是什么?”她直接盖棺定论,罗宝林今日之举就是故意的! “不,我不是,我没有,陛下,您信妾身,妾身真的没有啊!”她只是想来嘲笑罗潆几句,可到了杏花阁看见罗潆骨瘦如柴的模样吓了一跳。反倒是罗潆瞧见她,心生嫉妒故意讥讽,她自然不可能相让,反唇相讥,才说了几句,罗潆气得面色大变,身下就见了红。 罗浅梨花带雨,企图引起皇上怜惜之心,可今日的皇上格外不留情面。 “朕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等蛇蝎心肠的女人!” 这绝情的话对罗浅杀伤力十足,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觉得自己的心被刀切成一瓣一瓣的。 “陛下……”一时间,罗浅连皇上对她的惩罚都听不见了。 申嫔刚要松口气,就听太后道:“再怎么说,申嫔身为一宫主位,没有看顾好诚宝林也有一定的责任,就罚一月俸禄,抄写经书一卷吧。” 申嫔:“……”就很不服气。 “嫔妾领罚。” 今日本是高兴的日子,却遭逢这样晦气的事情,皇上心情很不好。不愿意再待在杏花阁,抬脚往外走,路过落蘅与张盈盈时,脚步一顿,又很快离开。 人都走后,张盈盈像小松鼠一样夸张地松了口气:“刚刚吓死我了!”那场面,她差点以为皇上要下旨当场杀了罗宝林。 跪了半天,张盈盈酒劲儿也上来了,身子有些摇晃,她晃晃脑袋,还欲八卦:“莹姐姐,那罗家也太惨……” “张选侍,莹选侍!”是吴长进又退了回来。 “吴公公。”两人问好。 吴长进对着张盈盈笑道:“陛下让召张选侍去金龙殿。” 张盈盈憨憨点头,和落蘅道别:“那莹姐姐我先走啦。” 落蘅笑着看她离去,心中闪过几分明悟。 回到翠微宫,就见怡庆轩里慌乱一片。 落蘅一到,怡庆轩里的宫女也仿佛有了主心骨:“莹选侍,罗宝林晕过去了,这会一醒来就喊肚子疼,可是……”可是皇上下令让罗宝林幽居怡庆轩,任何人无故不得探望。她们也不敢请太医。 落蘅曾是罗浅侍女,这会不急反倒让人生疑。 她边往屋里走边镇定道:“禹太医开的药呢?去熬一碗喂给宝林喝下。” 屋里,床上罗浅抱着肚子呼痛,看见落蘅,她连忙抓住落蘅的手:“落蘅,救我!你说过的,你会帮我的!”她这会终于后怕起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犯了多大的错。 谋害皇嗣,这个罪名她不能担! 落蘅眼眶微红:“小主,陛下已经下令,革去老爷官职,令罗家闭门反省。” “什么?”罗浅大惊,她刚刚沉浸于伤心之中,完全没听见皇上后面说了什么,“怎么会……” “不,陛下不可能这么对我的!”革去父亲官职,那罗家怎么办?那母亲怎么办? 她岂不是成了罗家的罪人? 罗浅激动地抓着落蘅的手:“落蘅,你快想想办法,你一定救我!”她口不择言,“你别忘了,你娘和你妹妹还在我母亲庄子里,你必须得帮我!” “可事已至此……” “啪!”罗浅一巴掌扇到落蘅脸上:“我不管!落蘅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帮我你也别想好。” 感受到脸上火辣的疼,落蘅眼底浮现一丝冷意。宫女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落蘅起身接过。 “小主,如今唯一能够拯救罗家,挽回皇上心意的办法,就是您好好将小皇子生下来。”她将药喂到罗浅嘴边:“所以,当务之急,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没错,没错。只要我生下皇子,皇上势必会回心转意。”罗浅也不顾烫,将一碗药囫囵喝了下去。 她很快泛起困意,平静下来。 落蘅服侍她躺下,盖好被子,罗浅的宫女跟了出来:“莹选侍,真的不用给宝林请太医吗?” 落蘅脚步不停:“皇上正值气头上,是你不想要命,还是我去送死?” 宫女不说话了。 “禹太医医术高超,他特制的药,应该能缓解宝林不适,等明日我再想办法,为宝林求太医吧。” “是。” 