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将令爱嫁给我》 重生.赏樱宴 明正14年,初春。 东京市郊伊莎疗养院内,庭院中的草木已经伸展出了新枝绿叶,环顾四周,一派春意盎然。 疗养院警卫森严,旁人不得随意进出,最初由英国人出资建造的高级疗养院,如今已成为专为权贵阶层提供服务的地方。其中最出名的服务,是看管那些犯了错事却因家族力保而免于牢狱之灾的华族,将他们以精神不稳之理由困在此处长期“疗养”。 今日,幽静的疗养院又迎来了探望“病人”的家属。 早已历尽风霜,如今衰老瘦弱的诚夫人,在下车后仍固执地撑着木杖,由一位身着素雅和服的贵妇人搀扶着前行,身后跟随着两位穿灰色西装的男人。 一行人缓缓地跟在一位白衣护士的身后,一层层阶梯上着来到高层,在略阴暗的走廊里经过一道道房门后,终于走到了这层的尽头——一扇由外紧锁的房门前。 护士小姐在打开门锁后,便面无表情地转身,朝他们俯身鞠躬离开,将这个空间留给他们。 房门轻轻推开,昏暗的房间窗帘紧闭,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病服的女人,如惊弓之鸟般蹲躲在病床的另一边,只露出恐惧的双眼看着他们。 而她在发现诚身边的那位贵妇人时,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立即冲过来扑倒在贵妇人身上凄厉地喊出:“姐姐!” 她恐惧地睁大眼睛对贵妇人说:“姐姐这里有蛇啊!真的有蛇!它们要吃了我!” “我好怕,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死,快,快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吧!” 贵妇人面露不忍蹲了下来揽住她,哪怕眼泪快要落下,也依然勉强笑着对她说:“爱世啊,这里没有蛇的,别怕别怕。” “快看看谁来看你了,是外婆哦,是外婆来看望爱世了。” “外婆?”这女人看着贵妇人,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她们什么时候有外婆了? “来看我?她为什么要来看我?” “看我什么?嗯?是来看我笑话的么?”不知想到了什么,这女人的脸渐渐扭曲了起来。 “你们是在耍我吗!” 这女人像被激怒了,突然站了起来猛地推开贵妇人,全然不顾她姐姐被推倒在地,一边尖叫一边砸着房间里她所有能够到的东西,被子床褥被扯出一道道口子。 “行啊看啊,你们不就是想看我这样吗!现在满意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这女人开始狂笑。 “爱子姐!”一直站在她们身后的其中一个男人,见状赶紧上前扶起倒在地上含泪的贵妇人。 看着眼前这个疯魔的女人,诚夫人不敢相信她是良子的孩子。 “爱世…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其实她很愧疚,当年良子在临终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说:“母亲大人,求你照看我的爱世吧,只有你可以照顾好她了……求你了……” 可在良子的葬礼结束后,她想带爱世回森安时,看到这孩子有父兄姐姐们的悉心照顾,似乎并不怎么需要她,若是强行带走总觉得有些不妥,心想这孩子在至亲身边成长也许会更好。 没想到,多年不见,这孩子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多么,多么可怜的孩子啊,不是答应过会好好照顾她的么……”诚内疚地低喃。 而刚扶起贵妇人的那个男人以为诚夫人是在指责他们,就克制不住怒火反驳道:“外婆大人,还不够好好照顾她么?” “修源哥和爱子姐就是太照顾她了,要什么都给她,什么都肯为她做,什么错都为她遮掩,才把她纵容成现在这幅自私自利的样子。” “阿健别说了!”爱子急急拉住他,打断他,怕他说的话会再次让爱世失控,但阿健依然不管不顾地指着爱世说。 “像个只会吸血的魔鬼,拖累整个家族堕入深渊,谁都得顺着她来,必须什么都得满足她。” “别人一有什么比她好的就眼红嫉妒,比她漂亮不行,比她受欢迎不行,比不过人家就陷害她们伤害她们。” 阿健瞪着她,而那女人却一脸无所谓地哼着。 “就因为淳树哥不喜欢你,你就敢拿刀伤他喜欢的人?你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小姐啊!” “但又怎么样呢,哪怕她现在这个样子,大哥和姐姐依然要护着她,不惜花巨大的代价把她弄到这里,要不然她早在监狱里待着了!” 阿健泄愤一般把全部都说了出来,而爱世看着此时喘着气的他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笑他像个傻子一样。 诚夫人看着爱世和阿健,再看向身边捂着脸哭泣的爱子,以及一直沉默站在他们身后的大哥修源,悲痛地闭上双眼。 他们都是她的孩子们啊,都是良子的孩子啊,为何会变成这样。 彼此静默了许久。 诚只能叹息地对他们说:“就让我带她离开这里吧,我会带她回乡下老家去,从此让她远离这里,今后就由我来看管她吧。” “是我,辜负了良子的嘱托……这本就该是我做的,我却没有做到。” 那女人一听到诚夫人想要带她走,便立刻又扑了过来:“外婆,外婆!快带我走吧,这里太可怕了,你看这里的人都疯了……” “很抱歉外婆大人,请恕我们不能答应。”一直没开口的大哥无奈地拒绝了诚夫人的请求,即使是这样的妹妹他也没有办法,且无法放下。 “爱世今后,都只能待在这里了,如果爱世没有好好待在疗养院里,那几个家族的人是不会放过久生家的。” “还有姐夫……姐夫也希望爱世能好好待在这里,不能再让她为难爱子姐了。” “别担心外婆,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了,会理解我们的。” 其实修源也痛心,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妹如今变成这样,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但如今再怎么反思都没用了。 “抱歉打扰了,爱世小姐该休息了,请诸位出来吧。”先前带他们过来的护士小姐端着医疗针具,敲了敲房门对他们说道,身后还跟着两位护士。 爱世在看到护士盘中的针管后脸色大变,不停地摇头后退,一直退到窗边,尖叫嘶喊着外婆快救她离开这里,这里有蛇要来吃她了。 诚夫人在修源有些强制的搀扶中走出房间,她不断回头望着爱世,直到护士将房门缓缓关上,她的心脏骤停了几拍,但也只能带着无奈和遗憾离开。 所有人都沉默着,但谁都没有想到,刚走出疗养院的大楼,身后就传来了爱世凄厉的尖叫声。 “不要,啊——” 接着他们抬头就看到爱世被人从高层的窗户里推落了下来。 最后。 庭院四周依然是生机盎然。 而爱世却躺在地上,睁大着双眼。 鲜红的血液自她身下源源不断地漫出。 最后,溢满了诚的记忆。 …… “爱世!” 诚倏的从梦中惊醒,立即从床褥上坐了起来,神情还有些恍惚。 天还没亮,室内还是青黑昏暗的。 诚的老侍女阿葵早已起来跪坐在素面拉门后,听到了她的响动,便用低沉的嗓音问:“夫人,又做噩梦了么?” 诚回过神后按了按眉间说没事,不用担心,问她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葵说:“夫人,现在是宁治39年,二月二十七。” “原来已经二月二十七了。” “是的夫人,还有半个多月,屋外的樱花就要开了。”葵在门后笑了笑:“到时又可以和孩子们一起准备茶点赏樱了。” 诚也跟着抿了抿唇角,她最近总会问阿葵现在是什么时候,弄得葵以为她是因为上了年纪记忆开始衰退了,却不知她其实是以此来确证她的确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爱世才六岁的那一年。 如果现在是真实的,那之前的她,应该就算是前世了吧。前世她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爱世躺在地上的模样。 她甚至都来不及知道是谁将她推落的。 前世,她从修源和爱子那里知道了爱世的确是因任性嫉妒做了很多错事,与很多人结了怨,推她的人也许就是那其中之一。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已经回到了现在,哪怕把爱世锁在自己身边都不能放任她最后再变成那个疯魔的模样,也不能再让别人有因此伤害她的机会。 一定都来得及的,她就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阿葵,准备一下,我们要去一趟东京。” “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夫人?” 葵惊讶到冒失地直接推开了素面拉门,诚夫人最近反常的举动实在让她感到不安。 诚起身来到窗边,轻推开一扇窗,闭眼感受初春吹来的寒凉气息。 “我们要去东京接一个孩子了。” …… 宁治39年,三月十五。 阳光和暖,枝叶绿透,粉樱盛开。 今日,藤原侯爵家在庭院里举办盛大的赏樱宴,邀请了不少华族权贵一同前来观赏。 身着留袖和服的爱子夫人,已嫁进侯爵家半年。此时她正指挥着管家和侍女侍从们招待来来往往的客人。她那温柔端庄又不失气势的高贵姿态,很难让人联想到她不过十八岁而已。 离爱子夫人不远的一棵樱花树下,两位穿精致蕾丝洋装的贵妇人正端坐在洁白雕花的椅上,一边品茶一边小声私语。 其中一位穿着鹅黄色洋裙的贵妇划开自己手中的蕾丝折扇,挡住自己的鼻唇,微微侧身朝爱子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对身旁的另一位夫人说道:“听说,浩一少爷与他的这位新娘非常恩爱呢。” 另一位夫人也打开自己的折扇靠了过去:“是啊,如今想想,她那出身平民的母亲能教导出这样优秀的女儿可真不容易。” “喔,我还记得当初久生子爵为了娶那个身为平民的良子为妻,宣扬他们自由的爱情,闹得东京沸沸扬扬的,没想到时光流转,这么快他们的女儿就嫁到东京数一数二的侯爵家了呢。” “所以说,权贵终究是权贵,平民啊是靠不住的,他现在还不是要通过女儿高攀来改善门庭。” “我可不会让我儿子做这样的事,太丢脸了……据说,这位子爵大人还打算为他的长子订一位新贵人家的千金呢。” “嗯?新贵人家的千金?” “是啊,他们不是门庭日下缺银钱么,而那新贵人家的小姐缺华族名声,配在一起不是正好。”贵妇人带着一股不屑的傲慢摇着扇子说道。 “女儿得名儿子得利,这样一来他们一家倒是前程无忧了,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升爵呢。” “哎的确是这样……”贵妇人意兴阑珊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姿态优雅地端起桌上的红茶:“不管怎么说,他们久生一家就是翻身了,现在能稳稳地站在这里,总比那些死撑着门面,内里已经破落不堪的好。” “话虽如此,但这事我还是做不出。” “那自然,有**份嘛,诶最近有新上的珠宝,改天一起去看看?” “好啊,我也正想再买几双鞋呢……” 一阵微风轻拂,樱花簌簌落下。 三月樱吹雪,最是令人声声赞叹。 管家过来告诉爱子夫人,说今天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是夫人时隔三年未见的外婆——诚夫人。 …… 在庭院的另一侧草坪。 阳光正盛,微风轻抚而过,粉樱花瓣点点片片地飘落在绿茵的草坪上。 随父母前来的孩子们几乎都聚集在这里。 孩子们有着各自的玩伴,三五个聚在一起或是坐着聊天,或是奔跑玩游戏。 少爷小姐各自的侍女侍从们则站在不远处,以备随时增添茶水和点心。 忽然,其中一些孩子似乎起了争执。 “都说了我们不跟你玩是因为你总指使别人,还只玩你自己想玩的,这关彰子什么事?你凭什么打她!”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背带短裤的男孩,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柔弱女孩挡在身后,不满地指责另一个也穿着白纱裙的女孩。 “就是她来了你们才不跟我玩的!”那个霸道的女孩指着他挡在身后的女孩尖锐地喊道。 “明明是你太霸道了!还欺负人!”另一个男孩也忙站了过来。 “哼,你神气什么呀,不就是你姐姐很厉害么,又不是你厉害,你这个讨厌鬼!讨厌鬼!”一个看起来也是家里千宠万爱的女孩不屑地回击她。 “讨厌鬼!讨厌鬼!” “凶巴巴的丑女!”还有个男孩朝那个女孩扮鬼脸。 “喂澜生,你快管一下她啦,她不是你大嫂的妹妹嘛。” 于是,一群男孩又朝另一个面容精致白皙的男孩起哄起来,惹得那个本就很不高兴的男孩,现在更是气得涨红了脸喊道:“谁认识她啊!我不认识!” 这个名叫澜生的男孩冲着那个女孩喊道:“你走开,不准你来我家了,给我出去!” 被众人围攻的女孩见几乎所有人都在对付她,再看看那个被众人护在身后,眼角还泛着泪光的女孩,她心里就有股火烧得想要毁了一切。 她尖叫了一声,朝他们推打了过去,就像她往常对待她的侍女们那样,甚至还一把将那个做鬼脸说她是丑女的男孩推倒在地上,男孩倒地时痛呼了一声,像是刮伤了。 都是娇气的少爷小姐,谁都受不了气,于是大家便扭打到一起。 见状,那些年纪大些的孩子以及各自的侍女们立即跑上前来,将他们拉开。 “爱世,你在干什么!” ※※※※※※※※※※※※※※※※※※※※ 作者菌提前发文啦^?_?^ 希望能和小天使们有一段愉快的旅程。 这篇文是作者菌看了很多动漫和的脑洞,所以背景设置在日本架空的明治和大正时代。 架空纯粹是因为作者时代资料查找的不够,初心也只想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 作者一直很喜欢日本的大正时代,是很浪漫的一个时代,和洋交融,众多文豪。 很喜欢这种时代感和文化,但同时作者不精日哈,前段时间甚至还因为日本的一些言论气到半死。 气到一度想弃文,可后来想想,这是我自己创作的文,带有我自己主观观念,不过是披着这个外衣写自己想象中的故事罢了。 以及作者非常喜欢火葬场的故事,所以超级喜欢那个四月新番《恶役大小姐》,名字太长了记不住哈哈哈哈哈,但超好看。作者菌这篇也是有些类似的,但肯定不是抄哈QWQ,要是有些地方小天使们觉得怎么感觉有点像,怎么都是这种剧情,那作者菌就要大声说:因为这是作者菌的萌点啊啊啊啊!!作者菌是一定要写出来的啊啊啊! 嗯,作者菌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希望小天使们喜欢(//////) 管教.谈话 久生子爵家的二少爷久生健看到这边的情况后赶紧跑了过来,把他那个惹是生非的任性妹妹揪到跟前,生气的喝斥: “你怎么又惹事了!快跟大家道歉!” “我不要!” 这个叫爱世的小女孩还不服气地在她二哥手下挣扎着,终于从她二哥手里挣脱出来后,她拨了拨自己散乱的头发和衣裙,然后哼地一声把头撇了过去,一幅绝不悔改的模样。 旁边那个刚刚还很生气的小男孩在看到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过来后,就立马像有了靠山一样跑了过去,准备告状。 “淳树哥!” “澜生,发生什么事了?”那个叫淳树的少年摸了摸他的头问道。 听到了那个少年的声音,爱世的眼角也不自觉地望向了那个如月亮一般被捧在中间的少年。 她知道他,曾经在书房门口偷偷听爸爸和管家说话时,知道了这个叫淳树的少爷,他也就比大哥小一岁,是九条公爵家的嗣子。 爸爸说九条家族历代显赫,和姐夫的家族几乎不相上下,甚至更厉害,据说不出意外他们这一代还可能会出一个皇子妃。 所以那时爸爸就对管家说,要是将来她能成为他的新娘就好了,这样他们的家族在东京华族圈会更加稳固。 那时她听完后也是这么想的,要真能成为他的新娘,那不就就说明她比姐姐厉害啦! 但没一会儿爸爸就对管家说:“不过也没这个必要了,爱世将来还是找一个家世简单不复杂的夫家吧,她和爱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她就记不清了,但她就很不服气,凭什么她跟姐姐不一样,她哪里跟姐姐不一样了? 哼,不让她做她偏要做!她长大后就是要当淳树少爷的新娘! 不过,淳树少爷这个时候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因为她仗势欺人还有些反感,这样任性骄纵的女孩,除了她自己的家人外任谁都不会喜欢,所以他在听完澜生的讲述后,虽然没对爱世说什么,但他却把温柔给了那个被欺负了的女孩,像体贴的大哥哥一样安慰她有没有受伤,让旁边的侍女照顾好她。 他的区别对待让爱世的心火再次烧了起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彰子竟然又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 见大家都在安慰彰子,而她的哥哥不站在她这边就算了居然还不停地教训她,于是爱世再次尖叫起来,张牙舞爪地想要攻击那个女孩。 “爱世!” 她听到了爸爸唤她的声音。 她转过身,在看到爸爸后,她也像终于有了依仗一般,朝她爸爸所在的方向奔跑了过去,扑倒在他怀中,双眼立刻就迷蒙起来委屈地喊:“爸…爸爸!” 她喋喋不休地在久生子爵的怀里控诉别人是怎么欺负她的,尤其是那个讨人厌的彰子! “先别说了爱世,快跟大家道歉!”久生子爵这次并没有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大人一目了然。 听到向来都最疼爱她的爸爸竟然也让她道歉,爱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她爸爸。 子爵拉住爱世哄着她快跟大家道歉,结果爱世却油盐不进地喊着不要不要,甚至因为他没有站在她这边还很生气,弄得他既头疼又心虚。 他膝下有四个孩子,爱子和修源是他的长女长子,所以对他们他一向严格要求,而对于下面的两个孩子,他就极尽宠爱了,不想给他们过多的压力和负担,尤其是爱世。 尤其爱世又是他最小的孩子,是良子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的孩子,一想到她才三岁就没了母亲,他就什么重话都对她说不出来。 但现在爱世越大越难管,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精细地养育,她还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不知是不是要再长大一些她才会懂事一点。 既然爱世不愿道歉,就只好由他赔着笑脸亲自跟这些少爷小姐们道歉了,然后再厚脸哄他们道爱世还小不懂事,其实她没什么坏心的话。 这时,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子爵大人,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管教?” “真是没见过如此溺爱孩子的父亲。”诚夫人紧紧拧着眉道:“今天是爱子操持的赏樱宴,你竟然让这孩子闹成这样?” “子爵殿下,爱子也是你的女儿,请你能不能也多为爱子考虑考虑,别让她那么难做?”诚夫人看到子爵这样的管教方式就非常生气,自然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 陪着外婆站在一旁的爱子,在听到外婆说的话后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能讲些圆场的话:“外婆不是这样的,父亲他没有这个意思……” “哎,当时我就该亲自教养这孩子的。” 之前她还不知道爱世在东京是怎么长大的,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了,所以她一定要把爱世接回森安才行,再大一些恐怕谁都管不动她了。 同时她也看出来,爱世是没有前世记忆的,此时的她与六岁任性娇惯的孩童无异。 爱世在旁边也看得莫名其妙,还没问出你是谁啊这句话,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利辉少爷!” 一个似乎是老管家的人扒开两旁的侍女,紧张地看向此刻正坐在草坪上,哭着看自己手肘处擦伤流血的男孩。 “利辉少爷!天呐,您竟然受伤了!快,快叫医生过来。”管家面色慌张地指挥身边的一个侍女。 “彰子?彰子!你在哪里?”这时,又一名着和服的贵妇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正急忙赶了过来。 “彰子!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妈妈!”那妇人揽着哭泣的小女孩焦急地说道。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等爱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抱起送回了自己家里,并且还有个老婆婆按照她那个外婆的指使,把她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反省,任她怎么捶门喊放我出去,都不肯放她出来。 小孩子之间发生的吵闹事情,不是当事人都觉得没什么,虽然有藤原家新夫人的妹妹参合在其中,但他们也迅速做出了处理,该送回家管教的送了回去,该赔礼道歉的也赔礼道歉了,那么大家表面上也就算了,都只说是小孩子间的玩闹,没必要太认真,于是赏花的继续赏花,商谈要事的继续商谈。 甚至孩子们这里也安宁了很多,气氛渐渐恢复了活跃。 …… 夜幕降临,久生子爵府邸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子爵大人与他的两个儿子以及他的岳母诚夫人,在西式的餐厅里一起用晚餐。 爱世并没有吃晚餐,因为刚刚让她下来吃晚餐的时候,她不但毫无悔过之心,还发脾气不肯下来,以不吃晚餐来要挟他们,于是诚就冷淡地吩咐葵婆婆继续看着她,说既然不想吃今晚就别吃了。 诚夫人不容否决的强势,让久生子爵有些无奈懊恼,他知道他从来就没得到过她的认可,从当年开始,她就强烈反对良子嫁给他,良子也为了嫁给他不惜反抗母亲,最后闹得母女差点断绝了关系。 后来,良子为了能在华族圈站稳脚跟,为了久生家不因娶了她而衰落付出了巨大的心力,在培养爱子方面更是耗尽了她的心血,久而久之,母女俩联系的也就少了。 好在诚夫人的身体一向康健,不用良子担心,倒是良子自己因为忧心看顾的事太多,好胜心又太强,身体消耗的太厉害,以至于在爱世三岁的时候就早早离世。 直到良子去世前,她们母女俩才真正和解,才将真正悔恨的情感流露出来。 如今因为爱世的事,一向深居森安乡的诚夫人又来到了东京,开口就要将爱世接到她身边去。 书房。 诚夫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而久生子爵则无言点了一支雪茄。 “我还是坚持上午跟你说的,我希望能将爱世接到森安老家去,由我来亲自教养。”诚夫人在低眉喝了一口红茶后说道。 久生子爵听完后,依然沉默抽着雪茄。 爱世是他的小女儿,他又不是没有能力养她,至于管教,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他管教不了自己女儿的。 爱世只是还小,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所以稍微有些任性而已,这都是能够理解的,等长大之后就好了。 而且回森安老家?那个乡下地方? 他的爱世是华族的千金小姐,怎么可以去那里生活!而且看诚夫人今天对爱世说一不二的态度,他都不敢想未来等着爱世的是什么,不知道她还会对爱世做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能理解。” 见子爵这样,诚终究叹了口气:“实话跟你说吧,这也是我为什么会亲自来这里接她的原因。” “今天你也看到了,爱世小小年纪就如此作派,放任下去她只会更加任性不受管教,将来甚至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去伤害别人,所以需要现在就对她严加管教才行。” 诚夫人尽可能跟他解释,毕竟她无法告诉他她已经见到过那样的爱世了。 “是夫人你想得太严重了,爱世就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去伤害别人。”子爵根本不相信爱世有诚夫人说的那么严重。 “好好好……就算如此,那我也可以对爱世严加管教,给她更多关爱的,所以夫人尽管放心吧,早点休息。”子爵不打算再谈这个问题了,爱世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等下不知道又会跟他哭成什么样子。 “不,你不行,你既不能对她严加管教,也不能给予她更多的关爱。”诚夫人摇头,否定了久生子爵,哪怕他刚刚的话是真心的。 “你整日为了家族的前程早出晚归应酬不断,你能做的就是把爱世丢给侍女和家庭老师,侍女哪里敢管教她们尊贵的小姐,而爱世又哪里肯听家庭老师的话,她已经气走多少个老师了你心里有数。” “爱子已经出嫁,修源和健都各自有事要忙,所以她在这里没有能真正束缚她的人,只会变本加厉。” “岳母大人。”子爵已经有些生气了,不知道这个老太婆有什么依据那么笃定,任性的孩子又不止他家才有! “子爵大人对外诸多算计,不择手段都要往上层挤,怎么到了这里反而束手束脚呢?把爱世交给我管教难道不是更省心么?”诚夫人讽刺地说道。 “什么意思?”子爵的眼睛微眯起来。 “照这样下去,外面对爱世的印象是不太友好的,但他们的关注点肯定不在爱世身上,如你所言,爱世现在还小她懂什么,所以他们会把这些全部压到爱子身上,让爱子去承受那些不见血的冷嘲热讽,你知道藤原家的澜生少爷到现在都无法和爱子好好相处么?” “作为长姐,爱子势必要看顾自己的妹妹,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后一定还会发生,你难道不担心这样下去,会让那位浩一少爷厌烦么?” “爱子本就有些高嫁,和当年的良子一样,若是因为爱世被她的夫家不耐,那你把爱子嫁进藤原家还有什么意义?还怎么指望她给予久生家诸多好处?” “修源现在才十五岁,还没到担任要职的时候呢。”诚夫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她才不管现在这位子爵面色多么难看。 其实他的野心和目的谁都看得出来,只是没人像她那么直接地说出来而已。 在久生子爵即将恼羞成怒的时候,诚夫人却一转刚刚的嘲讽语气,带着深深的伤感对他说:“雅君,就当是完成良子当年的遗愿都不行么?在爱世还年幼的这几年,就让她待在我身边陪陪我吧。” ※※※※※※※※※※※※※※※※※※※※ 小天使看了多给作者菌留评呀,写文真的超级寂寞的QAQ,作者菌最喜欢的就是看评论了qwq,看完就跟打鸡血一样兴奋哈哈哈哈 草鸡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牛奶好补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忘了密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忘了密码 46瓶;luc、花然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4-28 09:01:55~2020-04-28 21:4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牛奶好补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忘了密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忘了密码 46瓶;luc、花然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女儿.列车 诚夫人只这一句,子爵的怒火就瞬间平息了下来,且心中滋味万千。 因为良子当年临终前,的确是说过希望由她母亲来照顾爱世的。 他不知道那时良子是觉得他照顾不好爱世,还是希望由爱世来代替她陪伴陪伴她寂寞的母亲。 良久。 久生子爵才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一样,算是默认答应了。 “每年我会让她回来小住几日,你们也可以来森安看看她,等她十三四岁思绪稳定了就让她回来,毕竟到那时我也老了。” “她的一切我都会管教好,也算是我最后能为良子做的事了。”诚夫人说完之后,心里有些怅然。 之后,虽然子爵没再说什么,但也算和诚夫人达成了一致,只吩咐管家尽快买齐爱世小姐在森安乡要用到的东西。 对于爱世要送到乡下外婆家生活这件事,对外久生子爵说的是他们家爱世的身体不太好,需要到宁静的地方休养。 修源没什么好说的,因为父亲和外婆都已经做好决定了,他也只能伸手摸了摸因为知道自己被魔鬼外婆接管,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爱世,拿绢帕帮她擦眼泪:“哥哥有时间就会去看你的,别哭啦。” 而健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高兴地不得了,他早就希望有人能治一治这个小魔鬼了,而且她不在,他就是家里最小的,到时爸爸就只能对他一个人好了,想想都高兴。 “姐姐,呜呜呜,姐姐我不要走,呜啊……” 临走时,爱世扑在姐姐怀里大哭,死死抱住怎么都不肯放手,任爱子怎么安慰都止不住,最后还是被葵婆婆强行抱走了。 “爱世……”爱子看着马车缓缓离开,心里也很不舍。 父亲说这是母亲的遗愿,希望外婆能照顾爱世,同时也希望爱世能代替她多陪陪外婆,别让外婆在晚年太寂寞。 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 离开家里后,爱世自己都数不清她哭了多少次了,不是之前的那种假哭,而是真心难过撕心裂肺掉眼泪那种哭。 自从外婆来了后,家里所有人都只听她的话连爸爸都听,而且爸爸再也不爱她了,无论她怎么哭闹让外婆离开都没用。 结果,外婆不仅没走,还会各种罚她。 就在赏樱会过后的第二天下午,这个外婆先是板着脸问她知道哪里错了吗,如果她一旦尖叫大喊说她才没错,外婆就面无表情地拿出长尺重打她的手心,冷酷无情地跟她说:“如果你不能好好说话,那就打到你能好好说话为止。” 她痛的尖叫,她从来没有那么痛过,于是她喊爸爸快来救她,但爸爸就在书房里,一次都没有出来,她简直伤透了心,她再也不喜欢爸爸了,而家里的管家和女仆就当没看见她被打,目不斜视地做着他们该做的事。 最后她实在是痛的不敢哭喊了,只敢小小声啜泣的时候,外婆再次问她:“现在能知道哪里错了么?” 她才掉着眼泪忙点头,才断断续续地说她不应该乱打别人的。 听到她这样说,诚夫人才真心实意地勾了勾唇角,但说出来的话却依然严肃:“还有呢。” “啊?还…还有啊?那…那我也不知道了……” 爱世哭得抬起头略带疑惑,她是真的想不到她还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好,那你就站在这里对着墙好好想,等吃晚饭的时候我再来问你。”诚站了起来,把爱世拉到餐厅的白墙边,让葵好好看着她,看到她真的一边哭一边对着墙苦想的时候,她才进了厨房,和厨娘们一起准备晚餐。 之后,当爱世闻到香味发现自己饿得不行的时候,才想起她不能不好好吃饭,于是她就小小声地对外婆这样说了。 外婆听后顿了一下,也不知在想什么,爱世有些忐忑,但外婆没一会儿就让她坐到椅子上等吃晚餐了,她立马乖乖坐着不敢再动。 这时候,爸爸和两个哥哥才从楼上下来。 “好香啊,今天是吃什么吗。”二少爷健看到往日嚣张爱世,此时竟然像只小鹌鹑那样乖乖坐着,看来是被外婆好好管教过了,就动手按了一把她的头,惹得爱世瞪着他敢怒不敢言。 “这是我做的萝卜炖牛肉,山菇笋片,香汤蛤蜊,希望合你们的胃口。”诚让侍女们将菜品端上桌,一一摆放到他们各自的面前。 最后,爱世只记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炖牛肉了,萝卜也好吃,她甚至还把一碗米饭吃掉了,让爸爸夸了她好久。 又过了好几天,这几天外婆一直就盯着她,就想找机会再打她手心,让她几乎什么都不敢做。 结果终于等到外婆这个恶魔要回乡下了,她还没来得及狂喜欢呼,就被告知她也得跟着外婆一起回去,从此就跟着她一起生活了。 那一瞬间,她觉得她的天都塌了…… 不管她如何哭闹表示她不想跟着走,都无法左右大人的决定,并且她的力量太小,什么都抓不住,哪怕她喊着不要不要,最后还是被强行抱上了马车。 这让她感到无比愤怒,就好像她被骗了一样!她以为她只要这几天在外婆面前乖乖的,这可怕的外婆就会放过她了,等到她回乡下,她也能回到以前的生活,没想到她竟然还要把她也一起带走! …… 爱世自上车后就不停地在哭闹,小手不停地拍来打去,似乎要把积攒多天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她那因恐惧而掩盖起来的本性也完全暴露了。 爱世由葵婆婆紧紧抱住,而诚则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看不清她帽檐下的神情。 一路上,诚都没有说话,既没有喝斥爱世安静,也没有威胁她再吵就要惩罚她,而是爱世自己哭累了,哭着哭着睡着了才安静下来。 这时,诚才略带歉意地说道: “阿葵,把爱世给我抱着吧,她太能闹腾让你辛苦了。” “啊呀夫人这哪里的事,在这把年纪还能抱抱如此活泼的孩子,都不觉得自己老了呢。”葵对诚笑着说道。 诚也跟着笑了笑,把葵怀里睡着的爱世接了过来,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好好看看她。 现在的爱世不同于前世的歇斯底里,如今她还只是一个娇惯且瘦弱的孩子,因为总是不好好吃饭,身边的女仆和保姆完全不敢管她,管她的话她还敢欺负她们。 而她忙碌于应酬社交的父亲和姐姐,看似百般宠爱她什么都由着她,像这样的细节他们就察觉不到。 嗯,再看看她,皮肤不仅不白皙还有些黑黄,一看就知道她是喜欢在户外玩耍的,炎炎烈日下也不在乎地暴晒,哪个大户人家会放任自己的千金小姐这般野性随意地长大呢。 很遗憾,她家里就这样让她长大了。 诚叹了口气,看着她带着泪痕的安静睡颜,又想到了良子这么大的时候,也曾这样安静地睡在她的怀里。 如今一回首她才发现,原来她的曾经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哎,慢慢来吧,能顺利把爱世接回森安,就已经跟前世的轨迹不一样了。 “阿葵,要不然我们做列车回去吧,小孩子估计还没坐过,让她高兴一下吧。” “是,夫人。”葵也乐呵呵地笑道,很少见诚夫人如此耐心地哄孩子呢。 看来以后家里会很热闹了。 当坐上开往西南的蒸汽列车时,爱世就不再哭了,因为她已经深刻明白,在外婆面前哭闹不仅不起任何作用还很辛苦,所以现在取而代之的是第一次出远门的新奇和兴奋。 听着列车的蒸汽轰鸣声,爱世的眼睛就差贴在列车的玻璃窗上了,兴奋地扭头指着车窗外对诚说:“外婆外婆你看好快啊,我们像飞起来一样,比家里那边的电车还快,房子和大树都后退的好快啊!” “哇,稻田!” “满山的樱花诶。” “外婆那个湖好大呀,波光粼粼的。” 诚不禁含笑温柔地看着爱世,轻轻拍揽着她瘦小的肩膀,她刚刚才发现,原来爱世笑着的时候,眼睛黑亮的像里面洒落了无数星星,很动人。 将来也不知道哪位男孩子能让她有这般笑容,几乎是刚想到这里,诚就收起了笑容。 爱世在列车有节奏的行驶中,靠在诚的怀里逐渐合眼睡去,诚则紧紧抱住了她,望着窗外飞速流逝的风景。 在前世那么惨烈的情况下,她其实并不希望爱世将来会喜欢上哪个男孩子的。 爱世前世从楼上坠下,虽然她不知道是谁推的,但她看到推她的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与其将来因男女之间的情爱而深受嫉妒不甘之苦,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如从始至终就不受男女情爱拖累,不惧世俗他人眼光,一个人活得自由快乐便好。 …… 当她们回到森安家里的那个晚上,爱世就病了。 她躺在被褥里烧得浑浑噩噩,非常痛苦,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来。 不管诚怎么呼唤她,都清醒不过来。 毒蛇.蝴蝶 为什么? 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爱世蹲在地上,捂着脸哭泣。 一段段的画面和声音包围住了她,让她无法挣脱和躲避。 为什么她就没有呢? 为什么她就不能拥有这些呢? 看着她们一个个都那么美丽耀眼,像月亮珍珠一般被大家精心呵护着,她的心里就跟被火烤一样,恨不得毁了她们。 然后,取而代之。 “爱世,爸爸没想过要你做什么,爸爸只希望你能幸福快乐的长大就好,不用像你爱子姐姐那样辛苦,也不用为了家族的未来而联姻啊。” 爸爸那时是这样对她说的,搞得她好像拥有什么了不得的自由一样。 可爸爸没想过,她哪里稀罕这种自由,她也想像爱子姐姐那样美丽又高贵,也想像爱子姐姐那样嫁入有权有势的家族,然后在华族圈里高高在上,让众人羡慕嫉妒。 凭什么爱子姐姐有的她就没有,凭什么爱子姐姐可以她就不可以? 爸爸就从没有问过她,他只是把利用爱子姐姐高攀上位的愧疚之心补偿到她身上而已,至于她是怎么想的无所谓,给她找的尽是些什么奇怪的人家。 最可笑的是,她的哥哥姐姐还总喜欢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哪里知道她想要什么,而且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到最后不都是嫁人么? 不管是女校里还是宴席上,大家都在讨论谁和谁订婚了,谁谁谁的未婚夫又是什么世家贵公子,谁和谁又为了哪个女人争风吃醋。 她要是不想着嫁一个和姐姐一样的权贵大家,难道是准备嫁到乡下去给这些人笑话么? 只可惜,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啊都不喜欢她,那些她从小就认识的少爷公子们,说他们从小就讨厌她,还说早就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她难过又愤怒,这一切一定都是那女人害的,她像个甩不掉的幽灵一样总是出现在她的身边,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因为哪里都有她在,如果不是因为谁都拿那女人来跟她做对比,她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爱子姐姐就算了,那个望月彰子她又凭什么? 她就是看不惯她从小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整天躲在别人后面只会哭,然后轻而易举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小的时候就抢走她的玩伴。 上女校的时候,老师也因为喜欢她就总是为难她,害她在大家面前都丢尽了脸! 再想到连皇子妃女官的位子也被她抢走,她就恨得不行。 到后来,那女人明明都有未婚夫了,还抢走她之前最想嫁的那个人,简直不可原谅。 她到底差在她哪里?家世和外貌,她哪里差过她?为什么谁都喜欢她? “你别提彰子!像你这个连自己亲姐姐都嫉妒的女人,你配和她比吗!” “久生同学,我真无法接受自己的学生,竟是一个喜欢在背后说坏话的人。” “我和我未婚妻之间,还轮不到久生小姐来挑拨。” “呀,我就是再想迎娶一个华族小姐,都不敢娶久生小姐你呢。” “你看起来简直就像要吃人的毒蛇。” “让她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 …… …… 她一直不甘心,很不甘心。 直到从窗台上被推下去的那一瞬间,发现她人生的最后竟落得这样的结局,才回想起她曾经似乎拥有很多。 富裕优越的家世,疼爱自己的父亲,还有一直都爱护自己的兄姐。 明明她什么都拥有,明明可以过得比谁都幸福快乐,为什么最后变得她什么都失去了? 她终于后悔了,这样的人生真的令人疲惫又绝望。 如果…… 如果能重新来过,她再也不要做什么毒蛇了。 如果能重新来过,她也想做个与世无争的漂亮女孩,和喜欢自己的人一起简简单单的过完一生。 如果她可以重新来过就好了…… “你想要重新来过么?” 这时,一道清甜的女声响起,那些像走马灯一样包围住她的场景纷纷碎成一片。 “那就,如你所愿吧。” 她话音一落,蹲缩在地上的爱世就变成了六岁的模样。 小爱世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咦?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里是哪里?外婆在哪里?她不是跟着外婆一起回乡下了吗? “这里是通往黄泉的路哦。” 顺着这道清甜的女声,爱世一转头,就看一位穿着白衣绯袴巫女服的美艳女人。 她坐在路边枯树下的一块巨石上,正温柔而怜悯地看着她,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 这顿时让她感到无比害怕,她又是谁啊? “呜呜……”于是,她重新埋在膝盖下的脸哭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听到一阵锁链的声响,她就被那女人轻柔地拉了起来。 “既然都已经来到此处了,就先到这边休息一下吧。” 爱世看到这女人绯袴下有道锁链,锁链的另一端锁在那棵枯树上。 女人牵着爱世一同来到巨石上坐了下来,一边看远处永远不落的夕阳,一边轻拍爱世的背无声安抚着她。 “在这里等了那么久,没想到终于等到你了,爱世。”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方绢帕给爱世擦着脸上的泪痕。 “你…你是谁?”爱世抬起朦胧的泪眼问道。 “我是巫女哦。” “巫女?”爱世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侍奉神明,代替神明为人们消灾降福的存在。”女人对她展颜一笑。 爱世似懂非懂,然后问:“那…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唔,我被困住了,在等一个能帮我解脱的人。”巫女抬起双脚露出脚踝上的锁链,遗憾地对爱世说道。 “爱世能帮我解脱么?” 爱世看了看这个美丽的女人,然后蹲了下来,仔细看她脚踝上的锁链。 锁链很坚实,是怎么弄都弄不开的。 于是爱世摇摇头:“我解不开。” 然后重新坐回到她身边,和她一同凝望远处的夕阳。 “爱世刚刚怎么一直在哭呢,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告诉姐姐呀,没准姐姐可以帮你解决呢。”巫女主动聊起了话题。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巫女才听到她嘟起嘴说:“我最近一直都很不开心。” “为什么呀,有人欺负你吗?” “有!所有人都欺负我!”说完,她又想哭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大家都不爱她了。 “爸爸欺负我,哥哥欺负我,外婆也欺负我……” “外…外婆让我饿着,还会打我的手,超级超级疼的,被打了还要罚站呜呜……” “爸爸也不安慰我,就把我送给外婆不要我了。”说到这里,爱世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还…还有,他们……他们都不跟我玩,还说我是讨厌鬼,是丑女!” “我才不是什么丑女呜呜呜……” 一时间,爱世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说着最近遭受的一切委屈。 “可怜的孩子。”女人眉眼也难过起来,摸了摸她的头:“真是难为你了。” “那爱世想不想做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嗯?最漂亮的女孩子?”爱世停止了哭声,完全被这句话所吸引。 “嗯,做这世间最漂亮的女孩子,让那些说你不好的人再也不能这样说你。”巫□□雅又恬静地引诱爱世。 “我?我可以吗!真的吗!”爱世忽然兴奋起来,毕竟,谁不想成为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呢。 “当然可以,有我在嘛,像我就最不希望别人比我漂亮了,爱世觉得我漂亮吗?”巫女转过头朝爱世笑道。 爱世这才认真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是无比美丽的,是她见过最美丽的人了,还带着像云雾般的缥缈,像故事书里住在月宫上的公主。 “那就让爱世变得比我还漂亮!” “那,那快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呀!”爱世眼里都泛起了星星,但很快又暗了下去,戒备地看着她:“等一下,你刚刚不是说,你最不喜欢别人比你漂亮吗?” “咦,好像是哦。” “那要不然,爱世跟姐姐做个约定吧。” “约定?” 巫女站了起来,转过身面朝爱世蹲了下来望着她。 “爱世。” “嗯?” “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继承人呢?” “作为交换,你会和我一样,拥有生生世世美丽的容貌。” 爱世依然疑惑的看着她。 “成为我的继承人,就继承了我的名字,继承了我所承受的一切。” “就像这道锁链,之后也会铐在你身上。” “这道锁链是一道能困住灵魂诅咒,是一种只要内心产生了嫉妒就会发作的诅咒,发作时会如烈火烧心一般伤人伤己,每发作一次就沉入深渊一次,直到最后变得面目丑陋,枯萎凋零。” “这道锁链曾经铐住了一个又一个可怜的女人,我也是其中之一。” 因她的话语爱世有些害怕退缩,但巫女紧紧扣住了她,对她低语: “不过呢,我可不会让他们如愿,我宁可死去也不愿最后变得那么丑陋,所以我逃了出来,并且拥有了修改这诅咒的能力,这些他们都不知道呢。” “现在只要你从我这里继承,这道诅咒就会发生变化,变得不再伤人只会伤己。” “发作时也只是心脏剧烈疼痛而已,并且只在每年的第一个朔月发作一次。” 