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嫁混混》 1 重回新婚夜 躲一下我管你叫爷爷 水稻县,谢家。 谢言之坐在桌子上,两脚踩着凳子,双手环抱在胸前,黑黢黢的眸子一片冰冷,浑身上下都透着烦躁。 他握紧双拳,强忍怒气。 为了准备这场婚礼,家里大大小小收来的废品全部堆积到两个兄弟家里去了,屋子里全部都翻新了一遍,什么都给李蓁蓁最好的,还是不能让她满意。 让他去打架可以,和姑娘家相处他半点不会。 谢言之看着满地的狼藉皱紧了眉头,脏话在嘴边打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在屋子里摔碗摔盆的,那些可都是新买来的。 一次都没用过的茶壶茶杯现在碎了满地。 谢言之指着自己的脑袋,咬着牙忍怒道:“来,有本事往这儿砸,砸东西算什么,眨一下眼我谢言之就是孙子。” 李蓁蓁清醒过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搪瓷缸。 压抑怒气的声音响在耳边,李蓁蓁头脑发懵,眼前一片浑浑噩噩,她颤抖着睫毛,努力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熟悉的让人不可思议。 昏黄的灯光,红色的窗帘,玻璃窗上的红喜字,染上红漆的桌椅板凳,还有桌子上大大咧咧坐着的那个青年。 她贪婪地看着对面的青年,五官端正,棱角分明,最显著的特征是从眼角到鼻梁的疤痕,给他正气的长相平添了几分邪气。 李蓁蓁低头摸了摸崭新的搪瓷缸,身上穿的是鲜艳的红衣服,真实的声音和触感告诉她自己一觉醒来回到了和谢言之的新婚夜。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谢言之了,直到谢言之离世,她才敢承认自己感情,可是她爱的那个男人早就不在了。 桌子上坐着的那个男人眼神那样凌厉,曾经她也和旁人一样误会他、嫌弃他,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明明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谢言之双眉紧拧,要砸就砸,怎么还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他再次怒道:“往这儿砸,躲一下我管你叫爷爷。” 前世李蓁蓁砸了上去,无论怎么打谢言之都让着她,丝毫没有还手,两个人不幸的婚姻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从那之后,谢家被她闹的鸡飞狗跳,谢言之的两个小弟也因为她不敢再来谢家,他完全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却被她闹的乱七八糟。 世界很不公平,谢言之发家后,朝灾区捐了那么多款,建造了那么多的希望小学,还是让他早早病逝。 重新来过,李蓁蓁再次听到谢言之的怒吼,她吸吸鼻子,放下手上的搪瓷缸,扑向谢言之。 艹 谢言之毫无防备,手撑在桌子上才堪堪稳住摇摇晃晃的身体,他僵硬着四肢,脑海中大片空白,一动也不敢动。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李蓁蓁冲过来的时候,他以为不用搪瓷缸要用拳头上来打他泄愤,用啥打他都不怵,他一个大男人还没有对自己媳妇儿动手的道理。放下搪瓷缸他还很开心,只要别再拿东西出气,那可都是新买的,随便打骂他,绝对不会还手。 怀中女人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保持着后仰的姿势。片刻,谢言之抬手就要推开怀里的女人。 手还没碰到女人的肩膀,脖颈间落下一滴热泪,烫的他迅速收回手。 谢言之脸上尴尬又无措,额头出现一层薄薄的细汗。 他什么也没有做,手还没碰到人呢,可不能这么讹他。 常年混迹于市井,谢言之什么样的场面都无所畏惧。随意打骂,他都接着,唯独此刻,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他吞咽两下口水,动了动嘴巴,反思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大,表情太凶,可怀里的人才是最凶的那个,他轻声说:“你……你你你别哭啊,我都说了让你砸,我不还手。” 声音里带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他确实很委屈,自己拢共不过说了两句话,地上的碎片也都不是他摔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样了人竟然在哭。 李蓁蓁闻言哭的更凶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全部洒在了谢言之的锁骨上。 紧紧抱着人李蓁蓁颤抖的心才落在实处,真好,她回来了,回到1984年的新婚夜。 她再也不会像曾经那般糊涂,谢母逼她履行和谢言之的娃娃亲何尝不是救了她,临死前她才知道,如果不是嫁给了谢言之,自己就要被卖给瘸腿老男人。 自己的亲妈从亲爹抛下她们母女俩后,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把所有的埋怨过错全部归结到她头上,亲妈再婚后,更是讨厌她。 再后来,她拼命学习,拿奖学金考大学,不是拿不出来大学的学费,她绝对不会选择师范专业回到县城教书的。 回到县城之后,她在外边租房子,以为给够亲妈钱就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可是她们远远不满足。 想要把她嫁给一个瘸腿的二婚老男人,对方给的彩礼放眼整个县城都是天价,正符合继父一家想要拿她换钱的心思,还准备要先洞房后领证。 李蓁蓁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杀人的心都有,她就想问问那个生养她的亲妈,为什么看不得她好过。 县城里她除了嫁给有权有势的,再有就是嫁给谢言之,人人畏他,换做旁的人,她都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放过。 阴差阳错,谢母逼迫自己履行娃娃亲的婚约,才让躲过劫难。 李蓁蓁紧了紧胳膊,下巴放在谢言之的肩膀上。 两个人的娃娃亲婚约都是父亲订下的,李父和谢父同在当时的公社小学教书,各自妻子怀孕的时间差不多,娃娃生出来后一男一女便订下婚约。 可后来经过那场动荡,谢父永远留在了动荡中,李父却是抛妻弃女去省城当了凤凰男。 谢言之脸上的疤痕也是在那时候留下的,街道上的人都说谢言之凶狠不是好人,还经常提谢言之的名字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一说再哭谢言之大魔王就来抓小孩儿了,孩子就不会再哭了。 她知道谢言之不是混混,他有工作,每天都会去附近村镇收废品。收废品是光明正大的职业,并不比其他工作差分毫,同样都是双手赚钱的工作,并不低其他工作一等。 他也一直默默保护着长兴街道,小偷最猖獗的那会儿,其他街道都有被盗的人家,只有他们这条街没有,全部都是谢言之的功劳。 在几年后,谢言之会是整个县城都知道的大人物,他捐款修路修桥建厂,年少时怎么都不该被人嫌弃。 李蓁蓁沉重地闭了闭眼,上天既然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和谢言之好好走下去,也会让大家知道谢言之的好。 感受到男人不断僵硬的四肢和越发火热的胸膛,李蓁蓁吻上了谢言之的脖子,带着所有的歉意和珍重。 * 谢言之等了半天,怀里女人不说话,只一味的无声痛哭,眼泪顺着他的下巴全部滴在肩膀处,他明显感觉到肩膀窝窝那里存了一勺泪水。 哭成这样明显是有什么事情,谢言之猜想是不是她继父一家又做了什么,准备找个时间教训教训那几个人。 只是一切不等他思考周全,脖子上便清晰的传来柔软的温度。 他竟然被一个女人亲了!!! 谢言之捂上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顾不得其他,用力推开怀里的女人,兀自跑了出去。 万籁俱静,夜色深沉。 院内蝉鸣声声不断,空气中的燥热让谢言之更加烦躁,他从屋内跑到院里,脚无意踢倒了水桶他才停下。 停在压水井旁边,水桶骨碌骨碌转圈,碰到墙壁才止住。 屋内女人清澈明亮的眼睛,握着搪瓷缸莹白纤长的手指,还有最后印在他脖子上软绵绵的唇。全部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谢言之觉得自己胸膛内有一团火气,在炎热的夏夜更为躁动。 再次摸摸女人亲过的脖子,谢言之浑身的火气更大,面红耳赤,整个人像是住在了火炉当中,周围全是烈火,躁郁闷热,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他拿起井边的水瓢,压出一瓢水就朝自己身上泼,从头顶浇下,连续反复五六次,直到浑身湿透才停手。 凉水冷静的效果立竿见影,谢言之用力拍了自己两巴掌保持清醒。 今天婚宴他都注意着呢,也没让李蓁蓁喝酒,怎么晚上她就醉的又是哭又是亲的。 抽什么疯。 他可不认为是两个人领过结婚证拜了天地,李蓁蓁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两个人结婚前李蓁蓁可不止一次找他退过婚,每每见到他眼神都是嫌弃。 她是县一中高贵的老师,他却是一个收废品的,更何况他还破了相。怎么看都是李蓁蓁吃亏,可他赚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能沉溺于美人计当中。 清醒过来的谢言之没有再回屋里去,他决定晚上就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凑合一夜。 谢言之很是有骨气,为了抵抗李蓁蓁再次使用美人计挑战他,院内的蚊子叮咬他半夜都没退缩,毅然决然,手上的蒲扇拿起就没再放下来过。 付出的代价也很惨痛,到了后半夜谢言之瞌睡的睁不开眼睛了才睡着,早上起来身上都是蚊子包。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晚上六点更新呀,有变化我会提前告诉哒。 预收《八零大佬有读心术》麻烦各位小可爱多多支持呀, 2 第二天 还是说你请了婚假? 第二天一早,谢母江秀英起来做饭,打开门就看到儿子谢言之睡在院子的躺椅上,新婚夜不和新娘子待在一起,丢下新娘睡在院子里,把她昨天叮嘱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江秀英火气直冲脑门,随手拿起门后的鸡毛掸子,朝熟睡的谢言之挥了过去。 “偷袭…” 我 谢言之睡的正香,胳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鸡毛掸子,他立刻从躺椅上弹了起来,“我”字还没有说出口,看清楚打他的人是亲娘,握拳反击的姿态登时转为防御躲避。 他原地躲着,生生挨了好几下鸡毛掸子,委屈道:“妈,你身体不好,你歇着,我自己打,不劳您动手。” 江秀英手上的鸡毛掸子被夺走,扶着墙喘气,“你小点儿声,知道我身体不好你还气我。” 打的那几下她全部用了力气,喘了会儿身体才缓过来,谢言之不敢再嬉皮笑脸,扶着江秀英坐下。 “你现在想起来我身体不好了。” 江秀英揪起谢言之的耳朵,拧了一圈,“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我要你好好和蓁蓁说说话,要你哄着她,对人好点儿你怎么不听。” 江秀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侧头看,儿子耳朵被拧的通红,打的再重也不抱怨一句,仿佛挨打的那个人不是他。 “你对我好有什么用,你要对蓁蓁好,那孩子命苦。” 江秀英说着松开了手,压低声音:“说说,新婚夜你不在屋里睡觉,跑到躺椅上喂蚊子干什么,昨晚上是你和蓁蓁的新婚夜,那么大动静我忍着没出来,后半夜你不回去睡觉,还在这儿犟,整整一晚上你都给我躺在外边。” 淡青色的天空上,渐渐有光亮透出来,谢言之回想起屋内满地的狼藉碎片,不发一言。 等不来谢言之的回答,江秀英气的直咳嗽,她弓起身子捂着嘴巴低咳。 谢母咳嗽的声音让谢言之快速回神,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妈,你去歇着,我来做饭,回屋躺着吧。” “你安心听我的话,我也就不会咳嗽了。” 江秀英心里堵气,没有离开厨房,最后还是谢言之推着她回屋的。 回屋里的江秀英没闲着,她要把昨天酒席里给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留的饭菜拿出来,菜她都放在水缸里好好保存着。 谢言之厨艺不差,家里原先只有谢母和他两个人,他不出去收废品的时候饭都是他做,谢母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谢言之都是让人歇着。 昨天婚宴剩下了不少菜,谢言之荤素搭配挑选了几样在锅上热了热,简单煮些米汤早饭就做好了。 谢言之进屋喊谢母吃饭,江秀英眼神都没多给他一下,叮嘱道:“你去屋里叫蓁蓁起来吃饭,嘴巴张开,说话温柔点儿,问问她今天还需不需要去学校上课,别把你在外边那一套拿出来,那是你媳妇儿,你要多哄着。” “知道了知道了。” 谢言之不耐烦地点头应着。 走到门口,谢言之的脚步还是放轻了,他修长的手指落在银色的门把手上,轻轻一压推开门。 地上的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全部扫在了门后,谢言之走进去,李蓁蓁还没有睡醒,他的脚步越走越轻,站在床前,开口叫人的话说不出口。 床上躺着的人衣服没脱,被子没盖,还是昨天的装扮。 她的皮肤很白,像天上纯白的云彩,头发乌黑如墨,还保持着昨天的盘发状态,簪在发间的红花还没取下,给小仙女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床上人睫毛颤了颤,谢言之手像是不受控地伸出去想要摸一摸,突然,李蓁蓁睁开了眼睛,谢言之的手尴尬停在半空中。旋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手在空中拐了个弯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清了清嗓子道:“你醒了,那刚好起来吃饭。” 说着谢言之转过身,手插在兜里很自然地往外走,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 李蓁蓁手撑在床上起身,昨天晚上谢言之出去之后,她就坐在床边整理脑海中的记忆,回忆到最后头疼到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刚刚她可是看的很清楚,谢言之的手是伸向她的,现在又装作没事儿人。 她睡的沉,睡梦中感受到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阴影持续的时间太长,她才醒过来的。 李蓁蓁揉揉眼睛,起来换衣服洗脸准备吃饭。 换好衣服后,谢言之也已经把饭菜全部端进了屋里桌子上,门后昨天她扫起来的垃圾也全被他清理干净。 李蓁蓁穿戴完毕,食指戳戳镜子中她年轻的脸庞,真好,一切还都来得及,“我先去洗洗脸。” “洗脸盆在院子里的架子上。” 谢言之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都是干净的。” 李蓁蓁心情很好的嗯了一声。 走出去李蓁蓁就看到慌乱转身要回屋的谢母,哪怕是暑热天气,谢母穿的也是长袖长裤。 多年病痛的折磨让谢母头发斑白,身形也比普通人佝偻,眼角爬满皱纹。 李蓁蓁鼻子突然一酸,前世谢母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可她却没有好好珍惜,给两个人都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妈。” 李蓁蓁叫住了要走的谢母。 这一声含了她对谢母三十多年的思念,包含了她迟到三十多年的道歉。 江秀英怔怔站在那里,手掐自己大腿一下,传来的刺痛感告诉她不是在做梦,真的是自己儿媳妇在叫她妈。 小夫妻两个结婚前她都看的分明,这场婚事说到底算是她强迫来的,县一中的老师嫁到哪里都是香饽饽,现在却因为娃娃亲的荒唐婚约嫁给了她收废品的儿子。 儿子的这段婚姻关系是被她撒泼威胁来的,江秀英早就做好了婚后躲着两个人的打算。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听到了李蓁蓁叫她一声妈。 谢言之听到外边的动静也从屋子里跑出来,胳膊碰到了门框,很显然不只有谢母一个人听到了。 “哎,蓁蓁。” 江秀英转过身,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她还想多说什么,又不敢多说,只能站在那里看着李蓁蓁高兴地笑。 “洗脸盆在那边。” 谢言之干巴巴地打破两个女人的对视,手指向院中的红漆木架。 家里大部分的家具为了他结婚,全部都刷上了红漆。 李蓁蓁洗干净脸后,院子里没了谢母的身影,只剩下谢言之抱着胳膊斜斜靠在门框上等她。 她走进屋谢言之才跟着回屋。 桌上的菜看起来都油腻,尤其是肥肉,她现在无法接受肥肉,吃的菜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谢言之吃饭。 男人的动作很快,一只手端饭碗,一只手夹菜。 李蓁蓁瞥见他捏筷子的手,手掌背宽大,手指修长,指尖有薄薄的茧,很是有力。 谢言之埋头吃饭,对面女人怎么看他也不抬起头,吃饭的动作多多少少存了一丝不悦。 “咳咳—” 江秀英的咳嗽声传来,谢言之放下了筷子,低垂的头让李蓁蓁看不清楚神色。 她支棱起耳朵,白皙的小脸闪过一丝恼意,她说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别扭的地方就出在这里。 结婚后,婆婆一直没和他们在一起吃饭,还记得前世她说过的混账话,听见谢母的咳嗽声,她横眉怒言不要传染给她。 前世婆婆处处护着她,明事理,给了她全部的关心与爱护。 现在想想她当时是多么的混账,谢母的身子骨不好,怕冷又常年咳嗽,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传染,她却说出伤人的恶言。 李蓁蓁放下碗筷,杏眸认真地看向谢言之说:“以后别再端进来吃饭了,往后都和咱妈一起在堂屋吃饭吧。” 谢言之抬起头,迎上李蓁蓁真诚的目光,四目相对,而后幽幽错开低下头继续吃饭,他从喉咙间嗯了声。 不知怎的,李蓁蓁从这个单音节词里感受到谢言之的心情,从先前的急躁变成了温和,就连吃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谢言之很快吃完饭,坐在那儿等着李蓁蓁吃好收拾碗筷。 对面的女人不慌不忙,吃饭慢条斯理,秀气地张着嘴巴小口小口扒拉米饭。 长相好看,吃饭的动作也跟着赏心悦目,谢言之手指在腿上跟随女人吃饭的动作一点一点的。 女人擦干净嘴巴,同一时刻,谢言之站起身收拾桌子,“等会儿我送你去上课。” “啊——” 什么上课?上什么课? 李蓁蓁歪着头看向谢言之,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眨呀眨,不太能懂谢言之在说些什么。 谢言之别过眼,声音很冷,开口道:“今天星期五,还是说你请婚假了?” “婚假”两个字谢言之咬的极重。 李蓁蓁:…… 她连忙站起来,身后的凳子被她的动作带的晃了两下,看眼手上的表,才七点二十,八点上课还不晚。 她脑海里回忆了很多,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县一中的老师,千想万想,忽略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请婚假这一点。 作为县一中的老师,她至少有三天的婚假。 包括昨天结婚她都没有请假,只找了同班的老师调换了几节课,腾出来一天的时间来结婚,今天照理还是需要给学生上课。 担心再有纰漏,李蓁蓁去书柜里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不能让自己再忘记拿书本之类的。 两个人的婚房内有个新打的大书柜,里边的书全部是谢言之提前两天从她出租屋里搬来的。 检查好并且再三确认无误后,李蓁蓁才拿上东西出去。 院子内谢言之手上拎着三个袋子,老式的自行车放在旁边,他个子极高,笔直站立,身姿若松竹般挺拔。 李蓁蓁走出去后,江秀英走到院里,伸出食指,指向谢言之,威胁意味十足。 儿媳妇都走出家门了,儿子动作还慢吞吞的,江秀英扬手就要打过去,低声道:“我给你说的什么,你给我记好了,上学放学都去接蓁蓁,听到没有。” 谢母的威胁极其有效,谢言之的快速将给两个兄弟的饭菜绑在车把上,推着自行车就朝外走。 3 飙车 赖汉娶花枝 李蓁蓁坐在谢言之自行车后座只有一个感觉。 那就是快。 太快了。 她莫名有些好笑,她坐在后座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不间断的朝前骑车。 十几分钟的路程被谢言之缩短在五分钟内,到了一中门口,她刚下车,怀里被谢言之塞进个袋子,“妈给的,你给大家分分。” 丢下一句话谢言之直接就走,留给李蓁蓁的只是一个潇洒的背影。 李蓁蓁站在原地打开手中的袋子,里边装的是大红喜糖,她唇角微微翘起,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衣服和头发,拎着糖走进学校。 “王大爷,请您吃喜糖。” 李蓁蓁率先停在门卫室,给屋里的大爷抓了把喜糖。 “谢谢啊,李老师,大爷也沾沾你的喜气儿。” 李蓁蓁对着王大爷笑了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王大爷双手捂住手里的糖,看着李蓁蓁逐渐走远的背影,皱起眉头,脸上的皱纹也随眉毛动起来。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老师人长得好看工作各方面也都不差,条件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竟然在昨天嫁给了个混混,真是好汉娶懒妻,赖汉娶花枝。也是难为李老师今天还能笑着来上课,以后的日子她可怎么办。 王大爷摇了摇头,想到李蓁蓁上学时候家里的继父对她也不好,亲妈像后妈一样。爹不疼娘不爱,嫁的还是个混混,从狼窝又进虎窝。他深深叹了口气。 李蓁蓁拿着喜糖到办公室,全部和办公室的老师们分了分,她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笑容,对于她和谢言之的婚事,水稻县传了个遍,八卦不断。 年长的教师沉得住气,只是在李蓁蓁进来的那刻隐晦地上下打量她。 年纪较轻的,和李蓁蓁年岁不差上下的老师在收到喜糖的时候直接开口问了,“李老师,你…还好吧?” 有人问出了自己的心声,办公室剩下的教师目光全部聚集在李蓁蓁身上,想从她的身上获取答案。 李蓁蓁拎着喜糖站在年轻教师的面前,她弯起唇角,澄澈的眸子晕染一片笑意,又给年轻教师抓了一把喜糖,“我当然好了,多吃点儿。”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重活一次,但她知道重新来过的机会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岁月重新倒回两个人的新婚夜,李蓁蓁无比感激,重生的机会极其珍贵,她当然很好了,再也不会走那些错路,会好好珍惜的。 角落里一个男教师怔怔望着李蓁蓁去其他老师位置上分发喜糖的纤细背影,沉默不语,直到上课铃响才蓦然回神。 分完喜糖,李蓁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清楚课表后专心备课,屏蔽一切外界的打量与声音。 上辈子她也只是在县一中教了几年书,十几年没有再摸过初中知识,略有生疏,她要趁着上课之前把内容全部温习完毕,不能对不起学生的那声老师。 * 谢言之从县一中门口离开之后,脑海控制不住想起昨夜和今天早上的事情,心中混乱不已,从昨天到现在胸口处都有一团无名之火,无处发泄,他只能拼命蹬着自行车发泄。 越骑越快,车把上挂着的饭盒袋子颠簸的左右摇摆。 他走的小道,一路飙车也没遇到几个人,心里想着其他事情,车子骑到张建业家门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谢言之脑子一抽,刹车握到了最底,整个人身体前倾,双脚撑在地上,差点儿飞出去。 自行车的后轮离地又落下,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正在院子里敲打东西的张建业听见声音就跑了出去。 “我的哥,我亲哥,我就知道是你。” 说完张建业四处张望,满脸紧张。 谢言之手拍在张建业背上,“看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语罢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停好车,他一屁股坐在张建业刚刚处理东西的凳子上,开始神游发呆。 张建业家中院子堆了大片的废旧书本和铜铁铝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上去凌乱不堪。 张建业眼睛尖,进来就看到自行车上挂着的两个袋子,洗过手后他笑嘻嘻上去拿起来,“哥,这一看就是婶子给我们装的饭菜吧。” 昨天谢言之结婚,他和江诚都没去,担心去了再让李蓁蓁不喜欢,大喜的日子再徒添麻烦。 江秀英和谢言之再三说不碍事,张建业和江诚还是拒绝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婚宴,那是他们大哥,不能赌,真出了差错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他们三个都是不被人喜欢的混混,换作平常,张建业说什么都要去,越是有人不喜欢他,他越是要凑上前蹦跶,就要把那人烦死。 袋子里边装的有筷子,张建业取下一个袋子,在谢言之身边蹲下。 人没去,但是饭菜不会少他们的。 张建业还知道这里边都是没上过桌的饭菜,绝对不会是剩菜。 他笑眯眯地蹲在地上打开饭盒,刚打开,整个人傻眼了。 长方形的双层饭盒,最上边的一侧是甜的八宝饭,另一侧是肥瘦相间的梅菜扣肉,好好的菜上边糊了一层油,好几片肉都跑到了八宝饭那边,肉下边依稀还能看见一根粉条。 张建业把最上层放在袋子上,又去看第二层,果不其然。 最下层猪肉炖粉条的汤全部都被晃了上去,整个饭盒都黏糊糊油腻腻的。 他习惯性地想要摸摸自己的新发型,手抬到半空中记起还有很多油,嫌弃地又落下,看了发呆的谢言之一眼:“我亲哥,你和我说实话,嫂子早上是不是拿饭盒砸你了,你俩是不是闹矛盾了。” 按照饭盒的惨烈程度,高低不少于五下。 提到李蓁蓁,谢言之才有点儿反应,睨他一眼:“说什么呢?打什么打?” 张建业扬起下巴,让谢言之看地上摆着的饭盒:“喏。” 顺着他的视线,甜的咸的混合在一起的油腻饭盒倒映在谢言之的眼中。 “这……” 谢言之吞吞吐吐。 恍然间记起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自己骑车的动作有些大,连带着饭盒也被颠的七上八下。 谢言之的这幅表情落在张建业眼中成了不争的事实。 李蓁蓁是县一中的老师,他见过几面,人漂亮,工作也体面,和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本来就是不匹配的。有些高傲也正常,是以他和江诚决定尽量少出现在谢家,平常也都躲着李蓁蓁走。 想到这里,张建业手搭在兄弟的肩膀上,手掌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哥,你尽量别当着婶子面和嫂子争吵。” 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吵架打架什么的,绝对不能让谢母看到,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再被气到,更要命了。 谢言之微微偏头,视线落在肩膀的那只手上,还带着些许油渍,幸亏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短袖,若是穿昨天那身白衬衫,能不能洗掉还是个问题。 他出去走街串巷收废品,干的活儿脏,工作的时候穿的都是深颜色的衣服。 谢言之拍开肩膀上油腻的手:“没打架,是我今天骑车骑的太快了,李…你嫂子和之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名字在嘴边打转了一圈,谢言之还是换了称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因为昨晚上热情的拥抱,抑或是今天早上细心的邀请。 张建业:“……哥,那你这得飙到多少迈才能造成这样子。” 他看着面目全非的饭盒,一边嫌弃一边吃,一口八宝饭下去,甜的咸的全都有,个中酸爽尝过才能知道。 张建业是个嘴巴停不下来的主儿,谢言之不讲话,他自己讲,“哥,你和嫂子昨天过的咋样,你刚刚说的嫂子和之前不一样是怎么回事?” 谢言之再次回忆起昨天晚上的场景,明明上一秒还在乱砸东西发泄,怎么下一秒就和好了,对他又抱又亲,像是老夫老妻过了很多年。 自己在心里脑补了很多,面上表情丰富,张建业在一旁着急的不行,端稳饭盒,他用胳膊肘戳了戳谢言之,无声地催促。 谢言之抬眸看向满院子的废品,想了想,他眸光复杂,缓缓开口:“建业,或许你们可以继续来我家,不用再躲我们这么远,今天收废品回来,东西就拉我那儿,你们那里也都要堆放不下了。” 张建业夹起肉的手一抖,又快速用饭盒接着才没让肉掉在地上。 来不及心疼肉的劫后余生,他语气陡然拔高:“哥,你认真的吗?我嫂子那边…没问题吗?”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从村子里收来的废品,有些可以直接拉去卖,有些则是需要自己进行加工,将没用的东西摘除,留下能卖钱的。 张建业刚刚就是在拿着铁锤凿东西。 谢言之要结婚的时候,谢家院子里堆放的废品全部分挪到了张建业和江诚两人家中,他们三兄弟一起收废品。 现在很多人都不能接受收废品,再想想李蓁蓁县一中老师的身份,张建业很贴心的出了这个主意,至于江城,他完全没意见。 废品不挪走,婚宴桌子都放不下。 结婚前谢言之为生意和媳妇儿难两全的事情头疼不已,今天早上让他看到了事情或许有转机。 谢言之瞪他一眼:“当然认真的,难不成你们还打算一直不去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个体户收废品就是这样感谢在2023-01-31 17:51:26~2023-02-01 17:5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曲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 打架 小崽子,又见面了 他们兄弟三个住在同一条街道,经历相似,不被人喜欢不被人接受,就这样聚在了一起。 这些年他们三个相互扶持,一同走过幼年时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早已经是亲兄弟了。 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都没有父母,都是独苗苗一根。 逢年过节都是在谢家过的,在张建业和江诚的心中,江秀英一直都是他们最尊敬的长辈,不能让他们唯二的亲人为难。 “亲哥,你看你说你这是啥话。” 张建业插科打诨,“我们去看你和婶子还差那点儿时间。” 天空澄澈如洗,热烈的阳光透过层层的枝叶洒在墙角根儿的三轮车上,阴影处露出星星点点的光亮,温暖而又干净。 他知道张建业说的大把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李蓁蓁是老师,星期一到星期六都要去学校教课,中间的空闲都能去谢家。 一边是同患难的亲兄弟,另一边是刚过门的妻子。 谢言之希望能够两全,肩膀两边都是沉甸甸的责任,他想要找到中间平衡的度量。 他也一定会找到的。 谢言之摸了摸张建业的肩膀,结束了这个话题:“你吃吧,吃完剩下的给江诚留下,等到他晚上放学给他拿过去。” 晃晃脑袋,他让自己保持清醒,低下头,谢言之拿起了锤子接替张建业没有完成的事情。 张建业三两下往嘴里塞完饭,剩下的留在晚上吃。 看到张建业放下筷子,谢言之起身走到阴凉处推着三轮车出来,张建业到厨房拿上两个人的饭碗,又找袋子装了十来个窝窝头。 那是他昨晚上做出来的,夏天窝窝头做多了放不住。他们收废品骑着三轮车跑的远,来不及回来吃午饭,一来一回也浪费时间和体力,在外边吃又太贵,都是提前做好窝窝头拿着中午吃。 三轮车里放了几个花花绿绿的编织袋,张建业坐在前边蹬三轮,谢言之锁好门坐在车后座的边沿,一条腿悬空在地上帮忙滑行。 他脸上有道疤痕,个子又高,整天在外边风吹日晒,肤色偏黑,看着就不像好人。相比之下,张建业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比他在前边招揽生意有用多了。 所以每次出去收废品,张建业在前边蹬车,回来的时候谢言之蹬车。 他们三兄弟在县城里名声不好,早些时候在县城里转悠一个星期也不会有人卖废品给他们,只能到县城下边的镇子,跑到村里去收废品。 迎着烈阳,谢言之和张建业出了县城,两侧的景物不断倒退,热热闹闹的县城逐渐成为一个模糊的点。 县城外有条宽广的大路,谢言之两人就是沿着这条路在附近的村镇收废品。 每天跑多远的距离取决于他们收了多少废品,距离水稻县近的地方如果没有收到什么废品,他们会一直朝前走,不能空着车回去,白跑一趟。 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人今天运气不怎么好,一直蹬着三轮车到与隔壁县城的交界处,很是不近。 傍晚谢言之还要去县一中接李蓁蓁下班,回去的路上他两脚蹬的飞快,像是感觉不到三轮车后边若山般的重量。 三轮车里装满了今天收来的废品,谢言之在前边蹬车,张建业在旁边扶着车子推着走。 刚开始张建业还能跟上谢言之的速度,到后来他要小跑着,最后直接变成了迈大步跑。 他还不能停下脚步,一旦停下谢言之自己蹬三轮车负担的重量会更多。 张建业刚要出声问怎么今天骑车骑的这么快,回去的路上还选择走了小路。 他在地上走,小路大路对他来说问题不大,对于谢言之就不一样了。 小土路坑坑洼洼的,尤其是前不久下了一场大雨,纵然地上黄土干涸,晒干后留下的脚印子和车轮印却是让三轮车难走。 骑着三轮车走小路格外动荡,坐在车座上屁股会被颠来簸去,整个人仿佛像是触电一般,张建业不禁抬头看去,谢言之现在坐在车座上的样子和触电没什么区别。 大路宽阔,坑洼不平的地方可以尽量避免,他们能挑选平整的路段走。 还没来得及问问谢言之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三轮车就缓缓停了下来。 张建业喘了两口气,从高高隆起的编织袋子后探出头看。 谢言之慢慢拉下三轮车的车闸,稳定住车子,弯曲的长腿落在地上,手握成拳头在面前晃了晃:“小崽子,又见面了。” 前边十来米外,站着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站在中间那个和张建业一样的中长发型,嘴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样子。 张建业也看到了前边的三个人,大骂道:“艹,这次落我们手里了吧。” 谢言之下车,站在旁边眯了眯眼,今天他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三个人。 中间那个吊儿郎当穿着花衬衫的青年叫王少刚,谢言之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在偷东西,就在他们长兴街道。 谢言之拎起了一块砖头就砸了上去,没伤人,只是威胁王少刚把钱还回去,他看着王少刚一分不少的放回去,并且警告他以后不许再偷东西,尤其是不能来他们长兴街道。 就是那次两个人结下梁子。 后来谢言之和张建业在去村里收废品的时候,再次遇到了王少刚,趁着他们两人不注意,王少刚把他们三轮车的三个车胎全部扎爆了。 谢言之当时去追王少刚没追上,不然一定会当场报仇。 满满一车的东西,距离县城至少还有十几公里,他和张建业两人推着车子走了四个小时的路。 江秀英那天在家里着急的不行,之前最晚天擦黑就回来了,她等到了七点还没看见人。 出去敲张建业家里的门也是锁着,只有刚放学的江诚在家里。 江诚打着手电筒沿着县城外的路一直走,半道接住谢言之和张建业,三个人一起推车才减轻了些许负担,不然怕就是等到晚上十来点也回不到家。 回去的第二天江秀英就被吓的发起了高烧,江秀英身体不好,那场高烧让她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打那之后谢言之下乡收废品就一直注意着王少刚的动静。 他们之间的梁子结的可太大了,就是见一次打一次谢言之也不解气。 王少刚在看到前边的两个人的时候,也低声骂了句:“艹” 早知道前边骑三轮车的是谢言之他就换条道了,看见谢言之他还会想起上次自己偷东西被他拧起的手腕,这人是真狠,他骨头差点儿没错位。 再遇到他偷摸放了谢言之三轮车的气,往后一直躲着谢言之,没想到今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犄角旮旯地遇到了。 王少刚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旁边的小青年很是费解,疑惑问道:“刚子哥,怎么,你们有过节?” 另一个小青年哼了一声:“刚子哥,咱们三个人呢,怕他个鸟。” 王少刚左右看看,后退的脚步停了下来,面色又变了变,朝前挺起身。 对啊,他们三个人,谢言之再怎么狠也才两个人。 想通这点,王少刚又狂了起来,指着谢言之道:“孙子,现在把路让开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不然你们的车胎……” 话没说完,王少刚开始大笑起来,谢言之再怎么狠又如何,还不是只有两个人,他们三个人,还就不信打不过了。 “看我不打的你哭爹找娘,小崽子。” 张建业握紧拳头就冲了上去,他忘不了上次推车把江秀英吓的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谢言之没说多余的话,同样捏紧拳头往前冲。 两个人都用了狠劲。 尤其是谢言之,拳头狠戾,砸在王少刚身上的每一拳都用尽全力。谢言之一对二,身上也落了几拳头。 谢言之的狠带着怒气,王少刚从身高上就比谢言之低矮半头,力气更不用说了。 一个从少年时起就搬大麻袋废旧铜铁的人和一个只知道偷东西的二流子比起来,孰胜孰败毫无悬念。 哪怕是两个人和谢言之打架,命中注定的结局也还是不会更改。 谢言之把王少刚和另一个青年摞在一起,腿压在王少刚背上,又挨个给了他们一巴掌:“王少刚,还不长记性是不是,你他妈敢扎爆我们车胎,谁给你的胆子。”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放过我……这一次。” 王少刚结结巴巴地求饶。 时光若能倒回在几分钟之前,王少刚一定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再也不会狂妄着挑衅谢言之,这他妈就是个不要命的。 他现在感觉浑身骨头都快被打碎了,浑身上下只剩下疼痛。 谢言之继续面无表情挥着拳头:“晚了,早就晚了。” 旁边的张建业同样压着一个青年打,他们俩现在谁都没有想要停下。 只有狠到他们再见骨头都是害怕的才行,打的轻了王少刚三人根本不会长记性。 车胎被扎爆导致那么晚回去的事情谢言之不能再经历第二次,谢母的身体也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最后还是张建业率先收手,他起身走向不知疲倦不断砸拳头的谢言之,拉住谢言之的胳膊起身:“哥,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人就要没了。” 这么几个人渣根本不值得他们付出什么代价。 谢言之没怎么打在他们暴露在衣服外边的皮肤,多是打在身体上,看不出青紫淤痕,内里却痛苦不堪。 站起身谢言之又忿忿踢了王少刚两脚。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就是不涨收藏呢感谢在2023-02-01 17:53:12~2023-02-02 17:4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曲南 22瓶;池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 小平安 和昨天冷若冰霜的样子不同…… 碾压性的打斗持续了半个小时,谢言之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迟到,张建业也终于明白谢言之为什么着急往家赶。 县一中晚上吃饭时间是五点半,李蓁蓁不是班主任,不需要负担晚自习,五点半就可以离开学校。 学校住宿条件紧张,很乐意老师以及学生不住在校园内,把位置留给更需要的师生居住。 “铃——” 五点半放学铃声响起。 李蓁蓁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整理自己写好的教案,书本全部归置整齐后,起身摆放好凳子,步履轻快朝校门口走去。 谢言之是要接送她上下班的,她也不能让人一直等在外边。 县一中门外,李蓁蓁仔仔细细在学校围墙两边找过了,空空荡荡,没有发现谢言之的身影。 李蓁蓁眼底一片黯然,不多时,她抚了抚鬓边的碎发,整理好情绪朝家里走去。 她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之前做的太过分了,吓的谢言之不敢来接她。或者是从昨天到现在态度转变的太明显,让谢言之心里怀疑她图谋不轨。 蓝白色的天空下,彩霞晕染出一幅瑰丽的画,李蓁蓁不疾不徐迈着步子,她的影子追在身后。 李蓁蓁尽情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今天的晚霞格外好看,层层叠叠。 唯一可惜的是谢言之不在她身边,没能和她一起看到这般风景。 前世她糊涂,从来没有和谢言之好好坐在一起看过风景,很少有甜蜜安静的氛围。两个人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弥漫着硝烟。 等到她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就只能守着谢言之的墓碑讲话了。 半个小时后,李蓁蓁走到了长兴街道,谢家就在长兴街道上。 快走到家中时,李蓁蓁遇到了隔壁刘大爷,他接着幼儿园放学的孙子回家。 刘大爷推着自行车,身穿最朴素的白色工装背心,前边印有“长兴街道办”五个字,枣红字体格外醒目。 “刘大爷,孩子这是放学了。” 李蓁蓁笑意盈盈,从口袋里抓出分剩下的糖果塞到自行车后座孩子的手上。 莫名羞愧,两辈子她都不知道隔壁刘大爷的小孙子叫什么名字,她和所有人的关系都相处的一塌糊涂。 重新来过,要想大家改变对谢言之的看法,当然要先从改善邻里关系做起。 李蓁蓁唯一知道刘大爷家的事情就是,他后座的孩子可怜,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他们爷孙相依为命。 父母都是烈士,当年这件事情在县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年迈的老人和蹒跚学步的稚子,县里不仅给了补贴,还给刘大爷找了份工作,就在长兴街道办,刘大爷家情况特殊,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刘大爷的退休年龄也相应的延长了。 刘大爷停下自行车,侧身对小孙子说:“这怎么好呢,平安,快说谢谢姨姨。” “谢谢姨姨。” 安安双手捧着喜糖,眉眼弯弯。 他认得面前这个漂亮的姨姨,和昨天冷冷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他昨天就抓了好多糖。 平安是个白嫩嫩的小团子,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翘,笑起来就像如钩新月,可爱极了。 李蓁蓁弯下腰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宠溺地笑了笑:“小平安,以后星期天不上课了可以来找姨姨玩呀。” 平安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乖乖道:好呀,姨姨。” 今天的姨姨看起来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漂亮姨姨,也要给漂亮姨姨很多糖。 简单寒暄了两句,李蓁蓁后退两步让开路,对着刘大爷和小平安挥挥手:“刘大爷,小平安,快回去吧,再见啦。” 对小平安挥手的时候,李蓁蓁并拢的四个指头齐齐弯了两下。 目送刘大爷走了几步,李蓁蓁也转过身回了家。 刘大爷没着急进家门,两家挨着,就站在门口看着李蓁蓁开门回了家。 他无意识皱了皱眉,心生疑惑,现在的李蓁蓁一点儿也不像是不愿意嫁给谢言之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谢家过的不好,人很温柔,对着孩子也有耐心。 和昨天冷若冰霜的样子判若两人。 “爷爷,你也吃。” 刘大爷收回视线,语气慈爱:“爷爷吃过了,咱们平安吃。” * 李蓁蓁刚推开门进去,江秀英就拿着勺子从厨房出来了。 江秀英笑着走到院子里,看向李蓁蓁身后,等了好大会儿都没有动静,她脸上的笑容有瞬间凝固:“蓁蓁,言之没去接你吗?” 李蓁蓁扶住江秀英的胳膊,接过来勺子,遮掩道:“妈,哪儿能呢,您都发话了他敢不来接我吗?给我送过来后,在建业家里商量事情呢。”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还能不知道,根本是就没接到人,接到了肯定是一起回来,再大的事情也会先和李蓁蓁一起回来再去谈。 “蓁蓁。” 江秀英声音透着几分疼爱,“好孩子,谢言之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给妈说,别不好意思,不能委屈了自己。” 李蓁蓁表现的越是乖巧江秀英就越心疼,这也是她曾经看着长大的孩子,后来亲爸攀上了高枝,亲妈也变成了后妈。 近十来年就没受到过多少疼爱,穿的衣服也都是补丁上边加补丁。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有了好工作,家里那不省心的妈就是看不得闺女好过,还要糟蹋了她。 江秀英现在是打心眼里疼李蓁蓁,想要补偿她曾经缺失的关爱与温暖。 她总觉得,李蓁蓁值得更好的人生。 在家里一个白天,江秀英彻底想通了,她不应该躲着李蓁蓁,这孩子本来就没有感受过多少来自家庭的关心与爱护,她不能躲。 “妈,我知道,您最疼我了。” 李蓁蓁再次拥抱住了江秀英,纤细的手指悄悄擦去眼泪。 擦去眼泪,李蓁蓁松开怀里的江秀英,语气带着些许炫耀:“妈,今天我做饭,您别动,尝尝我的手艺。” 江秀英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李蓁蓁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直牵着她的手进了屋,让她坐在屋子里等。 李蓁蓁厨艺算不上多好,这辈子她的天分就没有在厨艺上有所体现,做的饭菜也只是正常能吃,之前她都是一个人过,要求不高。前世饭菜都是谢言之做的,不管多忙,都会给她做一日三餐。 江秀英身体不好,全靠中药吊命。前世她在明年五月逝世,她们之间的相处总共也剩不下一年的时间,李蓁蓁不想要她再这么辛苦劳累,想要她享享清福。 饭菜李蓁蓁做的简单,水缸里最后剩下的一盆肉菜放在锅里热一热。另一个灶上是江秀英熬的稀饭,李蓁蓁没费什么力气。 “蓁蓁,饭做好了你进来歇会儿。” 江秀英踩着时间点到厨房唤李蓁蓁。 她估摸着饭菜都要好了,堂屋桌子上,她把昨天收到的份子钱和家里剩下的存款按照面额大小在桌子上排开。 “蓁蓁,你来。” 谢家名声再怎么不好,办婚宴的时候街坊邻居还是要来的,尤其新娘子是县一中的老师,家里有半大小子的更是要来。是以份子钱收的不少,很厚一摞钱。 江秀英指着左手边的钱:“蓁蓁,这是你们结婚的份子钱,一共是一百二十三块钱。中间是随份子的名单,你都要收好。” 李蓁蓁嘴唇蠕动,想要说话,江秀英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接着看下去。 “右边的这部分钱是言之攒的,是两百六十块八毛。本来还能攒下更多的,都是我这个药罐子拖累的了。” 江秀英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弓着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生机。 李蓁蓁尖叫出声:“妈,你说什么呢,妈,你别这样。我们就剩下您了,您怎么会是我们的拖累,妈。” 她撤开椅子起身,坐到江秀英的身边,担心江秀英做出错误的决定。 前世家里所有的钱都是谢言之转交给她的,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李蓁蓁脸色发白,心中蓦然一紧。 “好孩子,妈没事儿,别担心。” 数钱的时候,江秀英在那么一瞬间,真的存了死意,在很早之前她就应该离开,苟延残喘活到现在,拖累了整个家。 无数个白天黑夜,江秀英都处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就像是今天这样,白天她刚决定不躲着李蓁蓁要对她特别特别好,刚才数钱的时候想法又变了。 如果不是她病歪歪的身体,儿子根本不会辍学,也不会选择走街串巷的收废品。 收废品赚的钱比厂里工人的死工资多,但又脏又累,还要遭人白眼,被小孩子无意识地叫喊收破烂开玩笑。 哪儿有年轻小伙子收废品的,都是大爷大妈骑着三轮车四处游乡。 都是因为她,家里攒不下来钱。 又是一瞬间,江秀英脑海中的另一道声音驱赶了她的死意。 两个孩子才刚结婚,她必须要撑住,她还要多陪伴蓁蓁一段时间,两个孩子还没培养出感情,建业也没有结婚呢,她还要看着江诚考上大学。 她必须要撑住。 江秀英缓缓坐正身子,挺直脊背,看着李蓁蓁苍白的脸宽慰道:“蓁蓁,妈没事儿,刚刚就是太累了,你别紧张。” 她张开双臂,“你看,妈啥事儿都没有。” 说着江秀英又低声咳了咳。 “咳咳咳咳!” 李蓁蓁手掌不停抚着江秀英的胸口从上往下给她顺气,又从桌子上倒了杯水,摸着是温热的才递过去。 6 挨打 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缓了很久,李蓁蓁和江秀英数完钱谢言之才回来。 谢言之解决完事情,拼了命朝县城蹬三轮车,到张建业家中,他推上自行车又开始自己早晨的飙车速度。 已经六点半了,谢言之不知怎的,还是先去了一趟县一中门口,确认李蓁蓁不在才骑回了家。他真害怕李蓁蓁会一根筋的从五点半一直等着他。 “你回来啦,正好吃饭。” 李蓁蓁听到门口的动静就迎了出去。 江秀英慢半拍地也走了出去。 谢言之只朝屋檐下瞥了一眼,再也不敢看第二眼,停车的时候点了点头,算是对李蓁蓁的回应。 屋檐下,李蓁蓁皮肤白皙透亮,眸子里闪耀着浓烈的笑意,晃到了谢言之的眼睛。 江秀英眉眼之间压抑不住的怒气,让谢言之为自己今天的失信羞愧。 是以他灰溜溜地去厨房端饭菜。 谢言之坐在李蓁蓁的对面,头顶上的一抹黄土正对向李蓁蓁。 明晃晃的颜色李蓁蓁想忽略都难,偏偏谢言之埋头吃饭,头也不抬一下。 在外边威风凛凛人人畏惧的谢言之现在怕极了她,李蓁蓁也低下头吃饭,怕自己再看下去笑出声来。 江秀英对着自己的傻儿子,只有恨铁不成钢。 看着谢言之埋头不说话就烦。 她放下筷子,双手扶住桌子,抬脚给了儿子一下。 谢言之抬起头讨好一笑,还贴心地把左腿朝江秀英那边挪了挪,大有你随便踢我绝不藏躲的意思。 江秀英越看越烦,儿子就像个滚刀肉,在家里脾气好是好,就是对着自己的媳妇儿都不知道多说两句话,难不成还要她代替他婚后相处。 “蓁蓁,明天回娘家你还上课吗?” 江秀英抛出了话题,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 结婚当天李蓁蓁休息了一天,明天回门江秀英想她应该也不会去学校的。 李蓁蓁面色一变,僵硬抬起头:“妈,我明天还上课,不回娘家了。” 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想和那一家子扯上半点关系,或许从前她还会回去看看,可从知道亲妈要把自己卖给脾气暴躁的瘸腿老男人之后,她失望至极,再也不想看到他们,虚与委蛇也不再愿意。 江秀英有些着急,这怎么还不回娘家了,连忙说:“蓁蓁,不请假咱们就继续上课,明天抽出一会儿时间就行,也不多麻烦。” 李蓁蓁还是不想要回去,江秀英着急的都要上火,偏偏谢言之还在一旁拱火。 “我也不想去,就那—” 谢言之后半截话被江秀英一脚蹬回肚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恼怒道:“那什么那,今天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算账。” 提起来没去接李蓁蓁谢言之讪讪摸摸鼻子,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都是他失信于人,没有接到李蓁蓁。 “妈,严家也不希望我回去,他们也从来没把我闺女。” 李蓁蓁脑海中都是亲妈孙玉珍的话,伸手握住江秀英冰凉的手:“妈,以后就当我没有娘家吧。” 前世她是个糊涂虫,为了赌一口气,大包小包拎着东西回了娘家,拿的还是双份回门礼。 想想严家根本不值得,从亲爸当上凤凰男飞出县城之后,她就没有家了,也没有爸爸妈妈。 大冬天冷水洗全家的衣服,不给饭吃,尤其是她名义上的弟弟,在学校有点不顺心的就会打她,还一次手全家打她一个。 等到那个弟弟越长越大,自己的房间被改成了他的书房。多么可笑,弟弟幼儿园的时候就有了书房。 李蓁蓁抱着自己褥子睡在了厨房,每天早上早早收拾起来,晚上回去再铺开,蜷缩在灶台前过了五年。 自己带回家的书本和作业总是被随手填进灶台当柴火。 离开严家李蓁蓁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她拼了命学习,抓住所有向上的机会,终于考上了大学,成功走了出去。 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李蓁蓁再也不想记忆,同样的再也不想踏进严家一步。 江秀英知道李蓁蓁过的苦,知道严家不做人,可三朝回门是新婚小夫妻必须回的,她拍了拍李蓁蓁的手:“蓁蓁,妈知道你在严家受苦了,可是蓁蓁。” 她语重心长:“你就做做样子,明天中午学校吃饭的时候,让言之接你,你们就回去把东西放下,饭咱也不留在那里吃,咱回家妈给你做一大桌子菜。走个过程,不能落人口舌,你是县一中的老师,更不能让人有诋毁你的可能。” 人言可畏,江秀英比谁都知道这四个字的威力。 尤其是李蓁蓁的职业是教师,老师更畏惧流言蜚语。 江秀英不想看到李蓁蓁陷入其中,回门礼就当送给畜生了,扔下就走,礼数得周全。 谢母不断的劝告李蓁蓁没有感觉到烦,她从一声声话中感受到的只有温暖的关心。 也只有在这时候她才感觉到久违的母爱。 两世为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畏惧流言的小姑娘了,亦不怕别人的诋毁。 不过,谢母想要她回去的话,她便回去。 “好,妈,明天中午我们就回去。” 李蓁蓁看着江秀英的眼睛认真说:“妈,你就别做饭了,我和言之中午在那儿吃饭,您别忙活了。” 既然要回去,自然不会那么轻松就给严家回门礼,怎么着都要留在那里吃一顿饭,有谢言之在场,她不怕严家整幺蛾子。 说定回娘家的事情,吃过饭,江秀英把回门礼拿了出来交给李蓁蓁。 谢言之自觉收拾碗筷,在厨房里洗洗刷刷。 江秀英在李蓁蓁回房之后,拿起鸡毛掸子去厨房堵住了谢言之。 “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去学校接蓁蓁,是不是打架了。” 江秀英想起李蓁蓁单独回来胸口就闷得慌。 她明明再三叮嘱过,一定不能让李蓁蓁单独回来,上下班必须要接送她。这才第一天,儿子就没做到,江秀英心中怒火翻腾,铁了心要教训谢言之。 谢言之放下刷好的碗筷,不能误伤了碗筷,连忙道歉:“妈,对不起,我今天回来晚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我保证往后的每一天都会接送李蓁蓁上下班,绝对绝对不让她自己一个人。” 再怎么保证也不能改变今天的事实,江秀英回想起心里还是一阵后怕,闭了闭眼,鸡毛掸子挥了过去:“让你不听话,让你不长记性,临走之前我再三叮嘱要你接送蓁蓁,你就是不听话。” 接连打了五六下,江秀英没了力气,扶着厨房门喘气:“从县一中回到咱家,路程说长算不了多长,说短也不短,走回来快慢都要二三十分钟。这么长的时间内,蓁蓁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后悔都没地方买后悔药。” 江秀英缓过来气又打了两下。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李蓁蓁出什么意外。只能让儿子好好保护,在学校人多且闲杂人等不能进,学校里安全,可学校外边数不清的危险。她真的很生气。 谢言之也不敢再嘻皮笑脸,他现在也想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危险。 李蓁蓁长得那么漂亮,身上还有股沉静书香气质,很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县城里小混混多,附近村镇的小流氓没事儿就爱到县里瞎溜达,真要撞上了他媳妇儿得多害怕。 谢言之低下头,一字一句对着自己的心保证:“妈,我真的知道错了,今天往后,我会保护好蓁蓁的,上下班看紧了她,不会再犯今天的错误了。” 连续挥打鸡毛掸子,再加上谢言之认真的保证,江秀英心头的怒火下去了些,嗯了一声后再次嘱咐:“进屋多和蓁蓁说说话,关心关心她,问问她学校的情况,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多得是话题,你们多聊聊。” 谢言之刚走了一半路,身后又响起江秀英的声音:“对了,以后你赚的钱都交给蓁蓁,家里的钱我全部都给蓁蓁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你们俩商量着来。” 说完江秀英捂着心口回了屋,都是被气的,再多看儿子一眼都烦。 谢言之站在门口停了许久,久到李蓁蓁看着窗户外边的人影发起了呆。 “你怎么不进来呀。” 李蓁蓁活动活动坐的有些发麻的腿,倚在门上问道。 突然从身后钻出来一颗脑袋,笑意盈盈,谢言之耳朵悄然爬上红晕。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我…我进来。” 李蓁蓁指了指柜子,“你把你衣服换了吧,头发上也有很多土。” “我这就去给你烧洗澡水。” 谢言之从柜子里拿了两件衣服就跑了出去,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蓁蓁心想,这到底是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谢言之小心坐在灶台边烧火,橙红色的火焰映照在他脸上,更显炽热。 衣服搭在他腿上,大手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柴火。 他想不通,李蓁蓁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自己做什么要逃,在门口还想了很多话要和她说,见到人了却一句话说不出口。 思来想去,谢言之把一切归结为:今天刚打完架,浑身脏兮兮的没洗澡,等洗干净说话就利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3 17:54:05~2023-02-04 17:4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 恶霸李 同手同脚上了床 谢言之用李蓁蓁洗完澡的热水快速冲了冲,确保自己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后,穿着衣服进了屋。 暖黄的灯光下,听到谢言之稳健的步伐,李蓁蓁放下书,侧身看向谢言之,视线随着他的动作挪动。 从进门开始就有道视线一直钉在身上,谢言之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步伐出现瞬间的慌乱,他在屋内四方桌前坐下,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李蓁蓁。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灯光落在李蓁蓁若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五官上,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自然上翘,坐在床上一侧,静静看着他的方向。 谢言之看的心痒痒,却也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在没有搞清楚李蓁蓁为什么前后判若两人的事情之前,他并不打算做些什么。 李蓁蓁没有谢言之那么好的耐性,夫妻二人,一个坐在床边另一个坐在桌子那边怎么对得起漫漫长夜。 “你习惯睡在左边还是右边。” 李蓁蓁站起来,眼睛在谢言之身上流转两圈,直勾勾的眼神毫不避讳。 江秀英为了培养新婚小夫妻的感情费尽心思,房间内只有婚床上一张毯子,多余的被子褥子全部搬到了她的房间,想要睡觉只能上床。 谢言之攥紧手心,转过红红的耳朵尖,反问道:“谁?我吗?” 李蓁蓁走到谢言之对面,拉开凳子,单手拖着下巴,似笑非笑道:“不是,我是在和这张桌子讲话。” 话一出口,谢言之愣住,他没想到会听到这话,倒是让他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了。 李蓁蓁就喜欢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语气笃定:“谢言之,你在害怕我。” 笑话,他谢言之长这么大怕过谁,向来都是别人怕他。 他只是—— 只是一时不适应李蓁蓁的转变。 “快说,睡那边。” 李蓁蓁凶巴巴拍向桌子,活脱脱的恶霸形象。 她扮演的恶霸嗓音柔柔,皱眉的动作反倒是让眼尾更加上挑,没有半点儿凶狠。 谢言之看了一眼李蓁蓁书本放的地方,指向另一侧:“我睡左边。”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怂货,不就是李蓁蓁长得漂亮点儿,有什么不敢看的,昨天晚上自己大大咧咧坐在桌子上,今天怎么就不敢了。 李蓁蓁对于谢言之的脾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谢言之对她现在还很陌生,李蓁蓁要抓紧时间调戏,等到心意彻底明朗,恶霸与娇花的角色就要换过来了。 李蓁蓁松开手,走向床边,掀开被子坐下,拍了拍另一侧,眨眨眼睛:“该睡觉了。” 小娇花 没再去看谢言之的动作,李蓁蓁脱鞋进了被窝,还很贴心的掀开身侧位置的毯子。 谢言之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纵使脸红的若滴血也不大能看出来,下意识握了握拳,看着前方的床不再像床,倒像是盘丝洞,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慢腾腾挪动步子,移到大床左边,目测了一下他躺下后两个人的距离,后悔没换张大床。 夜色深沉,繁星满天。 时间还长,李蓁蓁不着急,她靠坐在床头饶有兴趣地盯着谢言之。 谢言之四肢僵硬,同手同脚上了床,盖严实了毯子,从头裹到脚,背对着李蓁蓁睡下。 “你不关灯吗?” 恶霸点了点床上娇花的肩膀,“不关灯也可以,看得更清楚,你说是不是呀~“ 李蓁蓁故意凑到谢言之的耳朵边,几缕头发擦过他的脸落下。 谢言之嗖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耳朵边还残留着对方说话的温度,浑身燥热的不行。 “你躺好,我关灯了。” 谢言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李蓁蓁。 夏天闷热,李蓁蓁躺下只盖了边角在肚子上,她侧身朝向谢言之,乖乖巧巧道:“我躺好了。” “啪—” 谢言之立刻关灯,他总觉得李蓁蓁说的那句话别有深意,多看一眼都是引他犯罪。 屋子漆黑一片,李蓁蓁故意伸开胳膊,又将腿越界。 谢言之摸索几步坐在床沿上躺下,还没躺平肩膀处和双腿下方就传来温热的触感。 “对不起,我压到你了。” 谢言之脸发热,瞪大了眼睛。 冲动了,他越过了那条边界线。 相隔几步远,李蓁蓁还是清晰地听到谢言之加速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在静谧的夜格外明显。 也不能不让人躺在床上,李蓁蓁收回胳膊和腿,后挪两寸:“没关系,你快躺下吧,该睡觉啦。” 谢言之这次再躺上床,小心摸了摸床铺,确认好大概范围,僵硬躺下,裹紧毛毯,似是这样能给他安全感。 谢言之闭上眼睛,努力忽视身后传来的热度,在心里进行自我催眠。 才八点多,李蓁蓁不会这么简单放过谢言之的,没安生两分钟,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谢言之的后腰。 果不其然,对方身体越来越僵硬,她轻声道:“谢言之,你昨天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今天都不敢直视我。” 谢言之肚子向前挺去,后腰被女人手指触碰的地方一片滚烫,反驳道:“你昨天也不是这样的。” 今天白天也不是这样的,怎么一到了晚上或者说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完全就像是个小妖精。 无论如何今天晚上谢言之都不敢再去院子里睡觉,被江秀英抓到后会更加生气,急火攻心的话容易出事。 “当然不一样了。” 李蓁蓁手指向前在男人后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不等人反应快速收回来,笑了笑:“晚上谁和白天一个样。” 前世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她就是再不喜欢也会履行夫妻义务。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自己早就喜欢上了谢言之,不过是不愿面对罢了。 那时候的谢言之在床上可没这么正经,李蓁蓁都想把现在面前的正经人找相机记录下来,等到以后慢慢看。 谢言之眉头紧蹙,身上越来越热,李蓁蓁在他后腰画的圈彻底击破他心底最后一丝防线,他只能紧紧并拢双腿默不作声。 再怎么遮掩也掩盖不住他呼吸急促的变化,李蓁蓁平躺身体,不忍心谢言之再痛苦下去。 过了会儿,李蓁蓁低声道:“等到星期日,把张建业和江诚叫来咱家吃饭吧,结婚当天他们都没有在场,趁着那天我和江诚都休息补一顿。” 谢言之捏了捏耳朵,滚烫的温度刺了他指尖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缓缓转身同样平躺,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大吵大闹嫌弃我们是收废品的,现在怎么又愿意见到那两个兄弟了。 为什么你前后变化如此大,是真心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黑暗中,李蓁蓁睁大眼睛,她也想问问曾经的自己为什么,怎么就那么混账。 上大学的时候,她的生活费有一部分都是捡废品卖钱得来的,怎么就会对谢言之三人如此抗拒。 在那个没有人认识的城市,她捡了四年的废品,又去兼职打工,才慢慢攒下点钱供她在学校度日。 李蓁蓁想了想,认真说道:“那是你兄弟,他们俩人也挺好的。” 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都挺好的,只不过就是惨了点儿。 两个人的性格极其对立,李蓁蓁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 “还有,你们收来的废品也别只往张建业和江诚家中院子里堆积,怕是摞成小山状放不下了吧。” 他们收废品从县城下边的村镇收来,积攒在家中,再一点一点拉去不同的废品回收站卖出去。 赚的全部是中间的辛苦钱,风吹日晒,吃力不讨好。 不可能谢言之收满一车子就拉去卖,如此赚的钱少,还很不方便。 不同的废品对比拉去价格更高的回收站去卖。 一车废品可能有老旧书本也可能有废铜废铁家具木头,什么都有,废品回收站也不会一点点再给你分拣,全部都要自己来。 这种情况下,堆积在一起卖是最获利最高的。 再碰上某种废品突然降价,要么堆积在手中暂时不卖,要么赔本卖出去。 多种因素造成大量废品会堆积在家中。 李蓁蓁知道,临近结婚那几天,谢言之把家里能卖的废品都卖了出去,剩下不能卖出去的转移到了张建业和江诚两家。 他们两家本来就堆积的有不少废品,分摊谢家院子中的废品后,一下子满了。 谢言之买卖废品全靠的是一辆掉漆的老旧三轮车,不像后世有电动三轮车,现在能买得起的只有脚蹬三轮车。 卖废品要一车一车的往外拉,人力蹬车一上午也卖不出三车。 这个行业很辛苦很辛苦,李蓁蓁花了十几年才明白谢言之的艰难和不易。 谢言之心跳都漏了一拍,不断掐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来确认真实。 白天顾虑到的万重沟壑在这两句温暖的话面前补平。 “好,明天中午我去接你。” 以后我保护你,严家不足为据。 隔着浓浓夜色,谢言之偏头看向身侧,在心里认真说出后半句话。 “嗯,睡觉吧。” 解决掉沉沉压在心间的两件事情,心头一松,李蓁蓁困意袭来。 白天在教室里讲课,多年不曾摸过课本,她压力颇大。此刻困意如潮水般涌出,没多会儿李蓁蓁呼吸平稳,香甜入梦。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呀宝子们 8 街坊邻居 李蓁蓁,给我捡起来 确认旁边的人睡着,谢言之掀开毯子,露出胳膊和腿,折腾一圈下来,他额头早已经布满细细麻麻的汗珠。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朝床头摸索,摸到芭蕉蒲扇。 盛夏天空气闷热,谢言之拿起蒲扇面朝李蓁蓁,轻轻扇动,既凉快也赶蚊子。 他发现进了屋蚊子很少吸他的血,主力军全部朝向李蓁蓁。 手上动作不停,凉风徐徐吹来。 谢言之额头上的汗不减反增,胸膛更加灼热,无声深呼吸了几下,沉下心继续扇风。 到了后半夜身体火热的温度降下去谢言之才睡着。 第二天送完李蓁蓁回来,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人拉着废品出去卖,没再跑下乡收废品。 “哥,今天嫂子回门你咋还干呢,我自己推去卖废品就行了。” 张建业看了眼前方搬木板的谢言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他哥心情好像还不错,嘴角隐隐约约翘起,他一时看不太真切。 昨天谢言之快速赶回县城就是要去接李蓁蓁的,今天是新郎新娘三朝回门的日子,按昨天的道理来讲,今天也该很急切,而不是还在和他一起卖废品。 谢言之闻言收拾木板的手一顿,头也没回道:“中午再去,吃顿饭就走。” 想了想严家那一家子确实不值得多停留,能够去吃顿饭已然是赏脸。 说话间,谢言之左手手背传来刺痛感,他翻转木板,木板下方藏了颗螺钉,布满红锈,手背上划出一道血印子。 擦了两下,没再流血,谢言之回过头,拿起锤子提醒道:“你带上手套,小心木板里还有钉子,别划到手。” 他拿锤子将螺钉露在外边的部分弯个弧度,让螺钉紧紧贴着木板,不会再发生刮蹭的现象。 张建业回屋里翻出黑线手套,手指头尖磨烂了好几个洞,递给谢言之那个比较完整的手套:“哥,咱们一人一个。” 谢言之掀了掀眼皮,转手夺过张建业手上的另一只指头尖露四个大洞的手套。 他想起昨晚李蓁蓁说的事情,慢半拍说:“明天你和江诚到家里吃饭,还有,咱们再收来的废品还按照往常的计划就行了,不用再全部堆积在你们那里。” 张建业木板一时没拿稳,砸在脚上,怔怔看向谢言之。 “你慢点儿。” 张建业顾不得脚上的疼,三两下跳到谢言之面前,微微仰头看他:“我亲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明天是什么日子?那可是学校全体师生休息的星期天。 让他们到家里吃饭,并且收来的废品还让谢家院子里堆放。 张建业此刻觉得世界有些玄幻,面前冒出很多个带问号的小泡泡,全部都在问怎么会突然改变了想法。 之前李蓁蓁自持老师的身份,可是很不愿意看到他们兄弟三个的,怎么这会儿态度转变如此迅速。 谢言之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鉴于之前李蓁蓁的行为,只能让时间来检验,时间会证明一切是真是假。 若是李蓁蓁装的,作假一辈子也会成了真。 * 中午放学,李蓁蓁这次一出门就看到了学校大门前边的谢言之。 他穿着微微泛黄的短袖,双手扶住自行车把,右脚踩在脚蹬上,左脚撑地,眼神坚毅,静静停在那里。 李蓁蓁眼神在谢言之精壮的手臂上多停留了会儿,然后勾了勾唇,一路小跑奔向谢言之:“咱们走吧。” 李蓁蓁双手放在谢言之的腰间,指尖清晰触碰到他的肌肉,没忍住戳了下。 自行车随着她的动作明显拐了个“s”形,谢言之握紧了车把才没让两人摔下去。 大白天的,今天中午还有事情要办,李蓁蓁也不好闹的太过分。 手指绕着谢言之的衣摆,揪出两个圈圈,给他留出喘息的机会。 严家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李家。 在李蓁蓁亲爸没攀上高枝以前,那还是李家的房子。后来亲爸跑了,亲妈孙玉珍又嫁了个男人。 李蓁蓁继父就堂而皇之住进了李家,再往后县城登记房子的时候,房产证户主上边的名字就换了人,李家变成了严家。 严家距离县一中不算太远,骑自行车四十分钟的路程。 “在街口那里停下吧,咱们走路过去。” 李蓁蓁抬眸望了望前方不远处,马上就到严家所在的街道了。 “好。” 谢言之点头答应。 他没猜错的话,李蓁蓁是要给街坊邻居发糖果。 新婚回门都要带上喜糖,给看到的邻居分发喜糖,让大家再次沾沾喜气儿,也有那些不讲究的人家,装作看不到,一溜烟直接骑回娘家。 李蓁蓁刚从自行车后座下来,街道口里边围坐了一群人,端着自家的饭碗站在那里边吃边聊。 有眼尖的远远就看到李蓁蓁,等人下车想要打招呼,不过身前站着带疤痕的男人,莫名凶狠,一时之间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是打招呼还是不打。 李蓁蓁大步朝人群走去,脸上洋溢着幸福地笑,挨个叫人打招呼:“赵婶子,李叔,王奶奶……我回来啦,请你们吃喜糖。” 她给谢言之使了眼色,让他给大家发喜糖。 谢言之神奇地看明白了,他将自行车停在旁边,取下车把上挂着的喜糖袋子,按照由近到远的顺序给大家发喜糖,他手掌大,又是连着抓了两把喜糖。 有些拿不下喜糖的,谢言之让人撑开口袋,他站在旁边慢慢等人放好喜糖才去发下一个。 一圈下来,原本有些僵硬尴尬的氛围竟意外地有些融洽,算是达到了李蓁蓁要的效果。 “小虎过来,找哥哥给你发喜糖。” 李蓁蓁看到街道里有赵婶子家的孩子出来,朝他招招手。 听到有糖吃,小虎麻溜儿地跑过去,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待看到旁边的哥哥是那个小混混后,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再也没有之前的欢喜里。 赵婶子在一旁打着哈哈,走过去尴尬笑笑:“你看看这孩子,高兴傻了,那是你蓁蓁姐,这个你要叫姐夫。” 谢言之对此见怪不怪,水稻县大人见到他还发慌,更不要提小孩子了。 听到“姐夫”两个字谢言之面上无任何表情变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颤动。 他慢慢走到小虎面前蹲下,用下巴示意小虎撑开裤子口袋。 小虎吓的往后缩,赵婶子眼疾手快,腿堵住小虎的后路,弯下腰胳膊固定住小虎的身体,手撑开他裤子口袋,干笑着:“小虎,快说谢谢姐夫。” 小虎听出了话里熟悉的威胁意味,忍着害怕,小小声说道:“谢谢姐夫。” “这孩子就是很腼腆。” 赵婶子满意地看着小虎的表现,至少将眼前的场面撑过去了。 今天是李蓁蓁回门的好日子,别管娘家是怎么个烂样,他们这些邻居不能给李蓁蓁掉链子。 真要是让谢言之在他们这儿落了面子,赵婶儿不敢想象按照谢言之的狠劲儿,这得打李蓁蓁打得多狠。 再抬眼看李蓁蓁的时候,赵婶儿总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眼底深处的同情越发浓郁。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婶儿大爷,你们继续吃饭,我们不多打搅了。” 李蓁蓁微笑着和大家挥手再见。 李蓁蓁没有看到赵婶儿眼里的同情,不然她一定是要解释解释的。 街道的大部分人家都在这里,为了不那么麻烦,也没几步路,李蓁蓁和谢言之并排走着去严家。 逐渐远离人群,李蓁蓁才抿了抿唇,轻声道:“街坊邻居对我都挺好的,赵婶子对我最好,在我饿的胃疼的时候还给我拿过饼子和红薯,就住在严家左边。” 街坊邻居都心善,当初还为了房产证的事情骂过孙玉珍,骂她眼睛瞎心里瘸。 孙玉珍因为李蓁蓁亲爸攀高枝离开她们的事情像是走火入魔,疯狂虐待李蓁蓁,更是把房子拱手让人。 谢言之脸色冷了又冷,眼神微眯。 严家,很好,这些年的帐他都记着呢。 “以后都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也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谢言之认真道。 李蓁蓁侧头看他,神色很冷,额头上的筋微微凸起,显然是气的。 她唇角勾起,缓缓笑开,眸子灿若星辰,也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会的。” 坚定的信任让谢言之有片刻失神,再回过神已经走到严家门口。 谢言之抬手要敲门,想了想收回手,试着推门,门一下子被推开。 院子里站着个男孩,蹲在地上打弹珠。 李蓁蓁看也不想看她名义上的弟弟严明,面无表情大开两扇门,方便谢言之推自行车进来。 十三岁的严明脸上全是横肉,过于肥胖,看到李蓁蓁和谢言之进来,手中的弹珠用力过猛,弹珠一路滚到了谢言之脚边。 “李蓁蓁,给我捡过来。” 严明小霸王似地站在原地指挥。 谢言之眼神像刀子般冷冷射向严明,低头看向脚边的弹珠,然后一脚踢开。 严明缩了缩脖子,藏在心底的害怕复又冒出土。 之前孙玉珍告诉过他,谢言之娶了李蓁蓁就是他姐夫,是一家人,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害怕他。 所以刚才严明才敢继续像往常那般指使李蓁蓁的。 屋里的人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孙玉珍和严老四担心儿子吃亏,不再装聋作哑,从屋里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5 17:55:13~2023-02-06 17:5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池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 手擀面 防她比防贼还严实 “咱闺女女婿回来了,快屋里进屋里进。” 严老四一拍大腿装作满脸惊喜的样子,上前就要接过谢言之手里拎的东西。 谢言之扬手错开严老四的爪子,护着李蓁蓁进屋里去,冷笑出声:“你还有闺女呢,我咋记得就严明一个儿子。” 孙玉珍扯扯严明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谢言之是个不好惹的,弄不好家都能给砸了,就是个混的。 “快坐,坐,蓁蓁,饿了吧,妈给你们做饭去。” 孙玉珍笑着给两个人倒水。 谢言之嫌弃地看一眼桌子上的油渍,还没干透,明显是刚吃完饭,他刺道:“十二点多了,从街口过来,婶子们都端着碗在吃饭,我还以为饭都做好了,敢情我陪蓁蓁回门还没做饭呢。” 谢言之重重的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油纸包刚好压在那块污渍上,凌厉的目光紧盯着孙玉珍,轻笑道:“不是看见熟人,桌子上没摆饭,我还以为和蓁蓁回错门了。” 孙玉珍巴不得两个人不回来,暗暗瞪李蓁蓁一眼,就是个孽障,和她爸一样。 家里早就吃过饭了,谁还等这俩人,不过谢言之在场,孙玉珍当然不会说家里已经吃过饭了。 严老四搓搓手掌,赔笑道:“言之,这话说的,哪儿能啊,不是你妈怕饭菜做早了你们回来凉了不好吃,蓁蓁工作忙嘛,得吃热乎饭。” 呵呵。 李蓁蓁放在桌子下的双手紧紧握起,指关节翻着白色,抬眼看向虚伪的严老四,原来严老四也会说漂亮话,孙玉珍也会叫她的名字。 多少年了,她才再次从孙玉珍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从前都是叫赔钱货。 孙玉珍和严老四两个人今天爱演戏,她就让两人演个够,李蓁蓁松开泛疼的手,微微勾起唇角假笑:“妈,我最喜欢吃你做的糖醋鱼和红烧排骨,您手艺最好了,可得让言之尝尝。” 闻言,谢言之很配合地做出一副期待的样子,腰板挺的更直,挑眉道:“蓁蓁你都夸手艺好了,那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一定要多尝尝。” 糖醋鱼和红烧排骨,严老四光是听听都在滴血,死丫头片子回来一趟得让他们花多少钱。 严老四瞪着孙玉珍,大吼道:“还不快去做饭,没看见蓁蓁言之都饿了吗?随便做点家常菜就行,动作快点,蓁蓁下午还要给学生上课。” 家常菜那就是随便做,能出现鸡蛋和肉,但是绝对不会出现李蓁蓁说的糖醋鱼和红烧排骨。 来都来了,李蓁蓁怎么会轻易放过孙玉珍和严老四,更何况谢言之在这里给她撑场子,她怕什么,她完全不用怕。 “叔,巧了不是,我给学校请假了,不用回学校,时间管够。最主要是我在家里天天都给言之说我妈做菜好吃,糖醋鱼和红烧排骨做的最好吃,不方便的话明天我放假言之我俩再来。” 李蓁蓁说完认真地看向孙玉珍和严老四。 她的态度很明确,打定主意要吃这两道菜,一定要让他们破费。 话也都说死了,李蓁蓁都说到自己请假来的,今天不行明天再来一天。 谢言之低声笑道:“蓁蓁,明天再来尝这两道菜吧,今天咱们也没提前说,再等一天吧。” 严老四对上谢言之似笑非笑的眼神,有怨气也不敢表现出来,对方是个混混,能叫来一群年轻力壮打架为生的混混,他年龄大了,真要被打一下子,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更何况,明天再来吃饭,今天还不走,天天都看到谢言之,需要做两桌子菜来招待谢言之,怎么可能。 严老四在心里骂娘,面上还是好人样劝道:“言之,你看这话说的,不是想着蓁蓁下午还要回学校教书,工作最重要不是吗?” “既然不用回学校,有时间就不怕,叔现在就去菜市场给你们买鱼和排骨。” 李蓁蓁算是见识到了严老四的多面性格,手指轻轻点在大腿上,一下又一下:“叔,那你路上慢点儿走,我们不着急。” 她又指了指院子里停放的自行车很遗憾地说:“ 要不是叔你不会骑自行车,肯定让你骑着言之的车去菜市场,总归是不累的慌。自行车你也没骑过,再摔到你就不好了。” 刚想和李蓁蓁开口借自行车的严老四:…… 屁!他没骑过个屁! 你没见过我就没骑过自行车了,死丫头片子。 严老四在心里把李蓁蓁骂了一万遍。 李蓁蓁把严老四所有的路都堵死了,从这里到菜市场来回将近一个小时,她来就是折腾严老四和孙玉珍的。 经历两世,李蓁蓁不再像从前那样倔强着一张嘴,什么也不愿意开口说。 从前的她太过锋芒,现在时光与岁月将她尖锐的棱角打磨圆滑。 李蓁蓁很不喜欢来到严家,不喜欢看到严家人。但时至今日,她已经可以藏起自己的厌恶,堆满假笑叫孙玉珍一声妈。 既然躲避不过去来严家的事情,那她当然要好好对待孙玉珍和严老四了,毕竟机会难得。 严老四走后,李蓁蓁更是把狐假虎威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李蓁蓁睁大眼睛假笑:“妈,我叔还要等很长时间再回来,一上午了言之也没咋吃饭,你先给他下碗手擀面吧。” 谢言之脸上挂出同款假笑:“也不用多,就两碗先给我和蓁蓁垫垫肚子就行。” 孙玉珍气的肝儿疼,不是谢言之在这里,李蓁蓁敢对她耀武扬威的她一擀面杖就挥下去了。 严明最是爱贪吃,随声附和:“妈,我也要吃,一共三碗。” 听到严明这话,孙玉珍怒上心来,拉过严明朝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你瞎凑什么热闹,我让你吃让你吃。” 吃什么吃,才刚吃完饭又要吃,白面面条不是钱啊。 这是严明第一次挨打,虽然不疼,但是不可思议。 严明放声大哭,越想越委屈,从小到大只有他对别人放狠话的时候,啥时候有人敢对他说狠话,更遑论挨打了。 哭声让孙玉珍被怒火占据的大脑重新清醒,她一脸不可思议,那可是她儿子,她竟然打了儿子。 孙玉珍半推半抱着儿子去了厨房,开始哄胖儿子,越哄严明的哭声越大,到最后孙玉珍许诺给儿子很多好处才让他不哭。 李蓁蓁就像是看笑话一样冷眼旁观,在孙玉珍和严明离开后,凑到谢言之耳朵边轻声说:“看来这次把孙玉珍气的不清,那可是她和严老四的宝贝儿子,从小捧在手掌心的宝贝,这次冲动之下还打他出气。” 她声音轻灵悦耳,像是润了水般甘甜。谢言之耳朵边被李蓁蓁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染上薄薄的一层红晕。 “你也出气了吧。” 谢言之微微偏头,看身侧得意的像个拿到宝贝的小狐狸一样的小人儿,胸腔瞬间被填满。 李蓁蓁笑的欢快,眉眼弯弯,很是得意,“那是自然,他们不开心我就会很高兴。” “我的一小部分快乐是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更多的快乐你猜猜在哪里。” 李蓁蓁用自己的小肩膀蹭蹭身边男人宽厚的臂膀问道。 不应该是很大一部分的快乐建立在孙玉珍和严老四的痛苦之上吗,那两个不做人,能报复回去必然很多快乐。谢言之疑惑着,好奇问道:“那是在哪里?” 他歪着头等待李蓁蓁的答案,李蓁蓁也偏头看向谢言之,对着他来了一个wink,再次蹭蹭谢言之的肩膀,狡黠笑道:“当然是你那里呀!” 当然是你那里呀! 这句话在谢言之的脑海中也就堪堪重复了百八十遍。 两人眼神交汇,时间像是静止在那里,谢言之面红耳赤,呼吸停室,心里又痒又麻,像是有人在他心头放烟花,百花齐放。 李蓁蓁脸上笑容逐渐放大,格外满意看着谢言之的反应,她撩到了。 在谢言之脸爆红到极点的时候,他僵硬转过头,倒抽口气,不敢再和李蓁蓁对视。 …… 再往后多是李蓁蓁小声讲话,谢言之还沉浸在脸红心跳的的氛围内默声不语。 直到孙玉珍端着两碗面出来才打破这种怪异的相处模式。 “等久了吧,蓁蓁,你们都慢点儿吃。” 孙玉珍放下面条在两个人面前。 李蓁蓁看到面前的碗都气笑了,孙玉珍这次学聪明了,放下碗立刻就朝外走,打定主意不回头。 碗里的面条汤多面少,而且手擀面被切成了极细极细的丝条状,再加上三三两两的青菜叶子,衬的碗中分量不小。 李蓁蓁虽然没吃过孙玉珍做的手擀面,但是她还是见过的。 在严家吃饭,她没有资格坐凳子,都是端着自己的小碗蹲在堂屋门口吃的,厨房在吃饭做饭的时间是不允许她进入的,平常厨房柜子都上着锁,防她比防贼还严实。 孙玉珍之前做的手擀面都是宽且厚,根本不是现在细细的样子。 不过李蓁蓁也没打算吃手擀面吃饱,盛出来多少她都不介意,后边还有大餐等着她和谢言之,手擀面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厨房内,孙玉珍又给儿子严明盛了一大碗手擀面,那都是实打实的面条,严明不喜欢吃青菜,孙玉珍拿着筷子全部将青菜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极品戏份都不多 10 如意算盘 言之有李,一生有你 孙玉珍在厨房做饭做的非常慢,不情不愿,每一道菜都绞尽脑汁通过摆盘来达到表里不一的效果。 一盘菜,从表面来看,菜量充足,实际上就是个花花架子,没吃两口就会见底。 李蓁蓁看到的孙玉珍陆陆续续端出来的菜,都要给她鼓掌叫好,真是难为她费尽心机。 * 严老四走半个多小时才走到菜市场,上天作证,他们从前去菜市场都是赶在早上六七点钟的时候,伴着晨风。 从来不会挑在正午十二点,走到中途严老四身上已然大汗淋漓,还在树荫处歇了三两分钟。 他边走边骂,不是李蓁蓁那个死丫头片子,今天他就不会又是破费又是顶着大太阳赶去菜市场买鱼。 “杨哥,来条鱼,挑个最小的。” 严老四斜斜靠在卖鱼摊上,用手当扇子不停扇风。 叫做杨哥的中年男人能不知道严老四大中午买鱼是做什么的,县城总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再加上谢言之和严老四都是各种名人。 名人加上名人迸裂出更加吸引人的八卦。 杨哥坐在凳子上,不着痕迹地缓缓推着一个红色桶到桌子里边,而后起身拎起手边的桶走到摊位桌子的前方,让严老四看清楚:“严老四,你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整个菜市场哪儿还有小鱼,再说了这鱼也不大,都是正常大小。” 严老四皱了皱眉,手直接伸进桶里扒拉,又看向地面空空的大盆里,确实没有小鱼,他也不能说菜市场没有鱼了,这要是回去了谢言之还得明天再来。 咬咬牙,严老四烦躁地说:“就那个比较小的,串起来吧。” 杨哥把严老四指的那条鱼串了起来,他拎出去的桶里就没有小鱼,全是大鱼。 今天是李蓁蓁和谢言之回门的日子,李蓁蓁这些年在严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大家只看看她上学时候瘦骨嶙峋的可怜样子就知道,衣服上不是补丁就是灰。 结婚了先别管谢言之咋样,今天的回门宴,整个菜市场都不会卖给严老四小鱼的,有也会说没有。 他摊位上还有小鱼,就是刚刚无声藏起来的那个红桶,只不过是不想卖给严老四罢了。 严老四去买排骨的时候,同样挑选的都是小块的,大块的也要求再剁一剁。 “你看你这,买排骨就得是大点儿才有营养,再剁就没了,你看这咋剁嘛。” 王屠户双手一摊,耸耸肩膀。 旁边卖菜的婶子看向这边也开始帮腔:“对对对,严老四,你不能难为人家王屠户啊,谁买排骨也没说再剁碎的,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得了。” 严老四听出来话中的第二层意思了,传到其他人耳朵中没什么,左右不过背后被人说几句。传到谢言之耳朵里可不行,整个水稻县城只有这么一个菜市场,谢言之听到了他容易挨打。 “真他娘的晦气。” 严老四狠啐了地上一口,更烦了:“算了,称吧称吧,别捡太大的称。” 严老四拎着鱼和排骨骂骂咧咧地离开菜市场之后,菜市场里的大爷大妈们议论了很久。 等到严老四把鱼和排骨拎回来,孙玉珍磨磨蹭蹭也把两道凉菜两道热菜做好了,四道菜在桌子上摆放的位置很开,吃完手擀面的空碗也没有收走,在糖醋鱼和红烧排骨没摆在餐桌之前,收走会更显空荡。 严老四回来就瘫坐在椅子上,后背衣服汗湿大片,整个人油光满面,更显邋遢,李蓁蓁默默别开眼,谢言之也转过身不想看空气。 小夫妻两个头一个朝左一个朝右,谁也不想看那么影响食欲的严老四。 严老四买完菜回来就必须要坐在桌子前陪两人说话,俗称陪客,是家家户户招待客人必须要有的环节。 李蓁蓁和谢言之都不喜欢严老四坐在这里招待他们,尤其是谢言之,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周身的空气都像是被寒冰冻住,严老四恍若未觉。 严老四不是不害怕,他心里都肝颤儿,那也没办法,还是得坐下讲话。 儿子严明过完今年就要上初中了,他想让李蓁蓁走走关系让严明上初中,咋说那都是严明的亲姐姐,还在县一中教书,天赐良机,他们不把握住实在是很可惜。 严老四路上如意算盘都转了好几遍,这时候说是最为合适不过的。 今天不提这回事儿,等到往后很难再见到李蓁蓁,死丫头片子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背后站了个谢言之,打不得骂不得。 严老四要是为了严明上初中的事情去谢言之家里,高低都要拿上礼物去,绝对不能空手上门。就谢言之那个病歪歪的娘,去了他还怕沾染上晦气呢。 只有现在说时间最为合适,糖醋鱼和红烧排骨都是大菜,氛围也有了,人也有了,还没那个晦气的娘。 退一万步来讲,今天就是谈不妥也能再下次做好准备,大不了真就去谢言之家里,晦气就晦气点儿。 严老四眯着眼睛,搓搓手掌,一脸憨厚老实相:“言之,蓁蓁啊,你弟弟明年就要上初中了,你刚好在县一中教书,严明在你教的班级里上课相互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严明此时恰好从厨房啃完一块排骨出来,嘴上的油还没擦干净,站在门口那里看。 李蓁蓁还没讲话,谢言之皮笑肉不笑看向严明先开了口:“那感情好啊,让严明尽力考到县一中,我可是每天都去接送蓁蓁的,正好也能天天见到严明不是。” 谢言之嘴唇冷冷勾起,再配上眼角的疤痕,整个人处在屋里阴影处,更显凶狠。严明想到上县一中要经常看到吓人的谢言之,再次哇地一声哭出来。 严明扑进严老四怀中大哭,语无伦次:“爸,我不要上一中,我不上初中了,不上初中。” 他就是个典型的窝里横,到外边什么也不敢。 这已经不知道是李蓁蓁今天看到的第几场闹剧,来严家一趟看到的戏比一年加起来还要多,戏剧的精彩程度也比外边的强。 李蓁蓁斜睨对面的一哭一哄的父子二人,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是说严老四父爱如大山般伟大,让他为了儿子在自己面前低头,还是说她表现出很好欺负的样子。 脸呢?严老四哪儿来的大脸敢开口的? 让她找关系帮严明进县一中,下辈子再说吧。 谢言之往常从未和严老四打过交道,或者说他从父亲出事之后就没关注过李家。 谢李两家的婚事都是双方父亲定下的,谢言之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言之有李,一生有你。 本该是段佳话,谁曾想双方家庭都出了事情。打那之后,两家算是断了亲。 谢言之没想到这段娃娃亲还能继续,更没想到李蓁蓁是怎么从这样破烂的家庭生活的。 他眼眶微红,鼻子酸酸的,心里一阵阵疼痛。谢言之完全不敢想象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让李蓁蓁对家庭彻底失望。 谢言之的心上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剜,疼痛席卷全身,他心疼地握住李蓁蓁放在桌子下方的手,不是场合不对,他都要牢牢抱住李蓁蓁。 李蓁蓁感受到自己微凉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她知道谢言之是在用这种方法安慰她。 她左手伸过去搭在谢言之紧握住她手的那只上,拇指摩挲两下谢言之有些粗糙的手背,偏头对他笑了笑,告诉他没事了已经,也很谢谢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 或许从前的李蓁蓁会像只刺猬一样,用尽身上的每根刺来报复所有人,但是现在的她再也不会了。 春天的万紫百花,夏夜的习习凉风,秋天的皎皎圆月,冬天的皑皑白雪,人世间还有更多美丽的风景等着她去领略,还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不应该只想着吵闹。 站在更高的山顶上观览众山,处在山脚下的那些人只能抬头仰望,拼尽全力也无法爬到她山顶的高度,这不是更好的报复吗? 格局打开,差距拉大,他们自己都能把自己后悔死,根本不需要她多费心。 眼下她需要做的是把握住手中的幸福,多陪陪谢母。 这样想李蓁蓁心里再也不会难受了。 宝贝儿子严明一哭闹,严老四只能先暂时放下话题,专心哄儿子。 糖醋鱼和红烧排骨端上来的时候,阵阵香味四处飘溢。 李蓁蓁没说错,孙玉珍做饭的手艺很好,糖醋鱼和红烧排骨端上来只看卖相就知道味道不差。 菜上齐开饭,李蓁蓁和谢言之谁也没客气,尤其是那道糖醋鱼,谢言之挨个挑完鱼刺才放进李蓁蓁碗中。 严明手拿筷子坐在旁边看的着急,他根本就不饿,或许在李蓁蓁和谢言之刚来的时候,严明肚子还能吃下,可又吃了满满一碗手擀面。 他肚子里早就没有空余位置装糖醋鱼和红烧排骨了,急的直跺脚。 孙玉珍和严老四也没能吃多少,李蓁蓁和谢言之故意只吃鱼和排骨,偶尔才会夹起其他的菜解解腻。 严明气不过,最爱吃的两道菜全部进了别人的肚子,他不甘落后,硬生生往嘴巴里塞排骨,最后装不下直接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是被冻掉了吗 11 菜市场 谢言之永远不会惹我生气 李蓁蓁和谢言之二人在饭桌上吃了个欢快,孙玉珍三人看的憋屈。 用完饭,折腾够了三人,李蓁蓁和谢言之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从借口路过时,李蓁蓁同在那里蹲着聊天的大爷大妈们挥手再见,街坊邻居也是真心相送,目送他们走出很远很远。 赵婶子没有闺女,和李蓁蓁算不上多亲厚,可相处起来总比那不着调的孙玉珍亲厚。 自行车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赵婶子的视线,她这才收回视线,揉揉鼻子说:“没想到蓁蓁这就结婚了,一眨眼就考上大学了,再一眨眼又大学毕业了,今天可就到她回门的时间了。” 当初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姑娘现在长成漂亮模样,有好的工作,没有被过去的阴霾遮挡,笑呵呵的,赵婶子心中感慨万千。 靠着老槐树的大妈随声附和:“是啊,没想到蓁蓁这就结婚了,但愿谢言之在家里规规矩矩,别对蓁蓁犯浑。” 赵婶子口袋中还有两颗糖,她本来把喜糖全部给了小虎,那孩子非要塞给她两个,就放在口袋里。 触碰到两颗喜糖的温度,赵婶子想起谢言之给大家发喜糖时候的样子,脸上虽是面无表情,可他的腰弓着,头也一直微微低着,给小虎抓的喜糖更是直接蹲了下来。 能在长辈面前低头,能在外边听家里媳妇儿的话,这样的人应该没有外边传的那么不堪。 赵婶子认真说道:“谢言之或许和其他混混不一样,至少,蓁蓁降得住他。” * 从严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谢言之载着李蓁蓁走在阴凉处。 “回县一中,等到放学你再来接我。” 李蓁蓁在分岔路口前方突然出声道。 去往县一中和回家的路是不同的,刚好在岔路口分开。 谢言之稳稳等着自行车拐弯,刚刚还说请假了,不能是没有请假为了赌一口气故意这样做的,他不解问道:“你不是请假了?” 语气里还有一丝不容察觉的慌张,他担心李蓁蓁在学校受处分。 对付孙玉珍和严老四的事情让他来,他不会让严老四好过的,尤其是今天在餐桌上还向上天接了胆子开口说严明上初中的事情。 所有脏污的不堪的黑暗的都让他来,李蓁蓁就像是天上皎洁的月亮,不适合沾染灰尘。 “他们不值得我请假,只不过我下午没课,今天星期六,学校老师都要在门口维持学生放学回家的秩序。” 李蓁蓁用指尖悄悄溜到谢言之的腹肌上戳了戳。 谢言之腰间一紧,松了口气,不耽误学校的事情就好。 骑到县一中门口,等到李蓁蓁进校门走远后,谢言之才骑着自行车到张建业家,继续拉废品出去卖。 收废品是他的工作,从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六十天他都在工作,没有什么节假日,有事情就赶快抽出来时间解决,解决之后赶快再卖废品。 只有不断的干活才能赚钱,他不能停下来。 第二天,李蓁蓁和谢言之起了个大早,今天要请张建业和江诚到家里吃饭,他们小夫妻要去菜市场。 昨天在街口遇到的大爷大妈们,李蓁蓁觉得谢言之的表现极好,稳重且知礼,哪怕大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总是会对谢言之的看法有些改变。 大爷大妈们又是小道消息传播的主力军,所以李蓁蓁格外重视今天和谢言之出去买菜的活动。 朝阳东升,霞光喷薄。 街道上三三两两有了身影,新婚小夫妻骑着自行车成为街道上的一员。 “言之,一会儿到了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你要跟着我叫人,该叫婶子的时候叫婶子,该喊叔喊叔,脸上再带点微笑,嘴角微微翘起些就行。” 李蓁蓁揪着谢言之的衣服角叮嘱道。 嘴巴甜点儿叫人总是会更加讨人喜欢的。 县城里大家对谢言之的混混身份根深蒂固,要想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李蓁蓁这样做是要潜移默化影响大家。 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慢慢来。 谢言之定定看着前路,沉默不语。 有些难为他,街坊邻居已经十来年没有和他们接触过了,买菜就买菜,平常买菜就是三步走。 要什么就说什么,卖家再给什么,多余的话他也没说过。 自行车快速向前,两边带动起来的风吹起李蓁蓁脸颊两边的碎发,她拿出吹进嘴角的一根碎发,无声叹口气,这人有好心没好嘴。 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的谢言之高大强壮,两个兄弟也和他一般强壮,不再是当年那个失去父亲,母亲卧床的小孩子了。可以适当的做出一些改变。 谢言之富贵后不忘故土,给水稻村捐款修路修桥,盖新的学校,建造工厂帮助失业下岗的街坊邻居。那么好的人在年少时不应该被误解,收废品也是个正当职业,这个行业也不应该被大家误解。 李蓁蓁没再劝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今天她就来给谢言之打个样,见得多了指不定哪天谢言之自己出来买菜就喊得出口了。 左右谢言之乖乖跟在自己身边当个吉祥物也能改变大家的看法。 自行车缓缓在菜市所处的街道前边停下,谢言之后背吹来一股凉风,心中忐忑,犹疑开口:“蓁蓁,你生气了?” 他不想李蓁蓁生气。 李蓁蓁下车走到谢言之面前,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谢言之,我没有生气,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因为你从来不会惹我生气。怎么样做都是你的自由,你能跟我一起叫人更好,不能也没有关系的。” “好啦好啦。” 李蓁蓁晃晃谢言之的胳膊,“咱们该去买菜了,再不去等会儿太阳出来晒得慌。” 谢言之仔细看李蓁蓁说话时候的表情,确定没有半分不悦才放下悬在半空中的心。 李蓁蓁转过身朝菜市场走去,谢言之才后知后觉自己胳膊上有道温软的触摸,现在的他好像没那么抗拒两个人的肢体接触,甚至称呼也从李蓁蓁变成了蓁蓁。 前后也不过才一天而已。 “你快过来。” 李蓁蓁走了几步路回头看到谢言之还愣在那里,手掌放在眉毛上遮挡逆起的光芒。 谢言之推着车不敢再耽误什么时间。 家里青菜和肉都没有了,这两样是必须买的。 昨晚上李蓁蓁缠着谢言之讨论今天中午都做什么菜,定好菜单才买菜。 中午的大桌子菜掌勺的是谢言之,李蓁蓁厨艺过于一般,谢母身体不好,家里做饭的事情大部分都是落在谢言之身上的。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来过菜市场的李蓁蓁从头挑选菜。 她和谢言之挨在一起,距离很近,看到有些菜不时会问谢言之需不需要。 两个人和谐甚至是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让菜市场闹开了锅。 摊位相邻的都三两对视一眼,而后再默契挪开,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谢言之和李蓁蓁单独出现不会让人如此惊讶,偏偏两个人在一起,看起来还有些新婚的甜蜜。 这下子想要谈论两个人的话题多过了昨天菜市场大家讨论的临街老孙家的儿媳妇出轨的话题。 不过碍于谢言之,正主在场,在座的哪个都不敢仗着自己年龄大胡乱开玩笑放肆。 李蓁蓁看到有卖卤鸭的,香味勾起了她的馋虫。 拉拉谢言之的手示意他一起走向卖卤鸭的摊位。 “叔,这卤鸭咋卖的,味道真香。” 李蓁蓁微微笑指着勾她馋虫的卤鸭问道。 卖卤鸭的大叔就和做梦一样,李蓁蓁他是知道的,严家的那个小可怜,后来长大成为了县一中的老师。 谢言之更不用说了,全县城的人都知道收废品的小混混。 他在菜市场摆摊三四年了都没见谢言之来他摊位一次,今天头一次见到。 “李老师,都是论只卖的,半只两块,整只四块,都是自家养的大白鸭,肉嫩。” 卤鸭大叔笑着介绍,同时他用自己的余光去打量谢言之,他太想看谢言之的表情了。 好奇心大于他的害怕。 “叔,您叫我蓁蓁就行,这都出学校了。” 李蓁蓁笑着摆摆手,然后又转身问旁边的男人,“买两只卤鸭够吗?” 想来张建业和江诚的饭量同谢言之一般大,年轻的小伙子吃的多消化快,两只卤鸭李蓁蓁不确定够不够他们五个吃。 谢言之看一眼摊位上有半只摆放一处的,整只摆放一处的,略微思量,更靠近了些:“两只半吧,至少咱们一人半只。” 买多的话放不住,再配上其他的菜,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够半只卤鸭就行。 卤鸭大叔眼睛本来就不大,听到两人这话眼睛更是眯到了一处,连处缝隙都没留存。 敞亮又阔气。 在菜市场见多了说他卤鸭太贵的主儿,遇上这么爽快的小夫妻他还有些不适应。 他好喜欢,连带着看谢言之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两只卤鸭,一共是八块钱,谢言之还没说李蓁蓁败家花钱多,甚至是又添了半只卤鸭。 大叔心里直呼了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涨涨涨 12 买菜 大婶儿变成了柠檬 卤鸭大叔高高兴兴给小夫妻打包了两只半卤鸭,在收到钱的那一刻更是决定等到小夫妻离开后,他可以多说两句谢言之的好话,其他的说不出来,这人至少大方不是吗? 菜市场很大,是一条曲形长街,李蓁蓁和谢言之逛了将近一小时,买来的东西全部装在布袋里,横挂在自行车车梁上。 鸡鸭鱼肉全部齐全,远远比婚宴那天的酒席丰盛。 对于李蓁蓁来说,现在是正式和谢言之两个兄弟见面的日子,菜品必须丰盛隆重。谢言之也不会阻止,钱没了他可以再继续赚钱。 他既然娶了李蓁蓁,自然是要让人过上好日子的,没有本事的男人才会从自己媳妇儿身上扣扣搜搜。 小夫妻两个采购完毕,欢欢喜喜骑着自行车离开。 菜市场在街道最前边卖玉米的大婶,时刻注意着李蓁蓁和谢言之的动静,目光追随着两个人走到前方拐弯处,确保到了菜市场闹翻天也不会让他们听见的距离后,收回视线,和无数双八卦的眼睛交换目光。 然后,本来只听得见问价格砍价声音的菜市场,顿时闹翻了天,买菜的路人也要跟着分两杯羹。 曲形街道上,七八个讨论点,声音一处比一处激烈。 “那谢言之咋就那么听李蓁蓁的话,你们看见没,鸡鸭鱼肉都买了,那谢言之眼睛都没眨一下。” 大婶儿变成了柠檬,话里话外酸里酸气。 她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柠檬。大婶想起她刚结婚那会家里的钱都没见过一分,全部攥在婆婆手里,敢说吃肉,按照她婆婆的性格能从婆家骂到娘家。 卤鸭大叔听到这话,眯起小眼睛:“你们是没看到李蓁蓁在我这儿买卤鸭的时候,谢言之说两只还不够,要两只半。这都啥家庭啊。” 不怪卤鸭大叔感慨,平常来买他卤鸭的,家里待客也只是买上一整只,谁家直接两只半,反正他是头回见。 “谢言之结了婚咋跟变个人似的。” “那李蓁蓁可真好看,当老师的就是不一样。” 菜市场的讨论越说越激烈,他们很期待下次再见到这对小夫妻,期待不同,但是主人公相同。 有想看谢言之会不会因为李蓁蓁花钱多回家打她的,有人想看李蓁蓁会不会嫁过去久了嫌弃小混混收废品…… 菜市场大爷大妈们的八卦李蓁蓁和谢言之完全不知道。 谢言之把李蓁蓁送回家,在厨房简单处理了食材,然后换上平常黑色的工作装去张建业家。 “我亲哥,你咋来了呢,不是说好你在家休息给我们做饭的吗?” 张建业诧异地看向门口,他刚和江诚装完一三轮车废品,准备拉出去卖。 谢言之大步迈过去,接过江诚手上的绳子,声色淡淡:“说好了今天我来跑第一趟的。” “哥,你歇着吧,我来。” 江诚低下头,握住谢言之手上露出来的半截绳子。 “下一趟你再来。” 谢言之拍拍江诚的肩膀,声音温和了些:“听话,这会儿你先写作业,别又熬夜写,打着灯写作业哪儿有大白天自然光写作业舒服。熬坏眼睛怎么办,听话,就在这院里。” 张建业闻言皱了皱眉,怎样都不好分配。 昨天本来定的是全天都他和江诚两人拉废品去卖,让谢言之在家里多陪陪嫂子,中午做好饭他们卖完废品就过去吃饭。 谢言之没同意,今天早上他打算和江诚两个人早起赶快骑着三轮车出去,比平常出去的时间早,这样即使谢言之赶过来锁着门也没办法。 万万没想到,谢言之还是赶了过来,时间点刚好卡在他们最后一步,将三轮车上的东西全部用绳子固定好之后就能出发了,就差一步。 江诚还要写学校布置的作业,只有星期日这么一天休息的时间。 张建业原来想着自己单独去卖废品,就是累点儿,等到江诚把作业写完来帮他。结果江诚不同意,说作业很少,挤一挤时间很快就写完了。 这样说张建业才决定他们俩去,就让谢言之留在家多陪陪李蓁蓁,才新婚,本来关系就紧张,更应该多出时间来相处。 “行了行了,江诚你快回去写作业,第二趟就轮到你跑了。” 谢言之在张建业思考的间隙已经固定好绳子,坐在车座上,就等着打开双扇门骑出去了。 江诚看眼两位哥哥,都不容许他拒绝,无奈只好拿出来书包写作业。 大部分时间江诚都在学校,所以赶到休息的时间或者寒暑假,他天天不都落下去跟着收废品。 江诚坐在台阶上,趴在院中凳子上写卷子。阳光斜斜照射,被屋檐打破洒在少年身上,碎金一片。 江诚捡起旁边的树枝,在土地上进行数学演算。在学校写数学题的时候,江诚全部用的铅笔,得出结论后再用橡皮擦拭干净,重复利用。 周遭蝉鸣阵阵,少年好似充耳不闻,写作业的动作仍是不疾不徐,没有半分烦躁。 * 李蓁蓁休息也不用做饭,闲着没事从柜子里翻出块布料,谢言之的衣服虽整洁,可样式老旧。身上经常穿的黑短袖都洗的褪色,白短袖洗的泛黄,依然不舍得扔。 她要给谢言之做几件夏天穿的衣服,夏天衣服简单,没多大会儿她就能做好。 前世离开水稻县后,她没有再工作,去到大城市,他们身上还穿着县城里流行的衣服,格格不入,别人在背后嘲笑她土。 那段时间,她发了狠,没日没夜学习穿搭,为了漂亮衣服还学着怎么缝制衣服。十几年下来,她手艺越练越好。 这辈子她不想再和上辈子一般没有工作依靠男人,她有手艺也有学历,今生要和谢言之比肩站在巅峰。 李蓁蓁拿上布料,进堂屋找谢母,她屋里有缝纫机。 “妈,我来给言之做两件衣服,他身上的衣服都太旧了。” 李蓁蓁直接走向了缝纫机那边。 江秀英半躺在床上,她身体不好,又畏寒,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每天都是计算着时间活动,最活跃的两个时间点是李蓁蓁上下班的时候。 其他时间都躺在床上积蓄力气,偶尔去买个菜就当是运动了,只是偶尔去一次。 再有就是正午太阳最盛她躺在外边躺椅上晒一晒。 见到李蓁蓁走进来,江秀英掀开被子要下床。 “妈,你躺着就行,别起来。” 李蓁蓁眼疾手快把江秀英按了回去,又贴心地给她掖掖被角。 看了看缝纫机和床的距离,没多远,江秀英不挣扎了,看向李蓁蓁的目光更加温和慈爱,她劝告:“蓁蓁,别给他做了,回头让他自己去外边摊上买两件就行。” 李蓁蓁这边已经在缝纫机面前坐好,棉白色布料平整铺在缝纫机上,摇摇头认真说:“妈,那不一样的,外边卖的衣服怎么能比得上我亲手做的,也不费什么时间,有缝纫机很快就能做好。” “剪子和线都在你身后的筐里。” 看到李蓁蓁左右寻找的时候,江秀英及时出声提醒。 她又继续说:“蓁蓁,要不等言之回来让他把缝纫机搬到你屋里,你也方便。” 李蓁蓁找到剪子,直接就裁剪布料,她心中对于短袖样子已经很熟练了,也有谢言之的身高轮廓,根本不需要再用笔画线。她一边裁剪一边说:“不用啦,妈,放在你这屋,咱俩放哪儿不都一样吗?” 她也不经常用缝纫机,相比机器缝制,她更喜欢手工缝制。这次是想要谢言之赶快穿上新衣服,把身上老旧泛黄的短袖赶紧换下扔掉她才用缝纫机的。 下次她就不用缝纫机了,在堂屋也不用担心会吵到江秀英休息,不用挪来挪去的。 确定不需要,江秀英安静坐在床上看李蓁蓁缝衣服,不再出声打扰。说不开心是假的,看到李蓁蓁对儿子好,她比谁都高兴,她就盼着小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相伴一生。 裁剪完成,李蓁蓁前后捏起布料的边角对照,余光瞥见旁边的大柜子,上边是格格状的,下边是有门扇的柜子,格格里放的全部都是书。 这还是李蓁蓁第一次进到江秀英里间屋子,才发现满满一柜子的书,放下布料,她看着柜子好奇问:“妈,这儿怎么这么多的书。” 江秀英也顺着李蓁蓁的视线看过去,笑了笑,温声道:“那都是言之的书,他收废品收来完好的有用的书全部都留下放在那里,没事儿就会拿出来看。” 李蓁蓁走过去,近距离看柜子上摆放的书籍,种类繁多。 她随手抽出《名人传》这本书,书页泛黄,但是没有污迹。李蓁蓁打开看了几页,书页右下角原本很多小小的翘边,都被一一抚平,只留下淡漠的印子。 她把书小心放进去,又连连换着拿出其他的书,都是相同的情况。书籍在原来主人的手中没有得到珍重爱护,到了谢言之手里,全部被小心珍藏,时时翻阅。 李蓁蓁此前从未知道谢言之读过这么多的书,她想,谢言之未来的成功绝对不只是幸运,也不是命运使然,而是他拼命努力的必然。 他没有抱怨,抓住一切机会汲取知识,向上努力,有责任有担当。 这样的人,想不成功都难。 作者有话要说:  李蓁蓁:没想到菜市场嗑起了我俩cp 13 社牛与社恐 日常调戏 许久不用缝纫机,李蓁蓁磨合一会儿就用的得心应手。 短袖做出来是纯白色的,不需要太多的装饰,李蓁蓁打算在衣服右下角绣枝桃花,短袖成品又土又潮,她想看那个正经人把桃花穿在身上的反应。 谢言之在九点多的时候也赶了回来开始做饭,李蓁蓁就坐在屋里绣那枝桃花。 “妈,等会儿药稍微凉点你就赶快喝。” 谢言之端着瓷碗进里屋,将中药放在床头。 他走出去路过缝纫机那处,多看了眼,不知道李蓁蓁在缝些什么,只看到了朵粉红色的花。 明艳的粉色让他想起张建业身上穿的骚包粉衬衫,上边还有花红柳绿的图案。相同的衬衫张建业还有大红色,亮紫色,他最是不能理解张建业的眼光,穿的衣服都是那么的扎人眼睛。 谢言之收回余光,装作无事发生,回到厨房继续给水盆里烫着的大公鸡褪毛。 绣花比缝制衣服还要麻烦,李蓁蓁手指纤长,针线在她手中不停灵活穿梭,江秀英在床边一时看的有些沉浸。 李蓁蓁绣好大概雏形,头低的时间有些久,抬起头左右活动着脖子,注意到床头上那碗中药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妈,你药还没喝呢。” 听到李蓁蓁的声音,江秀英才回过神,赶忙捧起床头放的瓷碗,一饮而尽。 “妈,先别喝,凉没” 凉 李蓁蓁跑过去还是没能拦下江秀英的手。 江秀英放下碗,不以为然:“还热着呢,温热的,蓁蓁你放心吧。” 药碗已经空空荡荡,李蓁蓁还能说些什么,端起碗嘱咐道:“还温热就行,妈,你记住可不能喝凉的。” 本来江秀英的身体就不好,受不得寒,生冷东西都不能吃,凉的中药也是不能的。 李蓁蓁得到江秀英的保证后,拿碗到厨房,也顺带看看谢言之在厨房怎么样了。 走出堂屋,李蓁蓁就看到在厨房门口杀鱼的谢言之。 他穿着黑色短袖,健硕的手臂随着刮鱼鳞的动作一曲一伸,露在外边的肌肉线条极具美感。 李蓁蓁看了会儿,走到谢言之的身边,弯下腰在他耳边小声道:“都说工作中的男人很帅,在厨房做饭的男人更帅。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谢言之耳朵听见她说的这话,刮鱼鳞的动作微顿,而后加大手上的力度,像是在掩盖些什么。 这还没完,李蓁蓁笑眯眯的又说:“我在屋里认真绣花的样子是不是也很漂亮。” 谢言之不回答,李蓁蓁极其轻的抬脚踢了他鞋子一下,大有你不回答我就不走的样子。 迫于恶霸的逼迫,小娇花最终点了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案,李蓁蓁故意笑出声音,这才到厨房把碗放下。她转身回堂屋的时候,谢言之还在刮鱼鳞,她低头用气音说:“正经人,别刮啦,再刮下去鱼肉都没了。” 语罢不等谢言之有反应,径直走回屋子。 谢言之等人进屋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堂屋的方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浅浅翘起。 * 张建业和江诚卖完废品回来十二点多,担心让人多等,张建业拉着江诚步履匆匆。 走到谢家门口,江诚竟是原地停住,拉着他的张建业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向前倾了倾身体。 张建业站稳后,没有疑问,像是知道缘由,安慰道:“别怕,有哥在呢,餐桌上你不用说话,只听我们讲话就可以,咱哥都说这是嫂子主动提出来请咱们到家里吃饭的,肯定没事儿。” 江诚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如果这不是谢言之的媳妇儿、他亲嫂子的话,他绝对不会来这种场合。 他很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接触,甚至是讨厌。 张建业陪着江诚在门口又做了会儿心理建设,终于在张建业额头上凝聚出的汗珠要落地的时候,江诚向前挪动步子了。 门没锁,张建业推开门带人进去,若是往常,江诚直接就敢进去的。 “哥,我俩来了。” 张建业扯着嗓子大叫。 江诚也想喊声哥的,在看到屋子里出来了个自己不认识的女人后,默默合上嘴巴。 谢言之最先从厨房走到院子里,李蓁蓁扶着江秀英下床,两人落后几步也走了出去。 “婶儿,嫂子。” 张建业叫完一圈人后,拉住江诚向前迈步,对着江秀英身边的年轻女人介绍道:“嫂子,我俩来晚了,我是建业,这是江诚。” 说完他不着痕迹用指甲尖按下江诚手腕处的肉,提醒他叫人。 江诚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轻微刺痛感,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紧张地捏捏后边的衣角,仰起头低声道:“婶儿,嫂子。” 话音还未落,他的视线就先挪开了。 “哎,建业,江诚,你们快进来,半点都不晚,菜刚上桌。” 李蓁蓁招呼两个人进屋。 张建业和江诚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一个大大咧咧最喜爱穿的花枝招展,一个沉默寡言害怕见陌生人。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俩人就是社牛和社恐。 人员到齐,谢言之把灶上温的鸡和鱼掀开,又开始炒剩下的几道热菜。 今天的主场是要张建业、江诚和李蓁蓁认识认识,是以谢言之在厨房继续炒菜,让屋里的几个人先开饭,江秀英大部分时间都在餐桌前认真倾听,江诚是彻头彻尾的沉默。 最后演变成张建业和李蓁蓁在餐桌上互相说个不听,张建业就像是和李蓁蓁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他再也不会认为李蓁蓁不好了。 张建业没什么大毛病,唯独有一点改正不了。 ———年纪轻轻的人特别爱讲话,收都收不住。 屋子里全是张建业说八卦的声音,在发觉李蓁蓁并不排斥之后,他要把肚子里积攒的陈年的、新鲜的八卦全部给李蓁蓁讲一遍,有他在完全不用担心冷场。 “哥,别炒了,这些都吃不完,够多了,你也赶快坐下吃。” 张建业在谢言之端着盘炒菜出来的时候劝说着。 谢言之放下菜,整理好桌上的摆盘,点点头:“马上,你们吃,还有几道菜很快了。” 他们几个在餐桌上没动几回筷子,都在等着谢言之回来一起吃饭。 李蓁蓁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八卦,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张建业。 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穿的像花孔雀似的张建业竟然知道那么多八卦。 上到七十岁大爷大妈,下到幼儿园和小学生,他多少都有些可八卦的事情在心中。 “嫂子,我下乡的时候还听说,那户人家男人都五十多岁了还闹出轨,给人小三家里拉去一袋子土豆,把家里人闹的可不安生了。” 谢言之再次进来放下菜就听到这句话,他满头黑线。 敢情屋里热热闹闹的是都在听张建业讲八卦,东家长西家短。五十多岁男人出轨这事儿他也知道,就是俩人下乡收废品的时候看到的。 那家人闹的全村都出来看戏,他们也在现场见证那戏剧性的一幕。 “好了,哥,再多菜就放不下了,咱们先吃,吃完再说。” 张建业站起身按住谢言之的肩膀,让人不要走。 谢言之比他高出半头,手放在他肩膀上还有几分勉强。 张建业态度强硬,江诚也起身拉住他,谢言之想了想厨房还剩下最后两道菜,桌子上还一堆菜。没再挣扎,走过去坐在了李蓁蓁的身边。 有谢言之的加入,江诚紧张焦虑的心稍微得到缓解,李蓁蓁知道江诚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餐桌上尽量不多提起江诚。 江诚也不是那种会多心的人,相反他内心乐意至极。 中午这顿饭五个人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完饭后张建业还记着自己还要卖废品,不敢再多说话,拉上江诚就走。 谢言之收拾着桌子上的菜,能拼盘的拼在一处,全部都用碗盖上,夏天苍蝇会围绕着菜乱哄哄。 他又拿起扫把清扫干净地上的垃圾,屋里屋外全部收拾利落后,谢言之出去和他们一起卖废品,多个人多份力量,说不定趁着天黑之前能跑三趟。 堂屋就剩下李蓁蓁和江秀英两个人,李蓁蓁继续绣花,江秀英躺在床上,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蓁蓁,建业和江诚都是言之从小长到大的兄弟,他们两个也都很喜欢尊敬你。建业那孩子就是话密了些,我这不经常出去,外边的可多趣事儿都是建业讲给我听的,他就是很爱讲话,遇到熟悉的人就说个不停。” “江诚那孩子性格和建业完全相反,建业有多能说江诚的嘴就有多笨,他害怕看见陌生人。蓁蓁,今天在餐桌上江诚不说话不是针对你,也不是对你有意见。那孩子他就是之前没见过你,再等等他就敢在你面前说话了。” 都是谢言之的兄弟,江秀英不想两兄弟和李蓁蓁之间生嫌隙,都是好孩子,哪个不愿意她都心疼。 李蓁蓁闻言放下手中的针线,一字一句认真道:“妈,我都知道,言之昨晚上都同我讲过了,他们两个的性格我都很喜欢,江诚就更不用说了,他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执着,他真的很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当了一天的榜单之耻 14 第 14 章 怀揣着最真诚的敬佩…… 江诚真的很让人佩服,小时候大家都有一个当科学家的梦想,长大后却很少有人实现。 江诚不一样,他把当科学家的梦想一直放在胸间,为了梦想坚持不懈的努力。 他今年二十一岁,参加了四年高考,次次高考志愿填报的都是海市大学力学专业。海市大学不是全国最好的高校,可力学专业却是全国排名第一的。 认准了海市大学,江诚年年都报考。他不比别人聪明,但他比别人更努力。 高考失败江诚并不气馁,而是将其化作向上驱进的动力。 家里就剩下江诚一个人,跟着谢言之和张建业收废品赚学费。学校里的同学都嫌弃他收废品,嫌弃他脏,骂他穷,私下里从来不叫他名字,都称呼他收破烂的,从不和他在一起玩耍。同学们也只敢在言语上威风几句,有谢言之和张建业在,没人敢动江诚一下。 出去收废品的时候,江诚早上会比平时多起一个小时,提前起来背书复习功课。坐在三轮车后座中他也手不离书,有空隙就会看书学习,除了和谢言之收废品,他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在学习。 参加了四次高考,被人骂蠢笨,同学换了一届又一届,无数道声音讽刺他,说他这辈子都考不上海市大学力学专业,同学都骂他是傻子。 外界的声音江诚从来不听,他有自己的规划和目标,他一直在朝着自己定的目标努力。 江诚的努力弥补了天分上的不足,四次高考分数,是呈阶梯状上升的,他的心性与毅力注定了他会成为别人成不了的科学家。 其他人在这样低压的环境下或许早就承受不住了,江诚脚踏实地,稳扎稳打迈进了海市大学。 李蓁蓁回想起脑海中关于江诚零零碎碎的片段,怀揣着最真诚的敬佩。 前世她和江诚不熟悉,两个人几乎零交流,李蓁蓁和他仅有的同屏画面也都是张建业在讲话,江诚沉默不语。 她对江诚的了解都是在江诚进入科学院后,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在那时候火爆全国,李蓁蓁从那刻才算对江诚有些许的了解。 李蓁蓁下午在自己屋里缝制短袖,没打扰江秀英午睡。 她针脚快,绣的也不是多大的一枝桃花,小小一枝在谢言之晚上回来前已然完成。 晚饭张建业和江诚还是留在谢家吃的,中午剩下的饭热热,五个人要在今天处理完毕,非必要不放在第二天。 李蓁蓁吃完饭就被催着回屋了,打扫卫生的活儿一点都没让她沾手。 谢言之刷碗,张建业和江诚擦桌子扫地。 三个大男人手脚麻利,动作迅速。 “你试试这件衣服,换上让我看看。” 李蓁蓁瞥见门口谢言之进来的身影,随手放下书拿起床上做好的短袖,伸长了手递给谢言之。 明艳浓丽的桃花朝上,谢言之一下就认出了这是李蓁蓁在屋里绣的东西,心中诧异又欢喜,这是送给他的衣服吗? “我洗完澡就换,洗澡水给你温好了。” 谢言之凑过去,双手接过短袖,看着那朵粉色的桃花目光极其虔诚。 上午他说错了,粉色的花并不是骚里骚气的,穿在身上只会显得人神采奕奕。 谢言之粗糙的手指抚摸上粉色的细线,指尖接触到细腻就立刻收了回来,他手指糙,别再把细线刮出毛边了。 谢言之从拿到短袖后就在发呆,李蓁蓁洗完澡回来还是在发呆,她忍不住想笑,心中又隐隐在疼。 就这么一件短袖傻男人就能发呆十几分钟,她以后要送个棉袄他是不是要抱着她哭的稀里哗啦。 “回神啦,谢言之。” 李蓁蓁擦着头发站在谢言之面前,仰起头看他。 谢言之惊醒,后退半步,低下头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距离太近,他还能看到眼底深处的笑意。 “你把头发擦干,我这就去洗澡。” 谢言之故作镇定,他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李蓁蓁的那头乌发。 “别忘记换上那件衣服。” 谢言之走到门口的时候,李蓁蓁叮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他不禁脚步加快去冲澡。 这次谢言之洗澡的时间超过了李蓁蓁,比往常他任何一次的洗澡时间都要长。 洗澡的地方不大,是谢言之自己砖头和着水泥垒起来的。上边扯过条线,一盏暖黄的灯泡照亮整个狭小的空间。 男人穿着短裤,光.裸上身站在那里,手上拿着绣花白短袖,眉心微拧。 他是真的舍不得穿上这件短袖,谢言之现在心里想的全是李蓁蓁,也再没有其他心思去想是什么让她变化巨大。 已经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再穿过手工缝制的衣服,从前还有江秀英给他做衣服,后来江秀英身体越来越不好,谢言之就禁止她在干这种费时费力的活儿计。 衣服都是在那种搞小批发的摊位上买的,也大都是黑色耐脏的,现在又得了件自己做的衣服,还是媳妇儿亲手做的,他真舍不得穿。 不过李蓁蓁在他临出门前嘱咐了,一定要她穿上。谢言之磨蹭来磨蹭去也还是穿上了,穿上后他整个人的上半身就像是不受控制,连带着腿脚走路都别扭。 出现了穿新衣服的通病,穿上新白鞋害怕别人踩在,同样谢言之穿上新短袖害怕动作幅度大留下折痕。 谢言之挺直脊背,双手绷紧垂在身体两侧,手掌伸平,以一种滑稽搞笑的姿势走了进去。 屋内李蓁蓁还坐在床边看书,谢言之隐约觉得白色封面的书籍有些眼熟,想再看一眼确认书的名称,以此来增加和李蓁蓁的共同话题。 还没来得及看第二眼,李蓁蓁已经合上了书。 “让我看看,你穿上果然很合适。” 李蓁蓁走近上下打量谢言之,前后看着短袖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她的眼力没有退步,李蓁蓁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睛里的喜欢多的快要溢出来了:“很好,你明天就穿这件短袖出去吧,其他的衣服暂时先别穿了。” 土到极致就是潮,谢言之身形高大,粉色花朵穿在他身上不显轻挑,反倒给他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我出去…” 谢言之顿了顿,继续道:“收废品穿这不合适,很脏,白短袖穿上就染脏了。” 谢言之内心多有不安,当着李蓁蓁的面说出“收废品”三个字心里生出一抹别扭,他无意识低下头,不敢面对李蓁蓁的反应。 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本就不对等,一个是受人尊敬的老师,一个是被人嫌弃收废品的小混混,没人会把他们放在一起的。 李蓁蓁当作不知道他心底的自卑,自若掀开被子躺在床上,温声道:“那又怎么了?衣服做出来不就是让你穿的,你现在不穿等到什么穿,数九寒冬穿吗?” 李蓁蓁靠在床头,后仰着放松身体,又道:“你先穿着这件衣服,等到下周我休息咱们再去商场逛逛给你再添几件衣服。” 谢言之在很认真的听李蓁蓁讲话,他没有从这两句话中听出半分嫌弃的意思,不知过了多久,谢言之晕晕乎乎地躺上床。 屋里暖黄色的灯光到底不比白天,谢言之垂眸看一眼时间,九点多了,到底不能再看下去,声音嘶哑:“蓁蓁,别看了,现在灯光昏暗,对眼睛不好,明天可以继续看。” “可是我这篇故事还没看完怎么办?” 李蓁蓁歪头看他,眼睛一眨一眨的。 谢言之盯着李蓁蓁的眼睛,好似读懂她眼睛中未曾言明的话语,试探性道:“那要不我读给你听?” “好。” 李蓁蓁动作迅疾,把书塞进谢言之手上。 她自己悄悄挪动身体靠近谢言之,头靠在谢言之宽厚的肩膀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害怕他反悔。 这几天晚上,谢言之已经不太抗拒和李蓁蓁的肢体接触,抗拒也没有办法,他躲不过去。就像是温水煮青蛙,谢言之反倒有些沉浸。 谢言之稳住右肩,右手小幅度挪动按压住白色书皮,左手翻页。 书页上熟悉的字体和内容,让谢言之读不出口。 书籍泛黄,封面包着白色书皮,很多书页边角都有折痕,上边还有他做的笔记批注。李蓁蓁看的赫然是他放在江秀英屋里柜子上的书。 这本书还和其他书不同,是本人物传记,上边有很多他浅显的批注。 他心里懊恼,那么多书怎么李蓁蓁一下子就翻到传记。 收废品收来的书籍,他想看的都会留下,没用的才会卖掉。 人物传记是他翻的次数多了,本就破旧不堪的书皮被他翻烂了才用白皮纸包了包。 “你怎么还不读呀,读完我就要睡觉了。上边的批注也要读,字体端方公整,都说字如其人,它的主人也定然是个很优秀的。” 李蓁蓁催促着,然后顺势夸赞。 她夸的也没错,谢言之的字体一笔一画极其工整,笔锋又带着自身的凌厉,写出来的字体比她的字体多了几分刚强与锋芒。 谢言之内心小小欣喜,忍下看自己批注的羞涩,轻声开口。 15 第 15 章 王大爷气场两米八 李蓁蓁和张建业江诚两兄弟正式见过面后,浑身轻松,谢言之再也不用夹在三人中间为难,今早到办公室的时候,李蓁蓁脸上都带着甜甜的笑。 “卖废品啊?班长,以后这事儿不用再找其他人了,咱们隔壁班的李老师丈夫不就是干这行的吗?与其卖给其他人不如直接找李老师,也算是给他介绍点业务。” 李蓁蓁刚下课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身后就传来阴阳怪气的女声。 声音熟悉,女老师是隔壁七一班的班主任沈娜,和她同样教的是语文。不过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和沈娜有过冲突,要卖废品就卖,大可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学校各个班级都会攒下大量废纸,用来包裹新书的牛皮纸、用完的废旧作业本等等,都会积攒下来。攒够一定数量拿去卖废品,换来的钱买成纸笔当作班级前三的奖励。 几乎学校内每个班级都是这样做的,能省下一笔是一笔钱。 李蓁蓁坐正身体,缓缓回头,穿着红白格子连衣裙的沈娜倒映在她眼中。 对面的沈娜两只黑亮的辫子自然垂在身前,一只手悠闲把玩着发梢,看向她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嘲笑。 “沈老师,不巧,我丈夫每天出去的早回来的晚,怕是您班级里的那些废品赶不上了。” 李蓁蓁轻笑婉拒。 她说的也没有错,谢言之几个出去的都早,回来的晚,也从来不再水稻县里边收废品,或者说也从来没人卖给他们。 沈娜的态度摆明了是要搞事情,她怎么会让谢言之来。 “那李老师,你看这样行不。” 沈娜松开辫子,上半身前倾,看起来更靠近李蓁蓁一些,道:“今晚上你给你丈夫说说,明天让他晚出去些时候,不能浪费了学生们的一片好心不是,有业务了他不也就不算不务正业了。” 李蓁蓁原本还打算和沈娜维持同事之间的假象和平,听到沈娜直接开口侮辱谢言之,脸色阴沉,声音冷冷道:“沈老师,这里还有学生在场呢,你可不能教坏学生,都人人平等了,收废品是个正当行业,你怎么能说是不务正业,被有心人传到校长耳朵中沈老师怕是……” 李蓁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办公室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话没有说完,不过话里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如果她再听到第二句对谢言之不利的话,她就是那个有心人。 李蓁蓁勾唇冷笑,沈娜只要想休息,她立刻递上枕头,想休几天休几天。 “啪!” 沈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办公室的另一位年长的女教师截去了话头,“沈老师,都快上课了,别让你班学生等太久,快去吧。” 沈娜忿忿瞥一眼办公室中间的大座钟,还有两分钟该上课了,再说下去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她只得就此停住。 视线落在李蓁蓁纤细的背影上,余光一直注意着角落桌子埋头备课的男老师,暗骂一声狐狸精。 李蓁蓁以为沈娜会就此放弃,没想到沈娜背后还在偷偷摸摸地不停搞小动作。 接下来的几天,沈娜都会悄悄打发自己班级里的学生去找张建业,谢言之她是不敢找的,班级里的学生更是不敢找谢言之。 三兄弟在县城都是出了名的,找张建业也是一样的。 可是沈娜接连派学生去了五天,天天都吃闭门羹。 她自己是花钱请学生去的,又是亲自带领学生出校门,五天下来,张建业没见到,反倒是她自己的工资赔进去不少。 班级里的学生更过分,好几个不爱学习又有点胆量的学生,私底下还主动找沈娜报名接受这项任务。 沈娜气的不行,人没见到,自己还倒贴钱,那几个学生扯着帮忙卖废品的大旗光明行出去玩耍的事情,偏偏还是她给的机会,自己也说不得。 赔进去那么多,沈娜就更不可能甘心了,想要找上谢言之让李蓁蓁难堪的心反而愈演愈烈。 * 晚霞满天,流光溢彩,夕阳给县一中老旧生锈的大门披上金色的光圈,谢言之穿着媳妇儿做的又土又潮的白短袖站在门口,晚风徐徐吹动谢言之的碎发,青年恣意张扬。 门卫王大爷今天中午不舒服,没吃多少午饭,晚饭放学铃刚响起,他找出饭盒打算今天晚上早点打晚饭。 平常王大爷都是在学生们吃完饭以后再去的,不是学校不允许他提前去,只是他的习惯如此。 今天特殊情况,王大爷拿上饭盒锁上门刚转过身就看到大门口站了个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最为显著的标志是眼角有道疤痕,站在那里凶神恶煞,王大爷一眼认出门口的煞神就是谢言之。 他是县一中的门卫,要守护好学校的大门,防止不法分子闯进学校危害学生。 王大爷脑海中闪过谢言之的名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王大爷将饭盒放在窗台上,双手背后站在学校大门口守着。 他心里不断盘算两个人起冲突打赢谢言之的胜算。 身高上,王大爷仰头看一眼,目测高出自己一头。 年龄上,谢言之二十多岁年轻小伙子,他五十多岁,有些驼背。 算来算去,王大爷没他高,没他年轻,没他壮实。 不过王大爷没有丝毫胆怯,他可是从部队退伍出来的,军人退伍不褪色,至少在武力值方面肯定是胜出的。 王大爷就差脸上写着“你是坏人”四个字了,谢言之怎么会看不到。 谢言之自嘲一笑,以自己的名声出现在学校门口,确实很像要对学生不利,看门卫大爷拿饭盒的样子,明显是要去吃饭。 为了让门卫大爷放心,谢言之朝侧边挪了挪,人没走远,只是想让门卫大爷放心去吃饭。 自行车他没挪动,还停在学校正门口,这样李蓁蓁出来看不到自己能看到自行车也不会着急。 谢言之的本意是不出现在王大爷的视线范围内让他放心,谁曾想他的一番动作落在王大爷的眼中更像是做贼心虚。 王大爷怒气窜顶,四处张望,想要找个趁手的家伙什儿。 那个小混混竟然左右躲藏,还对他挑衅一笑,王大爷说什么今天都不能放谢言之进去,余光还注意着两侧的墙壁,防止谢言之翻墙进来。 王大爷全神贯注提防谢言之的时候,李蓁蓁也已经走到校门口,手放在了大门上准备推门出去。 “李老师,等一下。” 王大爷迅速跑过去拦下李蓁蓁,他冷汗涔涔,心里一阵后怕,庆幸自己现在是拦住了,要是没拦住李老师出事情了怎么办。 李蓁蓁停下脚步,她刚刚还和王大爷说再见,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听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在门口叫住她。 她奇怪地看向王大爷:“王大爷,怎么了?” 谢言之听到李蓁蓁的声音,再次走向门口。 而担心的王大爷在两个人站在同一画面的时候,话到嘴边打转了两圈也说不出口,倒吸口气,神色慌张,心内紧张地打鼓。 先前一闪而过的记忆铺天盖地向王大爷袭来,在他脑海中形成风暴漩涡,王大爷有片刻的失神,整个人被尴尬笼罩。 王大爷原先两米八的气场荡然无存。 谢言之和李蓁蓁结了婚,看两个人的样子,明显谢言之出现在县一中门口是接人下班。明明是小夫妻之间的恩爱,硬生生被他歪曲误解,王大爷内心极度愧疚。 “王大爷,您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和我丈夫走了,现在食堂里人多比较拥挤,您去打饭的时候注意安全。” 李蓁蓁走出去锁好校门关心了王大爷一句。 小夫妻离开很久以后,王大爷还站在那里反思自己,不应该先入为主误会谢言之,再看谢言之挪动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哪里是心虚,分明是被他误解的了。 之前王大爷吃饭都是在学生们吃完之后,那时间食堂人少,学生都在教室上课,他趁着间隙打饭。 李蓁蓁下班不在学校食堂吃晚饭,直接就走。王大爷不出意外的话每天都是坐在门卫室内,向来只能看到李蓁蓁独自下班的身影,看不到谢言之来接她的身影。 双方就这么巧合错过,今天不是王大爷肚子太饿要提前来打饭,根本就看不到谢言之。 王大爷为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道歉,下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自己。 小夫妻两个刚离开,沈娜气喘吁吁跑过来,她今天壮起胆子要在门口堵谢言之,当面让谢言之来学校收废品。 她也害怕,不过沈娜赌谢言之不敢伤害她,自己是学校的老师,谢言之敢对她动手李蓁蓁讨不到任何好处,也会受到连累。 下午最后一节是沈娜的课,她根本就没拖堂,下课铃响就说放学。谁曾想学生太多,一个两个的都争抢跑下去吃饭,她被堵在教室两分钟才出班级门,又被学生堵在楼梯道五分钟才挤下去。 沈娜脸黑如锅底,跑到门口只看到了门卫王大爷发呆的身影,李蓁蓁和谢言之早消失的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爷:哦莫!哦滴莫哟!我死去记忆正在袭击我,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16 第 16 章 太草率了 王大爷的奇怪表现谢言之和李蓁蓁两人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这周末出去逛街重要,谢言之更是已经习惯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眼光。 星期日这天,谢言之只早早骑着三轮车出去卖了一趟废品,回来就立刻洗澡换衣服。 “蓁蓁,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出去逛街是个体力活。” 江秀英不放心地拿着桃酥饼干出来。 李蓁蓁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正给江秀英熬药,闻言放下煽火的小扇子,连忙说道:“妈,桃酥您留着吧,早上我们都吃的可饱了,这才十点。” 谢言之还在洗澡,李蓁蓁趁着等待的时间给江秀英熬中药。 今天李蓁蓁是赶上了时间,没让江秀英或者谢言之动手,她来熬中药。 喝药的时间有讲究,春夏都要在上午喝药,秋冬要在下午喝药,隔上三两月还要去看中医把脉,药方也是要根据江秀英的身体变化不断变动。 说话间,谢言之洗完澡,身上穿的还是李蓁蓁做的那件白短袖,特意提前两天把短袖洗了个干净,就等着今天和李蓁蓁出去逛街再穿上。 江秀英半倚在门框上催促,语气欣慰:“言之出来了,那你们赶快去吧,外边太阳正是毒辣,早点儿到地方早凉快。” 她最乐意看见两个孩子感情好,出去逛街更是促进感情发展的好事情,她恨不得小夫妻两个在外边腻歪一天。 李蓁蓁注意着时间,中药马上就熬好了,谢言之还在太阳底下擦干头发,明媚的阳光在谢言之身上冉冉铺开,他的动作被镀上金边,温柔又醇厚,晃了李蓁蓁的眼睛。 江秀英嘴角悠悠扬起,她捂住嘴巴悄然退回屋里,没打破这温馨的一幕。 熬制好中药,谢言之骑上车带着李蓁蓁朝市场街出发。 允许个体户的出现后,水稻县涌出很多南来北往的商贩,倒腾衣服、首饰、鞋袜的琳琅满目,全部聚在了县城中心的市场街。 李蓁蓁从后座下来,一股浓郁的土潮风扑面袭来。 灰白色的墙壁,有几处正对日头的地方墙皮脱落明显,左边的店铺还贴着张花花绿绿的海报,上边的明星李蓁蓁并不认识。 市场街的两侧是店铺,中间一条大路,上方用黑色布遮挡起来,阳光不能直接照射在路人身上,夏天在这里逛街最是舒服。 “先逛这边。” 李蓁蓁指向多是男装店的右侧店铺。 今天出来逛街的主要目的就是给谢言之挑选合适的衣服,逛完男装再看女装。 谢言之难得没有直接同意李蓁蓁的说法,他抬手指向另一侧女装店,“先给你买衣服,我的不着急。” 声音温柔宠溺,像蜜糖一样让人甜蜜。 声音再怎么甜李蓁蓁也没有同意,她用后世的眼光来看现在的衣服,多少带上了挑剔,不是说衣服都不好,只是她喜欢的风格绝对不是现在有的。 谢言之是从来没有逛过服装店铺的,买衣服都是地摊上的。 他路过市场街无数次,唯有这次停下来了。 “你来看看这件衣服。” 李蓁蓁眼睛掠过一排排男士衣服,最后目光在一件黑色衬衫短袖上停下。 白色衣服谢言之怕是很舍不得穿出去干活,这件黑色倒是不错,在一群花红底的衬衫中格外突出。 不过李蓁蓁还是在看过花衬衫后目光才凝聚在黑色衬衫之上的。 谢言之闻言机械走过去,狭小的店铺内,谢言之走动不是很方便,店铺内还未拆包的衣服都堆积在地上,谢言之长腿跨过去。 女老板歉意一笑:“抱歉啊,刚到的货还没来得及拆开。” 现在店铺内加上谢言之也只有三个人,要是其他人在场,肯定惊讶女老板的态度。要知道在昨天女老板才骂走过一个客人,那个客人就是因为地上堆放的衣服多说了两句,女老板昨天扯开了嗓子就骂,脾气暴躁着呢。 再怎么暴躁的老板在谢言之面前也要低头,她是真不敢惹谢言之。他们县城还好,没人收保护费,她出去进货去其他服装店逛逛学习经验的时候,他们当地保护费都要交不少呢。 好端端开个店铺,有什么需要保护的,最大的危险不就是那些收保护费的混混么,只要混混们不作乱,他们开店铺能遇到什么危险。 不仅是女老板一个人不敢惹谢言之,其他的店铺老板同样如此。 真把人惹急了或者你又吼又叫态度不好了,让谢言之记住的话也会够喝一壶的。 再让谢言之抓住小辫子开口收保护费,整条市场街上,谁敢拒绝不交。 “还可以穿上试试的,毕竟衣服是要穿在身上才能看得出合不合身的,不合适了就再换一件,穿多大号的,我给拿出来。还有其他的款式,都是南方那边最流行的款式,随便试穿。” 女老板微笑着看向李蓁蓁。 语气温柔,态度和善,言辞亲切。 女老板都在心里唾弃自己,矫揉造作到不像她,和昨天的暴躁判若两人。 当然,她说出的所有话都只能是面朝李蓁蓁,谢言之那么吓人,她都怕看着说不出来话。更何况人家新婚小媳妇还在这里,她献殷勤不合适。 李蓁蓁还以为不能试呢,她就拿在手上放在谢言之脖子下方对照比划了一下。既然老板同意能够穿在身上试试,李蓁蓁看了看衣服上的尺码,恰巧是谢言之穿的,就让他解开扣子穿在短袖外边试了下。 谢言之穿在身上之后,李蓁蓁后退两步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她神色难以让人看出表情,询问道:“言之,你感觉这件短袖怎么样?” 短袖没什么大毛病,他身量高,能撑得起衣服,穿上也合身,唯一的缺点就是些许显黑。 “你看着我穿上合适吗?合适就买。” 谢言之伸开胳膊方便李蓁蓁看的更加清楚全面。 他自己对于衣服的要求不高,只要李蓁蓁喜欢就行。 李蓁蓁让谢言之脱下来,笑着递给老板:“老板,这件我们要了,多少钱呀。” “十块。” “七块吧。“ “行,我给您包上。“ 女老板像是害怕李蓁蓁反悔似的,夺过衣服跳过地上的几包衣服就跑。 李蓁蓁:……草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蓁蓁:可太草率了 女老板:可太好了感谢在2023-02-13 18:10:42~2023-02-14 17:5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兰不住_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 第 17 章 又贵又丑的衣服终于卖出…… 她价格给给高了,应该直接还五块的,不行再往上添添。 衣服的料子穿在身上凉快,透气还不沾汗,七块的价格再在她的估价范围内,这件短袖拿到手她推测定价就超不过十块。 也不能一分不让老板赚钱,现在的衣服大都是从外地进货,路费都要不少钱的。李蓁蓁搞价七块是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但是女老板答应的太快了,也不和她磨一磨嘴皮子,让这七块钱出去的总像是自己亏了。 但凡两人之间有个价钱的拉扯,她都不至于这般想。 谢言之在听到十块钱之后心里也在大呼草率了。 也太草率了,他自己从前穿的衣服地摊上五块钱三件,也没看出和七块钱一件的有什么不同,都是黑色,另一件怎么那么贵。 他不配穿那么贵的衣服,十块钱就是还到了七块钱也还是贵,根本就不适合他。 谢言之买衣服的心理再次发生变化,听到价格之前他还是媳妇儿喜欢就行,没有任何要求,听到价格之后,出现了第二条要求。 ————要便宜,一定要便宜。 他自己成天风里来雨里去,一个不小心衣服上就会刮开口子,还会沾染上尘土和油漆乱七八糟的,好衣服穿在他身上纯纯是糟蹋了。钱应该花在更需要的地方去,给他买那些衣服不如给自己媳妇儿和亲妈买。 可是女老板的动作异常迅速,容不得谢言之反悔。 谢言之和李蓁蓁离开的时候,女老板眉开眼笑,欢欢喜喜目送两个人进其他店铺。 她终于把那件又丑又贵的衣服卖出去了。 从四月份她进那件黑色衬衫短袖以来,就一直挂在那里,有客人上门问都不问那件短袖一眼,挂了三四个月,仍旧无人问津。 女老板只进了那么一件丑衬衫,还是在批发商那边,人家说省城的男同志都这样穿,黑色显得人稳重成熟,很多大老板都选择这款。 她鬼迷心窍,信了批发商的邪,尝试了一下省城的潮流款。因为是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黑衬衫,女老板也不敢多买,只要了一件,卖的合适她再回来多进几件。 结果,女老板严重怀疑批发商自己也卖不出黑衬衫,现在流行的都是那种花衬衫,大老板们才最喜欢穿花衬衫戴□□镜,脚上再蹬上双黑皮鞋,那才叫贵气。谁会穿黑衬衫,女老板打心眼里觉得批发商在忽悠她。 现在终于把黑衬衫卖了出去,女老板心里自然高兴,即便是李蓁蓁还到五块她赔本也愿意卖出去。 卖出去能少赔几毛算几毛,卖不出去那就是彻底砸在手里了。 女老板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听批发商忽悠了,她要用自己的眼光来挑选衣服。 这样想着,女老板嘴里哼着歌去地上拆那些包裹。 离开后,李蓁蓁和谢言之接连逛了五家男装店铺,谢言之都隐晦地表达自己不需要,他的反对意见全部被李蓁蓁驳回。 谢言之双手拎着五六个袋子,无奈笑了笑。 他心里的想法再次发生变化,媳妇儿喜欢什么那就去买,他要做的是努力赚钱挑起大梁,让自己的媳妇儿做一切喜欢的事情。 李蓁蓁给谢言之挑选了三套干活时候穿的衣服,三套在家里穿的衣服,都是那种日常风格的,不是当下流行的潮酷前卫风格。 那种红底印花的潮流衬衫,李蓁蓁实在是不敢想象穿在谢言之的身上是什么样,他一定会大笑出来的。 “这件短裤扔掉吧。” 李蓁蓁低头看一眼袋子内裤腿磨损严重的短裤,叹道。 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兄弟当中,穿衣风格都有各自的特色,谢言之穿的风格就一个字“旧”,怎么老旧怎么穿,都是几年前的旧衣服。 衣服发黄漏洞他都舍不得扔,补补还在穿,他给自己花的最大的一笔钱就是和李蓁蓁的婚礼,他不舍得为自己花钱,身上的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赚来的钱都攒着给谢母看病。 张建业身上没有负担,喜欢什么直接买,当下流行的衣服他都有,出去都把自己打扮的时髦又洋气,之前还带着□□镜踩着新皮鞋去收废品,皮鞋只穿出去了那么一次,回来整个人脚都差点儿废了。 江诚的衣服同样的老旧,他的钱全部都积攒着买学习资料以及往后的生活费。 李蓁蓁给谢言之挑选到合适的衣服,在一家很大的店铺看到简陋的试衣间,她直接让谢言之换上新衣服,旧的衣服被谢言之装进了原来的袋子里。 谢言之将衣服袋子挂在自行车两侧,指尖摩挲着身上的新衣服,语气不舍:“蓁蓁,别了吧,万一还有用呢。” 李蓁蓁哼了一声,扭头笑道:“确实有用,这些衣服我都可以改小送给刘大爷家的狗。”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谢言之穿旧的短袖都可以修改给狗狗穿,短裤就不行了。 谢言之点头赞同她的想法,给狗狗穿也算那些衣服有个好归处。 赞同是赞同,谢言之心里还有那么小小的一点酸,自己身上也才穿了一件媳妇儿做的衣服,刘大爷家的狗却即将迎来很多件衣服。 谢言之心里的酸水咕嘟咕嘟往外冒。 给谢言之挑选足够了衣服,李蓁蓁把战场转向对面的女装店。 一家一家进去找,她怀揣着期待进入每家女装店,又是失落走出来。 李蓁蓁逛了八家女装店都没找到合眼缘的衣服,表情有些萎靡,头上若是有耳朵此刻也会耷拉下来。 “蓁蓁,都不喜欢吗?钱你不用担心的,那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喜欢。” 谢言之眼见店铺快要逛到尽头,担心李蓁蓁是在为他省钱,语气有些着急。 明明是关心的场景,落在对面沈娜的眼中成了谢言之教训李蓁蓁的画面。 人生就是这么巧,缘分有时候就是那么的奇妙。沈娜费尽心思刻意寻找谢言之找不到,出来逛街却遇到了一直截堵不到的谢言之。 沈娜拉扯堂妹的袖子,心里闪过另一个计划,她拉住堂妹借助店铺在外边衣架上摆放的衣服掩藏自己。 她小声在堂妹耳朵边嘀嘀咕咕,笑意直达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爷家的狗:??? 狗在家中坐,酸从天上落。 预收《八零大佬有读心术》求收藏呀 18 第十八章 瞎狗叫什么 越说沈娜越认为自己想的没错, 什么夫妻恩爱每天上下班都来接送,分明就是伪装。 这不在外边马脚就露出来了,她就说谢言之那种收废品的混混怎么可能婚前婚后改变巨大。 自行车上的袋子不就说明了一切, 车子横梁上挂的全部都是男装袋子,一件女装都找不到。 大庭广众之下,沈娜虽然听不清楚两人说的什么, 不过从两个人的表情上就能猜测的大差不差。 李蓁蓁一脸委屈低下头, 谢言之低声训斥, 显然不想给女人花钱。 沈娜摇了摇头,面露怜悯, 这是天赐良机。 余光瞥见李蓁蓁和谢言之再次进了店铺之后,沈娜扯过堂妹的袖子一溜小跑跟了进去。 这家店铺多是女装裙子, 短袖很少, 李蓁蓁还就在这里看到一件比较满意的裙子。 款式是中长连衣裙,腰间门还有条细白皮带,交叉领,领子周边是白色, 除了袖子是泡泡袖的显肩宽外,哪里都很让李蓁蓁满意。 至于袖子那里,回去她拿针线改一改, 修改成正常的袖子样式就没问题了。 李蓁蓁伸手想要拿起裙子在身上比对看看,快要接近衣称时, 一只霸道的胳膊横过她的手拿起了那件蓝色裙子。 沈娜的堂妹沈小小在拦不住堂姐作死的举动之后, 自己找了个凉快的角落待着。 那可是谢言之的媳妇儿, 他本人还在场呢。沈小小想要敲开堂姐的脑子看看,这些年是读书读傻了吗?别管小夫妻在家里怎么吵闹,在外边自己女人受欺负了, 你猜人家丈夫帮谁。 谢言之眉头紧了紧,跨步上前,还没说话就听到有些霸道的女人声音。 “老板,这件裙子多少钱。” 沈娜没等老板回答,举着裙子偏头对李蓁蓁道:“李老师,你看看咱俩相中同一件了,不过布料摸起来肯定不便宜。那天你要是答应我给你丈夫介绍的咱学校的生意,那肯定能赚一大笔。” 沈娜自己都佩服自己,一句话说出了两个重点。 李蓁蓁:…… 咋就有人这么作死呢,上赶着找骂。 又是讽刺她买不起衣服又是在谢言之面前给她上眼药,想要谢言之误会自己阻挡了他做生意。 可惜怕是不能如她的愿了。 谢言之脸色阴沉,这要是个男的敢对他媳妇儿这么讲话,早一巴掌抽上去了,也就是看在是个女的,还是李蓁蓁学校同事给她留点面子。 硝烟味儿浓重,店铺老板识趣的没有讲话,和沈小小一起待在角落里。 店铺老板可是亲眼见过谢言之的狠,她生怕谢言之一个不满意拿起板砖拍过来。 老板身子缩在角落,只一双八卦的眼睛露在外边,一如当年看见谢言之拿板砖拍人的模样。 她有个外号叫大喇叭,听到什么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几年前,她路过长兴街道,从小胡同要拐出来的时候正撞见谢言之凶狠地拎起板砖朝另外一个小混混走过去,两个人之间门发生了争执,她距离远听不清声音,不过两个小混混之间门发生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到谢言之一板砖拍在另外个小混混的手上,小混混根本打不过谢言之,双手背后完全被控制住。 然后!!! 老板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被灭口,是她同谢言之不近的距离和八卦内心的骚动驱使她大胆停在原地继续看下去。 那一刻老板觉得她是在用生命看八卦,心跳都快被刺激的不再跳跃,也不敢出气。 就看着那个被谢言之拿板砖威胁的小混混,助跑翻墙跳进别人家中,这不是两人合谋偷钱这是什么。甚至可以说是谢言之单方面威胁其他的小混混帮助他偷钱。 谢言之就住在长兴街道,他踩点,再找来其他的混混偷钱,哪怕被抓到了其他人也不会想到谢言之身上,只会骂真正闯进别人家中偷钱的混混。 当时天边太阳被云彩遮住,天空暗沉,老板太阳穴吓得直突突,周遭的氛围环境怎么看都适合杀.人埋尸,老板直觉自己撞破了惊天大秘密。 什么胆子都没有了,不敢再偷看下去。老板双腿发软,扶着墙缓慢离开。 老板担心谢言之发现她,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件事情说给了整个市场街听,几乎全县城都让她传了个遍,大家都在等长兴街道爆出来有人丢钱丢东西。 这样做哪怕谢言之发现了她,那么多的人都知道谅他也不敢对她下手。 真的压在心底什么也不说,谢言之偷摸打骂自己一顿都没地方说理去。 老板等啊等,等了大半个月长兴街道都没有人说自己丢钱,她还特意又回长兴街道打听了一遍,确定真的没有人丢过钱才离开。这件事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这次老板再次见到关于谢言之的事情,不是那种危险系数大的,她也就放心缩在旁边继续八卦。 事情在她店铺里发生,但凡市场街有一个人不知道她就不叫大喇叭。 老板面上害怕,实则内心激动无比,美美的继续吃瓜。 谢言之眼睛朝上看,双手环抱在胸前,语气轻蔑:“瞎狗叫什么,只要我媳妇喜欢,管它多少钱。出来买衣服就买衣服,谁还问价钱,老板这件最小号的包起来结账。” 然后谢言之斜睨沈娜一眼:“我差那点儿生意啊,我媳妇儿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既然她都拒绝了,你怎么就还那么阴魂不散。多大点事儿也好意思往外讲。” 沈娜被谢言之的气势吓的后退两步,她瞪大眼睛,冷汗打湿后背,一股凉意从后背窜到全身。 店铺老板趁着沈娜怔住的间门隙,快速找出小号的连衣裙给谢言之打包完毕,然后继续看戏。 “你…你你…” 沈娜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怎么全部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谢言之怎么就给李蓁蓁买裙子了,竟然还帮着李蓁蓁讲话,明明在外边还在训斥。 谢言之没功夫陪着其他人在这里浪费时间门,大中午的,他们还要去吃饭。至于其他人,这次看在和他媳妇儿是同事关系的份上不再计较,再有下次他可就分不清男女同事了。 19 第 19 章 这种人就是在耍流氓 谢言之结完账, 带着李蓁蓁离开出去吃午饭,沈娜还是愣在原地, 老板看不下去, 这人不买衣服也别耽误她做生意。 本来以为能遇见什么刺激性场面,结果让老板有些失望,远远没有她想象中的刺激人心。 沈娜不给力, 老板看不到修罗场,谢言之也都离开了,她还要忙着去传播今天的八卦, 沈娜在这里发呆属实有些碍手碍脚。 沈小小在老板嫌弃的眼神中捂着脸拖走自己的堂姐, 她头一次这么丢人。 “堂姐,下次你可别去找李蓁蓁麻烦了,谢言之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小小脸色很臭,看了一眼脸色更臭的堂姐叮嘱道。 她之前对李蓁蓁和谢言之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多熟悉,现在看来哪儿有堂姐说的那么不堪, 她就很喜欢李蓁蓁, 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好, 还是县一中的老师。 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 也不知道堂姐的眼睛怎么长的,在学校里多个漂亮的姐妹不好吗? 沈娜久久才回过神,听到堂妹的话,毫无疑问炸毛了, 尖声道:“什么叫我找她麻烦,还不是那个李蓁蓁,能把我气死。你说说她都结婚了怎么赵老师还惦记着, 动不动就看着她的背影笑,那个谢言之还天天接送李蓁蓁,都结婚了怎么还不放过赵老师。” 越想越气,沈娜的声音也控制不住地抬高,沈小小慌乱地左右张望一眼,索性大中午的街道上没多少人,也就由着沈娜去了。 “堂姐,你这是什么思想,你整天和李蓁蓁赵老师在一个办公室,你想想李蓁蓁有没有偷看过赵老师,你怎么总想着是李蓁蓁的问题呢。” 沈小小微微挑眉,低沉的声音接着讲: “就我短短见李蓁蓁这一面,她肯定没有看过赵老师,甚至是对你喜欢的赵老师都不是很了解。明明是那个赵老师自己控制不住眼睛非要去看李蓁蓁,你应该找的是赵老师,管李蓁蓁什么事情。” 沈小小继续讲述自己的猜测,声音冷淡毫不留情:“我就从你给我说的关于赵老师的那些事情,绝对是赵老师有问题。李蓁蓁都结婚了,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的,赵老师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还非要偷看人家,这种人就像是在耍流氓。” “堂姐。” 沈小小握住沈娜微凉的手,语重心长:“你仔细想一想我说的对不对,那个赵老师肯定不是个好人,你也少和他接触。” 就这样的男的,你要是真敢和他处对象,我肯定告诉给叔叔,你俩指定吹。 沈小小没把心里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说出去沈娜肯定会暴走的。 她们两姐妹关系好,沈小小不想看到堂姐受伤害。哪怕她没见过堂姐口中的赵老师,她也知道男女之间尤其是单身男老师要和有夫之妇保持距离。 赵老师总是偷看李蓁蓁,能被堂姐注意到就能被其他老师注意到,造成的影响很恶劣的。 “怎么可能,如果不是李蓁蓁花枝招展勾引赵老师,赵老师怎么可能偷看。” 沈娜嘴角下垂,面露不悦,下意识反驳出口。 沈小小无语望天,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这是亲堂姐,亲的。 “李蓁蓁花枝招展,你咋不看看你自己穿的,我敢肯定你穿的衣服绝对比李蓁蓁花俏,而且李蓁蓁绝对没有和赵老师说过一句话。” 沈小小暗暗握了握拳,生怕自己没忍住给堂姐一个暴戾。 沈小小语气笃定,她格外相信李蓁蓁。 谢言之为人如何她不多说,但是李蓁蓁出来逛街穿的也很是低调,在外边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在学校如何。 沈娜最是喜欢穿漂亮衣服,没工作的时候都要从嘴巴里抠着钱买衣服,沈小小肯定学校里没人能花枝招展过她。 沈娜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是这样的吗?她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 她仔细回忆学校的情景,李蓁蓁和赵老师是不同的班级,在办公室里她更多看到的是李蓁蓁低头备课的忙碌,平时话都很少见她说,自己怎么总是纠缠李蓁蓁不放。 “那我为什么总是往李蓁蓁身上去想呢。” 沈娜忽觉阳光很刺眼,低下头问道。 看见堂姐开始反思,沈小小很是欣慰,松了口气,不枉费她苦口婆心劝说一场,直白道:“那当然是因为你喜欢赵老师,对那个男老师报的期望太高了,实际上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两人说到最后,沈娜心里还是倔强,不到黄河心不死,沈小小也看惯了她那副犟种模样,只有真正对赵老师死心她才罢休。不过沈小小想以后在学校里或者在校外,堂姐应该不会再对李蓁蓁抱有很大恶意来。 那么温柔漂亮的女老师多招人喜欢,沈娜眼前遮挡着的厚厚墙壁迟早会消失不见的。 国营饭店, 谢言之正在给李蓁蓁挑鱼刺。 “蓁蓁,以后别惯着那个老师,她说话难听你也不用给她留面子,一切有我呢。” 谢言之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李蓁蓁的碗中。 李蓁蓁很自然地夹起鱼肉放入口中,他们之间的动作像是老夫老妻过了很多年,幸福地眯起眼睛笑了笑:“放心吧,我才不会惯着她。” 说她坏话她忍不了,说谢言之的坏话她更忍不了。 有多少人真的了解过谢言之,大多是以讹传讹,不知事情全貌,却各自发表意见评价。 李蓁蓁吃着鱼肉,心里不住地想,沈娜怎么就和她过不去了。 回想上辈子也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现在出了这么多岔子。沈娜话里话外针对的都是她这个人,对于谢言之不过是遭她连带。 无头无脑的针对自己,李蓁蓁将自己前世的记忆翻来覆去的扒拉,始终没有找到自己和沈娜冲突的点在哪里。这辈子她也没有与沈娜有过节,甚至是话都没说过几句,沈娜的针对实在是太让人摸不着头脑。 思来想去李蓁蓁还是想不通沈娜为什么要那样做,只能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20 三合一 人菜架子大 逛街那天谢言之和李蓁蓁天黑才回去, 这么多年谢言之第一次放肆自己畅快玩闹。 李蓁蓁第一天回到学校上课,沈娜没有再作妖,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两个人维持着假象和平, 很快到了学校发工资这天。 李蓁蓁是普通教师, 每个月的工资四十块, 放在八十年代来看工资不低。 发工资的前一天恰巧是星期六,周日全校放假, 李蓁蓁和谢言之两人商量带着谢母去县医院检查身体。 往常谢母看的都是中医, 前段时间家里大办婚礼再加上中医药费,这两样几乎掏空了家里的积蓄。 现在李蓁蓁发了工资,谢言之卖了好几星期废品, 又攒下些钱,李蓁蓁决定带江秀英去县医院检查检查身体。 前世在八五年的五月份谢母离世, 距离明年五月还剩不到十个月,李蓁蓁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能让江秀英在世上停留的时间长一些,她舍不得谢母, 舍不得这么好的妈妈。 “妈,你穿厚点儿起来, 一会儿喝完药咱们就去。” 李蓁蓁温声提醒。 江秀英赖在被窝里, 地都不想下,一脸为难:“蓁蓁, 你好不容易休息, 和言之出去逛逛街,妈身体好着呢,根本啥事儿没有,你就放心吧。” 见谢母还是不动弹, 李蓁蓁自行打开谢母的衣柜,柜子里的衣服叠放的整整齐齐,一边是上衣,一边是下装,泾渭分明。 她给谢母找了厚外套和颜色相配的长裤子,整齐放在床头,神色坚定道:“妈,你穿上衣服,我去看看言之药熬的怎么样了。” 李蓁蓁态度决绝,不再留给谢母机会。 她知道江秀英心里想些什么,不想要给谢言之和她添麻烦,可是江秀英不知道,她从来都不是麻烦。 多少钱都比不上江秀英平安健康的活着,多少钱都比不上有江秀英的陪伴。 谢言之辍学拼死拼活的收废品是为了什么?赚那么多钱又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储存下来,而是要给江秀英看病的。 江秀英倒吸一口气,咽下喉中的酸涩与感动,眉心微拧,良久,手撑在床上起身换衣。 她不想要再去看病了,身上的病早就治不好了,可以的话,每天喝的中药江秀英也不想喝,全是在浪费钱。 不过谢言之不给她机会,药全部都是他去抓的。 厨房熬药的小炉子燃烧着,谢言之拿起衣服绑在自行车的后座和前边的横梁上。 今天他要骑车带两个人去医院,前后座都不能让人受累,他全部都用旧衣服垫起来,这样就不怕坐着难受了。 尤其是李蓁蓁要坐在前边的横梁上,横梁不比后座舒服,谢言之在横梁上铺垫的衣服是最为厚实的。 “你怎么铺这么多,横梁上不用铺,就那么一会儿,我坚持得住,关键是咱妈坐的地方。” 李蓁蓁看了一眼药炉子,还没熬好,又抬步走向院子里。 自行车后座被棉布衣服包裹着,方方正正没有问题。 前边的横梁可就有大问题了,衣服缠绕一圈又一圈,模样有些惨不忍睹。 她其实没那么娇气,县医院距离不远,自行车到不了半个小时就能抵达,半个小时她可以忍受艰难坐在单杠横梁上的。 谢言之缠绕绳子的手顿了顿,而后继续自己的动作,说道:“坐的时间久了你会很不舒服的,样子不好看,但是它实用性高,你坐上去舒服。” 这是谢言之作天晚上想到可行的办法,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也不能够先送李蓁蓁去医院,然后谢言之再骑自行车回来接江秀英。 至于让李蓁蓁回来接江秀英,谢言之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真要这样做还不如他今天上午全部的时间去卖废品,做什么还要回来陪两个人一起去。 谢言之亲自接送两个人,就是不放心李蓁蓁单独外出,脑海里始终记着上次谢母的愤怒,他不敢再忘记。 李蓁蓁好笑着看谢言之埋头整理自行车的动作,听见厨房药炉子的响动,没再留下,匆忙跑去厨房盯着。 屋子里的江秀英也在药熬好的时候穿整齐衣服,刚梳好发髻,一大一小两道脚步落地的声音响起。 李蓁蓁和谢言之肩并肩走了进来,谢言之手上端着药碗,李蓁蓁手上拿了包蜜饯。 江秀英喝完药,谢言之刷好锅碗,三个人离开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 蝉鸣阵阵,阳光炽热,走出长兴街道,澄澈湛蓝的天空上缀点着层层白云,聚堆晒太阳的老人悠闲安逸在大路两侧。 江秀英坐在自行车软乎乎的后座上,听着前方李蓁蓁爽朗的笑声,她不自觉地迎着热风仰起头,她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一家人出去过了。 自从谢言之父亲死后,她再没有像今天这样光明正大沐浴在阳光下。 偶尔出去买菜也都是走的僻静小道,走路的时候低头沉默,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人说说笑笑。 一切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一家三口同在一辆自行车上的场景很是常见,但是谢言之一家三口就不常见了。 整个县城最好辨认的人就是谢言之,哪怕是没有见过他本人也知道,穿着破旧,眼角有疤,凶神恶煞。 谢言之踩着自行车穿过条条街道,身后总能引来注目和议论。 十点多能出现在大街上晒太阳的多是退休在家的老人和放假的孩子,老人八卦的能力最是不容小觑。 他们所过之处,三个人的信息全部被扒开。 谢言之在县医院门口停下自行车,江秀英和李蓁蓁下去之后谢言之才下车。 县医院的对面是家属院,门口聚堆晒太阳的人更多,还有不少穿蓝白条纹衣服的病人混杂其中,人都是喜好热闹的,病人住院时间长了无聊自然也要给自己找点儿乐趣。 “刚刚过去那个人好眼熟。” 满头华发的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旁边穿老花汗衫手拿蒲扇的大妈接话:“老嫂子好眼力,骑自行车那个男的是谢言之,前边那个我倒是没见过,应该是他新娶的媳妇李蓁蓁。” “李蓁蓁我知道,县一中老师,没考上大学以前在家里那叫一个可怜。” “这是给谁看病来的?江秀英吗,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还落下一身病痛。” 大爷大妈们七嘴八舌,三个人的信息给扒了个底朝天。 他们的战斗力不可轻视,就是蚊子打面前飞过也能扒出从谁家飞来的。 三人不知道所过之处都是怎样的议论声音,李蓁蓁暂时没心思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她眼下最关心江秀英的身体。 来到县城医院,李蓁蓁领着谢母在各个诊室穿梭。 做的是全面的身体检查,一整套流程下来,已是下午两点,中午吃的是谢言之打包回来的饭。 结果要等到三天后才能出来,恰巧是李蓁蓁放暑假的时间。 县一中放暑假的时间原定在七月中旬,不过鉴于今年初中升高中的成绩不太理想,学校临时决定对即将成为九年级的新生补课,七年级的各位家长在知道后也联名要求补课,不能厚此薄彼。 居住在县城的家长们巴不得孩子在学校多待几天,又没有农活,孩子放假成天在外边疯玩,还不如圈在学校学习,也不用每天吃饭时间再上演大型连续剧———孩子你在哪儿。 县一中不得不全员补课,连带着一中三中也跟着卷起来补课,学生们叫苦不迭。 不过再怎么补课也要放暑假。 三天后,谢言之来学校接李蓁蓁,他们直接去医院拿江秀英的体检结果。 李蓁蓁从进入医院开始眉头就没舒展过,谢言之心情沉重的也是一句话没说过,两个人都害怕看到不好的结果。 排到他们夫妻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握了握彼此的手,互相给予对方力量。 谢言之最先迈步进去,全面的检查报告多是专业术语,两个人都看不懂。 李蓁蓁拿着报告去咨询医生,谢言之手里拿着江秀英拍的x光片子跟在后面。 诊室内,李蓁蓁坐在凳子上神情紧张,谢言之站在她身后一脸严肃,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目光凝聚在医生手中拿的片子上。 “医生,报告上显示我妈的身体怎么样?” 李蓁蓁按耐不住担忧问道,她坐下十来分钟了,医生只皱着眉翻来覆去的看,到现在一句话还没有讲。 孙医生闻言放下手中的报告,凝眸看向对面同样紧张的小夫妻。 报告上的名字叫江秀英,加上男人眼角的疤痕,两个人的身份显而易见。 女人相貌端庄秀丽,男人眉头紧拧,看起来有些凶狠,不过孙医生并没有感到害怕,能关心父母身体的男人,绝对不会是传言中游手好闲的混混,比起流言蜚语,他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了解的。 孙医生抿了抿唇,沉声开口:“你母亲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有接受过什么治疗吗?” 话音落地,李蓁蓁身形晃了晃,胳膊放在桌子上才堪堪稳住身形,谢言之伸手扶住她一侧的胳膊,看向孙医生道:“我母亲喝了十三年五个月零八天的中药,隔上一段时间会去找中医把脉检查身体。” 孙医生点点头,微微叹道:“也只有是中药了,江女士的身体各个器官都呈现衰老的状态,她的肺部是情况最严重的,会经常性咳嗽的症状,怕冷,哪怕是在盛夏也要穿着长衫。” 孙医生低头整理被自己翻乱的检查报告,江秀英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药石无医,四个字就可以概括完全。 