落蘅回到屋子,她面色不佳,红豆许久才敢上前:“小主,这是今日换的银子。” 落蘅接过那几两银子,摸着银子底下特殊的纹路,心情好了不少。 罗府闭门,罗夫人也无法外出,她娘亲和妹妹离了庄子,从此,她便再无桎梏了。 她又将银子塞给红豆:“你拿着这银子,明日去膳房点几样好菜好汤,送到怡庆轩。罗宝林今天受了刺激,胎象不稳,得好好补补。” 红豆有些舍不得:“可这些银子,是您熬了几个晚上做的女红才换来的。” “无碍,罗宝林对我有恩,如今她落难,我不能冷眼旁观。” 一顿送别饭,她还是舍得的。 15. 四周目 罗氏姐妹内斗的事,成了后宫之中新的谈资。 诚宝林醒来后知道自己还是没保住孩子,大悲之下再度昏了过去,没几日香消玉殒。 太后厌其只顾争风不顾皇嗣,命内廷草草办了诚宝林的丧事。诚宝林进宫一场,死后连入皇家金册的资格都没有。 罗宝林得知罗家受姐妹两人牵连,激动之下也险些小产,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只是身体大不如从前,竟也和诚宝林当初那样,得卧病在床,每日靠药物保胎。 可一个多月后,孩子还是没保住,罗宝林也跟着去了。 莹选侍念及当初与罗宝林的主仆情谊,自罗宝林出事后也不离不弃,照顾罗宝林的事也引起了一些讨论,罗宝林去世那条,莹选侍哭到昏厥。太后得知此事后,还叹了莹选侍一句:“忠厚有德。”并将莹选侍的位分提了一级。 于是,莹选侍成了莹宝林,还在后妃中有了德名。 不过莹宝林位分低微,在后宫这片湖泊中引起了几分涟漪,很快又被更大的风浪遮掩。 伏婕妤临盆了。 伏婕妤这一胎从爆出有孕开始,就不太好,小心翼翼照料多月,终于到了临盆之时。 不过时下生子都讲究七活八不活,伏婕妤这一胎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又能否养成,各宫都在观望。 两天一夜后,好消息传来,伏婕妤平安生下大公主。 甘泉宫申嫔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吩咐下人:“去库房挑几件好东西,给伏婕妤送过去,就说是大皇子给妹妹送的礼物!” 其他妃嫔心中既羡慕又酸涩。公主怎么了?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皇上的孩子,她们也想怀上! 伏婕妤产女后,趁着妃嫔纷纷前往贺喜的功夫,落蘅得以私下见了一面。 伏婕妤半靠在床上,脸上散发着初为人母的柔光,不过细看之下,也能看出她极力隐藏的不甘。 比起皇子,公主的分量,到底差了些。 “婕妤何须伤怀,都说先开花后结果。何况大皇子聪明伶俐,如今能说会道,吸引了皇上全部的注意,皇上膝下还没有女儿,公主居长,陛下与太后也只有高兴的。” 落蘅的话不无道理,伏婕妤心中郁气散了不少。 她半阖眼:“你的计划,成功了。”以攻心之计,没有留下任何把柄,除掉罗氏姐妹。这份心计,足以让伏婕妤正视落蘅。 落蘅谦虚:“妾身不过是在婕妤的布置上锦上添花,如果不是婕妤的先手,妾身想得再好也断然实施不了。”单凭她自己,根本对付了罗潆罗浅两个人。 罗潆的身体虚弱禁不住动怒,关键还在于伏婕妤让她害了朱才人后故意恐吓,使得罗潆夜夜恐慌难寐。这才给了落蘅机会。如若不然,即便落蘅挑唆罗浅,罗浅去找罗潆,两人争斗,罗潆也不至于被气得直接小产。 至于罗浅,她的病根早在去年冬日落水后不好好休养身体时就埋下了隐患。而且,落蘅推测,太医院的那位禹太医,也许也在其中起了点作用,不过这个推测毫无依据,她也只能埋在心里。 伏婕妤轻笑了一声:“我就当你在说好听的话哄我了。莹宝林,如今你也算是得偿所愿。我们的合作也结束了,就是不知,你下一个对付的,会不会就是本婕妤?” 她面上含笑,眼睛却冷意瘆人。她忌惮落蘅心思深沉,但绝不惧怕。 落蘅:“婕妤说笑了。妾身能做成此事,靠得是对罗氏姐妹的了解,真论起心计,妾身浅薄得很。妾身若是对娘娘起什么坏心思,无异于以卵击石,这个道理,妾身还是懂得的。