巫女带着宁和的眼神看着爱世。 “作为回报,当你承受完痛苦之后,诅咒会转变成为奖励回馈你所求的美丽容貌,直到你的灵魂能完全平静,不再为嫉妒左右为止。” 爱世沉默了很久,虽然听起来可怕,但她又觉得她应该答应,仿佛冥冥中她来到此处就是为了这个的。 “那,那个疼痛会比外婆用长尺打我手心更痛吗?”于是她谨慎小心地问了问,这是她觉得最疼的了。 听到爱世说的话,巫女眼神有些迷朦起来,见到这样的爱世,她想起了曾经也同样懵懂无知的自己,于是嘴角微微勾了勾有些怅然地说:“那大概是,差不多疼吧。” “这样啊!那这样我还是可以忍受的,就是再疼一点都没关系!”爱世完全放心了,得意地笑着说。 “那我们就说好了,答应了就不能再改了。”巫女笑着对她说。 “嗯,我答应了,我要变成最漂亮的女孩子!要比彰子还漂亮!”爱世也干脆的答应。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吗?” “我的名字叫,嫉妒。” “嫉妒?” “但现在,这是你的名字了。” 这时,开始四周开始弥漫起了白雾。 四周变得朦胧隐约起来,这名巫女也在白雾中渐渐离她越来越远。 “等等,等一下,姐姐你要去哪里?” 像是感受到什么,爱世慌张地想朝她走去,却发现不知在何时,那道锁链紧紧拷在了她的脚踝上,她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穿上了和那巫女一样的白衣绯袴。 白雾越来越浓,爱世隐约听到那个巫女用缥缈的声音对她说: 我执念已消,所以要转世了。 爱世既然不愿再做毒蛇。 那往后,就做一只动人的蝴蝶吧。 ※※※※※※※※※※※※※※※※※※※※ 小天使们五一愉快喔qwq 森安.女孩 回到森安的宅邸。 因爱世半夜发烧生病,诚不得不连夜去请镇里的医生过来。 等医生看完爱世的病症,打过退烧针,天就微微亮了。 “这孩子醒来之后,记得让她好好用餐多休息,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小孩子病得快也好得快。”医生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对诚说。 “真是辛苦医生了,真的非常感谢你。”这一晚上的,诚终于放下心来,虽面色有些疲惫,但依然跟医生道谢。 “这是我身为医生应该做的,那么夫人,我就先告辞了。” “请慢走。”诚跪坐在爱世旁,朝医生微微俯身示意。 而葵则起身送医生离开。 在目送医生走下了青石板台阶后,葵回头便看到诚收养的几个女孩正担忧地看着她。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穗子是诚收养的第一个女孩,是家中大姐一般很受妹妹们依靠的存在,于是她上前柔和地对葵说:“葵婆婆,里面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昨天晚上,诚婆婆她们抱着一个双眼紧闭满脸通红的孩子回来了。 从晚上到现在一直都在忙那个孩子的事,这让她们也不禁担忧起来,她们想帮忙,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葵也是松了口气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那孩子已经打过针退烧了,就是小孩子突然换了一个地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但这也是正常的,不用太担心。” “那个孩子也是诚婆婆收养的孩子吗?我们是不是又要有一个妹妹了?”泽子也上前问道,她是诚婆婆收养的第二个孩子。 “那孩子并不是夫人收养的,她是夫人的外孙女。”葵回答道。 “外孙女?”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诚夫人并不是森安乡土生土长的人,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漂泊海外,见识了很多人和事,也有很多渠道和资源。 历经漂泊的她之所以在森安乡安度晚年,是因为森安乡是她已故夫君的故乡,所以她就回到这里安家落户,用雪安这个姓氏。 诚婆婆的身边一直都没有亲人,她平时深居简出,有时候外出也行踪成谜,曾经听镇里的人说过,诚婆婆之前是带着个女儿来的,那女孩非常漂亮。 可惜后来她的那个女儿跟一个外来的男人走了,让诚婆婆伤透了心,她们从此就像断了联系一样,也没见她的女儿回来过。 又过了好些年,诚婆婆就开始收养那些没有依靠的孩子,也就是她们了。 因此镇里的人都说,诚婆婆估计怕是晚年太寂寞,才将她们几个收养在身边的。 但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感念诚婆婆对她们的好,能有现在平静安稳的生活她们已经很满足了,她们也想为婆婆做点事。 只是很意外,诚婆婆这次出去,竟然把她的外孙女带了回来。那孩子的父母呢? “之后的事情听夫人怎么安排吧,估计她很快就出来了,正好一起用早餐。” “我先去吩咐厨娘煮一锅鸡丝粥,等那孩子醒了也可以吃点。”葵婆婆说完朝她们点了点头就先离开了。 “是。”女孩们应道。 …… 房间里。 诚看着爱世瘦弱的小脸,不禁轻轻地抚摸着,该如何才能顺利安然地养大她,她其实心里也没有把握,还在摸索。 这个孩子啊,既不能娇惯放纵什么都满足她,又得重视她,不能让她觉得她什么都比不上别人。 像最难养的花一样。 诚这样想着。 过了一会,爱世难受地开始在被褥里扭了扭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诚以为爱世开口就会跟她说不舒服难受之类的话,而她也正准备安慰和鼓励她坚强一些,没想到爱世却在看清她之后高兴地笑了。 “外婆,我做了个梦。”爱世迫不及待地仰着头,对外婆说道。 “那爱世做了什么梦啊。”诚只能倾下身,摸了摸她松软的头发听她说。 “我梦见有很多人都讨厌我,还有人说我是毒蛇,我才不是什么毒蛇!”说到这里,爱世嘟囔起来很不高兴。 听到这里,诚的心和嘴角都沉了下去,第一反应是不是前世的片段影响了她,但她立即柔声地哄她:“这些都是噩梦不是真的,噩梦很快就会忘记的。” “爱世现在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就会做噩梦,别怕,等病好了就没事了,外婆会一直保护你的。” “不是不是,这个才不是噩梦呢!”爱世急急地说,深怕被外婆说中是假的。 “后来有个人跟我说,她会让我变成最漂亮的女孩子,还说要让我变成小蝴蝶。”爱世说完后就满足又得意地笑了。 听到这里诚有些意外。 毒蛇……蝴蝶……漂亮的女孩? 她心里有个朦胧的想法一闪而过,是不是爱世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她冥冥中已经不想再重复前世的人生了呢? “外婆!” 结果还没等诚想到什么,爱世就突然坐了起来直喊,“外婆我要照镜子,我要照镜子!” “啊呀,你躺好别动,病还没有好。”诚赶紧压住她。 “那外婆你看爱世有没有变漂亮!”爱世用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看着爱世兴奋不已,诚无奈地笑笑:“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梦就是梦呀,所以爱世依然还是爱世的模样。” 见爱世不信,不依不挠地要照镜子,诚只好来到传统和式的梳妆台上,拿起一面镜子再回到她的身旁。 “呐。”诚把镜子摆在了爱世面前。 “啊…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爱世凑了过来仔细看镜中的自己,摸着自己的脸,发现真的什么变化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我会变得和那个姐姐一样好看的。”在确定自己真的什么变化都没有后,爱世的眉毛一下就耷拉了下来。 爱世躺了回去,一下把被子拉了上来盖住自己的脑袋,小腿使劲蹬, “哼,骗人的!骗人的!” “你就这么想变漂亮吗?”诚将镜子端正地摆回刚刚的梳妆台桌面上。 “当然啊,谁不想嘛。”听到诚的话,爱世没好气的说。 “那爱世是觉得自己不漂亮么?”诚缓步回到爱世的床褥边,再次跪坐下来。 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直接承认自己不好看,哪怕心里真的觉得自己不好看也不愿承认,尤其还被人说过是丑女的情况下。 被子下的爱世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想到一个理由闷声说:“那至少要比彰子好看。” 诚了然,慢慢把爱世盖在头顶的被子拉了下来,看着病恹恹的没了精神的她。 “但美丽不是一蹴而就的,爱世。” 但爱世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嗯,虽然梦里没能让你如愿,但现实我们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诚朝她笑了笑。 “外婆,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外婆也可以让爱世变漂亮的意思。”说完,诚就优雅端坐了起来。 爱世在听懂外婆的意思后,立马又精神了起来,很自然地趴进诚的怀里期待地问:“真的吗!真的吗,外婆!” “你先坐好。”诚让爱世和她一样跪坐着,然后祖孙俩面对着面。 “那从现在开始,爱世就必须什么都听外婆的。”诚看着爱世认真道。 “这样我就能变漂亮了?”爱世有些疑惑。 “当然。”诚看起来很自信。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都需要时间。” “那要等多久呀。” “大概在爱世十八岁的时候,外婆一定会让爱世变得像蝴蝶一样的。”诚肯定又慈爱地看着她。 “十八岁?那是什么时候啊。”爱世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沮丧的说:“爱世都数不清是什么时候。” “爱世现在是第一个六岁,对吧。”诚握着她的小手说道。 “嗯。” “所以是爱世第三个六岁的时候呢。” “啊,那要好久!” 看着爱世嫌时间长的样子,诚勾唇道:“爱世,彰子跟你一样大吧,如果你现在努力的话,以后就能超过彰子哦。” “彰子现在肯定每天都在努力,所以你要是现在就放弃什么都不做的话,等你和彰子都十八岁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彰子变得越来越漂亮优秀哦。”诚摇了摇头,无比遗憾地说:“等到那时,就是外婆也没办法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爱世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 诚意识到可能刚刚激到她了,于是立刻按住她说:“那你就全部听外婆的!” “外婆能说到做到,爱世可以做到吗!”诚按住爱世,看着她的眼睛问。 “能做到吗?” “能!”爱世狠狠地想着,她绝对不能输给彰子! “那你要听话。” “嗯!” “以后要是犯错了,外婆会罚你。” “……” 看着情绪高昂的爱世因为怕罚突然愣住,诚笑了,把这个孩子揽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轻轻低语:“所以往后,不管爱世记不记得,外婆都会替你记住的。” “我们爱世要做这世上最漂亮的蝴蝶。” “自由自在的,任谁都够不到才行。” “可…可是外婆你打人家手心真的好疼……”爱世瘪了瘪嘴。 “疼你才会记住,而且外婆不止有打手心,要是不想一一体验,你最好就听话一点。” 这时,素面拉门后传来葵的声音。 “夫人,我给小姐端了一碗鸡丝粥,先吃一点吧。” “进来吧阿葵,正好她也饿了。” 于是葵缓缓进来,朝她们祖孙俩笑了笑,然后在爱世的床褥边支起一个小桌子,将一锅浓浓的鸡丝粥和一杯清甜的蜂蜜水摆了上去。 “小姐快吃吧,等吃饱喝足休息好,这病就好了。”葵慈爱地说。 “那外婆和婆婆呢?”爱世拿着木勺子眨了眨眼问。 “我们等下和姐姐们一起吃,你先吃了睡觉。”诚答道。 “还有别的姐姐?!”爱世很吃惊,还有别的小孩在这里? “嗯,等明天你就能见到了。” 南部.订婚 到了第二天,爱世就彻底恢复过来了,这里虽然感觉有些陌生,但新的生活环境依然让她好奇不已。 早晨,朝阳光线顺着窗户照进了传统的和室里,将被春日枝叶染绿的光影也撒了进来。 诚跪坐在蔺草提花的榻榻米地垫上,给爱世换上了一套蓝底白碎花的小和服,然后再配上一条灰蓝色的小腰带,一边给腰带打结一边低头说:“记得外婆刚刚跟你说的话吗?” “记得!”爱世摸摸自己的腰带点着头回答,她在东京穿的都是皮鞋小洋裙,对于这种传统小和服还是很新奇的。 “那我们就去用早餐吧。” 说完,诚就站了起来,牵着爱世缓缓离开了这个房间。 穿过回廊,来到餐厅,发现大家都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等着她们了。 在打过招呼之后,爱世便跟着外婆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面前小木桌上属于她的那份早餐。 “很抱歉现在才跟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外孙女,爱世。”诚正式向在座的各位介绍爱世,虽然她昨天吃晚餐的时候已经跟她们说过她了。 “从今往后,大家就要一起生活了,要好好相处一起努力。” “是。”孩子们齐声回应。 “爱世,这是穗子大姐姐,如果我和葵婆婆不在家里,你就要听她的话,有什么事情要跟她说知道吗?”诚开始给爱世介绍这几个孩子。 爱世顺着外婆,看向了对面那个穿着米白底棕条纹和服,对她温柔浅笑的女孩。 爱世有些怕生就看着她没说话,但那个穗子姐姐跟她打了声招呼,念了她的名字。 之后,诚继续一一介绍。 “这个是泽子姐姐。” “这是山雀。” “这是湖香。” 爱世一一望了过去,在认识她们之后,爱世便完全相信外婆昨天跟她保证过的话了。 因为穗子姐姐和泽子姐姐真的都好漂亮啊,只要她好好听外婆的话就一定会变得更漂亮的! …… 处于某种考虑,诚只说爱世是她的外孙女,让她们之间好好相处,并没告诉他们关于爱世是华族小姐的身份。 在早晨的时候,也跟爱世约定好了,不能告诉别人她是华族小姐,并且在森安乡生活的时候,她就随妈妈出嫁前的姓,叫雪安爱世。 而爱世在昨天已经答应了外婆要什么都听她的,哪怕不知道外婆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听话照做了。 穗子和泽子年纪比较大,会主动照顾下面的妹妹,诚对她们很放心,因此也跟她们私下里说爱世有些特殊。 “因之前成长环境的缘故,爱世性格上会有些蛮横霸道会容易好强嫉妒。” “如果爱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请多多包涵她,也不要包庇她,立即告诉我,我会好好矫正她的。” 诚看到两个姑娘如临大敌认真严肃的模样,安抚她们道:“当然也不用太紧张的,只要把她当作自己妹妹就好,她做了不对的事就及时管教,有什么有趣好玩的也可以和她一起分享,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小孩罢了。” “是,婆婆。” 两个女孩在听完后就放心了,笑着点点头,其实她们也很高兴能帮到婆婆了。 “我们会照顾好爱世的,婆婆放心吧。” 剩下的女孩中,山雀今年十岁,已经懂事能帮忙做些事了,但毕竟还小也不怎么爱说话,就没必要跟她说这些,让爱世和她正常相处即可。 而湖香年纪最小,只比爱世大一岁,虽然看起来似乎是个很正经的孩子,但她和爱世一样还是爱玩游戏的年纪,也是她主动来找爱世问要不要跟她一起玩。 于是没多久两人就手拉着手一起,叽叽喳喳的,打算跑到外面去玩。 一走出家门,爱世发现她们的宅院建在一处树林紧密的坡顶上。 门外错落有致的青石台阶一路通往到坡下,阶壁的两旁都长了浓绿的苔草,看着无比幽静。 石阶两旁的树林之间点缀着几棵樱树和枫树,春赏粉樱,秋望红枫,一年四时都会有不同的色彩。 湖香牵着爱世顺青石阶而下,石阶的最下方是一道与大路相连的古朴木桥,木桥弯拱着,桥下是潺潺流过的溪水。 时不时有坡上的花叶簌簌落入清澈见底的水中,再顺水流而下。 诚站在青石台阶上,看着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一跳一跳地下台阶,再开心地走过拱木桥,她感觉这样就很好。 至少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开始了。 …… 东京。 南部公馆。 久生子爵应公馆主人南部伯爵的邀请,前来此处做客。 南部本家不在东京,而是位于东北一带的盛冈,盛冈不论是森林物产还是海洋渔产都很富足,且拥有不少优质的农场和牧场,南部家作为历代统治的领主,更是一等一的名门望族。 恰逢南部伯爵带着唯一的孙子来看望嫁到东京多年的女儿,同时也受邀参加了藤原侯爵家的赏樱宴。 就是这场赏樱宴上,南部伯爵的孙子利辉少爷和久生子爵家的爱世小姐在打闹中被推倒在地,手肘处还受了点小伤。 那时见南部家的老管家如此紧张那位小少爷的模样,子爵以为这下不能善了了。 没想到当真的见到老伯爵后,才发现他非常随和且好说话。 “诶子爵阁下不用太在意,男子汉受点伤不算什么,他哪里有那么娇气。”南部伯爵拍了拍孙子的头,豪爽地说道。 “倒是他对令爱说了失礼的话,作为绅士他才应该道歉。” 利辉少爷本就因刚刚被南部伯爵教训没有男子气概而不高兴,现在再听到竟然要他道歉的话就更不高兴了,表现在脸上谁都看得出来。 “怎么能让利辉少爷道歉,这本来就是那孩子的不对,应该由她道歉才是,回去我会好好管教她的。”子爵立即说道,对于这个将来要继承盛冈南部家的男孩,他不会因为他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就有所怠慢。 听闻这位利辉少爷的父母在美国回来的邮轮上出了海难,现在由南部老伯爵亲自带在身边,当眼珠一般保护,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就如他刚刚得知,是因为这孩子先说爱世是丑女她才推他的,作为父亲的他其实很生气,但终究是他们家理亏,因此他没有表现出来,客套着罢了。 “那这事就让它过去吧,久生君,虽说是小孩之间的事,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不如交个朋友嘛。”南部伯爵伸出手爽朗地笑道。 “鄙人不胜荣幸。”子爵也笑着回握住他伸出的手。 一开始久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和老伯爵客套的交往即可,但没想到竟然真的和这位老伯爵越聊越投机,南部伯爵也表示非常欣赏他。 于是两人的往来便多了起来。 …… 久生觉得南部伯爵是个非常豪迈不拘小节的人,和他相交轻松简单,不用同东京圈其他华族相交时那么客气谨慎。 南部伯爵甚至在他面前暴露了憨直的一面,任谁说什么都会轻易相信,有时说话得罪了人也不自知,还得他在中间斡旋。 是盛冈那边的风土人情太过淳朴的原因么? 就因为这几日和他相处的比较愉快,南部伯爵都要跟他一起商谈合作的事项了,还特地邀请他过来。 合作的内容还是关于盛冈那边的木材矿产项目,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项目,是真能给他们久生家带来莫大利益的。 平心而论,这种好事一般是轮不到他的。 因此子爵一时激动不已,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沉下心来,既然机会都落到他头上了,他一定要把握住。 等工作上的事谈完后,披着茶色羽织的南部伯爵放松地靠在黑皮沙发上,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久生道:“雅君,你家的小姑娘在森安还住得习惯么?” 前几日南部伯爵到久生家做客,没见到那个小姑娘就过问了一下,久生子爵便告诉他因担心岳母大人一人在森安生活膝下寂寞,就让爱世跟着回去陪她住几年。 “刚去的时候不习惯生了场病,现在好多了,岳母大人会照顾好她的。”久生回道。 “那这样就好,毕竟是娇贵的千金小姐,得精心养育才行啊。”老伯爵表示关切。 “是,不过那孩子也是让人头疼,实在太任性了,让岳母大人代为管教几年也好。” 说起自己小女儿,久生就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那位夫人看起来是挺严厉的,不过,女孩嘛,就该活泼娇气些,我就很喜欢你家的小姑娘呢,非常有性格,一看就不会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南部伯爵便一脸意味深长朝久生靠了过来:“雅君,你说将来让你家的小姑娘嫁到我们家怎么样?” …… 几日后。 南部家的小少爷抱着自己受伤的手,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莲池边的石头上,默默承受身旁小伙伴们的取笑。 “嘻嘻,利辉长大后要娶讨厌鬼做新娘咯!” “他们前几天还打架,结果今天就订婚了,好好笑哦。” “可是你要回盛冈了欸,要不先去森安见见你的新娘再走嘛……” “喂!你们好烦啊,能不能别再笑了!”他受够了,猛地站起来朝他们喊道。 结果他们笑的更厉害了,被羞耻感淹没的利辉只好转身跑回了别墅不理他们。 几天前,他才因为那个讨人厌的久生爱世被赶回了老家而兴高采烈,结果今天就被告知他和她订婚了,从此,久生爱世就是他的未婚妻了。 他一直忍到来访的宾客们都离开后才气愤地朝他爷爷喊道。 “爷爷我不要跟她订婚!” 南部伯爵看着孙子终于忍不住的模样挑了挑眉扬声道:“噢?” 然后转身来到沙发上坐下:“为什么不要?” “爷爷你忘了就是她害我受伤的吗?而且我超级不喜欢她!”利辉理直气壮地说。 “原来是这样。”老伯爵低头闭眼沉思了一阵,然后抬头对孙子说:“可是我有我的考虑,这个决定对你也是有益处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而且真不敢相信,你身为南部家的男人竟因为一点小伤就哭,是我平日里太娇惯你了么?”南部伯爵低沉下来的嗓音中还带着略微的嘲讽。 “行啦,这个家现在还由我做主呢,等你什么时候能当家了,再照你说的做吧。更可况我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呢。”老伯爵眯着眼点了点头。 “不行!我不要!” “爷爷你不能这样啊!”男孩急了起来。 孩童.游戏 在外婆的安排下,爱世就跟山雀和湖香住在一个房间,所以这几天爱世和湖香基本上是待在一起的。 她们基本一吃完饭就跑出去玩,湖香会带爱世穿梭在田野里抓小蝌蚪,去溪涧里抓小鱼虾,去山林里抓独角仙,爱世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这里真的比东京的家里好玩多了,每天都有新奇的玩法。 后来又过了几天,湖香和爱世难得没有跑出去,而是坐在屋檐下的木质走廊里,拍玩着几个葵婆婆带回来的漂亮手鞠球。 偶尔会有风轻拂过来,带动了幽静庭院里的花香,翠浓的青苔蕨草点缀着地上的石板,不远处的流水竹筒还时不时传来灵动的声响,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宁静祥和。 这时,几个住在下面村镇里的孩子过来了,他们是来家里找湖香的,问她最近怎么都没出来跟他们一起玩,所以他们就过来看看她。 “啊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因为我这几天都带着我妹妹玩,她刚来这里。”湖香说完就牵起爱世的手,跟他们介绍她。 “哇,湖香也有妹妹啦,那她叫什么名字。”一个女孩甩着她的辫子问道。 “是啊!我现在可不是家里最小的了,她叫爱世。”湖香有些得意。 “那就让她一起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呗,反正人多可以玩抓人和捉迷藏嘛。”贪玩的孩子已经按耐不住了。 “爱世,我们一起去吧,抓人捉迷藏木头人都很好玩的!” “好啊好啊。” 大家没什么意见就一起走了。 于是村镇空旷的树荫下,响起了孩童欢闹的声音。 刚开始大家都玩得挺尽兴的,孩子们用猜拳的方式决定谁来当鬼抓人,其实谁都不想当鬼来抓人,有时候怎么抓都抓不到,可谁叫自己猜拳输了呢。 不过,一旦轮到这个新来的女孩猜拳输了,要她来当鬼,她就会耍赖皮,一会儿说她出慢了,一会儿说别人变手。 刚开始两次,大家见她是刚来的就让了她,结果在第三次的时候,她还这样,大家心里就不高兴了。 于是有个看起来特别神气,像个小头领的男孩直接就大声喊道:“不跟你玩了,你就知道耍赖皮。” 爱世被他突然一喊吓了一跳,湖香见不对就连跟爱世说:“爱世没关系的,我也当过鬼的,只要跑快点就能抓到人啦!” “哼,就算她当鬼我们也不想跟她玩了!” “就是就是,湖香我们走,听阿夏的,不要理她了。”有个女孩上来就要拽着湖香走。 见大家都在远离她,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之前在姐姐家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大家就不跟她玩了。 爱世突然就情绪激动起来,然后哇地一声委屈大哭,觉得大家都在欺负她。 “那我也不要跟你们玩!”于是没等湖香,爱世就自己转身往家里方向跑。 湖香急得跟在爱世后面也跑了回去,一路上直喊着:“爱世,等等我,等一下。” 爱世回到家里没看到外婆,反而看到还静放在走廊木柱子下的几个手鞠球。 于是她走过去,一边哭一边泄愤地把它们都扔到了地上,手鞠球落到庭院里四散开来。 “爱世,爱世,你怎么哭了啊。”湖香捡起脚边一个粉色手鞠球走了过来,拉了拉她想安慰安慰她。 结果却被爱世推了一下:“不要你过来,你走开!你自己去跟他们玩,呜呜呜” “爱世!” 诚原本和葵一起在厨房,听到庭院里的吵闹声就过来了,没想到又见到爱世这个样子。 “外婆!”爱世也像之前扑到爸爸怀里那样扑到诚的怀里,哭哭啼啼说大家都在欺负她。 然后湖香被推了一下愣在一旁,以为自己错了但又不知错在哪里,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俩都给我进来!”诚说完就转身先进了室内。 诚看着脸都哭花了的爱世,想了想就让葵先带爱世去洗澡,她单独和湖香谈谈。 葵说了声是就准备领着爱世离开。 当葵拉开拉门时,爱世回头看了看此时低着头,有些可怜兮兮的湖香,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想起刚开始都是湖香主动来找她玩,那些抓来的小蝌蚪和小鱼虾现在还养在外面的鱼缸里呢。 于是她就转身来到外婆面前说:“外婆!好像是不关湖香的事诶,你还是不要骂她吧……” 见爱世居然转身回来,诚倒是意外的挑眉:“好像?” “就…就是那些人不跟我玩,还要拉着湖香不让她跟我玩。”说到这里,爱世也有些心虚,但依然理直气壮的模样:“不关湖香的事!是他们好过分!” “哦?”诚语气上扬:“那既然如此,你也坐下来吧,把事情说清楚。” 于是爱世重新坐回到刚刚那个米黄色小坐垫上,把事情大致说了下。 “这么说,是你先不守游戏规则的?”诚幽幽地看向她。 “不……不是,是他们出慢了……”爱世在诚的眼神下越说越小声。 “你为什么不喜欢当鬼抓人?”诚没有立即责怪她,而是先问她为什么。 “大家都不想当鬼,那我肯定也不想啊。”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当鬼不好玩?”诚开始试着引导她。 爱世低下了头不出声。 “你以后还想和他们一起玩吗?”诚继续问。 爱世想了想,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有些泄气:“我想不想有什么用,反正他们也不想跟我玩了。”说完就歪在小坐垫上,那小手指一直戳下面的榻榻米。 “不会的,大家还是会一起玩的,以前大家也有吵过架,最后还是玩在一起啦,所以别担心呐!”坐在旁边的湖香跟爱世保证。 “这样,你这几天如果还想去玩,你就跟他们说接下来都让你当鬼来捉他们。” “啊,为什么啊。”爱世抬起头拧着眉不解的问。 “就当是你委婉的道歉。”诚端起葵给她新上的清茶喝了一口。 “可是他们会笑我的!”爱世很不情愿。 诚没好气地说:“就算被笑了又会怎么样?这本来就是你耍赖在先,大不了到时候哪个笑你你就抓哪个不就好了。” “可总是让我当鬼,就算抓到了笑我的人,最后不还是要我继续当。” “还有以后啊,他们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好玩的游戏,你难道就不想跟着一起?” “想……”。 “那就试试外婆说的吧。”诚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其实外婆倒更喜欢当鬼去抓人呢,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用担心被鬼抓到,想抓谁就抓谁,不是更有意思么。”诚开始有意识地引导她。 虽然爱世还不能进行深刻的理解,但不妨碍她觉得有道理,于是对诚说道:“那外婆就不要怪湖香啦。” 她还想明天继续跟湖香去玩呢。 “放心吧,你先跟葵婆婆去洗澡,外婆有话要跟湖香说。”诚朝她挥了挥手。 于是爱世就起身和外婆说了再见,又跟湖香挥了挥手才和葵婆婆一起离开。 “湖香。”在爱世离开后,诚喊了面前这个女孩一声。 “是婆婆。”湖香立马坐直。 她和姐姐们不一样,她是之前就出生成长在这个村镇的孩子。因为爸爸妈妈是行货商常年不在家,她由奶奶带着长大,后来,直到奶奶去世,爸爸妈妈依然杳无音讯,婆婆因曾经受过奶奶的关照就收养了她,所以她虽然爱玩,但她也不想让婆婆生气。 “湖香对不起啊,爱世让你受委屈了。”诚也伸手摸了摸这孩子的头。 “没有没有不委屈,是我没照顾好她。”闻言,湖香立马摇头。 诚笑了笑有些心疼,明明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怎么差别那么多。 “湖香是个好孩子,所以婆婆想拜托湖香一件事。” “婆婆你说。”湖香坐好。 “如果,以后爱世还做了什么让你感到委屈的事情,请不要生她的气,回来告诉我,我会严厉教导她的。” “其实她这样的性格,是很难找到愿意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朋友,婆婆不是在替她说什么,只是可以的话,湖香能多陪陪她吗?” 诚面露请求对湖香说道。 “爱世任性自我,时常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不好的事,之前没人严厉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所以她也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最后被人厌恶了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就像自己的心生病了那样,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多关爱她,教导她,矫正她,努力帮她恢复健康。” 听完婆婆说的话后,湖香也为爱世难过,但随即就振作了起来:“婆婆放心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爱世的!” “所以她说什么湖香都不会难过也不会委屈的!”湖香是下了决心的,她是认真的。 “啊呀,也没那么严重,她有些事情做错了就得道歉,只是要告诉她为什么错了,让她明白以后不能这么做就好了。”诚安抚着湖香说道。 “爱世以前总是一个人,很少有人会跟她说哪些事不能做,以及为什么不能做,所以我们多给她一些时间,好吗。” “嗯!会好起来的,有湖香在嘛,湖香是姐姐会带着她的!” “真的是好孩子,婆婆就放心了,但这些话是我们的秘密,湖香不要告诉别人哦,因为连爱世自己都不知道她生病了。”诚小声对湖香说。 “好,湖香谁都不说,湖香会悄悄保护她的。”湖香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说道。 …… 第二天。 湖香又带着爱世来到那个树荫下,那里已经站着好几个孩子了。 “诶,湖香你怎么又把她带来了!”昨天那个喊着不跟爱世玩了,叫阿夏的男孩说道。 学习.舞蹈 “啊怎么又是她。” “湖香你不要带她来啦!” “耍赖皮!耍赖皮!” 孩子们在看到爱世之后都跟着起哄。 还没等湖香准备上前帮爱世说什么,爱世瞪着眼睛,那股憋着一口气的表情像是要豁出去什么一样。 她朝她们大声喊了一句:“我来当鬼!我来抓人!” 但这样说似乎并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他们说就算让你当一次鬼又怎么样,不知道下次是不是还会耍赖皮。 “不会啦,爱世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就让我们一起玩吧!”湖香也跟担保。 看湖香那么坚持的样子,大家倒是互相看了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怕太排斥那个女孩的话,湖香以后也不跟他们玩了,毕竟那是她的妹妹嘛。 “我可以一直当鬼的!”反正都要当鬼了,当一次跟一直当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于是爱世又朝他们大声喊道。 一直当?有那么好的事! 既然这女孩都这样说了,有几个孩子已经愿意跟她玩了。 那个叫阿夏的男孩看到这种情况,就趾高气昂地朝着她说:“是你说的一直都是你当哦,抓人木头人都是你哦。” 真讨厌!这人就是故意为难她就想赶她走,哼她便不,她就要待在这里。 爱世的好胜心激了起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朝他扬起下巴道:“哼!当就当!” 于是,游戏开始。 孩子们先是聚在一起,在爱世数一二三的时候笑着叫喊着迅速四散开来。 然后爱世迅速数完就开始抓人,她瞄准一个离她最近的男孩就跑了过去,但这个男孩经验丰富,跑着跑着会突然急刹车换个方向,跑到爱世的后面去了,还哈哈哈的大笑。 爱世之能咬牙切齿地继续抓人。 无论什么游戏,她都在不停地追呀跑呀找的,却总是抓不到,她总是抓不到人,所以那些孩子都在嘻嘻嘲笑她。 湖香有时候是想被她抓到的,但她不要,她要抓除了湖香以外的人才行。 于是她跑了一下午,跑得气喘吁吁,又累又委屈,感觉一点都不好玩儿,都不想跟他们玩了。 直到傍晚,晚霞漫天,四周层叠的苍翠青山变得暗蓝起来。 孩子们要回家了,湖香也牵着此时已经垂头丧气的爱世准备回家。 “喂湖香,你妹妹明天不会就不来了吧。” 以那个叫阿夏的男生为首,几个男生笑嘻嘻地挑衅爱世。 “我肯定会来的!你们给我等着!” 爱世哼了一声就气呼呼扯着湖香走了。 小孩子忘性大,等回到家里,姐姐们就招呼她们两个小的准备吃晚餐啦。 吃完晚餐,又泡完澡,爱世就没再气什么了,反而和湖香一起趴在榻榻米上头靠着头,笑嘻嘻地看连环画里的故事。 房间微黄的灯光下,山雀姐姐恬静地坐在旁边的木桌上继续作画,听到她们两个时不时传来的笑声也会微微抿嘴笑笑。 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 这时,外婆过来了,她推开拉门,室内的三个孩子都望向她,她朝她们安抚地笑了笑,对爱世道:“爱世,来外婆这里一下,外婆有话要说。” “喔。”爱世爬起来,就跟着诚走了。 来到外婆的房间里,爱世端正地坐好。 诚问她:“爱世,你喜欢学什么?作为大家小姐的你也不能整天疯玩,你得开始学习了。” 说道学习,爱世就说:“我也不知道。” 于是诚又问她:“那之前你在东京家里都要学什么呢?” 爱世哎了一声,掰着手指头说:“整天要上钢琴课,画画课,舞蹈课,英语课,数学课……可是我都不喜欢,好烦的。” 诚问:“那你喜欢学什么?” 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 爱世也肩一耷说:“不知道。” 诚思考了一下:“你站起来,过来外婆这里。” 诚摸了摸她的小身子骨,然后点点头说:“还是可以的,可以好好学跳舞。” 一说到跳舞爱世就皱眉拒绝说:“我不喜欢跳舞!” 诚说:“爱世不是想做蝴蝶么?你想做最漂亮的蝴蝶的话,首先就要身姿轻灵地像蝴蝶一样,所以得努力去修炼自己哦。” “你在家里学的是西洋交际舞,那个大一点再学都没关系,所以外婆打算先教你传统舞和芭蕾,用芭蕾练功打底子最好。” “嗯?芭蕾是什么啊?”爱世问。 “芭蕾是一种海外舞蹈,是外婆当年漂泊时,无意中发现并好好跟老师学习了的,那舞蹈非常优美如天鹅一般,而且现在大家还不知道这个舞哦,等爱世学会了就只有爱世会,也许将来爱世能跳得像只小蝴蝶一样呢。”诚恋爱地看着此时很心动的爱世。 “那外婆我要学!”爱世积极地举起了手。 “学芭蕾练功很辛苦的,外婆当年学的时候年纪有些大了,爱世现在还小是正好学习的时候,等有空再穿插学习传统舞,外婆以后会带你去京都看看艺伎小姐们是怎么展示自己优美姿态的,结合这两种不一样的舞蹈好好思考,你会有更多启发的。” 诚语重心长地对爱世说,但爱世只听到了第一句学习芭蕾很辛苦,和后面能去京都玩,但诚不着急,慢慢来就好。 “其实你在东京家里的这些课都很不错呀,英语是要好好学的,文学历史也得重点学习,至于数学画画钢琴这些,因为你已经要重点学习舞蹈了,这些就不用学的太难。” “将来再大一些就学习花道茶道。” “这些多少涉猎一点不用太精细,只要能陶冶自己,让自己充实平静就好。” 让自己充实忙碌,就不会想得太多了。 诚这句话没对爱世说出来。 “嗯,你明天就开始练功吧。上午学习舞蹈英语文学,下午数字钢琴画画,晚上再练一小时舞蹈。” “我和葵婆婆会亲自教你,之前你的姐姐们也是这样跟着学的,最近因为要照顾你,她们的学习都耽搁了,现在是时候开始回归正轨了。” “那!那我都没有玩的时间了!”爱世急得喊道。 “等你下午的功课结束了,在吃晚餐前就让你出去玩会儿。” “啊,我不要……”爱世开始想闹脾气了。 “我们不是说好要什么都听外婆的吗?不是说好了要变漂亮吗?” “这样才不会变漂亮…我不要我不要…”爱世想坐在地上打滚了,但诚抓住她,不准她这样。 “你再这样不听话,我就罚你。”诚脸色沉了下来。 爱世就只好先含着眼泪委委屈屈地答应了,她不想被罚。 但她也不想理外婆了,对她一点都不好,只会凶她! 在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后,诚看了看这个敢怒不敢言的家伙问她:“你今天和小伙伴玩的开心吗?” 爱世没好气地扭头说:“哼,一点都不开心。” “哦?”诚带着笑问:“那为什么不开心。” “他们居然真的让我一直当鬼!”想到这个,爱世就愤愤不平。 “哦,有个叫阿夏的,我真的好讨厌他,那些人都听他的,他让他们跟我玩就跟我玩,说不让就不让,我抓不到人他们还总是一起笑我,我都不想去了!” 诚想了想说:“那你就更不能简单地放弃了,会让他们更加得意的。” “那怎么办,其他人又不听我的。” “明天外婆给你烤些饼干和红豆糕,到时你带去邀请他们一起吃,也许这样他们就不会那么针对你了,毕竟大家都喜欢会分享的孩子嘛。” 爱世半信半疑地说:“好吧。” …… 第二天,家里的女孩们都早早起来了,都来到专门练习舞蹈的房间开始练习基本功,由葵婆婆打着拍子,女孩们开始舞动起来。 除了爱世,她并不在其中。 她和诚婆婆单独在另一边用纸拉门隔开的小房间里开始芭蕾的基础训练。 “啊啊啊,外婆好疼啊!” “我…我压不下去…” “根本抓不到脚尖的…” “我真的下不去啊!呜呜呜呜…” 于是,这一边正在跳舞的女孩们,时不时能听到从旁边的小房间里,传来一声声痛呼的叫喊。 “专心。”葵婆婆打着拍子提醒她们不要分心。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爱世整个人都不好了,外婆不像以前家里的老师,她非常严厉丝毫不会把她的不情愿放在眼里。 她甚至还指着怀表说如果她敢闹,那下课时间就延长五分钟,她说到做到。 于是在真的延长了十五分钟后,爱世就只能流眼泪好好做,再也不敢吱声了。 吃过早餐后,马上又开始学习。 爱世的课基本上都由诚亲自来教,她要求爱世上课专注,上课期间不能跟旁边的湖香交头接耳,不能走神玩别的。 诚知道虽然爱世现在没办法一下就做得很好,但肯定比她在东京的时候好,这样就可以了。 穗子和泽子跟着葵婆婆一起,重点学习文学和数学以及一些管理的方法。 山雀不爱说话,但她有很强的绘画天赋,平时就看,别的兴趣都不大,所以诚就只教她一些基础的课程,重点让她抓绘画。 湖香也还小就先跟着爱世一起,但能看出她非常喜欢钢琴喜欢音乐,甚至还能像个小老师一样,带着没耐心的爱世一起练。 这一天好漫长,终于等到下午四点,所有课程结束,爱世接过葵婆婆给她的饼干小篮子后,就拉着湖香飞速离开了家里,生怕再慢一点她就走不了了。 逗得葵婆婆忍不住朝诚笑道:“爱世小姐是真的很可爱啊。” “是很可爱,但也很麻烦。”诚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 看着下面手牵着手已经跑远了的小姐妹,诚转身缓步回到素雅的室内。 比起前世的那个爱世,的确,现在的爱世会让她更有真实感。 她会笑会哭会闹,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但只要好好跟她讲道理,多哄哄她,她还是会做好的。 所以对于她来说,爱世就是个好孩子。 ※※※※※※※※※※※※※※※※※※※※ 爱世的芭蕾以后不是往苏的方向发展的,是往海伦老师死亡芭蕾的方向发展的(滑稽) 初夏.鹅卵石 四点后的阳光明媚柔和,让人倍感舒适。 爱世挎着小篮子和湖香一起又来到了那个树荫下。 现在想想,比起早上那个恐怖的芭蕾,这当鬼抓人也没什么嘛,她心态平衡了。 “快看快看,她真的又来了!” 那几个男生在看到爱世来了,马上就互相拍肩振奋起来。 “你又来当鬼嘛,好没意思啊,你都抓不到人。”那个叫阿夏的男生用手扇着凉风,说着风凉话。 本来还开开心心的爱世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立马脸就垮了下来,但随即她又得意地笑了起来,毕竟她今天可不是空手来的。 “我们带了小饼干过来,和你们一起吃!” 爱世向他们举起了她手里的小篮子,把盖在篮子上的小棉布掀开,露出了里面烤得又干又香的黄油饼干和甜软的红豆糕。 哇! 孩子们都围了过来。 “都是我外婆做的哦!很香的,以后我还带给你们吃。”爱世大方地将篮子里的饼干和糕点拿了出来,和湖香一起分给在场的小伙伴们。 “哇爱世你好好哦,谢谢你。” “嘻嘻不用谢不用谢。” 爱世一个个分了过去,当轮到那个叫阿夏的男生后,她就故意哼了一声没给他,谁让他那么讨厌,就不给他! 湖香见爱世这样,怕等下又要闹了,她就连忙拿了一块饼干给他。 但来不及了,现在阿夏眼里那些吃着小饼干的伙伴都变成了叛徒,让他很生气,还涨红了脸说:“我才不要!” 说完就自己生着气走了,而他的好哥们嘴里嚼着饼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问:“喂阿夏,你要去哪里?” “回家了!”说完之后就跑了起来。 “他干嘛突然要回家?”一个男生问。 “我也不知道啊。”另一个耸耸肩回答。 “我们今天玩什么呀?”爱世笑眯眯地问。 今天爱世非常开心,她感觉她胜利了,虽然一开始让她当鬼,但后来她抓到了人,并且因为和大家关系变得好了起来,所以慢慢大家就回归到正常的游戏规则,由被抓到的人来当鬼。 傍晚回去的时候,爱世一路上还哼着歌。 “爱世,你为什么不给阿夏饼干?”湖香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这个是不对的,所以先问问她怎么想的。 “谁让他老是针对我,我就不给他!而且湖香你不是给他了嘛,是他自己不要的。”爱世理直气壮。 “可是如果你给他了,他不是就不会针对你了嘛。” 爱世沉默了一下,好像有点道理,但她不会认为自己错了的:“是他先说我的,我就不给他,哼。” 爱世这样,湖香也没有办法了。 哎,阿夏本来人也是很好的,大家也喜欢和他玩在一起,怎么跟爱世就是不对付呢? 晚上,诚单独带爱世来到练舞室里,巩固今天早晨学过的内容。 小孩子的身体柔软,多练几次伸展开来,就能做到了。 “等过几天,外婆给你做两套舒服宽松的上衣和短裤,练舞的时候就穿上。”诚看着怀表,一边压着爱世让她充分去贴自己的大腿,一边说道。 “好……外婆到时间了吗,我…我受不了了。”爱世俯着头艰难地说道。 “三、二、一,好时间到。” 诚怀表一收,松开了她,而爱世立马盘腿坐起来,皱着脸说:“这芭蕾一点都不美!” “你才刚开始呢,美不美这种问题至少要三年后再讨论,伸展一下,准备开始下一个动作。”诚面无表情地说道。 …… 然后第二天,依然是继续努力学习。 到了下午课程结束,爱世和湖香又手拉着手离开了,去找她们的小伙伴玩。 关于爱世的事,湖香昨天没有告诉诚,但在路上,她还是努力叮嘱爱世:“爱世,如果今天阿夏来了,你就不要跟他吵架了好不好,大家一起玩呀,不要再闹别扭了。” “行吧行吧,他不吵我就不吵。”反正她都已经赢了,爱世得意洋洋。 结果当她们来到那片空地上时,发现大家都聚在一起围成一圈,很专注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走进之后,才发现大家手里都拿着一张卡片,正在相互传阅着,原来这每张卡片上都画着一只非常漂亮的蝴蝶。 “你们在看什么呀?”湖香也好奇地问。 “阿夏带了他爸爸给他买的西洋蝴蝶画册,看有整整一叠呢!”那孩子把他手上的那一张拿给她们看。 上面是一只紫色的大蝴蝶,爱世眼睛都看直了,她…她最喜欢蝴蝶了! 她也想看! 结果那个阿夏在看到爱世超级感兴趣的样子后,将卡片摆成扇子的模样朝她扇了扇,说就不给她看。 爱世鼓着脸瞪向他。 “就,不,给,你,看!”阿夏也哼了一声。 这次,轮到爱世气得涨红了脸: “不看就不看,我还不想看呢!” “爱世。”湖香看了看爱世,然后又看了看那个男孩:“阿夏”。 “你们好好相处,不要这样闹别扭啊。”她真的是左右为难,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但没用,从此两人就这样对上了,两个人想尽一切办法较劲,然后互相拆台,谁也没好过谁。 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不理解他们两个为什么那么有精神,不过,他们两个自己开心就好啦。 …… 对于爱世来说,从外婆开始逼她学跳舞和学习的那一天开始,时间就过得非常非常慢,但对于诚来说,平静的日子倒是如流水一般度过。 