李蓁蓁闭了闭眼,像是有万千钢针穿过她的心头,一颗心脏被扎的支离破碎,她深吸一口气:“医生,动手术呢,也不能解决吗?我妈肺部有问题不能够通过手术治疗吗?” 说完,李蓁蓁和谢言之满怀希冀看向孙医生。 孙医生整理报告的手停顿住,饶是他见惯了医院里的生死挣扎,也还是为李蓁蓁问的话为之动容。 身为医生,他最讨厌的两个字就是抱歉,现在他还是要说出这两个字。 面对两双满是期望的眼睛,孙医生只看了一眼,而后快速收回视线,低声道:“抱歉,按照江女士的身体状况,中药是最合适的治疗手段。动手术的话,按照现在的医疗条件和医疗水平,很可能会下不来手术台,江女士现在只能慢慢养着。” 整个诊室陷入沉默,只剩下孙医生缓慢整理书页的声音。 谢言之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嘶哑着声音问:“医生,我母亲…嗯…还剩下多长时间?” 一股无力感在谢言之心中蔓延开来,他皱着眉,快被孙医生的话压的喘不过来气。 孙医生对上他黑黢黢的眼睛,被他沉痛的眼神刺中,斟酌开口:“不确定,这是件未知的事情,可以继续喝中药温养身体。” 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不能给出具体的答案,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抑或是后年,全部都要看江秀英自己。 江秀英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衰老,身体负担极大。她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燃烧自己十天甚至是上百天的寿命,他也不确定江秀英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孙医生看向沉默的小夫妻,如果有办法的话,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他们的。 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谢言之,诊室内他体贴照顾妻子,对母亲的身体真心担忧,清楚的说出江秀英喝了多少年的中药,具体到多少天,这样的男人绝对不是传闻中难堪的模样。 他也很想要提供帮助,可是无能为力。 李蓁蓁不知道自己和谢言之是怎么离开医院大楼的,灼热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仍旧遍体生寒。 两个人的心情沉重到极点,纵然李蓁蓁知道谢母前世的命运轨迹,也还是想要求一分变数。 到家中,谢言之没回屋,放下自行车抱了抱李蓁蓁就出去找张建业收废品去。此刻的他不敢看见江秀英,生怕自己强压下去的泪意决提,他不能。 谢言之离开后,李蓁蓁在院子里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撑着嘴角不断上扬,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让谢母看出来,要微笑。 嘴角再怎么上扬也还是掩盖不住低垂的眼睛,良久,李蓁蓁拐到水盆边,盆里清澈的水倒映出她苍白的脸。 李蓁蓁捧起水拍在脸上,一遍又一遍,然后拿起毛巾用力搓红脸庞,她再次探头照向水盆,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擦干手,她走到自行车前拿上检查报告,大口呼吸两下走进堂屋去找江秀英。 “妈,外边天真热,回来额头上都是汗。” 李蓁蓁微微低头,故作轻松道。 江秀英听见李蓁蓁说话的声音,从床上起身,穿好鞋子又回头整理整理被子,像是在遮盖什么东西,说道:“蓁蓁,你快坐下歇歇,我给你扇扇。” “妈,你怎么还下来了。” 李蓁蓁快步走过去拦下江秀英拿扇子的手,“妈,不用扇风,屋里可凉快了,一会儿就不热了。” 江秀英根本不能吹风,她怎么会想要扇扇子呢。 江秀英被李蓁蓁按坐回床上,挣扎了一瞬后像是想起什么,没再挣扎,安稳坐在床上。 “妈,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中药是最有效果的,县医院的医生一直在我们面前夸奖中药,说这是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补身体讲究的是润物细无声。您这喝了这么多年,身体一直在变好。” 李蓁蓁随手把手里的报告放在旁边凳子上,腾出手握住江秀英的双手,她没打算松开让江秀英拿起报告看,看不看得懂都没这样想过。 江秀英眼睛眯起,嘴巴兴奋地合不拢,大笑着:“妈就说自己身体很好吧,你这孩子非不听话。妈自己的身体自己能不知道吗,以后你们可不能再提这些要求了,我现在心情好吃的好穿的好,人怎么会不好。” 这些话也是江秀英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的,她做出极度开心的表现,骗过了李蓁蓁。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江秀英比谁都清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每活一天都是赚到,多少药都治不好的。还能活着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她也并不是多期盼自己活着,净是瞎浪费钱。 她身体的亏空是多少珍贵药材都不能填补的,不过这些话她不会说给任何人听。 儿子儿媳妇都想要她活着,她只能继续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 等到有一天,她的身体运作不动了,看到谢言之和李蓁蓁夫妻恩爱和和美美,看到张建业成亲生子,看到江诚考上大学,那她也不会再有遗憾。 李蓁蓁三两句带过话题,她不敢多说下去,再继续说下去,压在心里的难过就要藏不住了。 * 谢言之到张建业家门口的时候,他刚刚卖完一车废品回来。 在门口谢言之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沉默着走进去,额前的碎发刘海遮盖住他的眼睛,让人分不清神色。 “亲哥,你咋啦,耷拉着脑袋。” 张建业摘下手套,跑到谢言之面前,低下头去看他藏在刘海下的眼睛。 直觉告诉张建业现在的谢言之心情不好,难过到头都抬不起。 谢言之越过张建业,不和他对视,摇摇头说:“没事儿,还没十点,咱们现在出发吧。” 他不说,张建业没再继续追问,推着三轮车出发。 一路上张建业都没有开口说话,十几年的相处,能影响谢言之心情的事情寥寥无几,不是谢母就是李蓁蓁,他等到谢言之想要说话的时候再开口。 谢言之没继续让低气压在心头萦绕太久,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自己努力赚钱,带江秀英去更大的地方去才有可能。 心态转换过来,张建业心底也松了口气。 “哥哥哥,停下帮我吹吹眼睛,小蠓虫飞我眼睛里了。” 张建业一只手用力揉着左眼,另一只手在身前挥舞驱赶飞虫。 谢言之立刻缓缓拉住三轮车中间的手刹,固定住走下车。他拉开张建业揉眼睛的那只手,声音低哑:“你别揉,越揉虫子越进眼睛。” “我亲哥,你可要轻点儿。” 看见谢言之扬手熟悉的动作,他忍不住瑟缩下脖子。 谢言之没说话,用实际行动回答着张建业。 片刻后,张建业摇晃着脑袋,夸张哀叹一声:“我就知道,亲哥呀,你就学不会怜惜我这朵娇花了。” 谢言之眼神都没给耍宝的张建业一下,淡淡道:“你也就剩个花了。” 张建业嘿嘿直笑,他知道谢言之说的什么意思。 他身上穿的都是花衬衫,今天穿的是大朵黄花衬衫,黄颜色多,容易招小飞虫,他再怎么注意也还是有小飞虫进入眼睛。 以前也有过飞虫进眼睛的情况,夏天穿浅颜色的衣服这样的情况很多见。 每次谢言之都是抠住他的眼皮,捏起衣角精准出击,一击制胜。 并不疼,但是有东西靠近自己眼睛的那刻还是想要后退。 谢言之劝过张建业夏天不要穿太俏丽骚气的颜色,根本劝不动。 “我亲哥,你下次业尝试尝试花衬衫,你比我还高点儿,穿上肯定更好看。咱们不趁着年轻穿的酷一些,等到老了只有羡慕的份儿。” 说着张建业低下头继续挥手赶面前的小飞虫。 他穿出来的每套衣服都是精心搭配过的,哪怕是收废品天天面对脏兮兮的铜和铁他也要穿的帅气。 晚上睡觉前张建业就会把自己第一天要穿的衣服找出来,市场街的男装店他全部都逛过,是熟客,老板见到他都给优惠。 他最爱的就是走在潮流第一线,争做水稻县最靓的仔。 谢言之实在是欣赏不动张建业的花衬衫品味,冬天还好说,到了夏天他就会觉得张建业是个花蝴蝶,天天都能穿不一样的花衣服出门。 让他穿成花蝴蝶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脑袋被石头砸了,另一种就是李蓁蓁喜欢,除此之外绝无可能。 这段小插曲让谢言之的心再次放松下来,专心蹬三轮车收废品。 上午出来的晚,接连走了好几个村子都没有收到东西,三轮车斗里还是花俏的张建业和花花绿绿的袋子。 “哥,快到周大爷周大妈家里了,咱们吃完饭再收废品吧。” 张建业长腿落地,跃下车子。 谢言之点点头,慢慢朝周大爷家的方向蹬去。 周大爷家在桥村村头,村庄与田地之间有座桥,因此叫桥村。 和周大爷周大妈认识完全是意外,那还是他们三人刚干收废品这行业那几年,没什么经验,赚不到钱。 起初他们中午都是不吃饭的,全靠自己硬扛着,后来摸到门路能攒下一些钱,才敢带上中午饭在外边吃。 午饭他们吃的都是窝窝头之类比较好盛放的,中午找个人少的地方凑合凑合就吃了。 桥村村头,他们在那里吃过好几次窝窝头,也都被周大爷看到了,村头就他们一户人家。 冬季天寒地冻,到处冰冷一片,周大爷出门准备过冬的柴火,半路没注意摔倒在路上,腰疼的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原地。 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人收废品恰好打哪里路过,把周大爷抬到三轮车上给他带回了家,当时三轮车是满着的,周大爷坐在车座上,谢言之扶住车把推车,张建业背着柴火,两个人就这样慢慢挪动步子把周大爷和柴火送回了家。 周大妈在村口焦急等待着,她准备回村里找年轻人帮忙找一找老头子的时候,远远看着有辆三轮车过来,想先问问有没有看到砍柴的老头子。 谁曾想三轮车走近,上边坐的赫然是她家老头子。 他们俩没有孩子,彼此相互依偎走过大半辈子,每回周大爷出去砍柴都是周大妈最担心的时候。 年龄越来越大,冬天上山的路难走,她没法不担心。 两个人送周大爷回来,周大妈拦下他们,要让吃顿饭再走,谁也没有答应。 再往后见面,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人在啃窝窝头的时候,周大爷端着家里的饭菜出来给两个人,一定要感谢他们。 谁家吃饭容易,尤其是对于周大爷周大妈这样没有孩子的老人来讲,更是艰难,谢言之和张建业只喝了热水,拒绝了送过来的饭。 打那之后,谢言之和张建业给两位老人砍柴,中午吃饭在他们那里喝口热水。 冬天到的时候,窝窝头被冻得硬邦邦,不用热水泡泡咬都咬不动。 今天中午,谢言之一人照旧是热水泡窝窝头。 “言之,建业,这会儿太阳正大,你们进屋来歇歇。” 周大爷过来给房屋后的两个人送热水劝说道。 谢言之上前几步接过来热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爷,没事的,我们在屋后太阳晒不到,这里可凉快了。” 周大爷气的跺两下脚,伸出手指了指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几年了,他天天劝,这俩人完全劝说不动。 他知道谢言之顾虑些什么,可他不在乎。 两个人是好是坏他能不知道,他们也没有孩子,就更不在意村里人的眼光了。 这么些年,谢言之和张建业帮助他们砍柴,有时候家里抬东西的重活也都是两个人帮的忙,也只喝他家一口热水,给其他的一概不要。 周大爷摇头离开后,谢言之和张建业才打开各自的饭盒,将窝窝头掰碎放在饭盒,然后淋上热水,这就是他们的午饭。 不得不说今天的天气格外热,谢言之的衣服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他用筷子搅拌着饭盒,凉的快一些,吃完他们好赶紧出去收废品,出来一上午还没开过张,下午要更加努力。 谢言之看着阴影外的空地,灼热的空气都有瞬间的变形,他拿起脖子里挂着的毛巾擦擦汗。 最终谢言之又看向饭盒里的窝窝头,他还是要多赚些钱,去趟医院又花去大半存款,接下来的药钱还有给媳妇儿买秋冬衣服都要钱。 他必须要多赚钱,不然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饭盒渐凉,谢言之和张建业快速吃完饭。 谢言之拿上水壶走到周大爷家门前,轻拍两下大门,熟练地喊道:“大爷大妈,我们走了,水壶放在门口了。” 下午谢言之整个人的状态像是打了鸡血,不知疲倦地蹬着三轮车。 * 周大爷和周大妈听见门外谢言之的叫喊声就出来了,走到门口往大路上看,果不其然,只看到两个人骑三轮车坚毅的背影。 “说这俩孩子什么好呢,非这么不听话,进来躲个太阳也比坐在墙根儿舒服。” 周大妈无奈摇摇头。 她是真的心疼这俩孩子,还有一个在学校,放假时间才有空出来收废品,三个孩子她都心疼。 小小年纪就出来收废品,干这行的多是和他们一样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老婆子们,年轻人没几个。 三个都是好孩子,可是名声不怎么好。 年纪最大的那个谢言之,遭受流言蜚语的攻击也最多。 从谢言之进村收废品的那刻,村子里经常去县城的年轻人就宣传过他们的“事迹”,她先前也受到过那些流言的影响,认为那些小混混凶狠。 再加上谢言之是个不苟言笑的,整个人看着更加难以相处。 好几次周大妈都在村口见到两个人蹲在那里啃窝窝头,当时她思想龌龊,把人看脏了。 竟然想着两个人是不是打算对桥村出手,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在她脑海里想过了,晚上觉都没睡好。 真要有个万一,单独居住在村头的他们将会是最危险的目标。 没几天周大妈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思想简直离谱。 谢言之和张建业根本就不是传言中的混混,他们依靠收废品过日子,是有正经工作的。 而且,大冬天的,遇见摔倒在地上的老伴,他们拖着载满废品的三轮车送人回来,还没有丢下倒在一边的柴火。 她要感谢两个人,送出去的饭菜两人谁也没收下。 往后也没有狭恩图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他们口中劣迹斑斑的混混。 不就是脸上有道疤痕,小时候又打了几场架,那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亲娘。 如果放任自己亲娘被人欺负,那才应该被人戳脊梁骨说坏话。 周大妈了解的谢言之越多越明白传言的离谱。 其他人根本不去看事情背后的真相如何,只听闻他人口中的事情来解读谢言之,并且大肆传播。 “就是,一个个的倔脾气,他们都不怕流言,咱们怎么会怕。” 周大爷傲娇地哼了一声。 当年他一直没有孩子,多少人说要他离婚再娶一个,几十年的压力都抗住了,会在意那么一些吗? 谢言之总是担忧自己的名声给他们两位老人带去不好的影响,在村子里不比在县城,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的田地也都是在同一片。 周大爷都不在乎,他都六十岁的人了,早过了在意名声的年纪。左右这辈子也就他们夫妻一人过日子了,更没必要在意外来的声音。 谢言之和张建业的背影逐渐变成小圆点,慢慢消失不见。 周大爷周大妈拿起水壶关上门回了屋。 到屋里周大妈嘴里还在不停念叨谢言之和张建业。 * 李蓁蓁放假在家里,没让江秀英动手做饭,这段时间她会承包午饭和晚饭的。 中午吃过饭,李蓁蓁就从江秀英屋子离开了,上午她可以陪人说说话,下午绝对不行。 有她在场,江秀英不会愿意午睡,会不停地想要和她讲话没有丝毫睡意。她不能打搅江秀英休养身体的时间。 下午趁着空闲时间,李蓁蓁在屋子里整理房间的衣柜,腾出谢言之所有毛边脱线严重的衣服。 谢言之的衣服几乎找不到一件半新完整的,不是裤子腰间打着补丁就是肩膀上的短袖有个洞。 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他的衣服都会有些小惊喜出现。 衣服也不能全部扔掉,那样衣服会买不过来,他们目前的资金状况不太能允许像上次那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需要精打细算。 那些表面看起来没有补丁和漏洞的衣服,李蓁蓁都留下了。 水洗褪色严重的地方,李蓁蓁想办法用同色系的线能绣点儿什么遮挡一下是一下。 挑出来能穿的衣服李蓁蓁全部摆放在床上,其他的叠整齐放在书桌上。 埋头做了一下午针线活,李蓁蓁在谢言之的衣服上温习上辈子学过的手艺。 估摸着谢言之回来的时间,李蓁蓁放下针线,在院子里活动了会儿脖子开始准备晚饭。 江秀英整个下午都没有睡觉,一直在屋子里偷偷摸摸的缝衣服。 好几年没摸过针线活儿,一时间江秀英的手有些生疏,指头尖上扎出好几个印子,在苍白瘦削的手上分外明显。索性是在手内侧,吃饭的时候注意隐藏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自从去医院体检回来,江秀英一直在屋里背着谢言之和李蓁蓁偷偷摸摸缝制衣服。 她身体病歪歪的,出不了远门,没什么可以做的,只想要再趁着最后的时间给几个孩子做些什么。 江秀英想来想去她还能做得动的只有衣服了,给四个孩子一人一件夏天的衣服,也算是当做纪念。 悄摸又做了一下午,江秀英听到外边李蓁蓁进厨房的声音,收起衣服和针线。 天色也不早了,她做针线活儿时又比较投入,不太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被李蓁蓁发现会是严厉禁止她再继续的。 厨房内,李蓁蓁有条不紊按照自己的节奏做饭,炉子上所有的锅喷菜刀全部都用了,也才只是做了一道土豆炖白菜。 接下来的两道菜同样也是霍霍了所有还空闲的锅和盆,没有一样是干净的。 俗称人菜架子大。 这是李蓁蓁做饭的小技巧。 每回按照这样的流程做饭,哪怕做出来的饭菜不尽如她意也会觉得很好吃。 也只有这样,李蓁蓁才能不让自己那么抗拒做饭。她再怎么进行自我催眠饭菜好吃也藏不住事实。 不过谢言之在外边骑三轮车收废品,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的,她最近休息,也不能成天歇着什么也不干。至少让谢言之回来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饭菜不是。 晚上李蓁蓁做了两道菜,一道土豆炖白菜,一道炒萝卜丝,锅里熬着红薯面汤。 谢言之今天回来的时间比平时晚,李蓁蓁在屋子里听见开门的声音第一时间就窜了出去,路过走廊顺手打开了院子里的灯。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蓁蓁上前关心询问。 院子里暖黄的灯光将谢言之映照的格外清晰,李蓁蓁仔细打量谢言之,看他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出意外。 谢言之是骑着三轮车回来的,后边满满一车收来的废品,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只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凌乱贴在额头上。 确认谢言之没问题后,李蓁蓁让开路走到三轮车一侧推着给他搭把手。 “别别别,蓁蓁,太脏了这些,会弄脏你衣服的。” 谢言之转头伸手就要去拦李蓁蓁。 手伸到一半,停在夜空中不再向前,谢言之猛然记起自己刚从外边回来,手上全部都是搬废品的灰尘,碰在李蓁蓁身上会更脏的。 李蓁蓁毫不在意,灯光下映照地莹白如玉的小手迎上谢言之停顿在半空中的手。 小手强势地握住大手,手和手紧密的贴贴。 “难道你回来晚了就不给我拎洗澡水了吗?” “怎么会?” “那为什么要在意脏不脏的,终究都会洗干净的。” 李蓁蓁左脚弓步超前,右脚后退半步,收回手扶在三轮车上,看向谢言之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谢言之无法,只好回正身体,用力蹬脚下的三轮车,只有自己更加用力,身后的傻姑娘才不会费力。 江秀英也没闲着,趁小夫妻在院子里的时间出来到厨房盛饭。 不做饭帮忙盛饭她还是能做得来的。 谢言之从刹好三轮车,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拉着李蓁蓁检查,收来的废品不仅脏兮兮的,还有很多尖锐的地方,不小心就会被刺到。 21 第 21 章 他喜欢李蓁蓁 李蓁蓁放暑假的这段时间, 谢言之一天也没有再休息,他们三兄弟早出晚归顶着烈阳收废品。 无事在家的李蓁蓁都在温习手艺,给谢母做了件长袖, 家里大大小小的扣子她都尝试了, 没有合适的,剩下缝扣子这最后一步。 没有扣子, 李蓁蓁就先把长袖搁置了, 李她找到收拾出来的谢言之不穿的衣服,开始给隔壁刘大爷家里的狗做衣服。 这个时候养狗的不多,自己都还吃不饱怎么会想着养狗, 刘大爷家里养的大狼狗,是为了看家保护小平安。 刘大爷在街道办的工作有时候不能带小平安一起去,交给其他人也不放心,只能锁在家里, 有条大狼狗在家里看护,遇到什么事情狼狗狂吠不止, 街坊邻居都会出来看看的。 这是整个长兴街道心照不宣的。 李蓁蓁也是想起后世那些给家里狗狗穿衣服的情景, 才想着与其直接扔掉衣服不如修改修改看看狗狗是否能穿上。 给狗狗做的衣服不像人穿的那么复杂, 成衣简单裁剪缝合就能完成一件衣服, 用时可比做大人穿的衣服快速多了。 李蓁蓁挑挑选选, 最后敲定下三件衣服样式。 这三件衣服是她可以完美避开漏洞或者掉色地方的, 总归是送给别人家狗狗穿的衣服,也不能是破破烂烂的, 那还不如不送。 李蓁蓁捏着针线的手指在衣服上来回穿梭,不多时给狗狗穿的一件衣服就制作完成。 如法炮制,三件大小相同的衣服完成。 她没着急送去刘家,这个时候刘家要么没人要么只有小平安在家里。她猛然出现在刘家门口拍门, 院子里的狗会大声叫嚷,惊起左邻右舍就不好了。 今天中午李蓁蓁吃饭早,她吃完饭就坐在院子里的阴影处,拿着扇子不断扇风纳凉,耳朵注意着隔壁的动静。 听见窸窸窣窣开门的动静后,李蓁蓁放下蒲扇,回屋拿上三件衣服给江秀英说了声就朝隔壁走去。 “刘大爷,我是李蓁蓁。” 李蓁蓁轻轻敲了三下门。 门里传来一道上扬的声音:“来了,稍等。” “爷爷,我去开门。” 又传来一道欢快的小奶音 隔着大门李蓁蓁听着木板那边的动静都能猜测出小平安的动作,先是踮起脚尖然后打开门后的木头,最后放下脚打开门。 开门的那刻,李蓁蓁弯起眼睛,蹲下身子和小平安处在同一高度,欢声问:“小平安,想没想姨姨。” “蓁蓁,你吃饭没有。” 刘大爷带着黑色围裙从厨房走出来,他看向小平安又道:“平安,带着你姨姨进屋里坐。” 小平安牵起李蓁蓁的手,蹦蹦跳跳就要往屋子里走。李蓁蓁握紧了小平安的手,担心人摔倒,她对刘大爷解释道:“刘大爷,我吃过饭了,今天来是我给大狼狗改了几件衣服。” 说完李蓁蓁低垂着眼睛,有些不太好意思:“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刘大爷笑乐了,指指屋里边:“狗就在屋里呢,这有啥行不行的,它不咬人,放心吧。” 这些年给他送衣服的给小平安送衣服的,给家里大狼狗送衣服的还是头一次。 街坊邻居家里有什么穿不上的衣服都会给他送过来,像是小平安身上穿的好几件都是街道上大小子们穿剩下的衣服。 都是一片心意,送来的衣服他们都会穿。 听见李蓁蓁说给大狼狗送衣服,刘大爷实在是没忍住,能忍住的话他绝对不当场笑出来。 整个县城都没有狗狗穿衣服的,不过他也不会说什么,小平安还真就喜欢给狗狗穿衣服。 大狼狗身上毛发旺盛,小平安在家里没事情的时候就会拿出绳子给它做造型。 怎样做造型都可以,小平安还想要给大狼狗穿自己的衣服,这件事情被他严厉拒绝了。 他们身上穿的很多衣服都是邻居送来的心意,穿在狗狗身上让邻居看见传出去了影响不好。 小平安心里一直在遗憾,小嘴一撇,别提多委屈了。 刘大爷看的不忍心,终究还是找出来一件自己不穿的旧衣服给小平安,让他给大狼狗做造型的时候搭配穿。 这事情他谁也没告诉,毕竟任谁看来都有些匪夷所思。 现在李蓁蓁专门拿了给大狼狗穿的衣服,刘大爷当然不会拒绝。 “姨姨,你坐。” 小平安拉住李蓁蓁的手拍拍凳子,示意她坐下。 然后小平安又快速迈动小短腿往柜子里那边跑,他拿出自己最喜欢吃的饼干递给李蓁蓁。 “姨姨,给你吃,可甜啦。” 小平安捧着饼干笑眯了眼睛。 要懂得分享,他要把最喜欢吃的饼干分给最喜欢的漂亮姨姨。 李蓁蓁简直要被小平安萌化了,伸手揽着小平安入怀里,朝他脸上亲了两口:“谢谢小平安,姨姨不吃,你吃吧,你怎么那么招人喜欢呢。” 小平安脸颊肉嘟嘟的,李蓁蓁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揉捏上去了。 然后!!! 她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什么可爱的心思也没有了。 她清楚的感受到后背有什么东西喘气,呵出来的气息全部吐在她的脊背上,李蓁蓁身上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用猜也知道后背有什么,绝对是那条大狼狗。 李蓁蓁也只是知道大狼狗,从没有见过,对它的了解大部分来自江秀英的形容。 从后背出来,人面对未知总是会有恐惧心理的。 “大狼,安静点儿,过来。” 小平安感受到了漂亮姨姨的恐惧,从她怀里站起,冲着她身后招手。 李蓁蓁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因为小平安的一声“大狼”有了些许松动,待大狼狗走到她面前露出全貌的时候,李蓁蓁心头一松,恐惧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狼狗也太可爱了吧! 这是李蓁蓁见到它后心里的第一想法。 狼狗毛发黑亮柔顺,只有两个耳朵是淡黄颜色,也只有两只耳朵最特殊。 它的两只耳朵上边就绑上了红色的线,还非常可爱地打了个蝴蝶结。 体型庞大的狗狗本该凶恶,却被耳朵上的蝴蝶结莫名增添了几分喜感,实在是让人害怕不起来。 “小平安,它好听话也好可爱呀。” 李蓁蓁脸上笑容灿烂,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她实在是没想到小平安将狗狗装扮的如此可爱,哪怕就是在她面前呲牙咧嘴也没有半分威胁的感觉。 小平安一本正经地摸摸大狼的脑袋,手特意停留在它耳朵上:“大狼最乖巧了,耳朵也最漂亮。” 浑身上下都是黑亮颜色的狼狗,唯独耳朵不同,小平安最喜欢的就是装扮它的耳朵,这还只是简单的造型,最复杂的他能够给狼狗身上全部编满红色蝴蝶结,扎成各种冲天小啾啾。 小平安心里这样想,实际上也要这样做,他又把爷爷给他准备的其他红绳拿出来,现场要给李蓁蓁表演换造型。 “别,小平安,先看看姨姨给大狼准备的衣服。” 李蓁蓁拦下兴冲冲的小平安,她还没忘记来刘家的正事。 刘大爷还在厨房做饭,饭菜做好之前她要离开,不能耽误人家吃饭。 这样一说小平安也记起来刚开始漂亮姨姨说的给大狼狗的衣服,大狼终于要有自己的衣服了。 李蓁蓁将衣服挨个摆在腿上,先拿出最简单好穿的一件衣服,“这件带扣子的,直接套在大狼四肢上就行,其他的全都是从大狼脖子上套的衣服。” 李蓁蓁解开最简单有扣子的衣服,伸手悬空比划了一下,真要她接触大狼狗,心里还是胆怯。看着可爱是一回事,摸上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姨姨,大狼不咬人的,很乖。” 小平安说着拿起衣服在大狼狗身上穿,动作有些生疏笨拙。 胳膊短小的他不能很好的将狗狗的前爪塞进衣服袖子里,李蓁蓁犹豫了一瞬,然后上前蹲在大狼狗面前,帮助小平安一起给狗狗穿上衣服。 大狼狗真的很乖,在面对李蓁蓁的时候没有叫嚷,格外听从小平安的口令,让抬爪就抬爪,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狼狗的凶性。 给狗狗穿上衣服后,李蓁蓁调整着衣服让狗狗穿在身上更舒服些。 “大狼终于有自己的衣服了,姨姨,大狼穿上好看。” 小平安摸着大狼狗背上的衣服,越看越喜欢。 小平安不嫌弃,大狼狗也没有嫌弃,刘大爷也很喜欢。 送衣服圆满结束,李蓁蓁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以后有空她会继续给大狼狗做些衣服,看得出来小平安很喜欢给它装扮,盒子里的那些红绳若说不是有意的她都不相信。 另外两件衣服李蓁蓁让小平安收起来,等到以后再给大狼换上,她自己也该离开了,估摸着厨房里刘大爷饭也要做好了。 “姨姨,我舍不得你。” 小平安抱住李蓁蓁的腿,仰起脑袋一脸不舍。 李蓁蓁蹲下摸摸小平安皱成一团的小脸:“姨姨也舍不得小平安,姨姨家在隔壁,以后可以来找姨姨玩耍。快回去吧,脸都晒红了。” 小平安站在门口舍不得回去,外边太阳毒辣,小平安再站下去汗珠都要接连滚落在地上,李蓁蓁咬咬牙狠心关上门。 她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小平安。 李蓁蓁离开后,刘大爷出来抱小平安回屋。 “平安乖呀,以后爷爷带你去找姨姨。” 刘大爷把小孙子放回屋里,保证下次带他去找李蓁蓁皱巴巴的小脸才舒展开。 刘大爷看着继续给大狼狗梳理毛发的小孙子,眉心动了动,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 小平安出生没有爸妈,家里只有他们爷孙两个。 孙子向来乖巧,来家里看望的邻居也多是上了些年纪的,像是李蓁蓁这般年纪的很少,李蓁蓁两口子没比平安的爸爸妈妈小多少,刘大爷知道平安是想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李蓁蓁对小平安的好他都看在眼里,别看只短短相处几天的时间,让他看出一个人什么样子也足够了。 纵然谢言之的名声不好,也和李蓁蓁无关,又或者是他们几十年的邻居,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谢言之,都是从他人口中听到的。 李蓁蓁拿来的衣服是男士衣服,他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谁穿的。 谢言之能同意李蓁蓁修改自己的衣服给他家的狗穿在身上,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刘大爷回厨房盛饭菜,他有个猜测,他大概需要重新了解谢言之。 * 晚上坐在被窝里,谢言之洗完澡回屋,李蓁蓁给他讲了小平安给大狼狗装扮异常可爱的事情,给他讲一天的碎碎念。 谢言之站在屋里擦干头发,头发半干才放下毛巾。 李蓁蓁揉揉眼睛,再次看向谢言之,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过来,你腰上还有胳膊那里红红的是什么?” 李蓁蓁从床边站起,走到谢言之身旁。 谢言之身体后转,想要躲却根本躲不开,衣服已经被李蓁蓁掀开了,真要赤诚相见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把衣服脱了,让我仔细看看。” 李蓁蓁掀起谢言之的衣服直接到脖子那里,剩下的要谢言之自己来,他太高了,李蓁蓁踮起脚尖也不一定能脱下他衣服来。 李蓁蓁的动作太大胆,谢言之的呼吸乱了一瞬。 纤长柔软的手指在他身上作乱,偏偏无意最是要人命。灯光柔和,谢言之听到李蓁蓁的话,后退两步,喉结上下滚动,拉开距离后,谢言之脱下上衣,露出精壮的身体。 他不知道李蓁蓁要在他身上看什么,也没什么好看的。 李蓁蓁此刻无暇调戏谢言之,不然按照往常的性格定是要先摸上他的腹肌过过眼瘾的。 她拉住谢言之站在灯光下边,柔和的灯光将两人的轮廓清晰映照出来。 “你就没感觉你腰上和后背不舒服吗?” 李蓁蓁弯下腰凑在谢言之腰间看,大片大片的痱子出现在谢言之身上,不过因肤色的缘故,看不太清楚。站在灯光下,谢言之身上的痱子完全暴露。 谢言之呼吸灼热,咬了一下舌头尖,闷声吐出字句:“我还当是蚊子咬的,没多在意。” 早些年他没晒黑的时候,身上能够清楚看到痱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近几年也看不见了,他只当作是蚊子叮的包。 三伏天还在外边收一整天的废品,身上出痱子不稀奇,没有才奇怪,不是什么大毛病,也就都不在意了。 李蓁蓁瞳孔微缩,泄愤似的拍了一下谢言之的脊背,察觉手感不错,李蓁蓁又摸了两下解解气,严肃地说:“什么忍一忍,这怎么忍,疼起来像是小针在扎,你身上还这么一大片。” 李蓁蓁瞥了一眼谢言之手上拿的衣服,伸手夺过来:“拿来吧你。” 她随手把衣服放在柜子上,瞪向谢言之:“晚上你就别穿衣服睡了,透透气,明天我去买点爽身粉,回来给你抹上。” 以后爽身粉也将成为他们家里常备的物品,夏天户外出汗量大,爽身粉必备的。 李蓁蓁挑了挑眉,绕着谢言之走了一圈,她睨着谢言之腰下边,被短裤遮盖严严实实的地方,低声笑道:“你腿上呢,会不会也有痱子。” 谢言之手下意识捂紧裤腰,坚定摇头:“没有,肯定没有。” 一脸的良家妇男相,李蓁蓁最喜欢的就是谢言之的一本正经了,似笑非笑道:“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看。” 谢言之涨红了脸,大脑卡壳运作不动,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好啦,不逗你了,上床睡觉。” 李蓁蓁加重“睡觉”两个字的音量。 他们俩说的睡觉真的就是睡觉,纯纯盖上棉被聊天。 当然,恶霸属性的李蓁蓁并不会那么老实的躺在自己的那小半床铺,关灯之后,黑夜会数倍放大人的感官。 李蓁蓁转过身,捏起一缕黑发,不安分地在谢言之后背扫来扫去。 一开始谢言之还能忍,毕竟这么些天都是如此,只要等到李蓁蓁自己放弃就能睡觉。 他等啊等,李蓁蓁不用头发就用指尖,总之一定要他给出反应。 谢言之挠两下发痒的喉咙,转过身控制住不断作乱的小手,一本正经说:“快说吧,明天我让江诚陪你买痱子粉。” 原本他想说的是让江诚出去买,转念一想,不能说为了保护李蓁蓁就不让她出去,总不能他不在家就不能让李蓁蓁出去。 想起上次那个女老师嚣张的态度和说出来的话,万一再遇上这样不正常的人可怎么办。 明天他们三人说好的让江诚留在家里写作业,刚好去菜市场买菜,谢言之干脆让江诚陪着。 李蓁蓁反握住谢言之的手,他对自己单独出去太过在意了,李蓁蓁隐隐觉得有哪里奇怪,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出了咱们长兴街道就能看见商店,路没多远,我一个人可以的,你放心吧。” 李蓁蓁安慰似地捏了捏谢言之的手,声音带着细碎笑意:“让江诚陪着我出去,他也不敢呀。” 按照江诚社恐的性子,和自己仅仅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出去,能够别扭死。说话会不断结巴,两个人走路恨不能隔上一条街的距离,不过若是谢言之请求江诚帮忙的话,说不定不会距离一条街。 谢言之在脑海内丈量从家里到商店的路,中间经过多少人家他全部都在脑海中快速过滤一遍,确认没有心术不正的人家才罢休。 在一个哈欠催促李蓁蓁睡觉后,她凑到谢言之耳朵边,再次确认:“你腿上真的没有痱子吗?” “真的没有。” “好吧。” 李蓁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最终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睡觉。 谢言之今夜注定无眠,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失眠的夜,他却感觉出来今夜和此前的不同。 浓浓夜色,明月渐升高空,漫天的星光照耀下,夜色逐渐柔和。 谢言之手上扇扇子的动作不停,接着月光看清楚身边人酣睡的脸庞,他终于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李蓁蓁喜欢他,他也喜欢李蓁蓁。 首先李蓁蓁喜欢他是毋庸置疑的,新婚夜上来就亲他,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想李蓁蓁对他就是这样的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他,然后越和他接触就越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他对李蓁蓁的感情就是日久生情。 谢言之决定,以后不可以再只让自己媳妇儿主动,他也要主动出击,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 月沉日升,谢言之吃过早饭后匆匆离开,趁着太阳还未完全出来先走一段路收废品。 李蓁蓁拿着做好的长袖外套去往江秀英的屋里。 “妈,你看我给你做的外套,缝上扣子就能穿了。” 李蓁蓁搬凳子坐在谢母床边,拿起外套让她看怎么样。 江秀英往上拽了拽被子,余光瞥向身侧,确认一切遮挡严实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而后看向李蓁蓁,认真说道:“蓁蓁,不用给妈做衣服的,一年四季的衣服我都有,穿都穿不过来呢。” 江秀英心疼地握住李蓁蓁的手,“蓁蓁,你要仔细伤了眼睛,咱能不动手就尽量别动手。” 江秀英的第一反应就是心疼李蓁蓁,她只盼着两个孩子和和美美过日子,不需要为她一个半条腿迈进棺材的病秧子多做些什么。 “妈,我都是白天才做活,外边天亮,你就放心吧。” 李蓁蓁拿起来衣服,递过去:“妈,你先试试穿上怎么样,我目测正好,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在修改修改。” 江秀英穿上这件印花外套,大小合适,布料摸着也舒服。 她捏着袖子看一侧的走线,全部都是手工缝制的,走线工整,和她做的大针脚完全不同。 江秀英想起自己现在的手艺暗暗叹口气,她几年前的手艺还不是这样的。 这几年不知道是长时间没有拿针还是什么缘故,她捏针的手都有些抖,眼睛看的也不太真切,缝衣服的针脚只能大些。 “好好好。” 江秀英连续说了三个好字,她小心翼翼脱下外套,一脸珍视。 李蓁蓁重新叠起衣服,开口道:“妈,等我今天把扣子买回来,缝上去你就能穿了。” 江秀英沉默片刻,怎么还要出去买扣子,谢言之不在家,她不是很放心李蓁蓁一个人走远路,这和去隔壁刘家是不一样的。 她商量似地说:“蓁蓁,家里的扣子就行,刚好我没事儿,我一会就能缝好。” 李蓁蓁想也没想拒绝:“妈,你就歇着吧,这件衣服的款式和颜色必须要用金色的扣子,咱家的扣子我都翻过来遍,都没有合适的,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你放心吧。” 江秀英的身体不好,李蓁蓁怎么可能会让她拿针线。 她心底的奇怪更加浓重,谢言之不想要她单独出去,江秀英话里拐弯抹角也不想要她出去。 古怪,十分古怪。 首先排除的就是谢言之和江秀英要害她,这是最离谱的猜测。 她更认为是在保护她,可是李蓁蓁想不通为什么要过度保护。她脑海中好像有什么漏掉了,却又抓不住漏掉些什么。 在江秀英在问清楚李蓁蓁要去哪里买金属扣子,又试图跟着一起出去被拒绝之后,李蓁蓁总算出了门。 很显然江秀英也没有限制她出行的意思,只是想要有个人陪着她一起出去。母子两个的做法如出一辙的奇怪,李蓁蓁苦苦思索一路也未得其解。 进到商店挑选扣子的时候李蓁蓁就忘却了这件事情。 她需要的扣子要求也不高,只是必须是金黄颜色的,且数量要六个,家里没有一个符合,来到商店轻而易举解决了问题。 又买了罐爽身粉,李蓁蓁结完账拿起东西朝家里走去。 周遭街道没有太多卖东西的地方,只有这么一家小卖部,卖些小朋友喜欢吃的零食和生活用品。 李蓁蓁对那些零食不感兴趣,吃多了会让皮肤变坏,对身体不好,她向来是拒绝的。 逛街当然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出来,自己出来逛街最是没意思,想要分享个东西都没有人可以诉说。 所以李蓁蓁回去的脚步走的格外迅疾,不若早些回去缝上扣子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让人欢喜。 走到拐向长兴街道路口处时,李蓁蓁脚步一顿,里边传来好几个小朋友的嘲笑声音。 “小傻子。” “傻子,就你还买菜呢,买的啥呀。” “傻子又没考上大学,别等到咱们高考的时候他再和咱们同班了。” …… 李蓁蓁忍不了,又没考上大学,她知道这群孩子说的是谁。 “你们说什么呢,都给我去一边儿去,不回家学习在大街瞎游晃什么,还谈高考,你们期末考试及格了吗?先把你们小学考试及格再说吧,江诚不比你们厉害,给你们题你们还不会做呢,自己都学不会还敢在这里嘲笑其他人,好意思吗?” 李蓁蓁站在江诚和那群小学生中间,隔开他们。 见那群小学生怔怔在原地,李蓁蓁继续大声吼道:“我警告你们,这是最糊一次,再让我看到你们说江诚,不在家里好好学习,我一定告诉你们老师。” 对付小学生最好的办法就是说一句“告诉老师”。 果不其然,李蓁蓁最后一句话说出口,那些小学生全部害怕地落荒而逃。 李蓁蓁对着几个小学生的背影又扬声喊了一句:“你们别跑,告诉我你们哪个学校的。” 喊完小学生们奔跑的背影更加迅速,拼尽全力要逃脱身后喜欢告诉老师的魔鬼。 赶跑那群小学生,李蓁蓁面色恢复诚往日的温和,不复刚刚的“凶残”。 “江诚,你没事儿吧,有没有怎么样。” 李蓁蓁往前走出好几步后才转身问。 江诚的脑袋小幅度的左右晃动了两下,如果不是李蓁蓁眼睛也没眨一下地盯着,差点儿就要错过江诚的摇头。 既然江诚没问题,李蓁蓁就放心了,和社恐相处在双方未熟悉之前尽量少接触。 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回头望见江诚还保持着靠在墙边的姿势,像是被那几个孩子伤害到了。 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恶言恶语才是最为中伤人的。 李蓁蓁想了想,回过身去,缓缓说道:“江诚,你别听他们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学生,他们什么也不懂。” “你不是他们口中的小傻子,我知道你非常聪明,学习上他们都比不过你。你肯定会实现你的梦想,我相信你,你两个哥哥还有你婶儿,无论外界说什么发生什么,我们四个永远站在你身后,无条件的支持你。” 李蓁蓁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不是为了安慰江诚也不是因为知道江诚未来真的成为科学家才这样讲的。 江诚能坐的住冷板凳,坚持高考四年,哪怕都没有考上也不放弃,这样坚韧不拔的心性已经超越了很多人。 那些小学生在未来真不一定会有江诚站的高。 说完这些,李蓁蓁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多江诚说些什么,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担心给江诚吓跑。 李蓁蓁停在原地看着,江诚扶墙站起身,低着头让人分辨不清神色。 确认江诚真的没什么问题,小学生的那些话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之后,李蓁蓁再次转身,这次是彻底离开了。 江诚还是站在原地保持站立的姿势,前方脚步声渐行渐远,江诚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句谢谢。 几个小学生的话他并不会放在心里,听都不会听进耳朵一句。 小学生们围起来他,不让他走,江诚就等在原地背语文诗词,直至他们散去再停止。 所以其他人说的话他都听不见,脑海里心里想的只有必考诗词。 往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江诚都是采取同样的方法应对,能被人围起来也都是谢言之和张建业不在场的时候。 他也没必要告状再让两个哥哥给他出气,左右那些影响不到他,江诚听都不会听一句。 今天江诚出来买菜,回到街口突然窜出来好些个小学生,围绕着他一直骂。 他就直接靠着墙开始背诵古诗,劝学篇还没背完,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冲出来呵斥那群小学生。 能记在他脑海中的声音和人不多,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李蓁蓁作为谢言之的妻子,他的大嫂,哪怕他们当时只说了寥寥几句话,江诚也都记在心里。 冲出来呵斥走小学生们,见他停在那里还过来安慰他。 江诚现在心情极为复杂,四年了,他参加了四次高考。 第一年没考上海市大学力学专业,还有老师安慰他,也有老师劝说他直接上大学,没必要揪住海市大学不放。 江诚没有听,他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想要去做好的力学专业上课,他继续考。 第二年还是没考上,先前安慰他的老师对他很是惋惜,没考上还不如第一次参加高考的时候直接去上大学。 纵使第二次高考他的分数高出第一次不少,也没老手在意。 他又开始第三年,今年是第四年,毫无变化,全部落榜。 学校老师都放弃他了,随便他怎么学,想要报考哪里就考哪里,原先惋惜的声音也变成了嘲笑,笑他傻。 明年是他第五次参加高考,江诚有预感,他一定会考上的,这次的高考分数已经很接近海市大学力学专业的分数线了,他再努力一年完全没有问题。 希望近在眼前,江诚才不会让外界虚无缥缈的声音影响到自己。 没想到第四次失利后,他还能从谢言之张建业以外的人口中听到自己肯定可以的话。 那人还很坚定地告诉他,四个人一直在他身后。 江诚心里极为触动,灼热的风浪吹起江诚额前汗湿的碎发,露出他有些疲倦的眉眼。 暑假这些天,白天江诚跟着一起收废品,晚上开灯学习。熬的黑眼圈大如核桃,不是谢言之和张建业强制他休息一天,说什么江诚都不会留在家里。 江诚整理好被一个小孩子拽出来的大葱,拖着步子回家去。 李蓁蓁走回到家里,恶狠狠地想,下次再遇见那么可恶的小朋友,真的会告诉他们学校的老师,罚他们写检讨。 买来金属扣子,李蓁蓁拿着做针线活的箩筐到江秀英房间坐下,陪她聊会儿天,也只有在上午她才会进入江秀英房间,下午全部留给谢母休息。 李蓁蓁搬凳子在桌子前坐下,拿出金属扣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在江秀英这里感觉空气都凉快了些,不会有外边的闷热。 李蓁蓁在屋里,江秀英没办法继续做衣服,藏好自己的“作案工具”后,侧躺着看李蓁蓁缝扣子。 她躺下的方向刚巧能看见李蓁蓁的全貌。 江秀英裹在被子里的手偷偷揉上酸痛的腰,坐起来的时间太长,她的腰受不了。 哪怕是偷偷摸摸的缝衣服,又偷偷摸摸地揉腰,江秀英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缝上扣子,李蓁蓁在窗前举起衣服,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射在衣服上,金色的扣子折射出星光,李蓁蓁弯了弯唇,笑容灿烂。 和她脑海中想的是一样的效果,整体搭配起来才和谐完美。 其他人做衣服的习惯李蓁蓁不知道,她的习惯是衣服一定要完美。 这件衣服该搭配什么样式的装饰品就要怎么搭配,不能因为没有那个颜色就寻找一个替代品,也不能随便找个对付了事。 如果真的找不到,李蓁蓁会修改衣服的样式,总之是不会在鸡头上安装凤凰尾巴。 “妈,你再试穿看看,整体效果很不错。” 李蓁蓁高兴地踮起脚尖。 江秀英也看到了扣子闪闪发光的那一幕,穿在身上后,江秀英爱怜地摸了摸衣服袖子,发自内心的笑道:“蓁蓁,等到我中午晒太阳就穿着这件衣服,以后出门我也要穿上,让别人看看我们蓁蓁的手艺。”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江秀英现在都想穿上衣服躺在外边的摇椅上晒太阳。 收到李蓁蓁亲手制作的衣服兴奋过后,江秀英的理智回拢,她还是不希望李蓁蓁再给她做衣服。 多好看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是白瞎,现在她的身材早就大变样,没有年少时的丰润,只剩下枯瘦的骨头架子。 好看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江秀英不想要李蓁蓁过度使用眼睛。 谢母的再三要求下,李蓁蓁保证最近少做针线活。 往后她开服装店也会是有缝纫机器来做衣服,不会像现在这么累。 * 谢言之骑着三轮车进到江诚家里,刚停稳三轮车,江诚就拉住他要讲话。 张建业稀奇地凑过去,两个人都没有卸货,坐在一旁的石阶上认真倾听江诚接下来要讲的话。 “哥,你和我嫂子…关系咋样,你们应该很好吧。” 江诚挠挠耳朵,低声询问。 江诚不知道两个人关系咋样,结婚之前的关系他清楚,说是剑拔弩张不为过。 结婚前张建业天天在他耳朵边念叨,说两个互相不满意的人在一起就是前世作孽今生受罪,是双方都想要退婚的那种。 结婚后张建业很少念叨谢言之和李蓁蓁的关系了,只在去谢家吃饭之前,又紧张地猜测了两句。 也才两句,江诚分不出来谢言之夫妻俩关系的好坏。 他今天晚上坐在院子里背书就是要等谢言之来,想告诉给他哥,李蓁蓁绝对不是婚前说的那样。 没有半分嫌弃过他们,还给予他鼓励,维护他信任他,想把这些全部讲给谢言之听。 如果他们夫妻双方关系还是很紧张的话,江诚想是不是可以修复一下,说到底都是一家人。 谢言之挑了挑眉,看向满脸纠结之色的江诚,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张建业是个着急的,谢言之还能在那里想想江诚为什么这么问,前前后后能发散出四五个问题。 他就不一样了,他只想要听后续故事,张建业充当发言人:“现在感情好,好的不得了,咱哥身上的衣服不是大嫂买的就是大嫂自己做的。” 然后张建业眨巴眨巴眼睛,眼底直接写着“你快继续讲”五个大字。 22 第 22 章 孩子还小 江诚只是看了张建业一眼, 而后快速挪开视线,犹豫道:“那我就放心了,嫂子人很好, 对我和二哥都是真心的,和别人不一样。” 谢言之很敏锐, 盯着江诚的后脑勺问:“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出去遇到你嫂子了对不对。” 江诚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今天说, 今天李蓁蓁去了小卖部, 江诚去菜市场买菜。 他们同住在长兴街道,路程重合, 肯定是在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还不普通。 江诚把今天的事情全部都交代了, 张建业生气地拍大腿, 愤怒道:“艹,江诚,你下次记住那些孩子的脸,他爹妈不教育他们做人,下次我遇见非教育教育他们不可。” 谢言之赞同张建业的做法, 那群小孩子只靠吓唬是没用的, 多打几次,疼在身上他们就长记性了。 他可不会因为那是小孩子就放过他们, 他就不是惯熊孩子的人。 谢言之从江诚口中再问不出其他的,不过这事情有一就有二, 今天如果不是李蓁蓁撞见了, 江诚怕是还不会告诉他们。 谢言之拍拍屁股上的土起身,走向三轮车,声音低沉:“来, 卸车,不用看脸也能知道是谁,长兴街道附近的熊孩子总共就那么几个,下次遇见直接教育。” 江诚解着三轮车边沿的绳子,小声嘀咕:“哥,算了吧,他们还是小孩子,咱们都这么大了。” “小孩子怎么了?” 谢言之手一拍车座,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小孩子犯错就不管教了,惯的他,就因为小就放过他们,下次他们还敢继续欺负你。咱又不对小孩子动手,只是口头上教育教育,必须得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谢言之护短,不容许有人欺负他的家人,无论是谁都不可以,熊孩子才更应该教育。 这件事情上,张建业赞成谢言之的做法,江诚的想法他们全部拒绝。 三轮车卸完货,谢言之率先离开回家,他心里惦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张建业留下给江诚灌输另外的思想。 他们都知道江诚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不想要找麻烦,教育了那群熊孩子,身后的家长势必会知道,有些家长就会找上门来闹腾。 有的害怕他们三兄弟的,会直接找上长兴街道办,然后开始做他们三个的思想工作。 张建业留下就是要告诉江诚一件事情,不要怕,就算一群人找上来又如何。 他们不再是当初那个肩膀稚嫩的少年,他们也不再只是一个人,一切的一切都和曾经的状况不同。 一个人对上一群人很可怕,三个人对上一群人就没那么可怕了。 张建业在江诚家里留到很晚,最后一起吃了晚饭才离开。 蝉鸣蛙叫,天空逐渐蒙上一层昏暗的颜色,谢言之步伐匆匆。 推开大门,堂屋内暖黄的灯光下映照出两道纤细的轮廓。 谢言之心头一暖,小跑几步:“蓁蓁,妈,我回来了。” 堂屋的桌子上还没有盛饭,谢言之洗干净手,简单擦了擦后直接走进厨房端饭。 “妈,蓁蓁,下次我回来晚了你们就先吃饭,等我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 谢言之坐下后心疼地说。 李蓁蓁轻轻摇两下头,目光不满:“你应该想的是早点儿回来。” 她放暑假的这段时间,谢言之每天五点多就出去了,下午五点还不一定能回来,一天工作的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 未来坐在办公室运筹帷幄纵览全局的谢言之,此刻也还是为生计来回奔波的少年。 李蓁蓁面对这样的谢言之心思复杂。 江秀英随声附和,认为李蓁蓁说的非常正确,儿子应该早点儿回来的,他的身上不应该背负如大山般沉重的压力。 从他父亲死后,谢言之就再没有过童年,一夜间长大。 十几岁最是自尊心重好面子的时候,谢言之却已经辍学想尽办法赚钱养家。 谢言之生硬地转走了话题,他以后会尽力早些回来的,收废品行业不能够保证时间。 有时候到了下午三四点你还没有收满一车废品,碍于天色和路程,不得不返程回家。 也有时会在下午三四点又碰到一桩大生意,装车一耽误时间,回去天就黑了。 收废品回来的时间极其不固定,早上出去的时间倒是能够挪一挪。 吃完饭谢言之进厨房刷碗,李蓁蓁收拾桌子。 屋子里全部都收拾好时针指向了八,两个人洗完澡又过了半个小时。 “你过来,趴床上我给你擦爽身粉。” 李蓁蓁披散着头发,拿出上午买的爽身粉。 爽身粉装在蓝绿相间的铁皮盒子中,谢言之双手自然接过铁盒子,轻轻往上一提,拉开铁环,露出里边的一片杂白,然后捧着递给李蓁蓁。 铁皮罐子很大,李蓁蓁双手抱在怀里,下巴扬起,示意谢言之去床上趴着。 谢言之腰身劲瘦,身上多是腱子肉,没有丝毫多余的赘肉。 赏心悦目的年轻身体,却布满了痱子,李蓁蓁原先还是一块一块分区域涂抹,后来直接涂满全身,也不刻意避开没有痱子的地方,太少太少了。 全部涂完后,谢言之的上半身已然是一片雪白。 “你坐床上也看会儿书,现在不能躺着。” 李蓁蓁眸中的笑意层层晕染开来,在谢言之的心上漾起圈圈涟漪。 李蓁蓁伸手将自己看的《骆驼祥子》递给谢言之,先前那本满是谢言之笔记的人物传记她已经完毕,现在又从书柜里换了本,同样有许多谢言之端正的字迹。 书谢言之暂时看不下去,他还记着江诚说的事情。 谢言之搬来张凳子,和李蓁蓁面对面坐下,和人对视,语气认真:“蓁蓁,今天江诚的事情谢谢你,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对你说过分的话。” 李蓁蓁靠在床头,眼睛转了一圈,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什么,总之她心里没想到谢言之说的是这件事情,她还以为…… 总之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就这。 李蓁蓁抬起腿,把脚放在谢言之的腿上,顿了顿说道:“没有,都被我吓唬跑了。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我是江诚他嫂子,不用这么客气的。” 结婚后,李蓁蓁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没有丝毫的作假与埋怨。 谢言之就是块石头也被捂热了,何况他是个有血有肉有心跳的人。 白嫩秀气的脚在怀里,谢言之眸光暗了一瞬,低下头给李蓁蓁按起脚来。 大好时光,谢言之也彻底认清楚自己的内心,两个人是合法夫妻,按摩着李蓁蓁的脚,谢言之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他有些薄茧的指尖触碰到李蓁蓁脚踝的时候,瞬间清醒。 浑身涂满爽身粉的他什么也不配做。 这是谢言之第一次讨厌自己身上出痱子,身上刺痛的时候他都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现在才切身感受到痱子有多讨厌。 谢言之不敢抬头看李蓁蓁,只能眼含幽怨盯着自己身上的爽身粉。 “明天找袋子给建业和江诚带些爽身粉,两个人身上肯定也有很多痱子,都涂一些,晚上也好受点儿。” 李蓁蓁见谢言之总是看向身上的爽身粉,猜想是因为这件事情,顺着他说道。 谢言之足足在心里念了上千遍“阿弥陀佛”才压下心底的**,再抬眸,眼睛里只剩下温柔。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谢言之身上,他望着李蓁蓁的侧颜,眼睛一遍一遍描摹她的轮廓。 谢言之在心里虔诚祈祷,夏天一定要快些过去,身上的痱子也要早点儿消失。 上天并没有听见谢言之的祈求,盛夏仍是不疾不徐,头顶烈阳挥汗如雨的他,身上的痱子只增不减。 赶在暑假结束的小尾巴,李蓁蓁什么也没有做,她和江秀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享受开学前最后的惬意时光。 谢言之和张建业对附近街道的孩子口头教育过之后,接连几天都没有见到有家长找上门来。 他们兄弟三个,那几天一直都是两个人出去收废品,另一个留在家里等着处理后续麻烦,没有更好,有了也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动静,临近各个学校开学的日子,江诚高三开学,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人没法再轮流守在家中。 谢言之将事情交代给了李蓁蓁,告诉她有任何事情不要和别人正面起冲突,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李蓁蓁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安心在院子里晒太阳。 谢言之三人根本没动手,也没有威胁,只是把那天江诚经历过的事情在那几个熊孩子身上重演了一遍。 错不在他们三兄弟身上,除非那些家长是有毛病才会找上门来。 李蓁蓁坐在院子里晒日光浴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我知道家里有人,今天非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门外女人声音尖锐,李蓁蓁眉眼间瞬时斥满冰冷,她转头对江秀英说道:“妈,你先回屋,交给我来处理,没事的。” 江秀英从躺椅上起来,身形有些佝偻:“蓁蓁,你回屋,让妈去,他们不敢对我做些什么的。” 她一个将死之人,什么也不怕。李蓁蓁就不同了,不能让儿媳妇受到伤害。 李蓁蓁怎么可能让江秀英出面,如果今天江秀英有个三长两短,她会后悔死。 刺耳的拍门声愈响愈烈,不绝于耳,隔壁的大狼狗在院子里狂吠不止,刘大爷今天恰好休息,他从床上下来,踩着鞋子出了门。 在李蓁蓁强硬决绝的态度下,江秀英回了屋,从堂屋门缝里看外边发生的事情,做好了随时冲出去保护李蓁蓁的准备。 没有了后顾之忧,李蓁蓁打开门,她倒要看看门外站的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谢言之呢,让人出来,那么大一个人了还欺负小孩子。” 女人在门打开的瞬间疯狂输出,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孩儿。 女人叫陈荷花,她明知故问,在来谢言之家里之前,她什么都打听清楚了,最近几天谢言之三个没人留在家里,现在上午十点多,谢言之和张建业都在外边收废品,江诚还在学校,没人在家,正是因此陈荷花才选择在今天纠集其他孩子的家长来谢言之家里的。 不然谢言之在家,她还真就不敢上门。 陈荷花是个心眼小的,儿子被人欺负,她是一定要讨回来的,自己一个人来肯定行不通,事后还会遭到谢言之凶狠的报复。 人多了就不一样了,这么多人代表各自家庭,谢言之敢对他们一群人进行报复的话,总是要掂量掂量的。而且谢言之现在结了婚,她来闹一闹还能挑拨夫妻关系,敢欺负她儿子,再怎么凶狠的恶人她也要啃一啃。 所以陈荷花在心里盘算许久,挑准了今天找上门。 李蓁蓁认出来就是当天参与围堵辱骂江诚的其中一个孩子。 她关上身后的大门,挤开前边堵着路的女人,没让外边的一群人进到家里。 “你说清楚,谁欺负了,谢言之不可能欺负别人。” 李蓁蓁语气不善,身上的气势不比陈荷花低矮半分。 面对这种情况,她就不能温柔,在性格绵软地对人温和一笑,别人只会当你好欺负,进而蹬鼻子上脸。她要面前的几人知道,她李蓁蓁不是善茬。 陈荷花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不仅是她,身后的其他家长也都有片刻迷茫。 这和之前见到过的李蓁蓁不同,身上没有半分温柔,还瞪着眼睛推开了陈荷花,众人一时愣住。 陈荷花最先反应过来,谢言之不在这里,一个比她瘦弱的女人不足为惧,她掐起腰,像只高傲的斗鸡,扬声喊道: “怎么不可能,谢言之张建业江诚三个人真不愧是小混混啊,在场的孩子都被他们威胁了,朝孩子下手,再没啥本事了,果然有娘生没娘教的三个扫把星。” 刘大爷担心双方动起手李蓁蓁吃亏,若是往常有人这样说刘大爷的心里想法会是倾向其他人,同样认为谢言之会欺负小孩子。 但是现在不同了,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让刘大爷心里犹豫,他现在不觉得谢言之会是欺负小孩子的那种人。 狭小的街道涌进大批人群,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逼仄,暖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人身上,摇曳斑驳。 刘大爷挤过人群,走到李蓁蓁身边。 李蓁蓁身上拔高的气势在刘大爷过来时收起来了一瞬,也仅仅是一瞬。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有娘生没娘教这句话用在你孩子身上更合适,你有功夫在这里胡乱造谣谢言之,不如在家里教自己孩子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李蓁蓁眼睛发红,咬紧牙齿,拳头都硬了。 她真想给陈荷花一巴掌,教教她怎么学做人。 李蓁蓁铁青着脸,手指着陈荷花,冷笑道:“你咋不先说说你儿子做了些什么,他高低也要喊江诚一声叔,可是他做了什么,一群孩子就站在咱们长兴街道口,围堵住江诚,把人逼在墙根儿骂他。你那么闲怎么先不教会你儿子怎么做人。” “谢言之他们不是小混混,每天起得比你们早回来的比你们晚,他们三个比在场的各位都要勤劳积极,你们眼睛看不到不能说他们没有工作是小混混。” “他们仨做什么了,不过是把你们家孩子对江诚做的事情在他们身上做了一遍,有什么错。我还没先找你们算账呢,你们自己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李蓁蓁眼神冰冷,半分不让。 陈荷花不敢对上李蓁蓁的眼神,刚才只看了一眼她脚底就生出彻骨的寒意,李蓁蓁像是要吃了她一般,身上的狠劲儿竟是不比谢言之差多少。 柿子都挑软的捏,欺负人也是挑好欺负的那个。 陈荷花下意识后退,身后人群拥挤,她后退的半步还踩在了身后人的脚上。 她千算万算漏掉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李蓁蓁居然能舍去老师的形象颜面下场和她吵架,而她吵架能手陈荷花还被说的哑口无言。 第二件事出来的不是谢言之病歪歪的妈。 刘大爷站在一侧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错根本就不在谢言之三兄弟身上,是一群小孩子先欺负了江诚,谢言之他们又将事情对几个孩子做了一遍。 双方谁也没有动手,先动嘴骂人的也是那群小孩子。 “你们闹够了没有,自己孩子没管教好现在来谢言之家里闹,咋不晚上来。” 刘大爷白了一眼陈荷花。 这些个碎嘴的妇女,没胆量在有谢言之的时候闹事,只敢在白天偷摸上门,欺负屋里病弱的两个女人。 刘大爷都不想正眼看他们,多看一眼都丢人。 在场的人中,刘大爷资历最老,又是端着长兴街道办的铁饭碗,没人会不给他面子。 陈荷花不复先前趾高气昂的模样,低垂下眼皮,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她开始做最后的挣扎:“那谢言之也不应该骂几个孩子啊,他们还是小孩子,又有什么错。” 李蓁蓁冷冷抬眼正视陈荷花,三角眼,眼白多,看起来就是尖酸刻薄有凶相。 她怒极反笑,掷地有声:“江诚是他们的叔叔,小孩子怎么就不懂尊敬长辈呢,为什么就不让让那几个叔叔呢?” “他们也没做什么,只是小孩子做了什么,三人又原样还回去罢了。” 若说李蓁蓁这辈子最讨厌什么话,莫过于这句“孩子还小”。 孩子还小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是一张巨大的保护伞,罩着孩子们肆意妄为,逃脱责罚。 不能够因为孩子还小做错事情就用那四字妖言揭过。 小树苗幼年时期不修剪树杈,成熟以后小树长成歪脖子样,再想修剪也晚了。 陈荷花哑口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她只能低下头,拽住儿子的胳膊,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骂骂咧咧:“死孩子,看我不打死你,一天天净给我找些麻烦事儿,看我怎么打你。” 荒唐的闹剧在女人的叫骂声和孩子的哭闹中落下帷幕。 唱戏的散去,江秀英在第一时间打开大门出来,双手紧张地拉住李蓁蓁,从头发丝儿检查到脚后跟,担心她受伤。 李蓁蓁关上门的那刻,江秀英就从屋子里出来,蹑手蹑脚趴在大门后边听外边的动静。 所有的对话江秀英都听见了。 她听见了李蓁蓁为三兄弟正名的声音,听见李蓁蓁的维护。 声脆若玉盘,温暖抚平人心。 江秀英走出来的同时,李蓁蓁也在检查她的身体外表。 她脸色煞白,身后盘的发髻乱开,神色紧张,受了大惊吓。 李蓁蓁抱住江秀英,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瘦小,摸起来净是骨头,她轻轻抚摸江秀英的后背,上下顺气,“好了好了,妈,我没事儿。” 感受到江秀英的呼吸逐渐平稳,李蓁蓁松开手,转头看身边一侧,刘大爷不知何时悄悄离开,期间都没有同她说一句话,可讲出仅有的几句话里全是对她的维护。 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谢谢,现在也不好再过去,李蓁蓁决定回去找块布料给小平安也做件褂子。 夏天小孩子穿身上的褂子做的简单,不费多少布料,穿在身上舒适且凉快。 以此来感谢刘大爷的维护,今天没有刘大爷在场,陈荷花几人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开的。 哪怕不能给她造成伤害,却也会让人头疼很长一段时间。 李蓁蓁搀扶着江秀英回屋,她的手比往常冰凉,李蓁蓁给江秀英屋里多盖了一层被子,守着人睡着才离开。 离开后李蓁蓁回屋翻出上次给谢言之做短袖剩下的棉白布料,端着自己的针线筐去堂屋,继续守在江秀英的身边。 江秀英身体虚弱,受到惊吓容易发热。 李蓁蓁坐在旁边裁剪衣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起身摸摸江秀英的额头,确保人没什么事情才继续做衣服。 如此反复,直到江秀英睡醒,李蓁蓁又摸了一遍,她身体的温度恢复到了常日里的微凉,也没有发热的现象,她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江秀英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看李蓁蓁在哪里,见到人就在自己身边缝衣服才安心躺回去。 “妈,没事儿了,你躺着休息吧,再睡一会儿。” 李蓁蓁上去给谢母掖掖背角,捂的严严实实。 江秀英放心不下,躺在床上,一双凹陷的眼睛紧紧盯住李蓁蓁,视线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挪动。 她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李蓁蓁在门外被人打了,她自己没有保护好李蓁蓁,大门被人从外边锁着,禁止她出去。 等到她挪动木梯搬到墙边爬出去的时候,李蓁蓁摔坐在地上,被一群坏人围在中间,议论纷纷,谩骂声不止。 她从墙上跳下去,然后就醒过来了。 江秀英不敢再继续睡觉,不想做噩梦,梦里太惨,也怪她今天没有陪在李蓁蓁身边。 她出去了,看在病歪歪身体的份上,那些人也会有所收敛的。 陈荷花一群人在谢家闹了一通,李蓁蓁和江秀英吃午饭的时间都往后推迟了。 下午李蓁蓁褂子缝好就送去刘大爷家里,小平安在午睡,李蓁蓁也没多耽误时间,给了褂子又对刘大爷说了谢谢,感谢他的帮助与维护后,立刻回到家中。 江秀英被几人吓的不轻,李蓁蓁离开她的视线就会害怕。 她也只是趁着江秀英午睡赶紧送小褂子,当天的事情你不当天感谢,再等上一天总是差点儿什么。 晚上叮嘱李蓁蓁不要将发生的事情告诉谢言之,李蓁蓁在谢母近乎哀求的眼神中答应了。 事情闹的这般大,他们不说也会有其他人说的。 谢言之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前后不过两天的时间。 谢言之不关心外界的闲话,张建业不同,他最爱的就是听遍水稻县的热闹八卦。 张建业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发生的事情时,额头青筋暴起,极度愤怒,想也没想就把听来的事情告诉给了谢言之。 趁着都不在家的时候欺负人老婆和娘,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谢言之听到后,神情愈发冷静,他也明白为什么李蓁蓁和江秀英两人瞒着他。 既然不想要他担心,那他就当做一直不知道好了。 有时候不能用正常手段对付别人,也可能她们根本不是人。 谢言之找出来之前买的麻袋,上次使用麻袋还是在教训严老四的时候。 “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去蹲陈荷花,教教她该怎么学做人。” 谢言之面无表情地折叠麻袋。 张建业摸摸后脑勺,明明他哥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却从中读出了两个字“凶狠”。 谢言之不愿打女人,但是陈荷花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做下的事情冲他来,陈荷花竟然算计好一切,等着他们全部离开,在他家门前大闹。 谢言之今天一定要告诉陈荷花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拖旁人下水。 就像是陈荷花犯下的错,谢言之就不会报复在她丈夫身上。 谢言之和张建业在陈荷花家外蹲了两天,等到人单独出门买菜的时候,捂住陈荷花的眼睛套上麻袋进小胡同里就打。 人有逆鳞,触之必怒。 陈荷花可以随意侮辱他,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将报复的利剑指向李蓁蓁和江秀英。 他自己可以活的像一块滚刀肉,好坏随意,他的妻子和母亲却不可以。 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人下手没多重,不过多是朝着陈荷花脸下手的,看起来比较吓人,会鼻青脸肿。 教训完陈荷花,谢言之打了个离开的手势,两个人迅速跑开。 陈荷花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停,嘴里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饶过我。” 她不知道套麻袋打自己的是谁,只知道自己脸疼到无法呼吸,将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现在别人面前。 人走后,陈荷花趴在地上取下头上套的麻袋,眼神惊恐,牙齿打颤。 她忘记站起来,捏着手中的麻袋思索是谁害她。 陈大?她偷拿陈大家里了一条鱼,对方骂了整条街,按道理不能发现是她拿的。如果发现了,真可能对她下手。 吴二嫂?她去吴家找人请教纳鞋底的时候,顺走了两轱辘线,很小心的塞进衣服口袋,真发现了也不至于对她下这么狠的手。 郑大爷?她也就拿了对方五六块钱,一个路都走的晃晃当当的大爷,除非是找人来打她。 …… 还有最后一个,谢言之。 陈荷花原地坐着思考,想来想去,每个人都有可能套上麻袋打她,谢言之最为凶狠,也最是有可能打她的一个。 挨打抱头的混乱中,陈荷花分不清楚打自己的是男是女。 在脑海中挨个过滤可能教训她的对象后,陈荷花后知后觉,脸上的疼痛炸裂开来,她摸上去而后又被疼的“斯哈”乱叫。 陈荷花低下头捂着脸,骂骂咧咧回家去,药都不舍得擦,搬来凳子坐在家门口就骂,各种恶毒的话从嘴里喷出。 从街头喷到巷尾,这些谢言之都一笑掠过。 暗自教训陈荷花的事情谢言之没告诉李蓁蓁,不想他们再担心。 这件事情也给谢言之提了个醒,他必须要更加警惕,不能再像这次惹上麻烦让人找到家里。 张建业听说陈荷花在家门口大骂哪个黑心肝的套麻袋打她,找人散布了消息出去。 于是,街道上开始四处流传陈荷花被家里男人打了。打的鼻青脸肿,男人为了逃避责任,胁迫陈荷花配合演出戏,在家门口骂街,虚构出两个人给她套麻袋的故事,以此来洗清楚男人殴打妻子的事情。 没人在乎传言的真假,就像当初没人在意他们是不是真的混混。 大家只在意能否吃到大瓜,只要八卦新鲜吸引人的眼球,背后的真实很少有人在意。 张建业也不是白白听八卦那么多年的,里边的弯弯绕绕他很清楚。 陈荷花的男人厂里正在提干,男人也是备选人之一。现在突然爆出男人殴打妻子的丑闻,领导直接划去了男人的名字。 男人回到家里,真的是打了陈荷花一顿,怪她搅黄了自己提干的事情。 张建业听说这件事情后,放声大笑,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厂里提干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放出消息纯属是陈荷花骂的太难听,想要她闭嘴。 他心想这大概就是应了那句话,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23 第 23 章 你有没有嫌弃我是收废品…… 九月初, 县一中开学,谢言之的期盼贯穿了整个暑假,空气中仍然充满了燥热, 一整罐爽身粉已经见底,他身上的痱子还顽强的逗留。 唯有炙热的阳光退去,他才不用继续涂抹爽身粉。 开学季学校分发新课本, 教室内杂乱一片,造成不少的废纸和绳子,一般来说开学那几天各个班级都会卖废品。 学校里卖废品不是各个班级自己组织就是学校门卫帮忙,新学期沈娜没有再继续作妖, 这次班级里卖废品的事情随学校一起,交由门卫大爷联系。 各个班级里积攒的废品只需要找学生搬到门卫室, 在袋子上写清楚班级名字即可,门卫王大爷卖完废品后, 用纸将各个班级的卖废品得来的钱全部包裹放起来,等到班级里派人来拿钱。 从前卖废品, 王大爷都是随缘找人收废品, 没有固定的人员, 今年他不想随缘了, 想要找谢言之收废品。 上次误会谢言之的事情, 王大爷一直记在心里, 错在他身上, 他欠谢言之一句对不起。 相隔一个多月,王大爷都没想好怎么和谢言之道歉。 谢言之名声是不好,可他不能在谢言之身上强加上他没有犯的错误,不道歉他过不了心中那关。晚上每每闭眼,王大爷脑海中就会闪现谢言之对他抱歉的笑笑, 而他却龌龊地曲解对方的歉意。 战场上雷厉风行的王大爷,在那个被他误会的少年身上犹豫不决。 他心里常常出现两道声音,一道随性的声音说谢言之就是个小混混,自己名声不好,别人误会也很正常,不需要在意。 另一道坚毅的声音清楚告诉他,谢言之再怎么混帐也不该被人误解,没有人喜欢被误会。明明是自己犯了错,为什么不选择去承担责任,而是为自己找理由开脱逃避。 王大爷暑假在家里陪着小孙女玩耍,他嘲笑自己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越老越在意面子。 做错事情低头道歉不是应该的吗? 做什么要去考虑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和年龄差距。 想清楚后,王大爷要借着卖废品的机会给谢言之道个歉,全校那么多废品,卖完需要好几个小时,他就趁着这个机会,补上那句迟来的道歉。 * 七点半,谢言之目送李蓁蓁进学校后,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开。 余光不经意瞥见门口看门的王大爷,一直朝他这个方向欲言又止,欲言再又止。 谢言之收回视线,没放在心上,左右肯定不是要对他讲话。 长腿跨坐在自行车上,谢言之脚踩上车蹬,腿部刚发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迟暮的声音。 “等一下,先别走。” 几经考量,谢言之脚从踏板上挪开,扭头朝后看确定是否叫的人是自己。 真不是谢言之自恋,前方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叫喊他的,他留下看一眼也没什么坏处。 王大爷站在门口,看着挺直脊背站在那里的少年,怎么也喊不出他的名字。 言之?谢言之?真奇怪。 话语在嘴巴周围打转儿,转了两三圈王大爷还是没张开口,谢言之已经要转身离开。 王大爷索性跳过称呼谢言之名字的步骤,直接喊了出去。 “学校今天卖废品,你有没有时间,等会儿过来。” 王大爷检查县一中的大门锁,门锁完好,他才小跑几步追到谢言之面前。 王大爷侧着身子,保证自己一面能够看到谢言之,一面可以全方位注意到学校大门口。 “王大爷,你真的是找我吗?” 谢言之微微挑眉,看起来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当然是你了。” 注意到王大爷侧身站立的姿势,谢言之贴心地朝一中门口走过去。 王大爷顺势给谢言之介绍,指着门卫室前方的空地:“你看那里,在第一节上课前,会有老师安排早到的学生将班级里的废品搬到这边,你给收走直接卖了怎么样。” 王大爷原先心里的小别扭因着谢言之的举动轰然消散,他的语气和动作也没有刚才那般僵硬。 谢言之怔怔看向王大爷,对方些许浑浊的眼睛里不复从前的厌恶和警惕,面容慈祥,语气温和地给他介绍生意,不掺杂其他的情绪。 “好,王大爷,我等会儿就过来,谢谢您。” 谢言之还不太习惯对方给的善意,生硬扯扯嘴角挤出笑意。 谢言之告别王大爷,脚下蹬的飞快,热浪呼呼从耳边擦过,额前被风吹起乱舞的碎发,昭示着少年的喜悦心情。 从谢言之干收废品这行业以来,整个水稻县就没人找他收过废品。 最初和张建业拎着袋子在水稻县走街串巷收废品,接连一个星期都没有人找他们。 张建业说许是县城里大家目前还没需要卖废品的。 可他们刚从一条街道走过,又有一位老人收废品的时候,那条街道上的一户人家就出来卖废品。 谢言之那时候才知道,不是别人不卖废品,只是不卖给他们。 有人说他们凶狠,万一强买强卖了怎么办?有人说他们是没爹没妈的小混混,缺斤少两了怎么办? 谢言之解释了,没有人相信。 一盆又一盆脏水泼在他们稚嫩的肩膀上,砸的人挺不直脊梁。 自那时起,谢言之就不再县城收废品了,他带着张建业江诚去镇上,到村子里去收废品。 水稻县外边的世界广阔,不差县城这么点儿地方。 从最开始的拾荒到后来他们攒下钱买了一辆三轮车,个中滋味唯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么些年过去,谢言之他们也早已经不奢望做县城的生意,没想到在今天竟然有人主动找上他们。 谢言之自己都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想法,倒是张建业听了反应剧烈。 “真的吗?哥,你没骗我?” 张建业凌空跳着后退,这简直是他今年听到最难以置信的事情,比李蓁蓁请他们吃饭还难以接受。 谢言之认真点头,张建业模样正经,开始考虑后续问题。 张建业眸光闪了闪,脑海中出现阴谋论,慎重询问:“哥,你确定那大爷是认真的?会不会是受人指使要害嫂子。” 不怪他这样想,他们是收废品的,可总有人不把这一行当正经工作,反倒是多用于侮辱,江诚在学校经常被叫喊收破烂的,张建业听到可是教训了那些学生好几次。 他们本来就是收破烂的,这是事实。可是不该有人把这份工作当做侮辱,以此达到羞辱的目的。 李蓁蓁是县一中的老师,若是有些不喜欢李蓁蓁的同事,拜托门卫王大爷来找谢言之收废品,等到他们去了,再叫上一群老师出来聚集在大门口,来侮辱李蓁蓁怎么办。 谢言之蹬自行车额头上全是汗珠,汗水顺着额头滚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遮挡眼前的视线,世界一片朦胧。 他抬手抹把脸,走到水盆处拧干毛巾擦脸上的汗。 “没有,门卫大爷眼睛里没有任何肮脏的想法。” 谢言之擦着脸摇了摇头。 王大爷说话的语气和眼神,同在市场街遇到的女老师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嫌弃与反感,带着真诚与善意。 不然说什么谢言之也不会接下来这桩生意,他不会允许有人利用他伤害到李蓁蓁。 “好了,多拿几个袋子,咱们现在就走。” 谢言之走向屋檐下方,弯腰又从竹筐里拾起几个袋子。 不多时,两个人出现在县一中门口。 谢言之骑着三轮车在墙根儿处停下,这里完美避过学校内部,学校里的人哪怕是站在门口朝外望也看不到。 防止下课时间有学生走到这里,谢言之也做好了随时躲避的准备,王大爷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都是自由走动的。 万一有其他人靠近,谢言之就会立刻跑到墙角躲在暗处,无他,他的这张脸辨识度太高了,倒不是因为多俊俏,而是眼角的那道疤痕,一看就知道是谁。 谢言之走到的时候,陆续还有三两学生抬着废品到门卫室,谢言之和张建业在墙边蹲了会儿,听见上课铃声响才出去。 “大爷,您别动,放着我们来就行。” 谢言之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王大爷费力地提着一布袋废品。 王大爷挪正袋子靠在墙上,听到关心的声音,脸色柔和了一瞬,他走到门口打开大门让两个人进来。 “车子放哪儿了,可以推进来的,方便省事。” 王大爷朝两个人的身后看过去,左右两边空空荡荡。 张建业手上拿着杆秤,走向距离他们最近的袋子,笑眯眯地说:“没事儿的大爷,这里交给我们吧,你坐在旁边监督我们就行。” 看见王大爷,张建业终于明白为什么谢言之笃定他没有坏心思。 王大爷眼神清正,和他们说话的态度平静温和,换做是他来,同样不会拒绝王大爷的。 门卫室前摆放的袋子乱糟糟的,王大爷从屋里搬了凳子出来,坐在树荫下当监工。两个都是年轻的小伙子,称重废品不需要他帮忙。 往日有些年龄大的,王大爷会帮着抬起来布袋。 给废品称重可是个体力活儿,全靠人力掂起来装废品的袋子,单手控制称,最是考验人的臂力。 不管是谢言之还是张建业,两个人轻松能够提起来给废品称重,手臂上全是精壮的肌肉,王大爷眼睛里流露出满意来,不禁想起当年他在部队的事情,很有他当年的风范。 废品的数量多,各个班级都要分开称重,一时有些麻烦,不过谢言之和张建业配合默契,也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称重到最后一部分,王大爷正欲起身找谢言之过来,清脆的下课铃响起,谢言之像是听到了什么魔咒,开始变得鬼鬼祟祟起来。 这次王大爷没猜错,谢言之肯定是想要躲避学生,也不想要其他老师看见李蓁蓁的丈夫在学校收废品。 王大爷加快脚步走过去,声音洪亮:“行了,你们也先歇一歇,大小伙子也会累的,就剩下那么些东西了,不着急。正好也让我这个老头子休息十来分钟。” 说着王大爷拉住谢言之朝门卫室里边走去,张建业识趣儿的没跟上去,坐在原先王大爷坐的那张凳子上休息。 谢言之进了门卫室,里边摆设简单,一张铺着凉席的单人床,还有破旧的小木桌,桌子腿下边还垫着两块石头,门后边放着扫把。 他不知道王大爷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他们之间仅仅是接送李蓁蓁上下班的时候偶尔见上一面,其他的再无任何交集。 今天又是让他来收废品又是单独见面的,给他释放了很多善意,他也想知道是为了什么。 “王大爷,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谢言之站在门后边,看向面前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 如果有什么想要他帮忙的事情,他会竭尽全力的。 王大爷抬眸看了眼身形健壮的青年,眼底闪过一丝羞赧,干咳两声:“咳咳,那什么,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将你想岔了,大爷今天给你道个歉。” 谢言之狭长的眼睛中流露出不解:??? 道什么歉,他们之间根本就没过节啊,甚至是没什么交集。 放暑假前的事情,谢言之早就忘记了,王大爷提醒他才记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不在意地摇摇头,那件事情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谢言之不认为王大爷有错,相反,王大爷相当敬业,学校的门卫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本来就是要看护好学校大门,不能让外人进学校。 像他这样声名狼藉的人,不是娶了李蓁蓁的话,他想这辈子大概都不会主动踏上这片干净的土地。 他脸上还有道明显凶狠的疤,别人都叫他小混混,出现在学校门口,门卫大爷当然要防范着,要以学校师生的安全为重。 谢言之的确不在意他人误解的眼光,这么些年也都习惯了,名声不好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误解。 譬如人群中,有人丢了钱包,他在场的话,第一时间总是要先想到他的。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不是他,都无法解释清楚,或者很少有人愿意听他口中的真相。 所谓真相,不过是大家想要听到的那个,当真相背道而驰,反倒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听了王大爷的话,谢言之总算明白王大爷让他来学校收废品的原因,也是为了道歉。 窗外阳光正好,温柔烂漫,透过窗户洒下一地碎金。 谢言之心中情绪翻涌,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街坊邻居对他的善意。 上一次就在不久前,他不在家里,陈荷花找上门来,隔壁的刘大爷出来帮助了李蓁蓁,不是刘大爷恐怕江秀英会受到惊吓,李蓁蓁一个人也应付不来。 这次王大爷向他道歉,为那非实质性的伤害道歉,给他介绍生意,完成在水稻县的第一桩废品生意。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像当初李蓁蓁让他在菜市场开口微笑叫人大叔大婶儿,也没有很难叫出口。 “王大爷,您不用太在意那件事情的,都过去了,您还给我介绍了生意,谢谢您,以后那件事情咱就都别提了。” 谢言之真心感谢,脸上的冰冷逐渐消融,一双眼睛温润明朗。 “好好,都过去了,谁也不提了。”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谢言之走出去,继续给最后的那部分废品称重。 称量好一个班级收集的废品,谢言之就结一次帐,将钱递给王大爷。 最后一笔账目计算清楚,张建业用绳子在固定三轮车,上边堆满装废品的布袋,向上堆垒太高,需要用绳子固定,防止在运输过程中散乱掉落。 谢言之看向散落的碎纸屑等细小垃圾,想起他在门卫室见到的扫把,对正在数钱的王大爷说:“大爷,让我用用扫把,我把这边地扫一下。” 王大爷抬起头,视线落在一地狼藉上边,无声笑笑:“去吧,就在门后边。” 他掌管学校卖废品生意这么多年,主动提起打扫遗留垃圾的人不是没有,很少,谢言之就是其中一个。 短短见的三两面,王大爷对谢言之的改观巨大,对他的印象不再是争狠斗气的小混混,而是心疼老婆,懂礼貌的知进退的男人。 这么些年,学校里的新婚小夫妻不止有李蓁蓁一对,也不只有谢言之一人来接送自己媳妇儿上下班,可坚持下来的只有谢言之一个。 来来往往只有谢言之每天准时接送李蓁蓁上下班,守时守信疼老婆的男人,肯定不会差。 王大爷目光落在男人坚实的后背上,他想他需要打碎原来的想法重新了解谢言之,别人口中的谢言之千篇一律,只有自己了解的才最真实,不是吗? 另一个张建业,面带笑容,看着都让人舒心,他们根本不是传言中那种人烦狗厌的混混。 谢言之倒完垃圾,和王大爷说再见,在他满面慈祥的笑容中离开县一中。 两个人没回家,直接拉着一车废品去废纸回收站,今天收废品的计划就变成出去卖废品了。 * 晚上,屋外蝉鸣蛙叫,声音细细碎碎。 谢言之洗完澡后,将今天去学校收废品的事情告诉给了李蓁蓁。 “王大爷主动找你收废品?” 李蓁蓁放下书,回过头看向刚洗完澡的男人,神色讶异。 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怎么会让王大爷主动邀请,随后谢言之简单解释了两句,没具体描述其中的过程。 听见谢言之说完过程,李蓁蓁松了口气,谢言之还是头一次去学校收废品,还好没遇到什么意外。 “王大爷人很好,退伍军人,浑身上下充满正义感。” 李蓁蓁起身去拿柜子上的爽身粉,准备继续给谢言之涂抹。 谢言之无奈摸了两下腰上的痱子,它们竟然还存在,顽固又坚强。 李蓁蓁刚好看到谢言之手放在腰上的动作,以为是刺痛的他腰上痒痒,抱住盒子走过去,拍开他腰间的手:“不准挠,越挠越痒,还会非常疼,再等等就好了。” 身上的痱子不能挠,一上手就不想停下来,身上会挠出一大片鲜红的印子,绝对不能挠。 谢言之趴在床上,李蓁蓁伸手抓了一下爽身粉,没抓着,垂眸看去,都见铁皮了,认命地沿着圆筒四周的边缘一点一点抓爽身粉。 满满一整盒爽身粉,陪谢言之度过了整个盛夏,身上的痱子还没见好,爽身粉的作用就是让人不那么痒,能睡个安稳觉。 关键还是等到燥热的夏季过去,初秋十月,天气转凉,谢言之身上的痱子应该就会逐渐消失。 “蓁蓁,不用再抹了吧,都没什么用处。” 谢言之头深深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手愤愤朝床上捶了一拳。 爽身粉对他身上的痱子没多大作用,反倒是对限制他的行为思想大有作用。 “不行。” 李蓁蓁想也没想拒绝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就剩下最后一些了,坚持住,也不好剩下来,到明年就过期了。” 秉持绝对不能够浪费的原则,李蓁蓁不容谢言之反抗。 李蓁蓁温软的手掌拂过他微凉的后背,谢言之呼吸声渐重。 浑身火热,谢言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埋在枕头中许久,随后闷闷出声:“蓁蓁,你有没有嫌弃我是收废品的。” “没有。” 我向你保证,这辈子的李蓁蓁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是收废品的,她清楚了解了这个行业,知道背后的心酸与不易,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嫌弃过。 谢言之很怕,怕听到其他答案,也害怕李蓁蓁转移话题,避而不答。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问出来,在告诉给李蓁蓁自己去县一中收废品的时候,对方没有反感,而是担心他遇到什么事情。 谢言之一时鬼迷心窍,在心中郁闷许久,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问的。 谢言之翻身过来,再也顾不得满身的雪白,胳膊猛地收紧,拥李蓁蓁入怀。他的害怕与懊恼被简单的两个字尽数撞碎,胸膛内只剩下满腔温暖柔情。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相拥。 两个傻子抱着躺了大半夜,谢言之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 爽身粉被两个人弄的到处都是,他怕一嘴下去中毒身亡。 “都弄脏了,你身上的爽身粉也要没了。” 李蓁蓁捏起自己粉色上衣的衣角,上面映满白色,粉白交相辉映。 谢言之为自己的冲动垂下眼睫,伸手轻轻拍打李蓁蓁衣服上的爽身粉,拍了几下,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不用拍啦,我脱掉,今晚暂时先不穿这件。” 李蓁蓁说完双手握住下摆,翻上去脱掉了这件沾满爽身粉的衣服。 “唰—” 谢言之飞一般转过身去,动作幅度过大,身形晃了两下才站稳,耳垂通红。 李蓁蓁眸中映出他慌乱的模样,弯唇笑道:“你干什么呀?” 她里边又不是没穿衣服,那么大一件小背心还在身上穿着,做什么就转身躲避。 白色的小背心长度到肚脐眼,出了胳膊和锁骨,根本没露出什么,放在后世大街上还会有人穿着小背心上街的。 你自己还整天赤.裸上半身在我面前晃悠,我还没说什么呢。 谢言之又开始装作正经人,李蓁蓁偏要撕下那张脸。 刚刚如果不是彼此身上都有爽身粉,早就要坦诚相见了,小背心都不会留一件,现在转过去太晚了。 恶霸不会同意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要勇敢面对。 李蓁蓁对着谢言之精瘦的身躯,似笑非笑道:“衣服都要成套的穿才好看,就这样,时间不早了,咱们快睡觉吧。” 说完,她躺进被窝,照常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等着谢言之躺上来。 谢言之慢吞吞转过身,他在心里一直骂自己矫情,都做好决定了,怎么看都不敢看。 他目不斜视在床上躺下,前方的灯泡明晃晃照人眼睛。 李蓁蓁撑起胳膊,侧身盯着谢言之,用小气音说:“灯还没关呢,” 猝不及防,一张美人面闯入自己的眼中,谢言之攥紧拳头,关节泛起冷白色,他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害羞,要主动。 谢言之起身关灯,黑暗中响起他缓慢移动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 李蓁蓁很想继续发挥自己恶霸的力量,调戏一下正经人。可惜,她睡意袭来,不允许她再这么熬下去。 她的睡极为安稳,不是今晚和谢言之拥抱许久,她很早之前就睡着了。 现在已经是她熬到最晚的时刻,灯光一暗,头沾上枕头,李蓁蓁的眼皮就开始打架,她几乎再没任何抵抗睡觉的困意,安生睡去。 谢言之不过是刚躺下,身边人的呼吸就规律起来。 他侧身拦住李蓁蓁,手放在她的腰上,指尖还能触摸到一片光滑细腻。 谢言之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李蓁蓁醒着的时候大好机会他开始害羞,现在睡着了自己才敢伸出手大胆揽上她的腰。 思来想去,月上高空谢言之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第二天清晨,伴着晚夏清晨最后的炽热,谢言之送李蓁蓁上班之后,坐在张建业家院子里的小木墩上发呆。 张建业昨天晚上挑选衣服纠结的时间太长,睡得晚了,早上也跟着起来晚了。 谢言之来的时候他早饭刚做好,现在端着碗坐在院里看他哥发呆。 “我亲哥,你咋啦,说出来我给你出出主意。” 张建业吸溜一口玉米糊糊,看向谢言之好奇问道。 他都观察五分钟了,谢言之还保持着刚来时候的模样,一动不动,绝对是遇到了大事情,脸上只有纠结烦闷没有痛苦,绝对是和李蓁蓁有关。 谢言之的回答证实了张建业的猜测,他心里自信心爆棚,继续追问。 “建业,你来帮我分析分析,我这到底啥毛病。对其他人也没有扭扭捏捏的,怎么就对上你嫂子我犹豫了,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谢言之眉心拧在一处,手从前往后撩了一下头发。 动作中透露出他的烦躁。 谢言之是真的烦躁,脑子混乱一片,百思不得其解,就像上一秒说要主动,下一秒又开始退缩,畏首畏尾的。 张建业放下筷子,这事儿问他就对了,他听了那么多八卦,集众家之长,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男女之间的关系,他听的最多,解决方法分分钟就能想出来。 张建业端着碗从院子里搬来另一个小板凳,到谢言之身边坐下,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哥,你这就是太喜欢我嫂子了才会这样,只喜欢她才害羞的。” 废话,喜欢那是肯定的,自己媳妇儿肯定喜欢的不得了。 可喜欢也不能这样啊,自己的胆量都控制不住。 谢言之白他一眼,催促道:“解决方法。” 他不想听那些有的没的,只想知道最后怎么解决,自己是想不出来解决的办法才找张建业的,总不能去找江诚,人还在上学。 都等了一个多月了,时间不等人。 谢言之不希望看到自己还扭扭捏捏的,他想要一直主动,克服脸红,不能让女孩子一直主动。 张建业扒拉两口碗里的菜,咽下去,扯着脖子笑:“哥,这事儿你信我的准没错。关键就是需要你换身打扮,你看你每天穿的这都是什么衣服,太老气,我嫂子可是县一中老师诶。” 他竖起大拇指:“说是咱水稻县一枝花不为过吧。” 张建业又压低了声音,凑在谢言之肩膀处低语:“哥,你只要穿的潮流,和我一样走在时尚的最前沿,换条风格路线,绝对会改变。你看我,衣服酷不酷,我啥时候都不会有那种想法的。” 现在张建业立下的话多响亮,往后就会多打脸。 谢言之莫名赞同张建业的想法,他沉默良久,认真思考他与张建业之间的差别。 中间的差距明显,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相对望,遥遥不可及。 他不善言辞,路上碰见个邻居,彼此都是相看两厌,谁也不认识谁,不留余光,目不斜视走过去。 上次李蓁蓁在菜市场教他的那些话,面对陌生人,讨厌他的陌生人,他实在是叫不出口,多少年没张开过嘴了。 张建业完全不一样,他从来不会有这种想法,嘴巴大部分时间都在说个不停,整天脸上都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街坊邻居,管对方愿不愿意,只要张建业愿意,张嘴就能喊来,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那人还是张建业,他和人在一起说话,还真没人敢让他的话掉在地上。 谢言之仔细思索,差别很大可能来源于张建业说的话,难道自己的穿衣风格必须要变一变? 余光瞥见身边的那抹殷红色,谢言之眼角抽了抽,无法想象自己穿上花花绿绿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谢言之低头整理整理些许皱乱的衣角,问出了最后一个困扰的问题,“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你嫂子买的,他如果更喜欢你身上这样的衣服,为什么还要给我买这些。” 又解释不通顺了,谢言之也无法过心里那一关,穿上张建业的衣服太辣眼睛。 张建业扯住谢言之的胳膊,一脸“你不懂”的意思,感叹一声:“那当然是因为我嫂子爱你呀,嫂子就是太爱你了,有个词怎么说的,爱屋及乌。” “嫂子爱你,所以也爱你喜欢的衣服,哥你想想是不是你要穿黑色的,嫂子买的衣服都是你喜欢穿的。” 怕谢言之不相信,张建业还举出例子来:“哥你忘记上次嫂子给你做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了吗?上边还带着一枝粉嫩的桃花,嫂子绝对是喜欢我身上这样的衣服,每次见我都可高兴了。” “你穿成我这样,心态绝对会有变化,肯定不能再扭捏。” 在张建业看来,事情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关键在于要谢言之改变。 谢言之整天穿的都是旧衣服,洗破洞都不舍得扔,对自己不舍得花钱,给媳妇儿舍得。 李蓁蓁身上穿的衣服靓丽整齐,再加上她皮肤很白,人衬托的衣服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两个人站在一起,从衣服上看着都不般配,谢言之还是太自卑了,心里自卑才不敢看。 当然,心里这些话张建业可不会说出去,说破了谢言之心里更难受。 张建业要带着谢言之改变,要让他和自己一样潮流,走在水稻县的潮流前线。 很早之前,张建业买衣服的时候还给谢言之买过,让他风格和自己走同条路线,不过谢言之拒绝了。 态度坚决,不给张建业留半分空隙劝说,他当时改造的心只好放弃。 江诚还在上学,不管年龄多大,只要还在学校,就不能穿的和他一样超酷,只能穿着学里学气的衣服。 没法和兄弟穿相同的衣服,张建业遗憾了很久,这次好不容易又看到希望,还能帮助他哥和嫂子,张建业更是不遗余力劝说。 说到劲头,张建业回屋里打开柜子将新买的衣服拿出来给谢言之看。 张建业还有个最大的优点,家里家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除却摆放废品那一摊子地方怎么打理也不干净外,屋子里边整齐洁净。 尤其是每天晚上他挑选的衣服,选中穿的衣服后,折叠整齐放在床头柜子上,剩下的衣服也会叠好放进柜子里。 他的衣柜里有很多衣称,原先大件小件全部叠在一处,后来在服装店见到人家的衣架和衣称,有了新想法,买了很多衣称。 春夏单薄的衣服放在一扇柜子中,秋冬厚衣服又是一处。 都是潮流的款式儿,市场街里的店铺老板,再怎么讨厌小混混也喜欢他,每次去绝对不空手。 张建业拿出来的衣服都是他昨天晚上只试穿一次的,还没正式穿出去。 “哥,你现在就试,这样咱们今天变一下计划,今天还是只卖废品,多挑会儿衣服。” 张建业两只胳膊挂满了衬衫和短袖,伸开胳膊递在谢言之面前。 张建业拿出来的衣服,集齐了红橙黄绿青蓝紫,谢言之揉揉眉眼,强迫自己看过去。 五颜六色,谢言之实在是挑选不出来李蓁蓁能喜欢哪个。 “来来来,哥,你先试这件,我嫂子肯定喜欢粉色。” 张建业拿出粉色老花薄衬衫,里边他都是搭配好的,穿件薄背心就行。 透气凉快还好看。 他可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搭配小天才。 不得不说,张建业精准拿捏谢言之的命脉,知道怎么说他会听从。 果不其然,李蓁蓁肯定喜欢这句话一出,谢言之眼睛里的拒绝与反抗逐渐消失。 谢言之闭了闭眼,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双手接过颜色粉嫩的衬衫。 再次揉了揉眉心,谢言之穿在身上。 “哇哦~” 张建业拍手鼓掌,嘴里赞叹声不止,“哥,我就说你穿这好看吧,你看看多帅气,你比我高,穿上更帅,这肩膀这腰,我都嫉妒了。” 张建业语气酸酸,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干的一样的活,吃的饭也没差多少,怎么他就没谢言之个子高呢。 谢言之整理好身上的衬衫,低头看一下腰间,语气淡淡:“有点儿小了。” 坐在三轮车上都露腰,不可行。 “你个子高,穿我衣服肯定小。” 张建业又另一件白绿相间的,让谢言之继续试。 “哥,等到今天你去接嫂子下班,就穿我这几身衣服,都是新的,放心吧。” 张建业帮助谢言之把塞进去的衣服领子掏出来。 越看越好看,张建业眼睛中见到的有多好看,谢言之就有多不忍心看。 穿习惯了沉闷的颜色,谢言之欣赏不动鲜亮又潮流的。 张建业一边看一面赞叹:“哥,真的你得信我,我再给你做个发型,下午你接我嫂子,全场眼光肯定集中在你身上,谁敢说句不般配。哥,真的,你穿上我嫂子对你态度都会不一样,你绝对不会扭捏的。” 想来想去,张建业没先带着谢言之去买衣服,谢言之肯定舍不得花钱,他正好还有几身新衣服,虽说小了一些,问题不大。 里边穿个长点儿的白色工装背心就能够完美解决。 到时候他们出去收废品,绝对是整个废品行业最靓的仔。 24 第 24 章 洞房花烛夜 临时决定不出去收废品, 两个人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挑选衣服。 谢言之全靠“李蓁蓁喜欢”这句话在那里不停试穿衣服,挑来挑去, 最后选择的还是最初试穿的粉色老花衬衫。 “哥, 以后你就朝着这个风格买,你和我嫂子这必须要感谢我,不是我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帅气。” 张建业抱住胳膊,在旁边啧啧夸赞。 谢言之实在是受不了张建业的彩虹屁, 放下衣服, 开始捡院子里的废品放在车上, 拒绝再听彩虹屁。 不知道是不是张建业的错觉, 在三轮车座上蹬车的时候,后边的推力格外强大,速度极快, 像是等不着急的样子。 到下午,两个人早早卖完废品, 张建业心血来潮要继续去市场街逛逛还有什么新款式的衣服没有,谢言之抱上衣服回家洗澡。 将自己从头到脚清理了三遍,一遍是自己每天去接李蓁蓁必须要冲的澡,一遍是心情的激动,最后一遍是表达对张建业衣服的尊重。 从洗澡间出来,谢言之擦干头发找出自己的工装背心,裤子他穿的是张建业的喇叭裤。 粉色衬衫和李蓁蓁绣的粉色桃花勉强沾边, 黑色的喇叭裤是半分不沾, 也是他最不想穿的一个。 谢言之眉眼间浮现几分苦恼, 他手拎住喇叭裤,仔细研究裤腿的“喇叭”。 穿上他都怕自己成为喇叭精。 想想谢言之忍不住打个寒颤,胳膊上隐约出现一层鸡皮疙瘩。 他自己的裤子都是一条直道, 像喇叭裤这样很有设计感的不会出现在他的衣柜中。 谢言之想要穿自己的裤子,却听张建业说要搭配起来好看,都是一整套穿在身上。 这次不用张建业说谢言之也知道李蓁蓁喜欢。 昨天晚上睡觉前,李蓁蓁就是这样说的,一整套穿起来好看,他都记在心里。 谢言之咬咬牙穿上了喇叭裤,低头看落在脚踝处的裤腿。 张建业比他矮,但是喇叭裤买的长,还说什么喇叭裤就是要穿拖地的,这样抖起来好看。 又一次鬼使神差,谢言之按照张建业说的抖了起来。 裤腿左右肆意摇晃,抖动幅度巨大。 谢言之越看自己越像喇叭精。 穿上粉色的薄衬衫,谢言之别扭地照镜子,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他。 最后他索性不看了,垂眸看一眼时间,提前去接李蓁蓁放学。 谢言之去接李蓁蓁,走的照旧是小路,只有载上李蓁蓁一起他才习惯走上大路。 也是他骑车走在小路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少。 谢言之停在县一中大门口,想要李蓁蓁第一时间看到他的改变。 李蓁蓁还没先看到谢言之的变化,王大爷就先看到了。 王大爷自己也是没事情做,看时间猜测谢言之肯定在外边接媳妇儿下班,出来要和他唠两句。 推开门,王大爷探头朝大门口看一眼,只有个身高腿长穿着奇装异服的男青年站在那里,没有谢言之,王大爷看一眼又回去了。 谢言之不在,门外那个男青年他也不认识,没必要出去。 刚坐下,还没两秒钟,王大爷猛地扶着桌子又起来,急匆匆推门跑出去,似乎是在验证什么。 同款横杠自行车,一样笔直站立的身影,有些熟悉的脸,那人分明就是谢言之。 王大爷隔着大门仔细看穿粉色衣服男青年的脸,眼角的疤痕位置,男青年确实是谢言之。 见到王大爷出来,谢言之走上前去,两人隔着大门讲话。 “你咋穿成这样来了,新买的衣服?” 王大爷眼睛在谢言之裤腿上流连两圈,怎么看都不像谢言之。 换身衣服,他真就没认出来谢言之。 谢言之精准捕捉王大爷话里的关键词:“王大爷,咋了,不好看吗?” 你咋穿成这样来了? 这句话绝对不是想要夸奖,是震惊,不敢相信。 王大爷思索片刻,年轻人和他们老一辈的眼光不同,他看着不好看年轻人就很喜欢。 家里儿媳妇给他家老婆子买的健美裤,说是大家都这么穿,省城最流行健美裤。 他看来就是条不好穿且紧巴巴的裤子,儿子儿媳却都说好看。 想到这件事情,王大爷委婉说道:“就是从前没见你穿过,还挺奇特。” 裤子像两个大喇叭,一晃一晃的。上边穿衬衫还带背心,也不知道是冷是热。 心里的吐槽王大爷没说出来,只能转移话题,避而不答谢言之的问题。 他实在是没法回答,说真心话万一人不爱听了,说假话他心里过意不去,不愿昧着良心夸奖。 还没等谢言之说什么,下课铃的声音传进他们耳朵中。 王大爷回头看一眼教学楼,陆陆续续有学生从教室出来,李蓁蓁马上也会到这里,他就不耽误小夫妻交流感情了。 王大爷离开的太快,谢言之来不及多问两句,李蓁蓁就从教学楼的方向走过来。 谢言之迅速整理两下衬衫,面带微笑,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李蓁蓁。 李蓁蓁小跑几步上前,半扎的头发在空中飞舞,没跑两步她就停下来,有些不敢相信地走过去。 她瞪大眼睛,眼底泛起迷茫的情绪。 走到近处,李蓁蓁嘴角抑制不住地往后咧。 粉衬衫,喇叭裤,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谢言之吗? 李蓁蓁越走越近,谢言之心底突然泛起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在他连续和李蓁蓁说了两句话后,对方还是笑着停不下来时,他心底的不安到达了极点。 “怎…怎么了,遇见什么搞笑的事情了?” 谢言之结巴问道。 他在心里不断乞求,绝对不能是笑自己今天穿的衣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和张建业之间必须死一个。 李蓁蓁眼睛飘向谢言之身后的自行车,果然不看向谢言之她说话就会畅通,她忍笑回答:“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我一见你就笑。” 别管李蓁蓁说的是真是假,张建业的命是保住了。 李蓁蓁都佩服自己,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么高情商的回答。 她才没有笑衣服,只是看见心上人嘴角就会控制不住,心脏也会砰砰乱跳。 “走吧走吧,咱们回家。” 李蓁蓁脸都憋红了,催促谢言之快些骑自行车。 谢言之冷着脸,眼皮耷拉,浑身上下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他太蠢了,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出来。 都怪张建业在他试穿衣服的时候夸的天花乱坠,让他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自我。他和张建业之间,还是得死一个。 李蓁蓁在自行车后座上笑够了,解释道:“言之,你穿上这身衣服很潮流,从前我也没见你穿过,头一次见难免多看了几眼。” 她环上谢言之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眼睛圆润明亮,轻言细语:“这么好看的衣服你下次多在家里穿给我看。” 言外之意就是在外边少穿。 不是李蓁蓁不看好谢言之,而是这样的衣服将谢言之的短板全部暴露。 粉色显黑,谢言之不衬粉色,当初她缝的短袖也只是绣了一枝桃花,还是在衣摆下方,并不多影响。 再说谢言之腿上的喇叭裤,现在的喇叭裤裤腿太宽,李蓁蓁比较喜欢微喇裤。 谢言之很好哄,心情不好的时候,李蓁蓁抱一抱就好了。 他从来不会生李蓁蓁的气,只会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 在李蓁蓁脸贴上去的那刻,谢言之头顶密布的阴云就消散了,阳光顺利照射在他的脸上。 谢言之低低说了声:“好。” 他也清楚知道自己根本就不适合这样的衣服,根本就不是张建业口中的李蓁蓁喜欢他喜欢的才不买的。 事实是他根本不适合。 回到家里,谢言之立刻窜回屋内换下衣服,然后端着水盆洗衣服。 洗完晾晒在那里,等到第二天一早还回去。 这套衣服他多看一眼就烦!!! 晚上李蓁蓁要再给谢言之涂抹爽身粉的时候,谢言之将有些团成块块的爽身粉全部摇晃细碎,一股脑全部倒在盖子上。 “蓁蓁,就剩下这么多了,一次涂完吧。” 谢言之说的话是商量的语气,他的行动却是先一步完成。 他不想再等了,改变身上穿的衣服并不能改变他内心的想法,倒不如爽身粉全部用完,他一鼓作气行动来得快。 李蓁蓁默默接过谢言之递过来的盖子,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结婚到现在,两个人整天躺在一张床上,她心里也想的很啊。 她也早看爽身粉不顺眼了,太过碍事,关键还止不住谢言之身上的痱子。 一股脑李蓁蓁全部涂在了谢言之身上,手法粗鲁,在发泄着什么。 * 最后一点爽身粉让两个人造完了,谢言之发现还是不能弥补两个人的洞房花烛夜。 第二天李蓁蓁还要上班,他要真动手了,李蓁蓁上班会不舒服,在教室里站着给学生讲课不方便。 “还有三天。” 谢言之半躺在床上,和李蓁蓁共看一本书,喃喃自语。 李蓁蓁放下课本,看向谢言之,是有什么计划她不知道吗,出声询问:“什么三天?” “距离星期日你休息还有三天。” 谢言之语气遗憾,可怜巴巴。 他拿过书,翻开李蓁蓁看的那页,他需要通过念书来让自己清心寡.欲。 谢言之双手捧着书,一板一眼读出声音。 李蓁蓁偏头看过去,谢言之身上像是有层暖黄的光晕,手中也不应该拿书,应该拿木鱼。 “你怎么这么正经。” 李蓁蓁伸出手,捏住谢言之的耳朵尖。 她仰头吻了上去。 李蓁蓁第二次吻上谢言之的唇,和第一次不同,这次带着爱.欲。 谢言之起初四肢僵硬,后来窥见其中乐趣,借着学习的名义,请李老师教到三更半夜。 第二天去上课,李蓁蓁周身的气质都得到升华,整个人若蒙尘的明珠一朝洗净铅华,光彩夺目。 七年级办公室内,在赵老师偷看李蓁蓁第八次的时候,沈娜忍受不了了,决定要告诉李蓁蓁警惕赵老师那个流氓。 李蓁蓁批改好班级交上来的语文卷子,活动着脖子,下节是她的语文课,还剩下二十分钟下课,趁着学生没下课去趟厕所。 师生共用的都是一个厕所,等到学生下课,他们做老师的也不好再过去上厕所吗,都是错开时间进厕所的。 李蓁蓁从抽屉里拿出卫生纸,起身要去厕所。 她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拉开凳子的声响,接着又是一道女声:“李老师,你也是去厕所的吗?正好我也要去,咱们一起。” 李蓁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沈娜扯着胳膊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 她一整个大无语。 下了楼梯走到平地上,李蓁蓁甩开沈娜的手,松松肩膀:“沈老师,咱们俩的关系应该没有好到一起上厕所吧。” 她想不通沈娜又是要唱哪出戏。 之前在市场街上的冲突可还没有化解呢,怎么就能那么自然挎上她的胳膊要一起上厕所。 闻言,沈娜左右张望,确定周围只有她们两个才开口:“李蓁蓁,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我脑子没看清楚。” 顿了顿,沈娜撩一下耳边的碎发,有些别扭的继续说:“那个赵老师不是什么好人,我看错他了,你以后小心他一点儿,他没事总是会偷看你。” 说完沈娜脸色发黑,低垂着睫毛,心里难受。 她那么喜欢赵老师,追在他屁股后边要人家做自己的男朋友,甚至还鬼迷心窍误会李蓁蓁。最后自己的一腔真诚喂了狗。 赵老师不喜欢她,却理所当然接受她送的东西,接受她对他的好。 为了送赵老师他喜欢的钢笔,那一整个月她都在节省钱,什么衣服和头饰都不买了,全部攒着钱给他买钢笔。 人还没追到,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就听堂妹说赵老师和她们纺织厂里的一个女工定亲了。 女工家庭条件好,人长的也可以,和赵老师相亲认识,纺织厂都传遍了两个人郎才女貌的故事。 可是赵老师还在接受沈娜送的礼物。 沈娜不相信,因为沈小的赵老师定亲日子的前一天,就是她给赵老师送钢笔的那天。 都要定亲了怎么还会接受她的钢笔。 她的心意在一开始就对赵老师说的明明白白,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沈娜自己去纺织厂打听定亲的这件事情,确实是真实发生的,沈小小没有骗她,纺织厂里随便找出一个工人都能清楚说出来两个人的恋爱细节。 沈娜回去大哭一场,气的沈小小拿起家里的锄头就要去找赵老师,要问问他凭什么作践堂姐的感情。 沈娜拦下了,没让沈小小出去。 这样一闹,赵老师和那个女工的名声会受损,赵老师就是煤炉里的渣滓,名声坏了就坏了无所谓。 可是那名女工名声坏了的话,会找上闹上门的沈小小。 同在纺织厂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女工找人给沈小小背后来一闷棍怎么办。 沈娜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给沈小小后,都说她不喜欢赵老师后脑子清楚不少,能看懂许多弯弯绕绕。 沈娜大哭一场过后,脑子确实比往日里清楚了。 她在私底下找到赵老师,问他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煤炉里的渣滓说,他以为都是同事之间的送礼,有来有往,对其他的感情一概不知。渣滓还反问一句,你难道喜欢我吗?自问自答说着他已经订婚,有了未婚妻,两个人又是同事,更不能犯错误。 沈娜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她威胁着要回了自己送给狗的礼物,又给了它几脚泄愤。 这可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结果喜欢的都是个什么。 再开学,沈娜已经不关注赵老师了,可是赵老师猥琐的视线她还是能够感受到。 她和李蓁蓁的办公桌在同一个方向,赵老师朝李蓁蓁看去的时候吗,沈娜也可以感受到。 今天实在是赵老师太过分了,一个上午看了八次,整个一流氓,就应该让谢言之教训他长长记性,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当初她脑子有毛病,误会李蓁蓁,这次就给李蓁蓁提个醒,别到了某天,被赵老师倒打一耙。 “偷看我?” 李蓁蓁眼睛半阖着,眉宇间尽是厌恶。 她都听到了什么,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人不能太自恋,也不能有视线朝自己的方向看过去就当做有人在看你。 感觉有人看自己的时间长了,李蓁蓁也抬起过头循着方向看过去,可是她只看到了高高摞起的书籍,没有其他的视线。 书籍后边挡住的有男老师也有女老师,她也不好妄加猜测。 现在沈娜一说,李蓁蓁完全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 同在一个办公室,竟然像个变态一样偷看她。 李蓁蓁想想浑身一阵恶寒,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她已婚的身份谁都知道,就这还敢偷看她。 她摸摸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向沈娜道谢:“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一码事归一码事,沈娜告诉了自己有个变态偷窥狂的事情,她当然要说句谢谢。 李蓁蓁现在已经在心里盘算怎么警告赵老师,让他不要再继续偷看。 心里想着事情,李蓁蓁竟然忘记上厕所,往回走了去。 “喂,李蓁蓁,你不去厕所了吗?” 沈娜扬声喊道。 她们两个现在一前一后站立,一眼没看到,李蓁蓁走到中途竟然又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李蓁蓁停住脚步,一拍自己的脑门,转过身去厕所。 她和沈娜保持着一定距离。 沈娜心中郁闷,她都低头了,也给李蓁蓁讲了那么多,怎么着两个人也能和谐相处吧。谁曾想李蓁蓁竟然距离她那么远。 看着李蓁蓁乌黑的长发,沈娜闷声喊道:“李蓁蓁,咱们能好好相处吗?” “大概不能” 李蓁蓁头也没回地摆摆手。 沈娜当初对谢言之的瞧不起她到现在还记着呢,今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沈娜告诉她关于赵老师偷看她的事情。 算是一个示好信号。 李蓁蓁不想把人想的太坏,之前她从未了解过沈娜,不清楚她的为人。记忆中的印象就是沈娜趾高气昂说谢言之的样子,只有这么一件好事儿,她暂时还不能分辨沈娜的好坏,不能深交。 若是因为沈娜的这次行为,她选择和沈娜和平共处,往后逐渐和沈娜成为朋友。 获取了她的信任,到最后再捅她一刀伤害在谢言之身上,继续嘲讽收废品行业,李蓁蓁会后悔死。 李·钮钴禄氏·蓁蓁绝对不轻易交友,王大爷和刘大爷他们都是自己了解过的街坊邻居,沈娜可不一样。 不若和从前一样,当做普通不说话的同事。 从厕所回来的李蓁蓁,也在自己的面前找书本堆积起来一摞,先暂时阻挡那道令人恶心的视线。 三天的时间,在两个人的期待中悄然而过。 星期六当天,谢言之收废品的时候傻笑了一路,张建业坐在后边都渗的慌。 谢言之的眼睛整个眯成缝隙,张建业路上都在担忧他是否能看清楚道路。 连续喊了谢言之三声,他都没有听到。 张建业的星期六在心惊胆战中度过。 “言之,你别笑了,再笑菜就从嘴里掉出来了。” 江秀英奇怪地看一眼谢言之。 从回来谢言之上扬的嘴角就没下去过,有时候和他说话还听不见,需要联系叫喊三四遍才可以。 江秀英想问问,天上掉了什么馅儿的馅饼,让他嘴巴都合不拢。 谢言之紧绷起嘴巴咀嚼,咽下去后冲江秀英憨憨一笑:“妈,没什么事情,就是心里高兴。” 他高兴了整整一天。 江秀英目光从傻儿子身上挪到安静吃饭的儿媳妇身上,两个人今天的心情都很好。 肯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在两个人中间,江秀英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只要小夫妻两个幸福快乐她也就跟着一起快乐。 饭后谢言之什么也没让李蓁蓁干,催着人去洗澡,他在厨房收拾桌子刷锅洗碗一条龙服务到位。 谢言之洗完澡进屋的时候,李蓁蓁躺在床上,没有看书,也看不下去书,靠在床头放空思想在神游。 从洗澡间出来,谢言之只穿了件短裤,反正还要脱,他就选择不穿了。 “蓁蓁,那我关灯吧。” 谢言之垂眸看向床上的李蓁蓁,暖黄的灯光落在她身上,一双腿笔直修长,脚趾头粉嫩嫩的。 美人画面,谢言之喉结上下滚动,胸腔火热难耐。 李蓁蓁身体前倾坐起来,声音软软撒着娇:“关灯我就看不见你了,我想看见你。” 你现在关灯,过会儿还要再起来打开。 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你怎么找准位置。 难不成要靠我吗? 李蓁蓁在心默默吐槽两句,拒绝关灯,不然最后苦的还是她。 床上两人脸红心跳,谢言之到最后咬牙克制,从厨房端来温水给李蓁蓁简单清洗后,谢言之才关灯睡觉。 谢言之怀里抱住李蓁蓁,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窗外蝉鸣蛙叫聒噪不停,谢言之拿起蒲扇,一下一下轻轻摇晃。 翌日清晨,枝头喜鹊喳喳叫个不停,李蓁蓁在一道热切目光的注视下醒来。 腰间有只大手不停按摩,给她松泛身体,缓解疲劳。 “几点了。” 李蓁蓁闭上眼睛,伸个懒腰,下巴抵在男人的锁骨上,吐出来的气息全部洒在他的脖子上,一片温热。 谢言之向上拽拽薄毯,给李蓁蓁包裹严实,用力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低哑:“蓁蓁,你再睡会儿,还没五点半,我起来去做饭。” 李蓁蓁还想着自己累的能一觉睡到大中午,起来太阳会晒到屁股,没想到太阳才刚路个尖尖她就睡醒过来。 她在此刻醒来,就是上天在提醒她不要浪费清晨的大好时光。 谢言之松手欲起身做饭,李蓁蓁双手牢牢锁住他的脖颈,一只腿放在他腰间,像只树袋熊挂在谢言之的身上,不准许他离开被窝。 谢言之难得贪恋一回被窝的温度,尽力忽略他精神的某处晋江,和李蓁蓁享受相拥的温情。 温存到六点,谢言之准时从床上爬起来,他先去洗澡间冲了凉,然后去厨房做早饭。 今天的早饭是谢言之分别给江秀英和李蓁蓁端到床边的。 往常早饭只给江秀英一个人送到床头,李蓁蓁要起来上班,都是和他一起坐在堂屋桌子上吃的饭。 江秀英身体不好,吃完早饭一般还会再躺会儿在起来。 江秀英半躺在床上,谢言之推门进来,整个人的笑容比昨天还灿烂。 她端着饭菜,等了会儿,门口没有任何动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秀英低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多了起来。 之前李蓁蓁可从没有赖过床,早上都是在她屋里陪着一起吃饭,都是好孩子,想多陪陪她。 “要不我喂你,你别动手了。” 谢言之给李蓁蓁身后垫上枕头,眼里闪过心疼。 李蓁蓁伸手接筷子,拒绝谢言之的提议,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谢言之好像解锁了新的属性,不再是那种看一会儿她就脸红转走的。 现在喂她吃饭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她只是腰酸腿疼,胳膊没问题,真让谢言之喂饭她还吃不下去。 谢言之给江秀英和李蓁蓁两个人安排好早饭,他自己才去厨房拿碗将剩下的饭菜全部盛进碗中。 玉米糊糊加上他炒的醋溜土豆丝,全都盛在同一个碗中。 李蓁蓁有个小习惯,吃的饭和菜必须要分开,盛放在同个碗里她吃不下去。 谢言之为了节省时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吃完饭的时间都压缩在八分钟内。 “蓁蓁,今天我在外边锁上大门,钥匙我给你放在这儿,再有人来当做家里没人,不用搭理。” 谢言之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床头。 按平常的情况,没人会来谢家,他们家的门就没人敲过。 可凡事总有例外,上次不就是乌泱泱的一群人。 如果李蓁蓁想要去找隔壁的小平安,拿钥匙打开门能出去,往日里都是李蓁蓁在里边上锁,估摸着谢言之回来的时间再打开门。 “好,你路上慢点儿。” 李蓁蓁趴在枕头上,说话细声细气,瞌睡劲儿又上来了。 昨天虽说就一次,可谢言之折腾的时间太长了。 新手找地方都找了很久,又卡在那里两个人都生疼的。 昨晚绝对刷新了她睡眠的最晚时间,醒的又太早。 几乎谢言之刚踏出屋门,李蓁蓁的眼睛就合上了。 谢言之路上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步伐轻快,朝张建业家里走去。 他到的时候,江诚已经坐在台阶上写作业,张建业在旁边叽叽喳喳指手画脚。 “江诚,你快看,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咱哥不值钱的样子。” 张建业在谢言之推门的瞬间,伸手指向他,在江诚面前指指点点。 张建业觉得他哥中邪了,昨天他心悬了一路,想着谢言之睡一觉能好,结果今天看来,中邪的程度加重了。 病人情况很不乐观。 “什么不值钱的样子。” 谢言之翻了个白眼,朝两人走过去凉凉道:“我还没说你呢,你那些奇特的衣服可真是好。” 谢言之品出来了,那天下午王大爷说的“奇特”两个字,绝对不是夸赞的意味,从李蓁蓁见到他后肆意的笑容,他就品出来了,不过大爷说的委婉。 张建业笑嘻嘻的,绕着谢言之走了两圈,也不揪着谢言之的笑容了,迫切想知道这几天具体发生的事情。 张建业眼神亮晶晶,一脸期待:“哥,后来呢,你就告诉我和嫂子这几天怎么样,是不是所有症状都消失不见。” 江诚只在谢言之进来的时候看了看,现在仍然低着头验算数学题。 谢言之没有回答他八卦的问题,张建业的问题让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旖旎风光。 “我就知道,哦——” 张建业拉长了调子,根本就不用回答,谢言之的脸上明晃晃写着“甜蜜”两个字。 他的酷仔压马路套装出马,什么不是药到病除。 “行了行了,快收拾收拾,咱们出去卖废品。” 谢言之拦下原地蹦跳起舞的张建业,这人怎么比他还兴奋。 25 第 25 章 求一个和她的未来…… 盛夏的小尾巴, 燥热天气还是没有过去,没有任何转凉的气象,九月底, 谢言之掰着手指头盼来了国庆节。 县一中的放假时间是每周一天, 只有星期日休息,再有就是要看国家法定节假日, 距离九月最近的节日是国庆节, 全体师生放假两天。 国庆节前夕,天气闷热到极点, 谢言之在外边收废品, 想想明天是国庆节, 挥汗如雨也不觉得累。 谁也没想到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燥热的空气中传来隆隆雷声。 “哥,打雷了是不是。” 张建业推车的脚步一顿,看向晴朗的天空,手放在眉毛上方,仰头寻找乌云的踪迹。 出发时艳阳高照, 蝉鸣雀叫,谁也没想到下午会打雷。 谢言之同样抬头张望, 雷声一阵接连一阵,声音由弱到强, 过不了多久雨水就会落下,他们必须要回去, 不能在外边继续收废品。 谢言之下车掉头,对张建业说:“建业,你骑车,我在后边, 咱们得快些回去。” 他们三轮车上还没装满,只有一袋子木头、一袋废铁和小半袋书。 木头和铁没什么关系,书谢言之是不想要淋湿的。淋湿以后很麻烦,不确定上边的字迹还能不能停留,他还想留下几本书看看。 从这里返回去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淋一场雨是避免不了的。 他们出来收废品都是看老天爷的面子,赏脸就是晴天,他们天天出去。老天爷心情不好,就像现在打雷下雨,他们就要往回赶。 不回去暴雨天气,路面泥泞不堪,三轮车推起来会更加费力。 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人,全部将自身的速度提高到极限,张建业平时路上会叽叽喳喳的,现在全部攒着力气在前方骑车。 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谁也不能保证这场雨是大是小。 雷声是不小,一声高过一声,张建业下意识缩缩脖子,他都快觉得老天爷在他头顶打雷,耳畔一阵接一阵的轰隆声。 “老天爷太不给咱面子了,这才走了多久,雨咋就下来了。” 张建业暗暗骂一声,抹了把脸上迎面飘来的雨。 谢言之用胳膊蹭蹭眼睛,刚才没注意,一滴雨飘进了眼睛里,刺激的他差点儿睁不开眼睛。 进雨水的眼睛逐渐适应后,谢言之继续双手推车,苦中作乐,道:“够好了,老天爷对咱够好了,你要想幸亏是小雨,老天爷不给面子的话下的就是大雨了。” “嘿嘿,也是。” 两个人还没说两句话,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乌云滚滚,雷电穿梭在黑色云层中,明暗交错,天地间苍茫一片。 本来淅淅沥沥像是天地间织成的一张网的小雨瞬间变成豆大的雨滴,铺天盖地砸下。 “艹” 张建业缩起来脖子,弓下腰,眯着眼睛看路朝前蹬,还不忘吐槽一句:“我亲哥,你乌鸦嘴了。” “一边儿去。” 谢言之呛了一声。 其实谢言之心里也在说自己是乌鸦嘴,不说好的偏偏要说坏的。 人走背运的时候,好的不灵坏的灵,结果还会越来越坏。 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停留都没法停下。 黄土路上泥泞一片,雨水猛烈,不多时,来不及排走的雨水在地上存蓄起来,形成一个个小水坑。 路面很快被浸湿,黄土路变成了黄泥路,已经不再适合骑三轮车,张建业在前边也蹬不动了。脚蹬遇到的阻力像是有什么在拽着刹车,寸步难蹬。 张建业从车上下来,扶住车把,两个人一起推车前进。 “哥,这路真T M难走,前边还有那么远。” 张建业拧起眉毛,脸色很不好看。 他们兄弟对这样的场景不陌生,甚至是相当熟悉,知道前方行路难脸色才不好看。 出门收废品,他们也不带雨衣雨伞,带上了就又是一份重量。 三轮车一共就那么点地方,再加上雨伞,不说占不占位置,肯定会被收来的废品弄脏刮破。 雨具也是有使用寿命的,天天真要跟着他们在三轮车上风吹雨打,用不了多久就会报废,没必要带上。 出发前看天气,阴天就拉着家里的废品出去卖,不用像到村子里收废品那样没有目标,归期不定。 今天纯纯意外,出来时大好的艳阳天,能把人晒熟了,这才下午老天就开始变脸,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意思。 他们也预测不到,就算有雨伞雨衣,滂沱大雨下,作用不大,衣服该淋湿还是会淋湿,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样艰难走过来的。 谢言之总是会将事情往好的一方面想,他拨开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有些扎眼的碎发,道:“就这么一条长路,咱也不用拐弯,一条路走到底,很快的。” 泥土路上冒着暴雨推车,耗费力气,可张建业嘴巴忍不住了,哪怕没有力气也想要说话,语气有些烦躁:“哥,咱们啥时候也能坐上大车,整个摩托车收废品,你坐在我后边,那样拉风还不用推车。” 张建业脚上腿上全是黄泥,雨水挑剔,什么都能冲刷掉,却冲不掉脚上的黄泥。抑或是黄泥被冲掉,一脚下去,马上又会缠上新的黄泥。 谢言之唇角扬了扬,放大声音,对着前方喊道:“会的,咱们都会有的,到时候开着大车出去收废品。” “不止会在水稻县,早晚有一天,咱们都会走出去的,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废品回收站,甚至是废品回收工厂。” 张建业听到身后传来的话,有片刻的失神,看向前方密密麻麻的雨幕,身上好似又充满了力量。 暗沉的雨幕下,两个青年一前一后推车,单薄的身影在暴雨中兀自撑起一方小天地,朝着前路无畏迈进。 未来的事情,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人很少提起,他们双方都有些看不真切当下,怎么会谈未来。 谢言之恍然记起为数不多幻想自己未来的时候,是接李蓁蓁下班,对方看向他弯唇微笑,一双眸子灿若星辰,他沉浸在她眼底细细碎碎的星河中不愿离去。 那时候他并不信任李蓁蓁,可是新婚夜李蓁蓁抱着他哭泣、在他身上留下浅浅一吻,温凉的触感终究是乱了他的心神。 谢言之那时候起,想要在自己浑浑噩噩的世界求一求和李蓁蓁的未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但他知道李蓁蓁的未来绝对不会和他一样在泥泞混沌中挣扎求生。 李蓁蓁应该肆意活在阳光下,没有负担,不用在残忍的命运中摸爬滚打。 若光一般温暖的李蓁蓁,也不应该被他拉入底层看世间百态。 所以,谢言之拼命努力,尽力改变,让自己和她挺直脊梁。 雨水冷冷打在谢言之的脸上,浑身冰冷,他不禁想起遇见李蓁蓁之前的自己,和此刻的天幕一般阴冷。 那时候的谢言之,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每天醒来就是出去收废品卖废品,只求赚足够多的钱,让江秀英少受些病痛折磨,让她身体健康,万事顺遂。从来没想过自己,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 后来,他的生活出现变化,有光照进来,让他看到了一丝未来。 现在,他和李蓁蓁的情感稳定,他要给人更好的生活,也想要带江秀英去大城市检查身体,需要想办法赚更多的钱,要走出去,去往更大的地方。 “艹,车轮子陷进去了。” 张建业一声尖叫让谢言之回神,他用力推了两下车子,丝毫不动,轮子深深陷在泥土里,浑然一体。 谢言之也在心里骂了句,脸色黑沉如墨,这是下雨天最讨厌的事情。 车轮子陷进土里,再加上接连不断的暴雨,要想将轮子抬出来,要费不少劲。 推承载货物的三轮车在泥土路上行走,本来就耗费体力,再加上轮子陷泥里,谢言之脾气再好也想骂人。 “来,先把车子卸了,再将车轮抬起来。” 谢言之认命地耸肩,不能多耽误时间。 谁也无法预知接下来的事情,暴雨可能没几分钟就停下,也可能持续到深夜,无法预料,他们必须要赶快回去,到县城就算安全了。 而且家里就江秀英一个人,又受不得凉,他得赶回去。在县一中教学的李蓁蓁,今天学校放假,还要在学校门口组织学生有序放学离开,加上暴雨更加艰难,还不知道人有没有雨伞,他等不得。 三轮车内的废品卸下来,张建业正欲在陷进泥土中的左边车轮处蹲下,刚提了提往下坠的裤子,谢言之就推开了他,自己蹲下。 “我来,你抬上边。” 谢言之单膝跪在泥地里,压低肩膀,将三轮车的一侧放在肩膀上。 张建业站在那里,撇着嘴巴,皱眉道:“哥,你这是做什么,该我来了。” “别磨蹭,早抬出来早点儿回去。” 谢言之擦擦嘴巴,抹去进入嘴里的雨水。 他不再听张建业讲话,直起腰身发力,张建业在后边注意到谢言之动作的变化,不敢再耽误什么,抿了抿唇,按下心疼在后边抬车。 雨滴噼里啪啦,谢言之耗尽力气抬了向上抬了一下,没抬动,整个人身形不稳,一巴掌按进了泥里。 陷进去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这可能原先就是坑,本来土质就松软,大雨冲击下,就变成了粘性极强的泥,和往日里因为往返经过的车轮印压出来的坑还不同。 谢言之顺着雨水的冲刷拍拍手上的泥,调整好姿势:“再来。” “三二一走。” 还是没起,谢言之明显感觉到肩膀处压出一道很深的印子,刺骨的疼。 忍下去,他再次喊:“三二一,走。” 谢言之咬紧牙齿双手向上,另外一条腿也跪在了地上,张建业在旁边仰起脖子向上拽。 两个人终于将车子抬了出来,都暂时泄了力气。 “哥,我扶你起来。” 张建业声音带了哭腔,他在后边看的时候眼泪早就混着雨水下来了。 蹲在下边抬轮子最是费力气,在三轮车后边推车也比前边费力气,遇到什么危险难处,他哥总是冲在前边。 张建业推着谢言之去三轮车前边,态度强硬:“哥,你在前边扶住车把,这次该我在后边推三轮车了,车子我来装。” “好。” 谢言之没逞强,伸手接着雨水冲刷双腿,最后活动活动刺疼的肩膀。 他绝对不能逞强继续在后边推车,明天国庆节,今天晚上他还有事情要办,就这回去身上绝对酸疼,再逞强晚上他可就有心无力丢人了。 两个人低着头推车,尽量不让雨水直接砸进眼睛干扰视线。 天空黑云密布,暴雨笼罩在天地间的各个角落,谢言之看不见太阳,无法辨认时间。 根据下雨前他最后一次见到的太阳推测,才刚过两点。 往后的时间谢言之眯起眼睛注意着地面,防止再遇到那样有粘性的泥坑。 不知过了多久,苍茫浑浊的天地间,隐隐约约出现房屋的身影。 谢言之和张建业互相松了口气,雨势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再走下去,他们怕不是要废了。 攥着一股气,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人一鼓作气推车去了谢家。 “别回去了,就在这儿待着,我去厨房温水熬姜汤。” 谢言之跑进走廊下,大致拧干下身上的衣服,雨水哗哗落一地。 “言之,是你吗回来了吗?” 堂屋内,江秀英恍然听见门口有动静,雨声太大,听不真切,她披上衣服下床。 “婶儿,是我哥我俩,你别出来了,外边冷。” 张建业对着窗户扬声喊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秀英放心了,也没出去添乱,她现在都将自己的棉袄找了出来,推开门出去怕是要受寒。也隔着窗户对外喊话:“建业,言之,你们熬点儿姜汤,换身干净的衣服。” 说完,江秀英喘口气继续交待事情:“今天放假,言之,你们去接接蓁蓁和江诚,雨下的这么大,再给两人捎件厚衣服,注意别淋着俩孩子的课本。” 谢言之简单拧干衣服至不滴水状,回答道:“知道了,妈,您快躺回去歇着。” 衣服不滴水,谢言之领着张建业回自己屋里,找出两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看一眼时间,距离两个人放学还有半个多小时,足够他们熬姜汤。 在雨水中淋了那么久,再强壮的身体也不能那么折腾。 “鞋子穿这个,披上外套暖和会儿,我去熬姜汤,再烧点儿热水洗个热水澡。” 谢言之找出来自己的另一双拖鞋放在张建业面前。 张建业穿上外套,身上还是忍不住哆嗦两下,再怎么暖和的天气也抵挡不住冲雨水时间太长,将近两个小时的雨水洗礼,谁不哆嗦。 “我也去,坐火堆边儿上暖和。”张建业缩起脖子跟着谢言之一起走。 屋外黑云沉沉,阴雨连绵,看天色分不清白天黑夜,谢言之搓搓胳膊,看到张建业的动作无声笑了笑。 张建业可是在大冬天也只穿一条薄棉裤的人,自诩不怕冷,只要漂亮的不要保暖的。 现在他都缩起来脖子,可见是真的受到凉气的侵袭。 厨房内,灶台里点燃柴火,狭小的屋内瞬间充满温暖的气息。 谢言之切姜片和葱段备用,等着锅里的水煮沸。 他添的水多,熬满满一锅姜汤。 谢言之坐下,伸手放在炉火旁边烤手,温声道:“你去接江诚,接到人后来我家吃饭,就别回去了。” 大冷天的再做饭麻烦,他们不如还像之前那样不想做饭就在谁家里蹭一顿。 张建业搓搓手掌,身上的体温逐渐回升,笑了笑:“哥,你就是不说,我这也不会回去的,可总算暖活点儿了。” 姜汤熬好,两个人的身体也都有了正常的热度,谢言之身上没有寒意后,先端了碗姜汤给江秀英端过去。 喝完姜汤,谢言之找出来雨伞和外套,拿上衣服去接李蓁蓁。 张建业选择骑自行车去接江诚,县城的路可比外边的黄泥土路好走,他骑车省事儿。 谢言之没考虑骑车,坐在自行车上,李蓁蓁势必会淋雨,这么大雨自行车显然不能骑快,张建业和江诚都是糙汉子,不在意那些。 尤其是对张建业来说,他腿酸胳膊疼,能骑车绝对不走路,而且回来还得是江诚骑车他坐着。 * 李蓁蓁下午第一节正在给学生布置作业,这是她今天的最后一堂课,等到下课她就可以在办公室备假期过后的课程,然后在办公室里等到放学安排学生有序离开就能回家休息。 课上到一半,外边的隆隆雷声,吸引走了学生们的全部目光。 李蓁蓁也没料到会突然变天,雷声阵阵,暴雨如注,学生们没多少有心思听课。 雨声夹杂雷声,讲课的音量她再怎么提高都有学生听不到,索性布置国庆假期的作业,写多少都算自己的,是选择写作业还是看窗外密布的乌云,都交给他们自己来选择。 下课后,李蓁蓁坐在办公桌面前,对着课本看不下去。 这雨来的太不是时候,谢言之今天是出去收废品,不是在县城附近卖废品,暴雨天气,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 前者不知道会走多远的路,也不知道会在哪里找到避雨的地方。后者总共就在县城这么大点儿地方,要不然就是在周边,跑不出太远,听见雷声就能很快回来。 可这是前者,谢言之此刻大概正在水稻县下的某个村子,生意不好的话,甚至是出现在隔壁县城也有可能。 李蓁蓁脸色越来越不好,频频看向办公室门外边,双手不断拉扯衣服,心情和窗外倾盆的暴雨一般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办公室内,不仅是李蓁蓁一个人在紧张担忧,还有一个人的担忧不亚于她,同样频繁朝外边看去。 沈娜整个人都处在暴走的边缘,如果上天有实体化的形态,沈娜一定会跑过去揪住它的衣领狠狠揍一顿。 昨天不下雨,前天不下雨,怎么偏偏赶在今天下暴雨,就是明天下暴雨她都不至于暴躁成现在的样子。 沈娜焦躁挠着头发,原本整齐垂在前方的辫子被她挠的乱糟糟,还有几缕头发单独掉落下来,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整齐精致。 她心里郁闷,想不通上午闷热的晴天,怎么下午一声不吭就下大暴雨。 都算是初秋时节,还能下暴雨,沈娜再没有什么比今天看见雨还要讨厌。 沈娜扯扯自己身上褶皱不堪的白衬衫,紧皱眉头,她今天是特意穿上这件白衬衫的,怎么就赶在今天下雨。 昨天她才从市场街拿来这件轻薄透气的白衬衫,省城的女老师都是这样穿,都喜欢穿这件白衬衫下边搭配黑色长裙,穿起来淑女又温柔。 白衬衫拿回家的第一晚上她就试穿了,对照镜子看了很久才去睡觉。 第二天就是国庆放假前夕,再不穿上这套淑女装扮,国庆假期后,万一降温,她的白衬衫就要等到明年再穿,沈娜不能等,漂亮的衣服当然是要买了就穿。 能放在今年穿出去让大家欣赏的,为什么要等到明年。 放一整年且不说衣服料子会不会过时,就是米白的颜色也要染黄了。 怎么着她都要在今年穿,国庆节往后气温不变她就继续穿,能多穿一天是一天。 沈娜见到白衬衫的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尤其是胸前的蝴蝶结设计,最得她心。 出门前外边的空气已经是让人口干舌燥的温度,天清气朗,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意思,何况水稻县入夏以来,很久没下过雨了。 她只会看今天空气中的温度合不合适穿薄衬衫,根本想不到会不会下雨,自然也想不到穿白衬衫拿把伞做准备。 上午从穿上这件衣服进入校园起,沈娜有些圆润的下巴就不自觉地微微抬起,走路的气质都变了,步伐也迈的比平常小了,要多淑女就有多淑女。 温柔中透着小小的炫耀。 上午的时间,沈娜在办公室内赚足了女老师羡慕的眼神,还将市场街的那家店铺推荐给了各位女老师。 告诉她们那里的衣服都是省城最新款,衣服很多都是成套搭配好的,没事儿去逛逛还能知道自己衣柜里的那些衣服该怎么搭配。 办公室内的其他老师直呼学到了。 上午沈娜有多骄傲开心,现在摔的就有多惨。 沈娜放在桌子下方的双手交叉在一起,以一种极其虔诚的姿态放置。 她求求上天不要再下雨,快些停下,至少在放学时候必须停下,不然她穿着轻薄的白衬衫怎么走出教学楼,又要怎么去学校门口组织学生放学回家。 校门口不止有学生,还会有各个班级的老师和学生家长。 白衬衫在晴天穿没有任何的问题,下雨天就不同了,淋雨就会变透,露出里边的小衣服,大庭广众之下,她真的那样不仅会疯,工作还会不保。 多么辛苦她才进入县一中当老师,工作这么重要,怎么可以失去。 沈娜眼神在办公室内四处巡视,想看谁身边有外套,有的话她就试着开口借一借。 一圈看下来,沈娜垂下头,肩膀塌着,深深失落。 外边几十度的高温天气,谁会穿件外套。 沈娜攥紧拳头,指尖泛白,指甲都快陷进掌心,她的视线又开始巡遍办公室内的每个角落。 若是有什么大箱子,她临时拿来挡挡雨也可以,就算纸箱最后不敌暴雨的猛烈攻击,她也可以将纸箱子贴在身上,丢人但是不用丢工作,也是可行的办法。 办公室内拢共那么大点儿地方,沈娜全部训了两遍,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箱子,除了装粉笔的小纸箱,连她自己的头都遮挡不住,谈何遮挡身上。 她都不在乎面子了,想出来的下下策都没办法实施。 沈娜怒拍大腿,横起眉毛,面子都不在乎了竟然还想不出来办法。 手带动她身上的黑色裙摆,福至心灵,沈娜又想起来一个办法。 黑色裙子长,那她如果将裙子朝上用力提一提呢,只要下边不是暴露太短,遮一遮不成问题。 就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她不去安排学生放学没问题,包括在今天她完全可以请假,不过沈娜还要自己回家。 回去路上万一遇到些个老师家长什么的,场面将会极其尴尬,而且还容易遇到危险。 昨天多喜欢这件白衬衫,现在沈娜就有多烦躁。 沈娜目测了裙子的长度,抬头看了四周,办公室的老师没人注意自己这边,她庆幸自己在角落里,不然她要处在无限尴尬中。 尝试了一下,沈娜丈量完就放弃了,又是个行不通的办法。 裙子的腰间是扣子,往上根本提不上去,若是皮筋还能向上,扣子完全没有弹性。 什么办法也没有,沈娜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想上厕所她也不敢出去,出去了绝对是湿漉漉贴在身上,不敢再回来,还有一节她的课。沈娜强忍着不去上厕所,讲课一天,茶杯中的水都没动。 26 第 26 章 她嫉妒李蓁蓁 直到最后一节课, 暴雨都没有停下的迹象,办公室内的作业纸被窗户缝隙透进来的风吹的四处翻飞,李蓁蓁用杯子压在作业纸上, 防止被风吹烂。 她在位置上静不下心, 手中握住笔,在课本上停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写下一个字。 窗外一道闪电撕裂混沌,李蓁蓁再也坐不住,打开办公室的门出去张望。 下了将近三个多小时的雨, 天空照旧乌云翻滚。 这样的天气谢言之和张建业还怎么在外边收废品。 李蓁蓁怀揣担心, 在走廊上踱来踱去。 她站的地方本来是可以看到校门口的,现在眼前一片阴雨蒙蒙, 校门口看不真切。 李蓁蓁焦躁的时候,沈娜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上完课的沈娜更烦了,学生们各个都在笑, 她越上越心痛。 学生们在教室里都为下雨天开心, 为明天的假期开心, 全然不知他们亲爱的沈老师在面对些什么。 沈娜下课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也坐不住, 打算上楼去其他年级的办公室转转,自己年级没有, 万一其他年级有合适的纸箱子呢。 从办公室出来,沈娜满脑子都是找纸箱子,根本没注意到外边的李蓁蓁,径直走上楼去。 李蓁蓁站在窗户旁边,看沈娜魂不守舍的样子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她微微扬眉,有些诧异, 上午沈娜在办公室好一阵炫耀自己新买的白衬衫,她也看了一眼,沈娜身上的白衬衫料子轻薄,出去被雨淋湿就会变成半透明状,这些都是白衬衫的通病。 李蓁蓁的视线从楼梯上收回,担心自己的白衬衫她知道,只是不知道沈娜这时候上楼做什么,借伞的话应该借不来,谁也没有多余的伞能借给她。 她最后倒是可以选择和其他老师同打一把伞。 七**三个年级占据三个楼层,办公室位于各个楼层中间,一般来说,不同年级的老师不会去其他的办公室。 他们七年级的办公室在二楼,三四楼是不需要上去的,去了办公室里谁也不认识,惹人尴尬。 李蓁蓁只分出一点关注给沈娜,之后还在想谢言之此刻怎么样了。 被李蓁蓁惦记的谢言之,已经到了学校大门外,他坐张建业的车刚到县一中门口。 学校门口排着长队,县一中大门一侧打开,允许家长进入校园接学生送伞。 谢言之排在队尾,全部都在门卫室那边登记。 排到谢言之的时候,王大爷见到人多说了两句:“七年级办公室在二楼中间的大圆台那里,不过你还是在楼下等比较好,家长们都在楼下。” 谢言之登记完名字和李蓁蓁的信息,放下笔,对王大爷颔首感谢:“谢谢王大爷,您受累了,我先过去了。” 王大爷站在屋里摆了摆手。 周围有好热闹的家长,在谢言之离开后,停在那里和王大爷搭话,问问他怎么还和谢言之有交情了。 其他人可都听着呢,王大爷那两句话也不是白说的,给谢言之说清楚了他媳妇在哪里,又告诉他尽力那个不要去楼上影响学生们上课。 哪怕还剩下一分钟,学生们也还是需要上课。 王大爷没讲其他多余的话,说出来怕是大家也不会相信,只让他们自己看,轻咳两声开口:“咳咳,现在大暴雨,能来接老婆下班的人有几个。” 众人恍然,是呀,他们来接的都是自家孩子。 不少人听到王大爷的话还有些羞愧,想起在厂里还没下班的妻子和丈夫,决定接完孩子就去给他们送伞。 李蓁蓁并没有看到楼下聚集很多家长的这幕,她被叫回了办公室。 沈娜从楼上下来,不能说是一无所获,好歹带来了个消息。 暴雨天气,各个班级都在一楼走廊组织学生放学,不需要去学校门口安排,她至少可以拖到学生和家长离开之后再走,也不用绞尽脑汁想理由和校长请假。 在楼上办公室没遇到箱子,沈娜遇到了教务处主任,开会决定在楼下安排学生放学这一事情,见到沈娜后,就交给她来通知给七年级各个老师。 保证每个老师都通知到位。 沈娜彻底死心,没有任何的办法让她顺利回去,找不到遮挡物。 家里人也没法给她送伞来,都还在厂里上班,说不定还等着她去厂里送伞。 还有几分钟放学,李蓁蓁简单收拾两本书,在学校没备课,回去必须要准备准备,开学第一堂就是她的语文课。 铃声一响,李蓁蓁随着办公室内的所有老师一起到班级组织学生有序离开。 雨势猛烈,按照由低到高的顺序依次组织学生离场。 他们七年级的老师安排好学生离开,腾出来楼道,给□□年级的师生。 分批次放学,楼下站着地接学生的家长走一部分也不容易造成混乱。 李蓁蓁在下楼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谢言之人群中高大的身影,他的周边隐隐空出来一片圆形空地,其他人不敢靠近,生怕下雨天不小心挤到谢言之,再踩上去一脚的话,那场面想想都渗人。 李蓁蓁贴着墙壁站立,踮起脚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谢言之,至少外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李蓁蓁悬着的一颗心此刻才算稍稍安定,隔着拥挤的人群和雨伞,李蓁蓁对谢言之笑了笑。 然后她就专注看班级的学生,和班主任一起盯着学生由各自家长领走。 七年级的学生全部离开,有老师站在楼梯上仰头打了个手势,让八年级的学生放学。 至此,李蓁蓁也终于下班。 下班李蓁蓁才敢朝谢言之跑过去,撑着伞的谢言之上前迎了几步。 周围的人群自觉给两个人让出一条道路,李蓁蓁憋着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蓁蓁跟着谢言之到了旁边的空旷地方,这边远离拥挤的楼梯口。 “先穿上衣服,风大,走到外边会更冷的。” 谢言之将雨伞放在旁边,取出一直裹在怀里的外套。 背对人群,谢言之拎着衣服袖子帮李蓁蓁穿上。 穿上衣服,隔绝了外边的冷风,李蓁蓁感受到了温暖,整理整理袖子,她抬手摸上了谢言之的额头,停留了五秒钟,确认谢言之额头是正常的温度才放下手,“咱妈怎么样了,你和建业两个是怎么回来的。” 哪怕是知道谢言之肯定一路淋雨走回来,李蓁蓁也还是想要问问,不问出口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谢言之抖抖身上的寒气,等会儿要李蓁蓁趴上来背她回家,背上不能太凉,回答道: “咱妈没事儿,在家里呢,我们今天比较幸运,打雷前收了满满一车废品,已经再往回赶的路上,距离县城没多远,蒙蒙小雨的时候我们就回到县城了,根本没淋多长时间的雨。” “喝姜汤了吗?” 李蓁蓁漆黑的眼眸盯住谢言之的眼睛,她要听到真话。 谢言之撑开伞,认真点头:“喝了,咱妈我们仨都喝了,锅上还温着姜汤,你回去了也要喝一碗。” 说到锅里还有姜汤,李蓁蓁才相信谢言之是真的喝过了,至于他说的其他话,李蓁蓁半点不相信。 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合中午刚过一点就收满一车废品,绝对是淋了很长时间的雨,那样说是不想要她担心罢了。 李蓁蓁暗暗撇了撇嘴,心想这时候如果有辆能够遮挡风雨的车子让谢言之开该有多好。 也不用每天风吹日晒,雨里来雨里去的折腾。 “你带了两把伞?” 李蓁蓁注意到谢言之的手上还有一把没撑开的伞。 谢言之拎起另一把黑漆漆的伞解释道:“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建业我俩一人打了一把伞,他嫌弃黑色的伞不好看,又回家拿了自己的雨伞,去接江诚去了。” 黑色的雨伞伞面宽大,撑开后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用不着另外再打一把伞。 李蓁蓁回头朝人群中望去,寻找沈娜的身影,他们多出来一把伞,可以给沈娜送去。 沈娜站在他们二人的对面,一群学生的身后,看起来格外孤单,像只没人认领的小兽。 “言之,咱俩打一把伞就可以了。” 李蓁蓁顿了顿,手指悄悄指了个方向,“我想将多出来的伞给沈娜送过去。” 谢言之看也没看,点了点头:“去吧,注意学生,别被挤到,我站在这里等你。” 李蓁蓁笑弯了唇,不是场合不对,真想一口亲上去奖励谢言之。 她指出沈娜的方向要谢言之看清楚那是谁,谢言之并不在意是谁,只要是女生,谢言之都不会在意,李蓁蓁送伞肯定有她的道理。 李蓁蓁握住笨重的黑伞,越过学生朝沈娜的方向走过去。 她就一个人站在楼梯下方的空间内,像是在维持秩序的老师。 七年级办公室门早就锁上了,各个班级教室门在离开的时候也都锁上,沈娜没有去处,只能待在这里,莫名可怜。 “沈老师,这把伞给你。” 李蓁蓁伸手将雨伞递到沈娜的面前。 黑色的雨伞横亘在两人中间,沈娜脸上来回变换好几个表情,短短几秒时间,心理活动精彩纷呈。 等了有半分钟,沈娜还是没有伸手接雨伞,话也没说一句,李蓁蓁拿雨伞的手放低了些,出声提醒:“沈老师,我手酸了,你还不接住吗?” 李蓁蓁手腕又酸又疼,耐心逐渐消失,一把握住沈娜的手,将雨伞塞进她手里,转身离开。 她可没工夫在这这里陪沈娜煽情感动,上次沈娜不也算是帮了她,不是沈娜告诉她赵老师一直在偷看,她也没法阻挡那令人作呕的视线,先暂时隔绝一下,想到办法再对付赵老师。 这次谢言之手中恰好多余一把雨伞出来,沈娜又需要雨伞,若是沈娜不需要,她也会将雨伞借给其他需要的老师或学生。 同事一场,借个雨伞而已,她怎么会吝啬? 至于沈娜愣在原地,脑海里想的什么李蓁蓁大概也知道,若是她在多停留会儿,沈娜怕不是还要拉住她的手一直问为什么要给她送伞?不是说两个人不能成朋友吗?上次还顶撞了两个人,怎么又要给她送伞?不是应该站在旁边看她出丑吗? 李蓁蓁完全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能拿着伞等待沈娜半小时已经足够给面子了,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没想那么多。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沈娜告诉她一个消息,现在下暴雨她递给沈娜一把雨伞,剩下的事情往后再说。 李蓁蓁此刻只想要回去,不能继续让谢言之在外边吹冷风,家里还有江秀英在等着,他们耽误不得时间。 “走吧。” 李蓁蓁走到谢言之的伞下,迈步要离开台阶,被谢言之拽住了胳膊。 李蓁蓁抬眼看去,眉毛轻挑,怎么不走? “我背你,走得快。” 谢言之在李蓁蓁面前蹲下,手中的伞高举。 李蓁蓁接过来伞,嗔了一声:“多大点儿路,就这么一会儿。” 不过她还是趴了上去,李蓁蓁想的很简单,谢言之的车子放在校门口,这么一段不长不远的距离,那她就享受会儿谢言之的体贴。 趴在谢言之宽厚的背上,李蓁蓁弯唇轻轻笑起来,笑容又暖又甜。 走在出校园的主干道上,两个人的身影和周围的人海形成鲜明对比,又分外和谐。 不止有谢言之一个背上背的有人,不同的是,谢言之背后是二百多月的大孩子。 见到谢言之背李蓁蓁离开的人这幕,各种各样的目光尽数投射在两个人的身后。 有羡慕、有嫉妒、有不屑、有嘲笑,还有释然。 沈娜在看到谢言之背李蓁蓁离开,心里对李蓁蓁的那点儿嫉妒的小情绪全部释然,随风飘散。 她也是在谢言之蹲下让李蓁蓁趴在背上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为什么针对李蓁蓁,一部分源于被赵老师的事情冲昏了头脑,另一部分是嫉妒。 她嫉妒李蓁蓁嫁给一个疼爱她的男人,嫉妒谢言之每天早晚都来接送李蓁蓁,嫉妒李蓁蓁比她长得好最后也过的比她好。 因为这么一点子嫉妒心,她整个人像是疯了,现在看来完全不值得。 李蓁蓁人很好,相貌好心地也好,是该比她厉害。 她又何必心思狭隘。 应该多学学堂妹,像她看齐。 沈娜想起来自己的堂妹还有爸妈哥哥都在厂里还没下班,一下子清醒,撑开伞赶紧朝外走去,她还要去厂里送雨伞。 * 李蓁蓁走到门口才发现,根本没有自行车,外边学生家长已经散去,没有多少人,李蓁蓁揪住谢言之的耳朵:“怎么没有自行车?那你怎么来的?” 谢言之停在那里往上托了托李蓁蓁,“建业骑着自行车,我坐后边过来的,你看看这雨多大,你坐在自行车后边会淋湿,容易感冒。” 坐在自行车上,无论是打伞还是穿雨衣,都不方便,距离也不算远,李蓁蓁又不重,谢言之自然是要背着人走回去的,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别的没有,浑身上下就是有力气。就是再来一个李蓁蓁也背的动。 “放我下来,咱俩一起走着,走路上又不会淋湿。” 李蓁蓁揪着谢言之的耳朵不放,微微用力,威胁他放她下来。 李蓁蓁才用了多大点力气,对谢言之来说不痛不痒的,他手上的力度加大,反而背的更紧:“蓁蓁,你才多重,你看看地上的积水,没过脚了,咱俩明明有一个可以不沾水,为什么不呢,嗯?” 谢言之最后吐出的那个字,音调长长,带着笑意。 无论李蓁蓁怎么说,谢言之就是不同意。 最后,李蓁蓁只能安静趴在谢言之的背上,给他讲沈娜的事情,敛去了赵老师的事情,她想自己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谢言之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简单粗暴解决,她也不能一味依赖谢言之。 到家中,张建业和江诚早已经坐在走廊下,一个摇头晃脑背书,一个坐在旁边,不时朝厨房看看。 “哥,嫂子。” 张建业和江诚开口叫人,江诚也没有之前那么陌生了。 李蓁蓁合上雨伞,走廊内多出了两把小花雨伞,不用说也知道是张建业的,和她手中拿的笨重黑伞完全不一个风格,她将手中的雨伞同地上的放在一处,问道:“你们咋不在屋里坐,外边多冷。” “嫂子,我们身上穿的厚着呢,放心吧。” 张建业拍拍肩膀,表示自己身体强壮,区区风雨无所畏惧。 谢言之从厨房端出来一碗姜汤,端进屋里让李蓁蓁换换衣服,在屋里暖暖手。 晚饭是张建业和江诚一起做的,李蓁蓁回来的时候,饭已经做上了。 吃过饭,谢言之撑伞在院子里通下水道,雨势仍然没有要停下的迹象,积水聚在院子里,必须要排出去。 张建业和江诚吃完饭也都回去赶紧通自家院子里的下水道。 李蓁蓁给江秀英灌了两个暖水壶,现在不适合架炉子,恶劣天气就尽量让江秀英少出屋。 一番折腾下来,接近八点李蓁蓁和谢言之才在床上躺下。 “再让我摸摸。” 李蓁蓁手又放在谢言之的额头上,反复确认他额头的温度。 谢言之那边却是将衣服脱掉了,无奈道:“总是摸额头做什么?你应该换个地方。” 说着谢言之拉住李蓁蓁的手伸向别处,**苦短,良夜千金。 多么不容易才期盼到一个假期,长夜漫漫,就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伴着屋外的雨声,屋内也发出羞人的声音。 翌日,天光大亮。 外边静悄悄的,风雨声停下,谢言之侧身看床上酣睡的李蓁蓁,亲了亲她的额头才起来。 谢言之轻悄推门出去,院子里还有一层浅浅的积水,空气中传来泥土腥气和雨后清新的草木味道。 走出来谢言之先将院子里排不出的积水处理了处理,用扫把尽量发出最小的声响,不吵醒屋里的两个女人。 忙完掐着时间点谢言之去厨房做饭。 先烧开了两壶热水,谢言之敲敲江秀英的窗户,人醒来了他才进屋去送热水。 “妈,我再给你灌两壶热水,一会儿饭就好了,我给你端过来,今天你也先别出去,外边还是很冷。” 谢言之接过来已经放凉的热水壶,重新添了热水进去。 江秀英裹紧了被子,抱住重新烫热的热水壶,四肢的知觉渐渐回拢,她暖不热被窝。 闻言,叮嘱谢言之道:“今天这么冷,你们就别出来吃饭了,你端着饭回屋和蓁蓁一起吃就行了,别让蓁蓁来回跑。” “知道了,妈。” 谢言之又检查了一遍屋子,里里外外都没什么问题才离开。 刚下完雨,地上还湿润着,路也不好走,上午他们不会去收废品,下午看具体情况选择去卖废品。 李蓁蓁还没起来,谢言之将饭菜先放在锅里温着。 天清气朗,谢言之找出昨天收来的半袋子书籍。 拧眉注视着泡成一片的书籍,无从下手。 本来好好的书籍全部被雨水泡的粘在一起,谢言之蹲在地上,伸出两根指头,小心翼翼分着书。 谢言之小心捏着书一本一本在凳子上摊开,心中不断遗憾有些字迹被雨水冲刷消失。 他还没来得及看看都有什么书,不是被水冲烂就是没了字迹。 不过谢言之仍然动作轻柔地在阳光下晒着书。 李蓁蓁出来上厕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铁汉柔情的画面。 身量高大的谢言之神色不悦,分出两根指头在哪里晾晒书籍。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周身笼罩在淡淡的金光中。 27 第 27 章 爷爷会有事吗? 李蓁蓁刚洗漱完, 门口传来不大的敲门声。 李蓁蓁和谢言之都站在那里,大早上的,雨后初晴, 更不应该会有人来敲他们家的门。 谢言之摆平整手下的书籍,朝大门走过去。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姨——姨, 开—门。” 是小平安!还带着哭腔, 旁边的大狼狗跟着叫唤了两声。 李蓁蓁跟着跑到门口,小平安眼泪汪汪,大狼狗护在他身侧。 “小平安, 怎么了,爷爷呢?” 李蓁蓁弯腰抱起小平安往隔壁走。 谢言之也跟在两人一狗的身后, 大早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找过来, 肯定是刘大爷出事了。 不用猜想也会是刘大爷,没有任何犹豫, 两个人就去了隔壁。 小平安一直在哭, 嘴里的话说不清楚,问他是问不出任何问题。 大狼狗走在最前边, 领着李蓁蓁和谢言之找到刘大爷的屋子。 进屋中两人才看见刘大爷,半截身子露在床外边, 看样子是要出来, 没有力气只能停在那里。 “刘大爷,您别动, 让我来。” 谢言之快步过去扶起刘大爷。 他脸色通红, 谢言之摸着刘大爷的胳膊都发烫,他将人在床上调整了姿势,回过头对李蓁蓁道:“蓁蓁,你在这里看着, 我去请大夫过来。” “你去吧。” 谢言之一溜烟儿就从屋里跑了出去,骑上自行车去请大夫。 李蓁蓁低下头哄着小平安。 “咳咳——” 床上的刘大爷咳嗽两声。 李蓁蓁从桌子上的暖水瓶中倒出来半茶缸热水,手心摸了下搪瓷缸,水的温度刚好适宜入口,她给刘大爷端了过去。 “刘大爷,您慢点喝,言之去请大夫了,我看着小平安,您放心吧。” 李蓁蓁搬了凳子,抱着小平安坐在床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大狼狗隔在床与她之间。 喝了点热水,刘大爷才感觉嗓子好了点,不像刚才那般烧的慌,烧的嗓子灼痛,说不出来话。 一连喝了大半杯水,刘大爷嗓子有了湿润,脑子才没有那么天旋地转。 昨天晚上冒雨接小平安放学,穿着雨衣也不行,外边还是风太大。晚上又在家里通下水道,暴雨天吹风吹的时间太长了。 睡觉前他特意熬了姜汤,小平安和他都喝了,他摸着两个人身上都没有什么问题,体温正常才睡觉。 刘大爷害怕生病,什么防范措施都用上了,还是没挡住。 今天早上,不是小平安跑过来叫他,根本就醒不过来,还不知道要发烧到什么时候。 被小平安摇晃醒过来后,刘大爷就感受到浑身无力,坐都坐不起来,头昏脑胀。强撑着说了两句话,让小平安去隔壁叫人,又让大狼狗跟上。 他才彻底没有力气,到底是年龄大了,也不敢逞强自己去看大夫。 小平安离开后,他尝试着自己坐起来都没有力气,只能等着李蓁蓁和谢言之过来。 没多大会儿,谢言之就领着大夫过来了。 李蓁蓁再次见到了给江秀英调理身体的大夫。 大夫姓张,四五十岁的样子。 医术是整个县城公认的,中西医都会,江秀英吃的中药一直都是张大夫开的。 甚至是其他县城有人生病,也会不远百里奔袭。 张大夫医术确实厉害,全县城毋庸置疑,只要不是需要医院机器检查动手术的,有个大灾小病找张大夫保证药到病除。 几十年的老大夫了,找他看病大家都放心。 张大夫是在家里的坐堂大夫,现在基本上不出去跑,都是病人去他们家排队等候诊治。 平常也都是九点钟才会开门坐堂,今天不到八点出来纯属是特殊情况。 张大夫在家里还没吃饭,刚起来就被谢言之疯狂拍门。 谢言之他们都是老熟人了,隔上几天谢言之就会来找他给江秀英抓药,十几年了,可以说他是看着谢言之长大的。 就算认识十几年,张大夫也不会轻易跟着谢言之走,也不是给江秀英看病,张大夫想到的是谢言之的新媳妇儿李蓁蓁,有什么病都可以带着人来看,他还真不能过去。 你找我我就去家里看病了,那一次其他人找我是不是也要去。 留下一屋子病人就跟着离开吗? 规矩就是这样,不能坏了。 可当张大夫听到是去给谁看病,也不磨蹭了,披上件外套就跟着谢言之往外走。 身后儿子叫喊自己吃饭的声音都来不及回一句。 刘家,老的老小的小,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而且他按照辈分也是叫人家一声刘哥。 家里没有顶事儿的人,老的万一出个事情,还在幼儿园的小孩子就没人照顾了。 张大夫问清楚是哪个刘家,背上自己的药箱就走,又装了很多退烧止咳的先去看看。 到刘家的时候,整个人的衣服还没整理好,显得有些慌乱。 李蓁蓁在看见张大夫进屋的那刻,抱着小平安起身让出来位置,将凳子给张大夫坐。 有了张大夫在场,李蓁蓁和谢言之都松了口气。 刘大爷那边刚夹上温度计,小平安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都别守着了,去带孩子吃点儿东西,再端来一碗稀饭。” 张大夫回过头吩咐道。 都是街坊邻居,也不会有谁说舍不得,尤其对方是刘大爷家里。 谢言之点点头:“去吧,蓁蓁,带上平安去咱家里先吃饭,饭都在锅里温着,我在这儿守着。” 有人看守,大夫也在,李蓁蓁就先抱着小平安离开了。 也不能一直不吃饭,大人扛得住,小孩子扛不住饿。 今天是国庆节,很大一部分人都没有上班,都在家里过节休息。 早上刘大爷家里折腾的动静,再加上谢言之骑自行车风风火火把张大夫载到刘大爷家里,在外边端着饭碗吃早饭的也都看见了。 事情就这么悄然传开。 李蓁蓁端着稀饭到刘大爷家里的时候,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家来看望刘大爷。 来看看刘家是什么情况,对谢言之的态度也好了那么一两分。 毕竟大家住在同一条街道,也不是只有谢言之住在刘大爷家隔壁,自己还没发现刘大爷出事情,谢言之发现了,还去跑着请大夫来,什么仇什么怨在此刻都放下了。 一时间,街坊邻居空前和谐。 “今天也都别围着了,有空的来给爷孙俩送送饭,至少在退烧前都没人做饭。这些你们自己商量着来,我也该回去吃饭了,大早上谢言之就拍门给我请过来。” 张大夫开完药,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 “就是年龄大了,受了风寒,平常要多注意,有个什么降温变天大家也都看顾看顾。” 张大夫嘱咐完,看向还在站着的谢言之,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把我怎么接过来的不得把我怎么送回去。” “张叔,哪儿能啊,我们肯定负责到底。” 李蓁蓁笑了笑,拍拍谢言之的肩膀让他赶紧跟上。 屋子里聚了一群人,刘大爷喝完药躺在床上继续睡觉,屋里的街坊邻居逐渐散开。 李蓁蓁牵着小平安的手也退了出去,街道上几个家庭已经商量好了,中午和晚上都来刘大爷家里送饭。 其他人都离开后,李蓁蓁和小平安坐在院子里,等着谢言之回来。 “姨姨,爷爷会有事吗?” 小平安稚嫩的脸上写满慌乱,眼睛湿润,还是忍不住想要哭。 李蓁蓁捧住小平安的脸:“当然不会了,爷爷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李蓁蓁回过头再看,看到了很多从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 国庆节两天的假期,谢言之就在家里休息了一上午,剩下的时间,张建业和江诚,他们兄弟轮流去卖废品。 李蓁蓁这两天对隔壁刘大爷家里的关注也比从前高,没事儿就去看看小平安和刘大爷,有时候还能遇见街道上的其他邻居。 两天的国庆节假期结束,刘大爷的身体也好了起来,病来的快去得也快。 身体好起来的刘大爷,煮了一篮子鸡蛋给街坊邻居分发,感谢他们这两天的照顾。 李蓁蓁和谢言之是在早上出门的时候遇见刘大爷送鸡蛋的。 “刘大爷,鸡蛋您留着给小平安吃吧,我们就不用给了,家里都有。” 李蓁蓁推过去,没有接鸡蛋。 鸡蛋现在还是金贵的东西,他们不过是送了两碗饭,都是街坊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不需要回报的。 人不收没关系,刘大爷拿住鸡蛋放进了自行车前方的车篓当中,脸上带着庆幸与感谢:“这个鸡蛋你们必须拿着,不是你们两口子,我还不知道躺到什么时候。” 刘大爷牵住小平安的手后退一步,“行了,我们不耽误言之送你上班了,快去吧。” 他弯下腰在小平安耳朵边说:“平安,和姨姨姨夫说再见。” “姨姨,姨夫再见。” 刘大爷要趁着早上将鸡蛋给大家送完,都还要去上班,小平安还要上学,送完谁也不耽误谁的时间。 没再拒绝,谢言之从前边车篓中拿出来鸡蛋,递给身后的李蓁蓁。 李蓁蓁拿了一个鸡蛋准备到学校里吃,剩下的给江秀英和谢言之一人一个。 到学校,李蓁蓁的办公桌上又出现了一个鸡蛋,凳子旁边放着那把黑色的雨伞。身后属于沈娜的办公桌,没看见人在哪里。 李蓁蓁盲猜鸡蛋是沈娜给的,其他人也不可能大方到给她送鸡蛋。 刘大爷的鸡蛋她能收,沈娜的不一样,她放下书,随手将鸡蛋放在了旁边,等到沈娜过来再确认一遍还给她。 直到上课,李蓁蓁也没有看见沈娜。 守着鸡蛋,李蓁蓁蹲到了中午去食堂吃饭,将鸡蛋还给了沈娜。 “你咋不吃啊,这是我感谢你的。” 沈娜有些小委屈。 她特意给李蓁蓁挑选的鸡蛋,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鸡蛋都是她亲自从鸡窝里拾出来的,拾的时候还被鸡啄了一口。 感谢李蓁蓁给她送的雨伞,这不仅仅是感谢,其中还包含着自己受伤的手,诚意十足,必须要吃。 “真不用。” 李蓁蓁将鸡蛋还回去,自己端着饭坐在另外一张木桌子上吃饭。 李蓁蓁的拒绝没有用处,沈娜经过国庆节两天的假期考虑,心里想的很清楚,要和李蓁蓁交朋友。 被一把雨伞感动的一塌糊涂,她要将自己这两天的想法全部告诉李蓁蓁。 李蓁蓁没有想要和沈娜成为好朋友的想法,耐不住沈娜有。 她坚持且磨人。 