说句不好听的,妾身早就是和婕妤一条船上的人了。” 她毫不掩饰释放自己想要投靠的意图。 闻言,伏婕妤笑容更甚:“本婕妤,最喜欢嘴甜的人了。” 结盟达成,落蘅立刻感应到系统有了新消息,她忍耐住查看的欲望,又和伏婕妤说了几句话,回到梨花阁进了屋,才点击查看。 支线任务[走近于人必受制于人]在罗浅死后已经完成,她获得了20个成就点。前些天升了宝林,她也获得了20个成就点。现在,她已经手握160个成就点了。 【检测到玩家达成[结盟]条件,自动解锁[结成同盟]成就,获得10成就点奖励。】 咦,原来是解锁了一个成就,她还以为是触发了新的支线任务呢。 落蘅现在还挺喜欢做支线任务的,她已经发现了,这个周目支线任务的奖励,可比前几个周目高多了,可能是环境以及身份变化的缘故? 主线任务进度达到2/10,落蘅已经忍不住幻想回家后的幸福生活了。 但她的幻想很快被打破,梅前程梅公公来了,说皇上今日翻了她的牌子,让她准备准备,前往金龙殿侍寝。 皇上宠幸妃嫔的方式有多种。要么是皇上自己去妃嫔的住处,要么是召妃嫔前往金龙殿侍寝。刚进宫的妃嫔第一次侍寝也是在金龙殿。清心殿后殿也可以,不过进宫这么久,落蘅还未听过有谁留宿清心殿,那儿一般只有皇上夜里住。 金龙殿落蘅还是第一次来,不同于清心殿的恢宏,许是这儿是皇上宠幸妃嫔的场所,殿里的布置多了些靡靡之风。 数层珠帘薄纱,穿越其间,叮铃环绕清脆飘逸。 落蘅一进去,便有一排宫女引着去了侧殿。 原来侧殿有一处汤池。 “皇上还在处理政务,宝林请先沐浴吧。” 温热的汤池里花瓣芬香,落蘅泡在其中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朕还没来,就这般困了?” 落蘅陡然惊醒,慌忙想要起身行礼,又想起自己身上未着一缕,不知如何是好,脸上羞得通红。 “无妨,你先洗吧。”皇上按住她的肩膀,拂去上面的水珠。 等皇上出去,落蘅急忙起身,擦干后换上寝衣。又等宫女绞干她的头发,简单盘了个头发,插上一柄银簪,这才出了侧殿。 皇上半躺在矮榻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透明的玩意。 见她出来了,他伸出一只手。 落蘅一顿,将手递过去,被拉入皇上怀里。 “外务司送来的新玩意,说是西洋产物,你看看。”皇上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落蘅低头一看,这不是放大镜么?① 她举起放大镜,放在眼前,环视屋子一圈:“这东西可以将屋子里的东西放大?” 皇上笑道:“没错,挺有意思吧?” “嗯。”因为太熟悉,落蘅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惊喜,看了两眼后规矩地将放大镜放回了桌上,“既是外务司进贡的,定然是好东西。” 她说的话很符合她以往的行事,然而皇上的兴致仿佛瞬间下降不少。 “好东西朕多得是,这个就赏你吧。”他站起身:“朕去洗漱。” 等皇上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落蘅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种莫名,等到了床上后更加明显。 皇上他,似乎只想快点结束。 落蘅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可这念头不太符合她一贯的人设,她摸不准要不要冒险。 可眼看皇上要抽身离去,落蘅咬牙,不管了,试一试,试错了也没有什么风险。她心里有个想法,需要验证。 这样想着,落蘅突然搂住了皇上的腰,似是控制不住一般,嘴里溢出一声娇吟。 皇上陡然被夹,动作停顿一瞬,哑着声音问她:“怎么了?” 落蘅演这样的戏太尴尬,全身快熟成虾,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与羞意:“慢点……” 皇上突然就笑了,含住她的耳朵:“爱妃说慢点,朕照做就是。” 