一转眼,从春时到夏初,爱世已经在这生活了两个月了,她们在四月份的时候还精心给她过了个生日,大家都祝福她,让她非常高兴。 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如鱼得水,就连舞蹈基本功的训练,也不见她有什么痛呼的叫喊了。 现在的爱世,每天穿着蓝灰色或紫灰色的小上衣和小裤子,踩着特制的□□芭蕾鞋,跟着拍出来的节奏练得有模有样。 诚感到很欣慰。 诚在森安的名望不错,因为经历丰富,所以经常有人会请她去给他们的孩子上课,扩展一下阅历。 刚好这几天诚和葵定期外出去给森安的豪族——伊宫院家的几个少爷小姐上课,就把家里托付给了穗子,并嘱咐她看好爱世,这几天让她专心在家里练基本功和学习,不许出去玩,毕竟她们主事的大人不在家里,要是惹出了什么事会很麻烦,她们也没办法立即赶到。 穗子说:“婆婆放心,我会看好家里,一定会看好爱世妹妹的!” “好孩子,婆婆最放心的就是你了。”诚轻轻拍了拍穗子的手说道。 第二天,诚便和葵婆婆一起离开了。 穗子也严格执行婆婆的要求,将大门关上,除了外出采购物资的厨娘之外,尽量谁都不许外出。 “爱世,你得去练习基本功啦。” “爱世,你得看书啦。” “爱世,画画的时候到啦。” “爱世,钢琴……” 爱世不自觉,诚一走就开始各种躲避她本该做的功课,穗子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 “我要出去玩!” “不行。” “我要出去玩!开门开门!” “不可以。” 虽然不爱学习,但到了玩的时间,爱世倒准时准点的想要出去。 “婆婆也对爱世说了,这几天得在家里才安全,爱世听话啊。”比起已经被爱世气得不想说话的泽子,穗子依然坚持温柔地跟她讲道理。 “是啊爱世,这几天就别出去啦,我们在家里玩手鞠球跳绳呀。”湖香也劝她。 但爱世的心已经被带野了,这两个月来,寻常游戏,爬树摘果,逗猫逗狗,捞鱼捉虾,甚至还能到别的小伙伴家里玩,她每天的指望就是这些了,结果外婆一走就不许她出去。 怎么可以这样! 见爱世还要闹,拿着一个本子的山雀出现了。 “你现在闹一次,我就记一次,婆婆说上面记一次,就罚你摸脚尖十分钟,依次叠加。”山雀面无表情地说道。 “婆婆说到做到。” “那么现在要开始记吗?”山雀用笔指了指本子说道。 不知怎么地,明明山雀也只有十岁,却看起来有诚婆婆的影子了,直盯着爱世也不敢造次了。 “不想记的话,你现在就去换衣服练功,你早上的舞蹈功课赖掉了我是知道的。” “去补回来我就不记。” 爱世不敢反驳,只能嘟起嘴往舞室里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她最讨厌山雀姐了!最讨厌最讨厌了! 爱世怎么想山雀完全不在乎,解决完她家里就立即清静了,于是回去继续画她的画。 留下穗子和湖香大眼看小眼。 过了四天。 依旧是一个不能出去玩的下午。 听着初夏的蝉鸣,爱世一个人在专门给她开辟的小舞室里练舞,湖香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弹钢琴,听着钢琴声,爱世有一下没一下地扶着栏杆练腿部动作。 因为天气有些热了,她的运动量也大,就把素纸拉门打开透气,所以从外面是能看到里面的。 而爱世练舞的样子就刚好被那些男孩看到了。 由于爱世和湖香好几天都没有出来跟他们一起玩,他们还以为是爱世那个嚣张的家伙被她家老婆婆罚了,连带着湖香都不能出来,于是几个男孩就商量着偷偷跑过来看看。 爱世的小舞室离围墙最近,于是他们刚趴在围墙上,就发现了她。 几个男生看看动作搞笑的她,噗嗤笑了。 他们一笑,爱世就发现了他们。 那个不知死活的阿夏还敢说:“喂,你怎么像青蛙一样。” 爱世突然涨红了脸,她要气死了! 居然说她像青蛙!他们才是青蛙! 爱世又羞耻又气愤,于是立马几步从走廊里跳了下来,猛地捡起庭院里的一颗鹅卵石就朝他们扔了过去。 那些男孩一哄而散。 不过,她好像还砸到了人,因为听到有人喊“流血了”。 刚开始她还有些心虚,但一想到是他们先说她像青蛙的!所以她没有错! 但爱世没有告诉诚。 贵夏也没有告诉他的父母亲他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因为小伙伴说他太逊了,这样居然都能被砸到。 虽然不说,但他记住她了!他一定会报仇的! 正坐着让母亲清理伤口,疼得咬牙切齿的贵夏想道。 ※※※※※※※※※※※※※※※※※※※※ qwq看到有小天使想快点看长大后的,作者菌明白的!然后就还是要稍稍解释一下,就是女主的童年还是很重要的,因为关系到她长大后和各个男主恋爱时的对比,以及她为什么会发生改变的原因。希望小天使们再给点时间给作者菌(笑哭),基本上男主们出来一圈后差不多就长大啦,然后因为男主比较多,所以就写长了rz…… 和服.银蝶簪 终于在第五天,诚和葵回来了,笑着问她们家里还好吗? 孩子们都很高兴,说没发生什么事,她们一直很听话待在家里。 爱世也跟在姐姐们身后点头,虽然她有一点点的心虚。 诚见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放心下来。 接下来她准备带爱世去镇上的高级和服店订做一套和服,因为爱世现在已经七岁了,需要为十一月的七五三节做准备了。 虽然爱世的爸爸说等他有空就亲自过来带爱世去订做和服,但这样重大的仪式,不妨碍她也想给她可爱的小外孙女做一套。 听到要给她订做和服,爱世可高兴了,每天都念着什么时候带她去店里量尺寸。 终于等到晴好的一天,在练过早功吃完早餐后,诚就带着爱世去镇上了。 森安镇很大,虽然比不上各大城市,但对于乡镇来说也是比较繁华的,很有逛的地方。 诚牵着爱世直行来到一个名为香之屋的高级和服店。 走进这间和服屋,屋里的员工们立即对她们表示欢迎光临,和服屋的老板更是亲自过来招待她们。 “夫人好久不见,是来定制和服吗?我这最近刚好有新进的棉质布料,清爽透气很适合夏天呢。”老板眉眼弯弯非常得体儒雅,加上穿着豆沙绿的绢麻和服,使人感到如沐春风一般。 “啊呀,阿云每次都那么热情,不过这次不是我,是我的外孙女需要订一套七五三节用的和服。”诚也眉眼弯弯地和老板说道。 “哦!原来是夫人的外孙女,可真是一位可爱的小小姐呀。” 和服店老板香取云先生真诚地夸赞了一下爱世,让爱世也很高兴,跟他说叔叔好。 “那夫人想为小小姐选哪种花色呢?” 香取先生领着诚来到其中一个木制展柜边,上面陈列着数十款色彩鲜艳的丝布:“这几款颜色都非常明艳,质地柔软也适合孩子使用。” 诚在香取先生的引导下专心挑选,而爱世则站在旁边四处观望,她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好漂亮,一件件精美的和服摆放在展示架上,一匹匹的高档布料放置在木料隔柜上。 旁边柜台上还放着各种搭配用的晶莹首饰发饰,丝质绢花,丝缎蝴蝶结,流苏发钗和簪子,以及与和服搭配用的绢布手提包,应有尽有,只要是女孩子都无法拒绝。 爱世的眼睛也不自觉地被一个银制带着细致流苏的蝴蝶发簪吸引。 她小手指着这个蝴蝶发簪仰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对外婆说:“外婆这个蝴蝶好好看啊。” 言下之意就是外婆快给她买吧! 见到这样的爱世,诚也莞尔笑道:“这要等爱世长大了头发留长了,戴起来才好看哦。” 见外婆不给她买,爱世只能继续眼巴巴地流连在这支发簪的柜台边上,香取先生见状便笑着说:“那小小姐可要努力加油长大了,等和服做好后,叔叔就送你一朵小花,戴起来也非常好看哦,要漂漂亮亮去见神明大人才行。” 说完,爱世就立即期待起来,虽然没有蝴蝶簪子,但有小花戴她也很开心啊。 诚为爱世挑了一款大红色打底,衣袖下摆处都缀有各种粉黄白三色的小樱花绢布,上面还隐隐藏有一些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会有流光闪过,她觉得小孩子就适合穿这样明艳的衣服,神明会祛除邪祟,保佑她好好长大的。 选好后,见爱世也喜欢,就准备量尺寸了。 这时,一个男孩突然从后院冲进了店里,吓到了一个店员:“贵夏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我找我爸,奶奶有事喊他过去。”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正站在小凳子上抬起双手,让店员姐姐量尺寸的爱世,刚刚量好就看到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互相感到震惊。 “哦?你们两个还认识吗?”香取先生眉头一挑,还挺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爱世,这位小少爷是你的小玩伴吗?”外婆也低头问她,毕竟她总是出去玩不是。 看到贵夏头上的绷带后,爱世就确定那天她砸到的人是他。 在外婆回来后的那几天,她和湖香又回到了能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日子,但她发现那几个偷偷跑来嘲笑她的男孩们都没有再出现了,更准确地说是孩子们之间开始分成了男女两派,在她和湖香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们两个就默认分到了都是女孩子的小团体里了。 听说是因为女孩子们不愿意和那些男生一起欺负爱世,她们也发现了,刚开始的确是爱世有些不对,但她后来改正了,已经是个好孩子了,反而是这些男生还总是欺负她,她们才不要跟他们一起。 而且最近他们总是玩扮演英雄打打杀杀的游戏,她们真是玩够了,其实她们一点也不喜欢玩什么英雄游戏,她们更喜欢玩扮演公主的游戏好不好,干嘛就得听他们的。 于是两方又吵了起来,最后变成了你们男生玩你们的,我们女孩子玩我们的。 而变成这种情况,爱世是最开心的,因为她也不想跟那些家伙一起玩了,竟然还敢说她是青蛙,太过分了! 于是爱世朝诚哼道:“他才不是我的小伙伴!” 看到这样的爱世,贵夏的劲也上来了,朝他爸喊道:“爸爸,我们不要把衣服卖给她!就不卖给她!” 这句话让两个大人都变了脸色。 香取先生立马沉下脸说:“贵夏,你对客人太失礼了,道歉!” “这里就是她拿石头砸伤我的,你是我爸的话就得站我这边,不许卖给她!”男孩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绷带朝他爸喊道。 诚听到这孩子的话也大惊失色看向爱世:“怎么回事?” “是…是他先说我像青蛙的!”爱世大声辩解,完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家里练功的时候他偷看我!” 这下两个家长都知道大致上是什么情况了,就是男孩子跑人家家里偷看人家练舞,完了还说人跳得像青蛙,女孩子气不过就捡起石头砸了过去,结果砸伤了男孩。 “谁偷看你了,我们才没有偷看你,我们本来是要找湖香的!”男孩涨红了脸,他才不承认他在偷看。 “你给我闭嘴,给我回去!” 香取先生简直羞愧,无脸面对诚夫人,他这傻儿子怎么胆敢去做这样的事! 但诚夫人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爱世终究是砸伤了人,一码归一码,于是她压着爱世道歉。 “香取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我们家这个不知分寸的孩子砸伤了令公子,我们愿意赔偿。” 说完让爱世也道歉,但爱世拒绝:“不要,明明是他先说我是青蛙的……” “爱世!” 结果爱世看着她,看着看着就哭了,为什么外婆不相信她,她好委屈好委屈…… 虽然是自己的孩子受伤了,之前见到贵夏额头上的伤口时他也心疼,但已经了解了始末的香取先生并没有过多地责怪爱世,说到底还是他家的孩子不对。 看着已经哭了的爱世,香取先生叹了口气说:“夫人,我家的孩子也有错,我感到非常抱歉,他不该这样说女孩子,还请您原谅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也按着让贵夏道歉,但贵夏也不服,他才不要给她道歉!本来之前都没什么事,大家都好好的,是她突然跑过来才变成这样的,干嘛现在搞得好像是他的错一样! 诚看着他们两个叹了口气,看着那孩子头上的伤估计也不轻,他们家是森安少有的富户,不需要她赔偿什么,但她知道怎么做最合适,于是对香取先生说: “阿云,我记得你之前有跟我说过,希望这孩子能跟着我学些关于管理和买卖方面的东西,但那时我是觉得你已经足够优秀,不需要我来班门弄斧令公子都足以继承你的能力,现在想想,有空的话,或许可以把我在海外经历过的一些关于商贸上的所闻所见告诉他,你觉得如何?” 香取先生好尴尬,诚夫人身世传奇,如今在这里颐养天年,身边教养的孩子都极其优秀,谁都希望能请她来教导一下自家孩子,他也一样,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啊。 “夫人,请千万不要这样说,我的确是真心希望这孩子能向您求学,但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也绝不会用这件事来要挟您,刚刚那些都是这孩子的气话,我会回去好好教育他的,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香取先生也非常真心实意地说道。 “没事没事,那我们这就先告辞了。” 诚牵过爱世,毕竟发生这样的事,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买衣服了,香取先生也知道留不住,只能先送她们离开。 等诚夫人一走,香取先生儒雅的表情立即收了起来,转身就板着脸领起他儿子到店里的后院里去了,然后开始教训他。 “你到底怎么回事!” “跑到别人家里去笑话别人,我有教过你这么失礼的事么?!” “还有我们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从来都是顾客至上,你要是以后都像今天这样,我们家以后还要开店吗?” 香取先生简直要被他气死,诚夫人和他关系不错,每年她和她收养的那些孩子们的和服,基本上都是来他家买布料订做的,结果现在出了这种那么尴尬的事,最怕以后她们都不来了。 所以他不仅不能心安理得等着她亲自来上门,还得根据这个小女孩尺寸大小把和服做出来再给她送过去。 “都九岁了还那么不懂事,不在学堂好好上课,不想着帮你老爹我分担一些,整天就知道惹事。” “我不管,我就是讨厌她!”贵夏顶嘴道。 见这家伙还很不服气的样子,香取先生都想揍他一顿了:“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在家好好反省,哪里都别去了!” “你现在就知道说你儿子,你像他这样大的时候不也那么淘气,我说什么都不听。” 贵夏的奶奶刚经过就听到儿子在训斥孙子,不由地替孙子说起了话。 “奶奶!”见到救星来了,贵夏连忙喊她。 “诶贵夏,快来奶奶这里。”贵夏奶奶慈爱地朝他招手。 香取先生现在摁住眉心很头疼,这孩子越来越难管,大概就是仗着有他奶奶在。 ※※※※※※※※※※※※※※※※※※※※ 从贵夏爸爸那里可以看出贵夏长大后大致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业务能力强气质古典优雅的高级和服店老板,原来小时候那么熊qwq 温泉.紫阳花 诚带着爱世离开和服店后,并没有立即返回家里,而是准备去另一个地方。 爱世一直跟在诚的后面不停地抹眼泪,她从来没感受过这样委屈的感觉,她真的好委屈,这次明明就不是她的错了,外婆为什么还要这样! 她是她的外婆,她就应该站她这边去骂那个家伙,凭什么要她道歉。 结果走着走着,抬起头发现四周不对,这不是回去的路,外婆要带她去哪里? 是不是很生她的气所以要把她带到远远的地方丢了呜呜呜呜。 爱世停在了原地,害怕地不敢再走了。 诚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感觉到爱世没有跟上来,就转过身来,看到她还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怜模样,无奈地说:“你怎么不走了。” “外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爱世抽抽嗒嗒地说:“你…你要是不要我了,就让爸爸接我回去吧,不要把我丢在外面……” “我哪里不要你了?你的小脑袋记知识不行,胡思乱想倒是一流。” “还想让你爸爸接你回去,想得美,你就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好好学习。”诚觉得有点好笑,同时又觉得自己没做好,让她没有安全感了。 “那…那现在是要去哪里?”再往前走就离开这条街了,爱世嗦了嗦鼻涕说道。 诚见她像花猫一样,便过来拿出随身的手帕帮她擦了擦,“这里的已经不能给你买到好看的和服了,所以我们只能去邻镇买了。” “喔。”看到外婆并没有要怪她的样子,爱世就平静了很多。 “走吧。”诚牵起爱世就继续往前走了。 走了很久很久,中途还坐了个牛拉板车,她们祖孙俩才终于来到另一个乡镇。 等来到晚上要住的白上温泉庄时,已经接近傍晚,爱世已经饿得不行了,毕竟她们没有吃午餐光顾着赶路了。 这间温泉庄是附近几个乡镇里名气比较大的,不远处就是热闹的镇子街道,四周环境清幽,服务上乘,菜品极佳,而温泉水更是细软,泡后非常解乏舒服。 诚先借了温泉庄的电话打给了家里,跟家里说了声她们去了邻镇过两天再回去,然后带着爱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用餐。 今天人不是很多,但这店里的山珍时蔬依然很不错,和寿司一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黑底红纹的漆盒上,西红柿牛肉也炖得恰到好处,诚还给爱世点了一份温泉蛋,让她搭配店里特制的酱油一起吃,但爱世最喜欢的还是炸猪排,又脆又香。 “爱世好吃吗?”诚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酒,笑着问她。 “嗯嗯,超级好吃!我想每天都吃!”爱世吃着脆脆的炸猪排猛点头。 这时,穿着素雅和服的温泉庄老板娘刚好路过,听到了爱世的话便停下了脚步,微微鞠躬朝她们说道:“啊呀,真是承蒙小小姐的夸奖了。” “诶,这不是,诚夫人!”这位老板娘在说完后,就认出了诚。 “桐小姐如今也是一位出色的老板娘了。”诚朝她微笑地点点头。 “夫人有好几年没来了,幸好认出来了。”那位老板娘顺势也坐了下来。 “这几年事情比较多,所以来得比较少,这是我的外孙女,叫爱世。” 然后示意爱世:“爱世,跟桐阿姨问好,她是外婆的朋友。” “桐阿姨。”爱世朝她问好了一声。 听到这是诚夫人的外孙女,名为桐的老板娘是有点惊讶的,她以为这也是诚夫人收养的女孩,没想到是她的外孙女,主要是没怎么听说过她女儿的事迹,虽然挺好奇的,但她不会问太多。 “不敢当不敢当,夫人是长辈,有幸受了夫人的点拨我才有今天,小爱世以后经常来玩呀。”老板娘摸了摸爱世的小脑袋。 “小雨这孩子还好吗?这几年没见了,如今也是个大孩子了。”诚问起了桐的孩子,也就是这间温泉庄的小少爷。 “这孩子现在都八岁了,也不知怎么地总是看着体弱,不管怎么吃饭都长不大。”说到这个儿子桐就发愁,眼看身边同龄的孩子一个个身体健壮,她和丈夫真的很担忧。 “啊没关系的,不要太担心,有些孩子会稍微慢一些,等再大些就会像竹子一样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诚拍了拍桐的手安慰她。 “但愿吧。”眉头有些紧锁的桐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对诚说道:“夫人,等等我去把那孩子带过来,让他和小爱世一起玩呀。” “不用不用,那孩子现在已经休息了吧,就不要打扰他啦。”诚赶紧拉住这位热情的老板娘。 “啊抱歉,是我想的不周到了,小爱世还没有泡温泉吧,那等下吃饱了要好好泡一下哦,很舒服的。”桐这才想起来等下她们还有安排呢。 “那夫人,你们慢用,我先去忙,明天我带那孩子过来跟您问好。”桐再次摸了摸爱世的脑袋对诚说道。 “好,辛苦了。”诚朝她点点头示意。 …… 吃完晚餐后,诚带爱世来到她们的房间,她订的这间房自带私汤,是一个用圆石块堆砌起来的露天小温泉池,足够她们祖孙俩用。 夜晚,四周的竹叶因风吹过沙沙作响。 诚靠在石壁旁安静地闭眼泡汤,爱世在水里则游来游去新奇的不行。 “爱世,你开心吗?”诚缓缓睁开眼睛,慈爱地看向此时被温泉蒸汽熏得两颊红润的爱世。 “开心!”爱世想都没想地回答。 “那爱世现在还会难过上午的事情吗?” 听完外婆的问话,爱世愣了一下,她从进来这里就没再想过上午的事情了,而且现在想想,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就是,爱世努了努嘴不高兴地说:“难过倒是不难过了,就是外婆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外婆一直都站在爱世这边,只是大人之间有更多的事要考虑,要考虑以后的相处相见,所以你看那位叔叔不也一直让那孩子道歉么,在那孩子眼里,他爸爸不也是没站在他那边么。”诚耐心地跟爱世说明道理。 爱世想了想,好像是这样诶。 “可不管怎么说,外婆都希望爱世能控制住自己,能掌控自己情绪的人是强大的,这样才不会轻易被人左右。” “可你却让自己失控了,放任自己的情绪不管不顾,甚至还弄伤了人,这是最让外婆难过的。” “当然,这个外婆以前没有告诉过你,你现在还小也不一定能理解,所以我们得慢慢来,不着急。” 诚见爱世懵懵懂懂的,就笑了笑。 “外婆希望爱世在未来能练就强大的内心,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你都能一笑而过,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高高兴兴地过一生就好。” “爱世生来就是华族的小姐,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孩子,有那么好的身世,可一定要活得像太阳一样耀眼才行。”诚一边拿干净的帕子擦爱世的脸一边说道。 “所以为了锻炼你那不成熟的心智,我会让那孩子经常过来,我会教授一切他所需要的,然后拜托他来监督你。” “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学习,监督你有没有好好跳舞,监督你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有没有控制好自己。” “啊,为什么!”爱世猛地从水里站起。 “不要不要,不行!外婆他来监督我肯定会公报私仇的!” “他肯定会嘲笑我跳舞的样子的!” 爱世不满地拍打着温泉水面,溅起了水花。 诚直直地看着她,平静地说:“那你就做到他说不了你为止,做到他再也不会嘲笑你为止。” “什么时候你能在他面前自信起来,不会在意他的看法后,你就算修行成功了。” “他是这样,那别人也是这样,以后你无论面对什么,哪怕外婆不在你身边,你心中的波澜都不会汹涌翻滚。” 诚揽住又开始哭泣的爱世,她知道爱世无法理解她,但她的理由无法对她言说。 仿佛只有让她变成万花丛中飞舞的蝴蝶,才能告慰那个曾经死不瞑目的灵魂。 …… 第二天。 爱世独自一人跑出了房间,来到温泉庄的庭院里。 五月,紫阳花已盛放,深紫浅紫的一簇簇拥聚在一起,竞相开在青石小路两旁,因昨夜微雨留在花瓣上的水露,更显得花簇都楚楚动人。 因为昨天的事,爱世想藏起来让外婆找不到她,就是要让外婆着急,谁让她这样对她! 她要抗议! 在小路上走着走着,她就看到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那枝干错落看起来很好爬的样子,爬到上面躲起来大家肯定找不到她。 这么想着,她就真的爬了上去,然后坐在了树枝繁盛能躲住她的地方。 没一会儿,庭院四处就开始有人匆匆走过像在找寻什么,甚至还从树下经过,爱世见状更是轻手轻脚藏了起来。 从枝叶的缝隙里看到大家都找不到她,爱世捂住嘴悄悄笑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穿着灰色和服的小男孩出现在树下,正抬头望着她。 他一脸疑惑,又若有所思。 ※※※※※※※※※※※※※※※※※※※※ 看到有小天使担心男主太多,作者还是解释一下,是这样的,文案上的每一个男主都是作者对这一类型男生的期待和幻想,带有作者菌多年看和动漫里一些男主或男配的影子。然后有些男主篇幅会长,有些男主篇幅会短,作者菌主要是想试试同一个女主和不同性格不同职业不同背景的男生之间婚恋会产生有什么样的感觉。女主和每一个男主一起都是全新的人生体验,相当于同一个女主然后作者菌写了十三个故事,故事之间有联系又有区别qwq,大概就是这样。 躲藏.倾诉 爱世感到下面有动静就低头一看,这一看差点被吓得掉了下去。 “啊天呐!你你你……!” 爱世扶稳,赶紧抬头从枝叶的缝隙里警惕地观察走廊那边来来回回的人,然后又低头看这个小男孩,担心他动静太大把那些大人都吸引过来。 爱世在树上小心控制着音量,用不惊动别人但又能让这个小男孩听到的声音说:“喂,小弟弟,小弟弟你不要站在这里啊,快走快走,不要让别人发现我在这里。” 结果这个小男孩不仅没走,反而左右望了望,见四周没有人也爬了上来,爬到另一根树枝上,等坐稳后才探过头,用他幼细的声音好奇地问:“姐姐你是谁?你在这里干嘛?” “诶呀你不要管,你快下去啦。” 爱世好烦,多了个人在这里被发现的几率会很大的。 “不行,我不要下去。” 男孩虽然看着又小又腼腆,但一点都不怕爱世。 两人在这棵树上各占了一根树枝,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人。 过了一会儿,发现这男孩和她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爱世就有些好奇了。 “你怎么也要藏在这里?你也不想被人找到吗?” 听到爱世的问题,这小男孩低着头望着树下,有些不开心地说:“妈妈非要我去陪一个小女孩玩,女孩子最麻烦了我才不要。” “所以你就跑出来了?”爱世眨了眨眼。 “对啊,就让她自己玩去,我才不陪她。”说到这里,小男孩赌气地说。 爱世说:“那你妈妈找到你后肯定会教训你的。” “不会的,偷偷告诉你,只要我一哭她就拿我没办法了。”小男孩摇摆着双腿有些得意。 “啊,原来你还是个爱哭鬼,好羞羞。”爱世说人家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自己也爱哭。 “我才不是爱哭鬼,这叫战术懂不懂!”小男孩本来还挺得意的,但听到爱世说他是爱哭鬼后又板着脸不高兴了。 “那姐姐你呢?你躲在这里干嘛?”小男孩反问她。 “啊!我外婆非要让一个我很讨厌的人来监督我,所以我要抗议!”爱世愤愤地说。 “所以你的抗议是藏在树上?”小男孩有点不懂她的想法:“那你外婆找到你后肯定教训你的。” 小男孩把她刚刚说的话还给她,然后同情地朝她点点头。 爱世:…… 与此同时,大树对面的走廊处,一个温泉店员工在经过时无意扫过,眼尖地看到了那棵树上的隐约人影。 “啊!找到了,在树上!” 于是一群人纷纷来到这棵树下。 这一大早就接到客人说她的孙女不见了,他们急急忙忙地帮忙找,然后老板娘也说雨少爷不见了,让大家帮忙找。 最后在这棵树上把两个孩子都找到了。 在这一群人中,爱世见到了脸色完完全全沉下来,往日的慈爱都消失不见的外婆。 见她隐忍着怒火只垂着眼沉声说了句:“给我下来。” 就让爱世大气都不敢出,什么坚决抗议之类的话再不敢提。 …… 之后,回到室内。 爱世被重重地打了手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诚要她记住以后都不能用这种方式来要挟她的长辈。 “你要出去哪里,你得告诉我一声,你赌气跑出去让大家都来找你,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你给大家添了多大的麻烦。” 诚依然板着脸教训爱世,没有任何缓和。 “打扰了夫人。” 这时,一位女招待在门外敲了敲门。 诚闻声起来,推开了房间的拉门问道。 “你好,怎么了?” “夫人,我们老板娘邀请您和小小姐到菊室品茶,还请您务必光临。”女招待非常客气地说道。 “好的,我们稍微整理一下,等会儿还请小姐带路。”诚端起微笑回应。 回到房间,诚拿起帕子沾湿水给爱世擦脸:“别哭了,下次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 “嗯嗯。”爱世点头。 “擦擦,擦干净,等下跟桐阿姨见过面后,外婆就带你去订和服,下午我们就回家了。”诚对爱世说着她的安排。 “嗯嗯。”爱世继续点头,反正别再骂她,怎样都行。 诚牵着爱世跟在女招待身后,来到了温泉庄主人居住的后院,并一直走到这间名为“菊室”的淡雅茶室。 “夫人你们来啦,小爱世快来快来。”桐在见到她们后,立即笑着招呼她们进来坐下。 爱世进来后,便看到那个小男孩也在,此刻正坐在柔软的坐垫上,脸上依旧是乖巧腼腆的微笑,一点都看不出不久前他在树上时说的,他才不要陪妈妈去见客人。 小雨在诚要求爱世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就知道,原来她就是妈妈说的那个小女孩,因为那时候他母亲大人还在旁边劝那位老夫人不要对这孩子太过严厉,孩子毕竟还小呀。 等她们祖孙俩离开后,他母亲大人便瞪向他,学着那老夫人也来了句:“你也给我下来!” “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倒是先见过面了。”桐笑着对诚说。 “是啊,孩子们是最容易玩到一块去的。”诚摸了摸爱世的脑袋。 “小雨,你已经认识了,这是爱世妹妹,你是哥哥你要带着她玩哦。”桐跟儿子介绍道。 “爱世,快叫小雨哥哥。”诚也拍了拍爱世,让这俩孩子互动一下。 “嗯??哥哥?”爱世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个小家伙竟然比她大?! “可是他才是弟弟吧,他都比我矮那么多。”爱世这么想着就这么说出来了,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爱世,不可以失礼。”诚严肃地纠正爱世。 “诶呀没关系没关系,小雨是没有爱世高,爱世会这么想也正常的。”桐连忙笑着打圆场。 “小雨今年八岁,爱世才刚刚七岁,所以小雨就是哥哥。而且有些男孩子像竹子一样,要先积蓄力量,等力量充足了,便能一下变得高大挺拔。” 诚既对爱世解释了为什么小雨没她高,又安慰鼓励了旁边的小雨,告诉他不要灰心,他会成长起来的。 但那个叫小雨的孩子并没有表现出因自己长得矮而自卑,反而有礼地朝爱世点头说:“你好,爱世妹妹。” 可爱世喊不出来小雨哥哥,在这之前她还喊他弟弟呢,现在改口好奇怪啊! 于是她就想了个办法。 “那…那要等以后你比我高了我才喊你哥哥!” 听到爱世说的话,小雨表面上依旧微笑着回应,看起来非常懂事地说:“可以呀,怎么样都可以的。” 但心里却很无语,果然她也一样,女孩子就真的很麻烦,他才不纠结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而且他也不想跟她有什么以后,所以赶快走吧。 “啊哈哈,爱世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小雨你也要努力呀。”桐很欣慰地看着两个孩子。 诚看得出来桐很喜欢爱世,极力想让爱世和小雨交好,做青梅竹马?但这个看缘分吧,毕竟她们也不会常来这里。 不过,小雨这孩子挺有意思的,虽然他还是有礼的笑着,但她看出他眼里的不耐了。 这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尽量做到不动声色,也不知这几年他是怎么成长的,将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诚和桐聊了一阵,饮了几杯香茶。 而茶室另一边的阳台处,两个孩子也在聊。 爱世虽然不愿意喊小雨哥哥,但她单方面觉得和他有一起爬树的情谊,且他一直都很温和,于是就很自然地跟他聊了起来。 “我跟你说,那家伙可讨厌了,一开始就让大家不要跟我玩,后面还敢说我像青蛙,然后我就拿石头砸他了。” 听到有人说她像“青蛙”,小雨差点笑出声但他忍住了,忍得握紧拳头,脸都鼓了起来。 但爱世没发觉,依旧在控诉她讨厌的那个人:“结果他竟然还敢告状,还说他家的和服不卖给我,我还不想买他家的和服呢,哼!” 她讲了很久,然后也发现了小雨和她以前遇到过的那些男生完全不一样,对她真是无比有耐心,会一直听她说话,让她对他非常有好感,于是她就把她之前在东京家里和其他小朋友之间的恩怨也跟他讲了,感觉他能和她站在一起同仇敌忾。 见他表情木木的,像是不理解她在说什么,爱世就觉得这孩子不仅看起来那么弱小,还什么都不知道,挺担心他以后会被人欺负,不知不觉间产生了想保护他的想法。 但实际上,小雨什么都没听进去,听着身旁的爱世那喋喋不休的讲话,他渐渐遥望着远处的山峦开始走神了,心里想着,她的那些事关他什么事啊,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听她不停地讲话。 真的,又累又麻烦。 “诶呀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带这孩子去定制七五三节要穿的和服,就先告辞了。”诚对桐说道。 “好的,夫人和小爱世有空可以随时过来放松心情呀。”桐牵着小雨一起送她们到温泉庄门口。 “这几天当家的外出了,等下次夫人过来,我们夫妇一定会一同来招待您。” “诶不用不用,这样太麻烦你们了你们也忙,我们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你们店里的招待已经非常好了,以后一定会更上一层楼的。” “借夫人吉言了。”桐让小雨跟她们说再见。 “婆婆再见,爱世再见。”这时的小雨就很真心跟她们说再见了,可算是走了他终于解放了。 “爱世,跟桐阿姨和小雨哥哥说再见。”诚低下头对爱世说道。 “阿姨再见,小雨再见。”爱世朝他们挥了挥手,她还是挺喜欢桐阿姨和小雨的,以后她还要让外婆带她过来玩! 之后。 诚就带爱世去温泉庄旁边的镇子里订做了一套橘红色绣着金丝花纹的和服,还给她买了一对能扎成蝴蝶结的同色缎带。 付完定金,诚就带着爱世回家了。 等和服做好后,会有人帮忙送到她们家所在的那个镇子,到时候直接到约定的地方取就可以了。 就这样,一个开头虽然不是很好,但结局总归是完满的旅程结束。 告状.探望 六月末,天开始变得炎热起来,所幸偶尔有几场大雨能带来些许清凉。 屋外蝉鸣声阵阵。 屋内,爱世坐在诚的身侧,对面是前来道歉的香取先生和他的儿子香取贵夏。 香取先生亲自送来了当时诚挑选的那卷布料做成的精致小和服,还附带了那支爱世喜欢的银蝶簪子。 诚接受了香取先生诚恳的歉意,也认为没必要因为小孩之间的矛盾,弄得彼此那么尴尬。 诚把那支银蝶簪子从礼盒中拿了出来,簪子上垂下的银流苏反射着阳光显得波光粼粼,爱世的目光不由地望了过去,眼里有隐隐克制的欢喜。 贵夏看出了爱世的喜欢,不禁有些萎靡郁闷,凭什么他们就得对她们低声下气的,结果他受伤了还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她倒什么都满足了。 接着,诚就转头慈祥地对贵夏说:“贵夏君,婆婆呢去过很多地方,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婆婆讲故事?” “很有趣的哦。” 按照香取先生所希望的,诚会给他讲关于经营销售和顾客心理方面的例子和故事,并且因为将来他会继承那间和服店,所以诚还打算带着他一起研究布料服饰以及搭配的雅和美,让他将来能有更好的品味和创新去经营他的和服店。 香取先生在家里已经嘱咐过他,所以贵夏就顺势答应了,其实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迫于父亲的压力罢了。 诚当然能看出来,所以她把银蝶簪子交到贵夏手里。 爱世顿时睁大了眼睛看向诚,外婆这是要把簪子还给他们吗?! 外婆都让这个家伙跟着一起上课了,为什么这个簪子还要还回去!爱世愤愤不平地想着,表现在脸上就是立马不高兴了起来。 正当香取先生想说什么时,诚制止了他,然后看向同样疑惑的贵夏说:“贵夏君,其实我还有个请求,希望你可以帮忙协助我。” “婆婆请说吧。”贵夏现在拿着这支簪子也很别扭,加上父亲那暗示的眼神让他觉得这簪子更加烫手了。 “婆婆知道你并不喜欢爱世,婆婆也知道爱世的确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爱世越来越不高兴,小嘴撅得高高地脸撇到一边,虽然昨天晚上她们是说好了,但听到外婆这样说她,她还是不服气。 “所以婆婆希望你能和婆婆一起让爱世变得更好,让大家都能喜欢她。” “等爱世什么时候能得到你的认可了,你再把这支她最喜欢的簪子交给她,当作是她的奖励好吗?” 听到诚夫人对贵夏说的话,香取先生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担心,但具体担心什么,他又说不出来,只能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贵夏握着簪子看了看此刻满脸不高兴的爱世,然后扭头问诚:“怎么变好?” “很简单,就是帮我监督爱世,监督她好好学习,她要是学习不用功,你就告诉我,我会让她加倍学习的。” “她要是在外面跟别人闹不愉快了,如果是她的问题,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也会罚她,让她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贵夏看到爱世越来越哭丧着脸,忽然就兴奋起来了,这可是诚婆婆自己说的,这是在帮这家伙变好,所以他果断答应了。 毕竟能做让她不开心的事他就非常开心。 最后这件事算圆满的结束了,除了香取先生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除了爱世觉得她的生活要变得更难过起来。 也的确,爱世的生活变得高难度起来。 那个贵夏总是神出鬼没地监视她,他就是外婆的告状精,而且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从外婆那里听到了许多从未听过的见闻,让他大开眼界,从此他不仅是个告状精,还是一个马屁精,而且非常讨外婆的欢心,任他说什么都相信他。 “婆婆,爱世又跟别人吵架!” “婆婆,爱世又抄湖香的作业!” “婆婆,她撒谎,她之前一直坐在地上根本就没练功!” 于是爱世过得辛苦不已,他说什么外婆都信,她只要被他告状一次,外婆对她的管教就加大一次且说罚她就罚她,罚她摸脚尖罚她抄书,无论她怎么抗议都不行,有时甚至因为受罚抄字,她连出去玩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 导致这家伙的气焰越来越嚣张,而她对这个家伙也是真的怕了。 刚开始她是努力跟他抗衡的,但外婆都不站她这一边,看到那家伙因为成功让她受罚而得意忘形的样子,她都要气死了! 她难过了几次发现日子还得过下去,她要是不振作起来以及只会更惨,所以她就开始想办法躲着他,现在惹不起就躲着嘛,没啥大不了的,她安慰自己。 于是,爱世开始躲着他和湖香偷偷跑出去玩,还开辟全新的路线坚决不跟他撞上。 在练舞的时候让湖香帮忙盯梢,只要接到湖香的暗示,她就立即装作很辛苦地练起来,她的演技也越来越好,也不再一见他就气呼呼地想跟他吵架,甚至还能笑眯眯地说她没偷懒呀,她真的很努力的,让他没办法再跟外婆告她的状。 虽然没抓到她的错处,但贵夏是绝对不相信爱世的。 “爱世真的没有偷懒啦,贵夏你不要总是针对爱世啊。” 湖香主动帮着爱世,爱世立刻对她表示感谢,现在她们两个已经很有默契了,已经能用眼神交流了。 这下在他眼里,她们两个都是同伙,他也不相信湖香了,只能下次再找机会扳倒她们两个。 …… 时光不急不缓地到了八月。 爱世就这样在森安老家打打闹闹地生活着且越来越适应,东京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些嫉妒任性的情绪早已无影无踪,她甚至都不会想起,毕竟她现在光是要应对外婆和这个告状精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但她也不是一直过得那么辛苦,因为爸爸偶尔有空就会过来看看她。 他只要一过来就会给她带很多好吃好玩的,还有专门从东京给她订做的高档小和服,外婆都帮她细致地收藏起来。 “爱世懂事很多呀,爸爸真高兴,爱世要快快长大,等十五岁上东京最好的女校,做个漂亮的女学生。” 久生子爵欣慰地摸着爱世的小脑袋,岳母大人的确是将她教导得好,爱世和几个月前相比变化真的很大,并且学习一样都没拉下,甚至还在岳母的鼓励下给他表演了一段“芭蕾舞”,哪怕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他都感动地不行。 这多么可爱的孩子啊,他不相信有谁会不喜欢她。他现在是完完全全放心让爱世继续在这里接受岳母的教导了。 他相信爱世就这样好好教导几年,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温柔娴淑的名门淑女,到时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想起给爱世订下的那个婚姻,子爵大人突然有些后悔,觉得当时是不是不应该那么草率地就订下了?万一之后有更好的人家不就生生错过了? 可惜为了能跟南部家的合作更加稳固深入,也只能先缔结这个婚约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没别的期望,我就希望爱世将来哪怕是自己一人生活不嫁人也能充实又幸福,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而不是陷入情爱的困境中迷失自己。” 诚夫人看出了久生子爵的一些想法后,也说出了她的想法。 哪里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子爵不是很赞同,这时爱世突然在旁边对子爵说:“外婆说要让爱世变成蝴蝶喔。” “但是爸爸,变蝴蝶真的太累了,爱世现在不想变蝴蝶了。”世不停地摇头,企图让她爸爸心疼她,不要跟着外婆一起让她那么辛苦了。 “不行哦,要坚持呀,将来爱世会感谢现在那么努力的自己的。”子爵拍了拍她。 他本来想告诉诚夫人他给爱世订下了婚约,但想想还是先别说了。 “喔对了岳母大人,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呐,爱子怀孕了,爱世你要做小姨了,是大人了哦。”说到这里子爵大人非常高兴。 “咦,真的吗?天呐!姐姐要有小宝宝啦!我要当小姨了吗!”爱世好激动。 “是吗,这可真是太好了,爱子真的是辛苦了。”诚听到后也很惊喜。 “那她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诚开始详细地问爱世爸爸。 “岳母大人放心,一切都好,藤原家会照顾好她的。” 子爵笑着对诚说道,然后又低头对爱世说:“爱世,等宝宝出生,爸爸就接你和外婆一起去看姐姐好不好。” “好!爸爸那什么时候小宝宝才出生呀?”爱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要等到明年三月的时候呢。” “啊明年,还要好久!” 爱世滴溜着黑眼睛看了看正在饮茶的外婆,悄悄地凑了过去跟她爸爸商量:“爸爸,爱世能不能现在就回去看姐姐呀,爱世也很想姐姐了。” 久生子爵看到诚夫人此时勾唇笑了笑,也只能无奈地拒绝小女儿的期盼:“爱世在这里要乖乖听外婆话呀,爸爸有空还会过来看你的,下次带你两个哥哥一起过来看你好不好?” “那好吧……”爱世好失落,但又觉得意料之中,现在爸爸是完全站在外婆那边的,她已经彻底的输了。 “雅君,明晚上有夏日祭典,我们带着爱世一起参加吧。”诚对久生子爵道。 “好。”子爵见爱世不像以前那样因为要求没被满足就不管不顾地哭闹,不禁有些感慨。 哎,是真的变懂事了。 夏日祭.南瓜 夏日星夜璀璨。 吹来的晚风也带着烈日微醺后的感觉。 森安乡的夏日祭典非常热闹,不少其它村镇的人都过来参加,人们在繁闹明亮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欢声笑语。 诚和葵带着家里的其他女孩一起游玩,感受喧闹的人间烟火,而爱世就由子爵一人带着,让他们父女俩有单独在一起的空间。 这样热闹的祭典,让子爵回想起他年少时,也是在这样热闹的夏夜,遇到了那个明媚的少女。 如今,依旧是这样盛大的祭典,却只剩他一人牵着他们的小女儿。 而穿上了一身粉花小浴衣的爱世无忧无虑,她头戴着一个小狐狸面具,右手拿个苹果糖,左手牵着她爸爸的手开心地逛各个小摊子。 子爵也做到了一个疼爱女儿的慈父应有的样子,爱世想要什么都给她买,希望能尽可能地满足她。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许愿栏。 许愿栏很长,上面已经挂满了许愿牌,但依旧有许多人在许愿,并虔诚地将许愿牌挂了上去。 于是久生子爵也让爱世许个愿,没准神明大人就帮她实现了。 爱世看着这小小的牌子苦想了很久,她愿望挺多的,她想跟爸爸回东京,又想那个讨厌的告状精以后别再来了,还想变成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阵阵铃声鼓声响起,有人喊:“神使来收许愿牌啦!” “神使来了!” “快让开,快让开。” 子爵赶紧揽着爱世站到边上,看着那一队的人缓缓朝他们走来。 这一队的人衣着统一又华丽,在铃声鼓声和人声歌唱的陪衬下,让人们真的以为是神明现世。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高大的男子,由他们跳着神舞开路,后面跟着一位穿着长袖华丽和服的少女。 少女容貌清丽有着一头垂直的黑发,其中一侧临近耳朵的地方,挽着三朵红透的椿花,与她身上的黑底红花的华服交相辉映。 她代表着神使,踩着木屐缓缓走着,伸出双手一一抚过许愿栏上的许愿牌,寓意替神明收下世人的愿望。 “爸爸,她好美啊。”爱世被这样的仪式深深震撼了,看得目不转睛。 “是的。”子爵点点头,难得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神使少女的身后,跟着两位穿巫女服的摇铃少女,她们打着节拍摇着神乐铃。 紧跟着就是由四个男人抬着一块方正古朴的神轿,神轿之上端坐着一位头戴高帽,穿着白底金纹狩衣的少年。 