沈娜的想法很简单,李蓁蓁是整个办公室内唯一注意到她的窘迫并且伸出援助之手的老师,她当初针对过谢言之和李蓁蓁,就这样李蓁蓁都没有放弃过她。 所以,沈娜想要和李蓁蓁成为朋友。 工作中的同事处成朋友不容易,沈小小也认真和她分析了,李蓁蓁就像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宝藏,了解的越多越知道她的好。 吃完饭,沈娜跟上李蓁蓁的脚步,真诚道歉:“蓁蓁,那天的事情,我应该像你和你丈夫道歉,我不应该侮辱他的职业。职业不分高低贵贱,我也不应该用收废品这件事情侮辱你丈夫。” 李蓁蓁的脚步顿了顿,说实话沈娜的表现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 她没想到沈娜会真诚道歉,前世这一切都是没有的。 “我们能够成为朋友吗,蓁蓁。” 沈娜主动牵住了李蓁蓁的手问道。 李蓁蓁抬起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俏皮眨眼:“我们不已经是了吗?” 从她没甩开沈娜手掌的那刻,两个人就成为了朋友。 在学校工作中有了朋友,李蓁蓁感觉前后最大的变化就是吵闹。 沈娜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小麻雀,叽叽喳喳。 李蓁蓁交朋友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对谢言之的看法,谢言之是她丈夫,如果沈娜还是从前那个态度,两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又是一个星期天,江秀英需要换药,要去张大夫家中把脉看看最近的身体。 还是个人一起,已经入了秋,换季江秀英的身上穿的衣服更厚了。 “妈,你多穿点儿衣服,这次咱们走着去张大夫那里。” 谢言之做好早饭给江秀英端过去,叮嘱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不是因为天气就是因为其他的事情,江秀英的运动量没有跟上,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无法进行,这次出去就不骑车了,张大夫家里不算太远,隔了几条街道,个人慢悠悠散着步去。 李蓁蓁知道张大夫是县城最好的大夫,水稻县下的村镇里的村医,全部都是张大夫去培训医术的。 去张大夫家里看病李蓁蓁还是头一次,前世她的生命就好像很顽强,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还是很少生病。 即使病了也没有办法吃药,她根本没有钱。 所以这还是头一次去张大夫家中。 吃过饭,谢言之锁上屋门,李蓁蓁挽住江秀英的胳膊缓缓向前走。 走到的时候刚好九点,张大夫坐堂的屋子打开门,在他们前边已经到了好几个人。 他们一家口集齐的画面还是引人注目的,李蓁蓁忽略其他人的目光,坚定地挽着江秀英的胳膊,让她也不要畏惧。 李蓁蓁不着痕迹地打量张大夫坐堂的屋子。 身后是一排排枣红色的中药柜子,张大夫坐在中间,他的左手边是西药,放了个两层柜子在那边。 张大夫面前是笔和纸,前方有个木算盘。 右手边自动排成队,谢言之站在那里排队,李蓁蓁拉住江秀英坐在后边简陋的病床上。 排队的时间漫长又寂寥,张大夫先是记录病人的姓名和病症,全部记录在本子上后才会把脉,最后才会开药。 一套流程下来,平均每个人一二十分钟。 排到谢言之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李蓁蓁站在江秀英身侧,认真记下张大夫讲的话。 “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国庆节下雨的时候你身体怎么样?” 张大夫一边记录一边问。 熟悉的病人他都不需要再问姓名年龄,他都记在心里。 像是江秀英这样十几年都来的人,还是头一个,为此张大夫的记录本上专门空出了一片地方来记录江秀英的症状。 “都没有,那次下雨我身上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张大夫伸手把脉,不时点头记录下。 良久,张大夫收回手,李蓁蓁紧张地抓住谢言之的胳膊,等着张大夫开口。 “你身体是越来越好了,放宽心,你看家里儿子也结婚了,儿媳妇对你也好,你就等着抱孙子享清福吧。” 张大夫看一眼旁边的谢言之和李蓁蓁,眼底闪过笑意,继续道: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到了该享儿孙福的时候了,身体也在变好,继续吃药,别操太多心。” 闻言,江秀英抬起头对上张大夫的眼神,双方对视,而后错开。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心照不宣的情绪。 两个人错开的很快,李蓁蓁和谢言之谁也没有捕捉到。 李蓁蓁聚在一起的眉毛因着张大夫的话稍稍松开,张大夫的医术好,上次在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的是全看江秀英自己。 现在张大夫说的话是不是代表还有希望。 毕竟自己和前世也不同,这辈子江秀英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情。 命运的轨迹并不会一成不变,岁月的齿轮说不定已经在悄悄为他们驻足停留。 照常开好药,一家口缓缓离开张大夫这里。 直至背影消失,有人惊讶于江秀英的外表变化,讶异问了句:“张大夫,江秀英的身体真的在变好吗?” 一个人出声,另外也有人开始搭话:“我感觉没有,她比我还小吧,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要大个十几岁。” 张大夫翻页的手顿了一下,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肯定地说:“当然在变好,你看看她儿子和儿媳妇对她多好,一家口都来,心情好身体自然也跟着好。” 说到儿媳妇,屋子里坐的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他们扯着话题往婆媳关系上偏移。 屋里没人谈论江秀英,张大夫松了口气。 江秀英回去的路上都在讲话,话里话外不提起自己的身体,李蓁蓁问到她就反问一句,“张大夫说的话还不放心吗?” 这句话成功安抚了谢言之和李蓁蓁。 李蓁蓁看着面带笑容,声音洪亮的江秀英,疑虑只剩下一半。 重活一世,漫长的时光中有很大的改变,岁月悠悠,李蓁蓁相信变数中也有属于江秀英的。 听完张大夫的话,李蓁蓁心底还存有一半疑虑,要等到明年的五月才能验证她的想法。 江秀英回到自己屋里,接着窗外的阳光,偷偷从被子里拿出衣服,继续缝制。 她的身体她很清楚,就是天天去找张大夫把脉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按时吃药和把脉不过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安心。 江秀英记不清楚是什么时间以前,她就单独找过张大夫,求他对自己的身体变化要保密,有病就开药,多余的话绝对不能说。 身体要往好的方向说,不能说的差了。 她一直等到张大夫那里病人走光,跪下求着张大夫那样说,不那样的话,谢言之还会不依不挠。 她不能再继续拖累几个孩子了,剩下的时光,她自己可以慢慢走。 江秀英缝着缝着,不知怎的,眼睛发酸,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在衣服布料上。她心疼地擦了擦衣服,仰头让眼泪流回去。 谢言之可以有更好的人生,都是让她拖累的了。 想起谢言之她就忍不住心痛,年年考试都是第一的好孩子,因为她辍学出去拾荒,后来哪怕是赚到钱也不给自己花,全留下买药了。 自己身上穿的都是破烂的旧衣服,从前她管着家里的账,知道谢言之收废品有多赚钱,可是有她这个大药罐子在,根本存不住钱。 江秀英深呼吸两口气,压下鼻子酸胀的感觉,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低下头继续缝衣服。 从张大夫那里回来,时间也不早了,谢言之家都没回,送人到门口就跑出去找张建业和江诚了。 李蓁蓁坐在自己屋里给谢言之缝制棉手套和护膝,冬天少不了要用到。 28 第 28 章 被爱情蒙蔽的姑娘 入了秋, 天气变化多端,一天一个样。 一家三口需要添置厚的衣服,不可能全部都靠手工缝制, 眼睛累且忙不过来。 谢言之的新衣服全部都是夏天的短袖,秋冬季节的衣服还是不合身量且磨损严重的旧衣服,需要添置新的。 李蓁蓁自己也没有几件秋冬季节穿的衣服,都需要挑时间去购置。 是以沈娜邀请李蓁蓁星期天和自己一同去市场街买衣服逛店铺的时候, 李蓁蓁一口答应下来。 “你和沈娜一起逛街真的不需要我陪着去吗?” 谢言之拧干毛巾给李蓁蓁擦干净手上的油。 让李蓁蓁和沈娜单独出去逛街, 谢言之放心不下, 哪怕李蓁蓁再三说沈娜改变了, 谢言之对她的印象也还是停留在上次市场街见面时候的嚣张神情上。 万一单独出去原形毕露, 伤害到李蓁蓁怎么办。 李蓁蓁对着空气挥舞两下手掌,让风吹干微微有湿意的双手,看着谢言之紧张的模样摇摇头:“放心吧, 没事的,我们俩去你跟着也不方便。能感觉到, 沈娜真的和那天不一样了, 变化很大。” 沈娜的表现李蓁蓁也认真总结过, 变得越来越好。 也都听沈娜讲了当初的事情, 就是一个被恋爱蒙蔽的傻姑娘。 没多少心机, 当时喜欢赵老师, 一门心思扑在赵老师身上,隐隐有些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的模样。 喜欢赵老师就将赵老师当成了一个香饽饽,谁多看他一眼就像是喜欢他。 后来认清楚赵老师就是个渣男, 糊涂的脑子就开始清醒了。 李蓁蓁听完心里都在感慨,赵老师也不害怕翻车,都和纺织厂女工订婚了还收其他女同志的礼物, 也不怕被人打。 自从沈娜不喜欢那个渣男之后,越来越清醒,独自美丽。 在李蓁蓁期待的描绘中,谢言之咽下了自己想要再次询问的话,既然李蓁蓁坚定要和沈娜出去逛街,他也不能再继续阻拦。 谢言之的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话:“那你多带点儿钱,相中什么就直接买,今天我也不多出去跑,就去卖卖废品,拿不动了你们就先放在店里,等我回来再去拿。” “知道啦,你放心吧,我俩作伴,也不去其他地方,走路也全部都走大路。” 李蓁蓁从屋里拿出梳子,站在走廊上梳头发。 刚起床的时候她就随手挽了下头发,现在要出门,自然是要好好装扮一番。 说起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李蓁蓁都是头一次跟着小姐妹一起出去逛街。 同龄的朋友也只有沈娜一个,李蓁蓁梳头发的手顿了下,就是上辈子,她也是单独出去逛街,孤单到了一定境界。 “蓁蓁,那你们大概能逛街逛到什么时候,好让言之提前去接你,也不用一来一回那么麻烦。” 江秀英手上抱着暖水壶,从屋里走出来。 前几天她就知道李蓁蓁要和学校的老师出去逛街,她以为谢言之也会跟着一起去,没想到只有两位女老师。 江秀英私心里不想要李蓁蓁单独回来,市场街那边距离她们家还很远,和沈娜分别后,走大路她也不放心。 赌运气的事情江秀英从来不会去做,早在十几年前,她就花光了所有的运气。 李蓁蓁辫着头发,回过身,语气里染上笑意:“妈,您放心吧,我邀请沈娜来咱家坐坐,逛完街我们一起回来,您也见见我在学校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等到言之回来,晚上留她吃过饭再离开怎么样。” 这是李蓁蓁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办法,也不用来回跑,正好请沈娜来她们家,晚上再送沈娜离开。 李蓁蓁心里无奈地想,一个两个怎么都对她过度担心。她心里没有任何不愿,只是很奇怪。 上次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事情,这次再次一闪而过,她还是没想起来脑海中漏掉了什么事情。 关于谢言之和江秀英之间发生的事情,她都捋过一遍,甚至是张建业和江诚的事情,她也翻遍了自己脑海中为数不多的那几个画面。 什么都没翻出来,不懂江秀英和谢言之为什么这么奇怪。 猜不到,李蓁蓁也不想再胡乱猜测,扎好头发,不解地问:“妈,你和言之两个人怎么都这般奇怪?” 江秀英不和李蓁蓁对视,掩饰的很好,解释说:“这不是妈不想你太累,蓁蓁,市场街到咱家的距离也不远,走路多辛苦,腿还疼,别不舍得使唤谢言之,你能嫁给他就是他的福气,别惯着他。” 后半句江秀英转移话题,偷换概念,不想要回答李蓁蓁的问题。 谢言之没有任何异议,点头一脸赞同。 李蓁蓁歪头看向对面表情一致的母子二人,慢慢转身,放弃了这个话题。 明显江秀英不想要回答,她也不好再强求,只是在心底又过滤了一遍前世的记忆,不放过每个角落,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 李蓁蓁收拾好自己,背上个小包,坐在谢言之自行车后座,送她在沈谢两家相交的路上,等待沈娜过来。 两个人要慢慢散步到市场街,还能逛逛其他地方,其他地方不需要着急。 “蓁蓁,这还是我第一次和朋友出来逛街,其他的就只有我堂妹。” 担心李蓁蓁不知道是谁,沈娜解释了一句:“上次你见过的,我身旁跟的那个就是我堂妹,沈小小。” 原来大家都没和朋友出来逛过街,李蓁蓁心里突然和沈娜有了几分惺惺相惜。 她知道自己上大学要攒生活费,一有时间就要出去捡瓶子找工作兼职,根本没有逛街的空隙,毕业回到县一中教学,她也没有什么朋友,都是自己逛街买衣服的。 甚至是那都不叫逛街,想要买件外套真就是去店铺里买外套,多余的一眼也不看。 李蓁蓁想起曾经的自己就想笑,那都是什么审美,而且当初逛街的方式真的太迅速了。 哪儿有那么快速的逛街。 现在也没有手机电脑,娱乐消遣的方式除了游戏机外就是逛街了。 这次李蓁蓁要和沈娜慢慢逛街,不拘泥于特定的某个店铺,想要进去看看就直接进去。 “你大学的时候没出去逛街买?” 李蓁蓁整理下有些皱乱的衣服,不解问道。 沈娜的家庭条件据她所知并不差,这又是因为什么大学一次也没和室友出去逛过街,还是她想错了,沈娜在心里将室友当成家人。 “唉——“ 沈娜仰头长叹,恨不能捶两下胸口泄愤:“当时我的那些室友,不是已婚有娃,就是谈着恋爱考上大学,就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 “周末一到,这个不是想要回家看娃,那个就是和对象出去,你知道最可恨的是什么吗?” 沈娜眼睛瞪圆,嘴角下垂。 沈娜成功勾起了李蓁蓁的好奇心,她追问道:“是什么?” 沈娜趴在李蓁蓁肩膀上,作出假哭的动作,“是我们学校那些奇葩的分班制度,你说说哪家学校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不是同一个班级的,咋我们学校就那么特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宿舍十个人,分了五个班级。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我自己和室友们不在同一个班级。” “从上大学开始,我就是自己上课下课自己去餐厅吃饭,室友哪个都不和我一个班级,我大学怎么就那么惨。” 沈娜恨恨说道。 她就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惨的大学生来。 和其他室友不同班级,上课也都不在同个地方,回宿舍的时间也不一样,她们宿舍十个人全部聚齐的时间只有晚上睡觉前,其他时间不是缺个你就是少个我。 李蓁蓁很不道德地笑出了声,她属实是没有想到,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学校。 她感慨一声:“还是我从前太孤陋寡闻了,见识太少。” 还以为大学都是一个宿舍同在一个班级,没想到还有例外。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走到市场街。 今天和小姐妹一起出来逛街,当然是要先逛女装店,先给自己买漂亮衣服。 进到店铺,李蓁蓁惊讶于沈娜的变化,她浑身上下像是变了一个人,疯狂挑选衣服。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沈娜近距离挑选衣服的时候,有些店铺老板面色不善厉声让沈娜两人离得远一点,沈娜还会呛回去,甚至是能不顾形象和人争吵。 “蓁蓁,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娜抓住李蓁蓁的胳膊,像是担心将人吓跑。 沈娜懊恼地抓抓头发,原地跺两下脚,带着歉意开口:“肯定吓到你了,我逛街就是这样,她们看不惯我也会看不惯她们的。” 李蓁蓁温柔地笑着,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嫌弃和惊吓,她声音清甜,带着秋天独有的韵味:“我怎么会被吓到,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那样说,我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走开,你很厉害,是我我会选择走开。” 她说的都是真话,现在就是有很多店铺老板态度恶劣,有些甚至是都不让你碰到衣服,和以后有很大的区别。 前世李蓁蓁开了家服装店,她的店铺旁边有家店甚至是强买强卖。 理由都很可笑,因为客人摸了那件衣服,摸了就必须要买,当时已经不是八四年,具体李蓁蓁也没记清楚,不过那时候都有老板强买强卖,现在也不遑多让。 上次逛街是有谢言之在场,其他人也没胆子敢说多余的话。 这次可就不同了,只有沈娜和她两个女生。 沈娜反复和李蓁蓁确认,在她脸上没有找到任何的掩饰后,沈娜才放心,紧绷的肩膀猛然松弦,松了口气: “真没吓到你我就放心了,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老板,我又不是买不起,相中了肯定会买啊,近距离看都不让我看,那我怎么能知道自己要不要买。” “布料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我怎么就能买,她们说我我也要说回去,又不是买衣服不给钱。再说了,她们的衣服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布料,要是真的摸一下起线就算了。” 沈娜傲娇地哼了一声。 李蓁蓁难得看见沈娜这么通透的样子。 这样的观念是往后才会有的,现在大多都是店铺老板为主导,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说不让摸你就不能摸。 现在的店铺也很少有推销话术,往后的店铺从你进门开始后说的每句话都不是废话,都是在引导你消费,甚至是和你话家常也是在促进消费,采用非销手段。 时代不一样,观念也不同。 李蓁蓁开始有些佩服沈娜,她想接下来逛街的时间她也可以和沈娜一起反驳。 今天绝对是沈娜逛街最爽的一天,有人和她做相同的事情说相同的话。 往日里沈娜和堂妹一起逛街,她反驳那些老板的时候,堂妹永远是沉默的。 两个人逛街逛了个痛快,买的衣服倒没有很多,但是身心舒畅。 中午在市场街那边吃了饭,两个人接着逛,逛完女装店逛男装店。 女人逛起街来根本没有时间观念,李蓁蓁心里惦记着江秀英,拉住沈娜的时候,沈娜还在恋恋不舍。 “下次再来,等到过年添置新衣服的时候再来。” 李蓁蓁抱住沈娜的胳膊,他们两个手里拿的都是衣服袋子。 手中拎着沉甸甸的袋子,李蓁蓁和沈娜边说边走,漫长的时间在好友的陪伴下变得短暂。 李蓁蓁领着沈娜推开大门,堂屋的双扇门大开,往常都是关着的。 李蓁蓁直觉不对,脚步加快跑过去,将沈娜和她手上的袋子随手扔在走廊的凳子上。 家里只有江秀英一个的时候,现在天气冷,江秀英也不会出来晒太阳。 堂屋门关上保暖,旁边的窗户留个小缝隙通风,这是江秀英在家的常态。 现在堂屋门大开,李蓁蓁不敢想屋里发生了什么。 冲进屋子,李蓁蓁微微吐出一口气,江秀英好好地坐在那里,没有出事。 屋子里只是多了两个人,是李蓁蓁最讨厌的那两个人——亲妈孙玉珍和弟弟严明。 “妈,你回床上躺着吧。” 李蓁蓁没分给桌子对面母子二人多余的眼神,径直走到江秀英面前,扶起坐在凳子上的江秀英。 孙玉珍在听到李蓁蓁叫出一声妈的时候,本能答应了声,后边李蓁蓁说出来的话让她翻了个白眼。 孙玉珍心里不断吐槽,喊一个病秧子婆婆都比我勤快,真不知道谢家给她灌了什么**汤。 亲妈都不要去管一个婆婆。 29 第 29 章 妈,她为什么那么对我…… 哪儿有这样做闺女的, 孙玉珍想起来李蓁蓁就生气。 再一想自己挑选好时间,带着孩子赶在午饭之前过来,就是为了让李蓁蓁拿出上好饭菜来招待自己。 结果呢, 李蓁蓁竟然出去了,家里只有那么一个病秧子在家。 她站在门口拍门叫喊许久都没人出声,大周末的家里不可能没人,拍门叫喊的她口干舌燥,严明在门口都站的脚酸。 最后还是她大喊了一句:“蓁蓁是不是还在学校,那我就去学校找找。” 这句话喊出去屋里才有人应答, 把孙玉珍气的不行。 出来那个病秧子还说自己在睡觉, 没听见有人叫喊, 她能相信才是有鬼。 喊那么大声音都没有听见, 偏偏就听见了最后一句。 碍于谢言之的恶名,孙玉珍不好发作,进门她就从院子到屋里仔细打量, 除了一堆破烂废品外,没有什么能入她眼睛的东西。 也没有看见谢言之和李蓁蓁。 孙玉珍还以为李蓁蓁躲藏起来, 走遍谢家屋子, 就差角落堆积的那摊子破铜烂铁没有翻看, 其他的都没有李蓁蓁的身影。 一问才知道,李蓁蓁确实不在,竟然出去和朋友玩耍。 孙玉珍心里嘲笑的不行, 一个收破烂家的媳妇,也有朋友, 真不知道谁这么掉价。 嘲笑过后,孙玉珍心里只留下愤怒。 她大老远跑过来,没想到李蓁蓁和其他人跑出去, 谢言之也出去收破烂了,就算谢言之在家里,她也不敢指挥人给她买菜做饭。 家里就那么一个病歪歪的老婆子,孙玉珍想要报复回来的心落了空。 再怎么样她今天也要等到李蓁蓁回来,中午带着严明留下吃饭。 吃的饭是让孙玉珍如鲠在喉,再没有那么难吃的饭菜了。 江秀英做的红薯面疙瘩汤,面都没有熟,吃起来都喇嗓子。 多少年孙玉珍没有再吃过喇嗓子的疙瘩汤。 明知道自己做饭难吃,江秀英还使劲让她多吃,孙玉珍也没法骂江秀英。 江秀英自顾自在那里说自己身体不好,平常中午都不做饭,吃个窝窝头就行,在家里都是等着俩孝顺孩子给她做饭。 今天是亲家母上门,她必须要做顿好吃的来招待招待,说了一箩筐好听的话,最后说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手艺,做自己最擅长的饭菜来招待亲家母。 结果就这……. 猪都不吃。 经历了这么多不平坎坷,孙玉珍怎么可能再离开,当然要等到李蓁蓁回来,来谢家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能轻易离开。 江秀英侧身对着她们不知道在干什么,孙玉珍一直带着儿子坐在桌子前,也不敢靠近那个没事儿就咳嗽两声的病秧子,在孙玉珍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李蓁蓁终于回来了。 “你咋不先关心关心我,我在这儿坐了这么长时间,你干啥去了。” 孙玉珍发泄地一拍桌子。 没吓到别人,反倒是吓住了在神游的严明。 孙玉珍顾不得再讲话,连忙抱住儿子顺气安慰。 确认江秀英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李蓁蓁扶着江秀英在床上躺下,而后叫住孙玉珍和严明出去讲话。 沈娜很有眼色地主动留下照顾江秀英,没去外边掺合。 李蓁蓁出来的时候关上堂屋的门,和孙玉珍严明母子二人站在院子里讲话。 如果不是孙玉珍找来,她可能不会再同两人见面。 “说吧,来这儿干什么?” 李蓁蓁面朝墙壁,双手环抱在胸前,背对着孙玉珍,脸色苍白,语气冰冷。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个亲娘能主动来找她,李蓁蓁心里有一个猜测,还是和上次严明的事情有关。 果不其然,背后响起孙玉珍不满的声音。 “李蓁蓁,你结婚翅膀就变硬了,忘记是谁将你养这么大,没有我你怎么能够上学当老师,怎么活下来嫁给谢言之,不是我养你长大,就凭你那个狠心的爹,早死外边了。” 孙玉珍咬牙切齿,家里全是女人,谢言之也不在,她将自己积攒的所有不忿与埋怨全部发泄在李蓁蓁的身上,如果不是她出去,自己根本不用等那么久,连顿饱饭都没吃上。 严明也仗着亲娘在场,恶言恶语:“就是,你就是个白眼狼,咱妈对你那么好,我爸对你也不错,没我们家你早死外边了。” 严明跟着严老四和孙玉珍,被养的不知天高地厚,认为只要有自己爸妈在,自己就是老大,像个小霸王。 李蓁蓁不会惯着两个人的,她和也不认为自己还欠严家什么。 她转过身,薄唇轻启,声音淡漠:“我不差你们什么,这些年我怎么活下来的你还不清楚吗?” “住在厨房,吃剩饭,我上学没花过你们一分钱,全部都是自己得来的奖学金和兼职来的,我工作后,除了房租和平时的生活费,剩下的钱都给你们了,至少每个月给你们二十五块,只多不少。还有,” 李蓁蓁咬牙,眼神冰冷:“需要我告诉你们住的房子到底是谁的吗?那是我爸的房子,我住在那里有什么不合适吗?至于吃你给我的那几口饭,我给的那些钱足够了吧。” 孙玉珍在一声声冷冰冰的人质问中接连后退,当初她也确实得到了很多钱。不能再继续纠缠,真将人惹毛了还怎么办事,她避开这个话题,言归正传: “这些都过去了,不用再提。今天我来主要是因为你弟弟,这不是马上要升入初中,你给补补课,早些补课早点儿提升成绩,你弟弟也好顺利考上县一中。妈也知道让你去活动活动关系很为难,不用找关系,就给你弟弟补补课就行。” 她说的亲切,全程都是打亲情牌。 可惜,李蓁蓁和他们早就没有了亲情关系。 像灰姑娘般住在厨房里,穿满是补丁的饭衣服,吃剩饭剩菜,还有平日里的打骂,她力量弱小,一直在忍让。 可是她的一步步忍让换来了什么,没有换来亲妈的醒悟,反而是变本加厉。 在最后,竟然要将她将她卖了换钱。 失望是一次次累积的,这辈子,李蓁蓁再也不会对严家有任何的期待,也不想要和她们再有任何的牵扯瓜葛。 李蓁蓁看了严明一眼,从前总是欺负她的小胖子还想找她来补课,她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轻声道:“我可没时间,整天我还要忙着给我们班学生备课,回家我要操持一大家子事情,忙着呢。” 其实谢言之什么都不让她干,家里也没有什么活儿留给李蓁蓁去干。 谢言之在出去收废品之前,会将屋里院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过一遍,每天都是如此,李蓁蓁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缝缝衣服陪陪江秀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生活自由。 可她不能对孙玉珍说出来,讲给她听又少不得要争吵补课。 李蓁蓁余光不屑地瞥瞥严明,上下两辈子她都不可能给严明补课。 孙玉珍才不管李蓁蓁要在家里干多少活,她只要李蓁蓁给严明补课。 本来她是要等到明年严明升入中学考试的时候,让李蓁蓁跑着活动活动关系,帮助严明直接进入县一中。 但是前几天她听到其他家长的话,现在严查依靠关系升入初中的,县一中要严格把控小升初的考试成绩,要求不作弊不托关系,看全员的真实水平。 说是什么上次县一中初三考高中的成绩不太理想,不如往届,成绩下滑,所以对各个年级的成绩把控严格,明年升入初中的那批学生更是不允许走关系。 孙玉珍不懂初中升高中的成绩不理想,为什么连带着小升初的成绩都要监管,她就听明白了自己很倒霉,根本不能托关系。 这不孙玉珍刚听到消息,特意挑在周末李蓁蓁放假的时候过来,走后门行不通,那就只能让严明自己考试。 让李蓁蓁给他补课,现在距离明年七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严明学习自己考上县一中。 总之,孙玉珍只要严明上县一中,必须上县城里最好的初中。 “给你弟弟补课能花费多长时间,你每天抽出一两个小时就能补课,就这么定了。” 孙玉珍狠狠剜李蓁蓁一眼。 李蓁蓁朝大门口走去,她们之间的语言都不通,无法交流,她轻轻嗤了一声,打开门:“你们赶紧离开吧,以后也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否则我真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等不及去见江秀英证实,不想在无谓的人面前浪费口舌。 孙玉珍没有达到目的,怎么可能离开,耍赖皮似的张开嘴,扯着嗓子就要大声吼叫。 太阳西移,天边的云被染成深浅不一的黄,柔和的光照在李蓁蓁脸上,温暖明媚。 可她心底却是彻骨的寒意,胸口发闷。 李蓁蓁闭了闭眼,说:“你确定要叫喊吗?孙玉珍,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吗?那个男人还要我具体说说吗?” 孙玉珍突然睁大双眼,原地顿住,对上李蓁蓁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呼吸逐渐困难。 额头冷汗涔涔,她没想到当初的密谋李蓁蓁竟然知道,江秀英明明答应过她这件事情就此翻篇,怎么还要告诉给李蓁蓁。还不知道谢言之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 她惊恐不已,心中涌动万千恐慌,本能地抓住身旁的严明,和刚才嚣张的模样判若两人。 最后双腿麻木,落荒而逃。 孙玉珍恍惚间记起来上一次严老四无辜被打,鼻青脸肿,身上都是淤痕,严老四在外边也没有惹出什么大事,又可能套麻袋打他的人家都去了一遍。 唯独没有想过是谢言之,当时她想纵然谢言之是个混混,也是两家结亲,再怎么混帐的人也不能无辜打岳家。 现在孙玉珍惶惶不安,这不就是现成的理由吗。 谢言之早就是个不要名声的,要是知道她又来找李蓁蓁,严老四怕不是要再次挨打。说不定她和儿子也会受牵连。 孙玉珍在回家的路上把江秀英从头骂到脚,殊不知江秀英从来就没有说过,当初谢言之套严老四的麻袋是因为其他。 母子二人刚离开,李蓁蓁就关上了门,心底的不满与厌恶丝毫不掩饰。 她现在只想要求证一件事情。 李蓁蓁大步跑向堂屋,推开门进去,见到沈娜波涛汹涌的心思才逐渐停下,沈娜还在这里,有些事情不能当着沈娜的面说出来。 更何况沈娜是她请来的朋友,哪儿有主人家一直说话将客人晾在旁边的道理。 万千话语被李蓁蓁压在心间,转而道:“妈,她们走了,你好好休息。” “蓁蓁,她们没做什么吧,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江秀英说着掀开被子要从床上起来。 她刚刚其实就坐在凳子上,透过窗户缝隙看着外边的三个人,担心李蓁蓁吃亏。 距离太远,她听不清楚外边三人的谈话,沈娜还在屋里,她偷看的幅度不好过大。 等到孙玉珍和严明离开,江秀英才从凳子上挪回床上。 “妈,我没事儿,可能是在外边站太久了,有些冷。” 李蓁蓁微微低下头,眼尾泛红,声音沙哑,不敢让江秀英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李蓁蓁此刻更不敢多在江秀英面前停留,哭出来的话沈娜也会很尴尬,走也不合适留也不合适。 她只能等到晚上去问。 迈出堂屋,李蓁蓁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拿上两个人买的衣服带上沈娜回了自己房间。 沈娜没有多嘴问李蓁蓁发生了什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在屋里和李蓁蓁讲各种各样自己知道的趣事儿逗她开心。 等到太阳落入西山,半遮半掩间,李蓁蓁到厨房做饭,让沈娜尝尝她的手艺。 虽说手艺没有谢言之的好,不过好歹是自己的一片心意。礼轻情意重嘛。 谢言之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吃饭间他隐晦观察了沈娜,确确实实和从前不一样了,李蓁蓁也很开心交到这么个朋友,那么他心中也欢喜,不会再去追究过往不放。 吃过晚饭,谢言之和李蓁蓁一起送沈娜回家。 李蓁蓁骑自行车载着沈娜,她初次载人,还不太稳当,谢言之就跟在一侧护着。 自行车骑得慢慢悠悠,没比谢言之走路快多少。 折腾大半小时李蓁蓁才将沈娜送回家。 谢言之和李蓁蓁再回到家之时,谢言之要去打热水给李蓁蓁泡泡脚,久不骑自行车的人猛然骑出去那么远,腿脚容易酸痛。 “等会儿再泡脚,我还有事情要和咱妈说。” 李蓁蓁跃下车后再也等不及,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李蓁蓁敲敲门,问了一句:“妈,你睡了吗?” “没睡,蓁蓁,怎么了。” 伴随着江秀英的声音,屋里的灯亮起来,李蓁蓁推开门走进去。 李蓁蓁进来后关上门,下午压抑的情绪涌出,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声音低哑:“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孙玉珍要把我卖给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二婚老男人换高价彩礼,是不是呀?妈。所以你才找上孙玉珍说当年李谢两家的娃娃亲,让我早早结婚,是不是呀,妈。” 是不是你早知道,担心我嫁给了谢言之,之前和孙玉珍说好的那个男人也不放过我,才让谢言之上下班都必须接送我,对我的每次出门都格外关心。 李蓁蓁趴在江秀英的怀里哽咽大哭,心中酸涩难言。 哪怕是江秀英不回答,她也知道,肯定是这样的。 她想过很多种原因,唯独忘记了这一点。 有前世的记忆,她知道那个二婚老男人哪怕是有些能力,也没有找过他们的麻烦,记忆中她也从未见过那个人。所以重新来过,她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原来江秀英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在担心她保护她。 有些父母疼子爱子,有些父母枉做人。 李蓁蓁更是不明白,同样都是她的妈妈,怎么两人之间的差距就那么大。 父亲抛下她们母女,又与她有何关系,当年她也不过是个上小学的孩子,为什么全部将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李蓁蓁眼睛里装满泪水,她哽咽说:“妈,为什么您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她就见不得我过得好。” 江秀英眸光闪动,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瞒了那么久她就是担心李蓁蓁难受,却还是没有藏住。 谢言之和李蓁蓁小时候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姓李的狠心抛弃妻女,从那以后,李蓁蓁过的日子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从小过的太苦了,她不想要李蓁蓁再知道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难受。 以后都会和那家人没关系了,那个拎不清的妈谁爱要谁要。 江秀英抱住李蓁蓁,手在她后背上下顺气,哑着嗓音:“蓁蓁,都过去了,别想那些,也别把妈想太好,妈没你想的那么好。都是有私心的,妈是想要你陪言之过一辈子。” 真的别把我想太好,不然等到以后我走了,你们得哭成什么样。 她也真的没多好。 江秀英的思绪在李蓁蓁的声声痛哭中回到那天上午。 30 第 30 章 第一次用谢言之的名号威…… 盛夏的阳光温暖炽热, 金黄色的光撒在街道两旁的树上,江秀英走在耀眼的阳光下。 她身体不好,只隔上一段时间门出去散步买菜。 选在阳光最炽烈的时间门,江秀英从宽阔街道走进羊肠小路, 她不喜欢走在人多的地方。 去往菜市场路上的那些小路江秀英都清楚记在心间门, 她甚至是知道上午哪条小路人会多, 下午哪条小路人会少。 她完美避开大部分人,穿着自己灰扑扑的长袖长裤去往菜市场买菜。 走到墙角弯道,江秀英刚迈出半步就又退了回来。 她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名字,但是伴随名字的事情却并不好,出于种种原因, 江秀英背靠在墙上, 想听听外边人在谋划些什么。 “两千块, 绝对不能再少了, 你要知道李蓁蓁可是县一中的老师, 工作体面就先不说了, 每个月更是四十多块的高工资,用不了多久彩礼钱就收回去了。” 孙玉珍又加了一剂猛药, “你想想,一个月四十多块,相当于五十块, 一年六百块,基本上不到四年彩礼钱就赚回来了。” “四年内,肯定你们孩子都有了,有孩子有老婆还赚回来彩礼钱,你娶别人能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陈二顺还在犹豫,一下子拿出两千块再加上办婚礼的钱, 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四年内回本,给出去了自己将来的日子要紧巴巴过很长时间门,还是需要考虑清楚。 陈二顺皱起眉头砍价:“一千块,两千块也太贵了,就是县长儿子讨老婆也不会给两千块。” “那县长儿子能娶到李蓁蓁这么漂亮的老婆吗?很明显也不能啊,就说你在咱们县城有没有见过李蓁蓁这么漂亮的丫头片子。” 孙玉珍绞尽脑汁,掰开指头数娶了李蓁蓁的优点: “你想想,我闺女漂亮,我们家最漂亮的就是这丫头,将来你和她生出来的孩子长相绝对差不了,不论男娃女娃都会有个好相貌不是吗?” “你再看看我闺女自己考上的大学,从小就特别聪明,这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会随她的脑袋瓜子一样聪明。还勤快,家里家外一把手,你就说娶别人家闺女能有这么多好处吗?” 陈二顺很认真的在想,他相中李蓁蓁就是因为她特别漂亮,别说整个水稻县,就是他出去在外边也没见几个比李蓁蓁还要漂亮的。 他结过一次婚,前边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个闺女,长相一言难尽,随了他和那个女人的所有缺点,将来出嫁,他少不得多陪嫁点儿。 这次结婚他考虑了很长时间门,也攒下来很多钱,就是想要讨个漂亮的媳妇,将来生出的孩子不能还这么丑。 不过再怎么丑也是他闺女,后娘也不能虐待她。 攒了五六年的钱,他给家里什么都添置好了,就差娶新媳妇进门了。 选来选去,他相中了县一中的李蓁蓁。 李蓁蓁上高中的时候他也见过,又瘦又小,浑身黑乎乎的,头发干枯毛躁,完全不像个姑娘,他成天跑着送货,多多少少也都了解过李蓁蓁的一些情况,她那个攀高枝去省城的亲爸,在水稻县是出了名的。 当时他还在心里吐槽过,亲爸都能靠着长相攀上高枝,怎么生出来的闺女那么丑,没有遗传到半分亲爸的好相貌,还不如他家里的丑闺女呢。 谁曾想,离开水稻县上大学的四年,李蓁蓁越长越漂亮,脸嫩的能掐出水来,也越来越像亲爸,谁看了不迷糊。 他也惦记上了,见到李蓁蓁之后,他在心里认真比对两个人在一起的条件。 他二婚腿瘸有个丑闺女,彩礼方面给高点儿无所谓,关键是女方必须要适合他们家的条件。 李蓁蓁恰好合适,在县一中当老师,上过大学,文化素质高,哪怕是他不经常在家,一个学校的老师肯定不能够欺负他闺女,说不定家里的丑闺女跟着漂亮后妈在一起相处时间门长了,还能潜移默化变得漂亮些。 其次,李蓁蓁漂亮啊,水稻县还真就她最漂亮,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会好看,老陈家的基因也会从他这一代开始改变。 最后,李蓁蓁这样的老婆,将来带出去倍儿有面子,说出去谁不羡慕自己。 陈二顺想来想去找上孙玉珍,商量商量娶李蓁蓁的事情。 彩礼他知道会很高,可没想到会是个天价,两千块是他大半家底,攒了五六年的钱他也没想着一分不剩下全部用来讨老婆,还是要给自己和孩子留下些钱的。 “你就给句准话,行不行,两千块彩礼拿不出的话,我就找别人,其他的还都等着呢。” 孙玉珍打量着陈二顺的表情,继续加大药量:“要可以的话,抽个时间门,婚礼都不用办,先上车后补票。” 李蓁蓁毕业回来后,根本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不先上车后补票也没办法,她肯定是不愿意嫁的。但是孙玉珍可不会由着她,两千块她是要定了,而且不会出一毛钱的嫁妆。 “行,就这么定了。” 陈二顺眼前一亮,能先上车后补票,一切都好说,大不了咬咬牙埋头再苦干几年。 江秀英在墙后捂住嘴巴,血丝爬满双眼,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她避开两个人回家的方向,也不去菜市场了,拐到其他隐秘的街道才敢露出恐惧。 二十多年前,李谢两家的男人关系处得好,女人怀孕的时间门又差不多,他们就定下娃娃亲的婚约,谢言之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言之有李,一生有你。 后来两家双双出现变故,谢家男人死了,李家男人攀高枝抛妻弃子。 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都遭遇了大难,李谢两家也不再来往。 江秀英已经放弃娃娃亲婚约的事情了,两个孩子多年未见,也没有感情基础,她是不打算让婚约兑现的。 可是没想到,孙玉珍那个女人,竟然将自己的亲闺女当作货物一样在那里交易,两个人就像是在购买什么物品,你来我往夸赞砍价。 江秀英磕磕绊绊回到家,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晚上,凉夜如水,江秀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当年两家订下婚约的画面,都是还未出事时候粉嫩团子般可爱的李蓁蓁叫她姨姨,那一声声可爱的奶音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后来,李蓁蓁再也没有穿过漂亮的花裙子,再也没有穿过干净的衣服吃不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江秀英辗转反侧,她心疼李蓁蓁,心疼曾经奶声奶气喊她姨姨的小娃娃。 她一夜没睡,天快亮的时候想出了解决办法,李蓁蓁和谢言之的娃娃亲婚约必须要履行。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陈二顺整日在外边送货,也认识些‘人物’,让李蓁蓁跑肯定是跑不掉的,工作在这儿,能跑去哪里。 孙玉珍也是铁了心不让李蓁蓁好过,要换天价彩礼。 陈二顺万一真的不甘心,谢言之和张建业江诚三个人也能打。 她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了。 儿子谢言之在外边的名声不好,所有人都说她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可是江秀英知道他不是,都是被她耽误了,不能上学,小小的年纪肩膀上就背负起生活的重担,全是为了她。 江秀英不能保证李蓁蓁嫁给谢言之一定会幸福,但是她可以保证,谢言之会给李蓁蓁最大的尊重,只要不是触犯到底线的事情,谢言之都不会生气。 哪怕是两个人之间门没有男女之间门的情爱,她也能保证谢言之有生之年,会事事以李蓁蓁为重,能保证谢言之绝对是个顾家爱家的好男人。 她也会认真去教谢言之怎么去爱一个人,教会他怎么和妻子相处。 这是江秀英能想到的所有。 江秀英清点了一遍家里剩下的钱,在谢言之出去收废品之后,自己去找了孙玉珍。 在孙玉珍面前,江秀英谈了足足两个小时,甚至是用谢言之的名头进行威胁,两个小时才谈下来,至于后续孙玉珍怎么和陈二顺讲,她不会管,娃娃亲的婚约必须履行。 走出孙玉珍家里的时候,江秀英只觉得外边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睛。 生平她第一次用儿子的名头威胁人,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儿子是个争强斗狠的混混。 和孙玉珍敲定时间门之后,江秀英表情麻木。 她答应了孙玉珍不告诉两个孩子陈二顺的事情,真要告诉了,李蓁蓁嫁给了谢言之,按照谢言之的性子,肯定会找孙玉珍的麻烦。 或者说,任何一个男人,在知道自己媳妇儿曾经要被无良岳母卖掉,都会生气的。 定下结婚的时间门,江秀英回去翻出来家底开始准备。 当天晚上,告诉给谢言之,他要娶媳妇儿了,听到是李蓁蓁的名字,谢言之强烈反对。 收废品的小混混和县一中的老师,想想在一起的可能性就不大。 任谁听来都是难以置信,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谢言之不是不相信江秀英说的话,自己妈不会给他开这些玩笑,他只是不想要耽误人家。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未来,可以嫁给一个身份与她匹配相当的人,而不应该是个名声不好、被人嫌弃收废品的混混。 “妈,我就没想过结婚,娃娃亲那都多早了,算了。” 谢言之一股别扭的感觉从脚底自下往上蔓延开来。 他说的是真心话,自己什么条件,谁嫁给他不是倒霉,还要忍受其他人异样的眼光。自己就这样过也挺好。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上蓁蓁,遇见她之前,你本就不应该想着和谁结婚。” 江秀英怎么可能会允许谢言之拒绝,拿起鸡毛掸子,各种家法上阵,最后打到自己咳嗽不止谢言之才答应下来。 同意之后,江秀英指挥谢言之将家里装修一遍,张建业和江诚也都来帮忙。 她还教谢言之女孩子可能会喜欢什么,一定讨厌什么。 …… 翻飞的思绪回拢,江秀英脸色苍白如纸,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抱住李蓁蓁哄道:“孩子,都过去了,以后你就是我亲闺女,还有妈呢。” 李蓁蓁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止住眼泪,眼眶红肿,她流出的泪水,九分之九为江秀英对自己的好,剩下那零点一分为孙玉珍眼盲心瞎的病症。 江秀英知道孙玉珍想要卖她换高价彩礼,担心那人不死心对自己出手,这下所有的事情全部能够解释通顺。 也说得清楚为什么母子二人总是怪怪的。 再次回首,那都是对她的疼爱,根本就不是奇怪。 有些做人母亲的,压榨子女,誓要榨干孩子的最后一滴价值,要让他们的每一滴血肉都有地方使用,不配做人父母。 有些母亲,行一步看十步,不盼着从孩子身上索取什么,只盼着孩子健康快乐幸福。 李蓁蓁捏起袖子,抬手给江秀英擦擦眼泪。 现在她也遇到了真正疼爱她的妈妈了。 至于孙玉珍,她早就还清了两个人之间门的母女情,并不欠些什么。 31 第 31 章 先套麻袋后上脚 屋里的两个人抱头哭成一团, 丝毫不知道外边还站了一个人。 谢言之没想要偷听,他就在厨房烧洗澡水, 堂屋里传来的哭声震天响, 哪怕是坐在厨房他也听得见。 李蓁蓁哭了,撕心裂肺。 谢言之想过去听听怎么了,是自己哪点儿没做好还是在学校里受了委屈不敢告诉自己。 站在门口,他才听清楚, 不仅仅是李蓁蓁在痛哭, 江秀英也在哽咽, 不过是被李蓁蓁的声音压住了。 谢言之呆呆站在门口, 遍体生寒, 他将耳朵凑近在冰冷的门板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听到了什么。 …… 原来这才是江秀英强烈要求他接送李蓁蓁上下班的原因。 他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谢言之回想起上次给严老四的教训, 只感觉轻了, 教训还是太轻。 还有孙玉珍,也应该让她长长记性的。 他的确不打女人, 可是有人偏偏不做人。 屋内哭声渐止, 谢言之咬牙咽下身上的愤恨与不甘, 重新回到厨房烧热水,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李蓁蓁不敢在堂屋耽误太长时间,江秀英还要休息,那些事情她也不想要谢言之知道, 刚刚她痛哭的时候都在尽力收着声音。 推开门出来,李蓁蓁低垂下脑袋, 站在门口的阴影处,让人看不清神色。 还没等李蓁蓁开口说话,谢言之率先开口:“蓁蓁, 洗澡水好了,你端进屋里快些擦洗,别洗太长时间了。” 谢言之已经将热水盆和毛巾全部准备好放进了洗澡间,门口也是用了厚厚的棉布捂着,防止跑热气进冷风。 他的动作和神情都很自然,李蓁蓁也没有发现不合适的地方。 洗完澡出来,谢言之又端着热水给李蓁蓁泡脚,当作不经意间抬头注意到李蓁蓁红肿的眼睛,关心问道:“蓁蓁,你眼睛怎么了,怎么那么红。” 谢言之看清楚李蓁蓁的双眼皮肿成了单眼皮,捏死孙玉珍的心都有了。 对李蓁蓁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竟然还想着将闺女卖了换高价彩礼。 他的五官因为愤怒而表情扭曲,眼里带着滔天的烈火与怒意。 不过李蓁蓁低头遮掩自己的眼睛,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没什么,可能是我在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将水滴进了眼睛,一时没注意,揉的时间太长了吧。” 李蓁蓁犹豫着开口,顿了顿又道:“很明显吗?” 她担心影响明天上课,盯着红肿的眼睛去学校,学生们议论不算什么,关键是上课会跑神,那样她的一节课算是白讲了。 上课的时候,李蓁蓁一般只会带需要用到的课本,多余的东西一概不带进教室,就连茶杯也不会拿进去。 十几岁的少年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吸引走目光,老师拿茶杯喝口水的功夫,下边的学生就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为了让学生们专心上课听讲,李蓁蓁尽量都在上课前大量喝水润嗓,保证持续讲话一节课的时间不会让自己口渴。 多余的饰品她也不会佩戴,全部都会在上课前锁在办公室的抽屉中。 她尽力避免自身携带让学生上课分心的物品,可是自己的眼睛却是怎么也避免不了。 李蓁蓁都不用想也能猜到自己这幅模样进了教室,会引起什么样的动静。 肯定会有部分学生在她转身板书的时候,和前后左右的同学交头接耳,互换信息,就是不会注意她写的板书内容。 那样她会很不习惯也不喜欢。 上课就应该做课堂上应该做的事情,有什么八卦娱乐都是课下的活动,李蓁蓁不会要求自己的学生下课无事也要坐在教室里学习,她只要自己的学生做到上课学习,下课怎样都是自由。 按照她现在的状况,明天上课学生们的状态会很糟糕。 他们师生之间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李蓁蓁刚上愁,谢言之就带着他的解药来消愁。 “不明显,只有一点肿,眼睛也不红,我拿鸡蛋给你滚滚就好了。” 谢言之眼疾手快拦下李蓁蓁试图够镜子的手。 李蓁蓁捧着脸:“真的吗?” 谢言之认真注视她的眼睛,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当然了,相信我,一晚上就能好。” 谢言之用李蓁蓁的洗脚水匆匆洗了个脚,洗干净手后,从厨房拿出煮熟的鸡蛋来,给李蓁蓁滚眼睛。 一直到鸡蛋转凉,李蓁蓁躺在床上睡着谢言之还没有停下,反倒是去厨房的锅里拿出另外的鸡蛋来,继续放在李蓁蓁的眼皮上来回滚动,直到眼皮上的红印子消失,明显消肿后他才躺在床上睡觉。 第二天早上,李蓁蓁一觉醒来就从床上起身,第一时间先找镜子看自己的眼睛。 眼皮只有微微的起伏,不仔细看瞧不出来和平时的差别。 李蓁蓁松了口气,门口适时传来谢言之的声音:“蓁蓁,你醒了,刚好吃早饭。” 温润的声音放低,格外缱绻温柔。 谢言之端着早饭进来,李蓁蓁还没来得及将手上的镜子放回去。 “眼睛已经好了,别担心,没问题了。” 谢言之放下早饭,接过镜子,扶着李蓁蓁在床上坐正,又给她拿了件外套穿上,让她暖和地坐在被窝里吃饭。 谢言之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表现都再正常不过,没人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盘算着怎样激烈的风暴。 照常目送李蓁蓁进学校后,谢言之去了张建业家里。 现在他不报仇,难解心头之恨。 李蓁蓁红肿的眼睛,放声地痛哭以及昨晚上的那些话,谢言之忍不了。 能忍着睡一晚上都是因为李蓁蓁在身边,不想要她担心,现在李蓁蓁去了学校,他内心掩埋的愤恨也该放出来了。 谢言之到张建业家里的时候吗,张建业已经准备好了三轮车,就等着出发收废品了,他放下车子,声音沉沉:“等等再去,先跟我去个地方。” 张建业就看着他哥怒气冲冲停下自行车,径直走向屋檐下方,拿出了熟悉的麻袋。 “是不是有人惹到我嫂子了,还是婶子。” 张建业放下手中的活儿,凑上前问道。 看样子事情绝对不小。 这次拿麻袋的架势比前两次都要狠,事情不是一般的严重。 张建业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严阵以待。 谢言之活动着手指,指关节咔咔作响,冷冷道:“都有。” 昨天晚上两个人的痛哭,他也要让另外两人体验体验。 不体验一下,人生怎么会圆满。 麻袋可是个好东西,打谁套谁。 张建业锁上门,没多问其他的,走到地方才发现这家他们来过,老熟人了。 能让他哥来两次,并且一次比一次生气的也是真有本事。 许是上天都看不下去,想要惩罚恶人,严老四出门就先来了个平地摔。 谢言之和张建业跟在他身后,走到没人的胡同,还是老操作。 先套麻袋后上脚。 这次谢言之踢的格外狠,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解决完严老四,两个人就没再蹲孙玉珍。 她这几天可能都不会出来,看到严老四受伤她就应该能想到,下一个肯定是自己。 可她早晚有一天会出来的。 谢言之隔上一段时间会再次出来蹲孙玉珍的,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麻袋他们买了一堆,买的多了便宜。 原先买来是等其他袋子破了当备用的,没想到现在出去的好几个麻袋都是在其他人身上。 他们收废品,袋子里无法避免会装进很多尖锐的铜铁,放在三轮车的运输过程总会刮破,再加上经常在外边风吹日晒,袋子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出问题,需要更换。 甚至是收来的木头,有时候都会有尖锐的小刺刺破袋子,从一个小点发展成为一个宽大的面,这要是还在三轮车行驶过程中烂开,会损失惨重。 是以家里别的没有,麻袋多的是,还都是没有使用过的新麻袋。 根本不用担心麻袋留在现场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祸端,这种没用过的麻袋很多人家里都会有,想也不会想到他们头上的。 就算是想到了,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仅仅凭一个麻袋算不得什么证据。 有时候对于某些事情,就需要采取特殊手段,常规行为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 严老四本来是要去上班,还没到地方就被打的浑身酸疼,他还不知道是谁打的他。 最近一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有惹过什么人,被打的莫名其妙。 上次也是,刚走出门,还没走多长时间就被人套上了麻袋。 这次比上一次更加过分,浑身上下都像是火烧的刺疼,骨头是没断,可也差不多了。 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回到家,厂里是没法去了,只能请假。 孙玉珍在家里看到严老四一身的伤,手脚发软,什么话也不敢说,她知道绝对是谢言之动的手。 当初就不应该相信江秀英,那个病秧子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孙玉珍扶着颤颤巍巍的严老四,有风吹过,孙玉珍打了个寒颤,透骨的凉意渗在心间。 接下来的几天,孙玉珍连门都不敢出去,直到家里的菜吃完了才不情不愿出门。 她现在买菜一下子都买很多,买那些能长时间储存的,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 严老四身上的伤一直没好,孙玉珍看看都吓得慌,不想要自己身上也出来那么多伤。 32 第 32 章 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没打…… 今年冬天来得特别早, 薄外套还没穿多久,李蓁蓁就换上了棉袄。 有上次猝不及防下雨的教训,沈娜在办公室内放了把花伞, 以备不时之需。 李蓁蓁刚上完课回办公室时, 沈娜拿着伞出来。 手上拿着玲珑小巧的花伞, 脖子上挂着黑白格子围巾,手上戴着毛线手套,迎面拦下了李蓁蓁。 “蓁蓁,你快放下书,咱们去外边堆雪人吧。” 沈娜凑上来晃着李蓁蓁的胳膊。 她最近火气旺盛,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压压火气,不然怕是要烧到无辜的人。 李蓁蓁探头朝楼下看一眼,天空中零零星星飘荡着雪花, 地上铺满厚实的积雪, 刚下课的学生都在雪地里打雪仗。 只是犹豫了一瞬, 李蓁蓁就点头答应。 风雪从昨夜下到现在, 李蓁蓁被学生们的热闹感染, 在保暖与快乐之间, 她选择快乐。 放下课本, 李蓁蓁穿戴好自己的防寒装备, 和沈哪一起下楼。 两个人的动作不快, 到楼下时, 不少学生已经离开,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沈娜穿的是长靴,踩在雪地里会留下一圈厚重的脚印,李蓁蓁踩着沈娜的脚印,亦步亦趋。 直到空旷的操场上, 沈娜才停下来脚步,这里远离教学楼和办公室,在这里讲话没人会听到。 北风裹携着细细的雪吹在李蓁蓁身上,还没看清楚雪花的形状就消失不见。 雪不大,两个人放下伞,摘下手套蹲在地面团雪球。 沈娜温热的手接触到寒雪,冰凉刺骨,她暴躁的心得以片刻停歇。 她开口道:“蓁蓁,我是不是要嫁不出去了,怎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一个都相不中我呢。” 李蓁蓁看向她,飞扬的风雪中,脸蛋有些肉肉的姑娘皱着眉,双手不停折磨地上的雪,抓在手中又高高砸下,神色不悦地道:“胡言乱语,你模样好,工作好,性格好,我要是个男的我就娶你这样的,那是他们配不上你。” 八十年代,李蓁蓁无法说出自己也可以过得好,嫁什么人,嫁了人还要操持一大家子的活计,洗衣做饭生孩子都要是你。她不能那样说,更不能给沈娜灌输不属于现在的思想。 太过另类会招人眼,譬如谢言之,譬如张建业,譬如江诚。 江诚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旁人参加完高考,只要是能考上立刻就走,不眠的魔鬼高三,任谁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但是江诚接连考了四次,是整个水稻县最大的另类。 四年来,江诚忍受了多少异样的眼光,不是谁都能够忍受的。 其他人也不能够理解江诚。 现在若是沈娜说自己不想结婚,沈家一大家子怕是会轮流上阵做思想工作,年龄大恐怕还会被气出病来。 时代与时代不同,李蓁蓁现在说的任何话都尽可能不让往后的思想影响自己。 沈娜想起来那些相亲对象心里就有气,手心愤怒地按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痕迹,撅着嘴巴:“为什么吃过饭后我们就再没有联系了,还有的长得也太丑了。” 沈娜将脸凑在脸李蓁蓁面前,严肃看她:“蓁蓁,我很难看吗?请认真回答我。” “当然不了。” 李蓁蓁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擦手,冰凉的手指捏上沈娜肉嘟嘟的脸蛋,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沈娜斯哈一声,瑟缩着脖子:“好凉。” 沈娜不丑,是当下很招人喜欢的小圆脸,脸颊有肉,看着都很让人欢喜。 穿衣风格也好看,都是当下流行的款式。 李蓁蓁并不是在安慰沈娜,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她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便听沈娜不解问道:“那怎么和我吃过饭后就都没有然后了,还有媒婆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沈娜要大吐为快,不找个人说说话,心里不舒服。 从前这些话沈娜都是和堂妹沈小小吐槽的,不过最近沈小小也在相亲,人家还相中了,两家现在还在接触,沈娜没时间见沈小小。 “第一个相亲对象,说是厨师,多好呀,做饭好吃,就是人也太胖了吧,体型相当于两个我。” “第二个是不错,人也白净,在咱们县政府工作,可是吃过一顿饭后,人家根本没相中我。” “第三个就过分了,邻居大姨介绍的,看我的时候都用鼻孔看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脸上写满我配不上他,这人倒是有想跟我进一步了解的意向,可我没有,晚上做梦我都怕梦见他拿鼻孔看我。” 沈娜埋头趴在李蓁蓁的颈窝,兀自伤心起来:“蓁蓁,你说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相不到一个好的对象,马上都要二十三了,我堂妹二十岁人家就相中了,还就相了那么一次亲,条件还很好,是个当兵的,我怎么就那么倒霉。” 大半节课的时间过去,李蓁蓁算是听到了事情的最关键地方。 沈娜相亲不顺畅是一部分原因,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的堂妹对象条件好,是军人。 双方对比之下,不平衡马上起来了。 自己相亲好几次,次次失败,歪瓜裂枣。堂妹相亲就一次,双方互相满意,对方还是个军人。 多种因素作用下,沈娜心里的难受到达顶点,现在只能不停在雪地里玩雪降躁。 “那当然是他们配不上你,你不要总想着是自己的原因,你等两天可以让堂妹给你介绍对象,她马上就要定下来,结婚后不就可以给你介绍部队里的男同志了吗。” “他身边的同龄人多,而且你堂妹的眼光你应该放心,她相中的男人不会差,同理,那位军人同志身边的也不会差。” 李蓁蓁一句一句劝告着。 沈娜的心一下子有被安慰到一点点,道理是这个道理,她将来还能让堂妹给自己介绍,闷闷道:“那好吧,不过蓁蓁,今天中午的相亲你陪我去吧,这次这个相亲对象,是上次我去吃席,有个男同志帮我推了下自行车,我对这个男同志也没什么印象,谁知道这还找上人打听清楚来和我相亲见面。” 李蓁蓁眼睛一亮,看向沈娜,这个相亲局可以去,这个可以有。 见一面就找人托人打听沈娜的,指不定这个能成。 外表只要是五官端正,工作稳定合适,再看看沈娜的意愿,李蓁蓁想这个是最有可能成的。 真到了约定好的地方,李蓁蓁大跌眼镜。 自从那天知道江秀英为什么那么紧张自己之后,李蓁蓁反倒是放心了,沈娜和自己同出同进,有人陪着她都可以出去。 两人约在国营饭店,李蓁蓁坐在沈娜前边的一张桌子,可以完全看到沈娜和男同志的交谈。 约的是中午十二点,外边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雪,饭店今天的生意不是很好,是以李蓁蓁和沈娜来的时候可以顺利占据两张相对的桌子。 她们十一点半下课,又要坐在不同的桌子上,需要提前来占位置,来的要早。李蓁蓁伸出胳膊,低头看向腕处的手表,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分。 她们来的本就早,男同志需要早到这点李蓁蓁不能判断。 一般来说,相亲局都是男同志早到场,能给女同志留下好印象。 这点现在消失,李蓁蓁等着接下来继续判断。 她拿的还有纸和笔,陪人相亲也是第一回,李蓁蓁要将自己见到男同志能够加分的点和扣分的点全部记录下来,最后交给沈娜自己判断。 沈娜面前只放了杯水,李蓁蓁点了碗普通的肉丝面条,她先慢慢吃着,边吃边等要和沈娜相亲的男同志。 她要将自己完全装作路人,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和沈娜认识。 李蓁蓁坐的桌子正对着门口,不多时,门口来了个男同志。她根本没在意,因为那名男同志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相亲的。 可最后,那名男同志在饭店内绕了一圈,最后走到沈娜面前,说出来的话让李蓁蓁难以言喻。 桌子与桌子之间的距离不远,李蓁蓁将所有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再然后,李蓁蓁和沈娜两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真没想到这位头发油光发亮,走路拖拉,衣服上还有明显污渍的男同志竟然是来相亲的。 他的头发都油成了一缕一缕的,雪花落上去了怕是都得打滑。 李蓁蓁能够理解冬天天冷不想洗头,她现在洗头的频率也都变成了三天一洗,可是出来相亲好歹注意一下,还是需要洗个头的吧。 身上穿的衣服,李蓁蓁不想多看一眼。 衣服新旧无所谓,但是绝对不能有陈年老灰,一看就是冬天衣服穿了很久没有洗,她清晰地看到男同志手腕处的袖子上边的脏污一层叠一层。 这不是旧衣服也没有打补丁,就是穿了很脏没洗过的衣服。 谢言之从前的衣服,破旧归破旧,可从来没有一件衣服是脏兮兮就穿出去的。 李蓁蓁手上的筷子变成了铅笔,在黄白的纸张上点了又点,无从下笔。 她甚至是想要拉住沈娜起身,相亲不成根本不是她的错,实在是对方太不给力。 沈娜今天来相亲,从头发上的发圈到脚上穿的鞋子,都是精心打理过的,面上还画着得体的妆容。 再反观对方,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没打理一下,没有半丝半毫的重视。 还是说,男同志认为自己洗了个脸出来就是最大的重视。 李蓁蓁提笔又放下,再提笔再次放下,她目前想不出来男同志的任何加分点,全部都是扣分项,怎么写都不合适。 33 第 33 章 鼻涕泡越吹越大 余光瞥见手边快要坨成一团的面, 李蓁蓁也没有吃下去的心情。 浪费粮食可不是好行为,李蓁蓁强迫自己吃下去,她垂下头, 快要将自己埋进碗里, 避免再看见前方的那位男同志。 她心里开始默默后悔,选的位置太不合适了, 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 为避免浪费食物,李蓁蓁埋头吃饭, 只竖起两只耳朵听他们的相亲过程。 只是听听,李蓁蓁也能脑补出来对方的奇葩。 她来指天对地发誓, 她可以证明相亲不成功的原因绝对不在沈娜。 面对这样的情况, 沈娜能够和对方吃完饭已经是用了极大的忍耐, 没有中途离开全靠的是自己良好的教养。 李蓁蓁都快听不下去了, 相亲地点男方定在饭店里, 点菜也不至于那么节约吧。 一人一碗素面, 半碟子菜都没有点。 “这儿素面做的最好吃,沈娜同志,你果然和我曾经见的那些物质的女同志不一样。” 李蓁蓁听见对方的这句话, 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面条, 突然气笑了。 她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儿是国营饭店———小道消息传播中心。 按捺住想要过去骂两句那个男同志、拉沈娜离开的心, 手中攥紧了铅笔。 绝对不能在此刻冲动,流言可畏。 今天发生点儿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 都会被饭店里的其他人看见。 宣扬出去的话, 对沈娜名声不好。 要忍住, 有什么话都要等到没人的时候再说。 李蓁蓁理解了对方为什么抠门邋遢还要定在国营饭店,但凡换个地方,他都容易挨打。 要是沈娜家人在这里, 怕是在知道穿成这样的男同志是来相亲的,恐怕会直接将人拦在门外,见都不让见。 现在是什么时候,八四年,不比从前最艰难的那几年日子好。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县城,县城! 村子里的男女双方相亲也没有穿成这样的吧。 再穷的人家出来相亲就是出去借衣服穿也知道要将自己拾捯的干净些。 对方打扮这样的,根本不像是来相亲的。 * 沈娜在看到男同志的第一眼就想要走,想要问问介绍的中间人,是认真给她介绍的吗?还是说她就不配相看一个五官端正、穿着干净的男同志。 在对方坐下来之后,沈娜只想要快些走完流程,饭其实吃不吃无所谓。 对方介绍完工作和家庭之后,沈娜眉眼之间浮现阴郁,陷入自我怀疑了。 是厂里的工人,工人的工资也不低呀,家庭条件也没问题,换的起衣服。 难道是因为她不值得吗,根本不值得对方洗个头发换身衣服出来相亲吗。 这位男同志衣服上的污渍不是灰尘,是长久不换洗衣服堆积下来的陈年污渍,无光自亮的那种。 就在沈娜自我怀疑的时候,对方已经点完菜了。 整个饭店最便宜的面条,两碗素面。 她不在意吃什么,只想要快些离开。 她已经对相亲出现恐惧了,一个两个特殊的男同志她遇到能理解,可是这都第四个了,为什么她就不值得遇见个好的吗? 素面沈娜吃的食不甘味,她用筷子夹面条的心都没有。 “你吃饱了吗?女同志胃口都小,吃不下的话我吃,不能浪费粮食。” 男同志看向沈娜碗里没吃几口的面条,热情地道。 平地一声惊雷起,这话仿若五雷轰顶。 沈娜瞪圆了眼睛,表情逐渐僵硬,脸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才第一次见面,再怎么节约也不合适说出这样的话吧。 “不好意思,我吃的完,看我体型就知道,我饭量还不小呢。” 沈娜无语道。 说话也不想要再装客气下去,对付这么没有边界感的相亲对象,她不需要再客气。 沈娜端起碗就往自己嘴里扒拉,拿出平时着急赶课的吃饭速度。 并且很明确的表示自己还能吃,对方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见,扯开聊其他的话题。 沈娜快速吃完面条,决定结束这场相亲。 “那就这样吧,我学校还有事情,要赶快回去了。” “沈娜同志,我送你。”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就耽误你时间了。” 沈娜怎么可能让对方送自己,一旦接受了,怕不是还要被误会自己想要和他进一步了解。 她完全没有那个心思。 杜绝所有的误会。 李蓁蓁也在沈娜说要离开的时候,吃下了最后一口面条,然后结账离开。 确定身后没有人之后,走在前方的沈娜脚步才慢下来,后边的李蓁蓁也加快脚步上去,两个人并肩走。 “我不值得见一个好的相亲对象没?” 沈娜眼底带着崩溃,目光绝望。 她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李蓁蓁将纸笔揣进兜里,揽上沈娜的胳膊,眸光里带着心疼:“怎么会,你那么好,都是那些男同志的问题,和你没关系,说不定转角你就遇到最合适的了。” 李蓁蓁怒言:“你看看咱出来打扮的不说多俏,至少是干干净净的,那个男的也太不懂事儿了。洗个头换身衣服那么为难他吗?” 她向来信奉别人背后不言人,这次真的是心疼沈娜,还因为对方太奇葩了。 都是些什么人。 沈娜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鼻涕也跟着吹起了小泡泡。 李蓁蓁来回在口袋里翻纸巾,除了一张沾着铅笔印子的书本纸页,没有干净的纸巾了。 刚才的那顿饭,她将自己装在口袋里的纸巾用光了。 沈娜的鼻涕泡越吹越大,顾不得什么精致小仙女人设了,拿起那张有铅笔印子的纸页,揉成一团,再抻开。 还没上手准备擦鼻涕,前方就传来一声轻笑。 沈娜抬头望过去,一个皮肤白皙,带着银框眼镜有些斯文的男人看着她在笑。 沈娜委屈到了极点。 相亲不顺利、堂妹婚事比自己好、刚才那个油腻的男同志,再加上自己尴尬的模样被其他人看到, 想也没想,沈娜伸出手指,对着身侧的李蓁蓁控诉前方那个嘲笑她的人:“他嘲笑我。” 李蓁蓁忍住笑意,真不是她想笑。 而是现在的沈娜太有喜感了,呆萌呆萌的。 李蓁蓁清了清嗓子,还没出声,就听对面戴着眼镜的男人开口。 “抱歉,我不是嘲笑你,只是感觉你的样子很可爱。” 说着,杨林修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到沈娜面前,“我叫杨林修,前不久我们见过面,我弟弟杨林礼就在县一中,开家长会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 杨林修没有说谎,他是真的觉得沈娜的样子很可爱,眼睛红红的,脸颊两侧鼓鼓的,就像是奶奶养的那个小兔子,很可爱。 县一中开家长会那天,爸妈抽不时间来,爷爷奶奶年龄太大,来学校这种人多的地方,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所以家长会那天,是杨林修去开的。 家长会全程都是班主任开的,内容就是表扬表扬进步的学生,激励一些落后的学生,畅想一下未来。 中间还介绍了班级里的各科老师,杨林修就是那时候见到的沈娜。 只是见了一面,知道她是七年级的老师。 再然后,等到弟弟杨林礼回家,他从弟弟的口中,知道了沈娜的大部分事情。 未婚,单身。 学习上的事情怕是他这个弟弟都没有记得那般清楚。 他不是很喜欢相亲,他更喜欢双方自己接触,自由恋爱。 还没等他在放学时间偶遇沈娜,他的工作就开始陷入忙碌当中。 耽误到现在也没时间,刚吃完饭要回去加班,没想到在转角处遇见了沈娜。 还看到了那么可爱的一幕。 同时,杨林修也听到了她们的部分对话,从中明白了沈娜为什么会哭。 都去相亲了,他自己的动作也要加快。 至于什么自由恋爱,全部被他抛在了脑后。 李蓁蓁见到杨林修递纸巾的动作,默默向后退了两步,给两位主人公腾出来位置。 这是真转角遇到爱了? 李蓁蓁越看越像,沈娜低头擦鼻涕没注意到,李蓁蓁却没错过杨林修眼睛里的温柔。 只是单单递张纸没必要自我介绍,现在杨林修还在不停讲话。 绝对不是那种普通的学生家长见到老师的意思。 其他家长看见老师这么社死的一面怎么着都要退让,能不让老师记住自己就不让。 杨林修的表现超出了普通家长的范围,甚至自己的工作已经介绍完毕。 李蓁蓁看着两人的身影,笑了笑,满眼欣慰。 从相遇到现在,沈娜没有任何排斥,她也不会多嘴上前。 她时刻注意着沈娜的表情,若是表现出不满,她会立刻找借口带人离开。 “蓁蓁,你嘴巴是不是开过光,你说转角遇到最合适的,还真就遇到了。” 沈娜眼神不复刚才的灰暗,亮晶晶一片,边走边摇晃李蓁蓁的胳膊。 李蓁蓁眼神羞赧,语调上扬,不好意思地捧住脸:“我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嘴巴开过光,你看你现在笑的多甜蜜。” 她用肩膀撞撞沈娜的肩膀,眼神戏谑。 沈娜脸上红晕染开,还觉得不太真实。 刚刚那个男人简直是按照她的喜好量身定做的一般,人也很温柔。 “知道了名字,别忘记回去让家里人打听打听他家里什么情况。” 李蓁蓁出声提醒。 再怎么喜欢也要打听清楚,不然中间万一有个差错,也好及时止损。 杨林修是目送两人离开后,才转身大步跑着去上班。 他心里也有了章程,回去就找媒人,安排两个人相亲,将自家情况都说清楚,走正式流程相见。 34 第 34 章 沈娜原先的自我怀疑…… 沈娜原先的自我怀疑和暴躁全部被杨林修抚平, 她才知道并不是自己不配,只是好的人还在后边,先苦后甜亦是同样的道理。 弯月升空, 泡完脚后, 李蓁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谢言之听。 “你们出去没再遇到其他的吧。” 谢言之神色紧张,放置红薯的手一抖。 入冬天大寒,两个屋子都架起了煤炉子,烟囱连接着窗户外边, 留出一个小通风口。 炉子上放置水壶, 可以保证全天都会有热水,晚上谢言之在炉子周边围绕水壶放一圈大小合适的红薯, 到第二天起来可以先吃个热腾腾的烤红薯, 冬天黑夜更长,早上起来肚子饿得快。 他起床做饭的时间,李蓁蓁和江秀英先吃个烤红薯不会觉得肚子太空荡。 自从谢言之那天听见结婚前还有陈二顺的那档子事情,他私底下去找过陈二顺。 只是跟着他看了看, 没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陈二顺也没有再找媒婆给自己介绍对象,不过出去送货的次数少了, 倒是没有让谢言之发现他有什么别的心思。 不过仍是不能放松警惕, 毕竟想过用两千块钱彩礼、先上车后补票的男人有些心思不会浮于表面。 李蓁蓁伸出安抚的手掌,摆了摆手:“没有, 放心吧,只遇到了那个杨林修。” 想起白日里的情形, 她感慨道:“只有杨林修那样的人才适合沈娜, 先前遇到的那几个相亲对象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品种的奇葩,不在家里关好,放出来瞎跑什么。” 谢言之一怔。 还是头回听见李蓁蓁说出这样的话, 不带半个脏字,处处文雅,又将那几个男的骂了进去。 他擦干净手,脱下衣服,捂好被子两侧上床。 “他们确实不该出来瞎跑。” 谢言之低声笑了笑。 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漆黑的瞳孔里盛满笑意。 李蓁蓁给了谢言之胸口一锤,嗔怪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不对吗?” 还笑得那么好看。 现在也不见你害羞了。 想起谢言之曾经的正经和现在的反差,李蓁蓁又给了谢言之一拳。 她补充道:“你别光在这里笑,明天你问问建业,看看他有没有听说过杨林修家里的什么事情,打听一下。” 沈娜经历了那么多,对杨林修也满意,虽说才只见了一面,可就这一面都比那几个奇葩加起来的四面强上千百倍。 是在街道转角偶然遇见,同样是出去工作,杨林修的穿着不知道比那位来相亲的男同志干净多少。 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从今天沈娜和杨林修的交谈情况来看,李蓁蓁还是觉得两个人很合适的。 学历相当,有共同话题,一个在学校当老师,一个在工厂里坐办公室。 从杨林修的谈吐来看,家庭氛围也不会差,总之不会是那种鼻孔朝天来看人的主儿。 她也问过沈娜关于杨林修弟弟的情况,成绩好不好先不说,上课的态度就很认真,不会和同桌交头接耳,态度端正。 明天再从张建业那里打听打听,他就爱和老头老太太聊八卦,大街小巷的那点子事儿没有他不清楚的。 杨林修家里万一有个什么情况,家风不正的那种,还是需要考虑清楚的。 “保证完成任务,李老师,你也放心吧。” 谢言之都有些吃醋,晚上说的全部都是沈娜和那个杨什么的事情,他不想再从李蓁蓁嘴里听到其他男人的夸赞。 谢言之保证好,低下头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 李蓁蓁的话谢言之全部都记在心间,第二天到了张建业家里,开口第一句就先问的杨林修的事情。 “杨林修?是在东边住的那家子是不是?” 张建业嘴里不断哈出白气,模糊了视线。 住在水稻县的东边西边谢言之也不清楚,从昨天晚上李蓁蓁告诉自己的事情,推测来看应该就是东边。 她们两个是从国营饭店出来后,在去往县一中的方向遇见了杨林修,那段位置就处在县城东。 谢言之犹豫着点头:“应该是。” 他停好自行车,拿起走廊上靠的铁锹开始张建业家院子里的雪。 前两天都在下雪,两个人没有出去。 谢言之在雪停的时候,将院子里的雪全部铲在了一起,还去隔壁帮着刘大爷铲了会儿雪。 刘大爷年龄大,像铲雪这种活做的时间久了腰疼,老年人到了冬天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病痛,谢言之帮着在他那院子里铲出来一条路,门前的街道他也都清理出来了条道路,方便人走过和自行车骑行。 他要去接李蓁蓁,能方便多少是多少。 从前谢言之也从未想过这些事情,今年有了李蓁蓁和往年不一样了,他骑自行车要是摔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大冬天的本来人的骨头就脆弱,他自己皮糙肉厚的摔就摔了,李蓁蓁可不行。 索性他们也不出去收废品,家里的事情他也都处理好了,谢言之就拿着铁锹在门前他骑自行车接送李蓁蓁的必经之路上铲雪。 铲雪他已经铲出了经验,看见张建业院子里的积雪他就知道,人绝对是在被窝里躺了两天。 “嘿嘿。” 张建业见到谢言之拿起铁锹,挠头不好意思笑了笑,自己也赶紧继续铲雪。 他一边铲雪一边说:“要真是东边的杨林修家里,问我还真就问对人了,杨家的事情当初闹的还不小。” “也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杨家的老太太,就是现在杨林修的奶奶。杨老太太嫁进杨家后,除了自家男人,在杨家没人喜欢她。可以说,杨老太太和杨老爷子在杨家都没人喜欢,爹不疼娘不爱的那种。” “后来分了家,杨老太太自家住,两兄弟距离不远,当时还活着的公婆跟着大哥住,杨老太太那一家都不被人喜欢,分家的时候之分了房子,多余的钱半分没有,你说说这不是公婆不给小儿子留活路吗。” “没办法,杨老太太和杨老爷子都出去找活儿干,那个时候还不安稳,为了生活,不得不出去。家里只剩下个十来岁的孩子,后来家里还进了贼,孩子没怎么着,可是家里能用的全被摸走了。” “在外边回来的杨老太太和杨老爷子,看见自己孩子可怜兮兮的没人管,瘦骨嶙峋,家里也被贼偷了个干净。两人抱着孩子就去大哥家里骂,原来走之前,两口子给公公婆婆留下钱,让他们去自己家里住,孩子一人住怎么能行,接过公婆根本没住,看都没看一眼孩子,拿着钱全部贴给了老大一家。” “当时老大一家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后来杨老太太和杨老爷子发了狠,憋着劲赚钱,攒下了现在的家业。” “他们两口子养孩子可和自己公婆不同,他们的孩子长得好,有些钱后像是要将这些年的缺席全部补充回去,家里盖房子穿新衣。后来有了孙子,好巧不巧,也是两个孙子吗,可是杨老太太对待两个孙子一视同仁,各个都好上了天,大孙子杨林修还考上大学在厂里坐办公室。日子过的不知道比大哥家里好上多少倍。” 谢言之听完,铲雪的动作顿住,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是该夸张建业知道的真多还是说些其他的。 沉默了十来秒后,谢言之才开口:“你知道的可真是多,范围广泛到人家祖辈上边了。” 不去说书属实委屈了。 在张建业讲话前,谢言之想过很多种可能,夫妻不和打架的、恶婆婆搓磨儿媳妇的、抠抠嗖嗖不舍得花钱的,想过很多种吗,唯独没想过张建业说到杨林修爷奶的公婆上。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至少他猜想的情况完全不会出现。 家庭和睦,看样子也不会出现那种恶婆婆,嫁到这样的人家不会差。 “杨林修呢,他自己身上就没有别的事情吗?” 谢言之继续说道。 挖完了家庭,也要挖挖杨林修自身。 亲媳妇儿交待的任务,必须要圆满完成。 张建业垂眸思考,在自己脑海的各个角落扒拉,杨家的所有人名都在他脑子中过了一遍,杨林修一家真没有其他可说的了,杨林修自己也是没什么八卦消息。 想了想,张建业试探性说:“哥,要不咱去他厂里打听打听,杨林修上班的厂我知道。” 整个县城就没他不知道的地方,周边街道,大大小小几户人家他一清二楚。 像别人路过一群大爷大妈聚集的地方,恨不能绕道或者遁地,他就不同了,他是加入大爷大妈们的。 即使旁人心里埋怨,嫌弃他,碍于他们几人的名声,心里再怎么样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张建业自己也不会觉得尴尬,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拥有多年八卦经验的他深谙此道。 “行。” 谢言之点头同意。 答应的事情就要办好,怎么着也要深入打听打听杨林修这个人。 杨林修的厂里应该是最能打听情况的地方,毕竟他在厂里上班,有个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其他人。 今天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人扫完院子的雪,将废品装上车,出去卖废品,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他们三家院子里堆积的废品要清空一下,卖钱也好过个称心如意的新年。 出发前,谢言之规划好路线,计算清楚去卖什么废品距离杨林修厂里最接近,用时最短,避免耽误时间,也能多卖些废品。 算好路程,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人出发,回来的时候刚好经过杨林修工作的机械修造厂。 35 第 35 章 人贩子 谢言之骑着三轮车隐藏在机械厂门前的大树后边, 他脸上的那道疤痕太过引人注目,围巾也无法遮挡住。 去和人套话的事情还是需要张建业来,他的下半张脸严严实实捂在围巾里, 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谢言之停在树后朝前方看去,张建业站在门口和门卫大爷交涉, 他们都不抽烟,不过来之前买了两根烟。 只见张建业将烟递过去, 门卫大爷推辞了几下, 最后还是在张建业热情的攻势下接受了。 不知道张建业和门卫大爷说了什么,两人笑着分别,张建业顺利进入机械厂。 他的身影在门口消失,谢言之收回视线。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在三轮车把上,思绪漫天飘飞。 忽然, 身后的隆隆的响动唤回了谢言之四处发散的思绪。 是一辆解放牌卡车, 拉了一车东西从外边进入到机械厂,车斗上方用层布盖的严严实实,谢言之看不清楚里边是什么。 他敛眸沉思。 不知道卡车需要多少钱,什么时候他们也开一辆卡车出去收废品。 到时候去租个大点儿的院子,也开个废品回收站,再出去都开卡车,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全部都要是大型车。 寒冷的风拂上谢言之的脸颊, 顺着衣服的缝隙吹进脖子中, 刺骨冰凉,鸡皮疙瘩瞬时起了一片。 风似是在嘲笑他想得太多, 让他清醒。 谢言之掩好衣服,伸手摸了两下三轮车把。 嘲笑吗? 他要赌个大的,早晚他们会去到省城, 院子会有的,卡车也会有的。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阵匆忙急促的脚步声。 “哥,我全部都打听清楚了。” 张建业跑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三轮车后边。 机械厂那是真大,他走来走去都快迷路了,不是有人指路,他还不知道会绕到什么时候。 他说自己是杨林修外地的表哥,出来路过水稻县来看看,等会儿马上就要离开水稻县,临走前想要见见多年未见的小表弟。 张建业胡乱编扯了个村子,给自己编造安排了励志的身世故事,给门卫大爷听的热血沸腾,说什么都不能耽误兄弟两个相见。 门卫大爷指路,前方直走,在花园处右拐,会在左边看见一栋一层白色小楼,杨林修就在一层小楼中。 张建业记忆的清楚,再怎么清楚也敌不过路形的复杂。 花园张建业就看到了三个,有花有草的他都称呼为花园,只是不知道门卫大爷是怎么定义花园的。 不是他停留的分岔口恰巧出现了一位工人,他百分之一百会走错路。 因为那人指路的方向处根本不算是花园,花还没有草木多,张建业看旁边花多的那条路更符合门卫大爷说的花园。 如果不是恰好随机出现了一名幸运工人,他高低走的都是条错路。 凭借着他强大的套话技巧,将杨林修什么时候进的机械厂,平时都做些什么事情,全部套的一清一楚。 谢言之骑上三轮车缓缓离开机械厂,临走前再次回头看了眼寒风嘲笑过他的地方。 张建业扶住三轮车,脚有一下没一下在地上划拉,声音还微微带喘:“哥,杨林修还真没任何的不良事迹,厂里的工人对他的评价都挺高的,大学生,长得好,人性格也好,努力工作,已经在厂里连续加班好几天的时间门了。” 想起来那位工人大姐脸上的心疼张建业就忍不住笑:“哥,杨林修最是招上了年纪的大哥大姐们喜欢,都争着要给他介绍对象,可是人一个也没说要见。” 洁身自好,也没有任何的不良嗜好,深得大哥大姐们的欢心。 “这样看杨林修的确不错。” 谢言之夸赞一句。 确实很不错,甚至是相当厉害。 能够得到周围人的一致好评,相当厉害。 打听清楚杨林修这个人,谢言之给李老师布置的任务画上圆满的句号。 李蓁蓁也从沈娜口中得知,她还没来得及让家里人出去打听,杨林修就找了中间门人来安排两人相看。 县一中临近放寒假的这段时间门,李蓁蓁每天都在听沈娜讲她和杨林修的爱情进展。 今天两人见了面,明天中午两人吃了饭…… 和曾经所有的相亲对象都不同,杨林修满足沈娜的所有少女幻想。 皮肤白皙,带着银框眼睛,走在路上都不多看其他女生一眼,眼里全部都是沈娜。 在国营饭店点的饭菜荤素搭配,不再是曾经她见到的一碗素面。 沈娜才明白,不是她不值得,而是爱她的人还没到来。 李蓁蓁本以为放寒假前两个星期就会在沈娜每天分享的恋爱小故事和教课中度过,没想到水稻县发生了件大事。 下课回到办公室,李蓁蓁就觉得办公室的气氛和平时不太一样,凝重又严肃,往日里哪怕全员不讲话也不会沉闷,现在静默的有些可怕。 和自己最熟悉的沈娜还没回来,其他老师李蓁蓁也不太熟悉,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李蓁蓁也沉默着等待沈娜回来。 临近上课,沈娜才姗姗从教室出来,完全不符合她平常的风格。 她和沈娜两人都没有拖堂的习惯,李蓁蓁看了眼时间门,临近上课她才回到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沈娜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课本就冲她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李蓁蓁默不作声随着沈娜出去,临近上课,好些学生匆忙上楼,她们两个逆着人流而下。 上课铃响,去往厕所方向的路瞬间门清空一片,李蓁蓁的话伴随着上课铃的最后一个字一起说出。 “怎么了,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连带着办公室都是在沉默。” 李蓁蓁率先开口。 沈娜斜着身子,凑近李蓁蓁的耳朵,声音轻柔:“我也是刚听我们班走读的学生讲的,最近几天,咱们县城的出现了人贩子,还很是猖獗。” “不论男女,看见就堵,好像还被抓走了几个,已经立案侦查了。应该是今天才传到咱们这边,说是人贩子还没有被抓到,还在咱们县城流窜。” “我们班学生说,哪怕是两个人在一起走路,人贩子也会下手,小孩子就卖掉给人当孩子,年龄大些女人卖给山沟沟里那些娶不上老婆的男人,抓到男人就卖器官,谁也逃不掉。不知道是从哪里流窜到咱们县城的,现在人心惶惶,县里边压都压不住,还从其他县城调派里人手,全部再查这群人贩子。” 听完,李蓁蓁不自觉打了个寒栗,上辈子她确信根本没有这件事情,亦或者是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没有在意。 沈娜见状,安慰的手掌抚向李蓁蓁的肩膀,“别担心,蓁蓁,你家男人每天都来接送你,他的战斗力你放心。” 李蓁蓁摸摸肩膀上那只温热的手,心情有些复杂地说:“希望警察早日抓到这群人贩子。” 沈娜点点头,必须要早日抓到那群人贩子,不然她们上下班还有学生们的安全无法得到保证。 今天下课,她本来收拾好课本离开为学生们腾教室空间门,她在教室里学生们根本玩的不尽兴,拘束放不开。 右脚还没跨过教室门槛,就听见底下的学生说县城有人贩子。 沈娜看一眼那位同学,刚抬起的右脚登时收了回来,说话的学生父亲是警察,可信度很高。 水稻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上学的孩子一共就那么多,谁家父母是做什么的,当老师的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些。 沈娜转身就朝那位同学身边走去,人贩子出现在县城,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娜留在学生的位置上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才离开。 等到下午放学,谢言之来接李蓁蓁,沈娜也不再是一个人,杨林修也听说了县城出现人贩子的事情,特意从厂里跑来,两人虽说现在还没定亲,但是杨林修放心不下沈娜。 不多时,县城出现人贩子的事情如雨后春笋般迅速传播,所有人都在期待人贩子的落网。 然而抓捕人贩子的事情并没有如大家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三天内,县城消失了四个孩子两个年轻的女同志。 县城的各个出口都有警察守卫在旁边,谢言之和张建业出去收废品都受到了严重阻碍。 要经过层层盘问,都是县城里的名人,谢言之倒也没有受到为难,不过收废品的生意一落千丈,曾经最差一天收到板车废品,现在一天一样东西都很艰难遇见。 两个人也都不出去了,看好自己家是关键。 江秀英自己在家不安全,张建业和江诚的院子全部都没有人,街坊邻居倒是不担心会闯入他们家中,人贩子就不一样了。 谢言之每天准时准点接送李蓁蓁,张建业也开始准时接送江诚上下学。 他担心江诚遇见人贩子了声音还是小的可怜,打也打不过,跑更是无处可逃,不看着万一被人贩子卖了他们兄弟就没地方后悔了。 因着临近寒假,很多家长向学校反映,特殊情况不如提前放假,学校也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开始催促各科老师加快剩下课程的进度。 刘大爷在街道办工作,人贩子的出现使街道办的工作量随之增加,去幼儿园接小平安的时间门愈发不固定。 刘大爷最终给小平安请了假,幼儿园也在多个孩子家长来请长假后,拍板决定提前放寒假。 其他小初高的学校也都提早开始放了寒假,放假前老师们细细叮咛,嘱咐学生们在家保护好自己,出门一定要有大人陪同。 一时间门县城内人心惶惶。 36 第 36 章 小混混都能加入,他们……… 人贩子像是落地的雪花, 溶于茫茫大地,凭空消失一般。 隔了几天,县城都没有再发现人贩子的身影, 还没等大家松口气, 县城下边的村子传来, 又有人贩子作案, 不过并没有得手。 李蓁蓁听到张建业带来的消息,不寒而栗。 人贩子竟然在白天追着两个孩子,妄图直接用蒙汗药带走人, 不是两个孩子机灵就近拍响了有人的房子, 怎么都不会再见到自己的父母。 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再次敲醒了逐渐从众人头顶降落的警钟,人贩子还是没有抓到,他们没有离开, 而是躲藏在县城的某个角落。 “蓁蓁。” 谢言之低声呢喃一句,抱紧身体有些颤抖的李蓁蓁, 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在她背后安抚。 李蓁蓁回抱住谢言之, 埋在他颈窝处, 周身萦绕着谢言之清新阳光的味道, 温暖又有安全感。 人贩子一天不抓到县城就一天无法安宁, 临近年关, 人不住起来, 都无法过个好年。一直躲在家里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晚上六点多钟, 长兴街道上的喇叭响起了阵阵电流声。 冷风裹挟着刘大爷沉沉的声音传进街道每个人的耳中。 “有个事情我讲一下, 大家都快些吃饭, 七点钟准时在街道口咱们开个会,各家各户都要保证有人在,记着拿上电灯。” “重复一遍, 七点钟准时在街道口开会,长兴街道上每家每户都要有人来开会,天黑记住拿上电灯。” 六点多钟差不多是大家下班回来吃饭的时间,刘大爷卡着时间,宣布在七点开会,不早也不晚,正合适。 再晚的话,很大一部分人都要进被窝了,冬日天寒,外边又有人贩子作祟,睡觉的都早。 李蓁蓁坐在煤炉旁烤火,刚放上去红薯,刘大爷的话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蓁蓁,你就留在家里吧,一会儿我去。” 谢言之也搬了张凳子坐在李蓁蓁的身边,手上还拿了两本书。 没什么娱乐活动,外边天寒地冻,两个人睡觉前都会选择看会儿书。 围坐在煤炉旁,温馨又有氛围。 李蓁蓁接过其中一本书,摇了摇头:“我也要去,想听听刘大爷要通知些什么事情,肯定是和人贩子有关。” 她眼神清澈坚定,声音温柔却有力量。 谢言之看出李蓁蓁眼底的坚持,只好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无奈中带着宠溺:“那你要穿厚点儿,等会儿手套围巾全部带上,晚上比白天还要冷。” 李蓁蓁弯了弯唇角,趁着还有点儿时间,继续看书。 还差五分钟七点的时候,谢言之灌了个小暖水壶,塞进李蓁蓁的手中,又站在院子里检查了一遍房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带着李蓁蓁出门。 离开时,谢言之锁上了大门,哪怕就在几步外的路口处,江秀英还在屋里睡觉,马虎不得。 两个人到的时候,还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赶往这边。 谢言之拉着李蓁蓁站在墙角挡风的一处,自己又站在她身侧挡住一旁汹涌的寒风。 张建业和江诚也踩着点过来,精准在人群中搜索到了谢言之和李蓁蓁,跑了过去。 七点没过两分钟,街道上的人家基本上全部到齐。 众人围成了一个圈,中间站着刘大爷。 李蓁蓁扶住谢言之,踩在墙角的石头上,周围炽白的灯光清楚将人照亮。 刘大爷怀里抱着军大衣,不时动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四周的热闹声音,军大衣中裹藏的小人儿挣扎露出头来。 小平安环顾四周,看到李蓁蓁,招手大笑。 李蓁蓁被小平安无忧的笑容晃了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少年不识愁滋味。 从人贩子的消息传来,刘大爷就不敢再松开小平安的手,去街道办上班刘大爷照样带着小平安,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一下,甚至是不敢让小平安离开自己的怀抱。 即将过年却没有过年的氛围,往常在此时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孩童的欢笑声,不时有小孩子放炮仗的声音夹杂其中。 现在什么也没有,甚至是没有出门的必要大家都缩在屋子里。 李蓁蓁咬紧了牙,人贩子这么可恨,也不怕将来做的恶事报应在自己孩子身上。 人员到齐,很快刘大爷的声音就响起。 只见刘大爷换了换手,将裹在军大衣里边的小平安换到了右胳膊上,刚才一直在左边怀抱,时间长了他不太能撑住。 “天也冷,我长话短说,今天找大家来就是因为最近县城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人贩子狡猾,流窜在咱们水稻县十几天了,不知道躲藏在何处,昨天还在村子里出现抓人了,还没有离开。” “咱们县城的警力也不充足,县城也不小,无法兼顾到各个街道,咱们长兴街道办,商量了一下,从今天到人贩子抓起来的那天,咱们街道上组织人员巡逻,白天黑夜两班倒。” “各家看看有谁腾得出来空余时间,现在就把事情敲定了,不然晚上咱们睡着也不安稳,有个风吹草动就要出去看看,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刘大爷话音刚落地,一道洪亮的声音瞬时响起。 “我先报名,明天厂里刚好放假,今天晚上能先巡逻一天。” 李蓁蓁的目光随着众人一起看过去,这人她也知道,是名优秀的退伍军人。 他的话说完,周遭只余下寒风凛冽的声音。 谢言之将李蓁蓁往怀里抱了抱,和手边站的张建业江诚对视一眼,朗声开口:“刘大爷,还有我们。” 江诚低低的声音跟在谢言之声音后边:“我们——” 张建业闻言欣慰地笑了笑,手随意搭在江诚的肩膀上,身子也歪歪扭扭靠在江诚身上,扬声喊:“刘大爷,还有我们兄弟,今晚也能开始。” 四周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角落处的兄弟身上。 同在一个街道,收废品的个小混混谁不认识,可是现在人响亮的声音打破了他们脑海中刻板常规的印象。 印象中谢言之人这样的小混混,人嫌狗厌,偷奸耍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几乎世间所有令人厌恶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人身上,可…… 小混混都能加入巡逻,他们却从中退缩了。 个人的话像是一根又一根钉子,将他们钉在耻辱柱上,提醒着他们连小混混的勇气都没有,却总是在背后嘲笑他们人。 又有不少人想起前几天的那场大雪,谢言之默默在街道上清理出来一条道路,没有过多言语,一切全部都在雪中掩埋。 众人还沉浸在羞愧和复杂当中,刘大爷慈祥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也跟着大家一起巡逻,今天晚上我带队,白天巡逻的人员可以继续报给我。” 刘大爷要出来和大家一起巡逻的话,小平安也会一直待在外边。 五六十岁的老人都有勇气和力量带上小娃娃出来巡逻,没由得他们年轻人在屋子里睡觉。 这谁能安稳睡下去。 陈荷花的男人心思翻了又翻,转出来几道弯。 他在计算这次出来巡逻的事情,上次提干的事情被自家蠢笨的女人毁了,这次运作得当他还能积攒一波好名声。 洗刷洗刷上次在名声上留下的污点,等到下次提干,总会再次出现自己的名字。 他心思百转千回,适时开口:“刘大爷,哪儿能让您也出来,巡逻这种事情交给我们年轻人,大家都知道您为咱们街道的心,可这冬天的寒风不是闹这玩儿的,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刘大爷,您就放心在家,巡逻的事情我们来,今晚也算我一个。” 陈荷花男人为自己营造的一手好名声,说出来的话时间合适,打得一手好牌。 小混混和老人都能来巡逻,他们怎么能安心在家。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最初零星的几道声音。 在厂里上班的大家有白班和夜班,又有假期,长兴街道办上的人员也不少,总是会排出来早晚两支巡逻队的。 陈荷花男人开口的时候,谢言之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知道男人是什么心思。 不管是因为什么心思,出来巡逻就是好事儿。 报名巡逻的人越来越多,刘大爷再次换手抱小平安,他也不再坚持带队巡逻。 开口说要巡逻不是为了卖惨,也不是刻意让大家报名,全靠自愿。 他是真心想要出来巡逻的,人少的话根本顾不过来街道上这么多户人家,没人出来他只能自己去。 早些抓捕到人贩子,也好早日让孩子们出来玩耍,小平安已经很久没有四处跑过了。 从前跟着他在街道办,自己还能在大街上转悠转悠,街坊邻居没人不认识小平安,出去玩耍只要不是走的太远不会有什么问题。 甚至是小平安自己在外边,走出街道办的一定范围,就会有人告诉小平安不要再往前走,也会有人通知他,让他多注意。 根本不是现在寸步不能行的场面。 而且,临近过年,今年他也想要大家过个好年。 37 第 37 章 披上被子巡逻 没有参与巡逻的人回了家, 报名巡逻的全部留下听从刘大爷的安排。 根据每个人上班休息的不同时间,制定巡逻计划。 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人都在家里,也暂时不出去收废品, 统一晚上巡逻。 大晚上巡逻意味着昼夜颠倒, 熬人又熬心。 而且晚上巡逻又冷又难受,不会像在白天那样被其他人看到, 吃力不讨好。 谢言之主动应承下来的时候, 刘大爷眼神复杂,心头莫名涌现酸涩,拍了拍谢言之的肩膀, 连连点头:“好好好, 你们都是好孩子,交给你们大家晚上能安心睡觉。” 以后谁要是再敢背后编排你们,我一定不会像往常那般不言不语,我会站出来和他们辩驳。 纵然你们做的事情默默不被人看见,可大家不该忘记。大爷会一直替你们记着。 刘大爷在心里有了决断, 脸色欣然,安排几个人回去,八点准时出来巡逻。 不仅是长兴街道自发组织人员巡逻,县城的其他街道也都在组织,大家的心和劲儿都在朝一处使。 “蓁蓁,我出去了你就锁上屋门, 晚上就不回来了, 你自己多注意。” 谢言之在屋里的小煤炉旁通煤渣。 他又将煤炉下方的火门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哪怕是一晚上不管也不用担心煤炉不通气儿灭掉。 县城的冬天可不是那么容易熬过的,没有炉子的冬天最是艰难寒冷。 半夜炉子灭掉睡在屋里的人说不定会被冻醒。 这些都是谢言之晚上起夜或者两人正式睡觉前才会做的事情,今夜八点半出去巡逻, 晚上他肯定是不能再进屋的,一身寒气不说,还容易吵醒睡梦中的人。 “你再换一身,你也穿上军大衣,那个暖和。” 李蓁蓁说话间已经走到柜子旁边,打开柜门拿出了军大衣。 出去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李蓁蓁的手还是冰凉,抱着军大衣的动作犹豫了半分,军大衣怕是也不暖和。 她目光落在床铺大红色的被子上,在思索直接披着被子出去的可能性。 察觉到李蓁蓁凝视被子的目光,谢言之好笑着接过军大衣,将发呆的小人儿按在床上,语气温柔:“好了蓁蓁,你就安心睡觉,这点温度我能承受得住,军大衣就够了。” 披上被子属实没有必要,想想他在外边巡逻的时候裹个被子的场面,北风怕是都要被笑掉大牙。 骑上车子他们运动起来身上就会暖和,一直站着不动才冷呢。 江秀英的屋子谢言之也去看了看,检查好煤炉和门窗,家里都没有任何的安全隐患后,他推上自行车去往要求的地方集合。 长兴街道的主街道是呈十字型的两条街道,其他都是主干道上的小支流,像是谢言之他们几人家里,都是聚在同一个小胡同里边。 晚上巡逻的一共十人,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是常驻的夜晚巡逻人员,其他人都灵活调换。 出来巡逻大家都骑着自家的车子,五五一组,分别看守两个街道。 张建业家里只有平日收废品的三轮车,他自己没什么骑自行车的需求,有需要的话就会去骑谢言之的自行车。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县城里售卖的自行车样式和配色张建业很不喜欢,买上一辆丑自行车不如多买两件俏亮衣服穿在身上。 江诚家里也没有自行车,他的钱全部都攒着,对一切物欲消费都不高,只要留下学费和买资料的钱,他都不在意其他外物。 是以张建业骑着三轮车,后边坐着江诚。 江诚左手握住电灯为张建业照亮前行的路,右手拿着书本,不多看,看一眼然后在心里默背,眼睛在街道两侧巡视,背书和巡逻任务两不耽误。 谢言之将电灯放在右方车把,握把的同时握住电灯,其他骑自行车的也都是同样如此。 夜深寒重,他们没人说闲话唠家常,最是爱说的张建业也是沉默不言,凝神聚气在街道上的每一寸土地巡逻。 他们的任务不仅仅是在街道上走来走去就行了,刘大爷还说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人贩子能够凭空消失,说不定就藏在哪家的院子里,只不过是不知道他们藏在何处。 在街道上巡逻尤其要注意有没有人家晚上有异动,巡逻起威慑作用是其一,其二便是合力抓到人贩子,将他们交给警察。 暗黑夜幕上,弯月行至中空,谢言之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寒风阵阵扑面,骑自行车运动出来的热意全部吹散,嘴唇苍白,又恢复成了刚开始浑身冰凉没有温度的样子。 凌晨一点半,街道没有任何异动,谢言之在长兴街道巡逻,来回总能遇到其他街道上巡逻的人员。 大家一直骑着车在运动,瞌睡倒是没人瞌睡,就是很冷,不过大家身上穿的衣服厚,唯独一人扛不住。 “我不行了,怎么这么冷。” 张建业停下三轮车,抱着两条胳膊,脖子快要缩进衣服里边,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在变小。 他知道晚上冷,可没想到这么冷。 其他人出来一水儿的军大衣,他身上穿的还是棉袄,里边也都是加厚的,可再怎么厚也没有军大衣抗风保暖。 棉袄的长度也不够,唯一出挑的地方就是在衣服的配色好看。 张建业后悔了,好看不好用。 棉袄里边他尽可能的在穿厚衣服,围脖都裹了两条,还是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直直往膝盖里钻,张建业本来打算硬抗,抗了半天,下半身就像是什么也没有穿,光嗖嗖的。 实在是扛不住了。 谢言之眉头拧紧,折返回来看停在原地的两个人,张建业骑的三轮车就在他后边,江诚打的灯光他多少能感受到一些。 可是过了很久他也没有感受到身后有灯光追逐,回头一看两人停在原地。 向来在冬天勇敢无畏的勇士张建业瑟缩着脖子,还有什么不懂。 他道:“快回去换件厚点儿的衣服来,腿上再穿条棉裤。” 三个人停滞不前的动静引来了其他巡逻的人员,刚走近正要关心开口,就听见谢言之说, “不行的话你就披上被子出来。” 谢言之想来想去,张建业的衣服都是一些花拳绣腿的面子货,能抗住晚上寒风的衣服他是没有见张建业穿出来过。 每次出去收废品,他开口说张建业穿件军大衣不比他一层叠一层的穿着暖和的时候,张建业就会用大道理反驳,说什么这是最流行的叠穿,不是一层又一层。 刻意叠穿,好看又保暖。 想来张建业是没有什么像军大衣抗风的东西了,真找不到裹个被子出来也没什么。 谢·双标·言之心里想,寒风笑话笑话说不定就不产生寒气了。 众人走过来就听见谢言之的这句话,低沉憋闷的笑声响了好几下。 本来和谢言之三人一同巡逻的严肃氛围经过这么一打岔,消散不少,多了几分温度与情义。 张建业回到家里,翻箱倒柜,从一众颜色各异的棉袄中怎么也找不到一件可以扛住温度的,选来选去,最后目光落在了被子上。 反正大半夜的谁也看不见自己,明天就去买军大衣,到时候自己还是那个水稻县最酷的崽。 张建业裹上被子,出去还要骑三轮车,江诚放下书拒绝了他,哪怕是没有过多言语,张建业还是感受到了他目光里的言语,话里话外就是觉得他裹着被子骑三轮车不方便。 这怎么能忍! 张建业的好胜心起来了。 他披着被子越过江诚坐在三轮车前,脚下蹬车的速度都比先前快上不少,像是在刻意证明什么。 谢言之在张建业出来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默默收回了视线,专注巡视街道。 其他人也不敢多看张建业一眼,生怕多看一下就会破功。 张建业想的不会有很多人知道自己晚上披着被子出来,终究落了空。 大家同在街道上巡逻,且不说有长兴街道,还有不少其他街道的巡逻人员,见到张建业的样子少不得要议论一番。 不过这次他们的言语中再没有不屑与侮辱,只是单纯的在陈述一件搞笑的事情。 凌晨三点,街道上的早点铺陆续亮灯,开始忙碌。 新鲜出锅热气腾腾的包子被早点铺的各位老板送给了街道上巡逻的人员,感谢他们晚上的守护。 “快趁热吃,一会儿胡辣汤就好了,我再给你们送来。” 众位老板不约而同都留下了相同的话。 谢言之捧着不断朝上飘热气的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心里鼓鼓涨涨。 这不是他第一次吃包子,可从没有一次让自己手足无措。 给江秀英买包子,给李蓁蓁买包子,他拿过的包子不在少数。 外人送来的包子他还是头一次收到。 尤其是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少了许多畏惧,满面笑容捧着包子过来。 不只是谢言之,巧言如张建业,喉咙也卡了壳,往日里的厚脸皮也施展不出来。 江诚更是一脸惶恐,包子还是张建业替他接过来的。 谢言之咬了口包子,觉得比往日里吃到的都要鲜香,他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 38 第 38 章 让岁月就此暂停 一袋热乎乎的包子, 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驱散了他们身上通夜巡逻的寒冷。 早上六点多,天空呈现灰蓝色, 街道上星星点点, 上班的工人已经起来买买早饭,赶去工厂。 白天接替的巡逻队在七点钟准时出现,谢言之几人交接完就各自回家补觉。 白天巡逻的人员会比较轻松,阳光充足且足够明亮,还不需要沉闷不语, 只要能够保证多加注意陌生人员即可。 谢言之完成交接后, 骑上自行车,趁着未光亮的天幕,踏着寒气回了家。 天还没大亮, 谢言之轻手轻脚开了门,一路溜进厨房,开始为房间里的两个女人准备早饭。 江秀英和李蓁蓁昨夜睡的都不安稳, 谢言之出去巡逻,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面对未知, 都会恐惧。 李蓁蓁整夜都是半睡半醒, 院子里有个风吹草动就会睁开眼睛, 谢言之不在她身边的第一夜, 怎么睡都不舒服。 到凌晨四点,街道上不再是只有零星几个巡逻的人员那样单薄,多了人气,一夜过去也没有听见有什么动静,想来平安, 李蓁蓁才在迷迷蒙蒙间睡着。 江秀英则是一夜没睡好,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上了年纪睡眠本就不好,江秀英之前睡觉都要绝对安静,现在谢言之在外边巡逻,江秀英想起这些天听到关于人贩子的传闻就睡不着。 儿子在外边巡逻,家里没个男人,李蓁蓁还在旁边屋子,江秀英更是睡不着。 整夜没合眼,江秀英觉得这是她熬过最漫长的一夜,就连当年自家男人被带走的那夜都比不上。 夜半摸到床尾藏着的针线筐,有心要起来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又担心家里亮着灯让在外巡逻的谢言之看到,思来想去只能作罢。 江秀英躺床上就在想自己的这些年,长夜漫漫,人心最是脆弱。 想起过去江秀英便停不下来,直到早上听见门口的动静,她才从过往压抑不见光的思绪中爬出来。 门口的动静一直到了厨房,江秀英从被窝里起来穿上衣服,寒冬她出去都要穿戴完整,在夏天还能做披上外套的动作,现在绝对不能。 江秀英不能再给儿子儿媳妇添麻烦,生活已经够艰难了,她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全身捂得严严实实,江秀英才轻悄推开屋门走向厨房。 “回来了,昨晚上怎么样。” 江秀英迎面对上正要朝外走的谢言之,对方明显是听到了她推开门的动静声。 “妈,你咋起来了,多睡会儿,我饭做好再叫你。” 谢言之让出身后的路,让江秀英站在厨房里暖和,他压低声音又道:“能有什么事儿,妈你放心吧。”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街口卖早点的那些老板,还给我们每人都送了包子和胡辣汤,大家也都很好。” 谢言之说起喝进胃里的胡辣汤,心头不由涌现暖意,脸上也带着温暖的笑意。 江秀英挑了挑眉,看向谢言之。 蹲在地上烧火的人第一次提起外人面带真心的笑容,眼底里写满笑意。 江秀英担忧了一晚上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去巡逻或许对他们都是一件好事儿。 能够和街坊邻居好好相处,这是好事儿。 “妈,你快回屋去吧,饭好了我就给你们送过去。” 谢言之出声催促,厨房再怎么暖和人也是在外边,不如躺进被窝里暖和。 人没事,和其他人相处的也算融洽,江秀英眼皮子才感觉到沉重感,她朝外看了看李蓁蓁紧闭的屋子,轻声说:“你做饭慢点儿,蓁蓁昨晚上肯定没睡好,让她多睡会儿。吃完饭你就去睡觉,其他的都有妈呢。” “知道了,妈,你也快回去。” 谢言之洗菜的动作慢了又慢,做饭的动作像是被什么牵绊住,一举一动都异常迟缓。 一锅红薯粥,一盘炒白菜,两样饭谢言之从七点做到了八点半。 八点半才端进屋里。 谢言之走进屋内的时候,李蓁蓁还没睡醒。 李蓁蓁皮肤白,向来早睡,现在眼底却有了一层浅浅的乌青。 谢言之心疼地叫醒床上睡着的人,隔着被子轻轻晃了晃她肩膀:“蓁蓁,起来先吃饭,吃完饭在继续睡觉。” 李蓁蓁睁开眼睛,谢言之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眼前,她揉揉眼睛:这不是梦。 谢言之是真的回来了。 她刚才还在梦里梦见谢言之,梦见他做好饭温柔叫醒自己。 李蓁蓁抱住谢言之的脖子,不想起来,鼻尖萦绕着谢言之好闻的…… 肉味儿混着胡辣汤的味道…… 李蓁蓁一下子松开了谢言之,她确认是胡辣汤的味道,这东西你尝一口就会一直记着那股味道。 “怎么会有胡辣汤的味道。” 李蓁蓁刚才有些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 余光瞥向桌子上端来的饭菜,和平时同样的红薯粥和白菜,不是胡辣汤。 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李蓁蓁脑海中已经想象出了一场大戏,主人公赫然是眼前的谢言之。 大半夜谢言之和他们巡逻队,于悄无声息处抓住了人贩子,他们奋斗了半夜,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天已然大亮,鉴于他们的见义勇为,警队请几位热心市民吃了早饭,毕竟已经是早上,辛辛苦苦帮助他们抓住逃窜的人贩子,也不好空着肚子让人离开。 李蓁蓁来不及思索前后不通畅的逻辑,她坐起来前后检查谢言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痕,其他的一概没多余想。 谢言之喝了胡辣汤,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别人请的,绝对不是他自己买的。 前世今生,两辈子谢言之都不可能吃独食,真要是在外边买的早饭,绝对会给她带回来,不可能自己单独吃。 “蓁蓁,我没事儿,你先穿上衣服,饭凉的快,先吃饭。” 谢言之一面接受李蓁蓁的检查,一面拿起衣服给李蓁蓁穿上。 李蓁蓁不喜欢喝胡辣汤,这些他都知道,在外边刷了三四遍牙他才进来,可胡辣汤最奇特的点就在这里,喝完的味道不容易消散。 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李蓁蓁才后知后觉身上一阵冷意,汗毛都直竖起来,穿上棉袄,李蓁蓁坐在被窝里问:“你们是不是抓到人贩子了,受伤没有。” 谢言之将柜子上方的饭菜挪到李蓁蓁面前,端起来递给她,好笑道:“怎么会我们一出来人贩子也会跟着出来,他们肯定是藏在县城的某个地方,不会再轻易出来。我身上胡辣汤的味道是咱们街道口,卖胡辣汤的老板,他给我们巡逻的十个人每个都送了包子和胡辣汤。” 这下李蓁蓁也知道是自己闹了笑话,脑洞怎么开放的那么大,各个街道和县城下的村庄,都加派人手巡逻后,人贩子怎么都不会轻易出来露面的。 “你也赶紧吃,吃完了快躺下睡觉,多吃些,中午便不要起来了。” 李蓁蓁给谢言之的碗里添了添菜。 冬日的阳光透过四四方方的明窗,照进床上坐着的两个人,夹菜的动作里透着熟悉,像是老夫老妻,过了很多年。 谢言之神情有些恍惚,透过这幕像是看到了几十年以后,他和李蓁蓁也会是这般,岁月静好,他有瞬间想要按住时间的行走健,让岁月就此暂停。 吃过饭,一家三口全员补觉。 家里出去了一个人,剩下两个也都没有睡好觉。 午饭不仅仅是谢言之没有吃,江秀英和李蓁蓁两人也没有,甚至是谁也没有起来做饭。 * 张建业吃过了送来的早饭,回到家倒头就睡,江诚回到家中,先是用冷水洗了脸,逼迫自己保持清醒,早上记忆力最好,他要将昨晚上背过的内容复习复习。 课本上的知识四年内他背了不下十遍,甚至是说出来一个概念,他都能具体说出在哪一页,甚至是和概念有关的高中三年的内容他全部都能说出来,可是这还远远不够。 江诚还是需要继续背诵,不到参加完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刻,他都不能松懈。 他清楚知道自己的短处,一根筋且死板,不能很好的打开思路,那就只能从其他方向弥补,只要他拼命的做题练习,早晚会形成自己的一套方法。 万变不离其宗,早晚看见某种题型他就会下意识出现做题思路,甚至是给出最优解。 冰凉的水驱走了江诚眼睛上的困顿,他拿起课本继续重复背诵。 昨天晚上还要巡逻,江诚的注意力不能很好的集中在书本上,背书的速度比往常慢,早上十点钟,他复习完昨夜的所有内容,放下书和衣而睡。 太瞌睡了,将课本放在桌子上已经耗费了江诚最后的力气,他现在只想要睡觉。 下午四点,江诚被张建业欢快的声音叫醒。 他们三兄弟,互相有对方家里院子的钥匙,原先是没有的。 后来江诚晚上学习太晚,连续熬了几个大夜,自己发烧都不知道。 那次也是赶上了学校星期天,江诚照例是要来收废品的,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人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江诚的身影。 家里院门紧锁,拍门也无人应答,还是张建业踩住谢言之的肩膀,两个人爬进去的。 那次要不是赶上星期天,但凡有个什么意外,其他人也不知道,情况危险。 后来三兄弟就互相有对方家中的钥匙,张建业有事没事也会去江诚家里转悠,防止学习上头的江诚再次出现意外。 39 第 39 章 新潮的混搭风格 张建业进到江诚家里, 让他陪着赶快去买军大衣,晚上两人直接就在外边吃饭了,也不用大冷天再烧水做饭。 冬天一到, 张建业在其他事情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唯独做饭上变得惫懒。 能不能动手做饭就不动手, 做一顿饭吃一天, 甚至是让他选择冬眠也可以。 “你怎么不脱衣服就睡,不然早起浑身热气都散了, 容易生病。” 张建业细长的眉毛拧成直线,语气不悦。 他严重怀疑之前江诚发烧的那几次也是因为不脱衣服睡觉造成的。 江诚被叫醒,坐在床上呆住半分钟之久才对外界的声音有反应。 他摸了把脸, 掀开被子起来,闷声道:“我努力, 下次努力记住。” 不是他不想脱完衣服再进被窝, 实在是他背完书熬的太晚, 合上课本的那刻, 大脑的运行指令就暂停了,他沾床就睡,还能知道盖被子完全是脑海中下意识的行为。 下意识行为可不包括脱完身上厚重的衣服。 “洗洗脸,陪我买完军大衣咱们就在外边吃饭了。” 张建业在江诚起来后, 顺着他温暖的被窝继续躺了下去。 从前张建业冬日里出门不会感觉到冷, 昨夜之后, 从家里到江诚这儿不过几步路, 他身上冷的隐隐发疼。 张建业严重怀疑是被昨夜的寒风吹着了, 寒气侵入骨髓,说不定他还会有老寒腿什么的,想也没想就进被窝暖和来了。 江诚用保温瓶里的温水快速洗了脸, 收拾好自己和张建业一起出了门。 这次张建业再来市场街,其他的店铺一概没有逛,直奔从前自己忽略的军大衣店铺。 通体军绿色且到小腿肚的军大衣,完美踩在了张建业的雷点上。 他的穿衣审美偏向上短下长,这样可以将他优秀的大长腿露出来。 穿衣就是要扬长避短,虽说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短处,可也不会选择丑陋的衣服来自毁长处。 像是他身高一八零,不得不说是上天厚爱,整个水稻县也不是谁都像他们三兄弟这样拥有幸运的身高。 优势自然是要好好利用发挥出来。 张建业自认为自己是三人中的颜值担当,甚至是整个水稻县的靓崽担当。 穿衣当然要引领新潮流。 这次张建业不看潮流了,就连江诚都有军大衣,他自己都没有。 刚入夜巡逻那会儿也还好,没那么难熬 ,他身上还会些热气儿,后半夜完全是扛不住了,靠的全部是他强大的意志。 张建业和江诚直奔卖军大衣店铺,付完账张建业就披上了军大衣 。 刚刚还感受到寒风的身体瞬间门温暖,阻断一切妖风,张建业眯起眼睛,大声感叹:“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披上军大衣就是不一样,和昨天披上被子的感觉一模一样。” 张建业感叹完,让江诚帮助自己整理衣服领子,里边他穿的棉袄是个方领的,被军大衣压着不舒服。 整理完毕,张建业对照着店铺门前擦的锃亮的窗户欣赏自己穿上军大衣的样子。 努力调整出做合适的一面,哪怕是穿上军大衣,他也要当巡逻队中最靓的崽。 吃过饭,张建业和江诚也没有空闲太长时间门。 昨天晚上是第一次巡逻,再加上当时通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特殊情况挪到了八点半,今天开始巡逻的时间门变成了正常的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白天巡逻队的人员接替算是结束。 * 谢言之七点见到身穿军大衣的张建业,心里松了口气,人还不傻,真的去买了军大衣,再穿上他中看不中用的那些衣服,晚上绝对会生病。 刺骨寒风吹一整夜,这谁能扛得住,纵然他们经常风里来雨里去,天寒地冻,也不是开玩笑的。 长兴街道上行人渐渐消散,街道上寂寥一片,只剩下巡逻队骑车发出的阵阵轻响,伴着风声送入耳中。 直至天明,没有任何的发现,又是一个没有收获的夜晚。 接下来的几天,巡逻仍旧没有发现任何人贩子的踪影,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街道办再次召开了会议,会议讨论的结果还是老样子。 人贩子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狡猾,甚至是猜想到了他们所有的对策,提前囤积好了粮食藏躲在某处。 水稻县进来巡逻严谨,大家各自也都有意注意有没有生面孔,甚至是串街道来买菜办事的,少不得要多聊几句打听清楚。 哪怕是没有见到人,巡逻人员也不敢有半分松懈,因为在水稻县的各个出口,根本没有可疑人员出入,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并不意味着人贩子离开了,代表人贩子还留在水稻县,始终是个隐患。 腊月二十,傍晚的天空骤然出现灰蒙蒙的云团,不多时,天空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三场雪。 天色昏暗,棉絮状的雪花看似温柔,实际上带着泠冽的寒度,谢言之站在走廊上,伸手和雪花接触的那刻打了寒颤,格外的冰凉。 “太冷了,临近年关的这场雪才是最冷的。” 李蓁蓁手上拿着毛茸茸的线帽子出来。 在家里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缝制衣服需要眼睛不停地盯着布料和针线,谢言之与江秀英两人都严格禁止她熬眼睛。 做衣服不成,看书她也不能全天都看书,总是要再找些其他的事情。 还真让李蓁蓁找到了,她从商店中买回来好多毛线,织毛衣完全不需要她过度使用眼睛,都是接触几十年的东西了,她闭上眼睛都能织毛衣。 在她表演过如何闭上眼睛依靠记忆来织毛衣,谢言之和江秀英总算是没再拦着,不过也没让她织太多。 李蓁蓁织的第一样东西就是带手套的毛线帽子,专门为江秀英准备的。 刚刚李蓁蓁收好最后一针,外边就出现碎玉雪花,刚好拿过去给江秀英带上。 自己做的帽子从用料还是手艺上都要比买来的好,带上更暖和。 “我把帽子给咱妈送过去。” 李蓁蓁走向堂屋,在门口没立刻进去,回头又嘱咐谢言之一句:“天也马上黑了,你去问问刘大爷还要不要巡逻,不用的话帮着他通知通知其他人。” 谢言之点头答应后,李蓁蓁才推开个门缝进去,在屋里距离江秀英很远的桌子前拍打身上许久,确保寒意消失才进里屋走向江秀英。 看着李蓁蓁进屋后,谢言之斜着身子瞥一眼屋内的时间门,下午四点半。 下大雪也必须要巡逻,不能有半分的松懈,甚至是大雪天是人贩子可能露面的时间门。 寻常思想是大雪天寒地冻,雪花飞扬连成一片,谁还会巡逻。 可若是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就是要巡逻,人贩子若是此刻出现转移藏匿地点或者是受不了寒冷出来采购,总会是被他们抓住踪迹的。 等了那么久,这是个好时机。 谢言之计算着时间门,关好门,朝堂屋喊了一声后就去往隔壁刘大爷家。 刘大爷的想法和他一样,只不过刘大爷有些犹豫不决。 一来不能保证是否能发现人贩子,二来外边正在下雪,出去巡逻就是受罪,他提出这个想法根本不合适。 而且水稻县大小街道县城村落数百个,只有他们长兴街道雪天坚持巡逻算什么样子,其他地方也不知道会怎样想,一下雪出行也不方便,再像之前那种召开会议行动太慢且很大可能进行不下去。 这件事情不容易办,刘大爷不怕别人口中的埋怨,他怕有人因此生病,下雪天再出点儿什么问题他无颜面对那些人家。 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心。 抓到人贩子很重要,可是刘大爷希望这一切都是在安全的环境下进行的,不想要街道上的任何人涉险。 “刘大爷,说不定其他人和我的想法一样呢。” 谢言之望向地面上落的一层霜白,声音沉沉。 话音刚落,刘大爷家的门再度响起,谢言之嘴角微微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一同巡逻了那么多天,彼此之间门的性情也都多有了解,换来换去也总共就那么几十人。 果不其然,刘大爷家先后来了不少人,都是商量晚上继续巡逻的事情,没人退缩。 刘大爷没有数来了多少人,不过人数早已经超过了寻常的十人数目。 “你们是不是都商量好了。” 刘大爷送走其他人,无奈看一眼屋子里和大狼狗小平安站在一处的谢言之。 谢言之低声笑了两下,没有接话。 他就知道其他人也不会选择休息。 今夜的风格外寒冷,雪花由大到小,星星点点飘个不停。 七点出现在街道上的巡逻人员,都没有再骑自行车,身上穿着厚重的军大衣,缩着脖子打上电灯继续按照往日里的路线巡视。 不再是单独的巡视,两人或者三人一组走在一起,谢言之和张建业江诚三人自然成了一组。 出来巡逻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张建业的底线,现在的他身上穿的不仅是军大衣,脚上踩的还是雨靴,脖子和手都缩着,整个人团起来出现在大街上,毫无曾经脊背挺直的年轻气息。 他只能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新潮的混搭风格。 军大衣配雨靴,要多潮有多潮。 40 第 40 章 小心,他手里有刀 北风呼啸, 撞击墙壁的声音尖利刺耳。 谢言之裹紧围脖,防止风从缝隙中透进去。 雪花渐渐停落,满地雪白。 隔壁街道上也出现三三两两结伴巡逻的人员, 他们都在等。 等今夜的动静。 下过雪的后半夜最是冷,谢言之几人经过商量, 轮流休息半小时,去往背风的地方暖和暖和。 轮到谢言之三人休息的时候,三人抱成一团,张建业瑟缩不断, 双臂牢牢环住谢言之和张建业。 他手冷腿冷,声音颤抖:“哥,我不会真的有老寒腿了吧, 怎么这么冷。”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什么老寒腿, 你还是穿的太薄, 等到回屋就好了。” 谢言之身体前倾,更大面积地遮住风霜。 身上的军大衣也朝张建业身上靠拢了靠拢,他温度高,身上穿的衣服不比被子差什么,扛得住风。 他刚给张建业拢好, 前方就出现一阵哄闹声响。 “出事了。” 谢言之噌地一下站起来。 张建业和江诚也先后起身,张建业因为起来的动作太猛, 身形晃了两三晃菜扶住江诚站稳。 三人在雪地里奔跑, 跑向声音的来向。 雨靴踩在茫茫大雪之上,瑟瑟作响。 原本昏暗的天地,骤然从四面八方涌来炽白灯光, 余光打在白雪皑皑上,令人刺目。 “小心,他手里有刀。” 混乱的人群中响起一声尖叫。 谢言之跑近,顺着声音的来向看去,那人手上一片鲜红。 前方四五个着黑衣的陌生男人,再远些的地上蹲着躺着的十来个人,身上都被绳子捆着。 明显是不知道藏躲在哪里的人贩子承受不住寒冷,开始带着人转移。 谢言之关上手电,悄悄在人群后挪动,他要趁着人贩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们同被拐走的人隔开,不能让他们成为人质。 想到这点的不止谢言之一人,他们的眼神交汇又自然挪开,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那位受伤的男同志,也被安排着在旁边空地先包扎伤口,他不愿意离开,要留下看见人贩子亲眼落网。 他们人多,并且还有不少人听见动静跑过来,即使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人贩子已然穷途末路,手上还有锋利刀具,杀伤力不容小觑。 谢言之绕道在人贩子身后,目光牢牢锁在前方的五个人身上,握紧了拳头。 突然身侧的拳头传来了坚硬冰凉的触感,谢言之低下头,接着周围的电灯光亮,他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 是块灰黑色的石砖。 砖头上握着一只大手,他顺着那人地胳膊看过去,那人眼神看看他再看看石砖,又扬了扬另一只手上的石砖,示意他接住。 谢言之接过石砖,心情难以言喻,无声说了句谢谢。 人贩子手上有利器,他们出来巡逻身上什么也没有,就这么打上去注定会吃亏,拿着坚硬的石砖,多少是个趁手的武器。 人越来越多,附近街道听见动静的巡逻人员全部跑了过来。 谢言之几人隔开的被拐走的同志,已经被后方赶来的其他人转移走。 漆黑又湿冷的夜幕下,人贩子被围在中间,警察没来之前,在场的人员没有一个后退。 人贩子刀尖朝前,向前方试探两步,人群丝毫没有被逼退的现象,反而将他们越围越紧。 寒风肆虐,吹的人脸生疼。 五个人贩子背对背相靠,这样的场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知道水稻县除了警察外,还不分白天黑夜的有群众自发组织的街道巡逻人员。 逃不掉他们就在这儿等一等,来之前他们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等个十天半月不是问题。 再怎么警戒也还要过年不是,他们将未来可能发生的每一步都计算了进来。 水稻县不是他们第一个犯案的地点,拐 卖经验丰富,也从来不多在一个省内作案。 他们才从外地来,在水稻县做了充分的准备。 本以为这次会和其他几次拐卖一样,躲起来几天,装作他们已经离开的假象,等到县城松懈,他们便可以顺利离开。 千算万算,人贩子没有算到水稻县各位同志的团结。 县城和各个村子都有自发组织的巡逻队,全县的警力都集中守在各个县城的各个出口,严格审查来往的人员。 接应他们的车和人根本进不来。 巡逻的人员每天都在,没有丝毫的减少。 人贩子们也从最开始的自信变成了焦虑不安。 一天天等待下去,等不到接应车子,拐来的人送不出去,他们自己出行也受到限制。 烦闷忧愁之下,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 焦虑几天的人贩子看到了希望,这场大雪就是老天爷送他们离开的讯号。 试问漫漫寒夜加上肆虐风雪,巡逻的是人不是神,怎么还会坚持出现在各个街道呢。 人贩子笃定没有人会再出来巡逻,他们千算万算都算不到真的会有人出来坚持巡逻。 他们给拐来的几个,不听话的灌了药,听话的能主动跟他们走的只是绑了嘴巴,大雪天路不好走,没有车子,搬着这么几个人,来回很不方便,能省点儿力气是一点儿。 从地下出来后,走在街道上,他们看见了黑夜中星星点点的光亮,意识到自己判断错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想要退开却无路可逃。 被绑住的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嘴巴里的布条松了,朝着光亮地地方大声喊叫。 很快他们就被堵住了去路,还不只是几个人,人数少的话,他们可以拼一拼,杀出一条路来。 可是出现的数量远远超过他们五人。 既然逃不掉,不如拼死一搏,五个人贩子互相对视一眼,举刀冲向人群中。 人贩子率先动手,谢言之他们也没必要再等待。 在后方的谢言之看见他们冲过来的动作,拎起石砖就朝距离他最近的人贩子手上的刀砸过去。 他全部的力气都积蓄在手上的石砖,要保证一击打下人贩子手上的利器,讲究快准狠。 不然人贩子开始反击,挥舞一下手中的刀,他们全部都放不开手脚。 转眼间,人群混成一片,警察赶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将人贩子制服了。 “大家辛苦了,先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感谢大家的团结配合。” 年长的警察同志过来对大家道谢。 真没想到抓住人贩子的是各个街道的巡逻人员。 而且,茫茫大雪他们还在外边巡逻,没有工资没有任何利益驱使,全部都是自愿出来巡逻的。 年长的警察同志看的眼眶发热,尤其是见到那位被粗糙包扎过的男同志,周围站着的人群,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狼狈的痕迹。 这一晚上,吵醒了街道上的很多人,醒了眼睛就很难再合上,心中激动难耐。 人贩子终于落网了,水稻县被拐走的各位同志也还没有来得及被他们卖掉。 警局内,警察同志安排前来配合做笔录的人群坐在煤炉旁边烤火,拿出吃食和热水出来让大家暖暖肚子。 被解救出来的几位同志,等不及要回家,不想要等到明天再回去。 家在县城的几位同志登记完就踏着寒夜与风雪回去了,剩下的人挤在警察局,等到天亮再归家。 谢言之配合做完笔录后,和张建业江诚同大家告别,快速赶回家去。 人贩子全部抓住,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可以放心睡个安稳觉。 谢言之轻声打开大门,一路钻进厨房,检查过浑身没有问题后,在厨房内暖和好一阵子,确定手脚的体温开始回升才准备回屋。 “你回来了?” 李蓁蓁惊慌坐起询问道。 谢言之打开灯,暗骂自己动静太大,吵醒了床上睡觉的人,语气着急,带着安抚:“是我,蓁蓁。” 暗沉的室内,灯光骤亮,有些刺目。 李蓁蓁闭了闭眼,眼前全是灯泡的形状,缓过眼睛,再睁开确认是谢言之后,高度绷起的心弦才松开,她慢慢坐下,靠在床边。 “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蓁蓁刚半倚坐在床上,混沌的脑子噔时清明,紧接着问:“人贩子抓住了?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事儿。” 李蓁蓁抓住谢言之靠近的手,脱下他身上的军大衣开始检查有没有伤口。 “抓住了,蓁蓁,你放心吧,我都没事儿。” 谢言之顺势让李蓁蓁检查,并且用最快的速度脱下衣服,抱着李蓁蓁回了被窝。 李蓁蓁一直在被窝里,热乎乎的,像个小火炉。 谢言之将人按回被窝,隔开一丝距离,不敢像往常那样靠的太近。 他身上有热度,但是和李蓁蓁身上的比起来还是冰冰凉凉,靠太近他担心冻到李蓁蓁。 被窝内,李蓁蓁的小脚“嗖”地一下,踢向谢言之的大腿,而后整个人贴了上去。 “快睡觉。” 李蓁蓁禁锢住谢言之,不允许他再乱动。 谢言之想要挪开,柔软的身.躯反而越贴越紧,不留一丝空隙,也不容他拒绝。 他只能回抱住李蓁蓁,果然,浑身的温度正在用一种折磨又迅疾的速度回升。 没多久,他身上的温度就超越了李蓁蓁,燥热又磨人。 41 第 41 章 被卖进山沟沟里…… 雪后晴空, 莹莹细碎的阳光洒在水稻县的每处角落,映照在地上的雪白,浅浅斑驳。 人贩子被抓到的消息伴随着暖阳传遍县城的寸寸土地,一片欢喜。 李蓁蓁坐在院子里陪谢言之晒太阳的时候, 门外响起了清脆有规律的敲门声。 “姨姨, 是小平安来啦。” 小平安独特的奶音伴着敲门声。 李蓁蓁闻言, 登时从躺椅上坐起来,小跑向前,越过谢言之先一步开门。 “小平安,想姨姨了没有。” 推开门,李蓁蓁弯下腰抱起地上的小平安。 小平安身上穿的厚重, 圆滚滚的, 像是团可爱的胖球。 “想!特别想姨姨,大郎也想姨姨了。” 小平安眼睛弯弯,超大声地喊。 李蓁蓁的视线落在身侧乖巧站立的大狼狗上,抬起头的瞬间才注意到小平安身后跟着的一群人。 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圈, 除了最前边的刘大爷, 其余的她都不认识。 她知道肯定是为了昨晚上的事情来的,李蓁蓁抱住小平安,朝身后的空地挪了挪,给谢言之和人群腾出位置。 “言之,这几位是昨晚上被救的人质与他们的家属,挨家拜访, 来感谢你们, 昨天晚上不是你们那些巡逻的人员,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的。” 刘大爷伸手指了指后边的那群人,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感激与庆幸, 恍若劫后余生。 王雪深呼吸一口气,攥着拳头,眼眶憋的通红,尽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她是真的害怕,没有人能体会到那半个月的时间她都经历了什么。 从最初的反抗、挣扎,到最后的痛苦、绝望。 她反抗过,没有离开水稻县,还一直在人贩子挖的地下室里,她有机会逃跑离开。 人贩子离开后,她联合其他几个被抓来的同志,相互解开对方的绳子,一切都很顺利。 但是,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地下室朝外边的门根本推不开,合力用脚踹,用身体撞击,撞的胳膊发青、大腿外侧红肿疼痛都没有撞开门。 他们用了将近一下午的时间,徒劳无功,巨大且强烈的撞击,没有撞开门,反而等来了外出回归的人贩子。 招来一阵毒打,从原先被拐来的几个人变成了十个人,王雪心都死了。 她很不甘心,可是没有办法,在地底下,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嗓子喊的嘶哑,嘴唇干裂都没人听到。 互相帮忙解开绳子逃跑她也想了,人贩子各个都是壮年男子,且手上有危险刀具,她们多是女同志,手无寸铁,身体和力量上差距悬殊。 她们连着想了七天的办法,甚至是用手指一点一点抠墙壁上的土,用尽了办法,还是没能逃掉。 被人贩子抓走之前,她是要去工厂里参加技工考核的,考过了她就会成为二级钳工,工资和福利待遇都会上涨。 而且她把厂里四十多岁的那位七级钳工的励志大姐当做目标,要像她看齐。 二级钳工的考核对她来说很重要,参加考核之前,她给自己的心态整理的很好,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二级钳工考核,不通过也没有关系,她会努力寻找原因改正错误。 她会为自己下次的考核好好做准备,一次考不过就当是体验体验走个过场。 可是心态调整的再怎么好也是无用功,她连厂里都没进去,在路上就被人贩子迷晕了。 醒来的那刻,眼睛上蒙着黑布,到处黑漆漆一片,那些人贩子要将她卖了,她的未来,她的以后什么都没有了。 半个月的时间,希冀在眼睛里一点一点消磨,她们每天只有一顿饭和水,想到以后她会被卖到山沟沟里,王雪就想要饿死自己。 她的人生不应该那样。 她应该像厂里的那位大姐一般,成为工厂里最优秀的女工,不怕苦不怕累,迎着困难而上。 而不是被卖到山里给陌生人当媳妇儿生孩子。 她还有父母亲人,她的生活都在水稻县,被卖去深山,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不吃饭只有挨打和无止尽的威胁。 威胁她不怕,最差的结果不过是提前走几十年。她怕的是人贩子威胁父母,都是一群亡命徒,没有道德仁义。 当人贩子再次给王雪灌药转移的时候,她的心彻底死了。 没想到中途遇见了街道上自发巡逻的人员,是街坊邻居救了她们。 王雪当时被寒冷的风和脸上落下的雪吹醒了,她被紧紧捆着。 她的人生中,再没有比那刻还要激动的。 她们从来不是一个人,在那段暗无天日的艰难时日中,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都有人没有放弃过她们。 抓住每一个可能发现人贩子的机会来拯救她们。 王雪的冷下去的心又热乎了起来。 42 第 42 章 我的大英雄 暖阳斜斜照射入小巷, 温暖又灿烂。 王雪心头的愤怒与无力感被尽数驱散,在谢言之拒绝刘大爷递过的鸡蛋时候, 她怀揣着感激和谢意, 真诚地说: “谢同志,收下吧,鸡蛋不多, 也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昨天傍晚下大雪,晚上你们还坚持巡逻, 不是你们的坚持,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今天的我们, 不过是几个鸡蛋, 收下吧。” 其他被解救出来的人员和家属, 也都随着王雪的声音附和。 他们再看谢言之脸上的那道疤,没有了曾经的厌恶, 只剩下了不尽的感激。 对于昨晚上冒着严寒与风雪坚持在街道巡逻的人,他们全部都准备了鸡蛋,挨家挨户亲自上门感谢。 十个人, 十个家庭,十个未来的希望。 他们彼此商量, 集对出钱, 选来选去, 最后选中给每家都送上鸡蛋,巡逻的人多,他们送的鸡蛋可能不多,分到每个人手里只会有两个,最关键的是心意。 一定要亲自上门来感谢。 昨天晚上是大半夜, 出去感谢不合适,今天一大早起来,他们十户家庭就开始找到彼此商量。 在村子里住的那两家人,也是大早上赶来,说什么都要亲自感谢昨天晚上制伏人贩子的恩人。 当听到人员名单上有谢言之名字的时候,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是羞愧不已,曾经大家多多少少在背后都说过谢言之的坏话,当面不言语,背后可没少嘲笑讽刺他。 现在细细想来,传言有多少真有多少假。 能在那天还坚持出来巡逻,谢言之绝对不会是传言中那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李蓁蓁抱着小平安,默默看谢言之接受众人的称赞与感谢。 满怀欣慰,眸光闪烁颤动,这才是谢言之应该拥有的人生。 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谢言之做过的很多好事儿都会被大家看见,被人记在心里。 他混混凶狠的名声正在一点点扭转。 街坊邻居再看谢言之的时候,厌恶的眼神被光冲散,他们全部都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 冬日午后,谢言之感受到了很不一样的温暖。 来自不同街道不同村庄的谢谢,他还是头一次听到。 谢言之有些不知所措,别人的厌恶他向来习惯,知道怎么对待处理。 讨厌他的眼神与话语,直接忽略便是,反正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他都习惯了。 猛然听到不一样的话,不是从李蓁蓁嘴里,也不是从江秀英嘴里,更不是张建业和江诚口中。 而是从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口中。 他心跳起伏剧烈,手里拿的两个鸡蛋像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双手捧在一起,十根指头虚虚弯起,不敢握住鸡蛋,生怕下一刻手上的鸡蛋会变成虚无,随风飘散。 谢言之缓缓侧过身体,求助的眼神落在李蓁蓁身上,若山海般汹涌的善意,他不知道作何反应。 李蓁蓁眉眼弯弯,歪着头迎上谢言之的视线,鼓励他。 安心接受吧,这是属于你们的鲜花与掌声。 在未来,你会拥有更加灿烂的坦途。 一切都是你值得的。 李蓁蓁知道谢言之甚至是其他的巡逻人员,他们救人不贪图回报,全部都是为了自己的街道尽一份心出一份力,可是那些被救的人啊,他们心怀感激,真诚道谢。 这是让大家看到真正谢言之的时刻,去认认真真了解这个人,也许嘴巴很笨拙,但是他说的话做的事情都是真心实意。 谢言之收回视线,他完美接收到李蓁蓁传来的信号,握实了鸡蛋,转正身体,谢谢他们送来的鸡蛋。 大家都没在李蓁蓁和谢言之这边停留太多时间,后边还有很多家庭等待着他们去拜访感谢,不能在一处停太长时间。 刘大爷继续领着人群去往街道上的其他人家,小平安和大狼狗没有带走,留在了李蓁蓁家里。 人贩子被抓住,刘大爷很放心地松开小平安,可以让他四处跑跑,不再拘束他。 这段时间,小平安处处待在刘大爷身边,都不能出去玩耍,现在人贩子被抓住,就像是小绵羊猛然出了羊圈,撒开蹄子就朝外跑,不想回来。 小平安现在就处在绵羊刚出羊圈的状态,只想出来玩,来和李蓁蓁一起给大狼狗编漂亮的发型,梳理毛发。 “走吧,我的大英雄,今天中午咱们就吃小葱炒鸡蛋。” 人群离开后,李蓁蓁抱住小平安走到谢言之身边,用肩膀撞了一下呆愣愣的谢言之,“大英雄”三个字说的极重。 谢言之真的是她的英雄,替她在前路遮风挡雨,还一身正气,富有正义感。 外边乌泱泱的人群和喧闹的声音,一直坐在屋子里的江秀英也听到了,她时刻注意外边的动静,在声音逐渐远走的时候,江秀英将自己从头捂到脚,严严实实地出去。 刚走到院子就听见李蓁蓁说的炒鸡蛋,扬声笑了笑:“好,咱们今天中午就吃小葱炒鸡蛋,这可不是一般的鸡蛋。” 是他儿子收到的感谢,是功勋章,也是大家心里不再介怀的见证。 不说往后完全改变对谢言之的看法,至少大家开始看到他身上不同,从前那种谢言之不是好人的看法,也会随着这点不同逐渐发展到大片可能。 会开始真正的了解谢言之。 会透过流言蜚语的背后看到真相。 江秀英声音发颤,带着激动,眼眶里泛起酸涩的笑意,她终于听到了关于谢言之其他的声音,不再是单一的嘲讽与恶言。 “那今天李大厨掌勺,谢大英雄就坐在躺椅上等开饭,妈你回屋里快进被窝里躺着,大狼狗就在院子里守着大英雄,小平安你给姨姨帮忙做饭好不好?” 李蓁蓁弯腰放下小平安,站在那里总揽全局,安排任务。 小平安立定敬礼,声音清澈洪亮:“小平安收到。” 而后,小平安又弯腰举起大狼狗的前爪,变换了个声音,代替大狼狗回答:“大郎收到。” 谢言之和江秀英两人看着院子里玩闹的一大一小,脸上的表情神同步,笑意温和,光明灿烂。 李蓁蓁不是多擅长做饭,但是今天是街坊邻居朝谢言之迈向友好一步的第一天,她要亲自来炒菜,表达一下激动的心。 只要小平安在,李蓁蓁都是要留下他吃饭的,刘大爷原先很不好意思让小平安留下,孩子再怎么小,吃的粮食累计起来也不少,哪儿能经常吃别人家的粮食。 后来刘大爷在小平安来的时候,手里总是时不时让他拿点儿什么吃的,红薯或者饼子,有啥好吃的也会送到隔壁一份,不能总吃别人家的,关系再亲近,再怎么喜欢,也不能一直接受不付出。 李蓁蓁对小平安的喜欢毫不掩饰,小平安自身的乖巧是一项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小平安的身世很可怜。 某些方面和谢言之很相像,只不过小平安的未来会在爱的包围下长大,和曾经的谢言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走向。 是以李蓁蓁格外喜欢小平安。 再加上她和谢言之两人暂时没打算要孩子,她是真心将小平安当作自己孩子疼的。 什么时候要孩子,江秀英不插手,甚至是两个人选择不要孩子都可以。 她看得分明,只要两个孩子能幸福快乐,有没有孩子都一样。 这么些年,她的想法早就已经改变,日子是儿子儿媳妇他们过的,她一个做婆婆的插什么手。 儿子儿媳孝顺,她做什么要去给一家子找不痛快。 谁规定一定要有个孩子,所以李蓁蓁和谢言之感情正浓,结婚半年了,生不生孩子江秀英从来不过问,那天李蓁蓁来说暂时没打算要孩子,她也没有多说一句。 李蓁蓁暂时不想要孩子的原因很简单,不是担心家里的负担大。 是担心江秀英,马上过年,很快就要到五月份,不亲眼看着这个生死大坎儿迈过去,她不能安心要孩子。 否则真出点儿什么事情,谢言之身上的压力很大。 虽说现在很多事情都和前世不一样了,谢言之的名声有很大的变化,江秀英的身体张大夫说也有好转,即使她看不出来。 不过江秀英近来也很少生病,李蓁蓁越来越相信江秀英的身体在好转。 谢言之尊重李蓁蓁做的所有决定,从来不问理由,无条件站在李蓁蓁的身后,要不要孩子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李蓁蓁。 抓住了人贩子,水稻县明显热闹起来。 街道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大家做的福袋,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传统。 红红火火过大年,水稻县的大家都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尽可能装饰街道。 五彩斑斓的福袋上,都绣着各家的名字,防止过完年取下的时候拿错。 红布红纸,小孩子拿着鞭炮上街,年味儿在一天之内悄然出现在水稻县各个角落。 年二十六,李蓁蓁家里开始蒸馒头。 李蓁蓁做的唯一贡献就是在灶台前烧火,过年家家户户都会蒸馒头,一直吃到整到冬天过半,过年期间是不能再开火蒸馒头的。 习俗就是这样。 馒头要吃很长时间,李蓁蓁做出来的肯定没有谢言之做的好吃,想想一个多月的时间都要吃她蒸的馒头,李蓁蓁自己都吃不下去。 所以今天,她是个纯纯的烧火工具人。 “大英雄,你有没有发现你特别贤惠。” 李蓁蓁并拢双腿,胳膊支在腿上,双手托着下巴,歪头看向一旁包红豆的谢言之。 越看越贤惠,良家妇男。 谢言之老脸一红,手上的红豆都从皮儿里撒出来好几粒。 掉落的红豆沾染上些许面粉,一红一白,颜色分明。 谢言之眼眸沉了沉,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场景,李蓁蓁双手环在他腰上,不停叫着大英雄。 他已经无法直视这几个字了,尤其是大白天再听见。 “蓁蓁,只要你喜欢,我变什么样都行。” 谢言之压低声音,说完捡起来沾染面粉的那几粒红豆,快速塞进皮儿里,手指灵活,迅速捏出褶皱,不再多看红豆。 江秀英的房间就挨着厨房,让人脸红的话他会避着些江秀英。 谢言之捏出来的红豆包大小褶皱均匀,看着都是赏心悦目。 本来家里蒸馒头,只有窝窝头和杂面馒头,李蓁蓁晚上说了一句红豆馅的,谢言之第二天就称回来一袋红豆,做红豆包和豆沙包。 李蓁蓁只能将馒头团成圆形,做最基础的那种,根本做不到谢言之这样的手艺。 人都是这样,看见别人做某件事情特别厉害,就以为自己也可以,完全忽略其他因素。 李蓁蓁此刻的心情就是如此,她看见谢言之包出来的红豆包形状好看,自己眼热。 谢言之都可以,没由来心灵手巧的她不行。 做衣服织毛衣那么复杂繁冗的工序她都可以,再说了,她已经看谢言之包了那么多次,重复的动作在她脑海中一幕幕播放。 高低都能包出来几个像样的红豆包吧。 心里这样想的,李蓁蓁也就照样开始行动。 舀了锅里温着的热水,李蓁蓁净过手后,谢言之很有眼力见地主动让出一片位置,包子皮儿和勺子都准备好,只需要李蓁蓁按部就班包在一起就行。 李蓁蓁信心满满,从拿勺子的动作到捏褶皱的角度,将谢言之模仿了个十成十。 甚至是脸上的表情比谢言之还要专注。 一顿操作猛如虎,回头一看还在原地杵。 李蓁蓁包出第一个丑豆包的时候告诉自己头一次不好看很正常,一回生二回熟。 当第二个丑豆包立在她手中的时候,李蓁蓁沉默两秒。 三回才能熟练李蓁蓁是这样劝自己的。 第三个第四个…… 到了第六个丑豆包出来,李蓁蓁完全放弃,果然厨艺这种事儿需要天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谢言之那样天赋异禀。 她的天赋大概全部都在制作衣服上边,多余的也仅仅分给了课堂学习上一些,其余的样样没有。 李蓁蓁正要找理由放弃的时候,院里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拍拍手上的面,双手看起来没有刚才那样布满杂面。 “我去开门。” 李蓁蓁顺势越过谢言之,还没走出厨房,手上就被塞过温热的毛巾。 “先擦擦手。” 谢言之一边走,一面给李蓁蓁擦手。 他们一起走向大门口。 听拍门的力度,谢言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而且对方还没有喊出声音,再加上今天蒸馒头,肯定是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 43 第 43 章 打开门,毫无意外,…… 打开门, 毫无意外,是张建业和江诚两个。 过年这段时间,他们三个都不再出去收废品, 这个时候都是在家里忙碌。 “嫂子, 你看你还动什么手, 蒸馒头这活儿我们来。” 张建业再门打开的瞬间,注意到了谢言之不停给李蓁蓁擦拭的手。 两人手上都混着杂粮面粉,身上穿戴围裙, 一看就知道是在厨房蒸馒头。 江诚也附和说对。 从前蒸馒头都是他们三个一起, 主要是张建业和江诚家里只有他们自己, 过年准备的东西多, 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后来他们过年再用大锅蒸馒头的时候,都聚在一处, 拎着需要的面粉全部都去谢言之家里蒸馒头, 三人一起动作就快上许多, 也省得江秀英出来忙。 李蓁蓁算是看明白了,自己根本比不上面前的三个男人,做饭这事儿上,她只能在旁边看看。 事情也正如李蓁蓁所想的那样, 张建业和江诚他们俩包出来的无论是豆包还是花卷杂粮馒头, 都是同样的美观好看。 形状大小基本都是一致的,不会像是她包出来的, 大小不一。 大小的包子皮却被她包成了大小不同的豆包。 李蓁蓁研究不透其中的奥妙。 张建业和江诚两人到来后,李蓁蓁成功从厨房退位, 转身坐在堂屋里陪江秀英看书。 蒸馒头耗费的时间长,尤其是他们三个人要蒸三家的馒头数量,做下来要一整天的时间, 到晚上才能完成。 中午的这顿饭吃的简单,谢言之炒了两盘菜,就着新鲜出锅的热馒头,一家五口凑合吃了一顿。 临近过年这几天,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不出门工作,厂里也都放了假,全部在家洗洗涮涮,洗去旧年的霉运,迎接崭新的明年。 过年本是家里最忙碌的时刻,李蓁蓁却在家里闲地无聊。 每天不是晒太阳就是晒太阳。 这几天的天气也是出奇的好。 李蓁蓁坐在堂屋书柜前看书,阳光透过明窗洒在泛黄的纸页上,萦绕出金黄色的光圈。 她合上书本,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现在的日子实在是太颓废了,过年所有人都在家里洗洗刷刷,她却坐在这里无聊。 李蓁蓁放下书,和江秀英说了一声,抬步迈向屋外。 “让我干点儿活吧,擦个桌子扫个地都行。” 李蓁蓁站在院子里无奈耸耸肩膀,语气遗憾。 院子里的三个男人,手上拿着不同的清扫工具,扫把抹布什么都在他们手里。 屋子里的活儿全部□□完了,桌子擦的锃亮,地也扫了,房梁上的灰尘和蜘蛛网也都清理过了,只剩下院子里的活儿。 三个人干活迅速,手脚麻利,且力量大。 根本没有用得着李蓁蓁的地方,也不需要她做什么活儿。 “嫂子,你就歇着吧,我们都还在这,哪儿能让你干活。” 张建业眯起眼睛笑了笑,手上握住扫把扫地的动作不停。 江诚在扫院墙上的土,谢言之拿着抹布在擦院子里的水池和摆放的各种架子,之前下大雪,院子里放置的东西都被沾染上了泥土灰尘,擦干净也好看些。 谢言之将灰黑的抹布放在水盆里摆洗干净,清澈映出盆底红花的水在抹布入盆的那刻,瞬间浑浊脏污,再看空气中阳光的照射下,空中隐隐约约浮现灰尘颗粒,这么脏的活儿怎么能让李蓁蓁干。 谢言之抬起头,看向走廊山站着有些无聊的李蓁蓁,正当不知道给她找些什么工作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一声狗吠。 他眼睛一亮,直起身子,说:“蓁蓁,刘大爷今天在写对联,你可以去帮帮刘大爷裁剪纸。” 刘大爷今年要写很多对联,其中就有给他们三兄弟家里的,今年刘大爷的对联任务量繁重,李蓁蓁去帮忙刚好,也不用她写对联,只要帮忙裁剪红纸,再整理整理就行,活儿干净不累,隔壁还有小平安和大狼狗,不会无聊。 闻言,李蓁蓁眼睛眨了眨,睫毛不停颤动,手写的对联,正好还差一个她。 “那我去刘大爷家了,你们确定可以忙完,不需要我帮忙吗?” 走到大门前,李蓁蓁回头再次问了句。 “放心吧,嫂子,我们干活的速度你有啥不放心的。” 张建业摆摆手,让李蓁蓁放心。 每年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打扫完一家再去另一家,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合力打扫。 李蓁蓁敲开隔壁的大门,出来开门的是小平安,他的脸上沾染了墨水,像个小花猫。 “怎么出来一只小花猫呀。” 李蓁蓁蹲下身子,宠溺地刮了刮小平安的鼻子。 小平安不明所以,四处张望:“哪儿呢,姨姨,小花猫在哪儿呢。” 屋里正在写对联的刘大爷哈哈一笑,满含笑意的声音从前方屋子传来: “哈哈——,他在这儿摸对联,脸上蹭的黑墨水,后背衣服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红纸颜色,大郎的毛发上也是。” 李蓁蓁随着刘大爷的话注意力转移到大狼狗的身上,只见黑色长毛的大狼狗,尾巴上一抹鲜艳的红,四只爪子上也都多多少少染着红色。一看宽大的爪子就没少在红纸上踩。 “哈哈小花猫,姨姨带你去洗脸,刘大爷,等会儿我去给你帮忙。” “哎——好,正好我也能歇歇。” 李蓁蓁给小平安擦洗干净脸和手,牵着他回屋,让他和大狼狗待在远离红纸的地方玩耍。 她迈步进屋,才看见里边的盛景,小平安和大狼狗身上有红有黑,真不是贪玩,实在是屋里的红纸太多了。 桌子上凳子上柜子上全部铺的是红纸,为了让对联上的墨水风干,还必须要保证不能够折叠,刘大爷特意支了根竹竿在屋里,专门晾晒写好的对联。 大狼狗身躯庞大,毛发厚重,走在满是红纸的地方,无从下脚,回头看一眼李蓁蓁,表情委屈巴巴,像是在对李蓁蓁说,它不是故意的,是它身体庞大,地上都是红纸,它想躲避也来不及。 李蓁蓁揉揉大狼狗毛茸茸的脑袋,好笑着让它到一边儿玩,她越来越觉得大狼狗像个人了,表情丰富,十分聪明。 “刘大爷,裁剪的活儿我来,你专心写字。” 李蓁蓁小心躲闪,走到刘大爷旁边,搬了个凳子坐下,自然接过刘大爷手中的刀。 她长时间做衣服,对于裁剪的度量把控精确,红纸上下对齐,速度比刘大爷要快。 有人帮忙,刘大爷也得空歇了歇腰,又是裁剪又是弯腰写字,长时间他也吃不消。 李蓁蓁比照刘大爷之前裁剪的形状,剪出的大小相同的对联。 刘大爷写好的对联,李蓁蓁全部都拿起来在后边的竹竿上晾晒,对联上墨水已经风干的,她直接收起来放在旁边不占位置。 李蓁蓁拿着晾干的对联,一时看的有些入迷,刘大爷写出来的毛笔字,一如他人般端方正直,坦坦荡荡。 人心正,写出来毛笔字也带着正气。 “刘大爷,毛笔字您得写了有几十年了吧,这功底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李蓁蓁用几根指头小心捏起对联,谨慎摆放,不能糟蹋了写对联人的一片心意。 刘大爷拿红纸的手一顿,笑了出来,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 “五十五年了,我六岁进学堂,那时候学的就是毛笔字,先学毛笔字,后来才慢慢握铅笔。” 李蓁蓁闻言倒吸了口凉气,五十五年,不是五十五天,这中间相隔的是旁人不知道的毅力。 刘大爷叹了口气,又道:“当时教我们毛笔字的是位六十来岁的老先生,他右手没有大拇指,照样握得住毛笔字,后来不是提倡写硬笔字,毛笔字这种逐渐写的少了,学校教学也都很少再教毛笔字。当时和我一同在学堂的同学,他们都放下了毛笔,我也想要放下的时候,想起了这位没有大拇指的老师。” “右手没有拇指,握笔的手照样稳稳当当,一笔一画行云流水,他写字的时候,谁也夺不走他手中的笔。克服了千难万险,他仍旧要写毛笔字。 我手上握住铅笔的那刻,心也动摇过,后来想起这位老师,我就再没动摇过自己的心,硬笔字和毛笔字,并不冲突。” “这么一坚持,不敢想,已经五十五个年头了。” 刘大爷不知道想起什么,收住了话头,垂下头磨两下墨,继续写对联。 如果儿子儿媳没出事,他应该会去上老年大学,去系统的学习毛笔字,认识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两个人都是公安,工作忙,三四十岁才有小平安一个孩子,后来…… 刘大爷不断倒吸气让自己压下心中的酸涩,不能去想那些事情。 他不能落泪,大过年的,他得告诉在地底下的儿子儿媳妇,他和小平安现在过的非常好,街坊邻居也都很喜欢小平安,不时就会有人来看他们爷孙两个。 小平安还经常去隔壁找李蓁蓁,有人陪着,他们现在过的都挺好的。 收回思绪,刘大爷不敢让李蓁蓁瞧出异样。 李蓁蓁则是被刘大爷说的话震惊的有些呆愣,果然是熟能生巧。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刘大爷的毛笔字功底,是五十五年的积累沉淀,这是坚持、是毅力、是无惧风雨动荡的勇气。 也是这样的人,才教导出小平安这样惹人疼爱的性格。 “姨姨,快看,大郎的长辫子,还是红色的。” 小平安上扬的声调唤回李蓁蓁的思绪,李蓁蓁偏头看过去,迎上小平安欣喜渴望夸奖的目光。 只见穿着喜庆红色棉衣的小男娃,手上拎起高壮狼狗身上的毛发,黑色毛发被编成了一缕一缕的小辫子,小辫子底部明显被染成红色。 就连小平安白嫩嫩的手掌都沾染了红色,明显是小平安自己用手蹭了蹭红纸,然后一下一下涂抹在大狼狗的辫子上。 “我们小平安真厉害,给大朗打扮的真好看,两边的辫子还有颜色呢。” 李蓁蓁双手放在嘴巴前边,装作很惊喜的样子。 小平安指指地上铺的红纸,捧着脸颊笑起来,丝毫没注意手上的红色。 就这样李蓁蓁看见小平安白皙的脸蛋上染上两片人工红云,还在露着洁白的牙齿憨憨傻笑。 小平安继续给大郎编辫子,李蓁蓁按照大小长度分类放置。 四个小时,李蓁蓁足足整理了四个小时的时间,刘大爷也写了四个小时的字。 “刘大爷,您快歇着去吧,这里交给我来整理。” 李蓁蓁眼疾手快拦下刘大爷朝对联伸出的手。 那么长时间刘大爷几乎没有休息,上了年纪的人怎么能承受住长时间的写字。 李蓁蓁在四个小时内不断劝阻,想要刘大爷停下休息休息,全部都被刘大爷拒绝了。 “那就麻烦你了,蓁蓁,不着急整理,你坐在凳子上整一会儿歇一会儿。” 刘大爷没再坚持,写完所有的对联,已经到了他身体的极限。 人不能有点儿累就要停下休息,这样下去,身体的各个机能都会退化,就像是长时间不使用的镰刀,会生锈的。 这次写半个小时歇一次,下次呢,明年岂不是要提不动笔了。 刘大爷不能允许自己越活身体活力越回去,他还得照顾小平安长大,这才多久,谁退他都不能退。 李蓁蓁丝毫不知道刘大爷心中的想法,她和谢言之两人完完全全是将刘大爷当作家中长辈来对待的。 李蓁蓁直接将对联给几个人分好,哪家要几幅都一同放在了一处。 其他人家里需要几幅李蓁蓁不知道,主要是给自家还有张建业江城家里选了选对联。剩下的按照一扇大门,一间厨房和一间正房的配置,不够的再说,基本的需要配齐。 “小平安,过来,来,姨姨带你去洗手。” 全部的对联都整理完毕后,屋内腾出来很大的空间,不再是下脚的地都没有,其他的红纸也都放在小平安和大狼狗触摸不到的地方。 刚好李蓁蓁也要去洗干净手上的黑红印子,刘大爷是真的累了,扶腰坐在凳子上,那股劲儿还没有缓过来,没有去屋外洗手,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一点黑墨。 李蓁蓁给两人擦干净手后,就着热水拧干毛巾,让小平安拿进屋里给爷爷擦手擦脸。 44 第 44 章 还是想要多收礼? 年二十八贴对联, 二十七刘大爷写完全部的对联。 “刘大爷,谢谢您啦,今年正好我们沾沾光, 您写的就是比外边卖的好, 看来我们新年肯定比旧年红火。” 张建业拿到对联就开始夸奖,眼睛里直直放光, 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不停歇。 刘大爷被夸奖的从脸红到麻木, 张建业的夸奖他算是见识到了,真就能一句话不重样。 他连连点头,语气慈祥:“好好好,等到明年你们继续用大爷写的对联,咱们往后的日子都红红火火过起来。” 李蓁蓁笑的肚子疼,张建业也太夸张了,旁边的江诚看着脸都红了。 * 到了二十八, 贴对联这天, 家家户户都起了个大早,习惯在早上贴对联,从贴对联的下午到过新年, 基本上家里就没有活计,处于走街串巷过年的热闹状态。 谢言之起得早,先去帮着贴张建业和江诚两家的对联, 最后才来他们家里。 中午刚好就在他家吃饭没, 也不需要再回去另起火。 谢言之还没回来, 李蓁蓁先拿着扫帚扫掉发白的旧对联,旁边放着簸箕,垃圾直接入桶,不让垃圾落地。 扫到大门口时候, 隔壁刘大爷和小平安也在那里撕对联。 李蓁蓁冲小平安招招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三颗糖递过去:“刘大爷,贴对联这种活儿您就交给谢言之他们三个吧,他们个子高的不干谁干,是不是啊小平安。” “是,小平安将来也会长成叔叔那么高。” 小平安抓起糖,胳膊朝上,努力踮起脚比划。 “好好吃饭,将来你会比那几个叔叔还高。” 李蓁蓁揉揉小平安的脑袋, 往后营养会比现在好,身高上长的也都要比过去高。 李蓁蓁最想不通的一件事情就是,谢言之和张建业江诚三兄弟,身高目测都超过一米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突出。 “刘大爷,贴对联我们来,您回屋歇着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言之三人走过来,张建业看到刘大爷的动作,最先开口。 自从刘大爷写完对联后,张建业对刘大爷的关系就亲近不少,不再是往常那种带着客气的亲近,是发自内心的。 张建业最佩服的就是像江诚这样能够从始至终都坚持自己的,刘大爷也是其中一个,毛笔字写的是真漂亮。 像他自己的字像是狗爬一样,甚至是大狼狗爬出来的都比他写的字好看。 谢言之三人回来,李蓁蓁再次无所事事,剩下的一点儿对联也都被男人们接了过去,她就带着小平安玩耍。 刘大爷看了两眼忙碌的几人,而后默默转身回屋,将家里准备的过年喜糖拿出来。 往常家里贴对联,都是他去找人帮忙,像是大门口的对联,门头太高,他根本够不到,等到其他人家贴完了他去找个人来帮忙。 今年发生了许多事,都和往常不一样了,不用他再开口,谢言之这几个孩子会主动过来帮忙,一切他都记在心里。 对谢言之几人来说,今年也格外不同。 往年他们的我对联都是从菜市场摆摊的小贩手上买来的,今年是刘大爷亲手写的,而且走在路上还会有人和他们主动打招呼了。 这是最明显的一个变化。 冬天天气冷,穿的再怎么厚实也会感受到寒气,出去买菜的活儿都是谢言之来的,李蓁蓁想要买什么吃什么他全部都记在心里,第二天去买。 过年前的大采购也是谢言之和张建业江诚一起出去的,三个人骑着小三轮去菜市场置办年货。 从长兴街道去往菜市场的路上,有人和他们打招呼,谢言之都愣了神,不是很能确定是朝他们三个打招呼。 再有小孩子骂江诚的时候,谢言之 和张建业还没出手,小孩子的家长就先动手了,不是出于对他们的畏惧,是来自于当初对三人的感谢。 明显能感受到周围的善意,还在延续不断。 空气中都沾染着新年的气息,红红火火。 李蓁蓁牵着小平安,眼睛里倒映一片几人贴对联的模样,指挥着对联贴的正与斜。 “李老师,李老师。” 女人的说话声音距离李蓁蓁很近,她回过头确认口中的李老师是否是自己。 李蓁蓁转过身,女人看着她的眼睛再次喊道:“李老师。” “你好,过年好呀。” 确认叫喊的是自己,李蓁蓁颔首微笑打招呼。 近期她很少听到有人叫她李老师,也可能是因为冬天很少出去的缘故。 李蓁蓁打量着穿着黑袄的女人和她身边的孩子,这不是她班级里的学生,她没有见过。 谢言之几个也回过头去看,都不认识这人,不免多看了两眼。 猛然被这么多人盯着,女人有些局促,搓了搓手,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李老师,我想问问今年考县一中是不是很严格。” 害怕李蓁蓁不理解,又补充解释了一句:“就是对学生成绩的要求,是不是真的严格,还是……” 她话没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是真的严格还是需要送礼,打听清楚她好去办事儿。 真需要送礼的话,砸锅卖铁也要给校长和学校领导送礼,孩子教育最重要,他们家只要出个大学生,砸锅卖铁不算什么。 李蓁蓁收回视线,她明白女人来的目的,打听升学事情的。 想起放寒假之前,沈娜对她讲的那些事情,她点点头,神色认真:“是真的,今年包括以后,县一中对学生的成绩把控都会比较严格,还有半年的时间,在家里多复习复习,查漏补缺,重点复习自己的错题和那些不会的难题,肯定能通过的。” 沈娜消息比她灵通,平时学校里有些什么大事小情,她大部分都是从沈娜口中得知的。 关于县一中升学的事情也是如此,先前孙玉珍来找她,也是因为要她给严明补习,只可惜打错了算盘,她上下两辈子都不可能给严明补习的。 校长注重升学率,整个水稻县城有三所初中,县一中之所以称之为县一中,肯定是有它特殊的地方。 现在家家户户都重视大学生,谁家不想要出现个大学生。 成为大学生要从小抓成绩。 今年学校初三升一高的学生比往年下降了十来个,校长有些生气,想来想去,解决办法不能只给初三的学生补课,还要有其他年级的学生。 补课也不是最关键的环节,关键是需要从生源入手。 小学升初中这个阶段就要开始严格把控,先从生源的质量抓起。 任何变化都不会是一朝一夕能改变出来的,校长以三年为单位开始试验。 再过两天的明年,将会是试验开始的第一年,校长对入学成绩将会很是看重。 像从前送礼托关系能进的学生,全部都不让进,校长是发了狠,势必要让县一中落下去的升学率提高。 是以今年学生想要考进县一中,只能好好学习,仅有努力学习一条道,其余各道全部封锁起来了。 女人不敢相信,眉头紧拧,再次小心确认:“真的吗?李老师。” 她还是不敢多相信,不能是因为想要多收礼才放出的假消息,要真是自己不懂事儿没送礼,耽误了儿子考大学,就成了罪人。 还好好几个家长等着她带消息回去,几个人当中国,只有她家距离县一中的老师李蓁蓁家里近,其他的附近都没有老师,有也是小学老师,能给的意见不大。 大过年的跑去贸然跑去其他老师家里,怎么着都要拿点儿礼。 但是李蓁蓁和谢言之不一样,他们距离近,而且是算是街坊邻居,同在长兴街道就算是街坊。 别管从前见过面没有,为了孩子,都可以低下头。 但是这个礼能不送就不送,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李蓁蓁再次点头,“当然是真的,回去努力学习,只要按照我说的那样查漏补缺,上课认真听讲,考上县一中不是问题。” 小学考试其实也没多难,只要学生能够认真听讲,会做题不难。 可就是认真听讲这几个字,一下子筛选掉许多人。 女人沉默了将近十几秒,眼睛牢牢盯着李蓁蓁的眼睛,对方一直都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睛里满是真诚。 女人终于相信了,牵着孩子的手朝李蓁蓁鞠躬:“快谢谢李老师。” “谢谢李老师,谢谢李老师。” “不用谢,好了好了,这是做什么,大过年的,我也没准备什么红包。” “李老师您看您说的,哪儿能收您给的压岁钱。” 李蓁蓁当然知道即使自己给了她也不会收,只是不这样说面前的一大一小还不知道要给她鞠躬到什么时间。 