第二天一早,落蘅带回梨花阁的,除了一身酸软,还有许多赏赐。 皇上似乎对她的表现挺满意,后来又召幸过她几次,当然,也没忘了旁人。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年关。 每年年宴嫔妃都可以献艺,不过要提前告诉尚宫局,她们好安排献艺的时间与顺序。 落蘅所擅长的技能都不适合在人前表演,她只好放弃这个露脸的机会。 也许,该学习一门新的才艺了。 落蘅没有才艺表演,其他妃嫔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连着半个月,宫中处处笙歌。对于今晚宴会上的头筹,嫔妃们各个立志势在必得。 可等所有人表演结束,众人翘首以盼两位身份最高的人评出今晚演艺最佳人选时,却听太后突然道:“皇上,哀家也让人准备了献艺。” 皇上:“哦?既是母后让人准备的,定然非同凡响。快看看吧。” 太后示意身边嬷嬷。 那嬷嬷轻轻鼓掌两下,鼓乐声起,戴着面纱的女子身着羽衣,踏乐而入。 女子的舞蹈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无论是服饰、乐曲还是舞姿,美轮美奂。前面选择跳舞的嫔妃黯然失色。 一舞跳毕,女子盈盈福身:“参见皇上、太后。” 皇上讶然看向太后:“母后,这位是?” 太后笑道:“皇上不记得了,这是寒雪啊!” “寒雪?是……寒雪表妹?”皇上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朕上次见寒雪表妹的时候,还是七八年前的事。”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了,寒雪也长成大姑娘了。”太后看向表外甥女:“还不揭下面纱,让你表哥好好看看你。” 女子从善如流,接下面纱,露出精致如画的脸庞:“靖远伯之女江寒雪见过表哥。” 与此同时,角落里的落蘅眼前弹出系统新消息: 【剧情妃:江寒雪——已解锁。】② 16. 四周目 有太后做后盾,又有幼时情分,江寒雪身为靖远伯之女,出身高贵,甫一进宫,就是嫔位。 皇上赐其居住储秀宫主殿。 江嫔来势汹汹,所有嫔妃之中,申嫔和伏婕妤受到的影响最大。 以往宫里位分最高的便是申嫔,她有生育大皇子之功,只要不作妖,后半辈子高枕无忧。可江嫔还什么功劳都没有呢,只凭借着身份就和她位分相当,申嫔心中抱怨可想而知。 至于伏婕妤,她生下了大公主,皇上太后赏赐无数,唯独没提晋位的事,本就心中惶惶,这会凭空冒出一个江嫔,瞬间让伏婕妤破防了。 “储秀宫去年刚重新修缮,一应物件全是最新的,江嫔倒好,直接捡了现成的。”伏婕妤愤声道。她现在住的棠梨宫是老宫殿,她又住在侧殿,自然比不上储秀宫新鲜亮丽。去年皇上下旨修缮储秀宫时,伏婕妤刚有孕,她想着自己生下皇嗣后必会晋位,已经将储秀宫视为囊中之物,储秀宫修缮时,她还去看过几次。 可谁想到,被江嫔捷足先登。 落蘅坐在凳子上,看着摇床里的大公主吐泡泡。 她极其讨厌小孩子,面上却不得不做出喜爱的表情。这会听了伏婕妤的话也只是做鹌鹑状,并不附和。 伏婕妤看了她一眼:“本婕妤今日收到了她下的帖子,邀请嫔妃明日去她储秀宫暖房。” 落蘅:“妾身也收到了。”这位江嫔不论位分高低,给所有妃嫔都下了帖子。 伏婕妤:“什么暖房,不过是她炫耀的借口罢了,你说,本婕妤要不要给她这个脸面?”如果她能在明日的聚会上,挫挫江嫔的锐气,也能打消一些近日关于皇上不喜大公主所以不给她晋位的谣言。 落蘅谨慎发言:“江嫔深得太后娘娘喜爱,又刚刚入宫,风头正盛,婕妤冒然出手,恐怕对娘娘不利。” 伏婕妤戴护甲的动作一顿:“你是觉得本婕妤会输?” 落蘅知道伏婕妤有多骄傲,她不想自己被拉入混战,只好婉转回话:“妾身是觉得,对江嫔不满的人多着,婕妤没必要出头。大公主马上就要百日了,婕妤晋位是早晚的事。” 