少年面容清俊明朗,目光清澈直视前方,还带有一种独特的神圣气质,让人忘却他还年少的岁龄,仿佛他就是神明。 爱世被这个小少年深深地吸引了,她的目光一刻都不能离开他,随着他一同移动,也许冥冥中她就是不自觉会被这种神圣气息吸引。 旁边有人在小声谈论。 “这次的椿藤主是半大的孩子啊,而且他这年纪的竟然能坐得那么端正。” “那是当然啊,听说已经内定这孩子就是下一任的宫司了。” “那可真是幸运啊,小小年纪就大有前途,哪像我们哦……” “叔叔叔叔,椿藤主是什么?”爱世好奇地扭头问旁边的两个叔叔。 “椿藤主啊,咦?原来小姑娘不是我们森安的孩子么?” “椿藤主就是护佑这一方的神明大人哦。” “喔喔,原来他是神明啊……”爱世看着已经远去的神使一行人新奇地念道。 随着烟火的盛放,这一晚的夏日祭典对爱世来说就像幻梦一般,美好又转瞬即逝,爸爸也在第二天一早就坐车回东京了。 她的生活又回到原样。 …… 每一天每一天,爱世除了学习就是练舞,然后诚会来检查再教授她新的动作,让她连起来练。 每月末,诚都会让湖香贵夏和她一起对爱世进行考试,由湖香弹钢琴给爱世伴奏,贵夏则拿着诚发的纸张进行评分,纸张上写着动作、姿态、表情等几项评分项目。 第一次考试的时候,爱世表现得非常糟糕,因为贵夏一看就不怀好意地嘻嘻笑着看她,让她觉得她做什么动作都很别扭很羞耻。 结果到最后她很生气,干脆什么动作都乱做一通,只想赶紧结束这场煎熬的考试。 所以她的评分自然很低。 所以诚在当晚就狠狠地训斥她。 “你这是什么态度?今天这是很严肃的考试,你不仅没有用尽全力做好,还如此敷衍?” “你就是这样对待我辛苦的教导么?你每天早起,每天压缩玩乐的时间,换来的就是这个?” 诚表现得怒不可遏,的确是让爱世很畏惧,但她还是死撑着大声说:“是外婆让他过来看我才跳不好的。” “他看他的,你跳你的,你因为他看着你,所以就胡乱对待考试?” “都是他一直在笑话我!”爱世大声哭了出来:“我都说了他一定会笑我的,外婆你为什么一直不相信我。” “你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的看法?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你抱有善意,甚至有些人就是要看你难堪的模样,你难道也要因为这样的人影响你所有的事么?”诚扶正爱世的肩膀说道。 “外婆当然知道他在笑你,但外婆不希望爱世会受到他的影响,外婆希望爱世哪怕是在他的面前,也能自信认真地对待自己,尽力做到最好,让他没办法笑话你半句。” “呜呜…呜呜……”爱世不停地哭着流眼泪。 诚叹了一口气,摸着她的头道:“爱世你总是要成长起来的,你总要面对这些的,要不然你试试把那些你觉得在笑话你的人当南瓜就好了。” “你会因为在南瓜面前跳舞觉得羞耻么?” “咦?为什么是南瓜!”爱世倒是因诚的这个说**了一下,想到那个家伙的头变成南瓜的模样,她甚至突然有些想笑的感觉。 “那当成桌子和椅子也可以的。”诚继续引导她。 “可是他又不是南瓜,也不是桌子和椅子。”虽然话是这样说,但爱世觉得这样想似乎好多了。 “那你就努力把他当作南瓜,不仅要在南瓜面前把舞蹈动作演绎好,还要展现自己最好的姿态和笑容,外婆觉得爱世笑起来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孩了。” 见爱世似乎冷静下来了,诚就把她揽在身边耐心哄道。 “慢慢来,爱世能答应外婆,下个月末考试的时候,把所有的动作都认真跳出来么?” “……嗯。”虽然爱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但看着外婆那么期待的样子,她只能先答应了。 …… 香取家。 贵夏兴高采烈地跟父亲母亲和奶奶说了今天的这件事。 “这下那家伙肯定又要被婆婆罚了,哈哈哈。” 香取先生和香取太太相互对视了一眼,正打算对贵夏说这样不行,这太差劲了,这样取笑女孩子是不对的时候,平时最爱护着贵夏的奶奶倒是先开口了。 “贵夏,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喔。” “女孩啊,是这世上最容易被打击哭泣,却也是能最快成长起来的存在,她们的心啊是这世上最柔软的同时也是最硬的东西。” “奶奶的年纪很大了,见了太多这种伤感的事,不希望贵夏将来会因此愧疚受伤,所以请你平和地对待那个女孩吧。” 贵夏奶奶说的时候竟然还有些伤感,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但贵夏却觉得莫名其妙:“奶奶你在说什么啊,我一句都没听懂。” “奶奶是说你以后不许再取笑人家女孩子了,你是个男子汉,不要整天做这样的事!” “你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让你去诚婆婆那里学习了,你就不能有点风度地对待人家女孩子吗!”香取先生没好气地说。 “爸爸的意思是婆婆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公事公办知道吗,不要故意为难那个女孩子呀,可以尝试做个朋友嘛。”香取太太温柔地劝道。 “我又没怎么她,我是为她好,是在监督她好不好,还是婆婆她自己要求的,爸爸你忘了吗!”贵夏真是不能理解这些大人。 “而且婆婆很喜欢我的,还夸我聪明,说我学什么都能很快领悟,还说等我大一些她愿意把海外一些稀有的布料渠道都介绍给我呢。” 贵夏这话说得让大家都惊喜不已,没想到诚夫人会做到这个地步,这简直超出他们的想象了。 “那你更要好好感激诚婆婆啊,要努力做个正直的人知道吗,你要监督就监督,你可以先告诉那孩子哪里不足让她改正,不要一有什么事就跟诚夫人告状!”香取先生揪着贵夏耳提面命。 “啊知道了知道了,不告了行了吧。”贵夏觉得他真是要被啰嗦死了。 …… 第二天。 爱世和贵夏又碰到了,两人依旧是相互看不顺眼。 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爱世心里不停地念:他是南瓜他是南瓜他是南瓜…… 接着,又是新的一个月。 这个月大家都很忙,贵夏的课业也变得越来越重,他要先上学堂的课,完成学堂布置的作业,然后再来诚夫人这里继续学习,再完成诚夫人要求的作业。 倒真的是没什么时间去抓爱世的错处了,但爱世自己不自觉,他要么不抓,只要一抓就肯定能抓到。 虽然老爸说不要总是跟诚夫人说爱世的不对,搞得他像小人得志一般,但他也不知道怎么让她改,只能让诚婆婆来了,他最多做到不笑不就好啦,虽然他也是忍着的。 于是,又到了月末考试。 爱世终于能把这个月学的动作都好好地展示出来了,一是她把那个评分的家伙当作了南瓜,二是他这次居然没再故意偷笑她。 现场外婆很严肃,他也跟着外婆一样严肃,弄得她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总之就很顺利,甚至让她觉得在他面前跳舞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知道自己上个月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羞耻? 后来,日子就这样鸡飞狗跳地过着。 从炎炎夏日蝉鸣到秋末芒草絮白。 ※※※※※※※※※※※※※※※※※※※※ 女主只会认识一个又一个的靓仔,然后收获一个又一个的好感度负值(//////)感谢在2020-05-06 20:25:17~2020-05-10 11:1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璐璐璐 18瓶;企鹅君 10瓶;清洛 6瓶;烟雨衔画 5瓶;清疏 3瓶;隐在、花然然 2瓶;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神社.神椿树 十一月十五日,七五三节。 这天的早晨天气很清寒,但诚早早地就把爱世从被褥里挖出来,开始给她着衣打扮。 虽然爱世有好几套正式的和服,但她还是喜欢那套橘红色绣金线的,而爸爸给她买的那套天蓝色花漾的和服有些偏大,外婆说可以留着以后穿。 精致华丽的和服被摆放在木制的托盘上,为了更有仪式感,诚还特地点上了一支清甜的熏香,然后按照顺序一件件给爱世穿上内衣、衬衣、衬领、和服、腰带。 衣衫穿好后,诚便让爱世跪坐在传统的和式梳妆台前给她梳理头发,并应她的要求给她扎上了一对蝴蝶结,还缀上了一簇流苏小碎花,那小流苏摇摆起来非常灵动可人。 再配上荷包、护身以及与和服同色的扇子与手提包,最后套上绢制白袜,踩上小巧的木屐。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诚满意地点点头对爱世说:“爱世,转一圈给外婆看看。” “嘻嘻。”爱世立马欢快地提着小小的手提包,在外婆面前转了个圈圈,临了还歪着头把小手捧在下巴处摆了个花花造型,眨巴着眼说:“外婆爱世好不好看呀!” “好看,看起来就像一颗橘子糖一样可爱。”诚欣慰地说道。 这几个月以来,她严格要求爱世的饮食,不许她再在夏日烈阳下玩耍,并且在入秋后的每日早晚都给她擦精心调配的儿童膏脂,如今的爱世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黑黄瘦弱,因几乎每日都要练舞,所以现在的爱世看起来非常红润又健康。 走在外面,就是清冷冬日里的一颗暖甜橘子糖。 就这样,爱世在葵婆婆和姐姐们的祝福下,高兴地牵着外婆的手去神社祈福了。 而诚准备带爱世去的神社,是位于森安深山处的守山神社。 守山神社是附近这一片区的大社,里面供奉着千百年来守护这一地区的山神,椿藤主。 因今天是七五三节,所以平时宁静的守山神社在这天会非常地热闹,家长们会把今天要来祈福的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些人家甚至还攀比起来,看谁家孩子身上的和服最华丽。 诚牵着爱世去神社的路上也收到了不少称赞,几乎遇到的人都会夸:“哟,小姑娘今天非常可爱喔。” “哇,身上的和服好明艳呀,希望神明大人见到了会保佑你健康长大。” “嘻嘻,谢谢爷爷!” “谢谢阿姨!” 爱世眉眼弯弯很开心,现在的她不用诚来教导都会自然地朝那些对她释放了善意的人报以微笑和感谢。 诚也笑着微微点头,朝那些热情的人们表示感谢。 …… 今日的天气带有雨雾,让空山更显寂寥。 偶尔,能听见山涧溪水流过的声响,以及从溪水之上掠过的鸟鸣叫声。 守山神社建在半山腰处,从山下抬头望去,能在云雾和树林掩映之间见到神社隐约的影子。 继续往前,当步入石鸟居后,就是直通神社的山道。 山道由古朴不平的青石板铺就,两旁排着一路的石灯笼,山道的一边是从山间流出来的清澈溪水,通透冰寒;另一边则是倾斜的山坡,耸立着一棵棵长满了苔藓的高大松针树,让此地充满了静谧与庄严。 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段高长的,两边都是参天古树的阶梯参道,参道的尽头就是守山神社的大殿了。 “外婆,我好累啊。”看到那么长的阶梯,爱世开始打怵了。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诚轻声鼓励她:“你看旁边比你小的弟弟妹妹都在努力呢,爱世也要继续加油。” 旁边那牵着自己孩子的家长听到之后也给爱世打气:“小姑娘加油加油,神明大人最喜欢努力的孩子啦。” “好吧。”爱世只好牵着外婆的手继续往上爬台阶。 当终于爬了上来,又经过一个鸟居后,她们见到了一处精巧雅致的茅草小亭子,亭子里放置着一个巨石水盘,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透亮的清水。 水盘上摆放着几个竹架,上面放着许多竹柄杓供参拜者使用。 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那里了。 “爱世,在拜见神明之前,要先净心。” “嗯!” 于是,诚也牵着爱世来到这里,准备洗手净心。 诚先用左手牵起爱世的左手,然后用右手持起一支竹柄杓取水盘中的清水浇去,接着换用左手持竹柄杓,取水,再浇向右手。 “啊哈哈,好冰呀外婆。” “还要净口哦。” “外婆外婆我要自己来!”爱世也想自己体验一下。 “好,你拿着这个。”诚把竹柄杓交给她 “你用右手持柄杓取水,对对。” “然后用左手接水送入口中。” “再用左手接住口中的水,送到下面水槽那里。” “很好,再取水冲冲手。” 当诚也净口后,就将柄杓放回水盘上的竹架处,并拿出了手帕给自己和爱世擦手。 然后,她们就和众多人一起到拜殿去参拜神明了。 …… 在虔诚地参拜完神明后,诚给爱世买了一袋千岁糖,希望这一世的她不要像上一世那样过早地凋零,希望这一世的她能健康喜乐,宁和长寿。 “外婆,现在回家吗?”爱世抬头问。 “嗯,差不多该回去了,今天的午餐葵婆婆应该准备了爱世喜欢吃的。”诚笑着对爱世说。 “啊呀,是不是会有炸猪排!” 爱世好激动,这就是她最爱吃的美食!因为平时外婆是不允许她吃这些的,所以她平时更多的是吃蔬果和鸡鸭鱼。 “谁知道呢,也许会有哦。”诚就是不告诉她到底有没有,但其实是有的,她昨天特地交代了阿葵今天多准备一些爱世爱吃的,毕竟是她的小节日,还是要让她开心一些的。 爱世见外婆今天那么温柔好说话,突然就想到了一点,嘻嘻地往诚身边靠去撒娇:“那外婆,我今天可不可以就不做作业,不练舞了啊。” 诚对她眯眼笑了笑,仿佛像是要同意的样子,然后在爱世就要欢呼的时候才说:“不行。” 爱世的笑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啊……” 在这时,诚遇到了同样带着孩子过来参拜的友人夫妇。 “诚夫人,原来你也来这里了。” “啊啦,好久不见,清水先生,梅子夫人。”诚看到他们也很惊喜。 于是他们就相互寒暄了一阵,见他们对爱世好奇,诚便告诉他们这是她的外孙女,现在寄养在她身边,恰好今天是七五三节,所以她就带着她过来了。 而他们的女儿正在不远处,和几个同龄的女孩一起拿谷米喂山里的鸟雀,于是爱世便对诚说:“外婆我也想过去看看。” “去吧,想喂小鸟的话可以找那边的巫女姐姐要一小袋谷米。”诚对爱世指了指那边正在分发谷米的巫女。 爱世点点头便踩着木屐朝那边走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她旁边又有两个穿着巫女服的少女经过。 “今年神椿树结出的花蕾比往年要多很多,等到开花的时候该是如何的壮观呀。” “毕竟神椿树代表着椿藤主大人嘛,这是神明指示,说明今年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呢。” “真期待开花啊。” “我也是。” 说着说着,她们就走远了。 神椿树?就是椿藤主! 听到她们对话的爱世不禁回想起了那天夏日祭典的“神明大人”。 难道她们说的就是那个神明大人?! 那她也要去看看。 于是爱世就悄悄跟在巫女们的身后,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她们说的那棵神树,想看看那棵神树会不会变成那天晚上的那个少年。 她悄悄跟着巫女绕到了神殿的后方,但后方内殿好像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于是她总要躲躲藏藏的不能让人发现。 这内殿并不小,行走的路线对爱世来说也复杂,有不少上上下下的阶梯,还经过了好几处庭院门廊,这绕来绕去的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原路返回了。 更糟的是她一时间没跟上那两位巫女,她们两个在几个转身之间就不知去了哪里,而她自己胡乱往回走想回去了,结果一不小心走到庭院后面的山林里去了。 爱世顺着青石小路在静谧高大的松叶山林里走着,石路的两旁厚铺着浓郁的青苔,山里偶尔吹来的阵阵寒风,让她开始觉得冷了起来,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 她想回去了……她不想见什么神明大人了……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爱世开始越来越害怕,开始轻声呼唤外婆。 “外婆……” “外婆……” 她不敢大声地喊,因为这里□□静了,她怕惊动这里不能惊动的,又怕自己不喊出来就没人发现她一个人在这里了。 我……我不会走不出去了吧! 这时,她走到了一处漆红鸟居的一旁,那鸟居的后方,是一道笔直齐整的石壁阶梯。 而阶梯的最上面,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树。 这棵巨树不惧冬日的寒冷,冷翠的枝叶无比繁茂,枝条如巨伞一般伸展垂底着。 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爱世不自觉地走进了这个鸟居,在石阶上一步又一步地想靠近这棵树。 当来到石阶之上,她发现这里拉着一道细长的注连绳阻挡住了她,她没多想就弯腰低头掀起注连绳走了进去,来到这棵巨树之下。 这棵巨树树干庞大粗壮,用了同样巨大的注连绳围着,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就是那两位巫女所说的神椿树了。 因为这棵巨树如巫女所说的一样,繁茂的枝叶之间,有无数饱满的花蕾正等待盛放。 其中有低垂下来的枝叶,正好有一颗饱满的隐隐还透着血色的花蕾,能让爱世踮起脚,用指尖就能触碰到。 “抱歉,请不要触碰它。” 乍然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爱世被吓了一跳,指尖就轻轻点了点那颗小花蕾。 于是,在森冷暗淡的冬日山林中。 穿着橘红和服的明亮女孩就以这样轻点花蕾的模样,见到了夏日祭典那夜坐在神轿上□□的少年。 带着清透气质的少年从巨树身后走出,虽抿着唇神色严肃,但面容是可见的冷俊秀雅,双眼也如深泉般澄澈通透。身着纯白小袖和灰色长袴,外套着一件淡青绿的中长羽织。 看在爱世的眼里。 他仿佛就是由这棵神树变来的。 ※※※※※※※※※※※※※※※※※※※※ 今天是汶川十二周年祭。 那年我刚上初中,看着新闻天天哭。 到现在再看汶川大地震的纪录片依然会哭。 哎,逝者安息。 花开.朔月 “你…你是神明吗?”爱世一不小心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少年闻言微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女孩会这么想,但他依旧礼貌地回答: “我并不是神明,我只是侍奉神明的人。这棵树是神明大人的化身,所以我有守护好他的责任。” 向爱世解释完后问:“你是来参拜的客人吗?” “很抱歉,此处是暂不开放的,还请小姐到前殿去吧。”少年伸出手衣袖轻垂,摆出请她离开这里的手势。 “那个…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说起这个爱世也着急,她是真的忘了回去的路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带你出去吧。” “谢谢哥哥!” 这时,掌管神社的宫司大人刚好路过,看到有人在神树旁便上来询问: “椿绚?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在见到他后恭敬地唤了一声:“父亲大人”。 宫司身后还跟着个穿白衫青袴的少年,这名少年不同于爱世身旁的那个少年清俊,他有点小胖,但长了张微笑脸,非常的温和可爱,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椿绚,这个女孩是谁呀?” “是无意中闯进来的孩子,我这就带她离开。”这名为椿绚的少年回道。 听完,长相英俊随和的宫司大人笑眯眯地俯身对爱世道: “小姑娘今天是来参拜神明大人的么?” 爱世点点头。 “是迷路了么?” 见这小女孩还有些腼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面对他们应该也很不安,于是柔和地对她说:“别担心,让这个小哥哥带你回去,你的家人要是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好。”爱世这才回应他。 “那走在路上请小心,别滑倒了。” “嗯!” 说完,爱世就跟在了椿绚半步之后,打算随他一起离开。 当爱世经过宫司身边时,忽然一阵山风吹来,吹拂起了爱世身上的和服衣袖,也让宫司在一瞬间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异样气息。 等等,这孩子是…… 当宫司反应过来时,那女孩已经跟着椿绚穿过阶梯下的鸟居离开了。 不知在何时。 神椿树上开了朵血艳的椿花,在暗淡的冬日里非常刺目。 宫司身边的少年在无意中看到后,便激动地朝宫司喊道: “宫司大人!宫司大人!你看,花开了!” 宫司闻言快步走到那朵椿花跟前仔细查看。 这明明还没到开花的时候,怎么突然就开了? 同时想起那个女孩刚刚似乎就站在此处? 宫司蓦地睁大双眼,嘴里喃喃地念着: “难道……” “冬景,快,快去拦下刚刚那个小女孩,我有话跟她说!” 宫司有些着急地对那个名为冬景的少年说道,他不知那女孩是从何而来的,怕晚了之后就找不到她了。 “是!” 少年接到指令后立即朝刚刚两人离开的方向跑去。 …… 爱世安静乖巧地跟在这个哥哥身后,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 她也不知怎么了,觉得很拘谨放不开,大概是因为心里隐隐地希望在这个哥哥面前自己是个文静的女孩吧。 爱世跟着少年从山林里回到了殿内,穿过几个回廊之后,她也记起了来时的方向。 “从这里出去,就是参拜殿了,你的家人应该在殿前那边。” 走在前面的少年停了下来,转身对爱世说道。 “是,我自己知道怎么走啦,谢谢哥哥送我回来!”爱世礼貌地朝他微微俯身行礼。 “这是我该做的。” “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少年对她矜持地点点头后便转身离开,没多久就消失在回廊转角处。 爱世望着他离开后才往前方走去,边走心里还暗暗期待,也不知什么时候还再见到这个神明哥哥呀。 “爱世!” 爱世回到了参拜殿前那个可以喂食鸟雀的空地,一回来就听到了外婆焦急喊她的声音。 “外婆!” “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外婆刚刚到处找你,怎么一下没看住你就乱跑!”诚赶紧拉住她教训道。 “外婆我在里面见到夏日祭那个神明哥哥啦!”爱世指着神殿后方的山林兴奋地说道。 “诶诶不可以指,这样会冒犯神明的。”诚把她的指着的小手拉了下来。 “好的好的,不冒犯不冒犯。”爱世赶紧将手背到身后。 “那个哥哥应该是这里侍奉神明大人的,对人家要礼貌知道吗?”诚稍稍整理了一下爱世因动作太大而有些微乱的和服。 “我很礼貌的,那个哥哥送我回来,我都有好好跟他道谢!”爱世自豪地说。 “嗯,这样就是好孩子。”整理好后,诚摸摸爱世的小脑袋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嗯!” …… 神社内庭。 椿绚送那迷路的小女孩出去后,便打算返回到树下继续守着,一是担心又有无意闯入的人惊扰神树,二是今天七五三节来神社参拜的人太多,四周的嘈杂让他略有不适。 若不是要守着神树,此时他应该在山后瀑布深潭处静心修行的。 正当他走到回廊转角处时,一个形色匆忙的人没稳住自己,轻撞了他一下。 “啊抱歉抱歉,你没事……是你啊阿绚!刚刚那个小女孩呢?” 少年扶住椿绚后还往他身后张望,可惜那女孩并不在。 “冬景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那么着急?”椿绚看着堂哥如此急躁也不知是发生什么了。 “椿花开了!椿花竟然现在就开了!伯父让我找回那孩子问问是不是她做了什么。”冬景此时很兴奋,毕竟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神迹。 “什么什么?!什么花开了!” 一个少女突然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吓了他们一跳。 “小枫你不是在前殿吗,怎么跑到这里了?你是不是又偷懒了!”冬景问了问自己的妹妹夏枫。 “先别管我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少女赶紧打断哥哥的话。 “糟了,光顾着跟你们说话了,我得先去找那孩子!”冬景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赶紧跑了过去。 “诶,哥哥——”少女扭头没拦住。 “小枫别喊了,我们先去神树那里看看吧,等下冬景哥会过来的。”椿绚对夏枫说道。 “好吧,只能先这样了。”于是少女无奈地先跟上了她的堂哥。 神椿树上。 千万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中,只有那颗被女孩轻点过的花蕾极尽盛开了。 花瓣滴艳如血,花蕊鲜黄,像是在昭示些什么。 可作为神明代言人的他,这次却无法解读神明的意思。 等了许久,冬景终于回来了,但遗憾地摇头对他们说他没能再找回那女孩,很抱歉。 最后,宫司也只能望着这朵花可惜地叹了口气。 后来,这朵椿花开了很久。 久到初雪那天终于从树上落了下来,都没能让那个女孩知道。 也是初雪这一天,满树的椿花竞相绽放。 …… 七五三节后,接着就是新年。 爱世希望时间能过得更快些,因为外婆说三月份爱子姐姐就要生宝宝了,到时她们就一起去东京陪陪她,至于是什么时候,还要看看这两个月她的成绩怎么样。 于是有了这个盼想,她每天都努力学习做功课,想争取早日考好去见姐姐! 而且最近那个“告状精”贵夏好像也对她不感兴趣了,除了来学习和完成外婆交代的事以外,他更多的时间是去跟他的兄弟们一起玩了。 大概是他也觉得总跟女生对着干不像个成熟的男人吧。这是晚上睡觉时山雀姐姐对她说的,嗯,她觉得很有道理。 以后他要是再来找她麻烦,她决定就说他不是个男人好了。 …… 终于。 到了新年第一个,朔月日。 不知怎么地,这天爱世感到非常的不安,无论干什么都心不在焉,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这种不安和焦躁堆积到傍晚达到了顶峰,她迫切地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她早早地洗完澡,钻进被褥里躲着,让随后回来的湖香以为她是不是病了。 “爱世?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湖香轻轻拍了拍她。 “没有,就是想睡觉了。”爱世在被褥里回道。 “哦哦,那你睡吧,但如果生病了是要说的哦。” “嗯。” 爱世刚点头,她就觉得胸口开始不舒服起来,像有什么正一丝丝地钻着疼,然后越演越烈…… “啊——” 屋里传来了爱世痛苦的尖叫声,且是一声接着一声。 “爱世!你怎么了!天呐……婆婆!” “婆婆!婆婆快来啊,爱世出事了!”湖香慌乱地一边抱着蜷缩的爱世,一边大声喊人。 拉门被猛地一推,诚冲了进来。 “爱世!” 只见爱世捂着自己的胸口挣扎蜷缩着,像是喘不过气来,痛苦地哭泣叫喊着: “外婆我…我好疼啊,好疼啊——” 诚脸色大变,将爱世抱在怀里焦急地说:“哪里疼,爱世哪里疼告诉外婆。” 爱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全身不停地冒着冷汗。 “阿葵,医院!我们得去医院!快!”诚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现在她不能乱。 葵没有立即就起身准备而是脸色惊慌,颤抖地指着爱世露在衣袖外的手,“夫人…你看……” 诚这才看到爱世的手腕上浮现出一道道像蛇纹一样的银丝符文,符文一次次浮现又一次次隐没,不仅是手腕,连脚腕上都有。 “这种东西……怕…怕是诅咒啊。” 这时,位于深山的守山神社警惕了起来。 平日里温和近人的宫司此时穿上了常服,配上了刻着金纹的退魔刀。 “父亲,我跟您一起去!” 当他一走出房门,就看到自己的独子也提着佩刀神色凝重地对他说道。 与此同时。 遥远岛屿的一处岩洞神社。 举着火把,沿着阶梯向下走,在经过一道漆黑的鸟居后,便来到了一座垂着一道浓重黑纱帐的神殿。 岩洞神殿的四周点着火把和一排排的白烛,隐隐绰绰。 黑纱帐后的高坐之上坐着道隐约的人影,凝视着黑纱之外人们。 而纱帐的两旁则各坐着几位长者,看起来地位似乎也不低。 这时,有一中年人主动走上前,他面色看起来有些为难,但还是恭敬地对那几位长者和纱帐后的人影道: “家主殿下,嫉妒巫女的继承人已出现。” …… 有风吹拂起了那帘黑纱。 在黑纱飘起的间隙中,神座上坐着的是一具穿着黑色狩衣的——白色骷髅。 守护.供奉 “哦?那这一代是哪家的孩子?” 一位坐在黑纱帐前的白发长老,睁着他精明算计的双眼哑声问道。 中年人不敢抬头,而是硬着头皮颤声道:“ 那…那孩子并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这孩子到底在哪里?” 面对老人的问话,中年人无法回答。 嫉妒巫女的继承人出现了,却不是他们族里任何一个家族的女孩。 一时间众人纷纷议论。 “难道是…是那女人的血脉?是当年那个叛逃女人的后代!” “那不就找不到了!谁知道那女人逃到了哪里?” “都已经那么多年了,那女人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 另一位长老闭目沉声道:“安静。” 接着睁开眼睛扫视台下的众人: “有神主大人护佑。” “家主殿下的新娘,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她身上的印记也不会消散。” “只要不是像先代那样主动放走,找到她轻而易举。” “对么,家主殿下。” 此时无人回答长老的话。 但黑纱帐内却发出了隐隐的孩童嬉笑声。 …… 宫司铃守宏纪,提着刀快步穿梭在山林之间,他的独子铃守椿绚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在月色中往异动的方向赶去。 当他们来到异动的源头后,发现那异动的气息并不是来自什么鬼怪魍魉,而是出自一个小女孩身上的诅咒。 且宫司几乎是立即记起了这小女孩是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 原来这就是当时神树给他们的指示? 自从发现爱世身上有诅咒时,诚虽然心焦却依然冷静地让葵立即封锁好家门,安抚好家里的其他女孩,她不能让家里以外的人知道爱世中了诅咒。 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行! 诚额间都逼出了冷汗,依然强迫自己冷静地思考,能帮忙解决这诅咒的是什么! 神社…对,是神社!她现在应该带着爱世去神社! 正当诚打算抱着爱世去那个相传有神明镇守的守山神社时,一抬头就看到有个男人提着刀走了进来。 诚吓了一跳,表情已经无法维持冷静。 见他神色不善地盯着痛苦中哭喊的爱世,让诚以为他想对她的爱世做什么,立即将爱世紧紧抱起,一边慌张往后退,一边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见他上前一步,诚的心提到了极限,几乎是尖叫般朝他喊: “别过来!别过来!” 没想这个男人当机立断对她说: “冷静一点夫人,在下没有恶意,在下是神社的宫司,现来不及解释了,这孩子身上的诅咒需立即压制。” 说完就上前尝试让诚把她怀里的爱世放下来,紧接着对身后喊:“椿绚,快回神社拿净化镇压的器具过来。” “是!” 在诚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时,那小少年已经迅速转身往回赶了。 夜晚的气温越来越低。 天空开始飘起了雪。 …… 在一片寂静中,爱世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枯树下。 这里……这里是哪里? 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脚踝上竟有道锁链,再望望远方不落的夕阳。 感觉有些迷惑,她好像来过这里的。 噢她记起来了,这里是通往黄泉的地方,那个巫女姐姐告诉她的。 可是,她为什么又来这里了呢? 这里怎么就她一个人? 那个巫女姐姐怎么不见了? 她的记忆有些混乱,还有些害怕,于是她屈膝抱着自己不敢动。 但等了很久,这里依然只有她自己一人。 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她开始尝试往四周走走看看了。 至于脚踝上的锁链,她并没有很在意很想逃脱的感觉,觉得这道锁链并不会妨碍她。 在围着枯树和巨石转了一圈后,她发现枯树和巨石后面还有道平静无波的河川。 这道河川没有任何水流过的声响,水面如镜倒映着永远黄昏时分的天空。 她蹲了下来掬起一捧河水,水从她的指缝间流下落入水中,这才发出了哗啦滴答的声响。 她干脆坐在河岸边,将双脚浸入水中嬉耍。 过了一会儿,在河边玩了一阵的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这道河川的对岸,竟时不时有白色缥缈的人影经过。 一开始她还有些畏惧那些都是什么人,会不会伤害到她。 到后来发现,无论她喊得多大声做出多大的动静,那些白色人影都不会关注河川对岸的她。 他们都只麻木地向前行走。 她只好又重新回到了枯树下,无聊地坐在巨石上,拨弄着脚踝上的锁链,弄着弄着就没劲地躺倒在巨石上。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无意中一扫,发现旁边的枯树上居然刻着有字! 欸,那是什么? 她立马坐直,然后跳下巨石来到这棵枯树的跟前。 手轻轻拂过主树干上的字——久生爱世。 这写的居然是她的名字! 接着在她的名字之上,标刻着一个血红的“死”字! 看清后的她“啊”地一声,吓得倒退了几步坐在地上。 怎么可以是死字! “不…呜呜…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 正当她这样害怕地哭喊着时,像终于启动了什么开关。 从主树干分叉出来的一条条的枝干上,同时对她闪烁起了一个个“生”字。 仿佛在昭示她,除了一种死之外。 还有多种生的可能。 同时,那一根根树枝的“生”字之下,似乎还写上了其他人的名字。 他们的名字与她的同列并排在一起。 他们都是谁呢?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再次失去了意识。 …… 雪后的清晨。 爱世终于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四周垂着青纱帐的床褥里,全身感觉好累。 她好像做了个什么梦,但完全不记得了。 没多想的她起身坐了起来,茫然地发现她的被盖上铺满了血红的椿花瓣。 捡起其中的一朵,疑惑地想着:嗯?为什么她被子上会有那么多花? 宅院门口。 诚心怀感激地送宫司和他身边的小少年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后,她回到走廊,微愣地看着庭院里已经铺了一层的雪,深深地叹了口气。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爱世竟然中了诅咒。 可她是什么时候染上的?她到底为什么会中这种诅咒? 她是重生归来之人,却什么都不了解。 她只是想带着爱世在这里平静的生活而已,她只想看着爱世健康长大就好。 就这么卑微的愿望,如今实现起来都如此困难。 想起宫司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夫人,这孩子如今的情况很复杂,虽然能直接看出是诅咒,但细细观察却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当时似乎还有另一种力量对这诅咒进行了很微妙的牵制,所以我们也不能立即就对这个诅咒进行退散消除,怕发生我们预料不到的意外。” “虽然暂时还看不出这是什么诅咒,但这诅咒应该是定期发作的,昨夜是大朔月,那么下次发作应该也是在大朔月的夜晚。” “这种大朔月大满月发作的诅咒往往会引来邪祟的注意,所以为了让孩子减少痛苦,也为了保护她不被邪祟发现,我们得提前做好净化压制的准备。” “别担心夫人,在椿藤主大人的庇护下,这诅咒定会消退的。” “这孩子也会一起守护她的,他是我们这一代最优秀的神语者,请安心下来。” 宫司将他身边的小少年介绍给诚,希望能让她稍微感到安心些。 听完宫司对她说的话,诚只能深深祈求他们的帮助。 她的爱世真的太可怜了,作为长辈的她真的太无能了,根本保护不了她。 对于守山神社对她们的帮助,作为世俗之人,不知该如何感谢才是,只能想到将最好的东西呈上去供奉慈悲的神明。 却又担忧用简单的财帛之物怕神明会不喜。 宫司罢手道:“夫人不必有这个担忧,只需在每年的盂兰盆节那天,让那孩子给神明献支舞作为供奉即可。” …… 正如宫司大人所言,在大朔月之后,爱世的诅咒再没有发作过,看起来也没有任何身中诅咒的迹象。 所以基本能确定她的诅咒只会在每年的大朔月日当晚发作。 且宫司大人也说了,如果事先的净化准备做得充裕,也许还能避开这个诅咒的发作,爱世就不用遭受诅咒带来的痛苦了。 而爱世刚知道自己身上的是诅咒时非常害怕恐慌,但诚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告诉她: “爱世别害怕,这是对爱世的考验,能让爱世变得更加优秀强大,而且神社里有个非常厉害的哥哥会一起守护好爱世的,别害怕。” 当爱世跟着外婆去神社向宫司他们道谢时,发现要守护她的就是那个清冷的神明哥哥。 她内心霎时由恐慌变成了惊喜和雀跃,满脑子想着,现在她也是有人守护的人了。 以后要是再遇到欺负她的人,她都有底气了呢。 外婆说,为了回应神明大人和那个哥哥对她的守护,她每年需要在神前跳一支供奉舞来作为她的感谢和回报。 因为这个原因,她开始真正对跳舞积极了起来,她开始刻苦训练早晚不停,而且她自己也不想在那个叫椿绚的哥哥面前出丑。 不仅如此,她还同时学习了好几种舞蹈。 外婆说供奉给神明的舞蹈只能由她自己编出来,外婆能帮她的只有多教她几种,让她自己能多些思考。 导致她玩乐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诚也不允许爱世轻易离开她的视线,所以爱世也几乎不再外出跟村镇里的孩子玩了。 …… 两个月后。 初春晴好的一天。 爱世和湖香在温暖的室内玩折纸游戏,两个女孩玩得眉眼弯弯的。 这时,坐在窗旁看书的诚,在柔和日光的挥洒下,发现爱世似乎有了些变化。 说不上来,也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了,她觉得爱世比起之前,好像变漂亮了很多。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面庞粉糯透亮,眉眼动人可爱。 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了。 让她不禁回想起刚从东京接她回来时,她那黄瘦的小模样。 有些感慨,不过也没想太多,毕竟成长环境不同,人也会变得不一样。 这一世爱世跟在她身边,就应该成长成这个模样。 就在这时,葵婆婆过来对诚道:“夫人,是东京的电话。” 诚接到电话得知,爱子已经提前产下了一个男孩。 于是诚即刻交代好家里后,便带着爱世回东京了。 ※※※※※※※※※※※※※※※※※※※※ 那棵树大概就是一个类似做选择的面板啦。 无耻.阴险 东京,藤原侯爵府邸。 久生子爵带着爱世和诚夫人特地来看望产后的爱子。 明亮温暖的房间里,爱子浑身散发着母爱的辉泽,正怜爱地看着自己怀里孩子。 爱世坐到床边,专注地低下头看着姐姐怀里的小宝宝。 “姐姐,他好小哦,软软的。” “是啊,等过一阵,他就会慢慢长大了。”爱子眉目温柔,笑着对爱世说。 “等他长大了,我要带着他一起玩,嘿嘻……宝宝快快长大呀~” 宝宝很可爱,不哭不闹眼睛都没睁开,爱世非常喜欢他,还用自己的指尖去戳宝宝软软嫩嫩的小脚丫。 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温柔慈爱地看着她们姐妹。 在看了宝宝好一会后,诚有些话想对爱子单独说,于是子爵便和女婿浩一一同到书房谈话去了。 而爱世自己一个人没事干就独自来到屋外的庭院里闲逛。 庭院里春意浓郁,樱花树上的花蕾已经一簇又一簇,不日就要盛放。 爱世顺着小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 湖边,柳枝和枫叶新绿,微风吹来,树影婆娑摇曳。 在临湖的一棵绿枫树下,坐着一个正在看书的男孩。 男孩穿着清爽的浅灰衬衫和黑色短裤,洁白的袜子上套着一双高档的黑色皮鞋。 他低眉垂眼,专注着手中的书本,微风时不时吹起他额间的细碎刘海,白皙的肤色衬得他面容更加精致俊丽。 爱世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他是浩一姐夫的弟弟——藤原澜生。 同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们两个从见第一面起就不对付,一直到姐姐和姐夫结婚,一直到现在。 再加上他比她小半年,大人们总说他是弟弟,作为姐姐的她要多让让他,所以一旦有什么吵架争执的那肯定就是她的不对,一上来便要求她道歉,紧接着大家就会纷纷去哄他,连爱子姐姐都这样,生怕他难过发脾气。 所以几乎碰上他,她就没好过过,还动不动就让她出去别来他家,拜托,谁想来啊,要不是姐姐在这里她还懒得来呢! 爱世撇撇嘴,算了算了赶紧走了别跟他对上,现在管她的人又是外婆,如果闹起来肯定又是她遭殃。 正当她回过神准备转身离开时,那个男孩已经看到她了。 “喂,你偷偷摸摸地看什么?”语气也如她想得那般很不友善。 “关你什么事,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爱世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他倏地站了起来:“那你怎么又来我家,回你自己家看不行吗?你能不能别再来我家了!” 来了来了,不过她也一样不会让他如愿的,于是她挺胸开始挑衅:“我是来看我姐姐和宝宝的,我就是要来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我以后天天都来,还要天天在你面前晃,气,死,你!” 看着澜生越来越生气又没办法的样子,爱世很满意,在森安待了那么久,她已经修炼过了,她可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他随便说两句就难受。 在爱世以为他会被气得准备跟她吵架时,他却忽然放松地笑了,眉眼弯弯,柔和的仿佛没有半点恶意,但嘴里却同样说着挑衅的话: “行啊,你来啊,反正待在这里难受的是你,有本事就一直待着别走喔。” “我难受什么,你要干什么!”爱世警戒了起来,作出防御的姿势。 “谁知道呢。”说完澜生不想再理她,拿着手里的书就打算离开了。 这时,爱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然后得意地双手胸前交叉挑眉说:“我可不怕你,现在是有人站在我这边保护我的,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哈?谁?保护你?”澜生还真是有点意外,谁会喜欢跟她待在一起玩啊。 “是……”见他不信,刚想说出口的爱世立马顿住,想起外婆再三强调她不可以将诅咒和椿绚哥哥的事说出去,不然会给他带来麻烦的。 于是爱世转口道:“我干嘛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咯,不用想都知道是你乡下那边的朋友呗,你爱跟他们玩就跟他们玩,总是来我家干什么,早点回你的森安吧,东京这里不适合你。”澜生不屑地说完就打算走了,不想跟她说那么多。 爱世脸色顿时不好,这人在嘲笑她,嘲笑她是从乡下来的,她眼神暗了下来,在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猛地伸出脚。 于是,澜生被绊倒了。 手里的书都掉了出去。 他慢慢屈膝支起身体,双手撑在地上,微微有些发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见他这样,爱世还捂嘴来一句:“呀~都那么大的人了走路居然还摔跤。” 澜生瞬间扭头怒瞪过来,那眼神仿佛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见状,爱世里马转身就想跑,澜生迅速扑过去抓住她的脚踝,结果爱世也跌到在地上。 等大人们发现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你拉我扯,被强行拉开时还谁都不服谁。 最后都被抓回到屋内大厅里受训。 得知了消息的藤原侯爵非常震怒,他的小儿子竟然做出跟女生拉扯打架这般丢人的事,他把他们身为华族的体面扔到哪里去了! 进而迁怒长子,浩一也是,身为长子的职责都尽到哪里去了! 即便是如此,侯爵大人也忍了下来没有当场发作,控着怒火对坐在一旁的久生子爵和诚夫人说: “是鄙人管教无方,让久生君和夫人见笑了。” 然后扭头冲着澜生:“澜生,跟爱世小姐道歉。“ 久生子爵还没来得及表态说他家爱世也有错,澜生就一脸倔强不服地说:“明明是她先莫名其妙故意绊倒我的,凭什么要让我道歉!” 这下大家的眼神又集中到爱世身上。 而爱世自进到大厅后就不敢动了,因为外婆一直用非常阴沉的目光盯着她,仿佛在对她说就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就给我惹事? 听到澜生指责她的话后,她当然是下意识就想大声反驳,还不是他先用嘲笑的话激她的。 但转念一想,她好像总是在他手里吃亏,她越是大声反驳,大家就越是觉得是她任性,最后就演变成让她道歉,而他则得意洋洋等着大家来安慰他…… 实在是太无耻了!不行,不能再让他得逞,这次她要扳回一局,虽然这次她就是故意绊他的。 她准备换个方式,于是灵感一闪,立即做出了将要哭的伤心表情,抽抽噎噎地说: “明明…明明是他先笑话爱世从乡下来的,不让爱世来看姐姐和宝宝,还…还让爱世赶紧回乡下去,说不许我来东京了……” 除了眼泪流不出来,爱世觉得别的都很完美。 于是大人的眼光又看向了澜生,尤其是侯爵大人。 “你!”澜生气死了,这女人怎么那么阴险,居然乱改他原本的意思。 “澜生。” 开口的是浩一少爷,他非常平静地看着他。 “哥!” “道歉。” 澜生没想到自己那么崇拜的哥哥竟然这样对他,尤其是看到那女人还在装模作样的假哭,哪怕用手捂着脸他都知道她在暗暗地笑。 他的自尊心决不允许他道歉。 于是他狠狠地瞪了爱世一眼,转身跑上了楼,跑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里。 看着气得逃跑的澜生,爱世顿时觉得好解气,毕竟以前气得跑开的几乎都是她呢,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 不过他们两个有一点还是挺像的——绝对不向对方低头。 当然。 等回到自己久生家,爱世马上就被诚夫人狠狠惩罚了,打手心是必须的。 诚夫人对爱世说:“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我们大人都心知肚明。” “比起和你的小打小闹,他们更在意这位澜生少爷身为华族的行为举止,所以他近期会受到比较严厉的管教,重塑他的礼仪和待人处事,但这并不表明你就是对的,只是没戳穿你而已。” “所以你也给在这里我好好反省,想想你的问题在哪里。” 诚夫人说完,扫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爱世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壁思过,等诚夫人一走,她就扑到自己床上,把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上使劲蹭。 哈哈,虽然被罚了,但她一点都不难受,她可高兴了! 要是侯爵大人也能狠狠教训那个家伙就好了,她是被外婆打手心打习惯了,就不知道那位大少爷能不能忍得住啦。 之后,再去藤原家。 藤原澜生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一见到她就满脸不高兴,竟然还很热情地喊她爱世姐姐,喊得她一个激灵浑身不舒服。 果然,这个家伙这样喊她是不安好心的。 他总是懂事热情地喊着爱世姐姐爱世姐姐,然后轻易夺走一切她想吃想玩的东西,阻碍一切她想要做的事。 总是一副纯良的样子,很有礼地挑不出他的错。 最无耻的是她已经很明显地生气了,他还在大人面前无辜地问她为什么要生气?是不是他做错什么惹到爱世姐姐生气了? 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更生气了! 而她越生气,他就越高兴。 ※※※※※※※※※※※※※※※※※※※※ 从下章开始,爱世要各种翻车了qwq,等翻得差不多就长大了。感谢在2020-05-10 11:19:23~2020-05-12 23:1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鲤鱼、牛奶好补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瑾 10瓶;旧, 睹物思人 ?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质问.红线 几天后,樱花盛放。 喜好风雅的权贵依旧如往年一般,广邀各个圈内的上层才俊一同赏樱。 爱世难得回到东京,于是也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去参加某位财政大臣举办的春日宴会。 但她和大哥差了六岁,和二哥差了三岁,他们跟别人聊的内容她都不感兴趣,于是她渐渐离开了他们,独自来到一个几何小花园里。 这个小花园里种满了各色的蔷薇花,艳红、浓紫、明黄、纯白、粉红,攀爬在拱起的花架上,在春日暖阳下开得无比热烈。比起粉白的樱花,她更喜欢这些浓丽娇艳的蔷薇,想着等回到自己家让爸爸也划出块地种满蔷薇! 她正闻着一朵蔷薇花上的香味,一扭头就见到了望月彰子一行人。 彰子头戴鹅黄色的丝缎发箍,穿着同样是鹅黄色的小洋裙,袖边和裙边是精致的淡蕾丝,洁白的蕾丝短袜下是双红棕色的软皮鞋。 虽然有一年没见,但她秀美细腻的面容,水汪无辜的小鹿眼,让爱世一眼就认出了她,原本还笑着的小脸立即就收了起来。 再看到彰子身边有那么多跟着她的小伙伴后,爱世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她被外婆抓回了森安天天过着那么辛苦的日子,而她讨厌的彰子竟然在这里过得那么好!!生气!! 走在前面的彰子也认出了爱世,她也看到她就害怕,在愣了一下后,就有些反射性地想往旁边女孩的身后躲闪,生怕她又来为难她。 看到彰子这个柔弱畏惧的样子后,她身边的几个女孩站了出来给她打气。 “喂!你是谁啊,干嘛这样凶巴巴盯着人,好失礼啊!”一个女孩把彰子挡在了身后,丝毫不畏惧地跟爱世对上。 爱世还没说关你什么事,另一个女孩就激动地喊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久生爱世,之前被带回乡下去的那个!” 听到她们说“乡下”,爱世感觉自己脑袋跳跳的,想吵架。 “乡下又怎样,我爸爸可是子爵,我姐夫家是侯爵!你们最好不要来惹我!”爱世傲慢地警告她们。 也许是这群女孩之间大多是新晋才俊家的孩子,的确是没有地位身份比她高的人,一时间大家倒是被唬住了。 看到爱世上前一步想去抓彰子,想质问她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她还什么话都没说呢,居然搞得像她总是在欺负她一样!演戏演得比她还好,明明一开始是她自己跑过来说要跟她玩的!所以她才那么讨厌她! “彰子别怕,你现在可是悠臣少爷的未婚妻,不比她差!” “什么?”什么悠臣少爷的未婚妻? 看着爱世不懂的样子,那女孩得意地告诉她,彰子和这家津山大臣家的三少爷津山悠臣订婚了,津山家本身就是伯爵,悠臣少爷的外祖父也是侯爵呢。 虽然彰子只是小小的男爵之女,但这样比起来,的确是不差过久生爱世。 “实里,实里,别说了。”见她这样挑衅爱世,彰子赶紧拉住她让她别说了,虽然很感激她这样护着她,可她不想让人觉得她是靠着未婚夫的家族和爱世对抗,她也不想跟爱世对抗。 但爱世成功地被她们挑衅到了。 在气氛最紧张的时候,那位少爷过来了。 他先是优雅有礼地微笑着跟各位小姐们问安好,轻易化解了她们之间的剑拔弩张,然后轻声对彰子说:“跟我来,母亲大人有礼物要送你。” 津山悠臣朝爱世点点头后,就带着彰子离开了这里。 而那些女孩们也急匆匆离开了,彰子不在,她们可不敢跟这个家伙对上。 于是花园里又剩下了爱世自己,不同的她没了刚刚的好心情。 而就在这时,有些幸灾乐祸的澜生出现在了爱世的身旁,故意用好奇的语气对爱世说:“彰子的未婚夫对她真是温柔呢,也不知道你的未婚夫将来能不能像他一样。” “不过,我印象里他好像对你挺不满意的诶,爱世姐姐。”说完之后,澜生还一脸遗憾。 但爱世惊了,倏地看向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声:“我的未婚夫?我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 澜生也惊了,见她不像是在装的,“你竟然不知道你有未婚夫么!” “我不知道啊,是谁啊!”爱世睁大了眼睛。 “盛冈的南部利辉,你不知道?” 澜生一瞬间有些心虚,难道是大家都约好了不告诉她的?他说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是谁啊?不认识。”爱世的脸都皱起来了。 “你居然不记得他了?你去年不还在我家推了他么,做你未婚夫可真惨啊……” “啊!!我才不要他做我未婚夫!”爱世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喊她丑女的坏蛋! 她绝对不要他做她的未婚夫!她将来是要当淳树少爷新娘的! 爱世这样想着,却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出来。 澜山一听愣住,在确定她真的这么说了后,就像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笑话一样,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她怎么敢说出这句话来…… “喂,你是疯了吗!你要当淳树哥的新娘?!!” 说完,澜生就看到了站在爱世身后不远处的淳树,以及他身边的几个少年。 “淳树哥!”澜生激动地喊了他一声。 九条淳树很无奈,没想到这里会听到这样的话,而他身边已经有朋友开始在忍笑了,有的还打趣地看着他。 虽然他不愿说出太伤这女孩的话,但他也不能平白跟这女孩牵扯上,尤其在这女孩还有未婚夫的情况下,于是他只能无奈地对这个久生家的小女儿说:“久生小姐,还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对了,你的两位兄长似乎在前面找你。” 九条还贴心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让她别那么尴尬。 爱世自从发现九条他们居然站在她的身后,她在巨大的羞耻中开始频频冒冷汗,她害怕了。 这本来是她一个人的秘密,结果让他们都知道了,尤其是她还感受到淳树少爷对她的态度是有些冷淡的,感觉像被冒犯了还依然要保持绅士风度一般。 于是她慌张地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就立即逃跑一般跑走了,跑走的路上还听到身后九条喝斥澜生不许再笑的声音。 之后。 她也不敢跟哥哥们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只紧紧地躲在他们身后。 修源发现了爱世的不对劲,便问她:“爱世,你怎么了?” 她立即猛摇头说:“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你别又是惹祸了?”比起修源,身为二哥的健更清楚爱世会干出什么事。 “没有没有没有!”爱世使劲推健。 “喂喂喂!你别推啊,给我注意一下你的淑女仪态啊!” 终于回到家之后。 她不敢质问爸爸为什么她会有未婚夫,也不敢跟爸爸和外婆说今天发生的事。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身为华族小姐的她之前喜欢用这个身份来耀武扬威,同时也隐隐知道什么是不能触碰的红线。 她应该是给家族丢脸了…… 所以之后好几天她哪里都不敢去,心里非常虚,尤其怕被爸爸知道。 ※※※※※※※※※※※※※※※※※※※※ 爱世前世对淳树是有执念的,就如恶毒的女配一样,即使自己得不到淳树的喜欢,也单方面不允许他喜欢别人。但她的执念肯定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深,所以这次的翻车黑历史不一定是坏事,会改变她的一些想法qwq。作者菌有些忐忑,因为爱世相当于集中了作者菌认为的男生不会喜欢的一切因素,不一定都是她的问题,还可能是因为别的因素,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男生们的好感度会低的原因。但作为女主的她会在这种圈子里变成蝴蝶飞出来,只是破茧都需要时间qwq 怒吼.反驳 爱世在家里忐忑地过了几天,此时她正独自坐在自己房间窗边的书桌前,透过玻璃窗看楼下刚参加完宴会回来的两个哥哥。 他们一下车就有些着急地往家里赶。 原来修源和健兄弟俩今天应邀去参加一个宴会时,在会场上,他们从一些人和闲言碎语中知道了爱世那天做的事,以及她说出了什么话。 修源之后还抓着澜生反复确认,澜生倒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修源,完了还加把火没好气地来一句:“原来她回去之后什么都没说呐,我就说她这几天怎么都没过来,现在很多人都在开淳树哥的玩笑了。” 修源听完后头疼地用手捂住额头,回来后立即硬着头皮跟久生子爵说了这件事,得赶快想办法澄清才行,要不然同时拉三个家族下水。 而子爵知道后脸色大变,他简直不敢相信。 诚坐在一旁听到了也直皱眉。 就在这时,管家过来了,低声对子爵说是来自盛冈南部的电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书房里,久生子爵冒着冷汗跟南部伯爵解释是怎么回事。 态度非常谦卑,最后硬是以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做不得数强盖了过去,并且强烈表示他之后一定会对爱世严加管教。 幸好南部伯爵为人大方不计较,再加上他们已经开始有合作往来,此时正是收益进账的时候。 爱世也还小,男女情爱什么的还不懂,无非就是崇拜比自己年长的大哥哥而已,长大之后还是能圆过去的,所以这件事在南部家那过了就过了。 如果说之前久生暗暗里还有期望让爱世再找一个比南部家更合适的夫家的想法,现在就完全没有了。 并且爱世如今绝对不能被南部家退婚,要不然她将来一定会成为东京圈的笑话,甚至会牵连到爱子。 子爵下定决心不再继续没有原则地宠爱世了,再宠下去谁知道她还会干出什么事来,这次可以用年纪小来解决,那以后呢? 诚一直在书房外等子爵,当他从书房里出来后,诚就上前质问他什么时候给爱世定了婚约,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但此时子爵无比愤怒,一心只想给爱世一个严厉的教训,根本就没空回答诚夫人。 他直接怒气冲冲地来到爱世房间,一个用力推开房门,吓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画画的爱世。 “我们久生一族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竟然也敢说出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平时你惹是生非,我都没舍得说你半句,想着你总有一天会懂事的,没想到最后竟纵得你如此不知羞耻?”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为自己的家族考虑过?” “你对得起我和你妈妈吗!” 难得见久生子爵如此盛怒,下人们都非常惊惧。 “够了久生!” 诚看到被爸爸一连串的怒吼吓得发抖大哭出声的爱世,她赶紧过来把她揽进怀里。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竟然给她订了婚约!你不能就这么无理地指责你的孩子!”诚没想到这个婚约子爵会瞒着她就订下了,就如她也没告诉他关于爱世身上诅咒的事。 如今看他如此盛怒的样子,诚大概知道应该爱世这次的无心之失,差点让他和南部家之间的利益往来出了问题。 所以她更加坚定不能让他知道爱世身上有诅咒这件事,不然他肯定会让爱世立即离开她,而爱世现在绝对不能离开她。 “就算没订婚难道她就可以说这样的话么?夫人你告诉我,这是一位华族淑女会说出来的话么?!”盛怒中的久生反问诚夫人。 “可她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她甚至连婚约结婚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样大声吼除了吓到她又有什么用?” “是啊,她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说的都是些可爱可怜的玩笑话,所以大家也只当成笑话来传,传来传去连累了九条家的那位少爷,传得那远在盛冈的南部家都知道了,噢~原来他们南部定了婚约的小姐居然在人前大喊着看不上他们家的少爷,要去当别人的新娘?” “也就他们家讲道义没把她往死路上推,这要是被退了婚,她就一辈子待在森安不用回来了!” 诚紧紧地抱着爱世与久生子爵对峙,其实她多少是有些理解他的愤怒的,毕竟华族总是要维持某些尊严和体面的,这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生活方式,也是她最不认同的,所以当年她是那么反对良子嫁到这里。 更何况爱世从没有经历过这些,哪怕是前世的爱世都没有。 怎么会突然就定了婚约呢,明明前世没有这回事啊,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缩在诚怀里的爱世在听到那么疼爱她的爸爸竟然这样指责她时,她突然就从害怕转变为愤怒! “明明就是爸爸你自己说希望我将来能变成淳树少爷的新娘的,凭什么就都是我的错!”爱世猛地从诚怀里抬起头,直视她的父亲。 “你还敢顶撞?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有!你有!那天你跟管家在书房里说的我都听到了!” 久生想起来了,但他也快要气死了,当时只是随便说说的事竟然被她听到还当了真。 这下好了,他虽然更生气但却不再对爱世发火大吼了,毕竟要是逼急了爱世她到处喊这是她爸爸说的话,那事情就不能简单地用小孩子不懂事盖过去了。 于是子爵忍了好久,手握拳又松开好几次,终于逼自己语气缓和下来,然后走近爱世蹲下来对她说:“那你怎么不把爸爸的话听完整?” “爸爸是希望你能找到适合你的人,那位九条少爷不适合你啊。” 爱世立即大声反驳:“可那个说我是丑女的也不适合我!就算将来不做九条的新娘,我也不要做他的未婚妻!” 子爵说:“怎么不适合!非常合适好吗!” “爱世还小不懂,那南部家是盛冈的领主,等爱世长大后嫁过去,就是盛冈地位最高的女人,自由自在地多好啊,不像在这里,随时有地位比你高的女人。” 子爵这话不仅是说给爱世,同时也是说给诚夫人听的,但诚夫人保持沉默,子爵也不懂她有哪里不满意。 “可是……可是他……”爱世觉得好委屈,一说话就哭出来,根本表达不出她的感受…… “好了,忘掉爸爸当时说的那些话,爸爸当时只是欣赏九条少爷赞叹两句而已,不能当真,你以后遇到就尽量主动避开他,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知道了没有?” 见爱世还倔强着没有回应,子爵沉声再次问她知道了没有? 爱世只好缩回到诚的怀里挂着眼泪点头。 她心里也是真的怕了,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甚至还在想早知道当这个九条少爷的新娘会惹爸爸生那么大的气,以后不用爸爸说她肯定都会离他远远的好不好! 而且,她还是不想要那个未婚夫啊…… 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不要这个未婚夫啊! “你看看你惹了多大的麻烦,我还得给你一个个去善后!”子爵还是忍不住数落她。 “岳母大人,过几天就带爱世回森安吧。” “等过几年再回来,到时这事大家应该就会忘了。”久生子爵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没等诚回应,就大步离开了爱世的房间。 可怜.返乡 子爵从爱世房间里出来,正想着该怎么去向九条公爵和那位少爷致以他的歉意,结果就在走廊上看到了修源和健。 见他们惴惴不安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子爵怒气又涨了起来,把这兄弟俩也狠狠教训了一顿,说在外也不知道看好妹妹,一个个都没把家族利益放在心上! 尤其是健! 看到自己妹妹被人取笑了还跟着一起高兴是吧,被人当成是傻子都不知道! 久生健被父亲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通也很不服气。 他哪里有高兴?!听到别人笑话爱世他也很生气的好不好!! 就算他们在家里闹得再厉害他也知道这个是他亲妹妹好不好! 虽然健憋着一股气但此时他也不敢顶撞爸爸。 修源倒是真心实意地认错,说是他没有尽到大哥应尽的责任。 见修源都这样说了,子爵哼地一声就离开了。 今天久生一家过得都不太好。 那远在盛冈的南部利辉也过得很不好。 虽然爷爷在跟子爵通电话的时候很严肃,让那位子爵战战兢兢陪着不是。 但挂了电话后就笑他,说他没有男人魅力,人家小姑娘都不想当他未婚妻。 他赌气说那正好啊,他本来就不想她当他的什么未婚妻。 老伯爵淡然笑笑没说什么。 见爷爷并没有打算解除婚约的打算,利辉更加生气,对久生爱世这个女人的印象跌倒谷底。 他知道他们家和久生家现在有很多合作,不能轻易撕破脸,只能等他将来能掌权了再解除婚约停止合作。 然后绝对不再跟他们这样的人家来往了! …… 在大财阀菱川财团举办的宴会上。 几个少年在闲暇时谈起久生家那位小姐的壮举还是有些发笑。 菱川财团的公子哥——菱川凛人,是九条淳树的同窗兼好友。 此时他正勾着九条的背说:“以后有我在,我会帮你挡掉那些痴心妄想的女人的。” 而这恰好让修源和健听到了。 健很生气,想冲上去跟他理论,但被修源紧紧拉住了。 这件事不能再闹大了,时间会平息一切的。 这时,一个看起来很正义的女孩不悦地看着那位菱川少爷,扭头问站在她边上的少年:“欧介哥,这只是女孩子简单的喜欢罢了,为什么他们要有那么大的恶意?真讨厌啊!” “不要谈论这些了美依子,我们去那边吧。” 少年不想自己的妹妹卷入这种是非中,哪怕他也觉得谈论这些没什么绅士风度。 不过,九条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喜欢大家拿这个打趣他,再加上那个女孩也已经离开了东京,他们应该会适可而止。 的确,大家渐渐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彰子你是在可怜她么?” 彰子的未婚夫看到彰子在听到那些人说的话后竟皱起眉很不赞同的模样,也是好奇地问道: “那位久生小姐对你一直都不友善,你还站在她那边?” 面对未婚夫,彰子有些怯意又有些忧郁:“只是觉得,自己的真心和喜欢,被喜欢的人觉得是麻烦和负担,实在是太可怜了。” 听到这里,未婚夫不禁有些凉薄地笑了。 不知是笑彰子的天真还是笑什么:“我觉得,彰子不用可怜她的。” “尚且不论她是不是真心喜欢,若是她能因此远离这个泥潭,将来也许会过得比谁都清净自由呢。” “到那时,谁在看谁笑话还说不定呢。” …… 在回森安的路上,爱世靠在诚的怀里,表情闷闷不乐。 诚揽着爱世,时不时拍拍她,看着车窗外的景致,想起今晨上车前,久生子爵对她的千交代万交代。 请求她着重加强爱世的礼仪学习,务必要将爱世教导成娴静优雅的名门淑女,绝对不能再闹出这样的事了。 同时还隐晦地交代她,回到森安不要再让爱世跟那些男孩接触了,免得跟他们牵扯太多,将来发生些无法挽救的事。 诚没有立即回他,而是低头看看站在她身边的爱世,示意她,让她跟爸爸和两个哥哥说再见。 于是爱世便弱气地对着子爵和两位哥哥说再见。 自那天之后,爱世就一直恹恹的,也没怎么笑过。 在家里要承受父亲雷霆般的管教,到姐姐家,姐姐知道这件事后,也是一有机会就揪着她说: 爱世,爱世,哪些是能做的,哪些绝对不能做,身为华族淑女应该怎么怎么样…… 最后还是姐夫劝她别再说了才停下来,等没过多久,又会揪着她唠叨起来。 她还不敢反驳,因为只要一反驳,他们就觉得她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然后教训她教训得更加厉害。 自己的两个哥哥也像接到了什么任务一样,只要一离开家里就对她寸步不离,生怕她又说出些什么不得了的话。 爱世不明白为什么她就不能这么说,以前大家玩过家家的时候,不也是直接说想当谁的新娘,当谁的新郎么…… 结果轮到她,大家都取笑她。 爸爸和姐姐一见她就说这不可以,不能说,不行! 她已经知道错了,她以后绝对不再说了,啊啊啊,大家能不能别提这件事了,放过她吧!! 但没人相信她,总觉得不说她,她就会不死心再来一次。 啊,她已经快烦死了,她现在对那位九条少爷都产生厌烦的感觉了,她还会干什么? 早知道就离他远远的了,她也不用天天被这样揪着念叨。 在姐姐家用餐的时候,对面那个死澜生还在不停地笑她。 烦死了!以后别让她抓到他的错,不然她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虽然很气爸爸,恨不得早早就跟外婆回森安,但早上临走时,她还是舍不得的,难过得想哭。 她好想念以前那个疼爱她什么都听她的爸爸,早知道她以前就乖一些了,乖乖听话乖乖长大,这样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变了。 哎。 爱世靠在诚的怀里,闷闷地说:“外婆,爱世以后是不是会很惨啊。”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乍听到爱世这样想,诚还是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忧。 “他们都说那个未婚夫很不喜欢我的,说我这次让他们家跟着一起丢脸了。” “但爸爸又非要让他做我的未婚夫,我以后一定会被他欺负死的,男孩子长大后都比女孩子高大,我怎么打得过他呜呜呜……” 说到这里,爱世就伤心的哭了,满脑子都是被那个喊她丑女的男生,欺压地起不来的场景。 “外婆,你可不可以去跟爸爸说不要那个人当爱世的未婚夫啊呜呜呜……” 诚拿出绢帕给爱世擦了擦眼泪,关于这件事她也觉得无奈。 久生觉得没必要跟她商量就定下来了,当她知道久生和南部那边有许多秘密往来时,她就知道这个婚约不是说解除就能解除了。 毕竟受惠多的一方是久生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位老伯爵就认定了久生家。 除非将来南部家的那个孩子在当家后依然不愿娶爱世,但这都是以后才能确定的事。 其实她现在也有些无措,发生这样的事已经跟她上辈子的记忆不同了,她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发展。 她会越来越老,会越来越护不住她,但至少她觉得她得教会爱世自保的能力。 若她将来实在是不愿将就,还能有逃离的勇气,哪怕是到国外去生活,也好过困在这里独自枯萎。 想到这,诚抱着爱世说:“不会的,外婆不会让爱世到那一步的!” “爱世将来一定能够站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生活的,千万不要被一时狭隘的人和事遮住自己的内心。” “你现在还小,将来的事多变且难以预料,所以开始要努力掌控自己的人生知道吗?就像你曾经玩的那个抓人游戏一样,要去主动当鬼,因为只有鬼才不怕被抓。” “嗯。” 爱世点点头,似懂非懂。 不过至少听外婆这样说,她感觉到有希望了。 也许在将来她就能想到对付她未婚夫的办法,到时谁惨还不一定呢! ※※※※※※※※※※※※※※※※※※※※ 大概是前世执着的人,被家里人烦到根本不想再遇到qwq,作者菌这周三次元非常非常非常忙,连续要做两个课程ppt,所以更新的字数会少一点点,但是每天都会更的T T,并且童年也就三章左右的样子了qwq,童年期结束,就是长大后的美少女了。 神使.期待 回到森安后,诚就给爱世安排了一系列繁重的课程,有贵族适用的各项礼仪,也有在外独自生活时能用到的技能,以备不时之需。 在爱世回来的一段时间里,诚并没有听从子爵的交代,让爱世彻底跟男孩子们隔绝,就算要有距离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所以香园和服店的小少爷香取贵夏,也恢复了跟诚上课的日子。 不知是不是年岁大了些,或是香取先生交代了他什么,对于爱世他已经缓和了很多,并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了,甚至有时还会跟爱世和湖香一起玩棋子游戏,虽然偶尔还是会跟爱世吵吵闹闹,但不管怎么说,爱世在这里过得比东京快乐。 且爱世几乎跟湖香形影不离。 湖香对爱世基本上是百依百顺,哪怕爱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也自己会想办法把爱世扭过来。 想起那天晚上爱世突然生病喊疼真的是吓坏了她,虽然婆婆跟她说有椿藤主大人的护佑,爱世的病以后一定会好的,但她还是不放心,她做不了什么,只能听婆婆的话多陪陪她。 于是,表面上她们一个弹钢琴一个跳芭蕾,是大人们喜欢的秀丽娴静的美好模样。 然后私下里却总是喜欢趁婆婆不注意偷偷跑出去,摸鱼打虾,抓虫摘花,玩得一身脏兮兮回来,或是借买东西的理由跑到镇上书铺那里看漫画书和。 有几次回来晚了,面对严厉的婆婆,爱世还会立马出卖湖香说是湖香非要带着她出去的。 但哪怕是这样,湖香都一次次替爱世背了,因为只要是湖香的话,婆婆会宽容很多,就放过她们了。 欺骗了婆婆的湖香很难受,却只敢悄悄躲在被窝里一次次对爱世说下次不要再这样做啦,陷害别人是不对的! 而爱世也次次都答应说她下次不敢啦,接着就逗湖香笑,让湖香一点办法都没有。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一天天过着。 到了盂兰盆节那天,诚就带着爱世去守山神社给椿藤主大人献上供奉之舞,以表达她对椿藤主大人护佑的感激之情。 围着神椿树所在的地方点了一圈的火把。 诚在一旁看爱世穿着盛装和服,站在搭起来的殿台上,面对同样盛装打扮戴着半脸面具,端坐在神椿树下扮作椿藤主的清俊少年,跳着她自己编的舞蹈。 舞蹈说不上优美好看,但胜在那童趣的认真,让人觉得可爱。 供奉之舞结束后,爱世就跟着椿绚他们兄妹三人玩,冬景和夏枫会带着她去深山里玩,看萤火虫,看深夜变得幽蓝妖冶的神之瀑布。 椿绚就不太喜欢说话,但爱世依然喜欢围在他身边,因为他说过会好好保护她的,不让那些鬼怪魍魉靠近她。 在和夏枫姐姐聊天的时候,爱世知道了原来她就是那天晚上走在前方的神使姐姐! 她当时就觉得神使姐姐很漂亮,那个仪式好神圣根本无法接近她,只能在人群里遥遥望她,没想到她居然在这里!还那么愿意带着她玩! “呀,等爱世再长大一些,变成小少女了, 也可以做神使哦~”夏枫见爱世那么好奇又向往,便笑眯眯对她说。 “可以吗!” “可以啊!” “哎,总是让我做神使,我也想去游街呀!爱世快快长大!等你十二岁之后就能和我一样做神使啦!” 爱世非常期待,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她穿着漂亮的和服走在前面,椿绚哥哥和今天一样盛装扮作神明,坐在后面的神轿上,看着她的背影。 想到这里,爱世兴奋地脸都红了,迫切希望自己赶快长大。 一回到家里,爱世就把她的这个梦想告诉了湖香,惹得湖香也跟着她一起在床褥上激动地扭动起来。 “那到时我也要跟大家一起打扮爱世,让爱世做最漂亮的神使少女!” “好啊好啊!”爱世笑嘻嘻靠在湖香身边。 期待着未来的爱世忽然不知怎么地想到了她的那个未婚夫,老实说他长什么样她已经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是一个做着鬼脸的男生,反正怎么样都不会是她喜欢的模样…… 哎,要是她的未婚夫是她喜欢的人就好了。 要是,她的未婚夫是椿绚哥哥就好了。 …… 因为每个月都要考核一次,如今的爱世在贵夏面前,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扭捏了。 这个月诚放心地把考核的任务交给贵夏,由他来判定,而她有别的事要先忙。 在宽敞明亮的舞蹈室,爱世穿着特制宽摆的柔白纱舞裙,跟着湖香弹的曲子起舞,她尽力让自己做到最好。 或是伸展,或是旋转,在低眉婉转之间她还有空余完成外婆交代的表情配合。 看着巨大落地镜中的自己,纠正完善动作,然后努力让自己能笑得更自然好看些。 舞曲停罢,舞蹈结束,爱世还维持着最后的姿势笑着问坐在一旁的贵夏,她这次跳得好不好看呀,是不是都看呆了呀哈哈哈…… 而贵夏脸倏地一红,第一时间急急否认:“你…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看呆!” 然后给她打的分依然很低。 爱世气呼呼地冲到他面前说:“你怎么那么没眼光,我明明就跳得很好看!公报私仇!” 爱世一凑到他跟前,弄得贵夏赶紧拿本子挡住自己的脸,离她远远地摆出嫌弃样子:“哪里有像你这样自恋的人啊,明明就跳得一般般,你再多练练吧!我走了!” 说完,贵夏就赶紧起身离开,他也不知道他在慌什么。 等他走了后,爱世撇撇嘴就不理他了,反正分低也不过是多加时间练习,她都习惯了~ 转而兴奋地对湖香说:“湖香湖香,你看看我新编的舞好不好看,到时候想跳给神明大人看!” 爱世最近很喜欢自己编舞,毕竟她每年都得在神明面前献舞,得好好重视才行呐。 献给神明的舞蹈一般是要穿着正统华贵的和服跳的,所以是传统舞。 于是爱世拿起了一把绢丝花卉折扇,开始舞动起来。 湖香也非常有默契地来到一旁坐了下来,弹奏起了筝,给爱世伴奏起来。 其实湖香现在也喜欢看爱世跳舞,也许她真的是有天赋,再加上现在自信了起来,跳得越来越动人。 虽然婆婆总说爱世还差得远,还得继续修炼,可她就是觉得爱世沉浸在舞蹈中的模样就是带着光的。 跳完之后,收起折扇,爱世问湖香:“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 湖香对爱世是没有原则的。 “嘿嘿。” 诚站在门外,看着两个女孩在光线柔和的舞蹈室里笑得那么明朗,也不禁动容。 想起刚刚把评分表交到她手上的贵夏,那带着莫名紧张心虚的模样,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颊耳尖都泛红了。 不管诚在想什么,她的目光依然慈爱地看着窗台边夕阳余晖暖光下的爱世。 ※※※※※※※※※※※※※※※※※※※※ 早安小天使们qwq 感谢在2020-05-15 09:34:29~2020-05-16 16:0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天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红绳.出嫁 在平静无波的日子里,白上温泉庄的桐阿姨还带着小雨过来做客。 小雨一如既往的瘦弱,依然没有长高多少。 爱世很热情地拉着湖香带他一起玩,毕竟来到了她的地盘,又是她比较喜欢的小伙伴,爱世激动地不停地跟小雨介绍。 介绍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有什么好吃的,说她每天都在做什么,还问他要不要看她跳舞。 一开始湖香跟着爱世一起陪这个小客人,但后来她发现他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偶尔回应一下,她还有些担心爱世会不会惹得人家厌烦。 事实上直到他最后离开,湖香没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想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不过看到身旁的爱世依然热情地跟他挥手说再见,说下次她去找他泡温泉,他倒是笑了说好。 于是湖香就觉得是她想多了,这孩子估计就是腼腆的性格,应该也是喜欢爱世的,所以她放心了。 很快,就到了新一年的大朔月前夕。 此时,神椿树上的红椿已经盛放,漫天飘着细雪,深山里的神社寂静清寒。 由注连绳围绕成结界的神殿里,爱世穿着一身白衣跪坐在围着白色幕帐的床褥上。 神殿里的墙面上和注连绳上贴挂着这一张张画着咒文的符纸,四周烛火明灭,围绕着她的帷幔缓缓垂落,只偶尔被轻微的风吹起。 爱世柔顺过肩的长发披散下来,临耳处别着三朵刚从树上摘取下来的椿花。 幕帐外与她面对面坐着的是穿着正装蓝金狩衣的铃守椿绚。 椿绚神情沉静如水,手中持着退魔的金纹刀,一如他在神瀑潭中修行时的模样。 在他前方的红木案上放着一瓶由神瀑之水炼成的净化之水、一根没有椿花的椿叶枝,以及一卷细长红绳。 等时间一到,椿绚将净化之水洒在椿枝和红绳上,然后对着帷幕里的爱世说:“请把手伸出来。” 爱世听话地将自己的手伸出到白纱幕帐之外,椿绚将红绳的一端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然后轻支起红绳绕了一圈在那根椿枝上,再将这支椿枝端正放进了盛着净化之水的玉瓶里,最后将红绳的另一端缠在自己手上。 一切都准备好后,椿绚在帷幔外对爱世说:“好了你可以休息了,椿藤主大人会帮你压住诅咒的,我也会在这里守着,安心睡吧。” “嗯!”爱世看着手上的细红绳,有些激动。 早前宫司大人跟她说,虽然已经提前做了净化的工作,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个红绳能帮她抑制诅咒带来的痛苦,若是诅咒一旦发作,通过这个红绳,椿绚能代替她承受。 当时她还担心椿绚哥哥会不会和她一样痛,宫司说放心,椿绚是神明大人的代言人,诅咒只要一到他身上就会自动净化了,是不会疼的。 这下爱世就完全不怕了,甚至隐隐还期待着她被保护的这一天。 爱世以为这一夜会是光怪陆离的一夜,她会兴奋地睡不着,却没想到静静地看着帷幔外那个朦胧却挺拔的身影,安心之余,她渐渐就困了。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了,扭头发现床边坐着的是外婆。 诚问爱世:“爱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昨天身体有没有痛?” 她摇摇头,她就是睡了一夜,什么都没发生,身体不难受也没什么特别的。 宫司刚刚也是跟她说,只要一年年顺利抑制下来,这诅咒迟早能净化干净的。 这下诚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了。 完全清醒后的爱世四处张望:“外婆,椿绚哥哥呢?” 诚一边给爱世换衣服一边说:“那孩子守了你一夜,现在应该回去休息了,要记得好好感谢人家知道吗。” “嗯!”爱世很高兴。 …… 此后的几年。 爱世做一切事情都有了期待,她想在十二岁的时候,在椿绚哥哥面前展现最好的自己,做他的神使。 基于这种期待,哪怕后来又回到东京 面对了各种不友善,她都不在意。 在东京的长辈安排下,她见到了那个未婚夫,未婚夫不想跟她结婚,那就不结嘛,也不知道他在气急败坏些什么。 姐夫的那个弟弟不喜欢她,那她就避开呗,她专门挑他不在的时候才去见姐姐,逗她可爱的小侄子玩,现在小秀和可喜欢她了呢,咿咿呀呀的爱说话。 还有她的两个哥哥。 大哥一直都很宠她,在还没有正式工作之前,他总是时不时来森安看她,给她带东京实时流行的衣服首饰以及从西洋那边传来的新奇器具。 等大哥工作之后,来森安看她的就变成了二哥,二哥除了接替大哥原本做的事之外,晚上过夜的时候还会给爱世讲东京那边发生的有意思的事。 见二哥总是在讲别人的恋爱话题,爱世还摇着圆扇打趣她二哥说:“哥你说他们那么多,你是不是很羡慕他们呀,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是哪家的淑女呀,嘻嘻嘻……” 惹得久生健脸微微发红地按住她的头说:“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哈哈哈,是不是真的有!是不是!是不是!” 她虽然之前总是跟二哥打打闹闹互相看不顺眼,但后来听姐姐说二哥因为别人开了她的玩笑,就生气得跟那个人打了起来拉都拉不住,最后让爸爸罚了他好久,结果他还死不认错。 那时姐姐还担忧地说,和她二哥打起来的那个男生是那个菱川财团里的大少爷,那个家族近年来非常有势力,怕以后会为难他们家。 可她在听完之后却好感动,觉得她还是很幸福的,至于其他那些人喜不喜欢她她无所谓,又不会影响她什么,因为爱她的人依然会爱她。 以至于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她都不去了,未婚夫也不见,她宁可待在家里学习练舞,或者是跟着家里园丁爷爷种花,等差不多了就回森安过她悠闲自在的小日子。 这几年来她都是这样过的。 这几年里,穗子姐姐和泽子姐姐陆续出嫁了。 在她们一一穿着白无垢嫁衣出嫁的时候,爱世和湖香就会闹得她们脸红娇羞地不行,最后由诚夫人亲自为她们点上淡红的唇脂,郑重地告诉她们一定要幸福。 哪怕诚夫人上一世已经送过她们出嫁了也依然感慨,禁不住落泪,再看到旁边也跟着高兴的爱世,内心矛盾又惆怅。 她想看爱世披上嫁衣的模样,却又怕她受到伤害。 看着姐姐们出嫁,爱世也期待起来,期待自己出嫁的时候是不是也那么幸福。 除了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家里的山雀姐姐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她的确有才华,她画的画和写的投到杂志社里,有不少都被刊登收用了,得了不少稿费,这让她更加不愿意出去社交了。 而诚为了锻炼她的社交能力,希望她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伙伴,就介绍她去东京的某家杂志社里工作了。 家里一下就冷清了下来,除了完成自己的学习任务,爱世和湖香也像之前的姐姐们那样开始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不管时间过得慢还是快,爱世终于迎来了她最期盼的十二岁。 但她最期盼的十二岁,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 ※※※※※※※※※※※※※※※※※※※※ 520啦!!!爱你们!!! 24、三年后.白牡丹 三年后。 独自坐在庭廊里沐浴着明月辉泽的爱世, 神情放空,看似有些忧郁, 不知在想些什么。 “爱世?”诚站在她身后唤了她一声。 爱世听到外婆的声音回了回神,然后转过身如月辉般微微地笑着看向诚:“外婆。” 她的笑颜像是月夜下的玉色昙花忽然盛放一般,美好地令人心折,一瞬间让诚都有些晃神。 如今的爱世穿着一身粉红底白梅花的缎面锦织和服,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后, 白玉一般柔润细腻的肤色衬着她无比精致妍丽的小脸,尤其那清泉般动人深情的眼睛,无论谁与她对视上,大概都会深陷其中。 这样一个如月辉般温软柔和的美丽少女, 任谁都不会想到她孩童期是那么地顽劣骄纵。 可她却很担忧这样的爱世, 因为她已经学会把她真正的情绪都隐藏在那看似纯真动人的眼眸下, 就这样一双清泉般的双眼, 会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丝邪性, 但随即她就遮掩了下来, 仿佛依然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 看着这样的爱世,诚面对着爱世跪坐了下来,想和她谈谈。 “爱世。” “是, 外婆。”爱世见外婆这样, 便端雅地跪坐好,展颜一笑,神情姿态无可挑剔。 “听说伊宫院家的那个孩子,已经离开私塾, 今后也不知会到何处发展了。”诚平静中带着些许怅然对爱世陈述这一事实。 爱世听闻后,眼神光稍微有些一暗,流露出了有些难过的表情:“是吗。” 诚斟酌了一下语言对爱世道:“爱世,外婆并不是因为你们两人身份悬殊才阻碍你们的,而是那孩子并不是真的……” 诚想说那孩子并不是真的喜欢你,但一想到爱世那历来糟糕的情感历史,诚有些不忍说出口,甚至有些想至少让爱世留些美好的余地。 “我知道。” “我知道的外婆。” 诚没想到爱世听完她欲言又止的话并没有很激动和难过,反而有些无所谓的平静。 爱世抬头望向庭院上的明月。 “其实呢,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为了我华族小姐的身份才接近我的。” “说来羞愧,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强烈 地表达过对我的喜欢,所以哪怕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有意来骗我的,也禁不住沉溺其中了。” 爱世的语气里都有些嘲笑自己,然后低下头,非常歉意地向诚道歉。 “对不起外婆,让你担心了。” 诚沉默地看着爱世,虽然她说着自己沉溺其中了,可对那位已经离开的少年却没有半分留恋之情,一闪而过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明涵义的快意。 所以诚也立即明白,这哪里是沉溺其中?这根本就是她故意这么做的。 虽然那孩子一开始动机不纯不值得同情,但想起他那天被人压着还信誓旦旦地对她乞求说他是真心喜欢爱世的,不停地说他会证明给她看,乞求她不要告诉爱世的话。 诚知道,那孩子怕是真的动心了,而爱世却无所谓地抽身离开了。 所以,这才是爱世真正沉溺其中的事。 但她却无法责备她。 自爱世十二岁那年发生了太多事,爱世也因此变得阴沉敏感且喜怒不定,她小心翼翼地守在她身边,也一直努力地开导她,希望她的心能恢复健康。 直到一年前的某个夜晚,爱世拿着一把剪刀主动来找她,请求她帮忙修剪那遮住了她眉眼的长发。 从那天起,爱世就像恢复如初,不再阴沉敏感,也逐渐活泼起来,甚至偶尔还会跟她撒娇,一如她从前那样。 现如今的她有着白牡丹一般清透明艳的美貌,因她多年练舞,使得她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仪态令人赏心悦目,且她对谁都能温润有礼,笑颜相对。 久生子爵来到森安见到这样的爱世,惊喜非常,声声赞叹诚夫人管教有方,却忽略了诚夫人并没有表现得很骄傲。 是的,诚夫人本来是应该很骄傲的,明明她教养出了这般美好的女孩,但她却对爱世却越来越担忧,因为她知道,爱世只是从一个热情活泼的女孩变成了一个看似热情活泼的女孩,她的内心也许早已沉浸在了报复的漩涡里。 那年。 爱世刚过完十二岁生日。 那与爱世形影不离的湖香,被她多年后突然返乡的双亲接到另一个城市生活,自此与爱世分离,彼此间只能书信来往。 爱世为此哭了很久,那可是最包容她的湖香啊,她无 法阻碍湖香的离开。 湖香不在,爱世觉得她最期待的夏日祭典都黯然失色了,更不用说在夏日祭典的时候,她与守山神社的铃守椿绚因为神使的问题大闹了一场,之后便再也不去那座神社,宁可自己生生挨诅咒发作时的痛苦,也不要再跟椿绚绑在一起。 是的,他们都没有想到会这样,尤其是宫司大人非常地内疚,无论是对爱世还是对椿绚。 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希望身上带有灵力的爱世能借此留在神社,所以关于他们两人的界限和时限并没有说得很明白,因此让椿绚和爱世都以为他们两人必须绑在一起了。 结果椿绚在夏日祭典那一晚拒绝成为椿藤主,说帮爱世压制诅咒是他无可奈何的事,身为神语者他自然义不容辞,但他不想陪她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 既然她能扮演神使,那么别人也一样可以扮演椿藤主。 