两人走后,原先默不作声的张建业拍拍江诚的肩膀,看着远处那两道笨重厚实的背影,鼓励道:“江诚,看见没有,你要继续努力学习,早日当上科学家,让我们几个跟着沾沾光,将来你出名,说不定还会有人到我们身边来打听你发达前的事迹。” “肯定会,江诚当上科学家后,他的人生经历都会被记者挖出,会用江诚的故事来激励学生努力学习,专注学习。记者要怎么挖,从哪儿挖,肯定是从他亲人身边下手,建业,咱们都会有那天的。” 李蓁蓁眼神坚定看向江诚和张建业,她的话也让江诚感受到了力量。 江诚心思漫天飘散,自己也有家人,他们都是家人,都相信他能够成为科学家,从来没有嘲笑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他也必须要加倍努力,哪怕是过年也不能松懈,一定要考上海城大学,哪怕等上个五十年成为科学家也不晚。 嫂子说,刘大爷的一手毛笔字都写了五十五年,凡事都讲究坚持二字,他只要坚持专注,剩下的交给时间。 谢言之看了一眼身侧的妻子,眸光温柔,点点头说:“肯定会的。” 所有人都坚信江诚能成为科学家,刘大爷在旁边看的心里迷糊。 怎么那三个男人异想天开,李蓁蓁这个实干的老师怎么也幻想些虚无缥缈的。 看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什么叫江诚一定会成为科学家,简直第二天江诚就是科学家了。 不是刘大爷不相信,而是科学家这三个字距离他们太远太远。 就像是从水稻县往京城的距离那么远,根本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事情。 可偏偏几个人就是深信不疑。 刘大爷看着几人脸上若春风般的笑容,他也想个大的,不去想那些能触摸到的,想些虚的。 说不定江诚真的能当上科学家,水稻县也会因为出了江诚这位科学家而扬名。 45 第 45 章 她来人间一趟 火红的福袋高高挂, 大街小巷的树干枝桠和门前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福袋。 今年谢家门前挂的福袋是李蓁蓁亲手做的,上边听从小平安的建议,图案上绣的不再是单调的平安如意, 还加上了大狼狗的卡通形象。 这一点给了李蓁蓁很大的思路, 像是在拨开了重重山峦的迷雾。 以后她要开服装店的时候,可以将大狼狗的形象印上去,甚至可能的话,完全让大狼狗来她服装店门口当形象代言狗招揽顾客。 她会给大狼狗支付自己代言的报酬, 不过真让她实际操作起来,会有些困难, 现在是打开了个思路。 “嫂子, 我哥怎么还让你剥蒜,多辣手啊。” 张建业进门看见李蓁蓁在院子里剥蒜瓣就喊了一句。 李蓁蓁的思绪这也才被唤回来,她低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 剥好的光滑蒜瓣被扔在地上,蒜皮全部都放在碗里,她哎哟一声:“你看看这,这不是我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干。” 今天的年夜饭肯定轮不到她掌勺, 团圆饭必须得时厨艺最好的谢言之上场, 她就在旁边打打下手, 没想到剥蒜的时间她走神了,蒜瓣和垃圾分不清楚。 “嫂子,你别干了, 我们来。” 张建业说着,和江诚两人跑过去,拾起地上的蒜瓣放进碗里, 手脚麻利地去接水洗干净蒜瓣。 李蓁蓁站起来活动活动腰,她整个人都要麻了。 三兄弟在家,她什么活儿都不需要干。 只有谢言之在的时候,李蓁蓁还能磨一磨他的脾气,找点事情做。张建业和江诚来了之后,她是连半分插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是李蓁蓁有颗劳碌的心,实在是太无聊了。 也不能去上课,现在也没法开服装店,和江秀英聊天也不能太长时间,她身体不好,冬天更是需要多注意休息。 小平安和大狼狗过年期间也不能经常来找她,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她这儿。 李蓁蓁每天睁开眼谢言之就将饭菜做好端到床头,吃完他再负责端走洗碗刷锅,中间还会给李蓁蓁从书柜那里拿书,防止她无聊。 放寒假的日子,一眼能望到头,其间毫无波澜新意。 她就想不那么无聊,不说做饭,洗菜还是可以的,还没拿出来菜就有人接过她手里的菜。 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小米虫,什么也不用操心。 厨房里站了三个准备年夜饭的大男人,狭小空间更显逼仄,李蓁蓁挤也挤不进去,她只好转变方向去堂屋看江秀英。 “妈,你有没有换上我给你做的新衣服。” 李蓁蓁站在堂屋门口跺脚驱寒,面朝里屋喊道。 江秀英提高了音量,话语里是抑制不住的开心:“穿上了穿上了,蓁蓁你做的衣服我当然要穿。” 李蓁蓁摸摸自己的衣服,温度正常后才抬步朝江秀英走去。 对方半躺在床上,上半身穿着自己做的中式盘扣花棉袄,头上戴着毛线钩织的帽子,耳朵和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大步过去,又给江秀英掖了掖被角,防止腰后边漏风。 “蓁蓁,明天我还想穿上新衣服去大街上逛逛。” 江秀英看着李蓁蓁的神色试探性问出口。 身上的花棉袄她从前没有见过,比往常任何的衣服都要漂亮保暖,明天大年初一,街道上大部分的店铺都不开门,没什么好逛的。 江秀英主要是想要去炫耀炫耀,自己身上穿的是儿媳妇亲手做的衣服,保暖又漂亮,从衣服整齐的针脚就知道李蓁蓁费了多少心思。 她也是个俗人,平时都是李蓁蓁在外边炫耀她是个好婆婆,江秀英也想要出去炫耀自己有个好儿媳妇,想要收获其他人羡慕的眼神。 李蓁蓁拧了眉,没有说拒绝也没有说答应,这件事情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 现在是飘雪的冬天而不是烈阳夏季,江秀英要出去还是冒很大风险的。 但她也并未因此一口直接回绝。 她整日还不停在各个屋子来回穿梭都会感觉到无聊,更不要提江秀英整日坐在床上的病人,尤其是冬天还不能出去晒太阳。 江秀英秋冬的活动范围全部都局限在狭小方寸之地,甚至是天气稍微有个大幅度变化,她就不能出屋,不能适应外界的寒冷温度变化。 李蓁蓁对上江秀英眼底深深的渴望,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想了想,道:“妈,等言之做好饭,咱们商量商量办法。” 江秀英眼角的皱纹在听到满意的回复后,层层叠在一处。 激动兴奋的心情写在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上,连带着李蓁蓁都被她的喜悦感染。 李蓁蓁攥紧手掌,她想要永远留存江秀英的快乐,想要时光岁月定格。 那一刻,李蓁蓁的脑海中甚至出现一个疯狂的想法,她想要带着江秀英去做所有没做过的事情。 也仅仅是一瞬间,当她双手覆在江秀英冰凉的手背上时,脑海中混沌的声音就消失了,彻底清醒。 李蓁蓁不由得苦笑一声,她怎么就想到那里去了。 江秀英的身体不好,根本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在冬天自己出去甚至可以用寸步难行来描述。 * 大年三十儿的年夜饭,没有春晚,只有他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 堂屋里摆放了张大桌子,是两个方桌合并在一起的,今年谢家的团圆饭人格外多,一张坐不下。 “菜上齐了没有,桌子上菜摆满后就赶快去叫你刘大爷和小平安,今年咱们热热闹闹的。” 江秀英从床上下来,坐在屋里的煤炉旁边,抬头看一眼不远处桌子上的菜肴。 今年他们大家都商量好了,把刘大爷和小平安也请过来,都是街坊邻居,最近半年他们之间的关系逐渐缓和,他们的家庭也都相似,没什么别的亲戚朋友,倒不如大家凑在一起过年热闹。 刘大爷没有拒绝,反倒是送来很多过年置办的年货。 年夜饭是过年最丰盛的一顿,既然都不在自己家吃了,好好的菜也不能浪费,也不能白吃人家过年才舍得吃的肉食,当然要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 “婶儿,我这就去喊刘大爷过来。” 张建业放下手上端来的那盘菜,桌子上正好被摆的满满当当。 张建业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拿上柜子上的手电筒,天黑的快,刚才还只是昏暗,转眼间天空就彻底黑暗。 刘大爷和小平安一早就准备好了,就连大狼狗都在两家共同的院墙中间来回徘徊,等不及朝那香味不断的地方去。 “刘大爷,小平安,快坐,咱们大狼狗也有位置。” 李蓁蓁正在分发筷子,见到刘大爷和小平安后,热情招呼人坐下。 没有固定的位置,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 李蓁蓁拉住小平安坐在酱肘子面前,这边多是肉类。 她知道小平安喜欢吃酱肘子,这道也是刘大爷送来的。 “大狼狗还坐下不合适吧,就让它蹲旁边就行。” 刘大爷拿出来大狼狗平时的饭盆和喝水的盆,两个盆被他刷的直反光。 不是他瞧不起大狼狗,从小平安出生大狼狗就陪在身边,从小一起养大的,他早已经将大狼狗当作了家庭的一份子。 大狼狗也经常上桌吃饭,不过那是在自己家,只要小平安开心就好。 它就是小平安的朋友,毛发和爪子都清理的十分干净,还总是和小平安睡在一个被窝,和其他人家养的看家狗不同,大狼狗完全是按照小孩子养大的。 刘大爷清楚知道,在自己家大狼狗可以上桌吃饭,在别人家就不可以了。 李蓁蓁还没回答,张建业就先搂着大狼狗上了凳子,大狼狗体型壮硕,他抱起来有些费力。 “刘大爷,这说的啥话,看看他身上的毛怕是比我都干净,咋不能上桌。” 关于大狼狗和他们一起坐在凳子上吃饭,是大家一致讨论通过的。 张建业也没说假话,冬天天气冷,洗澡什么的都不如夏天方便,大狼狗的毛发被自己梳理的油光发亮,干干净净的,并不脏乱。 更何况,真不是张建业吹牛,大狼狗的智商和现在的小平安没什么区别。 能听得懂人话,尤其是小平安去危险地方时候,大狼狗会拦下他。 除了刘大爷带着小平安在外边街道上,在家里完全不用担心小平安的危险,不合适的地方和事情大狼狗会完全拦下小平安。 刘大爷还想说些什么,谢言之不再给刘大爷拒绝的机会,最后一道大菜也出锅了。 “来来来,腾出位置,挤一挤,这道大菜需要放在中间。” 谢言之端着糖醋鱼从厨房出来,盘子他特意烫了烫,能够延长糖醋鱼的温度,达到保温作用。 他用抹布垫着底端,托着盘子进屋。 李蓁蓁眼疾手快,看见谢言之端菜的姿势眉心一跳,迅速拿起了中间位置的两盘菜,江诚也端起了两道菜,总算在桌子上腾出一块位置,谢言之放下菜,手垂在一侧,不动声色捏了捏有些发红的指尖。 也仅仅是捏了两下,缓过滚烫的痛感后,谢言之和张建业一起开始慢慢挪桌子上的盘子,将所有的菜都挤在桌子上。 糖醋鱼占位置比较大,上桌子后原先能放宽松些的盘子现在都要挤一挤,一个盘子压着一个盘子才能放得下。 糖醋鱼放的位置同样偏向于小平安,他最喜欢吃的菜都尽量放在伸手就能够到,不然刘大爷要一直照顾小平安,需要时刻注意小平安吃哪道,那样两人都无法吃好。 这样做小平安可以自己夹到很多喜欢吃的菜,剩下的素菜和凉菜小平安喜欢吃哪个再给他夹。 人也到齐,菜也全部上桌。 谢言之关上门,通了通两个煤炉,火烧的越发旺盛后,他才走到李蓁蓁身边坐下。 人多屋子来来回回打开,只有一个煤炉温度不够,他将自己屋子里的煤炉也搬了过来,两个炉子就好多了,江秀英也不用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十分厚重,吃饭都不方便。 “快吃,你看看大郎的口水都快流满一盆了。” 谢言之坐下后,李蓁蓁招呼大家动筷子。 再晚一会儿,大狼狗嘴巴下边的盆真就要满了。 张建业看的稀奇,夹了块自己喜欢吃的小酥肉,咽下去后指着大狼狗笑:“狗竟然也会流口水,居然能流这么多,可怜兮兮的。” “我也是头一回见。” 江诚看了眼对面埋头吃饭的大狼狗,低声说道。 刘大爷哈哈一笑,隔着小平安戳戳大狼狗的脑袋:“哈哈,难道是我平时做饭太难吃了吗?在家里也没见它这样,怎么今天口水给我流一盆。” “哈哈哈哈哈” …… 大家笑声一片,氛围轻松。 年夜饭从五点五十吃到了七点半。 刘大爷和小平安吃好后,就要带着大狼狗回家守岁,张建业和江诚留在谢家守岁。 临走之前,李蓁蓁将小平安喜欢吃的菜拼了拼盘,能带的全部都让刘大爷带回去了,明天早上热一热就能吃。 离开后,屋子里亮着灯,江秀英没有回床上,反倒是走向旁边的柜子。 李蓁蓁看到只以为江秀英是想要找出来明天穿的新衣服,没放在心上,手继续伸在煤炉旁烤火。 “你们都过来,到这儿来。” 江秀英打开柜子,拿出了四件棉衣。 李蓁蓁站起身抬眼看去,身形一晃,身子都没站稳,声音都变了,带着颤抖:“妈,你什么时候做的?” 带着不可置信与懊恼。 她每天都会来江秀英屋里,怎么就没发现江秀英在做衣服。 “这是在干什么,给你们做衣服我高兴,我藏起来你们还能时刻看着我不成。” 江秀英干笑了两声缓和气氛。 不仅是李蓁蓁,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兄弟都变了脸色。 别人都能做衣服,可江秀英不行,她的眼睛不允许,身体状况也撑不住。 这些江秀英怎么会不知道,知道但必须要做。 她来人间一趟,和几个孩子缘分一场, 总是需要留下些什么的。 不能总是让几个孩子为她付出,想来想去也只有再做最后几件衣服,每个孩子一身,以后哪怕是自己离开了,也有个念想。 等到明年再回过头看,也不至于想起她的时候没有半点儿东西纪念。 46 第 46 章 遇到了她这个劫难…… 李蓁蓁张了张嘴, 想要说些什么,话在嘴边打转,怎么也说不出口。 嘴角不住地下垂, 人就是这样,哪怕是知道那样想不对, 也还是会忍不住说错误的答案。 李蓁蓁愣在那里,暖黄的灯光映出她的轮廓, 她白嫩的脸处在明与暗之间, 晦涩难辨。 她知道江秀英做衣服是为了他们四个,也知道江秀英对他们几个心疼, 在此刻江秀英想要听到的绝对不是埋怨。 可…… 他们谁也无法说出夸奖欣喜的话语。 谁也无法预料喜悦之后江秀英会如何做,是否会继续给他们做衣服。 衣服或者说世界上任何一件东西都没有江秀英重要,她健康快乐地活着才是他们最期待见到的。 时间像是定格在这一幕,江秀英回头望着对面的四个孩子,轻轻笑道:“你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身体好着呢,没发现我现在都很少生病吗,这才几件衣服,有什么做不得的。” 江秀英尽力让自己表现的轻松, 她越轻松,谢言之四人心头的懊恼就越少。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江秀英有预感,她活不过下个冬天,甚至是今年春天或者夏天。 哪怕这段时间她身体没有生病,和往年冬天比起来看着都要健康。 实际上的结果只有她自己知道。 四个孩子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像是周身萦绕光环的神仙下凡历劫, 遇到了她这个劫难。 没出事以前,人人都道她嫁的好,四周的声声羡慕让她沉迷。 像她这样病弱残破的身躯,也曾被街坊四邻羡慕过。 嫁过来直接当家作主,没有婆婆,家中公公不管事情,什么都交给她。 后来生下谢言之,她也不需要工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在那个穷苦年代,她是人人羡慕的对象。 可好景不长,遇上了动荡年代。 公爹死了,男人死了,就剩下她和儿子谢言之。 偏生她自己没用,身体一直病着,什么也不能帮助谢言之解决。 当时才十来岁的谢言之,选择退学,自己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来赚钱,在底层摸爬滚打。 那段黯无天日的岁月,现在回想起来,江秀英还是觉得对不起谢言之。 自己一个大人,整日里除了咳嗽生病,其他的什么也不会。 江秀英还清楚的记得,出事后,她接受不了,在床上躺了很多天。 她很想就那样离开,去地下陪着自己的丈夫。 可在谢言之的一声声哭喊中,她清醒了。 不能够让谢言之成为孤儿,自己再怎么着也要活着。 再然后,动荡之下被伤害到的另外两家,就是张建业和江诚。 江秀英永远记得当时的画面。 张建业浑身是伤,江诚闭着眼睛,话也说不出来,那一年江诚都没有开口讲话。 谢言之瘦弱的身体背着两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回来,江秀英知道谢言之为什么会背他们回来。 如果不是自己又有了求生意志,他们三个都将会成为一模一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打那时候起,江秀英努力让自己少生病,纵然不能出去工作赚钱,在家里能做些什么就做点儿什么事情。 幸运没有眷顾他们,灾厄年年都降临在他们身上。 江秀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谢言之收废品的钱全部都填在了她这个大窟窿身上。 到现在,她的外表和身体,形如七八十岁的老人,和刘大爷站在一起,她看起来就比刘大爷长相年老。 时光没有善待苦命人,麻绳转挑细处断。 江秀英捂住自己的心口缓缓坐下,她再不为几个孩子做些什么就没有机会了。 她已经老了。 折磨了谢言之十几年,总算是要有个结果。 洗衣做饭、留下钱财、写信留念,想来想去,都不如几件衣服来的实惠。 明年冬天我可能无法陪伴在你们身边,但是我亲手做的棉衣可以。 “妈,快躺下,哪里难受。” 李蓁蓁快速跑过去,肩膀不小心撞到了门框,她也没有在意。 江秀英扶上李蓁蓁的肩膀,一脸心疼:“磕疼了没有。” 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也赶忙跑了过去。 “妈……” 谢言之的话直接被江秀英打断。 “好了,都去换上我准备的棉衣,咱们穿上新衣服守岁。言之你快带蓁蓁到屋里看看肩膀有没有事情。” 江秀英的态度不容人拒绝,语气坚定:“我没事儿,我没有事情,刚刚只是想起了过去,你看我现在哪像是有病症的吗?” 江秀英表现的坚决,将床铺上的衣服全部分给了四个人。 李蓁蓁的肩膀磕到了,她也不想要再费劲儿解释,分完衣服江秀英脱了鞋子直接进被窝。 不配合的态度明显,张建业和江诚劝着谢言之先去看李蓁蓁。 银白色的月光洒下一地清辉,直直落入李蓁蓁眼中。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由谢言之脱下衣服检查。 “咱妈明天想要出去,我不想让她去了。” 谢言之从柜子里拿出跌打损伤的药膏,修长的手指在李蓁蓁白嫩的肩膀上来回涂抹。 他加大力度推开青紫的一团。 突然加重的力度让李蓁蓁承受不住,现在才有了切实的疼痛感,倒抽口气:“真疼啊。” “我再轻点儿,还是疼了你就咬上我脖子,别忍着,淤血必须要推开。” 谢言之弯下腰,调整姿势,一只手扶住李蓁蓁的肩膀,另一只手推开淤血,脖颈自然露在李蓁蓁面前。 家里的跌打损伤药全部都是给他准备的。 收废品少不得要扛东西,长时间下来,难免会磕磕碰碰。 身上淤青都要一点点推开,不然第一天干活浑身酸疼,影响进度。 李蓁蓁将自己的下巴放在谢言之肩膀上,放松身体:“可是才刚给咱妈说好,明天于心间她出门热闹热闹,咱妈很多年没有趁着大年初一出去了吧。” 期盼了那么久,猛然落空李蓁蓁担心江秀英承受不住。 她也想要江秀英出去转一转。 曾经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出去,出去也没人陪自己,只会招人厌烦,那又何必出去。 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出去肯定会有很多邻居愿意主动和江秀英说话,咳嗽是她多年的病,也不传染,温度低可以多穿些衣服,他们多做些保暖措施。 具体李蓁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叫喊,要她一定让江秀英和大家热闹热闹,否则她都没地方去后悔。 谢言之重重地叹口气,他也不想反悔。 谁知道江秀英竟然偷偷做了那么多衣服,还是需要去张大夫家里看看,不知道身体怎么样。 他怕万一吹个风江秀英生病,害怕的太多了。 又想想江秀英这么多年都没和他提过什么要求,不能出去自己就不出去,安安静静坐在屋子里,过年就没出去过。 不知过了多久,谢言之再次叹口气,脸上表情凝重:“那还按原来说的那样,让咱妈出去热闹热闹。” 肩膀上的淤青散开,李蓁蓁穿好衣服,抱了抱谢言之,然后拉着他回堂屋大家一起守岁。 江秀英是什么时候做的衣服,这件事情不再提起。 谢言之几人转换心态,开始夸赞起衣服暖和。 氛围不能一直僵硬,李蓁蓁也打定主意等到过完年,再带着江秀英去看看张大夫,虽说还不到定时检查的时间,还是要去看看。 气氛缓和,守岁的时间热闹了起来。 有张建业在,屋子里的说话声音就不会断。 除夕夜,大部分家庭都会在这一夜放鞭炮。 也有少部分不会,穷苦人家买不起,买得起的像是刘大爷家里不会放鞭炮,怕吓着小孩子,也是没必要再放。 谢言之和张建业江诚三家也不放鞭炮。 很早之前是贫穷,身上拿不出买鞭炮的钱,后来就是谢言之想要将钱存起来,用到更需要的地方。 张建业和江诚两人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谢家,习惯了,张建业还是很喜欢放炮的,家里买了不少单独的摔炮,明天一早他就拿出来玩耍。 秒针走完一九八四年的最后一圈,屋外鞭炮声阵阵。 鞭炮声停下,天空上闪起猝然而过的明亮,映照在每个人脸上。 “是烟花,走走走,咱们出去看烟花。” 张建业压低声音,伸手指了指窗户。 江秀英身体不好,熬不住,除夕守岁也只是比平时睡觉晚一些。 李蓁蓁和谢言之互相对视一眼,她踮起脚尖进里屋,摸了摸江秀英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这才放心出去看烟花。 “烟花这么美丽,江诚,等你考上海城大学,哥也给你放一场烟花,整个县城有一个人不知道你考上了算我输。” 张建业搂住江诚的肩膀,拍拍胸脯保证。 李蓁蓁笑弯了眼睛,看向身旁的张建业和江诚,语气真挚:“那嫂子等你的烟花秀。” 张建业胳膊从江诚身上离开,站正身体,冲李蓁蓁眨眨眼睛:“放心吧嫂子,到时候我的烟花秀绝对比咱们现在看到的还要灿烂。” 李蓁蓁结束话题,继续抬起头看绚烂的烟花铺满天空。 明年的六月,她会看到庆祝江诚考上大学的烟花秀的。 上一世,江诚在八六年考上了大学,就是明年。 她相信,八六年的夏天,所有人都会在入夜后见到庆祝江诚考上海城大学的烟花,江诚这个名字,将会成为刻苦努力的代名词。 他也会成为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会是老师口中见过最拼命努力的一个学生。 东南西北各个角度的烟花加起来放了十分钟左右,看完四个人回屋继续守岁。 这次没去江秀英屋里,而是去了谢言之和李蓁蓁的屋子,再去堂屋会带过去寒气。 换个屋子,他们还能聊聊天,也不用担心吵到江秀英。 守岁最终没有进行到天明,只是让灯光代替他们守到天亮。 第一天还要起来陪江秀英出去,基本上熬到凌晨两点多,张建业和江诚就回去休息了。 上午九点多钟,张建业和江诚穿上江秀英准备的新衣服来到谢家。 都是昨晚上约定好的,十点之前要准时出发,去大街上转转。 江秀英起来得早,里边的厚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幸亏李蓁蓁做的棉衣宽大,全部都能塞下。 “建业江城,快坐下吃饭。” 江秀英看见门口阴影处走来的两个人,招手让他们坐下。 桌子上的饭菜还是昨天晚上的年夜饭,谢言之早起热了热,又拿出来几个蒸的馒头,早饭就这样做。 年夜饭大概能够几个人吃两三天,过年家家都是如此,大年三十儿是丰盛的饭菜,往后的几天就是解决丰盛的剩菜。 “妈,你再吃两口,怎么就吃那么一点儿。” 李蓁蓁放下筷子,又从身后柜子上放置的盆里拿出一个豆沙包递给江秀英。 豆沙包用的白面,里边的红豆成了泥,江秀英咀嚼起来软和不费牙齿。 江秀英接过来豆沙包,然后用筷子与盘子支起来放在那里,笑了笑:“蓁蓁,妈都吃饱了,等不及出去。” 张建业将馒头盖在空盘子中蘸干菜水,嘴里还有馒头没咽下去,含糊道:“嫂子,人家是有情饮水饱,到了我婶儿这里,是想想就兴奋的吃不下饭。” 江秀英捂着肚子笑着辩驳:“什么叫兴奋的吃不下饭,婶儿是真的吃饱了。” 想到今天要出去她就兴奋,她一定要和大家都炫耀炫耀身上的新衣服,也算是全个心愿。 江秀英着急写在脸上,江诚吃饭的速度不自觉加快了,以至于被馒头噎到。 “慢点儿慢点儿,都别着急,吃饭急不得。” 江秀英把手边的水壶递过去,脸上的喜色收了起来。 她不想要影响几个孩子。 九点五十五分,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人刷干净空盘子空碗。 全部收拾干净后,十点准时出发。 平时大家出门闲聊都是站在街道口,距离谢家不远,出了小胡同就是长兴主街道,人群都聚集在这条道路上。 47 第 47 章 谢言之肯定会打你 街头巷尾的丝丝寒气中夹杂着欢声笑语, 人声鼎沸,一片人间烟火气。 李蓁蓁几人出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站了许多人。 “新年快乐, 秀英妹子。” “江婶子,新年好。” “婶子你身上这件棉袄可真漂亮,哪里买的。” …… 江秀英摸着衣襟上的盘扣, 脸上的褶子一道接连一道,总算是有人问到点子上了,身上的花棉袄才是重点。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露怯, 同大家问好。 十几年她都没有这样出来和街坊邻居说过话了, 再次融入集体的感觉让她有些紧张。 不过江秀英没有忘记今天的主要任务, 漂亮的新衣服一定要让大家羡慕羡慕,知道李蓁蓁的好。 李蓁蓁圆润的杏眸弯了又弯, 微笑看向被街坊邻居簇拥在一起的江秀英,和谢言之几人悄悄站在旁边,挪到属于年轻人的区域,余光注意着江秀英那边。 谢言之不是很能适应这种热闹, 大部分时间都是站在那里安静地倾听,相比之下,张建业游刃有余。 大年初一全部停工,街道上喜庆火红一片,小孩子们能够不被约束站在大街上肆意奔跑, 不用担心会有车子过来。 “哥哥,小心。” 在街道上放炮的小平安猛然吼了一嗓子。 李蓁蓁注意力还没来得及从江秀英那边转移到小平安那里,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后挪。 谢言之在小平安喊的第一个字就注意到了有个鞭炮飞向他们,第一时间拉住身侧的李蓁蓁快速后退。 一群年轻人刚散开, 炮仗炸了。 李蓁蓁垂眸看去,视线落在突然出现的炮仗身上,威力不大,就像是宽阔的海面上落入一的一颗小石子,没有翻起大的浪花。 纵然如此,砸在人身上,过年穿的新衣服肯定是有所损坏的。 “小平安,是你扔的炮仗吗?” 张建业松开江诚的胳膊,走到地上散落的炮仗前方,伸出脚踢了踢。 其他的孩子不敢吭声,一个个缩起来脖子像鹌鹑,出来放炮之前,家长都叮嘱过,鞭炮不能朝人群里扔,不能吓到别人。 小平安撅着嘴巴,双手乖巧垂在身体两侧认错,他害怕放炮还想要放炮,闭上眼睛扔的,小伙伴提醒他才看见扔出去的炮仗向人群冲了过去。 “哥哥,对不起,小平安不应该将危险的炮仗扔向你们的。” 张建业长腿迈过去,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买的摔炮,轻轻摇晃:“哥哥原谅你了,放炮不是这样放的,哥哥教你。” 张建业收起盒子,蹲下身子,双手架起小平安的腋下,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像是骑大马那样。 “江诚,走,哥教你们去怎么放炮仗。” 江诚和谢言之李蓁蓁说了两句,小跑追上走在前边的谢言之。 周围的小孩子对小平安有些羡慕,在家里他们也会骑大马,可现在没有。 本以为会是一场大人教训小孩子的风暴,没想到轻易被化解,还有大人领着小平安去放炮仗,其他的孩子更羡慕了,簇拥着张建业和小平安去空地。 有张建业的带领,孩子们去了旁边玩耍,站在街口聊天的人群再也不用担心会有炮仗搞突然袭击。 李蓁蓁也松了口气,江秀英就站在不远处,再有情况会吓到她的。 他们出来没多大时间,快到十一点钟李蓁蓁就带着江秀英回家去了,外边天气不暖和,将近一个小时的外出时间足够长了。 谢言之找到和小孩子们打成一片的张建业,交待两句也转身回去。 李蓁蓁三人离开后,刚刚站的还比较分散的各个“广播员”,往中间聚拢。 还有人踮起脚朝张建业那边看了两眼,确定周围没问题后才开口。 “秀英年轻的时候有男人,老了有儿子儿媳,现在算是苦尽甘来了。” “谁说不是呢,李老师是个好的,没有老师身上的那股不知道啥劲儿。” “人手艺也好,身上那衣服我都想问问李老师能不能给我做一条。” “啥时候我儿媳妇手艺能这样。” …… 无论在水稻县的哪个角落,只要有谢言之在场,总能有议论的声音。 这次当然并不会成为例外。 只不过这次的声音透着新岁欢愉,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正经。 没有谩骂与攻击,只是在正常的叙述。 新年氛围热闹,初二初三都是互相串亲戚。 李蓁蓁和谢言之没什么亲戚串门,张建业和江诚他们几个天天聚在一处,熟悉的刘大爷小平安也在初二拜访了他们。 相互没有亲戚的几个家庭,在初二初三互相拜访串门。 初四,沈娜也走完了所有亲戚,提着礼物来谢家找李蓁蓁。 “蓁蓁,快来开门,我来给你们拜年了。” 沈娜欢快的声音夹杂在手掌与门板的撞击声中。 “来啦来啦。” 李蓁蓁从厨房一跃而出,不再打扰做饭的谢言之。 过年也只有在亲戚在场的时候吃的最好,本来两人决定中午用剩菜做面条吃,沈娜的到来注定面条计划泡汤。 谢言之在听到沈娜的声音的时候,一手端盘子一手拿着锅铲。 再晚一秒钟他就要将剩菜倒入锅中。 左手迅速后移,收起了剩菜,手伸向水缸里放置的排骨与肉。 * “小李老师,我可终于见到你了。” 刚打开门,沈娜就给了李蓁蓁一个热情的拥抱。 李蓁蓁双手拥上沈娜的后背,声音矫揉造作:“小沈老师,我也好想你呀。” 片刻后,沈娜最先承受不住造作的氛围,松开李蓁蓁,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你来还带什么东西。” 李蓁蓁接过来,两样东西分量可不轻。 她带着沈娜一路回到自己屋里,将柜子上放置的糖果盘端下来,又抓了两把带包装的小饼干放进去。 沈娜望见盘子里有自己最喜欢吃的大白兔奶糖,先剥了一个放进嘴巴里,香甜的奶味儿在口中蔓延,她脸色更暖:“蓁蓁,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李蓁蓁坐下,看向沈娜,她双眼亮晶晶的,眼底星星点点一片。 “什么呀?” “我和杨林修已经在商定婚期了,应该过不了俩月就会结婚。” 沈娜小脸红扑扑的,露出娇羞。 李蓁蓁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带着探究再次看向沈娜。 印象中两人还没认识几天,怎么就要结婚了。 沈娜的下巴比过年前圆润了不少,不显臃肿,两条乌黑的辫子自然垂落在肩膀下方,皮肤倒是比原先白了些。 眉梢眼角流露出幸福的味道。 对方看起来过的很幸福,李蓁蓁温声问出自己的疑问:“怎么这么快,订婚了吗?” 先小订再结婚,都是流程。 “年初二就来了,初二订的婚,什么时候结婚还在商量。” 沈娜说道。“不早了,算算从见面到现在都快俩月了,再定下结婚,三四个月走下来已经算慢的了。” 李蓁蓁放在桌子下方的两根食指无意识地打着圈圈。 不说她都给忘记了,现在不是以后。 见一面定亲多的是,从相亲到结婚,甚至快速的都可以几天走完,三四个月确实不快了。 沈娜又剥了块奶糖放进口中,眨眨眼睛:“蓁蓁,杨林修真的和我见过的其他人不同,我都想现在嫁给他了。” “你矜持点儿,傻娜娜。” 沈娜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小声嘀咕:“这要怎么矜持嘛。” “从我们正式见的第一面,他对我真的是无微不至的关心,会主动找话题,话题接连不断,从来不会尴尬。还带着我去吃了好多好多小吃,整个水稻县我们都快转过来了,吃饭的时候会直接给出选择让我挑选,而不是开口就问我喜欢吃什么。” 说到这里,沈娜激动起来,连带着额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耳朵浮现淡粉色的云,声音清脆:“蓁蓁,你懂不懂这种感觉。男同志问你喜欢吃什么菜的时候,这要女同志怎么回答,难道还让女同志给你报菜名嘛,喜欢啃猪蹄两个人见面抱着猪蹄啃吗?这样看似很礼貌,主动问过女同志的意见了,其实一点儿也不,还不如不问,女同志根本就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李蓁蓁很配合,调整了姿势,让自己更靠近沈娜,认真倾听,随声附和:“确实非常不好,杨林修能注意到这里很加分。” 沈娜给李蓁蓁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她又学到一个新词汇。 如果说真的将相亲流程当作给学生批改试卷一般,一点小的举动都能够加分减分的话,杨林修在她这里满分。 她又继续道:“杨林修约我出去吃饭,会罗列出县城的几家饭店,并且告诉我招牌菜是什么,问我比较想去哪个。简直是太加分了,而且还会细心记住我不吃什么。来我们家还找我仔细打听我爸妈喜欢什么,给家里每个人都见了礼。” …… 沈娜对着李蓁蓁数了一个小时,全部说的都是杨林修的好,李蓁蓁也没有打断,一个说一个听,万分和谐。 “等到定下婚期我通知你,你们可全部都要来,婶子身体不好,到时候提前给她端饭回来,每个人都要沾沾我结婚的喜气儿。” 沈娜抓紧了李蓁蓁的胳膊,这位可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尤其是见证了自己和杨林修认识的全程,结婚当天必须在场。 李蓁蓁拍了拍沈娜肉嘟嘟的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有啥事儿我们都退后,你结婚必须出席。” 好姐妹结婚,她不在场谁在场。 谢言之将六道凉菜和两道热菜端上桌后,进屋去叫李蓁蓁和沈娜吃饭。 吃饭的时候,沈娜的心情还是很激动,碍于谢言之在场忍住没讲出来。 吃过饭和江秀英说了会儿话后,李蓁蓁再次和沈娜回到自己屋子。 谢言之在院子里洗洗擦擦。 沈娜站在窗子面前,掀开一个小缝隙观察谢言之,语气真诚:“蓁蓁,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谢言之会是这样。” “哪儿样啊?” 李蓁蓁刚拿出来大白兔奶糖,看得出来沈娜很喜欢吃奶糖,到时候全部让她拿回家去。 她放下奶糖,朝窗户走去,看看谢言之在外边做什么。 沈娜从小缝隙了伸出手指,指向院子里一身黑色正在扫地的男人,淡声道:“从前怎么也想不到谢言之会是家里洗手作羹汤的那个,你看看里里外外都给你包圆了。曾经还有很多人都在背后说,谢言之肯定会打你,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都要你来做,婆婆身体不好,所有家务肯定是要落在你身上的。” “可实际上呢,家里的大活小活都不需要你沾手,家里来客人了,饭菜全部都是他做的。夫妻之间,从招待双方朋友的菜品就能看出人品,希望结婚后杨林修也是这样的。” 沈娜语气中带着羡慕和期盼。 她也只是期待一下,婚后相处她和杨林修会不断磨合,毕竟像是谢言之和李蓁蓁这样的夫妻是极少数,是国宝级稀有。 “肯定会的,杨林修的面相平和,同他交谈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心态和情绪都很稳定,结婚后会是绝对是你心目中期待的好丈夫。” 李蓁蓁肯定地说。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从谢言之那里听来的事情。 杨家人没有那些乱糟糟的恶习,甚至是因为杨林修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事情,让杨家人更加珍惜与善待家人。 杨家和杨林修个人都很适合沈娜。 李蓁蓁关上窗户,防止冷风吹进屋里。 沈娜和杨林修两个人性格互补,一个性格急躁另一个成熟稳重,李蓁蓁还是很期待两个人的。 两个人交谈到天黑,不是冬季夜幕来临得早,沈娜还能在这里吃顿晚饭。 谢言之和李蓁蓁本想送沈娜直接到家,结果在路上遇见了杨林修,护送人回家的任务就交给了杨林修。 说是巧合遇到,其实是杨林修和沈娜打听好大概的时间,早早等在路上。 世间所有的巧合都是有预谋的,背后藏着一个人对另一个深沉不言的爱。 48 第 48 章 话里话外都是有人嫉妒她…… 热热闹闹过完年, 岁月的长河像是按了加速键,时光的流速变快。 元宵节一过,县城的学校陆续开学。 李蓁蓁也终于能够忙起来了。 初六谢言之和张建业江诚兄弟开始收废品,李蓁蓁在家里无聊到将七年级下学期要讲的知识全部都整理了一遍, 教案也都准备了大半。 到最后, 她看着课本上工整的印刷字体头晕眼花才作罢。 李蓁蓁拢了拢衣襟, 迈步踏进办公室。 她温和的视线在办公室众位老师身上扫过一圈, 除了沈娜表情不自然外,其他老师的脸上隐隐约约透露着喜悦。 还没走过去问沈娜出什么事情了,角落里就有道令人作呕的声音响起。 “沈老师, 就等你了, 这个月二十五黄道吉日, 我结婚,到时候可一定要来。” 说着, 男人抓了把喜糖起身欲递给李蓁蓁。 李蓁蓁斜睨一眼角落里的男人, 脸上的笑意猥琐且虚伪。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晦气,而且赵老师的动作太油腻,递喜糖的手悬在半空中,一定要她伸手接下。 她若是伸出手, 定然会与赵老师接触,李蓁蓁光是脑海中想想就不适。 这么多老师在场, 也没有直接证据说明赵老师是令人作呕的偷窥狂,她不能发作。 李蓁蓁拿出夹在腋下的课本,双手捧住,挺直腰背,冲着桌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抱歉啊, 赵老师,我这也腾不出手来接喜糖,麻烦你放在桌子上,提前预祝你新婚快乐,赵老师。” 赵老师无法,眼里闪过一丝遗憾,也不气恼,将喜糖放在桌子上,笑了两下:“哈哈好,到时候咱们办公室的老师可都不能缺席。” 结婚可是个宣传名声的好机会,大家对老师总是有尊敬之心的。 婚宴上,他会单独留出一张桌子请各位老师。 这都是面子。 本来女方家庭条件比他家里好,再怎么好也抵挡不住他有个好工作。 县一中可是整个水稻县最好的初中,他能进入县一中当老师,再怎么看家庭条件上的那点不足也可以弥补。 李蓁蓁对赵老师说了声谢谢,然后兀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宁愿自己小人之心将赵老师的举动想象的十分恶劣,也不愿意真接触到了油腻变.态男的手再后悔。 刚坐下,身后的沈娜就伸手戳了戳她后背。 李蓁蓁就知道肯定是要同她讲这件事情,她轻轻挪动椅子转身,沈娜的眼神和她如出一辙的嫌弃。 嘴巴刚张开想要喊沈娜出去,上课铃声就响起来了。 李蓁蓁瞥一眼沈娜贴在桌子上的课表,第一节正是她的课:“你先去上课。” “我上午两节,你上午几节课。” 沈娜快速拿起准备好的书本询问道。 “我也两节,怎么突然就给忘记了。” 李蓁蓁拿过自己的课表,有些遗憾:“你前两节我后两节。” 沈娜脚下动作不停,回着头满脸不信,怎么就这么巧。 李蓁蓁冲着沈娜耸耸肩膀,摊开双手:“注意看路呀。”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合,新课表还没发下来,今天上午才能排出来,上午按照旧课表上课。 这就意味着,上午李蓁蓁和沈娜想要碰头是没有时间的。 课间十分钟,都不够两个人去上厕所呢。 一直等到中午吃饭,下午两个人基本都没课,没着急去吃饭,沈娜拉过李蓁蓁就去操场的阳光底下坐着。 暖阳伴着微风,落在人身上并不显寒凉。 李蓁蓁率先开口:“我来之前是不是赵老师已经给每个人都发了喜糖。” 她的声音温和又软糯,似是冬日里最温情的那一抹日光。 沈娜握紧了李蓁蓁的手掌,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就被那个死渣滓偷看呢,还要去参加他的婚礼,真替那名女工悲哀。 “是呀,他来的最早,来一个说一个,还说那天特意为咱们挑选在了星期六,黄道吉日,谁也不能缺席。” 说着,沈娜猛拍大腿,语气嫌恶:“你看他那个恶心人的样子,还亲自递喜糖,碰到他手真是恶心死了。” 沈娜说完,手不停地在膝盖上搓来搓去,像是有什么脏东西。 “你没打他吧。” 李蓁蓁浑身起鸡皮疙瘩,身体战术性后仰,再次被恶心到了。 她果然没有猜错,那就是个死变态。 沈娜很是遗憾叹了口气:“唉,办公室那么多老师看着,真打了按照他那张嘴,怕不是被倒打一耙,说不定还要背上处分。” 在李蓁蓁没来之前,办公室那么多人,赵老师都是挨个抓喜糖分给大家的,会说手指之间的触碰是在所难免的。 谁家触碰会是用手指摩挲两下手背,她也还在即将定婚期阶段,不好闹大。 当时也就是她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但凡有个什么绝对会如李蓁蓁一般拒绝。 “这人是真恶心啊。” 李蓁蓁皱眉,秀气的眉毛快拧成麻花。 李蓁蓁替那位不知名的女工悲哀,叹声道:“那他对象也就没有发现吗?” 提起这件事情,沈娜更来气了。 她闭了闭眼,强压心头愠怒,冷冷道:“我只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也不知道是我送信的姿势不对还是怎么了,那名女工在纺织厂里骂了很久,说是有人嫉妒她。” “我嫉妒他,那么一个渣滓怕是就她当作宝吧。” 李蓁蓁来了兴趣,难道中间沈娜还做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问:“你做啥了,你啥时候给她送的信?” 闻言,沈娜挺直的肩膀失去支撑塌了下去,这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声音闷闷:“我也忘记具体时间了,我想着不能让人家女同志被欺骗,将那个渣滓做的事情写在纸上,让我表妹悄悄塞到女工换下来的工作服上。” “我也没写什么坏话,就是将他做的事情陈述一遍,也没描写太具体,总之说的就是他作风不正,还希望女工家里再认真打听清楚。” “本来是出于好心,不想要眼睁睁见着那名女工进入火坑。结果呢,看见那封信女工就开始骂,中间的话是没有牵扯那男的半分,话里话外都是有人在嫉妒她。” “这么一整,听我堂妹说,好像他俩感情更好了,如胶似漆的,下班没事儿就巴巴跑过去接她,简直是厂里的好男人模范。” 沈娜越说越躁郁,她这是好心没好报。 听沈娜这样说,李蓁蓁心中升起的那些想法逐渐消失。 那名女工很显然已经将赵老师当作是真爱,谁来了也拆不散,她们不管说什么都是在做恶人。 也说不定人家有本事,结婚后能让赵老师从变态成为正常人呢。 在有学生出现在操场上,并且给李蓁蓁和沈娜问好之后,两个人就起身不再对赵老师进行过多讨论,径直走向学校食堂打饭。 晚上吃过饭,躺在床上,李蓁蓁告诉了谢言之这周要去赵老师的婚宴。 正在烤红薯的谢言之回过头,看见一张郁闷的脸,“不悦”两个字写满整张俏脸。 “怎么了,那个赵老师和你们都不对付吗?人品不行?做过什么让你们讨厌的事情?” 谢言之顾不及红薯,随意摆放在煤炉上,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干净手走向床边。 李蓁蓁佩服于谢言之的敏锐,猜测的全部正确,还真就是有过节。 她歪头靠在谢言之怀里:“赵老师人品不行,我和沈娜都不喜欢他,偏偏还要去。” 工作了就是这样,有很多身不由己。 明明就是不喜欢的人,还要因为同事关系去参加。 谢言之温柔地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低声道:“不想去就别去了,蓁蓁,有这时间不如你和沈娜出去逛逛街。没必要为了不喜欢的人强迫自己。” 李蓁蓁晃了晃悬空的腿,成年人已经不能够随心所欲了。 “我……” 话没说完,李蓁蓁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她还真的可以不去应付这些人际关系。 她和其他老师不一样,当年她选择的大学专业是强制要求回到县城教书,可以不升职,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辞职。 不是大过错学校无权开除她,维护人际关系无非就是交朋友或者是升职加薪,她全部都不需要。 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更何况,等到江诚考上海城大学后,他们全部都会搬到海城去。 那时候她会向国家补齐学费和罚金,辞去学校老师的工作。 李蓁蓁拍拍自己的脑袋,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 她侧身扶住谢言之的肩膀,眉眼弯弯正视他:“你说的对,我为什么要为了讨厌的人委屈自己。” 说是这样说,李蓁蓁最后还是去了,只不过心态完全转换成功。 一半是因为自己早已经答应要去,另一半是陪沈娜去的。 两个人商量好,去的时候不能赌气,也不能好面子,学什么斯文,就按照普通宴席对待,坚决将自己随出去的份子钱吃回来。 星期日中午,沈娜和李蓁蓁一同出现在赵家。 他们办公室的老师是单独一张桌子,紧挨着主桌,看得出来很重视。 李蓁蓁在婚宴上看了一圈,场面很宏大,至少二十张桌子,星期六还会有很多小朋友,桌子上的凉菜的分量也都很充足,看得出来是下了血本,男女双方家庭都很重视。 她悄悄拉了拉沈娜的袖子,示意她看向周围:“娜娜,你倒是可以参考一下这儿的婚宴布置和桌子上的菜。” 遇见那种难吃还贵的菜直接可以从菜单中剔除,水稻县承包婚宴的就那么几家,宴席菜品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 有些不合适的菜能够去除,还能节省一部分钱,花费到更需要的地方。 往后生活条件更好了,小夫妻结婚办婚宴还会有提前试菜的环节。 今天来都来了,就当作试菜。 沈娜在桌子底下给李蓁蓁竖起大拇指:“这个主意好,我怎么没想到,不能只顾着吃,还要记记这些菜。” 虽然婚期暂时还没订下,但是婚宴她和杨林修私底下商量过,不差钱儿,一定要让大家吃好吃饱。 从哪儿节省钱婚宴上的钱都不能省,两个人在这点上达成了一致。 从小到大,她也都吃过大小不下于十场酒席。 席席都有大把难吃的菜,她挑剔,有些菜品精准踩在她的雷点上。 今天正好重温一下宴席,不合适的菜到时候直接改掉,换道喜欢的菜。 没由来已经花费大把钱来办婚宴,最后菜不好吃,请吃了个寂寞。 沈娜的眼睛盯紧了桌子上的菜,有道凉菜是真不好吃,她也很少见小朋友们喜欢。 松花蛋这个她真的不能理解。 “蓁蓁,你喜欢吃松花蛋吗?” 沈娜附在李蓁蓁耳朵边问。 明明是很好吃的鸡蛋,偏偏要做成讨人厌的松花蛋,档次生生降了一格。 鸡蛋谁都喜欢,这可是到大菜,变成了松花蛋。沈娜不想多看一眼。 她小时候就不喜欢,长大了仍然不喜欢,但是很多大人喜欢吃。 李蓁蓁看向桌子上那道凉拌松花蛋,青绿色的蛋黄,她很反感,摇摇头说:“不喜欢,也就喜欢看看松花蛋里可能出现的雪花。” 有些松花蛋在从鸡蛋蜕变的过程中,淡黄色透明部分会有雪花状的图案,她只喜欢那么一处,当然了,还是吃不下去。 “我就知道,肯定不止我一个人不喜欢松花蛋,之前我说不喜欢,我妈还说我这是挑剔,松花蛋都不想吃。” 沈娜决定了,到时候松花蛋就来个拼盘,也别全部都是松花蛋,和其他菜各占一半。 不喜欢的也可以吃松花蛋盘子中另一半菜,这样也不会有人因为少吃了一盘菜强迫自己吃不喜欢的菜。 她小时候被沈母逼的烦怕了。 去吃席,一定要她每个盘子里的菜都吃,不吃不行,少吃一样总感觉自己亏了。 李蓁蓁听到沈娜说的拼盘计划,格外赞同,整盘松花蛋也确实很单调。 用黄瓜或者其他的凉菜拼一下,多了样选择,也还是凉菜中的大菜。 49 第 49 章 爱一个人都藏在细节里…… 沈娜的婚期也在从赵老师婚宴回来后定下, 两家商定时间门在三月十七宜嫁娶。 等到沈娜和杨林修送请帖离开后,李蓁蓁翻开大红色的请帖。 字体工整漂亮,一笔一画温柔细腻, 盈满对未来的期盼和对沈娜的喜欢。 谢言之看向李蓁蓁, 身侧的人从接到请帖后就很少说话, 尤其是打开颜色喜庆的请帖后。 他攥紧拳头, 手心出汗,两个人当时结婚也有请帖,可是送请帖的情景和沈娜杨林修完全不同。 沈娜和杨林修的结婚请帖, 双方一起来送,送出去的每张请帖都收到了真心实意的祝福, 他们什么也没有。 谢言之想起来当时送请帖的景象,所有的请帖都是他自己送的,也不多,就是街坊邻居。 “蓁蓁, 以后我再补给你一场婚宴。” 谢言之揽上李蓁蓁的肩膀, 让人靠进自己怀中, “到时候你来写请帖,你写的字好看。” 李蓁蓁抬眼看他:“到时候一起写。” 谢言之默默记下了李蓁蓁说的话, 将赚钱重新举办婚礼的事情放在了心尖。 他还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认真寻找,试图找出其他遗忘的事情。 当初结婚, 他们双方都冷着脸,也没有得到大家真心的祝福。 现在的状况完全和过去不同了, 他不想要李蓁蓁羡慕任何人,别人有的她也会有。 不需要羡慕任何人,他会努力,拼尽全力, 给李蓁蓁更好的生活。 谢言之在沈娜来送请帖这天后,出去收废品更加卖力,回来早的话,只要不耽误时间门,他会自己再蹬着三轮车出去卖废品,将自己的时间门全部压榨给工作。 春意悠悠,燕语莺啼。 李蓁蓁换下了厚重的棉袄,穿上新衣,和谢言之一同前去参加沈娜的婚礼。 “嫂子,哥,我俩穿成这样没问题吧。” 张建业站在屋内大镜子面前不断整理衣服,前后活动身体让李蓁蓁和谢言之看清楚。 今天是他第一次受邀参加婚礼,要知道,就连当初他亲哥亲嫂的婚礼都没有参加。 当时是害怕被人不喜欢,人生当中最重要的婚礼不能因为他们搞砸。 现在可是被邀请到别人的婚礼,他今天就不当全县城最靓的崽了,暂时将称号让给新郎官一天,最主要的是要穿着得体。 张建业昨晚上在柜子里翻找到大半夜,怎么搭配都相不中,不是担心熬夜有黑眼圈出现不好看,他到后半夜也不会睡觉。 第一天起来他继续翻找,最终选定这么一件棕色皮衣,里边搭配的是他的花衬衫,他已经尽可能的选择低调。 “没问题,你俩的形象放心吧。” 李蓁蓁的眼睛来回在张建业和江诚身上穿的衣服扫视,都是新衣服,而且没有从前那种花里胡俏的感觉,正直大气,没什么不合适的。 张建业闻言放下了心,临走之前在镜子前最后着了一下,语气中透着无奈:“真是那我没办法,穿什么都好看。” “行了行了,再不走咱们就要晚了。” 谢言之站在院子里催促。 本来是一起要走的,结果张建业走着走着又回去照镜子去了。 他们要去的比别人早一些,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好出份力。 李蓁蓁到的时候,直接被人请进了里屋见沈娜。 沈杨两家距离近,十一点婚宴准时开席,水稻县接亲都是按照开席时间门往前倒推。 十一点要准时接新娘子到男方家里,基本上十点男方要出现在女方家中,接上新娘子绕着县城转一圈,让大家都见证并祝福。 此刻新郎官还没来,沈娜刚刚上好妆换上喜服。 * 李蓁蓁进门就被沈娜灿烂的笑容晃了眼睛,她的眼底泛起层层笑意,说:“新娘子真的好漂亮呀,刚刚进来我都被你的美貌晃了眼睛。” 话音落地,沈娜转身看向李蓁蓁,下意识想要捂上脸,被一旁站立的沈母拦下了,嗔怪道:“你刚上好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沈娜嘿嘿笑两声,然后对李蓁蓁招手,隔空指指自己的脸,凑近让李蓁蓁看:“蓁蓁,你看看我脸上的妆怎么样,全部都是按照你说的。” 李蓁蓁微微弯下身子,仔细观察沈娜脸上的妆容,眉毛浓淡适宜,脸颊两边没有大坨腮红,将沈娜脸上的优点放大了,她眨眨眼睛道:“新娘子,今天全场就你最漂亮,脸上的妆让你更加明艳,上妆的手艺真的很好。” 在前两天,李蓁蓁给沈娜讲过她脸上具体要怎么上妆,她也只会给自己脸上涂涂画画,放在别人身上就不会了。 空有个架势。 所以,李蓁蓁让沈娜仔细记下,到时候和人家化妆的大娘沟通好,脸颊两边绝对是不能出现浓重的腮红,等到往后再看,婚礼上拍下的照片将会很搞笑,说不定有智能手机架通网络后,还会成为网上搞笑婚纱照的一员。 她千叮万嘱,让沈娜妆容不要太浓。 沈娜皮肤本来就好,轻轻上层底妆就可以,根本不用涂成墙腻子,什么样的白才叫白。沈娜现在比之前白了不少,皮肤已经不算黑了,根本不需要墙腻子。 李蓁蓁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人家大娘画的妆真比她要好。 “李老师,我都听娜说了,这妆是你教的,我就想问问,下次我还能不能给其他人画成这样。” 大娘面上有些忐忑,搓着手掌笑了笑。 李蓁蓁抬眸,眼睛闪了闪,沈娜脸上的妆容并不是她想出来的,后世有很多教学视频,全部都是在网络上共享的,当然可以给别人画了呀。 她笑着看向有些不好意思的大娘,说:“当然可以了,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跟着别人说的,最关键还是大娘您的手艺好。” 大娘当下笑的眼睛都成缝隙,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她决定等到改变化妆手法赚钱后,给李蓁蓁送些什么东西过去,毕竟还是人家教的。 沈娜说要修改妆容,最开始她不愿意,可是人家都提前两天找到她说试妆修改,不好看的话再改正回去,还给她拿了喜糖和花生来,新娘子是带着诚意来的,她也不好再拂了人面子。 按照新娘子说的这么一画,还真就是好看,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温婉,比她想要画的妆更适合。 她敢说整个水稻县就没有哪个跟妆大娘画过这样的,等到今天沈娜在外边露脸,她敢保证,往后结婚请她化妆的新娘会更多,这都是源源不断的钱。 大娘让开新娘子身边的位置,又看了眼李蓁蓁,心中不断感慨,真是人美心善,毫无架子。 沈娜接下来还要再熟悉各种流程,能腾出来时间门和李蓁蓁说几句话已经很不容易。 屋子里站的大部分都是大娘和结过婚的小媳妇儿,很多是沈娜的娘家人。 李蓁蓁收回目光,娘家人最后和新娘子的说话时间门,她还是不要打扰了,站在门口给沈娜比划了一个去外边的手势,沈娜点头后,李蓁蓁转身朝外走。 结婚就是要热热闹闹的。 李蓁蓁揉了揉眉心,当初她结婚可真是不好看,全程冷脸,谢言之对她笑笑也都被嫌弃了回去。 想起来就上愁。 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人,在这儿也没什么能帮的上的,人家都将他们当作是客人,还专门陪着说话,什么也不让动。 新娘子这边其实也没什么男人能帮的上忙的,主要还是新郎官那边,搬桌子椅子都是体力活,需要的人多。 “蓁蓁,怎么了,是不是人太多不舒服还是被熏得了?” 谢言之时刻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在李蓁蓁出来的第一时间门就走了过来。 有沈娜在,她们两个关系处的好,肯定不是被欺负。 其他的理由谢言之也猜测不出来,他苦着脸走上前,先带李蓁蓁去了院子外边,低下头又问了一遍:“蓁蓁,怎么了?” 对上谢言之殷殷关切的目光,李蓁蓁话到嘴边改了口:“被熏住了,屋里很多香粉味道,出来就好了。” 四周人很少,大部分都在院子里,谢言之抱住李蓁蓁,陪她在外边透透气。 没过多久,李蓁蓁的视线中出现浩浩汤汤的一群人,最前方的男人身上戴着一朵大红花,是新郎官来接亲了。 李蓁蓁牵住谢言之的手走进院子里,看一看接亲的热闹。 新郎官身后跟的是四个伴郎,他们全部都骑着自行车,车篓前方贴着大红喜字,后座贴心地用柔软的红布包裹。 李蓁蓁看到自行车后座上的红布时,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爱一个人都藏在细节里。 一如当初谢言之在自行车的横梁上七捆八捆想方设法要她坐上软座。 新郎官来接亲,沈娜屋子外的窗户都被打开,窗户和房门周围围满人群。 李蓁蓁站在谢言之搬来的石头上,越过重重人群,她透过大开的窗户看见屋里的情况。 新郎官要牵沈娜的手都在空中颤抖,李蓁蓁甚至都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泪花。 她自己都跟着激动,今天是她好姐妹结婚的日子,李蓁蓁扶在谢言之肩膀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谢言之仰头看一眼李蓁蓁的激动,暗暗下决心,自己还要找些其他的门路,加快赚钱的脚步。要在不久的将来,尽快给两人补一次。 50 第 50 章 这究竟是什么魔鬼老师…… 鞭炮声响, 新郎背着新娘出了房门,走向自行车。 阳光穿过院子中嫩绿枝桠的间隙,斜斜照射在新郎新娘的身上, 大红的衣服绽开耀眼的光芒, 就连初春微凉的风,都被映衬的格外温柔多情。 在鞭炮声裹挟着祝福的声音中, 新郎带着新娘出发。 “咱们也走吧, 建业和江诚呢。” 人群逐渐散开, 李蓁蓁左右张望, 没看见张建业和江诚。 谢言之示意她低头看, 两个人在那里捡喜糖。 地上撒的都是喜糖和花生, 李蓁蓁没有弯腰捡, 一是因为沈娜早就给她装了许多喜糖,二是谢言之不让她去捡。 人太多了,人挨着人, 容易被推搡到。 李蓁蓁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还真挤不过旁人。 那边张建业和江诚也拾够了喜糖, 双手捧着到李蓁蓁和谢言之的面前:“嫂子, 哥, 尝尝, 我俩捡了很多。” 李蓁蓁拿过一个喜糖剥开糖纸塞进口中, 很甜,谢言之也拿了一个, 随后说道:“走吧, 咱们还要去杨家。” 在路上,李蓁蓁将自己口袋里的糖果分给了张建业和江诚两人,沈娜给她的糖果和大把拿出来撒的喜糖是不一样的, 她手中的更好。 到杨家的时候,人来的还不太多,大部分都是等在十一点往后再来。 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人在院子里帮忙,今天请的人多,一个院子摆放不下那么多张桌子,剩下的桌子摆放在外边的过道里。 李蓁蓁安静坐在角落里,谢言之给她搬了凳子,又倒了热水暖手,将她安排妥当才离开去帮忙的。 她视线来回在院子里挪动,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周遭的墙壁被重新粉刷过一遍,干净整洁。 堂屋门大开,不停有人进进出出。 面带喜色的老人从堂屋门出来,走向门口不停张望,从旁边人的谈话中,李蓁蓁知道这就是杨林修的爷爷奶奶。 不多时,杨林修的父母也从屋里出来。 杨母匆匆走到门口:“爸妈,你们站在外边做什么,我们等在这里就好了。” 杨父追出来附和道:“是啊,外边还有些凉,转个身的功夫就找不到你们人了。” 他们俩在屋子里还在归置那些摆件,他说吵门口方向好看,妻子说朝着小夫妻的床寓意好,两个人你挪过去我再挪回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坐在太师椅上的两位老人不见了。 “我等不及见我孙媳妇儿了,这么多人呢,不冷。” 杨老太太倔强,不愿意回去。 今天是他大孙子结婚,孙媳妇漂亮又懂礼,她根本等不及。 甚至不是杨父杨母拦着,今天高低她都要跟着上门去迎亲。 李蓁蓁坐在角落中,看着杨父杨母将两位老人劝了回去,然后代替老人家站在门口。 门口还站了不少亲朋好友,她来得早,也不认识杨家的亲戚,坐在那里没动,倒是有活泼的小朋友主动找上她。 “李老师,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去给你抓喜糖。” 李蓁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说话人的面孔,风一阵似的人就跑开了。 应该是县一中的学生,她猜应该是杨林修的弟弟。 不多时,身后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她面前伸出来一双小麦色的手。 向上看去,稚嫩的轮廓和她刚看到的新郎有些相像。 她伸出双手,笑着接过:“谢谢你,小同学。” 杨林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和大哥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是那种皮小子。 还是头回遇到这么温柔的老师。 来往过路的脚步声不断。 杨林礼说:“李老师,我再给你抓些糖。” 他私底下没有和老师说过什么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紧张。 “老师心领了,谢谢小同学,你给老师抓了很多糖果了,没事的话咱们可以坐下聊聊。” 李蓁蓁指了指不远处的凳子,示意杨林礼可以搬过来坐下。 本来她是不打算要糖果的,她已经有了很多糖果,从沈娜家里拿的。 话还没说完,杨林礼就捧了一大把糖果来,她不收也不行。 院子里她目前还没看见有其他的小朋友,杨林礼不出去玩的话倒是可以坐下两个人聊聊。 正准备出去找朋友耍的杨林礼,鬼使神差换了方向搬凳子坐在李蓁蓁身侧。 “你大哥在家里经常做些什么?” 李蓁蓁摸摸鼻子,在杨林礼坐下的那刻还是打听起了杨林修。 杨林礼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问自己,他毫不犹豫出卖自己的亲大哥。 “我大哥这个人很无趣,每天就是上班下班,也不出去玩,不对,找了我嫂子后,天□□外跑。” 李蓁蓁从口袋里拿出糖果分给杨林礼一大把,两个人坐在凳子上剥糖果。 许是她从始至终表现的都很温和,对待杨林礼很有耐心,主导着话题,逐渐杨林礼心中学生与老师之间的壁垒被打破,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 杨林礼接连剥开两个糖果,甜壮怂人胆,他安静片刻,低声说道:“李老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在学校里你和我嫂子的关系最好,你也是最漂亮的。” 他小脸红红的,还不太好意思说出这句话。 班级里的同学都知道,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叫李蓁蓁,人很漂亮,是学校里最漂亮的老师。 课间大家的口中谈论最多的老师就是李蓁蓁了。 李蓁蓁漆黑的瞳仁转动,弯弯唇角,伸出手摸了摸杨林礼头上炸起的呆毛:“你嫂子人也很漂亮,你们都知道我俩关系好啊。” 杨林礼挺直身板,拍拍小胸脯,骄傲地像个小孔雀:“那当然了,学校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全校学生怕是都知道了。” 课本里的知识他不敢保证都知道,学校里的事情还是能够保证的,就没有他杨林礼不知道的事情。 李蓁蓁愣住了,弯起来的唇角定格在那里,莫名苦涩。 杨林礼所描绘的是她上学时候羡慕的生活,看见学校里漂亮的老师,她也想要找到同学分享,课间和同学聊一聊学习之外的八卦。 她根本找不到人,在学校里,她像是个灰姑娘,没人愿意和她在一起玩耍。 体育课上她永远只能缩在无人的角落,看远方的热闹。 上大学后,李蓁蓁听见过很多种不同的声音。 一道声音说,正是那些孤独的日子让你有了现在的成就。 另一道声音说,感谢苦难,苦难造就了你。 …… 无数道声音,都不是李蓁蓁想要的。 她也想要在学生时代痛痛快快的潇洒一场,在该放肆的年纪肆意,和同学聊聊八卦压压马路,在熄灯后和室友进行卧谈会…… 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羡慕和遗憾。 李蓁蓁并没有伤感太久,她现在和过去完全不一样,有真挚的好友,有可爱的学生,学生时代缺席的在县一中全部为她补齐。 “李老师对不起,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贪玩,我会努力学习的。” 杨林礼面带歉意,手在微微颤抖。 他不该说那么多,当老师的都不喜欢调皮的学生,他就是问道难题也比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强。 一下子就让老师难过了。 李蓁蓁脸色苍白,握住杨林礼的手,笑了笑:“干嘛要说对不起,下课时间不就是让休息玩耍的吗,不用和老师说对不起。能在课堂上认真听课,下课认真玩耍,分得清楚,你很了不起的。” 课余时间就是让学生休息玩耍的,不能再强迫学生学习。 骄傲的小孔雀垂下的头逐渐抬起,在反复确认李蓁蓁没有生气后,才放下心,不过还是不太敢说话。 李蓁蓁要换话题继续聊的时候,杨林礼的小伙伴找来了,正巧是她班级里的学生。 “老师好。” “你好。” 李蓁蓁随手从口袋里抓出糖果递过去。 面前比杨林礼高一头的小男生得了糖果,笑嘻嘻地开口:“老师,你布置的作业我都写完了。” 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李蓁蓁手放在膝盖上,撩起眼皮,温和一笑:“那好,星期一收作业老师重点检查你的作业。” 小男生:…… 杨林礼:…… 小男生脸上的喜悦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都处在一片惊悚当中。 他心中不断后悔,捧着糖果的手像是捧了一堆荆棘,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刺挠难耐。 为什么他要多嘴那一句话,又为什么要过来找杨林礼,在旁边叫一声不就没什么事情了,或者找其他人来,怎么偏偏自己来找人。 杨林礼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和李蓁蓁拉开距离。 这究竟是什么魔鬼老师? 心下不由一阵庆幸,还好还好不是自己班级的语文老师,还没法检查自己的作业。 没等杨林礼庆幸一会儿,他脖颈僵硬,怔愣在原地,大哥娶的嫂子就是他班级的老师,说不定也是这么魔鬼。 李蓁蓁就见两个小同学,僵硬牵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对她挥手再见。 她抬手和他们说再见,眉眼间俱是欢欣的笑意。 两个人真的太可爱了。 果然学生最害怕老师检查作业和上课提问。 杨林礼和朋友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后,门外再次响起来鞭炮的声音,客人也陆陆续续走来。 门口刚才还悠闲登记份子钱的老人此刻忙碌起来,李蓁蓁也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县一中的老师陆续过来。 李蓁蓁的任务也随之开展。 她今天最主要的就是代替沈娜来招待县一中的老师,在没有开席前给他们安排位置,陪着说话聊天不让尴尬,等到新郎新娘出来开席再领着坐在同一张桌子。 开席之前,杨林修还用照相机记录了他们一大家子,拍了张全家福。 坐在老师堆里的李蓁蓁看见后,眉毛微动,当初他们没有照全家福。 江秀英一辈子也没有拍过照,等到回去,他们一家人肯定要拍张全家福。 远远的,李蓁蓁隔空寻找谢言之,和男人堆里的谢言之对上视线,两个人眼底的心思相同。 新娘喝了改口茶,叫完爸妈后再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十二点准时开席。 做大锅菜的炉子放在院子旁边,热气腾腾,这个季节露天吃饭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冰冷。 男同志和女同志不坐在一起,当然也会有例外。 李蓁蓁这一桌子就是例外,男老师女老师坐在一起。 李蓁蓁这次没着急干饭,时刻关注着周围。 开席前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提前端着饭菜回去找江秀英,杨林修都安排好了,掌勺大厨在摆盘上桌前,提前分出来许多菜,都是给江秀英准备的。 李蓁蓁还要留下帮忙招待客人,索性也没让谢言之离开,张建业和江诚骑着杨家的自行车拎上饭盒就走,也不耽误时间。 她看着张建业和江诚两人回来入座才放心吃饭。 结婚就那么二三事儿。 吃完饭基本上就没什么其他事情了。 客人陆续散开后,张建业江诚和谢言之三人出去卖废品,快的话一来一回能跑两次。 多卖一车废品就多赚钱。 李蓁蓁没有着急离开,人群散开后,她坐在主桌陪沈娜吃饭。 见证了杨家人的热情。 杨父杨母担心沈娜吃不饱,又去厨房炒菜,不想沈娜刚来就吃那些动过筷子的剩菜。 沈娜不觉得那些剩菜有什么,都是肉,寻常想吃还要再三思量的那种,剩菜也是金贵的。不想要多麻烦公婆。 根本拦不住,杨林修站在旁边也没有要拦的意思。 “我的新娘子,看看你公婆对你多好,哪家新娘子能有这待遇,你说是不是。” 李蓁蓁一边挪桌子上的菜一面对沈娜说。 桌子上的菜比较分散,有些太远的沈娜够起来费劲,李蓁蓁全部都给菜拼了拼盘,方便沈娜吃饭。 杨林修吃饭速度快,匆匆吃完就忙活着子啊那里收拾桌子。 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赶,街道上还有另一户人家明天结婚,选来选去这个月只有两天黄道吉日,错过明天就要等下个月。 桌子都是挨家挨户借过来使用的,还要清洗干净等着那家人来搬。 沈娜他们坐的主桌是杨家自己的桌子,不用着急,其他的需要快些清洗。 沈娜咽下嘴里的饭菜,嘿嘿一笑看向在圆桌中不停穿梭的杨林修,又看了看厨房中忙碌的杨母,说:“我也感觉他们对我很好,甚至是有点儿太好了。” 她舀一勺最喜欢的八宝米饭,这是让大厨多做出来的一碗,一直放在厨房温着。 甜丝丝的,吹进人心里。 51 第 51 章 难道你俩假扮夫妻?…… 三月参加沈娜婚礼这件喜事儿过后, 李蓁蓁陷入了漫长的焦虑中,几乎每天都会黏在江秀英身边,周六周天不是顾及江秀英的身体状况, 肯定是全天候守护在她身边。 李蓁蓁耳畔传来谢言之温柔叫醒的声音, 她撩起眼皮,撑住胳膊起身, 和谢言之的声音同时响起。 “咱妈呢。” “咱妈正在屋里吃饭。” 两道不同的声音在眼神交汇的那刻同时出口。 “蓁蓁,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做噩梦了吗?” 谢言之拿起床上的枕头垫靠在李蓁蓁身后,让她吃饭舒服些。 相同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持续了有将近大半个月。 谢言之的心也被吓的突突的,连带出去收废品都有些心神不宁,上次不是张建业提醒,他就要多找给人家一些钱了。 为了让他和李蓁蓁都放下心来,谢言之半个月内带江秀英去张大夫家里把了两次脉,结果显示还是和从前一样。 李蓁蓁还是放心不下,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问的永远是江秀英。 清晨朦胧的光影洒在李蓁蓁脸上, 她眉心拧起, 捂住心口缓缓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做梦,梦到咱妈出了事情,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偶然三次四次甚至是次次呢。言之, 我梦见了不止一次。” 她无法告诉谢言之重新来过的事情,只能转换成梦境提醒。 江秀英上辈子在五月份离开, 这辈子呢。 两世发生了很多岁月长河中没有的事情,事实证明很多东西并非一成不变。 譬如她活了两世、邻里之间的关系改善、还有意外到来的人贩子。 在命运原定的轨迹中,她撬动了岁月的齿轮,时光长河中, 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 所有的事情都在证明可以改变。 李蓁蓁闭了闭眼,她这辈子和上一世完全不同。 江秀英也在不断吃药,从始至终没有受到什么憋屈。 肯定也会不一样的。 谢言之揽过李蓁蓁的肩膀入怀,抱住她,手不停在后背上轻轻拍打:“不要怕蓁蓁,梦都是相反的,看过大夫了,咱妈身体没有什么变化,蓁蓁,梦都是反的,都是反的。” 他也是这样不断重复告诉自己的。 梦境都是相反的。 江秀英会平平安安的。 这么一耽误时间,谢言之出去收废品的时间推迟了。 李蓁蓁吃过饭送走谢言之后,没回自己屋里,径直走向堂屋找江秀英。 今天周末,学校放假,李蓁蓁照常坐在江秀英身边看书。 江秀英坐在床上,双手垂放在被子上,愣愣静坐发呆。 最近半个月,谢言之连续带她去检查了两次,她怎么能不清楚个中缘由。 江秀英皱眉,手不自觉收紧,揪起被子,皱巴巴一片。 她清楚地感受到明窗下坐着的李蓁蓁没有看进去书,是不想让她多虑才装作看书,实际上在关注她。 担心她出意外。 江秀英干瘦的手指松开被子,低下头一点一点抚平皱起的脉络。 她不会出意外的,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会努力撑住。 六月份就要高考了,还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撑得住。 前几次江诚高考,她都没有去送过。 也都听张建业讲过,高考的时候,各个学子都是有家长送的,考试结束,还会在学校门口等着接学生。 都在担心她的身体,不愿意她出去等。 江诚每次参加高考,都是谢言之和张建业去接送的。 这次她自己也想要去,前两天拍的全家福都是五个人,怎么接送学生高考只去两个人。 她会撑到江诚高考结束的最后一刻。 江秀英苍老的面容隐隐带着悲戚,她捂住嘴巴,咽下嗓子中的痛痒,缩回被子,不让自己咳嗽出来。 “妈,你怎么了。” 李蓁蓁放下书,快速拉开身后的凳子,大步朝江秀英床边迈过去。 她根本无心看书,余光全部注意在江秀英身上,没有迈过五月份的劫难,她安不下心来。 江秀英缩在被子里,喉咙中一抹腥甜,压下咳嗽痛痒的感觉后,江秀英露出自己花白的头顶,故意放大声音,装作中气十足的样子:“妈没事儿,就是坐的屁股疼,躺下歇歇,说不定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李蓁蓁还是不放心,江秀英背对着她,探头过去,床上侧躺的老人面带笑容,坦荡转身,笑意吟吟。 “真没事儿吗?” 李蓁蓁重复问道,一双杏眸眨也不眨盯紧了江秀英的脸庞,不让任何痕迹从她眼睛底下溜走。 江秀英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狠狠攥住腰间的肉,不让自己有半分异样,另一只手装作要起身的样子,让被子在不经意间遮挡住说话的嘴巴:“当然没事儿了,你看我这哪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她说话的时候脑袋和身体来回翻转,表面上是让李蓁蓁看清楚更加放心,实际上不过是阻挡牙齿上的血痕。 李蓁蓁温热的手来回在江秀英的额头上放下数遍,检查了她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 确认没有问题,李蓁蓁给江秀英盖好被子,转身离开堂屋。 江秀英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来休息,通常她都是下午休息,偶尔也会上午睡觉。 对于江秀英来说,掩饰身体熟门熟路,她可以轻易骗过所有人。 在李蓁蓁一步三回头关上屋门后,江秀英满是沟壑的眼睛盯紧了房门。 确认不会有人推开,她才卸下遮掩,缩进被窝,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打湿枕头。 影影绰绰的被窝内,江秀英咬紧了牙齿才不让自己哭泣出声。 都是一群好孩子,她不能够再成为他们的拖累。 她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药石无医。 他们四个人做的已经够多了,也该她做些什么事情了。 无论如何,她都会撑着最后一口气,撑到江诚高考结束,她还要看着江诚收到录取通知书,还要恭喜他成为科学家。 怎么着她都要再多走几步路。 * 李蓁蓁离开堂屋后,没关严自己屋的门,计算着时间,每隔上一小时就会悄悄溜过去在窗户边听听堂屋里的动静,要杜绝上次江秀英悄摸缝制衣服的事情再发生。 堂屋里的针线和布料都被她尽数没收,拿到自己房间内。 上午李蓁蓁接连跑了三趟,确认江秀英什么也没有做,还在安静睡觉才放心。 四月份就在李蓁蓁的担忧中不慌不忙过去,迈进五月份,每一天李蓁蓁过的都是提心吊胆。 她甚至想干脆请假一个月,专门在家陪伴江秀英,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她也好在第一时间送江秀英去医院。 办法显然行不通,临近暑假,期末考试对所有学生来讲都很重要,学生都习惯了她上课的节奏,猛然换一个月的老师,成绩不确定能否稳定住,而且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校长肯定不会允许。 李蓁蓁坐在办公室内,手无意识地转着钢笔,思索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 “蓁蓁,蓁蓁。” 沈娜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答,无奈她只好起身戳戳前方人的肩膀。 “啊,怎么了。” 肩膀处的异样让李蓁蓁回神,她仰头对上沈娜的目光。 沈娜搬凳子坐在李蓁蓁面前,手下意识放在肚子上,不解问道:“你怎么最近总是在发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李蓁蓁闻言摆摆手:“没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走神了,没啥大事儿。” 沈娜也不再过多追究,转而起身,在李蓁蓁面前走了一圈,眼底藏着细碎的欢喜:“蓁蓁,你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李蓁蓁提起精神,上下打量沈娜,对方眉眼含笑,浑身盈满甜蜜气息,一看就是被爱情滋润出很多幸福来,她牵扯嘴角夸赞道:“小沈老师看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幸福的光辉,更漂亮了,在家里绝对是公婆开明、丈夫疼爱宠出来的。” 沈娜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将其别在耳朵后方,低声道:“你就没有看出些其他来吗?” 办公室内只有她们两个,沈娜不需要担心自己动静太大引起其他老师的注意,她当着李蓁蓁的面又走了一圈。 停下后她再次看向李蓁蓁,对方眼神里充斥着疑惑。 沈娜小声说:“果然看不出来,可是我妈就是我婆婆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坐回凳子上,双手不停在肚子上来回摩挲,扬起唇角开口:“蓁蓁,我怀孕了,刚满一个月。” 李蓁蓁这才后知后觉看向沈娜的肚子,瞬间惊喜,手伸出去要摸摸沈娜的肚子,最后又停在半空中,道:“怀孕了,有小宝宝了。” 两辈子她都是第一次接触孕妇,现在她像个好奇宝宝,看向沈娜的眼神充满探索。 “对啊,我都不敢相信这么快就有宝宝了。” 沈娜拉住李蓁蓁不断后退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肚子上,让她感受神奇的生命。 仔细数来,他们结婚还没有两个月,差不多就是刚结婚那几天怀上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头晕恶心嗜睡的反应。 昨天在餐桌上,杨母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问她是不是怀孕了。 这沈娜哪里会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身体没有半分杨母说到的症状,当时饭桌上一群人都放下筷子,眼睛直直盯着她的肚子。 脸都红了。 奶奶也说她走路的身形像是怀孕了,她自己能跑能跳和往常没有多大区别。 最终在杨母的提议下,杨林修带着她去张大夫那里号了号脉。 刚好怀孕一个月的时间。 沈娜自己都不敢相信。 回到家里还感觉像是在做梦,刚结婚还没仨月,她就怀上了。 在家里真的是啥活儿都不让她干了,没事儿就让她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回去给娘家报喜,亲妈都说她变得娇气了。 甚至是接送她上下班爷爷奶奶都信不过杨林修了,想要亲自来。 沈娜和李蓁蓁分享完自己的开心后,问出心底的疑问:“蓁蓁,你和谢言之咋还没怀上孩子。” 她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 刚结婚的她都怀上了,没由来结婚大半年,感情如胶似漆的谢言之和李蓁蓁没有孩子。 沈娜脑洞大开,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了一遍。 她抬眼看向李蓁蓁,试探性问道:“蓁蓁,难道你俩是假扮夫妻?” 话刚说出口,她自己就又否定了:“不对不对,假扮的这也太真了,肯定不是。” 李蓁蓁扬起手轻轻柔柔在沈娜头顶落下,缓缓笑道:“想什么呢,怎么都想到那里去了。” “我俩啊,是最近没打算要孩子,多享受两年,等等再说,不着急。” 她语气轻松,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事情还没有过去,怎么敢要孩子。 真生出来根本没有时间去照顾。 生而不养,为何要生呢。 李蓁蓁和谢言之都希望,孩子能在一个幸福安稳的环境中长大。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会像小平安那样,勇敢不怕万难。 沈娜想了想,说:“也是哦,还都年轻不着急。” 她和杨林修都没想过避开,想的是顺其自然。 孩子出生后,杨家就是四代同堂了。 沈娜摸着不明显的肚子,和李蓁蓁讲述自己期待的未来。 李蓁蓁紧张的五月也在沈娜絮絮叨叨的声音中度过。 过到五月末,李蓁蓁都还在激动,语气上扬轻盈。 危险的事情没有发生,江秀英平安又健康,李蓁蓁甚至觉得她身体都在恢复。 到了盛夏六月,李蓁蓁一再观察江秀英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高高悬在头顶的心总算轻轻放下。 谢言之也跟着松了口气,李蓁蓁的态度代表着她不再做噩梦。 他也好将床单底下的桃核扔出去。 知道李蓁蓁不停做噩梦后,他不仅带江秀英检查,还找了土方法,收集桃核放在枕头下方。 他去山上找野桃树,将还是青皮的酸桃摘下,用刀削开晒干桃核。 收集来的桃核他缝在小袋子里塞在枕头的床单下。 不做噩梦了就扔掉,那些桃核太小,他想效果肯定也没有那么好。 不然不能够等到五月底才起作用。 等到桃子彻底成熟,他再收集大桃核给李蓁蓁做个枕头,晚上放在床头不会再做噩梦。 52 第 52 章 她自己走过泥泞的路…… 季夏六月, 闷热的风扑面而来,带着草木和花草的清香。 轻风摇曳着蝉鸣,婉转凄厉。 六月七号八号对全国来说都是重要的日子, 鲤鱼跃过龙门,十年寒窗将在今朝显。 李蓁蓁正在教室内安排学生打扫卫生, 为了后天的高考做准备。 县一中被征用为高考考点, 各班班主任要安排学生打扫教室的卫生,要保证干净整洁, 桌子还要翻个方向, 让背面朝向考生, 防止藏匿纸条或者其他东西。 七年级二班的班主任近期有事情, 放学都提前走,今天看守学生打扫教室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语文老师李蓁蓁的头上。 “同学们,都轻一点,两个人抬不动桌子的话就三个人。” 李蓁蓁话音刚落, 就看到后门墙角有个小同学,自己费劲搬着桌子。 他人矮小,根本搬不动桌子。 被班主任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 李蓁蓁叹了口气, 她先前说的是前后四人为一个小组,互相帮助挪动桌子, 最后边的同学被人排斥,又是自己单独坐在一个位置上,没人过去帮助他, 他也倔强没有寻求帮助。 班级内部的事情李蓁蓁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教室内的座位按照成绩排名,最后边的小同学成绩大概不好。 一个人那么可怜,又矮小瘦弱, 搬不动到少年腰间的桌子,李蓁蓁从前门出去绕到后门,帮助那个小同学搬桌子。 “老师,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不用帮我。” 赵小军惊恐地放下桌子,慌乱中还被桌子腿压到了脚。 碍于李蓁蓁在场,赵小军忍耐着没有痛叫出声。 李蓁蓁也赶快放下桌子一侧,关心问道:“你脚怎么样,有没有事情,先坐下歇歇。” 她也没有看见桌子是否砸到了赵小军的脚,只是桌子下落的时候凭空起了弧度。 “老师,我没事儿,我可以的。” 赵小军朝后挪了两步,低着头不敢抬头。 周围不少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满含恶意。 四周的变化李蓁蓁能够感受到,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纤长的手指在红漆木桌上划过,又用力压着桌子的四个边角,检查这张桌子的桌面完整和平稳度。 片刻之间,她收回手,微微弯了唇角:“小军,你的桌子保护的非常好,桌面也没有过多的刻痕,可以不用搬去教室外面,放在教室里做考场桌子就行。” 赵小军仰起头,愣在那里,不搬出教室,只是挪个方向他自己完全没问题。 他眼神里闪过疑惑,老师是在帮他。 如果要问世界上他最讨厌什么事情,那就是小组作业。 在班级里没人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大家,小组合作同桌合作,都是他讨厌的事情。 前后互助合作搬桌子,根本没人会帮他搬桌子。 能够留在教室里的桌子显然也不会有他的位置,赵小军看都没看就要往外搬。 根本没想到会有老师来帮助他搬桌子,甚至是在他说一个人搬桌子后,检查他的是否符合标准,让他的桌子留了下来,不需要他自己艰难挪动。 李蓁蓁离开后,赵小军仍旧没有抬头。 额前的碎发有些长,遮挡住他的眉眼,让人辨不清神色。 周遭嫌弃的声音他充耳不闻,像是忘记了脚上的伤痛,双手扣住桌子的棱角,缓缓在原地挪动方向。 李蓁蓁很能理解赵小军的心情,很像当初在学校里的她。 初中时候最受欢迎的是学习成绩好的女孩子,她却是个例外。 成绩好穿的却是个灰姑娘。 她没有朋友,不被人喜欢,在校园里孤孤单单。 遇到什么两人合作的事情,她向来找不到小伙伴。 最艰难的是,教室里的垃圾袋,不比她矮多少,到了夏天里边什么乱七八糟的垃圾都有,臭烘烘的。 脏活累活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倒垃圾旁的小组都是两人一起,分给她都是自己。 她费劲揪住垃圾袋一角,从班级地上慢慢拖拉着走,越过好几间教室,走到楼梯口,再一层台阶一层台阶往下挪。 不被同学喜欢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理由也是千奇百怪。 可能是你多看了他一眼,也可能是你长相不讨喜…… 李蓁蓁想要尽自己的能力来帮助赵小军,那也是她的学生。 教书育人是她的职责。 能帮助就尽量帮助一些自己的学生。 从前李蓁蓁只是一个任课教师,上完课就回到办公室内,班会还有其他的组织活动,全部都是由班主任负责的。 以至于今天李蓁蓁才看见赵小军和曾经的她重合的某部分。 等到班级内全部打扫结束,李蓁蓁去验收打扫成果,窗棂上,黑板的缝隙中,以及每张桌子的边边角角,李蓁蓁都仔细检查了,不合格的让学生重新打扫。 直至合格才停下。 高考很严格,学校也都很重视。 检查考场卫生不仅仅需要班主任,还要等待学校领导的检查,学校主任验收合格后,方能放学离开。 也不是全部的学生都留在教室内等待,教室内大概留下了四名学生,都是家在县城,距离学校不远的学生。 赵小军是自己要留下的,让另外不想留下的学生离开了。 学校的检查远远比李蓁蓁严格,主任手上带着白手套,一共检查三处地方,如果三处都沾染很多灰尘,将会返工重新打扫。 李蓁蓁等到学校检查完毕后,全部通过,三处灰尘只查到两处,勉强过关。 “你们也快回去吧,回去不要忘记写作业,路上注意安全。” 李蓁蓁站在教室内的讲台上,对底下的四个学生殷切叮嘱。 “放心吧,老师,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三个同在县城的学生结伴先行离开,剩下赵小军自己在教室外的地面上搬自己的书。 高考考场,需要全部腾空自己的课本。 住在县城的学生每天可以回家,能够一点一点挪书回家,住在学校的则是直接将书放在寝室。 李蓁蓁走出去的时候,只剩下赵小军一人在检查教室的门锁,他身后背着大袋子,里边装的是他的书。 “小军,等一下。” 李蓁蓁开口叫停转身要走的赵小军。 她还有些话要单独讲给赵小军听。 “小军,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现在听不懂有些跟不上课程没关系,只要做好笔记,不会的问题可以到办公室内询问老师。” 李蓁蓁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视线与赵小军齐平。 等到赵小军抬起头,李蓁蓁才看清他瘦削的脸。 还没巴掌大,眼眶凹陷,格外明显。 李蓁蓁嘴巴动了动,声线透着心疼:“小军,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暑假,老师会跟着班级一齐升入八年级,咱们还在一个班的话,你当老师的语文课代表可以吗?” 她伸出小手指,要和赵小军拉钩作证。 赵小军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在后背的衣服上摩擦手掌,想要将自己的手擦的干干净净。 不能弄脏老师的手掌。 李蓁蓁注视着面前男孩子背后的小动作,轻声笑了笑:“怎么了,不愿意帮老师这个忙吗?” “不是的,老师我愿意。” 赵小军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她晃晃小手指:“那伸出手,咱们拉钩,老师手指上蹭的还有灰,你可不能嫌弃老师。” 自己检查教室卫生的时候,手指直接上去触碰的,灰尘没有拍打干净,她一直没有来得及下楼去水池边清洗。 白皙的手指上那一抹灰尘格外亮眼。 赵小军用力搓了两下手指后,颤颤巍巍伸出右手小指。 李蓁蓁主动够上赵小军的小拇指,弯唇道:“拉过钩咱们就不能变了。” 两个人刚松开手,赵小军就朝楼下跑去。 小小的人身后背着沉重的书包,跑起来一颠一颠的。 李蓁蓁看的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赵小军摔倒。 她追到楼梯口,小声喊道:“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注意安全。” 楼上还有很多领导在检查,她不能太大声音。 李蓁蓁又转回到走廊上,看见赵小军平安下楼走向大门口才放心,直至人影消失不见,她又检查了一遍教室的门窗,确保门锁完整后疾步离开。 记忆中江诚是明年考上海城大学,她至少还能在学校里再教一年可=课,暑假确实要到八年级,到时候真的能够让赵小军当一年语文课代表。 当班级内的老师接受一个学生,并且委以课代表的重任,其他学生也会慢慢接受这位同学的。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道理。 她自己走过泥泞的路,看见班级内也有学生如此,想要为他们抚平前路。 * 李蓁蓁走出教学楼,远远望见谢言之和王大爷两人站在树荫下讲话,关系比从前更进一步,隐隐有成为忘年交的迹象。 “李老师过来了,老头子我也不耽误你们了,回头见啊。” 王大爷从凳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谢言之的肩膀。 走到谢言之身边,李蓁蓁脸上露出喜色,笑意温和,同王大爷打招呼:“王大爷,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王大爷对着小夫妻的背影挥了挥手。 女人侧身坐在自行车后座,露出的眉眼温柔,双手牢牢抓住男人的衣服,说说笑笑去向远方。 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总觉得莫名不真实。 额头的汗珠顺着王大爷的侧脸滑落在短袖当中,他拿起旁边的蒲扇用力摇晃。 闷热的天气才让他有真实的感觉。 一年之前,他还很不喜欢谢言之,甚至是厌恶。 见到李蓁蓁心中就开始惋惜,那么好的老师竟然嫁给了个混混。 本以为会是李老师苦难的开端,结果那是人家幸福的起点。 两口子恩恩爱爱,和和美美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结婚将近一年还是如他当初见到那样恩爱。 王大爷无声笑了两下,当初自己还将接李蓁蓁下班的谢言之误会成来打架的,想想那时的场景就很搞笑。 现在两个人竟然能坐在一起讲话,他说的各方面的内容谢言之也都能够接的上话,还愿意听他讲过去的经历,不厌其烦。 真就是亲儿子都比不上。 在家里他每每回忆起过往要忆苦思甜,儿子儿媳都跑一边去了,只剩下张嘴呀呀呀的小孙子。 谢言之呢,坐在那里能听他说上一天,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很认真地再听他这个老头子啰嗦。 天南海北,说什么谢言之都能知道些。 额头上的汗珠渐渐下去,王大爷手上的蒲扇晃动幅度变小,额头上的皱纹凝聚在眉心。 他长长叹口气,如果当初不是那几年的动荡,谢言之那孩子应该会走的更远。 会同他一样进入部队,报效国家。 而不是像现在磕磕绊绊,二十多岁才窥见未来的光明。 声声蝉鸣唤回王大爷的思绪,他回过头看向教学楼,没什么学生的影子。 他起身关上大门,只留下旁边一侧的小门供大家出入。 李蓁蓁坐在自行车后座,迎着燥热的夏风和傍晚的烟火气息,安稳而恬谧。 “路过江诚家里时候停一下,我给他抄了考场示意图,让他提前看看,也好有个准备。” 李蓁蓁扯扯谢言之的衣服下摆说道。 县一中今天过后除了留校巡逻的老师,禁止任何人出入,提前进去考察地点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六月七号高考才会开放。 她既然在县一中,江诚恰巧也在县一中考试,当然是先将考点平面示意图给江诚画下来,做完全的准备。 李蓁蓁也是担心人那么多,江诚万一不好意思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进入教室的时间比别人晚了怎么办。 心里惦记着事情,她完全忘记江诚的高考经验丰富,心理素质也比其他学生要高,就算是全班都到齐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能面不改色稳稳迈入考场。 李蓁蓁从衣服口袋中取出来折叠在一起的平面图,推门和谢言之径直走入江诚家里。 院子中一站一座两个青年,坐在那里埋头做题的青年没有抬头,不理会外界的声音。 张建业将手上通体漆黑、透明翅膀不断震动的蝉装回瓶子,一边拍打手掌一边迎了上去。 53 第 53 章 全家一起送你 “这是给江诚画的县一中考场平面图, 看看自己在哪个考场,考试那天也不用费劲。” 李蓁蓁将手上的图递给张建业。 江诚也把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攻克,李蓁蓁说话的时候他刚好笔锋收尾。 抬头起身, 他迈步走过去,咧开嘴笑:“谢谢嫂子。” 他心思敏感,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看得分明。 李蓁蓁说的每句话他都知道是真心为自己考虑思量。 也知道他的亲人是真心支持他作出的决定。 “你好好看看, 这两天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我们都相信你肯定可以考上的。” 李蓁蓁弯唇笑起来, 目光温和中带着鼓励。 交待两句话后, 李蓁蓁和谢言之离开江诚家里,张建业也没有停留多长时间。 高考前的一两天, 是复习的关键阶段。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说不定你晚上复习的考点卷子上就有呢。 是以五号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去打扰江诚,晚上一家人聚在谢家吃饭。 “江诚, 明天婶儿也一起送你去考场,中午接你来吃饭。” 江秀英在开饭时,坐在餐桌前说。 她目光平静慈祥,像是包容一切的长者。 江诚挠挠后脑勺,面露纠结:“婶儿, 不用了,我哥和嫂子送我就行,你……” 拒绝的声音在江秀英期待的目光中再也说不出口, 他凝眉求助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哥哥和嫂子。 希望他们能够拒绝。 江秀英身体不好, 江诚私心里想要她去送自己,却不能那样。 出门对身体虚弱到的病人来讲,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对江秀英这样的高危病人。 张建业笑眯眯的, 手撑在桌子上,动作随意:“江诚,都商量过了,明天全家一起送你。” 这件事情谢言之和李蓁蓁也都同意了,他们大家都商量好的,江秀英身体明显有好转,又是在夏天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不用担心受凉。 李蓁蓁看一眼气色越发红润的江秀英,心里激动。 生死劫五月早已经过去,江秀英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应,反倒是身体逐渐硬朗,不知道是不是夏季闷热的缘故,连带着她的面色也不再苍白。 江秀英在提出去送江诚参加考试的时候,李蓁蓁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同意的。 不能一直拘着她什么也不让做,而且江秀英说出的一句话让她心中本来偏向同意的天平更加倾斜。 她说大冬天寒风刺骨都出去了,没有半点问题,没由来夏天想要出去会害怕。 李蓁蓁仔细数数江秀英近来咳嗽的时间都变少了,又总是能够晒到太阳。 经过和谢言之的讨论观察决定,江诚参加高考的时候,全家一起去。 “对,江诚,明天咱们一起去,是商量好的,别多想,你要多放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肯定可以的。” 李蓁蓁给大家分发筷子,宽慰道。 谢言之也已经端上最后一道炒菜出来,从今天到高考那两天,伙食都是荤素营养搭配,为的就是让江诚用最好的状态迎接高考。 这几天他们也都没有出去收废品,只是和张建业两人一同卖卖东西,等到明后两天,就什么也不做,专心在家里做好饭等着江诚。 从前江诚参加高考,也都是如此。 最后江诚看着江秀英红润的面色和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再迟疑点头同意。 直到离开谢家,江诚的嘴角还是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 闷热的清晨,吹来淡淡凉风,东方地平线上,透出一弯光亮。 谢言之轻手轻脚从床上起身。 床上另一侧的女人睡姿并不是多好,胳膊伸在床外,搭在身上的薄单子也被踢在脚边。 他小心踩上鞋子,拿过脚边的床单,掀出一角盖在李蓁蓁的肚子上,防止着凉。 做好一切后,他弯腰吻了吻女人的额头才直身朝外走。 要保证七点半甚至是七点的时候江诚出现在考场外,参加考试向来是赶早不赶晚。 五点钟他要起来做饭,六点之前能够吃上饭,吃过饭检查没有遗留什么东西,一行人就出发。 谢言之做饭向来是荤素搭配,为了准备江诚的高考,他更是仔细自己做的饭菜。 不敢轻易尝试那些江诚从来没吃过的食物,都是家常菜且江诚吃过的。 因为参加高考让江诚大吃大喝每天大鱼大肉,看似是为了考生着想,考试期间让吃点好吃的,其实不然。 吃惯了清粥小菜的胃天天吃鱼肉,不那么容易消化。 谢言之陪考几年也都不是白白在考场周围浪费时间的,再加上还有个张建业,将考场周边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 四十分钟内,谢言之全部将饭菜做好。 张建业和江诚也估摸着时间赶来。 一家人整齐坐在餐桌前,江诚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不骄不躁毫不紧张。 反倒是江秀英和李蓁蓁,两人都是头一次送考生,难免有些紧张。 江秀英往常也只是在餐桌前叮嘱江诚两句,今天猛然要目送江诚进入考场,她紧张地饭都吃不下。 李蓁蓁当时自己参加高考,很彷徨无助。 旁人都是家长接送,晚上舒舒服服躺在家里,她却要纠结怎么填饱肚子,回不回严家住。 现在她以考生家长的身份再次去高考考场,激动又紧张。 “嫂子,婶儿,你俩再不吃饭的话,就全部被我们吃完了。” 张建业笑着指指中间那盘炒菜。 已经见了盘子底,对面两个女同志还没有夹几筷子菜。 闻言,江秀英和李蓁蓁谁也不敢再耽误,还要去考场,几个人过去怎么着也要半小时。 寻常骑车用不了那么多时间,今天不同,寂静空旷的街道上会出现很多车辆,拥挤不堪。 吃过饭,谢言之骑自行车带上李蓁蓁,张建业骑三轮车载着江诚和江秀英。 从长兴街道出来后,路上的车子明显比前两天多。 好几辆和张建业骑的同款三轮车,后方摆了张桌子和小凳子,桌子上是买来的包子和油条。 李蓁蓁看一眼就收回视线,实在是太夸张了。 原先还以为他们五个人骑两辆车比较照耀,和旁边三代同堂的一大家子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了。 湛蓝色的天空上,风吹动层层叠叠的白云,绘出一幅瑰丽的画卷。 阳光之下,无数考生将县一中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李蓁蓁到的时候,几人也只是在外围。 人多不好朝里边挤,五人站在太阳底下,树荫处早被旁人占据,他们来得不算太早。 江诚站在三轮车上朝门口望过去,大门紧闭,距离开考还会很长时间,回过头对江秀英说:“婶儿,一会儿我进考场你们也就回去,中午就不用来接我。” “婶儿知道,你抓紧时间再看两道题。” 江秀英催着江诚翻开课本。 高考一来一回她如果都要跟来的话,一天跑四次,两天下来,身体不是很能吃得消,她心里有成算,会把握适量的度。 她什么出事现在都不可以,江诚那孩子有多努力她是知道的,绝对不能够在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影响江诚。 “快坐下看书,我看着呢,别摔倒了。” 张建业扯扯江诚的我衣服袖子,让他别站的那么高。 江秀英轻轻拍了张建业一下,“呸呸呸,别说丧气话。” “对,呸呸呸,不能说不能说。” 八点整,学校敲响钟声,县一中大门打开,江诚从三轮车上下来。 他瞳孔漆黑,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在江秀英穿的长袖外套上。 周遭吵闹的空气在此刻寂静,他的心再没有比此刻还要清晰坚定。 谢言之神情温和,眼睛里充满对江诚的信任与鼓励。 张建业眯起眼睛,从眉梢到眼角都透着欢喜。 李蓁蓁眸光流转,眼神中是对江诚的期待与支持。 江秀英苍老的面容上,精神奕奕。 他的家人,永远无条件支持信任他。 江诚的手扶上腰间军绿色的斜挎包上,他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这次他肯定可以考上海城大学力学专业的。 “去吧,慢点儿走,别挤着,考试结束,你哥在门口等你。” 江秀英伸出手为江诚整理了整理衣服领子,临行前再次细细叮嘱。 “知道了,婶儿。” 江诚点头,“哥,嫂子,我走了。” 李蓁蓁目送江诚的背影归于人海,直至不见。 她祝福江诚考试一切顺利。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偏差,那么江诚高考这件事情会不会也出现转移,比如上一世明年才考上的大学今年考上了呢。 四个人站在考场外,听见开考的铃声响起,人群逐渐散开,他们也才跟着离开。 回到家先把江秀英妥善安排,确定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喝完药让人上床休息。 张建业则是找来了凉席,铺在谢家走廊上,中午他和江诚就躺在走廊上休息,凉快且节约时间。 江诚从家里到谢家的路上也是在浪费时间,中午他们一合计,干脆也在谢家住下,吃完饭就躺走廊上,通风又凉快。 中午是张建业把江诚接回来的,餐桌上一群人默契没有提起考场上的事情。 两场考试已经结束,答案的对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稳住心态,认真准备接下来的考试。 吃过饭,谢言之和张建业在厨房刷锅洗碗,江诚最先躺在走廊上铺好的凉席上。 “别,江诚,毛毯铺上。” 李蓁蓁刚跨出堂屋门,就见江诚把铺在凉席上的薄毛毯掀开,要直接躺在凉席上。 这怎么可以,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被抓包了,江诚有些尴尬地拎着毛毯,又默默铺了回去,抚平褶皱。 “江诚,现在你身体最重要,凉席直接铺在地上太凉了,铺上层毛毯,会舒服些。” 张建业在屋里听见廊檐下的动静,拿着丝瓜和碗出来,手上用丝瓜刷碗的动作不停,探头说道:“对啊,江诚,好好铺上,热了拿旁边的蒲扇,不许贪凉。” 他眼睛在趴着铺毛毯的江诚身上转了一圈,确定毛毯铺平整才又回厨房继续刷碗。 那可是他精心挑选的毛毯,考虑了很久才想出来这么一个既凉快又节约时间的办法。 凉快又不能着凉,多么不容易他才想到的办法。 江诚绝对不可以直接触碰凉席,紧要关头,万一运气寸了半分,着凉怎么办。 本来地上就足够凉,再加上凉席,着凉的风险太大。 张建业思来想去,还是铺上薄毛毯比较稳妥。 热了就扇风,不耽误什么时间。 午休时间没多久,让江诚休息了半个小时就起来了。 中午睡太长时间不能保证充足睡眠,反倒是会更加瞌睡,影响下午的考试。 火辣辣的太阳并不能阻拦各位家长的脚步,来送学生的家长比起早上只多不少。 晚上接江诚回来,橘红色的天空中泛起片片灰色。 张建业刚骑自行车接江诚回来,雨滴就紧跟着他们的脚步落下。 江秀英站在走廊上,看着灰暗阴沉的天空不由一阵庆幸,拍了拍心口说:“还好没淋雨,饭刚做好,快进来吃饭。” 张建业拧干水盆中的毛巾擦手擦脸,看向江诚笑了笑:“我觉得这是老天爷高兴,高兴咱们江诚这次考的好,不然也不会等到我们到家才下雨。” 六月的天就是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毫无预兆。 上一秒还是橙黄红艳的晚霞,下一秒就出现乌云,变幻莫测。 “我觉得也是。” 李蓁蓁端着菜出来。 张建业和江诚也顺势进到厨房端菜。 两人进去厨房,李蓁蓁没再进入厨房端饭,她走向江秀英床头的柜子,拿出一件厚实长袖,说:“妈,你快再穿件衣服。” 江秀英穿上衣服,又朝窗外看去,没看多久,李蓁蓁就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下雨天她屋里的门窗都是需要关闭的,防止冷空气进入。 她拧起眉毛,低声说:“看样子雨下不大,应该一会儿能停。” 言外之意是她明天可以继续送江诚去高考的。 “先吃饭。” 不等李蓁蓁回答,谢言之率先开口。 明天江秀英能不能出去还要视情况而定,天气变暖当然可以,若是阴天,那他怎么也不可能同意。 54 第 54 章 赚钱的新方法 许是上天听到了江秀英的祈求, 后半夜,昏暗阴沉的天空逐渐放晴,温度回升。 到了第二天早上, 天光大亮,燥热空气中蝉鸣夹杂着清浅的泥土味道,起起伏伏。 江秀英顺利送江诚去学校,圆满完成自己的心愿。 晚上,蝉鸣蛙叫声声阵阵。 张建业和江诚两人搬着桌子放在院子中间, 伴着夜幕中高悬的弯月和漫天星火, 五个人在院子里吃庆祝宴。 “江诚,这次考试有没有信心。” 张建业猛灌了口饮料,手搭在江诚的肩膀上扬声问道。 江诚一改往日的羞涩,同样大声回复:“有, 这次我肯定可以考上。” 张建业举起杯子,和大家碰杯,语气激动:“好,哥等着你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入夜咱们就放烟花, 告诉全县城你考上了。” 他们都不爱喝酒,杯子中全是饮料北冰洋,江秀英的茶缸里是温热的水, 五个人饮料和着水喝了个饱。 风吹动门外的梧桐树叶, 在月光的照耀下, 黑夜影影绰绰。 明明没有喝酒, 几个人的身形却摇摇晃晃。 江秀英吃完饭最先回屋躺着休息,院子里只剩下四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畅想着高考结束后如何让江诚放松。 江诚热爱学习, 目标明确,为了成为科学家愿意付出一切休闲时间努力。 夜晚四个人的放松计划并没有付出行动,每个人的肩膀上都背负着重重的的担子,根本没有时间放松。 对江诚来说,跟着两个兄长去收废品,为了上大学积攒生活费就是最好的放松。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李蓁蓁正常到学校上课,江诚和张建业跟随谢言之教一起去收废品。 他们谁都没有停下努力生活的脚步。 炽烈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近两个月来,三兄弟难得合体同框出现在三轮车内。 江诚在前方骑三轮车,经过一个村庄,村头那里正在扒房,这是谢言之第二次见到村里边要盖房子。 更确切地说,是谢言之有了某些想法之后第二次见到。 他伸手拍拍江诚的肩膀,说:“江诚,咱们靠边停一下。” 江诚立刻靠边刹车,顺带反思自己是不是和张建业说话太入迷了,没有听见有人叫收废品的。 车子停稳,张建业四处张望,周围除了扒房的几个大叔大爷,没有什么人了,疑惑问道:“我亲哥,这儿也没有人叫咱啊,不能是那几位大爷叫的咱吧。” “想哪儿去了。” 谢言之伸手指向正在扒房的那一处地方,低头凑近两人耳朵边,说出自己近些天的想法。 “你们看正在扒房的大爷,门窗全部都卸下来了,保存的完好。现在盖新房也都是如此,原来的门窗全部都完好卸下,留着在新房子上使用。” 谢言之顿了顿,又说:“在村里甚至是咱们县城,这都是最寻常的做法,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如此,节约钱并且不浪费。” 说完一半,谢言之暂时给张建业和江诚两人留下思考的时间,让他们消化消化,顺带猜测一下他接下来打算说些什么。 张建业并不能窥见其中的商机,摇了摇头直言说:“还是不懂,这和咱停下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能省钱当然还是要省钱的。” 江诚同样摇摇头,就是很普通的做法,实在是想不通背后还有什么深意。 谢言之淡淡笑了一下,看向张建业随风摇摆的花衬衫,低声道:“你自己穿的和我们都不同,是最喜欢市场街那里的新款式,你上衣买了新的会穿一条旧裤子吗?” “当然不会,那怎么能配得上。” 张建业脱口而出。 他买的衣服向来是成套的,都是搭配好的,买一件上衣相应就会多一条裤子,同时也会有好几种搭配思路在他脑海中生成。 身为水稻县最靓的崽,怎么能够乱七八糟穿在身上,当然是要引领县城潮流新风尚。 谢言之点点头,眼神里多出许多笑意:“这就对了,不是你我还想不到这里。” “这就又是一条赚钱的门路,你们看那些拆下来的老旧窗户,窗框上的红漆都被太阳晒的漆皮,更不要说常年朝阳的大门。” 这回谢言之话还没说完,被张建业打断:“哥,我懂了,是不是咱们可以卖些油漆,重新刷漆肯定会有大量的销路。” 谢言之眉心闪动,表情淡漠:“当然不,刷油漆虽然也是技术活儿,不过那些我想大家都会选择自己刷油漆,更重要的是,倒卖油漆还真不一定能够卖的出去,毕竟有些人家不刷油漆也能直接安装。” “我是说咱们可以倒卖二手门窗,也不局限于门窗,只要是那些二手的能用的咱们都能收来,然后再卖给需要人。就和咱们现在收废品差不多,只不过是现在收来的东西都是送到回收站里。” “你们想,就像建业那样,对衣服的搭配要求高,有条件以后,从来不会允许自己的衣服破旧有缝补,更不会像是门窗那样,新衣服从来不会和不搭配的裤子鞋子穿在一起。” “但是现在的人盖新房子不是这样想的,都是原来房子的门窗安装在新房上,其实并不是很合适,根本不搭配,你们自己看一看。” 谢言之伸手指向村子里房子相差最大的两处,一个村子不全都是贫瘠,贫富差距自古就有。 再譬如县城与村子,他们长时间往返于城镇之间,看到的变化是最大的。 村子里还有很多土坯房,门房低矮,县城大部分都是平房,还有不少楼房,土坯房早已经在县城消失。 土坯房用的门窗和平房用的不大一样,但还是有很多人选择将老旧门窗留下,安装在新房之上。 既不美观又不合适。 唯一的作用就是不需要花钱,十分节约。 对于手头并不很宽裕的人家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是否美观合适,因为手头的钱根本不支持他们有第二个选择。 也不会完全没有,总会有例外。 和张建业同样的例外。 谢言之坚信生活不会一直这样穷苦,世道也不会一直艰难。 总会有变化和出路。 十年前的水稻县和十年后的水稻县,不也有很大的差距变化吗。 他赌的就是这个变化。 看见人家拆下门窗的第一眼,他脑海中就有一个想法。 将城里不需要的二手门窗卖到村庄里,城里用的门窗在质量和颜色上都要更上等一些,低价回收再低价卖出,讲的就是一个薄利多销。 二手的在城里销路不一定会畅通,但是在村子里,肯定会大卖。 又便宜又美观,两相比较之下,还是会选择买下来。 谢言之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去市场街买衣服的那几次经历,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店铺老板说的最多的就是省城那边最流行的款式,都这么穿。 这句话也经常从张建业口中听到。 每次他穿了新衣服,谢言之总是会听到这句话。 这句话肯定是有用的,没用也不会在他脑海中高频出现,也不会让卖衣服的店铺老板重复去讲。 同样的话,他也可以说这些都是省城流行的款式,大部分一听是省城流行的款式,想也不想肯定会选择的。 这是个长久的生意,等到将来,生活条件更好了。 盖新房子的时候,选择美观与合适会大于价钱这个条件。 谢言之想的就是这个方法,从城里倒腾那些房子上拆下来的门窗,或者有砖头之类的,能在村子里用得上全部都是倒腾卖二手的。 卖出去赚到钱绝对会比他们收废品多,能攒下来更多的钱,距离他梦想中的让李蓁蓁过上的好日子也会更近一步。 江诚上大学需要更多的钱,将来他还想要赚更多的钱带江秀英去省城看看,要带李蓁蓁去更大的地方去,不可能一直守在水稻县,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待着他。 看到别人扒房子,他想到的人就是这么一个赚钱的办法。 当然前期需要投入的成本非常大,一辆小三轮肯定是不行的,具体要怎样运输暂时不考虑,粗略算下来,需要的钱非常多。 张建业在沉默了十几秒后,缓缓开口:“这会有人买吗?” 谢言之轻轻扬手给了张建业一个栗子,坐在三轮车边上:“怎么不会,你想想你身上穿的衣服,仔细想想。” 江诚低低笑出了声音,在张建业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捂住嘴巴不说话。 他听出来谢言之话中的其他意思了。 花花绿绿的衣服都会有销路,正常的门窗怎么会没有。 江诚抬眼看向张建业身上的花衬衫,不自觉站直身体,就是再给他个二十年的发展变化,他也欣赏不懂花红柳绿的衬衫,衣服还是中规中矩比较好。 谢言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扒房子那边的有了动静,有大爷潮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三人收敛了神色,说不定就是生意来了,也可能是耳朵尖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声音。 “你们收废品一天能赚多少。” 衣服上灰扑扑的大爷上前搭话。 张建业上前打着哈哈:“大爷,没多少钱,就是勉强糊口。” 无论哪行哪业,问到赚多少钱都是忌讳,大家又不熟悉,都是陌生人,上来就问敏感问题,谁会回答。 灰衣大爷也意识到了自己问话的不对,干笑两声,连忙改口:“大兄弟,误会了不会,是我们正在这边扒房,那边有俩人受伤了,这个点也都去上工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人。我来是想问问你们仨能搭把手不能,一天工钱都差不多的话,干脆就在咱这边顶上一天,中午主家管饭,也别走街串巷吆喝了,这样行不。”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张建业爽快说了抱歉。 转过身和谢言之江诚商量。 这件事情好像还可以,在各个村子跑上一天又热又累,在这儿给人家扒房一整天,虽说还是又热又累,但是管饭啊。 一顿软和的饭可比他们吃的白水泡窝窝头强多了。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问清楚价钱,点头决定。 最主要的是,谢言之觉得这是上天再给他机会,人有时候总是要相信一些运气的。 不是三个人停在这里,大爷也不会优先选择他们,上午十来点,年轻人都在工作。 扒房的人手都是提前确定,临时找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不是谢言之三人停在这里,少了两个劳动力,工作就会耽误一天,又是要多结一天的工钱。 去往房子那边的路上,谢言之也打听清楚了那两位叔受伤的原因。 是没注意被墙砸着了。 他跟着走近才发现房子内部别有洞天,这绝对是一家富户,内里的院墙和布局都不是其他村里房子能比的,这些他还是知道的。 谢言之会心一笑,难怪两个劳动力受伤还能请他们三个。 主家开的钱绝对不低,来找他们的大爷看样子就是负责的包工头。 “哥,我猜这是主人家发达了,不知道是不是荣归故里,要将老家的房子盖起来,肯定是这样。” 张建业拿着铁锤,凑到谢言之面前说。 “应该是。” 谢言之附和了一句,随后严厉说:“赶快回去,集中注意力干活,忘记那俩叔怎么受伤的吗?” 张建业得了教训,接下来没敢再走神,还殷切叮嘱江诚集中注意力。 三个年轻人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一天的时间,几乎帮着将房子全部扒下来,就剩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等着处理。 节约的钱剩下的都会给包工头,找三个人的那位大爷晚上是大笑着送谢言之三人离开的。 甚至是下次还有这样的活还想找他们,不过被谢言之拒绝了。 扒房的活现在干着还不行,还是需要通过收废品来积攒些本钱。 将来去大地方,也不至于囊中太羞涩。 谢言之也是考虑了很久大爷提的扒房的建议,等到去省城,如果暂时缺钱或者生意行不通的地方,他们倒是可以从建筑队做起,这也是一条门路。 55 第 55 章 可别是江秀英出事了 高考出成绩是在二十五号, 这期间,三兄弟每天早出晚归忙着赚钱。 江秀英的身体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在逐渐恢复。 麻绳专挑细处断,万事万物总没有十全十美的。 六月十八,星期三, 县一中在七月初才会放暑假, 临近期末考试, 这次考试成绩关系到分班情况,李蓁蓁每天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带领学生复习。 “同学们, 现在给大家三分钟的时间大致浏览试卷错题, 老师将大家高频率出错的问题写在黑板上。” 李蓁蓁刚拿起粉笔, 心里一阵慌。 她转过身面对黑板,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一点又一点,无法连线成字。 面朝黑板的人, 脸色发白,无意识咬紧了嘴唇,双手一片冰凉。 李蓁蓁摸摸自己的心跳, 心脏处空落落的。 她转身走到教室外,站在班级看不见的走廊上,捂住心口平稳呼吸。 不用看李蓁蓁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吓人,不能吓到学生。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呼吸逐渐平稳后, 李蓁蓁转身回到教室继续讲课。 心慌的感觉细细密密在心头,长时间的痛感让李蓁蓁不确定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还是谢言之或者江秀英有什么事情。 这是她今天的第一节课,下午还有一堂课。 李蓁蓁稳住自己讲课的声音,她要在下课请假回家去看看。 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李蓁蓁再也捏不住粉笔,白色细长的粉笔从指尖坠落, 一同落地的还有酸涩的眼泪。 “李老师,你出来一下。” 听见有人叫自己,李蓁蓁停下书写重点内容的手,转身朝门口看过去。 来人非常熟悉,是隔壁的刘大爷。 李蓁蓁精神一阵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脚步都有些虚晃,怎么刘大爷还来学校找她了。 一时间,她大脑大片空白,无法思考。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通风,沈娜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真不是她爱凑热闹凑到李蓁蓁身上。 而是她在办公室里,看见了走路摇摇晃晃脸色惨白的李蓁蓁。 对方实在是和平常很不一样,手上和衣服上还沾染着白色粉笔灰,另一只手上还捏着粉笔忘记放下。 沈娜认为自己有必要出去扶着李蓁蓁,再不扶着人好像风吹吹就能摔倒。 李蓁蓁将手虚虚搭在沈娜的胳膊上,没有用太大重量。 刘大爷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大概和母子连心相同的道理,他斟酌用词,开口道:“李老师,你请个假跟我去趟医院,你婆婆住院了。” 多余的话他不敢再说,生怕下一秒眼前的人也随话晕倒在地。 李蓁蓁再也控制不住,从听见刘大爷声音的那刻,她掩藏在心底的想法再也遮盖不住,江秀英出事了,真的是江秀英。 “啪嗒——” 手上的粉笔摔落在地上。 闷闷的声音像是一道阀门,打开了李蓁蓁憋在眼睛里的眼泪。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嘴巴张了又张,喉咙中一道声响也发不出来。 还是站在一侧的沈娜说话做的决定。 “蓁蓁,你别着急,我给你代课请假,你跟着大爷去医院,别着急。” 沈娜顿了顿,又凑近在李蓁蓁耳边低声说:“蓁蓁,这个时候就靠你了,你千万要稳住。” 江秀英的身体状况她也有所耳闻,再加上先前见了那么几次,住进医院里的绝对不是什么小毛病。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沈娜真的想陪李蓁蓁走一趟。 沈娜的话像是一阵清风,拨开了李蓁蓁眼前层层叠叠的大雾,她脑海清明过来。 这个时候需要有人主事,她要拿钱去医院,得守在江秀英身边,等着谢言之三人回来。 谁慌她都不能慌。 “大爷,你多看顾点儿她。” 沈娜送李蓁蓁下楼,对旁边的刘大爷说了一句。 而后她转身回去给李蓁蓁代课。 她再怎么放心不下李蓁蓁也还是要回到班级里,出来时间已经很长了,再怎么继续下去,被查课的领导看见会影响扣工资的。 * 上午十来点钟,江秀英咳嗽不止,她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依然是强弩之末,撑着身体想要走到院子里,准备拿出中药,喝下药说不定会好些。 可她的身体只能支撑她走到院子里,刚弯下腰就摔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意识也在一点一点随时间的流逝消失,最后彻底晕了过去。 隔壁的大狼狗在江秀英晕过去后,大声吼叫,面朝着江秀英的位置叫个不停。 它一边叫唤吸引其他人的目光,一边转圈在院子里找东西。 大狼狗在院子里找到一个背篓,将背篓翻过来倒扣在地上,它倒退着,然后在一定距离停下来,向前助跑踩着背篓要跃过两家中间的那堵墙。 第一次尝试没有掌握好技巧,大狼狗从半空中摔下,背篓也摔倒在一侧。 大狼狗着急地转圈。 用头顶住背篓,调整好背篓,继续第二次翻越。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大狼狗第二次跳了过去。 进去就看见江秀英躺在地上,它趴在地上,用头顶顶江秀英的头,嘴巴里呜咽声不停。 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大狼狗站在江秀英身侧,再次开始大声吼叫,用接连不断的叫声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事情也确实如大狼狗想的那般,谢刘两家周围的邻居很快被它的叫声吸引。 “老嫂子,你也感觉不对劲是不。” 穿着灰旧汗衫的老太太从家里出来,遇见了街道上的其他邻居。 旁边人插话:“就是很不对劲,是刘家的那条狼狗一直在叫吧。”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是上了些年纪的,年轻人都在厂里上班,不上不下的时间,还在家里的只有他们年长的。 “大狼狗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了吧。” “刘大哥应该在街道办,小平安也还在学校,大狼狗这是在叫些什么。” “可别是进贼了。” “快,我搬来了梯子,咱们先看看。” 一群人七嘴八舌,齐齐聚在刘家门口,很快又有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等一下。” 正要上梯子的大叔手刚扶在梯子上,就察觉到不对劲。 “你们听听大狼狗好像没在刘家叫唤,它声音好像是在谢言之家里传出去的。” 众人再仔细一听,不断的犬吠正是从谢家传出去的。 “糟了,可别是江秀英出事儿了。” 想到这个可能,众人手忙脚乱,慌张扶着梯子挪到谢家门口。 大龄人群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叔,继续爬梯子,扶稳谢家墙头后,猛然一拍青灰色的砖墙:“江秀英躺在院子里,人晕倒了。” 大狼狗看见墙头上的人,不断绕着地上的江秀英跑起来,继续大叫。 墙头上的人,慢慢从梯子上挪起来,坐在墙上,院墙高,他要是直接从墙上跳下来,指不定今天躺在地上的还要多一位。 墙那头的人群抬起梯子,大家齐心协力,将梯子挪送到谢言之家里,然后再由那位叔打开门让大家进去。 大家都没歇着,家里有闲置三轮车的已经推了出来,也有人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跑去街道办找了刘大爷。 刘大爷匆匆赶回来才发现不是自家出事了,而是江秀英晕倒在院子里,家里的大狼狗发现了,不停叫喊吸引大家过来。 刘大爷跟着一起送江秀英住院,然后才骑着自行车去县一中找李蓁蓁,又找了街道办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腿脚利索,让几个人去县城外边找谢言之三人。 这个时候没人会拒绝,江秀英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们都看在眼里。 这怕是他们亲人相见的最后一面,真要是等到晚上,谢言之三人万一没有见到江秀英最后一面,可是一辈子的遗憾。 本来大家对你谢言之的认识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更不要提在生与死的紧要关头,再大的恩怨也都放下了,更何况他们之间本没有恩怨。 县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站满了大爷大妈。 他们都是跟着过来的,谁也放心不下。 医院内要保持安静,从站在手术室外的那刻,他们没有人讲话,所有的担心与紧张尽数写在脸上。 李蓁蓁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街坊邻居凝神站立的场面。 事情她都听说了,今天全靠街坊邻居的帮忙。 她以为江秀英生死的那一关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根本就没有。 走到手术室外,江秀英还在里边抢救,李蓁蓁紧紧攥起手掌,担忧的泪水铺满整张脸。 她咬紧了舌头,腥甜的味道斥满口中才没让她晕倒在这里。 晃晃悠悠,李蓁蓁一步一步艰难挪动步子,蹲坐在手术室门外,眼泪不受控制,珠连成线,很快身前的衣服被打湿。 其他人看到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大娘拿出口袋里的手帕,走了过去:“蓁蓁啊,你先擦擦眼泪。” 后边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在谢家看见过江秀英躺在地上脸色灰白的样子,什么安慰的话她都说不好出口,能做的只有给李蓁蓁递张手帕。 *另一边,在村子里走街串巷收废品的谢言之三人,都有相同的感受。 “你们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谢言之下车,捂住心口蹲在地上。 他现在心很慌,心跳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起跳,找不出缘由。 “哥,你咋了这是。” 张建业跳下车蹲下身子看向谢言之。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张建业和江诚互相对视一眼,摇摇头:“哥,我俩没问题,就是心里有些不得劲。” 他们在怎么样也没有像谢言之那样难受的蹲在地上。 两个人只是心里不舒服,具体怎么个不舒服法也说不上来。 “走,江诚,掉头回去,现在得回家去看一趟。” 谢言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撑在张建业身上,扶着他站起来。 不可能是他身体的问题,谢言之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可能是江秀英在家里出了事情。 真要是那样的话,他们必须要回去一趟。 今天能不能收到废品都不重要,万一他真的没有回去,出了事情,谢言之不敢去想后果怎么样。 回去的途中,三个人碰见了前来寻找他们的两个人。 最后,刘大爷找来的两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和谢言之三人交换了车子。 谢言之骑一辆自行车,张建业骑上自行车带着江诚跟在后边。 那两位年轻人骑上三轮车慢慢回去。 来的时候他们沿着大路两边,挨个村子问,终于在大路上看见了谢言之三人。 回程的路,谢言之一秒钟都没有耽误,拼了命往前蹬,不知疲倦。 刚开始前来寻找谢言之的年轻人,他提议不如自己带着谢言之回去。 无他,谢言之现在双目通红的样子太过吓人。 他们都怕中间出个什么意外。 提议被谢言之否决了,他要自己骑上自行车去。 他只想要快一些去到县医院。 谢言之三人赶到的时候,江秀英已经从抢救室里出来,人还在昏迷,医生让家属做最后的告别。 李蓁蓁趴在病床前,双手紧紧握着江秀英的手,病床上的人还没有睁开眼睛。 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脖颈间像是有双手,一直在牢牢锁住她的脖子,呼吸不畅。 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今天早上临走之前,江秀英还在细细叮嘱她多吃饭。 夏季天气燥热,学校食堂的大锅饭,李蓁蓁不是很喜欢吃,尤其是到了夏天,中午饭吃的更少。 早上江秀英还对她说,只在食堂里挑着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多吃点儿,不吃饭怎么能行,总是要熬到晚上的。 还没过多久,人就躺在病床上。 李蓁蓁的心酸涩发疼,眼睛红肿,抱着江秀英的手低声痛哭。 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眼皮都有些麻木。 声声痛哭中,李蓁蓁听见病房大门被用力推开的声音。 她抬起头,鸦黑的长睫颤动。 朦朦胧胧中,李蓁蓁看见了谢言之踉跄的身影。 56 第 56 章 很遗憾妈妈不能多陪你走…… “言之, 咱妈还没有醒。” 李蓁蓁嗓音沙哑,神色惨白。 谢言之抬起脚, 每一步走的都似千斤重, 缓缓挪动在病床前。 “扑通———” 他直接跪在地上,哑着声音叫了声:“妈—” 阳光透过明窗倾泻在屋内,三个人的神色如出一辙。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莫名难受的气息。 低矮简陋的病房内, 七八张闲置病床,最边上有两张床铺上躺着病人。 那两张病床上的病人家属, 不知道从那里推来了两个蓝色隔帘, 将彼此的空间阻断。 李蓁蓁没有时间去想另外两位病人怎么了,她只想要江秀英快些醒过来。 拉隔帘在病房内,这其实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事实。 长期生病住院的家属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单独病床的小间病房费用昂贵且没有关系住不进去,普通人只能住在混杂的病房内。 病人一多,难免会有生离死别的场景出现。 用隔帘阻断一是给“死者‘家属腾出来单独的空间和病人做最后的告别,另外一种原因有些迷信。 其他病人家属用隔帘防止死气传到自家身上,同在一间病房里住,身上多多少少的病症都有些严重, 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难免迷信。 原先县医院某些病人家属是将隔帘直接拉在“死者”病床前, 后来是为了照顾“死者”家属的情绪, 其他家属们将隔帘拉在自己家病床前,也是照顾他们的情绪。 这些事情李蓁蓁和谢言之都不清楚,可以的话, 所有人都不希望知道这件事情。 病床上躺着的江秀英, 眼皮颤动挣扎,放在李蓁蓁手心中的手指微微弯曲,眼皮不断颤抖, 颤颤睁开眼睛,神情恍惚。 入目是医院老旧掉皮的屋顶,她浑身疼的发抖,胸口处沉闷刺痛,像是有巨石压在上方。 她眼前由模糊变清晰,逐渐映出李蓁蓁和谢言之的轮廓。 茫然过后,江秀英彻底清醒。 她撑住了,撑住了最后一口气。 终于再见到了谢言之和李蓁蓁。 江秀英眼珠缓慢转动,挪不动头颅,看见的东西有限,病床周围没有张建业和江诚的身影,她还要再等会儿。 “妈,妈你醒了妈。” 李蓁蓁激动地握起江秀英的手,“我去请医生过来。” 谢言之按住李蓁蓁正欲起身的肩膀,擦擦眼角的泪:“我去,你守着咱妈。” “别,都别去。” 江秀英用力抬手,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力气无法传送到胳膊,就连她的声音也是弱小无力。 李蓁蓁凑近江秀英的耳边,想要听清楚她说的什么,谢言之已经走出了门外,被守在外边的刘大爷推了回来,他代替谢言之去找医生,让两个人多在病房内陪陪江秀英。 医生来的快,李蓁蓁还没有将话听全,医生就推门而入。 树上的蝉不断鸣叫,声嘶力竭。 病床前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医生的动作,期盼医生检查后能告诉他们有奇迹发生。 医生很快检查结束,他转过身,对上三双包含希冀的眼神。 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身为医生,他很不喜欢从自己口中说出抱歉一字。 他避开视线,走到一侧:“抱歉,你们再多陪陪病人吧。” 大家都在盼着一个奇迹的到来,殊不知江秀英撑着最后一口气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 张建业和江诚在追赶不上谢言之的身影后,坐在后方的江诚从位置上下来,索性已经到了县城,他大步跑着去。 他下来跑,张建业自行车上猛然轻松,他也加快速度朝县医院奔去。 两个人前后不差几步到达,气喘吁吁。 医院大门口还有没有离开的大爷大妈,远远看见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人,给他们指了路。 “婶儿,我们来晚了。” 张建业和江诚进来和谢言之一样,直接跪在病床前。 床上躺着的江秀英松了口气,她终于等到了孩子们。 醒过来缓了那么久时间,江秀英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般虚弱无力,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夹杂了其他缘故。 也许是见到了所有人,她可以提起力气交代后事,不需要再存续期间力气,这次讲话的声音少了病弱多了几分力量。 她从最右边的李蓁蓁先开始说起。 “蓁蓁。” 江秀英抬手想要摸摸李蓁蓁的脸。 李蓁蓁握住床边挣扎的手牢牢贴在自己脸上,将将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下:“妈,我在呢,我在呢。” 缓了缓声音,江秀英继续说:“蓁蓁,妈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很遗憾妈妈不能多陪你走一段路。你嫁到谢家来,本是要你享福的,现在细细想来,享福的人反倒是成了我。” “你在家里陪我讲话解闷,便是和我单独待上一整天也不觉得无聊。你一星期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没怎么着就要给我做饭、熬药,下雨下雪守在我床边不断摸额头防止我发烧生病。妈总是在想,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儿,才能遇到你这么好一个孩子。” “妈把你当亲闺女疼,蓁蓁,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以后他谢言之敢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妈就是爬也会从下边爬出来给你出气。” “蓁蓁,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生活,该任性的时候任性,该哭哭该闹闹,不要委屈了自己,妈希望你以后平安健康快乐。” 这个疑问萦绕在江秀英心头很久了,无数个睡不着的黑夜中,她都在想自己上辈子积攒了什么功德,旁人家的婆媳矛盾积怨深重,到了他们家里,李蓁蓁将她当作亲妈奉养,从来没有红过脸。 江秀英努力扯动嘴角,弯起的唇角中透着欣慰与解脱。 她终于不用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了。 视线又转向谢言之,她慢慢开口:“言之,妈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在你最需要遮风挡雨的年纪,我没能为你遮住外界的风雨,反倒是得了一身富贵病,让你辍学来照顾我。” 谢言之泪流满面:“妈,你别这么说。” “听我说,言之,你听我说。” 江秀英眼睛瞪大,红了眼眶。 她时间不多了,只能让几个孩子全部听她讲。 “等到妈走了以后,你们就放开手脚去干,我知道我儿子是个有胆子有见识的,你想要做的事情尽管大胆地去,要给蓁蓁一个幸福的未来,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和蓁蓁商量,也绝对绝对不能够做任何对不起蓁蓁的事情,知道吗。” 在谢言之点头之后,江秀英才放下心。 有很多话她都不能对谢言之说,说出来徒添悲伤。 她很想说自己终于不用再成为儿子的拖累,再也不用浪费那些钱。 每天喝的那些中药,花钱若流水,还要变着法给她补充营养,家里攒个钱都困难。 她就像是天生的富贵命,年轻时丈夫养着她,后来丈夫离世,一场大病,十来岁的儿子撑起整个家庭。 那一年,十来岁的孩子一夜间长大,成为茁壮的树,手顶天脚立地,为她遮挡住前路的磨难与坎坷。 江秀英又转向左边,看向红着脸的张建业,左手抓住张建业的手:“建业,婶儿以后再也听不到你讲的那些热闹事情了,有你在,婶儿那几年过的真的很高兴。” “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你发着烧,神智迷迷糊糊的还叫了我声妈。婶儿想说的是,不管称呼是什么,这些年的兄弟情义都不是作假,咱们自始至终都是一家人。” “婶儿对你很放心,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啊也攒着些钱,始终都是要成家立业的,要给新媳妇攒些钱,可惜婶子不能亲眼看到你结婚。” “建业,等到你将来结婚,一定要带来让我见见,婶儿会祝福你们的。” 前三个孩子江秀英都很放心,唯独放心不下最后一个。 她看向最后边低声啜泣的江诚,说:“江诚,你们四个孩子当中,婶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婶儿相信你可以考上海城大学,再过几天高考成绩就要出来,填报志愿后,一定要告诉婶子,还有那场宣告给全县城的烟花,也要继续放下去,婶子也想看那绚烂的烟花秀。” “去了大学以后,放宽心,按照自己的学习节奏,不要去管外界的声音,你只需要朝着科学家这个目标努力,剩下的时间会证明。” “江诚,你一定可以考上的,不要害怕,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记得你从来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两个哥哥,受欺负了要学会告状,不能白白遭受那些。” “江诚,去了大学要好好体验大学生活,多多代替婶子看一看海城的烟火与繁华。” 挨个交代完事情后,江秀英看向门外:“去看看你们刘大爷还在不在,在的话请她进来。” 这句话她声音有些小,刚刚连续说了太多话,力气不太够。 谢言之在她开口的瞬间就去门外找了刘大爷,他一直都站在门外。 刘大爷看见谢言之出来叫自己,立刻进到病房,李蓁蓁自觉让出位置,让刘大爷更靠近些,能听得清楚。 江秀英深呼吸一口气,话语在喉咙中打转,好半响才张开口:“叔,我走以后—” 她突然哽咽出声:“拜托您帮忙看顾点儿,几个孩子没有经过什么事情,后事您在场帮帮忙。” “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等到,江诚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一定要监督他们放一场,绚丽,的烟花。” 江秀英说话断断续续,出气多近气少,身体不断起伏颤抖。 “妈———” 江秀英双手抓住被子,咬住牙齿说完最后一句话,“一定要他们放,烟花,给我……” 最后一个字她说的非常轻,瞳孔逐渐涣散。 意识彻底消失前,她撑着视线从病床前的四人面前巡了一圈。 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希望你们将来平平安安。 未来的路我不能再陪你们走下去。 这次江诚如果收到录取通知书,一定要放烟花给我看。 脑海中的这句话过完,江秀英嘴角扬起,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如果不将这件事情交代给刘大爷,四个人都不会去放烟花。 还记得当初说要将烟花铺满水稻县的每一寸夜空, 江诚参加了四年高考, 这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不应该因为她收敛。 她交代给刘大爷,他肯定能听明白背后的意思。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放烟花是她的遗愿。 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烟花是她江秀英的遗愿,将来谁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攻击四个人。 一直以来,都是几个孩子对她的付出,临死她不能再接受孩子们的付出。 病房内隔帘阻拦的几个病人家属都红了眼角, 为江秀英临走之前的那几份叮嘱哭红眼睛, 为一个母亲的拳拳慈爱之心感动。 李蓁蓁强忍下的眼泪与酸涩,在江秀英闭眼的那刻再也忍不住。 双眼涩疼, 他们没有妈妈了。 * 从江秀英出事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病房外还零星站着几个街道上的大爷大妈,听见病房里穿出来的大声痛哭,俱被感染,一个个在门外叹气。 在四个人痛哭的时候,刘大爷用衣角沾沾眼里的泪水,悄悄摸出病房,他要主持着给江秀英后事办的风风光光,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谢言之大哭一场后,手拧了一圈自己的大腿内侧,拧上那块软肉让自己大脑保持清醒。 他还要办江秀英的后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不能一直在这里哭。 江秀英的身体在刘大爷的帮助下运回家后,谢言之和刘大爷商量丧事的细节。 张建业和江诚在家里放了一挂鞭炮。 李蓁蓁给江秀英换上新衣服,为她整理好遗容。 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涩疼。 中午下班归来的人也都听说了,都来谢家看了看,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都来搭把手了。 一整个下午,李蓁蓁浑身都是冰冷的,神情麻木。 57 第 57 章 江城同学,你已录取为海…… 第二天, 葬礼在刘大爷的主持下进行。 长兴街道上的几个年轻人,和谢言之一起打墓。 一切结束后已经是黄昏。 燥热蝉鸣的夜,不再鲜活。 四个人没什么心思做饭, 就着中午的剩饭剩菜随便吃了些。 他们的情况特殊, 江秀英是家中最后一个长辈。 她的离开, 四人失魂落魄。 * 生活还是要继续,他们要继续生活, 不能让江秀英在地底下还不安心。 丧事结束的第二天, 李蓁蓁休假回学校上课, 学生们期末考试的压力让她不能过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要全身心投入在课堂中,带领学生做最后的冲刺复习。 谢言之三人埋头干活,不知疲倦, 只有让工作占据整个脑子, 彻底麻木才不会让自己沉浸在怀念当中。 县一中办公室内, 等到无人时, 沈娜起身坐在李蓁蓁旁边的空位置上, 声音带着歉意:“蓁蓁,抱歉我都没能去送送。”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李蓁蓁这才注意到身侧坐了人。 她强撑着打起精神,嘴角扯动却笑不出来, 握住沈娜不安的手:“娜娜,是我交代杨林修让你不要来的,你的身体也很重要,不要感觉到抱歉。” 沈娜怀孕未满三个月,这种时候忌讳最大。 最忌讳去新丧的人家里,老一辈的人总说这样孕妇会被勾了运气,容易落胎。 当时李蓁蓁没有来学校找沈娜, 是拖了街道上和杨林修在同一个钢铁厂的邻居,拜托他转达的。 交代杨林修,千万不要让沈娜来,他自己也不要来。 虽说都是封建迷信,鬼神之说,李蓁蓁经历过一世,原先不相信的东西现在都信了。 她不敢赌,干脆沈娜一家都不要来了。 等到沈娜的孩子平安生下来,明年去祭拜也是一样的。 “你怎么也这样迷信。” 沈娜悄悄松了一口气,脊背不再挺直僵硬,就连周遭呼吸的空气都带着轻松的味道。 在家里公婆爷奶轮番上阵开导她,劝说她思想变通。 一群老人家,劝了一遍又一遍。 她也不好倔强不松口。 下葬的那天,沈娜还很难过。 她没能去送送江秀英,始终是个遗憾。 说什么孕妇忌讳去新丧的人家,她自己是不相信的。 封建迷信老一辈的糟粕思想要不得。 今天亲口听到李蓁蓁这样说,她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 下课铃声响,办公室内马上就要有其他老师进来,李蓁蓁安抚性拍了拍沈娜的手,而后松开:“娜娜,安心养胎,别多想。” 六月二十五,高考出成绩。 江诚的这次成绩比往常都要高,李蓁蓁觉察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这个分数比去年海城大学力学专业的录取分数线要高,今年不出意外的话是稳过的。 在她的记忆中,江诚是明年才考上海城大学的。 现在可能提前了一年的时间。 结合起两辈子的江秀英,李蓁蓁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她证实了心里的猜测。 夏花绚烂,空气中混合着浅浅的荷花清香。 海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紧紧握在江诚手上。 鲜红的四个大字让江诚怔愣在原地,手指隐隐发抖。 他终于考上海城大学力学专业了。 整整四年的时间,他终于考上了。 “恭喜啊江诚。” “恭喜恭喜,终于如愿以偿。” “成为大学生了,恭喜啊江诚。” …… 街坊邻居的祝贺一声高过一声。 江诚翻开录取通知书的书页,第一行大字上工整的毛笔字写着:“江诚同学” 在看见自己名字的那刻,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快擦擦,别弄脏了录取通知书。” 张建业手胡乱在江诚脸上擦了擦,接过来他的录取通知书,对着周围的邻居大声念出来: “江诚同学,你已录取为海城大学85级力学专业专业学生,请于9月18日前来我校报道注册。” 后边的内容他没有再念出来,只需要念出重点一句即可。 多年的付出终于在这一刻收到回报。 李蓁蓁揉揉发酸的鼻子,靠在谢言之怀里。 她想她大概明白为什么前世今生江诚会相差一年才考上海城大学了。 前世江秀英在五月离世,六月高考,对江诚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高考终究是发挥失常,与海城大学失之交臂。 这辈子,江秀英撑着身体去送江诚参加高考,没有任何影响他发挥的,所以今年顺顺利利拿到海城大学通知书。 李蓁蓁抱紧了谢言之的腰,苦涩的泪水无声落在谢言之的腰间。 前世江秀英肯定也是强撑着身体,只是没有撑过去。 她肯定也知道江诚会受到影响,只是她的身体再也撑不住。 “蓁蓁,怎么了,怎么哭了。” 谢言之粗粝的指尖轻轻擦拭李蓁蓁的眼角。 李蓁蓁顺势仰头,乌黑的眼珠被泪水浸的发亮,摇摇头说:“我没事儿,就是为江诚高兴,他的坚持有了结果。” 谢言之按住李蓁蓁的脑袋在怀里,避开人群回到江诚家里,打水给李蓁蓁洗了洗脸。 按照张建业的性子,至少还要在外边炫耀个十几二十分钟才能回来。 憋屈了那么几年,今朝总是要找回场子来。 最近几天各个高校发送录取通知书,三个人都没有再下乡收废品,两两一组去废品回收站,要保证江诚家里至少有一个人在。 今天是他们刚刚卖完一车废品,回来装车的时候,刚好录取通知书送到了江诚家里,街道上也站了一群人,跟在后边来看看是哪家出的大学生。 张建业站在门外炫耀了个够,说的口渴才拉着江诚回来。 “通知书也收到了,等到下午咱们去祭拜咱妈,讲给她听,让她高兴高兴。” 谢言之顿了顿,声音变低:“晚上的烟花等会儿就去联系,今天晚上咱们就放烟花,要让整个县城都知道你考上海城大学了。” 烟花是一定要放的,江秀英为他们考虑了那么多,不能浪费。 他们四人兵分两路,谢言之和李蓁蓁去购置上坟祭拜用的东西,张建业拉住江诚去选购烟花。 专门挑选最大最亮的那种,要在入夜后让全县城都看得到。 准备完毕后,江诚带上录取通知书,李蓁蓁挎上小竹篮,篮子里是纸钱馒头和肉。 路上李蓁蓁还在路边摘了不知名的蓝色小花。 四个人跪拜在江秀英坟前,李蓁蓁将摘来的花放在碗旁边,水稻县她没有见到过花店,等到下次来,她要采摘一大捧鲜花来。 “妈,江诚考上海城大学了,录取通知书都给您带来了。” 谢言之一边烧纸钱一边说。 四个人轮流讲话,在江秀英的坟前跪了一个多小时。 直至夕阳沉入地平线才起身回家。 入夜后,吃过饭的几个人推着三轮车上街。 放烟花要在空旷的地带上,小巷内树叶错杂交织,晚上视线不是那么清晰,在小巷内放烟花危险,只有到长兴街道的主干道上合适且安全。 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个人将车上的烟花搬下来,在街道上一字排开。 不少手拿蒲扇出来纳凉的邻居注意到这幕,想起来曾经听刘大爷说过的话。 江秀英的遗愿就是江诚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放一场绚烂的烟花让她看到。 先放三箱烟花,三个人拿着火柴一人划一个。 李蓁蓁站在树下,眼睛记录着这一幕。 火柴划过,三个人齐齐往后退。 昏暗沉寂的天空,一颗颗烟花飞升上去,在最高处炸开,灿烂的烟花迅速绽放,璀璨夺目。 烟花绚丽划过天空,像是九天上倾泻的银河,流光溢彩。 李蓁蓁伸出双手,耀眼的烟花像是被她盛满在手掌心。 五彩斑斓倒映在她的眼中。 谢言之手环上李蓁蓁的腰,防止她仰头没注意脚下摔倒。 烟花快结束的时候,三个人又继续去放了另外的几箱烟花。 数不清的烟花在星星周围盛开,若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张建业做到了当初说的让全县城的人都知道。 这场灿烂盛大的烟花秀持续了十来分钟,最终在一片欢腾声中落幕。 刘大爷抱着小平安也出来看烟花,他朝树下站着的几个年轻人走过去。 “江诚,恭喜恭喜,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刘大爷说完,怀里的小平安挣扎着要江诚抱。 江诚没有抱过小孩子,伸出去的手都有些不稳,还是张建业超前扶了两下他的胳膊才让他稳住。 小平安乖巧搂着江诚的脖子,奶声奶气:“诚哥哥抱了我,那我将来也会像诚哥哥这样厉害的。” “谢谢刘大爷。” 借着月光,江诚看向刘大爷道谢。 至于小平安,小小的孩子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树叶间蝉鸣嘶哑,角落处蟋蟀叫个不停。 张建业接过话头:“咱们小平安将来会比哥哥们走的都要远,肯定会非常非常厉害的。” 他伸出胳膊抱过小平安,解救了不知所措的江诚。 周边有高中学生的街坊邻居,围着江诚开始询问学习方法,顺便还想要他高中的笔记。 江诚可不是一般人,他的笔记记载的肯定更加详细通透。 毕竟整个水稻县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坚持这么久的高三生,再没人像他那般心无旁骛的努力。 58 第 58 章 只有我一个人尝到酸桃…… 江诚被周边的街坊邻居围堵了好久, 更有的甚至是回家将自家孩子拽了出来,当面询问。 不是张建业在场维持秩序,江诚绝对会面朝墙壁, 哑口无言。 月上中天, 人群逐渐散去。 谢言之躺在床上,侧身搂着李蓁蓁, 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想的全部都是今天烟花绚烂绽放大的场景。 如果江秀英在场该有多开心, 他们都在各自奔赴更好的未来。 可惜未来没有江秀英。 李蓁蓁一整夜睡的极其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在给江秀英诉说这场烟花秀。 哭着告诉她江诚考上了大学, 烟花也如约而至。 “蓁蓁,蓁蓁, 别哭,我一直在呢。” 谢言之睁开眼睛,将李蓁蓁抱的更紧了些, 另一只手拿起床头放置的蒲扇, 不停扇风驱走燥热。 皎洁的月光照在两个人身上, 怀中人的眉头紧锁,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谢言之低头亲亲李蓁蓁紧锁的眉头,手不停安抚性地拍拍对方的后背。 接连几夜,李蓁蓁都睡不安稳。 谢言之抽出时间继续在山上采摘桃子, 野桃入口酸涩, 桃核却大。 摘回来的桃子他全部都放在张建业家里,用刀子剖开完整取出桃核。 “哥,你咋又摘了这么多桃子。” 张建业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 他和江诚正在装卸三轮车,在树荫下也是大汗淋漓。 看见谢言之手上又大又圆的桃子,喉咙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水果附近可不是很常见, 那桃子张建业知道,山上的野桃,又酸又涩,吃上一口能将整个牙酸掉,就是个摆设,长得好内里坏。 谢言之扬了扬手上红彤彤的桃子,语调轻快,声若夏日里的清泉,沁人心脾:“这桃子可甜了,我在另外山头上摘的,又大又红,还没人发现。” 张建业口渴难耐,井水解不了他的渴,尤其是在看到桃子后,喉咙干的冒烟,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想要吃水果解渴。 “真的吗?” 张建业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身体很诚实地走向谢言之,从地上的背篓中捡起了最大的一个桃子。 动作有些急切,拿上桃子就去水盆边撩水洗桃子。 江诚喉结动了动,期待的目光看向张建业手上的桃子。 他也想尝一尝。 张建业仔仔细细洗了两遍桃子,确保外边的毛毛彻底消失后,拿起桃子在半空中甩了两下,表面的水滴减少后,他张嘴就是一大口。 谢言之和江诚目不转睛盯着张建业。 不同的是,两双眼睛,一双眼底藏着戏谑一双饱含期待。 只见张建业一大口下去,接连咀嚼,频频点头。 他将剩下的桃子递给期待已久的江诚,口中的桃子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含糊说:“江诚,你尝尝,超级甜,我再去洗两个。” 说着,弯腰又走向背篓,手上捧了四五个桃子才直起腰。 江诚也早就等不及了,学着张建业的样子,张嘴大口咬下去。 就在此时,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人齐齐笑出声来。 江诚:…… 江诚后悔都来不及,酸涩的滋味已经在口中蔓延开来。 张建业也赶紧扔下桃子,将嘴里的那一口酸桃吐出来,拿水不停漱嘴:“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桃子是不是很解渴。” “可真酸啊,什么瞌睡劲儿都没了。” 江诚吐吐舌头,眼睛都快皱成缝隙。 漱完嘴,张建业学着江诚的样子,吐出舌头,减轻后余的酸味。 “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还真相信这是甜桃。” 张建业苦着一张脸,搬凳子坐在谢言之面前。 谢言之手上的动作不停,指了指地上盆里被他破开的桃子,语重心长:“你们两个但凡观察细致一些,就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真要是甜桃我怎么舍得就这样浪费掉。” 当然他找来的盆刷的干干净净,就连桃子也是干净的,另外又找了盛满水的盆放置桃核。 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将桃子就此浪费丢掉的样子。 张建业气呼呼地看向一背篓桃子,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转而看向江诚,指指点点:“我也就罢了,你未来可是要当科学家的人,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也是我演技高超,风驰电掣间,我脑子转的飞快,不然怎么能骗到你,只有我一个人尝酸桃岂不是太亏。” 江诚面色通红,一半是晒的一半是羞愧。 他当时只顾着装三轮车,再然后就是张建业手上的桃子,根本没注意谢言之对策动作。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成为自己大意的理由。 这也是给他提的一个醒,科学家不是努力学习就能够当上的,勤能补拙也只是一部分,剩下的还是要靠自己的细心与认真。 江诚牢牢记下这件事情,往后他一定会多多注意周边的情况,绝对不能再发现今天这样的事情,明明只要自己再细心一些就能注意到。 谢言之快速剖着手上的桃子,轻声笑了笑:“等会儿吃过午饭咱们去菜市场转转,那里要是卖桃子的话肯定很甜。” 没有桃子的话去菜市场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水果,夏天最适合吃冰冰凉凉的水果。 洗干净吊在水井里冰镇最适合夏天。 桃核谢言之还是要给李蓁蓁装作枕头,防止夜半梦魇。 * 江秀英不在了,谢言之曾经的很多计划都被打乱。 原先他设想过的去到省城倒腾二手货的事情,不能够再按照原计划行事。 他出去后家里会只剩下李蓁蓁,不安全。 原先想着趁李蓁蓁放暑假,可以去海城闯一闯,家里剩下江秀英和李蓁蓁两个也好有个伴,隔壁还有小平安和刘大爷,大狼狗也很听话,不出门的话,安全问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现在家里就剩下了李蓁蓁自己,无论如何谢言之也无法放下她一人在家里。 不过倒腾二手货的事情他还是放在心里,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入夜,谢言之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李蓁蓁听。 “这是个好事儿,言之我支持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海城,暑假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就当是出去和你们一起见世面了。” 李蓁蓁在谢言之怀里翻转个身,正对着他的眼睛。 前世谢言之走的就是这条路,从海城发家起步。 谢言之僵硬在那里,他怎么没想到,完全可以带着李蓁蓁一起去。 想法也只是在他脑海中过了一瞬,片刻后消失。 那只是非常理想的想法。 实际操作起来不仅困难,还会有很多未知的事情。 刚开始到海城,忙成一团,他不一定能顾得上李蓁蓁,一日三餐总是在外边吃也不会有很多营养,对身体不好。 在海城人生地不熟,他工作期间,李蓁蓁有什么事情要找人帮忙都找不到。 总之一句话,初期会非常不方便。 月色朦胧,夜空中的云雾随风飘散,谢言之声音温和,轻轻摇了摇头:“蓁蓁,在海城不比在咱家里,去了海城我会有很多事情顾不上你,很不安全。” 李蓁蓁伸出手捏捏谢言之的脸颊,他脸颊瘦削,棱角分明,拇指与食指并没有拎起多少肉。 她用小气音讲:“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自己咋就不能照顾好自己,现在不去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她另一只手也非常不安稳,戳在谢言之的腹肌上,一下又一下,折磨着谢言之。 海城总是要去的。 选择去海城最大的原因是江诚在那里上大学,他们几个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现在不去明年也还是会去,谢言之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小县城。 他脑海中想到的赚钱方法,也只有在更大的省城才有实现的空间与可能。 谢言之沉默不讲话,任凭李蓁蓁说什么他都保持沉默。 最后想来想去,谢言之同意了李蓁蓁说的办法。 如果是谢言之三兄弟去海城,晚上随处找个桥洞都能躺下休息,李蓁蓁跟着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谢言之心里挨个盘算。 盘算去了海城之后的事情。 桥洞肯定是不能睡了,就是为了李蓁蓁考虑也要住个好点儿的地方,他们也不住什么招待所,租下个院子,住上两个月。 租来的院子住的方便,晚上睡觉也不会有太多嘈杂的声音打扰。 最最关键的是可以有厨房,谢言之给李蓁蓁做饭也方便。 想通这些,谢言之在李蓁蓁快放暑假的那几天,找上原先的包工头大爷。 他们三人跟着继续扒了好几天的房子,积攒充分的经验。 等到李蓁蓁放暑假,确定好日子,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人先提前去海城,找好落脚的地方再带着李蓁蓁和行李一同去。 总不能顶着炽热的太阳,迎着热风,让李蓁蓁和他们三个糙男人一起在外边搬着行李跑来跑去。 谢言之预计的是来回一天时间,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回来,不让李蓁蓁一个人过夜。 临走之前又去刘大爷家里,请他帮忙看顾一天,万一家里有什么事情照顾一下。 交待完事情后,谢言之站在月台上还是频频回首,他当然不会让李蓁蓁来送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 59 第 59 章 这样的环境实在是脏乱…… 谢言之起得早, 做完早饭就离开和张建业江诚一起追赶火车去了。 海城距离他们不远,他们水稻县就在两个省城的交界处。 一天的时间不出意外足够来回。 今天是三兄弟头一次外出去大城市,张建业将自己压箱底的衣服都拿了出来, 还坚持让江诚穿上自己准备的衣服。 火车缓缓发动,三人坐在一起, 张建业抖抖刚才挤火车发皱的衬衫, 抚平痕迹, 头倚在窗户边上,一脸深沉:“哥, 你当时就应该和江诚一样,穿上我这新衣服,去了人才不会瞧不起咱。” 谢言之斜睨一眼张建业, 他身上那种花红柳绿的衣服,穿一次也就足够了。 别人能否瞧得起自己,看的从来都不是衣着外在,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上次被李蓁蓁笑过一次后,谢言之的衣服坚持中规中矩,严厉拒绝张建业的花里胡俏。 “别不信。” 张建业自说自话:“你看江诚穿上,多么精神一个小伙子。” 江诚摸摸不太舒服的领子,还是挺直了腰板。 他的衣服都是那种学生气的汗衫,没有新衣服, 全部只是适合在学校穿的, 出了校门再穿有些不太得体。 等到进入大学,他还能继续穿, 现在出去要跟着两位哥哥租房子找工作,江诚知道自己再穿从前的衣服不合适。 是以张建业拿出来一身衣服让他换上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有穿过这种风格的衣服, 江诚总觉得穿在自己身上像是偷来的衣服。 浑身上下哪里都透着一股别扭劲儿。 谢言之也看出来了,江诚穿上张建业的衣服就像是乖乖的小绵羊披上了狼皮。 一张乖巧认真学习的脸配上酷酷路线的衣服,怎么看都不舒服。 “等到在海城稳定下来,建业你领着江诚多买几身新衣服,开学要有新气象,买那种适合在学校里穿的。” 谢言之担心张建业再买错,不放心的又补充一句:“按照你喜欢的衣服反着买,你不喜欢什么样基本上给江诚选择什么就对了。” 上一次他让张建业领着江诚去买衣服,张建业买了一堆带链子的衣服,还有条皮裤。 谢言之气的没抽他两巴掌。 谁家学生穿成那样式儿的。 江诚真要是穿着皮衣皮裤身上别的乱七八糟的链子,门卫大爷能不能让他进去都是个问题。 他不领着江诚去是自己买的都是那种小地摊儿上的衣服,穿在身上不管材质,舒不舒服,只要是便宜能穿就行。 江诚自己去买衣服,面对那些陌生人,会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搞不好刚进店就要被老板赶出来。 上了大学,他们的生活条件早就不是前几年揭不开锅的艰苦。 当然要穿的好一些。 江诚说不定也能在学校里变得开朗。 张建业丝毫没有被否定的失落,反而是一脸你们都不识货,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 八十年代的火车行驶很慢,车厢内挤满了人。 夏天闷热,车厢里什么气味儿都有,酸爽的味道夹杂许多鸡鸭的叫声。 谢言之坐在挨着过道的一侧,双手环抱在身前,眉峰到眼角的那道疤痕更显泠冽,周围的乘客默默不出声,有事也尽量压低声音。 车厢混乱,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不好惹的主儿。 谢言之的冷峻的面皮在绷紧一张脸的时候很有威慑力。 安静的车厢让谢言之心头的焦躁下去不少。 他在泥泞中挣扎长大,什么混乱脏污都见过,对环境的要求不高。 心头的躁郁是想起以后李蓁蓁也要来坐火车,这样的环境实在是脏乱。 尤其是前方大妈手里拎着的两只鸡,咯咯哒叫个不停,谢言之忍不住揉揉额角。 索性路途不长,两个小时的时间,谢言之三人到达海城。 下了火车,清风拂面,谢言之活动活动在车厢内坐的僵硬的长腿,余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海城火车站和水稻县的火车站比起来像是两个世界。 从面积上来看,海城火车站就是水稻县的两倍还要大。 火车站内部宽阔,地面干净整洁,有不少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不像在水稻县,工作人员少的可怜,就连楼梯都有许多磨损的痕迹。 “走,先出站。” 谢言之隔空指了指白底红字挂着的出站牌。 出了站,不少摩的和三轮车载客。 这些水稻县都是没有的。 谢言之也没有选择坐摩的,他们对海城的路线不熟悉,坐车远没有自己走路划算。 坐车还会错过路上的不少风景,他们这些外来人员,一个不小心容易被坑,自己寻找更加安心。 张建业出了火车站就迷了方向,谁也没有来过海城,东西南北他都快分不清楚了,手放在眼前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哥,这咱要朝哪边走。” 他左右张望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谢言之没回答,反倒是看向江诚:“江诚,你说咱们应该先去哪边。” 江诚伸手指了前方:“走前边,摩的大部分都朝前方走,说明前方有可能是热闹的市区,人肯定更多。” 去人多的地方好打听消息。 谢言之点头赞同:“对,就是前边儿。” 不知道走哪边,从车站出来,走人多的那一边就对了。 就像是不认识字的乘客下了火车,不知道出站口在哪里,只需要找到车厢内自己有印象的乘客,跟着他肯定能出去。 谢言之大步朝前走,街道长而阔,他余光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注意周围的楼房有没有贴出来要出租的信息,也在默默记下周遭的地形,在脑海中不断重复,防止遗忘。 他们选择的路没有错,沿着前方一直走,原先有些寂静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 这里的店铺外表装修更加华丽,店面更大,穿着也大都是张建业那样的富有潮流气息,张建业心中更加得意。 谢言之瞥了一眼,阳光照在张建业黑亮的皮鞋上,都能反光,他只觉得捂脚不透气。 走到热闹地方,三人不再是漫无目的。 谢言之找人问了菜市场的地方,他们先去菜市场逛了一圈。 以后少不得要买菜做饭,距离菜市场远了很麻烦。 选住房要么距离菜市场近要么距离商场近,总要选择一样优越的地方。 当然一切的选择都是建立在与李蓁蓁同住在一起。 只有他们三个,能遮风避雨就行,都不会挑剔。 菜市场里最不缺的就是热心肠的大爷大妈,问个路恨不能将沿途的建筑全部给你描绘出来。 才刚来海城,谢言之就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热情与温度。 张建业嘴角噙满了笑意,和卖菜的大妈挥了挥手说再见,“大妈,再见,安顿好我们就来找您买菜。” 热情的大妈给他们指明了方向,菜市场右侧的楼房多有出租的,他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遇见楼房周围出来散步的叔叔姨姨也都可以张嘴问问。 有些人家出租房屋还不一定来得及写上出租,开口询问就会多一分可能。 海城的房子多是楼房,每隔几步就会看见一座高楼,一草一木无不彰显着城市的实力。 谢言之他们挨个去问,附近出租的有十来家。 被拒绝的有三家,原因是谢言之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不知道他们租房要干什么勾当,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 谢言之没有强求,他从家里出来拿的有纸和笔,将剩下的出租房信息一一记录在泛黄的纸张上。 他们坐在树荫下,背对着热闹的人群。 “哥,这个条件好,还配的有电扇。” 张建业拿起来唯一写有电扇的出租房,他都还没用过电扇,县城谁用那玩意儿。 不过到了海城就不一样了,看样子电扇已经在省城很常见,就连家里往外租的房子都配上了电扇。 谢言之接过来,认真比对两间房子,嘴角微动,最终还是摇头:“不行,这些都要和房子主人一同居住,咱们来来回回很不方便,进出房子都要见到房东,不太行。” 他信不过外人,三个人都出去后,家里只剩下李蓁蓁一个,面对毫不相识的陌生房东一家,他也有防备心。 既然选择来,当然是选择个单独**性比较高的。 未来不可能一直在县城,来到海城也不可能直接就有买房的实力,还是要先租房。 这次挑选好下次来说不定还能续租。 “这俩不错,电扇咱们自己能配。” 谢言之拿起来自己犹豫不定的两家房子。 都是独门独户,房东不和他们住在一起。 有什么事情叫一声隔壁的房东就行。 张建业接过来递给江诚一张,这房子他还真知道,他手上拿的这张房东是一对老夫妻,上了年纪。 刚开始谢言之都不敢过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吓到人家大爷大妈。 还是张建业和人家谈成功了他才走过去。 租房子也不能躲躲藏藏,房东是否同意还是需要见一见他的,不能等到现在藏起来,租进去后再有其他的矛盾,那样不是他谢言之的作风。 挑选出两家合适的房子,头顶的太阳已经升上了最高峰,三个人坐在树下,就着从家里带来的水啃窝窝头。 60 第 60 章 怎么不直接抢他们的钱…… 下午三个人又去了附近的其他地方看房子, 路上谢言之看到了两三个在建的大型工程,也都问了那些拆下来的七零八碎怎么处理,基本上的选择都是卖给收废品, 还没有说是有专门的回收二手出现。 这里不比自己从小生长的水稻县,他将自己打听来的事情全部记在本子上, 回过头继续做总结,谨防遗忘。 将所有合适的房子信息摆出来,谢言之三人对比上门进一步询问。 经过层层筛选, 留下来的房子都是单独的小院,有独立的**空间。 “哥,你说那都是些什么人, 说了还有我嫂子, 怎么看到咱就要加钱。” 张建业眼神忿忿不平,低头一脚踢向地上的石子解气。 那些房东实在是太过分了, 刚开始说的是一个价钱,租给他们说有三个大男人, 长相都很凶, 扯什么不安全,要加房租。 最先见到谢言之的时候也没有说要加房租, 一听他们真的要租下来就开始加房租谈条件。 张建业越想越生气,谢言之的目光带着不悦,唇角下压。 他也没想到会临时加房租, 刚开始三个人问的时候一个月三十块,已经是个高价,现在又要加二十块,都快增加了一倍。 比厂里工人一个月赚到的工资还要多。 怎么不去干脆去抢,还租给他们房子做什么。 谢言之从斜挎包里拿出小毛巾, 递过去让张建业擦擦汗。 小毛巾是方形的小手帕,李蓁蓁做衣服的时候用剩下的布料缝的。 