她话里暗示,皇上是想等着大公主百日之时再宣布给伏婕妤晋位的事。 伏婕妤心情瞬间好上不少:“你说得也有道理,江嫔进宫,有人比我更急呢。” 回了梨花阁,红豆忙着准备明日去储秀宫要带的礼。 “小主,是选这白玉梅瓶还是这匹绫罗?”红豆拿不定主意。 落蘅随意一指:“绫罗吧。”嫔妃的四季衣裳、应季布料都是尚宫局统一送的,这匹绫罗很多妃嫔都有,总不会出错。 “是。”红豆刚要转身出去,又被落蘅叫住。 “对了,从这个月起,就不必往宫外换东西了。” 红豆点头,她只以为小主升了宝林,日子比从前要好过许多,就没必要再用自己的女红换银子了。毕竟这事若是被捅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落蘅则是想,她和章嬷嬷的交易,可以结束了。 第二天,落蘅按着帖子上定的时间提前了半炷香的时间前往储秀宫,到的时候遇到了一堆人,显然大家所想都差不多。 储秀宫的宫女领着众人进去。江嫔把宴会设在了储秀宫正殿前的大院子里,瓜果美食摆了好几桌。储秀宫修缮完成不久,众人还没见过里面的光景,这会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落蘅寻了处边角位置坐下,等了一会,张盈盈也来了。 “这不是张选侍吗?张选侍圣眷浓厚,怎么打扮得这般朴素?”张盈盈一进来就有人含沙射影。 院子里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在张盈盈身上。 她显然被这阵仗吓到:“今……今日是江嫔娘娘宴请,妾身只是做客,才只做寻常打扮。” “来储秀宫做客只寻常打扮,莫非你是看不惯江嫔娘娘?” “我……”张盈盈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神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想找个人帮帮自己,最后落在了落蘅身上。 落蘅却像没看到一样,轻声和旁边的人说话。 心里却在叹气。 江嫔入宫本是分光无限,可她除了第一天前往金龙殿侍寝外,皇上再没召幸过,过去三天,皇上天天去张盈盈那。所以今日张盈盈才被众人集攻了。 张盈盈想向落蘅寻求帮助,可落蘅不可能帮忙。 她们的关系,没好到那个程度。 好在张盈盈圣眷正浓,众人也不敢太过分,又笑说了几句后,见张盈盈只知道落泪,无趣散开。 落蘅没想到,她刚刚没帮忙,张盈盈还是选择坐在她边上。 “莹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张盈盈沮丧地低着头。 落蘅垂眸:“你人微言轻,不敢对上也正常。”张盈盈是卡着选秀的最小年龄进的宫,在家时是受尽宠爱的娇娇女,只怕张县令夫妇都还没来得及教会她为人处事,她就被选进了宫里。 在宫里大半年,还能保持着最初的纯真,想来是皇上的刻意保护?落蘅心中思索道。 张盈盈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没一会儿又笑起来,和落蘅说起这几日发生的趣事。 距离江嫔帖子上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炷香,伏婕妤和申嫔这才姗姗来迟。 “实在是不好意思,正要出门的时候,大公主突然就哭闹起来,哄了半天,这才迟了。”伏婕妤轻飘飘揭过自己迟来的事。 申嫔的说辞也差不多。 其余妃嫔们眉来眼去:天天拿孩子说事,不就是显得就你俩有孩子吗? 她们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聚会的主人。 申嫔和伏婕妤没出现,江嫔也一直没有出来。这会两人到了,正殿的门终于打开。 江嫔扶着宫女的手慢悠悠地走出来,她面相明丽,打扮得也如神妃仙子。 轻启红唇,声如珠玉:“两位姐姐要照顾皇嗣,都是忙人,便是来得再迟,众姐妹也是等得的。” 