哪怕宫司和夏枫如何怒斥椿绚说他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说这些,爱世多年来最期待的事情还是就这么破碎了。 她也是个骄傲的人啊。 既然如此,那以后什么都由她自己一人承受就好了,何必一副他已经牺牲了一切还要他怎么样的样子!既然不愿意就直说啊! 她将来就是被诅咒吞了,也不会求他半句! 唯一庆幸的是,因为几年来的净化和压制,如今这诅咒发作只是简单的疼痛,爱世已经能承认得住,甚至还能保持清醒。 诚也只能由着她了,毕竟再让她去神社不如直接杀了她。 即便是如此伤心的事,爱世也只是趴在她怀里哭泣,哭过之后也能好很多。 真正让她性情大变的是在白上温泉庄。 那天晚上,她在温泉庄里生了一场大病,梦魇中一直不停地喊着有鬼啊,有蛇啊,快救救她。 结果,好不容易让爱世清醒之后,她一看到白上雨就大惊失色,惊慌地不停往后退,抓着诚的衣袖求着让诚带她回家,她再也不要来这里。 至于她和白上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爱世一直不肯说,问白上雨,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自那以后,回到家里。 爱世就变得阴沉又敏感,哪里都不肯去谁都不肯见。 从那天起,她从一个不甘寂寞 喜欢凑在人群玩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喜欢自娱自乐的少女。 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下,她是不愿出门也不愿与人交流的。 甚至有段时间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跳舞,跳得精疲力尽也不肯停。 还是诚强制让她休息,不许她再跳,不许她再这样伤害自己,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当夜晚闲来无事,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庭廊边上时,就会无意识地唱歌。 哼出的歌声空灵飘渺没有意义,像失去了自己的情感。 她任由自己的长发留致腰间也不修剪,甚至还留起了厚重的刘海,只要一低头,就看不清她的神情和面容,她说这样能让她觉得很安全。 诚本来是不愿意她这样消沉下去的,但爱世那个时候太敏感了,内心无比脆弱,诚不敢再用强硬严厉的方式对待她,她执意如此,诚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诚没有办法,只好一直陪着爱世,费了很大的心思来开导她,但一直效果不太好。 原本她是不打算出去授课了,一心只想照顾爱世,但想想也许带着爱世出去走走换个环境也不是坏事,加上伊宫院家的种了许多名贵的牡丹,爱世应该会喜欢吧。 于是在伊宫院家再次聘请她去伊宫院家的私塾授课时,诚便答应了,并且带着爱世也一同去了。 爱世虽然和伊宫院家的那些学生们坐在一起上课,却和他们格格不入,无法融入他们。 她坐在窗边,偶尔会被窗外的景致吸引,下课后也是自己找地方玩,独来独往。 对于诚先生带来的这个女孩,伊宫院家的孩子也只是表面与她表示友好,不会得罪她,但私下里大家都不愿意跟她交流。 因为她好奇怪,不爱搭理人,整天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就连御一郎少爷都不放在眼里。 御一郎少爷可是伊宫院家的本家大少爷,伊宫院是森安历代的豪族,家底雄厚,有机会成为未来伊宫院当家的同学,竟然也不知道好好表现? 没看到清庭那家伙整天在御一郎少爷面前鞍前马后,跟个小厮一样,明明他也是伊宫院家的人,虽然是旁支。 别看大家现在都看不上清庭的做派,但大家都默认清庭以后会是御一郎少爷的心腹,因此也不敢真 正得罪他,怕他到时候私下里小人使坏就麻烦了。 结果这个雪安爱世,两个人都不放在眼里,只要故意来她面前找事的,她一律都没有好脸色。 御一郎走在庭院间的走廊里,皱着眉地问跟在他身后的清庭:“这女人怎么回事?在别人家里也不知道有礼客气些,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吗?香代和千纪都不会像她这样。” “大概是想吸引大家的关注吧。”清庭也不知道,但他见过以与众不同来博上位的女人,于是自然就想到了这里。 “反正我是不会想关注这样的女人的。” 御一郎不赞同地说完就加快了脚步,清庭迅速跟上。 仿佛是印证清庭的说法,雪安爱世有时还会跑到后山牡丹园旁边的树林里,跳来跳去地来回摆弄不知道在干什么,看着可吓人了。 …… 诚和爱世并不是一直都会待在伊宫院家的私塾的,大概是隔三个月会去小半个月左右。 一天,伊宫院的当家老爷单独找他的长子御一郎谈话。 明亮宽敞的和室里,微风透过开窗吹拂了进来,还带着被阳光薰过的花香。 伊宫院老爷用略微神秘的语气对御一郎说:“御一郎,你知道幸田的大儿子吧。” “知道,怎么了吗父亲大人?”御一郎问道。 幸田是他们家的管家,他的长子辛田太郎资质不错,在他们家私塾里念了几年书后,争气地考上了东京的学校。 “听辛田说那孩子有天跟同学出去的时候,竟然见到了雪安夫人和她的那个小外孙女。” “那小姑娘你认识吧。”伊宫院老爷满脸兴趣地看着御一郎,弄得他很不自在。 “认识是认识,但我们没什么交集,她也不怎么跟同学们说话,整天独来独往的。”御一郎尽量回想她的样子,发现自己不知道她具体长什么模样。 伊宫院老爷像是很理解这个女孩为何会如此,还有些维护她道:“她和那些普通乡绅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听幸田家那孩子说,她们在东京出入的是华族生活的区域,住在高级富丽的西洋宅邸里,出行乘坐的都是高级昂贵的西洋轿车。” 一开始幸田太郎以为诚夫人是不是和来伊宫院一样,是去给这间 宅邸的少爷或小姐授课的,可远远望去,宅邸里的人对她们也太毕恭毕敬了吧。 后来又有一天,一间新开的西洋百货商场盛大开业,他来凑热闹的时候,看到雪安夫人护着她的那个外孙女从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里得体优雅地走了下来,轿车司机还贴心地帮她们递上一柄洋伞。 诚夫人不用说,她无论是穿着还是举止,从来都是优雅得体的,令他吃惊的是那个之前看起来阴沉沉的女孩。 那女孩今天穿着英式圆领的米白衬衫,一袭黑色垂坠及膝的半长裙,白蕾丝短袜配着黑亮的漆皮鞋。 这一看就是位不得了的大小姐啊…… 黑色及腰的长发整齐柔顺地披散着,虽然依然有稍长的刘海遮到眉间,但好在她黑亮的发丝间,还戴着一支润白透亮的珍珠发箍,驱散了不少她的阴沉之气。 但她依旧是一幅不情不愿的模样,似乎很不想跟着来这个西洋百货商场。 见他对那女孩感兴趣的模样,他身边有朋友家境比较富裕,参加过一些上流宴会,便认出了那个司机好像是久生子爵家的,于是对幸田说:“这位大概是久生子爵家的小姐了,听闻她平时都跟她的外祖母住在乡下呢,很少会回东京的。” 然后挪揄地推推他:“怎么,见人家长得漂亮呀,不过你可别痴心妄想啦,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华族大小姐啊。” 辛田当然不敢奢想这样的事,但他放假回家后却立马就把这件事跟他的管家父亲说了,说没想到他们聘请的这位诚夫人竟然来头不小,还有那位大小姐,竟然也藏得滴水不漏。 于是管家在惊讶之余,转身就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老爷。 这让伊宫院老爷听完后眼都亮了起来。 竟是华族的小姐! 他们伊宫院家虽然自称为森安一带的豪族,还培育了不少稀有昂贵的牡丹来增添自家的名气,但归根究底他们家就是富裕的大地主罢了。 他们和真正意义上有爵位有领地的贵族是不一样的。 所以,这难道不是一个天赐的机会吗? 伊宫院未来的当家夫人是华族的小姐! 于是他让管家务必保密也不许他的儿子泄露,然后赶紧唤了他的长子御一郎过来,好让他 上心这件事。 结果御一郎…… 华族的小姐?她还真的是一位大小姐?! 御一郎没表现得有多兴奋,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然后对父亲大人的交代一点都不赞同。 她现在就这样仗着身份目中无人,以后要真的娶了她,那不是得全家都得供着她了? 反正他不愿意,气得伊宫院老爷还在不停地跟他说利害关系。 而他们的这些话让无意中站在窗外听到了一切的清庭心跳的特别快,甚至有一个朦胧的想法在他心底浮了上来。 又过了两个月。 当爱世再次跟着外婆来到伊宫院的私塾时,她们祖孙受到了比以往更热情的招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诚宠辱不惊,让他们保持往常一样的态度就好。 而爱世就更加不在意这些了,她只关注自己的事。 某天,爱世又来到后山牡丹园旁边的树林中练舞 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距离那些让她难过的事已经过去两年了。 其实她现在已经好多了,就是有时候内心还是无法平静,叫嚣着想要发泄。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想跳舞,且她想跳的并不是什么优美的舞蹈,而是那种机械地令人非常辛苦的单一动作。 左边练完练右边,等全部结束之后,在累得不停喘气时,她就能感受到平静了。 今天她和往常一样,在准备练舞的时候,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她知道偶尔会有人好奇地来看她在做什么,有偷偷在笑的,有指指点点的,但她从不在意他们,只专注做好自己的,没想到他直接就走到她面前了。 她认识这个人,是平时一直跟在那位主家少爷身后的男生。 看这个男生踟蹰了很久,然后像豁出去什么一样对她表白了。 他说他一直很在意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问有没有他能帮到她的。 希望她不要总是一个人那么寂寞难过,希望她能快乐起来。 爱世听到他说她总是那么寂寞难过的样子,之前已经淡忘了许多的难过又有些涌了上来,于是毫不客气地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她快不快乐又关他什么事? 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 “因为我…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时常都能快 乐的笑起来。” 爱世愣住,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睁大眼睛看向他。 他说什么? 喜欢? 喜欢她?! 她太震惊了,以至于没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那男生说完之后没等爱世说什么就跑开了。 但爱世的内心却因此掀起了波澜。 于是接下来在她百无聊赖的私塾生活中,她不自觉地开始关注起了这个男生。 一开始,她只知道这个男生是那位大少爷的小跟班,班里的有些男生都挺嫉妒他的,但女生里还是有人对他印象不错的。 比起御一郎少爷的冷峻英气,清庭这种白净秀气的也非常招人喜欢的。 而且他能力很强,各项学习成绩不亚于御一郎,交给他工作也能完成得很好,是伊宫院老爷专门为御一郎少爷培养的人才,将来帮助御一郎少爷管理家业的。 爱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关注到她了,前几次来这里的时候,他不都跟着他的那位大少爷避着她走么? 怎么就喜欢她了呢?喜欢她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爱世每次偷偷看他的时候,都会发现他也在看她,每次都是。 弄得爱世好几次都不好意思起来了,幸好她头发长挡住了自己的脸。 诚都有好几次发现爱世的情绪好了起来,厚厚的刘海下不再是阴沉的气息。 甚至还出现了少女烦恼的模样。 诚问爱世是发生了什么吗?爱世又不肯说,哎,这个年纪的女孩真的太多小秘密了。 牡丹园里的牡丹纷纷开放。 伊宫院家的这个牡丹园建在后山的一处大斜坡上,斜坡的中间有一条能遮阳避雨的廊道,廊道的两边就栽种着品种各异颜色不同的牡丹花。 赤红、赤紫、雪白、明黄、复色等各种颜色竞相争艳。 为了避免观赏的人太多,爱世会在清晨的时候来到这里欣赏盛放的牡丹。 偶尔,还会遇到同样来欣赏牡丹的清庭。 当遇到他的时候,她会有些退怯和尴尬,怕他又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但好在他也只在那天对她说了喜欢,像只是表明了对她的态度,之后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失礼的举动。 就如今天,他走上前,很自然地告诉她这些美丽华贵的牡丹是什么品 种,哪些比较好种,哪些比较娇贵难养。 “是真的很美,我也想在家里种几株了,你觉得我适合种哪种呢?” 看着他那么认真的侧颜,一点都没有因为她一开始的冷淡退却,反而那么细致地帮她介绍,爱世倒也开始尝试着跟他说起话了。 在爱世抬起头说这句话时,后山里的一阵清风吹了过来,吹起了爱世额间的刘海,让清庭看到了她泛着水光和期待的眼神。 少女掩藏起来的美丽在山风的吹拂下展现在他的眼前,让原本满腹想法的少年在一瞬间失了神。 他很意外。 他没想到她竟然那么…… “嗯?”爱世见他关顾着看她没回答,也有些遗憾。 风过之后,爱世的刘海又重新垂落下来。 看着爱世,清庭鬼使神差地说出了: “白牡丹。” “白牡丹?” 爱世没注意男生忽然有些羞涩的模样,而是直接看向了离她最近的那株雪白色的牡丹。 这株白牡丹的枝上开了至少有五六朵的层叠繁复又饱满的大花,真真是清贵又美艳。 看着前方专心赏花的爱世,清庭心跳有些加速。 不知为什么,之前能很从容地面对她说话,现在他却有些止步不前。 “啊,时间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爱世感觉到人大概要多起来了,就准备离开了。 “那个,今天谢谢你。”爱世在准备走的时候,转过身来跟清庭道谢。 清庭温和地朝她点点头,就看着她离开了。 之后,爱世又来了好几次,每次都会特地看看那株白牡丹。 也许是她在暗暗期待什么吧。 有时候偶遇到了清庭,她虽然画面上一如既往很平静的模样,但她自己知道她已经不平静了。 再后来,他们像是有了什么小秘密小默契一般,偶尔在学堂走廊上遇到的时候,跟在御一郎少爷身后的他,会在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朝她笑笑。 或是在课堂上无意中对视上时,那种心照不宣的感觉更深。 于是,爱世和清庭就这样持续到了诚结束这里的课程,准备带着爱世回去的时候。 临走前的清晨。 不知怎么地,爱世还想再去看看牡丹园里的那些华贵的牡丹。 她不想直面 25、昙花.反噬 爱世和清庭的交往是秘密中进行的, 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彼此才能说上两句话。 爱世还好, 她在这里一直都没什么限制,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别离开这座宅邸就行。 但清庭不行,若他将来还想成为御一郎少爷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他就必须时常跟在御一郎少爷的身边, 为他鞍前马后。 所以清晨时的牡丹园,就是他们目前能说上几句话的地方。 但爱世却说她不想再来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新奇有趣的东西能吸引她了。 这倒是让清庭有些难做。 因为他除了早晨这个时候,好像也没什么时间…… 当爱世遗憾地告知他她明天不会再来, 正准备离开时, 清庭刹那间就想到了能让她觉得新奇有趣的东西, 然后拉住了爱世的和服衣袖。 果然, 他还是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 “这座宅邸里可不只有牡丹园。” “嗯?” 清庭松开了爱世的衣袖笑道:“现在十月份了, 围墙那边的昙花会在夜间盛放, 最近还有一些柑橘成熟了,可以偷偷摘颗尝尝。” “我小时候也会和朋友一起偷偷去摘桃子呀枣子的!” 果然,这吸引到了爱世, 还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和湖香在一起的时光。 “你小时候会去偷摘果子?!”清庭有些不相信。 在他的印象里, 爱世以前是阴沉的不爱与人交往的样子,现在则是娇气优雅的大小姐模样,怎么样都不像是她说的那样。 “不止呢,我们还会去爬树抓独角仙, 去河川里捞小鱼小虾,玩手鞠球,看连环画,每天脏兮兮地回来被外婆教训。” 爱世越说越怀念,她是真的想湖香了。 “我小时候和现在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没有男孩子会喜欢我的,你要是遇到那个时候的我,大概也不会喜欢吧。”爱世略微无奈地笑了笑。 “不会的,我……”清庭想急着说些什么。 却被爱世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没关系,没关系的,我现在只想自己过得开心就好,至于有没有人会喜欢我,我并不在意。” 说完,爱世朝他温柔地点头笑笑,然后就准备离开了。 正准备离开时,爱世又 转过身期待地问他:“哦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昙花?” …… 夜里。 两人悄悄地跑了出来。 爱世将长发披散了下来,换了件素蓝色的简单和服,在月夜下看她竟有些妖冶的意味。 清庭也穿得很简单,简单的灰色和服单衣外披着件棕色的羽织。 他带着爱世悄悄地跑到宅邸的围墙边,想看那幽夜下昙花的盛放。 “哇!开了开了!都开了呀!好漂亮!” 等去到之后,远远地,爱世就看到攀趴在围墙边的好几株昙花都已经开放。 月光下,数朵昙花花蕊微黄,层层叠叠绽开吐露芬芳。 看得爱世很兴奋,书上所说的月下美人真的名不虚传。 清庭倒觉得有些可惜:“昙花要在盛放的那一瞬间才是最美的,我们还是有些来晚了。” “这样已经很好看啦,下次有机会再来嘛。”爱世并不觉得没看到昙花的盛放觉得可惜。 发现清庭没回她的话,爱世便回头看向他:“怎么了?你觉得不好看吗?” 清庭摇摇头,像是有些低落。 “爱世,你还会再来吗?” 爱世这才想起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于是眼里的光便暗淡了下来。 “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我要回东京了,要回到我父亲的身边生活了。”爱世再次伸手抚摸那几朵盛开中的白昙花。 “其实呢,我是不想回去的。”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被外婆抓着从东京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天天都念着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呀,不想在外婆这里天天受折磨呀。” “可真到了我要回去的时候,我却不想回去了。” 爱世回过头笑着问沉默的清庭: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在外婆身边生活么?” 没等清庭说话,她便像在回忆过去一般自己回答了: “是因为我小时候特别顽劣,又任性又霸道,别的小孩都不喜欢跟我一起玩,后来还给家里惹了很大的麻烦,为了不让东京的那些人对我的印象越来越差,爸爸就让我跟着外婆一起生活,让外婆来管教我。” “现在管教好了,我就得回去了。” “回去面对那些不喜欢我的人,面对那些准备看我笑话的人,不得不参加各种 无聊的社交宴会,做新娘修行,最后再去上个学给自己镀层金,然后和那个爸爸早就定好了的,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的未婚夫结婚。” 爱世平静地说着她的未来,仿佛说的是别人。 清庭在听到爱世有未婚夫后,瞬间心里焦虑了起来,但他没有表现,而是反问爱世:“爱世,你为什么会愿意对我说这些?” 爱世的眉头微皱了皱进而又舒展了开来:“谁知道呢。” “大概是因为你比较特别吧,毕竟你是男生里第一个说喜欢我的,我原本都以为不会有男生会喜欢我的。” 清庭因为爱世的这句话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我依然很高兴。” “我真的喜欢你!”清庭终于下定决心坚定地对她说。 虽然他说的第一个喜欢他承认的确有假的成分,但他向神明起誓,他此后的每一个喜欢,都是真心的。 “是真的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见他如此坚定,爱世又问回了那个他一直无法回答出来的问题。 你是喜欢我的性格? 是喜欢我此时的容貌? 还是喜欢我的身份呢? “我喜欢你的全部。”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全部?” “是!” 然后,他终于看到爱世朝他展颜笑了。 “清庭,你看过我跳舞吗?” “是当时你在树林里跳的那个么?”说实话,清庭并不觉得她当时跳的那个舞好看,但他在想怎么说更含蓄些。 “不是,那些只是练习,这个才是。” 在月夜下,盛开的白昙花旁,爱世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缠绵又轻盈,一步一步地踏进了他的心间。 跳完之后她问:“现在这个舞好看么?” “好看。”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动人的舞姿。 “当然好看,这原本可是要献给神明的舞蹈,不过嘛无所谓了。” 那一晚就像昙花一样梦幻又稍纵即逝。 以至于再到后来,他每天都在后悔。 后悔自己当时在她面前像个愚蠢的傻子一样剖露自己的真心。 他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了一切,什么财富,名位他都不去争了,一心只想带她逃离这里,不想让她回到 东京那样的泥潭中。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疯狂。 哪怕后来私逃的事迹败露,他也一人扛下所有,说一切都是他引诱的她,她单纯天真不沾染一分一毫。 最后,她跟着诚夫人离开了。 还是御一郎告诉他,他从头至尾都被那女人玩弄了。 她一直看着他为她沦陷,看着他步步走向深渊,然后自己却轻巧地离开。 她让御一郎帮她带的话里说: 我可是连魔鬼魍魉都厌恶的女人,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的全部? 御一郎失望地对他说:“她自然是可恶,可若你不曾动那些上位的心思去招惹她,又怎么会遭她反噬。” 御一郎扔了一个包袱给他,里面是一些衣物和银钱。 “忘了她,换个地方重新来过吧,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他默默抱起包袱,没想到御一郎少爷还愿意帮他,他是真的很感激了。 但他眼里依然有恨。 没错,他会在一个地方重新来过,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他也绝对不会忘了她的。 …… “对不起外婆,让你担忧了,我以后绝对不再做这样的事了。”爱世道歉地很诚恳。 诚很担忧,担忧她之后会继续在这种事上寻找快感,借此来抚平她内心深处的裂痕。 但这样是不行的。 “爱世!”诚扶住爱世的双肩,就像小时候她在教导她那样。 “你听好,外婆并没有要为他说话的意思,但你知道吗,只要你继续玩弄他人的感情,后面你就会被同样玩弄感情的人注意到,然后不断吸引这样的人。” “他们也只会以成功俘获你的心作为挑战的标准,并不会真正爱你。” “外婆其实更希望你能快乐幸福地度过你的一生,哪怕一个人都没关系,如果非得有一个人来陪伴你,那也应该是深爱你的人。” “不日你就要回东京了,到时外婆也不在你身边了,外婆真的很担忧你,真的真的不希望你将来陷入那种境地……” 诚真的觉得自己老了,她甚至都没办法再用严厉的语气去对待爱世了。 见到诚这样,爱世心里一热,难过的就要落泪,但是她生生忍住了,她要坚强些。 她紧紧握住外婆已经苍老的手, 低下头像以往一样扑进诚的怀里:“外婆——爱世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爱世以后宁可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再起报复的心毁了自己的。” “对爱世友善的,爱世就报同样的热情来对待,对爱世恶意的,爱世就当他们是南瓜。” “全部都是南瓜!” 看到爱世喊着南瓜,诚无奈地抚拍着爱世的背叮嘱道: “回到东京之后啊,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嗯。” “难过了就回来。” “……嗯。” 作者有话要说:爱世虽然会开始让自己变得快乐起来,但她潜意识里就是想报复的。所以她是蝴蝶,是带着邪性的。 感谢在2020-05-21 02:44:14~2020-05-22 03:1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飒拉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叶 10瓶;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6瓶;嚴霜催草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6、庸俗.糖衣炮弹 自爱世十二岁之后, 她就再也不愿去守山神社。 但诚依然会为了爱世去守山神社上供,感激椿藤主大人对爱世多年来的护佑, 以及祈望椿藤主大人能体谅爱世那孩子并不是对他不敬。 只是在知道那少年并不是很情愿一直帮助她的情况后,她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再接受那位少年的帮助。 神社的宫司大人也明白,哪怕训斥椿绚也已经毫无意义,于是每年都赠送了很多用干椿花做成的花包御守给诚,希望能帮到爱世抵御她的诅咒。 幸好爱世的诅咒痕迹越来越淡, 在这些花瓣御守的守护下自己一人也能顺利渡过。 就是不知为何,这几年神椿树的花虽然开得依然繁盛,可就是没前几年那么壮观了。 宫司有些忧虑,觉得不是什么好现象, 且椿绚最近也有些不对劲, 但这些他就没对诚说了。 今年春天, 爱世就要回到东京去上学了。 诚让爱世过完今年的大朔月再回去。 “外婆, 不用那么认真啦, 我其实都不怎么难受, 就是一点点不舒服而已。” 看着外婆忙里忙外,又是帮她放好帷帐,又是帮她在床褥上铺干花的, 爱世忍不住劝她。 “那也得认真对待, 这些花瓣可是从神树上摘取下来的,是能帮你驱除邪祟的,你也给我认真点。” 诚一边把花瓣细致均匀地铺放到床上,一边对旁边那个穿着白色寝衣一脸无所谓的少女说道。 听外婆说到驱除邪祟, 爱世像想起了什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哎,没关系的外婆,其实邪祟也很嫌弃我的,觉得像我这种一吓就大惊失色仪态全无的庸俗女人可没意思了,他都不屑于跟我扯上什么关系……” “爱世!” 听到爱世那么不在意地说自己是庸俗的女人,诚有些生气,便久违地训斥了她: “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呢!” “外婆有教过你这么说自己的么?” “竟然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自己,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看到外婆生气了,爱世就闭嘴安静地坐到了一边,不敢再说话。 她总不能跟外婆说,这些话本就不是她自己说的,是那个可怕又恶心的“邪祟 ”说的。 那个时候,她光顾着害怕了,脑子里恐惧到一片空白,连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都有些不记得了。 但他说了什么,她可是一直都记得的。 但现在回想起来就很生气。 明明那“邪祟”自己长得那么可怕,一身骷髅架子还冒着黑气,竟然还嫌弃她既庸俗又无趣? 好像她见到恶心的怪物没有镇定自若,没有表现的超凡脱俗有多么对不起他似的。 但幸好因为如此啊,她才免于被怪物掠夺的命运。 嗯,所以对她来说庸俗就庸俗吧,她永远都不要被那种怪物另眼相看。 那时她可是听见了他说他不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也不想将来她被那些人找到后逼他不得不娶她,然后就从她身上收回了什么东西。 也是自那以后的大朔月日,她就没有那么疼了。 所以她很清楚,是她的“庸俗”拯救了她自己,而不是这些不仅没保护好她还让她伤心的“椿花”。 但看着认认真真的外婆,爱世也没办法完全否认这些花。 这些花都是外婆辛辛苦苦到神社去为她求的,之于她而言,唯一的作用就是感受外婆对她的疼爱,让她更加有勇气面对一切。 “来爱世,躺好。”诚拍了拍被褥朝爱世道。 “是。” 爱世顺从地躺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外婆在这里守着你。” 诚摸了摸爱世光泽柔亮的额头。 “不用外婆,你也快去休息吧,这已经跟平时一样了,我自己可以应对的。” 爱世不想让外婆这样熬着陪她一夜。 “真的外婆,你在这里我睡不着,有时候难受着难受着睡过去就好了,一直醒着反而更难受……” 见爱世那么坚决,诚也不好强硬留下来,于是叮嘱她:“那外婆还是跟以前一样和葵婆婆一起睡在隔壁,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喊外婆。” “嗯嗯,不会不舒服的,睡一觉就到天亮了。”爱世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闭上了眼睛。 诚深深看了看爱世,然后缓缓起身将帷帐放了下来,离开了房间。 在诚把房门拉上之后,爱世就睁开了眼睛,细细感受那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 手用力地抓着被子,紧咬着牙绝对不喊 出一声。 没有人能保护她,没有人能帮到她,她只能自己挺过去。 她不能让自己去了东京后还让外婆担忧。 外婆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她都没来得及做一件让她骄傲的事。 …… 第二天。 诚忽地惊醒了过来,起身发现自己盖着被子,看来是阿葵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盖上的,但她此时已不在房间里了。 她挂念着爱世便离开了床褥,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诚一推开拉门,就发现爱世披着一件黑色提花的厚棉羽织,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哈气。 原来又下了一夜的雪啊 “爱世。”诚轻声呼唤她。 “哈,外婆你醒了呐!”爱世听到外婆的声音后,开心地转过身看向她。 “身体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诚上上下下关切地看着她,发现她气色好像是有些虚弱。 “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睡了一觉,就是醒来好饿,想吃热热的炸猪排。” “好,好,外婆等下就给你做。”诚知道她肯定不好受,大概也是一夜没有睡的,要不然怎么会饿呢。 “哈呀,好开心啊,外婆真好!”爱世欢快地笑了,大跳了过来揽住了诚的手臂蹭蹭诚的肩膀。 “注意仪态注意仪态。” “是是是,做一个端庄娴静的淑女。” 很快。 春天就要来了。 爱世回东京的那一天,诚和葵特地送她和来接她的二哥健到车站。 为了让爱世独立,不要依赖她,她选择不陪着爱世回东京。 因为她相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爱世即使不在她的护佑下了,能自己勇敢地往前走,也能很好地消化那些不开心的情绪。 列车就要启动,四周人声紧张喧闹。 爱世紧紧握着诚的手依依不舍: “外婆,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啊。” “嗯,好孩子,去吧。”诚拍拍爱世握着她的手,她也不舍,但她尽量不流露出来。 “等有假期了就回来陪陪外婆。” “嗯!”爱世用力点头。 “爱世,走吧,外婆我们走了,你要保重啊。”二哥健也深切地对诚说道。 “嗯,路上小心。” 看着爱世他们走上了列车,诚没有像站台上的其他人那样奔跑着挥手。 而 是就在原地静静地站着,慈爱地看着他们远去。 …… 樱花盛开的时候。 她自东京被带回到森安。 而又是一度樱花盛开的时候。 她从森安回到东京。 此时。 东京久生子爵府邸非常热闹,他们的爱世小姐今后就要回到这里生活了。 修源大少爷的新婚妻子——明莎子夫人,正指挥着侍女们整理爱世小姐的房间。 这时,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妇女小步匆匆过来,紧张地对明莎子夫人道:“夫人,夫人,爱子大小姐回来了。” “噢,是么,那我们下去迎接她吧。” 明莎子夫人理了理自己的和服衣领,正准备离开,但那妇人的身后就传来爱子的声音:“不用了,回自己的娘家而已,不必弄得像迎接宾客那样。” 明莎子走上前,那位妇人也自然地跟在了明莎子夫人的身后,看着爱子以及她身后的几个侍女仆妇。 两个女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抗。 爱子略过明莎子,看到爱世的房间发生了变化,除了她之前为爱世购置的新衣服首饰和一些女孩会用到的用品之外,这桌上和柜子上还摆放了无数的礼盒,有大有小,包装精美,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这…这些是什么?”爱子立即走上前,问明莎子她到底对爱世的房间做了什么。 “啊啦,这些是我为爱世妹妹准备的微不足道的小礼物罢了。” 明莎子对爱子有些不悦的质问并不在意,反而有意带了些腼腆笑着对爱子说:“我是独生女,从小就是一个人长大,一直都觉得非常寂寞,所以夫君大人说,我如今嫁进久生家就是久生家的人了,他的兄弟姐妹也是我的兄弟姐妹。” “但姐姐大人你也知道,你已经出嫁,不常回来,而阿健在大学里上学也不常回家,所以家里时常还是我一个人。” “可现在,爱世妹妹要回来了,一想到还能照顾那么小又那么可爱的妹妹,我的内心真的非常非常激动,就忍不住为她准备些小礼物,希望她会喜欢。” 明莎子还示意身边的人将这些礼盒打开让爱子过目。 一盒盒的西洋手套,丝质的、蕾丝质的应有尽有;一盒盒昂贵精致的折扇,和式、西 洋式的全部齐全。 还有洋伞、鞋子、包袋…… 打开衣柜,那些连包装袋都没拆的衣服都整齐地排列摆放好。 当然,这些衣物都贴心地没有打扰到爱子为爱世准备的衣服的地方,但看起来像是在说:看,我比你这个亲姐姐还尽心。 爱子本来是个优雅平和的女人,多年来在上流社会的磨练,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宠辱不惊。 但这**裸的炫耀让爱子深深地受到了挑衅。 这女人是想用这种糖衣炮弹来收买爱世么?! 一想到本就不在她身边长大的爱世还要被这种女人夺走,一想到爱世在她身边喊着明莎子姐姐的模样,爱子就觉得这个世界要疯了。 不,她绝不允许! 作者有话要说:爱子已经是超级溺爱爱世的了,但架不住土豪的有意炫耀qwq,一般人激不起爱子的好胜心,但明莎子可以(滑稽)。 作者菌明天要上夹子,所以今天早更,然后在明天晚上更哈,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呜呜呜呜爱你们!!! 感谢在2020-05-22 03:19:49~2020-05-23 02:1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上菩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返家.晚餐 你是谁? 你为什么要站在对岸看着我?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 发现自己是坐在河岸边的。 那道锁链依然铐在了她的脚踝上,和她的双脚一起沉在澄净的河水里。 这条河的对岸, 一直都有白色的人影不停地往前方走去。 而这一次却有一道人影停留了下来,站在她所在的对岸看着她,可她却总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他一直在遥望着她。 于是她也遥望了他很久,久到她觉得没意思了才起身离开, 回到那棵枯树之下。 在看到枯树上的名字时她猛地回想起,当时这棵树上除了她自己的名字,其他人的名字她都没看清呢。 她站在树下,随便挑了一根离她比较近的枯枝, 闭上一只眼睛用食指顺着枝干而上, 瞄准那根枝干上跟她放在一起的名字, 嘴里喃喃念出了那个名字: 南…部…利…辉…… 嗯?南部利辉!! 爱世头一点猛地惊醒了过来, 发现原来是自己在列车上睡着了。 看着车窗外潋滟的山川景致, 她伸展了一下身体, 再揉了揉自己睡得有些酸痛的脖子,感觉似乎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她还有些在意, 可惜一醒来就不记得了。 然后眼神一转就发现坐在对面的二哥先是非常惊讶,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干嘛这样看着我!”爱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刚刚,说梦话了呢。” “我说什么了?” 看二哥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拿捏住她什么了一样,这感觉好讨厌啊。 “你刚刚, 喊出了你未婚夫的名字。” 健的表情有些促狭:“怎么,你刚刚是梦到他了么,你想他啦?” “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梦到他!一定是哥哥你听错了!” 爱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即否认,还掐着健让他不许再说了,看到二哥这个眼神她浑身都要起疙瘩了。 “是是是,不说不说,你这家伙怎么那么不坦率啊,哈哈哈哈…”健躲着爱世的攻击大笑着说道。 幸好他们两人坐的是包厢,才没让人们看到这华族的少爷小姐竟然如此没有仪态。 等到了东京站下列车的 时候,他们又恢复了得体的模样。 但仔细看会发现健在忍笑,爱世时不时用恨恨的眼神刀她二哥。 久生家的司机早已在轿车前等待着了,在见到他们鞠躬行礼后,就帮他们把行李放到轿车的后备厢里。 “那么健少爷,爱世小姐,我们现在就返程回宅邸。” 健轻松地点点头说:“那出发吧。” 爱世端正地坐在皮质车座上,优雅地朝他点头一笑道:“有劳你了。” 此时,久生宅邸。 子爵和修源大少爷都早早工作完回来了,爱子也打算晚一些再回夫家,明莎子则站在修源身边,大家一起等待迎接他们家可爱的女儿和妹妹正式归家。 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一辆黑色轿车驶入了进来。 轿车在门前停好后,管家率先走上前将车门打开。 而爱世就在众人的期待中,从轿车里款款走出。 看着他们,爱世虽然有些激动但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得体有礼地笑着向自己的家人一一喊道: “父亲大人。” “兄长大人。” “姐姐大人。” “还有明莎子嫂嫂” “我…我回来了。” 子爵看着自己已经亭亭玉立且明亮美貌的小女儿欣慰地直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爱世回来了真好。” “爱世还是喊哥哥就好,用敬语喊兄长大人,哥哥果然还是感觉不习惯。”修源温和朝她笑笑。 “是啊是啊,爱世还是像以前一样喊爸爸就好。” “一想起我的宝贝女儿还那么小的时候,只要一哭就往爸爸怀里抱着撒娇,现在……现在都长那么大那么漂亮了……”子爵真的感慨时光飞逝。 “好了爸爸,我们先进去吧,爱世一路劳累也需要休息一下了。”爱子无奈地笑着打断了子爵大人回忆往昔。 “嘛她哪里会累,在列车上睡了一路,而且她都没称过我兄长大人……” 健看着爱世这装淑女的小模样就忍不住戳穿她,结果换来了爱世的怒视,惹得大家都笑了。 进屋里的时候爱世还掐着他不许他提她说梦话的事,否则她跟他没完! 健就举起手一副他投降他投降的样子。 然后爱世就回自己房间准备收拾收拾了。 来到她楼上的 房间,一打开房门,她就被房间里放满了的礼盒给吓到了。 天…天呐! “喜欢吗?”明莎子站在爱世身后笑着问她。 “这都是明莎子姐姐准备的吗!” 爱世承认她见到这些很惊喜,毕竟女孩子谁不喜欢漂亮的事物呢。 “不,是我看到姐姐大人准备好后再添置了一些,怕我们家的爱世小姐不够穿戴呀。” “哪里会不够呀,这每天穿都穿不完了。”爱世有些哭笑不得。 当初外婆给她做和服的时候,一次给她做了十几件说要把之前的都补上,这她都已经觉得很夸张了,没想到回来这里的排场更夸张。 “这哪里够,今后爱世要参加无数的宴会舞会呢,可不能穿戴同样的衣服首饰去,绝对不能让那些势力的夫人小姐有说你的由头。”明莎子夫人煞有介事地说。 “快打开看看,看喜欢吗?” 于是爱世就近拆了几个礼盒,发现里面的首饰手套帽子折扇样样齐全,份份精美: “全部都喜欢呀,谢谢明莎子姐姐!” 见爱世眼里的确是惊喜高兴的,明莎子总算是放下心来。 明莎子,原名今江明莎子。 是白手起家的大户今江商社社长的独生女,前年新开的西洋百货商场就是她名下的产业,生意非常红火,直接解决了久生家的经济问题,甚至还无条件支持修源往贵族议院上走,这让久生子爵现在对她是非常满意再无任何挑剔。 是的,是现在才非常满意,因为最开始明莎子并不是子爵属意的儿媳妇。 子爵大人最开始属意的,是另一家商社西川社长的千金。 但那位西川小姐却勇于反抗双亲为她订下的婚事,与一位跟她两情相悦的普通学生私奔了。 事情闹得轰轰烈烈的,让两家都脸上无光,西川家不停地向久生子爵道歉,并保证一定将他家那个女儿抓回来。 但这还不是最刺激的,最刺激的是子爵家的修源少爷,就是那位私逃小姐的未婚夫——一个平时看着那么稳重成熟,绝对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的男人,竟然说要与山崎明莎子结婚。 山崎明莎子那时是一位寡妇,她的丈夫在两年前因病逝世。 子爵一开始自然是坚决反对,但修 源却说他从小到大都听从着父亲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希望父亲能听从他的意愿一次。 于是事情闹到最后,以修源少爷迎娶虽是寡妇却拥有巨额财产的明莎子小姐为妻,而西川小姐则如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结束。 虽然外面的人众说纷纭,大多是说久生修源不过是贪图明莎子的财产罢了,但真相是什么,也只有自己人才知道了。 这都是在她十三岁时发生的事了,那时的她非常消沉不问世事,甚至连他们的婚礼都没有参加。 但现在哥哥和明莎子过得很幸福,明莎子姐姐对她也非常好,这样就够了,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安稳和谐地在一起生活更重要。 唯一有些苦恼的就是明莎子姐姐和爱子姐姐有些矛盾。 因为,姐姐和明莎子是女校时期的同学,而且两人在学校里的时候,听说还有些争锋相对…… 正因为如此,为了照顾爱子姐姐的情绪,爱世下来吃晚餐的时候,特地换上了爱子姐姐给她购置的淡蓝连衣裙,和黑色的玛丽珍皮鞋,头上戴着淡蓝绢纱的蝴蝶结发带。 当站在餐桌旁的爱子看到爱世从楼梯上下来时非常惊喜,双手捂着胸口扭头对身旁正在准备碗碟的梅田婆婆说: “啊啦,这是哪家的小公主,竟如此美丽。” 梅田婆婆见了爱世之后同样呵呵笑着对爱子说:“当然只有爱子夫人的妹妹才会如此美丽,夫人可要看紧不要被外面的小子拐走了。” 爱世被她们的戏演得有点牙酸,就开始拆台:“哎婆婆别说了,外面的小子哪里会来拐我,他们只会跟我打架。” “诶呀,爱世小姐真是的,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 用晚餐时,餐桌上一家人和乐融融。 吃了没一会儿,久生子爵对爱世说:“爱世,等过几天,爸爸就带你去学校看看。” “是。”爱世应道,继而又问:“爸爸是圣华女子学校么?” “是的,最顶级的名媛学校,连九条公爵家的光惠小姐也在里面就读,这可不是一般的平民人家能进去的,你的爱子姐姐和明莎子姐姐当年就是在里面成长起来的,你也一样。”久生子爵得意地切着盘中的牛排说道。 “噢,里面的新娘修行课程也非常优秀,爱世你也正好可以修习起来了。”子爵想起这个还特地交代爱世。 这让爱世顿时不是很舒服,捏着手里的银叉说: “爸爸,我才刚刚回家,不想那么早就嫁人了。” “爸爸当然也舍不得爱世呀,但女孩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你放心,爸爸跟南部伯爵商量好了,等你十八岁之后再举办婚礼,就先在爸爸身边快乐自在地过几年吧。” 爱世不知道说什么,只忍着回了个是。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就不管不顾地大声说不要了,但现在,她也不好打破家里来之不易的安宁日子。 见爱世有些紧绷,为了安抚爱世的情绪修源便开口道:“南部伯爵家的那位少爷,如今也成长地一表人才了呢,也争气地考上了帝大,听说还开始管理家族里的产业了,不是那种只会享乐放纵之徒。” “没错,等有空你们见一面就明白了,爸爸又不会害你。”子爵也难得跟爱世多说了两句。 “可是,我不想嫁去盛冈,那里离家里太远了!”爱世把刀叉放回了桌面。 “爱世?” 