他面无表情抬头看了眼太阳,眼前出现许多彩色黑洞光圈,留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要赶在晚上火车停发之前回去。 “走,这不是还有最后一家,不信还是要加价。” 谢言之拍拍江诚的肩膀,视线落在最后一张纸上。 这家出租的房子一个月的定价和其他都差不多,三十块钱,房东是一对老夫妻。 谢言之扯了扯嘴角,让自己尽可能的表现温和一些。 他刻意展示出来的表情反倒是更显凶相。 树叶间泄漏的光影折射在谢言之的身上,额头的汗珠星星点点,侧脸的线条流畅,棱角分明。 张建业深呼吸调整心情,转身笑眯眯着一张脸,敲开了最后一户房主家的大门。 不多时,门打开,鬓角斑白的老夫妻一同出现在门口。 “大爷大妈,又是我们,还记不记得我们上去来过。” 张建业声音轻柔温和,带着端方,没有往日里的不羁放浪。 身后的江诚也努力正视两位老人的眉心,学着谢言之牵扯唇角的样子,露出笑脸。 某些方面谢言之和江诚很相似,面对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们笑不出来。 “知道,确定租房了?” 老太太让开身侧大门,“确定了咱们就进来谈吧。” 谢言之想要拒绝,面前的大妈已经朝前走了,只剩下不苟言笑的大爷留下原地。 三个人只好跟着往前走,大爷走在最后边,大门敞开,一眼就能望见里边的情形。 谢言之收回来视线,大爷大妈不是没有警惕心,这是对他们的善意。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自然了许多。 沟通交流的活留给了张建业,江诚社恐不善言辞,谢言之说话显凶,只剩下整天笑眯眯的张建业合适了。 “大妈,我们一共四个人,还有个我嫂子今天没来,暂时租下两个月,房租您看看。” 张建业留下了话头,让对面的大妈接着讲话。 他们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院子里还有葡萄架,大爷从屋里出来,手上多了个小托盘,上边摆着精致的小茶杯。 谢言之头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小玩意儿,他直觉这才是李蓁蓁应该用的杯子,而不是那些老旧的大搪瓷缸。 他也会努力让李蓁蓁用上这么好看的杯子。 老太太拿起杯子给他们倒茶,期间谢言之伸手要接替老太太倒茶的手,让年长者给他们小年轻倒水不礼貌,他坐不住。 不过被老太太拒绝了。 倒完茶水后,老太太才回答张建业的问题:“四个人没问题,隔壁院子租给你们,一个月三十块钱,要保证不能损坏屋子里的东西,保持卫生干净。” 张建业差点儿被水噎住,放下杯子咳了两声,难以置信:“大妈,您不怕我们啊,也不再加价?” 老太太气笑了,对身边的老头子说:“你看看这都什么人啊,盼望着咱们加钱。” 谢言之也跟着笑了,对面的大爷大妈表现的一直很温和,没有任何的不喜欢。 他双手握住小巧精致的茶杯,身体向前,解释道:“大妈,来之前我们也都问了好几家房子,头回问的时候一个月都是三十块,确定租下来就朝我们加价,升到了一个月五十块。看着我们几个人有些凶,租住不安全,就加了二十块。” 加个一块两块他也就认了,一下子开口就是二十块,他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就是住在招待所也没有这么贵的,简直离谱! 老太太姓周,人都叫她周大妈,她向来是不信那些的。 暖风吹过,裹挟着葡萄的清爽,吹起了她鬓角的发丝。 周大妈将吹乱的发丝挽在耳后,嘲讽一笑:“什么凶不凶的,想加钱你长的高一点都能够成为理由。” 她的目光轻柔浅淡,不带恶意看向谢言之:“双眸清澈,炯炯有神,怎么会是凶。” “你们是来打工还是下海的。” 周大妈问道。 下海是个时髦词汇,去年开始了下海经商的热潮。 从去年开始,不少人都来海城经商,像谢言之这样的,她见的多了。 能说得出下海这个词的老太太,再加上周围的用具,张建业直觉这是和他一样的时髦人,他的话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两个人的共同话题肯定很多。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说话的同时也在套取周大妈关于海城的信息。 属于双方博弈,不相上下。 确定下后,周大妈越和张建业聊越开心,听着小地方的热闹八卦根本停不下来,甚至临别之前,周大妈还让老伴去剪了几串葡萄送给几人。 真挚的热情挡都挡不住。 周大妈和老伴送三个人离开,也不需要有合同,都是口头定下直接交钱。 双方约定好明天入住,为期两个月。 “那葡萄你都没舍得让我吃,这就送出去了。” 周大爷关上门,抱怨了两句,手上查好的钱交给了周大妈。 周大妈直接将钱揣在兜里,翻了个白眼:“吃什么吃,你说的时候葡萄青皮儿,酸不拉唧的浪费,这不是昨天我瞧着刚成熟。” 回到屋里放好钱,周大爷在水池边清洗杯子,周大妈又摘下来几串葡萄,放在盘子中,挨个剪开拿去水池边交给周大爷清洗。 她坐回椅子上,电风扇打圈转动,风吹动她的发丝,被汗珠沾染的头发逐渐散开,她缓缓开口:“你说咱儿子也不知道在外边咋样了,和媳妇儿好好的工作不做了,选择下海。” 周大妈的眼睛里浮现一层朦胧水雾,她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自言自语:“年龄大了,就是容易感慨。” 看见找上门的谢言之三人,她就想起了自己儿子。 两个人都是学校的老师,赶上了去年的下海热潮,跟着辞去学校的稳定工作,一个人也就算了,两个人一起。 旁人都来海城,他们夫妻俩偏偏要出去。 至于谢言之的长相,眼角的那道疤痕根本就没什么,她儿子长的还五大三粗的,不照样当语文老师,上课很温柔,完全没有外表的粗犷豪放。 人不可貌相,更何况三个人眼神清澈干净,真要是什么恶人,眼里泛的都是奸邪。 她对来海城找活儿的几个人投之友好善意,是见到几个人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儿子儿媳妇去外边的城市,同样需要先租房再拿本金出来。 谁都不容易。 周大妈只盼望,自己的儿子儿媳在异乡也能遇到炎炎夏季一记清凉的风,抚平他们陌生忐忑的心。 对于周大妈家里的情况,谢言之也都了解的差不多。 周大妈的热情与善意他们都记在心里,两家将来就在隔壁,他回来一定会多去那里帮帮忙,打扫打扫卫生跑跑腿这些还是做得来的。 火车上昏暗的光映在谢言之的侧脸上,夜晚的火车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安静。 至少没有那些鸡鸭乱糟糟难闻的气味。 他手指不断摩挲斜挎包里的小毛巾,思索晚上坐火车来的可能性。 最后还是被他否决,赶夜路没有多少灯光,而且他们搬家动静大,去了少不得要收拾屋子,不忙活到后半夜,是腾不出来睡觉地方的。 从火车站出来,经过无人的地方,张建业对着谢言之和江诚叽叽喳喳,靠近街道房屋,自动收声。 还不算太晚,谢言之看着时间刚过九点,试探性敲了两下门。 漆黑的屋子瞬间亮起暖黄色的灯光,院子里响起窸窸窣窣开门的声音。 李蓁蓁躺在床上,杏眸盯着黑漆漆的夜,很不适应。 熬到了九点,终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是她和谢言之约定好的,不长不短不多不少,只敲门两下。 61 第 61 章 全部装在了麻袋里 “快进来, 在海城怎么样?” 李蓁蓁打开门,一头扑进了谢言之宽阔的怀抱。 猛然在入夜后没有看见谢言之,她还很不适应。 自重生以来, 谢言之煤田接送她上下班,天黑一定会出现在她身边,今天到了九点,她都还很不习惯。 谢言之关上门后, 微微弯下身子, 横抱起面前的人。 蝉鸣嘶哑伴着蟋蟀声声,有人等待回家的日子很值得期待。 “房子租下了, 明天咱们就去海城。” 谢言之将头深深埋在李蓁蓁的颈窝处,一股好闻的清香混在两个人之间。 李蓁蓁嗯了一声, 手放在谢言之柔软的头发上,思绪仿佛漫天雪花随风翻飞。 这辈子发生了很多与上辈子不同的地方, 上一世去年她才去海城,因为去年江诚才考上大学。 前途都是未知的, 未来千变万化。 不过有一点,李蓁蓁可以肯定, 亘古不变的是谢言之对她的爱, 他永远都会站在前方为她遮挡前路的风风雨雨。 这一次, 她也会站在谢言之身边,与他齐肩向上。 * 早上李蓁蓁和谢言之在同一时间醒来,两个人要早些整理去海城的行李。 李蓁蓁找来找去,家里都没有合适的袋子装搬家的物件儿, 衣服床单被罩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根本没办法装下。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最后她采用最朴实的方法。 ———麻袋。 将衣服床单褥子全部装在了麻袋里,走的时候谢言之直接拎在肩膀上即可。 “怎么办,我什么都想要带走。” 李蓁蓁站在衣柜面前,看向床铺边整理床单的谢言之。 每一件衣服她都想要带去,她挑选的衣服不是当下流行的,却是能够穿的最长久的。 衣服有质感且干干净净,穿在身上很舒服,只要不褪色,可以说是能够一直穿下去的。 她挑选衣服首先就是看质感,其次是衣服样式。 质感不行的她根本不会去选择。 布料劣质的穿在身上样式再怎么流行时尚穿出去也没有多好看,她将来开服装店,对衣服的质感把控尤其严格。 其次店里卖的衣服也会结合当下流行的款式,再融入自己调整的元素。 衣服毕竟是需要卖给大众的,不能她喜欢什么就进什么衣服。 开服装店看的就是个人眼光,从衣服样式到搭配,很考验一个人的眼光。 如果店里全部都是她的衣服风格,干脆别开服装店了,不如做成自己的私人衣橱。 正式因为她的衣服从质感到设计,样样戳动内心才舍不得。 每一件衣服都想要带去海城。 在学校里,李蓁蓁的穿着向来中规中矩,非常朴素,从不会让自己的衣服吸引到学生的目光。 很多衣服都是趁着放假空隙穿的,暑假两个月的时间全部都要在海城,回来就要开学,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聚集在七八月,少拿一件衣服李蓁蓁都觉得可惜。 她跟去海城可不是打算在家里坐上两个月,也有很重要的事情做。 要跑跑海城的市场,提前了解服装工厂。 去看看上辈子自己合作的那些渠道还都在不在。 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她能够早一些开服装店。 谢言之三人创业初期,,不知道能不能赚下钱,前世她没有关心过谢言之,对于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很了解。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谢言之已然站在了高山的顶峰。 这辈子她要和谢言之一起,在顶峰相见。 外出当然需要合适的衣服,穿着得体是交往礼貌。 选来选去每件衣服她都舍不得放下,可是从家到火车站还有段不小的距离,按照谢言之说的海城居住的地方,同样距离不近,拿的东西多了负担很大。 她不得不精挑细选,可就是筛选不出来。 “全拿上,夏天的衣服全部拿上,衣服才占多大点地方,没必要在上边节省。” 谢言之叠好床单放在麻袋里,走向衣柜旁边,帮着将李蓁蓁的衣服全部装了进去。 他的衣服少拿一些就行,干的活儿要接触很多灰尘,抬来抬去的,穿再多的衣服都是脏。 只需要一两件能撑得住场面的衣服就行,剩下干活时候穿的衣服脏了就洗,夏天太阳大,一晚上的时间就能晾干。 他的行李少,大部分都装的是李蓁蓁需要的。 去海城,谢言之希望李蓁蓁和在家里过的一样,甚至是过的比在家里还要好。 不能为了他受任何的委屈。 要让李蓁蓁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他的初衷,也是现在向上的动力。 “这个就不要了吧。” 李蓁蓁将谢言之刚刚放进袋子里的锅拿出来。 锅碗瓢盆不能全部都拿吧,房东出租的屋子应该会有吧。 李蓁蓁底气不太充足的想。 她也不是很确定。 谢言之手放在锅上,房子他去见过,锅肯定是有的,不过有是有,他只是见两家的锅不一样,两个月的时间不短,万一李蓁蓁吃不惯那口锅炒出来的饭菜,他还是想带上。 他考虑的很多,恨不能将整座房子都搬走。 李蓁蓁小指勾勾谢言之的手:“不要啦,不需要那么多的。” 她预计的是只要两个麻袋,重的谢言之背上,轻的她拿上。 这样下去三个麻袋也装不完。 有些四个人共同需要的东西商量着来拿,你拿了我就不需要再拿,减轻负担。 房子里有的东西也没必要再拿上,她适应性很好,完全不用担心的。 最终定下来拿上两个麻袋。 张建业和江诚各拿上一个。 总共四个麻袋,早上刘大爷听到动静,特意在街道办请了假,留出一上午的时间帮助四个人送行李。 只依靠四个人双腿行走的话,搬上那么多行李,走路至少需要半个小时,到了火车站会浑身酸疼。 无论身体多么强壮,两个麻袋的重量摆在那里,路途还长,胳膊多少都会酸疼。 刘大爷想着最后送送几个人,谢言之家里也有三轮车,行李放在三轮车上也不用担心距离问题。 回来的时候他再骑上三轮车,远远比走着轻松。 “刘大爷,您和小平安坐在边上,我们来推。” 谢言之从院子里找了块干净的布,垫在三轮车两侧的边座上,方便刘大爷坐下。 他们三个年轻人还在这里,刘大爷好意来送行,怎么可能让人受累。 江诚坐在三轮车前边控制方向,刘大爷和李蓁蓁分别坐在两侧,小平安乖巧扶着车子坐在李蓁蓁身边。 谢言之和张建业在后边推着车子。 一路推到了水稻县火车站。 面对即将的分别,刘大爷有些感慨,眼睛湿润:“在外边好好的,不行了就回来,咱们县城也不差。” 年轻人就是有干劲,县城许多年轻人都去外边闯荡去了,也有不少年轻人回来。 谢言之几个人有想法有能力,趁着年轻在外边见见世面是好的。 刘大爷很欣慰几个孩子勇敢向前飞,虽说只出去两个月,还是很不舍得。 小平安就更舍不得了。 他每回放假都要和李蓁蓁待在一起。 关于四个人对他的好,刘大爷都记在心里。 小平安写的幼儿园布置的那些作业,有些他听不懂的都是李蓁蓁在帮忙辅导。 有时候幼儿园让家长合作举办的什么活动,之前他去幼儿园,旁的家长又跑又跳的,他自己也想要跑两下,还没动起来就会被幼儿园老师拦下。 年龄摆在那里,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也不用担心了,幼儿园的活动四个孩子谁有时间谁去,根本不用他多操心。 一点一滴他都记在心里,这次四个人要去外边闯荡,说什么他都得来送送。 从家里到火车站的距离,怎么都不能让他们走着去。 李蓁蓁抱着小平安,眸中染上温暖的笑意:“刘大爷,您就放心吧,不行了我们再回来。” 她又低头对精神不高的小平安说:“小平安,等着姨姨,回来姨姨可是要检查你功课的,下次见面姨姨给你带好玩儿的回来。” 说完,李蓁蓁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小平安的额头。 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小平安才抬头,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快进去吧。” 刘大爷接过来小平安,对四个人挥挥手。 还要进站检票,外边连个树荫地方都没有,不如进到火车站里边,还能有个躲太阳的地方。 “刘大爷再见。” “再见。” “叔叔姨姨再见。” 刘大爷抱着小平安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久到两个人身上全是汗珠才动身。 “平安,坐好了,爷爷带你回家。” 刘大爷调转三轮车的方向,将小平安抱在三轮车后座里。 刘大爷骑的三轮车速度慢,小平安从坐着逐渐变成站立,肉乎乎的小手扶在刘大爷的背上。 “爷爷,还没到家里我就想姨姨了,我也好想去海城。” 小平安嘟着嘴巴,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爷爷一起去。” 感受到身后的小手,刘大爷单手骑车,速度更慢,腾出一只手背在身后扶住小平安的腿,防止他重心不稳磕碰到。 他安慰小平安道:“等到小平安长大了就能去海城了,爷爷等着平安长大带着去海城。”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爷孙俩的身上,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融为一个。 空气中炽热的风都染上了几分温柔,轻柔拂过他们的脸颊,似是回应刚才的话。 62 第 62 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蓁蓁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再坐过火车, 从车窗往外看不断后退的车站,莫名有几分离别的感慨。 谢言之揽过李蓁蓁的肩膀,调整好姿势,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休息:“蓁蓁, 趁着中午你睡一觉, 午睡醒过来咱们就到了。” 他原先担忧喧闹乱糟糟的场景没有出现, 他们乘坐的这节车厢, 没有人拎着鸡鸭, 空气中的气味儿少了一道。 李蓁蓁也不瞌睡,不过没有手机, 手边也没有任何书籍, 做什么都不方便。 对面座位上还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谢言之身量高,不会同对面的人对上视线。 她不行,只要一坐正就会和陌生人的视线相交,太奇怪了。 李蓁蓁在车厢内看了一圈,了解大致环境, 然后安然倚靠在谢言之满是安全感的臂膀上休息。 谢言之在李蓁蓁闭眼休息的时候, 一手拿起来蒲扇给她驱走周遭的纷扰与燥热。 对面坐了四个人,正对着谢言之和李蓁蓁的也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女人看着谢言之凶狠的面孔上显露的温柔和动作的小心翼翼, 再偏头看看自己身边的男人, 简直就是个木头。 有些生气地踩了一下男人在桌子下方的脚。 男人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 坐在谢言之左侧的是张建业和谢言之。 这次火车上的位置交换了一下,李蓁蓁被护在最里侧,紧挨着车窗。 张建业坐在最外侧,江诚和谢言之坐在中间。 火车摇摇晃晃,张建业脑袋也跟着放空, 随着火车有节奏的晃动。 最后他朝坐的板正的江诚肩膀上一靠,耍赖似的压在他肩膀上,看见谢言之温柔的动作,揶揄两下:“江诚,也给哥扇扇。” 两个小时的火车实在是太过漫长,他不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就很难度过。 上次来的时候他还很有新鲜感,看着火车里的一颗螺丝钉都能看上半天,再分析分析火车上的各个零件能卖多少钱,按照废品来算这节车厢价格多少。 算了一路来打发时间,现在车厢内能估量价格的东西都被他上次估摸完了,这次实在是无聊。 索性他也靠在江诚肩膀上,他俩轮流休息休息。 江诚和他们都不一样,张建业最是不懂江诚,都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脑子里还在背那些高中的知识。 没事情干的时候,江诚脑海中想的不是课文就是数学物理公式,总之都没闲着。 江诚闻言,拿出另一把蒲扇,微微挪动身体和谢言之拉开距离。 两个人都拿着扇子,幅度大了容易碰撞在一起,坐开点儿不会磕绊到。 他一边轻轻摇扇子一边继续背刚刚没背完的公式。 他报考的专业是力学专业,对于数学物理之类的要求高,那些公式概念纵然他重复背诵四年也不敢掉以轻心。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脑子,不比别人聪明就要比别人努力。 一点一滴都能挤出来时间,当然不能浪费。 空闲的时间都是慢慢积攒出来的。 现在重点打好基础,等到进入大学,他再学习新知识的时候会容易些。 和盖房子是同样的道理,打好地基是关键。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江诚手上摇扇子的动作和脑海中的公式一齐出动,他目视前方,看到的只有数字与字母组成的复杂公式,没有任何杂念。 对面的女子看见这一幕心更塞了,两把扇子齐齐在她眼前晃荡。 看的她对着身侧男人的脚又是一下,这次踩上去的力度比上次更重,像是在泄愤一般。 男人还没有思考出来女人怎么了,脚上又是一痛。 不用看也能知道脚背肯定是红里透着青。 他顺着女人的视线看去,对面的乘客看样子和他们一样是新婚小夫妻。 看气质和他有些相像,旁人见了都有些畏惧。 不过对面男人浓密又长的头发和他的板寸头不同。 这次他倒是明白过来。 他们唯一和对面小夫妻不同的地方是扇子,人家在扇扇子,他们没有。 脑海中堵塞的大山在看到扇子后顿时消失。 他们没有扇子,男人从自己座位下的行李中翻找出一个小纸盒,拿出里边的东西,将纸盒拆开平铺。 用硬纸盒来做扇子给自己媳妇儿扇风。 女人看着男人的一顿操作,慢悠悠斜靠在他身侧。 嘴角微微翘起,那两脚总算没有白踩上去,脚背上的骨头都硌的她脚心疼。 三个人都在扇风,车厢里也没有多大能遮掩的地方。 扇风的动作很快带起了整个车厢内都拿起了扇子。 也不是所有人都扇风驱热。 也有不少好面子的,脚上的小皮鞋油光发亮,眼神很嫌弃地看向周围扇风地粗俗动作。 李蓁蓁没想到自己只是闭上眼睛,到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火车即将停下,他们乘坐的火车是经过海城火车站的,只是在站台前停留几分钟。 留给他们下车的时间不多,都要提前拿上行李做准备。 李蓁蓁一手拎着自己做的白色小布包,另一只手揉揉自己的脸。 她能明显感觉自己的左脸有些紧绷,上边肯定是在谢言之肩膀上压出印子来了。 “你这个包是在哪里买的?海城吗?” 察觉到有人轻轻拉扯自己的包带,李蓁蓁回过头。 那人她并不陌生,就是在他们对面的年轻女人。 女人皮肤白皙,头发在后边轻轻挽了个发髻,笑起来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李蓁蓁同样朝对方微微笑:“这个包是我自己做的,不是买来的。” 女人听了她的回答脸上有些纠结,她真的好喜欢那个包,一看就很能装,也不用她零零碎碎拿上那么多的包。 火车门打开,在过道上讲话显然不是一个很好场合。 李蓁蓁只好先回头由谢言之护着朝前走。 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给她留出来的位置充足,两前一后,防止她被人群冲击到。 走出来站在宽敞的地方,李蓁蓁没有急着离开,让谢言之先将行李放下。 她等着那个询问包的女人出来。 对方和他们都在海城下火车,同在一个城市,对她的包感兴趣,这是个机会,将人发展为自己顾客的机会。 纵然有前世的经历,李蓁蓁也不敢妄自托大,这里可是海城,繁华时尚的省城。 眼光好的人不可能只有她一个,这是人才辈出的时代。 她只不过是时代洪流中侥幸重生的那一个。 不可能说刚开店,她的店铺就会腾飞,引领时尚新潮流。 凡事都要脚踏实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蓁蓁需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譬如现在。 女人从火车上下来,见到对方没走,停在那里显然是在等她。 “这个包是我自己做的,你们在哪边住的啊,距离不远,喜欢的话我可以再做一个,布料花样都可以修改的。” 李蓁蓁边走边和女人讲。 身后的四个男人都插不进去话,只好默默跟在后边。 女人没有犹豫,价格也在她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甚至是自己出布料的话价格会更少,只收一个加工费用。 更难得的是两个人住的地方不是多远,在海城相对来说是很近的了。 女人住在部队家属院,李蓁蓁住在火车站菜市场旁边。 距离在十五公里内,在男人开口说可以随着部队采买的车子出来后,女人立刻翻包拿钱。 两个人从交流到交钱不过是五分钟的时间。 看见成交的那刻,张建业惊讶的牙齿都收不回去。 年轻的小夫妻离开后,张建业视线落在李蓁蓁肩膀上的白色包上,清清嗓子:“嫂子,你会不会做啥适合我背的包,我也想要。” 当然他也是会给钱的。 他很早就不想要背自己身上的斜挎包了,根本不符合他水稻县靓仔的气质。 翻遍了整条市场街的店铺,张建业都没有找到符合他气质的包。 大部分都是那种斜挎的军旅包,再有就是商务皮包,他就想要个不一样的,也别是军绿色的。 李蓁蓁踩在谢言之的影子上,男人高大的身躯正好给他遮挡阳光,她向上拢了拢单肩包细长的带子,说:“没问题,过几天嫂子就给你们安排上。” 每个人都要有,谢言之出去跑工作也不能将所有东西都塞在自己口袋里。 几个人拿着她做的包天南海北的跑,也是在无形中给她打广告。 尤其是江诚未来要去海城大学,里边少不得有些会喜欢这款式的,真人现身说法可是最好的广告。 路上张建业问起来怎么就卖出去了一个包,李蓁蓁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只是抱着介绍的心态,能不能做成生意都没关系,主要是得张开嘴介绍,说不定就能成功了。 “最关键的是要开口介绍,哪怕是她不买也会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将来我真开了店,她某天遇到后就会多几分关注,说不定哪天就会消费。” 李蓁蓁将自己的所有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也没有避讳将来自己开店的事情。 未来注定不会留在水稻县,他们会将自己曾经的学费补齐赔偿,然后定居海城。 谢言之心里有大把的问题想要问李蓁蓁,看见身侧女人汗湿粘在耳畔的碎发,还是没有张口。 再多的疑问都要等到回家后讲。 63 第 63 章 爱一个人都藏在细节里…… 搬进来后, 谢言之没着急收拾屋子,先去隔壁同周大妈说了一声,让对方心中有个底,知道是他们到了。 不然青天白日里, 隔壁收拾房子的动静, 听到总是会不放心。 从周大妈家中离开,谢言之才回去和李蓁蓁一起收拾屋子。 说起来根本不需要他们多费心, 整座房子内外卫生保持的很干净, 一看就是经常打扫。 谢言之进屋来还是拿着抹布将各个角落擦了一遍,屋里的柜子都存放着各式各样的精致茶具。 周大妈允许他们使用, 屋子里的所有物品他们都可以使用, 唯一的条件是不能损坏, 损坏了照价赔偿。 李蓁蓁刚铺好床, 床铺上的单子有明显的拼接痕迹。 房子的条件比她想象中的好, 这房子三十块钱租下来一个月真的很值得。 三间房子,她和谢言之住在主卧,张建业和江城各一间。 主卧内是一张双人大床,比他们家的床宽至少一人位, 李蓁蓁从家里拿来的床单根本没有那么宽,需要两张床单拼接才能够遮住整张大床。 内里的装修极其精致, 李蓁蓁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生活条件很高, 对生活水平的要求不低。 从摆设到茶具, 都和整体装修相适应。 他们县城的生活水平比村子里超前,海城的生活水平也比他们县城超前,甚至是三四倍不止。 李蓁蓁的视线透过窗户,落在谢言之在院子里清洗锅碗的身上。 她突然想到后世听见的非常搞笑的一件事情。 前世开了服装店之后,店铺逐渐扩大, 到了后来她只需要偶尔去店里检查一下,根本不需要多操心。 那天去的时候,赶上店里几个年轻人在谈论。 那是店铺新招来的年轻人,也不认识她,当时注意力都放在电视剧上,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年轻的小姑娘指着电视剧里的人物说:“怎么我现在还过不上他们演的十几年前的生活。” 彼时她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李蓁蓁脑海中想到这句话,正合适现在的场景。 还真就是和人相差了十几年的生活条件。 周家的生活水平,没比后世差多少,除了那些没有流行的电子产品。 屋里屋外收拾了两个小时,再怎么干净也是需要认真打扫的,这点李蓁蓁和谢言之想到了一处去。 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也在兢兢业业打扫。 尤其是张建业,李蓁蓁过去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屋子里的柜子擦的蹭亮,麻袋里装的全部都是他的衣服,还贴心找来袋子装起来才放进麻袋。 “之前买衣服的袋子你难道没扔吗?” 李蓁蓁站在张建业门口,无从下脚,根本进不去,只能在外边看一看里边的动静。 只见张建业端着水盆和抹布,擦了柜子一遍又一遍。 她敢说谢言之都没有擦那么多遍。 谢言之还在屋里检查有没有其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李蓁蓁是被他“赶”出来休息的。 她也趁着时间来看看另外两兄弟收拾的怎么样了。 李蓁蓁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严重怀疑张建业擦了两个小时的柜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干。 不然地上怎么会摆出那么多袋子呢。 张建业直起腰,手在背后捶了两下,他指着地上自己打下的江山,眼神里全部是满意:“当然不会都留下了,嫂子你看看在地上放着的,哪个袋子不漂亮,都是和里边装的衣服同色系我才留下的,哪个都不舍得扔,这不派上了大用场。” 说完,张建业骄傲地挺起胸膛,一脸自豪。 旁人装行李都是乱七八糟堆积在一起,譬如隔壁的江诚,肯定是这样的。 只有他,水稻县最靓的仔才能想到这样好的方法。 李蓁蓁竖起大拇指,口中赞叹不已。 她自认为已经足够精致,没想到还比不过张建业一个男生。 衣服她和谢言之也是选择用其他的空余袋子隔开的,可是没有像张建业这般选择袋子图案精美,甚至是颜色也和衣服相一致。 在精致方面,她确实输了,比不过张建业。 “你不会一直在擦柜子吧,屋子里的其他地方呢。” 李蓁蓁万分小心挪开鞋子旁边的一个浅绿色袋子,总算能够朝前迈了一步。 她打量屋子里的其他摆设,卧室内倒是没什么具体的陈设,主要是床和柜子,还有两个床头柜。 地面铺了一地衣服,看不出来地面清扫没有。 张建业挥挥手:“当然打扫了,不做完其他事情,怎么能安心来收拾我的衣服。” 李蓁蓁沉默了,还是她想的太多。 张建业怎么可能会不先打扫其他的地方,毕竟他那么宝贝自己的那些衣服,怎能允许沾染上地上的灰尘。 重要的事情当然要留在最后开始,留下充足的时间。 张建业这边没问题后,李蓁蓁继续朝前走,去看看江诚收拾的怎么样了。 江诚房间屋门大开,和李蓁蓁想的一样,江诚很早就收拾好了房间,已经坐在床头看书。 书本泛黄有裂痕,一看就是被主人长时间翻看。 李蓁蓁在门口没有出声打扰江诚,悄然离开。 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都是一点一滴的汗水累积出来的。 他最后能够成为科学家从来不是偶然,全靠的是他努力,一有空就会去看书巩固脑海中的知识,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成功呢。 谢言之打扫干净屋子出来后,外边的夕阳橙红晕染来半边天。 这里距离菜市场近,张建业还在屋里收拾那些宝贝衣服,李蓁蓁在院子里都能听见他惋惜的声音。 惋惜自己没有早一些将衣服拿出来,已经让那些衣服的上边有些压痕。 李蓁蓁无奈摇摇头,牵上谢言之的手出去买菜。 傍晚在菜市场买不来什么新鲜的菜,都是挑拣剩下的,且菜的种类不多。 大部分摊位上都空了,卖菜的摊贩卖完就下班回家,只有少数还在摊位上守着自己的那些没人挑选的菜。 一路上谢言之都在给李蓁蓁介绍路上的情况,甚至是自己还画了张简陋地图。 李蓁蓁垂眸看着手上的小地图,眼尾自然上挑。 炙热的风扑面而来,吹动李蓁蓁耳朵边的碎发,也吹动了她的心,像脸颊边的碎发一般,热烈颤动。 爱不爱一个人都藏在细节里。 纸张上的地图线条简单,却用通俗的话语将道路两边的建筑描述了清楚。 转向路口不仅标记了南北还标清楚了左右、朝向。 全部都是谢言之昨天走过的路。 简单的线条里藏的全是爱的痕迹。 李蓁蓁看到最后,心里翻涌起万千浓浓爱意。 她左右张望,四周暂时无人看向他们这边。 快速踮起脚亲了谢言之一下,脸颊红红。 等到李蓁蓁走的远了,谢言之才后知后觉刚才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在外边最多就是拉拉手,再有他也是在晚上外出的那几次揽上人的腰,多余的动作他是半分不敢有。 像是今天这样大胆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现在是什么时候李蓁蓁清楚记得,可她就是忍不住。 纸张上的一笔一画都深深映刻在她的眼底,转化成浓烈的爱,根本控制不住。 海城很大,上辈子她多是居住在海城繁华的地方,也大多未曾离开那里。 对于现在住的叫做莲花湾的地方,她还真没有多熟悉。 谢言之愣了愣,很快就追上李蓁蓁,对方还不知道怎么去菜市场。 距离近实际走起来花费时间也不短,谢言之时刻注意自己腕上的时间,按照李蓁蓁自己的节奏,他始终落后李蓁蓁半步,没有走在前边。 他的速度昨天已经计算好了,八分钟内可以走到菜市场。 跟在李蓁蓁身后,一共花费十五分钟,两个人路上没有耽误其他时间,脚步基本上没有停下。 以后他出门前可以先买菜,这样李蓁蓁可以不那么累。 话刚起头,就被李蓁蓁拒绝了。 “我有时间我买菜,你不需要那么累的,我不能一直坐在屋里不出去,又不累的。” 李蓁蓁摇头否决这个提议。 明天她还要去市场上挑选布料,答应那对小夫妻的包还要做,菜市场距离又不远。 直走拐道弯远远就能看见菜市场挂的红牌子,又不会迷路。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菜市场。 里边剩下的菜不出李蓁蓁所料,果然没剩下多少支棱的菜叶子,都是软趴趴的样子。 菜市场很大,至少是水稻县的两三倍。 李蓁蓁两人没再继续朝前走,再怎么走卖了一天剩下的菜也都是一样。 挑选了些青菜和李蓁蓁最喜欢的土豆,添上米粮,两个人就回去了。 买来的粮食大概够一家四口吃五六天,多了没买。 水稻县的物价和海城的物价不能比,纵然李蓁蓁两世为人,上辈子钱财充裕,在县城生活了一年,对于海城的物价也有些不太能接受。 谢言之心头的压力拉到了极点,他需要赶快出去赚钱,不然住在海城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将他手中的钱吃光,必须要赶快行动起来。 64 第 64 章 你是我的勇气 搬新家第一夜, 四个人忙的没有力气,谢言之随便做了一些饭菜, 凑合凑合吃完, 张建业和江诚刷碗。 今天过后,明天他们就要去外边转转找工作,晚上都早早休息。 主卧内, 暖黄色的灯光下,谢言之摇着扇子给李蓁蓁扇风。 李蓁蓁坐在床边,给谢言之讲自己白天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听完谢言之就沉默了,脑海中混乱一片,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蓁蓁的说法没有错, 如果他们的生意真的要转移到海城,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在水稻县。 老师的工作再怎么稳定是铁饭碗也不合适。 如果真是海城的老师也好说, 大不了再换个地方租房子,可那并不是。 不能让李蓁蓁单独在县城当老师,家里没有其他人。 显然可见, 这不是一个好方法。 四个人未来注定要在海城,李蓁蓁想要做任何喜欢的事情也只能在海城, 在他们的身边。 “蓁蓁,你不用那么累的, 不必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 谢言之的手心疼地抚了抚怀中人的脸颊。 他嗓音又低又沉,带着一丝黯然。 李蓁蓁喜欢的事情他都支持, 唯独不想要她太累, 更不想要她为了被迫赚钱做任何不喜欢的事情。 那些烦恼他来解决, 不用李蓁蓁费心。 她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快快乐乐的。 因为来海城闯荡,未来是否能够闯出名堂都是未知的。 这些年攒下的钱也会在这两个月全部付出。 谢言之不希望是自己的决定给了李蓁蓁压力, 不想要她担心赚钱的事情。 他越想事情越像脑海中想象的那样。 李蓁蓁就是为了多赚一些钱才在火车站不遗余力对陌生人推销。 他眼底的心疼愈发浓重,眉眼抑郁。 李蓁蓁察觉到耳侧安抚的手逐渐变了意味,真诚地笑了笑:想什么呢,当然是喜欢的。” “我不喜欢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行业来为难自己。” 她眼神坚定,仰起头对上谢言之的眼睛。 或许曾经她会这样为难自己,被迫谋生。 但是遇见你之后,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管走多远,只要回头,谢言之永远站在李蓁蓁的身后。 谢言之气质稳重,像远处连绵起伏的大山,巍峨高大,让人看着满满都是安全感。 李蓁蓁纤细修长的指尖抚摸上谢言之棱角分明的轮廓,语气带着温情:“这辈子,有你在,我可以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你是我的勇气。” 谢言之大为震撼,深沉乌黑的眸底泛起波澜。 一时间,周遭的空气安静停滞,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与心跳。 短短的几分钟,像是过了几万年。 夜晚的风透过窗户打开的一弯缝隙中吹动窗帘,墙壁上的光影晃晃荡荡。 她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有谢言之在,她都不知道委屈二字怎么写。 这个男人永远站在她的正前方,用自己宽阔的臂膀遮风挡雨。 她可以放心大胆的依靠。 选择开服装店也是她真的热爱这个行业。 人总要为自己找些事情做的,躺平咸鱼不是她的风格。 没有目标毫无动力的生活会很累,每一天都会过的颓废。 李蓁蓁不想要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她要自己的每天都过的充实。 她沉浸在做衣服的过程中,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大家的喜欢与认可是一件很美妙的感觉。 如果当初报考大学不是学费的问题,她肯定会选择同服装行业相关的专业。 当然并不是教师职业不好,她相当热爱自己的工作,只不是兴趣不在此。 两个人搂着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到最后,谢言之吻了吻李蓁蓁的额头,不带任何情.欲。 * 一夜安眠,第二天谢言之起的时间比往常都要早。 张建业和江诚也早早醒来,三个人在厨房忙活做饭。 动作又轻又柔,谁都不愿吵醒主卧内的李蓁蓁。 饭菜做好的时候,时间刚刚五点半。 谢言之吃过饭,刷过饭碗,他将原先拨出来温在锅上的饭菜端进屋叫李蓁蓁。 时间还没到六点,谢言之进屋的时候,李蓁蓁还趴在枕头上酣睡。 屋内的窗帘被他拉的严严实实,还是有光亮透过。 夏季白天亮的早,五点多太阳就会爬出地平线。 谢言之在床头柜上放下饭菜,温柔叫醒李蓁蓁。 他们今天甚至是往后都要早些出去,不能再像从前他等到七点送李蓁蓁上课后再走。 在床头留下纸条提醒李蓁蓁饭菜在锅里,他也做不到。 不比县城,陌生的地方一觉醒来见不到枕边人,心里难免失落。 谢言之作晚也和李蓁蓁商量好了,临走之前叫醒李蓁蓁起来吃饭。 李蓁蓁被人从迷蒙中叫醒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谢言之抱住亲了亲。 确定她彻底清醒后,谢言之才交待两声离开。 李蓁蓁倚靠在床上,手上端着冒热气的稀饭,她用筷子搅拌着加速转凉。 要趁着外边太阳还不是炽热的顶点早些出去,先去买菜再去附近的市场。 买菜她也不排斥,可能只有做饭会有些不太喜欢。 买菜能买的都是自己喜欢想吃的菜,做菜就不一定了。 李蓁蓁没有做饭的天赋,进厨房再怎么美味的食物经过她双手的加工,也会变得平平无奇。 不难吃不至于难以下咽,只能算是填饱肚子。 吃过饭,刷完她自己的两个碗后,李蓁蓁背上自己的单肩包出发。 既能拎出去买菜又能盛装平常家用的东西。 这个包就是那位年轻的女人相中的。 按照李蓁蓁来看,就是个平常的帆布包。 只不过她是用了后世的样式,外边缝了许多口袋,还做了些小设计才得以在千篇一律的包中脱颖而出。 她也很喜欢这样的,买菜装的也多,容易清洗晾干,使用起来不麻烦。 菜市场李蓁蓁主要是去挑选些新鲜的菜,能够多储存两天,昨天买回来的青菜仅限于两顿饭的消耗量。 莲花湾附近的市场街在哪里谢言之也打听的清清楚楚,同菜市场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刚好能够让她先回家将菜放下,不用一路拎着浪费时间和体力。 海城的路道宽广平坦,多是水泥石砖铺就,水稻县有很多是泥土路。 一下雨干燥的黄土全部变成黄泥,每走一步都会踩在泥水坑里。 在海城完全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阳光照耀在平稳的地面,鸟雀在树枝间来回穿梭,温热的晨风吹动李蓁蓁手上的地图,边角轻轻摇晃,她唇角的笑意浅浅晕开,微笑清澈又温暖。 地图上清楚标记,从他们家到市场街如何出发。 谢言之预判了所有她可能的想法,全部都给出了最短的距离,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大路。 李蓁蓁经过的一路都能看见开在路边的商铺,还有好几家在外边摆摊,饶是见惯了十几年后的繁华,她也还是为现在的场景动容。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美丽,永远永远都要有发现美的眼睛。 李蓁蓁在街边的小摊上看见不少小饰品,只挑着将能装饰在给那位年轻军嫂的包上用到的买,用不到的就算了。 再怎么可爱她也不会为之动容。 人这一生会遇到许许多多风景,并不是每一处都要拥有。 喜欢但是用不上的东西她就不会拥有,在某些消费观念上,她十分理智。 李蓁蓁在去往市场街的半道停下,她看着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若有所思。 需要做帆布包的材料她全部都购买好了,只剩下给张建业三人做包的材料。 街道两边多是现成的服装店早点铺和小饭馆,很少有卖布料的。 唯一的那家她也只是挑选到了一个布料,将来她开服装店,绝对不会选择在这里。 她喜欢手工,距离原材料的地方肯定不能距离太远。 心下有了决断,李蓁蓁从包里拿出笔和纸,地图小心夹在本子里,放在包里的隔层内。 她将自己考察到的全部都记在纸上。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谢言之他们有相同的习惯。 要在记忆清楚的时候写在纸上,不用过多担心会遗忘。 这里也不能说全盘否定,开一家店铺还要根据周围客源和房租等诸多因素结合起来一起看,单独看某一样不具备太多说服力。 先前李蓁蓁也只是暂时判断,综合对比下来说不定还是要选择这里。 她还对沿途街道的人员进行了考察,看看人流量怎么样。 一路考察到市场街,李蓁蓁仔仔细细挨家店铺观察起来。 来都来了,当然要做足完全准备。 将来他们都会成为竞争对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观察好附近衣服的流行款式和店铺分布,她才好做进一步的准备。 李蓁蓁没有忘记自己的主线任务,要先给三人挑选合适的材料。 江诚的最好选择,她打算找个低调的布料做成单肩包。 他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 肩膀上背着单肩书包,往那里一站,妥妥就是校园男神。 离开学校也能背,容量大,低调黑色布料不会显学生气。 65 第 65 章 竟然是来抢生意的 张建业的包需要符合他的穿衣风格, 还要能够背出去谈生意,不能显浮夸和轻佻。 对李蓁蓁来说有些难度,现在的各位老板出去谈生意都是皮鞋配皮包, 显然张建业不喜欢那样的, 她就要多费些心思。 谢言之的包也简单,按照成功人士喜欢的样子来就行, 款式再做的时尚些,不能像其他包那样老气油腻。 进入店铺里边,李蓁蓁都是抱有一定目的, 考察市场与选择材料放在首位,剩下的才会去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 果不其然,她喜欢的衣服很少很少。 衣服是相当好看, 颜色的鲜艳程度也比县城多, 只是不符合她的风格。 李蓁蓁的单肩包规规矩矩挎在肩膀上, 手上拿着纸和笔, 周身自带书香气质,看起来像极了哪个大商场大店铺出来的采购员。 一般也只有来做大生意的人手上会不离纸和笔,时刻记录自己喜欢的衣服款式,等着走完一圈市场后回来下订单。 再加上李蓁蓁眉目温柔,体态舒展,不时低头记录着, 周遭的老板越看她越像是来做大生意的。 殊不知这是来“抢”生意的。 是他们的竞争对手。 李蓁蓁一进店就受到了老板极大的热情关心, 谁会和大钱过不去。 “你好,咱们这边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 很多店铺都来我们这边采购,这几款都是成百件的批发。” 卷发带着红色发箍的时尚女老板给李蓁蓁热情介绍。 李蓁蓁微微挑眉,随后眉眼间带上温和的笑意:“这些是最流行的吗?还有哪些?” 问完她垂眸迅速记录下几件衣服的颜色款式特征。 老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挚, 整齐洁白的牙齿露出:“我们这边有桌子,别看店小,一应俱全,后边还有大仓库呢,供货是不用担心的。” 她真心想要做成这桩大生意,仓库有是有,就是一个小隔间,不过这个时候正是体现自己服装店实力的时刻,怎么能够说仓库小。 只要有个空地,放几件衣服就能够说是仓库。 销量最好的衣服就是流行的。 只要今天谈成生意,她立刻就关店去找合作厂商调货。 老板隐晦打量李蓁蓁,她皮肤粉白,一看就是富养出来的,唇红齿白,头发乌黑,怎么看这样的漂亮姑娘工作的地方都不会小。 这一笔生意她一定要拿下。 老板的热情让李蓁蓁很不适应,记忆里现在的店铺老板身上应该多少还是有些傲气的,除非是熟悉的有权有势的,否则不会这么热情。 对她一个刚来海城的外地人,实在是热情过度了。 李蓁蓁回头看一眼店铺门口,人来人往,就连店铺内部也有不少人,肯定不是有什么图谋,不会有危险,可她心里不是很踏实。 店铺里的其他顾客也没有让老板如此对待,李蓁蓁都要以为是人贩子了。 心头的怪异感挥之不去,她脸上再也无法保持随心的状态询问,眼睛大略在店铺内扫了一圈,记下布局结构后匆匆离开。 老板在李蓁蓁离开之前,追到门口问:“那您看咱们店里的衣服如何。” 已经走到店铺外边的李蓁蓁:…… 也太热情了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在里边逛了一圈,老板都跟在她身边热情介绍,所以李蓁蓁给出的回答也很是符合老板的心意。 她不着痕迹拉开两人的距离,强撑着笑了笑:“老板,你们店铺里的衣服非常漂亮,款式流行,您也很热情,我再去其他店转转。” 今天她穿的就是在县城里改造的那件蓝色收腰连衣裙,露出的一截小腿莹白如玉。 两个人的对话都没有收敛声音,被身后过往的路人听见。 逛商场的时候总是会优先选择旁人推荐的那一家,李蓁蓁转身离开后,不少人进店选衣服。 离开了那家店铺,李蓁蓁的心才算是落地,她走在不远处停下,回过头看一眼那家店铺的地理位置。 正好对上老板的视线,老板一直没有离开,李蓁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随后回头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老板直到李蓁蓁进入其他店铺后才收回视线,笑眯眯的,肉眼可见的好心情。 她直觉这笔大生意稳了。 又是贴心介绍又是搬桌子凳子的,还显露了自家的店铺实力。 推销那方面可算是让她玩明白了,临走之前人还记下了她的店铺,怎么看都是要和她谈下这笔大生意。 至于李蓁蓁去其他店铺再看,货比三家,总是需要比较比较的。 她逛再多的店铺老板也不怕。 整个市场她们店在最前边,头一个见面的在心里总会特殊些,越是看到后边眼睛越是疲倦,哪儿顾得上记录。 这波稳了,老板高兴地哼着流行调子回到店铺,连带着对其他客人都和颜悦色,也做成了不少生意。 李蓁蓁接连逛了大半条街的店铺后,每家店铺老板都对她很是热情,还要亲自接待,哪怕原先是店铺里的其他人先过来问她,没说两句话就会被老板接过去。 她也从最先的恐慌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游刃有余。 因为她搞清楚了为什么所有老板会对她另眼看待。 李蓁蓁去的每一家店铺都提到了“采购”和“大仓库” 当她的视线在同一件衣服上停留三秒以上,各位老板就会说出,“很多老板都是来成批采购这件衣服,我们后边还有个大仓库,供货量充足。” 一两个店铺老板这样说她不会放在心上,所有的老板都这样说,李蓁蓁就不得不放在心上了。 她还观察过相同店铺里的其他顾客,根本就没有听到过这句话。 李蓁蓁从红黄配色的服装店里出来,哭笑不得。 敢情是所有老板都将她当成是某个大商场出来的采购员了。 一个个争相给她介绍。 可她却辜负了众位老板的期待,她只是来考察市场的,并不是出来采购的。 甚至是将来大家都会成为竞争对手。 李蓁蓁深呼吸一口气,垂眸看向手上满满记载的五大页纸,端方工整的字体映在纸上,她合上黄皮本,反转一面。 记录下服装店的考察情况后,该去材料市场看看。 一正一反记录清晰明了。 这里有很多摆在店铺外边的摊位,和店铺的数量不相上下。 给那位年轻军嫂做的包,李蓁蓁打算用双层的布料,他们在部队不比她在外边。 部队里的家属院出来也不是很方便,选择她这个帆布包,肯定会装许多有重量的的东西,不会放在家里当摆设。 双层更牢固,即使长时间使用有些小磨损也不会突然掉东西出来,给人能够反映的时间。 单层的布料使用时间久了会直接磨出洞,小件儿东西掉出来也不会注意到。 颜色人家让她看着选,要不那么显脏也不要白色。 布料她原先就挑选好了,来这里她再选个内衬。 主要是那三兄弟的包不好选择。 各式各色的布料摆在外边,做衣服的料子她只是看看,没有上手触摸。 距离各个摊位也是有一段距离,她今天不会购买,外边的摊位和独立的店铺可不同。 一个摊位上她又是触摸又是挑选颜色,耽误老板时间不说,选来选去最后也没有相中的,招人嫌,甚至是会被市场街拉入黑名单。 李蓁蓁也是前世在经营店铺许久之后才知道有黑名单这么一回事。 那些难缠或者是次次只看不买、只享受高价的过程不结账的这类人,都会被拉入黑名单。 没有后世先进的智能手段,全靠的是大家口口相传。 你传我,我传你。 记录下那些黑名单中的人,下次再来可以直接不招待,爱答不理,更有甚的直接不让进入店铺。 李蓁蓁可不想进入黑名单,以后她的服装店开了,私底下有人翻出她的黑历史会很影响生意的。 而且,那样也确实很麻烦人家各位摊主。 纵然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招呼李蓁蓁过去。 她远远站着,肩背挺直,皮肤莹白,身量纤细,看着都和旁人不同。 一个人的仪态真的很重要。 哪怕是不乏比李蓁蓁穿着流行时尚的,体态也没有她舒展。 “谢谢,我再看看。” 李蓁蓁微笑摆手拒绝热情的摊主。 意识到各位摊主不会放弃请她过去看布料,应该是和服装店的老板们想的是同样的,都误以为她是出来采购的。 李蓁蓁不好在这里多停留,加快脚步向前走,用余光去注意有没有合适的布料。 最终她在一家皮具店停下。 江诚的单肩书包可以是帆布或者其他布料,张建业和谢言之的却不可以,两个人必须是皮质的。 经此一遭,她更加确信了两个人要使用皮包。 就像是她今天的穿着行头,还有手上的纸笔,让大家误会是前来采购的。 她如果随意穿着,蓬头垢面前来,怎么都不会像是谈生意的。 谢言之几人也是如此,哪儿有出去谈生意挎个帆布包的。 看起来都不像是正经样子。 要认真对待每一桩生意,即使谢言之是去收购二手门窗的的,那也要穿的干干净净。 从皮具店出来,李蓁蓁先前鼓胀的钱包彻底瘪了下去。 66 第 66 章 商业互吹 谢言之三人大早上出去就在寻常招工的地方问, 也会留意周遭的房屋有没有贴出来的招工信息。 海城和县城不同,这里有许多正在建造的工程,新政策下发, 有人观望不看好, 也有人大胆放手一博。 总的来说,大胆去干的占据多数。 三个人年轻力壮,出来找工不难。 谢言之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刚来人生地不熟,尽量先熟悉环境是关键。 不过第一天他们就找到了工作,跟着包工头扒房子。 在县城的时候他们都做过,业务熟练。 谢言之认真记下自己看到听到的,等待回去总结。 李蓁蓁将东西买齐全后溜着墙根儿回家。 小帆布包里装满了东西, 手上还拎着两个袋子。 买的东西太多了,包里根本装不下。 早上出发的早, 来来回回已经是中午。 他们在县城居住的房子和海城大不相同。 县城的门锁是在大门的下边,海城是在门中间, 而且没有放钥匙的地方。 谢言之从前出门锁上门之后,重新将钥匙塞回院子里。 家里永远会有人等待着他回来, 不需要特意拿上钥匙。 李蓁蓁有时候犯懒不想拿钥匙也会放在大门下边。 在海城只能随身带着。 李蓁蓁弯腰放下手上的两个袋子,侧身在帆布包里翻找钥匙。 钥匙还没翻找到,她耳边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指尖刚好在包里触碰到钥匙, 李蓁蓁拿起钥匙, 顺势朝隔壁看过去。 “你是蓁蓁吧, 我是住在隔壁的房东。” 周大妈出来泼水浇门口的一小片菜, 刚打开门就看到隔壁新来的租户。 隔壁的房子租住给四个人,她一早就是知道的。 也知道隔壁的女同志叫李蓁蓁,他们都是从隔壁省来的。 昨天租户搬来她也知道, 还是第一次见到李蓁蓁。 “对,周大妈,是我蓁蓁。” 李蓁蓁走近两步,缩短和周大妈之间的距离,方便两个人讲话。 来之前谢言之就讲过,隔壁住的就是房东,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家里的孩子都去了外地。 昨天她吃的那串甜甜的葡萄也是周大妈送的。 水果这时候可是稀罕物件儿,虽说是家里自己种的,送出来也是非常大方的礼物。 全靠的是张建业的个人魅力换来了那几串葡萄。 他口齿伶俐,格外会讨老人家开心。 什么话他都能顺着接上几句,哪怕是不了解的话也能让人顺着往下继续讲。 真不枉费他多年穿梭在街头文娱八卦中心。 周大妈随手将盆放在门口的石墩上,抽出口袋里放的手帕,仔细擦干净指头。 “蓁蓁,原先建业说你是很漂亮的小姑娘,我还不相信,见面了我才知道是真的。” 周大妈越看越喜欢李蓁蓁。 李蓁蓁的职业是老师,和她儿媳妇一样。 都是那种说话温温柔柔,眉眼透着坚毅的老师。 她越看两人越像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 李蓁蓁愣了愣神,总算知道为什么张建业和周大妈能够越聊越投机,两个人的性格很相像。 性格开朗外向,纯纯社交达人。 寻常的房东和租客见面最多打个招呼,有些甚至招呼也不打,见面就是陌生人。 双方不过是金钱交易关系,没必要牵扯其他的感情。 李蓁蓁也以为周大妈打个招呼就走了,没曾想对方放下手上的盆,也走向她这边,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李蓁蓁看过去,阳光投在周大妈的身上,金黄色的光晕在周围漫开。 她眼角与额头不少岁月的痕迹,眉眼间仍然能够看出年少时的美人印。 “谢谢周大妈,在家里我也听言之说了,说您的气质特别好,刚看到您我就认出您来了。” “啥气质不气质的,都老了。” “周大妈您这是哪里的话,不老,您这是岁月沉淀的气质。” …… 两个人商业互吹过后,周大妈更喜欢李蓁蓁了。 她喜欢的类型简单明了,就是书香气质的女同志。 再加上像她的儿媳妇,她内心的喜欢只增不减。 一阵吹捧过后,周大妈亲近地拉起李蓁蓁的手:“蓁蓁,你还没吃饭吧,来我们家吃吧。” 她还想多和李蓁蓁说会儿话。 李蓁蓁当然不可能去周大妈家里吃饭,或许张建业会去,她怎么都不会单独出现在周大妈家里。 周大妈也没有多挽留,心中惋惜了一阵后,看着李蓁蓁进了家。 她也转身回去和自己老伴分享这件事情,开始炫耀自己遇到了隔壁像自己儿媳妇的女租户。 “你这样一说还真是像咱儿子儿媳妇。” 周大爷从厨房里给周大妈盛饭出来。 老两口退休以后每天都是种菜浇花。 儿子在时还多个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自从家里两个人选择辞职经商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两个孩子了。 周大爷不免有些郁闷:“下海真就那么好,我并不是多看好他们下海,两个人在学校里多好的工作,这就给辞职了。” 当初儿子告诉他要辞职他就不同意,辛辛苦苦上完大学,中间花费了多少年的光阴才进入学校当上老师的,有个铁饭碗比什么都重要。 夫妻两个都是学校老师,两个稳稳当当的铁饭碗,却都互相不珍惜,一个两个都选择辞职。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想要选择其他的行业去闯一闯,他们也支持。 可没必要都辞职。 周大爷想的是,自己儿子辞职就行了,想要出去闯荡就出去,儿媳妇还是留在学校,女同志选择老师这个行业很友好。 家里两个铁饭碗,总要留下一个。 夫妻两个都不听话,也不愿意分开,笃定了下海经商能赚钱,要一起去外边闯荡。 他们还有什么能说的,拦也拦不住,两个双双辞了职。 提起来这件事情周大妈也叹了口气,一别半年没有见,她也真的好想儿子儿媳妇。 “大概很能赚钱吧,不赚钱的话怎么那么多人会选择下海经商,也不只是他们两个的铁饭碗辞掉了,还有很多人。” 周大妈眼神闪烁,顿了顿说:“你看咱们隔壁新来的几个年轻人,不也是来到海城寻找新的机会,只不过是选择城市不同,那个女同志端的也是铁饭碗,这不随着丈夫来到海城。” 周大妈也不懂年轻一辈的思想,她和老伴儿希望孩子找个稳定工作,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 年轻人思想和他们不同,如今是他们跟不上时代了。 不过只要孩子们能好,做什么工作她也不管了。 年轻的时候一直操心,都退休了,不能还继续操心。 孩子们愿意怎么着随便怎么着,他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周大妈拿纸巾擦擦眼里的泪,摇摇头:“吃饭吃饭,不提了,有时间那俩孩子会回来看咱们的。” * 李蓁蓁回来,中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饭菜做的都是小量,随便吃了些。 然后她就投入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当中。 她和军嫂约定的时间是一个星期,就定在莲花湾菜市场旁边。 三天她就可以完成,往后延迟了四天是因为部队的采购时间。 她不仅要给军嫂做个包,多余的边角料还能缝合一个小钱包。 钱包不是那种打开的皮夹子,她喜欢小福袋形状的钱包。 包括她自己装的钱也都是在福袋里。 谢言之几个人就简单粗暴的多,全部都放在衣服口袋里。 为了方便,李蓁蓁将谢言之的衣服内侧全部都缝了个口袋,方便他放钱。 李蓁蓁将帆布包的基础形状缝合出来,剩下的工序等到明天再说。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外边的记录整整有六张纸,正反面全部都写上了字。 当时着急记载的简单且字迹潦草,回家了她需要再誊抄一遍,将省略的地方扩充。 树枝上蝉鸣嘶哑,一阵清凉的风从窗户缝中吹来,李蓁蓁放下笔,起身前倾打开窗户。 凉风扑面而来,李蓁蓁舒服地眯起眼睛,宛若慵懒的小猫。 良久,清凉的风带上夏季的温度,李蓁蓁失落地坐了回去。 “要是现在能有空调就好了。” 她自言自语说了句话。 目前空调只能存在想象当中,电风扇按照现在几个人的财力也买不起,更不要提空调了。 李蓁蓁甚至都不知道空调此时此刻被研发出来了没有,她脑子里完全没有其他事情的印象。 重生回来许久之后,她也想过自己脑海中能记起许多彩票密码该有多好,一下子暴富,直接实现梦想,大家再也不用埋头辛苦工作。 后来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想明白,人生是自己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重新来过她不知道已经是多么幸运,怎么能够再奢求那些虚幻的东西。 李蓁蓁闭了闭眼,收回自己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继续一笔一画誊写内容。 第一天出去工作的三兄弟,出去得早,回来的晚。 尤其是没有交通工具,自行车三轮车一个也不在身边。 口袋里发的工资三个人也不舍得坐车,牢牢捂住口袋。 67 第 67 章 他们都在害怕惹怒谢言之…… 吃过晚饭, 谢言之烧好热水让李蓁蓁去洗澡。 这里有单独的浴室,空间狭小四面都是墙,不会透风, 冬天会很暖和。 洗完澡,谢言之端来热水又给李蓁蓁泡脚。 今天李蓁蓁走了不少路, 不按按脚第二天起床酸疼。 “怎么样,今天出去工作的怎么样。” 李蓁蓁摸了摸蹲在地上给她洗脚的谢言之。 刚刚在饭桌上她没来得及询问, 张建业憋了一天的话全部都在饭桌上释放。 工作的时候不允许他多说话,包工头担心影响工程进度,也为了让大家提高注意力,会不断的巡视,禁止大声讲话。 张建业也不敢多说话, 不是自己的地盘, 要夹起来尾巴做人。 路上他讲话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 还是没有说够。 在饭桌上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 又重新给他疲劳的一天注入了活力, 他讲话的声音就更大了, 也更激动。 李蓁蓁除了附和声外,愣是没有其他机会开口。 到现在两个人回了屋她才能够安静坐下来问谢言之。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张建业都讲了, 可惜李蓁蓁还想要了解其他的。 小夫妻的生活就是每天在互相分享日常中度过。 谢言之拿起来搭在肩膀上的干毛巾, 给李蓁蓁擦拭干净脚上的水珠, 放到床上,眼神里透着游刃有余:“再有两天工作应该就能展开,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 我全部都打听清楚了。” 他今天干完工作就会在周围四处转悠,周遭的情况他已经全部了解。 张建业聊天技能强大,谢言之让他和江诚在与其他人交谈的过程中不断套话, 收获非常多。 前三天他们会跟着包工头干活,工资一天一结账,到手的钱全部攒下来作为本钱。 找地方租辆三轮车他们就能出发,挨个工程去问,一天下来他们就能赶到附近的村子。 一天的时间足够他们来回,赚到的钱不会比他们在工地少。 只要有足够的本钱,他们可以赚下来更多的钱。 谢言之脑海中还有个想法,不过也只是想法,能不能实施还要具体看这次的结果。 一切都还只是他的猜测,能不能顺利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还是未知的。 他做了双手准备,海城的工作机会更多,工资也高。 如果不成功,自己就在海城多打几份工,至少要将这次来海城的花销赚回来,不能只出不进。 躺在床上,谢言之抱着李蓁蓁,手上的扇子不停扇动。 他还在想白天的事情,白天要集中精神在工地工作,脑海中不能想其他的事情。 只有在晚上他才有时间去思考白日里的事情。 每一步他都要走的认真。 窗外皎洁的月光在床上相拥的两人身上投下浅淡的光辉,安谧而恬静。 谢言之抱紧了李蓁蓁,脸紧紧贴在她后背上。他未来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再三思量。 哪怕是输了也要保证未来的生活不能比之前更差,他可以过苦日子,却舍不得李蓁蓁受苦。 月亮不断攀升,到了树枝顶端,谢言之的眼皮才渐渐合上,沉沉入睡。 * 第二天早上,谢言之三人出去的更早。 李蓁蓁吃过饭后就开始继续缝制那个帆布包。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小福袋也跟着做好了。 上方李蓁蓁绑了根长长的带子,可以系在帆布包上。 哪怕是不装零用钱也能盛装些其他的小件东西,当作装饰。 这个是李蓁蓁自己添加上去的,那位军嫂不喜欢也可以去掉,不影响整体。 就在李蓁蓁打算接下来的时间正式考察自己记录下的那些信息,从中筛选哪里适合作为店铺的时候,周大妈敲响了自家的门。 海城很大,莲花湾只是其中的一小片地方,李蓁蓁不知道莲花湾是哪里,但她知道前世火车站这片区域的房价未来翻涨了五六倍不止。 未来这里也是个商业区,会有很多大商场建立在周边,交通便利,是个很好的地方。 前世自己开服装店,什么也不懂,只是有个底空店铺刚好出租,她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刚好租了下来。 什么条件都没有考虑,这次不一样,她要综合考虑。 周大妈在门外不停敲门,看样子事情很着急,李蓁蓁扔下手上的笔就朝大门跑过去,跑的太着急口中还吸了两口风,以至于开门的时候还在咳嗽。 和江秀英住在一起,上次出事给了他们很大的教训。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让老人单独居住的危害,李蓁蓁担心是隔壁出了什么事情,一秒钟都不敢耽误。 “周大妈,怎么了。” 李蓁蓁拍拍自己的心口,让自己呼吸顺畅。 她担心地看向周大妈,不敢错开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对方脸上带着笑她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我没事儿,你别着急。” 周大妈走近轻轻拍两下李蓁蓁的后背,给她顺顺气,说:“蓁蓁,你还没买菜吧,正好咱们两个一起。” 说完,周大妈拎起来地上放的菜篮子。 李蓁蓁心中计算着家里的菜,还能再坚持一天,挤一挤能挤出来明天的早饭。 那也太可怜了,李蓁蓁拍拍自己的脑门,说好了买菜的活落在她身上,自己去菜市场挑选喜欢的菜,结果却忘记提前买菜。 她搓搓脸,临走之前又洗了把脸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周大妈拿的是精致的菜篮子,上方还盖了块柔软的布,她挎的还是帆布包。 周大妈是真的很喜欢李蓁蓁,从前是儿媳妇陪着她一起去买菜,后来儿媳妇去了其他地方,就剩下她自己来买菜。 周围的邻居她是不搭理的,别人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其他人。 年代动乱那会儿,她被人说成是资本主义,头都抬不起来。 吃了十几年的苦,恢复后,她还保持着从前的习惯做法,邻居也都看不惯。 哪怕是曾经挑粪睡牛棚,她也尽量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生活是自己的,管其他的人看法做什么。 爱干净精致是她的生活态度。 别人看不惯,她也看不惯别人。 家里搭个葡萄架也要被人谈论,菜篮子寻常大家用的蓝白点布被她换成了浅淡的绿色都会引起大批注意…… 无数件数不清的小事,实在是让周大妈烦恼。 儿媳妇从来不在意那些,还很认同她的生活态度,某些方面来说,她们对生活的品质要求都很高。 所以有空的时候,都是两个人一起买菜。 后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想看见外边那群八婆们,就变成周大爷去。 周大爷每次买回来的菜很不得周大妈喜欢,哪怕是这些菜全部都是她提前交待好的,周大爷按照列好的清单,挨个买回来,也还是不得周大妈的心意。 周大妈最喜欢自己去买菜,买来的菜都代表是自己喜欢吃的。 换成周大爷来,再怎么喜欢她心里也不舒服。 她还是喜欢亲自去。 李蓁蓁来到这里,周大妈并没有那种讨厌的感觉,相反她们也是同样的对生活品质要求高。 自己一个人去菜市场,挑挑拣拣总是很孤单,有个人陪就很不一样。 周大爷也能陪她一起,但是这人还惦记家里那些杂事儿,两个人共同出现在菜市场那种八卦高发地,更烦人。 周大妈视线落在李蓁蓁肩膀上的帆布包上,越看越觉得自己想法没错。 对方见到她篮子里的布眼神里也没有任何意外,像是她做什么都可以。 相处起来很舒服。 “蓁蓁,你这个包很特别,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周大妈自然地挎上李蓁蓁的胳膊。 年龄在她身上都不是什么问题。 李蓁蓁没想到自己会和房东大妈一起出来买菜,来海城之前,谢言之三人都说了房东大爷大妈都是性格很好的人,没有危险,她可以放心相处。 她微微笑两声:“大妈,我这主要是为了省事儿,口袋多一点装的东西也多。” 口袋多是因为她经常做装些针线或者其他七零八碎的东西,全部都堆积在一个包里很容易缠绕。 还会将包里的空间弄得乱七八糟,那样李蓁蓁实在是不喜欢。 她喜欢干净整洁明了,节省时间。 上次找钥匙是包里装了太多的菜,不然她一下子就会找到,就连外层的小口袋都被她塞成了菜,扣子都扣不上,钥匙放在那样的环境下很危险,容易丢失。 她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过成一团乱麻。 去往菜市场的路上,李蓁蓁和周大妈谈论了许多。 周大妈也正式成为李蓁蓁在海城交的第一个朋友,两个人成为忘年交。 来到菜市场,李蓁蓁久违地体会到人群议论的感觉。 李蓁蓁翻捡土豆,落在身上的视线她并不陌生。 隐晦又八卦。 本来隐藏的很好,却被她精准捕捉。 实在是她太熟悉这些了,曾经她和谢言之过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 凡是他们走过的路,都会引起大规模议论。 那时候的视线更加隐晦,他们都在害怕惹怒谢言之。 恐惧也不能击退他们八卦的心理。 68 第 68 章 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李蓁蓁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她刚来海城, 莲花湾对她来说是格外陌生的地方。 其他人不会对她有这么大的好奇心,最多是看见她穿的某些衣服多看两眼。 更何况她现在穿的中规中矩,也不是什么鲜艳的颜色, 怎么都不像是在注意她。 周围好奇的视线越来越多,甚至是多的有些过分。 李蓁蓁挪动身体,不着痕迹遮挡了视线。 她不讨厌八卦, 甚至是她自己也很喜欢吃瓜。 和张建业在一起能说上两天两夜的瓜,全部保熟的那种。 但是他们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生活。 现在菜市场周遭的视线有些放肆了。 一旁的主人公周大妈倒是无惧任何视线,泰然自若拉着李蓁蓁选菜, 面上云淡风轻,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合。 不是心理素质强大不在意,而是习惯了。 李蓁蓁挑选菜的手都有些停顿, 无法想象周大妈到底是经历过什么。 她亦步亦趋跟在周大妈身后, 为她挡住八卦的视线。 纵然效果微乎其微,她也还是要做。 谢言之他们来租房的事情,发生过什么她也全部都听张建业说了。 好几家房子的主人见到谢言之时, 表面什么也没有说,等到再去问准备定下来, 房东开始坐地起价,说他们长得凶神恶煞,看起来凶,收的房租也要高。 李蓁蓁握住包带的指尖颤了颤, 一路问下来,只有周大妈这里没有涨价, 并且最后还送了他们几串水晶葡萄。 她不相信像这样的人会是坏人。 “丫头,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拎着满满当当的菜走出菜市场,周大妈突然说了句。 李蓁蓁垂下眼眸, 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肯定是之前很多人都会离开,她没有离开。 路上行人渐少,周大妈单手掩了掩菜篮子上的布,将里边的菜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话语中透露着愉悦:“蓁蓁,我没想到租房子还能遇到你,正好以后还能有人陪我一起。” 李蓁蓁没有探听周大妈的过往,只说以后两个人可以一起买菜,相互作伴。 周大妈自己将全部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也第一次进到了隔壁周大妈家里,看到了莹莹晶透的葡萄架,墙边还有不少的花花草草。 院子内部整体的色彩饱和度极高,看起来就很舒适,很有夏天的风味。 周围的邻居说坏不坏,说好却又对周大妈一家并不是很好。 周大妈每次出门就像是珍稀动物出街,他们的眼睛会自动转换成为定位摄像头。 看她身上有哪些变化。 现在的大环境相对于之前已经很宽松,讲究一个百花齐放。 周大妈是走在最前沿的一个人,和周围的其他人自然也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和张建业的时尚前沿还不太一样,譬如张建业喜欢的都是大多数流行的东西,衣服穿在身上虽然标新立异却也能理解。 周大妈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她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和物品。 如果还是年轻的小姑娘,大红裙子穿在身上走出去不奇怪,换成上了年纪的周大妈,议论和好奇接连不断。 李蓁蓁的视线落在墙角盛开的无名小花之上,她扪心自问,自己肯定是不敢这样的。 她穿的衣服做的事情全部都在框架里,不敢超出现在的时代半毫半厘。 周大妈不同,她打破了年龄观念。 李蓁蓁收回视线,抬眼看向对面的周大妈,只觉得太阳晃眼,一时只能看个大概轮廓。 “大妈,不,周姨,这样你的压力会不会很大。” 李蓁蓁身体前倾,握住周大妈放在桌面上的手。 这条路很难走,孤独且漫长。 路上荆棘遍布,一个不慎就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很难很难。 八五年,再怎么放开也不会有后世那般包容,即使是后世,李蓁蓁也不敢说一句肯定能理解包容。 在普遍的印象中,五六十岁就应该穿的像那个年纪,不能够再像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想穿什么穿什么。 周大妈身上的衣服,穿的用的稍微有些颜色鲜艳,就会引来非议。 其他人议论也都是在议论这些。 周大妈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压力肯定是有的,不过因为那些拒绝的声音我就要改变吗?” 答案当然是不。 她早已不再年轻,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了动乱的年代,她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了。 六十来岁的人,已经不能再穿的那么成熟了,当然是要穿些靓丽的颜色。 现在还不穿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自己走不动了,在病床前穿吗? 周大妈不会那么委屈自己。 生活是自己的,她喜欢日子五颜六色的过,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 谁规定老花汗衫就应该上了年纪的人穿,又是哪条规定说她穿上粉色犯法。 都没有! 已经八五年了,街道两旁出现了很多个体户,那她怎么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日子。 畏首畏尾那么些年,再不珍惜时间她就真的老了。 更何况,平心而论,她装修的院子不漂亮吗? 院子里有个葡萄架,栽了些花就被议论上了十天半个月。 自己家院子,又没栽他们家里,浇个花也要说。 那些话她都不过耳朵,根本不配进入她的耳朵让她听见。 真要听外人的话,按照他们口中的意愿来。 院子里就一定要灰扑扑的,不栽花不要葡萄架,光秃秃一片的。 那样周围就不会议论了吗? 答案还是否定的。 周大妈也不会那样做。 她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过完剩下的日子。 “蓁蓁,我以为你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远离我,可是你没有。” 周大妈回想起前两天初次见李蓁蓁。 她没有任何厌恶,带着极致的真诚。 原先儿媳妇邀请学校里的其他老师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她衣服什么的都找的中规中矩,不出挑的那种。 就是没注意头发上的皮筋。 她用的皮筋是儿媳妇喜欢的天蓝色,两个人一人一只。 就这个皮筋,让那位老师回去以后,私底下和儿媳妇议论了她很久。 后来儿媳妇就逐渐和那位老师疏远了。 当时她心里不得劲,倒不是被议论的,背后议论她的人多了,一个两个的她都不在乎。 只是不想要儿媳妇为了她和同事闹僵。 还不断宽慰她,思想不同的人根本无法当朋友,未来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其以后争吵,不如就此了断。 来租房子的时候,谢言之三人注意力都在房子身上,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合适。 男人的心思也都不会多注意她这个老年人的衣服。 可是李蓁蓁不一样,都跟着她去了菜市场逛一圈还为她遮挡那些视线。 很不一样。 周大爷默默洗了盘葡萄放在桌子上,然后自己回到屋里,不打扰这对忘年交。 他觉得出租房子这步路走对了。 隔壁是他们儿子住的地方,他们住在隔壁,既能相互照应又能避免不少摩擦。 两个人辞职离开海城以后,房子就空下来了,一直空在那里。 时不时他过去打扫一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都搬来他们院子好照看。 房子一直空着,莲花湾附近很多出租房子的,他们刚开始坚持打扫房子是等着孩子回来。 结果这一出去就是半年半年的不见人,回来住个两三天就要赶快离开,那边的事业刚起步,正忙碌,在家里待不久时间。 房子空置那么久,最后他们俩商量决定出租房子,房租都攒下来给孩子留着,创业阶段需要资金,能多攒一些是一些。 出租房子是面临很多问题的,刚开始周大爷不是很赞成这个想法。 选择租房就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租客,他还是多少有些耳闻其他租房子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来打工的,早出晚归,甚至是大半夜拍门让房东出去开门的都有。 很闹腾。 当然他们的房子直接就是独门独院,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周大爷只是在担心会有租客毁坏房子,院子都是自家老伴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墙壁或者其他地方有些损害,他都会很心疼。 万一再来些脾气不好的,像个妖魔鬼怪,住在隔壁简直就是折磨。 尤其是街坊邻居还总是议论他们,周大爷不想要自己的老伴受到任何伤害。 生活怎样过都是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用不着外人置寰。 他当丈夫的都不介意,真不知道外人在介意什么。 房子租给四个年轻人的时候,他还好一阵担心,生怕房子有损坏。 周大妈和李蓁蓁接触,他就更担心了。 现在一看,两个人互相交心,和谐相处。 他颤抖的心总算是安宁下来。 对于开朗的年轻人,他愿意摘下院子里的葡萄。 自从儿媳儿媳妇离开,自家老伴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也很久没有人来他家做客。 周大爷回到厨房,准备做午饭邀请李蓁蓁一同吃饭。 院子里的李蓁蓁和周大妈越聊越上头。 不是周大爷出来阻拦,两个人午饭都不想吃。 还约好了下次一起去逛街挑选衣服。 69 第 69 章 大俗即大雅 阻挡不住两个人的热情, 李蓁蓁只好留下在周大妈家里吃饭。 也总算明白当初自己觉得海城的生活条件不比后世差多少,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同时也承受了极大压力。 离开周家前, 周大妈还送了几盆花来,让她养在院子里。 这个李蓁蓁没拒绝,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后他们离开,花还是会生长在院子内。看看花草也能够缓解疲劳。 回到屋里,李蓁蓁打开窗户,从她的视线刚好能够看到新移植的那几盆花, 浓烈如火。 李蓁蓁整合好自己记载的信息后,夕阳欲颓,天空逐渐变暗。她去厨房用自己浅陋的厨艺做菜。 别看她做菜的手艺不怎么样, 营养还是很均衡的。鱼和肉轮换着来。 没道理家中三个劳动力在外边冒着暑热下苦力, 回到家吃的还是窝窝头, 再怎么穷李蓁蓁也不会节省厨房买菜的钱。饭都吃不饱怎么干活。 晚上吃过饭后,谢言之去厨房烧水洗澡。 生上火, 他照旧起身检查厨房里的菜, 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早上走之前回看看家里还剩些什么菜,哪些菜放在哪个地方, 甚至是几片叶子都要被他数了清楚。 晚上回来再看一看和早上相比有哪些不同,由此推断出李蓁蓁中午做的什么饭。-不是他担心家里厨房进贼, 是想要知道李蓁蓁做了什么饭。担心她不好好吃饭。 这已经是他下意识的习惯了。 锅里烧上水,他下一秒就会站起来检查还剩下哪些菜。挨个菜检查下来,谢言之眉眼间出现一抹浓郁的不悦 --菜的数量不对。不是少了,而是多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厨房里的菜都是上回李蓁蓁买来剩下的, 早上他计算的在今天晚上菜刚好吃完,明天早上需要再次买菜做饭。 可是橱柜下方的青菜明显还能够再做一次早饭,并且没有新鲜买回来的菜。这意味着李蓁蓁中午并没有吃饭。 不是没有按时吃饭,而是中午根本省去了吃饭这个过程。 谢言之了解李蓁蓁,她并不是很喜欢外边卖的小吃,不健康不卫生,没有自己家做得好。 他朝外边喊了声,让张建业和江诚来厨房看着烧水。 谢言之大步回主卧,进门在书桌前找到了李蓁蓁,还在床尾的地上看见了新买回来的菜。“蓁蓁,你今天中午没吃饭吗? 谢言之走向床尾,拎起来新买的菜, 李蓁蓁放下笔,刚才在饭桌上,他听见张建业说了莲花湾附近哪里最热闹,心里一直惦记着记在纸上。 根本就没有去看床榻那边,也忘记了自己随手将菜放在了地上,没有整理。 她扭头,迎上男人疑问的目光:“我都给忘了,菜还在这儿呢。” 李蓁蓁起身走到谢言之身边:“今天上午周大妈来和我一起去买菜,应该是我们聊天聊的太忘乎所以,中午我也没回来,两位老人格外热情,让我留下一起吃午饭。” 聊天聊的时间太长,她回来又一心念着自己的那些调查结果,帆布包里的菜在她换鞋子的时候就随手放在了一边。 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李蓁蓁感叹:“周大爷的厨艺挺不错的,看样子在家没少做饭。”听到她按时吃饭,谢言之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单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等到我们休息或者回来早的时候,也请周大妈他们来家吃饭。” * 很快到了李蓁蓁和那位年轻军嫂王晓芳约定的时间。 地点定在菜市场。 谢言之还打算要陪着李蓁蓁一起,被她坚定拒绝。 去菜市场刚好同周大妈一起去买菜,谢言之三人还要赶着去做生意,不需要特意挪时间出来。 三个人最近收购了一批二手门窗,在附近租借了三辆三轮车。 一人骑一辆节约时间,能够最大限度的售卖赚钱。 再陪她去菜市场,来回路上耽误时间。 周大妈翻来覆去看菜篮子上的包,赞叹道:“蓁蓁,你手真巧,这个福袋最为精致。” 她最最喜欢这种玲珑精致的东西,奈何手艺不是很好。 从外边买来的不是很精致,也不是很符合她的审美,色彩搭配上更是不对她心意。 李蓁蓁就不同了,无论是从穿着还是身上的配饰,每一处她都好喜欢,对了胃口。 不是那种红配绿大俗即大雅的颜色,是明艳舒适的搭配。 “周姨,我那里刚好还剩下一些布料,回去我也给你做个。” 李蓁蓁放缓了步子,适应周大妈的速度。 周大妈“唔”了一声:“蓁蓁,我要跟你学,你要教我怎么做。” 她还是喜欢亲手制作,这样很有成就感。 家里摆放的东西,不是她做的就是周大爷做的,满满都是成就感。 哪怕是自己的手艺不好,也阻止不了她对手工的热爱。 学到的才是自己的。 周大妈看得出来,李蓁蓁手艺很不错,针脚细密,对颜色敏感,跟着好的师父学习,说不定她的手艺也会变好。 李蓁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没什么不可以的。 正好有个人陪她一起说说话。 到了菜市场,李蓁蓁没着急进去,约定的时间在八点钟。 她们两个没着急进去,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没过多大时间,李蓁蓁就见到了那位年轻的军嫂,她也随着部队的车出来买菜。 “真漂亮,我就知道你做的肯定没错,还送了小巧精致的福袋。” 王晓芳捧住面前的小福袋,她真的好喜欢。 人都是喜欢美好事物的,王晓芳也不例外。 她发现面前心灵手巧的女同志,身上不仅背的包漂亮,穿的衣服更是如此。 粉白配色的碎花连衣裙,还是长袖的,正正好适合她。 王晓芳喜欢穿裙子,年轻的小姑娘爱俏,颜色喜欢艳丽的,讨厌沉闷。 可是她喜欢的裙子样式在商场里很少见到。 她想要那种长袖连衣裙,现在多是短袖连衣裙,不能将胳膊保护起来,容易晒黑。 自己的皮肤白,完全是避免太阳照射在家里捂白的。 家属院和她们家可不一样,在家里干活都有个哥哥们,根本不需要她去晒烈阳。 离开家完全不同,她要学会和邻居相处,不可能一直在屋子里带着。 夏天太阳毒辣,穿短袖出去不出一天,她的皮肤就会变成又黑又红。 一白遮百丑,她不想要变黑。 夏天也不可能一直穿长袖长裤,真要一直这样子,家属院里指不定背后怎么传。 就那么几天,她身上的肤色都有些黑。 长袖连衣裙她都没有见到几个,要么是不喜欢,要么全部都是短袖样式。 露在外边的胳膊和身上根本不是同一个颜色,防晒还是很需要注意的。 李蓁蓁身上穿的,完全就是按照她喜欢的样子定做的。 长袖且裙长到脚踝,布料轻薄透气,穿在身上还是凉快的。 尤其是将她身体大部分位置遮挡起来不被阳光晒到,还是收腰款式。 她们两个的身材差不多,李蓁蓁比她高挑些。 裙子可以裁短,样式完全不变。 “蓁蓁,你身上的裙子是从哪里买的。” 王晓芳踮起脚尖凑到李蓁蓁耳朵边问道。 她也想去看看那家店的的衣服。 李蓁蓁垂眸看一眼身上的裙子,眼底氤氲笑意:“裙子是我在县城买的,然后自己加工了一下。” “原来的款式是上方是背心样式的,裙子很长,我前后左右错开裁剪布料,加了个袖子上去,腰部同样修改了下,原来我穿上有些宽松。” 李蓁蓁指着自己的腰,葱白指尖在一处停下:“从这里收了两寸,两边的细带我也去掉了。” 会做衣服这个技能是李蓁蓁最喜欢的。 喜欢什么衣服自己就能做出来。 拥有这项技能,买衣服也会相对宽松些。 衣服上哪怕是有很多自己不喜欢的设计元素,也可以修改,不用废弃整件衣服。 就像是身上的这件碎花小裙子,腰部的设计她完全修改了。 李蓁蓁最讨厌裙子的腰上有两个细带子,作用是收腰。 收腰她完全可以直接修改,而不是需要两个累赘的细带子。 系在身后土里土气,系在前方不伦不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她恰巧无法欣赏这样的设计。 碎花料子她还是很喜欢的,粉粉嫩嫩的,适合夏天。 腰上索性全部修改了,又加了个袖子在上方。 经过改造,完全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听到这个答案,王晓芳有些失落。 对方如果是在海城买的,她也可以去逛逛,县城显然不合适,自己无法去那么远的地方。 王晓芳有些失落,眼睛还粘在李蓁蓁身上。 裙子是真漂亮,她也没有那个好手艺。 自己的裙子修改的话怕是她会直接毁掉那些衣服。 王晓芳更加坚信了掌握一门手艺的心,不为别的,只为让自己穿的更舒服。 回去她就要找家属院的嫂子们学习做衣服的手艺,这样就不怕再买不到称心如意的衣服了。 70 第 70 章 两分钱一碗是穷疯了吗…… “我可以将设计画给你, 回去你自己也可以对裙子简单改造, 或者找人帮忙。”李蓁蓁从包里拿出纸笔,快速记录下来。 她最经常出门用的包就是这个,少不得要用纸笔记些东西,都随身带着。 会做衣服的人一看就懂, 她记下的主要是缝袖子时容易踩的一些坑, 一不小心就会毁掉整个裙子。 做袖子的布料也是从裙子上裁剪下来的,怎么可能会一直重复使用, 没有试错的机会。 她记录下容易踩的坑和正确做法,同时给了王晓芳两种选择。 考虑到她住在部队家属院, 裙子的长度还是需要格外注意的,在最底部她写上了一句话。 一定要牢记裙长裙长。 绝对不可以为了缝出来两条袖子, 导致裙子太短。 最后穿在身上根本无法穿出去, 那样会浪费掉一条裙子。 看得出来, 王晓芳和她喜欢的衣服相同。 “等到以后我开了服装店, 你可一定要来,我给你最大优惠。”李蓁蓁挥挥手和王晓芳说再见。 不是没有手机, 李蓁蓁都要开口加王晓芳的联系方式了。 这都是潜在客户。 买完菜回来,李蓁蓁和周大妈坐在院子里,一边缝福袋一边聊天。 “蓁蓁,你将来真的要开服装店吗?”周大妈挑选好布料颜色, 放在旁边低声问道。 下海经商, 开店铺。 这些词汇周大妈听的太多太多了, 甚至是自家儿子儿媳也辞去铁饭碗选择经商。 她并不是很看好经商, 政策一天一个变化,谁知道往后会如何。 李蓁蓁穿好针线,想也没想直接回答:“当然了, 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手头的资金暂时不够,她可以自己做衣服,顺带再接一些裁剪定制的活儿,等到手上资金能够周转开来,再和工厂合作,批量生产,她只需要注意品质的把控,会轻松很多。 肯定是需要先租个店铺下来,摆摊她也想过,只不过付出的劳动力太大了。 摆摊的东西抗来抗去,她自己一个人无法完成,除非是疯了才会选择摆摊。 店铺就不一样了,她制作的衣服全部都是手工缝制,价格相对也会偏高一些。 摆摊根本不能定高价钱,定的高了谁也不会买。 环境很重要,和定价息息相关。 摆摊大多抱着捡漏的心态,都想要搞价挑便宜,她真摆出去会面临许许多多的问题。 店铺她是一定会开的,他们不会一直守在县城。 周大妈是个很矛盾的人,在她身上能看到自由的想法,又有许多根深蒂固的老思想。 最显著的就是对下海经商的态度。 她很不看好个体户,也仅限于不看好,并不会说出什么恶言恶语。 且允许自己的孩子按照想法辞职经商。 不过最后仍然不是很看好。 有些及时行乐的意味。 李蓁蓁在心里默默想道。 周大妈有些发愁,眉心聚拢在一起,这又是一个铁饭碗要辞职。 她满脸真诚握住李蓁蓁的双手:“蓁蓁,开服装店可不是小事情,你可要好好考虑。” “别看表面上那些个体户很赚钱,他们承受的压力也不小,房租水电,进货卖货,还要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万一有个什么…..” 周大妈后边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李蓁蓁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 是担心什么时候大环境再次发生变化,如同当初的十年混乱。 周大妈会这样想不奇怪,她有过最黑暗的经历,哪怕是现在看起来自由与周围格格不入,心底也还有恐惧。 李蓁蓁不一样,她有前世的记忆,开了上帝视角。 她嗓音温和带着安抚,说:“放心吧,这些我都能应付得来,没问题的,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不能只看到那些困难,也要看到自己开店带来的便利。 自己做老板,不给其他人打工,不需要看人脸色,更不需要勉强自己做那些不喜欢的事情。 为了那一点工资,付出双倍甚至是三倍劳动。 自己做老板,生意步入正轨后,她想什么时候开门就什么时候开门,没人敢给自己脸色看。 当然这些过于理想化了,店铺开门还是需要有个固定时间的,随意开门对顾客来说有些不太负责。 李蓁蓁解释给周大妈听:“姨,您想啊,自己开个店,坐在那里还能赚钱,时间上是非常自由的,家里有个什么情况,也好应对,不用再想着请假扣工资,请不下来假这些事情。” 时间上自由是她最在意的,在县一中,哪怕是没有课也要留在学校里,按时按点一个白天,不能提前离开。 不是很方便,如果上完课能够离开的话,她也好提前回去陪江秀英。 李蓁蓁的眼里闪过一丝疲惫与悲痛,她想起江秀英了,对她最好的妈妈。 周大妈看看李蓁蓁坚定的神情,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现在的孩子都喜欢跟风下海经商,她是无法劝告了。 她在心里想着,找个时间将房租降一降,给个亲情价。 从自家俩孩子走后,她还是头回遇到这么对自己心意的孩子。 会叫自己周姨,不会和其他人一样。 不是年龄实在不合适,李蓁蓁怕是都要称呼她一声姐了。 周大妈继续静下心来跟着李蓁蓁学习如何缝制出精致的小福袋,学习一天的效果十分显著。 周大爷在旁边已经看会了,她还停留在小学生阶段。 最后手艺活成功交给周大爷继承她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周大爷:…… 就知道最后还得靠我。 * 在李蓁蓁接连交了周大妈三四天之后,周大妈彻底放弃。 确认过眼神,她不是适合手艺活儿的人。 周大爷两个谁学会都是差不多。 谢言之那边的工作进程格外费口舌,每天他们都要讲很多话,包括江诚也要从高塔内走出来尝试讲话。 本来最腼腆害羞的一个,因为嘴笨说不出多少话,做成的生意倒是意外的多。 是他们三兄弟中最成功的一个,都很是信任他。 谢言之搬来个大桶,车上他们装了许多水。 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根本讨不到水喝。 也不像是在村子里,这里的水都要收费。 花钱买水喝当然可以,不过要价太贵了。 也仅仅是一次,谢言之给完钱后再也不去找过往的家庭借水喝了,就是三轮车多负担些重量也不再花那么多冤枉钱。 三碗水一碗两分钱,不如他们直接攒攒买汽水。 他们车上带的也有水,不过全部喝光了。 这次谢言之装了大桶水,再也不会允许出现喝高价水的情况。 那样纯属是讹诈。 喝水之前根本没有告诉他们两分钱一碗,也是谢言之自己没想到。 认为和村子里还是一样的,只是讨口水喝,不会谈钱。 他们还要再附近做生意,不能与人交恶,谢言之咬牙给了那个钱。 “哥,他怎么不去抢,两分钱是给我加热了还是放糖了。这水要钱咋也不提前给咱说一声,旁边也没有立个牌子啥的。” 张建业愤愤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大双扇红木门。 实在是太过分了。 水喝到肚子里了才开始给他们讲价钱,两分钱一碗是穷疯了吗? 在他们县城,出来借口水喝想喝多少喝多少,哪里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谢言之神色冷淡,叹了口气:“也是让咱们长记性了,不能用从前的眼光看现在的问题。海城要交水费,喝水确实需要钱,下次咱们应该事先问清楚。” 江诚脸上也写满了不开心,一下子出去了六分钱,四舍五入就是一毛钱。 要知道他们来海城的这些天,为了节省开销,中午饭都是吃从家里拿来的饼子,没有了大爷送的热水,窝窝头都不敢再蒸。 每日的花销除了买菜,再没有任何。 平白扔出去一毛钱,可把他心疼坏了。 张建业往日里还真就不会计较这一毛钱,花就花了,今时不同往日。 他们攒下的所有钱全部都在三轮车的货物里,一分钱他恨不能掰成两半花,漂亮衣服都不敢买了。 这就被人坑一毛钱了。 海城再怎么交水费也没有那么贵的,他们给了六分钱,怕是将那一大家子一个月的水费都给交齐了。 走到大路上,四周少有房屋建筑的宽阔大路上,谢言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黄色小花上,无声笑了笑:“好了,调整好心态,咱们今天失去一毛钱,就要赚出个十块二十出来。” “等到往后咱们生意做大了,再看他还敢不敢坑咱们。” 那人就是拿捏了他们走街串巷做生意的命脉,不出那个钱他们仗着自己是本地的能将他们的名声搞臭,这一片以后他们再来想要做成生意就难了。 不过是看他们生意弱小才敢欺负再他们头上,等到强大起来,今天的三碗水,高低他们都不敢胡乱收费。 谢言之不怨不恨,这些经历过往全部都是刺激他奋发向上的动力。 思及此,他更加卖力和那些老板谈生意。 一定要向上拼搏,不能继续再让别人瞧不起。 71 第 71 章 怀孕了? 最好的报复从来不是拳打脚踢, 是让他们高高仰望不可企及。 要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他们遇到被坑买水喝,另一种就是严老四几人, 不打不行, 只有用拳头才能让他们长记性。 心里憋着一股劲, 有两团火焰驱动谢言之向前奔跑。一个月下来效果显著。 同时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意外情况。 “哪儿能行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都不要命了, 钱什么时候都能赚, 这次不去你们往后会更痛, 别年纪轻轻又是风湿病又是腰间门盘突出的。” 李蓁蓁站在院子,双手抱在身前,大声呵斥。 被教训的三个人坐在院子里, 老脸一红。 都害怕谢言之, 说他脸上的那道疤凶狠, 指不定是在哪场打架斗殴中留下的痕迹。 谢言之低垂着头, 下颌线条流畅, 棱角分明。 谁都不敢说话,不敢反抗一下。 李蓁蓁越想越生气,三个人赚钱完全不要命了。 她每天晚上都问谢言之腿酸不酸,腰疼不疼。 得到的答案永远是否定。 三轮车不是空无一物, 载着重重货物, 从海城骑到各个地方, 直至货物卖完才回来。 每天行远路,怎么可能不疼。 她买了几贴膏药,晚上让三人贴上。 谢言之还说有效果,她也信了。 不是今天她意外起得早, 根本发现不了。 谢言之和张建业还好,两个人在县城也都是跑来跑去,能够在她面前装得住。 江诚不一样了,他只在有空的时候去收费品,三个人会共同分担,平摊下来个人受力很小。 来到海城,他们生意新起步,每个人都骑一辆三轮车,后边的重物谁也不比谁的轻松。 一天下来筋疲力竭,接连一个月,没休息半天,天天都出去跑。 腿疼脚上磨出水泡,脚部浮肿,各种病症接连出现。 昨晚上李蓁蓁热的多贪了杯凉白开,早上是被尿憋醒的。 走出屋门去上厕所,正正好就看见江诚一瘸一拐地走路,双手还扶着腰,隔壁的周大爷走路都比他利索。 就这样了还要去干活儿。 她真的是生气了,前世谢言之没过四十岁就离开了,身体不好,负荷大,都是有原因的。 李蓁蓁皱紧了眉头:“谢言之,你也是真的长本事了,在我面前能忍。万一你们身上有些其他毛病怎么办,江诚还没有开学,你们是打算让他瘸着腿去报道,是不是。” 有她出现的地方,三个人腰不疼腿不酸,能跑能跳。 她不起来的早上,几人才放开了,该揉腿的揉腿,扶腰的扶腰。 不是她的突然出现,根本看不到这一幕。 江诚红着脸,都是因为他没有藏好,才被李蓁蓁发现的,不然他们现在就吃过饭出去赚钱了。 这一个月下来,赚到的钱比在县城里两三个月赚到的还要多,而且他们连续租借三轮车,和租借车行的老板都熟悉了,还给他们打折扣。 再努力上一个月,他们赚到钱肯定会更多。 想想两个月之后攒下来的钱,身体上的疼痛算不得什么。 早上他见李蓁蓁不在,走路也就放肆了一些,揉揉腰活动活动腿。 时间门点卡的很准,他刚走没两步就被抓到了。 现在江诚在心里快把自己懊恼死了,不是因为他太放肆的话,两位哥哥也不会被连累。 “嫂子,对不起,你别怪我哥,不是我哥要瞒你的,是我们不让说,这生意真的很赚钱,只不过是辛苦一些,干活哪儿有不辛苦的,啥活都不容易,苦一点没什么的。” 江诚低声说道。 张建业也是同样的想法,只要能赚钱,赚大钱,身体上的痛苦算不得什么,没钱买衣服才是他最大的痛苦。 他在旁边点点头。 李蓁蓁气极反笑:“你们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再说等到老了以后,病症都不会放过他们,那才是最难受的。 她现在已经看开了,多少钱都比不上一个健康的身体,金山银山都换不回家人的健康。 她不求财,只求谢言之平安健康。 李蓁蓁态度强硬,拒绝他们今天出去的机会:“今天你们休息一天,都给我去看老中医,号号脉对症下药。” 对症下药才能治病,可比她买的那些膏药贴强多了。 她听周大妈讲过,附近有个老中医,身体有个啥问题,号号脉就能知道。 正好就今天一起去检查身体,膏药也换掉。 江诚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李蓁蓁一记眼神过去,他默默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说话。 今天指定是不能出去了,只能按照她说的那样去看老中医。 李蓁蓁心里有气,看三兄弟哪儿哪儿都不顺眼,饭桌上张建业也不敢开口讲话,担心自己张嘴就会受到嫂子的眼神攻击。 低气压的状况持续到隔壁周大妈家里才结束。 李蓁蓁扯扯嘴角,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更加自然,道:“周姨,上次说的那个老中医住在哪边呀,这次正好趁着休息,去号号脉,检查身体。” 周大妈想岔了,扬起手隔空碰碰李蓁蓁的肚子,惊讶问:“怀孕了?” “不是。” 李蓁蓁哭笑不得,“就是单纯号号脉,还早着呢。” 周大妈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不怪她想岔了,两人上次才谈论到孩子这个话题上,四个人齐齐聚在她院子里,她才想到肯定是怀孕了引人重视。 孩子的问题,李蓁蓁和谢言之暂时都没有考虑过,不能彻底稳定下来,她生孩子不安心。 两个人的事业都要起步,生了孩子没人管,她此刻有孩子的话注定要放弃服装店的计划。 将来坐月子养孩子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 可以的话,等到他们夫妻双方的事业逐渐稳定,再迎接孩子的到来。 周大妈详细讲述了老中医的位置,不是很大的医馆,但里边的中药一应俱全。 老中医的医术也是整个莲花湾公认的好。 从前关闭过一段时间门,屋内有整整一面墙的锦旗,全部都是病人的感谢。 也因着关闭的时间门去掉,直到现在,再没有朝墙上挂过。 李蓁蓁按照周大妈指的路线,还没走到老中医那里,远远就看见门口排队的人群。 张建业在前边一问才知道,一半是排队等看病的,另一半是等着熬中药的。 老中医在院子里放了五六个砂锅,有专人在帮着熬药,家里没有砂锅或者不信任自己熬制的,都能够在这里熬药。 打听清楚后,四个人全部站在队尾开始排队,李蓁蓁站了一会儿,队伍从屋里到大门口,十几分钟她才超前挪了两步。 太过艰难。 她身体没什么大问题,纯属是要和谢言之站在一起。 时间门太长,她放弃这个想法了。 谢言之走到院子里的大树下,将树根旁边的大石头吹干净,让李蓁蓁坐在那里歇歇脚。 他们三个排队就行。 三个人都要把脉,一个人排队的话,最后两人再硬挤上去像是在插队,影响不好。 张建业和江诚站的歪歪扭扭,深切感受到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 来之前周大妈说让他们搬个凳子来,排队的人多,可以坐下歇歇。 张建业以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身强力壮、不怕排队为理由,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看前方不少坐在凳子上的人,感受到了周大妈的明智。 早知道他就不逞强了,连带着也没让江诚和谢言之搬凳子。 整整两个小时,江诚从站着到蹲着,最后自暴自弃坐在地上,张建业也顾不得地上的尘土会弄脏衣服,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下。 他们想过时间门会很长,没想过会这么长。 整整两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快要把张建业的心理防线击败了。 中间门李蓁蓁还提议干脆回家搬个凳子,张建业看看前方的五六个人,否决了,想想说不定凳子拿回来也就排到他们了。 此刻张建业只想给自己两巴掌。 曾经两个珍贵的休息机会摆在他面前,他都没有珍惜。 谁能想到前方的五个人不是扎针就是拔罐,时间门一个比一个长。 江诚站在最前边,谢言之殿后。 排到江诚,他坐在老中医侧方看诊的凳子上,张建业忍受不住,也坐了过去,一人坐一边。 张建业屁股坐在凳子上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排队看病和赚钱不是一样的。 他蹬三轮的时候同样难受,好歹屁股能够坐下,最关键的是车上载的全部都是沉甸甸的未来,是数不尽的钱财。 和站在这里规规矩矩排队花钱不同。 两者感受天差地别。 前者他能一天脚蹬二十公里不停歇,有付出才有收获。 后者他站在那里就浑身难受,腰酸背痛。 排到他们李蓁蓁才从石头上站起来,后边有没带凳子的大妈快速走过去坐下。 李蓁蓁活动两下蜷缩在那里有些僵硬的双腿,走到屋里看几个人的检查结果。 三个人确实年轻力壮,暂时没有太大问题,老中医建议减轻每天的负担,不能仗着年轻过度劳累。 开了温和的几贴熬制中药,最后开了许多贴在肩膀腰部和腿上的膏药,每个地方贴的膏药都不相同,每天晚上都需要坚持贴,缓解疼痛。 72 第 72 章 留在海城 即使是休息一整天, 三个人也没想什么也不干。 谢言之趁着休息的时间,将院子里重新打扫一遍,还去隔壁周大妈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说是休息, 谁也没有停歇下来脚步。 到下午, 谢言之检查完两家院子,没有需要再清扫的地方, 才回到屋里歇下。 周大妈的院子每天都有打扫,干净整洁,物品摆放井井有条。 谢言之过去是帮忙抬起一些重物, 柜子或者木床底下平时打扫不到的地方。 周大妈两人显然抬不起那么重的家具,他去帮忙来一次大扫除。 躺在床上歇下李蓁蓁才停笔和谢言之一起数钱。 数钱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在外边谢言之拿回来的钱, 李蓁蓁都没有数过, 全部放在床头柜子里的土黄色木盒子里。 “来清点你的劳动成果。” 李蓁蓁打开锁, 拿出来存钱的盒子。 还没数她也知道绝对是赚了很多钱。 盒子里满满当当, 面额从小到大膨满整个盒子。 “一共两百八十二块三毛四分。” 李蓁蓁弯起来眼睛,眼睛里的笑意盈满白皙的小脸。 想过赚钱,没想过这么赚钱。 谢言之听到这个数字毫不意外,腰间收紧的手逐渐放松下垂。 每天卖多少钱他心里也都有个大概数目。 两百多还没到三百,和他预估的差不多,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凑个整数。 很幸运他们的付出和收获成正比。 来到海城这一个月,谢言之发现了很多他在县城没有注意考虑的问题。 海城地势平坦, 多是平原。 他们每天在外边几乎跑了大半个海城,遇到的路大多平坦,偶尔会遇上一个小土坡,坡度很缓,蹬三轮车骑上去并不会费很大力。 要考虑很多因素,三轮车后边是空的没有载物爬坡上山都没有问题, 他们有力气,这点还是能应付得来。 三轮车后边装满了货物就要考虑了,土坡陡峭他们很难骑上去,蹬在半山腰一个没注意容易翻车,货翻到没什么事儿,关键是人,人不能出问题。 爬坡过程中,负担太大的话,三轮车的链条承受不住会直接断开。 人翻车,再加上损坏租借来的三轮车,要三倍赔偿。 来到海城之前,谢言之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些情况。 在县城里,他就没有遇到过小土坡。 趁着李蓁蓁放暑假的时间,来海城更多的原因是不久的未来,江诚要来到这个城市上大学。 他们这次来也算是提前熟悉环境,等到开学不至于两眼抹黑找不到地方。 来之前谢言之对于未来在海城发展还有很多的不确定。 没有说从前就定下要在海城发展,不仅仅是这两个月。 谢言之开始考虑未来在海城的可能。 去往其他的地方,不一定会再遇到像周大妈这样的好房东,也不确定会不会再遇到像海城这样地势平坦的城市,更不能照顾到江诚。 江诚不会接受他们直接给钱的帮助,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自己相应的劳动。 往常他就有过提议,就当是先借着的钱,让江诚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不用跟着他们出来收废品。 被江诚严词拒绝。 江诚想的很简单,休息的时候他作业已经写完,空闲时间很多,完全可以自己出去收废品,不需要一直坐在家里。 至于学习,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下他都可以学习。 收废品并不耽误他背书,两件事情完全不冲突。 留在海城的话,他们几个人之间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李蓁蓁也很喜欢隔壁的周大妈,两个人相处的很好。 未来在哪个城市发展,不是他一个人拍板决定的。 这些都是他目前考虑到的因素,还是需要大家一起商量。 “蓁蓁,你喜欢海城吗?如果留在海城你会喜欢吗?” 谢言之缓缓在床铺一侧躺下,手撑着脑袋,视线正好对上李蓁蓁数钱的手。 这是她数的第三遍。 李蓁蓁数钱的手停顿下来,手指夹在中间做了记号, “喜欢,当然喜欢了,海城的环境很好,人也很好。” 李蓁蓁将自己喜欢的事情挨个数来。 开心的时光大都是和周大妈一起。 遇到的人也很好。 上一辈子他们的故事全部都在海城发生展开。 这里承载了她的许多记忆,这座城市很有温度。 李蓁蓁是非常喜欢海城的。 谢言之松了口气,身体更加放松,变换了姿势,试探性问:“蓁蓁,你觉得咱们留在海城怎么样?” 说出来他心情还有些忐忑,李蓁蓁的工作在水稻县,县城的老师,跟着他来到海城要面对很多问题。 不是嘴上一说那么简单的。 哪怕是得到否定的答案也在他意料之中。 “没问题,我很喜欢海城,正好可以开个服装店。” “好,我再想想……” 后边的话还没说完,谢言之手撑床坐起来,眼睛瞪大:“什么,真的会留下来吗?” 刚来海城的时候,李蓁蓁就说过要开服装店,他也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和真实付出行动不一样,县一中的教学工作中间牵扯了很多事情。 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铁饭碗和来海城发展是注定不能两全的。 谢言之希望李蓁蓁能够考虑清楚,无论做什么决定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他也不想要李蓁蓁为他做太多牺牲,只要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可以,在他面前不用勉强。 上次他仅仅是知道李蓁蓁的这个想法,具体实施当时想的是在一两年之后。 这一个月下来,他改变了曾经的想法。 一两年太晚了,他想要趁现在直接留下。 目前为止他个人攒了将近三百块,也仅仅才过了一个月,剩下的时间都在海城,一年下来赚到的钱多的数不清楚。 往后说不定还能在海城买下房子。 谢言之已经想的很长远。 未来的每一步都是关于李蓁蓁,她值得更好的环境。 谢言之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李蓁蓁过上好日子。 留在海城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他做好了李蓁蓁的准备,没想到答案出乎他的意料。 “蓁蓁,你可要想清楚,不用迁就我,并不一定要选择海城的。” 谢言之凑近李蓁蓁面前,希望她再考虑考虑。 不能是头脑一热冲动下做出的决定。 上回谢言之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当时没想过现在就会留在海城。 这一个月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多了,他的很多思想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和人讲话他都能听出来差距,自己还要学习的有很多。 李蓁蓁点点头,一下扑在谢言之怀里:“来的时候我就说啦,你忘记了吗?” 她手指捏起谢言之的下巴,另一只手扶住谢言之的胸膛,视线自上而下,带着轻微的压迫感。 这是一道送命题,先前谈论过,他却还在惊讶重复。 谢言之的求生欲顿时拉到极点,立刻低头认错。 两个人这次彻底谈论开来,也坚定了留在海城的想法。 晚上是张建业和江诚做饭,饭桌上四个人一致同意留在海城。 对他们来说,一家人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做好决定的第二天,李蓁蓁去隔壁周大妈家里商量租房的事情。 他们暂时租住两个月,这次打算直接续租一年。 “姨,直接续租一年的话,等到嫂子他们回来能住下吗?” 李蓁蓁有些担心,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不行的话他们会在附近找合适的地方。 周大妈站起身指指贴着红福字的那间房子,“怎么会住不下,他们先前就住在那里。” 说着,周大妈叹了口气,精神都有些萎靡:“两个人回来也不住不了几天,刚回来就要走,不用折腾那些。” 不是儿子儿媳妇来去匆匆,她也不想着将房子租出去。 两个人又不经常回家住,空闲也是闲着,不如租出去,多少能有些钱。 儿子结婚的时候,她就考虑了很多。 婆媳长时间住在一起会产生很多矛盾,远香近臭。 不如结了婚直接让二人单独住,两家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走几步路就能解决。 住在一个院子里容易发生摩擦,时间长了再多的好感也会败光。 周大妈也想有自己的生活,儿子儿媳就直接搬去新院子了。 再回来他们院子还是能够住下。 “正好你们就多来陪陪我,不用担心住不下,都不是什么问题。” 周大妈很快调节好情绪。 都是口头约定,不需要签订合同。 李蓁蓁又先交了两个月的房租,周大妈没要那么多钱。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的,姨,一码事归一码事,房租这个钱不能少。” 李蓁蓁接连摇头。 她身体后退,拒绝周大妈递过来的钱。 两个人交情好和减少房租没关系。 这点现在都要说清楚,以后不能当作糊涂账。 三十块一个月是莲花湾附近的正常价格,出租的房子大都是定在这个范围内。 周大妈又没有特别提高租金价格,并不需要给他们再降价。 那样他们住着也不安心。 73 第 73 章 她毅然戳破小姑娘不切实…… 清晨的云雾逐渐层层拨开, 红日从地平线上露出头角。 谢言之和李蓁蓁坐上了回海城的清晨第一趟火车。 决定好要留在海城,两个人需要将后续的事情解决,赚到的钱也足够支付李蓁蓁工作的赔偿。 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就借着今天的机会好好在家里休息, 想去哪里逛逛就出去转一转。 不跟随谢言之和李蓁蓁一同回去,张建业只交代了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给他带几件夏天的衣服。 务必要用柜子下层放置的干净袋子装衣服,要叠的整整齐齐。 才出来一个月, 张建业和江诚回去也没有多大事情, 考虑了来回的车票, 最终张建业忍痛作出决定,让谢言之替他带上两件衣服。 也仅此两件,不多不少。 多了他不放心,自己的衣服只有自己最知道怎样对待。 其他人的手都粗糙, 他很难相信。 那两件衣服还是来海城之前,他纠结要不要带上。 最后艰难做出抉择,还是放弃了那两件。 现在有个能拿回来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说什么也要从家里拿上。 谢言之主要是当作劳动力,将家厨房里的粮食搬运到海城。 他们都不在家里,粮食再放放就要生虫了, 海城物价高,多出去一分也是钱。 在声音嘈杂的车厢里, 李蓁蓁斜斜靠在谢言之怀里,起得太早,还有些瞌睡。 不到五点他们就起来了, 那时候天还没亮, 坐在火车上天空也才蒙蒙亮。 两个小时的车程,补觉睡醒,李蓁蓁的上下眼皮才能分开, 习惯了睡够八小时的人,猛然早起还不是很能适应。 走出车厢,火车站外刺眼的太阳照射在她身上,李蓁蓁的意识才逐渐清晰。 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明明时间才过了堪堪一个月,却好像时光的指针偷偷多转了几圈。 李蓁蓁眨眨眼睛,眼睛前方的五彩光圈逐渐散去后,垂眸看向腕上的手表,刚刚七点十五分。 谢言之牵上李蓁蓁的手,缓缓朝家里走去。 顺路先去街道办接了小平安,他们只能在这里待一天,晚上就要快些赶回去。只能趁着有限的时间和小平安见一见。 放暑假期间,小平安都是跟着爷爷在街道办,不会单独放在家里。 “刘大爷,今天就让小平安跟着我俩,晚上再给您送回去。” 刚见面,小平安就扑进了李蓁蓁怀里不起来。 刘大爷放心地摆摆手:“中午我做一桌,都来我家吃。” 看见他们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刘大爷真舍不得两个人。 中午说什么她都要好好做上一桌子菜,柜子里放的那半瓶酒,也要拿出来喝一杯。 小夫妻离开后,街道办里的其他人才出来,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碍于谢言之的气场,没人敢当面表现出八卦的心。 “刘叔,你家和谢言之家里就住在隔壁,你看他们现在是不是变化很大。” 年轻的小姑娘手上还拿着材料,踮起脚尖朝前看。 有人附和接话:“对啊,变化非常大,你刚来还不知道,谢言之这一年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 “是啊,谁能想到一年前谢家那个凄惨的样子,谢言之脸上根本没个笑容。结了婚还真就不一样,有了老婆就开始改变。” 年轻的小姑娘对爱情升起憧憬:“大姐,你们说结婚是不是能改变一个人,谢言之那样狠厉的人都从铁板化成了绕指柔,爱情的能力是不是无穷大。” 中年大姐眼见着新来的年轻小姑娘越说越离谱,脑海中已经开始出现格外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了防止以后小姑娘的思想越来越天马行空,她毅然戳破虚幻的泡泡: “想什么呢,爱情改变什么人,结了婚只会让男人那些婚前没有表现出来的劣根性全部表现出来,婚前说什么对你好也不过是还没有结婚,到了婚后你再看他,判若两人。” 很显然中年大姐深有感触。 街道办内也不只有这么一位大姐有感触,不少人随声应和,都是深有体会。 大姐讲完了男人婚前婚后的变化,开始讲婆媳相处,给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挨个科普。 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像谢言之那样结婚改变越变越好,也不是所有女人会像李蓁蓁那样不用面对自古以来的婆媳难题。 * 抱上小平安后,李蓁蓁和谢言之回家骑上自行车,先去学校问清楚校长家里的位置,将她的辞职手续办了,再去看看沈娜,这会儿她肚子应该就显现出来了。 事情解决大半后,李蓁蓁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原来她以为自己还能在学校再教学一年,对班级里的学生赵小军许诺过,承诺他在一个班级让他当自己的语文课代表。 她要离开县城的话,不能让赵小军一直等待下去,也要给他说声对不起,毕竟是她食言在先。 没能让他当上自己的课代表,帮助他建立信心,李蓁蓁要从其他地方想想办法。 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不能够因为学生还小,自己随意改变决定。 身为老师,她的一言一行也在影响着学生。 倘若她就此不告而别,还不知会对赵小军稚嫩幼小的心灵造成怎样的伤害。 坐在自行车后座,小平安稳稳坐在李蓁蓁怀里,路上叽叽喳喳讲一个月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恨不能将每天吃的什么饭菜都要给李蓁蓁讲一遍。 谢言之停在学校门口,很幸运王大爷就在校园里待着。 来学校打听也只是李蓁蓁来碰碰运气。 学校放假门卫不一定会在学校,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在家里休息放假。 李蓁蓁放下小平安,轻轻敲了敲校门口的窗户,喊道:“王大爷,是我蓁蓁,麻烦帮我们开下门。” 夏季天热,门卫室没有风扇,王大爷进屋里就将双扇窗户打开,外边的人经过一眼就能看见里边的情况。 王大爷同样是刚刚到学校,转过身拿扇子的功夫,就听见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哎——,李老师,言之,你们咋来了。” 他一边问一边放下扇子走到门口开门。 “王大爷,您知道校长家在哪儿吗,我来找她办些事情。” 李蓁蓁对正在开锁的王大爷说。 王大爷锁打开,笑了笑,眼角褶子挤成一片:“赶巧了不是,校长现在就在他办公室里边,今天他来学校也是有事情,不然我也不能这么早到。” 李蓁蓁眼底漾起笑意,今天简直是为她开挂的一天。 路上火车不晚点,来学校就有王大爷在,校长也一同在学校,碰运气的行动全部都成了真。 “那我上去就行,言之你和小平安陪会儿王大爷。” 李蓁蓁是要来和校长讲离职的,又不是什么好事情,拖家带口不合适。 她的离职很特殊,现在大多都是接替工作。 比如父母退休了家里孩子顶替上去,自己不干了可以让家中的兄弟姐妹接替,甚至是将工作卖出去。 周大妈家的儿子儿媳全部将工作卖了出去,价格不低,也是作为下海经商的本金内。 李蓁蓁的工作特殊,不能够顶替不能卖出去,辞职还需要补交钱款。 留下谢言之和小平安,李蓁蓁走去了校长办公室。 站在门口,她酝酿两下抬手敲门。 “请进。” 校长放下手上的笔,今天学校里只有他和王大爷。 王大爷在门口守着校园,来人肯定不是王大爷。 他注视门口,看推门进来的是谁。 “李老师?” 校长有片刻的不敢相信,学校里的每个老师他都知道,担任的职位、在哪个班级教学、教什么课,他全部都记在心里。 李蓁蓁在他的印象中是个十分安静的女老师,教出来的学生成绩都很不错,按道理不会在暑假期间来找他。 他今天来就是因为小升初的成绩出来了,进入县一中的学生名单也都出来,他再来筛选筛选。 这些都是县一中未来重点高中的苗子,他必须要严格筛选。 成绩优异的学生,他更是要合理分班,全部分去教学经验丰富的老教师班级,不能埋没了好苗子。 “校长,您这会儿忙着呢。” “不忙,李老师,你坐。” 既然不忙的话,李蓁蓁就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今天的目的。 理由她都是照实说的,没有胡编乱造。 事情比李蓁蓁想象的更加顺利,校长问清楚事情的缘由,顺利同意。 校长没什么不同意的,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李蓁蓁的工作不需要人顶替,还给学校补交钱。 学校里空出来的岗位他可以去请一位教学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来,或者从镇上的学校挑选老师。 李蓁蓁也不是临时给他说的,距离开学前还有一个月,他寻找一位老教师绰绰有余,何乐不为。 校长数清楚钱的数目,爽快给李蓁蓁批了离职。 “李老师,愿你们夫妻两个心想事成,前程似锦。” 校长从位置上站起来,送李蓁蓁到门口。 李蓁蓁站在门口后退几步:“校长您留步,谢谢您。” 她真心感谢,真诚祝愿县一中在校长的带领下,学生成绩若开花的芝麻,节节高升 74 第 74 章 写满了迟来的青春 离开校长办公室, 李蓁蓁浑身轻松。 她没有立刻离开学校,先去了七年级办公室,门锁钥匙就在门缝里藏着, 用一块不起眼的树叶遮挡着。 她要来找到赵小军的信息,看家庭住址,上门给人说声抱歉。 只要不是在犄角旮旯地里,她都能上门去。 每年开学都会让学生填家庭信息, 防止学生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联系不到家长。 七年级二班登记学生信息的表在班主任的桌子上,贴在课程表旁边。 李蓁蓁弯下身子, 视线自上而下寻找赵小军。 上面记录的信息让李蓁蓁有些失望, 根本没有赵小军的家庭住址, 他只是填写了水稻县, 没有写明是村子还是镇上抑或是住在县城里。 明显班主任对这张表没有过多关注, 不然按照赵小军这种不合格的填写, 是需要重新登记的。 从这里找不到赵小军的信息, 再从其他地方打听就更加困难了。 李蓁蓁看向赵小军的名字,沉默地叹了口气。 她脑海中记起赵小军干瘦蜡黄的小脸,身形瘦弱, 手指上关节突出,显然是长时间干活又吃不饱饭造成的。 能进来县一中, 成绩绝对不会差,只是在升入七年级的时候, 跟不上班级进度,逐渐有了差异出现。 李蓁蓁从抽屉中拿出来作业纸, 提笔给赵小军写信。 她留在县城的时间只剩这一下午,不能见到赵小军的话,那就写封信给他道歉, 总之不能够让孩子失望。 亲爱的赵小军同学: 你好! 老师首先要对你说声抱歉,请收下老师的这句对不起。 之前我邀请你当我的语文课代表这件事情,要食言了,我再次对你说声抱歉。 我要离开县一中了,去往海城经商,没能留下多教导你们一年…… 最后,小军,我要说的是,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改变命运,无论如何都请坚持继续读书。山间风雨大,悬崖亦开花。要相信自己。 …… 李蓁蓁写了整整两页纸,将自己所有的话全部写在纸上。 里边包含自己的一些学习方法,所有方法她都在课堂上讲过,这里重申,希望赵小军牢牢记住。 她对赵小军的期待,不是两张纸能够承载下的。 李蓁蓁的手在膝盖上搓了搓,她从抽屉里拿出信封,将信纸塞了进去。 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不多,总共一块多钱,全部塞到了信封里。 这是她给赵小军的邮票钱。 信里她写了自己在海城莲花湾的地址,赵小军可以给她写信,邮票钱她这个食言的老师出。 李蓁蓁封好信封,起身检查自己的位置上有没有遗留她的物品,学校发的物品不能带走。 一切都检查好,李蓁蓁站在门口环视办公室内一圈,神色微微动容,缓缓关上办公室的大门。 上锁放钥匙一气呵成。 突然要离开,她心中生出许多不舍,指尖挪动树叶掩盖好钥匙,异样的情绪更加明显。 直至踏出整栋教学楼,走在校园平坦的大道上,她心头的异样才有片刻缓解。 * “那我也就不耽误你们小夫妻两个了,在外边要照顾好自己,都别太累了,要常回来看看。” 王大爷在校门口时刻注意前方的动静,见到李蓁蓁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的那刻,收了自己的话语。 谢言之抱起小平安,在李蓁蓁走过来的时候,对王大爷挥了挥手:“王大爷,再见,你也要多多保重身体。” “王大爷,我们就走啦。” 李蓁蓁同样摆摆手。 她离开之前,再次深深望向县一中的大门。 没想到一年的时间,她在学校里有了那么多美好的记忆,临别竟然会有浓浓的不舍。 这是李蓁蓁万万没想到的。 谢言之抱着小平安没有出声催促,站在这里安静陪伴。 “走吧。” 李蓁蓁释怀一笑。 静谧的大道上,一辆自行车缓慢行驶在前方,愈行愈远,逐渐变成黑点消失不见。 漫长的盛夏,写满了迟来的青春。 李蓁蓁的校园生活,在这一年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和好友结伴去厕所、一起在餐厅吃饭、同在操场散步、热烈讨论同学哪个最帅等等曾经遗憾的事情,全部在县一中有了圆满。 李蓁蓁的额头轻轻抵在谢言之宽阔的后背上,任炽热的风吹乱她的发丝,此刻她只想要时间停驻,让她再多看一眼。 太阳已经上升至最高点,两个人回了刘大爷家里吃饭,刘大爷早已经做了一桌子菜,还买了夏天必备的凉皮儿。 一顿饭他们五人加上大狼狗,吃了很久的时间。 谢言之从厨房刷完锅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 小平安在屋里睡觉,等到两点半小平安睡醒,李蓁蓁才抱着她出去。 她还要去见沈娜,此去一别,再见可能就是过年,到时候说不定沈娜孩子都生出来了,她要好好和沈娜告别。 沈娜自己在家,刚刚午睡醒,她都要觉得自己变成小猪了。 每天做的事情就是醒了吃,吃了睡,醒了再吃。 变成孕妇后,所谓的孕吐反应在她身上并没有多明显,偶尔遇到荤腥会吐两下。 反应随机,一周也不一定会吐上一次。 最大的变化就是贪吃嗜睡。 沈娜手咋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抚摸,她脸颊两侧圆润了许多,眉毛拧在一起,发愁生完孩子后怎么减肥,她是越来越胖了。 “娜娜,你在家吗?”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伴着熟悉的话语声,唤回了沈娜忧愁的思绪。 “我在,你等下,我马上开门。” 沈娜迅速从床上坐起来穿鞋。 “不着急,你慢点儿,” 一见面,沈娜就给了李蓁蓁一个大大的拥抱,“哎呀,蓁蓁,你们终于回来了。” 拥抱完,沈娜又搓了搓了小平安的脸:“小平安,姨姨给你拿糖吃。” 沈娜自己在家里无聊至极,前不久去找李蓁蓁,邻居说他们夫妻出远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沈娜只好自己在家吃吃睡睡。 “上次我们走的太仓促了,说走就走,没来得及同你讲。” 李蓁蓁和沈娜坐在里屋讲话,谢言之抱着小平安在外边吃糖。 谢言之不适合进人家里屋,家里只有沈娜一个人,他本来打算坐在院子里的,小平安跟着他不好同样在外边晒太阳。 沈娜打开床头的柜子,里边全是杨林修给她准备的小饼干之类的,家里的所有抽屉都会放着零食,只要是她去的地方全部都有。 她双手捧出来一大捧,摆在床上让李蓁蓁敞开了吃,问道:“蓁蓁,你们去海城都做了什么,快给我讲讲。” 当初对李蓁蓁的离开一无所知,了解到的信息也只是从邻居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 沈娜好奇李蓁蓁和谢言之怎么出去了那么久。 说走就走她也想,不过肚子里有了牵绊。 “离开的比较匆忙,这一个月来,主要是谢言之他们仨,在海城做点小生意,大环境开放了,赚钱的机会也多起来,去外边闯荡闯荡也好。” “我目前没做什么,将来打算开个服装店,卖卖漂亮衣服,说不定年底之前我服装店不仅开业,生意还很红火。” “在海城我们租房住,娜娜你知道吗?我们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的房东,是对老夫妻,人性格开朗……” 沈娜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李蓁蓁讲话,讲所有海城的故事。 李蓁蓁说了很多,也告诉了沈娜自己离开学校的事情。 “蓁蓁,你可要考虑清楚,外边再好也不是铁饭碗,你咋就离开了。” 沈娜紧张地握住李蓁蓁的双手,动作间有些慌乱。 她是完完全全站在李蓁蓁的角度考虑,去海城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就这样辞掉学校的工作,将来在海城没有闯荡出名堂来,再后悔想要这份工作就没了。 沈娜希望李蓁蓁再考虑考虑,教师的工作可不好找。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往后肠子悔青了都没用。 李蓁蓁安抚地拍拍沈娜手背,抬头对上沈娜担忧的目光:“我认真考虑过了,相信我,没问题的,年底说不定我真就做出成绩了呢。” 现在和后世不同,这个时间段就是最好的时机。 大环境支持,大家的消费力也都有所提升。 她有二十多年的经验,手艺当得起别人一句夸赞。 抓住机会,服装店做大做强不是问题。 李蓁蓁能够明白沈娜的担心,最后转移话题,扯到了自己写给赵小军的那封信身上。 “娜娜,等到开学,你能帮我将这封信交给赵小军吗?” 李蓁蓁顿了顿又说:“我本来想当面和他说的,可我找不到关于他的半分地址,只能写在信里,请你转交。” 当然没有问题,沈娜注意力很快被这封信转移。 信封上端正清秀的字体写着四个大字“赵小军收”。 李蓁蓁在沈娜家里待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想要离开被沈娜拦着留下吃饭。 最终还是没能留下。 他们还要去赶火车,在沈娜家里聊天没注意时间,再耽误下去赶不上回海城的最后一列火车。 只能匆匆说再见 75 第 75 章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 回程的路上, 三家剩下的粮食全部被谢言之扛在肩膀上,李蓁蓁手里拎着张建业心心念念的两件衣服和纸笔。 秉持着家里有的东西没必要再买的理念,谢言之还拿了许多生活用品。 什么衣称水桶全部拿上了。 创业阶段,能省则省。 李蓁蓁将她任职教师阶段的所有纸笔全部拿上了, 他们最近几个月势必会穷且费。 因为双方都开始创业, 花销大。 谢言之从李蓁蓁的服装店得到了启发, 这么多年他—直都在捡废品,三个人自己干, 力量终究是弱小。 不如尝试雇佣一些人来帮自己干活。 他们要做的就是拿下海城从旧房屋上拆下来的门窗和老旧石砖, 再租赁个地方放置,由雇佣来的人骑上三轮车去各个地方销售。 人多力量大,那么多人哪怕是刚开始不能很好的卖出去, 基础数量摆在那里,赚来的钱能够维持基本运转不成问题。 人不可能一直没有进步。 凡是有上进心、迫切希望赚钱的, 一定会大有进步。 销售成绩上去,赚到的钱变多,他发的工资也多。 前期投入成本非常大,首先三轮车绝对不能够再用租来的。 租来的三轮车有个磕磕绊绊需要双倍赔偿,骑行不安心,还要随时注意不能损坏。 门窗整天抬上抬下,有个磕损很正常。 如果工人在干活期间,脑子里要时刻惦记三轮车,骑行过程不能集中注意力,甚至是工作也无法投入。 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磕坏了三轮车谁来赔偿, 自己赔偿肯定是不舍得,老板赔偿后明天还会让自己继续干活吗? 引发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隐患大, 谢言之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租赁仓库的问题不大,海城到处都是厂房,仓库随处可见。 他只要在海城最边缘地带租下仓库即可,他们的售卖对象在村镇,边缘地带最接近村镇,能节省不少的路。 谢言之将李蓁蓁朝怀里拢了拢,让人靠在自己身上睡的更加舒服。 他抬头看—眼头顶的行李,车厢内安宁静谧,嘈杂的声音随着夜幕低垂而消声。 谢言之收回视线,手上轻轻摇晃扇子,脑海中继续思考后续事情。 要保证以上—切顺利实施的关键在于拿下那些生意。 —家工程同自己合作之后,不能够再去找其他人,要尽可能避免争抢生意的存在。 他自己如果干得好的话,肯定会有人尝试和他做同类型的。 争抢生意势必会存在,不是不让人抢。 只要有钱,这门生意就做起来了。 他要保证的是同自己合作过的工程,百分百信任自己,有人来找上那家工程,高价谈回收二手门窗,人家也不要,只认准了他谢言之的名字。 做到这种程度,他将会在海城越走越远。 谢言之揉揉眉心,从—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真的是个很大的难题。 想了一路,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具体如何做。 火车到站,谢言之索性也不去想了,眼下先解决赚钱积累本金这—大难题。 “蓁蓁,醒醒,咱们到站了。” 谢言之晃动怀中人的肩膀,随着火车速度变缓,李蓁蓁意识逐渐清晰。 “还是在家里睡着舒服。” 李蓁蓁呢喃两声。 路上两个小时的时间,她的大脑都混混沌沌,夹在安睡与清醒之间。 刚出站,前方两道刺眼白光就直直朝两人身上照射过来。 张建业和江诚来的不是很早,踩着时间点等在火车站外边。 绿皮火车只有晚到和幸运准时两个时间,提前到达火车站接人是不明智的选择。 踩着火车到站的时间,张建业和江诚拿上手电筒等在站外。 回去—趟,知道谢言之会将三家的粮食全部拿来,重量不小。 从火车站到莲花湾,路程再怎么接近也要走小几公里。 哪儿能让谢言之自己扛着回去。 “哥,正好这些东西我俩搬,你给嫂子拿上东西。” 张建业接过来谢言之肩膀上的袋子,拎上去就能感觉到重量不小。 肩膀上猛然去掉两个重量级袋子,谢言之浑身轻松,活动两下僵硬的肩膀后,接过李蓁蓁拎的东西。 还有不远的路,三个人轮流搬运粮食。 三轮车租借不过夜,而且这个点早就关门下班了,他们有心租也没地方。 李蓁蓁到家就直接瘫在床上了,她现在体力没有从前的好,饭都不想吃,还是谢言之端进来她才吃的。 残月摇摇晃晃挂在树梢,李蓁蓁吃多了在床边走来走去消化食物,吃完就睡不消化还会容易增肥。 “看来我很有必要早起跑步了,体力半分都跟不上。” 李蓁蓁戳戳自己有些小突出的肚子,转过身看向谢言之说。 想当年她从厂里搬运衣服,可是能扛起来—整袋。 哪个服装店主会不扛包衣服呢。 批发市场买衣服不能够修改,李蓁蓁对接的是工厂。 在工厂里,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直接就会有技术修改。 当然也得她说的正确,可不是随随便便厂长就同意她修改的。 一共买不了几件衣服,有修改衣服的时间,不如多去做几件赚钱。 李蓁蓁当初也是费了一番嘴皮子功夫,承诺许多,接连去了好几天厂长才同意的。 在商言商,没有利润可言的事情,她自己都不想做的事情怎么能够强求他人能够做到。 谢言之闻言停下笔,他正在记录自己在火车上思考的一切。 等到往后想到其他的继续补充,眼下需要先记录下来。 第二天再想起来,经过一整夜的发酵,不一定能够和原来想的一模—样。 只有将自己所有的想法记录下来,才能够找出漏洞,也能够给自己思路。 “怎么突然就要早起跑步,你体力……” 谢言之回过头上下扫了一眼李蓁蓁,又说:“你体力没问题啊。” 李蓁蓁对上谢言之清澈中透着疑惑的眼神,她十分不想承认自己读懂了谢言之的意思。 “你想什么呢。” 李蓁蓁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指点点男人的额头。 刚想要放下,她指尖一转,勾起谢言之的下巴,挑眉道:“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最后两个字几乎消了音,房间内回荡着她哈哈大笑的声音。 李蓁蓁只是突然想到这句话,从前她看的那些霸道总裁都是这样讲话,很符合当时的情景。 那一刻,她指尖便不想放下,想要体验体验霸道总裁的讲话方式。 —整句话她都无法讲述完整,简直是辣眼睛。 说到最后两个字再也无法忍住,大笑起来。 真不知道往后的电视剧怎么能够拍的如此油腻,台词和演技丝毫不顾观众死活。 不比现在,是文学作品百花齐放的好时代。 **十年代,电视剧最是精彩,也是这—批影视作品往后会被不断翻拍,可无论怎么翻拍,都很难重现当时的精彩。 可以的话,将来她也要投资—些影视作品,抓住一切机会,涉足各个行业。 李蓁蓁笑的时间实在是太长,谢言之没办法,只好用实际行动来堵住她的嘴。 * 第二天起床,谢言之几人离开后,李蓁蓁也找出来自己的短袖和长裤,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很有运动范儿。 她做事和谢言之—样不喜欢拖拖拉拉,做出早起跑步增加体力的决定后,她会立即去做,不会再瞻前顾后。 刚出门李蓁蓁还没跑两步,就感受到了太阳的不友好。 还没六点钟,太阳已然从地平线升起,远方橘红一片。 早起跑步的人不止她—个,路上还有不少大爷大妈出来散步,趁着人少太阳还未完全升起,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在连续两位大爷超越李蓁蓁之后,成功激起了她的斗志。 李蓁蓁擦擦额头微薄的汗,她年纪轻轻,不能连退休的大爷都跑不过。 追在两位大爷身后跑了—条街道,李蓁蓁也还是没有追上。 最后反倒是自己肚子疼,捂着肚子—侧慢走休息起来。 再抬头,大爷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跑步这种事情不能着急,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每天她只要比前—天跑的多两百米就是很大的进步,体力也会慢慢变好,甚至是皮肤也会更加白皙透亮。 前提是她不要被太阳晒黑。 头回跑步,李蓁蓁只跑了两条街,又走了两条街。 不能贪快。 往后李蓁蓁继续沿着自己规划的路线跑步,路上见到的建筑物也都在回家后迅速记录下来。 随着时间的积累,他们手绘的简易地图范围越来越广阔,也愈加详细。 李蓁蓁往后的每—天早起跑步,都能遇到之前自己追逐脚步的两位大爷。 那两位衣着考究,其中一个还戴着银框眼镜。 似乎也注意到了她。 李蓁蓁也还是没能跟得上两位大爷的步伐。 他们跑步的路线不同,速度也不相同。 她是新手,跑步不宜快,还没找到适合自己的速度,也不能够很好调整呼吸。 那两位大爷可以,李蓁蓁跟在后边观察过,他们步伐稳健,再染—头黑发的话,从背影来看就像个年轻的小伙子。 76 第 76 章 菜鸡互啄 接连跑步大半个月之后, 李蓁蓁还是无法追上两位退休大爷的脚步。 索性不追逐了,将两人当做自己的目标。 每天跑步的路线都会重合一条街道, 李蓁蓁就跟在后边跑上一条街。 跑步速度再加快的话, 呼吸紊乱,肚子一侧也会连续疼痛,李蓁蓁逐渐找到了自己跑步的规律。 一个月坚持下来,效果并没有李蓁蓁想的那般显著。 反倒是自己脚上因为日日跑步磨出来两三个水泡。 脚后跟的位置, 白皙皮肤上明晃晃两个水泡。 谢言之用针挑破后, 不忍她继续去跑步, 搬运重物那些体力活他们来干, 不需要自己媳妇儿出手。 “那怎么能行,我还是要坚持, 怎么能够遇到一点问题就放弃。” 李蓁蓁果断拒绝。 他们从外边回来, 脚上的水泡不比她少, 肩膀两侧被货物磨破皮, 身上还有不少磕碰到的淤青。 那般疼痛都没有想过放弃, 一天都停歇不下来, 她才跑了几天的步, 怎么能放弃。 李蓁蓁看得分明, 等到自己服装店真的开起来,不可能事事依靠谢言之,也不能事事依靠谢言之。 这是单独属于她自己的事业, 不依靠自己依靠男人算什么。 她放心大胆地开服装店已经是谢言之给了足够大的底气, 最终还是需要自己撑起来。 每次出去进货不能让谢言之休息在家陪着她去工厂进货。 生意好店里卖出的衣服多, 她进货的频率也会增加。 谢言之频繁陪着她去进货,自己的生意根本没办法兼顾。 她不能那么自私。 人生一世,怎么会不遇到一点困难呢。 或是心灵上或是身体上, 是很正常的现象。 李蓁蓁在晚上让谢言之挑破水泡后,擦上碘伏,第二天继续起来跑步。 脚上疼痛,李蓁蓁没有强求自己像之前那般大步跑,坚持走完全段路程也是很大进步。 只要她不是坐在家里,能够走出家中大门活动身体就赢了很大一步。 李蓁蓁学着路过大妈的姿势,双手伸开前后拍打。 她也不懂大妈们这样做的依据是为了什么,不过肯定是对身体有好处。 能早起锻炼的大爷大妈,各个都像是扫地僧。 别看不起眼,说不定其中的哪个身怀绝技。 不能起来锻炼的年轻人都有工作,早上出来锻炼,这个时间门点肯定是不用工作。 住在附近,工作退休的可能性比较大。 能够大早上出来,要么是吃过饭要么不用负担家里做饭的事情,包括做家务看孩子这些事情完全不用操心。 身无负担才能够心无旁骛在这里锻炼。 李蓁蓁一边学大妈们的样子活动胳膊,一边在心里分析猜测。 她在脑海中猜测旁人的同时,其他人也在分析着她。 李蓁蓁脑海中分析算是职业病,前世她开了那么久的服装店,不能一点眼力见没有。 看到某些事情某个人,大脑中自动分析成了个习惯。 之前她有意忍着心里没想那么多,这次为了给服装带你选址,到处分析周围的地段,如今跑个步也开始不自觉分析起来。 其他人则是看见李蓁蓁有些稀奇新鲜。 尤其是先前被李蓁蓁当作目标的两位大爷。 他们也注意李蓁蓁很久了。 跑步的时候,身后传来落地沉重的脚步声怎么会不知道。 后来脚步落地的声音逐渐轻盈,同他们之间门的距离也渐渐缩短。 他和同伴打赌,赌身后的脚步声什么时候放弃。 不是看不起李蓁蓁,实在是这样的情况在附近太经常见到。 李蓁蓁不是第一个出来锻炼的年轻人,也不是第一个坚持月余时间门的年轻人。 赵学贤和王同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退休后约着一起出来锻炼身体。 家里子女多,也不是各个都上班,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用不着他们做,总是需要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干。 每天早上就约定好时间门,一起出来跑步。 跑步的路程极长,一直到海城外沿,好几公里地。 回来累了就坐公交。 不是内城容不下他们跑步,是他们在城外买地种了粮食。 反正都是要跑步,不若直接跑到地里,看看庄稼长势如何,有草了再拔拔草,干完农活再回来。 当然回程的路不再依靠双腿,也要适当休息。 赵学贤最近一个多月,和王同跑过莲花湾这片地方,总是能够遇到李蓁蓁,还总是追着他们的脚步,难免多注意两分。 一天天下去,赵学贤就和王同打赌,赌李蓁蓁什么时候放弃。 今天李蓁蓁脚疼没跑步,一直在走路。 赵学贤就和王同从争论最后演变为争吵。 还直接吵到了李蓁蓁面前。 不是小题大做,实在是这两个人当年在厂里就比较,现在退休了种地也要比较。 赌注就是谁输谁承包赢家的一地杂草。 这么狠的赌注,谁也不甘心让谁。 李蓁蓁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大场面哽住了:“……两位大爷您都先别吵。” “小同志,喊我伯伯,我看着都年轻,喊老王头大爷。” 赵学贤伸出手挡在李蓁蓁面前,表示让她打住。 王同一屁股挤开赵学贤,哼了一声道:“小同志,别听他的,喊我伯伯,叫他赵大爷就行,你个死老赵头。” 两个人当着李蓁蓁的面,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骂战。 给李蓁蓁当场表演了菜鸡互啄。 她也属于其中的当事人,不好离开,只能找个树荫处坐下,还朝对面两个争吵的大爷,不,是伯伯喊了几声,让他们来树荫下凉快。 两人谁也没有搭理李蓁蓁,沉浸在自己争吵的世界中。 李蓁蓁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赵伯和王伯伯怎么就吵起来了,她竖起耳朵,身体像争吵方向倾斜,妄图从吵架话语中找出答案。 毫无所获。 争吵的开端总是老王头或者老赵头,从刚进工厂里的故事到退休以后,时间门跨幅巨大。 关于吵架原因的答案毫无收获,其他方面李蓁蓁倒是了解不少。 她看向两位伯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热络,想要离开去锻炼的心停歇了下来。 原来两个人曾经是制衣厂的,从最基层逐渐成长为厂里的一把手,两个人是邻居,一同学艺成家立业。 退休前一人是厂长一个是副厂长。 处处都要比。 制衣厂退休的厂长和副厂长,简直是将枕头送在了李蓁蓁的身边。 想什么来什么。 前世她合作的工厂也打听了,距离莲花湾太远太远,远远没有就近寻找制衣厂来的划算。 她还没找着,就从天而降两位厂长。 今天李蓁蓁说什么都要留下,哪怕是吵到日落也要坚守在这里。 十分钟后,赵学贤和王同争吵地口干舌燥,双双决定暂停休战,等到明日继续。 “赵伯伯,王伯伯,我叫李蓁蓁,叫我蓁蓁就好。” 李蓁蓁在双方停战后,笑眯眯走上前,语气真诚。 哪怕是退休了,两位厂长也还有很多人脉与人情留在那里。 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她若是不珍惜住,天理难容。 “李同志,你来告诉老王头,你是不是放弃跑步了。” 赵学贤耳尖通红,不是晒的是气的,刚刚吵架吵的面红耳赤。 王同右手放在心口,不断拍打,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平复心情:“李同志,你肯定没有放弃对不对,大声告诉老赵头,你根本没有放弃。” 李蓁蓁:…… 不是吧,两个人吵架的原因不会是自己究竟还跑不跑步。 李蓁蓁自己都不敢相信,两位厂长不顾脸面在大街上争吵就是想要弄清楚她究竟还跑不跑步。 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她也没有因为担心得罪人模糊自己的答案,按照自己的本心回答了两位伯伯争吵的问题。 “赵伯伯王伯伯。” 李蓁蓁笑了笑,挽起耳边被风吹起到的散发,说:“我没有放弃跑步,只不是最近两天脚上磨出水泡,才走路的,大概明天就好了,刚开始还是有些不适应。” 说完,李蓁蓁想要再拍一下马屁,大概就是夸奖夸奖赵学贤和王同两位精神焕发,老当益壮。 还没开始讲,两个人就又开始大吵起来,边吵边走。 距离李蓁蓁越发的远了。 看着眨眼间门三四十米远两位伯伯的李蓁蓁:…… 打算拉近关系第一步———失败。 李蓁蓁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顺利,总是需要经历些坎坷不平的路。 只剩下她自己后,继续朝前边走边锻炼。 知道两人天天跑步,就不愁找不到时间门拉近关系。 两位退休的厂长,比她想象中看起来更好接近。 竟然会因为她跑不跑步的问题争吵起来,还十分幼稚地打赌。 离开李蓁蓁的赵学贤和王同,争吵了一路。 跑步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因为他们两个需要吵架。 王同炫耀了一路自己胜出,总算是赢过了赵学贤,他十分嘚瑟。 并且,输掉的一方需要承包一地杂草,王同再没有比现在还要辉煌的时刻。 天知道他会选择李蓁蓁能够坚持跑步这个答案是因为,因为赵学贤将放弃跑步的答案选择了。 王同怎么可能会和他选择一样的。 一如当年竞选正副厂长的时候。 77 第 77 章 你可一定要来 赵学贤输掉了赌, 输给别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输给了从小比到大的王同。 在对战这方面,他就没输过, 怎么今天那么寸。 赵学贤想不明白, 往常的那些年轻人,早起还没坚持几天跑步就给放弃了。 远的先不说,家里老媳妇儿,想要让他给她娘家兄弟安排工作,知道他天天早上跑步, 大早上起来就陪他一起。 没坚持几天就放弃了,换成每天在家里做饭等他回去。 一点年轻人的毅力都没有,哪儿像他们当年,一双腿走遍天涯海角。 赵学贤脸色不虞,当初他见李蓁蓁身形柔弱, 跑步速度缓慢。 五官小巧精致,看起来就是没有经历过什么苦难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坚持跑步的一种人。 可他竟然输掉了。 赵学贤揉揉眉心, 余光在身侧老王头身上掠过。 他心中恍然,经验主义害死人,更不应该以貌取人。 这次输掉去除草,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赵学贤心里的想法如果被李蓁蓁听到了,一定会告诉他想错了。 要知道曾经的李蓁蓁是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灰姑娘,上了大学才逐渐蜕变。 和谢言之在一起后, 人生路上的荆棘全部被他扫除, 日子称心如意, 也才越发明艳动人起来。 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全部都被谢言之干完了,李蓁蓁每天早上从床上下来就看不到多少活儿。 吃得好穿的暖,没有烦心事没有家务活。 完完全全看不到她身上有过苦难的痕迹。 是以赵学贤才会有此误会。 “老赵头, 这么多的地,我帮你。” 王同的视线从面前两块蔬菜地扫过,得意洋洋。 他也只是动嘴说,脚下没有半分动作。 赵学贤翻了个白眼,不回话搭理他。 两个人从承包下两块地之后,将两地中间的小棚子收拾了一番,里边放了简易农具和两顶草帽。 当初选择这两块地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中间有个荒废的小棚子。 是为了守夜方便搭建的。 不过已经许久没用过,他们俩自己拾掇了一番,遮挡炎炎夏日的阳光不成问题,顺便也能够放些农具。 也不能跑步时候带上个锄头,锄完地也不好拎着锄头再回去。 来来回回麻烦且怪异。 中间的小棚子完美解决了他们俩的问题,都是些小物件儿,能够埋藏起来的小铲子之类,藏不起来的大锄头谁也没考虑过。 王同站在地头,看着赵学贤头戴遮阳草帽,蹲在地上用手拔草。 两个人互相争斗了那么多年,不是你高我一头就是我压你一脚,不相上下。 他也只是看了几十秒,而后进入小棚子拿下另一顶草帽,蹲在赵学贤旁边同样开始拔草。 “老赵头,你说咱俩这是什么冤家,斗了大半辈子了。” 王同落后赵学贤两步距离,抬起帽檐说道。 赵学贤手小心扶在绿叶菜空隙,扭头道:“斗了大半辈子你也就赢我了这么一回,哼。” “就这一回也够了。” 两个人又开始了小学鸡互啄日常。 嘴上谁也不服谁,却相互会付出实际行动。 * 李蓁蓁走完早上规定的路线之后,回到家中开始整理自己画的那些设计图。 为了更好的体现差别,她还在附近买了彩色笔着色,黑白线条不能很好表现出来。 这些将来是她要卖的第一批衣服,是秋冬季节的款式。 现在她是没法准备好,租店铺装修联系工厂,一样一样忙完之后差不多就快要冬天,她画再多小裙子也派不上用场。 秋冬季才是主场,卖的就是一个保暖时尚。 只是坐在这里,李蓁蓁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条秋冬季节的搭配。 她不仅仅是卖衣服,还要帮助进店的顾客搭配。 从头到脚给她们搭配出舒适又靓丽的衣服。 不会说买回去不知道怎么搭配,不知道毛绒外套会搭配什么样的鞋子。 那种情况她会完全杜绝,虽说她开的店铺只卖衣服,但是她还是会负责到底。 李蓁蓁顿笔,墨水在纸上留下了浓墨一笔,她毫无察觉。 犹记得当初她刚来海城,对于穿搭真没有多少研究。 在大学里她能够吃饱穿暖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怎么会去想其他的东西。 回到县城工作,穿的衣服也不能太出挑,自身审美基础差,自己走在海城街道上心里都在难受。 现在回想起来,李蓁蓁都唾弃当时的自己,心高气傲,偏偏没有那个能力。 当时的她刚刚来到海城,繁华迷人眼,她急于花红柳绿的衣服打扮自己,迫切想要融入海城,偏偏不得法门。 买来的衣服价格昂贵,却根本不符合自身的风格,有些不伦不类。 上身穿个休闲外套,下身穿个宽松皮裤,不同风格搭配在一起,也不是混搭风,就是她将两样新衣服搭在了一起。 没有考虑过其他因素,当时她的观念就是,又贵又新即是合适。 实在是太糟糕了。 糟糕到李蓁蓁回忆完之后,纸上的设计已经毁了,大块墨滴毁去原来的形状。 她垂眼看着被毁掉的设计,无奈团成一团放在旁边。 这辈子她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那些和曾经的她相似的人。 帮助她们避免什么也不懂,认为贵的就是对的。 在自己店铺中买了上衣,嫌贵不想要再买裤子,也没关系。 她会照旧给出搭配建议,去批发市场购买相同类型的裤子、合适的鞋袜,完全没有问题。 太阳透过方形玻璃窗户照射进来,为李蓁蓁渡上了一层温暖的弧光,显得整个人恬静又美好。 李蓁蓁整理好自己的设计图纸后,直接拿起笔,在旁边画出可以搭配的衣服。 直接出来的就是一整套衣服。 先是图纸左侧一个模特,身上穿着搭配好的衣服,右侧用上中下格分开,依次填入单件衣服。 一坐就是整个上午。 下午不是周大妈来家里拍门,李蓁蓁还不会从凳子上起来。 拿起笔开始画图她就停不下来,不画完不想要暂停。 当时的思路顺畅,猛然停下可能会阻断自己后续设计。 “蓁蓁,没打扰到你吧?” 门打开,周大妈一下子就看见李蓁蓁手上拿的铅笔。 李蓁蓁摆摆手关上大门:“没有,周姨,快进来。” 手上的笔忘记放下,她要先回去将那张设计图绘制完成。 周大妈手上拎着菜篮子,显然是要喊着她一同去买菜。 两个人一起去菜市场可要比单独去耗费的时间长,至少一个小时。 家里也该买菜了,去之前李蓁蓁必须要先将手上的图画完。 那一张还剩下半截,设计样式必须要完整。 “画图呢,你先画,姨不打扰你。” 周大妈坐在李蓁蓁书桌旁边的凳子上。 安静看着李蓁蓁画设计图。 越看她就越惊讶。 并不是十分专业的图纸,只是寻常学生写作业的黄本纸,她绘制在反面,隐隐还能透出背面的横线。 就这样也不影响她下笔发挥,一点一线平稳流畅。 直到李蓁蓁画完周大妈才发出声音:“蓁蓁,你这些画的全部都是自己设计的衣服吧,好些我都没有见过。” 周大妈自问衣柜里挂着不少流行衣服,都是年轻人喜欢的,可是没有几件能和李蓁蓁绘制的相比较。 不是不好看,而是搭配上总像是缺了些什么,少了些意思。 李蓁蓁点点头,继续收拾有些杂乱无章的桌子,说:“姨,你看这些衣服咋样,将来都是要在店里卖的。” 整理图纸的半道上,她突然来了灵感,不画下来转头就忘,灵感可不是想有就有的。 “行啊,咋不行啊。” 周大妈拿起一张图纸,越看越喜欢,“蓁蓁,你店开了我绝对去捧场。” “那说好了,姨,你可一定要来。” 她还真就学过画画。 那时候她已经在海城过了好多年,有了一定审美,不再是乱七八糟。 既然选择了服装这一行业,不可能只局限在一家小小的商铺。 总要有些志向。 慢慢的接触这个行业后,李蓁蓁就起了自己设计衣服的心思。 说干就干,想要设计衣服,画画是基本功。 她报了美术班,谢言之当时知道后,天南海北给她搜集关于各种服装设计和美学的书籍,只要是她想要的,双手捧着送到面前来。 学会画画不代表就会设计,她还有很大的学习空间。 并且跟着老裁缝学习做衣服的手艺,她不习惯用缝纫机就是当初老裁缝教自己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缝纫机。 全靠一双手,实现各种想要的。 老裁缝不会使用缝纫机,时代在不停的进步,自己不能故步自封。 老裁缝自己一边学习怎么使用缝纫机,一边教李蓁蓁这个徒弟。 晚上学习如何使用,第二天就教给李蓁蓁。 出了故障两个人就一起学习简单修理。 李蓁蓁回念起这段过往,她在老裁缝身上学到了很多。 那是她的师父。 再后来,李蓁蓁自己看书摸索研究,努力了十几年才有今天。 不是画技精巧,她胜在搭配巧妙。 78 第 78 章 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 往常去菜市场都是赶在早上, 菜新鲜而且天气没有那么燥热。 今天突然在下午来邀请她一起去菜市场,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周大妈在路上耐心听完李蓁蓁讲话后,才开口讲述自己为何下午去。 李蓁蓁也才明白过来, 下午去还有下午的好处。 过去买东西都需要票证,买菜买粮食需要粮票、裁布做新衣需要布票, 可以说没有票就买不到东西。 政策开放以后, 票据逐渐退场。 买小件东西不再需要用票,买肉电视剧等还是需要票。 肉票主要是用在牛羊肉的购买上,猪肉排骨之类暂时不需要。 海城作为一方省城,各方面发展迅速,李蓁蓁来到海城之后, 带上的票据基本上没再使用。 买菜不需要粮票了, 最经常吃的猪肉也不需要肉票,大件的电视机她暂时也没有买的想法。 久而久之,她出门也不带任何票了。 今天下午情况特殊, 菜市场卖牛羊的也不要票了,并且刚开始价格还比往日里低上两分钱。 那可是两分钱, 并且还不要票, 比平常买划算不少。 周大妈得了消息就来找李蓁蓁, 生怕晚了就错过这次价格。 说来也巧, 周大妈院子门前种了些菜, 从前家里不许种菜,现在可以了,周大妈将外边的空地全部种满了。 她家房子的位置巧妙, 就在胡同里边,右边是墙壁,再往左边是自家儿子的房子。 前方空闲的地方整整齐齐种了两排蒜苗, 边缘还夹杂不少小葱,不想去买菜的时候,她便会在门口拔上几颗做个小凉菜。 今天赶巧,她出来浇菜,菜还没开始浇就听见隔了一堵墙的两个老婆子兴高采烈的声音。 周大妈无意偷听,她的菜就种在墙根,距离近不说,两个老太的嗓门声音洪亮,她越是刻意不去听,耳朵内越是传来她们的声音。 菜市场的牛肉她知道,也是她最喜欢吃的,五香牛肉,回来切成小片伴着小葱就能吃,不需要再像其他肉食那样经过烹炒加工处理。 而且牛肉的味道最好。 他们也不经常买,买牛羊肉暂且还需要肉票,家里孩子在外边经商不知道什么情况。 海城这样的大城市买肉都需要肉票,更遑论其他城市。 总是相似的。 周大妈舍不得儿子儿媳在外边受苦,家里的肉票全部攒着寄给了俩孩子,让他们多多补充营养。 周大妈自己牛羊肉之类的基本上就没再吃过了,吃的多是不需要肉票的猪肉和鸡肉。 今天中午一听到不再需要用到肉票,而且还降价两分钱周大妈门口的菜也浇不下去了,去晚牛肉就没了。 李蓁蓁听完也才记起,自己的脑海中好像很少买牛羊肉,羊肉味道腥膻她处理不好,很不喜欢,牛肉则是在菜市场靠后的位置。 平日里和周大妈一起买菜,周大妈也不会刻意去卖牛肉的摊位,她自己也不去那么远的位置。 两人还没有走到卖牛肉的摊贩那里,需要的菜就买齐全了,自然是选择回去。 是以李蓁蓁见到牛肉的次数都减少了许多,还没有在县城的频率高。 “这个好,回去再买几个火烧,牛肉夹火烧。” 李蓁蓁脸上露出笑容。 价格降低了两分钱,正好这次她多买一些,明天早上再让谢言之准备准备,中午就让几个人拿牛肉火烧。 对于吃食方面,李蓁蓁从来都舍得花钱,不会为了一毛一分扣扣搜搜舍不得花费。 她保证自己买菜的时候,隔上两天能见一顿荤腥,身体营养必须要均衡。 谢言之三人干的都是体力活儿,营养一个不注意就会瘦下去。 那样不是在赚钱,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是以这次赶上牛肉不需要用票,她要买上一些囤起来。 来的不止有她们,李蓁蓁还没走到牛肉摊那里,远远就见着拥挤的人群。 “别咱们走到了没牛肉了。” 周大妈担心地拉起李蓁蓁就跑。 李蓁蓁刚开始还有些懵,顾虑前后,担心周大妈被人撞到。 跑了一段路,李蓁蓁才明白是自己多虑了。 周大妈伸手灵活矫健,她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到牛肉摊前方。 被挤在人群中的滋味很不好受,李蓁蓁站在周大妈身后,尽力站平稳,不让身后的群浪挤到周大妈。 李蓁蓁身量高,现在正是工作时间,大多人都在上班,出来买菜的不是大爷就是大妈。 再有就是比李蓁蓁还要年轻的孩子,都挤在一处。 她的视线从拥挤的人群缓缓前移,挪到了牛肉摊前方的案板上。 木质案板中心一大片灰暗的印记,是放置牛肉留下的痕印,可是牛肉没剩多少,只剩下瓷碗口那么大小。 李蓁蓁看一眼摊贩游刃有余的神色,知道自己不必慌张,他们今天放出来的牛肉肯定不会只有那么一些,这两天可是赚钱的好时机,便是小贩回去亲自杀只牛怕也是愿意的。 有人按耐不住,只见案板上的牛肉越来越小,眼见就要没有了,也没人送货补充。 “老板,还有牛肉没有,咋就剩下那么点儿了。” “是呀,怎么还没人送来,我们可是活儿都不干了,在这里排大半小时了,可不能空手回去。” 话语中隐隐对卖牛肉的老板施压,虽然是笑着说的,言外之意却并非玩笑。 说话人的态度很明显,今天不在这里买到牛肉不罢休,不能白白浪费自己那么久时间。 老板也不气恼,扬声安慰道:“众位放心,今儿个牛肉供应管够,马上就送来。” 不需要用肉票,关键还比平时少两分钱,可不能小看两分钱,作用大着呢。 老板早就做足了打算,提前联系了屠宰场,家里这几天全部都在卤牛肉,生牛肉销量没那么好,这次干脆全部都卖五香牛肉。 降价后势必人多,再卖生牛肉,切完后手都来不及洗,遇见挑理的顾客,怕是还要吵闹,耽误他做生意。 夏天牛肉做多了存放不住,老板也只是提前一天开始做五香牛肉,今天家里更是全家上阵,轮番来送货。 屠宰场那里也保证随时给自己供货,家里甚至是借了邻居两口锅,还在院子里摆上煤炉烧火,最近两天都是如此。 表面上价钱是降下去了,实际上内里比平时赚到的钱还要多,售卖数量放在那里,怎么都是赚钱的。 果不其然,李蓁蓁挤在人群中,没多大会儿,就有年轻男子背着牛肉过来补货,源源不断。 她自己也松了口气,知道不会白跑一趟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蓁蓁和周大妈围在那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排到她们两个。 买回去的牛肉一个比一个多。 李蓁蓁买来的牛肉是周大妈手上的两倍还多。 家里三个劳动力,饭量大,这是好几天的量。 也是李蓁蓁临时改变,买的比预想的还要多。 实在是她不想要在挤一次人群,个中滋味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今天来主要就是买牛肉的,周大妈买到后心里高兴,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不少。 两人都买了许多火烧,用来夹牛肉。 路过卖茶叶蛋的小摊,李蓁蓁买了两个,她和周大妈一人一个先补充补充刚才消耗的能量。 周大妈和李蓁蓁都没有边走边吃的习惯,不容易消化,而且不太雅观。 两个人在菜市场外边找了棵大树,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 夏夜燥热,街道上偶有凉风,晚上总是会有许多人出来乘凉。 树下的每块大石头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方便人坐下。 李蓁蓁和周大妈就坐在石头上剥茶叶蛋。 “蓁蓁,你别看茶叶蛋小,他们赚的可不少,一天下来不比工厂里的工人赚到的少。” 周大妈咬了一口茶叶蛋,咽下去后看向李蓁蓁说道。 李蓁蓁微笑点头,她知道这些,这个年代出来摆摊很赚钱,盆满钵满。 见李蓁蓁点头,周大妈继续讲:“蓁蓁,你开服装店也要坚持下去,将来赚到的钱肯定会比他们多,甚至是百货商场里也能看见你卖的衣服。” 周大妈希望李蓁蓁能够一直坚持下去,至少在眼下大环境支持的时候坚持下去。 她自己的确很不看好这些个体户,但是她也将当个体户的坏处全部讲给了李蓁蓁听。 对方还是选择坚持,她不会再多说些什么阻拦。 就像她儿子儿媳那样。 劝说无果,那么她尊重他们做出的一切决定。 既然李蓁蓁选择了这条摇摇晃晃的路,周大妈自然支持,曾经那些劝说的话不会再拿出来说。 毋庸置疑,出来摆摊开店是赚钱的。 菜市场卖茶叶蛋的小贩都比她俩孩子当老师赚的多,可是工作极其不稳定。 周大妈只盼着,在晃动之前,李蓁蓁能够赚到足够多的钱,不至于将来工作搭进去,多年攒下来的钱也赔进去。 “姨,我也期待那一天。” 李蓁蓁扬了扬眉毛,唇角含笑。 说不定这辈子她自己都能开个百货市场,给自己先定个小目标。 79 第 79 章 只有纹身最稳妥 牛肉火烧毫无意外得到了几人的喜爱, 现在的火烧用量足,一个比成年男子手还要大,外层缀有黑白芝麻点缀, 很是实惠。 剩下没吃完的牛肉,李蓁蓁放在水缸里封着,用来保鲜。 没有冰箱的日子,水缸是存放食物最好的办法。 当然也可以封存在水井当中。 不过院子里没有水井, 用的全部都是供应的自来水。 来到海城的两个多月,李蓁蓁考察好哪里适合开店, 哪里适合买些碎布做装饰物。 谢言之那边的进度也迅速,成功拿下海城的第一辆三轮车。 与此同时, 谢言之还买了辆女式自行车, 方便李蓁蓁出行。 “有自行车你出去也方便,来回不必要那么累。” 谢言之擦拭干净自行车,推来让李蓁蓁看。 自行车是他精挑细选的,筛选了许久才选出这么一辆女式自行车。 家里那个自行车是男式且二手买回来的。 他人高马大骑上去没什么问题, 车轮和链条老旧的问题能够克服, 李蓁蓁骑上去十分麻烦。 既不方便又不省力。 显得有些笨拙。 那辆二手自行车在家里,运不到海城。 重新买一辆他是给李蓁蓁购买的,必须是新的, 老旧的双脚蹬起来费力,违背了他要省力的初衷。 另外也必须是女式的,女式自行车小巧, 李蓁蓁骑上去灵活方便。 李蓁蓁没回答, 径直走到谢言之面前,踮起脚尖,双手捧起他的脸, 抬头温柔印在他的嘴唇上。 这个男人无论何时都将她放在第一位,明明是创业初期最艰难大量需要资金的阶段,却还是先给她买了自行车。 两人分开之后,谢言之遮掩下眼底的深沉,拍了拍自行车车座,嘶哑着声音说:“蓁蓁,你骑上来试试怎么样。” 他回来的时候是骑着回来的,亲自验证这辆自行车的灵活程度。 链条和车轮各个方面都没有问题,唯独舒适度方面他无法回答。 谢言之身量高,双腿修长,女式自行车的设计与他并不匹配,一路上他的双腿都没有伸开,蜷缩在脚蹬上骑自行车。 舒适度他没办法检验,只能李蓁蓁自己上来体会。 李蓁蓁在院子里骑了两圈,比她之前在家骑的那辆自行车要舒服,骑起来跑的飞快,稳稳当当。 这次后座载人绝对不会摇摇晃晃骑不动。 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也出来体验这辆全新的自行车,在院子里骑了一圈又一圈。 谢言之选择在今天买自行车是有原因的,一是钱刚刚好购买,二是江诚明天就要去海城大学报道,今天腾出来一下午的时间,回家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就去报道。 大学开学报道,是全家一等重要的大事情,谁也不能缺席。 是以整整一个下午,李蓁蓁谢言之张建业三人一同帮着江诚参谋收拾哪些行李。 大学要求住校,放假时间和高中一样,只有周末一天时间。 除此之外,不上课的时间江诚也会从学校里出来,和谢言之张建业一起继续推三轮车出去。 * 江诚很烦恼,看着满满当当的两个袋子挠了挠头。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行李已经变成了两个大型袋子,袋口都险些扎不起来的那种。 衣服没有多少件,盖在身上的被子和铺在床上的褥子此刻还是个大包袱安安静静躺在床铺上。 江诚的视线来回在大包袱和两个大布袋之间游移变换,他眼前有片刻黑暗,原先预估的一个大包袱和半拉袋子怎么突然之间多出来那么多东西。 他不禁怀疑那些都是他的东西吗? 就是从县城来到海城,他带来的家当也没有那么多,怎么搬去学校里猛然像是要搬座小山。 “哥,嫂子,是不是……太多了。” 江诚抿抿嘴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不是担心自己搬不动,是没必要。 住在宿舍里有张床就能躺,盖上被子就能睡觉,衣服也不需要多带什么,有两件能替换过来即可,脏了洗洗,夏季高温,一夜的时间就能够晾晒干,不耽误他多余的时间。 再差的环境他都住过,对宿舍要求不高,反正每周休息的时间他就能回来睡觉。 张建业刚好从自己屋里拿衣服过来,听见江诚的这句话 ,呵斥道:“多什么多,这才几件衣服,上了大学不能够再和家里一样,你要穿的帅气些。” 说着,他扬了扬手上拎的两件衣服。 江诚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上午买自行车的时候,他陪着一起买的两件衣服。 当时是张建业自己给自己买的新衣服。 江诚没想到那两件衣服是给他的,早知道的话,他绝对会强烈反抗。 还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张建业已经拿着衣服整整齐齐摆放在床上。 李蓁蓁莫名吞咽两下口水,那两件衣服不如张建业留下自己穿,她敢肯定江诚不会穿出去。 不过当事人江诚都没有说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尊重张建业的审美。 奈何那两件衣服真心不适合江诚,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李蓁蓁目光落在那两件衣服上,看得出来张建业十分用心,挑选的衣服没再是那些晶晶亮的。 不过颜色还是鲜艳了些,红橙黄绿青蓝紫,江诚目前大概率不会穿,只会选择黑灰暗淡的颜色。 张建业选择天青色与靛蓝色,也适合大学生穿在身上。 只是这个年纪的江诚不会选择。 张建业不是不知道江诚穿什么颜色,他不买,年轻人就应该穿的鲜亮些。 现在家里的条件又不是从前那般艰难,做什么还要穿老旧的颜色。 更何况这里是海城,他们手中有钱,自然要穿的好一些。 江诚住在宿舍里,万一宿舍里各个穿红戴绿,脚上黑皮鞋,脖子上大金链子的,他一个人灰扑扑在角落里,岂不是要受人欺负。 不是江诚未来要当科学家,张建业一定会拉着他去纹身,在身上纹个厉害的角色。 让别人看了就害怕,根本不敢招惹他。 甚至是张建业还有心想要把自己的□□镜配的夏天压马路战袍拿出来,要让江诚营造出一种潮流酷仔的气息。 80 第 80 章 力学专业是光棍专业 李蓁蓁几人坐在三轮车上前往海城大学。 远方天穹呈现灰蓝色, 周遭的空气清凉自由。 许是上天知道今天是海城大学开学得日子,给了所有新生搬运行李的好天气。 ————阴天。 他们随身带的行李多,乘坐海城电车不方便, 不如自己骑三轮车来的快。 最主要是谢言之计算了时间和路线, 三轮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 海城电车不能够直达海城大学, 他们下车后还需要自己搬着行李拐两道湾。 另一种出行方式————三蹦子。 三蹦子和谢言之脚下蹬的三轮车都是三个轮子, 不同的是一个省力一个却需要人力脚蹬。 三蹦子的噪音大,而且来回颠簸。 收费也不是按照路程单独收费,会根据乘坐的人数加上路程综合收费。 四个人乘坐到海城大学,一点儿也不划算。 如果今天晴空万里、烈阳当空, 谢言之一定会选择速度迅疾的海城电车或者三蹦子, 而不是自己骑三轮车。 天公作美,他们不需要头顶烈阳来报道。 没到六点他们就从家里出发,早点报道能够早些去宿舍挑选位置。 江诚社恐, 下铺绝对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昨晚上在饭桌上, 关于江诚睡在上铺还是下铺的问题,贯穿整个晚饭时间。 下铺最是容易与室友讲话, 平时上铺的室友不想要下床拿东西, 也会摆脱下铺同学帮忙。 这一点李蓁蓁深有体会。 上下铺的小楼梯, 爬上爬下不方便,很少有人为了拿一样东西特意下去, 只有上课上厕所这样的人生大事才能催使他们毫无怨言走下去。 江诚自己躺在上铺, 他半分都不会摆脱室友帮忙,不糊偷懒,事情都会自己做,能够避免不知道和同学怎样讲话。 然而,所有人都支持上铺的时候, 江诚选择了下铺。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江诚清晰的下颌线,他冷静吐出几个字:“我选下铺,上铺会很不方便。” 相比于和陌生人沟通交流,江诚更害怕会惹到室友生气。 那样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处理不来,也不知道该如何讲话。 