她开口便笑,毫不见外地拉着两人入座:“但今日毕竟是妹妹第一次请客,两位姐姐居长,既来迟了,怎么说也得自罚一杯!”江寒雪亲自给二人倒酒:“这是陛下钦赐的果酒,滋味香甜,两位姐姐若是不喝,就是不给陛下面子了。” 伏婕妤与申嫔对视一眼,皆不敢驳了皇上面子,而且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嫔笑脸相迎,若是她们黑脸,反倒是她们的不对,于是只好饮下那杯酒。 江寒雪笑得更开心了,双手搭在二人肩上,对其他人笑道:“若只是干吃干喝未免无聊,本嫔想到了一个还算有趣的主意。今日各位妹妹来的时候都带了礼,是各位妹妹对我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想着,本嫔刚进宫,就收下这么多好东西,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定要怪罪我不体恤各位妹妹。大家可容许我用各位的礼做个彩头?” “江嫔娘娘,您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到底是什么玩法?” 江寒雪看向自己的宫女,立刻有一排宫女举着今日众人送来的礼走出来。 “如果将这些礼还给各位妹妹,未免太伤面子,显得是本嫔瞧不起似的。不如这样,我呢,让人将各位妹妹的名字写在纸上,将纸揉成团丢进盒子里,然后大家随机抽取,抽到谁的名字,就敬那人一杯酒,同时也得到那人的礼物。大家觉得如何?” 赞同的人不少:“倒是个新奇的玩法。” “礼品贵重与否倒是其次,主要这样做也能显得我们之间感情融洽,想必陛下与太后娘娘听了也会高兴的。”无论私下如何,她们惯会在表面上维护后宫和平。 更有那有心奉承的,立刻抓住了机会:“江嫔娘娘这个法子太好了,宫里好久不曾这么热闹,恐怕也只有江嫔娘娘才能凑齐这么多人了。” 这话说的,申嫔和伏婕妤的脸都黑了。 江寒雪也没高看那人,笑脸如常:“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开始吧。” 她亲自主持,不时说几句逗乐的话,储秀宫笑声不绝。 轮到张盈盈抽的时候,她刚好抽到的是落蘅送的东西。 “太好了莹姐姐,我们真有缘分!”张盈盈给落蘅敬酒,落蘅也举起酒杯回应。 等宴会散时,几乎所有人都是笑着出的储秀宫。 当夜,江嫔果然得了皇上与太后夸赞。一时间,江嫔的威望,盖过了申嫔与伏婕妤。 而就在三日后,宫里出了件事。 张盈盈毁容了。 脸上、身上的皮肤先是出现了红疹,然后逐渐溃烂。太医想尽了办法,也只能治病,却无法让张选侍的脸恢复如初。 皇上震怒,下令严查。 落蘅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很是惊讶。张盈盈圣宠在身,遭人嫉妒这很正常,不过她猜不到谁会这般狠心,直接毁了张盈盈的容貌。 正在落蘅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张盈盈的时候,梨花阁的门被一脚踹开。 吴长进吴公公领着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看着落蘅的眼神里带着一股怜悯。 “莹宝林,张选侍遇害一事现已查到与你有关,皇上下令,送您去宫刑司。”他声音一冷:“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带走!梨花阁里一个人都不许放过,全部带去宫刑司!” 落蘅心中如同炸雷惊响:“吴公公,我……”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小太监捂住了嘴。 吴长进冷笑:“莹宝林,该说的话,还是去宫刑司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