看着爱世的动□□子喊了她一句。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就匆匆离桌上楼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孩子,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任性!”子爵也有些不悦。 “父亲大人,爱世今天才刚回来,您就跟她说让她远嫁的事,爱世心里当然难过了,还请多多体谅她一些吧。” 明莎子有些看不过去了,便开口对子爵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爱世本来应该是恶毒女配,本该她发挥作用的时候她却回乡下去了,等她再次回到这个故事漩涡的时候,她成为了一名吃瓜群众,所以本文的走向是反派女配往正派女主发展,正派男主往反派男配发展qwq,但本质上作者菌还是想要写甜甜的恋爱,但甜之前大家都需要经受毒打成长一下qwq 感谢在2020-05-23 02:19:37~2020-05-24 20:3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本君 3个;云入谷、泽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鲤鱼 10瓶;小开心 5瓶;清玖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花枝招展.女妖 高级西餐厅里, 乐者优雅地演奏着小提琴,穿着西装马甲稳稳端着圆盘的服务生穿梭在各桌宾客之间。 久生子爵和他的小女儿久生爱世正坐在丝绒西洋椅上等待着。 久生爱世身着紫色渐变底印染着多色木槿花的高级振袖和服, 腰间束着黑金色底绣着繁花图案的腰带。乌黑的发间的右侧,别着紫色的多层绸花和带着齐耳的细银流苏簪,流苏微微摇曳生姿,露出了纤细秀美的脖颈。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绢丝锦织布包,清澈妍美的小脸上却透着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 子爵今天突然心血来潮, 非要让爱世好好打扮一番跟他出去,说他让他的秘书去帮他邀请帝大的南部过来。 距离他们两个上次见过面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现在彼此都有了成长,正好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先见一见。 一开始爱世不愿意, 对她来说这个未婚夫就是个陌生人, 她突然见着会尴尬, 不想去。 但子爵说:“你总是不肯见那自然就是陌生人呀, 多见几次之后就不陌生了嘛。” “而且现在大家都长大了, 就你还总记着小时候的事不放, 那你小时候还把人家推倒了怎么不说,那孩子不也受伤了都没说你什么。” “可是爸爸,是他先说我是丑女的你忘了么!”而且后来几次见面, 他对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态度好不好, 她就是不想去。 “你这孩子竟然真的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啊。”子爵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的笑意。 “我一生都会记得的。”爱世才不觉得她这样幼稚。 “呀,之前在森安见你那么端庄娴淑,还以为你真的长大了,怎么一下又变回到从前了呢?” 子爵觉得自己受到了诚夫人的欺骗, 这表面工夫都不维持得久一些。 “如果父亲大人不提这些,那爱世就一定是个端庄娴静的淑女。” “更何况,我只是希望外婆别再担心我了。”爱世把头撇到了一边。 “唔,你要是那么在意那孩子曾经说你是丑女,那你就更应该好好打扮一番,告诉他你不仅不是丑女,还是个美人,这样才能扳回一局不是么?”子爵又把话 题绕了回来。 见爱世还是不大情愿的样子,子爵便让明莎子帮爱世打扮。 之后便带着她来到了这里。 明莎子在帮爱世梳头发的时候,便对爱世说:“听夫君大人说,父亲大人其实也很在意当年的事。” “一直想证明给他们家看,我们久生家的爱世小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貌美高贵,可不再是当年卑微请求着他们原谅的小女孩了。” “如今我们两家可是门当户对,明明在东京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却也依然信守承诺与他们家结亲。”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干嘛要这样对我!”爱世握紧拳头道。 “因为,你是久生家的女儿。”明莎子平静地回答。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在这样的世界里寻找自己的幸福是需要运气的,爱世。” 从镜子里看着总是微笑着的明莎子姐姐,爱世忽然想起,明莎子姐姐似乎也是被自己的父亲强行嫁给了一位病弱的丈夫…… 爱世安静地坐着,回想着明莎子对她说的话。 这时,常年跟在子爵身边穿着黑西装拿着公文包的秘书过来了,他俯身对子爵说,南部少爷今日学校里有事来不了了,希望能得到子爵大人的理解。 子爵想了想,也觉得是自己这边的问题,没有提前约好,没考虑到他还有别的事。 但此时被要求打扮地花枝招展的爱世却觉得自己无比难堪。 感觉自己像个花瓶一样,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 但她知道她现在不能发脾气,也不能去讽刺自己的父亲大人,只能趁他有些愧疚的时候尽量争取一些对自己有益的事。 “爸爸,既然如此,那我正好去外面逛逛吧。”爱世对子爵说道。 “之后又要去上学了,我想趁上学前在外面走走。” “去吧,让小泽陪你去。” 子爵也知道不能把孩子逼的太紧了,就让她去散散心。 …… 到傍晚一些的时候,爱世想甩开那个秘书自己走。 因为他总是催着自己回去,而她还不想回去,她其实是想自己冷静冷静的,结果他一直跟着她,还催着她。 见她不为所动,他竟然也像她的父亲那样想强硬地要求她回去,哪怕他言语上依旧对她毕恭毕 敬。 以至于最后演变成,她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开始给他找麻烦,不仅没有听他的准备回去,还开始借着人群多的地方跑了起来。 “小姐!小姐!请走慢一些!” “请让一让,请让一让。” 后面的秘书先生时不时地被人挡住,跟她渐渐拉开了距离。 原本爱世穿着和服与木屐快速行走是不太方便的,一般的千金小姐穿成这样肯定就不会做这种事了,但她自小就在乡下长大,本性多少会野放自在一些,那穿着和服躲外婆的事多了去了。 于是顺利地甩开了那位秘书。 她不停地变换街道,至于去到了哪里她也不知道,也许这样做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但她也不在乎了。 外婆又不在这里,再没有什么惩罚能让她的心里真正产生畏惧了。 反正她本来就是因为不招人喜欢才被送回乡下的,就算现在看起来好像体面了很多,但依然不能改变她不招人喜欢的事实。 她本来是打算回来这里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的,哪怕别人不喜欢她,她也可以无所谓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但是爸爸这样强迫自己去讨人喜欢,让她无法接受,外婆也仅仅在她小的时候为了磨练她的心性才让贵夏那家伙盯着她,目的还是为了让她能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自信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但爸爸这种是真的让她去讨那人喜欢,要不然让她穿成这样做什么。 只要一想到今天那人要真的是过来了,看到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的她,她觉得像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仅不会觉得她有多漂亮好看,反而还会觉得她像猴子一样惹人发笑。 他绝对会嘲笑她的,笑她这个爱打人丑女居然会穿成这样?! 实在是太好笑了! 一想到那个场景,爱世就无比难受,脚步走得越走越快,甚至都要跑起来了。 忽然她没走稳……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 发现自己已经摔倒坐在了地上,头上簪着的银流苏都甩了几根打在了她的脸上。 繁华的东京街道华灯初上璀璨非凡,爱世愣在地上觉得这个世界好不真实。 她无比想冲破那种令她压抑的感觉,却发现自己力量弱小冲不破。 她才刚来到 这里就如此,以后怎么办。 她现在就想外婆想回森安了…… ……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一位路过的,穿着诘襟服披着黑色斗篷外套的俊逸青年蹲了下来,微皱着眉关切地问她。 爱世这才抬起头,眼里还氤氲着水汽,就有些尴尬地朝他笑笑说没事。 “一不小心走路摔倒了,见笑了。” 然后借着他的力重新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你。” “这是我该做的,若对摔倒在地上的女生视而不见,这才是不应该的。” 青年也轻松笑笑回应道。 其实他内心里也有些紧张,刚刚她抬起头来的那一霎那,他都无法掩盖自己被这个美丽得像紫藤一般的少女晃了神。 幸好他反应得快,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啊啦,你真是个好人,但是若是你不小心扶起的是一个女妖可怎么办呀。” 这个场景让爱世想起了之前和湖香一起在书铺里看的一本怪异绘本。 上面就有写一些别有用心的女妖总是会扮娇弱倒在地上,等待她的那个目标将她扶起来,进而迷惑他。 “什么?!”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的非常感谢你,就是这样的场景我只在书画上看过,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爱世赶紧解释,要不然她就会被认为是一个奇怪的人了。 但说完,爱世不知怎么觉得更奇怪了。 她是把自己当成女妖了还是把这个青年当成是目标了? 青年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女孩看起来忧郁柔弱,但意外的有趣啊,于是没忍住笑了笑。 看着现在天色已晚,见她这样的穿着不用说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长得又如此…… “这位小姐,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么?现在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一个人就这样走在外面也不太安全。”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些,但听到他的话,这位少女倒是有些冷淡了下来。 “是父亲大人的秘书陪我来的,但我们走散了,没关系我就坐在这里等他过来就好。” 爱世来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对他有礼地笑笑: “我自己在这里等他过来就好,非常非常感谢你,就不打扰你太长时间了。” 但青年自然是不肯自己先离开的,一定要等到接她的人过来了才走。 于是两人又闲聊了起来,不知怎么地还说到了婚约上。 起因在于爱世说了一句:“要是我的未婚夫也这样就好了……” 青年坐在她的身旁,为了照顾她还离她隔了一段距离。 想起了那个也令他头疼的婚约便也惆怅地对她说:“我其实并不赞同这种父母之命的婚姻。” “就这样将两个毫无感情的陌生人绑在一起实在是太可悲了。” “如果有机会见到她,我希望能平和地跟她说清楚,这样彼此都不会幸福的。” 青年坚定地说道。 “我真羡慕你啊,我也想像你这样那么有底气地对我那个未婚夫说这句话,但一想到他会笑话我今天打扮成这样,我怕我没办法跟他平和的说话。” “为什么他会笑话你的打扮?”青年真的疑惑,像这般美好的少女,不应该好好珍惜么? “因为他觉得我是丑女……啊,不说了,想起来我就生气。”爱世不想提他。 “说起来,其实今天我本该去见我的未婚妻的,可惜临时学校有事,就没去成。” 青年也有些苦恼。 “你是觉得你的未婚妻会觉得你是故意的么?”不知怎么地,爱世一下就懂他的意思。 “那你就好好跟她解释呀,我觉得她会理解你的。”爱世朝他点点头。 他有些苦笑说希望吧,毕竟她的任性自我他小时候可是领教过的。 这时,秘书先生终于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这里,他刚刚四处问人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紫色和服的少女,幸好有人看到过她。 “小姐!”小泽秘书在见到她之后,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 忽然他看到爱世小姐旁边还坐了个男人。 “南部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听到南部,爱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震惊地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一点(emmm)感谢在2020-05-24 20:33:40~2020-05-25 08:2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洛、雨霖铃、微雨孤行 10瓶;bbibbi、做秋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爱世.彰子 爱世震惊地问:“你…你就是南部??” “久生爱世?” 南部同样震惊, 她居然是久生爱世?!为什么他完全没有看出来!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爱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从脑海里去寻找对他的印象。 先是做鬼脸喊她丑女的讨厌样子, 然后是被她推倒在地上哭着的样子,还有跟着他的一群朋友避她不及的样子。 以及后来,指责她让他们家也跟着一起丢脸,说一定会跟她解除婚约的气急败坏的样子。 总之,她就没有见过他温和的样子, 以至于她觉得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她为自己有个这样的未婚夫感到害怕和沮丧,为什么她的未婚夫就会是这样的。 她甚至都曾羡慕过彰子,羡慕彰子的未婚夫是那么温柔又如此地爱护她。 而她总是一个人,靠着一个以为会有人站在她身边的幻象, 自己过了一年又一年。 利辉看着爱世。 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个总爱颐指气使, 动不动就仗势欺人, 还喜欢尖叫推人的女孩子。 孩童时期, 她大概是最不受欢迎的女孩子了。 而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在大人的强行意志下, 变成了他的未婚妻,还广而告之。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小伙伴们总是起哄笑话他, 弄得他后来有她在的地方都远远避开, 减少和她的牵扯。 他也曾暗暗羡慕津山伯爵家的悠臣,他的未婚妻彰子就像小兔一样,让人想要好好保护她。如果他的未婚妻也是这样的就好了,而不是随时有可能会跟他打一架的那种。 后来, 她又直接在众人面前大喊着不要他做她的未婚夫,要去当别人的新娘。 他简直要气疯了。 爷爷曾再三叮嘱他,要像个男人,不要整天说不喜欢自己未婚妻这种幼稚的话。 结果,他都没说什么,她就在那么多人面前嫌弃他?! 可哪怕是这样,爷爷也依然不许他再多说什么,而这也是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跟她解除这个婚约的直接原因。 后来,她不再出现了。 而他为了证明自己能早日承担起家业,也开始不断努力学习。 这中间经历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足 以让两人都发生巨大的改变,以至于相遇的时候都没有认出彼此。 现在两人都试图寻找对方从前的影子,发现还真的找出了一些。 没错,居然真的就是他/她。 气氛现在很尴尬。 刚刚还想谈甚欢的两人,一下要进入到另一个角色和态度之中。 南部利辉还无法立即转变对爱世的态度,而久生爱世却在震惊之后冷静了下来。 有些意味不明,说不上来的微妙。 原来他在不认识的女孩子的面前是这个样子的。 在她的印象里,他可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们两个将来要是硬绑在一起,那是在太可悲了。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好好地数落他一番,数落他虚伪,装什么温柔可靠啊。 但现在她觉得这些都没意义了。 如果他的态度跟从前一样的话,那她估计还能心安理得地变回从前的态度。 可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而她也同样不是,但横在他们之间的隔阂却无法因为彼此变得陌生而消散。 所以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和服衣袖,然后用跟刚刚对陌生人一样平和又客气的语气对他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理解你的不能来的理由了。” “同时,作为你的未婚妻,有机会我会认真且平和的聆听你的想法的,期望得到一个让彼此都满意的解决办法。” “那么,贵安。” 说完,她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等他的回应,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站在旁边的小泽秘书赶紧恭敬地跟南部举了一躬,然后跟上了他家的爱世小姐。 而南部站在原地,依然无法消化刚刚的事实。 他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对她说很多,却没想到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 夜晚。 爱世的房间里亮着暖黄色的灯。 她正坐在桌前给森安的外婆写信,告诉她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以及她很快就要入学了。 写完后将信纸仔细地封好,然后松了口气。 她现在就等待着那个南部主动过来跟她说解除婚约的事了。 她倒是想干脆就由她去说解除这个婚约算了,但昨天她的父亲才跟她说了那个西川小姐的事,警告她 不要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接着又把她当年的事翻出来讲,说什么现在的她可不比当年,务必要谨慎发言。 所以,能和他一起和平地解决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之前听他说还以为他的未婚妻有多么难缠,结果他的未婚妻就是她…… 是她的话就非常好办了呀,她可一点都不难缠,她非常支持他去追求真正的幸福! 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是不是顶着一个被退婚的名头,如果有人因为她被退婚了就低看她,那这样的人她不理就是了。 外婆说爱她的人无论怎么样都会爱她的,会爱她的一切,不因她的身份,她的外貌,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就是。 只需在等他的时候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 但这些是外婆所期待的。 若问她,她所期待的爱人是什么样的? 经历了那么多的她也会说她只会爱上深爱她的人,但她的这个深爱她的标准,和普通女孩的标准大概有些不太一样。 她觉得的深爱她就得深爱她的一切才行,不论是她美好的一面还是她邪恶的一面。 要愿意为了她失去理智般对抗一切。 其实她更期望的是那人愿意接受她不好的一面,哪怕她做了什么坏事,不被世人认可,那个深爱她的人也依然会选择保护她包庇她,甚至愿意牺牲自己,而不是转身为了正义什么的就把她送上审判台。 想到这里,爱世站了起来,打开了自己的阳台窗户,来到晚风微凉的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夜色。 奇怪,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而且她的这个标准其实很难实施证明,毕竟,她又能做什么坏事呢。 …… 她入学的时候,正是樱花盛开之际。 四处来往间都是春的气息。 她穿着明亮花色的二尺袖,下身是和学校其他学生们一样的暗红色袴裙,头上戴着绣了红枫叶的精致发带,优雅娴静地站在圣华女子学校的校长办公室里。 她的父亲正与校长先生愉快地交谈。 她能感受到校长先生以及在场的其他老师对她都比较满意,大概是因为她们都觉得她看起来是那种比较自律懂事的学生吧。 不会给她们添什么麻烦。 “那么,小女就 麻烦校长先生和各位老师了。” 子爵起身,和爱世一起给她们郑重鞠躬致谢,然后对爱世说: “和你的姐姐一样,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 “是。”爱世恭顺地答应。 于是,负责她住宿的寮长先生缓缓来到爱世的面前对她说: “那么,久生同学请跟我到寮舍里整理一下吧,与你同宿的女孩们都期望着与你相见了呢。” “是。” 爱世与子爵大人告别,然后提起自己的木箱,跟着寮长先生离开了。 圣华女子学校是华族名媛学校,由曾经是公主且在西洋留学过的和子先生创立。 里面有教授传统文学和历史的教师先生,也有教授英语和世界文学的西洋教师。 学校面积不小,还有庭院,花园,甚至还有个种着珍稀花草的花房。 一栋三层回字型的西洋式教学楼和一栋供学生们生活休息的寮舍。 学校外有一条清澈的河川,两岸种着樱花树和枫树。 闲暇的时候,学生们还能聚在河岸边上野餐。 真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学校。 寮舍一层是用餐的地方以及公共区域。 在精致的西洋式房间里,女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或是聊天品茶,或是玩游戏。 这时,其中的一桌。 “彰子,彰子,那个转学生确定是和你们一起住了么?” 一个女学生好奇地问彰子。 “嗯,寮长先生已经专门过来跟我们说过了。”彰子语带温柔地回应。 “那个转学生好像刚回东京,也不知道课程跟不跟得上,诶彰子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她呀。”另一个女生知道一点,但还是向彰子确定道。 “我们小的时候一起玩过的。”彰子有些腼腆地回答。 “啊,想起来了,她是不是就是那个爱欺负你的!” 一个女生突然想了起来是谁。 “那她跟彰子一起住,会不会欺负彰子啊。” “别说啦,看,她过来了!”一个女孩看到窗外寮长先生带着一个女孩过来了,便赶紧打断她们。 寮长先生先进门,在大家给她问好后,便慈爱地看着厅里的女孩们:“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大家要和睦相处呀。” 然后身体 微微侧开,让跟在她身后的爱世走上前来。 当她从寮长先生身后走出来时,厅里的女孩们都隐隐有些激动了。 因为这孩子,即使在这个满是贵族女孩的学校里,容貌都如此出色。 有些年纪比较小的女孩,已经双目亮着星星,激动地十指交握,相互私语道: 这个姐姐是何等的绮丽啊,我长大后也要像她一样! 我也是我也是! 寮长先生摆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示意爱世: “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爱世带着华族小姐特有的矜持微笑,面对她们说:“我叫久生爱世,刚从森安回到东京,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 寮舍。 爱世终于有空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整理衣物和书本了。 这里的女孩们都很热情,问她什么她都愿意带着和善的微笑耐心回应,并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或是腼腆内向不爱说话的感觉。 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谁会想到她曾经是个阴沉又喜怒不定,且拒绝别人靠近的人呢。 她大概是不想在这里做个太特别的人了。 那种站在大家的对立面承受一切的感觉,她不想再来一次。 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她更想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不依靠父亲独立起来。 她怕自己将来就算跟南部和平解约了也会陷入另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约里。 “爱世,好久不见。” 正当她认真清点数目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柔和但有些惴惴不安的声音。 是彰子。 彰子一直都没怎么变,所以哪怕相隔那么多年,她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说来也是有趣,她刚好要跟她一起住。 爱世转过身,看着这个虽然害羞腼腆,但身边从来不缺朋友的彰子。 她竟然现在才发现,彰子虽然腼腆,可她从来都那么勇敢。 即便知道她历来跟她不对付,也愿意特地过来跟她打招呼。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书。 “好久不见,彰子。”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小天使们T T,作者菌最近的课程作业多到难以想象,会有些不稳定,但作者菌会努力回到早上八点更新的呜 感谢在2020-05-25 08:28:13~2020-05-26 10:0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弦玑子夜 50瓶;双河鲤 28瓶;美哒哒是单身 20瓶;做秋千(??.??)、倪梁 5瓶;深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舍友.未来 “彰子彰子!你没事吧!” 爱世才跟彰子说了句好久不见, 一个看起来有些冒失的女孩就匆匆破门而入。 一看门发现,并没有见到她以为的那种欺压场景, 反到是两个女孩正坐在蔺草榻榻米上,齐齐扭头看向她。 她胸中的熊熊气焰一下就熄了。 “对…对不起,我以为……嗯,那个……” 这女孩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怎么说。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听到有人说这个转学生和彰子是认识的, 而且从小就喜欢欺负彰子,现在住一个宿舍,不知道她会怎么对彰子呢! 她听到后就顿觉责任重大,因为彰子那么柔弱, 生个病都很难好, 要真的拉扯起来, 彰子肯定对付不了, 所以她得保护她才行。 幸好她和彰子一个寮舍, 只要有她在, 那个转学生就休想得逞。 然后又听那几个人说,那个转学生好像回她寮舍去了,好像彰子也回去了。 这样没关系吗, 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于是她便立即往她的寮舍里跑, 就怕彰子一个人孤立无援。 结果……并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事情。 “小咲?是发什么什么事了吗?”看到她急匆匆说话又没头没尾的样子,彰子便问她。 “没,没发生什么事哈哈哈。”她立即猛摇头道,略微尴尬地笑了过去。 “那个你好, 久生同学。”她对那个据说会欺负彰子的转学生久生爱世挥手打了个招呼。 “你好。”爱世也有礼地朝她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她没对这个女孩过多地表示什么,即使她也觉得她奇奇怪怪的,然后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摆放好书本之后开始往桌上摆自己的瓶瓶罐罐。 见爱世如此平和,彰子便回过头对爱世说:“爱世,如果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来问问我的。” 但她说完话爱世并没有立即回应她,而是直直地看着她,似乎是想看透她为什么要这样,这让彰子忽地又有些不安。 “好,谢谢你。” 结果爱世也不知道为什么彰子那么执着于帮她,但她还是道谢了。 “诶,你们都在呀。” 她们寮舍的最后一个女孩也回来了。 “久生同学, 你好。”她略带热情地对爱世道,然后进屋坐了下来。 “你好,今后请多关照了。”爱世也稍带了些热情回应了她。 看着爱世现在愿意友好地跟大家相处,彰子有些感慨。 老实说,一开始她的确是有些担忧的。 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毕竟大家都长大了,爱世也一样。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绫仓美依子,我们一起好好相处呀。”美依子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孩,不自觉地就想跟她亲近。 “我叫美杉咲,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可以问我哦。” 其实小咲心里对她很愧疚,一心想要补偿她,毕竟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随意听信别人误解了她。 见她的舍友们对她都那么热情,爱世觉得自己算是顺利踏出了第一步。 本来想着她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可之前又答应过外婆,如果有人对她热情,她也会报以相应的态度的。 于是,在经过一番思考后,她也干脆地放下了自己的戒备,愉快地对她们展颜笑了: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一见到她忽然明亮起来的笑容,之前都提着心的女孩们终于能放松下来了。 之前看她虽然是浅笑着的,但那种矜持疏离的感觉还是有些明显。 现在看起来就好多了。 说到底,她也和她们一样都是十五岁的女孩呐。 于是一时间,她们寮舍里的气氛非常融洽。 一点都不像外面的人说得那么水深火热。 “差不多我们得去吃午餐啦。” 寮舍里的四人都是中级科一个班的同学。 久生爱世是子爵之女。 望月彰子是男爵之女。 绫仓美依子的父亲是做海外商贸生意的社长,是一个家境富裕富有正义感的大小姐。 而比较特殊的是美杉咲。 她是学校少数的受助生之一,别看她总是冒冒失失的样子,但她是因天才般优异的成绩才被允许留在学校,和她们这些大小姐们一同生活和学习。 她同时也是最麻烦的学生之一,不是她找麻烦就是麻烦找她。 弄得老师头疼不已,却又拿她没办法,因为她总有一股燃烧不完的热情,能在这个规矩繁多等级明显的校园里带来些许生机活力。 …… 刚 来的转学生总是比较受瞩目的,尤其是刚从乡下回来的转学生,再加上还是华族的出身,让大家都想看看她能不能在这里顺利生存下去。 甚至还有些人还想看到她出些丑以增加谈资。 只可惜,这个转学生虽然是从乡下回来的,但却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就不要说有没有乡下土气这个问题了,她无论是礼仪姿态还是课程学习,竟然都挑不出错来。 虽然不是门门科目都优秀,但与她们这些自小就在东京长大的大小姐们无异,甚至在某些科目上,都比她们要更好,比如舞蹈。 于是她们就转而关注她和彰子之间的关系,期望能看到一些她们所期待的场面。 结果,也没有。 听她宿舍里的小咲说,那个转学生和彰子之间就是普通的舍友关系,大家每天都相安无事地生活和学习着。 哪里有那么多的争锋相对啊,是她们想太多啦。 于是大家就觉得没意思了,渐渐也不怎么关注她了。 但其实,说不关注还是不由自主地会去关注她,因为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与她站在一处,只会沦为她的陪衬,也就小咲那个傻孩子总围在她身边,殷勤地跑上跑下。 她以为那个转学生是从乡下回来的就跟她一样么,人家是华族的小姐,未婚夫都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和她这个受助生完全不一样好吗。 还有望月彰子,如果不是因为她和津山家有婚约,她那快要破产的家里哪支付得起这里昂贵的学费,还总当自己是这里的调解员。 而当美依子听到这些人说的话后就生气地想挺身而出,最后还是彰子紧紧地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虽然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爱世手里捧着书本和笔盒,站在一旁,看着身边的小咲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觉得她也许应该给小咲道歉,不知这样能不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于是爱世便对小咲低声说了句: “对不起。” “不,不是你的错!”美杉咲猛地抬起头,吓了爱世一跳。 “我只是在帮你,我们不能被她们的话挑拨了!” 说完没等爱世说什么就扯着爱世和彰子她们两个走了。 于是爱世鸡飞狗跳的学校生活拉开 了序幕。 美依子和小咲总是冲在漩涡的最中心,和那些跟她们不对付的人吵闹。 彰子就总是在拉劝她们两人的途中。 而爱世,爱世就是一个漂亮的背景板。 一度还有人希望爱世能离开这个麻烦的宿舍,离开这些麻烦的宿友,有一些事明明就不关她的事,就因为跟她们同一个宿舍,结果就被波及到了,有时甚至会因为这些吵闹一起被老师抓住惩罚。 爱世却觉得很有意思,拒绝了她们的好意,选择继续待在这个“麻烦”的宿舍里。 当然,有跟她们相处得不好的同学,也有跟她们非常友好的同学。 在茶厅里进行英式下午茶时,过来一起跟她们聊天的同学也不少。 于是也很自然地就谈到了婚恋话题。 “哎,真羡慕你们啊,未来的夫家都定下来了,而我还在等待,连情书都收不到几封。”一个小姑娘无比惆怅地对着爱世她们说。 每次谈到这个话题,彰子都有些尴尬,因为她总是这种话题的中心。 对她友好的人会说羡慕她,对她不友好的人就会说她不过是依附着未婚夫家罢了。 “啊,我以后真的不想像森山老师那样一辈子待在学校里啊!” 说到这个,爱世瞬间感兴趣起来。 “一辈子待在学校里?” “森山老师是学校的纪律老师,因为太过于严肃,一直都没有嫁人,据说她已经彻底打算不嫁人了,要一辈子待在学校里。” 美依子悄悄地给爱世简要说明了一下。 但爱世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她好像突然间找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目标。 仔细想想,成为一名教师实在是太好了。 只要在学校里,就是地位最高的存在! 还可以好好培育孩子,引导她们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外婆不就是教师先生吗! 她也可以和外婆一样呀! 年轻的时候她就当教师,等年纪大了她就当校长! 她将来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学校! 她都开始想象自己将来站在讲台上,拿着教鞭,严肃地看着讲台下的小家伙们了。 “爱世?爱世?” 美依子见爱世露出了兴奋的微笑,就推了推她。 唔,不知怎么说,感觉有点可怕 的样子。 “怎么啦美依子?”爱世回神了问她。 “你刚刚在想什么?笑得那么高兴。” “是不是在想你的未婚夫大人呀。”一个女孩凑过来打趣爱世,想看她脸红害羞的样子。 “才不是呢,我是刚刚想到了我未来想做的事!”爱世难得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未来?你未来想做什么?” 爱世没有立即回答她们,而是正襟危坐,尽量让自己的都声音严肃起来: “校长先生。” “什么???” “你为什么想做校长先生?” “因为校长先生是教师的最高目标!” 爱世越说越觉得热血沸腾,外婆一定会鼓励支持她的! 外婆肯定想不到小时候气走了那么多老师的她,竟然也有想当老师的一天了。 “可是爱世,那你的未婚夫怎么办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6 10:09:38~2020-05-27 02:0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熬夜的朱大喵、花间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弦玑子夜 50瓶;知我意 5瓶;Mm 3瓶;嚴霜催草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月夜.藤萝 傍晚。 他背着一捆柴火走在松林山间的小道上。 忽然, 小路的前面好像有动静,似乎是有人倒在了地上。 他连忙往前走去, 发现竟真的有个少女倒在了小路上。 是一个穿着淡紫色印染着藤萝花和服的长发少女。 见到他过来了,她便朝他抬起头,乌黑的发边簪着一串紫色的藤萝花。 花穗垂落在她白皙的脸颊边,衬得她眉目忧郁又美艳,夺人心魄。 这样荒无人迹的山林间, 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少女? 但他根本无法细想,而是定了定心神,扶起了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紫衣少女害怕地说有怪物在追她, 然后紧紧拉住他说请救救她, 她不想被抓走。 看到她祈求的眼神, 他想也不想便拉着她在山林间跑了起来。 被他牵着的少女跟在他的身后, 轻的像蝴蝶一般, 他得时不时往后看看, 以防她真的就变成蝴蝶飞走了。 终于赶在夜晚月光洒落之际,他们离开了山林来到一处安静的小村落里。 少女捂着胸口说终于得救了。 晚风吹来。 吹起了她的长发,紫藤花在她的发间若隐若现。 还吹起了她的和服衣袖, 印染在她衣袖间的蝴蝶在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起来。 这时, 她朝他微微笑了,在月夜下幽艳地无比动人。 她款款地走近他,然后轻轻伏在了他的胸前,纤细素白的手抚在他的胸口处: “谢谢你救了我, 但是,我不知该如何回报你。” 然后在他怀里抬起头说:“我能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请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吧。” 他本想与她拉开距离,想对她说这是应该的不需要她回报。 可看到她莹莹可怜的面容,还有那带着期待又带着**的神情,他竟无法拒绝她,也无法推开她。 月色太过幽异。 当她踮起脚尖吻上他时,他仿佛都做好了心甘情愿被拉入深渊的准备。 双手也不知在何时将她紧紧揽住。 正当他沉沦时,他忽然听到了有人的叫声。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而那伏在他怀里的美艳少女依然不为所动地吻着他。 他看到前方有个村民正惊恐 地指着他说: “你被蛊惑了啊!” “你…你的心…被挖出来了!” “有怪物啊!!” 那村民吓得转身就跑了。 而他低下头一看,就发现自己的胸口血淋淋的空了一块。 他的心脏居然真的被这个少女拿了出来! 他吓得顿时推开了她。 可是已经晚了。 只见她捧着他的心还有些不解地问他: “嗯?你为什么推开我呀?” “你不喜欢我了吗?” 然后开始笑得越来越高兴,越来越诡异。 在月亮重新露出之际。 这个少女在瞬间化作一只只蝴蝶消散开来,当蝴蝶都飞走之后,才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是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小女孩 她手里拿着他的心像玩具一样随意地向上抛着玩,然后嚣张又讽刺地对他说: “真是一个肤浅又好骗的笨蛋啊,这样都能信哈哈哈哈……” 他倏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身冷汗。 这…这是什么,太吓人了…… 等他喘着气平静下来后,才意识到原来是梦啊…… 但想起梦里他的那个愚蠢样子,他就气得捶了一下床。 他做这个梦,不就承认了那天他就是被他那变化巨大的未婚妻吸引了么。 还有当时她那句若是扶起的是一个女妖该怎么办呀。 他现在在意的是他竟然做了这个不知是春梦还是噩梦的梦。 让他内心里无法接受。 而且梦的最后她说的对,他实在是肤浅。 他竟然因她外表发生了改变就产生如此以貌取人的想法,实在是令人不齿。 他若是因为她外表发生了变化就产生什么期待,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和追求就是一场笑话,他决不允许自己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一定会跟她解除婚约的! 当他洗漱收拾好到楼下用餐时,他们家位于帝都南部公馆的管家过来恭敬地对他说: “少爷,老爷问您是否见过久生家的小姐了。” 南部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他见过了,但还没有正式相见。 见他没有回答,管家又继续说: “老爷请您积极地对待您的未婚妻小姐。” 听到这句话,坐在餐桌前的他心情有些不愉,想着: 啊,又是这样的话。 爷爷坚持认为不能找盛冈本地的小姐来作他的妻子。 因为有几个家臣已经起了异心,因为他的双亲逝世,最亲近的亲戚只有嫁到东京的姑姑,爷爷年纪又大了,就想打将自己的女儿嫁进来以控制南部家的主意。 爷爷当时就是看中久生爱世出身名门,且姐姐嫁进了有权势的侯爵家,若是他将来娶了她,那么与这个侯爵家也就成了姻亲。 这样他们家与东京这边的合作就能得到很好的保证,而且在这里他也能一手控制,不用担心会被盛冈那边的人欺瞒。 且久生家近年来越来越富裕,长子修源也在政府里工作,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孩到哪里都不会被怠慢。 可他想的跟爷爷不一样。 他不认为自己会被那些人控制,他也有信心将来剪除那些起了异心的蛀虫,他会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 可爷爷依然还是要求他将来得娶她,说要这样性格的女人才适合做南部家的女主人。 近年。 爷爷的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一直以来爷爷为他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他也不能像幼时那样大喊着说不要这种话,他需要更照顾爷爷的情绪。 所以这个分歧一直持续到现在也没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因此,也是时候和她说明了。 他不认同这样的婚姻。 如果她也这么认为,那他们就一起平和地解决这件事。 于是他对身旁的管家说: “安排一下,我准备正式与久生小姐见一面。” 管家恭敬地点头:“是!” …… 爱世最近生活的很正经。 因为她已经开始以一个教师先生该有的模样来要求自己了。 她开始回忆外婆在教学中是什么样子的,然后细心观察学校里的老师们又是什么样子的。 小的时候她会觉得正经的人都好讨厌啊,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她觉得一本正经实在是太棒了。 高傲、冷淡、令人心生畏惧。 无论是谁在森山老师手底下,一个个乖巧地都像小鹿一样。 再看看她们圣华的田中礼子校长,连最严肃的森山老师在她手底下都是毕恭毕敬的。 且不论是多么显赫的华族,只要家中有孩子在圣华就读,或是未来想送孩子来此就读 ,面对田中校长都得是有礼有序的,谁都不会在她面前任意傲慢。 就像女王大人一样! 不过田中校长在她们面前倒是意外的和蔼可亲,总是笑眯眯地说她们都是她可爱的孙女们。 她也好想成为这样的人啊! 现在她首先得先想想她会教授什么。 对于她将来想成为教师以及校长的狂热,她身边的小伙伴非常不能理解。 虽然有了明确目标的爱世看起来非常的积极有活力,可也不是总往老师身边凑啊。 她想成为老师就算了,那成为像西洋老师这样的时尚教师也好呀,她为什么要往森山老师的方向走! 她为什么要生生浪费她美丽的容貌! 