可以的话,他想要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读书上,能避免掉不必要的麻烦就尽量避免。 宿舍他不会多停留,不上课的时间他不是出去干活就是留在图书馆看书学习,宿舍对他来讲只是个睡觉休息的地方。 非睡觉时间尽量不回去。 他习惯早起,如果睡上铺的话,他每天早上都必须要从宿舍上下铺的小楼梯上爬上爬下,十分容易产生噪音。 吵醒到其他室友的话,一次两次能过去,时间长了容易闹出来矛盾。 而且,万一小铺睡的室友有起床气,再加上睡眠质量不好,他身为每天早起的上铺,两个人的矛盾最后会演变为不死不休。 那些不必要的事情会阻拦他向前迈进的脚步。 江诚不能等,他的每分每秒都是有规划的,时间紧迫,他要兼顾赚钱与学习两件事情。 能够避免的交流与争吵,他尽量避免掉。 所以,他选择下铺,做事情方便。 选择住在下铺,必须要早起,去的晚了只能选择上铺。 江诚坐在三轮车前方控制方向,李蓁蓁坐在后座一侧,谢言之和张建业分别在两侧推车。 到达速度比李蓁蓁想象的要快,七点钟准时出现在了海城大学门口。 一排老旧生锈的铁栏门上方,红色横幅真诚又热烈,写着: ———热烈欢迎海城大学八五级新生报道。 大门后边,是宽阔的广场大道,广场上并排摆放了十几张桌子。 桌子前写着专业名称,那里是新生报道地点。 开学第一天,许多学长学姐站在门口热烈欢迎新生,并且帮助新生搬运行李。 同时,学校允许学生家长进入学校帮忙,毕竟有些学生行李多,有些只是简单拿了被子,一个蛇皮袋就解决了。 什么样的学生都会有,选择来送学生报道的家长,多是不放心自家学生离家上大学,不亲眼看到宿舍心放不下来。 海城大学没想过阻拦,或者说教学生第一课叫做独立。 开学第一课的前提是让各位家长放心。 海城大学的学生涉及各个省镇,有些家长不远千里乘坐火车而来,为的就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学校环境怎么样,晚上睡觉的地方冷不冷,食堂饭菜好不好。 火车票可不便宜,怎么能就此将人拦在门口。 海城大学前方站了一排排穿着统一制服的门卫,中间的大门没开,只开了两侧小门。 门卫站在前方严格把守进入海城大学的第一道防线。 所有学生都需要拿出来录取通知书,门卫检查合格后方能进入。 来得早人也少,四个人整齐排好朝前走。 张建业排在最前方,肩膀上扛着大布袋,江诚跟在第二,怀里抱着床铺整理出来的包袱。 李蓁蓁站在第三位,手里轻轻松松拎着一个小袋子,里边装的是张建业给江诚买的两件新衣服。 张建业不允许买来的新衣服被粗暴放在大布袋里,被拥挤被强压。 李蓁蓁也不好意思什么也不拿,手上总是需要拿上一些东西的,所以两件新衣服就到了她手上。 排在最后的是谢言之,他肩膀上扛了和张建业一模一样的大袋子,手上还多拎了个暖水瓶。 暖水瓶最下方李蓁蓁用接近棕黄色的细线缠绕过,防止江诚同宿舍室友认错,方便江诚辨认。 阴灰的天幕下,李蓁蓁四人走向门卫。 门卫认真检查过江诚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学校印章以及纸质触感后,双手还给江诚,笑了笑说:“欢迎来到海城大学。” 又有一个门卫确定好江诚随行人员数量后,确认过李蓁蓁几人是江诚的哥哥嫂嫂后,放了四人进入学校大门。 海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书写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错误,一旦有墨点产生就会作废换新的来写。 杜绝任何修改迹象,防止有人篡改名字。 学校的印章是有专人印盖,保证印章的字是方方正正出现在通知书上,尽力避免偏差。 有些伪造的通知书不会注意那么多的小细节,这些全部都交由门卫来把控筛选。 李蓁蓁进入海城大学的大门之后,再次站到久违的大学校园中,曾经的记忆若潮水般涌现。 她深呼吸一口气,赶走脑海中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 江诚的大学生活绝对会比她过得好,他会大踏步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进。 进来就会有热情的学长学姐带领几人去往力学专业报道点。 前方引路的学姐直觉自己赚了,新来的小学弟人又高又帅,家里的兄弟姐妹颜值也不低,除了脸上有疤的那个看起来有些凶,剩下的都面带微笑,气质温柔。 学姐在对江诚超强大的学弟滤镜下,完全看不到江诚面无表情的那张脸。 看见美好事物总是想要多看两眼,尤其是在力学专业。 海城大学力学专业又称光棍专业,全员男性,没有出现任何稀有女性。 学姐走在前方,站在江诚身边搭话,不过全部都被张建业接了过去。 因为江诚根本不好意思回答,还有就是对于学姐的问题,他回答的声音太小了。 不能够让好心引路的学姐话掉在地上,是以张建业全部接了过去,还顺利向学姐打听学校的事情。 学姐不是力学专业,按道理来说负责引路报道的都是本专业的学长学姐。 奈何江诚颜值高,在力学专业那个参差不平的地方,是院草级别的。 学姐想要靠近靠近美好事物,和力学专业那位本来要给江诚引路的学长做了交易。 许诺可以安排宿舍联谊,室友好几个单身。 学长当即客客气气地请学姐帮忙给小学弟引路。 上天作证,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可是学校外语系的学姐,女同志多的是。 宿舍联谊可是脱单的好时机。 学长在学姐提出来的那刻,心里迅速有了决断,他要去为下一位新学弟引路,江诚只能拜托学姐帮忙了。 学姐领着江诚到达力学专业报道点的时候,也没能多和江诚说上几句话。 她有些失望,学弟看起来是朵高岭之花。 看起来人也有些呆板,穿着打扮也不符合她的喜欢风格。 倒是一路上同她讲话的那个,穿衣风格和外表都很不错,唯独有个缺陷就是不在海城大学。 学姐不喜欢异地恋,她才大二,未来有三年的时间大部分都会在学校里,找个其他学校的,来来回回见面很不方便。 浪费时间和精力,与其那样,还不如她去看看宿舍联谊呢。 意识到江诚不好接触后,学姐送人报道之后,礼貌摆手说了再见。 张建业看着学姐消失的地方,拍拍江诚的肩膀,语重心长:“诚啊,你这样的人女同志都跑了,还怎么谈恋爱。” 江诚长得好,就是性子闷,不习惯见到陌生人。 来到大学,多少大家都会有些放松,现在讲究自由恋爱,在大学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建业想着,他在家里忘了叮嘱了,江诚一直冷着脸还怎么谈恋爱。 81 第 81 章 儿子还要挑选床位 报道主要是跟着学姐找到自己专业的位置, 然后再对照班级去宿舍。 流程简单,江诚很快签完名字。 李蓁蓁也从报道地点得知一个新消息。 ————新生军训。 她上大学的时候,没有军训这么一说。 从今年开始, 军训这一概念被提出, 在部分高等院校和高级中学进行军事训练试点。 海城大学就是其中之一。 从前学校没有军训,今年是第一年, 大家也都很新鲜。 军训要穿统一服装,报道完就分到了江诚的手中。 江诚个子高,衣服穿的是最大号的,张建业拿着在江诚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裤子那里能露出一大截脚脖子。 军训的衣服肯定不会和真正的军装相同,大批量紧急生产的服装难免粗糙了一些。 鉴于是第一年试行,没有先例参考,海城大学自己也是在摸索过河。 他们只能临时印刷出“关于军训服装意见收集纸”。 在报道的时候,随行服装一起分给新生手中。 李蓁蓁站在前方打量衣服片刻,笑着开口:“没事儿, 我给该该, 晚上就能穿了。” 她真的不想笑, 除非忍不住。 实在是太搞笑了。 那裤子穿上去,江诚即使不往上提也会露出很长的脚脖子。 上下衣像是拿错了号码一样玩。 李蓁蓁在张建业将衣服放下来的时候,接过来翻着上衣领子和裤子边缘。 上边的尺码相同,都是最大码, 那么确认就是裤子做的短了。 修改起来并不难, 整套衣服相当于是均码的,要保证各种身材的学生都能穿进去,相对来说会做的宽松些。 江诚身形偏瘦, 穿在身上会空出来一大截,不贴身子。 她只需要将宽度多出来的裁剪下来,补贴在裤腿上,帮着修改的更加合身。 心中有了打算,李蓁蓁收起来了军训服装,搭在手边,回去就修改。 海城大学不愧是在全国都排的上名号的高等院校,入眼有很大一片绿草,周遭的矮木丛修剪的形状整齐。 在广场两侧有辽阔的明湖,金鱼嬉戏打闹,空气中满是湿润的气息,不显鱼腥。 沿路都是学长学姐指路,在他们怀中,抱着红纸木牌,写满了去往哪边的路。 见到有新生经过,会热情打招呼,并且开始介绍自己指的路。 他们不需要回应,面上没有任何尴尬,一个个脸上真诚又大方。 李蓁蓁几人搬运行李多,自然是先找到宿舍,在去宿舍的路上,谢言之留意着食堂的地方,走到重点位置,告诉江诚仔细记忆。 李蓁蓁路上不断观察海城大学,随处可见的志愿者很有温情,不至于让人抓瞎。 看校区也比她学校大,当时她们学院是单独在一个校区,位置不过高中大小,完全没有大学该有的辽阔。 海城大学才是符合她心中完美的学校。 各条路也真是长,几个人走了好久都还没有到宿舍,海城大学不允许校外的车进入校园。 他们的三轮车被锁在了校外,谢言之拿着大铁链子铸成的锁,将三轮车与一株大树牢牢锁在一起。 行李只能他们自己拿。 在走了大半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宿舍。 宿舍门口是宿管阿姨坐在一间小屋子里,身后学生排队分发各个宿舍的钥匙。 报道地点有班级有宿舍名字,各个学生都要有宿舍的钥匙。 宿管阿姨在学生领钥匙的时候殷切叮嘱出门落锁拿钥匙,每个学生至少说了三遍。 隔壁女生宿舍那边的宿管阿姨都不需要这样,完全是因为男生粗心大意。 太过于不拘小节,还有的学生说在海城大学里不需要落锁,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随意出入他人寝室。 等到真的丢失贵重物品,最后找的还是宿管阿姨帮忙,她们也无能为力啊。 所以每年男生宿舍的宿管阿姨,都要重复叮嘱多次。 一个人的学历和素质并不一定会相匹配,纵然是高考成绩漂亮进入了海城大学又如何,谁也无法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有自己防患于未然才好。 宿管阿姨在发钥匙的同时,心中也在不断祈祷,祈祷今年的大少爷们少一些。 不愿意锁门带钥匙的多是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大少爷们,没有锁门的习惯,自己东西丢失还会连累室友。 出门没带钥匙,满大学找人开门,更有甚的直接在楼下草丛里找石头,一板砖下去准备换新锁。 宿管阿姨看管宿舍楼多年,什么样的奇葩都见过,年年都祈祷今年奇葩少一些。 领完宿舍钥匙,李蓁蓁被门口的志愿者拦下,男生宿舍女生止步,哪怕是家长也不行。 因为这一片不只是新生,只有许多大二大三的学长们居住,他们可能有的在补觉,也可能有的刚睡下。 无论哪种情况,女同志出现咋宿舍楼的时候,万一撞见什么不好的情况像是在耍流氓。 是以李蓁蓁连同旁边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大姐全部拦下。 “那你们进去吧,看看宿舍环境怎么样,我就在楼下等你们。” 李蓁蓁将手上的两个衣服袋子递给江诚。 只剩下军训服装拿在手上。 谢言之放下肩膀上扛的袋子,站在李蓁蓁旁边,开口道:“你俩先上去,等会儿再下来搬这袋东西,我就留在这儿了。” 他也不上去了,只留下李蓁蓁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他不放心。 李蓁蓁还想再说些什么,谢言之又道:“再不走还怎么选个好床位,快去吧。” 这下李蓁蓁也不再争论什么,确实需要江诚先去选个好位置。 旁边另一位被拦下的母亲,还在尝试和志愿者学姐讲道理。 说是将道理,但是话语中涉及到的内容多少都有些不讲道理了。 不是不允许家长进入,实在是男生宿舍无法允许女同志进入,纵然是七八十岁的奶奶又如何。 真要是被撞见什么,大家都很尴尬。 学姐也是一脸为难,那位母亲还在挣扎辩驳。 突然之间,谢言之的这句话随风吹进了这位母亲的耳朵里。 她忽然打了个激灵,脑子顿时清醒。 ———对啊,儿子还要挑选床位。 眼见周围来的新生越来越多,去的晚了根本挑选不到好位置。 那位母亲当即将怀里的东西朝儿子父亲手里一丢,不再争执,语气焦急:“你也快上去,记得帮儿子铺好床,快去挑选床位。” 好床位向来是早到者得之。 这下子,周遭还有那些不放心自己儿子的母亲,也都不再执着亲自进入宿舍,谁也不想耽误自家孩子的时间。 张建业和江诚搬起行李就上楼,谢言之从袋子找出纸,铺垫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两个人坐在那里等着他们出来。 江诚的宿舍在二楼,在最里边的那栋宿舍楼,处在角落地带。 到二楼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两个床位铺好,一上一下。 江诚最后选择了靠近门口的下铺,方便他出入。 “屋子里还真是连个桌子都没有,茶具真要是带来了,也不好放在床头。” 张建业走到阳台,打量屋子内部。 当真是一览无遗。 屋子也不小,怎么就没有桌子呢。 他看着阳台旁边的木头柜子,又自言自语:“还好有个柜子,不然你们带来那么多东西可咋办呢。” 张建业思来想去,这么有名气一个大学,怎么就没有桌子呢。 “床上这个好像是桌子。” 江诚清扫干净床板上的灰尘,抬手指了指床尾的木板。 相邻床铺之间,都有这么一个木板阻拦。 张建业走到江诚床铺边,尝试活动下尾部的木板,中间有个连接轴,放下来就成了床上桌子,也节省了凳子。 “这还真是,我刚开始还想着是保护你们的**,没想到是个凳子。” 张建业有些稀奇,接连去尝试打开了另外的空床铺,木板放下来也都成了桌子。 他心里啧啧称奇,这样的设计以后都不用学生下床了。 海城大学宿舍里原本是有桌椅的,就放在中间的位置,后来随着高考恢复,学生一年比一年多。 考上大学是当时许多家里找不到回城出路的知青的最好办法。 海城大学是名校,是以接收的学生越来越多。 学校宿舍不够用,只好想办法节省空间。 宿舍里的桌椅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挪走的,腾开的空间,搬进来新床位,至少能够增加两到四名新生。 又有不少学生反馈没有桌子,回来写材料不方便。 学校再次想办法,在节省空间的情况下,给学生们合理安排桌子。 江诚和张建业现在看到的就是经过学校一代代改良之后的桌子。 也不是会一直这么拥挤,学校也准备建造新校区。 新校区成立就能够缓解学校压力。 目前的办法只能够是节省内部空间,无论如何,好歹是有个桌子。 江诚在铺床,张建业将屋子的各个角落都记清楚之后,下楼去拿剩下的那袋行李。 他要给谢言之和李蓁蓁讲述他们没看到的宿舍样子,不能够留下遗憾。 铺完床,收拾好行李,江诚锁上宿舍门,和张建业一同离开。 82 第 82 章 谁遇到这样的场面都尴尬…… 张建业观察的十分仔细, 宿舍里哪个地方有老鼠洞都给谢言之和李蓁蓁讲了讲。 他们来得早,全部忙完时间刚刚十点。 四个人决定去食堂探一探,参观参观海城大学食堂的饭。 看看饭菜合不合胃口。 报道第一天, 全天食堂都会开门,给所有学生一个方便。 结束后时间会修改,早中晚时间固定,中间食堂大门都是封闭的。 十点不上不下, 食堂内部没多少饭菜做好, 有的只是速食包子馒头之类的。 李蓁蓁在里边转了一圈后, 瞬间对食堂失去了兴趣。 来食堂一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基本上谁来买饭都会给, 只要给钱。 意味着将来他们还会有机会到来海城大学食堂,不必急于一时。 还有个很重要的地方————图书馆。 谢言之记着来时经过的图书馆,他们回程特意去看了看。 海城大学图书馆的藏书比外边丰富,谢言之很希望自己能够借到里边关于金融的书籍。 越是走在海城, 他越能感觉到自己知识的荒芜贫瘠。 他需要补充各个方面的知识, 依靠自己收废品的那些书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补充, 必须要找到专业书籍。 海城大学图书馆是个很好的地方。 他们不能够随意进出, 但是江诚可以。 图书馆出入需要学生证,代表身份的证明。 比较简单,就是一个小卡片,江诚刚入学,学校还没有发放。 等到发放后, 江诚可以凭借卡片借阅图书, 也能够办理卡随时借阅。 “江诚,你们有他说的什么卡时候,你来图书馆办个卡, 到时候我来拿。” 谢言之站在图书馆门口叮嘱江诚说。 有卡就不需要身份证明,他以后自己来图书馆的时候,借书还书直接显示的就是江诚的班级和姓名,很方便。 江诚自己则是留在图书馆学习,需要用到的书基本上都在图书馆里边看,也不需要像谢言之那样跑来跑去,卡对他用处不大。 卡是图书馆新推出的一种借阅方式,办理的还不多,因为需要交一大笔押金。 押金是防止借阅出去的图书遭受损坏,有损坏会直接扣除一部分押金来抵押书籍。 押金没多少学生愿意交,在他们看来,自己完全可以在图书馆内看书学习,需要借出去的时间不多。 其他人用不上,给了谢言之很大的方便。 学校允许学生自由出入,他年纪也不大,即使是年龄大些也没什么,三四十岁仍然考上大学的比比皆是。 进出校园门卫不会拦住他,只要他不特意做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情。 他来学校就是借书还书,不多做其他事情。 江诚都记在心里,发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去办理卡,到时候直接送到他们租的仓库那里。 从海城大学准备回去的路上,已经是十一点半。 路上走的时间太多太多,不是几个人身体素质好,走到校门口都要歇上一歇。 李蓁蓁这么多天也不是白锻炼的,身体素质明显提高,这么一段路程,脚上没再磨出水泡。 江诚不着急回学校,报道时间不止一天,一共两天的时间,学校也不讲课,他可以在家里等到明天再回来。 回去的第一时间,李蓁蓁就找出来皮尺,让张建业给江诚量身体围度。 她坐在旁边记录。 必须要有精确的数据,做出来的衣服才能够合身。 像是学校购买的均码衣服,穿上去不是大就是小,不修改穿上去十分滑稽。 考虑到军训不会只安安静静的站着,肯定有许多高难度动作,需要爬上爬下。 李蓁蓁做衣服的时候每个地方都要做的宽松一些。 上衣她要收一收宽度,也不能过量,不然江诚抬个手衣服就烂了。 裤子尤其重要,李蓁蓁认真检查了裤子的每一处走线,不牢固的地方重新用针线加固。 牵一发而动全身,裤子格外重要。 裤腿或者某处出现个小洞,会逐渐演变成为大洞,甚至是分成两瓣,像是耍流氓一样。 如果江诚真的遇到这样尴尬社死的情况,李蓁蓁也无法料想之后的事情。 谁遇到这样的场面都社死。 吃过午饭,李蓁蓁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就将衣服修改完成。 从衣服外表看,还是寻常的军训服,走线裁剪她基本都是按照原来的样子。 不会出现左边是一个走线方式,右边是另外一种。 李蓁蓁也只是将衣服大小修改合适,没有做多余的装饰。 她想江诚也不希望有人会一直看他的衣服。 修改好,她拿去让江诚试穿。 “真不错,穿上后人家军训还不得都偷偷看你啊,江诚。” 张建业双手环抱,倚靠在柜子旁边。 他突然发现,军绿色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看,难看的或许只是军大衣。 “快快快,我也要穿上看看。” 张建业等不及看看自己穿上军训衣服什么样子。 李蓁蓁抿唇笑了笑,和谢言之一同离开屋子,将空间留给试衣服的两个人。 只要衣服合适她就没什么事情了,不合身的话她再修改。 谢言之刚关上门,李蓁蓁骤然回头,她想起来一些事情,回头大喊:“你俩试试抬高胳膊和下蹲,看看衣服紧不紧,不合适告诉我,我再修改修改。” “知道啦嫂子。” 在屋里只顾着看江诚穿上什么样,完全忘记让他活动活动身体,也好看看是否合适。 第二天,夕阳染红半边天之时,江诚到才回到学校去。 这次不再是四个人一同送他进学校。 江诚趁着在家的时间,又跟着三轮车出去卖二手货物,下午才回来。 谢言之和张建业送他到学校之后,趁着时间又出去跑了一趟。 昨天全天他们都在家里休息,停下就没有钱赚,今天收工不会早。 谢言之临走之前给李蓁蓁交待了,让她自己吃饭不用管他们两个。 吃完饭锁好门睡觉,他们今天回去的比平时晚一些。 江诚开学就要进行为期十天的军训,没有时间离开学校。 军训期间,教官每天晚上都会查寝室人员是否按时就寝,天天如此,江诚抽空办理好卡,也没来得及给谢言之。 江诚进入学校后,一时间沟通交流都不方便。 接连两天,都没有江诚的信息,李蓁蓁谢言之和张建业三个人等不及,不知道江诚在学校的情况。 彼此心里都着急,江诚性子沉闷,人际关系也搞不清楚,陌生人问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个人在江诚进入学校的第三天,去了海城大学一趟。 总是要去看看才放心。 大一新生多,军训的场地不拘泥于操场,教学楼前、图书馆门前、国旗前方等等,是块空地就站满了小绿人。 乌泱泱一大片学生。 江诚在他们军训场地上显得格外突出,一是身高,二是颜值。 最主要的是身高很加分。 男生只要身高够,五官端正,会穿衣,整个人的气质会很不一样。 江诚冷冰冰一张脸,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军训方队站的位置和寻常排队不同。 寻常按照身高由低到高,军训按照由高到低。 高个子站在最前方,江诚就这样站在了第一排。 阳光从树叶缝隙洒落在江诚棱角分明的脸上,在一排排小绿人当中,他显得格外突出。 对面方队的女生,正对着江诚。 两个专业的方队,被双方教官调整成面对面,刚好那名女同志的对面就是江诚。 她们也不想看江诚,奈何江诚正对上她们的眼睛,直直撞入,走不出去。 江诚身边的男生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不是五官与身高,是身上穿的衣服。 相同的衣服,江诚的被修改过,得体合身,同排的男生身量也高,裤腿也露出来一截。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和室友拿错了上衣,袖子也跟着短了一大截。 江诚在这样的环绕下,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教官也对江诚格外注意,不是因为他的外表和衣服,是他标准的姿势。 他们发口令,站军姿一站就是半个小时起步,江诚可以做到一动不动,完全像是个军人。 旁的人站在那里,时间长了,手脚总是要胡乱活动。 他都说了有什么事情都要开口喊报告,汗珠快要滴进眼睛里,想要伸手擦一擦,需要先喊报告,喊完报告他同意之后再做事情。 还是有许多不喊报告,小动作接连不断的。 江诚站在那里,他就没见人动过。 他还尝试去拉扯江诚贴在裤缝中间的手,紧紧贴在裤腿上,拉扯不动。 后续他发号练习正步走,江诚的腿也能够稳稳悬空保持,旁人刚保持正步走的姿势,一条腿站立一条腿悬空,身体重心就开始不稳,摇摇晃晃,脚尖不时与地面触碰。 唯独江诚,稳稳保持相同的姿势,面上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教官肯定江诚没有当过兵,只是像当过兵。 他的各方面身体素质都要好,能吃苦不怕累。 教官就喜欢这样的兵。 83 第 83 章 恨不能原地变出一双兔子…… 江诚对此一无所知, 他军训的时候心无旁骛,目视前方,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到他的。 周遭的喧闹与热烈, 都与他无关。 直到代表学生证明的那张小卡片发下来的时候, 江诚的脑袋里才想了些东西。 不再一味放空思想,他大概计算着教官发出口令的时间,脑海中想着在图书馆看到的书上内容。 还没有正式上课, 关于力学书本上的许多知识他都是一知半解。 没有办法询问任课教师, 他只能自己思考。 不理解的地方就背下来, 这是江诚最经常使用的方法。 简单粗暴效果显著。 看不懂的那几页江诚会背下来, 记在心里,不断重复。 等到看完整本书,或者学到其他知识的时候,脑海中的东西也就自然而然理解了。 这种方法不一定每次管用,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 如果看见一个概念名称的时候, 你大脑中仅仅是有个粗略的印象,反复寻找也找不出详细内容, 甚至是忘记自己在哪本书中看到。 这样一定不会成功。 牢牢记在大脑中,等到将来遇见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来, 也不需要漫无目的盲目寻找, 更不会失望的捶着脑袋思考在哪里。 江诚在脑海中反复背诵那些晦涩难懂的新知识, 没有痛苦,只有喜悦。 有时候不是江诚站军姿身体不累,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走出来,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与劳累。 他一心只想着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新知识, 对于外界的其他反应相对就慢了许多。 * 李蓁蓁三人再次来到学校,他们年龄和身上的衣服,都和大学生无太大差别,门卫没有阻拦。 进来之后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对路线丝毫不熟悉。 谁也没有经历过军训,今年新鲜出来的一项政策,李蓁蓁两辈子都没有参加过军训。 他们不能够漫无目的寻找,李蓁蓁随意找了个学生询问,问力学专业的学生会在哪一片地方军训。 得到的回答大失所望。 “怎么会这样?” 张建业捂着脑袋,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简直是胡言乱语。 李蓁蓁抿了抿唇,环视四周,视线范围内不少小绿人。 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那位同学说,位置都是教官自己随处挑选的,有些甚至并不是一个专业的,也会在一起训练。 这种情况不难被发现,不穿绿衣服的全部都是大二大三大四的学长学姐,他们上课,自由走动。 见的多了也就知道,自己专业的教学楼前,站的队伍并不是自己专业的。 因为楼下帮助教官管理队伍的学生会,根本不是自己学院的。 教官们和新生一个样,不熟悉海城大学,不知道哪栋教学楼是哪个学院,他们也都是随机挑选。 那位女同学很热情,见到比她漂亮的女孩子更热情了。 一下子和李蓁蓁讲了好多话。 甚至是讲起了八卦,张建业伸长了耳朵去听。 不是担心把讲八卦的女同学吓跑,他一定凑到面前去听。 不过这样也好,八卦向来是远处听来的最刺激。 张建业身体前倾,恨不能原地变出一双兔子耳朵过去。 “有些教官就很搞笑,人家音乐学院的那些漂亮新生,全部被安排在了操场上,大太阳底下暴晒,根本没有树荫处。” 学姐大笑:“反而是那群糙汉男生被安排到了树底下。” 她笑的不是其他的,带有许多庆幸的意味。 庆幸她已经是学姐,可以拿上一茶缸冰冰凉凉的水,还能在小卖部买根老冰棍儿,拿着大大咧咧站在学弟学妹面前解渴。 也不需要晒黑,完全看着学弟学妹们在教官手底下惨叫。 李蓁蓁拿出小手帕,擦拭干净额头的汗珠,鼓气道:“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在树荫下找到的可能性大一些。” 他们可以先沿着学校最外圈的广阔大道寻找,四周都有大树遮挡,还能凉快不少。 最后再摸去操场那个被暴晒的地方。 李蓁蓁一路走过,也摸清楚了军训排队方式的规律。 高个子无论男生还是女生,全部都站在前边,从前往后有规律站队。 这给他们的寻找降低了难度。 至少不再是摸不着头绪。 走了大半圈,衣服都汗湿贴在李蓁蓁背上了,也还是没有看到江诚。 海城大学远远比他们想象到的还要大。 最后,三人一致决定去宿舍门口蹲守。 来都来了,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总不能不见到人就这么离开。 估摸着时间,路过餐厅的时候,三个人先去餐厅吃午饭。 李蓁蓁也赌一把在餐厅遇到江诚的概率。 他们上次来海城大学报道,只参观了这么一个餐厅。 两下两层,中间有双层楼梯连接,严格来说是四个餐厅。 楼梯将两个大餐厅划分开来,饮食风格也大都发生变化。 比如卖早晚饭的大多出现在第一层,第二层很少甚至是没有。 中午饭的多是在第二层,最好吃的价格昂贵的也都是在第二层。 食堂内空空荡荡,没有凳子,全部都是需要自己站着吃饭。 到食堂了,李蓁蓁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大的一个问题。 现在的食堂和前世不一样,这里空间的确大,但是各个方面没有后世更完善。 比如,现在他们想要来这里吃饭,必须要自带饭盒,因为食堂不提供任何碗筷。 李蓁蓁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上次他们来的早,餐厅内空空荡荡,这次人群拥挤,关于她上大学期间的食堂记忆全部出现了。 她上大学那会儿,吃的都是圆桌饭,需要饭票,是学校食堂的专用饭票,不看粮票和钱。 圆桌饭就是一个大圆桌子,她们八个十个学生坐在一张桌子上,人到齐了开饭,中间是饭盆和菜盆。 吃的都是一样的饭菜,自带饭盒筷子盛菜吃饭。 海城大学食堂,比她学校好上了许多,菜的种类丰富,也不再需要学生坐在圆桌上吃饭,直接变成了没有桌椅板凳。 也不再需要饭票粮票,直接用钱即可。 他们匆匆忙忙来,谁也没有想过带上饭盒。 张建业趴在窗口装作忘记带饭盒的可怜学生,询问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他想后厨总该有个碗能借吧,多出一分两分借个碗也可以的。 事实总是那么的不尽如人意。 事与愿违,后厨的碗不是放着油就是放着菜,各种各样的东西占满了碗,再有就是打饭的叔叔阿姨们自己的饭盒。 张建业嘴甜,见谁都笑眯眯的。 他也不喊阿姨,上来直接叫大姐。 一口一个大姐,把人听的心花怒放。 说阿姨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阿姨,两人走出去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姐弟,长相还很亲切。 各种彩虹屁将阿姨夸的天花乱坠,最后也还是没有办法,因为后厨的东西全部都占据着。 阿姨热情地拿出自己的饭盒让张建业使用,并且告诉他刷的干干净净。 不过他们有三个,占用人家的饭盒多不好。 只能再次选择那些早上的速食早点。 只有那些油纸包裹的油饼油条和包子能够带走,适合他们这群没有饭盒的人。 也不只是他们没带饭盒,许多新生也都忘记了。 与其说是忘记,不如说是故意。 谁家军训还带上饭盒,有不想拿上饭盒的,也有不想要自己的饭盒同别人的放在一起混乱的,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很大一部分新生没有拿饭盒。 李蓁蓁用力咬了口包子,猪肉白菜馅的。 这次她再赌一次,赌江诚军训期间不拿饭盒。 她打听清楚了军训的具体时间,吃饭加休息总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拿上饭盒就需要刷饭盒,很多打饭窗口都挤满了学长学姐。 新生过来需要排很久的队,江诚绝对不想要在人群中拥挤。 他肯定会选择放弃饭盒,直接买能够带走的食物,然后边走边吃,趁午休的这段时间,抓紧去图书馆或者其他地方看书。 江诚的努力和时间管理李蓁蓁都看在眼里,他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在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能够节约一些时间就尽量节约一些。 这次李蓁蓁猜对了,他们在卖早点这里看到了江诚。 “江诚,再怎么样你也要好好吃饭。” 李蓁蓁有些惆怅地看着没带饭盒的江诚。 四个人边走边说。 江诚垂眸看一眼自己怀里那么多包子油饼,吃完他绝对会撑的站不起来,说:“嫂子,这还不好吗?” 两个人说的根本不是一个方面,李蓁蓁说的是让江诚多改善伙食,不能总是吃包子。 江诚说的却是自己怀中包子的数量,不断摄入食物,身体需要得能量得到完全补充,他认为自己真的有在好好吃饭。 他明白哥哥嫂子是担心他,保证军训过后就不这样了,中午肯定吃些其他的饭菜。 军训期间中午休息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他还想回去看看后半截书讲的什么内容,到餐厅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煎熬难耐。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吃饭加上刷饭盒,再加上路程,他可能还没有走到图书馆就要往回赶。 时间根本来不及。 那是他不想要看到的事情。 84 第 84 章 就没有不读书的 见到江诚之后, 了解他在军训期间适应良好,三个人也就放心了。 江诚回去军训后,谢言之三人前往图书馆。 拿到卡, 谢言之等不及下次再来。 卡最多可以借三本,归还之后才能继续借下一本。 谢言之挑选了一本书籍后,李蓁蓁也给自己选了本想要看到的。 是和美学相关的, 再提升提升她的审美,让自己的风格和八十年代更好融入。 三个人一人选择一本书。 张建业不喜欢看书, 他已经离开学校好多年了,提笔忘字,说不定翻开书到处都是不认识的字。 头疼的很, 还不如让他去和外人打交道联系生意。 他的反对被谢言之强硬驳回, 每个人都必须要看,不仅如此,还要听听新闻。 每天了解点儿新闻,关心国家大事, 紧跟时代的脚步,生意才能做长久。 新闻上的播报和做生意息息相关,每走的一步都紧密相连。 他们现在可以不进入学校接受系统的教育,但是不能不读书。 必须要坚持看书学习,脑子长时间不用就会老化。 这也是谢言之在各个名人身上学到的重要道理。 古往今来,凡是那些有本领的大人物, 就没有不读书的。 一个人的知识储备和阅历增长不上去, 怎么能够好好在外边闯荡。 书是必须要读的。 谢言之来海城的时间越久越能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 是以在县城的时候, 张建业一门心思吃喝玩乐也就算了,在海城绝对不可以。 他们四个,除了李蓁蓁大学毕业, 只要做自己喜欢的就可以,对于他和张建业,必须要坚持看书。 否则他们会被时代落下,甚至是原先设想的工厂也会成为泡沫虚影。 谢言之给张建业挑选了本名人传记,让他先从趣味小故事看起。 顺带从书中了解了解历史故事,能读的进去了再更换其他书籍,循序渐进。 最后三个人一人抱了一本书,张建业脸上苦哈哈的,看书真的像是要走了他半条命。 “我亲哥,书必须要看吗?我看见书就头疼。” 张建业单手抱书,另外一只手捂着脑袋。 他真的是脑袋空空,读不进去书。 张建业刚进来时候的兴致也没有了,大学校园内的环境也无法吸引他的目光了。 只觉得怀里抱了个祖宗,每天都要按时翻看,还要小心对待不能损坏。 谢言之下了最高命令,要求他按照对待自己最心爱的衣服那般对待这本书。 张建业只想仰天大喊————他真的做不到啊。 书和衣服能比吗? 当然不能和他的衣服相提并论,他的衣服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怀里的书他听都没听过。 张建业撅起嘴巴,低垂脑袋,浑身萦绕着灰败的气息,写满了不喜欢。 表现的再怎么可怜,谢言之也不会让步半分,态度强硬:“这本书不厚,等到江诚军训完你也要看完,然后去还书借下一本出来。” 旁人就连进入海城大学图书馆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天大的好事儿就摆在他们面前,怎么能够不珍惜。 不是因为江诚考上了海城大学,他们怎么会进入图书馆,怎么能够借阅各种图书。 不仅要小心爱护,更要认真做记录,不能辜负这些书籍。 将来的他们,是要开工厂的,招很多工人,目光必须要放长远一些。 头脑中若是空空如也,怎么服众,怎么能够创办好工厂。 再往后,工厂越来越大,张建业不读书,出去谈生意的时候,被人在言语上挖坑怎么办。 别看现在谢言之他们最基本的三轮车配置还没有购买齐全,他已经将创办工厂往后的事情全部想了一遍。 确保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每一步都落在实处。 他读书看报的同时,张建业也必须要跟上。 将来生意场上,出现最多的就是他们两个,江诚未来要当科学家,学校里什么书都看,他不担心。 唯独对张建业放心不下,每天书籍看到哪里他都要过问催促。 不催不行,谢言之敢肯定,他有一眼没看到这人注意力就能转到其他衣服上。 肯定会在房间打开衣柜,挑选挑选第二天穿什么,怎么穿最合适,顺便再想想衣柜里还缺什么衣服,等到有空买回来。 让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坚持读书,前期肯定是要费些心思的。 没有人天生就喜欢读书,谢言之也不喜欢,但是他每天都在坚持。 读的越多知道的也就越多。 这是他们大踏步跟上社会的方法。 他不喜欢读书,但是读书对他有益处,书本中的知识会全部被他吸收,化为自己的理解。 再往后,他们的工厂开了分厂,逐步扩大。 他和江诚的知识储备都超过了张建业的时候,三个人出现不平衡,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平。 谢言之要在这些情况还没有露出头角的时候,先一步歼灭。 不能够说真的等到那天来临,再让张建业去读书看报,那样还是无法缩小中间的天堑鸿沟。 张建业后来的挣扎反抗全部被谢言之压制。 两个人的观念不同,最后张建业也被谢言之逐渐说服。 他想的是自己只要有那个能力,纵然没有读过多少书,没上过几年学,能力摆在哪里,没有人敢嘲笑他的。 谢言之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多读书哪儿来的能力。” 现在他们的生意暂时局限在散户,不是大项工程。 真的接到了大的项目,自身的衣着谈吐很重要。 旁人张口成语,引据经典,自己通篇大白话,说服自己都难,还怎么谈生意。 省城和县城有很大的差别,在县城里,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和自己街道小胡同相处。 来到省城,面对的也更多,需要他们做的也更多。 谢言之一点一点全部盘算在心里。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们白手起家,从底层起来的。 省城有许多富贵人家,他们底蕴深厚,学识渊博。 要想做成生意,就要先让别人看得起。 充实自己的大脑,努力学习更多的知识,这是最好的方法。 张建业终于被说服了,想起来上次他卖东西的时候,人家院子里的小孩子说出来的话都比他有文化。 他不能连个小孩子都比不过。 顺利借出来三本书,谢言之和张建业在家里匆忙拿上两个饼子之后,继续朝外边跑去。 李蓁蓁则是继续整理自己的设计图。 经过她多天的攻略,那两位厂长的态度逐渐有了变化。 对她的称呼从原来的女同志变成了李同志。 已经是不小的变化。 当初也只是两个人在争辩之时,对她笑眯眯的,还热情让她称呼伯伯。 结果第二天,两个人的输赢揭晓之后,他们也都称呼她为女同志。 李蓁蓁并没有懈怠,叫她什么称呼无所谓,她并不在意那些,她自己仍旧热情称呼两位厂长为伯伯。 关键是自己的态度要真诚热情。 在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毫无意外被拒绝了。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她毕竟只是个陌生人,空口无凭。 而且人家都是大型制衣厂,怎么会为了她那么一个小小的服装店,不,还没开起来的服装店做出改变。 哪怕是李蓁蓁加钱,中间也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她并不气馁,才被拒绝了一次。 谈生意就是这样,不跌倒几次怎么叫做谈生意。 如果事事都称心如意,想什么是什么,还怎么谈生意。 李蓁蓁在第一次被拒绝后,第二次继续来。 也不多靠近,更没有为了多讲一些话跟着两位老厂长向前跑。 那样太过打扰他们两位,一个不好会引起反感。 她只在第一次当面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往后的每天清晨,她都保持着距离,在三人跑步重合的那一条街道,在身后讲自己的想法。 就像是清晨她在背书一样,街道上经过的任何一个都能听到,当然她时刻注意控制自己的音量,不能扰民。 晨起跑步的时间早,总会有许多工人还没起来上班,她声音太大吵醒四周的街坊就不好了。 经过李蓁蓁多天的坚持与努力,两位厂长终于被她感动。 赵学贤是真的被李蓁蓁的劲头感动了,心中那道拒绝的冷墙也逐渐被暖热。 整整一个月,赵学贤每天早上都能听见李蓁蓁在背后讲话。 很有分寸,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话语声刚好能够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赵学贤这段时间脑海中也都想了李蓁蓁的构思,可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他是从最底层一步一步走到厂长这个位置的,上到画图制衣下到修理工厂机器,他全部都会,基本上制衣厂所有的岗位,他都轮过来一个遍。 李蓁蓁说的每一个步骤他都知道,可是自己在家里画出来的图总差些意思。 不能否认,李蓁蓁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 他只是按照李蓁蓁口述描绘出来,就能想到衣服做出来的不俗。 可是订单量太小了,根本不算什么。 制衣厂每天甚至是半个小时的制衣量都是李蓁蓁口中那个店铺的好几倍。 还不足以让他松口,让他松动的是李蓁蓁的坚持。 85 第 85 章 下午我们都有空 李蓁蓁的努力终于得到了两位厂长的认可, 约定在下一个早上,带上她的设计图在清晨街道上相遇。 为了请两位老厂长,李蓁蓁费尽了心思,还特意做了四件衣服。 是给厂长他们夫妻准备的, 不能只看图没有样品。 最终还是要依靠真正的实力讲话, 这些衣服就相当于她送的礼, 不会被拒绝又不出格。 不过两位厂长的衣服都要做, 一共四件,还有一件没有完成。 设计图整理好之后,李蓁蓁挑选有代表性的几个放在最前边。 那些是她设计和着色比较保守的, 也是融合八十年代特色最好的。 稳中求进, 要在缓慢中前行。 不能急于求成,上来就让两位厂长看她大胆的想法设计。 万一被吓跑了她怎么办,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尤其是两位厂长年龄摆在那里。 思想以及行为上可能多少有些老旧。 这些都是李蓁蓁的分析猜测,不管如何,保守一些的放在前边肯定是最稳妥的做法。 往后翻看设计会逐步大胆化。 李蓁蓁这天起的格外早,由慢走逐渐到慢跑,最后在约定的街道前停下。 九月下旬的阳光还不那么刺眼, 照在李蓁蓁乌黑的发顶, 柔软而温和。 为了防止跑步出汗影响她今天的发挥介绍,李蓁蓁刻意早些出来, 等到与两位厂长见面的时候,不至于大汗淋漓。 形象一定要好, 这是她对这次介绍的重视。 李蓁蓁拿着设计图双手交叠垂在身体前方,腰背挺直站立,目视面前的老槐树。 她没有来回做小动作, 也没有说双腿不时变换活动,更没有低头用脚踢小石子。 旁人在等待的时候或许会觉得尴尬,她没有,她在认认真真的等待,心无旁骛。 赵学贤远远就看到李蓁蓁安静站在前方等待,随着他们的靠近,脚步声显现出来,李蓁蓁转过身,对上他们的视线微笑。 他缓下脚步,逐渐停下。 “赵伯伯,王伯伯,早上好。” 李蓁蓁听见脚步声后,转过身热情打招呼,又继续道:“这是我的设计图,两位伯伯请。” 设计图她是准备好的,直接分成了两份,分别递到两位厂长的手中。 不会出现另一位伸长了脖子踮脚看另外一个人手上的图纸,这样的情况。 李蓁蓁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在看图纸的过程中,她站在侧前方,微笑站在那里,落落大方,毫不怯场。 赵学贤也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看到的设计图,也明白了和他画的设计图有哪里不一样。 有好些图纸上的设计,用色大胆,颜色鲜艳,他画出来的十分生硬,看一眼就能分出来哪个是赝品哪个是正品。 他很欣赏李蓁蓁的这些设计图,也知道这是个机会。 别看他已经从制衣厂退休了,但他可还关注着制衣厂。 这些年制衣厂做出来的衣服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用色从黑蓝灰逐渐加入红橙黄绿,是在一步一步改变的。 曾经那个需要黑灰的时代在悄然过去,将会有一个更加明亮鲜艳的时代到来。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女同志,更偏爱艳丽的颜色。 在他任职厂长期间,颜色鲜艳的衣服是订单量最高的。 赵学贤垂眸继续翻看手上的设计图,越往后看他越惊叹于李蓁蓁的设计。 前边几张还好说,到了后边是相当大胆。 同时他也看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今年冬天的新流行。 赵学贤眸底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他有预感,李蓁蓁的服装店真的开下去,绝对会引领今年秋冬的新潮流。 设计图上标明的很清楚,一件衣服怎么搭配,如何搭配。 上到帽子下到鞋袜,全部都画的清清楚楚。 一整套组合下来,赵学贤用他制衣四十多年的眼光保证,绝对会大火,这就是新的潮流。 毋庸置疑。 李蓁蓁耐心站在一侧,等待到两位厂长的指尖翻看到最后一张图纸的时候,她才缓缓开口:“赵伯伯,王伯伯,我还做的有样衣,过两天就能完成,到时候还要麻烦您两位试穿,我给您送过去。” 莲花湾附近只有一个大制衣厂,退休的正副厂长以及家属很好打听,李蓁蓁提前做了不少功课。 她找人打听好了两位厂长夫人的身材,找出了身材的大概范围,从中得到尺码来做衣服。 做的衣服虽说没有量体裁衣那么合身,但是足够了。 从用料到针线,她用的都是最好的。 穿在身上才能有效果。 而且,他们真的要谈成生意的话,不可能一直都在大街上。 四周的街道只能算是临时的举措,是一块敲门砖。 李蓁蓁今天的最终目的是敲开两位厂长家里的大门。 送衣服直接送到人家里,试穿在身上,她才能更好的介绍。 图纸也只是扁平化,体现不出最终的效果。 她做的衣服大多都是同年龄阶段的,偏向年轻化。 像是两位厂长及家属这个年龄段的,这辈子李蓁蓁还没有做过。 衣服当然是穿在年轻的小姑娘身上更好看,不然模特为什么都找那种高高瘦瘦漂亮的。 模特自身也为衣服增添不少色彩,中老年的衣服模特找的也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试穿的。 最开始李蓁蓁想着不如给两位厂长家里德的儿媳妇做衣服。 儿子儿媳都是年轻人,穿出来效果会更好。 看两位厂长现在的眉眼,就知道年轻时候一定也很帅气。 他们的孩子肯定不会差,将会是很好的模特人选。 思来想去李蓁蓁最后还是放弃了,那样有些不太真诚。 而且人家孩子肯定还要上班,和她这种前期创业阶段的肯定不一样。 她的时间自由且充裕,去的时候也不能让人家孩子请假来试衣服,更不能自己走了等到人家下班再试穿。 一定要当场效果才能更好。 所以李蓁蓁最终还是决定给两位老厂长和两位夫人做衣服。 体现的偏端庄富贵了一些。 老赵头和老王头看完设计图之后,抬头互相对视一眼,合作了那么多年,熟悉彼此的眼神。 一个动作就能够了解什么意思。 他们互相捕捉到对方眼底深处的满意。 赵学贤转过头,看向李蓁蓁:“好,那就这个周末吧,下午我们都有空。” 李蓁蓁弯起眉眼,双手接过来对方递回的图纸。 “好,谢谢两位伯伯。” 语气里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再怎么不喜形于色的人,这个时候也要表现出欢喜。 不然会让生意中的对方心理有变化。 当然,如果说自身实力强大,双方地位同等或者差距不大,又是另外一说。 还回来图纸后,两位厂长谁也没有再耽误时间,继续朝前方跑步。 李蓁蓁也赶快整理好图纸,装在袋子里开始慢跑。 纵然还有重要的事情,李蓁蓁也还是要坚持跑完步,从头到尾不能够放弃。 现在天气也还温热,穿着短袖汗衫。 李蓁蓁做的衣服却是长袖。 天气一会儿一个样子,她可不想自己衣服做的短袖,拿去了瞬间下午开始刮风又下雨。 而且短袖穿的时间不长,现在做成长袖长裤,这段时间能够一直穿在身上。 也是在给她打广告了,两位厂长与夫人,他们四个出去见的朋友非富即贵,都是有一定实力的。 说不定大家都是退休老厂长,甚至有的还没有退休。 这都是很可能的事情,她当然要做个穿的时间长久的衣服。 从里到外,李蓁蓁恨不能全部做出来。 只是时间上暂且不充裕,她能够做的也只是外套和裤子。 四件外套和四件裤子,自己手工缝制,这可是不小的任务量。 看得出来,赵学贤很有心,特意选定在周末,给足了做最后一件衣服的时间。 李蓁蓁回到家里就开始赶制衣服,这时候想要用缝纫机也没有。 她没有慌乱,仍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做衣服。 哪怕是到了最后一件,她也要从中稳得住。 她的针脚出来和缝纫机不差什么,只不过是速度比不上,从样式到大小,双方都不差。 一套衣服,李蓁蓁做出来,既可以让他们搭配在一起穿,又可以分开去搭配其他款式的衣服。 也不是那种只能跑步时候穿的运动装,是任何时间段穿都可以。 只要不是那种宴会场合,穿出去都是十分有面子的那种。 李蓁蓁接下来用三天的时间做好了最后一件衣服。 这几件衣服投入了她大量的心血。 每天她除了和周大妈一起出去买菜的时间,剩下的全部都在研究这几件衣服。 功夫不负有心人,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最后都会得到证明。 李蓁蓁找出来袋子,将衣服挨个折叠整齐放入袋子中。 装衣服的袋子她买的是透明袋子,有一定质量的。 那些花花绿绿的她根本没有考虑。 袋子上方李蓁蓁用透明胶带贴的有小卡片,那是她给的温馨小贴士。 写着衣服的搭配和注意事项。 这几件衣服,她还画了图纸,是关于如何搭配的图纸,对应衣服全部放在了袋子里。 处处都透露着她的小心思。 86 第 86 章 广而告之 星期六, 出发前往两位厂长家中拜访的前一天。 李蓁蓁再次仔仔细细检查了要带的衣服,这些都是她送的礼。 人情往来上的必要花费是不能够吝啬的, 尤其是求人帮忙办事情的时候。 衣服从料子到针线, 她选择的都是最好的,也都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质量上必须要过关,她手工做出来的衣服, 要保证穿个三年没有问题。 只要不是像谢言之几个人干的那种力气活儿,整日里搬东抬西, 长时间门磨损,穿个三年不是空口说白话的。 穿的时间门越久,越是给李蓁蓁做广告。 广告, 广而告之。 都是她将来可能发展为顾客的因素, 所以她必须要认真检查。 李蓁蓁接连检查三四遍,也没有多余的线头,衣服上更没有灰尘污渍, 最后整整齐齐叠放进袋子当中。 “别紧张, 蓁蓁, 他们不选择你是损失。” 谢言之从厨房端来一盆水,肩膀上搭着一块白毛巾。 刚端着洗脚水进来,就看到李蓁蓁在检查衣服。 这样的情景他见了好多遍。 李蓁蓁整理好衣服之后,转身坐在床铺上, 脚自然而然地抬起, 眉眼间门有一丝忧虑:“就是有那么一丢丢小紧张,像是我在学校给老师背书的时候, 心情激动。” 少年时代,找老师背书是最艰难的任务,有时候很多学生本来是会背的, 看见老师之后紧张的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心里没由来一股紧张与胆怯。 李蓁蓁在县一中任教期间门,见惯了这样的学生。 在私底下和同桌背书背诵流畅富有感情,在她面前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磕磕绊绊话都讲不囫囵。 现在她就又像是回到了自己学生时代,作业已经完成,明天就是要找老师检阅的时刻,心情紧张。 鉴于李蓁蓁的过分紧张,谢言之搂着人在被窝里安慰了大半宿,翻来覆去就是让李蓁蓁脑海中牢牢记住,她肯定会成功的。 第二天李蓁蓁早早起来准备,几个人都有一个事业心。 谢言之他们出去继续忙碌自己二手货物的事情,李蓁蓁也开始自己的服装大业。 上午李蓁蓁站在走廊上,对着空旷的院子讲话。 把自己能够想到的话全部讲了一遍,从衣服的优点到缺点,还有自己服装店的发展规划,全部在讲。 这不是一件小事情,这是件十分严肃的事情,需要反复练习。 从讲什么话到说话的肢体动作表情,李蓁蓁都要反复练习。 要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两位老厂长。 反复的练习让李蓁蓁口干舌燥,喝水润嗓的时候一阵唏嘘。 李蓁蓁刚下杯子,左右活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多少年没有这种紧张了。 想当初都是别人在她面前紧张,那时候她自身有了一定实力,这一家生意不成那就换一家,不是她求着别人。 而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莲花湾的制衣厂,换做其他的工厂,中间门耗费的时间门、人力与物力都是双倍加长的。 最好的选择就摆在她面前,她当然要珍惜起来,而不是现在还没有结果就去想着失败以后的事情。 她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衣服将自己最好的状态呈现在两位厂长面前,让他们知道选择自己不会有错的。 而不是什么也不做,准备临场发挥。 临场发挥讲究变通,再怎么灵活也没有提前准备好的反应快。 李蓁蓁十分重视这次拜访机会,自然要在家里演练无数回见面介绍的情况。 做生意她是希望双方能够长久合作下去的,不希望给两位厂长留下坏印象,否则功亏一篑。 中午李蓁蓁简单吃了两口饭,保持在七分饱。 饱暖思淫.欲,吃的太饱她担心下午犯困。 只有在七分饱的时候,大脑清醒,能够高速运转。 莲花湾总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两位厂长住的不远。 就住在制衣厂家属院,家里的儿子儿媳也多是在制衣厂工作。 李蓁蓁小心将衣服放在自行车前方的车篓中,锁好门窗骑上自行车就出发。 她打听到的距离在四公里以内,十二点半出发,按照她骑自行车的速度,一点半之前肯定能够到达。 那时候两位厂长家里肯定都吃完饭了。 拜访的时候绝对不能够赶在饭点的时间门,不然人家要吃饭,你在那里磨磨蹭蹭的讲话。 陌生人留在家里,主人家吃饭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场面会很尴尬。 李蓁蓁自然要避免那种尴尬情况的发生。 她时刻垂眸注意手腕上的表,控制骑自行车的速度。 慢慢悠悠,享受清风拂面的温柔动作,也不至于会骑出一身大汗淋漓。 从头发到鞋子,李蓁蓁都刻意挑选,发型搭配今天穿的衣服。 要说服别人买自己的衣服,自身怎么能够穿的破破烂烂。 放眼望去,哪个服装店不是潮流时尚,没有谁会穿着睡衣卖衣服。 自身的形象也是一张重要的名片。 李蓁蓁控制着自行车的速度,在一点二十分准时到达制衣厂家属院。 她在门口停下,推着自行车走了进去。 家属院里边有个自行车棚,原先院子里的自行车随意乱放,全部都停在自家门口,有时候都堵住路,过都过不去,小孩子还容易磕绊受伤。 后来整改,在家属院内建造了一个停车棚。 虽然简陋,但是遮风挡雨不是问题。 有了遮挡风雨的地方,谁还会让自行车放在路上暴晒。 这些全部都是周大爷告诉她的。 制衣厂在莲花湾的历史悠久,家里出一个工人,那都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关于制衣厂的故事,本地人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蓁蓁推着自行车,放在停车棚的最边缘一侧,到时候方便她离开。 车座下方她还绑了根红丝带,来家属院之前特意绑上去的。 防止自行车混乱,认不清楚。 家属院里都是工人,别说自行车,就是摩托车也是很有的。 住在这里的,一家双职工甚至是三职工的都有。 家境殷实,买摩托车不稀奇。 李蓁蓁抬手整理整理两鬓碎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擦额头和脸颊上最容易出汗的地方。 绝对不能出现汗珠,流汗再配上夏日的阳光,整个人看起来油光满面,影响形象。 最后,她又拿出随身的小镜子,仔细看圆圆小框中的人,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深呼吸两口气,抱着衣服离开了停车棚。 两位退休老厂长家里很好打听,随便一问就能知道。 李蓁蓁在一处绿荫环绕的地方看见了两位厂长家的房子。 退休的正副厂长家里挨着,一左一右。 李蓁蓁单手抱住衣服,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敲响了赵学贤家的大门。 ——铛铛 “谁呀?” “我是李蓁蓁,来拜访赵伯伯的。” 门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开后,露出一张年轻朝气的脸。 “快进来吧。” 事先有交代过,女人直接领着李蓁蓁进了门。 屋子里要开始谈工作,不能够再有小孩子影响。 女人将李蓁蓁领进书房后,带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个孩子回了屋。 书房内,赵学贤和王同正在下象棋。 李蓁蓁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直到象棋结束才出声。 “赵伯伯,王伯伯好。” 先问好肯定没有错。 “李同志,快坐快坐,不是老王头这个老不羞的,我早就闲和你打招呼了。” 赵学贤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招呼李蓁蓁坐下。 王同生气地打乱象棋:“不玩了不玩了,不是你耍赖我早就请李同志坐下了。” 两个人就像是老小孩,争论不休。 从大到小都在争论,街边的蚂蚁为什么走了左边不走右边都能够吵起来。 每天都吵架,架架不一样次次都有新鲜事儿。 双方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 衣服一共四件,两位老厂长各自拿着找自家老伴儿,一同试穿。 谈生意的地方也从书房转移到了客厅。 四个人都在屋子里换衣服,偌大客厅瞬间门只剩下李蓁蓁一人。 李蓁蓁乖巧坐在那里,双手放置在膝盖上,目视前方。 她的仪态无可挑剔,坐姿也是笔直。 余光打量着周围的布局,李蓁蓁发现一件格外有趣的事情。 西式沙发和中式红木椅都出现在客厅。 显然在收拾房子的时候,两种观念发生了碰撞。 最后的结果是谁也不服谁,大家都不肯低头。 一个想要客厅里摆放沙发,一个想要摆放中式红木椅,端方大气。 互相都不肯低头的情况下,谁也没有退让,导致客厅两种风格都有。 刚才李蓁蓁进来直接就跟着女人到了书房,目不斜视。 眼下才有片刻的轻松得以四处看一下,她仍旧只是用余光观察。 在别人家里,眼睛大幅度乱飘乱看是十分不礼貌不尊重人的做法。 好奇也只能用余光打量。 这么一看,李蓁蓁发现客厅内不少这样矛盾的存在。 单说四四方方大明窗两侧的窗帘,都是不一样的颜色与布料。 李蓁蓁严重怀疑,如果不是面前的电视机再怎么样也是这样大头笨重的,不然肯定也是要一中一西放置两个 87 第 87 章 她又可以了 不多时, 身后的房间传来开门的动静,李蓁蓁噔时收回视线,起身朝着声源靠近。 赵学贤和夫人穿上她制作衣服的样子, 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漂亮衣服为人增添色彩的同时, 何尝不是人也为衣服增添了几分颜色。 两人的气质都很出众, 男人身上自带威严,女人身上有股岁月沉淀的温柔味道。 “蓁蓁,你手艺是没话说,穿上我感觉整个人都年轻了, 走出去都像是五十岁。” 赵夫人走到客厅中间,转了一圈, 垂下头四处看身上穿的衣服。 布料的质感很好,看起来就有品质。 最出彩的还是设计, 她年龄都大了, 没想到穿上白色外套还不嫌老,也不像是偷穿小姑娘的衣服。 她很不喜欢穿颜色鲜艳的, 原来也穿过几次,在身上哪儿哪儿都别扭, 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买的衣服。 明明是自己花钱买来的衣服, 最后却穿出了别人衣服的效果,想想都让人心塞。 刚开始赵夫人并不想试穿, 只是看了一眼最外边的白色就失去了兴趣。 心底还在埋怨李蓁蓁太过年轻气盛不懂事儿。 她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送小姑娘穿的衣服。 就这样的还怎么谈生意,不给她下绊子添堵就已经是大肚。 看在赵学贤的面子以及不能落了漂亮女同志的面子上,赵夫人最终面色淡淡拿上了衣服进屋里。 大不了试穿一下,不合适立刻换下,也不用穿出去。 赵夫人什么都想好了, 唯独漏了一点。 衣服穿在身上的效果太好。 白色的外套,收腰设计的同时又给腰部留下充足的肉肉生存空间。 中长款式的。 下身的裤子是条喇叭裤,看起来比平时的喇叭裤口要窄上不少。 穿在身上贴合腿部,又修饰腿型,不嫌肥大。 赵夫人连连看了裤腿好几眼,之前的冷淡不复存在,面带喜色。 她现在已经想要穿上新衣服出去走一圈了。 爱屋及乌,赵夫人对衣服的喜爱溢于言表。 连带着对李蓁蓁的称呼都亲切起来。 李蓁蓁走上前认认真真欣赏穿上新衣服的赵夫人,扬起唇角:“哪里像五十岁,你问问我赵伯伯,分明像是三四十岁,走出去人家都说咱们是姐妹。” 话虽然夸张了些,含水量过大,但是它好用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必要时刻,需要彩虹屁的出击。 李蓁蓁左右转着,打量了赵夫人一圈,没有敷衍,神色认真:“原先没有模特,我做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效果,现在您穿在身上,我才看出来您为这件裤子增添颜色了。” “腿又细又长,双腿笔直,下次新衣服做好了,我还给您送来,您的身材不当模特可惜了。” 说话之前李蓁蓁十分专注的打量过,讲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微微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显得格外真诚。 这就是彩虹屁的艺术。 在试穿新衣服的时候,不能别人刚出来就立刻夸,那样意味太明显,要稍稍停顿。 更是需要添加上认真观察的动作,让对方知道你在很仔细的欣赏。 直白的打量不会唐突,只要你最后的话是夸奖,就不会变成唐突。 如果你认认真真前后左右全部都看了的话,口中吐出来什么不礼貌的话,那样才是唐突。 李蓁蓁牢记彩虹屁的艺术,不仅夸奖,还单独拎出来一点夸奖,这就代表你的真诚而不是敷衍。 赞美也要在点子上。 赵夫人的腿细腰粗,腰部那里就不要夸奖了,重点放在双腿上,彩虹屁能吹进人心里。 李蓁蓁做的是条微喇裤,弧度比现在大街上流行的摩登喇叭裤小。 在众多喇叭裤中,李蓁蓁觉得微喇裤才是最适合日常穿除去的裤子。 也符合当下喇叭裤的流行趋势。 喇叭裤的弧度太大的话,容易将人衬得矮小。 就连在身量一米七的李蓁蓁,都不敢说自己能够穿出大喇叭裤的效果。 也唯有张建业这样一米八往上的人,穿在身上才不像是矮矮胖胖的效果。 这样的流行款式衣服,李蓁蓁在店里买衣服的时候,不会多看一眼,实在是太不适合她了。 赵夫人越看身上的越喜欢,根本不想要换下来,笑眯眯地说:“蓁蓁,还是你嘴会讲话,真像是吃了蜜糖。” 说着她朝柜子那边走去,打开第二层抽屉,从里边抓出来一把奶糖,还夹杂着几个山楂条。 “蓁蓁,你坐下歇歇,一会儿等着你王伯母过来。” 赵夫人脸上从冷淡变换成十二分的热情,拉着人就朝沙发上坐去。 夸奖了赵夫人,李蓁蓁也没有忘记赵学贤,对着人又是一顿彩虹屁输出。 她输出彩虹屁的方式倒没有多么清新脱俗,只是她拍在了点子上。 再加上她话语中的真诚,三分话送进人家耳朵里的时候,生生变成了五分。 “老王头肯定是在家里显摆。” 赵学贤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不然他们夫妻肯定早到了。” 语气里都透着两家的熟悉。 赵学贤还真猜对了,王同和自己媳妇儿在家里显摆给儿媳妇和孩子们看。 王同在孙子孙女的一声声爷爷中逐渐迷失,他本来换好衣服就打算来对门赵家,结果刚好碰到孩子们回来。 一群人乌泱乌泱站在客厅里,对着他们穿在身上的新衣服夸赞。 赞美的话一句接连一句。 围绕他们两人,根本无从离开。 王同就在一声声赞美当中,飘了起来。 这都是常有的事情,在家里换个新衣服孩子们就会来夸赞,只不过今天这衣服穿在身上格外显气质。 王夫人面上也都是得意洋洋,面对儿媳妇羡慕的眼神,她也只是保守说:“人家店铺马上开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逛逛。” 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店铺,只是脑海中零星听了那么一嘴,说是一哥服装店想要走关系,在制衣厂开出来一条线,单独做她设计的衣服。 难度说大不大,说小那也是真不小。 自己设计的衣服与制衣厂合作的话,中间花费的钱暂且不说,根本没有门路。 要想说服他们走走关系,还得靠实力。 这条路可是很艰难。 说实话,王夫人并不看好李蓁蓁。 这是一条什么路他们心里都清楚,找关系开一条线,中间花费的时间,制衣的工人,其中都是不少的钱。 制衣厂不会白白浪费那些钱,与其帮着一个没有前途无法赚钱的服装店,不如省下那么一条线来接大单子。 等到衣服真的穿在身上,王夫人才知道李蓁蓁的底气有多么强硬。 她的手艺就是底气。 在副厂长夫人这个位置上,她做了很多年,丈夫是制衣厂副厂长。 制衣厂那是什么地方,整日里都和布料衣服打交道。 平日里有什么好衣服,她们内部都会率先见到。 王夫人手指摩挲袖口的布料,比这手感还要好价格还要昂贵的布料她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没有见过这么符合她心意的。 本来她身材就不是很好,再加上年龄大了,人也不高。 上了年纪,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皮肤开始松弛,腰间的胳膊的赘肉愈发明显。 穿衣服她怎么看怎么显壮。 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哪怕是到了她这个年龄段。 平常穿衣服不是不挑,而是没得挑选。 选来选去也就那么几样,六十多岁还能穿什么年轻小姑娘的衣服,都是那种老气横秋的衣服。 老年人的衣服也没有什么设计,旁的裙子上是清新小碎花,她们穿的就是明艳雍容的大花朵。 属实不好看,再加上她肩宽胳膊壮,到老了肩膀处的肉堆积更加壮实。 怎么穿都不好看。 渐渐的,她也歇了挑选衣服的心思,儿媳妇买什么就穿什么,商场她看都不想看。 现在王夫人心中对衣服的期待重新点燃,她又可以了。 上衣她也不知道李蓁蓁是怎么做的,穿在身上居然不显肩宽。 这辈子她心中最在意的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肩宽,实在是太宽了。 她明明也没有那么高,刚刚一米六出头,肩膀却是堪比男人。 年轻的时候,王夫人不知道为了这件事情掉过多少眼泪。 各式各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不好看,因为肩膀宽,她年轻时候地发型永远只能是两条辫子。 只有垂在身前的两条辫子,才能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壮实。 在家里她不吃饭想要整个人看起来单薄一些。 计划刚实施一顿饭就挨骂了。 说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旁人想要个窝窝头都没有,自己此刻能够吃顿饱饭还不知道珍惜。 谁家不是越胖越有福气,风吹吹就走的单薄没有福气。 家人轮流阻拦之下,她想要通过身形单薄来遮掩宽肩的计划彻底失败。 等到结了婚生完孩子之后,人生也就过了大半。 王夫人也彻底歇下任何心思。 最好的青春年华已然逝去,肩膀宽了就宽吧。 没想到自己在六十岁,还能遇到遮挡肩宽的衣服。 说什么她都要支持李蓁蓁下去。 她是没有了青春年华,可是海城还有那么多姑娘,包括她的娘家,那几个侄女外甥女,肩膀也都不小。 她们家遗传就是骨架大,李蓁蓁就像是一个救星出现在眼前。 88 第 88 章 切莫讳疾忌医 王同和夫人在家里接受了好一阵夸奖之后, 脚下才得出空闲,能够走到对门。 他们老两口和赵学贤家里,从少年时就住在一起, 当了几十年的邻居, 串门是常有的事情。 赵学贤家里没锁门,直接就能推进来。 “老赵头,我就知道衣服还是穿在我身上最俊俏。” 王同走到客厅,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 微微抬起下巴对赵学贤说。 两个人身材都差不多, 得益于多年的比较,谁也不服输。 中间有哪个人身材走形,另外一个就会大肆嘲笑。 从头到脚任何一件小事两个人都能够吵起来。 这么多年,两位夫人也都俱以习惯。 赵学贤一听这话也不气, 站起来悠悠转到王同面前, 斜睨他一眼:“老王头, 明眼人都能看到谁最俊俏,你是不是老花眼了, 等到明天我腾出来时间陪你去检查检查。” “切莫讳疾忌医。” 王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两个小学鸡, 走到哪里都要斗嘴。 王夫人和赵夫人却是不搭理这两个小学鸡。 王夫人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激动地拉起手让赵夫人看她身上有何变化。 变化是明显的,尤其是肩膀那里。 多年的相处,赵夫人最是熟悉对面这位老朋友在意些什么。 她最在意的是自己的肩膀。 哪怕是现在口口声声说老了也就随便怎样了,心中也还是留有那么一分遗憾。 “瘦了。” 赵夫人的视线落在对面人的肩膀处,“你肩膀这里看起来真的瘦了。” 这不是让人开心的假话,她说的全是真心话。 都到了这份上,她们说假话有什么用处。 也许在几十年前,两人从小姑娘的身份转变为新妇的时候, 初次见面也还陌生,相处起来束手束脚。 赵学贤和王同却是给两个人开了个好头,一见面就掐架。 什么离谱的理由她们都听过。 今天吹的风将赵学贤的头发吹乱了,这是什么大自然爱我不爱他。 还有天空上的白云追着我的脚步走,不搭理王同了。 就离谱! 王夫人与赵夫人两个也在他们的一次次骂战当中拉近了距离。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大家一同走过,中间的情谊如同山河般坚固。 那些朋友间初次见面的不好意思,话语中保留的陌生自然是没有的。 她们可以大大方方的讲任何话。 赵夫人也真是为自己的老朋友高兴,打人刚进来,她就感觉出来了,这衣服显瘦,尤其是对于肩膀的部分。 她也发现,李蓁蓁做衣服最大的特点,还不是设计的多么巧妙,而是能够扬长避短,遮挡住人的短处。 像是她腰间粗壮,身上的衣服完全能够修饰,更值得一提的是裤子。 身上穿的喇叭裤,将她的腿衬得又细又直,很好的修饰了腿型。 她自己的腿什么样自己能不知道,尤其是人上了年纪,不再像是从前那般身材匀称。 人一老,身材上的缺陷就开始无限放大,腰是越来越粗,腿上还是那么几两肉。 赵夫人自己都在奇怪,怎么自己只胖上半身,下半身没有多大变化。 她想了许多年也无法想通这件事情。 最后都同王夫人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释怀。 王夫人动作轻柔,眼神中带着爱怜:“蓁蓁,你这衣服是怎么做的,处处都符合我们的心意。” 两个人不像旁边站起来吵架的两个小学鸡,她们没有只顾着自己讲话,还同李蓁蓁念叨。 李蓁蓁自然不会因为不和自己说话心理开始脑补大戏,事情没有出来结果之前,是成是败一切犹未可知。 不能提前灭自己志气。 更何况,他们在她面前轻轻松松随意打闹,完全像是把她当做朋友,而不是一个远道而来十分生疏的客人。 有人问自己她就回答,没人问话她就找机会夸赞两句。 总之也不会让自己游离在外边。 “形象的好坏要看三点,一看自身长与短,二看衣服设计如何,三看搭配。” 李蓁蓁声音轻柔,将自己这些年积累的浅显心得讲给她们听。 “这件衣服设计本身就是遮挡肩宽,在视觉上让人觉得显瘦,这里我设计的是插肩袖,弱化了肩部。” “再有就是搭配,衣服搭配好了也很是显瘦,从颜色到设计,每一点都要考虑清楚。” 李蓁蓁抬手指了指王夫人衣服上方的扣子,说:“肩膀宽适合的领子是大领口的,像是现在的小圆领和鸡心领都不太适合,适合那种V领。” 方领设计多出现在裙子和单穿的秋衣上边,像是穿出去的外套做成方领的还是很少见的。 外套的扣子也是有技巧的,不能够一下子全部系在最上边,那样会更加凸显肩膀。 扣子要在上方留一到两个,不能全部系上。 具体留出几个根据每个外套扣子的不同再做考虑。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每件外套不可能都是一样的,有的留出来一个就足够,有的需要两个甚至是三个。 只要将领子扯成V字形,都能够起一定弱化肩部的效果。 李蓁蓁对怎样遮挡肩宽的研究很有心得体会,这件事情她研究了许多年。 或者说不仅仅是肩宽,腿粗腰粗等等,穿衣服如何扬长避短这件事情她研究了许多年。 搭配不仅讲究色彩上的协调,更是要扬自身的长处,遮挡住自身的短处。 短处要遮挡起来,同时还要突出一样自身的长处。 这是李蓁蓁穿衣服的讲究。 做的衣服多了,她买衣服也就更加理智,考虑到诸多方面。 她永远永远不会因为一件衣服漂亮就会去购买,买衣服的首要原则不是漂亮,而是合适。 春夏季节最适合穿一些浅颜色的衣服,走在人群中,浅色是最亮眼的那个。 可若是肤色偏黑,再穿那么清浅的颜色,有些不太合适。 会完全将自己的缺点暴露,再怎么漂亮的衣服不适合自己也是难看的。 选择合适自己身材肤色的,然后再选看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否能够有长处。 譬如显得腰更加纤细,腿笔直修长,遮住胳膊上的肉肉等等。 合适之后再选择附加点,只有这样挑选出来的衣服才更加适合自己。 李蓁蓁讲完自己的一些搭配心得,又来讲述衣服袋子里放的小卡片。 上边记载的全部都是这两件衣服如何搭配。 这就是她比旁人做事情妥帖的地方。 怎么搭配甚至是适合什么场合穿出去,她都在卡片上详细记录。 甚至是如果有一天,衣柜里全部都是她店铺里的衣服,按照卡片上的搭配放置在一起,出门穿的都将是成套的,也不用多费什么心。 李蓁蓁和赵夫人王夫人讲话的时候,根本没有谈关于自己要和制衣厂合作的任何事情,半分都没有。 但是到最后,两位夫人全部都同意了这件事情,还都帮着李蓁蓁说和,心中期待着李蓁蓁服装店的开张。 甚至是王夫人和赵夫人都谈论到了开业送什么花去恭喜。 赵学贤和王同没有争吵太长的时间,争来争去也分不出谁穿上衣服更显俊俏。 到最后不了了之。 争吵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李蓁蓁的生意也在吵闹声尾定了下来。 “蓁蓁,等到后天,后天上午我们带你去制衣厂。” 赵学贤拍板定下这件事情。 从今天发生的种种情况,无不证明了一点,和李蓁蓁合作,制衣厂绝对是有大利润可赚取的。 赵学贤甚至是多考虑了一种,他们完全可以买下李蓁蓁的设计,制衣厂以后也会对外出售这些衣服。 不过会和李蓁蓁保证好,绝对绝对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意。 中间用的布料都不会是一样,主要是李蓁蓁做的衣服,摸起来料子地价格都不便宜。 定位不同,制衣厂更多的是面向普通大众,再加上本身是工厂,售卖给合作商的衣服价格要低,中间的成本都需要压缩。 布料的成本就是需要大幅度压缩的,昂贵的布料当然就不能够再使用。 要找出合适的替代布料,压缩成本是关键。 对外的销售也不都在海城,更多的是在外边。 海城下边的县城和各个乡镇,以及海城之外的大城市。 赵学贤会保证不影响李蓁蓁的生意。 今天生意定下来,明天他就去找制衣厂的新任厂长,还是曾经他带过的小徒弟。 这对于制衣厂来说是难得的好事儿,有了新鲜的设计,制衣厂今年的销量绝对会有大幅度的进展。 明天他们去工厂里,认认真真商讨同李蓁蓁合作的这件事情。 等到后天,他们内部商量好了,再请李蓁蓁来商定。 李蓁蓁来的时候,大家都客客气气的,口中喊的都是李同志。 回去的时候,赵夫人和王夫人热情相送,还争相追问服装店开店的日期。 称呼也都从李同志变成了更进一步的蓁蓁。 王夫人也在目送李蓁蓁离开之后,迅速回到自己家中,开始按照李蓁蓁说的那些整理衣柜中的衣服。 挑出那些不适合自己的衣服,留下能够遮挡肩宽的那些 89 第 89 章 树大招风 制衣厂的货源基本上稳了, 两位退休的老厂长答应下来就代表肯定可以。 退休了人脉也还在那里。 搞定货源,李蓁蓁也终于能够放心租赁店铺,来找自己的服装店。 店铺从选址到装修, 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够搞定。 一个月之内她就可以开业,时间最迟在十月底。 服装店的地址她选了两三处,一处是紧挨着他们住房一侧的街道,另外是在十字路口处,最后是在市场街之上。 这三处的人流量她全部都观察过, 基本上区别不大。 位置都是相近的, 区别差在地理位置不同,还有客源不大相同。 市场街才是人群去的最多的地方。 另外两处都是在百货市场的楼下, 客流量也不小。 一般来说,出来逛街大多是在百货市场和市场街两处地方。 两个地方挨的近,从一处出来再去往另一处。 中间的地方都能够做为她店铺的选址。 周一, 赵学贤与王同去往制衣厂,李蓁蓁和周大妈去寻找店铺。 周大妈听说李蓁蓁要来选店铺,从家里放下正在浇花的花洒, 换了身衣服便要跟上。 自从李蓁蓁来了之后, 周大妈出去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周大爷乐意见到这种情况, 总是憋在家里多难受。 儿子儿媳妇离开海城以后,他陪着周大妈出去买菜什么的, 路上指指点点的人很多, 一边指点还会一边同他打招呼。 实在是太气人。 久而久之,周大妈也就很少和周大爷一起出去。 一个人憋在家里打理那些花花草草。 李蓁蓁来到之后,完全改变了。 她不在意外边那些流言蜚语,更不认识莲花湾附近的邻居。 哪怕是有再多的指点与不满也只能是在外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一边指点一边打招呼。 是以周大妈格外喜欢同李蓁蓁一起, 和她出去逛街买菜。 两个人自己说自己的,外界的声音无法干扰。 李蓁蓁带上了足够的钱,背着包和周大妈一起去自己圈定的租店范围那里去看。 出来不能白白出来一趟,这几个地方都是她精心考察过的,店比三处,有合适地方的话,她是今天就要租下来。 没有必要一天之内能够完成的事情,再去拖到第二天。 周大妈挎着李蓁蓁的胳膊,四周微风吹着,她像是回到了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这么惬意潇洒。 “蓁蓁,其实市场街那边有很多店铺出租。” 两人在百货市场楼下停住脚步后,周大妈说道。 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还要来百货市场楼下来选,直接去市场街租赁一个是最简单的方法。 那条街道逐渐被改成商业街,原本是自己家居住的房子也被改成了门店房,对外出租。 市场街很多卖衣服的,至少全部都是和衣服相关的。 男式女式服装鞋袜一应俱全,市场街之上还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怎么看都要比在百货市场楼下位置好。 来这里逛街不都是直奔百货市场,怎么还会在楼下。 至少她都是这样做的。 儿媳妇陪着她去逛街的时候,两人大多是在市场街那里,百货市场名字起的好听,其实没有什么可以逛的地方。 中间连接的道路上,有多少店铺她们也都没有注意过。 李蓁蓁的视线不听在街道两侧扫过,时刻注意店铺前边有没有写出租的字样,解释道:“周姨,这个不一样,中间的地方来往人群甚至是会更多。” 时间还早,才堪堪过了九点。 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来挑选店铺的地址,李蓁蓁不着急,她牵着周大妈的手往空旷地方站去。 伸出指尖指了指来往的人群,两个人站的地方正好观览周大妈疑惑之处,她道:“姨,你看,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来来往往很多从百货市场出来的人在去市场街的路上,会随机进入中间的店铺。” “不能够保证每个人都会进入,但是五个人之中有两三个是不成问题的。” 靠近两个客流量最大地地方,中间地带客流量也是非常大。 和市场街百货市场不相上下,甚至是成交率会更高一些。 百货市场里边卖的衣服鞋子之类价格都比较昂贵,楼下就不同了。 这三处地方是李蓁蓁挑选出来最合适的。 哪怕是中间有些差别,总体来讲差别不大。 李蓁蓁很有耐心,站在那里和周大妈观察了路人好大一会儿,直到周大妈彻底明白才继续寻找。 外边张贴有出租的纸张,她也没有着急进店铺问。 而是先观察店铺内部的空间大小。 布局她倒是没有要求,布局可以重新修改,按照她的风格来布置。 空间却是不能。 她要租赁一处空间大一些的地方。 位置小了多来几个人都走不开。 生意好的时候,她大不了再雇两个人,哪怕是如此也不能找个小店铺。 小店铺将来还是需要换个大地方,搬来搬去很麻烦。 李蓁蓁不希望看见自己一年之内再次搬家的场面。 搬一次店铺耗费时间和精力,不如直接租赁个大点儿的店铺。 她设计的衣服图样多,小店铺也放置不下。 店铺内部还需要两个试衣间,这都是必须的。 现在的店铺里边少有试衣间,但是往后几年,都会出现的。 她要的就是现在配置齐全所有东西,提前来卷现在的店铺。 不卷起来怎么做生意。 真要这样的卷的话,市场街这个地方其实不太合适。 路边的店铺老板都在那里扎下了根,她一个新来的,又是整试衣间又是新衣服的,不是很合适。 所以市场街被她定为最后一个选择,是下下选。 前两处地方实在是没有合适地方了,只能去选择市场街的话,她才会去。 她贸然打破市场街稳定格局的话,说不定会招来祸事。 也是在莲花湾附近住的久了她才记起来这件事情。 现在不论是她还是谢言之,力量都还十分弱小。 随随便便一场祸事就能够让他们付出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 不能够太过招摇。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她明白。 海城的各个势力盘根错杂,谁也无法预料开店铺的背后会是什么大树依靠。 真的出了意外,他们势单力薄,不适合正面硬刚。 前期只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也是李蓁蓁同意将设计卖给制衣厂的原因。 自己的只要在布料上出彩,店铺中再夹杂几件自己亲手制作的衣服,足够了。 她胜出的地方可不仅仅有衣服款式,更多的还是她提供的搭配思路与方法。 原本她决定在每件衣服上都放置好搭配的卡片,经过昨天晚上和谢言之的商讨,已经准备去掉这个环节。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神精力来注意那些卡片。 可能每天她整理衣服都整理不过来,再分神去写小卡片,根本没有那个精力。 再加上这件事情可能太招人注意,不合适。 两个人昨晚上讨论到大半夜,最终还是敲掉了这一环节。 从贴心小卡片转变成她口头叙述。 全部都由她在顾客试衣服的时候讲述,遇到有人犹豫不知道如何搭配,她在那个时候开始讲搭配方法与注意事项。 有人如果想要拿纸和笔记下来那便记下来,她不能够再主动制作那些小卡片了。 在没有足够强大之前,一定要收敛锋芒。 前世和现在不同,那个时候谢言之有了一定能力。 她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服装店这条路上摸索了许久,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不必缩手缩脚。 而如今,她和谢言之分别创业,要找出更适合的方法道路来。 试衣间这个环节是必不可少的,她都打听清楚了,百货市场中好几家都有试衣间。 那里的衣服定价高,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试衣间也是配备的有。 她这个百货市场外边的小店铺如果有试衣间的话,会吸引到很多顾客。 毕竟那些不好意思去百货市场试衣服的人都能够来到她这里。 她这里衣服定价也不会有百货市场那么高端,是在大众消费能力范围之内的。 顾客试衣服成交率会更大,当顾客选择一件衣服的时候,她就能够在外边直接搭配好裤子外套之类的。 全部都穿在身上,可以实现本来要买一件衣服但是最终成交三四件衣服的可能。 只有试穿了才能提高成交率。 往后几年,哪个店铺不配试衣间,再简陋也能有个帘子遮挡供顾客换衣服。 倘若衣服都不能在店铺里试穿,自己怎么能知道合不合适。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能够在脑海中想象出穿衣服的画面。 她做衣服多年,有手感和眼力,从一个人地身高就能够判断出是否能够穿上一件衣服。 其他人可不一定。 李蓁蓁和周大妈来挑选店铺,最终选定了两家适合的地方。 也问了租金和要求,周大妈在旁边替李蓁蓁把关。 毕竟是海城本地人,租金值不值那个价她还是能够判断出来的。 有些租金要的就高,能够往下再减几块。 周大妈就来把控最低的价格。 90 第 90 章 事业最大 中午李蓁蓁和周大妈在外边吃的饭。 周大妈的参考给她帮了很大的忙, 李蓁蓁怎么好就饿着肚子让人回去。 自己做饭也没有多好吃,干脆就在外边请周大妈吃饭,也不用回去起灶。 下午李蓁蓁正式选定一家店铺,给了一年的租金。 店铺就在百货市场与市场街之间, 距离她住的房子不是很远。 李蓁蓁很满意店铺的位置, 位于莲花湾的主干道上,也是最热闹的一条街道。 也不需要在市场街上开店。 市场街上的各个店铺, 逐渐形成了一个团体, 基本上保持在一定平衡, 她不能轻易打破平衡。 她那般闯入的话, 绝对会感受到市场街店铺的空前团结。 大家赚钱就都赚钱, 不赚钱就都不赚钱, 谁也不眼热谁。 平衡打破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别人赔钱你还在赚钱,那怎么看都会遭到攻讦。 不是李蓁蓁自大, 而是她对后世的审美有信心。 超前了十几年的审美, 再融入年代特色,她做出来的衣服也不是什么露骨的和过分花里胡俏的。 赚钱是一定的。 店铺内部的空间足够宽敞,是两间房子打通成的一间。 内部一定要宽敞,能够让顾客走动开。 不能还没走几步, 就走不动了。 像是李蓁蓁在县城逛的第一家店铺那般, 地上摆放着无数还没拆包的衣服, 杂乱无章。 客人进去看看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李蓁蓁要做的就是让顾客有下脚的地方,还有能够自由是试穿衣服。 体验感一定要好。 只有体验感上升,成交率才能上升。 确定下来之后,李蓁蓁先送周大妈进了家,也见到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蓁蓁, 你回来了。” 王夫人拉着身侧的女同志站起身走上前去。 “伯母,你们都认识?” 李蓁蓁反问道。 她也不好直接说一句来找我的,这里是周大妈家中,不能因为自己认识王夫人就乱打招呼。 想到这里,李蓁蓁还是奇怪,她也没听周大妈提起过认识王夫人。 她还认认真真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回想周大妈在同她提起制衣厂的时候,确定没有讲过认识王夫人。 看见门口的动静,周大爷就走上前来,先接过周大妈手上拎的袋子,笑呵呵解释:“蓁蓁,这是来找你的,在隔壁拍门,我就给请进来了。” 那时候周大爷正在院子里听收音机,他本来不想搭理隔壁门外的动静。 结果他听着外边的声音久久不散,竟然站在外边谈起了话。 也是从话语中他听出来是制衣厂的人,李蓁蓁和老伴出去寻找店铺了。 这边制衣厂的人来了,周大爷思来想去,工作上的事情更重要。 于是他便打开门,对着两位女同志解释了解释。 在知道自己是房东之后,她们俩就走了进来,大门没关。 双扇大门全部打开,周大爷就让两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他自己坐在走廊上继续听收音机。 换做是其他人,周大爷会放任不管。 这是制衣厂便不同了,周大爷知道李蓁蓁正在和制衣厂谈生意。 那孩子老伴也很喜欢,很有礼貌懂事的一位女同志。 也不好让人家一直在外边等,那样本来能够做成的生意,态度上也低落了几分。 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李蓁蓁连连道谢。 如果不是周大爷将人请了进来,还不知道要在外边等候多久。 接着人到自己家后,李蓁蓁才继续开口:“伯母,你们快坐下,我这才刚回来,让你们等久了。” 她去屋里给两人倒水。 家里没有茶叶,她在水中放了些白糖。 她在赵学贤家中的时候,喝的都是茶,她也不能太磕碜,直接拿白开水招待。 李蓁蓁在倒水的时候,心里浅浅猜了一下王夫人今天来找她的目的。 绝对不是因为服装厂的事情,肯定是因为私事。 她再大胆假设一下,王夫人来的原因是身侧那位年轻的女同志。 果不其然,她坐下后,只听对面的人说: “蓁蓁,今天也是我们来的突然,主要是事情紧急。” “这是我娘家侄女,马上就要相亲了,你看看这肩膀和我一样的毛病,上愁人的慌。” 王夫人说着指了指身旁女同志的肩膀。 这是她娘家的老来女,谁也没想到临到四十多岁还能有这么一个女娃娃。 家里也都有工人,原先的孩子也长成了劳动力,能够帮家里分担,突然又怀上了个小娃娃。 这就是来享福的。 家里都疼爱这个女娃娃。 这次介绍的婚事家里条件也是最好的,男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最关键的是男方家里三个姐姐,就这么一个男孩子。 去了不说能当家做主,至少不用受那些妯娌的气。 再好的妯娌不是一家人,心也不在一处。 也许新婚刚开始那个阶段,小夫妻能够和家里的大哥大嫂们相处的来,时间长了,难免有个磕磕碰碰。 再加上以后生了孩子,还要去看爷爷奶奶有没有偏疼哪个孙子。 未来遇到的事情一关比一关艰难。 本来生孩子就够不容易的了,还要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难事。 所以男方家里只有姐姐没有兄弟这一条,让他从众多男同志当中脱颖而出。 男方家中条件他们打听的一清二楚,三个姐姐都疼爱小弟,男同志自己也很争气,同样是厂里的工人。 家庭关系简单,嫁过去不用受气,没有妯娌就避免了未来发生的很多摩擦。 王夫人也很疼自己这个小侄女儿,一是因为年龄小,二是她们肩膀都是同样的宽。 身材十分不协调。 对于这次相亲,家里也都很重视。 家中只有一个男孩的条件不是多好找,其他的倒是次要的。 人品长相俱过关,王夫人想要侄女把握好这次相看机会。 她年轻那时候没少和妯娌们怄气。 后来随着丈夫在制衣厂的工作升职,自家分配了房子,住进了家属院。 离开了那几个妯娌日子才好过。 那时候她宁愿花的钱少一些也不愿意听那些妯娌说三道四。 今天说婆婆偏疼我家孩子,明天说婆婆偏疼那家。 吃饭都不能自己做主开灶。 想要给自己孩子补贴个鸡蛋补补营养,那边几房的孩子就跑了出来。 那个时候哪儿会有那么多鸡蛋,偷摸从嘴巴里节省出来一点吃的都没法补贴孩子。 人多就要闹事儿,尤其是不是一家人。 大家都结了婚,成家立业,心互相都偏向自己的小家。 都是同样的想法,身为妯娌,互相嫌弃。 还是没有妯娌的好。 王夫人听到侄女要相看之后,拉着人就在百货商场里挑选衣服,制衣厂也去了。 跑遍大大小小地方,来挑选相看合适穿的衣服。 好不容易选择了一件,肩膀那里也还是遮掩不住。 可也没办法了,跑了那么多的地方,衣服看过来个遍,只有这件最喜欢。 也只能够先这样相看。 侄女的发型和她年轻时候一模一样,都是两个乌黑的辫子垂在身前。 想要换个时髦点儿的卷发都不行。 只有大辫子能够遮掩宽肩。 昨天王夫人在试衣服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来自己这个即将要相看的侄女。 昨天试过衣服之后,她特意拿着自己的衣服回娘家,让她穿在身上试了试。 完全合适,肩膀那里看起来没有那么突兀。 两天之后就要相看了,王夫人趁着侄女厂里的休息时间,直接让人请假,这就来了。 所以下午她们一直等候在门外,时间紧迫,说什么都不能够耽误了。 王夫人拿起来侄女一直拎在手中的袋子,递到李蓁蓁面前:“蓁蓁,你看看这件衣服有没有什么办法修改一下,就改改肩膀那里不让那么显肩宽。” 说完王夫人又摸了摸侄女身前的辫子,叹了口气:“我也好给她换个发型,大后天就要相看人家了,总是要好好准备的。” 过去很多都是大辫子发型,现在是怎么时髦怎么来。 王夫人的侄女叫吴丽,她也很是惆怅:“蓁蓁,两天的时间是紧了点,不过钱你放心,衣服做成我按照整件衣服的价格给你。” 这可不是省钱的时候,吴丽看见李蓁蓁就像是看见了自己后半生漂亮的希望。 说不喜欢漂漂亮亮的,她已经这样过了那么多年,这次是改变的机会。 她也想要换个时尚的发型,来个人家海报上的卷发。 就是肩膀那里没有办法在遮挡了。 李蓁蓁动作轻缓,小心在自己身上铺开袋子中的上衣。 是件小圆领薄衫,修改是能够修改的,只不过整体美感会破坏掉。 并不是所有都是和改造成V领的。 有些设计必须是圆领甚至是方领才能够体现那个氛围。 这是一件浅蓝色上下身的套装,小圆领最是好看。 她修改成V领没有任何难度,只是少了两分温柔。 李蓁蓁收起来衣服,浅浅打量对面的吴丽,肩膀说实话没有那么宽,只是宽了那么一丢丢。 剩下的多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她有更好的办法。 91 第 91 章 先爱自己才能让别人爱你…… “伯母, 这件衣服不用修改,整体风格也是最适合丽丽穿的。” 李蓁蓁手指小心捏起衣服两角,隔空在吴丽身上比划。 这件衣服很适合吴丽, 几乎是挑选了整个莲花湾的衣服, 怎么会不适合。 穿在身上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十分温柔, 腰部设计凸显腰细。 整体来说,没有任何毛病。 这是李蓁蓁看了都很喜欢的衣服。 她隔空大致比划了一下,衣服穿在吴丽身上, 肩膀处不是特别突兀, 也仅仅是比寻常比例宽了那么一小丢。 更多应该是心理作用。 “要不你现在在这里直接穿上,我给你们讲讲怎么不修改衣服也很漂亮,咱每种方法都试一试, 选择最合适的那个。” 李蓁蓁收回衣服, 整齐叠放在腿上。 吴丽和王夫人闻言, 互相对视一眼, 彼此都赞同这个提议。 就像当初他们跑遍莲花湾挑选衣服那般, 各种方法全部尝试一遍才能知道哪个最适合。 吴丽同意之后, 李蓁蓁领着两个人到了自己屋里。 王夫人帮着吴丽在那边换衣服,李蓁蓁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找即将要用到的东西。 她今天还要再讲给王夫人和吴丽一个她们认知当中的误区。 在视觉上看起来不那么肩宽有许多种办法,修改衣服的肩部只是其中一条。 其实换个发型是最简单快速的办法, 只是现在这个年代, 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发型变化。 发型多是那种卷发,还不是微卷蛋卷,是那种类似爆炸头的卷,也不像是羊毛卷。 明星海报上是这样的卷发,毕竟脸摆在那里,五官明艳, 穿个军大衣走在街上都像是在走秀。 所以发型怎么变换,人仍旧是漂亮。 发型只是占据了其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明星本身漂亮。 寻常人烫了个海报卷,生生老了十岁。 李蓁蓁上辈子也走过这样的弯路,凭实力给自己加了年纪,平添了几分稳重。 发型刚做出来,李蓁蓁就后悔了,满头卷发真的不适合她。 那家理发店也因此被她牵连拉进了人生的黑名单中。 刚做好发型,她就立刻换了家理发店重新换了原本的黑长直。 她再也不会因为海报上的宣传图片多心动了。 吴丽适合的卷发也不能是那种羊毛卷。 卷发不仅仅考验一个人的脸,更考验的是理发店的技术。 每回进入理发店,理发师就像是屏蔽了与顾客交流信息的接收器。 你说的发型和最终理发师呈现出来的完全是两种画面。 李蓁蓁一边找一边讲给吴丽和王夫人听,不能各自做事,让场面尴尬,空气中需要一点热闹的声音氛围。 “丽丽,你原本的发型就很漂亮,不用烫发的。” “烫发实在是太考验理发师的技术了,海报上的发型大多是经过了多方处理,可能多次定型。” “在日常生活中,想要出现海报中的效果很难。万一理发师翻车了后果会很严重的。” 吴丽被李蓁蓁逗的哈哈直乐,回答道:“蓁蓁,你说话也太有意思了,翻车就是理发师搞砸了吧。” 她垂首扣腰带,说:“蓁蓁,也不一定非要是海报卷,我最想要的就是换个发型。” “都多少年了,好像从初中一位女同学说我肩膀宽之后,我就再没有换过其他的发型,一直都是两条辫子。” 吴丽说着还点点头,肯定她脑海中的回忆。 在她的记忆中,那样的场面很令人尴尬。 上一秒还在和你讲话的同学,下一秒开口就说你肩膀很宽,在女生中显得很壮实。 个中落差滋味只有当事人能够体会到。 初中时候,吴丽听见这句话脸上火辣辣的,头都不敢抬起来去看周围人的脸色。 正是懵懂爱俏的年纪,突然你被一位女同学说壮实,这可不是什么好词汇。 旁人夸你有福气说你脸圆都是夸奖词汇,胖点儿都是有福气。 胖和装是有区别的。 这等同于说她像个男孩子。 吴丽那天回家就哭,再也不想要上学了,家里人好一阵安慰。 甚至是要给她转学校。 发生这样的事情,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来安慰吴丽。 尤其是王夫人,劝告她放宽心,用自己过来人的经验来宽慰吴丽。 也许现在看来那些并不算得了什么事情,但是对于一个刚升入初中进到新学校的女孩子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 在最是需要融入班级融入团体的年纪,突然之间门,天塌了下来。 可能那位女同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对吴丽造成伤害。 吴丽从那之后,发型一直都是双辫子,最流行短发学生头的时候,她也只是羡慕羡慕同学们,看看她们头上的新发型。 到现在要相亲了,吴丽真的害怕,万一自己穿衣服哪里不合适了,又被相亲对象说壮实怎么办。 她心底都有些恐惧过头了。 十分害怕。 吴丽忐忑开口:“蓁蓁,万一这次我还把相亲搞砸了……” 后边的话不言而喻,若是失败了,怕是她都不敢去相亲了。 也不是非要这个男人不嫁,她都没见过,只是家里条件好了些。 若是失败,她怕是恐惧下次的相亲见面。 “怎么会。” 李蓁蓁顿时反驳,“你那么好,应该多些自信的。” 李蓁蓁找出自己需要的东西,转过头,隔着空气中细小的颗粒看向吴丽。 不知怎的,她好像看到了当初陪着沈娜相亲的时候。 相见一个失败一个,怎么都不合适。 每次相亲沈娜就和现在的吴丽一般,十分重视,心情紧张又忐忑。 女同志浑身上下精致出场,男同志却是洗了把脸就出现,中间门差别实在是太大。 “不合适咱们就接着再看下一个,不合适只能说明他还不是做好的那个。” 李蓁蓁慢慢走向吴丽。 不得不说,吴丽本人十分漂亮。 皮肤白皙没有毛孔,眉毛弯弯天生笑眼。 任谁看了都喜欢。 只不过是太在意肩膀。 她本人也不胖,是正常身材,整体比例协调,也只有肩膀那么一点点不太合适。 没人会扣的那么仔细。 可能当时的吴丽有些胖,也可能是初中时候,吴丽换了显肩宽的衣服。 当时的情况李蓁蓁无法具体得知,总之在她看来,吴丽现在的样子就很美。 吴丽更多需要的是信心。 “丽丽,你皮肤白,穿这件浅色的套装显得整个人更加明艳,尤其是你的身材很好呀。” 李蓁蓁指指吴丽的腰部,“你腰细腿长,真不知道那位男同志上辈子积了什么样的功德,才能这辈子和你相亲见面。” 李蓁蓁再次切换彩虹屁模式,对着吴丽大肆夸奖起来。 她现在最应该听一些赞美。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就连李蓁蓁自己穿衣服不合适也会显壮,她身量高,裙子穿个泡泡袖就会显壮。 泡泡袖适合那种肩膀窄,骨架纤小的那种。 她和吴丽都不是,泡泡袖是两个人共同避雷的。 穿对了衣服就不必要太在意。 李蓁蓁希望吴丽是怀揣对等心态去相亲的,结果成不成都无所谓,她这么好,下一个会更好。 而不是将这次的相亲当做是天,一次不成天就塌了。 当然李蓁蓁也希望吴丽能够把握住,相亲见面后,真的有感觉了要牢牢把握住。 能够让人介绍给吴丽的男同志,家庭条件和人品各方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有问题的不会介绍给吴丽。 剩下的就看两个人是否来电。 “蓁蓁,你真的好会讲话呀。” 吴丽脸颊染上红晕,连带着耳朵尖都是红的。 她双手捂着红扑扑的小脸,悄悄打量李蓁蓁一眼。 来之前她就听姑姑说李蓁蓁很会讲话,和她相处起来很舒服。 短短几个小时接触下来,吴丽也感受到了姑姑口中的舒服状态是什么了。 就像是春风轻柔的在你耳边拂过,风一般温柔。 吴丽在脸上热度降下去之后,看向李蓁蓁,神色认真:“蓁蓁,要是我早点遇见你就好啦,咱们俩上同一个初中该有多好。” 李蓁蓁低声笑了笑,说:“现在也不晚呀。” 如果早点你在初中遇见她的话,大概根本不会记起。 初中的她就像是个路人甲,是穿着灰扑扑,头发乱糟糟,浑身脏兮兮的小可怜。 那时候她也没有这么好。 只不过两世为人,某些事情她看的分明通透。 先爱自己才能让别人爱你。 爱自己要多多看到自己身上的优点,而不是一味关注某些小瑕疵。 “来,将辫子松下来,我给你换个发型你们看看。” 李蓁蓁晃了晃手中的奶白色发箍。 这是她买来搭配蓝色裙子的,配合这个浅蓝色套装正合适。 蓝白色青春鲜亮。 吴丽不明所以,这样的发箍她也尝试过,带在别人头上很漂亮,自己头上不出意外的难看。 两条辫子再加上发箍,难看在意料之中。 头上的小饰品,吴丽全部都有。 虽然自己不带,但是她的梳妆台上,永远不缺这些小装饰品。 吴丽按照李蓁蓁说的那样,松开了自己的辫子。 长年累月的双辫子发型,让她的头发不在笔直,反而有了弯曲的弧度。 92 第 92 章 立刻能够选秀出道…… 李蓁蓁在吴丽散开头发的时候, 到院子里刷干净梳子。 那是之前她用的塑料梳子,后来谢言之送了一把檀木梳给她。 这把透明绿色梳子就再没用过。 被清洗的干干净净摆放在梳妆台上,重新使用也还是需要再次清洗一遍。 她不习惯和人用同一把梳子, 哪怕是谢言之。 想要保持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不容易,要时刻注意不能拉扯,更不能随意挠头发。 李蓁蓁在家里都是随意散着头发,外出才会挽起来头发。 让头皮有一个健康的范围,梳子也很重要, 不和人用同一把便是其中一个要求。 两个人不可能拥有同样的头皮环境,万一另外一哥头发上有什么东西沾染在自己头发上就不好了。 是以李蓁蓁完全杜绝别人使用自己梳子的情况,哪怕是其他人使用过后答应刷洗干净也不可以。 这把透绿色梳子在休息了几个月之后, 重新上岗。 李蓁蓁回到屋里拿毛巾擦拭干净梳子上边的水珠,又侧身对着无人的地方挥舞几下。 确保梳子处在干燥整洁的状态。 “丽丽,我来给你梳通顺头发。” 李蓁蓁走过去,按下了吴丽拉扯头发的手。 她动作轻柔小心,一只手紧按头顶,另一只手捏住梳子自上而下轻轻梳着头发。 编成辫子还有个好处就是, 头发散下来的时候会很通顺, 不会像披散头发那样杂乱。 李蓁蓁从吴丽发顶自上而下梳头发,没有遇到多少阻碍,没过几分钟便全部梳通。 “你头发柔顺乌黑, 有时候可以自然散下来,并不需要时刻编成辫子。” 李蓁蓁拉过一旁的凳子, 坐在吴丽面前和她讲话。 两个人面对面, 视线平齐。 吴丽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女同志,红了脸。 “蓁蓁,我也尝试过披散头发, 可是很难看。” 吴丽苦恼的想了想,继续说:“之前我披散下来头发,风一吹便像个小疯子,遮挡住视线,而且那样我很不习惯。” 说起来这件事情吴丽都有些惭愧,刚出门她的头发便被风吹了起来。 光洁的额头之上,被风吹出来一个直刘海。 她自己都觉得十分神奇。 买菜时候头发在旁边甩来甩去,给她造成的困扰极大。 所以她也只那样尝试了一次。 也是刚洗完头发,心血来潮尝试了一次。 就那么一次她便再也不想要有第二次。 场面极其尴尬。 李蓁蓁闻言笑了笑,抬手帮吴丽整理耳朵边的头发,“当然会被风吹乱啦,刮大风的时候,我头发也是被吹的乱糟糟的。” “这是头发,轻柔飘逸的头发,可不是钢筋呀,丽丽,风吹吹当然会胡乱飞舞的。” 王夫人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看来她今天来的没错,吴丽和同龄人多多相处确实比她们这群上了年纪的老人相处要好。 同龄人之间门更有相似话题交流沟通。 也能够很好的开导。 如果不是担心吴丽一个人待在这里会紧张,她一定会默默离开,将空间门留给两个年轻人。 吴丽脸色更红了,因着紧张而加速跳动的心脏却在慢慢恢复正常。 她在李蓁蓁的说话声中不断放松。 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惬意。 和人交往太累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在外边总是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旁人多瞧她一眼都会觉得对方是在看她壮实的肩膀。 到后来,她很不喜欢和同学或者朋友出去玩耍。 进入制衣厂工作后,每天忙忙碌碌,休息时间门就坐在家里陪小侄子侄女玩耍,时光就这样缓缓流过。 同李蓁蓁在一起,相处的轻松是从来没有过的。 整理好吴丽耳朵两边的头发,李蓁蓁展开手心,两个黑色的一字夹出现在三人眼中。 “丽丽,散着头发不是随意散着,有些风大的时候是需要一字卡来帮忙固定的。” 吴丽好奇地捏起来两个一字夹,这样的黑色一字夹她还真没有。 她觉得像是老太太别在发间门的物品,这种只在奶奶的桌子上出现过。 “这不都应该是奶奶们戴的吗?” 吴丽还是没有忍住,反问出声。 年轻的小姑娘都是那种大蝴蝶结,夹在头发两端。 她梳妆台上的盒子中,有许多彩色蝴蝶结,还有其他的丝带装饰品,就是不会有黑黢黢的一字夹。 “怎么会呢?” 李蓁蓁后退凳子站起身,从桌子上拿了镜子过来,交给吴丽,让她捧着镜子对照。 “你看这样子出门在外是不是好很多,和你那天尝试的有些区别。” 李蓁蓁白里透红的指尖点了点吴丽的耳朵,“你耳朵大而有福,只需要从额前分出两缕头发别在耳朵后边,就会是不一样的效果。” 有效披散头发和无效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吴丽双手捧住镜子,左瞧瞧右看看,她不太敢看这是自己,小声问:“头发留出来不是显脸小吗。” 她见旁人都是这样子做的,具体怎么样她也无从得知。 “你脸又不大,露出来饱满的苹果肌,笑起来圆圆的。” 李蓁蓁说着继续手上的动作,“你看好,我给你演示一字夹怎么用。” 她将一字夹别在吴丽耳朵后边的头发上,然后用侧边的头发掩盖一字夹。 “黑色一字夹能够很好隐藏在咱们的头发当中,是帮助我们固定头发的,你那天如果固定一下头发,虽然还是会很乱,但其中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李蓁蓁在吴丽耳朵两边夹好之后,微笑道:“你看,两边都很好隐藏起来,和你头发的黑色融为一体,哪里就是奶奶们才能夹的呢。” 黑色一字夹可以帮助做各种造型的神器,高难度的发型离不开黑色一字夹。 那些彩色的夹子根本无法做到黑色能够做到的事情。 吴丽不得不承认,李蓁蓁说的是正确的,黑色一字夹用在她头发上确实隐藏了起来。 几步之外看不清楚,没人会像耍流氓似的贴着她的头发看。 “你看看现在还显肩宽吗?” 李蓁蓁起身朝后走了几步。 吴丽也站起身来,从圆形贴着红双喜的镜子中看全身的效果。 王夫人绕着吴丽仔细看了一圈,看完之后不敢相信的又多看了一遍,语气惊叹:“丽丽,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真的。” 她激动地扶住吴丽的肩膀,小心摸了摸肩膀的宽度。 并没有减少,但是聪视觉上,效果比扎两条辫子还要好。 同样都是起遮挡作用的,披散头发完胜两个辫子。 “我说的对吧,根本不需要修改衣服,而且你的肩膀真没有那么宽,只是潜意思太在意了。” 李蓁蓁拿起桌上的奶白色发箍说道。 这是最后一样饰品。 可能是吴丽从小所处的环境和当初那位同学无意中的一句话,导致她对肩膀的执念很深。 无论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情,只要出现在人前,她总会觉得自己肩膀很宽厚壮实。 这是很不友好的形容词。 李蓁蓁从王夫人和李蓁蓁的关系来猜,她们家中可能都是大骨架身材的人。 周围可能多是骨架纤细的人,她们一家的大骨架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出。 王夫人的肩膀比例真的不协调,但是吴丽的不是。 吴丽的肩膀也只是宽那么一点点,不仔细看或者不同他人比较的话,再注意注意穿搭,根本不会被人说壮实的。 就好比她们县城,都是大骨架,吴丽这样的身材多了去。 李蓁蓁站在她们县城身形显得略微单薄,骨架纤细。 放在海城,这就又是寻常可见的身材。 别看她们县城距离海城很近,火车也不过是两三个小时。 实际上差别大了。 县城在北方,海城是实实在在的南方。 不过是几十里地的距离,南北就换了个天地。 从一开始,李蓁蓁看吴丽就再正常不过了。 努力从嘴巴中抠出来那么一丢丢说她肩膀宽,也只是相较于骨架小的人比较说来。 实际上她的肩膀比例协调。 “这不就很好了。” 李蓁蓁拿起发箍戴在吴丽发间门,不断调整到最合适的地方。 “你这样的身材外边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你看看这一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多么漂亮动人。” “你穿这样一身衣服走出去,怕不是还能带动商场这件衣服的销量,她们说不定还要给你广告费呢。” 王夫人随声附和:“对对对,人家明星拍个海报不都是有那什么广告费。” 海报! 李蓁蓁脑海中登时闪过无数个画面,心灵福至,她脑海中出现许多想法,拉住吴丽的手说:“丽丽,干脆我服装店开业后,你来给我当模特吧,咱们也拍明星那种海报,我就给你贴在店铺的最中间门,所有人都能看到。” 李蓁蓁神色认真,语气真诚,没有分毫作伪。 她是认真的,不是为了讨吴丽开心才这样讲的。 吴丽比她高一些,也比她瘦,尤其是吴丽为了让自己肩膀看起来不那么宽,还刻意保持身材。 五官明艳,放在后世立刻能够选秀出道。 93 第 93 章 你说的不会是那样那样吧…… “蓁蓁, 你在开什么玩笑。” 吴丽哈哈干笑两声,心中隐隐又有期待。 她不确定李蓁蓁说的话是认真的还是单纯哄她开心。 当海报明星这种事情, 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讲过,简直是异想天开。 明星那都是什么人,身材和五官都是最出挑的,什么风格都能驾驭,肩膀比例也协调。 和她完全不一样。 “当然是认真的啦。” 李蓁蓁举起镜子,镜面清晰映照出吴丽的上半身。 “丽丽,你看看你的五官和身材,都是上等,眉毛乌黑,眉形弯弯,眼睛大还是高鼻梁。” “鼻子决定颜值的上限, 再加上你天生衣服架子的身材,再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了。” 李蓁蓁边说边点头赞同,她越看吴丽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确。 几十年后, 很多人还通过锻炼来增加自己肩膀的宽度,就是为了撑起衣服,穿衣好看。 吴丽生来就有, 天生的衣服架子。 王夫人的思想中还保留了一丝传统, 她很欣赏电影海报中的明星,可是让自家孩子变成明星心中还有几分犹豫,试探性问道:“蓁蓁, 你说的不会是那样那样吧。” 王夫人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做了半露肩的动作。 她的意思是不会是衣服穿很少的明星吧,有些海报真的是只遮挡住了身体的某些部位。 在家里先前儿子也带回过几张这样的海报, 还说是他做喜爱的女神穿的沙滩比基尼。 一嘴的新鲜词汇,王夫人根本听不懂什么叫比基尼。 她的眼睛只看到了海报上衣服的布料很少。 后来那几张海报被老伴儿发现,儿子是挨了一顿捶之后灰溜溜地收了起来。 王夫人对吴丽当明星没意见,她从心底里信任李蓁蓁。 可是吴丽绝对不能够成为她之前看到的那些明星一样,布料太少。 李蓁蓁哭笑不得,抚了抚耳边的碎发,好笑道:“您想哪儿去了,放心吧,绝对不会是那样的海报。” 她拍着胸脯打包票,语气坚定且真诚:“我说的海报是只贴在我的服装店里,自己出钱印刷,丽丽到时候穿的都是我店里的衣服,也算是给我做做宣传。” “我卖的衣服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比基尼那种根本不会放在她的服装店里。 上天作证,她可不是歧视,只是当下的思想大多还不能接受。 海城名字中有海实际上并不临海,后世比基尼也是多出现在海边,更莫说现在了。 李蓁蓁想了想,又补充证明自己的真心:“并且我保证,请丽丽来拍海报的话,尽可能不影响她的本职工作,而且我支付工资,丽丽拍摄穿的所有衣服都会送给丽丽。” 吴丽开心的简直要蹦起来,李蓁蓁给的衣服绝对不错,还都会细心给她搭配好。 她想立刻答应下来,这一秒,吴丽完全忘记自己根本不会拍摄海报的那些事情。 心里幸福地冒泡泡。 王夫人面上惊讶了一瞬,而后神色恢复正常,到底是比吴丽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她手握成拳,按耐住心底的激动。 免费送来的漂亮衣服谁不喜欢,能够让李蓁蓁拿出去做宣传的衣服,绝对是店铺里做好的。 一年下来这就节省了一大笔开销,拍摄还会给工钱,又不耽误自己的工厂活计,怎么看事情都是稳赚不赔。 王夫人头脑中还保持了三分理智,劝说道:“蓁蓁,既然送衣服的话,工钱就不用了,你出手的衣服值那个价。” 思来想去,李蓁蓁刚开业手中不会有那么多余钱。 吴丽又不会拍摄海报,最终呈现的效果如何不得而知,能够用衣服抵工钱就够了。 一番商业拉扯之后,拍摄海报的事情在王夫人的见证下定了下来。 为了让吴家人放心,李蓁蓁还写了书面保证。 最初服装店的创业起步阶段,还用衣服抵押工钱,最后视情况上升为工钱和衣服。 工资会随着服装店的销量和吴丽的知名度来提高。 李蓁蓁选择吴丽作为服装店的海报宣传明星,和后世产品选择代言人是同样的道理。 而且她的服装店背后参与的势力越多越好。 不然动了市场街各个服装店的蛋糕,她一个外来户根本无法反抗。 谢言之三人出面的话,可能还会影响他们二手货物的生意。 选择吴丽当海报明星就不同了,这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吴丽是莲花湾本地人,在附近有一定的知名度,本人漂亮性格也好。 再加上吴家,王同和赵学贤家里,几家人的利益牵扯在一起,想要动她的服装店,还要仔细掂量掂量。 是以李蓁蓁给吴丽开出的工资条件都是按照后世明星代言的条件,没有说因为吴丽什么都不懂而刻意压低。 做生意不单单需要真诚,有时候还要适当让利。 眼下看来可能你做的某个决定有损,但从长远来看,这项决定是大有益处的。 话题越扯越偏,李蓁蓁在定下之后,又将八百里外的话题拉了回来,说:“丽丽,看看现在怎么样?” 她晃晃手中的镜子,吸引吴丽的目光。 等到相亲那天,吴丽这样打扮即可,走在街上绝对会吸引大众的目光。 吴丽漫天飘飞的思绪逐渐聚拢在镜子中,她指尖轻轻触摸镜子中的小人儿。 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好像换了个发型,她更加漂亮了,肩宽也被完美遮挡。 “蓁蓁,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这样打扮过,原来我头发还能这么好看。” 吴丽抚.摸着从脖子间落下的头发,声音轻缓。 现在的发型甚至是比编成两个辫子更能遮挡,而且漂亮。 李蓁蓁放下镜子,手轻轻落在吴丽肩膀上,“这就是你,丽丽,你一直都很漂亮。挺胸收腹下巴微微抬起,目视前方,你就是莲花湾最靓的崽。” 这句话她听张建业说的多了,也逐渐运用到自己的话语当中。 发型很成功,吴丽和王夫人一致决定相亲那天就这样办,根本不需要再继续看其他的方法。 后边的时间,李蓁蓁又给吴丽尝试了许多新发型。 有些吴丽不明白的步骤,李蓁蓁甚至是画了下来,清晰明了。 会画画这是很方便的一个好处,记不住的画面可以用笔画下来。 李蓁蓁做了那么多,并不是为了讨好王夫人开心。 制衣厂的事情已经基本定了下来,赵学贤是退休老厂长。 他的提议现任厂长会慎重考虑,通过的概率不说百分之百也是百分之九十。 能当上现任厂长,在厂里的人际关系绝对不差,尤其是和退休的两位老厂长之间,关系亲密。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李蓁蓁只需要用平常心对待即可。 对吴丽尽心竭力还有个原因是,不忍心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整天自卑,明明那么漂亮,怎么就是自卑呢。 吴丽和王夫人离开的很晚,李蓁蓁热情留两个人在家里吃饭,最后被婉拒了。 学会更多发型的吴丽,等不及要回家演示给家人看,一刻都不想耽误。 到了第二天,李蓁蓁跟随赵学贤和王同前往制衣厂。 事情一如她想象的那般顺利,制衣厂购买它的设计,一部分钱款抵扣她请制衣厂做的衣服,另外一部分现金交到李蓁蓁手中。 原本租完店铺,手中扁下去的小金库再次丰盈起来。 服装店的装修的工人都是谢言之请来的。 他经常在各个建筑工地跑,认识的人多。 像是服装店这种小地方,找的都是单人做的私活儿。 他来找中间不会有多余的差价,装修质量更是能够有保证。 李蓁蓁将自己的画好的图纸交给工人师傅,她不会装修图纸,只是将店铺完整画了下来,并且上色。 关于店铺的装修,她和工人师傅沟通了很久。 从墙面颜色到橱窗布局,她每处细节都和装修师傅讨论,亲自监工。 不是她担心装修师傅昧下东西,谢言之找来的人,人品绝对不会错。 她是担心装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墙面的颜色不是寻常见到的明晃晃白色,她用的都是暖色调。 温暖又不扎眼的颜色,甚至是有些地方需要师傅自己调色。 一个不小心弄出来其他颜色,李蓁蓁不在场的话,师傅涂错了还要修改,来回耽误她开店的时间。 毕竟在男同志的眼中,桃红粉红都是红,中间的细微差别可能分辨不出来。 李蓁蓁要求高,自然要亲自来监工。 唯一不合适的地方便是没有橱窗,她很想要一个大橱窗,这个没有办法实现。 不是装修师傅不给力,而是房东不允许。 可以装修房子,但是不能敲掉墙壁。 一个大橱窗,要敲掉临街的一大面墙壁,房东舍不得,哪怕是李蓁蓁加钱并且保证以后有钱了一定买下来也不允许。 李蓁蓁也就不强求了,没有橱窗吸引顾客,那便等到将来吴丽的海报拍摄出来,在外边全部贴上她的宣传海报。 各种海报和照片,全部都是关于吴丽的,照样能够吸引顾客。 94 第 94 章 细节决定成败 在李蓁蓁和装修师傅的共同努力下, 服装店的装修任务在是两周内顺利完成。 不过一切到底还是和李蓁蓁预想中的有偏差。 譬如,在她的记忆中,装修过后的店铺不应该有刺鼻的气味儿。 意外的刺鼻打破了她原定的计划。 原计划中, 李蓁蓁在装修和开业同月完成。 十一个月初店铺就能够开业。 事实上需要两个月, 店铺内留下装修后的味道太过浓烈, 空气中全部都是有害气体。 呼吸时间长了对人身体有害,不管不顾直接开业的话绝对会影响进店客流量和店铺声誉。 李蓁蓁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刷墙的漆料,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的装修材料是有很大区别的。 更何况后世有许多吸收有害气体的产品, 甚至是没人会大肆刷墙,全部采用的是乳.白色。 计划推迟, 李蓁蓁庆幸自己没有让制衣厂提前开工,不然货物积压,又是一笔开销。 她更改计划, 请周大爷帮忙照看店铺。 每天坐在店铺外边监管通风,防止有好奇心强的路人进空壳店铺参观。 店铺每天都开门窗通风,李蓁蓁甚至是买来了大量的绿色盆栽。 几乎一整个地面上都是盆栽,在最中间放了一台电扇, 全天开放通风, 争取早日吹走刺鼻气体。 真的有好奇心强的路人, 来回路过服装店的时候,询问坐在一侧的周大爷。 不外乎其他的,实在是里边的盆栽多到遮掩不住。 好奇问周大爷这是不是新开的花卉店,卖花花草草的。 周大爷很无奈,坐在外边耐心给人家解释。 这下子附近都知道有这么一家服装店,里边放的不是衣服,全部都是绿色盆栽。 还没开业就闹出这么浩大的阵势,大家都没事儿就会在店铺外驻足停留, 上了年纪的人还会留下和周大爷一同讲话。 无心栽柳柳成荫。 无心之举,反倒是让店铺给宣传开了。 店铺交给周大爷帮忙看李蓁蓁格外放心,她出钱雇佣周大爷就坐在门口守着,有时候周大妈也去,两个人轮流。 李蓁蓁在听周大爷讲了路人的好奇心之后,她决定提前带着吴丽拍摄海报。 衣服全部都是单件的,由制衣厂的工人做出来,多是秋天和初冬穿的衣服。 满满一大编织袋,李蓁蓁骑上自行车,载着衣服去往吴家。 这是当初她们约定好的。 吴丽和王夫人信任她不错,但是吴家人还没有见过她,不知道为人如何,百闻不如一见。 李蓁蓁要打消吴家人所有的顾虑,衣服做好之后,带去给吴家人看看,让他们掌眼,确定衣服没有问题后才去拍摄。 不是担心衣服的质量,是害怕有些衣服不适合吴丽穿在身上。 李蓁蓁都明白这些,她不觉得麻烦,做事还是慎重一些的好。 * 李蓁蓁拍门之后,大门下一秒就打开了,像是有人等候一般。 “是蓁蓁吧,你快进来,丽丽,蓁蓁来了。” 中年女人打开门,见到自行车和编织袋后心下了然。 没等李蓁蓁点头就朝院子里大喊。 不多时,吴丽风风火火地从屋子里跑出来。 “你们去客厅聊,家里人都在呢。” 中年女人笑着对两人说。 也是赶巧了,她刚从屋子里出来去厕所,走到门口就听见拍门声音。 今天家里要招待地客人只有一位,那就是李蓁蓁。 制衣厂用的编织袋上印刷的全部都有自己的名字,上边都有标记,容易辨认。 因此她见到人就能确定这是李蓁蓁 ————吴丽口中五官漂亮、身材高挑、气质优雅的女同志。 “谢谢大嫂。” 吴丽冲着中年女人甜甜一笑。 李蓁蓁也微笑示意谢谢,她推着自行车缓缓走入吴家。 从刚才吴家大嫂对她的态度来看,就能够从侧面看出吴丽在家的受宠程度。 吴家大嫂讲话温和,看起来很平易近人。 客厅中吴父吴母听见门口传来的谈话声,走出来迎接到来的客人。 “蓁蓁啊,快进来,这些东西让他们小伙子来。” 李蓁蓁被热情簇拥,刚停下车,手还没靠近编织袋上,就被一个中长发的时髦男同志接走了。 头发长度与脖子齐平,额前的碎发刘海有些许的卷,裤子上还别着银灿灿的链条,看起来就是个潮流酷崽。 吴家院子很大,此刻除了吴丽和父母外,就剩下那位潮流酷崽在场。 “去去去,刚子,你回屋去。” 吴父拍了拍刚子的肩膀,让人回屋。 客厅里他要清场,家里人多,别吓着客人了。 除了他们父母和吴丽本人之外,没有上工的小辈全部被赶回了自己屋子。 本来就是周末,学生工人大多都会休息。 再大的院子也扛不住人多。 人来人往耽误讲话,吴父吴母全部清场,保持环境清静。 “蓁蓁,你别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吴母端着一盘花生和糖果放在李蓁蓁面前,又泡了杯茶放在她手边。 回来都听吴丽讲了,这可是大好事儿。 不要钱还能送衣服,往后甚至是还会给钱。 最最重要的是她闺女的改变,明显性格更加开朗,出去的腰板都挺起来了。 家里肩膀宽的毛病终于有了好的解决方法,怎么能不激动。 今天别说是茶叶,就是李蓁蓁想要和仙露,吴母都要爬去仙山给她摘来。 李蓁蓁接过茶说谢谢,多余德客套话几个人没再讲,抓紧时间切入了正题。 “我这边刚从制衣厂拿到衣服,正好在这里拆开,有些可以直接让丽丽穿在身上试一下。” 李蓁蓁拿起桌边的剪子,一剪下去,打开了编织袋。 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搭配好的,吴丽不需要每件衣服都试穿在身上,等到正式拍摄再穿也不迟。 主要是穿一套衣服在身上,让吴父吴母看一下,心里也好有个底。 吴母身材和吴丽差不多,身量都高,身材不胖。 有些外套大衣之类的衣服,吴母看的心发痒。 “我能试试吗?” 吴母拿起一件白色毛绒绒大衣,“好像这件我也能穿上。” 越看她越喜欢,尤其是大衣帽子周边的毛绒绒,看着都是暖和的。 穿在身上,绝对是冬天里的一抹暖阳。 “当然可以啦。” 李蓁蓁起身在衣服里扒拉,“这是配套的衣服,全部穿在身上效果会更好。” 吴母欢欢喜喜接过来衣服,抱在怀里回去换衣服。 这些衣服不管是年长的吴母还是年轻的吴丽,都能够穿在身上,只要身材合适。 穿上无非就是年轻些穿在身上更加青春,年长穿在身上显成熟。 她准备的这些衣服,不具体固定年龄段,适合已经工作的女同志。 还在上学的女同志穿上会很成熟,不太适合。 某些方面穿在身上压不住气质,在学校里也有些不伦不类。 就像是张建业穿着一身破洞皮衣,耳环大金链子全部都佩戴在身上,看着都不像是去学习的。 吴父端起来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对面沙发上坐着的李蓁蓁问:“蓁蓁,你们原先是哪里的,我听着口音不像是海城的。” 他的意思是李蓁蓁不是这个城市的人,不单单是海城本地。 李蓁蓁略一挑眉,笑着回答:“叔,您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我口音还练过很长时间呢。我们是隔壁省城的,家在水稻县。” 前世她一直生活在海城,口音和海城本地人讲话差距不大。 在县城的时候,讲话也多是普通话,普通话中夹杂了一点县城话。 来到海城后,她自认为没什么口音,不了解她的人,真的会把她当做海城人。 如果今天吴父说的是听丽丽说你不是海城的,或者是从其他地方听说,李蓁蓁都不会惊讶,唯独从她的口音上听出来让她有些讶异。 吴父轻声笑了笑,两个人开启了话家常模式,“年轻那时候我去过外边,一个人常年的习惯不容易改。” “你说某些字的时候会有儿话音,显然是不习惯一些话不习惯离开儿话音,海城没有说儿话音的习惯。” 闻言,李蓁蓁双手放在膝盖上,心里找了两个词汇,添去儿话音试着读了读。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小习惯。 不仅是他,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他们水稻县地都习惯讲儿话音。 一会儿和一会她读出来有很大差别。 她习惯读一会儿,海城却是一会,去掉儿话音李蓁蓁自己读着有些吐字不清晰,格外别扭。 这是前世从来没人和她讲过的,也是很难注意到得一个地方。 毕竟不过是字里行间些微不同,不是细心的人很难发现。 李蓁蓁意识到这点,不自觉挺直腰背,看向吴父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 细节决定成败,她又学到了一点。 能够注意到其他人容易忽略的小细节,吴父也是不简单。 两相对视,无声之间,目光交往了几个回合。 吴父的心中也多添加了几分信任。 无声胜似有声。 吴父深谙看人之道,看人要从多方面,不单单只是听对方讲述。 肢体动作和其他小细节更能见人品。 95 第 95 章 什么时候才能坐下来享受…… 吴父两人不再沟通时, 李蓁蓁垂眸,心里默默重复,回去一定要复盘。 复盘这一路走来自己有多少没有注意到细节的事情, 只有改变了才能够走的更远。 关于服装店的装修,刷墙的漆料这件事情, 就是她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 许是生活太好, 她完全忘记了这里是八十年代。 只不过是没有电子产品,剩下的没有和后世她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安逸的时间久了,让她处在一个舒适区, 分不清今夕何夕。 漆料就是她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 李蓁蓁心想, 如果当时她想起来有害气体这件事情的话, 一定不会选择大肆粉刷墙壁。 装修墙体不是只有漆料能够做到, 还会有好多办法来解决。 只不过直接粉刷节省时间,一劳永逸。 看似是最快的一条路,实际上却千沟万壑般缓慢。 没等李蓁蓁继续想,前方屋门打开,吴丽和吴母一同走了出来。 “天呐,蓁蓁,果然漂亮的姑娘都是心灵手巧的, 我今天总算是信了这句话。” 吴母的声音率先出来。 直直撞入李蓁蓁耳朵中。 吴丽摸了摸身下的小裙子,动作轻柔带着珍重,说:“蓁蓁,我妈说的对, 你真的是心灵手巧。” 两个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左右转圈各个角度展现此刻的美。 李蓁蓁站起身,走到两个人身边,直至两人停下她才伸手为两人整理衣服。 吴丽和吴母穿在身上的衣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一个是短款外套搭配半身裙, 一个是长款外套搭配长裙。 吴丽身上的短款毛绒外套,将她自身的比例优越全部展现了出来,腿长腰细,裙子比裤子要更能展现出比例美。 吴母身上的长款毛绒绒大衣,也只有身量足够高的人才能够撑起来。 身高有些矮的还是比较适合吴丽身上的那件外套。 不同的风格适合不同的人群。 而对于吴丽这样的身高这样的身材比例,穿什么都能够驾驭。 哪怕是长款拖地裤子,也不必要担心气质不够无法驾驭。 “蓁蓁,这件衣服只有白色的吗,肯定还有其他的吧。” 吴母拢了拢大衣两侧的衣襟,然后双手激动地扶住李蓁蓁询问。 这件衣服是她近几年难得一遇的喜欢。 漂亮的衣服怎么能够只有一件,当然要多买两件不同颜色替换着穿。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买来的。 吴母也都听说了,制衣厂会采用价格适合的材料来仿制这些衣服。 可是再怎么仿制都不是原版,质量没有办法比较。 尤其是对于冬天的大衣棉袄之类的,一调换布料,很容易出现误差。 冬天的衣服最是忌讳质量差,看起来都没有质感。 那样的衣服她不愿意穿。 相对于买件便宜的衣服穿一年和买件有质感的衣服多穿几年。 吴母选择后者,有质感的多穿几年。 现在的生活条件可不是之前,儿子闺女俱以长大成人,各自都端着铁饭碗,不需要她再费心劳力。 当然要对自己好点了,吃的穿的怎么能够越过越回去呢。 她在结婚后,辛辛苦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总不能抚养孩子长大,自己还是在过苦日子。 她的那些小姐妹不理解她,吴母也无法理解自己的那些小姐妹。 到后来,观点不同,交流也逐渐少了。 小姐妹认为儿子长大了还有孙子孙女,要好好给孙子辈攒钱,有了钱给小孙子买糖吃买新衣服穿。 吴母也会给小孙子孙女买糖吃,那些才花费几个钱。自己剩下的工钱,当然是要先紧着自己来了。 漂亮衣服年轻的时候就没有享受到,现在年龄大了,再不好好享受享受的话,要等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要等到老了后在地下烧过去吗? 吴母的思想和小姐妹的思想分歧越来越大,也就渐行渐远了。 没出嫁时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结了婚照顾自己孩子,老了照顾孙子。 那样什么时候才能坐下来享受生活。 吴母在孩子们长大结婚后,就从家务劳动第一线退了下来。 家务活大家一起分担,除她之外,几个儿子儿媳随便去折腾。 李蓁蓁整理好吴母大衣后方的毛绒帽子,扬声道:“当然有啦,还有个蓝色和粉色的。” “您穿那个蓝色的最显气质,温和又平静。” 至于粉色不可以,粉色和白色别看都是温柔的浅色,差别可是巨大的。 白色是百搭款,上至六十岁下至十六岁,穿在身上都不显突兀。 粉色就不同了,上了年纪的人,穿粉色需要有莫大的勇气。 选来选去,还是蓝色和白色最适合吴母。 “要不我现在先给定金吧,蓁蓁。” 吴母风风火火的,说完就要吴父去拿钱。 拿钱交了定金才能安心。 李蓁蓁没有阻止,到时候她记在纸上,蓝色大衣多做出来一件。 只是现在还不行,这些衣服是作为样品让制衣厂做出来的,剩下的衣服却是要等到服装店正式开业才可以。 有些款式不对季节,还有是数量不够不足以支持制衣厂的工人开线工作。 等到开始大批量生产就没什么问题了。 接下来吴母试衣服根本停不下来,吴丽也被拉着一起试衣服。 吴母一边试穿新衣服一边心痛,痛心自己无法穿上那些漂亮衣服,有些并不适合她这个年纪。 “蓁蓁,中午留下来吃饭吧,下午你们再去拍摄海报。” 吴母瘫坐在沙发上,说话声有气无力。 在她的不懈坚持下,终于试穿了所有的衣服。 从大到小的每一件衣服,她都尝试穿在身上,全部试穿过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吴父早已经在十一点就走进厨房开始做饭,那时候吴母还没有试穿完衣服。 一下子到中午是谁也没有料想到的。 吴母今天也只是打算检查检查李蓁蓁带来的衣服,要保证她们去拍摄海报时穿的衣服都是适合秋冬天这个季节的。 而不是该包裹的地方没有包裹,秋天穿着夏天的衣服就去了。 更不能是那种露出来很大部分长胳膊长腿的,那样子挂在外边像什么样子。 吴丽拍摄海报和明星拍摄海报有很大的不同。 不是专业能力上的差距,而是距离上的。 吴丽本人就在莲花湾,生在莲花湾长在莲花湾,自己的工作也在莲花湾。 甚至是未来也会嫁在这个地方。 她本人的名声在这里尤为重要。 照片上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邻里之间的唾沫星子都能够淹死人。 明星有能力说走就走,吴丽不可以,哪怕是吴丽自己离开了,吴家人也还在这里。 所以海报的要求必须严格,你可以展现衣服的漂亮,但是不能有那些潮流前卫的动作和衣服。 李蓁蓁在选择吴丽的时候,心里将可能出现的顾虑全部都思索了一遍。 她都会尽力避免。 吴丽这个模特她也是打算长期合作的。 首先她开的是一家实体服装店,不是后世的网店。 顾客群体大多是莲花湾本地人,模特选用本地人再合适不过。 本地人大家都知道,或许从前不知道,但是有谁提一句,“海报上那女同志不是老吴家那小闺女吗?” 一句话足以让吴丽带着服装店走进大众眼前。 大家都会对自己知道的城市留意,更何况这里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听说海报上的不是明星,而是莲花湾的吴丽,好奇心就会驱使她们进店逛一逛。 只要进店了,就能够发现店铺内部装修与其他地方的差别,只要进店了,就有一线可能购买衣服。 吴丽若是海报上穿着大胆前卫了些,也会引起议论,不过那些都是不好的言论。 流言蜚语是利剑,李蓁蓁不会让吴丽陷入在流言蜚语当众的。 那么漂亮又可爱的姑娘,她也会好好保护的。 李蓁蓁在吴家用过午饭后,带着吴丽立刻去往拍摄的照相馆。 她走进去就感受到了浓浓的氛围,映入眼帘的先是一面照片墙,墙上挂满了各种类型的照片。 墙壁上还有许多明星海报和电影海报。 这是莲花湾最大的照相馆————红星照相馆。 双层小楼,一楼是试妆和穿搭,拍摄统一在二楼。 李蓁蓁和吴丽两人刚走进去就有人迎上来接待。 李蓁蓁还是头一次来八十年代这么大的照相馆。 上次拍照还是在县城拍摄的全家福。 那个照相馆很小,就是四四方方一间屋子,中间用大红色帘子划分成两个区域。 在红色帘子后拍摄照片。 红星照相馆完全不同,分为上下两层。 李蓁蓁被引着上二楼的时候,站在白色楼梯上,朝下看了好几眼正在上妆的新娘子。 这个时候还不是白色婚纱,也不是她在县城穿的手工红色布衣。 而是白色衬衫打底,外边套红色马甲,下身是件红色短裙样式的衣服。 头发也被弄成了卷发,洋气的落在身后,还有个大红蝴蝶结在头上做装饰。 李蓁蓁头回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兴起多看了两眼。 96 第 96 章 一层厚厚的茧 吴父两人不再沟通时, 李蓁蓁垂眸,心里默默重复,回去一定要复盘。 复盘这一路走来自己有多少没有注意到细节的事情, 只有改变了才能够走的更远。 关于服装店的装修,刷墙的漆料这件事情, 就是她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 许是生活太好, 她完全忘记了这里是八十年代。 只不过是没有电子产品,剩下的没有和后世她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安逸的时间久了,让她处在一个舒适区, 分不清今夕何夕。 漆料就是她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 李蓁蓁心想, 如果当时她想起来有害气体这件事情的话, 一定不会选择大肆粉刷墙壁。 装修墙体不是只有漆料能够做到, 还会有好多办法来解决。 只不过直接粉刷节省时间,一劳永逸。 看似是最快的一条路,实际上却千沟万壑般缓慢。 没等李蓁蓁继续想,前方屋门打开,吴丽和吴母一同走了出来。 “天呐,蓁蓁,果然漂亮的姑娘都是心灵手巧的, 我今天总算是信了这句话。” 吴母的声音率先出来。 直直撞入李蓁蓁耳朵中。 吴丽摸了摸身下的小裙子,动作轻柔带着珍重,说:“蓁蓁,我妈说的对, 你真的是心灵手巧。” 两个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左右转圈各个角度展现此刻的美。 李蓁蓁站起身,走到两个人身边,直至两人停下她才伸手为两人整理衣服。 吴丽和吴母穿在身上的衣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一个是短款外套搭配半身裙, 一个是长款外套搭配长裙。 吴丽身上的短款毛绒外套,将她自身的比例优越全部展现了出来,腿长腰细,裙子比裤子要更能展现出比例美。 吴母身上的长款毛绒绒大衣,也只有身量足够高的人才能够撑起来。 身高有些矮的还是比较适合吴丽身上的那件外套。 不同的风格适合不同的人群。 而对于吴丽这样的身高这样的身材比例,穿什么都能够驾驭。 哪怕是长款拖地裤子,也不必要担心气质不够无法驾驭。 “蓁蓁,这件衣服只有白色的吗,肯定还有其他的吧。” 吴母拢了拢大衣两侧的衣襟,然后双手激动地扶住李蓁蓁询问。 这件衣服是她近几年难得一遇的喜欢。 漂亮的衣服怎么能够只有一件,当然要多买两件不同颜色替换着穿。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买来的。 吴母也都听说了,制衣厂会采用价格适合的材料来仿制这些衣服。 可是再怎么仿制都不是原版,质量没有办法比较。 尤其是对于冬天的大衣棉袄之类的,一调换布料,很容易出现误差。 冬天的衣服最是忌讳质量差,看起来都没有质感。 那样的衣服她不愿意穿。 相对于买件便宜的衣服穿一年和买件有质感的衣服多穿几年。 吴母选择后者,有质感的多穿几年。 现在的生活条件可不是之前,儿子闺女俱以长大成人,各自都端着铁饭碗,不需要她再费心劳力。 当然要对自己好点了,吃的穿的怎么能够越过越回去呢。 她在结婚后,辛辛苦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总不能抚养孩子长大,自己还是在过苦日子。 她的那些小姐妹不理解她,吴母也无法理解自己的那些小姐妹。 到后来,观点不同,交流也逐渐少了。 小姐妹认为儿子长大了还有孙子孙女,要好好给孙子辈攒钱,有了钱给小孙子买糖吃买新衣服穿。 吴母也会给小孙子孙女买糖吃,那些才花费几个钱。自己剩下的工钱,当然是要先紧着自己来了。 漂亮衣服年轻的时候就没有享受到,现在年龄大了,再不好好享受享受的话,要等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要等到老了后在地下烧过去吗? 吴母的思想和小姐妹的思想分歧越来越大,也就渐行渐远了。 没出嫁时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结了婚照顾自己孩子,老了照顾孙子。 那样什么时候才能坐下来享受生活。 吴母在孩子们长大结婚后,就从家务劳动第一线退了下来。 家务活大家一起分担,除她之外,几个儿子儿媳随便去折腾。 李蓁蓁整理好吴母大衣后方的毛绒帽子,扬声道:“当然有啦,还有个蓝色和粉色的。” “您穿那个蓝色的最显气质,温和又平静。” 至于粉色不可以,粉色和白色别看都是温柔的浅色,差别可是巨大的。 白色是百搭款,上至六十岁下至十六岁,穿在身上都不显突兀。 粉色就不同了,上了年纪的人,穿粉色需要有莫大的勇气。 选来选去,还是蓝色和白色最适合吴母。 “要不我现在先给定金吧,蓁蓁。” 吴母风风火火的,说完就要吴父去拿钱。 拿钱交了定金才能安心。 李蓁蓁没有阻止,到时候她记在纸上,蓝色大衣多做出来一件。 只是现在还不行,这些衣服是作为样品让制衣厂做出来的,剩下的衣服却是要等到服装店正式开业才可以。 有些款式不对季节,还有是数量不够不足以支持制衣厂的工人开线工作。 等到开始大批量生产就没什么问题了。 接下来吴母试衣服根本停不下来,吴丽也被拉着一起试衣服。 吴母一边试穿新衣服一边心痛,痛心自己无法穿上那些漂亮衣服,有些并不适合她这个年纪。 “蓁蓁,中午留下来吃饭吧,下午你们再去拍摄海报。” 吴母瘫坐在沙发上,说话声有气无力。 在她的不懈坚持下,终于试穿了所有的衣服。 从大到小的每一件衣服,她都尝试穿在身上,全部试穿过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吴父早已经在十一点就走进厨房开始做饭,那时候吴母还没有试穿完衣服。 一下子到中午是谁也没有料想到的。 吴母今天也只是打算检查检查李蓁蓁带来的衣服,要保证她们去拍摄海报时穿的衣服都是适合秋冬天这个季节的。 而不是该包裹的地方没有包裹,秋天穿着夏天的衣服就去了。 更不能是那种露出来很大部分长胳膊长腿的,那样子挂在外边像什么样子。 吴丽拍摄海报和明星拍摄海报有很大的不同。 不是专业能力上的差距,而是距离上的。 吴丽本人就在莲花湾,生在莲花湾长在莲花湾,自己的工作也在莲花湾。 甚至是未来也会嫁在这个地方。 她本人的名声在这里尤为重要。 照片上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邻里之间的唾沫星子都能够淹死人。 明星有能力说走就走,吴丽不可以,哪怕是吴丽自己离开了,吴家人也还在这里。 所以海报的要求必须严格,你可以展现衣服的漂亮,但是不能有那些潮流前卫的动作和衣服。 李蓁蓁在选择吴丽的时候,心里将可能出现的顾虑全部都思索了一遍。 她都会尽力避免。 吴丽这个模特她也是打算长期合作的。 首先她开的是一家实体服装店,不是后世的网店。 顾客群体大多是莲花湾本地人,模特选用本地人再合适不过。 本地人大家都知道,或许从前不知道,但是有谁提一句,“海报上那女同志不是老吴家那小闺女吗?” 一句话足以让吴丽带着服装店走进大众眼前。 大家都会对自己知道的城市留意,更何况这里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听说海报上的不是明星,而是莲花湾的吴丽,好奇心就会驱使她们进店逛一逛。 只要进店了,就能够发现店铺内部装修与其他地方的差别,只要进店了,就有一线可能购买衣服。 吴丽若是海报上穿着大胆前卫了些,也会引起议论,不过那些都是不好的言论。 流言蜚语是利剑,李蓁蓁不会让吴丽陷入在流言蜚语当众的。 那么漂亮又可爱的姑娘,她也会好好保护的。 李蓁蓁在吴家用过午饭后,带着吴丽立刻去往拍摄的照相馆。 她走进去就感受到了浓浓的氛围,映入眼帘的先是一面照片墙,墙上挂满了各种类型的照片。 墙壁上还有许多明星海报和电影海报。 这是莲花湾最大的照相馆————红星照相馆。 双层小楼,一楼是试妆和穿搭,拍摄统一在二楼。 李蓁蓁和吴丽两人刚走进去就有人迎上来接待。 李蓁蓁还是头一次来八十年代这么大的照相馆。 上次拍照还是在县城拍摄的全家福。 那个照相馆很小,就是四四方方一间屋子,中间用大红色帘子划分成两个区域。 在红色帘子后拍摄照片。 红星照相馆完全不同,分为上下两层。 李蓁蓁被引着上二楼的时候,站在白色楼梯上,朝下看了好几眼正在上妆的新娘子。 这个时候还不是白色婚纱,也不是她在县城穿的手工红色布衣。 而是白色衬衫打底,外边套红色马甲,下身是件红色短裙样式的衣服。 头发也被弄成了卷发,洋气的落在身后,还有个大红蝴蝶结在头上做装饰。 李蓁蓁头回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兴起多看了两眼。 97 第 97 章 真正的大领导 李蓁蓁最终还是选定拍摄彩色照片。 彩色照片更能体现出衣服的搭配效果, 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不能够凑合。 没有彩色照片也便罢了, 出现了彩色照片,自然要用最好的。 彩色照片使用到的也不多,最多的是海报。 海报上原来李蓁蓁打算是只放一套吴丽的照片,后来墙壁上挂的电影海报给了她启示。 完全可以多个小人出现在同一张海报上,三到四个,这样节省地方且节约资源。 拍摄过程相当顺利,李蓁蓁还接受了好几个家庭的预定。 都是一同在二楼拍摄照片的家庭, 见到吴丽不断换衣服拍照,还有的上前询问主演的什么电影, 在哪家电影院播放。 李蓁蓁耐心和大家解释这是自己的服装店模特。 服装店可以说是未开先火, 在莲花湾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毕竟没有哪个服装店说是还有模特————这种在大众认知里都是电影里才会有的。 如今他们就在莲花湾就能看到。 好奇心一下子被吸引到了顶点。 从拍摄到照片洗出来一共用时半个月的时间,她的要求高, 再加上海报,用时比寻常拍摄要长。 李蓁蓁从红星照相馆出来, 先去批发市场买了十个相框,然后带着相框和照片一起去服装店。 她坐在服装店前方组装相框。 照相馆里也有相框,并且给她打折优惠,即使打完折, 也还是你批发市场的贵。 她是没有发现两处的相框有什么不同,除了价格上。 相框不比照片,她可以选择一个价格相对实惠的。 在服装店门口把照片装进相框里, 也是她计划宣传的一项。 她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些举动肯定会有许多人好奇。 只要勾起好奇心,就会来询问。 服装店内部通风已经差不多了,用不了半个月, 就能够挪进来衣服。 不枉费李蓁蓁大批大批购买绿植。 “蓁蓁,这张相片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周大爷好奇凑过来,指着一张相片说道。 李蓁蓁拿起来随手递给身侧的周大爷,笑了笑:“当然可以了,大爷你随便看,随便拿。” 她摆出来就是让看的,这些照片都有相框保护,不怕看。 周大爷隔着镜框细细摩挲照片,她看的不是照片上的人,看的是身上那套衣服。 一件粉色的外套。 李蓁蓁冬天喜欢毛绒绒,深秋初冬穿的外套大衣身后的帽子上,都会有毛绒绒的领子。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设计点,几乎每件秋冬季节的外套上都能够体现。 相框中,吴丽身穿粉色毛领短款外套,下边是条浅色牛仔阔腿裤,穿在身上格外显青春靓丽。 周大爷的眼睛被粉色外套吸引,他此刻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这样的衣服穿在老伴身上肯定好看,老伴一定会喜欢的。 “蓁蓁啊,大爷能不能买件这个粉色衣服。” 周大爷蹲下来,扬了扬手中的相框。 李蓁蓁停下手中组装的动作,接过来周大爷说的相框。 她本以为周大爷是在好奇彩色照片,没想到是要给周大妈买衣服。 粉色一看救赎周大妈最喜欢的颜色。 她点点头:“当然没问题了,大爷,现在制衣厂已经开工了,这两天衣服就能做好,到时候我给您送过去。” 周大妈穿多大码衣服她都知道,粉色外套到时候就让制衣厂工人多加一件,她提前拿出来送到周大妈家里。 “大爷,您这回去大妈绝对开心,在外边都不忘给她挑选漂亮衣服。” 李蓁蓁微笑着看向周大爷。 六十多岁的老两口感情还如少年时那般甜蜜。 少年夫妻老来相伴。 有心人根本不用教,他会像周大爷这般时刻在心里惦记,遇到什么好的东西都会买回去一份。 看见一样好吃的好玩的或者漂亮衣服,心中的第一反应不是我想要尝尝,而是我想要买回家和老伴一起尝尝。 李蓁蓁敬佩这样深厚的感情。 有一就有二,周大爷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看那些照片,都有颜色在照片上,衣服他能够更好的选择。 他就蹲在那里给周大妈挑选秋冬穿的新衣服。 当一两个人围在一起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其他人也都会想要走进看一看。 果不其然,当周大爷的手不断拿起相框的时候,四周再次聚起人群。 七嘴八舌来问李蓁蓁这些都是做什么的。 “同志,这不是个服装店吗?怎么那么多花草,现在又来了这么多的照片?” “对啊,这到底是花店还是照相馆服装店啊。” “你别说,这相框里的明星可真俊,穿的衣服也都好看。” …… 被人群簇拥着,李蓁蓁没办法站起身来变换姿势,只好手撑在地上,防止自己摔倒。 蹲久了双腿有麻痹的感觉。 支撑好身体,她才开口说:“各位同志,咱们这就是新开的服装店,照片上的衣服都是即将要售卖的,大家可以先提前看看。” 照片上清晰的轮廓吸引着大众的目光。 再怎么想要看,大家也都先问李蓁蓁的意见,毕竟彩色照片弄脏了弄坏了可不是小事情。 虽说也都赔偿得起,可谁也不想要出来一趟平白浪费些钱。 李蓁蓁当然欢迎大家观看这些照片,她还怕大家不看呢。 所有的相框最终被她牢牢钉挂在墙上,不单单是挂在墙上,她还用细长的铁丝编在一起。 用铁丝连接各个相框。 铁丝上用细带子缠绕,一圈又一圈掩藏起最初的银白色。 她要保证相框风吹不掉,再大的风相框也还是在墙壁上屹立不倒。 也要防止有人好奇心强,直接从墙壁上扣下来带走相框。 那样她的损失可就大了。 并非李蓁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不得不防,未雨绸缪。 处理好海报照片的事情后,李蓁蓁来回在家与制衣厂之间穿梭,没有人会比她更熟悉自己的衣服。 现在时间充裕,她亲自把每件衣服的质量,以免有些工人不熟练某个细节,就此留下隐患。 李蓁蓁的服装店各项都在顺利进行,谢言之那里却在处处碰壁。 “哥,那工头也忒不是东西了,咱们都在这里干了多久,说要引荐帮忙,却只收礼不干活。” 张建业停止挥锤子的动作,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他们才开口讲话。 眼瞧着整栋大楼都要扒掉一大半了,他们还是没有见到工地真正的负责人。 那位领导只是个小工头,真正得负责人却是背后的投资方领导。 他们最近半个月,不断送礼,甚至是来充当免费劳动力,不要工钱不需要管饭,他们就在那里卖力气干活儿。 一连在大楼里半个多月,到现在生意不但没做成,还要被赶走了。 谢言之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道:“有问题,明天绝对是有问题。” “咱都在这里干了半个多月活儿了,也没见他赶过,今天却是发了一通脾气要将咱们赶走,明天绝对是有什么领导要来。” 他猜测不仅仅是领导,还是能和他谈成生意的领导,绝对是有权力的领导,不然小工头不会这么紧张。 按照小工头原先的态度,他们俩这样的免费劳动力,不使用也是白不使用,当然要好好利用。 只要不是他们开口主动提离开,小工头绝对会当做不知道他们在工地干活这件事情,说起来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哥,我也是这样想。” 张建业讽刺地笑了声。 不是有大领导来,小工头还会继续当个瞎子,一边敷衍他们兄弟,一边利用。 谢言之当然不会离开,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真以为他是在求着小工头办事情吗,不,他是再等上边的领导来视察。 就是磨也要去磨着大领导。 从给小工头送过烟酒之后,谢言之就知道小工头不会帮自己办事。 他还在坚持就是为了等候这一天到来。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和工程队的工人打成了一片,没人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只当是新来的,而且和小工头关系很好。 这次小工头威胁他们以后都不许再来,场面被其他工人看在眼里。 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在小工头离开后,开始在那里哭诉,说给其他人听。 哭诉自己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哪怕是不要工钱也请让他们兄弟留下来。 谢言之在海城的这几个月,演技突飞猛进,该笑的时候他会笑容真诚。 处事比往常更为圆滑。 之前可从来没有工人知道,谢言之他们干活不要工钱,更不知道他们不是工人而是在求人办事情。 哭诉的那几句话,轻描淡写就化解了明天他们再来工程队的风险。 只要没有工人将消息报给小工头,他们就能顺利见到那位真正的大领导。 工程队的工人来自天南海北,背井离乡都是为了几两碎银,不是养家糊口谁愿意来这么远的地方。 谢言之的话说进了大家的心坎里,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他们谁都没想要阻拦谢言之,能帮忙挽留一下就挽留一下。 这可是两个家庭的顶梁柱,不能轻易失去工作。 98 第 98 章 直接滚蛋 第一天, 谢言之和张建业早早来到大楼里干活,拿着锤子铁锹在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里卖力干活。 有附近看到的工人也不会说些什么,反倒是走过去安慰一番, 告诉他们兄弟这几天努力一下, 争取挽留住这份工作。 张建业十分配合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身世编造的凄惨又坎坷。 到了失去这份工作就要流量街头没脸见家人的份上。 工程队上了年纪的工人更是感同身受,谁家里没个难处。 这份工作虽说累了点、工头难以相处了一些,但是工资也高啊。 在海城省吃俭用些, 一个月攒下大半工资不成问题。 家里老婆孩子能过的好一些。 他们不说帮助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可怜的说好话, 至少不去阻挠那两人恳求工头让自己留下的努力。 所以在大领导下来视察的前一个小时, 工头先来工地检查。 重点检查有没有工人头上没戴安全帽和工程进度。 安全帽是重点,近来海城的政策要求逐步提高,各项工作都要提高安全意识。 从前还真没戴过安全帽,那东西就是一层塑料, 偏偏却说这玩意儿能保护脑袋。 往常没带安全帽也没有出事情, 带上了脑袋上多个累赘,而且大夏天的捂一头痱子, 便是秋冬带上也难受, 就是个累赘。 大多数人还感觉十分累赘,刚到工地上的时候安全帽是整整齐齐的。 开始干活后,安全帽随处可见, 在铁锹把上、土地上、废弃墙壁上……随处可见。 反观应该存在的地方, 工人头上倒是没有几个还带着的。 大领导来视察, 安全帽一个都不能少。 少一个工头在大领导面前都要挨骂。 下次再有工程,也是绝对不会再找他们合作了。 所以工头今天早上来的比其他时候都要早,提前检查有没有谁没佩戴好安全帽。 “帽子都给我带好了,今天谁让大领导看见没带帽子, 直接滚蛋!” 工头脚下急匆匆,一路检查。 谢言之和张建业背对着他,只露出黄色的安全帽。 工程队人多,年轻小伙子和上了年纪的老师傅都多,只看背影根本分不清楚。 工头不会看的那么认真仔细,他今天只看一个,就看谁头上没有戴安全帽。 对他来说,开除一个工人是小,真失去了往后的合作机会才是真的亏了。 这可是大工程,人家背后有大公司的支持,怎么都不能轻易失去机会。 工头检查了一圈,所有人都佩戴上了安全帽,他这才放下心来。 平日里检查完他就要在树下坐着,今天却是不能。 上边说的是早上九点到,谁知道会是几点来。 他准备大早上就站在路边等候,什么也不做,要让领导感受到他的重视,知道他是全心全意在等领导来。 谢言之时刻注意工头的动静,确认工头不会再进楼里检查之后,他喝张建业换了地方。 两个人换去了进入大楼的必经之路上。 谢言之要等候在合适的地方,要保证在大领导进入视线的第一眼就能清楚看见他整个人。 他要分析分析那位领导的性格人品,只有了解那位领导,说出来的话才能对他的胃口。 也就是俗话讲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若是大领导和小工头一样,是个贪财还嫌麻烦不办事的主儿,谢言之也要再三掂量才能上前。 他抬眸隐晦打量一眼前方站定在路边的工头。 男人规规矩矩站立,没有东张西顾,手上也没有拎什么烟酒,安全帽老老实实带在头上。 如此重视,说明大领导来头不小,而且和他绝对不是同一类人。 谢言之无声扯了扯嘴角,讽刺意味十足。 按照工头这样的做法,他这条路走不长远。 就没有说收礼物不办事的人。 你要么不收,要么是收了尽力而为,收礼不办事,足见人品高低。 对于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走不长远。 不多时,谢言之手上握的铁锹更加用力铲碎石块,只用余光注意前方。 无他,工头又转了回来。 工头就不是个能安稳站立的主儿,他安安静静等在那里十多分钟,再也站不住了,还是回过头去坐在树下比较舒服。 旁边有株五十多岁的大树,工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巾,都是今天他特意准备好的。 今天要来应付大领导的检查,他从里到外换的新衣服,将自己清洗的干干净净,确保不会在领导面前留下邋遢的印象。 再也不能够像往常那样席地而坐,见领导绝对不可以起身两个屁股印子。 谢言之瞥见工头在树下捯饬自己,没有再走进来,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工头随手从树下薅了根草,斜斜叼在嘴巴上,双手撑在身后,身体后仰,两条腿交叉在前方,整个人好不惬意。 他还没轻松多少,远处就有汽车压过碎石子的声音响起,工头睁大了眼睛,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他的视线。 “艹!” 工头暗骂一句,噔时从地上一跃而起,右脚随意踢了踢地上的纸张消灭痕迹。 他搓着手笑眯眯上前迎接。 脸上一面笑呵呵的欢喜表情,心中确是在大骂。 工头骂领导不早点儿来,再晚点来也行,偏偏他刚坐下没几分钟就来。 还好他反应快! 工头心中不由一阵庆幸,他刚才迅速又敏捷从地上起身,大领导肯定没有看到。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被车中的大领导看在眼里。 * 今天来视察的人不多,本来是两辆车子的,一共六个人。 出发前,一个项目出了问题,韩德军让另外四个回去处理问题了,只有他和司机来。 这边的工程也是他顺路来看,昨晚上他在公司熬了大半夜,凌晨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下,正好顺路回家休息休息。 别看韩德军在外人眼中是风风光光的大老板,实际上他每天也有做不完的工作。 熬夜是常态,尤其是公司近几年的生意着实不怎么好。 需要用钱得地方很多,现在也只是剩下个大公司罢了,他盼着手上的几个项目赶快赚钱。 赚钱讲究开源节流,开源依靠在他自己,节流确实依靠公司上下所有人齐心协力。 其中就包括工地上的各个工人。 一定要注意安全,安全问题他再三强调。 重视自身安全首先是对自己和家人负责,不能让父母失去儿子,也不能让老婆孩子失去丈夫父亲。 其次也是为了他这个公司,工地地赔偿金额高,他不是给不起,当然给得起,可那也是不小的数目。 甚至是项目进程还要耽误。 耽误一天他就多赔一天,时间等不起人。 他绝对不允许因为安全问题耽误了项目进度。 所以来工地检查都是他亲自来,公司负责工地项目的负责人再随机来检查。 他来工地检查的时候,一般来说不会提前通知,可是总有些人走了歪门邪道提前打听到风声。 韩德军坐在副驾驶冷笑一声,今天他这个副驾驶还真就坐对了。 不是坐在前边,他还看不到那么精彩的一幕。 工头身手还真是灵活,看见他的车子能够迅速从地上跳起来,也不担心闪到腰。 车子缓缓停下,韩德军让司机等候在车上,他拿上安全帽进去检查。 “韩总好,您吃饭了没有,后边我知道,” 工头脸上堆积着讨好的笑容,微微弓着身子,说话的语气都透露激动的心情。 韩德军却是一句话也不想听工头讲,不耐烦打断:“吃过了,走吧。” 他多看谄媚的工头一眼都嫌烦,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下次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和这人合作,同时像他推荐这个工头的员工也被他在心里默默拉进了黑名单。 身为工程队的工头,无论领导是否下来检查,都应该守在工地上监督各位工人,保证没有人的安全帽出现在头顶以外的地方。 而不是坐在外边树下。 韩德军路过粗壮的大树时,看了看地上凌乱且染上灰尘的纸张,然后视线轻飘飘落在身后的工头身上,意味不明。 只这一眼,工头全身都在冒冷汗。 他面上却还是带着谄媚的笑容,身体不动声色挪了挪,妄图遮挡住那些鞭笞在他心头的罪行。 韩德军没有说什么,神色淡淡朝工地走去。 对于这样的人,他根本讲不通任何道理,下次也不会再同他有任何德合作。 同时,他在心里给这片地方做了个标记,有这样不靠谱不负责任的工头,这里的工人要多加注意。 大楼扒了一多半,此刻换工程多显然不合适,整不好工人还是闹事情,后果会很麻烦。 韩德军只能让其他人多加注意,提高工人的安全意识,必要时候,他会派公司的人下来做安全宣传。 务必要让工人意识到安全的重要性。 韩德军大步走在前方,从视线内的第一个人开始检查,认认真真查看他们头顶上方的安全帽。 不仅仅是要戴在脑袋上,还要将帽子两边的带子扣上,佩戴规范才算合格。 99 第 99 章 张建业泪流满面 谢言之站在楼内大路旁边, 前方落下一片阴影。 他抬起头,对上韩德军检查的视线。 双方对视了长达三秒,最后谢言之朝着韩德军身后勾了勾唇。 工头紧张的心脏怦怦加速, 额头上的冷汗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 他还是咬牙警告性地瞪了谢言之一眼。 警告他别惹事情。 肠子已经开始悔青了,早知道他今天来的时候挨个点名, 绝对不让谢言之混进来。 在谢言之挪开视线后,韩德军还是多看了谢言之两眼。 他的视线在谢言之紧扣的安全帽上停留了两秒,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话要讲。 在往后的检查中, 韩德军能够感受到,身后一直有道视线追随着他。 工头在旁边, 韩德军目前要先检查完整个队伍的安全帽佩戴,检查完之后, 他一定要去找谢言之。 问问到底想要同他说些什么话。 原因无他, 只因那人目光坚毅,神情坚定, 眼底深处像是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最后冲着身后工头挑衅一笑,他的好奇心就更大了。 这个不负责任的工头, 说不定能在他这里扒出来更多事情,也好早日解决。 视线交汇的短短三秒之间, 谢言之完全清楚了对面的大领导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工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直接找它谈生意,绝对能够一次谈成,甚至是后续还有什么工程,他都能够拿下来。 他从大领导的眼神中,看到了商人最基本的两个字——诚信。 人无信不立,生意往来之间,靠的就是诚信。 看清楚大领导之后, 谢言之拉着张建业,拿起自己的铁锹,跟在大领导身后开始转移。 他并不是工程队的工人,干再多的活也没有工资。 前半个月是有求于工头,现在已经和工头撕破了脸。 确定能够喝大领导直接沟通交流后,他多在工程队给工头铲一秒碎石都难受。 两个人谁也不干了,默默跟在大领导身后。 韩德军默契的没有回头去看去问,有任何情况等到检查完一会儿就能问清楚,不急于一时。 工头自己则是心虚地转头,恶狠狠瞪着两个人,用手势比划警告他们。 张建业同样不想再装了,为了做成这单大生意。 他们兄弟装了半个月的孙子,二手的货物没卖出去多少,基本上时间全部浪费在这里。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工头就是不答应,还将大领导公司的信息把控的死死的。 张建业不怵工头,他脱下手上磨出洞的手套,用力朝工头的方向砸去。 工头吓得抱头躲闪。 他只是做了个吓唬的假动作,并没有真的将手套扔出去。 好好的一副手套,能破洞却是不能被这样的渣滓弄脏。 谢言之再没有将眼神分给工头半分,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大领导身上。 他在等,等到大领导检查完就上去搭话。 不会贸然开口讲自己要来谈生意,两个人只谈这栋大楼。 由共同的认知切入,等到出了这里,走到外边他再顺势讲自己的真正目的。 谢言之默默跟在韩德军身后在工地内部走了一圈。 韩德军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谢言之快步追上去。 就在此时,楼顶有碎石滑落,随之而来的是一块厚重的大石头落下。 谢言之抬起头,电光火石之间,大喊:“小心头顶。” 他朝着韩德军的方向扑过去,将人推开。 ——轰隆! “啊——嘶——” 石头重重落在谢言之的腿上,石块撞击地面,四周扬起大片灰尘。 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被这一处吸引,扔下手中的工具就朝谢言之这里围聚。 韩德军脑子还有些懵,缓缓回过头,不敢想象自己看到了什么。 谢言之痛苦地晕了过去,那块巨大的石头还压在他的腿上。 而石头落下的那一处地方,正式他站立德地方。 如果谢言之没有扑开他的话,可能现在他的头已经被压扁了。 安全帽根本无法抵挡从顶楼落下得巨石。 是谢言之救了他一命。 在工人合力挪开压在谢言之腿上的石头之后,韩德军的大脑逐渐从混沌中清醒。 他从地上爬起来:“都慢点儿,小心抬着谢言之到外边,我车子在外边。” 他站在那里大声喊,指导着有些慌乱的人群。 工人们不知所措,出事了要去医院是常识。 可是如何去,怎么去却是需要面对的问题,还有医药费怎么办。 他们来工作口袋里都不装钱,医药费都垫不出来。 工地上也没有车,他们是扒房的工程队,不是盖房子的。 就连运输沙子的小推车都没有。 韩德军沙哑的声音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对啊,今天还有大领导在,谢言之救的是大领导,什么也不用担心。 工人们小心抬起谢言之,朝外边走去。 灰色的天幕下,张建业泪流满面,双眼刺疼。 笨拙地跟在人群后边,没走两步左脚绊着右脚摔倒在地上。 韩德军蹲下身子,扶住张建业的胳膊起身。 再往后,张建业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意识,眼神再次看清楚整个世界的时候,已经到了手术室门外。 “你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来,绝对不让他的腿留下毛病。” 韩德军嘴边噙着一根没点火的烟,看向蹲在手术室门边的人说道。 医院禁止吸烟,韩德军在手术室门外等的着急,总要做点儿什么。 他找司机要来了一根烟,不点火,就是转移转移注意力。 今天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预料到。 韩德军眼神沉重,最后扔掉了嘴巴上的烟,背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后背满是冷汗,汗湿了整件衣服。 没有谢言之,他的生命会在今天结束。 他是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偌大公司还留在那里,各个工程一旦停下,所有的弊端都会露出来,到时候谁来接手。 那么多的员工都等着他这个老板来发工资,他却逃避去了地下。 韩德军仰起头,看向走廊上洁白的天花板,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 他今天也算是经历了生死大关。 张建业眼泪大颗大颗从眼角落下,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忍住不让自己哽咽大哭。 担心影响到手术室内医生们的工作情况。 他脑海中满是最后谢言之倒地的那一幕,血红一片。 他害怕,害怕医生出来说谢言之的腿要截肢,害怕说可能会瘫痪。 更害怕他哥醒不过来。 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绝对不能够一直躺在那里。 张建业在心里不断祈祷。 ——哥,你可一定要坚持住,你想想嫂子,嫂子还在家里等着你,你出事了嫂子一个人怎么办。 他将头埋在膝盖中,任眼泪打湿裤子。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给李蓁蓁说。 瞒是绝对瞒不过去的。 张建业和韩德军,两人一左一右,一个埋头痛哭,一个仰头懊恼。 在手术室外的这几个小时,是两个人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张建业再没有觉得比此刻还要难过,空气飘散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 时间过的越发慢长。 五个小时后,一直沉寂无声的手术室有了动静,顶上绿灯亮起,同一时刻,手术室双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张建业扶着墙站起来,蹲下的时间太长,腿部血液不流通,摇摇晃晃着站起来,带着哭腔激动询问:“医生,医生,我哥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话音落地,他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韩德军同样扶着墙靠近向医生靠近。 医生摘下口罩,安慰道:“放心吧,手术很成功,后续要好好休养,在医院观察几天就能够出院了。” 医生笑了笑,给身后推病人出来的护士让路,他自己都捏了把汗。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病人被高处落下的石块砸中腿。 应该是大石块在落下的过程中倾斜了,石块的一角率先落地,算是增加了阻力,后续落在病人腿上的力量少了一些。 不要小看那一些力,正是少了那么一点儿,才能让手术顺利结束。 不然的话,按照当时的情景,绝对是要截肢的。 那样子一个家庭就毁了。 圆满做成一场手术,拯救了病人,挽救了一个家庭,医生自己也很高兴。 张建业牢牢握住医生的双手连连感谢。 韩德军倚靠在墙壁上,大大松了口气。 总算是成功了,不然他以后寝食难安。 医生想要离开,却挣扎不开家属的双手,他自问长达十多个小时高强度的手术都能够做下来,体力和力量方面绝对不差。 怎么就挣扎不开家属的手呢。 在医生的疑惑当中,韩德军解放了他的双手。 “先去看你哥,回头再来继续感谢医生。” 韩德军抚着心口喘着气说道。 张建业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松开医生的双手,后退一步,给医生郑重鞠了一躬:“医生,真的非常感谢您,我替我哥谢谢您。” “这是我的责任,不用谢,快去吧,一会儿麻醉药过去,病人就要清醒了。” 医生摆摆手,脸上仍旧是温和的笑容。 100 第 100 章 祝我们合作愉快 麻药劲儿逐渐消失, 右腿不断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谢言之在疼痛中撩起了眼皮。 “哥,你终于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谢言之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视野内噔时出现一张大脸,占据了全部。 “没,嘶——, 没有。” 谢言之睁开眼睛后,缓缓说道。 右腿钻心的疼,左手打着点滴,他除了脑袋外,哪里都不敢动一下。 牵一发而动全身, 挪动一个地方,都会牵扯到右腿。 谢言之调整好呼吸后, 看向视线前方,询问道:“现在几点了。” “五点十分了, 做手术五个小时,你清醒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一道陌生喑哑的声音传入耳中,谢言之偏头朝声源处看去。 他没想到病房内还有其他人。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他救下的大领导。 谢言之没想到的是, 对方居然还没有离开。 大领导站在这里, 谢言之左右偏头看了看。 病房内干净整洁,只有他躺的一张病床, 再无其他,明显是单人病床。 他转过头,小心调整姿势,对着大领导真诚道谢:“我姓谢, 名言之,言之有李的言之。谢谢你。” 谢谢你给他安排单人病房。 单人病房也不是有钱就能住进去的,还要有一定的势力,钱权一样也不能少。 否则怎么也不能住进去。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韩德军走上前去,“我叫韩德军,瀚海实业的负责人,谢谢你救了我。住院费和后续事情我全权负责,不用担心。” 如果没有谢言之,他今天就不会平安站在这方土地上。 单人病房能够提供更加适用于病人恢复的安静环境,医疗费什么的,也都是他应该负责的。 两个人交换了名字,互相也都是认识过了。 谢言之没多说其他的,扭头对张建业苦恼道:“五点多了,有没有什么好的理由,能不告诉蓁蓁就别告诉她。” 受伤的事情让李蓁蓁知道了少不得要担心难过,再加上近期服装店要开业,可以的话,谢言之不想要她知道自己受伤。 不过显然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伤筋动骨一百天。 他至少要休息三个月才能让右腿恢复,离家三个月他自己都不舍得。 张建业揉揉红肿的眼睛,下午哭的眼睛疼,低声说:“这要怎么瞒过嫂子。” 他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定型的头发已然凌乱不堪。 他们没有任何合适的理由,每天回去的时间门都是差不多的,再晚回去会儿李蓁蓁都要开始着急了。 谢言之无声叹了口气,还是要蓁蓁担心了,眉心拧紧:“建业,你现在就赶快回去吧,别让你嫂子着急,能劝她别来看我的话,你就尽力劝。” 张建业苦着脸应了声好。 离开前问谢言之有没有什么需要,吃东西还是上厕所,在他出去前全部办了。 谢言之暂时没有任何需要,只让张建业把家里床头那本书捎带来,还要再拿上纸笔。 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哪怕是如此也不能让时间就此浪费,总是要为自己找些事情做的。 张建业离开之后,病房内只剩下韩德军和谢言之一站一趟的两人。 谢言之率先开口打破了病房内充斥的沉默。 他的事情还多着呢,韩德军留在病房内,这是谈生意的大好机会,不能浪费。 “韩老板,我是做二手货物生意的,收购工地上拆下来的二手门窗,想要回收咱们工地上的二手货物。” 谢言之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想法讲给了谢言之听。 和工头的那点儿龋齿,韩德军不问,他也没有主动说。 韩德军等了五六个小时,总算等到了谢言之在工地上想要和他说的话。 答应不答应是另外一回事,他很好奇,谢言之也是个生意人,现在很多个体户。 像是谢言之做个体户的,自己做生意,怎么还带上安全帽背着铁锹上工地去了。 韩德军问了,谢言之没有瞒着什么,将中间曲曲折折的故事讲给了他听。 谢言之也总结了失败的原因,其一在于自己没有人脉,如果能够找到工地背后的公司,他不会这么被动。 工地上下也只有工头一人知道瀚海实业。 不是找不到其他人,谢言之不会耗费时间在工头身上的。 还是他们得根基太短。 海城各股势力盘根错节,没有人脉想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就要用他这样的笨方法。 谢言之放在被子下方的手动了动,他现在海城的人脉网上,也有了第一条脉络。 他有预感,在未来,他会和瀚海实业紧密相连,韩德军会带他走入海城的生意圈当中。 哪怕是不能,他也要努力争取。 从他受伤昏迷到做完手术醒来,中间门长达六七个小时的过程,韩德军都没有离开医院,始终守候在身旁。 得以窥见他的人品。 韩德军坐在病床旁边的白色椅子上,抿着嘴唇,双腿交叉叠放,他在思考这件事情。 谢言之的提议他是心动的。 开源节流,再小的源只要不浪费他的人力物力,都能够使用。 譬如此刻的提议。 他不需要耗费任何的人力物力时间门,只要点点头,剩下的全部都会由谢言之来负责。 同时,他还能够赚钱,蚊子多小都是肉。 往日里,扒房剩下来的那些门窗,他还真就不知道是如何处理的。 总之,瀚海实业没有经手过这样的二手门窗。 “你不怕我越过你,直接在瀚海实业找人自己卖二手门窗吗?” 韩德军反问了谢言之一个问题。 他的视线牢牢锁在谢言之苍白的脸上,试图从中找出慌乱的痕迹。 自始至终,对方的脸上都没有过慌乱,更没有掩藏的痕迹,反而是自信满满。 “你不会的。” 谢言之很是自信地轻轻摇头,“韩老板你最是讲诚信,重义气,更何况你们若是出去卖二手门窗的话,没有经验,说不定卖的还没有我们出的价钱高。” 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包括直接告诉给韩德军自己的目的。 韩德军是一个商人,聪明人。 二手门窗确实他能够直接做这种生意。 可是他不会,因为谢言之救了他的命,并且韩德军是讲义气重承诺的人。 从他一直守候在门外就能看出来,这样的人不想要做成谢言之这单生意,会光明正大拒绝。 绝对绝对不会越过谢言之自己去摸索这条路的。 那样实非君子所为。 谢言之今日若不是知道韩德军的为人,他的说法会再变一个样,不会那么直白。 别看两个人此前从未说过话,也只是堪堪见了一面,也足以让谢言之看清楚韩德军的品性。 有些人,品德是否端正,只需短短一面便能够认清楚,有些人,便是相处十年二十年也难以分清。韩德军就是前者。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大胆。” 韩德军眼底闪过一丝赞叹。 当然大胆了,这时候走上个体户道路的,就没有胆子小的。 谢言之更是个中翘楚。 谈生意的事情暂时被韩德军放在了一边,他更好奇谢言之的故事。 被问起自己的过去,谢言之有片刻恍惚。 再提起,明明只是过了几个月,却漫长的像是走过了大半辈子。 右腿的疼痛逐渐消失,他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 细细回想他和李蓁蓁走来的这一路。 新婚夜他出去喂蚊子,第二天江秀英拧了他的耳朵。 和街道的格格不入也在缓缓改变,他开始有了除张建业江诚两人之外的交往。 还有漫天大雪时,他们长兴街道一群人在大路上巡逻抓人贩子,惊心动魄。 张建业瑟瑟发抖披着被子,江诚在前方骑着三轮车,那样的场面仍旧搞笑,给众人紧绷的心弦带去了丝丝轻快。 夜班巡逻,各位小老板们送的早上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暖人心田。 隔壁聪明智若幼子的大狼狗,它大声吼叫引人注意,才给他们三兄弟带来了最后见面的机会。 离开县城时,刘大爷和小平安热情相送。 一点一滴,谢言之都记在心里。 韩德军听完谢言之讲的经历之后,愣在那里久久未能有反应。 一帧帧一幕幕在平凡中蕴藏着大不同。 尤其是他们县城共同协助警察抓人贩子的事情,勇敢又团结,整个县城都齐心协力。 县城里的百姓勤劳朴实。 诚然邻里之间有许多细小摩擦,日日不断,但那样仍旧无法否定邻里温情。 韩德军生长的地方和谢言之完全不同,街坊邻居他也很少沟通交流,他突然想要去谢言之生活的县城看一看。 看看小小街道中的邻里相处有没有他阐述的那么富有魅力。 韩德军回过神,看向洁白的病床,神情坚定:“谢老板,祝我们合作愉快。” 谢言之点点头:“合作愉快。” “另外,什么时候有时间门,我也想去你们县城看一看,你说的话深深吸引到了我。” “等我伤好了,韩老板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我这个东道主保证给你安排妥当,什么也不用操心。” 101 一更 这样的境界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张建业回到家后, 在门口来回徘徊,不知道该怎么敲门进去。 断腿这事儿问题不小,他怎么都无法和李蓁蓁开口。 秋冬季节, 夜晚天空变色早, 五六点钟整片天空就会变成黑色。 李蓁蓁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看着身侧的一大桌子菜,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她站在屋门口朝外边望去, 除了浓浓的夜色外,什么也看不到。 从下午开始, 她就没由来一阵心慌。 想不通是怎么了。 李蓁蓁垂眸看一眼时间, 已经过了六点半。 往日里, 天将擦黑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人就会回来。 根本不会等到天幕全黑。 这时候外边没有什么路灯, 三轮车上也没有配备车灯,手电筒的亮度不足, 行走在夜间路上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看不清楚路上有什么,这里是海城不是县城。 只从安全度方面来说, 海城没有县城安全。 县城再怎么说也大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家, 街坊邻居都熟悉, 人品什么样彼此清楚, 晚上路上也不会有什么人再出去。 海城大不相同, 省城多来务工人员, 晚上乱糟糟的,白天没什么事情, 晚上指不定运气寸了遇到什么。 两个人不回来,李蓁蓁也没有心情吃饭。 只拧紧了眉头,站在那里,坐也没心思坐下去。 将近七点, 李蓁蓁听见了大门口的响动。 她确定自己在门口听见了脚步声,不过对方没有出声,就站在门口。 大门外边站立的不知道是谁,李蓁蓁没有贸然开门,她踮起脚尖放缓动作靠近门口。 刚走近就听到门口传来的一声叹息。 声音沉重,且熟悉。 李蓁蓁熟悉这种叹息,她能听出来,是张建业的声音。 张建业和其他人不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笑眯眯的,见人就会端起一副笑脸,唉声叹气的时候很少。 正是因为少,李蓁蓁才印象深刻。 站在门口叹气不回来,绝对是出事情了。 李蓁蓁借着微弱的月光,指尖准确找到门锁位置打开。 “建业,你们在门口不回来做什么?” 走出门,李蓁蓁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根本就没有那个们! 谢言之不在外边,门外只有一个张建业。 李蓁蓁大脑飞速运转,面色再次沉下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肯定是谢言之出了事情。 不出事的话,中途被生意牵绊住脚步,张建业自己回来说一声就没问题了,根本不需要在外边叹气。 张建业低着头喏喏不知道该如何说,李蓁蓁沉声又问:“你哥他咋了?” 回来的路上,张建业想了一路咋说,没有任何的理由能劝说李蓁蓁,也没有办法隐瞒受伤的事情。 现在的时间点卡的很准,李蓁蓁服装店马上要开业,衣服海报什么的全部都已经投入生产,只再等几天挑选黄道吉日准备开业。 关键节点上,谢言之右腿受了伤。 断腿可不是小事情,里里外外都需要有人照顾。 谢言之倒下来了,张建业还不能停,外城那栋大楼项目是一定要拿下来的。 后续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处理,离不开人。 时代瞬息万变,谢言之张建业来到海城以后,对瞬息万变这个词理解的更加透彻。 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就要不遗余力抓住在手中,然后开始全方面利用起来。 而不是让机会在你面前白白消失。 虽说他们做的是二手货物交易,目前他们也没有遇到相同行业的人,可这不代表行业规则就是他们置顶的。 物价也是在不断变化,尤其是近几年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在海城这样的大城市,一分钱买的东西很少,现在价格出现了许多要从一毛钱论算起来的。 等到外城那栋大楼拿下来,谢言之出不去,张建业需要联系人跑生意,要等到谢言之右腿完全恢复好再出去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别说三个月,三天的时间都会有许多不同的变化,不早早出手,万一砸在手里,那就是血本无亏。 绝对不能够等到那时候。 张建业手上的生意不能停下来,李蓁蓁手上的服装店同样不能停。 他最是喜欢穿走在潮流前线的衣服,再没有比他还明白时尚了。 今年流行的衣服到了明年真就不一定能够流行,今年流行喇叭裤,明年就能流行健美裤。 这是两难的选择,谁手上的生意都不能放下,谢言之身边也需要有人照顾,江诚在学校里不能时时刻刻回来。 张建业发愁了一路。 最后也不想了,未免李蓁蓁胡思乱想,张建业抬手用力搓了搓脸,低声道:“嫂子,我哥腿摔断了,现在躺在医院里。做完手术了,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休息就行。” 他说的轻松,就是不想要李蓁蓁多担心。 “这还不严重——” 李蓁蓁陡然拔高音量,夜晚的寒风拂过她鬓边的发丝,她意识清醒,深夜不能大喊大叫。 她一把扯过张建业的袖子,关上门拉着人进屋说。 “在哪家医院?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受的伤?” 李蓁蓁抛出了一连串问题,她手上也没轻松,转去里屋拿上钱,又走到厨房去拿饭盒。 桌子上的菜她来来回回热了好几遍,现在还温着呢。 看张建业一脸为难的样子,两个人绝对还没有吃饭。 想想也是,在医院动手术哪儿有心思吃饭。 李蓁蓁不断深呼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可以慌乱。 越是乱越是要稳。 至少谢言之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人确定没有其他问题。 张建业苦恼地揪着头顶的头发,挨个回答。 “你也别愣着,先吃着饭,不然就要等到去医院再说了。” 李蓁蓁拿了双筷子递给张建业。 她自己拿起另外一双筷子开始往饭盒里打包。 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个人每天中午都是在外边吃饭,回家吃饭来不及,家里各种饭盒都有。 李蓁蓁将饭菜打包好,又找出来袋子给谢言之收拾两件换洗衣服,她得去医院照顾他。 “嫂子,你别去了吧,今天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去,今晚我去照顾我哥。” 张建业胡乱在嘴巴里塞着菜,他也顾不上什么爱吃不爱吃,不再挑挑拣拣,只有一个目的 ————迅速填饱肚子。 折腾下来,他只吃了一顿早饭,看见饭菜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你吃你的。” 李蓁蓁头也没回,继续收拾。 现在还没七点,就是凌晨一两点,她也要从床上起来到医院去。 不亲眼看看实在放心不下,在家里也根本睡不着。 “嫂子,我哥真没事儿,现在……” 张建业在李蓁蓁喷火的眼神下慢慢闭上了嘴巴。 他本来还想要继续劝说。 晚上不可能两个人都留在医院,张建业和谢言之都不想要李蓁蓁守夜。 守在医院睡不安稳,晚上来来回回也都没有白天方便。 再多的话在李蓁蓁的眼神中都消了音。 从张建业进屋到李蓁蓁收拾好衣服,一共用了十分钟。 极其迅速。 三轮车放在租的仓库里,张建业骑着李蓁蓁那辆女式自行车,李蓁蓁坐在后座打着手电筒。 到医院的时候已过七点半。 下了车,李蓁蓁拎起饭盒就朝三楼病房跑去。 张建业停好自行车,紧跟其后。 一口气爬了三层楼梯,李蓁蓁找到病房的时候,还有些喘气。 她在门口缓了两口呼吸,气息逐渐平稳后才推开门。 病房门打开,病床上的谢言之和坐在一侧的韩德军齐齐看过去。 韩德军微微一笑,这应该就是张建业口中嫂子了。 他就知道,谢言之这样的人物,娶的媳妇肯定也不会差。 本来谢言之清醒过来他打算离开的,昨晚上没有休息好,又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情,公司的业务也都等着他去处理。 和谢言之谈生意的时候,他越聊越投机。 韩德军心里本来有些其他的想法,觉得谢言之这样的人是机缘巧合才找到一条路做二手生意。 没想到在交谈中,他才发现是自己带上了有色眼镜。 自己在一开始就对谢言之带上了偏见,觉得出现在工地干活的,水平都不高。 能找到二手交易的门路,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两个人的聊天打开后,韩德军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谢言之的谈吐根本不似普通人,不说自己原先是收废品的,根本不会让人注意到他学历不高。 生意谈成之后,真正让韩德军留下的是一句话。 谢言之说,不上学也要读书,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读书。 不上学是因为当时的生活所迫,他没有办法再支付起学费,是被迫的。 他无法控制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读不读书他可以控制。 每天抽出些空余时间,将中午吃饭或者其他的时间节省起来,睡觉前再坚持看几页书,总会找到时间的。 这样的境界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韩德军因为这样一句话,决定多和谢言之聊一聊。 一聊就等到了张建业和李蓁蓁到来。 “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明天再继续谈。” 韩德军再怎么想要继续谈谈未来规划,也还是先要小夫妻团聚,不能耽误人家两口子。 102 二更 夜晚的医院格外吓人 李蓁蓁和韩德军仅仅是打了个照面, 她错开身,让路给韩德军。 等到人离开之后,她再也控制不住步伐, 身体扑向病床边上。 “这得多疼啊。” 李蓁蓁眼睛湿润, 视线逐渐模糊。 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连带着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她也不想哭, 可是病床上谢言之苍白的脸色,以及外露刚动好手术的腿,她的眼泪就不听话了。 病房内昏暗的灯光映照在谢言之脸上,更显苍白。 原先李蓁蓁想要质问的话在见面的这刻全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不疼了。” 谢言之动作缓慢,被窝底下的手慢慢挪出来, 抬起给李蓁蓁擦了擦眼泪,哑声道:“别哭,蓁蓁,仔细眼睛疼。” 李蓁蓁哭了一小会儿后, 就快速收拾自己的心情,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起身从袋子里拿出干毛巾给谢言之擦脸。 眼眶发酸, 极为漂亮的眼睛中还闪烁着泪光。 怎么会不疼呢, 麻药过后,最是疼痛。 谢言之额前的碎发全被打湿, 额头上还有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张建业追上来后, 没有着急进来,同样留出来空间让小夫妻两个单独相处。 直到李蓁蓁和谢言之两个在病房里吃完饭之后, 张建业看了看手表后,才推门进去。 时间马上九点,不早了, 回去的越晚越不安全。 “嫂子,我说我哥没事儿吧,你就放心吧,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 张建业推开门,故作轻松说。 李蓁蓁给谢言之擦手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开始,嗓音沉闷:“我不走,建业你现在赶快回去吧,早点儿休息,我来照顾。” 谢言之欲言又止,头转向一侧,透过沉沉如墨得窗户看见天上挂的月亮,最终还是开了口。 “蓁蓁,晚上让建业留下,你在家休息休息,这里不方便。” 这里没有能躺的地方,初冬得夜晚很冷,空气中都弥漫着薄薄的冰霜。 晚上在这里打地铺后背会发凉。 而且晚上的医院格外吓人。 走廊到处都是空空荡荡,外出上厕所接水一个人会十分恐惧。 四周到处都铺满白色,病房与病房之间仅仅相隔几步路。 空旷的陌生地方,夜晚总是难以给人安全感。 不适合李蓁蓁留在这里。 白天人多的时候,温暖的阳光照进屋子,那时候李蓁蓁来既不会害怕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谢言之是这样想的。 张建业和谢言之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谁也没有想过让李蓁蓁夜间来陪床。 对女同志来说,晚上熬夜容易长痘,皮肤会变差。 他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在乎那些,又皮糙肉厚,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也不会有什么。 换做李蓁蓁来躺一晚上,怕是第一天就会感冒发烧。 病床窄小,只能容纳一个人。两个人想要挤一挤也只能侧躺。 谢言之的右腿动了手术,根本不能动弹,还不知道要在医院住多久,也不可能出现挤在一张病床上睡觉的情况。 一直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需要身体健壮的人来。 李蓁蓁没想过离开,做完手术的第一个夜晚,她想要留下来陪伴着他。 不过,她的想法终究还是落了空。 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人的态度一个比一个强硬,不允许她晚上留下来。 两个人苦口婆心劝说,三张嘴巴各说各的。 最后在谢言之愈发虚弱苍白的视线中,李蓁蓁抿紧嘴唇,选择了后退一步。 都不同意她留下,她也只好等到明天早上再来。 明天早上她是一定要来送早饭的。 李蓁蓁在给谢言之掖好被角,见到人呼吸逐渐均匀睡着后,跟着张建业离开病房。 深更半夜,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去,张建业辛苦一些,给她送回去之后,拿上铺盖再来医院。 来回最辛苦的是张建业,所以李蓁蓁决定明天要起个大早,除了做些适合病人补身体的饭,还要多做些张建业喜欢吃的。 路上李蓁蓁不断思考近期的安排。 从两个人的吃饭到自己的服装店她全部都想了一遍。 一直想到自己意识渐渐下沉睡着。 而躺在病床上的谢言之,也在脚步声逐渐变小后睁开了眼睛。 脸上一如刚才那般苍白,面上却不复瞌睡的模样。 他暂时还不能够睡觉。 还有许多事情等待着他。 这次拿下外城大楼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就等着明天和韩德军签约。 这是他第一次和人签订合同,初次走正式流程,要万分小心。 纵然是下午那短短的几个小时,两个人聊的十分投机,也还是要认真对待签约合同的事情。 谢言之在脑海中大致过了一遍自己在海城大学图书馆借阅来的法律方面的书籍。 他细细思索。 凡是他看书的时候,都会记下批注笔记。 记下来的内容都在床头放置的本子上,和书本夹在一起,现在被张建业随手放在远处凳子上。 他要等到张建业进来病房,再次温习一下笔记本上记载的合同签约方面的法律知识。 考虑好签约的事情,谢言之继续思索怎样将外城那些货物利益最大化。 他自己也不可能在床上一躺就躺三个月,还是要做些能够做到的事情。 可以休养,但不能放松。 心中时刻要绷紧一根弦,一但松懈,人就会惫懒。 他不可以停止下来。 一步一步来,谢言之继续思索最近要做的事情。 他要努力给李蓁蓁更好的生活,也要对得起一直跟在身边的两个兄弟。 想完了如何安排外城大楼,谢言之大脑仍旧清醒。 一半来自疼痛,一半来自不放心。 他突然受伤,且伤势不轻,身边没有人照顾是不现实的。 请个大爷大妈来照顾他,这个想法大概刚提出来就会被两个人反驳回去。 谢言之的眉头在不经意间又紧紧挨在了一起。 李蓁蓁的服装店马上就要开业,制衣厂的衣服已经从厂里搬到了家里。 只再等几天就能够送到服装店。 关键时刻他出了事情,多少都会因为他耽误时间的。 谢言之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苦恼的甚至连右腿上的疼痛都削减了几分。 103 (一更) 他们是双向奔赴的爱情…… 张建业把李蓁蓁送回家之后, 按照谢言之的要求,仔细检查了家里的门窗和厨房。 确定没有任何安全隐患后,搬上铺盖, 拿着手电筒骑自行车离开。 手电筒炽白的灯光在漫长的夜色中开辟出了一方小天地。 张建业不疾不徐骑车在路上。 送李蓁蓁回来之前,谢言之已经睡着,暂时不会醒过来, 他可以不用那么着急。 神经高度紧张了一整天, 来来回回地跑也在不断消耗他的体力,到现在才有片刻轻松。 自行车悠悠在路面行驶,街道上空空荡荡, 路面上只有张建业一个人。 他缓慢骑着自行车, 思绪若飞雪般不断发散。 思考着他未来的计划。 拿下外城大楼是必须的, 到时候还要和谢言之商量商量招工买三轮车的事情。 只要签订下这单, 他们往后会轻松许多。 明天他再具体和李蓁蓁商量商量时间,两个人在白天轮流照顾谢言之。 双方都有生意正在进行当中, 谁也不能松开。 不可能一个人全天候在医院陪谢言之,而且照顾不能下床挪动的病人有诸多不便, 请人来照顾是绝对不行的。 张建业想两个人在来医院的时间一定要错开, 他早上可以早些离开走街串巷去卖二手门窗。 早上的服装店人流量不会太大, 星期天和平时的人流量也不相同,灵活调整。 他从早上回来之后, 可以来医院,那时候大概十来点,李蓁蓁再去服装店, 等到下午来接替他。 黑夜漫漫无边无际,街道上只有一方光亮龋龋独行。 三个人都在为彼此的未来做出规划与努力。 无论前方再怎么艰辛困苦,谁也没有想过要放弃。 * 心里一直惦记着谢言之的伤, 李蓁蓁晚上没有睡好觉,早上四点多就醒了过来。 屋外黑蒙蒙的一片,世界宛若一幅只有浓墨晕染的画。 李蓁蓁穿好衣服,打了凉水来洗脸。 冰凉的水接触到面上皮肤的那刻,李蓁蓁的意识清醒到了极点。 往日冬天,都是谢言之提前在灶台上温好热水,等到她下床洗脸的时候,水温刚刚合适。 今天她起来的早,特殊情况,用凉水洗脸是让大脑恢复清醒最快速的办法。 家里因着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人体力工作的缘故,肉是每天都有的。 冬天温度低,蔬菜和肉类储存时间长,李蓁蓁买的也多。 她将储存的虾和猪肉全部拿了出来。 谢言之刚动完手术,需要吃高蛋白的食物促进伤口愈合。 张建业这几天也最是辛苦,必须要好好补补。 她也要做些好消化的粥,熬的时间长久些,易于谢言之吸收。 起来的早,李蓁蓁也没有磨蹭,手脚麻利开始做饭。 瘦肉粥放在锅上熬着,李蓁蓁清洗干净手,腾出时间来记下自己今天要去菜市场买的菜。 豆浆,最好有牛奶,坚果,鸡肉鱼肉…… 李蓁蓁在一点点记录着。 她和谢言之两个人是双向奔赴的爱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付出。 冬天太阳出来的晚,李蓁蓁只熬了粥,清洗了肉菜,处理了处理虾。 剩下的等到出发前再炒菜。 菜不比粥可以一直温在锅灶上,菜放凉了再热一热味道和营养上会受到影响。 李蓁蓁列举完自己要去菜市场购买的菜品之后,翻开新的一页纸,开始计划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情。 她来莲花湾五个多月了,不再需要依靠地图走路。 自己就可以在脑海中规划出最短的路线。 提前计划好,节省出来时间,也好让张建业出去忙自己的生意。 现在这种情况,路上多花费一秒的时间都是浪费。 服装店具体的开店日期还没定,本来说的是来找周大妈和自己一起去找老一辈人算算,算出来个黄道吉日。 周大妈从前家里有成分,也有钱,生活条件好,信的也就多了。 李蓁蓁原先是打算借周大妈家里的老黄历本看一看的,根据黄历挑选个黄道吉日。 哪曾想,周大妈直接说要带她去找老一辈的先生算一算。 那位老先生也是有本事的人,曾经那么动乱的年代,他这一行业格外招人注意。 尽管如此,他还是保全了自己,没有坠入那些是是非非。 重来一世,李蓁蓁比任何人都相信这些。 所以在周大妈提起这位能力非凡的老先生时候,李蓁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想要找人看风水,绝对不能自己去大街上随便找个摆摊的,必须要熟人介绍才能信任。 熟人只是熟悉也不行,必须要万分信任。不然就会遇到杀熟的现象。 对于周大妈,她是百分百的信任。 这是来到海城后,给他们诸多帮助的人。 李蓁蓁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手上的笔尖在纸张上晕染出了大滴墨珠,面露为难。 纠结今天要不要去见那位老先生。 服装店的开业时间,她不想要往后推迟。 虽说制衣厂做的衣服哪怕是放置到明年春天,也还是不过时,往后几年也不会。 但是李蓁蓁仍然是不希望自己的手上积压衣服。 哪儿哪儿都需要钱,捉襟见肘。 谢言之还受了伤,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积压一件衣服也是有成本投入的。 李蓁蓁挪开笔尖的时候,墨珠晕透了几页纸。 她今天还是要去,必须去见那位老先生,服装店能有多快开业就有多快。 开业后她时间也自由,中午能够早早关店做饭去医院,下午晚些时间再开门,下午再早点收工。 一天的时间加起来能有四五个小时也能赚到钱,至少比什么也不做,一味往后推迟要强。 早上送完饭就让张建业离开,暂时还没有开业,不过制衣厂那边的衣服都能够给她送到家里,前几天她一直在厂里盯着,工人也都越做越好。 即使现在不去盯着也不妨碍什么事情。 衣服送到家里,她可以请周大爷周大妈帮忙收一下。 没开业这几天,她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照顾谢言之,也让张建业轻松轻松。 计划好要做的事情,李蓁蓁算着时间才开始炒菜。 饭菜全部做好后,天边泛起了青白的颜色,视线内不再是漆黑茫茫一片。 李蓁蓁拿出来饭盒,没着急打包,洗干净手先去了隔壁找周大妈借自行车。 年纪大的人醒的都早,两家住在隔壁,李蓁蓁是一直都知道的。 别看天还没亮,周大妈和周大爷两人早早就起床了。 不是忙活屋子里的家具就睡倒腾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周大妈爱花,周大爷每天醒来都会去外边看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 纵然天还没亮,也习惯了打着灯去看看花。 上了年纪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觉能睡,起来总手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蓁蓁,这是咋了。” 在院子里赏花的周大爷,听见李蓁蓁的拍门声音就走了过去。 昨天夜里,隔壁院里来回开门的声音他们都听见了。 大晚上的,隔壁还是头一次发出这样的动静。 晚上没什么事情都是不外出的。 不是周大爷周大妈半夜不睡觉盯着隔壁院子,他们是被声音吵醒了。 开门的吱呀声音吵醒了浅眠的两个人。 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也保持了两分警醒。 如今又是大早上来找他们,肯定是隔壁出了什么事情。 周大妈在屋里听见动静也小跑走了出来。 “没啥大事儿,就是我想借辆自行车出去,家里车骑出去了。” 说完李蓁蓁又看向周大妈,“姨,等到下午咱俩去见那位老先生,我最近比较忙,家里如果有制衣厂送来的衣服,您帮我收一收。” 这就是厂里有人的好处,旁的还需要自己去制衣厂拿衣服,她却是可以直接送来。 “好,放心吧,蓁蓁。” 说话间,周大爷已经去屋里推自行车去了。 其他的话周大妈也没再问。 李蓁蓁的眼底泛着乌青,眼睛里也隐隐有红血丝出现。 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就连制衣厂送来的衣服都没有办法自己收到,不在家里。 周大妈只能说让李蓁蓁放心,家里的事情都有她呢,有人去隔壁,她会把衣服完整收好的。 借来了自行车,天边的白色露出的更多了。 只是视线还昏昏暗暗。 李蓁蓁收拾好要带去医院的其他东西后,才开始盛装饭菜。 海城有公共电车,无论在哪个时代,上班时间,公交车上挤的人群都非常多。 她带的东西多,在公共电车上挤来挤去不方便,而且中间要来回倒车。 还没有后世的公交车数量多,等在那里还不知道要等多久的时间。 摇摇晃晃的,她饭菜汤都要混合在一起了。 还是自己骑自行车去最稳妥。 李蓁蓁用一直暖在灶炉上的小褥子包裹几个饭盒,保温时间长。 昨天那些饭菜送去的时候都有些凉了,大晚上的也找不到能热饭菜的地方。 诸多不便,李蓁蓁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将饭盒包裹起来,这样到了也不会散多少热气。 李蓁蓁在医院门口停好自行车后,直接把小褥子连带饭盒全部拢在了怀里。 她到的时候,谢言之和张建业都已经醒过来了。 “辛苦了,先吃饭,吃完饭这里就交给我,你放心吧。” 李蓁蓁推开门,动作又轻又慢,将怀中紧紧抱着的小褥子放在了小桌子上。 张建业笑嘻嘻地伸了个懒腰,走过去帮李蓁蓁打开那些饭盒,说:“嫂子,老远我就闻见饭香了,还想着是谁家这么有福气吃的这般好,原来是嫂子你来给我们送饭来了。” “大部分都是你爱吃的,你得多吃点儿。” 见张建业面色还好,没有什么太大问题,李蓁蓁松了口气。 屋子墙角堆放着袋子,那是昨天晚上张建业收拾的铺盖。 早上他起来直接就收拾了铺盖。 单人病房空间不大,也只是堪堪容纳下两个床位。 铺盖不收拾的话,病房里的空间会变得拥挤。 张建业坐在凳子上吃着,李蓁蓁坐在病床边上,她给谢言之盛了碗粥后,自己才开始拿起筷子吃饭。 还没等李蓁蓁吃两口菜,门口就有道男声响起: “查房了。” 有医生要来查房,李蓁蓁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嘴巴。 然后她快速接过来谢言之手上端的碗筷。 医生要来查房,谢言之不能动弹,几个人在吃饭显得不是特别尊重。 而且她还有问题想要问问医生,不能够嘴巴里还有没有吞咽下去的饭菜就开始张口。 张建业同样放下了筷子,不过他没有李蓁蓁那么讲究。 他走到旁边给医生让位置,嘴巴里不断咀嚼回味刚才吃进嘴巴里的那只虾。 正回味着,只见门口来了不止一个医生,乌泱乌泱来了一大群。 张建业一边咀嚼,一边震惊地数着来了几个医生。 突然,他捂住心口后退一步,耳朵还隐隐发烫。 心跳还在不断加速。 嘴巴里的虾惊讶的直接吞咽下去,再也顾不上咀嚼。 李蓁蓁距离张建业最近,她同样被鱼贯而入的医生们震惊到了。 她悄悄挪开病床旁边的位置,将空间留给众位医生。 挪开之后,她站立的位置,恰巧就在张建业身后。 他的变化尽数收在眼中。 李蓁蓁顺着张建业呆愣愣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医生手上拿着一摞纸。 整个人偏瘦,眼眶有些凹陷,眼睛显得莫名很大。 五官精致的很。 只是看起来可能有些营养不良,肤色偏黄。 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脸颊两侧的小梨涡很明显。 看起来就讨人喜欢。 李蓁蓁的视线从女医生身上挪开,再看张建业还是那副呆愣愣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是一见钟情了。 她无声扬起唇角笑了笑。 他的喜欢可是要艰难了。 看清楚张建业的心思后,李蓁蓁不再过多关注,她站在一侧专心听最前边一直在检查的医生问话。 医生临走之前,李蓁蓁又问了几项需要注意的问题。 这时候也没有手机电脑,什么都没有。 从前也没有照顾过腿伤的病人,一应注意事项全部都要和医生问清楚,不然有什么没注意到位的地方,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医生离开后,张建业飞出去的眼睛也飞了回来。 “真是,亲哥还躺在病床上,这就有人……” 谢言之后半截话没有说完。 不过面上的意思却很明显。 向来脸皮厚的张建业,在亲哥的一声声调侃下红了脸。 “哥,嫂子,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张建业重新坐回凳子上,筷子拿起又放下,有些不知所措。 李蓁蓁轻轻拍了拍桌子,唤回张建业的心神:“先吃饭,吃完饭嫂子去给你打听打听人有没有对象,打听完了你再谈喜不喜欢。” 喜欢两个字太沉重。 若那名女医生还是单身,那说句喜欢想要追求,凡是不越线的追求都没有关系。 若是人家结婚或者有对象,再说什么喜欢,对两个人的名声都不好。 还好这里是单人病房,李蓁蓁没有多说什么,如果是多人住的大间病房,说出这些话都会对人家有影响。 甚至是张建业自己也会被说成耍流氓。 张建业的头脑登时清醒,连连说“对”,“对对对。” 他的喜欢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医生查房过后,检查谢言之的腿从昨天到现在恢复的很好,李蓁蓁也放下了心。 张建业吃完饭,拿起了饭盒碗筷就出去刷碗。 他动作迅速,几个人吃过饭刷好碗也才八点。 八点一到,李蓁蓁催促着张建业快步离开。 剩下没有收拾好的事情让他来,辛苦一晚上了,也该回去休息休息。 “建业,你回去先休息会儿,别着急出去,身体最重要。” 李蓁蓁站在医院门口,叮嘱张建业说。 她下来给张建业指一指周大妈家里的自行车,回去了先把人家的车子骑回去。 在病房里一直催促张建业离开也不是着急让他出去干活,是想要张建业休息休息。 张建业骑上自行车,单腿立在地上,笑了笑:“放心吧,嫂子,我都懂。” 这个时候家里就剩下他一个男人了,他必须要好好的撑起来这片天。 他也没想着休息,回去还是需要继续。 对他们来说,其实晚上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这也没有多累。 等到江诚从学校里回来,他们还能再轻松点儿。 病房内只剩下李蓁蓁和谢言之两个。 谢言之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一点点,不再是苍白无力,面上多了一丝生气。 李蓁蓁拿起来病床上的枕头,扶着谢言之的肩膀小心起身,垫在他身后,让他能抬起来一点视角。 一直躺着脖子也不舒服。 “蓁蓁,昨天病房里的那个人,今天还会来,今天我们来签合同。” 谢言之调整好姿势后,看向李蓁蓁说。 昨天没有时间,他只够和李蓁蓁吃顿饭,时间仓促,再多说些什么会耽误回家的时间。 只好等到现在。 他把和韩德军签合同的所有事情都说给了李蓁蓁听。 104 (二更) 喜欢一场,要大大方方的…… “蓁蓁, 我自己在医院也没事的,你不用一直看着我的。” 谢言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李蓁蓁喜欢做衣服,想要开服装店,他全部都支持, 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开业的事情在住院之前都是商量好的。 李蓁蓁拿出来两本书, 眼底闪过浅浅笑意:“我都知道, 你放心吧, 我那时间灵活的很, 和你们一样的,自己当老板,不给谁打工,休息那还不是看我意愿的事情。” 这话说的没错,自己开店最大的好处就是时间上非常自由。 根本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有事情也不用找老板请假, 自己就能把自己的假批准了。 “你别想那么多, 我这边一切进程都很顺利。” 李蓁蓁将书塞进谢言之的手里。 她自己则是拿出来针线, 继续给鞋子收尾。 手中拿的是手工纳的棉鞋, 里边毛茸茸的, 都是李蓁蓁从制衣厂废弃的边角料上裁剪下来的。 不是她舍不得买, 而是自己手工纳的鞋底更软和。 制衣厂那些冬天的毛茸茸衣服,也全部用的是好料子。 剩下一小块一小块的废弃边角料,全部都是废旧处理。 李蓁蓁去制衣厂的时候,刚好看见别人搬着那些边角料出去。 随口问了一句能不能拾几块, 人家很实诚, 当场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李蓁蓁拾出来好几块比较大的料子。 那些料子都被她做成了鞋子。 穿在里边暖和而且软乎乎的。 这双鞋子是老式棉鞋,是李蓁蓁做给那个老先生的。 找人看黄道吉日, 给钱是肯定的。 算卦看风水都有要求,多少都是要给。 给钱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是李蓁蓁自己的心意。 风水行业辈有人才出,今后谢言之的工厂正式成立,也要挑选个黄道吉日来剪彩。 用到的地方还有很多。 亲手做双鞋子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她也信心诚则灵。 谢言之望着李蓁蓁的侧脸,视线顺着她的眉眼到鼻梁、嘴唇,一寸寸描绘。 心中千万分的温情与感动全部转化成了向上的动力。 他翻开自己的笔记,继续温习从前记录的知识。 要加倍努力才可以给李蓁蓁更好的生活,才可以配得上李蓁蓁。 将近中午的时候韩德军才带着合同来医院。 他昨天拉下的工作堆积到了今天,抽着空来到医院签合同,签完还要立刻赶回公司继续处理。 韩德军在签约的时候和李蓁蓁聊了两句。 聊到最后自己心肌梗塞。 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公司老板,日子过的竟然还不如服装店主。 哪怕是身为老板的他,都无法随时请假。 来找谢言之还要从自己吃饭的时间中挤出来。 更过分的是,人家是夫妻两个,他至今仍是单身。 韩德军离开医院后,化郁闷为食欲,中午怒吃了两碗饭。 * 李蓁蓁和谢言之的午饭是在外边打包的。 上午她特意交待张建业下午再来,中午也不需要送饭,他们在外边解决。 医院周边有许多卖吃食的,附近卖的饭菜也有适合病人吃的,不需要张建业再来送饭。 午饭刚吃完,张建业就来接替李蓁蓁了。 “你咋来这么早。” 见到张建业推门进来,李蓁蓁站起身收拾东西。 给老先生的鞋子也全部做好,她收拾收拾就能离开。 张建业从额头向后摸了一把头发,头发顺滑肆意,笑了笑:“不早了,嫂子,已经一点多了,也不能耽误你事情。” 今天中午他休息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久,还抽出来时间洗了个头。 昨天在工地上头发上浮了一层雾蒙蒙的尘土,都没来得及清洗,影响他的形象气质。 在张建业来回摸了两把头发之后毛,李蓁蓁看够了他的飘逸,这才注意到,张建业身上穿了件新的大衣。 视线又落在他露出的裤子与鞋子上,全部都是崭新的。 李蓁蓁站在几步之外,都能够感受到张建业心动的热情。 病房内的空气都沾染上了春日的气息。 她轻声说:“我都给你打听好了,那医生是实习医生,还没有从学校毕业,单身没对象,姓梁,叫梁燕,燕子的燕。” 想起来这件事情李蓁蓁都想要笑。 她找的是一位护士大姐问的,四五十岁的大姐最是喜欢拉郎配。 医院里有个什么八卦都逃不过她们的耳朵。 那些个年轻的女同志男同志,她们都清楚的很。 李蓁蓁当然没有直接开口就问梁燕有没有对象,而是采用曲折迂回的战术。 从侧面打听才是最保险的。 当时听到梁燕没有对象,李蓁蓁替张建业高兴了一瞬,随即又担忧起来。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之大,若两截断开的山脉。 学历三观等等各方面的差距都非常巨大。 梁燕那么优秀的女医生,自然不会缺少追求的男同志,张建业想要追到人目前来看很难。 机会渺茫。 不过丧气的话,李蓁蓁没有说。 还是第一次见到张建业表现出那么喜欢一个女孩子。 只要不给梁燕带来生活和名誉上的影响,李蓁蓁都是支持这种大胆追求女同志的做法。 喜欢就要去勇敢的表白。 当然也仅限于那位女同志一人知道就好,那些轰轰烈烈向全世界宣告我喜欢你,最后女同志也没有办法,她根本不心动也不喜欢,被架在大众面前,生活上会有很大困扰的。 李蓁蓁把追求女同志的注意事项,全部都写在了本上,上午她了解梁燕的情况后,就开始写这些了。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全部都记录在上边。 喜欢就像是初冬那一抹最鲜艳的红色,张扬又热烈,青春肆意。 喜欢一场,要大大方方的。 不管最后成与不成,尽力就好。 只要不留遗憾,也算是有半个圆满。 “嫂子,我该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张建业说双手捧着本子,热泪盈眶。 别看他能说会道,可是追求女同志方面,是半分经验都没有。 甚至是他都很少和女同志接触。 身边不是李蓁蓁这个大嫂就是那些婶子大妈,没有半分经验。 手上的追求女同志的经验正是他需要的。 谢言之看了只默默摇了摇头。 想当初,他要和李蓁蓁培养感情的时候。 可没人给他写这种。 唯一能在身边出谋划策的张建业,出的还全是馊主意。 谢言之闭了闭眼,再也不愿回想自己当初的蠢样子。 张建业满心欢喜送李蓁蓁离开,也没有重.色轻哥。 先是问了谢言之有没有什么需求,要不要解决生理需求等等一系列问题,确认没有之后,他才坐在凳子上开始看写的那些方法经验。 谢言之的眼睛不动声色瞥向张建业那边,试图从中窥得几句话。 结果距离太远,全部失败。 他打算等到张建业钻研完毕后,借过来自己也看看。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了。 他这个学以致用的用,对象永远只有一个。 ————李蓁蓁。 * 李蓁蓁离开医院后,先跑去了菜市场,大肆采购一番后才回家。 她买回去的菜品换了个更大的袋子盛装,原来的小帆布包已经装不下了。 为了节约时间,她必须要合理规划时间,才能最大限度利用。 去找周大妈之前,李蓁蓁在厨房中清洗好了晚上需要做的菜,备好菜后才离开。 这样等到下午回来就能直接炒菜,节省了不少时间。 把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全部利用起来,李蓁蓁不觉得累,相反,她认为生活过的很充实。 真要一整天什么也不做,躺在床上一整天,那样才会很累。 她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有很爱很爱自己的人,有很好的朋友,更有许多善良的街坊邻居,过得真的很好。 家里收拾干净后,李蓁蓁拿上棉鞋出门去找周大妈。 “蓁蓁,上午制衣厂没人来,下午我给你看着,你们俩放心去吧。” 周大爷在见到李蓁蓁的第一面就先开口说。 李蓁蓁也没客气,应了一声:“好嘞,大爷,交给您我放心。把我姨交到我手上,您也放心。” 周大爷乐呵呵送两个人离开。 停在门口久久未动。 原先他还挺不习惯一个称呼大爷一个称呼姨,后来硬生生听习惯了。 让李蓁蓁再改口喊他叔伯,他也不好意思答应。 半晌,周大爷收回视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在去拜访老先生的路上,李蓁蓁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和周大妈讲了讲。 签合同那些生意场上的事情没说,只捡了谢言之怎么受伤的以及轮流照顾的事情说了说。 “蓁蓁,我哪儿有适合病人吃的食物和忌口,就在纸上,等到回家了拿给你。” 周大妈挎在李蓁蓁胳膊上的手紧了紧。 她心疼这些孩子。 背井离乡下海经商,和她的儿子儿媳妇一样。 在外地无依无靠。 还不知道该如何做,也不知道身体如何。 周大妈心底黯然片刻后就收了思念,回去她就再给两个孩子写信,问问最近过的还好吗? 李蓁蓁眼神亮了亮,她发现周大妈简直就像个小宝藏,什么都有。 其实这次周大妈那里会记载有腿受伤骨折的忌口与药膳,纯属意外。 周大妈儿子从小就微胖,人一胖就不那么灵活。 小胖子偏偏还不服气,别人用激将法,激怒了他,让他从学校墙壁上跳了下来,腿是当场折的。 周大妈一度哭的昏厥,好好的孩子腿绝对不能出毛病。 真要有了残疾,他们的心得有多痛。 周大妈想方设法给儿子吃好东西,让他的伤口快些愈合,甚至是还学了些康复手段。 105 礼轻情意重 一更 都是为了孩子。 当年为了保险起见, 足足有小半年没让孩子出去上学。 就怕在学校里人群拥挤,照顾不得当,有个小意外就可能会落下病根。 孩子受伤, 最心疼的永远是父母。 到现在, 周大妈还存着当年记录的各种恢复方法。 周大妈有经验, 李蓁蓁更放心了些。 毕竟现在不通网, 想要知道些什么事情,只能去问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距离她可太远了。 真出了事找到人也就为时已晚。 老先生家里远, 不在莲花湾附近。 李蓁蓁和周大妈坐公共电车去, 骑自行车也比较远。 相比于后世依靠手机导航来走路, 现在的人们都会将路线记在脑海中。 李蓁蓁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去看路, 周大妈完全能够搞定。 像是这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几百遍。 周大妈年轻时候就遇见了那位老先生,家里有个什么大事都会去算算。 除了动荡不安那几年无法见面, 剩下的每年都会去看看。 想着想着,周大妈想起来关于儿子的趣事儿,和李蓁蓁开始分享:“蓁蓁, 你知道吗?当时我儿子考大学选专业, 我还去算过。” 李蓁蓁微微挑眉,有些错愕:“姨, 这咋算啊。” 专业这东西,不是选择自己喜欢的,就是选择热门的, 还要算什么。 她不理解。 说实话,当时周家人都不理解。 周大妈拍了拍李蓁蓁的手,继续说:“我也不想啊,你是没见过我儿子长什么样子,五大粗的, 一整个壮汉。” “偏偏还想要当老师,真不是我歧视他,实在是担心他吓到学生们。” “选择当老师也就算了,他还选择语文老师,选个文学专业。按照他的外形,选择数学老师不好吗?” “拦不住他,实在是拦不住,铁了心想要当语文老师,热爱文学专业,我还劝要不干脆报个考古专业,也不需要见多少学生,也算是文学专业。劝不动,一门心思想要去当语文老师。” “没办法呀,我只能去找老先生,要么说服他,要么说服我。” 说到这里,周大妈停了下来,李蓁蓁的胃口被吊着,心里痒痒的。她伸出指头戳了戳周大妈胳膊催促着。 周大妈不再吊人胃口:“后来说服了我,老先生说我未来儿媳妇就是在这个专业遇到,还说我儿子别看外表粗狂,心思细着呢。” “想想我未来儿媳妇,就这样我被说服了。” 李蓁蓁朝周大妈一弯眸子,“再后来的故事我就知道啦,我大哥遇见了嫂子,两个人一同回到了海城教书。” “对,后来发生的故事就是这样。” 周大妈声音轻柔。 提起来儿子儿媳妇她就有些想念,这一去就是大半年,今年过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老先生这里。 从公共电车上下来,隔一条街就是。 李蓁蓁对老先生居住的地方抱有很大的好奇心,两辈子都是头回见到风水行业的人,难免好奇心强了些。 眼前的街道胡同和莲花湾附近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胡同口隐隐约约有些暖风,不似旁处的寒风凛冽。 再往前走,是和其他房屋相同的铁门,从大小到颜色无甚区别。 周大妈脚步逐渐停下,李蓁蓁也停下脚步。 她抬头看去,大门口什么也没有挂,平平无奇。 桃枝和八卦镜、各式符咒,本以为能看到其中一个,没想到什么也没有。 周大妈抬手连续敲了五下门后,大门里边才窸窸窣窣响起来声音。 “等一下。” 一道低沉的声音撞入李蓁蓁的耳朵中。 大门缓缓打开,李蓁蓁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皱纹遍布的手。 视线上移,老先生的眼睛亮闪闪很有精气神,两鬓花白,头发茂密。 “进来吧。” 老先生让出身后的路。 李蓁蓁跟着周大妈走进去,才感觉到别有一番天地。 原先在胡同口感受到若有似无的暖风在此刻更多,周身环绕的全部都是温柔和煦的风。 不似外边寒冷刺骨。 胡同口的那缕暖风倒像是从房子里漏出去的。 院子角落还有一方鱼池,不大不小就占据一个墙角。 没有结冰,李蓁蓁不用走近都能听到流水的声音。 走进屋里,她还是没有看到有什么符咒,或者其他风水相学上的物件儿。 她倒没觉得是这位老先生骗人,就从院子里的那方鱼池就能够知道,老先生的本领绝对不一般。 只是她没见过也是在后世电视机上看到过的,都是仙风道骨,长胡子长头发,左手桃木剑,右手拿着符,嘴里不时再念叨几句口诀。 李蓁蓁不知道是不是想的太不入迷还是老先生太过和蔼可亲。 她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对上老先生深沉的眼底,心中的想法根本不受控制,一下子全部说了出来。 李蓁蓁捂住嘴巴,羞红了脸,怎么把心底的想法月全部说了出来,老先生可不能觉得她冒昧呀。 还没来得及去看老先生的反应,周大妈爽朗的笑声就先传了出来。 “哈哈哈哈,蓁蓁你怎么那么可爱。” 周大妈在凳子山自然坐下,身体笑的向后仰,“你说的那都是装神弄鬼的神棍不。” 李蓁蓁看看一脸温和的老先生,再看看哈哈大笑的周大妈,整个人萦绕在不好意思的氛围当中。 没见到老先生之前,她对风水相学行业的认知停留在穿长袍或者宽松唐装的刻板印象上。 见到老先生之后,李蓁蓁才明白,真正有能力的人,从来不拘泥于那些外物。 有些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坐吧。” 老先生倒了两杯茶,又指了指李蓁蓁身后的空凳子,让她别拘束。 李蓁蓁没有先坐下,反倒是从包里拿出了自己做的棉鞋,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给您做的棉鞋,穿在脚上软和。” 穿上走在路上都是软乎乎的。 老一辈年轻时候干的活多,那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身体上多多少少都落着些毛病。 所以脚上保暖尤为重要。 老先生双手自然接过,没有拒绝。 还是头回有人来给他送鞋子的。 其他大多送的都是海鲜人参,生怕他觉得不贵重了。 贵重与否看的并非是价格。 那些贵重的他也用不上,海鲜又不喜欢吃,院子里的小鱼也不喜欢吃。 他这辈子孤家寡人,没有结婚,只身一人,还是头回收到手工纳的鞋子。 李蓁蓁的礼物送到了他的心坎里。 找黄道吉日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最后,钱也只是象征性收了一些。 本来他也没想到,不过算卦这一行,从不算空。 就是给个一毛钱,也是给钱了。 黄道吉日挑选在天后,天时地利人和。 还是周末,生意必定会开门红。 挑选出来黄道吉日后,李蓁蓁就和周大妈离开了。 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同老先生说了句抱歉,等到忙过这段时间再来。 老先生也没有多留,只在李蓁蓁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李蓁蓁心头震了震,她觉得老先生像是能够将人看透彻。 “蓁蓁,看来你和老先生算是一见如故。” 周大妈走出去好远后说道。 李蓁蓁不明所以:“怎么了?” 怎么就突然说一见如故。 周大妈想到原先自家给的价格就好笑,说:“你可能不知道,请他出手一次的价格,都不是固定的,完全就看和你交谈相处中,有的高有的是高的离谱。” 她们家原来给的高,后来熟悉了,老先生也没看在熟人面子上降下去价格。 是当初社会动乱,周大妈最后一次见到老先生时,说的一句话,说要他下乡避避风头。 打那之后,再来请老先生,价格才低下去。 当年真的很乱,乱到周大妈想起来就头疼。 她当时请老先生,算的是未来。 老先生也无法算出来,太混乱了。 事实证明也确实混乱,许多人都不能够保全自身。 老先生也只能堪堪保住自己。 周大妈同意家里孩子当个体户下海经商,也是请老先生算了算的。 儿子选专业的时候请算了一卦,周大妈以为这辈子儿子都能安安稳稳的当语文老师。 结果还没几年就又生出了变化。 她是理解不通个体户的,有好好的工作不去做,非要当个体户做什么。 到现在,周大妈也逐渐理解了。 也和这个世界和解了。 不一定事事都会如意。 未来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在当时,儿子选择语文老师,那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选择下海经商,她也应该要大力支持。 两个人马上要分别时,周大妈带着歉意笑了笑:“蓁蓁,我和你大爷就等你们回来再看了,就不去医院了。” “看啥呀,姨,我们马上就回来了,还跟我们客气什么。” 李蓁蓁摆了摆手,见到周大妈进家门后,她才转身回家。 这时候的大家淳朴又真诚。 哪家生了病,相熟的或者街坊邻居都要去看看,不说手上拿多少东西,就是真的送来根鹅毛,那也是心意。 礼轻情意重。 106 创业初期总是艰难的 (二更)…… 李蓁蓁看了眼时间, 三点半,她大概还能忙一个小时的时间。 定好了开业时间,她要将服装店的衣服全部都整理好。 为了让服装店通风, 屋子里她什么也没有放, 只等着开业的前一两天准备。 此刻,她自行车载着两个麻袋,脚下用力蹬车,车子有些摇摇晃晃。 创业初期总是艰难的。 她和谢言之,彼此都需要亲自监督亲自上阵。 现在还附近没有监控, 各方面治安不是很安全,李蓁蓁将服装店的大门一共上了三重锁。 当然了,真要是有心人, 别说三重,三十重也是白搭。 门锁都是谢言之联系的,找的都是手艺高超的老师傅。 她一重重开锁, 推开服装店复古的大门。 空气中全是浅浅的花香, 基本上再闻不出有什么刺激性气味。 清浅的花香味道, 还是她在市场里买来的香水。 大冬天找到新鲜的花不容易, 没有办法用植物清香,她只能去商场中挑选一个最接近植物气息的味道。 李蓁蓁将自行车推了进来, 停靠在墙壁角落。 双手搬着后座上的麻袋, 单腿屈起, 借力搬下沉重的衣服。 两个麻袋卸下来, 李蓁蓁身前微微起伏, 小口喘气。 还没等呼吸平稳,她绕去前方的车篓当中,拿出来小工具盒, 找到剪子开始拆麻袋。 里边的衣服都是按照她的要求,全部独立包装,哪怕是多出来一粒小小的扣子,也是要单独盛装的。 李蓁蓁打了盆水来,浸透粉色毛巾,开始擦拭店铺内的各色衣架。 屋外凉风不断吹动枯枝,瑟瑟发响。 她擦拭的动作认真且专注。 之前装修好的时候,只大概擦过一遍。 现在要放新衣服,怎么都不能够再沾染上灰尘。 店铺很大,衣架也非常多。 高处钉在墙壁上的架子,李蓁蓁只能用撑衣杆来帮助。 忙完已经又是大半小时。 她脱了外边干活穿的大衣,鬓角的碎发汗湿粘在脸颊两侧。 双手都被占据,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滴落在睫毛上,不是她睫毛又密又长,根本支撑不住。 不能够让汗珠落在衣服上,那样再对外出售的话,十分不礼貌。 她只能歪着头,并且肩膀使劲儿,用肩膀擦去睫毛上的汗珠。 双手实在是松不开。 四面墙壁,对着门口的那面墙壁,李蓁蓁打算挂整套的衣服,那些全部都是她搭配好的。 这样子假使有人不好意思进来不买,在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的情况下,要从店铺大门口朝里望的话,看见一整套的衣服会全套带入自己的脸。 单件的衣服搭配不好的话,也会放弃购买。 所以最先看见全套搭配还是单件的,有很大的不同。 冬天灰尘大,空气中不时夹杂有寒风扬起来的尘土。 李蓁蓁不打算在店铺外边挂衣服,吹脏了她也不好再往外销售。 做生意要讲究诚信,什么好的坏的都对外售卖的话,会消耗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诚信。 诚信是种看不到摸不到的线,所有的衡量全部都在大家的心中。 李蓁蓁带来的两麻袋衣服,挂满了两面墙,剩下的需要等到明天和后天再来整理。 “小同志,你这个店铺是要开业了吧。” 李蓁蓁正在收拾垃圾的时候,前方落下一片阴影。 她抬起头,看到三四个中年人围在门口,好奇心都写在脸上。 扒着门框,不好意思进来,眼神不断看向她身后的墙壁。 李蓁蓁弯起眉眼,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阳光,“没错,这个周末就正式开业啦,到时候可都要来捧场啊。” 说着,她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今天屋子里乱糟糟的,也不好意思请你们进来,等到开业可都要来呀。” 打头的中年女同志,随意摆摆手:“没事没事,咱们都是干这个的,乱什么乱。” “需要帮忙吗?” 四位中年女同志已经进来了,也没多走,仍然是站在门口没有前进。 李蓁蓁嗓音清甜温润,对着热情又拘谨的四个人道:“谢谢啦,不用麻烦的,我这边也已经好了。” 她将地面上散落的包装袋塞进麻袋里,又问:“你们也都在附近开店吗?” “对对对,俺们都是附近的。” “我是旁边卖砂锅面的。” “这个是旁边早点铺的。” “那两个是卖手工面的。” “你们好,我是李蓁蓁,开服装店的。” 李蓁蓁嘿嘿笑着,也同她们做起了自我介绍。 到现在她也不清楚这几个人突如其来的拜访是为了什么,可能是相中了衣服,也可能是开店热情的传统。 凡是新来的店铺,总是要友好慰问一番。 李蓁蓁一边同她们交谈,一边继续打扫卫生,手上的动作没停过,也不会让几个人的话掉落在地上。 句句都会有回应。 “大妹子,你们这店里的衣服得卖多少钱啊。” 李蓁蓁直了直腰,指着身后的衣服说:“价格都不太相同,这几件是十几块,这些十块钱以内的,那边更贵一些。后边成套搭配在一起的价格会减去零头。” 最前边的中年女同志双手搓了搓衣角,倒吸口凉气:“那么贵啊,不过也是怪好看的。” 她们来这里还真是有一定目的的。 不是单纯来串门的。 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她们都是外地来的,好不容易才回趟家,当然要带些好东西回去。 家里也都有闺女,过年了想要给家里孩子买些衣服回去。 想着李蓁蓁新开业的店铺,肯定是比其他的地方要便宜一些。 而且最关键是还好看。 带回去都让那些瞧不起她们的人看看,还敢瞧不起她们做个体户的吗? 她们能赚钱有漂亮的衣服,不比在家里打工强。 可是这个价格属实没有想到,和市场街上的店铺没差多少了。 李蓁蓁捡袋子的手一顿,她想她知道来意了。 “不过你们来买肯定有内部优惠,大姐,我给你们打折。等到去你们店里边吃饭的时候,你们也要给我打折呀。” 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让人心生好感。 最前方的中年女同志,听完李蓁蓁这话,猛然一拍双手,激动道:“打折,大妹子,你放心,你来肯定打折。我这就去给你端碗过来尝尝。” “不用不用,几位大姐———” 李蓁蓁的话音追不上四个人的脚步,她们跑出去明显都要给李蓁蓁端自家卖的饭菜。 给她整的还怪不好意思的。 内部优惠通常是针对内部工作人员。 比如在学校当老师的,子女进入学校读书会有优惠政策,卖衣服同样也有内部人员购买肯定是比顾客买要便宜。 这些在后世的吸引人来找工作都是相当常见的优惠。 只是在现在还不是很明显。 不多时,四个人各自端来了自家卖的吃食。 李蓁蓁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四个碗,她实在是吃不下啊。 人家都送来了饭,她也不能直接就让人穿走衣服吧。 “大妹子,你别客气,以后咱们都同在一条街上,别这么客气,正好也快要吃晚饭了。” 中年女同志热情端着碗上前。 李蓁蓁垂眸看一眼时间,她要赶回家做饭,这么多也吃不完,更不能继续留下来招待她们,遗憾地抱歉。 她问了四个人想要买什么样式的衣服,搞清楚了她们是想要过年回家带给自己的闺女。 现在店铺里卖的衣服还有些单薄,深冬穿肯定是不太行,除非家乡冬天气候温和。 过年穿的衣服她会再上新的,不需要提前买这么久。 她说过的话,永远都算话,也不能白白让几位大姐来送饭。 四个大姐真诚又热情,她们都是从外地来到这里开店的,平时没什么生意的时候就是坐在一起唠嗑,关系没得说。 她们看见李蓁蓁过来,心底的打算就是试试李蓁蓁的人品。 人好的话,她们再问能不能打折便宜一点的话,不好的话,就只说自己是来帮忙的。 都还没到饭点,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主要是市场街那边她们都去看了,人家店铺老板的眼睛长在头顶上,说句眼高于顶可是半分都不为过。 她们说出打折都不好意思。 虽说自己开店赚了不少钱,可是这和要打折并没有什么冲突。 能少一点是一点。 李蓁蓁请四位大姐将饭重新带回去,她将垃圾绑在后座上,也该回去了。 真不是她不收,也不是瞧不上。 实在是吃不下,而且还要赶回去做饭看谢言之和张建业,不然的话去晚了还是要麻烦张建业来回跑。 李蓁蓁推着自行车到门外,仔细锁上大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背后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妹子,你别走,这些你得拿着。” 她回过头,四位大姐再次出现,手上拎着打包袋。 原来她们只是短暂的离开,也并没有将饭菜放下,而是选择给李蓁蓁打包。 这份真诚让人很难不动容。 哪怕最初抱有一定的目的性。 四个人热情地把饭菜挂在自行车把上,挂好之后还说了一句:“大妹子,放心吧,绝对不会洒出来,我们都打包好的。” 宛若火焰般地热情,融化了冬日里的寒风。 李蓁蓁抵挡不住她们的热情,收下了那些饭菜。 她也决定等到明天来找时间细细问清楚四位大姐家中孩子的状况,如此才能更好地挑选衣服。 家长的眼光和孩子的眼光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衣服漂亮也不代表穿在自己身上能够特别漂亮,终究是要选择合适的,适合自己的才可以。 107 第 107 章 住桥洞(一更)…… 李蓁蓁回到家里将四位大姐热情送来的饭菜温在锅上。 原本打算炒的菜去掉了两道。 面条就有碗。 李蓁蓁看了看, 不太适合谢言之这个病人吃。 可以她和张建业两个人吃,再给谢言之熬个粥,炒个肉菜。 菜少了, 李蓁蓁做完饭的时间也比预计的早了几分钟。 她半分都没有耽误,骑上车就赶去医院。 下午的时间, 张建业不是一直陪在谢言之身边的。 上午来韩德军签完合同后,外城大楼那里拆下来的东西全部都要挪走。 大楼很快就会整栋拆完,在之前需要将所有东西挪走。 不挪走会被当做垃圾处理掉。 否则会耽误工期的。 一栋大楼, 上百个门窗, 仅仅依靠张建业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 即便是谢言之没有受伤,两个人也无法实现。 谢言之现在不能走动,只能依靠张建业。 他需要去外边招工, 暂时招来几个临时工, 帮助把那些工地上不需要的门窗全部带走。 拉到他们租来的仓库。 仓库不大,同样也在外城。 谢言之预估明天一天的时间内全部做完, 中午管一顿饭。 剩下还有些没拆下来的,张建业自己就可以, 他腿跑的勤快一些, 能够敢在工期结束前全部拉走。 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人, 在李蓁蓁离开后就计划了时间。 招四个工人,加上张建业自己一共五个人, 早上七点准时开工。 招工当然不可能当天找当天到,需要提前安排。 计划好之后,谢言之让张建业离开去外城招工, 他自己这里不需要时刻看顾。 外城很大,是海城与郊区村镇连接的地方。 那里多有务工人员,外来找工作的都会在那里聚集。 谢言之从前蹬着轮车从那里路过, 在路边能看到一排排等候得人员。 有哪里需要临时工或者工地上需要人手,都是去那里。 站在那里喊一嗓子就有人应答,然后再开始挑人选。 张建业需要先去外城定下人手,然后再回来。 约定好时间、说清楚地点,七点准时在仓库集合,然后骑上轮车去。 轮车全部都是新的。 将来拉出去卖也还是需要用到轮车。 摩托之类的价格太贵,自行车无法承载重物,只有轮车最实用。 他们攒下的钱买了好几辆轮车了,全部都堆放在仓库里。 这些都是招工时候需要用到的。 忙碌起来的时候绝对不能再租借轮车。 忙起来不管不顾,轮车上有些磕磕绊绊很正常。 自家轮车划一下心疼心疼,划到别人家轮车,心疼过后还要赔钱,不划算。 张建业出去招工,谢言之自己在屋里继续看书写写计划。 并不需要有人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的。 他计划一下那批门窗到仓库之后如何使用。 首先需要全部大清洗。 他虽然卖的是二手的,可是二手与二手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干干净净的二手大门,你看着像是崭新的,卖出去的几率会增大。 出来一个遍布泥土和划痕的大门,想想都不愿意买。 哪怕是价格低廉也会很难售卖出去。 谢言之在第一条计划后写了个自己。 清理门窗的活儿可以他来,反正腿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动。 他就坐在仓库整理那些门窗,清洗干净。 只要手还能动就不会耽误她的时间。 再然后谢言之继续动笔记录,还是招工人。 这次招的是长期工人,要将清洗干净的门窗卖出去。 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江诚还需要上学,哪怕是课余时间都过来外城也还是不够。 需要有大批长期工人来帮忙。 这批长期工谢言之是打算发展成为正式工人的。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次能赚多少钱,赚来的钱足够他们租赁下更大的场地,并且能够支付起工人的工资。 培养一个工人不容易,好不容易教会他怎么对外卖东西,那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什么都学会了,结果人要离开。 那样岂不是太可惜。 张建业离开之前,谢言之还交待给他一个任务。 这次挑选的工人一定要性格老实稳妥的。 需要是个安稳性子,明年还会来海城发展的。 绝对不能天打鱼两天晒网,更不能脾气暴躁。 他们卖的东西和人家店铺里边卖的还不一样。 店铺里的售货员脾气很差,买不买他们不在乎,甚至是看你不顺眼会直接驱逐你离开。 他们是绝对不可以的。 要想赚钱就要学会忍耐。 忍耐顾客的挑剔,忍耐搞价时候的拉扯。 当然忍耐不是忍让。 在拉扯价格战的时候,要忍受顾客长时间的磨蹭犹豫,若是涉及底线和人身攻击等等,绝对不要忍。 是想要赚钱不错,可是也绝对不能为了赚钱忍受那些不能忍受的。 脾气暴躁的人忍不了。 谢言之也不需要那些认为是在给他干活,卖不卖的出去都行,买不买随意。 有这样想法的也不能招来。 抱有以上想法的,可以去百货商场里找个售货员当一当。 总而言之,他是不需要有这样想法的人。 计划好后,谢言之忘记了自己腿还受着伤,不小心蹭到了一下。 手上的笔直接掉落在地上。 床铺与地面的高度他根本够不到。 只能无奈身体后仰,无声抽气斯哈。 剩下的计划他只能暂时记在心里。 没过多时,谢言之再次抬起头,李蓁蓁已经抱着饭菜推门进来。 “建业呢。” 李蓁蓁进来,脚向后踢着门慢慢合上。 她环视病房内一圈,没有见到张建业的身影,随口问了一句。 谢言之合上书本,放在枕头一侧:“我让他去办点事情,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张建业离开了,李蓁蓁没再继续问。 她掀开小褥子,拿出来谢言之的病人餐。 给张建业留的饭菜继续用小褥子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能让热气散开。 “今天我在店铺里收拾衣服的时候,遇到了附近卖砂锅面手工面和早点的四个大姐。” 李蓁蓁一边在桌子上打开饭盒一边说:“四个大姐都很热情,将她们自家卖的吃食给我送来了一些。” 饭盒打开还有雾蒙蒙的白汽飘起,宛若一道白色的细纱。 隔着细纱,谢言之看向李蓁蓁。 女人嘴上还在不停讲话,将一天下来的见闻。 他的心底突然像是被什么戳到了,戳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鼓鼓涨涨。 他们夫妻现在的生活最是平凡朴实,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谢言之双手接过来粥,说着自己的想法:“你想要等到过年给她们看合适衣服的话,提前约定好时间,过年咱们也要会家去,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距离过年也就还剩下两个月,回家团圆的时刻,他们的家在水稻县。 回去是必然的,也不能让江秀英一个人过年。 县城还有许多事情等待着他们。 “好,明天我就准备问问,这事情赶早不赶晚。” 两个人说话间,张建业已经从外边回来。 手上同样拿着一个本子。 这几个月和谢言之在一起,耳濡目染,也习惯了随身带着纸笔记录。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记在纸上就不用担心忘记了。 每天需要做什么事情也就一目了然。 “建业回来了。” 李蓁蓁站起来往里挪挪给张建业腾翼个地方,“快坐下吃饭,在小褥子里包裹着,有什么事情都等到吃完饭再说。” 张建业也只好歇了说话的心思。 下午去他真的找到了好多工人,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他自己在外边筛选都筛选了好长时间。 四名工人的信息他全部都记在纸上了,回来就是要来商量商量。 上边他还登记了几个人的地址。 那些是备选的工人。 他挑选出来的四名工人不合格的话,还能够再从备选中连夜挑人更换。 位置距离他们都不远。 外来务工人员,其实大多都舍不得住什么地方。 找个桥洞或者路边废弃的房屋,铺个床单就能和衣躺下,能够遮挡住风雨的地方都可以住。 “嫂子,这是买来的面吧。” 张建业端着饭盒喝了口汤,坐在那里慢慢品口中的余味。 这种味道绝对不会是李蓁蓁能做出来的。 吃了那么久李蓁蓁做的饭菜,味道他还是很了解的。 盐是盐,汤是汤,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融合味道。 饭盒的面显然更好吃一些。 他也没有嫌弃李蓁蓁做的饭,回到家能有口热乎饭吃就不错了,做什么还要挑剔味道。 李蓁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又简单和张建业说了一遍,告诉他今天遇到四位大姐。 正说着,谢言之心灵福至,来了灵感。 “对了,招工的时候同样可以说工人要来买能够便宜一些,说不定还能有其他福利。用来拴住工人,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会随意换其他工作。” “哥,我认为可以解决一下房子,也不是房子,就是工人住的地方。他们这些桥洞、公园,哪儿哪儿住的都有。” 张建业认为这里是最大的福利。 有个稳定的住所比其他的都要有诱惑力。 虽然不能管饭,但是能够让大家稳定下来。 不用今天住桥洞明天住草丛的。 李蓁蓁也赞同他们的这个想法,尤其是张建业说的居住问题:“对,吃住这是最重要的,先从住解决,然后再来解决吃饭问题。” 厂子不一定会很大,但是福利上去了,稳定的待遇也会吸引很多工人前来。 108 第 108 章 工厂雏形(二更)…… 三个人边吃边规划, 共同思考吸引工人的福利方法。 “那要是先管吃不管住,这样是不是也可以,先让大家继续凑合住。” 张建业又想到了一点。 吃住在将来工厂真的成立并且壮大之后,肯定也会像现在的国营大厂那般有家属院食堂等等。 在起步阶段, 一切从简。 管住的话, 万一大家觉得自己在桥洞底下凑合凑合也可以,关键是一天三顿饭的解决。 把饭菜问题解决了, 是不是也能挽留住员工。 创业初期艰难, 他们要选择一个尽量能让资金周转开的方法。 住宿和吃饭, 选择一个相对更节省本钱的方法。 谢言之想了想一天管三顿饭的提议, 摇摇头:“不太行。” “管饭需要有专门的人来做饭,又是一个工钱开销, 后续的买菜做饭以及碗筷采购的钱, 加起来要比管住成本大。” 李蓁蓁点点头, 她和谢言之想到一处去了,道:“对,没有管住划算。而且你想啊, 你们是做什么的, 最不缺的就是木材,废旧的木头砖头, 可以自己垒成一个简易的床位, 和大通铺一样。” “刚开始咱们也没有那么多钱,外来务工人员,桥洞底下都能睡,咱们现在提供的稳定住所,能够遮风挡雨,将来就是给老家捎信也能有个固定地址不是, 也不用再担心老家写信说不出住在哪里。” “等到换个大仓库的时候,有空闲的地方就可以直接摆出来床位。再两个大柜子,每个柜子都上锁,钥匙自己拿着,也能让工人有个放钱隐私的地方。” 相较于一日三餐的稳定,李蓁蓁想他们更希望有个稳定住处。 外边的桥洞也不是你想住就能住的,你搬着东西出来,没多会儿就能有人占据。 相当不稳定。 张建业吃了一大口面条,慢慢消化李蓁蓁说的话。 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样的。 关键还是需要有个稳定的住所。 “嫂子,你说的对,咱们也不压价,大通铺又不是强制住的,想住就住,不想住就走,给的工资也不低,咱这也稳定,肯定有不少人愿意来。” 也不是他们想的太悲观。 这年头有个稳定工作不知道多少人喜欢。 可是他们的工作不一般,需要走街串巷去销售,就怕有些张不开嘴的,干了没两天就想走。 刚熟悉培养起来一两个人,他们就想要走。 那不是在耽误事情吗。 谢言之就想,让这份工作的福利待遇更吸引人一些,哪怕是不适应,也要努力适应留下来。 很多人都不怕吃苦,不怕累,唯独害怕和陌生人讲话。 一张嘴就会露出来胆怯,这样绝对不可以。 还没几天就觉得自己不行想要离开。 那样对谢言之来说损失太大。 他现在要的就是好到让工人不愿意离开。 前方无论什么艰难险阻都能够克服。 创业初期不仅需要钱,也需要人。 无法挽留住员工,仅仅依靠他们三个是不行的。 那样工厂无法壮大,不能够工厂开办到中途,开始有工人想辞职离开。 关于福利的初步设想就在三个人的交流中初步定下来。 张建业吃完自觉收拾了饭盒筷子去刷洗。 李蓁蓁也加快脚步骑自行车回去。 回到家里,周大妈听见开门的动静,从屋里拿来整理好的纸张,送来给她。 李蓁蓁开着灯仔细研读了那些笔记,上边一笔一划都记载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牛奶鸡蛋水果豆类制品。 写的清清楚楚,不是什么菜市场难以购买的,全部都是日常能够买到的,荤素搭配,每天还会有骨头汤。 李蓁蓁都佩服周大妈当时的坚持。 第二天早上,李蓁蓁这次按照周大妈写的食谱上做饭。 倒是比第一天做出来的效果好。 李蓁蓁动作小心地收起来周大妈的笔记,将笔记放在柜子高层触碰不到的地方。 早上她按照食谱做的鸡蛋豆浆,还炒了盘豆干。 豆浆自己没有办法手工磨出来,等到她出去了路过早点铺打一饭盒。 顺带再买上四五个馒头。 等到下午,按照中午抽出时间按照上边的记载自己做芝麻饼 昨天晚上回来的晚,早上也没有时间。 她只能先用馒头凑合凑合。 芝麻也是坚果类,有助于病人恢复。 比其他坚果类便宜而且容易购买。 还有花生,周大妈写的这些可比李蓁蓁想到的要平常。 李蓁蓁刚开始想的坚果类都是后世网络上的广告推销,广告做的实在是太成功了,她提起来坚果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牌子。 其他的一时间还真是没有想到。 像花生芝麻这些坚果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的,她一时间没想起来。 更是给李蓁蓁提了个醒,让别人提起来买衣服就要想到她的店铺。 要做成一个品牌。 今天李蓁蓁起来的没那么早,五点半起来的。 预估着菜谱上做菜的时间以及路上买豆浆馒头的时间,她比昨天晚起了一个小时。 睡觉时间更加充足。 饭菜的营养也都在合理的搭配中。 一整天下来饭菜营养荤素搭配,有汤有菜。 比她大早上的大鱼大肉大虾更合理。 李蓁蓁将饭菜装在饭盒中。 她昨晚上做了深刻的检讨。 检讨自己的心是好的,好心办错了事情。 哪儿能顿顿大鱼大肉,太过油腻。 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人,都不是挑剔的胃口。 只要能入口,他们就能咽下去。 对饭菜的要求不高。 哪怕是她炒糊了菜 ,两个人也能吃下去。 只要自己不提换口味,两个人能忍受顿顿油腻。 在一起相处时间长了,也不是俩人不好意思提要求,是没有那个心。 装好了饭盒,李蓁蓁骑上自行车去往医院。 在医院门口外边的摊位上买了豆浆和馒头。 都要的是新做出来的,还热乎着。 她今天来医院的时间不晚,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段,甚至是为了买豆浆,还提前了十来分钟。 可是李蓁蓁刚走上三楼,就看到乌泱泱一群医生从谢言之的病房内走了出来。 显然医生们已经查完房了。 跟着出来的还有张建业,在医生们地背后热情相送。 109 第 109 章 禁止送花 张建业站在那里, 依依不舍送医生们进入下一个病房。 “还看呢。” 李蓁蓁走到了病房门口,看向张建业说:“进来吃饭了。” 背后突然响起来的声音,让张建业吓得一激灵。 转过身, 看清楚来人后, 他傻呵呵笑了两声, 小跑过去给李蓁蓁开门。 “嫂子,我这不是寻思送送。” 张建业干笑了一下。 他主动接过了李蓁蓁怀里抱的小褥子,放在桌子上打开。 李蓁蓁坐在床边上, 谢言之抬起手臂为她捏捏胳膊。 抱着一堆东西上三楼, 抱是能抱动,没问题, 就是胳膊容易发酸。 胳膊内侧酸涩无比。 “他这一早上起来的比谁都积极, 就盼着医生来查房。” 谢言之轻轻捏着李蓁蓁的胳膊说道。 张建业撇了撇嘴反驳:“哪儿有啊, 我亲哥,我那是在关心你,想要听听医生怎么说。” 一天过去了,李蓁蓁也想要了解了解张建业对她记录内容的掌握。 她眨眨眼睛,好奇问道:“你这进度到哪儿了。” 提起来张建业就不好意思讲。 昨天看完那些秘诀之后, 他信心满满前去准备表白。 还精心在外边挑选了一个合适的礼物。 不出挑不惹眼还很贴心。 根据李蓁蓁的推荐,他选择了一根钢笔。 这种东西贵重也不算特别贵重,对于医生来说, 还经常会使用到。 而且梁燕收下来的话, 不会惹人注意。 本来他想要买束花,花珍贵又漂亮, 红粉一团,格外鲜艳。 想法刚出现,就看到后边李蓁蓁加粗字体写的忌讳。 ————禁止送花。 “嫂子, 为啥送花不行啊。” 张建业遗憾地喝了口豆浆。 虽说不让送,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去看看花。 他都看好了一束粉色的花,拿在手上绝对漂亮。 李蓁蓁小心拿着小褥子垫在病床被子上,防止谢言之吃饭的时候洒在上边。 她看都没看张建业一眼,直言:“送花太招摇,第一句话我不是都写在上边了吗?你要追求梁燕你们两个知道就好啦,送花岂不是整个医院都知道了。” “你要融会贯通,你没有和梁燕说过一句话,你喜欢的花和她喜欢的花可是不一样的。” “没有谁会愿意手里捧着一束自己不喜欢的花,再想想还要一直放在医生公用的办公室内,下班还要拿走处理掉,一路都要带着。” 李蓁蓁莫名打了个寒颤,想想那种场面都很尴尬。 可能有些人喜欢一路注目,不会觉得尴尬,会很享受那样的场面。 可是根据她打听到的,梁燕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梁燕的性格是那种不出挑的小透明,不争不抢,只想要安安稳稳度过实习期然后顺利转正的这种。 张建业真要是捧着一大束花出现,绝对会没戏。 什么都比不上医院这份稳定工作重要。 一大束花会将梁燕推在众人面前,一举一动都将会被大众监督,别提多难受了。 甚至是在实习结束后,可能会影响到她的考核。 这样张建业的喜欢与追求,会给梁燕带去无比巨大的负担。 追求这种事情不能够一味的按照自己的意愿。 李蓁蓁想了想,补充说:“建业,你今天下午找个时间,开门见山和梁燕直接说。” “一定要尽量你们单独两个人,如果人多的话,以病人家属的身份请她和你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你就直接表白,开口问,如果她拒绝了你也没有关系,不要气馁。你要问她有没有对象,或者喜欢的人,如果没有的话你可以继续追求。同时,要和梁燕保证,你绝对不会影响到她的工作。” “然后开始简单做自我介绍,把你的情况简单说一下,问问她住在哪里,下夜班一个人回去的话你能去送送她。” “追求是要脸皮厚,但是你也不能太过纠缠,在意识到她厌烦真的是讨厌过后,你要立刻停止某个话题或者某样行为。” 她写的那些是给张建业一个基本的框架,八十年代,有人向往自由恋爱,有的保守听取父母之命,更有的像她和谢言之,已经定了娃娃亲。 从别处打听来的梁燕没有对象只是明面上的,其他的譬如娃娃亲或者梁燕暗恋谁,这些要问清楚。 不打听清楚,下次容易造成误会。 像对方有娃娃亲的这种,张建业基本可以放弃,及时止损。 打听对方的同时,介绍清楚自己,让女同志在心里也好有个评判标准。 李蓁蓁还是觉得张建业和梁燕很悬能在一起。 一个是前途光明的医学生,高学历。 另一个是前途坎坷的个体户,初中肄业。 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太过巨大。 只学历这一条都很难能够弥补。 再加上现在很多人瞧不起个体户。 个体户之间也是有区别划分的。 卖衣服的瞧不起卖吃食的。 比如百货市场楼下的那几位卖吃食的大姐,她们出现在市场街,有些过分的店铺会十分嫌弃。 嫌弃她们身上的饭味儿会“污染”衣服。 个体户也有许多瞧不起收废品的。 李蓁蓁两相比较,张建业追到梁燕的可能性目前为零。 不过一切皆有可能。 张建业听完,忍不住大声感慨:“嫂子,还得是你呀。” 他怎么就没能想到这一层去。 只想着花好看了。 接下来张建业能够举一反三了。 “嫂子我明白了。” 张建业猛然一拍大腿,激动道:“送女同志礼物,要么她喜欢要么实用,绝对不能送那种我喜欢的,或者是我认为她喜欢的。” 李蓁蓁咽下嘴里的馒头,给张建业竖起大拇指,扬声鼓励:“对,就是这样。你有这样的觉悟,已经比旁人成功了一半。” 她在心里大声感慨,有多少男同志想不通这一点。 送女同志的礼物还要售货员来推荐,原因是对方性别相同,眼光大概也会相同。 纯属胡扯。 自己送女同志的礼物,不选择她们喜欢的,选个别人推荐的,还不实用。 那样的礼物猴年马月才会被女同志拿出来看一次。 李蓁蓁又想起后世网络发达之时,她店铺里的员工各个都在吐槽,说她们都有一个相同色号相同牌子的口红。 涂在嘴唇上特别难看,死.亡鲜艳红。 全部都来自售货员的推荐,推荐给男同志们购买。 都是那种昂贵的,而且色号平常少买的那种。 那些东西不喜欢也不实用,偏偏男同志还送了,也不能大大咧咧说不喜欢不好看,还要照顾对方的心情。 收礼物都收的烦躁。 张建业最后三两口吃完馒头,拿上纸笔记录下李蓁蓁说的那些话。 谢言之睫毛低垂,在心里默默消化李蓁蓁说的那些注意事项。 他在心里不断回想自己和李蓁蓁结婚一年多都送过些什么礼物。 礼物是不是李蓁蓁喜欢的,有没有实用的。 想来想去,谢言之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教育。 他好像没有正式送过什么礼物给李蓁蓁。 钱全部都在李蓁蓁的手里,每次卖了钱他都会上交。 平时也没有什么时间出去逛,礼物这种东西他根本没有买过。 在张建业出去干活离开之后,谢言之想了一上午要送什么礼物给李蓁蓁。 书翻开摆在他面前,也只是看了两句话,之后便开始思绪翻飞,神游天外。 李蓁蓁坐在凳子上看的稀奇,双手托在下巴上观察这样走神的谢言之。 还是头一次见到对着书发呆的谢言之。 从前谢言之都是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开始看书,今天倒像是太阳从西边升起,谢言之不看书开水走神了。 李蓁蓁没有出声打断谢言之的思绪,她想要看看谢言之能够发呆几分钟。 在时间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李蓁蓁出声打断了谢言之的发呆。 看书时间就要好好看书,发呆超过一定的界限就不好了。 时间不能在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多浪费。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李蓁蓁不知道的是,对谢言之来说,认认真真给她选择礼物,同样是无比重要的事情,意义重大。 * 张建业和几位临时工约定的时间是在七点。 早饭和李蓁蓁多说了会儿话,又记了一些笔记,再出来已经快要迟到。 然后脚下的自行车蹬出了风火轮的感觉,飞快冲向仓库那里。 也幸亏大早上街道上的人不多,不然他那种骑法很容易冲撞受伤。 他赶在秒针走完最后一圈出现在仓库,那四位临时工早早就整齐出现在了仓库门口。 张建业打开门领着四个人进去。 他挑选的这四个人都是年轻壮劳力。 虽说距离不是多远,可是中间需要来回往返多次,年龄大的可能体力不行,支撑不到一整天,而且速度也会降下来。 影响整个工程的进度。 “来来来,这边的三轮车一人推一辆,一会儿我骑在前边,你们跟在后边。” 张建业停好自行车后,指了指旁边棚子里的三轮车。 “等到拉回来东西,全部都要摆放在那边,从墙角那里到自行车,要小心摆放,别摆的乱糟糟的。” 110 第 110 章 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交待好注意事项, 张建业带头骑上三轮车,后边四个人动作慢腾腾的,还不是很能适应。 张建业停下车子, 回头看慢腾腾不敢前进的几个人, 他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很能理解四个人的心情。 他扬声对着身后喊道:“放心骑,有磕碰也不会找你们要钱的, 车子没有那么容易坏的。” 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压在众人头顶的开关, 瞬时四人加快速度,追赶上了张建业。 三轮车简单,不用像自行车那样需要一直有人扶着。 简单来说,这玩意儿有脚就行。 四个人刚蹬上三轮车,也只是在最初不适应,骑的很慢。 后来适应了速度还是不敢提高。 这可是三轮车,比自行车还贵, 他们也没有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赔不起。 张建业的话无疑是一剂定心针,不用赔偿那就好说话。 真要有个磕碰, 崭新的三轮车脏了划了,要他们赔偿,谁来拿钱,一天的工资还不够赔钱的呢。 张建业最初在租借三轮车的时候, 骑都不敢骑。 他在心中感慨了两句。 当初自己也不敢骑, 出事了还要加倍赔偿。 后来赚的钱多了,也就有那个底气了,渐渐不再害怕, 甚至是买了自己的三轮车。 工地开工也很早,再晚点儿等到结冰,石块冷硬的时候,想要干活都干不成了。 必须要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快速将活儿干完。 外城这栋大楼,在过年前预计是打好地基。 他们是要在过年回家前把所有的二手货物全部出手,回家过个好年,来年筹备办厂。 大路两侧栽种一排排梧桐树,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飒飒作响。 不多时,张建业骑到了大楼前。 天空逐渐从灰白色渐变成为一片蓝白。 张建业下来和工头打过招呼后,领着人往前指点教习。 几个人从工头面前过,只听那人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没给几人一个好脸色。 有敏锐的临时工觉察不对,上前问张建业:“咱们确定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他问的很小声,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界。 张建业的回答却是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反而抬高了音量:“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白纸黑字和瀚海签订了合同,公司大老板亲自签约,放心大胆地干。” 工头听见“大老板”三个字,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不必再低三下四,合同已经拿下,张建业想起来工头拿钱不办事儿就来气。 如今他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在工头前方绕着走了一圈嘚瑟:“就是喜欢那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工头:…… 还真就是看不惯他又干不掉,无可奈何。 这边张建业带领临时工干的如火如荼。 谢言之和李蓁蓁也在继续规划未来。 江诚在这一天却是提前下课。 周六这天的课程在上个星期结束了,相隔两个星期的时间才会继续上课。 所以今天他上完第一节大课之后,下午的课也没有了,可以直接离校。 江诚下课直奔食堂,买了四个馅饼,裹在怀里朝学校外走去。 这个馅饼是他吃过学校里最好吃的,带回去让大家都尝尝。 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仓库。 和往常一样,回去直接到仓库推上三轮车出去。 节约时间。 仓库的钥匙他们三个一人一把,也不用担心有谁不在无法打开。 江诚下了公共电车,一路捂着怀里的馅饼小跑到仓库这边。 他打开门,脚刚抬起又放下,愣愣站在门口。 江诚站在那里再三确认是自己家的仓库后,才继续走进。 也不过是六天未见,仓库里边堆积的东西不减反增,而且五辆三轮车全部消失。 木头搭建的简易车棚里,只剩下一辆女式自行车。 “哥,你们都不在吗?” 江诚试探性朝堆积如山的门窗后边喊了声。 回答他的只有冬日里凛冽的寒风。 江诚想不出来怎么五辆三轮车全部消失了。 门锁没有被撬开,女式自行车也还在,四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遇到小偷这一点可以率先排除。 剩下的江诚只有一个猜测,那便是原先谈论的难搞的一栋大楼。 江诚走近去看如山高堆积在一处的门窗,好些都和那栋大楼里见到的差不多。 他心底隐隐有个猜测。 没有三轮车,他也不再想着出去。 江诚把怀里暖着的馅饼拿了出来,放在自行车车篓当中。 自己则是拿起旁边的工具箱,开始清理那些门窗。 从房子上拆下来的门窗,当然不会是直接就能使用,也不会有人在拆下来的时候小心翼翼清理干净上边的石块。 江诚做的就是清理干净门框和窗户框周围沾染的细碎石块。 那些都需要用小铁锤轻轻敲掉。 工程队工人在扒房的时候,不会花费时间在这种细致活儿上,他们要做的只是拆下来,至于是否完好以及完整拆下,没有人会在意,那些不在他们关注的范围内。 每扇门窗都要仔细检查,有露出来的小铁钉,江诚会细心用起钉锤拆下来,不再像县城那会儿直接敲弯。 要还原本来的美貌。 清理干净并且检查过铁钉后,用湿毛巾擦拭一遍另外放置地方。 接连清理了七八扇之后,江诚才听到门口有说话的动静。 他放下锤子,摘下手套,在半空中拍打干净手上的灰尘,朝门口走去。 “哥。” 江诚简单开口叫人。 看见江诚,张建业紧绷的肩膀再次恢复松散,手想要拍拍江诚的肩膀,到半空中才想起手上脏兮兮的全是尘土。 最后张建业胳膊搭在江诚的肩膀上,不用手去触碰,问道:“你咋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要晚上吗?” 还没下三轮车就听见前边的临时工问是谁没有锁门,还是有人进去了。 张建业快速停下自行车朝仓库大门跑过来。 还想着是谁撬锁了,原来是江诚会来了。 张建业的视线注意到身后另外摞起来的那些门窗,明显江诚回来有一阵时间了。 111 第 111 章 想什么时候开业就什么…… 江诚从学校回来, 能让几个人都轻松一些。 远的不说,仓库的大门不用时刻上锁,最先装完三轮车的可以先回来。 也能去医院照顾谢言之。 说是照顾, 其实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心神。 谢言之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病床上看书写字,除了需要解决生理需要才会叫人,其他的根本不用。 张建业把谢言之腿摔伤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除了江秀英之外, 江诚头回遇到这样大的问题。 他们三兄弟就像是石头缝里最顽强的野草, 风吹吹就长大了。 很少生病。 “我去照顾吧,你和嫂子都要忙。” 江诚此刻脱下了身上的破旧围裙。 那是为了防止衣服被弄脏套在身上的,他刚从学校出来就来仓库了,没有换衣服。 弄脏了大冬天洗衣服不方便,围裙罩在外边不用担心被弄脏。 张建业要一直看顾大楼这边,李蓁蓁要忙服装店,马上就要开业了。 全家都在忙碌,只有他这一个从学校里出来的闲人。 给两边帮忙不如照顾好谢言之, 这才是最大的帮忙。 张建业接过来围裙, 团成一团挂在墙上:“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凝眉思索了一会儿, 说:“你这样, 你中午回去做饭,早点儿给嫂子他俩送饭,吃过饭就让嫂子回来。” 江诚答应下来:“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既然打算让江诚回去, 就不留人在仓库看守了。 张建业换了种方式处理钥匙。 仓库的钥匙谁先装好车谁拿着去开门,卸车的时间大概第二个人就会回来。 他不必再将钥匙掌握在手中。 已经十点了, 江诚还要回莲花湾做饭,再跑去医院送饭,不能再耽误时间。 李蓁蓁和谢言之不知道他回来, 去的晚了中午要是已经买过饭,饭就多做了。 张建业让江诚回去做饭还有个原因————能节省临时工的饭钱。 他们仓库这边不起锅灶,中午说的管饭,张建业是要出去买饭菜的。 江诚回来能够有人做饭送饭,麻雀再小也是肉。 总是能够节省下来一两分的钱。 而且江诚自己做饭,家里的饭菜比外边好。 张建业买饭菜肯定是舍不得买什么肉之类的。 在家里江诚多少能让临时工见个荤腥,不说多,肉汤还是能有的。 做好决定后,江诚收了临时工和张建业的饭盒,骑上那辆女式自行车朝莲花湾飞奔而来。 食材家里都有,要做什么江诚也全部听张建业说了。 早中晚一天三顿的食谱都在厨房最高的柜台上放着。 江诚身量高,进厨房一眼就看到了手写的食谱。 他抱着研究了一会儿,打对勾的全部都是已经做过的饭菜,他按照今天中午要做的饭菜找到食材。 开始洗菜切菜炒菜熬汤。 饭菜他是分两批做的。 先给李蓁蓁和谢言之做饭,做好了送过去。 他们等不得,晚了就会在医院外边随便买着吃了。 至于张建业那边,只要保证在一点之前让临时工们吃上饭就行。 江诚熬上排骨汤,思考中午给张建业几个做什么饭。 肯定不能和李蓁蓁谢言之吃的一样,那是病人餐。 给临时工们做的饭菜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差。 太好了他们赔本,饭菜也是需要钱的。 太差了下午临时工们容易撂挑子不干。 不会光明正大说不干活,只会在暗处使劲儿,在没用的地方下力消磨时间。 那样最后亏本的还是他们。 是只干一天的临时工不是那些正式工。 他们有胆量在暗处磨洋工。 而且中午管饭,这一顿饭做的好了不会有人宣传,都想暗戳戳自己留意着,下次还能来,减少竞争力。 饭菜做的差了一定会有人大肆宣传,等到下次再想要招工就难了些。 正想着,排骨肉汤的味道渐渐散发出来。 江诚也想到了要做什么。 就用剩下的排骨肉汤熬菜,他再和点面蒸个杂面馒头。 馒头蒸的不多,一笼就能够盛装下。 自己蒸馒头份量充足,也比外边卖的小圆馒头个头大,一个就能吃饱。 这边炒着病人餐,那边江诚熬着大锅菜。 排骨汤里边江诚放了好些土豆,一部分留在锅里熬菜。 菜是熬到八分熟江诚才熄火。 只用灶台上的余温来加热大锅菜。 等到他从医院回来,菜也熟了,还不会凉,一举两得。 江诚装好病人餐,临走之前又用筷子戳了戳杂面馒头。 确定馒头已经松软才放心。 他同样用小褥子包裹送餐的饭盒,一路骑的飞快赶去医院。 江诚到的时候,李蓁蓁刚走到医院门口准备买饭。 “嫂子。” 李蓁蓁停住前行的脚步,回头去看,她确定自己听见了江诚的声音。 一回头,果不其然,怀里抱着黑红相间小褥子的江诚站在身后,车子都才刚刚停稳。 “江诚,你们今天没课吗?” 李蓁蓁快步走过去,眼神里有些惊喜。 一星期没见面了,再加上谢言之这次住院,所有人忙碌起来,李蓁蓁觉得像是和江诚有大半年没有见过。 两个人边说边走,到了三楼病房,见到谢言之后,江诚关心问了几句。 其他的没有再耽误时间,还要赶着去仓库那边送饭。 谢言之听到后,也催着江诚快些离开了。 工人们吃饭的时间不能耽误,太晚的话饿着肚子干活容易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蓁蓁,你俩也能歇歇了。” 谢言之肩膀向后仰了仰,放松了身体。 明天服装店就要开业,势必会异常忙碌。 开业前一天,李蓁蓁本来是要在店铺里做检查工作。 可是张建业那边催促的着急,两边都紧急。 偏偏还要来照顾他。 谢言之接连劝说李蓁蓁可以去看顾服装店,至于他这里,等到晚上再来没问题。 他只要不喝水就不会想着上厕所,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躺一下午没有问题。 腿受伤不能动,同样也不能下床。 上厕所他全部都是在夜壶里解决的,但凡能够下床到外边上厕所,都不至于不好意思请人来照顾。 现在江诚提前回来,也是让两个人有轻松轻松的时间。 谢言之端起饭盒,又说:“蓁蓁,明天你就别来了,早上我让江诚在楼下早点铺买饭就行,你店铺忙,就别来回跑。” 李蓁蓁摇摇头,果断拒绝:“那怎么行,你放心吧,我都规划好时间了,不碍事儿。” 不是她逞强,而是最初的最初,她开服装店的初衷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有个意外突发情况能够随时关店应对。 现在有了突发情况,她自己反到因为生意看顾不上,那怎么能行。 “赚钱只是一部分,你才是最重要的。” 李蓁蓁仰起头看向谢言之,她的唇角荡漾着笑容。 谢言之的视线在李蓁蓁嘴角的笑容上扫了一圈,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 这么直白又热烈的爱意,最是能够动人心弦。 谢言之捏筷子的手猛然收紧,不再多说其他的。 出院了他就去仓库,使劲儿干活,将来李蓁蓁的服装店,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 三天一开门也没有问题。 过大半个月再开门也可以,不差钱。 * 江诚还没有吃饭,他回到家里,同样给自己装了一饭盒菜。 在家里先吃上饭太耽误时间,两边哪个去的晚了都不合适。 还要紧着仓库这边的临时工来,江诚没有时间坐下来吃饭。 每个饭盒里边的菜和汤他都是均匀盛出来的。 基本上各样菜出现的在饭盒里的数量大都相同,不相同他也会尽力调整。 不然的话,都是同样的菜,你饭盒里好吃的菜多了,他饭盒里难吃的菜多,面子上都不好看。 先是在饭盒里铺上了厚厚一层菜,之后江诚才用勺子舀着菜汤淋上去。 这样的保证从上到下自里到外都能够有菜汤。 盛装好菜,江诚仔细检查是否拧紧盖子,一路上也不是很近,绝对不能够让菜汤撒的哪里都是。 江诚又拿起干净的抹布,将饭盒四周溢出来的汤汁擦拭掉。 找袋子将饭盒装起来固定好,又另外找袋子放杂面馒头。 馒头还都冒着热气。 用小褥子包裹着,不出意外的话,到仓库的时候还能赶上馒头最后的热度。 江诚锁上门骑上自行车就走。 女式自行车有些矮小,他人高腿长,坐在自行车座上腿都无法完全伸开。 再加上他的速度快,骑车专注,显得有些滑稽搞笑。 街道上的路人看见江诚这个样子,连连笑了好几声。 当然,嘲笑江诚的有相当一部分是没有买女式自行车的。 现在买也多是买男式自行车。 女式自行车矮小不说,价格也比男式自行车要贵上不少。 不是家里特别需要的话,买自行车都是男式的。 那些想要给老婆孩子买女式自行车的,后来在价格和效果上摇摆不定,最终还是选择了男式自行车,一大家子都能骑。 所以看见江诚这个样子,有人心里发酸吐槽,有人感慨他大方。 不过这一切江诚都不知道,他心里认准了一样事情,会尽力去做。 此刻他只想着要快速骑车到仓库送饭,绝对不能迟到,周边的声音他根本不过耳朵。 112 第 112 章 总不能在一起研究病例…… 江诚赶到仓库的时候刚好十二点半, 这个时间门对于工人来说,不早不晚,在身体和心理共同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辛苦了辛苦了各位,都停下休息会儿, 咱们一点半再开始接着干。” 远远见到江诚骑自行车过来, 张建业招呼工人全部停下来。 吃饭时间一个小时, 吃完了就休息, 一点半再开工。 十二点半才吃饭, 说实话对于四个临时工来说是有些晚了。 从前他们出去干活吃饭时间门都是在十二点。 这次到了十二点半, 不是几个人亲耳听见张建业叮嘱另一位男同志回去做饭,他们都要以为想要反悔不管饭了。 不过在看到饭菜后, 四个人都没了脾气。 先别管味道怎么样, 闻起来就很香, 最重要的是份量足够,满满一饭盒,还有瓷实的杂面馒头。 这饭菜看起来都让人心里舒坦。 他们的仓库里最不缺的就是桌椅板凳, 随便搬个什么木头就能做下来吃饭。 四个临时工自觉围在一处吃饭。 张建业拉着江诚同样坐在一个角落开始吃饭。 “江诚, 你在学校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同志, 或者有没有和哪个女孩子接触最多。” 张建业咬了一口馒头,端着饭盒坐在摆放在地上的木门上。 他要趁着休息的一个小时,把这六天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讲给江诚听, 尤其是自己喜欢的梁燕梁医生。 江诚停下筷子, 仔细回想了一下张建业说的这种情况。 前边那句“遇到喜欢的女同志”自动被江诚过滤, 他未来的人生规划只围绕着赚钱和成为科学家这两件事情, 至于女同志那些的,根本不在规划当中。 有没有和女同志接触很多,江诚把自己刚进大学到现在的学校生活全部回想了一遍。 最后, 江诚实在是想不到任何片段,摇了摇头:“哥,什么也没有,我对那些女同志没有印象。” 班级里有没有女同学他也不清楚,他在学校的生活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大一目前他们的学习只能接触到理论知识,很少有需要自己实践操作的实验。 到了大二才会陆续接触实验。 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门都是独来独往,也不需要接触其他人,没有实验就没有小组作业,自己一个人完全能够搞定,也不需要同其他人交流。 别说是女同学,宿舍的室友他都没有弄清楚谁是谁。 大学的知识晦涩难懂,江诚根本没有时间门去注意那些不重要的事情。 他只想要泡在图书馆里,解决那些自己从前没有接触过的专业名词和知识。 对于其他人来说上大学就意味着自己解放了,可以参加多个社团活动,可以交友谈恋爱,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 他不一样,考上了海城大学,对于他来说才是刚刚迈入了成为科学家的第一步。 如果他连全国最好的专业都考不进去,还怎么说自己要成为科学家。 在大学更不能松懈,除了专业课之外的知识他也要了解。 图书馆里好多本书他都看不过来,怎么会有心思去注意女同志。 张建业也只是随口一问,江诚要真是给他洋洋洒洒列举出女同学出来,他才是要震惊的。 他是想要说一说自己心仪的那位女医生。 江诚只要做个好的倾听者。 张建业有好多好多话要讲,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向梁燕表明心意。 实在是太忙了,最近两天他根本找不出来时间门 秘籍上说了,一定要找双方空闲的时间门,尤其是梁燕的空闲时间门。 不能人家还要跟着主任学习,自己就那样贸然拦截。 十来分钟的时间门,张建业和江诚早已经将饭菜大口吃完。 剩下的时间门,两个人继续讲话,没有谁节省这点儿时间门去做工。 还有临时工在场,如果他们两个开始行动的话,临时工也不好意思坐下继续休息。 做的心不甘情不愿。 “江诚,你说我要不要再看几本医学类书籍,那些金融学可以放弃了吧。” 张建业倚靠在墙壁上,和江诚畅想着。 毕竟梁燕是个医生,他只有多看医学书籍找找共同话题才能聊天。 这和村子里聊天或者是在买卖东西的场景不同。 他和梁燕之间门没有任何交集,聊天只有找出共同话题,然后再找对方感兴趣的东西继续聊天。 聊天的内容双方互相不了解不感兴趣,那两个人还是算了吧。 肯定不能够让梁燕来迁就他。 他先动的心,肯定是要他来。 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主动的事情怎么可以让女同志来。 江诚看向张建业,对方在很认真的思考,他也很认真的回答:“当然不要了,哥,你不如继续看咱哥找的书,这样子梁医生万一问起来你读过什么书,你也能够说出来一两条内容。” “医学书籍的话,你看了也没有用处,你们俩在一起总不能去研究病例吧。” 张建业想了想江诚说的那种场面,他们俩开口就是医学名词,那样还怎么继续往下了解。 他抬手摸了摸江诚的发顶:“好啊你,你这都了解的比我多。” 是万万没想到,在这方面江诚懂得知识都比他多。 一个小时的时间门很快过去,江诚和张建业两人分工明确。 张建业指挥继续在大楼那里拉货,江诚去医院接替李蓁蓁,让她为明天的开业做后续准备。 谢言之和江诚两个人是难得坐下来聊聊天,什么活也不用做,单纯聊天。 谢言之向江诚问了许多问题,问他在学校里的生活。 李蓁蓁回到自己的服装店,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剪裁仪式,等到明天在门口放一挂鞭炮就代表开业了。 之前她都是一点一点搬运衣服的。 四面墙壁上的衣服她已经全部挂好,现在只剩下堆积在地板上的衣服。 挂出来展示的多是小号或者均码,她根据衣服的样式之类的选择合适的号码。 剩下的全部放在同一列的下方。 这样将来卖衣服找其他尺码也有大致的方位。 她不得不说周末是个黄道吉日。 江诚的到来会让她轻松许多。 113 第 113 章 遇到许多妖魔鬼怪 服装店开业当天, 得益于原先的装修和那满地的绿植,前来围观的人员有许多。 再加上附近四位大姐不遗余力的宣传,好些个正在店里吃饭的也来看看莲花湾最漂亮的衣服都是什么。 “老板, 新开业第一天是不是有折扣优惠。”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嗓子。 李蓁蓁循着声音看过去, 人群拥挤,分辨不清是哪位张的口。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期待,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决定着接下来要不要进店去看一看。 也能够从老板回答的语气上看出来态度。 若是心高气傲, 比市场街上的服装店还过分, 他们绝对不进去。 这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售货员对自己的态度不好。 有些人的想法就很先进,自己花钱买东西, 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受气。 李蓁蓁的眼睛扫了一圈人群, 笑着说:“当然有啦,凡是今天在店里消费的顾客, 都送一双棉袜子。” “棉袜子可是制衣厂做的,里边毛绒绒的,暖和舒适, 绝对物超所值。数量有限, 先到先得。” 她没有将棉袜子拿出来,只是这样说,在口头上吸引顾客。 想要看到是什么样式的棉袜子,什么颜色的, 都需要进店铺自己去瞧一瞧。 她是不打算拿出来, 保留那一份神秘感。 只要提起来兴趣进入店铺,就有机会看一看衣服,看衣服了她就有可能说服客人在店铺里试穿。 现在是冬天,除了贴心衣服外, 秋冬外套裙子裤子之类的,完全可以套在衣服外边试试。 店里的两个试衣间也不会因为被占满腾不开。 衣服穿在了客人身上,她就会想办法成交,都是已经穿上了的衣服,就会有可能成交。 这样每天的销售量就这样上去了。 赚的钱自然也就变多了。 还送棉袜子,那可是很贵的,刚刚有些还想要离开的人,脚步立即站定,停在原地等着李蓁蓁开业。 那可是棉袜子,制衣厂做出来的棉袜子,购买都要一毛呢。 进去随便买个什么小件儿东西,就能得到一双棉袜子。 在大家看来,李蓁蓁绝对要赔,他们都想要进去赚这个袜子钱。 大家不知道的是,这批棉袜子是制衣厂有些问题的袜子,质量和安全上没有问题。 只是有些小毛病,不能对外销售。 不是这只袜子线头异常多,就是那只袜子走线不均匀,或者是有些袜子开了线。 李蓁蓁有两位退休老厂长这样的人脉,自己还给制衣厂贡献了设计图,这批袜子是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她。 她将这些袜子全部都整理了一遍,线头多的慢慢沿着边缘清理掉,走线不齐她又重新用针线过了一遍,没有缝合完整的她自己补齐。 总之,这批袜子已经不再是残次的了。 看样子和制衣厂真正出售的没有任何区别。 制衣厂每天要做出上千件衣服,不是每件衣服都会合格,那些不合格又成本不大的衣服,会被当做残次品处理,对内销售给制衣厂内部的工人。 内部价格很低,又算是给工人的福利,还不会浪费,一举两得。 李蓁蓁大批购买,价格比内部员工的价格还要低,制衣厂几乎是以成本价卖给了李蓁蓁。 他们迫不及待等着李蓁蓁的服装店开业。 当时签订合同的时候,规定制衣厂出售的打版衣服,都要等到李蓁蓁店铺开业后售卖。 李蓁蓁拖一天开业,他们也就晚一天赚钱。 他们做出来的衣服款式相同,布料不同,是打版衣服。 面对的销售对象不同。 制衣厂多是针对外省城镇上的,李蓁蓁针对省城莲花湾这一片区域。 消费力度不同。 乡镇上卖衣服的定价当然不能太高,否则卖不出去。 衣服定价降低,只能从布料上想办法,这就成了打版衣服。 李蓁蓁的店开在莲花湾,附近的消费能力比乡镇高出许多。 用好一些的布料更能吸引到人。 李蓁蓁说出来的棉袜子,吸引了不少人,她接下来再讲些其他的话,反倒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听。 互相催促着李蓁蓁赶快开业。 她当然不。 人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你来我往中的几句话,再加上她还设置了两个试衣间,脾气暴躁的,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听李蓁蓁讲话了。 女同志还好,有些暴躁的男同志混在人群中开始催促。 李蓁蓁忽视了那些催促的话语声,她是脾气温和可不是好欺负。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脾气好不代表任人宰割。 她敢说,今天她若是态度只有温和没有强硬。 明天整个莲花湾的都能来她店铺里搞价胡乱试穿衣服。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稳住。 洋洋洒洒讲了许多话后,李蓁蓁嗓子已经要冒烟了。 等到张建业骑着自行车过来,李蓁蓁才收住话头结束。 张建业刚刚拉完两车货,路上没停就直接来了。 他来就是要点服装店的开业鞭炮。 昨天谢言之特意交待过的,一定要让张建业来。 放鞭炮的事情太危险,一个不小心容易弄伤自己。 不是他受伤的话,这种事情会是他来,也不会让张建业来。 李蓁蓁小心退后,退到了距离张建业三米多远的地方,其他人也都顺势后退。 在场的小朋友都双手捂着耳朵,还没开始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张建业拿出火柴,抽出一根,开始倒数:“三、二、” ————刺啦 他滑动火柴,使其燃烧。 “一,开业大吉。” 一边说他一面捂着耳朵后退。 火红的鞭炮声中夹杂着人群热闹欢喜的声音。 鞭炮声不长,十几秒就放完了。 在最后一声鞭炮声落地的那刻,李蓁蓁走到店铺门口,大喊:“衣心衣意服装店开业啦。” 而后她转身走进店铺内,后边的人群蜂拥而至。 张建业也跟在其中。 开业当天忙碌,再加上李蓁蓁搞的有优惠送棉袜子活动,进来的人势必很多。 他要留下看顾,防止李蓁蓁一个人忙不过来。 更要看着开业第一天有没有人闹事。 张建业进来后,也是头回见到了李蓁蓁做的这些衣服。 往日里他只是知道衣服肯定会非常漂亮,可是脑海中没有具体的样子。 现在刚看到,他简直是要震惊了。 比他身上穿的那些款式都要好,还有许多毛茸茸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要试穿试穿,实在是他符合他的审美了。 尤其是成套搭配的整面墙壁上。 衣服全部搭配好了,张建业从上边的颜色搭配上来了许多灵感。 让他多年的穿搭审美一下子坍塌,瞬时又重新建立起来。 男装和女装有很大的区别,虽然李蓁蓁搭配的那些女装不完全适合男同志照抄,但是也给了他很大的灵感。 张建业的审美不再是那种大红配大绿的,也不是皮衣和破洞裤。 他的审美认知当中出现了许多其他的颜色。 一时间,张建业看的有些愣了,站在墙壁面前发呆。 今天为了准备开业,他特意穿的还是大衣。 选出了所有衣服中自己最钟爱的那一件才撑场子。 干活的时候用围裙在自己身上罩了好几层,生怕弄脏了衣服掉链子。 他看看身上的深棕色大衣,又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浅棕色大衣。 虽然款式不同,但是颜色至少接近。 墙壁上挂着的是一整套,下半身穿的是直筒裤子。 这样的搭配给了张建业很大的启发。 他身上的大衣也可以搭配一个直筒裤。 衣柜里也不是没有,只是从前没想过这样穿了。 他下半身穿的裤子是件平平无奇的黑色裤子,有些偏紧身的裤子。 在从前的认知当中,下半身不搭配紧身裤子配大衣不好看,他自认为走在时尚潮流的最前线,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搭配方法。 墙壁上挂着的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看。 服装店内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张建业一个一米八大男人站在店里属实不太合适。 很快就没有他下脚的地方了。 他逐渐从墙壁面前转移到了柜台里边。 张建业也没有肆意打量店铺,他还时刻注意着店铺里边,注意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过去。 人群混乱的时候最容易发生意外。 至于那些缠着李蓁蓁问棉袜子能不能便宜卖了,想要不消费直接用低廉的价格购买棉袜子。 张建业出声拒绝了,并且将那些棉袜子全部拿到了柜台里,放在自己面前。 他收起了惯用的笑脸,严肃的表情让他周身萦绕着不好惹的气息。 李蓁蓁也收敛起自己温和的表情,人太多了,她想要友好微笑都笑不过来。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得寸进尺。 李蓁蓁犯不着为了那么一两个生气。 还是有许多人懂礼貌知进退的。 有些想要换衣服的,还再三和她确认是否可以使用试衣间。 这些突发状况,在开业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管是开店铺还是做什么其他工作,各行各业,总是会遇到一些妖.魔鬼怪的。 114 第 114 章 不敢相信那是她自己…… 张建业在店铺里守到了中午, 刚开业那时候的拥挤浪潮已经过去。 他趁着中午不太忙的时候,回去做饭送饭。 中午大家都回去吃饭的时候,李蓁蓁也才有时间坐在这里整理上午的销售的东西。 现在没有电脑, 身边也没有手机。 所有的记录全部都要依靠人工。 李蓁蓁买了个牛皮纸本,左上方穿了个小孔, 能够挂在柜台侧方的钉子上。 专门记录卖出了什么衣服。 一天的销售情况全部都要记录下来。 写清楚时间日期,最后来个销售额总结。 上午一直在卖衣服, 她根本没有时间总结,讲话讲的口干舌燥。 有好些顾客都来问她穿搭。 更有甚的借纸笔记录下来。 她讲究一衣多穿。 一件衣服多种穿法,如果只能够固定搭配, 那么这件衣服她不会买,也不会向顾客推荐。 连衣裙那些除外。 这件上衣怎么搭配, 那两种颜色穿在一起合适, 李蓁蓁全部都讲了。 她卖件衣服,像是要开课了。 “蓁蓁啊, 你吃饭了没有, 来我店里吃点儿吧。” 刘大姐走过店里, 询问道。 她第一次在李蓁蓁完全装修好后走进来。 上次也只是见了两面墙的衣服。 现在才算是见到了服装店的全貌。 刘大姐更加坚信要和李蓁蓁交好的决心。 她们开店的手上都有货源。 她卖面手上掌握着哪家调料或者面粉味道最好, 最细腻。 掌握着那些资源。 中间都是不和人共享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他人能发现就去买,发现不了她也不会宣传。 不是只有她一家如此,其他店铺同样也是如此。 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实惠份量又足的供货源,这些都是不能轻易告诉给外人的。 告诉给别人了, 下次人家也去,做出来的比你卖的更好吃。 价格上说不定再矮你一头,这样下去, 你还怎么开饭馆,饭菜还怎么卖的出去。 没有谁一上来张嘴就问人家货源在哪里。 谁也不会说,只会打着哈哈转圈。 刘大姐也是同样,谁也别问都是哪里进货,问就是菜市场随便买的。 服装店就更不用说了,进来的货肯定有很多渠道。 这里的衣服看起来都比市场街上边的时髦,进货价肯定也不便宜。 找到货源直接去厂里买当然便宜,不过谁会轻易告知。 刘大姐现在只想要和李蓁蓁搞好关系,这样等到过年,她也给自己在店里买身新衣服。 家里的女人全部都在李蓁蓁这里买,争取从她这儿拿到进货价。 衣服时尚漂亮穿在身上也大方,自然要搞好关系。 上午开业她也来了,不过人群太多,没有挤进来店铺,后来面馆也来了好多人,她还得回去招呼生意。 现在到了中午,该吃饭的也都已经吃上饭,店里坐的满满当当,她也趁着满客的空隙来问问李蓁蓁吃过饭没有。 没有的话她这就送过来。 对刘大姐来说,就是多下一份面条的事情,成本没有多大,送给李蓁蓁很值得。 毕竟过年的时候,她打算压低的价格也不少。 现在不搞好关系,过年怎么好意思张开口呢。 刘大姐可不是那种关系越好越不好意思开口的人。 反倒是有了关系更适合她施展。 “我弟一会儿来给我送饭,谢谢了,刘大姐,您进来坐坐。” 李蓁蓁走出来柜台,招呼刘大姐进来。 这会儿各个饭馆座无虚席服装店倒是空闲不少。 中午都赶着去吃饭了。 “蓁蓁啊,你这里可真漂亮。” 刘大姐摸了摸整齐的墙壁。 本来想要摸衣服的,别再让自己弄脏了,她改为触摸墙壁。 有了五颜六色衣服的装饰,墙壁也增色不少。 她进来后,视线就粘在了衣服上。 真的每件都想要试穿。 没什么客人,上次刘大姐还给她送了饭。 李蓁蓁看出刘大姐眼神中的期盼,拿起来一件深色短上衣说:“刘姐,你试试这件衣服,你穿上肯定好看。” 她拿起来衣服在刘大姐身上比划,伸手指了指试衣间:“刘姐,你店里现在应该耶都占着位置,还有时间,试一试,这件你穿上就是干活儿的时候也不会不方便,还保暖。” “试一试没关系的,要不要都行,咱们俩的关系就别这么客气了。” 刘大姐最终半推半就,换上了这件短上衣。 然后李蓁蓁又找出来适合搭配的裤子,刘大姐一整套完全穿在了身上。 在试衣间的前方,李蓁蓁安装了一面大镜子,上边连红色的喜字和大花都没让人贴,清澈映照。 从试衣间一走出来就能看到自己穿着全身的新衣服。 此刻店铺里只有刘大姐和李蓁蓁。 刘大姐进去试穿衣服,李蓁蓁低下头继续记录上午售出的衣服。 越看越欢喜。 上午毛绒领大衣购买人数是最多。 目前各种颜色都只剩下两三件,等到下午她还要去通知制衣厂,让他们再加紧时间赶制出来。 其次销量最好的是冬季连衣裙,可以和大衣搭配在一起,也可以在秋天单穿。 屋子里暖和的时候,脱下外套,里边露出来的直接就是自己的的裙子,漂亮又大方。 最重要的是保暖,里边都有一层绒,不是单薄的一层。 拎在手上很有份量。 在室内单穿也是可以的。 不多时,刘大姐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刚从试衣间出来,她的视线直直闯入镜子当中。 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她自己。 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不少。 李蓁蓁在刘大姐出来的那刻停下笔,耐心等待她站在镜子前边欣赏够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过了会儿才开口说:“刘姐,你看你现在穿的,等会儿你再换个发型,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十来岁,咱俩走出去都说是姐妹。” 李蓁蓁不遗余力地夸赞。 合适的穿搭真的会让人重返年轻。 这点她没有说错,更没有夸张。 刘大姐因为要长时间在厨房做菜的缘故,身上的衣服都是深颜色的,即使沾染上锅灰也不会有多明显。 全身都是黑色的,也不讲究个什么搭配,猛然换身新衣服,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115 第 115 章 忙的团团转 “蓁蓁, 我以前也就看别人这样穿穿,没想到我自己也能穿。” 刘大姐稀奇的在镜子面前转了两个圈。 左瞅瞅右看看,不敢相信这是现在的自己。 她说的话没错,这样的衣服在她看来潮流时尚, 十分适合年轻的小姑娘穿在身上。 自己的年龄又大了, 再穿上有些不太合适。 而且颜色也没有黑色那么耐脏。 她够买衣服, 还是要先看是否耐脏。 不耐脏的那些,也只能放弃。 不管是在店铺里还是外边角落的小摊上, 够买衣服都不能试穿。 不能试穿限制了许多,刘大姐只敢给自己买那些从前穿过类似款式的衣服。 多个设计新鲜的她都不敢尝试。 万一穿上去不好看, 她怎么退货。 就算是一直穿着黑色耐脏的衣服,她也是有着选择的。 并不是出现一件黑色衣服她就会穿上。 还是尽量会选择漂亮一些的深颜色衣服。 不过碍于不能试穿,能够选择衣服非常有限。 刘大姐时常担心自己买的衣服穿上去不好看, 或者是哪里不合适。 尤其是来到海城以后,她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 在小地方还好, 有些开店的她也都认识, 再怎么也会看个面子,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 来到海城可就不同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说海城话。 自己一开口就是带着口音。 别人也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海城话好懂,她能够听明白, 可是自己无法张开嘴。 那时候买个衣服都是艰难, 她说不出来, 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留在人家店里。 现在她可以说海城话了,虽说还有些口音,不过至少能够顺畅交流了。 能够顺利沟通了,她也还是很少去买衣服。 一是因为贵, 二是黑灰深蓝色这些衣服少了。 现在都讲究跟着海报上的明星走,穿的衣服时尚又潮流。 颜色也是花里胡哨的,她不是不喜欢。 靓丽的颜色穿在明星身上都那么好看,穿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价格昂贵的衣服,穿在身上真的是合适漂亮还好说,穿在身上讲究的就是一个赏心悦目。 自己穿着不好看的话,那简直是在白白浪费钱。 所以刘大姐来到海城后,基本上就没有给自己添置过什么衣服。 这是要过年回家了,她才想着给闺女买买新衣服。 年轻的小姑娘,穿什么都漂亮,也不用担心这种颜色合适不合适。 还是从省城带回去的衣服,怎么看都漂亮又有面子。 一年到头不在家里,过年回家不就是要让村里人都看看,衣锦还乡。 当然要漂漂亮亮的。 给自己闺女买的,她也不需要干活,只需要在学校里努力学习,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能穿。 她自己年龄也大,再加上需要经常干活,漂亮衣服根本没有时间穿。 想到这里,刘大姐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黯然。 “刘姐,这件衣服搭配的多着呢,里边你换条这个裙子也适合。” 李蓁蓁取下墙壁上挂着的灰色连衣裙。 拿在手上在刘大姐身前比划。 “刘姐,我这儿你可以多试试,又不是外人,相中了咱就买,不合适再放回去,我摆两个试衣间不就是要方便大家的吗?” 李蓁蓁说完,也不知道其中那句话戳到了刘大姐的心,抱起来裙子她就朝试衣间走,急需换衣服。 裙子的穿法简单,只需要套在身上就可以。 刘大姐却花费了比刚刚还长的时间才试穿上。 她在试衣间里,怎么调整都觉得十分别扭。 换来换去还是非常不习惯。 最后咬咬牙套上了大衣走了出去。 “刘姐,你看看现在的你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在刘大姐出来只顾着低头看脚的时候,李蓁蓁敲了敲镜子,示意刘大姐朝前看。 裙子穿的前后没有问题,不需要一直低头整理。 现在到了看整体效果的时候。 “姐,这件大衣颜色深,真要是你干活的时候来不及换衣服,穿上也不用担心弄脏的特别明显。” 李蓁蓁走上前,手掌轻轻拍了拍刘大姐的后背。 让她挺直腰板,不要含胸驼背。 怎么穿上裙子就像是找不到自己了。 抬头挺胸,站在那里才有气质。 别管身上穿的衣服什么样,只要抬头挺胸向前看,整个人都会变得不一样。 含胸驼背,整个人缩在一起,穿什么衣服都不漂亮。 “蓁蓁,我这从前也没这样穿过,干活时候也不方便。” 刘大姐紧张的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她这辈子就没有穿过裙子,走路中间没有裆部都不太习惯。 大冬天的,穿上裙子她本以为会很冷,现在看来也没有特别冷。 裙子足够长,一直到达脚踝,只露出来一小截皮肤,风吹吹也能扛得住。 刘大姐现在都不是多能直视镜子里的自己。 裙子这种东西,她只看到过别人这样穿。 穿在自己身上,刘大姐多看两眼都脸红。 李蓁蓁拉着刘大姐的手走近,更靠近镜子,说:“刘姐,这衣服是让你干活时候穿的吗?你平时休息的时候,这过年回家,不干活的时候就这样穿。” “漂漂亮亮的,干活时候怎样穿衣服都行,灰的黑的,咱们也要有出门能穿的衣服啊。” “不能走出去人家都穿的五颜六色,鲜艳靓丽,咱们还是灰扑扑的颜色。” “姐,你想想你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自己生活过的好一点,让孩子生活好一点。” “现在咱们有这个条件了,还要像之前那样吗,那咱们赚取这么多的钱是要做什么。” “刘姐,你看你身材还这么好,穿什么衣服都漂亮,不应该被掩藏在灰扑扑的衣服下边。” 李蓁蓁一连串的话,直击刘大姐的灵魂。 她给刘大姐说那么多的话,不单单是为了卖衣服。 还是希望刘大姐能够建立起自信心。 自身条件也很不错,换身漂亮衣服,做个发型,整个人都会变得和过去不一样。 赚钱的目的就是要提升自己的生活水平,怎么能钱越多自己的日子过的越差呢。 她选择衣服都是适合刘大姐的,销售得第一步就是先帮助刘大姐建立信心。 有了自信心,一些老旧的糟粕观念扔掉之后,刘大姐自然就会买衣服了。 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并不需要她极力推销或者夸赞自己的衣服质量多多好,颜色或者其他的。 她要做的是帮助刘大姐建立自信。 在李蓁蓁的诸多夸奖之下,刘大姐还是不敢相信自己适合这些衣服。 她捏紧了衣角:“蓁蓁,我穿上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李蓁蓁双手扶住刘大姐的肩膀,鼓励道:“姐,你是不知道你有多好,不是你穿上这身衣服那么好,而是你本身就很好,很漂亮。” 她说的没有错。 刘大姐年轻时候也很漂亮。 现在五官上有了岁月的痕迹,眉梢眼角多了几分皱纹。 不过仍旧能看得出五官底子非常漂亮。 只不过平日里不注重打理,可能经常在厨房里做饭,烟熏火燎,整个人的光华被掩盖。 刘大姐在这里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 这也是没有其他顾客在场,李蓁蓁耐着性子给刘大姐搭配。 换做今天上午,人那么朵的情况下,李蓁蓁没有办法事事亲力亲为。 现在趁着张建业还没回来,她就当是和刘大姐聊天了。 她们两个在服装店里开开心心地试穿衣服聊天。 可是辛苦了刘大姐的丈夫。 他在店里左等右等还是等不来妻子。 店里已经有人吃过饭结账离开,需要有人去收拾碗筷并清洗出来。 两个人分工明确,他在后厨忙活做饭,刘大姐在前边招呼客人。 哪一桌走了就赶快收拾,忙不过来的时候刘哥就出来两边跑。 帮忙收拾出来桌子再回去做饭。 现在刘大姐没回来,刘哥不可能任碗筷就那样直接散在桌子上不收拾。 收拾出来一会儿还能再坐一桌子客人,又是能赚钱。 他又是收拾刷洗碗筷,又是招呼客人坐下,然后再去后厨做饭。 做好之后端出来。 出来又碰见店里新走进一桌客人,再次招呼客人点餐坐下,之后他再走到后厨做饭。 如此往复接了三桌客人。 刘哥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不全是辛苦忙碌累的,还有一部分是自己一个人干活矫情的。 刘哥实在是想不通隔壁店有什么好看的,就那样让妻子留在了隔壁。 偏偏他还不能离开。 一个人不是忙不过来,只不过非常累。 客人只要错开来,一个人就可以忙过来。 最害怕的是一下子全部进来,根本照顾不过来。 刘哥做好了饭端出去,就会恰好有一桌客人走,他再端着用过的碗筷回去刷洗。 根本没有半分休息的时间,刚忙完一件事情就会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他来忙。 还不能放任不管,碗筷不刷过一会儿就没法使用。 客人不招待简直是坏自己的招牌。 刘哥忙的团团转,在心里呼唤了一万遍妻子的名字,也还是没能将人叫回来。 而再服装店里的刘大姐,此刻试衣服正试穿的开心,已经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理由是招揽顾客。 出来之前,刘大姐对丈夫说,她要来隔壁店里问问需要不需要吃饭,正好来他们店里吃,又是一笔生意。 能赚钱,刘哥怎么会不同意,大家都是这条街道上的个体户,相互有个照应也不错,又能赚钱。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一去不复返。 116 第 116 章 他也太可怜了吧 刘大姐丈夫的任何呼唤她们都不知道, 李蓁蓁不断给刘姐拿新的衣服让她试穿,直到张建业的到来才停下。 最终刘姐买了最开始穿在身上的那一套衣服,并且多加了一身连衣裙。 那件裙子本来刘大姐打算等到过年再买, 她一次消费了几十块, 实在是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这么多的衣服。 不过在听到这件裙子搭配大衣和棉袄都合适后, 先买先享受, 刘大姐还是购买了这件裙子。 当她双手拎满购物袋回到自己的饭馆时,成功收获了丈夫哀怨的眼神。 刘大姐没有向往常那样赶快走过去帮助丈夫刷碗,反倒是找了个干净的位置, 将自己那些衣服放了起来。 那些可都是新衣服,价格昂贵,千万不能被熏的油腻了。 安置好衣服, 刘大姐才笑着走向丈夫,接替他刷碗的工作。 刘哥已经无力吐槽,说什么是要去招揽生意,分明就是给人家送生意去了。 * 张建业做好饭,照旧先去送了病人餐, 送到之后,才来到李蓁蓁这里。 上午他基本上将外城大楼那边的门窗拉完了, 本来也就只剩下一点。 等到下午三四点, 他再去外城那边过滤一遍, 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遗漏,能捡的再捡回来。 “嫂子,你这咋不卖卖男装呢。” 张建业捧着饭盒,坐在镜子前,有些遗憾地开口。 这面镜子最得他心,等到以后他们的日子变得更好了, 一定也要买这么大一面镜子,就放在他屋里。 以后天天早上都能起来照镜子,对着镜子挑选第二天的衣服可比单看效果要好。 李蓁蓁坐在柜台里边,无奈叹了口气:“卖男装太复杂啦。” 乱七八糟的,她敢说,自己如果开个男装店的话,这附近香的臭的都会来。 不是她自恋,这是事实。 八十年代的治安和后世不同,附近没有个摄像头,也没有手机能够求救,街道上那些流氓小混混,大部分都是男的。 来她店里试个衣服还能说不让吗。 说拒绝怕是人家都想要把店砸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更何况谢言之几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只有她自己,那她得是多么想不开才会卖男装。 现在卖男装的,要么是本地有实力的,要么就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哥大姐。 小年轻都得是本地有实力的,别人不能欺负你。 像是在县城里,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开一个男装店也就开了,街坊邻居都能帮忙。 真要是有什么闹事儿的,也不会太怯场。 就像当初她和谢言之在县城买衣服的时候,谢言之跟在旁边,没有哪家店敢甩脸子的。 她就没看过那些店主的脸色。 和别人怎么吵怎么闹都不会来到他们面前吵。 李蓁蓁不想要给自己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更喜欢女装,漂漂亮亮的。 “建业,你要是喜欢,今年过年,我给你整几身衣服,你们仨都有,咱们全部都穿着新衣服回去。” 李蓁蓁扒拉两口饭说道。 现在和从前不同了,她只要画好设计图,可以交待给制衣厂来做,不必要亲自缝制,质量她会盯着的。 她手里也算是积累了一定人脉,可以自己花钱请人做,自己只需要监督一下过程就没问题了。 根本不需要费太多心神。 过年回家,所有人的衣服都能安排上。 张建业最是喜欢穿新衣服,听到过年可以有好几身衣服,他开始大声说出来自己的要求:“嫂子,我也想要这样式的,就这样搭配,我看着都好看。” 他指着墙壁上挂起来的大衣和裤子,最是喜欢那一身。 李蓁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套有些偏中性的穿搭,只需要把外边的大衣换一换就没问题。 李蓁蓁大手一挥,相当豪爽:“放心吧,都给你安排上,你还想要什么,尽管大胆提,我都给你安排。” 过年就是要开心,平时本来就没有什么时间,只等着过年买新衣服,那时候不花钱等到什么时候花钱。 过完年几个人的工厂也都要着手安排了,也该穿些像样的衣服。 对于张建业要求的那些衣服,李蓁蓁都能满足,尤其是这些衣服不再是那么的前卫。 出去谈生意能给人成熟稳重的看法。 李蓁蓁还是很支持的。 “嫂子,我能不能给梁医生送件衣服。” 张建业越看那些衣服越是漂亮。 要送礼物就要送最漂亮的。 李蓁蓁揉了揉鼻子,揉走想要打哈欠的欲.望,笑了声:“你还没有表明心意吧,先表明自己心意再说吧。” 闻言,张建业激动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掉落在谷底。 真的太忙了,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找梁燕表白。 这几天不是在仓库就是在服装店,脚步根本没有停下来过。 想要去找梁燕都来不及。 尤其是最近两天,不,三天,明天他也会异常忙碌。 明天他还要去招工,这次招来的工人全部都要是长期的。 比上次的临时工考察时间要长。 他一整天都要在外边挑选工人。 去医院的时间都要减少,也只能是在那里呆上两三个小时。 再多了自己的任务就完不成了,不能往后拖,时间不等人。 找完工人他还要进行培训。 任务量相当重,目前仓库那边只有他这么一个可用的人。 另外两个一个躺在病房有心无力,一个在学校学习。 里里外外都要依靠他自己。 张建业皱巴巴着一张脸,也太可怜了吧。 他想要追求女同志,路上的困难全部都来自本身。 “今天晚上就去,晚上你就立刻表明心意。” 李蓁蓁想了想说。 再拖下去说不定人家实习都要结束了。 都要离开医院了,张建业在这里单相思,人家女同志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追求者。 张建业使劲扒拉着饭,坚定点头。 他今天晚上必须去。 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 算来算去,也只剩下今天晚上他还能有充足的时间。 明天就要去招工培训,时间一下子不能稳定下来。 李蓁蓁还想要说些什么,门口就出现了人影。 她放下筷子,抽出来一张纸巾擦干净嘴就走了上去。 张建业也迅速从镜子面前转移到柜台里边,给客人腾位置。 117 第 117 章 六六大顺 在不停的忙碌中, 张建业问清楚了一件事情。 梁燕单身,没有娃娃亲,也没有喜欢的对象。 他表明了心意, 可以继续追求。 李蓁蓁的服装店也顺利开业大半个月。 不少人还在打听门口的海报是哪个明星。 知道是莲花湾本地人自家拍摄的之后,好些人开始打听照相馆。 服装店的开业, 不仅带动了制衣厂的销量, 连带着红星照相馆的业务都增加了。 赶在周末, 李蓁蓁关门停业了一天。 今天是谢言之出院, 可以回家休养,他们大家一起去接谢言之回家。 天寒地冻, 附近没有什么花卉市场,路边也没有小野花,回家要送花欢迎, 这是必不可少的仪式感。 李蓁蓁为此特意用毛线勾了许多玫瑰花朵。 前世她无聊的时候, 特意在网上学习的,用毛线钩织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当时也是好奇,小小的一团毛线居然能够变换成各种不同的样式。 凡事有了好奇心,就相当于有了行动的方向。 她找来许多个视频,跟着视频上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去学习,到后来自己也能够研究出怎么做,看到一样物品就会自己琢磨。 玫瑰花这些都好钩织, 她服装店没人的时候,就会拿起来毛线团钩织。 接连不停, 赶在谢言之出院前也才堪堪织了五朵。 这些还是她晚上加班织出来的。 习惯了每天晚上都有谢言之的陪伴,他这么一离开,李蓁蓁晚上根本睡不好觉。 不是晚上睡不着就是半夜早早醒来,总之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睡不好。 完全不像是那个注重养生的她。 曾经的她一觉睡到天亮, 生物钟是在早上六七点。 谢言之不在身边,睡觉也睡不好,她必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晚上睡不好觉的时间门也全部在钩织玫瑰花,就这样挤出来时间门织出来五朵花。 “傻不傻呀,你把花放下吧。” 李蓁蓁要忍受不了了。 谢言之从在病房里接上这束花开始,便一直捧在怀里,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从病房出来到医院门口的距离,张建业背着人,他的手里还高高举着玫瑰花,不肯放下。 在医院门口坐上三轮车,他更是捧玫瑰花在怀里,整个人都冒着傻气。 四个人一共坐了两辆车。 张建业骑三轮车载着谢言之,江诚骑着自行车载李蓁蓁。 为了防止出意外,张建业和谢言之走在前方,江诚和李蓁蓁走在后面。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谢言之的傻样一览无遗。 他们几个人的姿势太过别致,走在街道上总是能够吸引路人的眼光,再加上谢言之手上的那几朵玫瑰花。 李蓁蓁坐在后边都想要捂着脸,旁边有好热闹的大爷大妈伸长了脖子来看。 一看谢言之架在三轮车外边的伤腿,二看谢言之怀里在不停炫耀的红玫瑰。 偏偏被围观的对象还不知收敛,反而洋洋得意,恨不能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看他手中的花。 从医院到莲花湾,路上四个人吸引够了目光。 周大爷和周大妈计算着时间门,站在门口等候。 远远瞧见四个人进了胡同口,周大妈开始和老伴一起摆放硬币。 他们将六个一分钱放在大门口。 在张建业想要下车的时候,周大妈出声阻拦:“先别动先别动。都坐在车上,大家一起走过这道坎,往后六六大顺,顺风顺水,红红火火。” 说完,她接过张建业迪来的钥匙,和老伴一起去打开李蓁蓁家里的大门。 生了大病或者最近家里运气不顺畅,都要将六枚硬币一字排开摆放在门口,然后再走过去。 意味着未来六六大顺,赶走霉运。 李蓁蓁从后边探出头去,她双脚悬空,努力不让脚触碰地面。 这可是玄学,她也相信这些,开口道:“谢谢姨,迈过去我们往后地日子,肯定是顺风顺水。” 热热闹闹迈过那六枚硬币,周大爷走在最后收起来那几枚硬币。 到了家里,谢言之将玫瑰花放在了床头。 并且在张建业和江诚那里炫耀了个足够。 “嫂子,我也想学,你教教我吧。” 张建业背着谢言之到床上后,身后摸了摸玫瑰花。 毛线摸起来绒绒的,样式也好看。 他想要送给梁燕,本来已经歇了送花的心思,太招人注意,对她的影响不好。 可是毛线钩织的花就不一样了。 冬天穿的衣服厚重,可以直接塞在怀里,也不用担心有其他人看到。 揣在怀里就能走,方便还好看。 张建业动了心思,这样的钩织花倒是可以。 李蓁蓁闻言看向张建业,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对于初学者来说可需要耐心和时间门。 张建业白天都要忙生意,只能晚上或者抽取零零碎碎的时间门来学习,时间门不一定能够。 在这个还有许多大男子主义的时候,张建业能够说出拿针线的话,李蓁蓁认为,在这一点上,他已经赢了大半男同志。 至少在对梁燕的心上,无比真诚。 李蓁蓁拿枕头给谢言之垫在背上后,询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学,学完之后还要练习才能熟练掌握,都需要时间门的。” 其他的可以没有,但是现在必须有。 张建业点点头,不舍得摸了两下玫瑰花,坚定说:“当然有啦,嫂子,时间门我挤一挤总会出来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可以缩短一些时间门,白天挤不出来太多,晚上能够多挤出来些时间门。 他晚上吃过饭就能够拿起毛线来学习,再晚点儿睡。 总能在过年之前钩织好,当做新年礼物送给梁燕刚刚好。 这样可爱的东西,梁燕一定会喜欢的。 他也不说数量上做多少,刚开始学,在技术上能够顺利过关就好,把握好质量。 李蓁蓁从张建业的眼神中看到了许多坚毅。 她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他也会尽快教会张建业的。 除了玫瑰花,还可以学学女同志带在头上可爱的小饰品。 能够一直带在头上,看见了就会想起送礼物的那个人。 118 第 118 章 躺在大通铺上(一更)…… 张建业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在李蓁蓁答应下来之后,他就开始学习。 李蓁蓁那里许多毛线,她都是打算来钩织一些可爱的小饰品, 放在店里装饰。 有些顾客购买的衣服多了,她可以赠送这些小饰品。 还有的那些犹豫不决的客人,她可以说购买后赠送小饰品。 总之这些不卖钱, 灵活赠送出去。 她店铺里卖的衣服价格不低, 和旁边百货商场比起来不高,和市场街那边的衣服比起来也不算低。 再加上有两个试衣间的存在,店铺里出现了几毛钱的便宜东西出售,绝对会引来大批搞价。 买衣服她接受搞价,但是不接受恶意压价。 她赚的本来也不算多,一下子把价格压低到只剩个跑腿费用,怎么会同意出售。 然后会有部分顾客开始过多试穿衣服,试完以后随意摆放,并且不会购买。 最后来店里试穿完衣服后, 也只会想要买一件小饰品, 进店就是为了免费试衣服。 她要杜绝那种现象存在。 前世她开了一十多年的店,什么样的奇葩都遇到过。 不是她把人想象的那么坏,实在是她真的遇到过那种情况。 进入店铺后, 一连试穿了十来件衣服, 最后还告诉你每一件都不喜欢。 等到手机网络出现后, 有些顾客会直接拍照网上搜同款。 李蓁蓁晃晃脑袋, 甩开脑海中那些前世的想法, 拿起毛线团认真教张建业。 他不会织毛衣,也不会使用针,李蓁蓁从头开始教起。 她教张建业从最基础的小件装饰开始学起来。 谢言之一直躺在床上, 没什么事情做,开始跟着李蓁蓁一起学习。 等到学会了,自己也能给媳妇儿织件毛衣穿。 张建业和谢言之两个男人开始了漫漫学习织毛衣的路程。 “江诚你要不要学习织毛衣?” 李蓁蓁看向不远处坐在凳子上的江诚问道。 江诚捧着书在桌子上,不时提起笔写写画画。 听见有人叫自己,江诚手指夹在书的缝隙里,抬起头看李蓁蓁:“不了嫂子,我看书就行。” 拒绝过后,他垂下头调整好书本姿势继续。 他不需要做那些事情,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学习。 大学里的知识只依靠课堂上的时间来学习根本不够,他还必须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才能够。 空闲时间,他只想要来学习,多看看书才能够多一点的了解知识。 至于学习织毛衣,江诚余光瞥了一眼大床旁边的两个男人。 他们一个是想要织给自己老婆,一个是等着追求女同志。 两个人学习织毛衣都是有明确目标的,不是一时兴起。 他也有自己的明确目标,学会织毛衣并不会让他掌握专业知识,目前并不需要。 所以他不会去学习如何织毛衣。 李蓁蓁也知道江诚不会学习,只是谢言之和张建业都在学习,她象征性的问一下。 学习织毛衣或者学习其他的,江诚大概都不会去。 他会拼命学习一切可以成为科学家的有关知识,其他的东西根本来不及学习。 大家也只是轻松了一天,第一天所有人都开始回到岗位开始工作。 谢言之早上也跟随张建业去了仓库那里帮忙。 李蓁蓁根本拦不住。 她也只能再叮嘱谢言之要注意自己的腿,凡事量力而行。 谢言之坐在轮车后座里,厚实的棉花被子将他温暖包裹。 他路上一直在问张建业关于仓库进度的问题。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不可能真的在家里躺上个月。 马上就要过年了,他要在回家过年之前,全部将仓库里的东西处理掉,然后明年开始建造属于自己的工厂。 冷风吹在谢言之的脸上,他的大脑异常清醒。 躺在哪里都是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城仓库这边。 他都是很轻松的。 这话没有说错。 最累的活儿就是骑上轮车走街串巷,他腿受了伤,不用出去,只需要坐在仓库清理干净那些一手门窗,已经是相当轻松了。 谢言之也来检查工人情况。 招来的工人他到现在也没有见过一面,今天再见见,筛查一遍。 那些不用心或者偷奸耍滑的,要筛除掉不合适的工人。 到了仓库,招聘来的八名工人已经到场。 他们也都见到了传说中那个受伤的老板。 谢言之只是简单的对几个人问了话,挨个询问了一些问题。 主要是看大家适应不适应。 目前来看,八名工人都还适应。 只不过骑着轮车出去卖的货物不是很多。 卖出去最多的那个头脑灵活,也能够更加大胆的在人前讲话,学习能力很强。 其他人现在讲话已经比刚来那会儿好上许多。 据张建业所说,刚来有的都张不开嘴,在他失业的威胁下,大家还是张开了嘴巴。 现在一天也能够卖出去一两车的货物。 大家都骑轮车出去之后,谢言之拿出来纸笔。 他把自己的经验记录下来,原先不知道大家的基础那么差,面对陌生人,胆量还是小了许多。 要想赚钱,必须要大胆,不能害怕被拒绝。 被拒绝自己又不失去什么,只是开口问一句,就有成功的可能,不开口永远都不会成功。 还有一些开口不知道如何讲话。 谢言之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部都写下来,然后让大家拿去背诵。 如果大家有什么不认识的字,趁他和张建业还在这里,早些解决。 从前村子里开设的都有扫盲班,倒也不用担心大家从各个地方来一个字也不认识。 连带着他将自己遇到的各种刁难搞价的情况也都写了出来,他简单记录,主要是将需要怎么应对的话语写出来。 刚才他在问话的时候,有两个紧张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这些已经是从前来找活儿的工人中挑出来比较优秀的一批。 大家干活下力气方面是一把好手,谁都不带怯场的。 唯独让面对其他人开口讲话的时候,心里有了些许胆怯。 他要帮着大家尽力克服这种胆怯害羞。 谢言之拿起笔就停不下来。 他坐在靠椅上,右腿放在另外一张凳子上,上边铺的软软呼呼的一层棉褥。 身体侧着,面朝桌子,胳膊放在桌子上写字。 这些全部都是搬来旧的东西。 靠椅的两部分破破烂烂,中间钉进去了好几根钉子,外观上丑陋不堪,是属于卖不出去的那种。 靠椅破烂的程度惨烈,当时也是被当做赠送的,人家就当做是处理没用的木头送了出来。 桌子腿一长一短,桌面上也不干净,凹凸不平,全部都是被虫蛀的,还有不经意间的损坏。 这些都是已经没法卖出去的。 既然卖不出去那就自己用。 全部都留下来放在仓库当吃饭写字的桌子,平时也好有个休息的地方。 仓库最里边的墙角,上边是个简易的棚子。 那底下一排排砖头垒在一起,上边是木板,木板上盖了一层铺盖这些简易的临时住处。 十分简陋,四面墙壁只有两面,还是个大通铺。 然而哪怕是这般的环境,也没有人嫌弃。 因为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前,都是住在桥洞底下,连个床板都没有,有时候回来晚了也不铺开床褥,直接抱着胳膊缩在角落睡觉。 那时候睡的还提心吊胆,要防这个防那个。 怀里有钱的时候更是整夜不敢合眼,哪怕是睡着也不能熟睡,外边有个风吹草动都要醒来摸一摸钱是否还在身上。 摸到了才能安心睡觉。 现在有了稳定的居住地方,相处来相处去就是这八个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都已经十分熟悉。 躺在大通铺上,也都能够睡着,不用再整夜不敢睡熟。 仓库有大门,安全能够得到保障,他们也都有了一个稳定的工作。 住在这里,哪怕就是四面没有墙也比从前的环境条件好许多。 谢言之写到了十一点钟,还没等来张建业几个人,反倒是先等来了韩德军。 “韩老板,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谢言之见到有人敲门,看到了门口的韩德军。 他放下笔,拄着简易的拐棍站起来。 正要向前走,又听到韩德军的声音:“别动别动。” 韩德军赶忙朝前走过去,扶着谢言之重新坐下。 “你可不能动,病号需要坐下休息。” 他小心翼翼扶着谢言之坐下。 又搬着旁边另外空置的凳子坐下来。 他的视线正对着仓库院子,里边满满堆积的全部都是大楼上拆下来的门窗。 韩德军收回视线,开始回答谢言之的第一个问题,说:“也是赶巧了,我在去检查工地的时候,看到建业了,骑着轮车你们在卖那些门窗砖头。” “都清理的十分干净,在那儿我问了两句,很好奇你们都是怎么做的,中午也还有点儿时间,这不就问了问仓库地址,建业说你在这里看着,我就过来了。” 他是真的好奇谢言之买下那么多一手门窗怎么卖出去,看到了张建业他才知道是自己骑着轮车走街串巷吆喝着出售。 也还想和谢言之再继续聊聊,看看他们内部是怎么运作的。 119 第 119 章 有被安慰到 谢言之还想要忙活着给韩德军倒茶, 扭头看过去,四周没有任何的水。 他都要忘记了,这不是在家里。 这是仓库, 除了几张桌子,根本没有茶杯。 仓库是有一些水,不过那些水全部都在饭盒里。 也不好直接让人家大老板就着自己用过的饭盒喝水。 附近也是有小卖部的,不过他根本无法行动。 韩德军不在意那些,他来也不是为了吃喝的。 最主要的是想要了解谢言之是怎么卖出去那些的。 之前他听着谢言之的话, 还打算开办工厂,这可不是小事情。 韩德军转过身的瞬间, 又看到了桌子上谢言之来不及收起的本子, 上边记载的是他刚刚写下来的话。 一笔一划写的极其认真, 字迹工整。 “这是什么?” 韩德军指了指桌子上的本问道。 他十分有礼貌,并没有触碰上去, 反而用眼神询问,在得到谢言之的同意后才拿起来观看。 越看心里越震惊, 上边记载的内容他之前也没有接触过。 朴实又平常。 仔细一想,在工作沟通中,他自己也是会遇到的。 纵然他是个大老板又如何, 遇到的奇葩不比他们少,遇到些什么问题, 不想着怎么去解决,上来就哭有儿有女, 工作不容易。 谁工作容易了。 韩德军越看越是深有感触。 “这些都是你写的吗?” 韩德军看完后, 感慨地问了谢言之一句。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谢言之出去居然会遇到那么多事情。 有些人居然还会装作故意听不清楚价格,以此来搞价。 都谈清楚了价格, 最后还要用这种方式来逼迫谢言之降价。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只能是离开。 “言之,你这个说的好,像这种故意刁难的,直接走就行。这是注定没有办法做成的生意,不必要再强求。” 赔钱卖出去不如不卖,有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谢言之不好意思笑了笑:“有些时候做生意就是讲究缘分。” 他自认为做事向来让对方一分,双方都是有利可图,这样下去合作才会长久。 让利也不能不让自己不赚钱。 韩德军拍了拍谢言之的肩膀:“你这些在家里写写就行了,怎么还亲自来到这儿,刚出院还是需要在床上多休养。” 他以为谢言之来这里就是要写这些东西,来看看招来的工人。 这些完全能够在家里交给张建业来,他也趁着腿受伤歇一歇。 落下病根他心里会非常难受的。 谢言之毕竟是为了救他才断腿的,人好好站起来就没什么了,真要是有个什么小毛病,他自己都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谢言之摆摆手:“哪儿能一直在家里歇着,腿早就好了,芝士还要养着,没啥事儿。” 他轻轻拍拍自己的右腿:“看看我这也都没什么问题了,就是不能跑不能跳,我手还能动呢,干活不成问题。”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堆积的门框:“就是简单做一些清理,擦拭干净就行了,也不多费什么精力。” 他来能帮着做不少事情,在家里却是什么也不能。 要努力不能只在口头上喊喊,更应该付出实际行动。 韩德军没有耽误谢言之的工作时间,他帮忙一起干活儿。 “你这可是真不容易。” 韩德军帮忙没多大会儿,额头上就起了汗珠。 他再看谢言之,一条腿都比他利索,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察觉到头顶上方的目光,谢言之迎了上去,笑了笑:“我这都干的时间长了,是非常熟悉的事情,做这些对我来说很轻松,刚开始干我还不如你呢。” “那你当时搬了多少才感觉到累的。” 谢言之没有立刻回答,他很认真的在回想,毕竟时间久远。 想了十来秒,他才开口:“当时我大概就搬了这么一小袋废品,然后就开始喘,走路时间长了,肚子也开始疼。” 他手放在凳子下边比划着。 韩德军睁大了眼睛。 迟钝片刻,他才反应过来,谢言之比划的袋子还没有凳子高怎么可能搬起来喘气,他眼底冒着疑惑问道:“那你当时多大啊?” “十三岁。” 韩德军:…… 谢谢,真的有被安慰到。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搬起来的和十三岁的小朋友差不多,丝毫不能被安慰到。 谢言之还有所保留,当时他搬的还是份量很重的实心木和砖头。 在路边捡到了砖头可以拿回去垫垫院子,不需要再浪费钱。 那个时候也是他刚开始捡废品,谁的力气都不是在一开始就非常大的,他也是在不断的搬运东西的过程中训练出来的。 韩德军不服输,还要继续再搬几个,那边张建业已经回来了。 到了中午,韩德军不能够再停留下去。 留下一群人还要操心他怎么吃饭。 下次可以的话,他再挤一挤时间,争取早一些过来,或者干脆腾出来时间请他们吃饭。 现在谢言之的腿脚不方便,请客的时间预计要等到明年。 韩德军离开后,工人也都出去吃饭,他们等着李蓁蓁过来送饭。 谢言之是个病人,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吃的差劲,窝窝头半分营养都没有,不利于病人恢复。 李蓁蓁也不放心他们在外边吃。 外边的饭菜没有自己做的荤素搭配,营养不均衡。 李蓁蓁每天中午都提早关门回去做饭,然后等着张建业来拿饭。 她自己也朝外城那边送一送。 两个人是约定好了时间,互相朝彼此的方向行进,这样双方都能够少走一些路。 最重要的是,谢言之不想要李蓁蓁太靠近外城这边。 外城这边的环境杂乱,没有内城的好。而且治安不行。 大男人行走在外城没什么问题,李蓁蓁来就不同了。 哪怕是从莲花湾一路来到仓库这边的路都是大路,谢言之也还是不希望李蓁蓁到来,这边的仓库工厂繁多,还是他们出去接李蓁蓁为好。 李蓁蓁也知道这样的情况,张建业来的晚的时候,她最多最多走在距离外城很近的地方停下,而且还是停在热闹的地方。 120 第 120 章 您这里还招人吗 谢言之的腿伤在几个人精心照养之下, 恢复快速。 他本人自己也和拐杖逐渐磨合默契,不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 对八名工人的培训,效果喜人, 仓库里堆积的货物已经卖出去了一大半, 还只剩下一小部分。 谢言之坐在躺椅上, 一手握剪子, 一手捏纸,灰蒙蒙的桌子上还有团散乱的细线。 他清洗干净门窗或者石砖后,在裁剪好的小纸张上标记好价格,用透明胶带包裹上, 右上方的边角处再连接一根小细绳。 这是他从服装店里得来的灵感。 每件衣服上标记的都有尺码和价格,忙起来的时候顾客可以自己看价格。 他在仓库的每件货物上,同样都贴上价格标记,这样方便新来的工人记忆。 也不用在那里思考半天想不起来这扇门多少钱,最后说出来一个价格自己都不相信。 至于遇到有人搞价的情况,至多至多上下浮动一两毛, 多了不能再低。 降价三毛不至于赔钱,但是那样也不赚钱。 他们从辛辛苦苦拉回来这些货物,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 各方面的投入都非常巨大。 定价需要在一定限度内,高了人家不要,低了自己赔钱。 谢言之也是在书本中不断摸索价格的。 ————“当当”两声。 仓库大门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谢言之抬起头朝半开半掩的大门看过去。 门口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同志,棉袄上两个洞,左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 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地开口:“老板好。”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谢言之拄着拐杖站起来,没有走动。 姿势有些防备这个突然敲门的陌生人, 不过面上的态度还是温和。 这个时候仓库里只有他自己,大门为了方便几名工人进出,还有他的腿不方便来回走动开门,浪费时间。 为了节省时间,大门是虚虚掩着的。 此刻却被陌生人推开了缝隙,哪怕对方十分有礼貌地站在门口,并且称呼他老板。 谢言之的身体也还是呈戒备状态。 他一个瘸子,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便是大声呼救也不一定有人能听见。 这人和韩德军是完全不同的。 韩德军他们之间认识并且有合作关系,各种利益绑在一起。 谢言之稳住心神,没让对方进来,只站在门口讲话。 浑身上下潦草的男同志握了握拳,咬牙开口问:“老板,你们还招工吗?” 谢言之身体还没有完全放松,并不很是信任这位陌生人。 “你都会些什么。” 他问道。 问自己会些什么,并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有戏。 潦草的男同志松下了手上的袋子,一路拎过来沉甸甸的,里边全部都是他的行李和做活儿的工具,说:“我是个木匠,别看我年纪不大,我已经做了二十年的木匠,木工活儿我都会做。其他的我也都能干。” 从言行举止观察来看,谢言之确定这个人真的是来找工作的木匠。 又问了两句话,家住在哪里,有几个人之后,谢言之让人进来讲话。 本来过年前打算就招这么八名工人,因为再来新工人的话,意味着还要再购买一辆三轮车。 钱款都还是货物堆积在仓库,谢言之考虑再三,不再凑钱买三轮车。 这人不一样,是个木匠。 而且对方能够来仓库问是否还需要工人,足够勇敢。 能够开口问出第一句,就比平时什么也不敢的人多了几分勇敢。 木匠能够做木工,他们卖的门窗,还有工地上拆下来不用的木头桌椅板凳,这些说不定都可以让木匠加工利用。 有些个桌子的小毛病,也能让木匠修一修,修好了又是一个崭新的桌子。 谢言之问:“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从前都在做些什么?” 找工作应该在刚来海城的时候,没有固定工作的散工也不会贸贸然来到仓库这边找工作。 怎么就这么突然找来了。 一般人找不到工作大概会提前回家,毕竟现在距离过年不满三十天。 潦草的男同志叹了口气,低下头从自己携带的蛇皮袋里开始往外拿东西,拿出来刨子和小短锯,里边还有些七零八碎不想挨个拿了,撑圆口袋,让谢言之来看。 “我之前一直在工地上给人家做小工,工地上结束了我就找下一个活儿,我找了三天都还没找到活儿。这个时候,大部分工程也都停下来了,很少再要人。” “除了工地,这里也没人找木工做活,也没人要做家具之类的。” “老板你们仓库之前找过人我知道,你们找人来骑三轮车拉货,我也能干,我力气大,做木工的力气都不小。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谢言之眉头微微一动,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会事儿,又问:“那你怎么找到我们这里的?” 潦草的男同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手上的刨子:“骑三轮车拉货的那有个是我老乡,我都听他说了,他已经回家去了,我问清楚了仓库地址,这就找来了。” 谢言之:“那你怎么不回家去,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时候回去到家也不算太晚,出来一年了,早些回家多陪陪家人。” 潦草男同志面上神色复杂:“还早着呢,最起码能做到年二十九,赶在年三十儿晚上回去都不晚。” 多余的话他没说什么,说出来像是在卖惨,很不习惯。 如果能早些回家,谁还想在外边,不都是没办法了。 家里等着用钱,在村子里做的那些木工活儿根本赚不了多少钱,只能跟着同乡来大城市找工。 来了他就是在各个工地给人家木匠打下手,做小工。 工地的木匠都是用的他们熟人,老师傅,不会用这种外来的。 他干了一年也还是只能各个工地做小工,来回跑。 不再趁着这时候赚点儿钱,过年还咋回家。 来海城就是要赚钱的,不做到年二十九他回去做什么。 谢言之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说的话。 工地确实木匠泥瓦匠这些,用的都是自己的老手。 不用新人,新来的只能是去打下手做小工。 他们兄弟三个在工地帮忙过一段时间,里边的弯弯绕绕都十分清楚。 你自己说有能力还不够,还需要让别人信任你,更需要那么一点点关系。 潦草的男同志又把话题拐了回来,问:“老板,您这里还招人吗?我现在就能把这张桌子修好,你身后的躺椅我也能重新修理,拐杖我也会做,保证你舒舒服服的。” 闻言,谢言之垂眸看了一下自己身侧比面前男同志还要潦草的拐杖 ————一根粗树杈。 买拐杖也是需要钱的,本来韩德军拐杖轮椅都要给谢言之安排上,谢言之觉得没有必要,干活的时候不方便。 节省惯了的人在什么时间都不忘记节省。 生病期间谢言之最大方的事情大概就是住单人病房。 他也不想挤在多人间,病房嘈杂无章,李蓁蓁来来回回不方便。 还有就是每天按时的病人餐,怎么都拦不住李蓁蓁。 他认为自己皮糙肉厚,随便吃点儿就可以,骨头愈合迅速,不需要再每天吃什么病人餐。 每天那么吃下去,骨头好没好他看不到,自己成天不运动,又是大鱼大肉进补这,肉眼可见的圆润了。 下颌线原本清晰的棱角此刻完全圆润。 秉持着能省就省,哪怕花费的不是自己的钱,也没必要过于铺张浪费。 所以谢言之拒绝了拐杖。 这边谢言之还没有开口,木匠已经开始拿起工具行动了。 他小心翼翼挪走了桌子上的卡片和胶带。 谢言之的沉默意味着同意。 木匠想要留下来,在默认的同意中,拿起来家伙开始改造桌子。 谢言之没有阻拦,看着木匠在那里忙活。 不得不说,专业人士就是比他们这些业余的技术好。 他们只是简单的让桌子保持平衡,不至于用到一半摔倒报废。 木匠就不同了,他动作专业,直接拆下来简单衔接的桌腿,用刨子刨了几下,露出里边的淡黄的颜色。 谢言之手无意识托着下巴,他思考让木匠留下来的可能性。 首先他自己可以跟着木匠学习学习,反正腿伤着不能动,技多不压身。 其次能够让那些半破损的家具恢复原貌,能够卖出好价钱,可以带来一定的利润。 而且说不定能够用工地上拆下来的彻底报废的木头,整理整理做成小板凳小桌子之类的,那些也是能够卖出去一定价钱的。 短短几分钟,谢言之脑海中出现了数种可行的办法。 目前仓库这边八个人刚好,等到年后才会继续招工。 他是在做生意,本来投入成本就很大,如果现在多招一个人不能够带来利润的话,属实没有必要。 多增加一个人就是一份工资开销,必须要想清楚具体怎么安排他才能够下决定。 思考的时间,木匠已然将桌子修复。 桌子腿不再是半死不活吊在那里的模样,看上去平整又干净。 不是颜色不同,根本看不出区别来。 谢言之的视线落在木匠满是划痕和茧子的手上,心中有了决断。 121 第 121 章 我可是厂花诶 “老板, 修好了桌子,你这个躺椅我也能修好,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 木匠指了指谢言之身下的躺椅, 很努力的在表现。 都做到了这份上, 他一定要更加努力的留下来。 谢言之思索了一秒,便挪开了位置, 坐到了另外一张凳子上,留出来位置让木匠修理。 修躺椅花费的时间比桌子长久, 实在是躺椅破旧的简直没眼看。 谢言之是搜罗了好久的废旧钉子才将上下两截修复好。 修复的时候他自己都在怀疑人生, 实在是不理解躺椅经历了怎样的摧残与折磨。 在木匠又一次展示自己高超的技术之后, 谢言之同意了让木匠留下来。 “二十多年的老师傅, 我真是见到手艺的高超了。” 谢言之竖起大拇指夸赞。 木匠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 这是……他可以留下来了吗? “老师傅,留下吧。” 谢言之道:“我给你讲讲主要做些什么。” 木匠欣喜若狂,身体前倾耐心倾听。 本以为是体力活, 每天去工地上拉各种各样的门窗石砖,都做好了准备。 结果谢言之说的还是让他做自己最熟悉的木工活儿。 木匠搓了搓手:“老板, 我可以一边做木匠一边骑上三轮车拉石砖, 不碍事的。” 他心里有些不安, 做活少就代表不需要你, 干的多才会被需要。 他不能少干了, 两样活儿他都来,必须要留在这里。 谢言之笑了笑:“不用,那样太累了。” “你只需要专注一样,然后把这份工作做到最好,无可替代的地步就行了。” “让你做木工也不轻松,看到院子里的这些门窗了没有。” 谢言之伸手指向前方:“那些好的坏的都需要经过你的手检查, 至于坏的需要你来恢复,颜色尽量保持一致,不能保持也没关系。” 他把需要木匠做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并不是很轻松,仓库里堆积的那么多货物全部都要一个人来修理,会有些劳累。 谢言之眼角掠过墙壁边上一顿,转身对木匠说:“你看看院子那边的废弃木头,能不能做出来简易的床。” 他指着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堆木头问:“便是床板也可以,不用计较外形是否美观,只要结实能用的时间长久就行,外表简单一些,做成一个长长的大床。” 拆下来废弃的木头全部都堆放在仓库的边角,任风吹雨淋。 谢言之本来等着完好的货物卖完之后,带着废弃的木头卖给废品回收站的,现在有了木匠,完全可以做成工人睡觉的床。 等到有了工厂换了大仓库,这些床还能继续使用,是可以多次利用的。 木匠胸有成竹:“当然可以,我现在就能做。” 那些木头只是破损多了些,锯下来破损的,留下完整的就没有问题了。 不追求美观,将木头组装起来就能够得到一张床,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村子里有些人拿来的木头比这些还要破旧,他照样能按照要求做出来。 说干就干。 尤其是自己被留了下来,可以工作到过年回家,木匠做活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喜悦。 谢言之拿起来小斧头敲着石砖上多余的墙灰。 没多大会儿,张建业几人就从外边回来了,都发现了仓库里多出来的这个陌生人。 谢言之没过多解释,简单说了这是新来的工人。 等到回家之后才和张建业讲起来自己的想法。 “哥,这是好事儿。” 张建业说,“可能将来咱们需要更多的木匠,一个根本不够。” 谢言之看着在厨房与饭桌之间来回往返的人,点了点头,赞同他这种说法。 将来的他们,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 李蓁蓁的服装店在一个月内顺利在莲花湾打出了名声。 临近过年,有些经常上门挑选衣服的顾客,已经开始和李蓁蓁私人定制衣服了。 大红嘴唇大波浪卷的女人隔墙指着外边的照片说:“蓁蓁呀,你看也能不能把我照片放在外边。” “我也不说多,就挂一张,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挂一张,怎么样。” 李蓁蓁看了女人两眼,沉默着思索问题的可能性。 面前的女人大波浪红唇,厚重的大衣也掩盖不住身上的风情万种。 真要是来给她做模特,当然是她赚到了。 李蓁蓁开玩笑似的说:“英子姐,我这可是没有广告费的啊。” “电影上的明星都有钱拿,你这放在外边给我打广告我也没钱的啊。” 英子豪气地挥了挥手,神情满不在乎:“咱们俩还谈什么钱,我只要把我照片挂你外边,就穿上这身红色怎么样?” 李蓁蓁看向英子手指的方向,是一件红色棉袄,扣子是牛角扣设计的。 她也是非常喜欢这个牛角扣设计,当时为了牛角扣子,她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喜欢的,制衣厂的牛角扣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有些牛角扣也仅仅只是牛角扣,和衣服并不搭配。 缝在复古红的棉袄上,格外突兀,还不如个普通扣子来的好看。 当时李蓁蓁都想着放弃不做这件棉袄了,换成其他款式的。 调换扣子是不行的,扣子只能是那种复古有纹路轻薄的牛角扣,其他的都不行。 在快要放弃的时候,李蓁蓁在外边的一个小摊位上看到了这样的牛角扣。 全部买了下来,送到了制衣厂。 这样才有了这批衣服的存在。 李蓁蓁不是很懂英子的这个提议,挂在外边她也不出钱不出力,是为什么非要挂在上边。 “英子姐,你为什么非要挂外边呢,自己家里还能天天看到。” 李蓁蓁拿长衣杆取下来复古红的牛角扣棉袄,递给英子让她套在外边试穿。 拍照片到买相框都要钱,放在这儿还不如放家里,花钱还能看得见。 英子换上新棉衣,嘿嘿笑两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可是我们厂厂花,我可是厂花诶,漂亮的厂花。” 英子不断强调“厂花”两个字,顿了顿继续说:“厂花怎么能不挂在外边,当然也要享受和明星一样的待遇了。” 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厂花”心理的李蓁蓁:“……” 122 第 122 章 临近过年 李蓁蓁也没有打算再雇佣一个模特的打算, 她只聘请吴丽,两个人搭档磨合了一段时间,都习惯了彼此。 而且在开店之前, 李蓁蓁和吴丽签约的合同上,写的就是只有吴丽一个。 所以其他人她不会有聘请当服装店模特的想法。 英子真的想要挂一张照片, 她也不能出钱。 在服装店里讲话四面透风,谁也不知道哪句话被听了去。 她给钱不合适,传到吴家人耳朵中, 总会变了味道。 英子真心想要将自己的相片挂在服装店门口,上午给李蓁蓁说了这件事情后。 下午英子已经拿着照片过来了。 还是从红星照相馆拍的照片。 现在照相馆和李蓁蓁的服装店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 在照相馆内提起选衣服的时候,就会顺嘴提一句可以去李蓁蓁的服装店。 在服装店内询问外边照片那么好看的时候,李蓁蓁同样会顺口提起红星照相馆。 两家互相为对方拉客源。 英子照片都拿来了,李蓁蓁在门口墙壁上,挑选了一个空隙, 将照片挂了上去。 门口的照片墙上挂了许多张照片与海报,来来往往的路人都能够停下来观看。 得益于英子的这张照片, 红色牛角扣棉衣是临近过年销量最好的一件。 李蓁蓁让制衣厂赶在工人放假之前赶制出来一批。 工人放假早,不多赶制一批,到时候没得卖。 * 吴丽见到有人穿这件红色牛角扣的时候, 也都来服装店,不过很是不赶巧。 “蓁蓁,那件红色牛角扣有没有给我留一件呀。” 吴丽趁着中午吃饭,匆匆赶来服装店。 她来了好几次, 全部都跑了个空。 这是第四次,吴丽终于看见了服装店开门:“蓁蓁,我终于看到你了, 你说说咱俩这时间,我咋就一次也没赶上。” 在吴丽进店的那刻,李蓁蓁迅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走出柜台。 她神情诚恳地道歉:“抱歉呀丽丽,我也没想到自己错过你四次了。” 吴丽在工厂上班,临近过年都在赶工作,平时的休息时间减少,只能趁着吃饭的时间来找李蓁蓁。 却没想到无论是中午饭点还是晚上饭点李蓁蓁都不在。 她都找来四次,次次落空,下班都到晚上了,大晚上出去找李蓁蓁也不方便,就这么接连错过。 吴丽没办法了,只能让家里嫂子来问问李蓁蓁饭点什么时候能在,她再找时间。 自从在李蓁蓁这边当模特后,她穿的衣服越来越漂亮,同样对衣服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不亲自穿在身上试一试,根本看不出来效果。 吴丽没让嫂子帮自己购买,只让嫂子帮忙问一问。 李蓁蓁这也才知道自己错过吴丽那么多次,今天中午,她去给谢言之送完饭之后,直接端着自己的饭来到服装店。 原先她都是送完饭后再回家,饭菜都还在锅里温着,盛出来再拿到服装店。 现在省去了回家那个步骤,直接拿着饭盒来到服装店等吴丽。 万万不能再让人白跑一趟。 饭菜盛出来的时间长了,哪怕有个保暖的小褥子,天寒地冻的,也还是早早凉了。 从谢言之摔伤之后,她就没和吴丽见过面。 刚受伤的时候,李蓁蓁在服装店与医院之间往返。 出院后又要在服装店与仓库之间往返,要保证能够准时让谢言之这个病人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不时还要去制衣厂一趟,她的时间根本腾不出来去其他地方,就连距离最近的隔壁,也只是在早上去菜市场和周大妈一起买菜的时候见一见。 整个人忙碌到飞起。 吴丽总算是见到了人,也不着急了,指了指柜台上的饭盒说:“蓁蓁,你快继续吃饭,我自己看就行。” 李蓁蓁没有客气推脱,她和吴丽的关系不一般,不需要那么见外。 而且饭菜再不吃,马上就要冻成冰坨子了。 李蓁蓁走到墙角时说道:“衣杆在这儿,相中什么你就拿下来试。” 吴丽点点头说明白。 饭菜凉了连带着味道都有些不对劲,李蓁蓁实在是吃的没心情,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饭,暗暗骂自己实在是失策。 今天应该在隔壁刘姐开的店里吃饭,现在冷饭冷汤让人难受。 最后李蓁蓁盖上饭盒,放弃这些饭菜,晚上回家热热再吃。 她擦干净双手和嘴巴,开始给吴丽介绍:“丽丽,你穿这件最好看,红色里边搭配这件黑裙子,里边穿个黑色健美裤,或者你穿个黑色的长袜子。” 李蓁蓁顺手捞起来一双黑色长袜子。 这些袜子也都是定制的,售价比一般价格高。 卖给有需要的人,那些不想要穿健美裤,偏偏还想要冬天穿裙子,为了保暖这种毛绒绒的长袜子就派上用场了。 李蓁蓁自己裤子里边穿的都是这种袜子,长度足够长,里边都是绒,也足够保暖。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会掉裆。 她就是因为健美裤掉裆才请制衣厂赶制长袜子的。 天知道她时隔几十年再穿上健美裤的感觉。 她之前去制衣厂的时候,刚好厂里做出来一批健美裤,时间长了,大家混的都相当熟悉。 热心大姐看见李蓁蓁就拿来了一条健美裤,问她要不要,走的都是比自己人的价格。 她就想着尝试一下,脑海中好像已经没有了健美裤的影子。 当时就买下来了,结果掉裆掉到她怀疑人生。 只穿了一天李蓁蓁就换了下来。 有些回忆大可不必。 健美裤掉裆肯定不止她一个,长袜子的需求肯定大。 李蓁蓁定制了一批,出来以后,销量也是非常喜人。 目前这是最后一批长袜子,卖完也就不补了,制衣厂工人也要放假回家了。 “那我能试试吗?” 吴丽眼神中透着一股不确定的询问。 李蓁蓁将袜子放到吴丽手中,大方道:“有什么不可以的,怒放心穿。” 袜子肯定是没有办法试穿的,这和衣服不同,上了你的脚还怎么让别人穿。 这是李蓁蓁打算送给吴丽的,直接穿上就能走。 吴丽按照李蓁蓁说的搭配,拿了一整套衣服进入试衣间,出来的时候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上边的棉衣你可以随便换,只要不是和下半身太过相同的颜色,你都可以穿着搭配。” 李蓁蓁在吴丽出来的时候,边给她整理头发边讲话。 吴丽现在的发型不再是单一的两条辫子,披散下来也很漂亮。 李蓁蓁将她的碎发梳理整齐。 就在吴丽刚走到镜子面前的时候,门口来了其他人。 看见吴丽这一身衣服直接就说要了全身去。 并且认出来吴丽就是外边的模特,对着吴丽好一阵夸赞。 吴丽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自我,差点儿迟到。 送走客人后,服装店里安静了下来。 李蓁蓁开始准备给仓库工人的过年礼,也准备回水稻县给大家的新年礼物。 水稻县他们也只回去过一次,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了。 给刘大爷的,小平安的,沈娜的,门卫王大爷的,还有街坊邻居的,最后还不能忘记大狼狗的礼物。 每个人都要带一份回去,多少都是自己的心意。 趁着店里空闲,李蓁蓁挨个整理礼物。 给仓库工人的过年礼物要安排到方方面面,全部都是李蓁蓁在制衣厂买来的。 厂家直销,没有中间商,买来的经济实惠。 她还有比内部还便宜的最优价格,所以现在基本上不在其他地方买日常穿戴用的东西了,全部都在制衣厂解决了。 制衣厂的厂长也都很开心,因为李蓁蓁做的一切没有见过的设计,他们都可以打版卖到省外去,过年这段时间销量蹭蹭上涨。 李蓁蓁的所有要求他们都可以满足,毕竟这些全部都和利益挂钩。 站在同一条利益线上,厂长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还巴不得李蓁蓁多来要求呢,有要求才会有需要,有需要才会有合作,有合作李蓁蓁才不会去找其他的服装厂。 背井离乡来到海城打工的男同志,哪个不希望衣锦还乡,都想要等着过年回家给老婆孩子买点儿好东西。 李蓁蓁从制衣厂买来的棉袜子是必备的,给每个工人都装了五双。 大过年的,不能小气。 又给工人们准备了店里钩织的小饰品,大多是带回去给老婆孩子们的。 至于各位工人本身,李蓁蓁和谢言之商量了一下,今年他们的收入确实多,各位工人每天起早贪黑忙活,也都挺累的。 打算临走之前,请各位工人吃顿好饭好菜,另外再承担他们回程路上火车票的一半价格。 他们给出的过年福利,哪怕是放在海城大厂也是相当丰厚。 火车票的价格可不便宜,距离远的相当于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他们承担一半,外加上送的小礼物,临行前吃顿好饭好菜,足够了。 李蓁蓁给所有袜子的包装全部都是店里的包装袋,都是最上等的,拿出去一看就很有档次。 整理好工人们的福利,李蓁蓁继续整理回水稻县要拿的衣服。 她给沈娜的孩子做了许多可爱的小衣服小鞋子。 123 第 123 章 手指头都戳出针眼来了…… 过年都在准备年货, 来店里买衣服的都集中在最后一个月的前半段,下旬来的人少了。 也给李蓁蓁腾出来大量时间整理回家的东西。 他们今年要早些回去,年二十就走, 傍晚的火车票,睡一觉醒来,等到早上出去拜访街坊邻居。 谢言之腿上的骨头愈合良好, 石膏也已经取下来,还是要悉心照养, 不能马虎。 不过好歹是能够离开拐杖走路了,骑三轮车和自行车还是不被允许的。 他们这次回去,要轻装简行。 谢言之不能够来回走动,江诚放了寒假, 在这里帮忙, 多了一个人就是不一样,缓解了仓库那边的压力。 外城大楼上堆积的货物全部卖了出去,剩下的小凳子和小桌子,那些都是木匠自己做的。 对其他人来说用处不大,没有卖出去多少, 其他的却是全部卖了出去。 来的人少, 李蓁蓁关门的时间也就早了。 距离他们回水稻县还有五天的时间,她要赶快去制衣厂再看看衣服做的怎么样了。 制衣厂现在做的这些衣服, 都是李蓁蓁给街道上那四位大姐家里孩子做的衣服。 答应了给她们定做的过年衣服,必须要做到。 李蓁蓁从制衣厂回到莲花湾的时候, 隔壁周大妈家里很是热闹, 远远她就听到周大妈欢喜的声音。 “你俩得多吃点,好好补一补身体,出去这一年都瘦了。” 周大妈的喜悦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增大了。 李蓁蓁听到语气中的欣喜与关心, 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弧度。 一家人的团聚真好。 她的妈妈留在了水稻县,过年他们一家人也会团聚的。 冬日里寒冷的风吹散了她唇角的笑,李蓁蓁停下自行车,搬起来后座放的衣服进到屋子里,低气压持续到了三兄弟回来才消失。 “嫂子,你也辛苦了,回来多歇歇,我们这也回来的不晚,下次做饭我们来。” 张建业盛了碗粥说道。 李蓁蓁知道他们说话都是真心实意,不过说起来她真的不累。 服装店是自己的,不需要像后世那样因为老板的要求只能站在那里,她可以坐在店里,想坐多久坐多久。 没有人的时候,她做做自己手上的活儿,或者和隔壁几个卖饭的大姐互相串门。 大家都站在店外边,在同一条街道边缘说说笑笑,有人进自己店铺了再回去,没有人的话就在外边聊聊天,工作时候也是开心惬意的。 关店时间早,回来自己做饭也快,不用在冷冰冰的水里刷洗碗筷,她真的没什么累的。 和他们在一起相处,永远都不会把别人的善意当作理所应当。 只要是三个男同志在家里,凉水她就没碰过一下。 李蓁蓁轻轻笑了一声:“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的手工吧,你做好了再说做饭。” 闻言谢言之嗤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江诚也没忍住放松了面部表情,笑了出来。 张建业一下子郁闷起来,提起这件事情他就生气。 学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也只能勉强做出来一个毛绒绒发卡,勤加练习并没有带来显著的效果。 手指头上还戳出来许多针眼,不是他手上茧子厚实,早就扎出血来了。 这样别说玫瑰花了,他就是能把一个完整的发卡做的漂亮些都不错了。 张建业的眼神瞬间变成哀怨的刀子,射向柜子上放置的毛线团。 李蓁蓁好笑着安慰道:“关键在于诚心,梁医生看到你的诚意会明白心意的。” 张建业沙哑着声音闷闷说了句嗯。 马上就要回县城过年了,他希望自己能够在五天之内织出来一个像样的。 最近这段时间张建业在仓库忙里忙外,哪怕是进补着,脸上也是掉了肉。 谢言之大手一挥,给张建业放了假,让他这段时间都留在服装店,专心跟着李蓁蓁学习钩织,争取在回家前送给梁医生一个像样的礼物。 “我亲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张建业双手捧着碗,笑意吟吟。 五天他再多多花费时间练习练习,想起来梁燕收到礼物弯起眉眼的情景他就幸福地冒泡泡。 之前张建业晚上多是一个人在练习,李蓁蓁教完步骤之后还要休息,不可能陪着整夜熬。 张建业的进度一下子就这么在晚上磕磕绊绊前进。 跟在李蓁蓁身边一整天之后,技术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张建业激动地拿起来手上成型的发卡,起身的动静太大,一下子吓到了旁边正在照镜子的女同志。 他兴奋地说抱歉,女同志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李蓁蓁一边给女同志介绍衣服,一边点评张建业织的发卡。 “你可以送两个给她,一个复古红,适合过年红红火火的氛围,另一个日常带,两个交替最好。” 李蓁蓁检查了整个发卡,没有任何的错误,除了个别位置过于宽松,已经能够拿得出手了。 不再像是从前那样一会儿宽松一会儿紧,来回交替。 “老板娘。这个怎么卖啊?” 试衣服的女同志指了指张建业手上的发卡。 在李蓁蓁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张建业最先回答了:“这个当作刚才让你受到惊吓的补偿,别嫌弃。” 那是他的练手作,也是比较成功的一个作品。 碍于刚刚吓到了那位女同志,张建业大方决定把这个发卡送出去了。 反正他练手的作品也都是放在这里送人的。 李蓁蓁笑了笑,让女同志收下来。 也正好店里的小饰品已经送光了。 这段时间她来回忙,钩织的次数都少了,不断的往外送,到现在已经送了个干净。 客人都离开后,张建业不再压抑声音,放声大笑:“嫂子,你看到没有,这是我自己织出来的,别人也没有嫌弃。” 他扬声大笑。 直接送出去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想要看看人家嫌弃不嫌弃。 之前他做的那些都是李蓁蓁送出去的,他没有见过,想要听听其他人对自己织出来的小饰品的看法。 居然没有嫌弃。 事实上无论是是什么样子,只要不是太磕掺的东西,免费赠送的没人会嫌弃。 124 第 124 章 哭的稀里哗啦 距离过年吃团圆饭还有六天的时间。 仓库的工人已经放了假, 今天的晚饭是谢言之请所有工人吃饭的日子 他们四个人分成两队,张建业骑自行车自己一个人去仓库, 领着九名工人来约定好的饭店。 江诚还是骑三轮车载着谢言之,李蓁蓁坐在旁边帮忙推车。 饭店的地点有些远,主要是距离外城那边比较近,来回方便工人回去。 谢言之目前的腿部情况,并不适合一个人走或者骑车,必须要有载着。 李蓁蓁的力气不够,就这样简单分成了两组。 四个人是同时出发的, 谢言之三人先到达饭店,计算着时间开始点菜。 他们提前定好了桌子, 过年期间, 所有的饭店都是爆火的情景,不提前订好,来了也会跑空的。 谢言之订的是店里最大的一张圆桌子。 “蓁蓁你点菜吧。” 谢言之接过来菜单递给了李蓁蓁。 江诚安静坐在一边, 继续思考自己脑海中的难题。 他的任务就是平安送谢言之和李蓁蓁来到饭店。 现在任务完成, 其他的事情都会有谢言之和李蓁蓁两人操办完成, 不需要他再费心思, 也腾出来时间解决自己的问题。 李蓁蓁翻看着简易的菜单,这个年代的菜单没有图片,所有的都只是按照菜名排列。 她翻着手上淡黄色的纸张, 思索着点什么菜。 点菜也是有讲究的, 荤素搭配,还要根据人数进行调整。 他们一共十三个人, 可以按照十二个人来分配凉热菜,最后再添加上一道荤菜。 李蓁蓁点好菜后,递给站在一侧的服务员, 声音轻柔:“麻烦先给我们上凉菜。” 要请的客人还没到,也不能什么菜也不上桌,这样人来了也不好看。 凉菜先上桌就不会有那么尴尬的场景。 最后李蓁蓁又要来饮料。 这种场合酒便不喝了,谢言之和江诚都不能喝酒,剩下张建业陪着他们喝酒也不行。 而且大家都还要收拾行李赶火车,喝酒容易耽误事情。 老板敬酒工人们也不好意思拒绝不喝酒。 她就全部换成了饮料。 距离也都不算太远,李蓁蓁一直注意着门口那边的动静,基本上凉菜刚上齐,张建业也领着工人来到了饭店。 为了来饭店吃饭和坐火车回家,大家都穿上了自己最新补丁最少的衣服。 谢言之余光注意到门口来了一群人,抬眼看去,起身对张建业挥手,示意他们在这边。 “老板们好,老板娘好。” 在看见人过来的时候,江诚和李蓁蓁也都站了起来。 一行十三个人在桌子上坐下。 附近几家饭店,谢言之最终选定这家就是因为这张大桌子。 他和江诚问了好几家饭店,桌子要么最大八人桌要么就是十人桌。 再有就是让他们分开坐两张桌子。 都被谢言之否决了,十人桌子的人家说可以再添加上三个位置。 谢言之当时想象了一下,十三个人挤在一起的画面,简直是最灾难的场合。 你刚起身去夹菜,就碰到了别人的胳膊肘。 别一会儿再把你手中的菜碰掉在桌子上,那样会格外的尴尬。 他请工人来吃饭的本意是为了感谢他们最近的辛苦,也是为了挽留住这些工人。 培养出来一个能张嘴讲话的工人不容易,走了再培养新人又需要花费新的时间与精力。 不如做好维护,维护好和老工人之间的感情纽带。 是来维护不是来赶走人的。 轻轻松松吃顿饭不好吗,非要挤在一起那么尴尬。 谢言之又继续转着去其他饭店,如果还没有的话,到时候只留下一个张建业或者给江诚塞个凳子加进去,他们一起吃饭。 他和李蓁蓁就不参与了。 跑到最后,谢言之真找到了一家饭店,最大桌子容纳十四个人。 同时价格也不便宜。 想了想谢言之定了下来。 “饭桌上咱们都多吃饭,不用顾忌着我们,多吃饭少讲话。” 谢言之让服务员上热菜的时候,说了一句。 这么贵得饭菜不吃可惜了。 有什么话都可以私下说,他们没必要搞的那么陌生。 李蓁蓁坐在靠墙的最里边,谢言之不停的给她夹菜。 现在很少有这样的大桌子,一桌人在一起吃饭很不方便。 一个人不可能夹到对面的菜,只能吃自己面前的一小片区域。 李蓁蓁能够夹起来的就更少了,胳膊再长也比不过谢言之。 晚上的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大家都快快乐乐的。 饭吃的迅速,大家饭量大,说话也少,一个小时内都吃完了。 吃过饭后,谢言之没耽误大家的时间,让他们离开去收拾回家的东西了。 很多人都收今天晚上的火车,坐一整夜的火车,白天就能回到家见老婆孩子了。 工人们当中,最开心的要属木匠了。 他没想到自己当初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去了即使人家不再找工人也没有什么损失。 结果自己不仅能够干最熟悉的木匠活,还成为了正式的工人。 虽说不是什么大厂,但是这可是正式工人,稳定的工作。 不用再辗转各个工地当小工,可以固定在一个地方,也会有休息的时间。 在这里他也只是干了二十多天,现在回家的待遇竟然和那些比他来得早的工人一样。 回家的火车票还能报销一半,木匠激动地扛着自己的蛇皮袋。 他真的是要风风光光回家了。 他带回家好几件衣服,都是给大闺女和媳妇的衣服。 这二十来天他赚的要比在工地上多得多。 还要轻松。 工地上的小工基本上什么活儿都要你干,说是和木工打下手。 可是有其他人喊你去帮忙你也不能不去。 一天下来干的时间长活又累又脏,在这里完全不会。 身上的木屑都是做木工最正常的东西,沾染也没有什么。 他就是在那里修修家具制作家具,有遮风挡雨居住的地方,老板人也不错。 木匠被感动的稀里哗啦,他决定等到过完年回来,把自己所有的木匠本事全部传授给老板谢言之。 没有什么能够报答老板的,唯有用真心去教授自己仅有得本事。 * 送走工人后,李蓁蓁和谢言之在服装店下车,让张建业和江诚先回去,他们俩等会儿自己走回去。 适当的走路有助于恢复,不然他打石膏久了,肌肉萎缩,还习惯性瘸腿走路。 来这里是要再看看还有什么忘记拿的,检查一遍后他们也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好像开业后你就没来过这里,是不是。” 李蓁蓁打开灯,暖黄色灯光照亮整个屋子。 她搬过来凳子让身后的病人坐下,自己则是开始检查各件衣服。 要离开十多天,衣服上她罩的都有袋子,防尘防潮,再检查检查有没有其他遗漏的。 谢言之单手托着脑袋,视线随着李蓁蓁挪动,说:“好像真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来。” 还没开业他的腿就受伤了,出院后就去了仓库,腿好后也是在仓库那边,根本没有时间来找李蓁蓁。 直到现在他才来到这边。 谢言之打量了一圈屋内的装修。 他租下来的仓库和这个一比较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毫无疑问,在地下的那个是仓库。 这里干净整洁,环境更好。 “蓁蓁,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谢言之看着李蓁蓁忙碌的身影,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情绪。 从他受伤开始,李蓁蓁就两边跑,每顿饭还坚持自己做,就为了让他能够补充一些营养。 李蓁蓁伸出来一根手指头,轻轻点在谢言之的额头上,向后推:“你想什么呢?你又不是没有照顾我。” 夫妻双方,不都是要同甘共苦。 谢言之为她做了许多,她也不能一直只享受不付出。 爱都是相互的。 李蓁蓁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走吧走吧,回家过年。” 李蓁蓁牵起谢言之的手,两个人走出服装店。 刚锁上门,就听到旁边传来刘姐的声音。 “蓁蓁,等一下。” 刘姐边跑边喊。 附近还有几家小吃店没有关门,亮起的灯光和月色,李蓁蓁看清楚了来人。 “刘姐,怎么了,你慢点儿。” 李蓁蓁停下脚步。 谢言之松开了李蓁蓁的手,没有朝前走,没有打扰她们。 这个刘姐他也知道,李蓁蓁全部都和他讲了。 很热情的一个大姐,没事儿她们也总是在一起聊天解闷。 刘姐小喘着气,把手里的罐子递了过去:“蓁蓁,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这罐子酱料是我们店最受欢迎的,这个你拿回去。” 每个店要想留住顾客,一些秘方是少不了的,秘方不能让外人知道,做出来的酱料却是能够送给李蓁蓁的。 刘姐实在是太满意李蓁蓁给她们做的衣服了,布料不用上手触摸,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好料子。 不送点儿什么感谢一下她们心里都过意不去。 没想到李蓁蓁今天关店门这么早时间,她们四个准备送的东西还没送出去就找不到人了。 这刚看到店里灯亮起,赶忙拿着东西就过来了。 还有三个也马上赶来,刘姐率先出来拦着人,她们还在收拾。 125 第 125 章 成功的机会是一半一半…… 李蓁蓁收下了赠送的东西, 不收她们也不安心。 都是自家店里做的一些小吃食,让她拿回去过年。 “好啦好啦,刘姐, 你们也赶快回去吧, 外边冷。” 李蓁蓁挥手和几个人说再见。 几个人之间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 没有多说什么。 寒冬腊月,几个人出来穿的都很薄,在店里干活穿的都轻松, 厚重了干活不方便。 人走后,谢言之上前接过了李蓁蓁怀里抱着的罐子, 两个人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 第二天, 李蓁蓁起了个大早开始收拾东西。 这次不再和来之前一样,他们回去不需要拿太多的东西, 挑选些穿得上的衣服,和要拿的礼物。 早起主要是做家务。 一去十来天,服装店内部全部都盖了起来,家里也需要。 否则等到回来,床上板凳上一层灰尘,来回打扫不方便。 自己的衣服李蓁蓁没有多少要拿的, 收拾的全部都是送出去的礼物。 其中最多的就是送给沈娜的。 “嫂子,你看我穿这身怎么样,带上我亲手钩织的发卡,梁医生会不会很感动。” 张建业“嗖”的一下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他正准备去给梁燕送过年礼物。 由于他的高标准严要求,直到今天早上织完最后一个,他要从一众发卡中选择出来最完美的那两个发卡。 送给梁燕的,必须是最好的。 李蓁蓁放下手中的衣服,认认真真看向张建业今天穿的衣服, 赞叹不已:“今天你仍旧是全莲花湾最靓的仔,这身衣服再没有比你穿上还合适的了,很酷。” 张建业外边穿的大衣,里边叠穿的是衬衫和长袖,正是当时他说的让李蓁蓁给他安排的衣服。 衣服穿在张建业身上格外合适,整个人的气质都上升了一个层次。 从前的是那种潮流前卫的穿搭,现在穿在身上的是潮酷,整个人都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去吧,保持住这个状态,不着急回来。” 李蓁蓁绕着张建业转了一圈检查,没有任何问题,绅士有礼貌。 张建业再次整理敞开的衣襟,咳咳两声,故作镇定:“那我去了啊。” 没走两步他就变成了那个蹦跳活泼的张建业。 正经不过三秒钟。 听见外边关门的声音后,谢言之拿着抹布靠近李蓁蓁,开始擦拭床头柜,不解地询问道:“他这样真的会成功吗?” “我也不知道。” 李蓁蓁顿了顿又说:“可能性都是一半一半的,不管怎样,等到往后,他再想起这段过往,不后悔就行。” 张建业和梁燕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中间不知道会有多少共同话题。 若是两个人都没有共同话题,只靠一方热络是根本无法在一起的。 两个人在一起,三观很重要。 江诚就在外边,李蓁蓁和谢言之两人的对话他全部都听到了。 这些天来,张建业做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真心诚意,为什么不会在一起。 他也十分不理解爱情这种东西,疑惑靠近屋子里的两个人:“嫂子,为什么建业哥不一定能成功呢?”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亦如他当初高考的时候,一年考不上就继续考,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用四年。 只要有目标,肯努力,为什么不能成功呢? 两个迟钝的直男都很迷惑,反正时间还早,李蓁蓁也就放下衣服,暂时不收拾了,给两个人解答疑惑: “有些事情你坚持了你努力了能够看到结果,有些事情却是你再怎么努力也不一定会有个好结果。” “比如说建业喜欢夏天最喜欢穿花衬衫,偏偏梁医生最讨厌的就是穿花衬衫的男同志,一次两次建业会改变,时间长了难免心中会有芥蒂。” “再比如说,梁燕是个医生,她将来给自己的人生规划是当医生,未来的另一半或者也想要医生,亦或者梁医生不住在海城,她将来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发展,一切皆有可能。” “总之,可能性都是一半一半的。” 李蓁蓁还是很看好张建业的,不然不会说机会是一半一半的。 真的不看好他会直接说不可能的。 张建业手指头上戳出来的一个又一个针眼,是他的真心实意。 白天在仓库干活儿,晚上回来加班加点学钩织。 珍惜一切时间。 这样的努力,李蓁蓁认为还是有一半可能性的。 江诚似懂非懂,这些道理对他来说还是太难搞,比书本上晦涩难懂的字母还要难搞。 126 第 126 章 回到县城 张建业再回来已经是下午。 李蓁蓁从他露出来的整齐牙齿上知道, 这趟出去结果应该还不错。 他回来后,四个人去给隔壁周大妈一家送了年礼,然后简单吃了饭, 拿上了行李去赶火车。 再次踏上回程的火车, 李蓁蓁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火车上挤满了人,站票的人堵住了过道,李蓁蓁几个人在过道里艰难挤着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下后也不能有片刻轻松, 因为鸡鸭鹅的气味不断钻进鼻孔, 味道感人。 李蓁蓁侧头埋在谢言之怀里闭目养神。 回去的这一趟, 嘈杂无章, 想要睡也睡不着。 冬夜来临的早, 两个小时后,外边的天已然换了颜色。 谢言之一手拿行李, 一手牵着李蓁蓁,他走在前方开路, 小心翼翼护着身后的人。 这次他走的很慢很慢, 腿部还需要休养, 走路速度要轻缓。 “终于回来了。” 张建业出了水稻县火车站,张开双手仰头拥抱夜空。 几个人都走出去好远了, 他还站在那里拥抱最后,谢言之拿着手电筒,晃过他闭上的双眼,他才睁开眼睛朝前走。 李蓁蓁走回来的每一步都透露着兴奋, 她想要在县城去看的有太多了。 水稻县比海城冷,刚出火车站,他们都还能适应,没走几步, 四周的冷空气存在感愈来愈强。 几个人的行李全部都装在袋子里,简单粗暴容量大。 当场停下又拿出来件厚衣服穿在身上才有所缓解。 手电筒炽白的灯光照亮前方区域,和火车上的嘈杂不同,水稻县入夜后寂静一片。 四人小心行走在路上,地面硬滑,要谨防摔倒。 走到熟悉的小胡同,李蓁蓁他们也没有放松下来,街坊邻居都睡着了,不能大半夜再将人吵醒。 天太黑,张建业和江诚不在谢言之家里多停留,只帮忙把行李拎回屋里就离开。 隔壁趴在屋檐下睡觉的大狼,在李蓁蓁打开门锁的瞬间清醒过来。 大狼闻到熟悉的气味,没有大声汪叫,它兴奋的在原地转圈。 体积庞大的狼狗转起圈来,动静不小。 刘大爷晚上警醒,此刻他还没有睡着,大狼晚上有任何的动静他都会起来出去看看。 现在也不例外。 刘大爷拿起来手电筒朝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拿上了棍子。 院子里如果有陌生动静的话,大狼会一直汪汪叫。 此刻没有大声叫唤,只是弄出来了响动。 刘大爷还是不放心。 出了门,只见体型庞大的狼狗像是在追逐自己的尾巴。 大狼看见他出来,放弃尾巴开始围绕着刘大爷转圈。 刘大爷并不能理解大狼的行为,大晚上的,闹出来动静总要有些原因。 他缓缓蹲下身体,一手拿手电筒,另一只手扶着大狼的脑袋让它蹲下来。 方便他去检查大狼的尾巴。 刘大爷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小虫子钻进了大狼的尾巴,不然他不会一直要咬自己的尾巴。 院子里他早就扫视过一遍,什么也没有。 他们家院子特殊,没有摆放什么大物件儿,只有那种竹编的洞洞箩筐。 藏不住人和东西。 刘大爷一边检查一边嘀咕是不是需要给大狼洗澡了。 可是天寒地冻的,怎么也要等到春天才能洗。 很不对劲。 很快刘大爷就发现了大狼不对劲的地方不在自己的尾巴,而是隔壁。 隔壁久久灰暗的地方亮起了暖黄色得灯光。 在李蓁蓁他们没有离开之前,大狼总是在隔壁玩耍。 隔壁它也是相当熟悉。 刘大爷拍拍大狼的脖子站起身,看向隔壁亮起的屋子,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平安天天都在念叨要找姨姨,姨姨什么时候回来,此刻再也不用念叨了。 刘大爷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隔壁,听到大门再次打开的声音,知道肯定是张建业和江诚。 久久停留后,他回到院子里,准备明天早起去给隔壁送早饭。 家里那么久没回来,都没什么菜,起锅做饭怎么也需要等到中午。 想到这里,刘大爷领着大狼狗进屋,他要赶快睡觉,不然明天怕是起不来。 * 家里的房间在走之前也全部都用布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没有沾染在床上。 回来的晚了,他们只简单整理了床铺,路途奔波到现在,李蓁蓁浑身乏累。 她在谢言之的按摩中沉沉睡去。 谢言之在感受到身侧人呼吸渐趋平稳后,松下手躺下,侧身双手环抱住李蓁蓁后,才开始睡觉。 第二天谢言之早早醒来,家里暂时没法做饭,他要趁着李蓁蓁还未醒来,赶紧去街上买些早饭。 至于张建业和江诚,他们两个也来这边吃饭。 在海城习惯了住在一起,回到家猛然还有些不太适应。 早点铺就在街道外边,拐个小胡同就能看到。 对于谢言之来说,慢慢走过去问题不大。 他轻手轻脚下床穿上衣服,出门前准备先点火烧上热水,回来就能洗脸。 院子里的柴火都有些潮湿,谢言之在厨房倒腾了五六分钟才点燃灶台。 烧上水,谢言之拿上钥匙朝大门走过去。 还没开门,就听见隔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谢言之打开门后,正好见到那边同样出来的刘大爷。 “言之啊,你们回来了,正好吃早饭。” 刘大爷笑呵呵的,端着托盘就递给谢言之。 托盘上盛放的东西多,份量不小,谢言之眼疾手快接了过来,双手托稳后才开口:“大爷,谢谢您,您咋起来这么早。” 饭菜端过来都说明这些是多做的,昨天他们都没闹出来什么动静,刘大爷还能知道,他心底大为触动。 “习惯了。” 刘大爷摆摆手,说着就要往回走:“你们快去趁热吃。” “好嘞,大爷,我们收拾收拾中午再去看你和小平安。” “不着急,回来就好了。” 谢言之端着托盘转身回去,用脚踢上了大门。 正好他把灶台加个笼屉,把饭菜温在锅上,等会儿张建业和江诚过来的时候才不会凉。 李蓁蓁的生物钟在服装店开业后已经变了过来。 那时候谢言之也不在身边,她两边都需要操心,再不能安稳睡觉。 生物钟一下子就改变了。 她醒来的早,谢言之去厨房的时候她就醒了。 在床上躺到听见外边有说话的声音才起来。 李蓁蓁揉着眼睛走出屋门,看向院子里端着托盘的谢言之,疑问道:“是刘大爷吗?” “你咋不多睡会儿,快回屋,外边冷。” 谢言之快步走了两下,“是刘大爷,昨晚上肯定是知道咱们回来了。” 谢言之端着托盘放在桌子上,端下来两个人的饭菜,剩下的全部放在锅上温着。 喝着热气腾腾的早饭,李蓁蓁心里想着给刘大爷和小平安拿的东西。 一会儿找出来就先送过去,再把小平安领回来玩耍,都半年没见了。 没喝两口饭,大门被人推开,张建业和江诚走了进来。 “哟,这是。” 张建业顿了顿说:“这是刘大爷送来的吧。” 进门没看到早点铺惯常卖的包子油条,反而是家里自己做的饭。 厨房没有粮食了,家所有的粮食全部搬走了。 这些饭菜,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住在隔壁的刘大爷送来的。 除了刘大爷他们关系亲近而且距离很近,其他的人不可能会知道他们回来。 “就是刘大爷送的,等会儿吃完咱们就收拾收拾屋子,然后去见见刘大爷和小平安。” 谢言之吃完饭说道。 屋子收拾干净才能挨个拜访,不然这一出去,回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大半夜的不能再折腾一次。 吃过饭,个男同志齐心合力收拾屋里屋外。 李蓁蓁负责最轻松的活计,她来分别整理出给大家送的礼物。 本来在海城都收整理好的,经过绿皮火车的一路颠簸,有些地方都压出了褶皱。 尤其是衣服,褶皱多的话她再拿出来熨斗熨烫一下。 不能就那么乱糟糟皱巴巴的送出去当做礼物。 谢言之人整理好了一家院子又去下一家,李蓁蓁仍旧是留在家里收拾那些礼物。 带回来的东西不多,但是整理起来麻烦。 没有那种行李箱,衣服装进布袋子里就变了形状。 李蓁蓁只能一点一点整理,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压痕,多是一些小边角翘起来,那样最是讨厌,磨人性子。 小平安吃过饭后,刘大爷告诉了小平安隔壁姨姨回来了。 他兴奋的从凳子上跳下来,朝隔壁跑去。 大狼狗也很是兴奋跟在后边,威风凛凛。 家里门没锁,只是虚虚掩着大门。 小平安推门进来,边跑边喊:“姨姨,小平安来啦。” 大狼狗跟在后边,乖巧的用脑袋顶上大门。 动作熟练,像是做了许多遍。 李蓁蓁在听到大门响动的时候就放下手上的活儿,走了出来。 “小平安。” 她张开双手把面前圆嘟嘟的小孩子抱了起来。 李蓁蓁用力亲了亲小平安肉.肉的脸颊,“小平安,姨姨好想你呀,你有没有想姨姨。” “可想可想啦。” 小平安笑着张开双手比划,“有这么这么大想姨姨。” 127 第 127 章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很…… 小平安在这里, 某些衣服李蓁蓁直接让他试穿在身上。 只是来回换换罩在身上的棉衣,里边的没有换。 天气冷容易生病。 不试试有些地方他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不合适的地方, 能修改就修改一下。 小孩子不比大人,小孩子一天一个样, 半年时间没有见面,李蓁蓁给制衣厂的尺寸都有些不太确定,是往大了制作的。 但也没有特别大, 不知道小平安穿上合不合身,不合身她留在家里这些时间都能够修改。 自己不修改的话,小平安根本穿不上去, 刘大爷能做一些简单的缝补工作, 修改衣服却是不行的。 李蓁蓁挨个给小平安试了试, 衣服都合身, 正正合适。 她学做衣服却没有养过孩子。 只知道小孩子身体长得快, 不清楚具体能多快。 这些都是在制衣厂里, 和那些有孩子的女工商量过的, 这样看来很合适。 “姨姨,大狼有新衣服吗?” 小平安眨巴眨巴眼睛, 可怜兮兮地看看李蓁蓁又看看身侧一直摇尾巴的大狗。 她摸了摸小平安脑袋上毛茸茸的帽子, 声音温和带着笑意:“当然有啦,咱们大狼狗乖巧可爱,怎么能够没有呢。” 制衣厂里边的边角料多, 她去一次都会有人给她送一次, 每次都是挑选着完整的大块的碎步拿回来。 有小平安在一边说着话,时间过的很快。 到了中午,谢言之三人拎着菜回来。 中午三位男同志做饭, 把刘大爷也请过来吃饭。 “蓁蓁,海城怎么样,你们在那里适应不适应,习惯不习惯。” 刘大爷坐在廊檐下,看厨房里三个年轻人忙碌的身影,问李蓁蓁道。 李蓁蓁抱着小平安,坐在刘大爷身边,说:“海城变化很大,发展迅速,刚开始去那里会有些不习惯,现在都适应了,附近的路也都能记起来了。” 提起来最初刚去海城的时候,李蓁蓁就会想起来谢言之手绘的地图。 一笔一划都是心意。 到现在都还夹在她的书里。 刘大爷没有出过县城,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隔壁的县城,一辈子了都没有走出去过。 对于胆量大的李蓁蓁和谢言之几人,他难免好奇,问题也都多了许多。 话语中夹杂着对几人的关心。 “那你们这次回来还去海城吗?” 刘大爷又问。 李蓁蓁握住了小平安的手,说:“去,刘大爷,我们都去,以后很大一部分时间都要在海城了。” 刘大爷面上露出黯然,小平安的情绪也不是很高。 连带着大狼狗都能感受到周围气氛的变化。 不过只是一瞬间,刘大爷面上的情绪又转变了过来,笑着对李蓁蓁说:“好好好,这是好事儿,年轻的时候就要去大城市多转转。” “现在当个体户赚钱多,趁着年轻,多在海城拼一拼。” “不过到底是在外边,不比在自己家里,要照顾好自己,再怎么工作努力也要注意身体,身体不能累垮了。” 李蓁蓁看向身侧刘大爷,他眼角的沟壑一道又一道,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的缘故,李蓁蓁觉得刘大爷的脊背都有些弯曲。 这半年的时间,岁月好像在刘大爷身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她忽的鼻头一酸,揉了揉鼻子说:“刘大爷,您放心吧,我们在海城挺好的,倒是您,要好好注意身体。” 老人总是多外出的孩子很关心,一回来就絮絮叨叨,讲述许多事情。 这一刻,李蓁蓁看着不停摇尾巴的大狼狗,心中感慨万分。 她明白了前世谢言之发达之后,回来建设水稻县的意义。 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掀起了一股下岗浪潮,水稻县有许多的失业工人。 在水稻县开办工厂一方面可以帮助下岗工人再就业,另一方面是因为县城像水稻县这样的老人。 年轻人都外出工作,剩下这些老人留在家里。 谢言之重情义,年少时帮助过他的人他都记在心里。 事业有成后,他也不会忘记帮助过自己的人。 这一世,什么都改变了,和前世完全不同。 谢言之不再是街坊邻居口中不学无术的混混,他开办工厂,修路修建学校,会得到大家从心眼里升起来的敬重。 李蓁蓁想,她也需要为水稻县做些什么。 不应该只有他们走出去,应该带领大家一起走出去,一起努力赚钱。 他们走出去,也要学着走回来。 “姨姨,小平安以后也会带着爷爷去海城找你的。” 小平安趴在李蓁蓁怀里大声说。 128 第 128 章 谢言之从前是咱们看走…… 吃过饭后, 刘大爷和小平安加上大狼,各自抱着自己的衣服回去。 李蓁蓁也计算着时间与路线,开始去拜访大家。 他们先一同去门卫王大爷家里。 在县一中的那一年, 谢言之每天风雨无阻准时接送李蓁蓁。 在此期间,与王大爷解开了误会,成为忘年交。 “王大爷, 我是谢言之。” 谢言之“当当”两下,敲响木质双扇门。 过年礼物一部分是从海城带回来的土特产, 一部分是李蓁蓁准备的衣服袜子之类的, 最后是木匠制作的小巧玲珑的椅子。 都是全新的。 王大爷就在院子里活动, 饭后走一走, 活到九十九。 刚吃完午饭,不去上班的时间, 他都会在院子里散着步走一走。 一听门口的人说自己是谢言之, 他抬起的脚尖立刻转了方向, 朝大门口快步跑去。 打开门,王大爷率先踮起脚仰头拍了拍谢言之的肩膀, 说“好小子,终于回来了, 看起来瘦了。” 说着他的视线在谢言之身后扫视一圈,继续道:“你们这群孩子都瘦了。” 谢言之将手里提着的礼物递过去:“王大爷, 我这都圆润了, 比去的时候还胖了的。” “来就来了,人来了就好, 还拿什么东西,快进来,屋里坐。” 王大爷接过来一部分, 剩下的一部分是他儿子接过来的。 东西太多,一个人根本拿不下。 门口的动静屋里人都听见了,也都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过年这段时间,就没有说空手串亲戚的。 王大爷家里的其他人都和谢言之几个不熟悉,在场的除了王大爷之外,也只剩下小孩子了。 大人留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言之提来得东西沉甸甸的一堆,重量有目共睹。 王家人在桌子上也都安排了花生瓜子奶糖,毫不吝啬抓了满满两大盘。 王家人各自回了屋,在自己屋内,谈论起了谢言之。 “谢言之从前咱们是看走眼了。” 王家老大想起刚才自己掂的崭新棉衣,感慨着对自己媳妇儿说话。 王家大媳妇注意力却不在上边,说:“这一趟他们出去肯定是发达了,也不知道是咋赚到那么多钱的,竟然能拿来这么多件东西来给咱爸。” “俗。” 王家老大摇了摇头:“你就只看到那些,也要看看谢言之这个人。” 他斜斜靠在被子上,半躺着说:“这还是之前那个人人辱骂的混混吗?” “谢言之现在的本事绝对不小。咱爸也是真厉害,在谢言之名声不好的时候和人交了好,不声不响的,现在人家算是发达了,还记挂着这么一个上了年纪的。” 王家大媳妇点头同意,她也很是感慨。 她的关注点和王老大一直不同,她脑海中都在想带来的衣服中有没有和李蓁蓁身上穿的一样的,她也想穿在身上。 毛绒绒的领子围在脖子周围,愈发显得她脸小,巴掌大的小脸,皮肤还白。 她也想过年穿过同样的,挡一挡她的脸,回娘家也有面子。 谢言之几人在王大爷家里坐了有大半个时辰,王大爷还在热情挽留。 不过他们还要继续拜访其他人家。 过年大家都要忙碌,不是蒸馒头就是要炸年货。 一天比一天忙碌,他们也不能在人家家里一坐就是一下午,耽误时间。 接下来还要去其他人家。 能够一天拜访完就在一天内,时间长了都耽误大家过年的准备。 第二站是沈娜家里,至此李蓁蓁过年前需要拜访的人算是拜访了,还有剩下的就是年后要拜访的。 谢言之看着李蓁蓁进去,和杨林修在门口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 他和张建业江诚要去见见去年过年时候巡逻的那些兄弟。 短短的那半个月时间,他们巡逻队之间也有了深厚得革命友谊。 现在从外边回来,又是要过新年,是该去拜访拜访的。 * 李蓁蓁扶着沈娜的胳膊,小心扶着人走。 不扶着她不放心。 算算时间,沈娜就要在年后生产了,这时候坐月子也不会太难受,至少不用像夏天那么闷。 “娜娜,你现在也不在县一中了吧,肚子都这么大了。” 李蓁蓁扶着人在床上坐下,自己搬了凳子坐过来后,询问道。 沈娜摸了摸圆润的肚子,摆摆手:“不在了,早就不在了,十月的时候就在家里休息,肚子太大了,都不放心,我自己也害怕。” “县一中那楼梯,爬上爬下的,冬天下雪楼梯上结冰,更吓人,我自己都不敢走。” 李蓁蓁想想那么陡峭的楼梯,也觉得危险。 一楼都是主任办公室或者是其他办公室之类的,教学班级全部都在楼上。 孕妇上下的安全很是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 沈娜拿出枕头垫在后腰上,身体渐渐放松,一手摸着李蓁蓁的袖子羡慕说:“蓁蓁,你看你现在穿的这么好看漂亮,我自己挺着个大肚子,什么也穿不上。” 她眉头拧在一起,有些发愁。 过年谁不想要漂漂亮亮的,她挺着大肚子,初二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娘家。 就怕路上出去有个万一,在路上出意外可就不好了。 她预产期就在年后。 李蓁蓁身体微微前倾,伸出手指轻轻抚开沈娜拢在一起的眉头,轻声说:“谁说你不漂亮了,你现在不知道多好看,皮肤真的是越来越白了,莹白细腻。” 她站起身,走到自己拿的一堆东西那里。 杨林修和谢言之把东西搬到屋子里后,就双双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个女同志,让她们好好叙叙旧。 杨母搬着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上绣着小娃娃穿的虎头鞋。 她坐在院子里的方向朝着沈娜和李蓁蓁在的屋子,有个什么叫喊她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 这段时间,杨母一直都和沈娜待在一起,时刻准备着。 “娜娜你别动。” 李蓁蓁回头说了句,然后开始从袋子里拿衣服:“娜娜,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衣服,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都有。” 她专门给沈娜这个孕妇定做了件衣服。 从沈娜现在挺着大肚子到生产一直都能穿。 不仅仅是孕妇能穿,生产过后也能穿,这件衣服设计的就是敞开衣襟穿的,不需要扣起扣子。 等到沈娜身材恢复了,明年冬天照样能穿,一点儿也不显胖。 布料都是她亲自盯着在制衣厂挑选的,质量各方面全部合格,不会对孕妇和孩子造成影响。 沈娜刚想要一下子坐起来去看,听到李蓁蓁关心的话,心里暖暖的。 不管她们距离多远,都还是最亲近的朋友,永远不会生分。 她伸长了脖子去看李蓁蓁手里拿着的衣服。 “蓁蓁,这衣服可真漂亮,我现在都想要穿上。” 正说着,李蓁蓁的手一转换,露出来大衣路边的厚实毛绒绒。 沈娜惊喜地扶住肚子,本来是想要捂住嘴巴的,肚子太大,她抬手有些笨重。 “这个我现在都能穿,这么厚实的一层毛,价格不便宜吧。” 惊喜过后,沈娜打量整件衣服,价格绝对不便宜。 没有五十块下不来。 单看里边的毛绒绒都知道价格不低。 五十块比她在县城一个月的工资还高,怎么能够让李蓁蓁送如此贵重的东西。 尤其是李蓁蓁拿来了一堆东西,还不止这一件,还有许多给孩子的衣服。 李蓁蓁拿起来衣服小心披在沈娜身上,让她看看,摇头道:“咱们俩还谈什么钱,这个也不贵,我在海城制衣厂,人家给我的最低价格,比出厂价还便宜。” 她从制衣厂拿的衣服都是最低价格,厂家的出厂价也是赚钱的,在她这里却是赚到的很少。 制衣厂并不亏损。 她的那些衣服设计图,全部都任由制衣厂使用,打版出来的衣服销量高。 从她每次去女工都是用灿烂笑容接待她就知道,销量绝对极高。 高到赔钱卖给她东西也未尝不可。 给沈娜的这件衣服,在店里卖肯定是要一百块的,能在深冬穿的毛绒绒大衣,便宜了人家还信不过。 不过在李蓁蓁这里,制衣厂给的价格都低。 更何况,她那几个月别看开门时间短,赚的钱可不少。 服装行业最是利润高。 尤其是在这个年代的服装行业个体户。 回家过年或者串亲戚送礼,送的全都是衣服。 “可真好看。”。沈娜将脸贴在脖子周围的一圈毛毛上,滑滑的,很舒服。 李蓁蓁说:“你穿上更好看。” 不过这时候天冷,就不让沈娜这个孕妇试穿了,等到明天想要穿可以在早上起来直接穿上。 现在不行,换来换去容易感冒。 她可不比小平安。 小平安是个小孩子,李蓁蓁抓住手就能给他换上衣服。 沈娜挺着圆润得肚子,手脚动作缓慢,耽误的时间长。 马上就要生了,还是稳稳当当比较好。 沈娜心里盘算着给李蓁蓁的回礼。 过年家里炸了许多东西,肯定是要给李蓁蓁带走一部分的。 剩下的她还要再仔细想想,给李蓁蓁回的东西绝对不能轻。 否则怎么对得起她拿来的一堆礼物。 129 第 129 章 谢家来了一群人 要给李蓁蓁回什么礼物, 根本不需要沈娜费心,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杨母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全部都是李蓁蓁过年需要用到的东西。 李蓁蓁来她们家,拿了那么多的东西, 她怎么会看不到。 只要不是那种拎不清的恶婆婆, 都不会装作看不到。 杨母把家里蒸的馒头、炸的菜角豆腐还有腌制的咸菜,全部都分出来了许多, 更是让老伴去街上重新割了点肉。 粮食什么的也都分出来部分。 现在这时候出去买粮食还不一定能够买到, 杨母就将家里的多拿出来了一些。 过年时候她们买的多。 杨母没有扣扣搜搜的, 装的所有东西, 和李蓁蓁拿来的不值一提。 大过年的,给钱也不合适,人家从海城回来,是专门来看自己儿媳妇的, 拿来的礼物怎么能够给钱。 只能回礼。 杨母将李蓁蓁几人这段时间门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都会想了一遍,都从自家拿了过去, 让对方过个好年。 谢言之来接李蓁蓁回去,屋子里的两位女同志才发现外边已经变了天。 杨家人热情挽留他们留在家里吃饭, 被谢言之推脱了。 他们人多,杨家人也不少,留下双方都很麻烦。 杨家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桌子, 待客之道, 只会让他们坐在桌子前吃饭, 还是不要那么麻烦了。 “嫂子, 出去一圈,老多人问我海城怎么样了,这是大家发自内心的欢迎我。” 张建业仰起头,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今天晚上做饭的是谢言之和江诚两个人,张建业负责刷碗。 一回来他就开始和李蓁蓁分享。 去海城的大半年时间门,他们一直都在路上奔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在海城认识的也只有隔壁房东,再有就是卖东西路上遇到的路人,没有什么时间门交朋友。 回到县城这是真正回到了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在离开的前两年,他们在县城也有了许多朋友。 一回来也有了说不完的话。 李蓁蓁饶有兴趣地问:“你们都见谁了。” 张建业坐下来把自己见过的人全部都说了一遍,恨不能把说过哪些话都给复述下来。 说到最后,张建业又想起了梁燕,倚靠在门框上叹气:“嫂子,也不知道梁医生怎么样了。” “你俩进度到哪儿了,平时梁医生都什么表现呀。” 见到张建业对梁燕如此念念不忘,李蓁蓁也是起了极大的好奇心。 基本上张建业想要送什么礼物都会先问过她,可是她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具体进程。 现在男女双方的认识也大部分都是由媒人介绍,虽说还讲究自由恋爱,不过那些终究是抵不过父母之命。 张建业的这段追逐她还真不确定会走到哪里。 现在他天天都要念叨一遍,李蓁蓁再没有兴趣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张建业嘿嘿笑两声,挠挠后脑勺,一脸傻笑:“我感觉还不错,除了梁医生话有些少。” “话有些少” 这四个字一出来,李蓁蓁不用听就知道接下来的结果。 目前还是张建业单方面想法的阶段,属于一头热。 梁燕那里没有动感情。 怕是张建业每次送的礼物,都是塞给梁燕的吧。 不然的话,按照李蓁蓁对梁燕的分析,大概率是不会收的。 梁燕肯定也说过拒绝的话,但是张建业还在坚持。 李蓁蓁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再次提醒一下张建业,她面色有些严肃,说:“建业,如果梁医生连续拒绝两三次的话,你就不要再继续了。” “你想要邀请她吃饭或者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只要连续拒绝,你暂时就不要继续邀请了。” 张建业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不过也知道嫂子肯定是为了他好。 李蓁蓁见张建业真的将她说的话听了进去才松了口气。 好女怕缠郎不假,过多的纠缠只会让人家厌烦。 而且会给梁燕带去不小的压力。 在张建业最初要追求梁燕的时候,李蓁蓁就说过,千万不要让对方感觉到压力。 只一味顾着自己的心意,不去考虑对方的想法,是非常自私的行为。 李蓁蓁不希望张建业伤害到女同志。 两个人说话的时间门,谢言之和江诚已经做好了饭菜,并且端上了桌。 谢言之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也交代了张建业两句,感情上的事情不能勉强。 对于江诚,情感上他们都没什么可说的。 他一心只想着学习,脑海中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根本不会在意其他的事情,是他们四个人当中信念最为坚定的那一个。 拜访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 第二天几个人还没出去,就被人堵在了家里。 原来昨天有部分人听见了张建业说的大城市,能够赚到许多钱。 仅仅一天的时间门,李蓁蓁几个人的行踪被扒了个遍。 去谁谁家里拿了多少东西,那些东西大概价值多少。 粗略计算下来,要比在厂里当工人的两个月工资还要高。 在巨额财富的诱惑下,有些人也想要和谢言之一起出去工作。 有熟人带着出去可要比自己单独出去有安全感,更加方便。 不熟悉的地方有个熟人,也好帮助自己介绍介绍陌生地方的环境。 厂里工作稳定,福利待遇也更好,工作又体面,不过也不是家家依靠那些工资就能活下去的。 总会有些需要大量用钱的地方。 也就顾不得是不是个体户,体面不体面。 还有的来找谢言之几人是为了凑热闹,来看看究竟是做什么活儿竟然能赚那么多钱。 得益于张建业昨天的大肆宣传,今天来到谢家的人很多,江诚搬了凳子,大家全部都坐在院子里。 坐不下就站在院子里,围绕着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人。 江诚不参与这种事情,只是坐在堂屋里看书背书,专注自己。 一院子陌生男人,李蓁蓁也不想出去,坐在屋里拿起针线继续写写画画。 张建业出去之前脑海中一直记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只是简单透露了一些事情。 难免有些炫耀的心理成分。 130 第 130 章 黑暗里的那些光 谢家院子里, 以谢言之和张建业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圆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中间两人的身上。 “谢哥, 你们在海城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中分男青年率先开口问道。 他们都好奇谢言之咋能赚来那么多钱。 也都心动赚到那么多的钱。 如果说是从前, 他们对谢言之满怀恶意, 见到他赚那么多钱,一定会想到违法犯罪上, 抢劫犯法各种恶劣行径之上。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与了解,尤其是去年的那场大雪, 整个县城齐心协力共同抵抗人贩子,谢言之兄丢三个, 出的力气不比谁少。 选择的都是最熬人最辛苦的任务。 再多的恶意面对事实也施展不出来了。 自愿选择晚上巡逻的是他们, 冲在危险第一线的还是他们。 从那一刻开始, 三个人的形象与命运彻底扭转。 站在院子里的众人都知道, 谢言之不会犯法, 他做的一定是合法的正经工作。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长兴街道也有好几个年轻人出去打工,当初早早辍学的, 家里孩子多,地方小, 工作顶替不过来, 房间也住不开,全部都选择了去外面的大城市打工。 海城是距离水稻县最近的一座省城, 火车票又贵,是以外出打工的那些,多是选择海城。 最近县城的某些工厂,传出来裁工的风声。 工厂里不会无缘无故传出来这些风声,肯定是有所依据。 一个工厂开始裁工人, 县城里的其他工厂多多少少也会裁掉一些工人。 不再想想办法,等到下岗,全家都没米下锅了。 谢言之没有瞒着,不过也没有具体明说,含糊说:“和在县城一样,还是骑着三轮车倒腾东西卖。” 他话音刚落地,又有人发问:“那就能赚那么多钱?” 谢言之思索了一瞬,点点头:“对,海城是省会城市,那里和咱们县城不同,个体户更多,工作机会也很多,许许多多从外地来打工的人都聚集在海城。” “只要踏实勤劳肯干,赚到钱肯定是要比在县城多,不过那些工作也是真的辛苦,是在县城的辛苦两倍还不止。” 张建业听到这话,点头示意大家说的确实如此。 想起来当初刚到海城的时候,他们租借三轮车,去人家工地搬的东西沉沉重重的,尤其是石砖。 一天下来要搬运好几趟,骑在三路车上,浑身酸疼。 睡一觉起来,大腿小腿都在打颤。 曾经在县城收废品磨出来的薄茧根本不管用,脚上的水泡磨成血泡,晚上冲澡洗脚的时候那股子酸爽滋味,他到现在还记得,像是洗涤了整个人的心灵,从里痛到外。 工地上多是尖锐的石头和钉子,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出血迹。 手套磨破一双又一双,不是有李蓁蓁在,他们干活时候怕是都要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子了。 那样出去卖东西,影响形象,同时也会影响到生意的成交。 后来不过是大半个月的时间,薄茧就变成了厚茧,手掌粗糙。 几个月的时间,过的比县城一年还要漫长。 他们吃了许多苦才走到这一步的。 赚到的钱是多,但是他们的付出也是与之相匹配的。 付出和收获是相当的。 想要跟着他们出去干活儿,必须要知道他们付出的辛苦。 否则到了海城后,见到他们做的和收废品没什么区别,开始后悔埋怨。 他们过完年准备办工厂,需要稳定的长期工人,不能刚开始工作没几天就因为累或者张不开口就离开。 确实如此,谢言之一说起来和在县城做的差不多,大家都有些犹豫了。 不过也有人更加坚定了想法。 收废品和没米下锅比起来,不值一提。 其他人还十分在意脸面,不想要去收废品。 私心里,更是觉得收废品能赚几个钱? 在张建业也证明又累又脏之后,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有些沉默。 脏累倒也还好,能赚钱,可是这个行业却是收废品。 出去了人家喊的可不会这么讲究,开口喊的都是收破烂儿的。 这个和人人羡慕的正式工人可不一样。 一下子让那些心动跟着谢言之出去的人犹豫了起来。 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人都没在说话。 院子里放的有花生瓜子,是从杨家带回来的。 过年期间,街坊邻居来串门,多少都会抓出来些零嘴来。 只要不是小气或者真的拿不出来的人家,都不会在过年期间吝啬。 * 李蓁蓁在屋子里画了一会儿图纸就放下了笔,起身到窗户旁边,透过缝隙去看院子里的大家。 听不到外边大家都在说什么,窗户缝隙狭窄,连带着看人影都模糊。 看了一会儿,李蓁蓁再次回到书桌前坐下。 提笔她画的不再是衣服样子,而是简单的钩织小饰品图案。 要趁着现在还记着,全部都画下来。 再过两年全国都会掀起一股下岗浪潮,不仅会有男工下岗,女工也会。 李蓁蓁无法想象当时谢言之都做了什么帮助县城的众多下岗家庭度过难关。 她想她也需要出一份力。 前半生,她经历了世间所有的苦难,前途黑暗看不见光明的未来。 可是也不只有黑暗。 也有光亮照进来过,纵然微弱,也没有被风霜雨雪掩埋,在角落里散发着自己的莹莹光亮。 李蓁蓁想起了街道口的赵婶子,寒夜里她送来的烤红薯,温暖了她那一整年。 还有严家附近的李叔王奶奶等人,言语之上,他们都挽救过她。 嫁到了谢家,一如既往疼爱她的婆婆,天真可爱的小平安,还有正义负责的刘大爷,守护县一中的门卫王大爷,最后还有沈娜,他们都是温暖的光。 她不想要看到这些光黯淡。 既然她有这个能力,也很有必要出一份力。 水稻县是个温暖的大家庭,其中不乏有像严家那样的脏水,可是改变不了整体。 他们从县城走出去,也应该回到县城来,建设水稻县。 不能仅仅依靠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这三位男同志,她也需要出一份力。 现在纸张上绘画的图样子,全部都是她想来简单的小饰品,手工编织可以教给大家。 成本低难度中等,适合大家。 131 第 131 章 在外边这张脸不要也罢…… 谢言之回到县城的时候, 没想过要带着街坊邻居去海城。 他的想法只是在海城招工人。 从临时工散工逐渐发展成为长期的正式工人。 县城的大部分都有工作,都在厂里当正式工人。 工作稳定距离家近,都是自己干习惯了的事情, 不会觉得累。 跟着他去海城的话, 会有很多不确定的状况发生。 那些意外情况都需要他去处理。 不是他嫌麻烦,是自己前路都是未知的, 不敢轻易承诺。 改变他想法的是大家说的话。 可能会有下岗的风险。 所以现在也想跟着他去外面看一看。 失去了工作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言之犹豫了。 跟着他不是没有风险,同样也需要承担风险。 谁也不知道这生意能做多久。 他的目标是做大做强,成立工厂。 人脉网上勉强有了一个韩德军,也仅仅只有这么一个。 其他的都没有。 他自己走的路都十分艰难,哪怕是有工人在骑三轮车搬运,也还是需要他去谈生意。 整个海城, 挨个工地去看,大大小小论多少都要看。 磨破了嘴皮子谈生意。 往后也会有其他人,跟着他很可能会经历饥一顿饱一顿的状况。 这点谢言之必须要和大家说清楚。 不能觉得他这次回来送出去了许多东西,那在外边就是很赚钱的。 一点儿也不。 这是条未知的路,需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 拿回来的礼物多是李蓁蓁准备的。 那些衣服鞋子之类的,全部都是李蓁蓁准备的。 他其实也只是上交了自己的全部工资。 “言之, 我们相信你, 等到以后有需要, 你可要收留我们呀。” 年纪稍大的男同志笑了笑说。 他语调轻松,却又带着沉重。 厂里下岗,他肯定是先被裁掉的一批, 必须要给自己找好退路。 谢言之这个人他也看明白了, 只要有他一口饭,就不会饿着他们的。 等到下岗了,可以去海城找谢言之, 收废品他也干了。 再怎么也不在县城里,遇不到熟人,那就没有多大事情。 在外边这张脸不要也罢。 一个人出声了,剩下的人也都纷纷附和。 不管愿意不愿意想不想去,此刻都说的是让谢言之收留他们。 给自己留条后路,不管用不用的上,有条后路能安心。 大家的话一出口,谢言之就明白了。 现在没有人跟着他走,等到下岗了再跟着他。 他正好可以操办工厂,开始培养厂里的第一批正式员工。 接下来的话题就轻松许多,只要不涉及到钱财下岗的问题,都很轻松。 街坊邻居们控制着时间,不耽误谢家做饭。 人群散开后,轮到江诚和张建业做饭了,谢言之在外边站的时间太久了,腿部还没有恢复好,回屋休息。 “在外边你们都聊啥了。” 李蓁蓁看见谢言之走过来,放下笔,起身上前扶着他坐到床上。 谢言之右腿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才感觉有片刻的轻松。 身体上的失重才一点一点慢慢消失。 谢言之靠在枕头上,说:“蓁蓁,他们想要跟着我干,这几年可能厂里会下岗一批人,他们就想着等到下岗了和我一起去海城。” 李蓁蓁抚平谢言之连在一起的眉毛:“这不是挺好的吗,跟着你还有个工作,皱眉做什么?” 谢言之倒抽一口凉气,咂了咂嘴:“可是蓁蓁,你觉得我能带领大家过上好生活吗?” 在海城招来的工人和从长兴街道上跟着他去海城的工人不同。 这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承载着他前二十多年的苦与乐。 跟着他出去的都能称得上一句是朋友。 不能够让朋友们冒险。 他现在也是一种不太稳定的状态,就这样让所有人跟着他走,也发不起工资。 李蓁蓁睁大眼睛反问:“怎么不能?” “大家都要来找你这是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怎么就你不相信自己啦。” “想到什么就放手大胆的去做,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失去多少,为什么不放心大胆地干。” 谢言之猛然一拍脑袋,登时清醒。 自己怎么现在糊涂了,干就完了。 哪怕以后更多的人出来做这个行业,在海城哪怕是有许多与他分杯生意的人家出来,他也不能怕。 出来再多争抢生意的,只要他把厂子做大做强,建立起自己的口碑,怎么也不用担心会没有生意。 口碑摆放在这里,名声足够大,其他的工地有想要卖砖头之类的,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 其他人想要争抢生意也没有办法。 专注自身,比担忧其他的更重要。 “吃饭啦,哥,嫂子。” 张建业扯着嗓门叫喊。 这次饭菜做的快,杨家拿来的油炸的豆腐之类的,炒一炒热了就能吃,还有菜角。 拿给他们的东西多。 要紧着吃,不吃完再拿去海城不方便。 来回奔波,也没有地方储存。 “走,吃饭去。” 谢言之从床上起来,心头一阵轻松。 他每次心中有什么疑惑,或者犹豫不决的时候,和李蓁蓁聊一聊就什么都想通了。 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李蓁蓁都会坚定的支持,毫不犹豫,在身后给他力量。 饭桌上,谢言之将刚才做的决定说了。 “没问题,哥,咱们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张建业全力支持。 江诚更是没有不答应的,他在学习上踏实努力有经验。 对于仓库那边的事情,没办法思考太多。 都是跟着谢言之和张建业的决定走。 他们不会害他。 他可以在学习上或者做实验的时候独立做任何决定,那些都是他热爱且擅长的领域。 生意上他仿佛没有任何的天分。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继续吃饭吃饭。” 事情说出来,全员通过,谢言之也放下心来吃饭。 建立工厂或者做其他任何决定,都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还要考虑张建业和江诚。 看了许多的金融方面的书,他也了解到一些知识。 工厂将来成立了,他们三个都是老板。 按照占比,他投入的最多,张建业和江诚一样多。 张建业的钱多是花费在了衣服上,江诚则是留着一部分付学费。 132 第 132 章 全部都淹没在唉声叹气…… 年三十前一天, 谢言之几人去看过江秀英后,开始在家里准备过年的东西。 从他们回到家开始,天天都去地里看江秀英。 每次总是要说上半个小时以上的话。 他们以后多是在海城, 回来的时间不多,海城发生的故事很长, 三两句讲不完, 每天都要去看看才放心。 坟包周围打理的干净, 半年时间没回来, 也没有长草。 肯定是有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清理过。 除了是长兴街道上的街坊邻居外, 还能是谁。 在家里住的每一天都更加坚定着谢言之的心。 “哥,嫂子,你们看我过年穿这一身怎么样。” 闻言,谢言之无奈回头。 在家里需要忙的事情已经全部忙完了, 几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大事情。 在海城每天累的腰酸背痛,胳膊和腿都不像是自己的。 张建业对于衣服的要求降低了, 每天晚上睡觉前, 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再去挑选衣服。 穿新衣服去也会被灰尘吹的脏兮兮, 一不小心还会蹭出许多痕迹。 他都没有多少时间整理衣服。 回到家完全不同, 不需要工作, 能够好好休息,他挑选衣服的时间又回来了。 张建业抖动抖动衣服袖子, 无声催促着面前的两个人选择。 屋子里的江诚自动收起了耳朵,他刚刚才选过。 张建业本来新年战袍是李蓁蓁制衣厂拿来的衣服。 结果回到家,他发现冬天还有一身新衣服没有穿。 都是熟悉的搭配和味道。 心中那段关于县城靓仔的岁月再次被衣服勾起来。 一下子犹豫不决。 两套衣服都是新的,可是大年初一只有那么一天,中间也不能更换衣服。 选哪一个就成了他遇到最大的难题。 只能来请大家帮忙选择。 征求大多数的意见,遵从少数服从多数。 谢言之和李蓁蓁对视一眼, 选择了颜色最是亮眼花里胡俏的那一身衣服。 张建业看到这身衣服开始纠结,说明心中的天平也是偏向这身衣服的。 谢言之和李蓁蓁都不想同张建业掰扯哪身衣服更合适,大过年的,就是要开心。 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就好。 “嘿嘿。” 张建业笑两声,“江诚选择的也是这身,加上我,四票通过。” 选好衣服,张建业回去用塑料袋密封好,等到明天晚上再拿出来。 李蓁蓁没有什么事情,就一直坐在院子里阳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继续画图。 谢言之也坐在旁边写未来规划。 建立工厂不是只在口头上说说,还有许多需要准备的事情。 地址的选择就是一大难题。 柔和的阳光照射在谢言之面前的纸张上,投下一片阴影。 阴影框住的地方,有两个圈。 圈内一个是自建,一个是租赁。 谢言之手边的另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 他在计算怎样让工厂最大利益化。 前期是买下一块地皮找人来盖房子还是按照现在这样的直接租赁现成的仓库,只不过这次要更换的是个大仓库。 他写写画画我,就是要找到利润最大的方法。 买地皮自建也不是没有钱,他们兄弟三个的钱全部都能拿出来,还不够的话他可以去找韩德军,是借还收拉他投资全看韩德军的想法。 用钱这方面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问题就在于选择最合适的。 勾勾画画,谢言之浪费了一张又一张的纸后,终于计算得出了最优的办法。 选择买地皮自建工厂,或者直接买下一个大仓库。 总之就是买下来成为自己的。 他干的是二手货物再买的生意,知道其中的门道。 生活水平越来越好了,现在的物价也在上涨。 之前几分钱就能够去看一场电影,现在几块钱,甚至是他还在海城看到了十几块钱的电影。 他也只是听说。 并没有真的去看过。 贫穷的他并不想像一场十几块钱的电影是什么样子。 想象不出来也无法想象。 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些当做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无关自己不去听的事情。 他都记在脑海当中。 再加上去海城他每天看的报纸就没有断过,对于一些事情也还算是了解。 谢言之的手指无意识点着桌子,发出一下又一下的闷声。 一句话来说,生活在不断变好。 他也曾经打听过莲花湾附近的房价,往常可是三十来块,如今都上涨到了五十块钱。 如果继续选择租赁仓库的话,每年上交的租金肯定不止现在的两百来块,肯定会随着年份上涨。 自己直接买下来就大不相同了。 买下来每年不用再支付租金,也不用因着未来发展再提高价格。 房东按照市面上的价格提高没有什么问题,若是胡乱加价,甚至是坐地起价。 他的生意都是在仓库进行,房东拿捏了这一条,坐地起价,开出个天价来。 太过被动,像是把自己的命脉交在外人手中。 不是他用恶意无端揣测他人,而是在商言商,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不能,只能代表钱财不够,不足以动乱人心。 算来算去,谢言之都觉得还是买下来更好。 说不定将来再过几年,他买下来的地方周围的环境变好,房价会快速上涨。 到时候他如果有能力的话,将工厂卖出去,换个更大的工厂,又是能够赚钱。 不得不说,谢言之今日的想法,在日后都一一成真了。 李蓁蓁在那里规划如何帮助女工再就业。 两个人齐齐在院子帮助,江诚在堂屋里背书攻克难题。 张建业挑选好衣服后,不服气地拿出纸笔,也要来写一写年后追求梁燕的规划。 大家都在写,都有自己的计划,他也要来规划。 * 很快到了年三十,今年不一样。 去年刘大爷和小平安大狼狗是来到谢家过年,今年谢言之四人去隔壁刘大爷家里过年。 掌勺的还是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在厨房里打下手。 李蓁蓁继续和小平安一起给大狼狗编造新的发型。 刘大爷没什么事情,揣了一把瓜子和糖乐呵呵的走在长兴街道上。 和其他上了年纪的人坐在街道边上聊天解闷。 干活的都是那种年轻人,六十多岁的老人都是坐在外边聊天。 刘大爷家里只有他和小平安,过年只能依靠自己忙活。 也有人说要请他和小孙子去家里吃年夜饭,刘大爷都拒绝了。 去人家里不方便。 但是在谢言之家里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两家近年来,来往诸多,小平安也尤其喜欢。 家里一下子来了四个年轻人,什么也不需要他来做。 年夜饭也像是其他人家里那样做一大桌子,不再是孤零零的几盘菜。 也不用他自己忙活,里里外外都有年轻人操心。 小平安也有人照顾,他自己也可以做到像是街道里的其他人那样,悠闲自在坐在大街上嗑瓜子。 “刘哥,你这家里饭做好了吗,要不晚上带上小平安,跟着我回家里吃饭吧。” 开口说话的大爷巧了,也姓刘,更巧合的是,这位刘大爷曾经也在街道办,不过现在早就退休了。 他说这话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是真心想要邀请刘大爷去自己家吃饭的。 他的话一说出来,其他人也都纷纷开口,邀请刘大爷去自己家里吃饭。 都是带着真心实意,没有半分虚假话语。 在他们看来,最应该做年夜饭的时刻,刘大爷不在家咯做饭,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又不好意思开口,才来到了大街上。 他们街坊邻居,对于刘大爷爷孙两个,更应该多多帮忙。 都争相来邀请刘大爷去自己家里吃饭,有个什么难处也好帮一帮。 刘大爷从兜里拿出来瓜子和糖,分给大家,笑呵呵地说:“谢谢各位老兄弟了,我这家里有人做饭。” 其他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刘大爷没有吊人胃口,继续说:“这不是谢言之那几个年轻人回来了,都在我家里做饭呢,年夜饭我们一起吃,热热闹闹的。” “那几个孩子把厨房都占满了,我挤都挤不进去,只能抓把瓜子出来了。” 这话说的有些凡尔赛。 挤都挤不进去,表明了谢言之他们心疼刘大爷。 其他人也都回过味来,谢刘两家距离近,一个家里没有壮劳力,一个家中没有长辈。 过年这样凑在一起吃年夜饭,也挺好的。 同时大家心里也有些复杂,说起谢言之的现在不免想到过去。 一时唏嘘不已。 “唉,那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都是好孩子,就是当初啊,唉——” 后边的话全部都淹没在唉声叹气中。 尽是惋惜。 他们都是长兴街道上的老人了,谢言之的父亲就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后来在学校教书,动乱年代却被扣上了帽子。 江秀英身体也从那时起垮了下来,一个家变得支离破碎。 全靠十来岁的谢言之撑起来破碎的家。 面上大家继续笑呵呵说话,其实心中百转千回,感慨万分。 其中不乏有人懊悔。 悔当初谢言之拿着补丁缝补的袋子捡垃圾从自家路过时,还驱赶过他。 现在想来,大错特错。 那个孩子有什么错,明明是个好孩子,却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误会。 难得的是,这个孩子心中不怨不恨。 看看刘大爷现在脸上笑出来的一脸褶子就知道,谢言之那些人是真的好,从心眼里的好。 过去也就过去了,他们决定便看将来,对着谢言之那几个人,要好一些。 也算是弥补当年驱赶的错误。 133 第 133 章 你想要孩子吗 “天都快黑了, 也该回家吃饭去了,老哥哥们,我这就先回去了。” 刘大爷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 笑着对众人说。 今天他的心情真的是格外的好,来时哼着歌, 回去的时候,仍旧是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看着刘大爷离开的背影, 其他人倒是没有那么快散去, 有人说:“老刘算是熬出头了。” “可不是,也算是享福了。” “两家可能都是缘分吧,上次我在地里还看到老刘给江秀英的坟除草。” “还有这事儿?” “再想想当初老刘生病,也是谢言之忙前忙后, 这几个孩子呀, 咱们当初还真是看走眼了。” …… 刘大爷哼着小调回到家, 饭菜正在上桌。 家里人多,饭菜也多,同样是两张小桌子拼在一起。 年夜饭吃完, 就各回各家守岁了。 刘大爷和小平安, 一老一小,两个人不需要守岁熬夜,根本熬不过去。 谢言之和李蓁蓁两个人在桌子前坐下,依偎在一起讲话。 “言之,你现在想要孩子吗?” 李蓁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在饭桌上,她看到小平安那么可爱,乐呵呵的,一瞬间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看到那些可爱的小朋友,总是会幻想自家孩子也长成这个样子, 肉嘟嘟的。 两个人结婚到现在,谢言之什么都听她的,说往东就朝东走,不问缘由。 先前她说不要孩子,谢言之没有任何犹豫同意了。 之前忙,还有江秀英生着病,有了孩子根本照顾不过来。 李蓁蓁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着经常见不到爹妈的日子。 有孩子不是想生就生,如果不能给她好的教育,不能够陪伴她好好长大,不负责任,还是不要生了。 现在她这边的服装店已经开了,谢言之那边准备建工厂。 也都过了那段比较忙碌的日子。 要孩子的话,不能是她一个人做决定,她今天想问问谢言之最真实的意见,而不是事事由着她来。 谢言之盯着李蓁蓁的眼睛看了会儿,思索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才不会伤到李蓁蓁。 是说想要还是不想要这是一个大问题。 他自己本心来讲,暂时不想要孩子。 怀个孩子很辛苦,他目前的话要全身心扑在生意上,李蓁蓁如果怀了孕,他肯定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那种情况他不愿意看到。 当然,如果李蓁蓁现在想要孩子的话,他会严格培养张建业,让他迅速成长足以独当一面。 这样他也好腾出来时间照顾李蓁蓁,也不用担心工厂进度之类的。 想明白之后,谢言之做出来决定,坚定说道:“孩子现在要不要听你的,我都没有问题。” 李蓁蓁抬手捏了捏谢言之的耳朵,她就知道还是这样子。 怎么说谢言之都是听她的话。 孩子的话她现在也不想要,只是看到小平安太可爱了,心中软了软。 事业正是关键期,她要努力一把,勇敢向前冲冲冲。 争取敢在下岗浪潮来临之前,把自家服装店做大,然后回到县城帮助其他人。 忙起来她也不能挺着肚子帮忙,辛苦且危险。 她希望她的女儿一出生就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谢言之和她两个人辛辛苦苦创业工作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自己希望下一代过得更好。 要孩子的话题最终停止在了李蓁蓁的话语当中。 现在不应该去想那么多,应该要想如何发家致富,一起做大做强。 李蓁蓁四人在县城住到了初五,接连几天都有人上门来找他们,没事儿就坐在那里聊聊天。 过完大年初一,李蓁蓁和谢言之带上东西去了严家那条巷子。 她把那条街道上的街坊邻居当做娘家人拜访。 严家她是不可能回去的。 孙玉珍听说她在街道那边,也没敢露头,严明也不敢出去再惹事儿,一家人像个鹌鹑似的窝在家里。 生怕出去又是从天而降一个麻袋。 年初五,李蓁蓁几人彻底将县城的事情忙碌完,收拾收拾东西去,初六他们就要离开了。 这次他们选择在早上,只是寻常的离别,没让人送。 昨天一堆人问时间,想要来送送他们。 分别的滋味儿不好受。 李蓁蓁承受不住离别的痛苦,尤其是来那么一堆人送别他们。 临走之前,李蓁蓁拿了家里的小竹筐,在里边装满了喜糖和瓜子。 上边贴着一张纸,写着“新年快乐,谢谢大家,请大家吃糖。” 多余的话不用再说,都能够理解。 人家想要来送她,见不到他们几个人,也不好白跑一趟。 门口放些喜糖瓜子,不能跑空。 初六是外出打工最经常选择的日子,多是初六去外边。 火车上照旧挤满了人群。 不过比回来的火车强了一点,味道上没有那么混杂。 不再是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 周大妈家里的孩子出去的更早,他们在初五离开。 这是最早一批下海经商的人。 李蓁蓁和谢言之都很想坐下来和他们聊聊,肯定可以从中取到许多经验。 不过一直没有时间。 两家人都是在外打工。 基本上你回来他也要离开回家,各回各家,各自去往外边工作。 就这样阴差阳错互相错过,见不到面。 谢言之三人过完年很忙,初六刚到家,简单收拾了下行李之后。 谢言之就带着张建业和江诚去往仓库。 今天不仅仅是去仓库,更是去寻找合适的地方成立工厂。 多耽误一天就是浪费一天的时间。 时间不等人。 李蓁蓁收拾了收拾家里简单带来的东西。 回家又拿来了许多日常用品,放在县城也没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全部拿到了海城。 来之前她又去沈娜家中问清楚了具体的预产日期,上次她们俩聊天太投入,李蓁蓁忘记这件事情了。 算好预产日期,她也好赶着沈娜生产再回去一趟。 沈娜是她在学校交到的唯一一个真心朋友,没有手机电话联系不方便等等,这些都不能成为不联系的问题。 距离又不是多远,谢言之的腿也在渐渐变好。 对她来说,就是关一天店的事情,一来一回一天时间够用。 李蓁蓁收拾好所有的东西,趁着今天还没有开店,继续钩织那些送出去的小饰品。 自从创业后,他们谁也闲不下来,真就是没什么事情也要找点事情做做,绝对不让自己空闲。 * 谢言之到了仓库后,九名工人也早早到场,甚至是已经拿上了工具开始清理院子。 江诚留在仓库里看书,适当检查工人打扫卫生。 第一天来主要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做做清理工作。 谢言之和张建业两个人沿着外城边缘地带寻找合适的地方。 外城附近建立的多是工厂,他们是要做木质家具之类的。 将来不仅会卖二手的,更是要自己制作家具出来售卖。 还能让大家来仓库自己选择,专门有人领着他们来挑选定制。 这些在不久的将来都可以实现。 招工也会招一批木匠,进不去工地,找不到什么正式工作,刚好他们招过来做家具。 134 第 134 章 看向饺子皮的眼神尽是…… 江诚开学早, 元宵节还没过就要去学校里。 汤圆象征着团团圆圆,为了一家子团圆的好寓意,在江诚开学的前一天, 他们提前吃了元宵。 也为了给工人们一个温馨的环境,在李蓁蓁的提议下,谢言之要在元宵节当天,在仓库里带着大家一起做汤圆。 在院子里用石砖垒出来一个简易灶台,锅和案板面粉之类的从家里拿过去。 碗筷都是工人自带的饭盒与筷子,晚上下班,全部自己在那里做汤圆,团成什么样都可以, 自己来吃。 最主要的还是工人们自己做, 谢言之只是在旁边演示了一下,他不能够留下太多时间。 还要赶回去在家里吃汤圆。 工厂的地址已经选好了, 买下的是一座老旧厂区, 修缮修缮就会焕然一新。 买下那座厂区,是韩德军牵的线,中间省去了一大笔。 又是因着韩德军是担保人, 允许谢言之先支付一半的价格, 等到明年再来支付另一半。 谢言之剩下的钱可以用来做其他的事情。 因着还有些闲钱,他又拿下了外城两栋大楼的废旧门窗和石砖的价格。 也并不是事事顺利, 谢言之去某些工地谈生意的时候,会有些工头或者领导认为与其卖了那些旧石砖, 不如直接用在新建立的大楼上, 刚好也不需要过多浪费钱财。 就这样人家工地一商量,内部直接消化完毕。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现象。 谢言之跑了许多家工地,大大小小只要看到工地他都会上去询问。 只要开口问了就会有一丝机会, 不开口永远不会有机会。 他天天跑,拿下的都是整栋大楼的合同,像是一些小工程,有的会继续使用旧房子上拆下来的大楼,甚至是有些墙壁都不会拆下来,直接打地基,在原有墙壁的基础上加宽加高。 这样会导致一个后果,不太美观。 并不会所有的人家都会这样做。 签下了两份合同,谢言之带来的汤圆馅料更多,希望大家过个热闹的元宵节。 凡是有领导在的聚会活动都热闹不起来,总是要想着去看领导的眼色。 脑海中还会不住的胡思乱想,领导多看我了一眼,是不是我刚吃的太多了,老板开始嫌弃了。 吃的都不开心。 谢言之和张建业,把做汤圆需要用到的东西带来,演示了两遍如何做之后,剩下的就完全交给大家自己发挥了。 谢言之和张建业踩着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离开,仓库的大门合上后。 仓库里的九名工人面面相觑,木匠最先开口打破震惊的沉默:“原来大老板二老板忙里忙外搬锅垒灶的都是为了咱们。” 他们称呼谢言之为大老板,张建业二老板,至于江诚,是小老板。 两位老板来的时候木匠就看到他们进进出出抬着许多东西,还以为接下来要忙一段时间,两位老板准备自己做饭,原来这些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今天是元宵节,晚上大家都要吃汤圆。 “还给咱们准备了这么多面。” 大家的心中都有些感慨,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难以言喻。 怀着复杂的心思,大家洗干净手开始包汤圆。 在家里都没多少人做过饭,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 多是姐姐们做饭,结婚了还有老婆做饭,就是很少自己下厨。 他们学着刚才谢言之团汤圆的样子,把馅料填充进去,然后就放在手中开始团圆球。 做出来的汤圆奇形怪状,大多是馅料没有漏出来,形状不能保圆。 木匠从团了一个半圆的汤圆后,开始放飞自我,圆的方的扁的形状的汤圆全部都出来了。 还有人团不成圆形,也不为难自己了,饺子形状的,还有长条的,什么样子的都出来了。 最后放在锅里一起煮。 煮出来的汤圆,哪怕是半生不熟,吃在嘴里也是甜的,心中都像是沁润着一汪清泉,甜蜜蜜的。 谢言之和张建业回去后,吃的不是汤圆,而是饺子。 汤圆在前一天江诚在家里的时候就吃过了,剩下的面团李蓁蓁包成了饺子。 饺子馅是张建业大早上起来剁的,饺子皮是谢言之早上擀出来的,李蓁蓁晚上回来只需要将两样包起来,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回来了,刚好下饺子。” 李蓁蓁见到院子里的两个人,开始端起饺子下锅。 她的身上还沾染些面粉来不及擦拭。 谢言之走进来,在李蓁蓁下完一锅饺子后,拿出来毛巾给她擦拭干净面粉。 而后洗干净手,自然而然坐在桌子前包剩下的饺子。 “这些饺子多,明天做好了给江诚也拿些去。” 李蓁蓁坐在一边,没再动手包饺子。 剩下的不算太多,交给张建业谢言之两个人刚好。 她连续包了三个人的饺子,胳膊还有些发酸。 “那嫂子,你说我要是给梁医生送饺子怎么样,这可是我亲手包的。” 张建业来了灵感。 说话间,他已经将自己包的饺子和谢言之包的饺子挨个区分开来。 谢言之:…… 大可不必。 李蓁蓁看着张建业的小动作,弯了弯唇角。 “你可以先问问梁医生,或者你拿去了她真的不吃的话,你就带回来吧,千万别让其他人看到。” 让其他人看到又是要传谣言。 不是李蓁蓁对大家心怀恶意。 而是真的会。 还是私底下送饺子吧。 她了解张建业,大概率会和其他礼物一样,直接塞到梁医生手中,根本不会留给梁医生拒绝的机会。 这就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了,闹的人尽皆知,对女孩子的名声不好。 张建业激动起来,看向饺子皮的眼神有些嫌弃,转瞬即逝:“那我要多包一些。” 谢言之:…… 他再看到一下嫌弃,饺子皮全部都给他收了。 张建业想要全部都是自己亲手包的饺子送去给梁医生,这样才收最真心实意。 他包的饺子肯定更加好吃。 心里这样想着,张建业包饺子的动作又慢下来,争取让所有饺子形状大小都一致,不能出现一个特别大一个特别小。 他心思细腻,想着梁医生是个女同志,饺子都特意捏的小了。 不过饺子皮大,再怎么往小了捏也还是大的。 135 第 135 章 江诚对面突然出现了一…… 第二天下饺子给江诚送去的时候, 谢言之没去厨房看张建业,只让他一人随便折腾。 张建业将饺子分两锅煮,一份谢言之包的煮给江诚,一份自己亲手制作送给梁燕。 家里有保温盒三四个, 张建业贴心的将饺子和汤分开来盛装。 医院和海城大学在同一个方向, 顺路就能过去。 张建业最先骑上自行车去医院,趁着还没到饭点时间, 先给梁医生送过去。 而江诚, 大半年的时间, 他们早已经和江诚沟通交流好去哪里找他。 学期开始就抄录了新课表, 课程表旁边记录的有时间。 该上课的时间在上课, 不上课的时候就在图书馆,也只在图书馆。 江诚不会在空闲时间出现在图书馆以外的地方。 大学课程与初高中的知识完全不同。 甚至是江诚高中翻来覆去背诵的重难点知识,在大学课堂上, 也只是教授随意带过的一句话。 所有的知识仅仅依靠在课堂上的那一个多小时根本不够, 他课下必须要加倍努力。 江诚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宿舍室友至今有些没有看清过江诚的脸, 哪怕是同在一间宿舍睡觉, 同在一个班级上课,室友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江诚。 江诚起来的早回去的晚, 起床的时候还不到开灯的时间,他会借着窗外的夜色和走廊上微弱的安全灯光亮穿衣洗漱。 他在下铺住, 再加上刻意小心, 室友都没有被他吵醒过。 晚上回去也是如此, 他都是踩着宿舍熄灯的时间点回去, 在宿舍关闭大门的最后一刻进入,宿管大爷已经习惯了江诚每天踩着点回来,有时候天气不好误了时间, 大爷会特意在门口等着江诚。 宿管大爷理解并且十分欣赏这样积极努力的年轻人。 他在大学里当宿管的年头不小,是最老的一批人。 见过形形色色的学生。 有些像江诚这般刻苦努力,海城大学是全国都能够排上名号的优秀大学,从来不缺努力的学生。 像江诚这般刻苦努力的,从来不是一个人,江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还有些学生,上了大学开始放松,他们的目标只是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临时抱佛脚争取合格。 平日里都是四处玩乐,交朋友或者浏览海城风光的学生比比皆是。 宿管大爷愿意给江诚这样刻苦且努力的学生多留一会儿大门。 江诚能够感受到宿管大爷对他的关心与善意。 他也不是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 好歹也是骑三轮车走街串巷卖货的人,怎么可能不懂那些,只是多数时候他用不上。 一心埋在书本里的他大部分时间用不上那些人情世故的方法。 宿管大爷帮助了他许多,如果在他回寝那刻大门关上了,他绝对不好意思张开口喊人的。 只会站在门口等着宿管大爷发现他。 宿管大爷给了他许多温暖善意,江诚也要回报他的善意。 两年多来,他的性格在谢言之张建业和李蓁蓁的影响下,已经开朗了许多。 对于给自己善意的大爷,他是能够张开口的。 每次从学校回去,谢言之几人都会准备许多零食给他带着。 甚至是李蓁蓁这次还从隔壁开饭店的刘姐家里买来了人家腌制的酱料。 带来的零食,江诚认真考虑了宿管大爷的年龄,吃饼干之类的小零食不合适。 酱料他特意分了出来,找饭盒装了一部分出来分给了宿管大爷。 这些酱料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味道很香,最适合用来夹着馒头吃。 他自己来不及吃饭的时候就在食堂买两个馒头夹着酱料就吃了。 这种存放时间还长,不需要什么储存条件。 江诚就把这些酱料送给了宿管大爷一些。 宿管大爷也不是第一次收到学生送来的礼物。 不过像江诚这样不多说一句话,只说感谢他的还是头一个。 其他人送礼便希望能够物尽其用,多说一些话让自己能够记住他们。 以便下次更能够行什么方便。 永远不要小看底层小人物。 宿管大爷看男生宿舍这么多年,住在这栋大楼里的还没人敢和他叫板顶嘴。 江诚这人太实在,送来了就走,保证最基本的人情往来,却又不多讲话。 因着江诚的实在,刘大爷对他的印象更加深刻。 把酱料送给宿管大爷后,江诚拿上书本去往图书馆。 他大步流星,走路带风,眼睛直视前方,脑海中重复背诵着公式。 从宿舍到图书馆有条近道,道路狭窄没什么人,他平日里多是走这条小道。 能节约多少时间就节约多少时间。 抓紧一切时间去学习。 江诚一路走一路背诵。 原先这条小路上,他没有见过什么人。 道路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 江诚突然慢下了脚步,甚至是停了下来。 原本空旷的小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出现了一辆自行车和一位女同志。 他只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快速收回视线,脚步开始朝侧边挪动,挪到了旁边的竹林里。 把道路让出来,给对面的女同志先过。 他低着头脑海中纠结着要不要开口问。 若是其他场合,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纠结。 可是刚才那一眼他看清楚了女同志的形象。 头发有些凌乱,还沾染着泥土,脸上黑色的像是油,还夹杂着些许泥土,胳膊上看起来还有些擦伤,自行车前方的车篓歪歪扭扭在车把上挂着。 怎么看这都是骑自行车摔倒了。 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江诚没有遇到也便罢了,遇到了就让这样的女同志惨兮兮离开十分不礼貌。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至少可以把口袋里干净的纸递过去,让这位女同志擦干净脸和手。 他也会修好掉下的链条,也能试着让有些歪曲的车篓和车把回复原样。 总之,不至于让这位女同志惨兮兮地从小道路上走出去。 就这样走出去肯定会被很多人围观的。 江诚不再纠结,轻声开口:“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话一出口,对面的女同志红着眼眶开始流泪,一直勇敢憋着不哭的女同志再也忍不住了。 明明很脆弱却又在强撑着要坚强的时候,最是不能够被人询问怎么了。 否则眼泪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哗哗落下。 杨娟红特意走了这条小路来,就怕遇到其他人,不能被人看到这么狼狈的时刻。 其他人都会骑自行车了,就她还不会。 爸妈不允许她偷偷练习骑车,可是其他人都会了,自己崽不练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 杨娟红就从家里推了自行车出来,在偏僻的地方练习骑自行车。 她就住在海城大学家属院,从小在家属院长大,海城大学每一处地方她都知道。 练习着骑自行车,本来没什么事情,可是骑着骑着碾压到了小石子,她一时没有控制住车把,失去了方向。 自行车一下子撞到了墙上,她整个人摔倒在草丛里。 自行车链条掉了,车把也歪了,她手上有擦伤,膝盖上看不到,也有疼痛感不断传来。 整个人要多惨有多惨。 杨娟红早就开始后悔不听爸妈的话,自己不应该一个人偷偷练习骑自行车的。 整个人狼狈脆弱。 她只能趁着上课时间,挑选小路回家去。 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那么狼狈。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僻静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了其他人。 那人还问自己需要帮忙吗。 杨娟红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大哭,声音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办法回答对面男同志的热心询问。 江诚挠挠头,他不明白怎么这么突然就哭出声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只能从口袋里拿出所有的纸,慢步走近递给对面不停再哭的女同志我。 然后他接过来女同志手上推着的自行车,停在旁边,蹲下身体放下课本开始修车。 自行车和三轮车都差不多,都是链条。 在外边骑三轮车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链条只是其中最小的问题。 对会上手修理链条的人来说,是小菜一碟,对于不会修理的来说,只会将链条油弄的哪里都是,脏兮兮一片。 江诚三两下修理好了自行车链条,而后起身扶正前方的车篓。 最后他站在自行车把最前方,摆正自行车把,双腿夹着自行车前车轱辘,双手扶着车把,上下一用力恢复歪曲的车把。 他不断调整,直至自行车把恢复正常。 做好一切后,江诚拍拍手,手上的链条油和泥土揉杂在一起,根本拍打不掉。 杨娟红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被自己搞的乱七八糟的自行车就这样恢复了。 链条也就那么轻轻松松的重新安装了上去。 她看的太过惊讶,一下子忘记了继续落泪。 “谢——谢你。” 杨娟红说话断断续续的,刚才大哭的那股劲还没过去。 “不客气。” 江诚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垂眸继续给这位女同志让开了路。 书本被他夹在腋下,双手都是油,不能沾染在书本上。 136 第 136 章 倒也不必如此嫌弃吧…… 杨娟红吸了吸鼻子, 低声啜泣:“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去了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的。” 江诚再次拒绝, 心里只想要赶快送走这位可怜的女同志, 然后继续回到图书馆学习, 再耽误下去的话,他等会儿去食堂都要没有饭了。 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 不管别人是怎么做的,江诚从来不会把吃的东西带入进去。 图书馆里人多, 他要快些进去占据僻静的位置, 然后出来买饭, 吃完再进去。 他上完课先趁着人少回了宿舍找宿管大爷, 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图书馆和食堂都很着急, 江诚恨不能现在就想走。 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礼貌。 明明是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却不出手相助, 这不是君子所为。 现在帮忙完了, 能做的他全部都做了,面前的女同志看起来也基本上没有那么惨了,他可以离开了。 杨娟红还想要说些什么, 她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要感谢一下这位帮助自己的男同志。 不是她的话,自行车和自己都摔成了这个样子, 爸妈回来肯定会发现, 她少不了要挨一顿男女混合家法,而且就这样再遇到其他人的话,太丢脸了。 外边指不定会怎么传她呢。 她看出来江诚不想要交谈,没有继续再纠缠下去, 杨娟红推上自行车离开。 感谢是一定要感谢的。 刚才江诚修车时将书本放了下来,杨娟红看清楚了上边的大字。 书本上有“力学”两个字。 就算不是力学专业,也是差不多的。 对方肯定对力学感兴趣。 她父亲教的就是力学专业,其他的感谢她就不送了,关于父亲的那些笔记,她倒是可以拿出来借给对方。 誊抄完毕后还是要归还给她的。 她父亲从来不吝啬回答学生的问题,但凡有学生需要用到他的笔记,父亲都会借出去。 前提是有学生真的问到了这一步。 也很少会有借他笔记的。 大多是不敢开口说。 她父亲自然也不可能会上赶着将笔记送出去,帮扶也要扶持能立之人,而不是阿斗。 她倒是能够借来给江诚观看,当作感谢。 江诚看着眼前的女同志推上自行车渐行渐远后,立刻转身,这次他不再大步走,而是选择更快速的方法———大步跑。 不跑不行,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再不跑的话,食堂的馒头包子都要卖完了。 他根本没想过拿饭盒,想的就是买上两个包子或者馒头,边走边吃,节约时间。 计划被打乱的话,他又要少看一个问题。 早已经转过身看江诚奔跑离开的杨娟红:…… 倒也不必如此嫌弃她吧。 半晌,等到人影消失不见后,杨娟红才转过身,继续一瘸一拐的离开小竹林。 江诚赶到的食堂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个包子,最后他又转到了其他窗口买了根油条。 油条他不是很喜欢,油乎乎的粘在手上,他需要擦洗很多遍才可以触碰书本。 匆忙吃过午饭,江诚才赶去图书馆。 肚子根本没吃饱,包子不是那种馒头大的大包子,而是那种小笼包,一个小笼包一根油条,江诚简单垫了垫肚子。 张建业从医院出来后,脚下不停,蹬着自行车跑到海城大学。 课程表他都看了,江诚下午第一节没有课。 没课的时间,肯定是在图书馆。 海城大学的路他熟悉,尤其是去往图书馆的。 来来回回借书还书的次数多了,他格外熟悉。 张建业将自行车停在图书馆门前,锁好之后,拎着饭盒进去。 这次来他拿的不仅有饭盒,还有要还回去的书。 正好也可以再借本新书回去。 江诚不难找,张建业最是熟悉他的性格。 只要去图书馆里不惹人注意的地方,肯定是可以找到江诚的。 果不其然,张建业转了两圈,在图书馆僻静的角落找到了江诚。 张建业轻手轻脚坐在江诚对面,要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他忘记了江诚看书听不进其他的,自然也看不到其他的人或事情。 根本就不会抬头张望。 张建业坐下了有两三分钟才反应过来,江诚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对面坐的是人是妖。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动江诚的胳膊,晃动他的胳膊让他抬起头。 江诚的胳膊不断晃动,他抬起头看向对面伸出来的那根手指头。 抬起头来看清楚对面的人相貌,江诚头脑反应迅速,伸手指了指左边,那是出去图书馆的地方。 在图书馆内不宜讲话,哪怕是很小声很小声的气音也会在寂静的室内格外突出,所以他们还是出去说话比较好。 张建业拎起来饭盒朝外边走。 走出图书馆大门他才松了口气,不自觉加重步伐,说:“江诚,来,哥给你送饺子来了。” 他将手中的饭盒递了过去,自己腾出手来推自行车。 他要带着江诚换个地方吃饺子。 在图书馆这等学术氛围浓厚的地方吃饺子不行,对江诚来说不够尊重知识。 “正好我想吃饺子了。” 江诚抱好了饭盒坐在后座。 他也是真的饿了。 看书思考问题,脑力活动最是能够消耗体力。 本来中午吃的也不多,一个小笼包一根油条,吃了和没吃差不了多少。 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坐在一处墙角,江诚坐在一旁吃饺子,听张建业分析自己和梁医生的故事。 江诚很认真的再听,哪怕是自己根本不懂这些感情,也还是十分捧场。 他自己向来不记那些关系。 脑海中也不会刻意储存关于知识以外的故事。 虽说江诚不能发表任何意见,但是他能够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张建业说到最后,双手合十,眼底泛着希望的光芒:“希望我俩快快在一起,我也好光明正大给她送饭。” “按照咱嫂子说的话,你肯定可以的。” 江诚毫不犹豫鼓励道。 虽然他不知道如何追求女同志,但是他知道,听李蓁蓁的话肯定没有错。 不一定能够成功,不过江诚还是要说肯定可以的,礼貌送上期待。 137 第 137 章 江诚真的很神秘 江诚吃完了饺子, 张建业去图书馆换了两本书后就立即离开了。 他还忙着要去看看工厂的修缮进程。 江诚在小竹林里帮助的那位女同志,根本就没想过还会有后续事情。 他一心只想要学习,攻克那些难题。 这天, 天空乌蒙蒙一片, 江诚刚从图书馆出来脸上就飘了几丝细雨。 他解开衣服中间的两颗扣子,将书本塞进怀里, 抱紧了衣服, 准备跑着去食堂。 刚护好书本,江诚正准备迈步子的时候, 身后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他自问没有和大部分同学交流过, 在学校第二学期了,也没有见过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听到第一声他没有停步, 可能是同名同姓, 他没放在心上。 刚跑没两步,身后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 甚至是前边还有不少同学因着清脆的女声回头看。 江诚停止向前跑的姿势,转过身又跑回到图书馆前边的走廊下。 他凝神看向声音来处,确认这人是否是在叫喊自己。 “江诚, 我怎么越叫你越跑啊。” 杨娟红也从雨中跑了进来。 刚才追江诚追的着急, 没来得及撑开伞,头发丝上沾染了些许细雨。 她擦了擦额前的雨滴, 拿着雨伞靠近江诚。 两个人去了图书馆走廊最边缘处,不能大大咧咧站在中间堵住其他人的去路。 江诚拧着眉头, 他不清楚面前的女同志为什么找她,但是他知道,有什么事情好像超脱了他计划之外。 两次计划都被扰乱,耽误了不少看书时间。 江诚不断心疼自己流逝的时间。 再怎么心疼, 他也还是需要张开口,只希望能够尽快解决问题,哪里有不对的地方,赶快改正,然后他继续冲到食堂。 江诚分开了眉毛,声色淡淡:“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是在叫我。” 杨娟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人真有意思,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叫江诚吗?不管是不是你好歹停下看两眼再说。” 江诚没有回答,一味的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他不是个伶俐性子,这样的情况属实应付不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要继续说抱歉还是说些其他什么话,这也不是做生意的时候,做生意他还能模仿着谢言之和张建业讲话。 现在这种局面,他在哪儿也没有见到过,说什么都模仿不来。 江诚不回答,杨娟红也不尴尬。 只要自己不是当初那种狼狈的样子,她怎么样都体会不到尴尬,江诚不讲话,她自己可以一直讲下去。 杨娟红左右看看,引着江诚又换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这个角落不会有那么多得人注意到。 江诚犹豫了犹豫,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因为他发现,他站在原地不动不讲话时,前面的女同志会一直看着他,眨巴着那一双大眼睛,看的他心里发毛。 与其站在那里不为所动,不如早早过去解决问题。 不能逃避,今天逃避了明天后天还是会出现问题。 趁着现在问清楚原因,解决了问题他也好快点儿赶去食堂。 四周减少了人,杨娟红从手边的口袋里拿出来厚厚的一本笔记,封面是硬扎的牛皮纸。 她递到江诚面前,笑了笑:“这是我爸写的笔记,可以借给你看看,你也可以把它抄录下来。” “不过千万要保存好笔记的完整,绝对不能够有任何的损坏,还有下半部分呢,损坏了你可就借不到下部分了。” 杨娟红仔细叮嘱江诚。 这些可是她费了大功夫才借出来的。 不是打听好了江诚的人品,绝对是不能够借给他的。 得益于有个力学教授爸爸,杨娟红打听起力学专业的学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一切本应该十分顺利,唯独卡在了江诚本人身上。 杨娟红费了很大功夫才打听到这个人叫江诚,再打探其他事情的时候,一点儿都打听不出来。 她就奇了怪,怎么会那么神秘的学生,在力学专业里就找不到一个和她熟悉的人。 就很神奇。 在专业学生里找不到能够熟悉江诚的人,杨娟红只能再去寻找其他办法。 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 她要感谢江诚也不是只放在口头上说说。 从小她接受到的教育就是要脚踏实地,落到实处。 感谢人要有真心实意,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嘴巴上。 说一万句不如行动一步。 杨娟红越查就觉得江诚越神秘。 同学里很少有江诚的信息。 她又去蹲力学专业各科教授,从他们那里询问,又去男生宿舍那里找门卫大爷。 总之,在江诚可能出现的地方,那里的老师她全部都找了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的让杨娟红打听到了。 得来的信息杨娟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诚是他们口中最奇怪的一位学生,非常的努力,手上从来不会离开书本。 没有课程就会在图书馆,图书馆的老师最先注意到江诚。 在所有的新生当中,江诚是最早来办卡的一批新生,在军训时期都时不时来图书馆看书,正式上课之后,他来的频率更高了。 图书馆的老师每天接触那么多学生,江诚是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一个。 很少有像江诚这样的学生,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来图书馆坐冷板凳,没有任何的课余时间。 就这样的学生,图书馆的老师也总结出了规律,认为他周末也会在,结果这人偏偏周末全天都不在,甚至是周六如果调课的话,他也不会来图书馆。 杨娟红听完图书馆老师说的这些,只觉得江诚身上的神秘感一下子又多了起来。 她有心再打听打听其他的事情,奈何再没有什么人能够知道江诚的事情。 和江诚有过接触的老师,她全部都找了一遍,再也打听不到其他的事情。 不过这些也足够了,杨娟红已经知道了这个学生品学兼优。 刻苦又努力,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就只有学习。 这样拼命努力的人,对得起她父亲的笔记。 如果江诚学习方面不行的话,她再寻找其他的感谢礼送过去。 感谢了江诚,她也就不需要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没有他的话,自己家的自行车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更不要说她从小竹林离开后还需要走很长的一段大路才可以回到家属院。 中间路段上可能会出现各种状况,她也不能扔下自行车自己跑回去。 心灵和身体上一整个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双重伤害的作用下,当时她脆弱到了极点,真的是非常感谢江诚。 尤其江诚在后来也没有多嘴嚼舌,事情传出去的话,风言风语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 江诚听说是笔记也没有任何想法,他看笔记有什么作用。 但是知道面前摆放的是力学专业的笔记就不同了。 不同专业的笔记他即使看了也没有多大用处,相同专业的笔记他还是可以看看的。 江诚的注意力全部被转移到了笔记本上,杨娟红剩下的话他听不进去了。 也根本没有听进去杨娟红的自我介绍和她是来感谢的。 江诚大致翻看浏览了一遍笔记本,上边的内容详细,匆匆浏览的过程当中,他甚至是看见了好几处和自己脑海中思考不通畅的问题。 回去看一看说不定能够理清思绪。 “是我应该谢谢你。” 江诚的眼底带上了几分热络,双手捧着笔记本,激动道:“我一定会尽快翻阅完毕,然后归还给你。” “抄录完之后,我要到哪里还给你。” 江诚不确定的又问:“上边的知识我真的可以抄下来吗?” 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抄录下来,知识是无价的。 像是这种自己总结的重难点笔记,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他会十分珍惜,不分昼夜抄录下来,会好好爱惜这份笔记。 所以,江诚再次和杨娟红确认自己真的可以抄录下来吗。 杨娟红微微笑着认真点头。 这些笔记他父亲从不吝啬给真正热爱力学的学生。 他说国家需要这方面的人才,不能仅仅依靠他们当老师的一味灌输知识逼迫学生去学习。 这里是大学。 上大学的大多已经成年,年满十八周岁。 他们应该懂得自主学习,也已经过了那个需要老师引导才能进入自主学习的阶段。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有准备的人都是有需要的人。 杨娟红说:“当然了,我父亲同意你可以抄录,还有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父亲。” “他刚好就是力学专业的教授,教的就是你们班,不理解的话你下课时候可以直接请教。” “还笔记的话,还是等我来找你吧,我知道你在哪里。” 她父亲最喜欢刻苦努力的学生,对于前来请教问题的血汗恶搞,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诚认真抱着课本,看着杨娟红的眼睛真诚说:“非常感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他重复说着感谢。 心中的激动不断翻涌。 江诚从接过来笔记的时候,嘴角就弯起弧度,到现在都没有下去,心情真的很好。 138 第 138 章 杨娟红心底泛起涟漪…… 杨娟红好奇江诚每周末都去哪里, 她盲猜江诚是回了家里。 从江诚的穿着外表来看,杨娟红认为江诚家中条件尚可。 至少衣服都是干干净净,而且多有新衣服出现。 其他的困难家庭, 至今穿的都还是带有补丁的衣服。 江诚虽说有时候中午随便吃一些,可是这人的穿着打扮, 和寻常吃的不同。 所以杨娟红猜测这人是回了家。 他家就住在海城。 一切都只是杨娟红的猜测, 她今年也是大一,在外语学院。 平时课程多, 她也看出来了,江诚心里只有学习,不愿意让人多有打扰。 所以她决定下次来询问江诚抄录进度的的时候,就将时间门定在休息日。 也不会再耽误他读书学习。 杨娟红的父母都在海城大学任职, 她从小就不缺钱, 周末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和小姐妹一起出去逛街。 学习的时间门要认真学习, 放松的时间门也要好好放松。 就是周末经常和小姐妹一起出去逛街她才想着要学会骑自行车。 上初高中的时候,年纪都还小,家里大人不会允许骑着自行车出去。 再加上那会儿世道乱, 不比现在。 上了大学完全不一样,每周的休息日她们都能自由出去逛街。 公交车坐多了也想要换种出行方式,其他小姐妹都骑自行车的时候, 她只能坐在后座让小姐妹载着自己。 不是其中一个小姐妹力气大,还真没人载的动她。 搞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学习骑自行车一个人还不行,要一直等到爸妈回来在旁边扶着她的话,根本等不急。 杨娟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决定偷偷推着自行车出去学习如何骑自行车。 现在她是对自行车有阴影了, 再也不敢一个人骑车了。 杨娟红计算着时间门,在借给江诚笔记的第五周,她敢在周六下课去找了江诚一趟。 周末回家肯定是周六就走, 晚的话她就找不到人了。 她也不会耽误江诚太多的时间门,只是简单问两句话,抄完了还给她就行。 杨娟红选择在必经的大门蹲守江诚。 力学的课程表她都看了,下午刚好只有一节课。 江诚要回家的话,只能在这时候离开。 也只有这个大门最接近公交车站。 杨娟红自认为她全部都猜测正确,却不知道,江诚根本不坐公交车。 他回家的时候,向来是看自己上课的教室距离哪个大门最近。 距离哪边最近就选择哪个,根本不会看公交车站在哪边。 杨娟红是踩着下课的铃声线等在海城大学的正大门前边的。 等了有半个小时,她还没有看见江诚出来。 绕是再怎么慢此刻也该出来了。 杨娟红看了看表,想着江诚的最后一节课,她心中又有一个猜测。 她从门卫室的凳子上起来,告别了门卫大爷后,立刻朝西门那边走过去。 如果今天没见到江诚的话,杨娟红决定,下次绝对不再这么贴心了,下次还是在图书馆等人比较好。 西门和正大门,横跨了整个海城大学。 绕是杨娟红走的再快,也需要半个小时,更何况她根本走不快。 走到的时候,杨娟红很乐观地想,自己这就当是出来锻炼了。 赶到西门的时候,也很巧,江诚才走到那边路上的拐角处。 江诚之前放学都是尽早离开,能有多早就多早。 这几周是特殊情况,他要多多留下时间门来抄录笔记。 不能够一放学就回家。 今天他留下在教室里抄写了一个小时,抄完了内容他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剩下的笔记内容,等到明天再写一写,就要写完了。 杨娟红看到江诚之后,步子加快,哪怕走的快也追不上江诚的脚步。 距离太远,她在后边叫喊江诚也根本听不到。 追了一段路程后,杨娟红只能放弃,她捂着一侧肚子喘气,在路边歇了一会儿才离开。 追不上江诚,杨娟红也不纠结了,还是等到后天再说吧。 第二天周末,杨娟红和两个小姐妹约定好了时间门,要去一家新开的商场逛一逛。 哪里有新店哪里就会有她们。 一周七天只有这么一天休息,当然要好好放松了。 由于杨娟红还没有学会骑自行车,再加上也不能一直让姐妹载着自己。 这次出去她们还是选择坐公交车。 周末坐公交的人多,尤其是一些大型商场的路段,乘坐公交车的人非常多。 杨娟红姐妹三人上去没有位置,只能站在过道里。 杨娟红个子高,能够稳稳抓住上边的扶手。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不能坐在位置上,根本没有能够开口的时间门,要全身心的稳住身形。 杨娟红站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看着外边不断后退的建筑。 就在快要到站的时候,突然之间门,视线中闯入了一个人影。 那人她认识,也算得上熟悉。 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没有追赶上的江诚。 她看着江诚的动作一时有些发愣,连带着即将下车都忘记了,还是小姐妹拉着她的手走了下去。 杨娟红脑子发懵恍恍惚惚走在路上,脑海中还在想着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 江诚举着大铁锤在砸墙,那户人家正在扒房子,同样拿大铁锤的不止江诚一个。 做这些动作看起来都非常熟练。 身上沾染的全部都是白色的石灰,搞的脏兮兮一片。 杨娟红想起来自己猜测的江诚是回家的想法,登时心里有些破防。 不是她瞧不起江诚,实在是不敢相信江诚昨天每周匆匆忙忙是来工地扒房子。 这样每周都艰苦工作自己赚钱的人,是怎么穿的起那么多新衣服的。 杨娟红心里更加奇怪。 等到她们从商场逛完,出来找饭店吃饭的时候,杨娟红再次路过工地。 她驻足望向不远处。 江诚已经放下了大铁锤,工人们开始休息吃饭。 江诚则是蹲在一个角落趴在自己腿上写字,旁边蹲着一个中分青年,脖子里挂着一条毛巾,手上端着饭盒。 看样子两个人是相识的好朋友,还在一起说笑。 那么一瞬间门,杨娟红的脚步变得沉重。 她生来就没有受过什么苦,对她来说最大的苦难就是骑自行车摔倒在路边。 就这样她学习的时候还要父母三催四请。 江诚却是珍惜所有的时间门来学习知识。 这是杨娟红见到第一个这么努力的人。 微风吹动江诚额前的碎发,阳光透过层层树杈落在他身上。 杨娟红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圈圈涟漪。 她发现,这位男同志除了很神秘,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帅,或者说很帅。 有了好奇,就会有不断驱使行进的动力。 杨娟红和江诚之间门的接触也逐渐增多起来。 139 正文完结 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三年后, 1990年。 九十年代又是一个新的篇章。 三年的时间,谢言之彻底在海城站稳跟脚,甚至是在海城扎下了深深的根基。 李蓁蓁的服装店不断做大做强, 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开分店。 反而是选择做成商场,衣服全部从制衣厂购买,商场每层楼售卖的衣服都不再相同。 一层童装, 二层女装,三层男装。 成为一家专卖衣服的大商场。 服装店和制衣厂的利益紧紧联系在一起。 每卖出一件衣服,制衣厂的名声就会壮大一分。 关于出厂的吊牌, 也是李蓁蓁绘画设计的。 给李蓁蓁商场供货的流水线会有两个吊牌,一个是制衣厂出品所有衣服需要佩戴的吊牌, 另一个是李蓁蓁自己的设计品牌。 服装商场不仅仅在店售卖,最近一年还整出了可以批发的生意。 原先李蓁蓁没有想过做批发, 可是就有一些服装店的老板从里边看到了商机。 李蓁蓁从一个小小的服装店做到了整个大商场, 中间的利润, 赚取的钱财有目共睹。 一间小小的房子到三四层的大商场,可不是简单的生意能办到的。 诚然其中也还有谢言之出钱出力, 李蓁蓁赚来的钱也是不容小觑。 有些服装店老板时间一长也看了出来。 李蓁蓁的服装店是从哪里进货的从来没有隐瞒, 厂家直销。 这也是她其中的一个营销策略。 重要的从来不是货源,而是那些衣服设计与搭配。 设计多是她自己设计的, 或者从基础款式的衣服上改良一下, 总之设计占据了很大的占比。 其他服装店主可以从制衣厂买来衣服,却是买不来相同的设计。 一模一样的衣服, 制衣厂对外销售的有打版衣服,不过布料颜色之上总是有那么些许差别。 原版的衣服只能出现在李蓁蓁的商场里,其他的都是打版衣服。 打版衣服用的布料都会次一等,布料一旦不同, 有些设计就会呈现不出来,收腰掐线的时候,就不会有相同的效果。 有些聪明的店主,想要完全按照李蓁蓁创办小服装店的模式来经营。 第一条就是买到相同的衣服。 从李蓁蓁商场里购买是不可能的,价格不低,再对外出售,根本没有人购买。 一模一样的衣服,有更低的价格,为什么还要选择价格更贵的呢。 那些有想法的店主,就直接找上了制衣厂,软磨硬泡的在厂里磨性子,一定是要买下来那些衣服。 制衣厂的厂长怎么可能会同意,厂里高层都能够明白制衣厂的近年来销售增长是怎么来的。 说是打版衣服其实也不是,只不过是一个布料好,一个布料为了节约成本差了那么一些。 想要从厂里购买那些次等布料制成的衣服,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制衣厂直接就能够签下订单。 但是想要买和李蓁蓁商场里一模一样的衣服,不是很难,而是根本不可能。 制衣厂不会对李蓁蓁以外的人出售相同的衣服。 当初的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就算没有合同,制衣厂也不会和李蓁蓁提起来,这明显是得罪李蓁蓁的事情。 制衣厂现在能够这么赚钱,甚至是在现在下岗浪潮当中稳得住自己,李蓁蓁在其中出的力气可不小。 谁会那么想不开去得罪李蓁蓁呢。 那些店长铁了心要磨工厂,天天按时按点来制衣厂打卡,烦人的很,但是制衣厂开门做生意,也不可能把那些店主全部赶出去。 真要赶了出去,本来今年就是处在风口浪尖上,影响更不好。 厂长想了办法,与其从他们制衣厂这里批发,不如直接去商场问李蓁蓁批发。 店主们也都从中听出了厂长话中有话,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人物是李蓁蓁。 没办法,她们又联合去商场找李蓁蓁。 见到李蓁蓁一面真的很难。 李蓁蓁用惯了后世精致小巧的智能手机,很不习惯现在的大哥大和传呼机。 那么大一个拿在手中笨重,传呼机没什么功能,她也不是很喜欢。 所以在谢言之几个人都配备上传呼机的时候,李蓁蓁什么也没有要。 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 商场已经有了很大的规模,管理层都是她高薪聘请的人员,不需要她再亲自出面。 所以,李蓁蓁每周只会到一次商场巡店。 商场距离莲花湾不远,真要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可以直接找到她家里。 店主们匆匆忙忙赶到商场,也没能见到李蓁蓁。 商场给她们又指了一条路。 指去了莲花湾。 李蓁蓁的住处莲花湾大多数人都知道在哪儿,走到莲花湾,在那里随处找到一个路人,直接问卖衣服商场的那个老板住在哪里,人家立刻就能够告诉你。 从商场建立起来后,李蓁蓁的故事就传开了。 也有不少人改变了很多对个体户的看法。 能赚钱,尤其是现在许多工人下岗,最早赚钱的个体户已经成了商场的大老板。 要知道,三年前的李蓁蓁开的还是一家小服装店。 他们莲花湾是看着李蓁蓁发家致富的。 就这样,李蓁蓁的住处一传十十传百。 早已经不是什么隐私了。 不过没什么事情大家也都不会去打扰李蓁蓁。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商场的负责人便另外指了路。 店主们想要搞批发,这些不归她管,她也做不了主,只能让李蓁蓁出面。 店主们知道了莲花湾,又一起去莲花湾寻找李蓁蓁。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多磨。 见到李蓁蓁的计划再次中断。 李蓁蓁当时刚好去了内城,她和谢言之在那里买了房子,她要盯着装修。 其他人盯着她不放心。 张建业的眼光大红大绿,李蓁蓁生怕装修成一座过于前卫的潮流房子。 江诚还在学校,正是考研究生的关键时刻,谁也不能去打扰他。 谢言之更是忙碌,只能她亲自前往。 店主们再次跑了空,寻求批发之路一波三折。 等到李蓁蓁晚上回来的时候,从隔壁周大妈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情。 李蓁蓁在第二天特意留在家里等候那几位店主。 她是不愿意在商场搞批发的。 本意是走中高端路线,接的是私人订制,搞批发可以直接去制衣厂。 不过店主们的坎坷经历,还是让李蓁蓁留了下来。 成与不成至少见见。 也正是那次见面,让李蓁蓁改变了看法。 也让她明白。 不是不愿意,而是给的还不够多。 当层层利润被抽丝剥茧摆放在李蓁蓁面前的时候,说不心动是假的。 更多是店主们的诚意。 她们对待自己的态度,让李蓁蓁想起来当初她面对两位退休的老厂长一样。 心中的激动又忐忑。 那时候接连几天都在家里准备,还给厂长和厂长夫人设计了衣服,就是为了搭上制衣厂那条线。 见到几位店主在她面前尽力游说,想要商场搞批发。 又是给她拿土特产,又是扫地做饭的。 乌泱泱的一群人,聚在她家里。 李蓁蓁都看在眼里,诸多感慨。 店主们终究是用实际行动说服了她。 她也愿意给努力的人一个机会,亦如当年两位老厂长给了她机会。 * 谢言之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擦干净汗珠,继续埋头吃饭。 张建业吃饭时候也是闲不住,尤其是现在紧要关头,更是想要不停讲话。 “哥,亲哥,你和嫂子啥时候要个孩子,别等到时候我孩子都出来了,你们还没准备要呢。” 这话张建业说的一股子炫耀感。 三年,他追了梁燕整整三年。 期间他上了夜校,又不断学习其他的技能。 如果不是真的没有时间的话,张建业怕是都要重新参加高考。 为了缩小与梁燕之间的差距,张建业什么都愿意去做。 哪怕是从前最不喜欢的书,也能够每周坚持看完一本,并且批注做笔记。 不需要谢言之再强迫于他,一切都能够依靠自觉。 如今两个人是正式交往阶段,好不容易追来了女朋友,张建业得瑟的不行。 从梁燕点头答应的那一刻,他脑海中就开始畅想自己的婚礼和孩子了。 孩子姓名他当场就想出来好几个。 虽说现在两个人刚处上对象,但是在张建业的心中,孩子都是快要出来了。 自家孩子名字都起好了,亲大哥亲嫂子两个人结婚这么多年,还没个孩子。 他此刻难免催促两分,顺带再次炫耀一下。 张建业知道从前不要孩子是负担重,现在不同了,他们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老板。 哪怕是现在脚上踩着破布鞋,衣服上石灰与泥土混染在一起,脸颊上也是灰尘遍布,这并不妨碍他们已经是老板的事实。 “马上了,再等等。” 谢言之往嘴里扒拉两口饭,继续说:“ 总之肯定会比你早。” 谢言之毫不犹豫地嘲笑张建业。 才刚确定关系就想着孩子能生在他前边,简直可笑。 更可笑的是,这已经是张建业今天炫耀的第四遍了。 他真的听的够够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定要怼回去。 张建业正要说些什么,他怀里的传呼机响了起来。 他顾不得说其他话,着急忙慌扯开衣服拿出来传呼机。 生怕晚了就会错过消息。 谢言之继续扒拉饭,猜想那大概可能是梁燕发的,不然张建业不会那么着急。 “哥,小平安发来的,说这次他考试考了第一名,问咱们能不能回去看看他。” 张建业看完之后,拿起传呼机给谢言之看。 传呼机不再是买不到的物件儿,他们兄弟几个买了传呼机后,也给小平安买了,方便联系。 以后刘大爷有个万一,也能及时让他们知道。 谢言之放下碗筷,接了过来,仔细看去,声调不自觉扬了起来:“第一名?” “那咱们一定要回去看看他,得庆祝庆祝。” 这是期末考试,孩子考了第一名要鼓励。 小平安没爸没妈,只有他们这些个叔叔阿姨,这时候一定要回去。 李蓁蓁没有传呼机,谢言之回去之后,在饭桌上把事情告诉给了李蓁蓁。 “行啊。” 李蓁蓁思考了一瞬,又道:“干脆这样,今年咱们把小平安和刘大爷接来海城怎么样。” “这时候江诚还要在学校学习,回去不方便,不如就把小平安接来。” 张建业闻言,立刻答应:“没问题,嫂子,我去接他们,等到小平安放假我立刻就去。” 正好他也可以回县城宣布他找到对象了。 整个县城都要知道。 李蓁蓁能不知道张建业心里想的是什么吗?笑了笑点头说好。 传呼机另一边, “爷爷,姨姨他们要来接咱们去海城逛一逛,住一整个假期。” 小平安兴奋地抱起地上的大狼狗,朝屋子里喊道。 “哎哟,去海城?” 刘大爷走出来,刚想说太破费了。 看见小平安兴奋的眼神又收了回去。 “好,你问叔叔姨姨什么时候来接你,咱们去海城住一段时间。” 说完,刘大爷回到屋子里开始收拾,看看家里有什么能给几个孩子拿去的东西。 这些年来,他们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互相温暖。 小平安抱着大狼狗一边回复传呼机一边笑。 阳光透过窗户撒下一地碎金,小平安的笑容格外温暖幸福。 恰好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他们现在过得都很幸福。 140 番外一:合家欢乐 谢乐宁出生…… 又是一年, 蝉鸣嘶哑。 阳光洒在树叶上映照出五彩斑斓的光,今年的夏天格外温柔,连带着空气都温和了几分。 张建业刚从水稻县接了小平安和刘大爷来海城,去年这个时间就是他去县城接的两人, 今年还是他。 年年他不去都不行。 去年他和梁燕刚交往, 好不同意脱了单, 一定要让自己县城里的人都知道,必须要亲自前往。 今年还得必须是他。 李蓁蓁刚生了孩子, 大胖闺女, 离不得人。 谢言之需要留下照顾李蓁蓁和孩子。 江诚在学校里不停地做实验。 更重要的是,今年他和梁燕订婚了。 两个人彻底定了下来, 必须要回到县城好好说道说道。 他这么一回来,整个长兴街道热烈欢迎。 “建业, 言之蓁蓁还有江诚咋没回来?” 张建业刚走到长兴街道就听见有大妈凑上来问。 他笑着摆摆手:“我嫂子刚生完孩子,我哥得照顾俩人, 没法回来,江诚, 大妈您还不知道么, 在学校里忙着呢。” 大妈点点头,将手上的汽水递给了张建业, 说:“建业小子, 快喝点儿,刚走出来容易渴。” “谢谢大妈。” 张建业接过去之后, 大妈又说:“也是, 江诚可是预备科学家,大家都忙。” 旁边有大爷接过话头:“再怎么忙也要注意身体,什么时候你们再回来看看。” 张建业仰头喝完汽水, 在火车上喉咙干燥的感觉下去了些,扬声说道:“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回来看的,大爷大妈,我这刚定下来,等到结婚了,你们可都得去啊。” 这句话一出来,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议论开。 去年他们大家知道张建业在海城谈了对象,是大医院的医生,人也漂亮,夸成了一朵花。 今年张建业回来,这就说要结婚了。 祝福声此起彼伏。 还有的起来了家里的车子,要载着张建业回家。 大家都十分热情的围绕在张建业面前。 现在提起来江诚要当科学家,再没有人认为他是在胡言乱语,也不会再有人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年来,江诚的作为大家都看在眼里。 从收到海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刻,一切都注定不相同了。 再加上前年县城各大工厂开始大规模下岗,从前只是偶尔下岗那么一两位工人。 那些下岗的工人都跟着谢言之去了海城,换了个地方继续工作,赚了不少钱。 可是大规模的下岗,谢言之怎么会安排过来。 1989年,是整个水稻县最低谷的时期。 对没有下岗的家庭影响不大,但是对于下岗家庭无疑是灭顶之灾。 尤其是夫妻双方双职工,又不在相同的工厂,十分的不凑巧,夫妻两个全部下岗。 家里的孩子老人都要等着养活,这无疑是灭顶之灾。 走投无路之时,谢言之回来了。 在水稻县建立了新的工厂。 凡是下岗的工人都可以去厂里应聘。 男同志们有了去处,有了新的工作,不必要离开家乡离开家庭去外打拼。 女同志们则是跟着李蓁蓁学习怎么钩织。 就相当于是织毛衣,这种事情都是大家自小就会的。 不拘泥于地点,在哪里都能做。 只要最后验收合格就会给钱,毛线团全部都是李蓁蓁准备的。 她们这群女同志,只需要给出时间和精力,就能赚到钱。 下岗的女工可以全天钩织,还有工作的也丝毫不耽误自己钩织小饰品。 做得多做得好赚的就多。 下岗浪潮中,他们的生活水平非旦没有下降,甚至是还超出了原先的水平。 因为李蓁蓁的钩织小饰品,无论谁都可以做,只要做得好不局限于男女老少。 一时间,一大家子齐齐上阵,甚至是有些家里的男同志们在家中闲来无事也会拿起来毛线团钩织小饰品。 现在大家出来坐在树荫下乘凉时都会拿着针线箩筐,在那里边说边钩织,不时还能够请教其他人怎么做。 这两年大家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变好,这一切的一切是因为什么他们可都记着呢。 每次他们都盼望着谢言之几个人回来,就是见面不说话心里都是甜的。 这次张建业刚下火车遇见长兴街道上的人从一个人变成一群人,五分钟的时间,凡是在家里的都出来看张建业了。 张建业没有让人送他回去,骑自行车回去的多快呀,怎么能够让他一直炫耀,他是一定要走路,让路上的人都能够听到他要结婚了。 放在过去,结婚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没想到有他不仅要结婚,还算有了自己的事业。 并且他们有了一定的能力,帮助了长兴街道上的许多邻居。 他一路和大家说说笑笑来到了刘大爷家里。 人群也都跟着他挤进了家门。 “叔,快进来吃饭,吃完了饭咱们就去看妹妹。” 小平安听见动静后放下正在收拾的衣服,一下子冲到院子里。 现在的小平安比过去长大了许多,不过脸颊还是肉嘟嘟的。 他还邀请院子里热情跟进来的大爷大妈们再吃点儿饭。 其他人也只是又说了几句话,看见张建业拿起筷子吃饭之后,也就互相离开了。 人家正在吃饭,自己还在院子里会很不像话。 刘大爷在餐桌上陪张建业一同吃饭,小平安继续回去收拾衣服。 本来他应该和刘大爷一样,在昨天晚上就应该收拾好的。 结果他一直都在收拾拿给小妹妹的礼物,看见什么都想要给小妹妹,这个也舍不得放下,那个也舍不得放下。 纠结完晚上又开始纠结早上,纠结到现在才挑选出来。 从知道李蓁蓁要给他生个小妹妹之后,小平安看见什么有趣的自己能够买下来的就会买回家,都等着小妹妹出生带到海城去。 一下子就积攒了许多东西。 从粉红色包装的饼干到自己用过的百家被,全部都堆在一处。 一大堆的东西,他也没法一次性全部搬运到海城,只能挑选出其中最先给小妹妹的。 百家被是当初他父母牺牲后,街道里的各位叔叔婶婶拿家里的布缝制的,保佑他平安长大,意义非凡。 现在他也希望保佑妹妹平安健康快乐的长大。 张建业吃饭快,吃完了随手就把碗筷给刷了。 刘大爷回屋来看小平安收拾好没有。 “平安,还没收拾好呢?” 小平安还在不紧不慢打包,回应着:“快啦快啦,爷爷。” 张建业承担了大部分行李,小平安拿着剩下的零散东西,刘大爷手上简单提了两件衣服。 到了海城,刚下火车,谢言之就等在火车站口。 他们近两年赚了点钱,攒着买了房买了车。 本来说是要让张建业开车回县城的,后来张建业计算了回去消耗的油钱,根本不划算。 还是坐火车最划算。 路程又不远,这个时候也不是过年时候,火车上人也不算多,不拥挤,坐火车最划算。 炫耀归炫耀,有些不必要花钱的地方,还是能节约便节约。 到了海城,李蓁蓁搬离了莲花湾,住在新家。 那里距离火车站远,公交车来回需要倒好几路,比较麻烦。 张建业快下火车的时候就给谢言之发消息了,计算着时间来接他们几个。 小平安激动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跟着来新家,去年冬天才装修好。 这边的设施更完善,环境条件更好,适合李蓁蓁和孩子住。 在谢言之拿钥匙开门之后,一直兴奋的小平安反倒是哑了声音。 “小平安,怎么不说了。” 谢言之放下手中拎的行李,弯下腰摸摸小平安的脑袋。 他想也不能是换了新家小平安感觉拘谨,不应该的事情啊。 谢言之眉心微动,询问着小平安。 小平安食指抵在嘴唇边,轻声说:“嘘!不能吵醒小妹妹。” 谢言之还没说话,屋子里的李蓁蓁就出来了。 她先走过去抱了小平安,然后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温声道:“小平安真乖,妹妹没有睡觉,她在等着见哥哥呢。” 说着她牵着小平安的手到卧室看闺女。 “妹妹叫谢乐宁,快乐的乐,安宁的宁。” 李蓁蓁牵着小平安的手站在谢乐宁的摇摇床旁边。 孩子刚三个月大,因为街坊邻居大部分的朋友都在水稻县,所以没有办满月酒。 那时候之时家里人简单吃了顿饭。 他们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孩子,也只打算要这一个,肯定是要大办的。 计划着等到小乐宁再大一点儿,等到一岁的时候再带着孩子回县城。 都是新手爸妈,没什么经验,孩子满月也不敢带着出去,生怕吹吹风出现个问题。 到一岁能走能跳了,抵抗力也能强些,再走出去他们也不会那么害怕了。 小乐宁满月的时候,小平安还在上学,没法来到海城,这次百天刚好能够在场。 重要的场合,家里必须要有个长辈坐镇。 刘大爷来到新家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忙活。 他不是在打扫家务,在县城的时候,他跟着街道上的邻居们学了很多的菜,都是适合刚生产完的女同志补身体的菜。 带来的鸡蛋和鸡都是他托人在乡下村子里买来的我,散养的鸡口味好,肉质更鲜嫩可口。 长兴街道上的众位街坊,都用了十二分真心来教刘大爷,一定要保证让李蓁蓁吃得好。 还有个婶子说干脆来照顾李蓁蓁和孩子,不过被拒绝了。 这个婶子家里就是下岗中最倒霉的情况,那时候整天哭着上愁,愁的头发都白了,各大工厂都在下岗,根本找不到工作。 一堆孩子,谁都没有工作,怎么活得下去。 全家笼罩在阴霾中时,谢言之和李蓁蓁出现了。 现在这位婶子家里从上到下都有活干,小孩子们放了学就开始钩织小饰品,谁都没闲着。 这一切都是因为谢言之和李蓁蓁两口子。 县城里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近两年去给江秀英扫墓的人也变多了,逢年过节一堆人去祭拜江秀英。 现在知道李蓁蓁生了孩子,家里也没有长辈能照顾她和孩子,大家都想着出点力。 也不能白白享受人家带来的好。 街坊们没办法都来海城看李蓁蓁和孩子,能够去的刘大爷就成了大家拜托的对象。 恰逢刘大爷来请教学着做菜大家十八般武艺齐上阵来指导刘大爷。 刘大爷现在的厨艺可谓是突飞猛进。 刘大爷在厨房炖上汤之后,擦擦额头的虚汗,很有成就感地继续准备下一道。 “大爷,您别太累了,咱们就简单吃,剩下的让言之来做就行。” 李蓁蓁出来刚好看到刘大爷擦汗的那一幕。 她不会让刘大爷一直做菜,只今天刚来做两道汤就行,这些都是心意,剩下的他们年轻人来。 刘大爷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知道知道,我身体好着呢,放心吧。” 谢言之整理好小平安带来的东西,洗干净手,带上围裙进了厨房,和刘大爷一起做饭。 李蓁蓁推着小乐宁的摇摇车出来和小平安一起坐在客厅玩耍。 张建业开着车出去接梁燕和江诚,今天他们一大家子都要在一起吃饭。 厨房里不断飘来香气,小乐宁的摇摇床里铺上了小平安带来的百家被。 李蓁蓁坐在沙发上,静看这一幕,只觉得岁月静好,幸福感爆棚。 她笑了笑,很快注意力转移到活跃和小平安互动的谢乐宁身上。 141 番外二:梁燕&张建业 情不知所起,一…… 梁燕刚从邮局寄完钱出来。 昨天发的工资, 实习医生工资十来块,每个月她都要寄回去大半。 自己只留下两块钱,每天啃窝窝头。 捏着剩下的两块钱, 梁燕仰起头, 微微眯起眼睛, 不让眼泪落下来。 本以为她考上大学成为医生后,家里一切都能变好。 可上天偏偏要和她开玩笑。 家里父亲一个人把他们兄妹两个拉扯大, 到了该享福的年纪, 却因为搬石头截了肢。 她还要留在医院, 根本不能回去。 后续的治疗费用还需要钱, 欠下了不少外债, 她甚至都想去扛麻袋了。 她是骨科医生, 对于截肢后续的治疗保养比谁都清楚。 小山村里的治疗和省城根本没有办法比较。 不好好照顾,一场风寒都能够要了性命。 那是扛住所有压力支持她供养她上大学的父亲, 无论如何梁燕都不能放弃。 她知道父亲腿受伤的时候, 早已经在老家截肢完毕,根本不给她了解情况的机会。 她能做的不多, 只能拼命节省下钱来, 让父亲在家里多补充营养。 梁燕没有钱回去, 来回火车费用昂贵,她身上根本没有那么多钱支付。 只能通过邮局寄工资, 工资和自己记录的病人后续注意事项全部通过邮局寄了回去。 阳光下,梁燕四肢起来的鸡皮疙瘩缓缓下去了,她把钱塞回口袋, 整理好情绪回到医院继续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梁燕起来跟着主任去查房。 在一间门单人病房,遇见了同样是被石头砸断腿的病人。 不过这个病人和自己的父亲有截然不同的境遇。 一个做手术保住了腿, 另一个直接截肢。 梁燕站在众多医生身后,打量着屋子里的病人和家属。 昨天晚上她在护士大姐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情。 医院里因为各种各样断腿的人不少见,也都见惯了生死。 那些不值得说道。 这个单间门病房的病人能够单独拿出来说是有原因的。 工地的工人,工伤砸断了腿,人家老板直接开车送来医院,全程守在手术室门外,见到人家平安醒来才离开。 医药费什么的全部都是老板出钱,还给病人转到了单间门病房。 这么仁义的老板可不多见。 她们在医院见过多少从工地上受伤送进医院,医药费根本没人垫付报销,借钱借到倾家荡产。 她们见到的,有良心的人不多。 梁燕查房的时候,难免对这间门病房里的病人注意力多了几分。 截然不同的经历,梁燕唏嘘不已。 心中更加坚定要留在医院,一定要稳定住自己的工作,实习期工资少,真的转正了工资会上涨。 大城市工资多,她要留下来,也要在大医院里好好跟着前辈们学习。 梁燕每天都是啃窝窝头,这个最便宜,热水泡窝窝头。 没有什么营养,只是能够充饥。 这对梁燕来说已经足够了,最大限度的省下钱来。 一定要让父亲好好补身体。 家里的外债有她和哥哥来偿还。 小山村落后又封闭,她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大学生。 上学的时候,村子里多少人劝说父亲一个女娃娃还是别读书了,早晚都要嫁人的,就是真的考上了大学,那也是别人的家媳妇。 父亲用他那瘦弱的肩膀抵挡住了所有压力。 一定要让家里出个大学生。 哥哥成绩不好早就辍学了,家里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孩子,必须要继续读下去。 梁燕从小就知道父亲和哥哥对自己特别好。 村子里一般大的女娃娃,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在去地里干活的路上,只有她能够坐在家里学习。 无论旁人说什么,父亲和哥哥都是一如既往对她好。 她心里也憋着一股气,要让村里人都看看。 自己肯定能够考上大学的,也会让父亲过上更好的日子,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家人走出小山村,走向大城市。 马上大学就要毕业,她会留在大城市,不出意外的话,她会把父亲接来海城。 可是意外来临的如此猝不及防。 梁燕深呼吸两口气,化悲痛为力量,抓住一切机会跟着老前辈们学习。 她只想要努力学习,留在医院,努力赚钱,好好还债。 没有想过其他的事情。 至于谈恋爱结婚,这些早已经不在她的未来规划范围之内了。 每天啃窝窝头她原来还遮遮掩掩不让医院里的人看到,后来释怀了。 本以为生活会这样继续,紧张与饥饿的路上又出现了其他的事情。 张建业这个人她知道,就是和父亲截然不同的那位病人家属,两个人都是工地的工人。 第一次从办公室叫她出去的时候,梁燕还以为是谢言之出了什么事情,出事应该要找主任,她只是一个实习生,也不能治病开药。 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没想到对方神神秘秘的,找了医院走廊一处没人的地方,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枝钢笔。 钢笔很贵,英雄牌子的。 这个牌子的钢笔她见过,办公室的主任用的就是这个牌子的。 梁燕头脑有些发懵,感谢或者送礼也找错了对象,还是说需要她帮忙转交给谢言之的主治医生。 还没等她继续问,就听对面的人低声说:“梁医生,这根钢笔送给你。” 她怎么可能收陌生人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她都不能收下。 可是不等她拒绝,对面的人态度坚决,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坚定,不容她拒绝。 最后直接将钢笔塞给了她。 梁燕看着张建业快速离开的背影,不懂这是因为什么。 她想张建业是送错了对象,肯定是要送给主治医生的。 不过是搞错了送给了她这么一个实习医生。 等到下次见到,她一定要当面还给张建业。 给他解释清楚主治医生是谁,再说清楚她只是个小小的实习医生。 又一次见面,还是张建业找到了她。 每次都神神秘秘的在医院僻静的地方。 梁燕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对方问出来的问题,喃喃重复道:“有没有对象?娃娃亲?” 娃娃亲在小山村里很常见,不过她身上没有。 父亲要她努力学习,考出大山,走出大山,不会让她的身上后羁绊。 询问自己有没有对象,送来价格昂贵的英雄牌钢笔,不敢直视自己,面带羞涩。 梁燕心底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游移不定抬起头看对面脸红的男同志,心底小小的怀疑, 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下一刻,她听到了确定的话。 张建业说:“梁医生,我喜欢你,你没有对象,是单身,请问我可以追求你吗?” 这是梁燕第一次收到告白,如此正式又羞涩。 心里说不激动是假的。 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郑重说喜欢她,想要追求她。 激动了几秒钟之后,梁燕颤动的心就逐渐恢复正常。 她不喜欢张建业,也仅仅是见了两面,而且她现在不适合谈恋爱。 谈恋爱会让她分心,她必须要抓住机会留在医院里,然后努力赚钱还债。 其他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无用功。 不喜欢人家,也不会谈恋爱,梁燕不能够耽误张建业。 她也坚定的拒绝了张建业,表达了自己没有想过谈恋爱结婚的事情。 她把话说的很清楚,未来几年她都不会谈恋爱。 不用把时间门浪费在她身上,张建业在她身上花费的所有心思都不会有回报。 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谈恋爱。 未来的负担,太重了,分不得心。 梁燕把个中厉害全部都说了一遍,什么都讲了,目的就是劝退张建业。 正常人听到这里也该被劝退了。 表白就是为了得到对方的同意,想要进一步发展关系。 当被表白的一方明确说自己不想要谈恋爱的时候,应该也会退步了。 人家都不想要谈,未来几年都要等的话,要等到猴年马月。 出乎梁燕意料的结果再一次出现了。 张建业笑呵呵的,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 只说要追求她,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她在医院的工作和日常生活。 梁燕也很担心张建业患者家属的身份会影响她在医院的去留。 单单追求者没什么,问题就出现在张建业还是病人家属。 病人家属和医生。 会传出来许多风言风语。 会毁了她的。 梁燕不想冒险,她输不起,必须要留下,要赚钱,她的肩膀上压着两座大山,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张建业说不会打扰她,梁燕结合这两次他找到她的情形,有那么一丝丝信任她。 总之还会不会追求她在于张建业,她阻拦不住。 接下来,张建业真的做到了坚持丝毫不打扰她的生活。 和她见面的时间门全部都会避开医院人群。 不会让她为难。 而她的拒绝也让张建业有了其他看法。 认为是她嫌弃学历低,嫌弃配不上等等之类的。 梁燕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没有关心过那些问题。 她对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没有计划没有期待。 从来没有想过另一半长什么样子,五官如何,性格如何,学历怎么怎么样,家庭条件等等,她从来没有想过。 那些暂时不在她的计划当中。 或许父亲没有受伤的时候,她将人接来大城市,也会期待一下未来的另一半。 现在都不一样了。 张建业怎么想都和她无关,最好知难而退,从她的生活中彻底离开。 梁燕等啊等,怎么都没有等到张建业离开。 反而是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 哪儿哪儿都有张建业。 梁燕拒绝了无数次,可是张建业还是陪在她的身边。 甚至是把自己的学历提升了上去,报了夜校认真学习,不断地缩小他们之间门的差距。 到后来,她留在了医院,还清了父亲受伤时欠下的帐。 彼时距离张建业第一次向她告白已经过去了年。 整整年,张建业都没有离开过。 她的身上没有了债务,也有了能力把父亲接出大山。 同样的,她也和张建业在一起了。 梁燕想她是什么时候爱上张建业的。 或许是新年张建业自己学习钩织的小饰品,或者是元宵节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或者是张建业满脸喜色告诉自己报了夜大,亦或者是下夜班细雨中出现的那把遮风挡雨的大伞…… 她想了许多个两人相处的画面。 最后才明白,她与张建业之间门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142 番外三:杨娟红&张建业 就好像是走过…… 笔记全部都抄录完毕, 她和江诚之间再没有什么交集。 杨娟红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太舒服。 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她清楚知道那不是喜欢。 只是在这个年纪,遇到了一个颠覆自己认知的人, 想要多了解些不同的世界。 她从小的生活环境就好, 在海城大学附小上小学,一路初中高中, 班级里的同学也多是那么几个。 他们能够在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相遇, 家庭条件都是差不多的。 不是教职工子女根本进不去。 杨娟红从小到大认识的人当中,就没有衣服上打补丁的。 自然也见不到会外出自己打工赚钱的同学。 同样的,上了大学,在外语学院她也很少会遇到像江诚这样的。 外语学院和其他学院不一样, 那都是要开口实战练习讲外语的, 还需要有录音机随身听来随时随地学习英语。 不张嘴练习根本无法说好外语。 负担不起来的, 也不会选择外语学院。 江诚是她遇到的头一个不一样的人。 不是那天她等不及父母, 要自己去练习骑自行车发生了意外状况,她和江诚之间根本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她的生活和交友的圈子同江诚没有任何交集。 看见了非常不一样的人,杨娟红想要进一步了解了解江诚能够做到哪一步。 其中还有个疑惑没有解答。 江诚都没有钱要去自己在工地干活赚钱, 怎么衣服却都是整整齐齐没有补丁的。 甚至是据她观察,江诚替换的衣服还非常多,不是她亲眼看见江诚在工地上, 是不敢相信江诚缺钱的。 他各方面的表现都不像是没有钱的。 杨娟红想, 江诚也不像是虚荣心作祟的人。 虚荣的人不会一直在图书馆学习,他会抓住一切机会来炫耀交友。 江诚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根本不会有其他交友的状况。 这些都是杨娟红走访询问了许多人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江诚把笔记归还给她之后,两个人就这样再不会有交集。 杨娟红还没有搞清楚疑惑,心底里总像是有些什么不得劲的地方。 但是她再不会和江诚有交集了,江诚也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的学习。 再怎么不得劲也还是要放过这件事情, 并不是每件事情她都要知道。 江诚于她而言,只不过是报了恩的陌生人。 两个人根本不需要再有交集。 周末,杨娟红和小姐妹去逛一家从来没去过的服装店。 那家店铺距离她们有些远,不过衣服的设计与质量都远超其他店铺。 这些全部都是杨娟红听小姐妹说的。 她们今天就是要去看看这家服装店有没有传言的那么好。 百闻不如实地一见。 “这是哪儿啊,都要到外城了吧。” 孙小萍下了公交车后,低声感叹道。 莲花湾这里她们还真的没有来过。 从前逛街也多是在海城大学周围,再走远点儿也是在内城附近。 逛街都是去繁华的地方,少有去偏僻的地方。 莲花湾对她们来说,是属于有些偏僻的。 不是这次的服装店被人吹嘘的太过她们根本不会来。 要说看见其他人穿在身上杨娟红也只是远远看了一面。 远处看着衣服是挺漂亮的,细节之处无法仔细观看。 她们当时有事情根本没法留下近距离去看,这次就趁着周末,一起实地来那家叫做“衣心衣意”的服装店来看看。 正好她们最近也没有遇见什么合口味的衣服。 每年衣服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个样式,这次正好去看看新花样。 杨娟红用手当扇子在身前扇了几下,在公交车里坐的时间长了,面前的呼吸有些不顺畅。 “是有点儿远了,希望那家店铺没有让咱们失望。” 她们谁都没有来过莲花湾,这边的公交车还坐错了一路,来回倒腾两三次才走到了这里。 “但愿吧。” 孙晓萍捶了捶自己酸疼的胳膊,希望这次不会走空。 来的时候乘坐公交车,她们在车上扶着车顶的扶手,胳膊是真的又酸又疼。 不过,来到这里只要能够找到心仪的衣服,再怎么艰难也是愿意的。 杨娟红拉着两位小姐妹,随机问了一名路人,问衣心衣意服装店在哪里。 距离公交站不算远,她们按照路线走过去。 来都来了,她们自然也要在莲花湾的其他地方逛一逛,路过商场自然要进去欣赏一番。 这么一路走来,已经到了中午。 刚好十一点半走到了衣心衣意服装店。 在吃饭与看衣服之间,杨娟红三人一致决定先进去服装店看一看。 杨娟红还没走进服装店,就被门口旁边墙壁上的照片所吸引。 照片上的女同志漂亮,衣服也漂亮。 孙小萍近距离看墙壁上挂的那些照片,啧啧两声:“这照片上的明星还怪漂亮的,衣服也好看,这家服装店别说还真是有点儿东西。” “真是有点儿东西。” 杨娟红仰起头看最上边贴着的海报,她也赞同孙小萍的说法。 这家服装店真的是有点东西。 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互相读出了对方心底的话。 ———她们这次可能真的来着了。 找来的明星都是那么的好看,屋子里的衣服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孙小萍迫不及待拉着杨娟红两个人进去,刚走进去就扬声询问:“老板,门口那明星是哪个呀?” 她好歹也是看了那么多电视的人,电影海报也收集了许多,怎么外边那个小明星自己就没有看见过。 难道是刚拍了电影还没上映吗?那她有时间了一定要去看看。 这多好看呀。 美女就是不一样,她最是爱欣赏美女。 李蓁蓁放下来手中的毛线团,赶忙迎了上去,听见来人说的问题,笑了笑:“那是我们店铺里的模特,可不是什么明星,就是咱们莲花湾的女同志。” 孙小萍更震惊了,连带着杨娟红也是瞪大眼睛看着李蓁蓁,不敢相信这是本地的女同志,居然还不是电影明星。 李蓁蓁一边讲模特吴丽的事情,另一边讲话题引到店铺的衣服上。 来店里还是买衣服的,可不是听她讲故事的。 “相中哪个都可以穿在身上试试,里边有试衣间。” 李蓁蓁指着屋子里边的两个试衣间说道。 杨娟红真的心动了,里边有好几件衣服她都喜欢,外套裙子都好漂亮。 哪怕是现在穿不上她也想要试试。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么一家小店铺还准备的有试衣间。 这可不多见。 她们最多是在内城大商场里,那些有品牌的衣服上见到过试衣间。 来小店里买衣服还真没遇到过。 都能试穿了,店铺老板态度也温柔,最重要的是衣服漂亮,这谁能不心动。 杨娟红三人各自选择了心动的衣服。 只有两个试衣间,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愿意挤一挤。 李蓁蓁在她们进去试衣服之后,拿起来毛线继续做一会儿。 刚上手,那边江诚就来送饭了。 “嫂子,先吃饭吧。” 江诚拎着饭盒直接放到桌子上。 他还要去给谢言之两人送饭。 这饭也不是次次周末他都做饭,只是偶而给几个人改善改善伙食。 中午他们都是凑合着吃,在工地干活的时候人家还能管顿午饭。 在仓库的时候,只是随便凑合凑合。 不能次次都这么凑合,江诚就会根据情况选择不忙的一天回去做饭。 做点好吃的给大家补补。 李蓁蓁这边距离近,他先来这边送饭,然后再去仓库那边和谢言之张建业一起吃饭。 江诚放下饭盒,刚转过身准备离开,身后的试衣间就拉开了帘子。 然后,他再次遇到了不知道该如何做的问题。 是装作看不到直接离开还是上去打个招呼。 他十分希望自己看不到我,可是他看到了,并且和那人对视了一秒。 杨娟红在试衣间换衣服,外边突然响起一道男声还有些吓了一跳,定下来心后她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 脑海里刚想到是江诚,她的双手就先大脑一步拉开了试衣间的帘子,衣服也没有试穿,就这样拉开了去确认外边闲着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和江诚有了交集之后,杨娟红觉得自己在哪里都能看到江诚。 “江诚,你怎么在这里啊?” 杨娟红拿了衣服走出去。 等江诚这种闷性子主动和她讲话是不可能的。 江诚松了口气,终于不用纠结了,说:“来给我嫂子送饭了。” “我先离开了。” 说完他就真的离开了。 杨娟红还想要说些什么,手上的衣服晃进了她的视线中。 场合不对,这是在人家服装店,这么多人不适合耽误时间讲话。 江诚离开后,杨娟红又回去试衣间试衣服。 李蓁蓁端着饭盒,一脸吃瓜的表情。 不是她胡思乱想,实在是江诚那个人的性格闷,能让他说出来话的女同志,必定深有渊源。 她决定回去要好好问问江诚。 是不是对人家女同志有特殊的看法。 真有的话要抓住机会,不是的话下次她就不问了。 那可是内向的江诚啊,李蓁蓁吃着饭盒里的饭都带着一股子瓜味儿。 杨娟红出来后主动和李蓁蓁说起了话,这是江诚的嫂子,开服装店的。 她突然理解了江诚为什么能够有那么多新衣服了。 能在海城开服装店,她也都大致看了店里衣服的价格,都不便宜,家里肯定是有些底气的,看李蓁蓁的样子也不像是凶巴巴的嫂子,怎么江诚会去工地上呢。 杨娟红委婉在李蓁蓁面前问了一句。 李蓁蓁眉头动了动,她笑意盈盈看向对面小心翼翼问自己问题的女孩子。 “江诚周末出来去工地是要自己赚钱的,赚取学费和生活费。他也不只是去工地,哪里有活他去哪里。” 李蓁蓁简单给杨娟红解释了解释。 江诚和谢言之张建业三兄弟,他们现在也能算得上是小老板,虽说手底下人还很少,但是也是有了那么几个人。 等到工厂彻底完工,招来更多的工人,他们也能赚取更多的钱。 不过赚再多的钱他们兄弟也还是习惯自己动手干活,心里踏实。 江诚手中的钱足够他在学校里轻松度过四年,不需要再去干活。 但他就是想要亲自去,扒房或者在仓库整理废旧家具,不管是什么活儿,他都干得来。 杨娟红关于江诚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没想到这人很小很小的年纪就出来打工,高考四年都没有放弃,对考上海城大学的目标非常坚定,而且年年都在进步。 这样的人心智坚定,绝对会有一番作为。 杨娟红也想了自己如果接连四年高考不如意会是什么样子,绝对不会有江诚如此坚定的心态。 她可能会在其中的某一次滑落,一蹶不振。 能坚持四年,呈阶梯状进步,江诚真的很了不起。 杨娟红突然意识到,自己也需要更加努力了。 比她优秀的人都在努力,自己怎么还在顾着玩耍。 她考上外语学院,也有一个坚定的目标,那就是当上外交官。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肯定会有许多人在努力。 她不多多努力一些,凭什么从一众学生中脱颖而出当上外交官。 杨娟红在这天和自己的小姐妹们告别,她也要回去多多努力看书背各种词汇。 和江诚一样没事儿就泡在图书馆。 去图书馆的次数多了,自然看见江诚的次数也就多了。 两个人的交集增多,杨娟红在各个地方中都能够听到江诚的名字。 江诚亦是如此。 江诚之前借杨娟红父亲杨教授的笔记,看不懂的地方都会在下课拿上书本去请教。 杨教授惜才,最喜欢那种好问问题的学生。 他认为学生就应当不耻下问。 尤其是在学校这个阶段,学不会的东西就应该赶快去问去解决,不然等到进入社会谁还会那么有耐心去给你解答问题。 江诚在思考问题时,有时候不能很好转过来弯。 下课那一二十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够解答疑惑。 其他时间不是杨教授去其他班级就是江诚要上课。 两个人莫名错过。 杨教授不忍如此热爱学习的学生就此迷茫,邀请对方中午去自己家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解答。 只有中午是休息时间最长的。 也会给他们充足讨论问题的时间。 后来杨娟红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总是能够看见江诚,见过最多的场景还是江诚和父亲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问题。 再后来,她和江诚大学毕业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 他们各自在自己热爱的领域打拼,一起朝着目标努力。 没有谁先具体的表白,他们牵手的时候,就好像是走过了许多年风雨的老夫老妻。 143 番外四:重回水稻县 全文完…… “建业, 江诚,你们去问问梁燕和娟红要不要去县城转一转。” 李蓁蓁扶着小乐宁在地上学走路,又道:“咱们这次回去的时间长, 能请下来假的话问问想不想一起回去。” 小乐宁再有三天就要一岁了, 他们要回到县城大摆周岁酒席。 因着从前小乐宁刚出生,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回县城,这次回去肯定要多停留几天。 至少要大半个月。 梁燕和杨娟红两个她们都已经和张建业江诚两个人定了下来。 两家走过了定礼, 只是一群人出来旅游转一转也不会有其他人说闲话。 双方都正在商讨婚期,结婚的日程都在今年,一群人在一起游玩,其他人不敢多嚼舌根。 李蓁蓁让张建业和江诚两个人去问问,他们在一起之后, 就没有什么时间出去玩过。 双方都忙, 梁燕是个医生, 早出晚归, 张建业更是天天都要在工厂。 杨娟红和江诚还好,在学校总会遇到的。 不过忙碌起来的时候,他们同在一所学校,半个月见不到面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次回县城半个月,李蓁蓁想不如大家就当做旅游了。 办完小乐宁的周岁宴, 他们再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去不去都询问一下她们两人的想法, 大半个月的时间, 能在一起见面就多见见。 “嘿嘿,嫂子,我早就问过了,假都提前请好了。” 张建业嘿嘿笑两声。 他可不是江诚,方方面面他都想到了。 李蓁蓁叮嘱江诚去问一声。 去不去都行, 他们县城院子大,房间也多,都住得开。 江诚在见到杨娟红的第一时间就问了,当时杨教授杨夫人都在场。 也一并询问自己能不能去,杨教授和江诚大学四年的相处,早已经清楚对方的底细。 他知道江诚从小县城出来,参加了四次高考,也知道江诚自己和两个哥哥来海城打拼。 自己赚取学费和生活费,自力更生。 关于水稻县的故事,他们夫妻两个听了许多。 江诚前一十多年的喜怒哀乐都是围绕着水稻县。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杨教授夫妻两个,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县城,什么样的街坊邻居养出了这样优秀的几个孩子。 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从县城走出去,在县城需要他们的时候,回来施以援手。 这是许多商人都做不到的。 年少时街坊邻居给予的恩情让几个人一致记到了现在。 这几个年轻人,真正做到了达则兼济天下。 杨教授夫妻两个想要去看看这样温暖的县城。 在江诚开口询问的时候,他们拍板决定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于是一行九个人,浩浩荡荡从海城回到了县城。 人多带着的东西也多,中间跟着的还有江诚的岳父岳母,回去不能再乘坐拥挤嘈杂的火车。 九个人开着车刚到县城,路上已经看见好些个街坊,透过车窗看见车里的人都在热情打招呼。 “还真是热情啊。” 杨教授感叹道。 虽说他不认识那些打招呼的街坊邻居,但是并不妨碍他热情回应。 杨夫人趴在窗户口说:“是啊,不是距离家里还有很远的路,我都想要下去和大家一起走路了。” 前方正在开车的张建业闻言,笑眯眯说:“马上啦,叔叔阿姨别着急,到了长兴街道咱们就下来走一走。” 车子没办法直接开进胡同里,只能停在外边。 他们待会儿早些停车,多走几步路回去。 九个人一共坐了两辆车,一大一小。 谢言之开在最前方的第一辆车,他最先停下,张建业随着也停靠在旁边。 刚停好车,四周的街坊便围了上来。 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年轻人这会儿都还在上班,只有他们空闲下来。 大家从刘大爷那里得到谢言之几个人要回来的消息,都早早等在外边。 不少人手上还拿着毛线团,一边等人一边钩织小饰品。 “哎哟,这是小乐宁吧,真是可爱。” “两位新媳妇儿也漂亮。” 刚下车,大家七嘴八舌夸奖几个人。 张建业一手提行李,一手牵着梁燕,扬声喊:“大爷大妈们,喊早了,现在都还是未婚妻,到时候办婚礼,谁也别想逃掉份子钱。” 他笑着打岔。 还没有结婚,不能够让人喊梁燕和杨娟红两个人为新媳妇儿,于理不合。 知道大家没有恶意,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蓁蓁,我能不能抱抱小乐宁。” 李蓁蓁身侧的一位大妈开口询问。 “当然可以。” 李蓁蓁说完,低头看向自己怀里:“乐宁,让奶奶抱抱你好不好。” 小乐宁不怕生人,哪怕不是很理解妈妈说的话,也还是听懂了抱抱两个字。 听见这两个字,她就会伸开藕节似的小胳膊,眨巴着大眼睛,作出抱抱的动作。 嘴巴里还吐字不清的重复“抱抱”两个字。 李蓁蓁把小乐宁递了过去,自己的胳膊也轻松了一会儿。 本来小乐宁是可以自己走路的,人太多,她个子太小,晃晃悠悠的走路不稳当,李蓁蓁还是放心不下。 不用抱着孩子,李蓁蓁接过了谢言之手上的一些行李。 四周聚集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热情说要帮助自己搬运行李,也只有同龄的杨教授夫妻两个递了一两个轻松的行李过去。 杨教授从进来水稻县就在观察,观察这里和其他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街道上出现的多是上了年纪的人。 这不是什么坏事情,这是好事儿。 没有年轻人意味着都在上班,应该在上班的年纪和时间都在上班。 不会有哪个年轻人坐在家里,走在大街上四处闲逛。 这可不是一般县城能够达到的水平,尤其是前两年的下岗浪潮,谢言之他们能帮忙到这一步,属实不容易。 年轻人都有工作能赚钱,老年人能够放心在街上休息闲逛,幸福生活的指数蹭蹭的上涨。 不是一般县城能够达到的。 从外边进来的时候,杨教授也看到了建立在县城外面的工厂。 规模很大,内部据说也是相当不错。 他想有时间他也可以去里边看看,看一看内部环境是不是有江诚说的那样好。 江诚当然不会骗他,但是他还是想要亲眼看一看。 在人群的簇拥下,杨教授夫妻两个先来到了谢言之家里。 吃饭的话大家决定还是在一起,不是在谢言之家里就是在刘大爷家里,他们两家桌子大,合起来可以坐下这么一大家子。 街坊邻居们帮着收拾了院子,然后就离开不打扰几个人了。 收拾收拾已经到了晚上,李蓁蓁在家里收拾床铺,小平安和大狼狗看着小乐宁。 谢言之和刘大爷一起去找了长兴街道上承包宴席的人家里去,再商定商定周岁宴怎么办。 之前周岁宴是让刘大爷先预定下来的。 周岁宴婚宴这些都需要提前预定。 人家大师傅都是很忙的。 不早点儿预定根本排不上。 刘大爷只是先预定了下来,定好了周岁宴的时间,让大师傅将那两天的时间腾出来,防止冲突。 这次谢言之再去是要定菜品的。 家里生活条件好了,他家宝贝闺女满月酒都没有办,只办这次周岁宴,菜品一定要好。 保证让大家吃好喝好,绝对不能差。 接下来的时间,谢言之去巡查工厂,监督大师傅选菜,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周岁宴这天,街坊邻居早早到来,来的时候都抬着家里的桌椅板凳。 街道上办宴席都是互相借街坊邻居家里的桌椅板凳,用完了再还回去,都是相互的。 来的人非常多。 从谢家院子里到外边的整条胡同,放满了桌子。 大家都封了红包拿着礼物到来。 来的人比谢言之预期的还要多,他多备出来的五桌子菜全部都用上了。 有些哪怕是不吃饭也要来看看,都是来感谢几个人的。 当时那场下岗浪潮,拍死了多少家庭,谢言之和李蓁蓁就挽救了多少家庭。 他们是一定要来的。 来参加周岁宴的一批又一批人,吃饭不吃饭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亲口对几个人说声感谢。 一声真诚的感谢,他们说了许多遍。 每当自家生活条件又达到一个高度的时候,就会想起来谢言之他们的帮助。 能够有现在的生活全靠谢言之他们当年伸出的援助之手。 杨教授坐在谢家院子里,看着一批又一批人端着杯子来敬谢言之张建业和江诚三个人。 李蓁蓁的身边倒是没人敬水,他们不喝酒,杯子里全部都是饮料。 杨教授接下来又跟着谢言之三人去工厂看了看,看几个人平时的工作内容。 真的是听千百遍不如自己亲眼看一遍。 他听说几人工作辛苦,听的时候揪心,看到的时候更加揪心。 三个人什么都做,从工厂里最基础的清理木材到最辛苦的扒房子。 什么都干。 那都是真刀真枪的实干,不是只停留在口头上说说而已。 他亲眼看着几个人拿着铁锹和大锤在那里砸墙铲石头。 杨教授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他也感受到了水稻县热闹的氛围和街坊邻居的热情。 他甚至是在大树下聊天的时候套取大家的话。 从言谈中了解江诚那些年的过往。 他的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了心疼。 又听到老乡继续说:“那三个孩子,不,是那四个孩子,没有一个生活的容易。” “都是好孩子,发达了还记着县城里的我们。我们也没有帮多大忙,真正帮忙的也不过是一两件事,却一直被他们记在心中。” “过去的那些不好的是半分都没有往心里去。” 有人长叹附和:“唉——,咱们可要记着那些,不能再忘记。” “是呀,要记住咱们当初怎么对待那几个孩子的,现在那几个孩子又是怎么对待咱们的。” 杨教授的思绪逐渐飘远,在几位老乡的口中飘去了十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