面对她们捶胸顿足的可惜,她竟然还疑惑地回她们: “我做教师和我的容貌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那么严肃正经,男人不会喜欢的。” “是啊是啊,还是温柔可爱一些的好。” 女孩们纷纷劝道。 “可是,我不正经严肃的时候,也不会有男人喜欢呐。” 爱世想着,没准她以后当了教师当了校长,那些男人会更尊敬她也说不定。 想想,还挺期待的。 结果,女孩们根本不信她的说辞。 女孩们:“……” “爱世,你不能因为追求你的人太多,你就选择这样逃避呀!”一个女孩着急地说道。 爱世:“……” …… 这个周末,爱世回到了家里。 因为她要跟她的未婚夫正式见面了。 也许是因为大致知道未婚夫的想法,以及自己也有了想完成的事情,对于这次见面,她的心情非常轻松。 见面的地点选在了一家高级的西式餐厅里。 一扇扇清晰干净的玻璃窗外是细竹环绕的庭院,环境非常幽静。 桌面上摆放着一束刚剪裁下来还带着水露的粉心白玫瑰,以及一尊华丽的烛台,上面点着三支洁白的蜡烛。 爱世穿上了全身白绸底绣金丝花纹的和服,腰间束着枫叶红的锦织腰带。 乌黑的长发用三支素雅的玉簪梳好,整个人如银月般辉洁明亮。 而她的未婚夫盛冈的南部利辉,也与之前穿着诘襟服的学生模样不同了。 今天的他穿着挺拔修身剪裁的西装坐在了她的对面。 其实今天的利辉少爷是非常英俊矜贵的,但爱世没怎么关注,她更期待他们今天能谈到哪一步,于是在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兴奋和期待,希望他快些说。 而南部在看到爱世第一眼起,他的脑中就控制不住地回忆起那天的梦。 梦里那个如藤萝般妖冶的少女,与如今眼前的这个少女重合在了一起。 就连看向他的目光都一样。 32、久生.南部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 在知道她就是久生爱世后, 南部尽量让自己在面对她时保持当年的态度。 他微妙的自尊告诉自己不能让她看他的笑话,不能在她面前输了气势。 但他这个故作冷淡的样子却只会让爱世想发笑。 “久生小姐。”他正式地称呼了她。 “是” 爱世配合他, 貌似恭顺地回应。 “多年不见,没想到久生小姐已经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女性了,我真心地为你感到高兴。” 南部本来是想说她已经成为了一位美丽优秀的女性, 但他觉得他对她说美丽, 好像显得有些刻意, 有些心虚,于是他就只简单地称赞了她一句。 “多谢您的夸赞。”爱世微微低眉颔首,表示感谢。 “我也没想到南部大人多年不见,竟也变得英俊可靠,令人值得信赖呢。” 久生爱世的声音明明是清润的少女声,转音间却带有一定的魅惑力,非常动听。 其实,她是故意用这样的声音说这样的话的,而南部在听到她说他英俊可靠的话后, 果然会有些不自在的羞涩。 即便是知道她小时候是什么模样,可长大后如此绮艳的她这般夸赞他, 他依然有些承受不住。 但南部哪怕不自在,他也得努力镇定自己, 然后接着这个话题对爱世说:“想必如你这般优秀的女性, 应该也非常不赞同这种没有感情基础的政治联姻吧。” “在这自由的时代,也该有自由的人生,不应有这样的束缚,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冷静地审视一番,我们的这样的婚约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如他之前所说,他希望能跟自己的未婚妻平和的交谈一次,而他也的确是做到了,这些话足够平和且得体,不会伤害到两方的脸面。 爱世本来是很赞同他的这些话的,就像她之前也巴不得没有这个婚约没有这个未婚夫那样。 但,她看出来了这个未婚夫在面对她时的不自在和不明所以的克制,明明之前他都不会这般对她的。 他以前会对她红脸,却不是这种红脸。 于是,她内心那个控制不住的想法再次不可遏制地涌现出来。 眼里闪过玩味的她 勾了勾唇,抬头看着他笑道: “南部大人应该也知道吧,我年幼时无比顽劣,被送到了森安的乡下,多年来我接受的都是非常非常传统的教育。” “所以现在的我哪怕是没有感情基础的陌生人,只要门当户对,要我跟他结婚,我也是非常愿意的呢。” 说完,爱世就如愿地看到南部那已经飞红却还在强撑的脸色。 而南部此时内心里却有些乱,觉得这女人是怎么那么坦然地说出这些话的?她难道都不会害羞吗? 且她的这种无所谓态度就让他觉得很不对,于是质问她: “只要门当户对你就愿意?” “那如果是一个年纪年长你很多,或是丑陋粗鲁之人,你也愿意?” “那南部大人的年纪比我年长很多么?或是南部大人是一个丑陋粗鲁的人?” 爱世对他的质问表现得很镇定,甚至能淡然地回击他,在回击完后,还朝他腼腆地笑了笑。 她居然在这时候腼腆? 啊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南部简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她这一副不肯与他解除婚约的模样。 可也不知为何,他的内心竟然更多的是无奈,而不是原本应有的生气或是愤怒。 即使能感受到一点她其实在逗弄他的痕迹,但隐隐中他也有一丝不可明说的期待。 而爱世对这种隐隐的感情非常敏感,甚至比南部自己本人还要敏感。 在他没有弄清楚一些情绪前,她便已经清楚了。 所以,她不会给他拿她没办法,就只能如此了的机会。 于是她像是终于愿意放过他了,敛下眉眼说道: “不过,我的确是有个梦想的,所以愿意与你一起重新审视这个婚约。” “梦想?” 南部没想到话题居然转到了这里。 “什么梦想?” “我啊,以后想成为教师,还想成为像田中校长一样的校长先生。”说到这里,爱世就如净化了自己的心灵一般期待着,不带任何邪念,哪怕面对的是这个未婚夫。 “你想当校长?” 一直被爱世紧逼得不自在的南部在听清她的梦想后,忽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倒也不是恶意,只是觉得反差太大了。 这么一个从小就任性不服管教 的孩子,将来的梦想居然是成为教师成为校长?! 他这一笑,爱世就收起了刚刚期待的神色。 他这是在质疑她?还是在嘲笑她? 于是爱世也不想装了什么淑女了,立即就把小脸拉了下来,瞪着他。 “喂,你在笑什么?那么好笑么?” “不,只是觉得你去当教师太奇怪了啊。” 南部觉得没错,这样的爱世才是他熟悉的,但为什么感觉她好像更可爱了? “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啊?难到是我不够严肃么?”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她当教师不合适? 学校里的同学这样说,结果他也这样说。 见久生爱世居然是真心实意因为自己不够严肃而皱着眉,南部就觉得更搞笑了。 她为什么要把一些跟她一点都不匹配的词往自己身上套啊! 见他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爱世不开心了,她开始翻旧账嫌弃道: “别笑了,你那受点小伤就哭,动不动就找爷爷撒娇的娇气样子我都没笑话你呢,居然还敢来笑我?” “什么?我才没有!你不要乱说啊!”南部听到听到她的嘲讽后立即打住,她在胡说些什么啊! “总之,我要是当不上教师,你就别想甩开我!” 爱世靠在背椅上,非常嚣张的说。 “你当不上教师和我有什么关系??”南部完全不懂她的逻辑。 话到这里,爱世顿住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沉默了许久。 “南部。” 这时,爱世连敬语都没说了。 “你觉得我现在漂亮么?” 听到她的问题,南部僵了一下,也没说话,似乎是挣扎了很久,才点了点头,毕竟这是事实没办法。 见他如此,爱世笑了笑: “你看,连那么不喜欢我的你,都承认这一点,如果我们解除了婚约,我的父亲大人只会更高兴,然后给我找所谓更好的夫家。” “你一开始就对我说,你不赞同这种没有感情基础的政治联姻。” “难道我就愿意吗?” “可我还没能成长起来,我还没有反抗的力量,所以哪怕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哪怕我觉得你会嘲笑我,只要在我父亲的要求下,我就得打扮成这个样子来见你。” 爱世微微展开了自己的衣 袖,给他看这身看似素洁却精心装点过的打扮。 “我的父亲大人年轻时也曾和你一样说过要自由的人生这种话呢,可他现在却这样对我。” “所以,我很害怕。”爱世端坐在椅子上,眉眼却低敛了下来。 “害怕他像你说的,给我找年长我很多的,或是丑陋粗鲁的夫家,那到时我才怎么办?” 南部利辉见到向来那么嚣张任性的久生爱世,竟然第一次在他面前言明她脆弱又挣扎的内心。 让他觉得他竟然是这么的自私,只顾自己而不顾她的死活,让他觉得他刚刚那一番所谓自由的话语是那么的虚伪。 而且说着害怕的她,让他又想起了那天梦中的那个藤萝少女也是这么对他说着害怕。 也许他内心深处已经意识到这点了吧。 “所以,与其等婚约解除让父亲给我找更陌生的人,我为什么不干脆拖着你一起沉沦。” 结果,在他惆怅之际,这个久生爱世又变回了那个恶劣样子。 “这么说,你是觉得你当上教师之后,就有反抗的力量了?”南部没好气地说。 “再没有比学校更安全更可靠的地方了。”爱世点点头。 “那你要是一直当不上怎么办?”虽然不想打击她,但这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爱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略带羞涩又期待地对他说:“如果…如果我找到了我的恋人,那我也会主动离开的。” 南部:“……” 不知为什么还有些莫名生气的感觉。 “若是南部大人你也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到那时也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这样南部大人你就不用承担毁约的责任啦。” 也许是感觉到他有些生气,爱世又再补充了一句,保证不让他吃亏。 “全部推到你身上?你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么?”南部很不是滋味。 “不在意,反正本来也不好听。” “而且,我的外祖母说,若是真的有喜欢我的人,他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见到爱世是真的不在意,于是南部也下了决心: “那我们就以三年后的婚约日期为期限,这三年内保留着这婚约,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论你是想成为教师还是要跟谁在一起。” “等到该履行 婚约那一天,我们就和平解约。” “那你不怕我像之前那样,让你们南部家也跟着一起被取笑么?” 爱世想起之前她不小心说出她想当别人新娘的话,的确让南部家也跟着被人笑话了一阵。 “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就直接说我们在这个时候就解除婚约了,不存在什么欺骗和嫌弃。”南部利辉干脆道。 见到他如此保证,爱世也放下了。 有了这层保障,虽然还不能释怀小时候他做的所有事情,但她决定原谅之前他说她是丑女这件事了。 于是,爱世信心满满也向他保证: “你放心,三年后我一定会努力当上教师的!” “唔……我觉得,你不如直接找个恋人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名存实亡。 以后作者菌改为6点更新啦,如果是晚上写完了的话,就晚发不如早发qwq 感谢在2020-05-28 02:18:38~2020-05-29 01: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tacey、知我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绾柔 25瓶;得把乐 10瓶;aryaki、知我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炸猪排.朝霞 爱世一人走在繁华的帝都街道上。 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或是穿西服革履头戴礼帽的绅士,或是穿传统的和服披着羽织的青年, 或是穿着洋裙妆容精致的时髦女性,或是朝气活力的男女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走。 时不时还有骑着自行车的人从她身边经过,还有人力拉车、高档的马车、福特轿车, 都忙碌地行驶着。 因她无比出色的容貌与精致的打扮, 会吸引与她迎面而来的人的目光, 哪怕与她擦肩而过之后,依然还会纷纷回头望着她的背影,赞叹这偶遇的少女竟如此美丽。 而爱世此时的心情轻巧地像蝴蝶一般。 毕竟她也算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还享用了顿她爱的炸猪排和炸薯条,这要在平时她都很少能吃到。 现在,她满足了,还能感慨原来快乐可以来得那么简单。 不久之前,她和她的未婚夫在谈完之后就准备用餐。 爱世在看完菜单本后,便优雅又坦然地对身边的西服青年执事点了一份英式炸猪排和炸薯条, 以及一杯简单的柠檬茶。 对面的南部听到她的选餐后非常诧异:“你吃这些??” 爱世先将精致的菜单本交给身边恭敬的执事,然后优雅地转身坐好对南部笑道:“是, 并且非常期待!” “我还以为像这样的西餐厅里是不会有这些的呢,真贴心啊。” 爱世毫不吝啬地赞叹了这高级西餐厅的多样选择。 不知道怎么评价她的行为, 于是南部则如往常一样, 点了一份五成熟的菲力牛排,以及一杯香槟。 不久,他们的餐品便上桌了。 看着爱世兴高采烈地享用她面前的那份黄金炸嫩猪排, 吃着这香嫩酥脆的炸猪排肉,居然还带起了怀念的神色? 再看看这餐厅高级的装潢和环境,以及她身上穿着的高级和服,南部怎么看怎么违和,感觉自己餐盘里的牛排都没她的香了。 于是他略带不甘心地问: “你怎么突然就不顾及形象了呢?我刚刚还称赞你是位优雅的淑女……” 爱世吃着正香,听到南部的问题,顿了一下。 嗯?他这是在批评她么? “我怎么就不顾及形 象了?优雅的淑女不能吃炸猪排吗?”爱世在疑问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不忿。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怎么说呢。”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爱世优雅地切着她餐盘里的炸猪排: “主要是我也太久没吃这个了,这在森安可是我的最爱呢,每次表现好了外婆问我想要什么奖励,我都会说想吃这个。” 爱世难得跟他说了说她在森安时的生活。 “而且现在在你面前也不用端着那种形象了吧,我们不都和平谈好了吗。” 言下之意就是我将来又不用讨你喜欢嫁给你,我当然是这么高兴怎么来呀。 “没想到竟然装得那么自然,你这样累不累,本性如此,又得时常扮作娴静。” 南部一副看透她的表情,心里想着之前怎么会觉得她变化巨大,明明就一点都没变,只不过学会伪装起来了。 “可我装娴静装乖巧大家都喜欢呐,麻烦的事也会变少,我可不觉得累。” 末了,爱世还不赞同地看着他来了一句: “南部大人,事到如今,要不你也别装成熟了吧,我们彼此都坦诚点。” 南部:…… 于是他安静地吃他的牛排,不再对她发表什么意见。 …… 回去的时候。 爱世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的繁华街道,忽然对前面的司机喊停。 难得这样的好机会,她想自己走回去。 “小…小姐!” 司机能没拦住她,就眼睁睁看着她打开车门下车离开了。 爱世的心情就很雀跃,甚至走着走着还提着自己的红丝绒小包转了一圈,开心地笑出了声。 之前回到东京时的担忧全都没有了,还不用担心被父亲发现。 临走前南部还对她说,这三年内必要的话,他也可以在她父亲面前充当一位合格的未婚夫,只要她三年后遵守他们的约定,解除婚约。 那时她还打趣了他一下。 嗯?合格的未婚夫? 那他以前是多不合格呀。 结果惹得他没好气地反击她,他不合格,那她也不合格! 啧,她也不合格? 于是,爱世走近他,帮他整理了一下他胸前的领带,抬头温柔地朝他笑笑,用非常轻柔甜美的语气对他说: “利辉大人。 ” “回去的时候,请一路小心。” 如愿地看着他对她说了句“笨…笨蛋!”,然后落荒而逃。 所以,接下来她只要奔着自己的目标走就好,要像外婆说的,她得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才行。 今天吃了炸猪排,那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得严格要求自己好好练舞了。 可以放纵,但也得规律自己。 毕竟在森安的时候,外婆就是这样教导她的,所以她在东京的时候也一样。 就在这时。 走在繁华街道上的爱世,被一位坐在黑色高级轿车里的财阀公子看到了。 明亮的日光下,皮肤白皙透亮,穿着白底绣金线和服的她实在是太耀眼。 这般貌美的女人令他完全移不开视线。 她是谁? 见她衣着华丽气质辉洁应是一位名门闺秀,可若是名门的小姐,为何他从未在任何宴会上见过她? 为何她自身一人走在街道上? 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对她一见钟情,但他却担心她会如流星一般,错过的话就再也遇不到了。 于是他立即吩咐手下跟在她身后保护好她,以防有街头浪子骚扰她,顺便让他们去查清这是哪家的大小姐。 若是与她的家族有合作的话,之后他也好上门拜访。 毕竟如今东京谁家不想与他菱川财团有合作往来呢。 …… 明亮奢豪的大厅里,透明巨幅的落地窗前,一位穿着白衬衫灰色西服马甲,面容俊气略硬朗的男人正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弹奏。 流水般的音符在他充满了力量的指尖下倾泻而出,最后在几个连奏的重音下,整首曲目结束。 男人随后站了起来,来到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根雪茄,安静地看着窗外修剪精致的庭院。 提着公文包早已等候多时的随从跟了上去,主动恭敬地汇报近期的工作。 “社长,以上是这个月社内财务经营报表,总体上看依旧是盈利的。” “很好,过几天我会安排人员调动,你准备一下。”这位年轻社长交代身边的随从。 “是,我会吩咐下去。” 汇报完后,随从没有立即离开,反而犹豫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对他的上司道: “社长,那位小姐的身份已经查明。” “噢。 ”听到随从的话,这位年轻的男人兴致高了起来:“是哪家小姐?” “是华族的小姐。” “原来,是华族的公主啊。” 抽着雪茄的男人一时有些沉默。 他们菱川家是近两代才发家的,原本祖上是普通的商户人家,只是赶上了和洋冲击时的机遇,加上祖父那时野心特别大,什么都豁得出去,才换来他们家业越来越大。 他出生后,他的祖父和父亲更是不遗余力地培养他,时常工作的时候就带他到海外去见识外面的世界,让他学钢琴,学西洋话,甚至还斥巨资让他从小就到西洋那边的贵族男校上学。 为的就是洗掉他的平民之气,希望自他这一代起不再被人说是没有文化的暴发户,希望他们家族能并列曾经的那些勋贵人家。 所以他在十二岁的时候又回到了帝都,与帝都这边顶级的华族之子们一同入学,依照他祖父的话来说,就是该培养起自己未来的人脉关系了。 因他的见识和大方豪爽,也如愿地与不少华族公子们成为朋友,成为他们圈子里的一员。 但一提到谈婚论嫁的事,这些华族人家更愿意将自己家的小姐许配给同为华族却更有势力的人家。 只有经营不善,空有华族名声的人家,才会希望和他结亲,期望能得到他的高额聘金,维持他们华族的奢侈体面。 那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这里,美国的富商与英格兰的贵族小姐或是富商千金与没落贵族相互结亲的比比皆是。 最怕的是,这些贫穷的华族小姐最后还会给他来一句,你只是用钱买了我,你永远也买不来我的心这种话。 所以他也一直在等待。 直到那天他在街头上见到的那位少女。 她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一看就身份高贵的气质,哪怕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都不会有什么混混敢去冒犯她。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幸福的女孩子啊,神明几乎把最好的一切都堆到了她的身上。 还有她那朝霞一般美丽的面容,都令他心生向往。 这样像公主一样的女孩,大概也是他触碰不到的吧。 正当他有些惋惜感慨的时候,他的随从又挣扎着对他说了一句,甚至连称呼都换了: “ 少爷,那位是久生子爵家的久生爱世小姐。” “什么?!”他立即回神,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久生家?!” 那随从为难但坚定地点了点头。 菱川:“……” 久生家——是少数,他不来往的人家。 “是那个久生家?!” “的确是那个久生子爵家。”随从确定道。 “少爷,我还打听到,这位久生小姐的未婚夫至今都还想着与她解除婚约啊。” 从小跟少爷一起长大的他很多事都知道,少爷小时候因不喜那位小姐,还跟久生家的二少爷打了一顿。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让他的少爷慎重,这位可是个不得了的霸王花啊。 就算那位小姐没意见,她的那个二哥也不会放过他的…… 菱川真的不敢相信,连手里的雪茄都没再抽了。 那个女孩,如今变成这样了??? 可即便是震惊中,他心底里却是兴奋的。 虽然他也不齿这样的自己,但他觉得他仿佛一下就拉进了与她的距离,觉得她不再如天边的云霞般遥远了。 34、教师.女官 爱世回到家中后, 子爵正站在家中的庭院里精细地修剪他心爱的几棵观赏树。 “爸爸。”爱世喊了他一声。 听到她喊他的声音,子爵立即转过身:“爱世, 回来啦。” “嗯。”爱世乖巧地提着自己的小包,点了点头。 见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久生子爵笑着说:“怎么样, 那南部家的小子还不错吧。” 爱世笑着说:“是。” “他有礼且周到。” 听到她的评价, 久生还打趣她说:“是吧, 爸爸没骗你吧,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随随便便的人。” “小时候嘛,大家都淘气调皮,长大后就不一样了,爱世跟小的时候也不一样呀。” “嗯,那变化是不小,以前一见我就气急败坏的家伙,现在变得束手束脚也不爱说话,像直接变了个人一样。” 爱世有些不明白的模样。 子爵听到她的话倒是了然地笑笑: “这男人啊, 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不就是会变得木木讷讷不善言辞,那些爱说花言巧语的, 对你可不一定真心。” 爱世听到这里也有些玩味:“喜欢的女人?” “那爸爸,你说利辉大人为何长大后就喜欢我了呢?” 子爵理所当然地说:“面对我如此美丽的女儿, 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有哪个男人会做出失礼的事?” 爱世神情微微有些忧郁和遗憾:“是吗,原来是因为我的容貌。” “如果,我不是如今这个模样, 我会受到失礼的待遇么?” “如果,我将来没有这样的容貌了,我还能得到这般有礼的对待么?” 久生子爵觉得爱世还沉浸在过去的不甘中,她这样想不是表示那个南部家的少爷是个肤浅之人么,他明明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于是他沉声对爱世说:“爱世,不要钻牛角尖,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在他如今的这个年纪都不会对你失礼。” “你也不要总是做那些没有发生过也没有意义的假设。” “是。”爱世恭顺地说是。 其实她是不想多说了,怕说多了被爸爸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就不好了。 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爱世打开了自己的窗户,然后 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看着外面的景色放空。 年幼的时候,她无比期望自己能变得漂亮,期望自己变漂亮后,就会有人喜欢她了。 如今,她如愿了。 可她的内心却惶惶不安,忧虑喜欢她的人是因为她的外表或身份才喜欢她的。 若有一天,这些她都失去了…… 想到这里,爱世自己笑出了声。 她这样的想法,怎么跟那些有钱人担心别人喜欢的只是他的钱而不是他的人一样了。 不过,南部在她心目中的确没有那么糟糕了,大概是觉得他还是能看清她的本质? 因为不管她变得有多漂亮,他想要跟她解除婚约的决心一直没有改变,也正因为如此,她有时才会起逗弄他的心思。 如果他仅仅因为她外表变好看了就大献殷勤,那她就真的不会对这样的人说半句话了。 周末。 在她又给外婆寄了一封信后,她就回到学校继续上学了。 爱世早早地回到寮舍,发现彰子也已经回来了,正魂不守舍地坐在自己的桌前,见爱世回来了,才回神对爱世说:“欢迎回来,爱世。” “嗯,我回来了。” 然后,两人又各做各的事了。 其实爱世能看出彰子心里有事,也看到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跟她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爱世也不想去了解她发生什么事,她不会跟她起冲突,却也不想跟她相交过深,要不然,她觉得对不起曾经的那个自己。 所以,还是只当个普通舍友就好。 这次回到学校,她专门带来了她的舞蹈服,是外婆特地给她做的,她非常喜欢。 然后大胆地向老师申请了一间舞蹈教室来练舞。 批准她申请的是一位来自英国的西洋教师,珍妮娅老师。 珍妮娅老师曾经见过爱世跳舞,发现她除了会跳自己本国的舞蹈之外,竟然还会一些简单的芭蕾,这让珍妮娅非常惊喜,问她是从哪里学的。 爱世说是她在森安的外祖母教她的。 她的外祖母年轻时曾到海外漂泊过,所以见到了这犹如天鹅般的舞蹈,也跟着老师学过一些,之后就把这个舞蹈教给她了。 珍妮娅还发现,这孩子这么多年来,已经把芭蕾的形式与和式的传统舞蹈 融合在一起了,所以更像是一种带着芭蕾意味的新型和式舞蹈。 珍妮娅老师非常期待地对爱世说,虽然她见过芭蕾舞,但她并不会跳芭蕾,不过她觉得爱世跳起舞来并不像天鹅,更像是一只蝴蝶。 尤其,爱世的舞蹈服并不是跳芭蕾专用的舞蹈服,而是用轻柔飘逸的软绸制成的舞裙,舞动起来真的像风中翩翩飞舞的蝴蝶。 于是老师鼓励爱世好好练舞,以后可以在文化节上展示她那蝴蝶般美丽的舞姿。 虽然老师是这样期待的,但爱世在舞蹈室里更多的是在练习单一动作。 一开始还有些好奇的女孩想跟着她一起练习,可没几天,她们就不来了。 因为她们都觉得久生这家伙太可怕了,竟然能一直做一个动作都不会觉得累,她们根本无法跟上她。 而爱世有当教师的念头,见她们那么想要学,就尽力想教好她们,结果却发现她们竟然一个个都跑了。 这是为什么呀?真的那么难吗? 这不是多练练就能做到的吗? 见她独自坐在舞蹈教室里光滑的地板上,那么疑惑不解的样子,田中礼子校长无奈地笑着进来了。 “爱世。”田中唤了她一声。 “啊!校长先生!”见到校长进来了,爱世激动地站了起来。 “嘛,校长先生我啊,一切都看在眼里哦。”田中笑着带着爱世一起坐到椅子上,打算跟她好好聊聊。 田中校长对爱世说她有些心急了,她明白她想当教师的那颗心,想把一切都教给大家,可是一切都得循序渐进地慢慢来。 “你的教导方式更像是在向她们炫耀你的技巧,而不是在教授。” “你要一步步引导她们能完成的目标,要由易到难,要给予她们能坚持下去的信心。” “无论是教授什么,我们教师就是这样的存在。” 那天,校长先生与她谈了很多,让她很受启发,让她感慨她的教师之路还很长。 看着校长先生慈爱的目光,爱世觉得校长先生似乎一切都明白,她一切都知道。 爱世再次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她将来果然还是想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 当爱世从泡澡堂里回来时,看到好几个平时聊得不错的女孩 都聚在她的寮舍里,正和彰子美依子她们说话。 “爱世!你回来啦,快来快来,我们正说到重要的地方呢!” 此时披散着长发还带着温热水汽的爱世疑惑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孩们让爱世赶紧进来把门关好,然后对她说:“爱世,你知道九条公爵家的光惠小姐吗?” 听到九条公爵家,爱世就有些打怵,这家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麻烦的代名词,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她不禁和彰子对视了一眼。 那天的事,彰子是知道的。 不过,见她们好像并不知道她小时候的英勇事迹,看来彰子是没说过这件事的,所以她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朝彰子略微尴尬地笑笑。 然后和屋里的女孩们一起坐到榻榻米上问:“为什么提到光惠小姐?” 听她问,一个女孩神神秘秘地对她们说:“听说今天,皇后陛下召见光惠小姐了!” “天呐!皇后陛下……” “是不是为了静常宫英仁殿下的事!” “要真的是,那可就是皇子妃殿下啊……” “静常宫殿下非常英俊帅气呢,光惠小姐也那么美丽高贵,啊,我好期待啊!” 女孩们叽叽喳喳的,沉浸在王子公主梦幻中,而爱世和彰子却不知道说什么。 “听说,要真的是未来的皇子妃,光惠小姐会选女官的吧!” 这时,一个女孩说出了这句话。 “啊,我也想成为未来皇子妃大人的女官啊,身份高地位高,之前的那些女官嫁的人家都不一般呢。” “诶呀,不要什么都提嫁人的事嘛,主要是背后有皇子妃大人,想做什么都有底气呀。” 想做什么都有底气?! 这句话同时吸引了彰子和爱世注意力,让她们的眼睛同时都亮了起来。 光惠小姐比她们大两岁,在学校的高等部就读。要怎么样才能让未来的皇子妃大人注意到自己呢? 爱世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且很纠结,她也想成为光惠小姐的女官,想为自己多一层保障。 三年后她要是解除了婚约却又没能顺利进到学校成为教师,且那个时候又是她最宜婚嫁的年纪,那她一定会被爸爸迅速安排相亲嫁掉的。 若是 成为皇子妃的女官就会自由一些,她也曾经听说过有些女官因为太过挑剔,就一直没有嫁人的事例。 由女官到教师再到校长,爱世点点头,这样的人生秩序很不错啊! 但是,光惠小姐的哥哥,是九条淳树…… 爱世有些沮丧。 万一到时有人说她接近光惠小姐居心叵测,其实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九条淳树,那她不得气死! 哎,算了算了,光这一个人就足以打消她刚刚的所有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感谢在2020-05-30 11:47:55~2020-05-31 01:4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ksh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十六圆 2个;羁年、清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隔壁的黑加仑 100瓶;26329574 65瓶;Firebird 30瓶;重度糖依赖患者 8瓶;nnis.t、最后的蓬莱、修行很重要、薄叶 5瓶;清洛 4瓶;akshi 2瓶;修羅場賽高、R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素净.华艳 35 周末, 应姐姐的要求,爱世来到藤原侯爵家准备住两天。 这是前两天姐姐来学校看她过得怎么样时决定的, 姐姐也说了周末这两天澜生跟他的友人一同到海边旅行了,让她放心过来。 于是她便去了。 来到藤原家,在与侯爵大人和浩一姐夫有礼地打过招呼之后, 她如愿地看到一听说她来了, 就从楼上哒哒跑下来的小秀和。 “爱世小姨!”小秀和激动地喊她。 今天他身穿白衬衫, 衣领上还打着一个蝴蝶小领结,穿着黑色的背带裤和一双黑皮鞋,看着非常活泼。 “小秀和!”爱世用跟他一样的语气喊他。 藤原秀和今年七岁了,正是调皮淘气的年纪,但他特别喜欢爱世小姨,爱世也特别喜欢他。 哪怕是之前不爱跟人说话的时候,她也回来姐姐家看看秀和,陪他一起玩游戏。 如今爱世十五岁了,在外人面前, 她能做到华族小姐应有的优雅仪态,但和小秀和一起玩的时候, 她仿佛回到了她也七岁的时候。 爱世这天穿得是白色褶皱波纹衬衫和绸黑的长裙,披着精细打理过的微卷长发, 戴着一条洁白的蕾丝发带。 此时她带着秀和在侯爵府宽大的庭院中骑自行车, 就像珍珠般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 她载着小秀和一圈一圈的跑,春末夏初的庭院里满是他们愉悦的笑声。 中午一些的时候,爱世和小秀和一起在厨房做料理, 在厨师爷爷的指导下,他们做了西式的饼干以及他们和式的寿司卷,准备在下午到湖边野餐时用。 用过晚餐后。 玩了一天的他们还偷偷跑到阁楼里,从阁楼里的窗户爬了出去,来到屋顶一起看星星。 在看星星的时候,爱世给秀和讲她住在森安时的故事。 结果讲完之后,秀和说他还要还要听更厉害的故事嘛。 说到更厉害的故事,爱世被他一闹,倒是想起了一件一直被她当作是噩梦的事,现在想想,她都不确定当时遭遇的一切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如果说是梦吧,可她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若说不是梦,那时发生的一切她觉得任谁都不会信。 不过,现在她 倒觉得可以把这件事当成是故事讲给秀和听了。 于是她对秀和说:“那小姨就给你讲个厉害的。” “因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有个小女孩很不开心,她觉得这个世界在欺骗她,曾经有个说好会保护她的人,结果是迫于大人的压力才无奈这么做的,于是这个小女孩就放言说再也不用他保护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了,但小女孩一直都高兴不起来,这让小女孩的外婆很担心,为了能使她重新恢复快乐,就带着她到从小就爱去的温泉庄里放松心情。” 爱世说着说着,就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 来到白上温泉庄后,十三岁的白上雨已经变成一个半大清瘦的少年了,他一如既往穿着清淡柔软的和服,抿着浅浅的笑意。 那时她觉得小雨一直都没有变,至少他没有变,让她感到宽慰很多,同时还有些委屈,想即刻像从前那样向他哭诉她的难过。 但就在她开口的刹那,或许是因为经历太多了,她潜意识里开始质疑小雨是真的愿意听她哭诉吗? 禁不住地想起了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好像说过他不想陪他妈妈强行给他安排的客人? 那,对他来说,她不就是桐阿姨给他安排的客人吗!每次一来,都是他陪着她聊天的…… 小雨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聊什么,一直都是她在叽叽喳喳不停地对他说话。 她忽然意识到,会不会小雨其实也是被迫跟她一起玩的,也许他也早就厌烦她了。 所以,她委屈的话到嘴边就停了下来,甚至还想问他,是不是早就不想跟她待在一起了。 但她也没问,而是一直沉默着,因为她怕问出令她更加难过的结果。 见她反常地一直不怎么说话,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可怕麻烦的他并没有主动问她发生什么事,还是桐阿姨问诚爱世怎么了,都没有以往元气活泼了。 诚见爱世不想说,就对桐摇了摇头。 为了让爱世开心起来,桐特地给爱世准备了一桌她爱吃的餐品,还安排她泡女孩们都喜欢泡的苹果汤,希望她能恢复回之前像苹果一样红润的心情。 但爱世却一直在等雨过来问她,结果等到最后都赌气了,他都没有来。 果 然,他根本就不想跟她说话的。 这时,小秀和抓了抓自己的小脑袋问:“为什么小女孩都赌气了还不肯直接去问他啊,那要是他根本就没这么想,而且不是故意的怎么办?” “他就是故意的!”爱世捧住秀和的小脸,不许他反驳。 “总之,女孩子就是那么敏感的啊,她希望自己哪怕什么都不说,那人也能明白她呀。” 爱世抬头仰望夜空上的圆月道。 “啊,女孩子太麻烦了吧!她要是不说的话,我哪里知道她不开心了嘛。” 秀和苦恼了起来,但随即,他又安慰爱世:“不过,小姨要是不开心了,哪怕秀和不知道原因,也会想办法让小姨开心起来的!” 这贴心的话听得爱世太感动了,感动到一把抱住她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小侄子,蹭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呜呜,果然还是秀和最好了,要是小姨小时候以前遇到的男孩子都像秀和一样温柔就好了,呜呜呜……” 是的,她和秀和的关系从来都那么好,哪怕在她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里,哪怕总见她不开心阴沉着脸,那时才四五岁的秀和都会想办法找糖给她吃。 多么可爱温柔的孩子啊,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幸运从小就遇见这样的孩子的。 听到爱世和秀和的对话,正坐在他们屋顶下方窗边看书的澜生稍微停顿了翻页的手,心里有些许触动。 但没多久,他又状似无意地继续翻看起书来。 他其实并没有出去,本来约好的旅行,因朋友临时有事就没去成,但他知道久生爱世要来,他不想跟那家伙对上,就打算这两天独自待在房间里看书,还吩咐管家不要把他也在家里的事说出去。 他在窗边看到她骑着自行车载着秀和高兴地满庭院跑,没想到她那么有耐心陪着秀和玩。 但他们满院子的笑声的确是让他有些看不进书了。 到了晚上,他以为终于能清净一些了,结果她竟然和秀和一起跑到屋顶上聊天。 而恰好,他的房间就在这屋顶之下,他们说了什么,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他觉得有些烦躁,但随着她讲起她在森安的生活时,她那柔和的娓娓道来的嗓音,却让他的心情奇异般渐渐平静 了下来。 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只能任由自己一直听了下来。 屋顶上,终于从小姨怀里钻出来的秀和对爱世说:“小姨!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很厉害的故事吗?!怎么一点都不厉害!” 听到秀和的不满,爱世说:“这才刚开始呢。” 于是爱世继续回忆: “那女孩本该度过的是普通平凡的一夜,可她却难过的睡不着觉。” “在确定身边的外婆睡着后,她就悄悄起身离开了房间,打算再外面透透气再回来休息。” 深夜的温泉庄,在月光的映照下,是与白天完全不同的静谧。 她缓缓走下木构的阶梯,来到一楼的庭廊里,感受那带着花香的晚风吹拂。 这时,隐隐中,她好像听见了一些在举办热闹宴会时才会有的喧闹和觥筹交错的声音。 嗯? 这么晚了,是哪里传来的热闹声? 于是她就像被引诱了一般,无意识地朝着那热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现在整个温泉庄都黑暗暗的,一眼望去,也没有哪里特别亮堂像正在举办着宴会的地方呀。 直到她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层庭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声音,似乎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爱世推开门,在月光的照射下,发现这里只是一间普通的空房间。 但,房间的里面,有一扇素面隔门。 这时,那种宴会中来来往往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似乎在昭示她,极乐的世界就在这道门后。 当爱世推开这道门的瞬间,她有种被上下颠倒了的感觉,但睁眼站稳后,她发现她正站在一个无比豪华富丽的房间里,和刚刚那个普通素净的房间完全不一样。 暖橘的灯光下,房间里铺着昂贵奢丽的绒毯,四周的墙面上挂着几幅艳丽的花鸟图。 隔间的推拉门上,画满了绚丽的带着情/色意味的浮世绘,让爱世看到后吓得脸都红了。 房间里还有一张巨大的黑木方桌,桌上的边角处雕刻着气派复杂的镂雕,桌面上摆放着钢笔、墨汁、印章和一叠叠泛黄的像是文件的纸张。 在黑木方桌对应的那一面,一件华丽繁花艳彩的和服被平展开挂在了和服衣架上。 这……这是什么地方…… 前方灯影明灭, 好像可以出去。 于是爱世走上前,闭着眼推开了那道让她羞得不行的拉门。 门一被打开,展现在她眼前的,是暗夜中声色华丽的妖艳世界。 下方的世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而她所在的地方,是这个世界的最顶层。 “是雨郎,是雨郎来了吗!” “喂雨郎,我这里有一笔大买卖啊,快来快来哈哈哈哈哈……” “你先等等,我先来的!” 几道粗旷的声音由远而来。 “各位客人请会客室再稍等一下,给主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几位穿着华服的美艳女人正急急拦着他们。 然后,他们与一个穿着白色寝衣的女孩打了个照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31 01:48:11~2020-06-01 08:5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manda、桃桃黛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很喜欢你哟、泽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琉克勒茜 145瓶;不看会死星人 50瓶;mild 24瓶;可爱颂 10瓶;野 6瓶;Ryk - 3瓶;senyui、nnis.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毒蛇.老鼠 爱世在看到跟她打了个照面的东西后, 直接惊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根本动弹不了。 原来那些女人口中的“客人”, 竟都是人身兽首的怪物,裂开的口中尽是尖利的兽牙,身上的皮肤都是沼泽中才有的颜色, 哪怕披着花艳的和服衣衫, 都遮掩不住身上的兽性。 其中一位穿着华丽和服的浓妆女招待对那女孩说:“你是谁?!你怎么会在主人的房间里?!” “这里……这里是不允许进入的!” 见爱世打颤着说不出话, 那顶着狼兽头眼瞳竖起的粗旷怪物还朝她的方向嗅了嗅,然后露出垂涎的表情: “小姑娘,你身上带着香甜又邪恶的气息啊,你是哪位大人的所有物吗?” “还是说,只是一只无意中闯进来的小白兔呐。” 说着说着,这个怪物男就开始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近,享受她的极度恐惧。 “这位客人请不要这样!” “请不要这样!” 结果那两个女侍根本挡都挡不住。 已经全身的毛孔都竖起的爱世在恐惧到极限后,崩溃地大声尖叫, 然后转身就跑,慌不择路地在这个鬼魅横生楼道横错的温泉庄里横冲直撞。 这是梦吧, 这一定是梦吧!她一定是睡着了,一定是! 她所到之处惊起一片, 甚至还不小心闯入了一些正在行男女好事的房间里。 她在幽暗逼仄的走廊里像无头苍蝇般跑着, 想跑出去,想醒过来,而两边一格格的菱格房间里却都是妖异的剪影, 仿佛置身于喧闹的迷宫之中,无论她跑到哪里,很快又会被追上,她就要被逼到死角。 她大声哭喊着外婆快来救救她,甚至还喊着椿绚哥哥快来救救她,结果这里依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被追赶着,还不小心摔倒了。 摔倒了也不敢就这样坐着大哭,只能努力忍着疼痛爬起来继续跑。 跑到最后,她灰头土脸满脸惊恐,还因慌乱逃跑而导致披头散发,已经是仪态全无的样子了。 就在这时,爱世看到前方一个手里提着一柄束在刀鞘里的黑细长刀,披着一身黑色长斗篷的少年正朝她迎面走来。 她一见到他像 是正常的人类,就扑过去尖锐地喊道: “快救救我,救救我!” …… 爱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然后呢然后呢!”秀和紧张地问。 “这个人是不是来救那个小女孩了!” “太好了,终于得救了。” “到底是谁来了呀,感觉好帅气!” 这时,爱世发现原来旁边的阁楼窗边,已经站着两三个女仆了,其中一个还紧张地捂着胸。 她们竟然也听得那么入迷,本来应该是来喊她和秀和下去的吧。 见她们那么期待英雄救美的桥段,爱世勾了勾唇:“很遗憾,虽然女孩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人并不是来救她的。” 这名少年明明长得很端正俊逸,此时他似乎心情不错,浅笑着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酒窝,可不知为何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 他拢了拢自己身上的黑披风,问前方冲过来的女孩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慌张恐惧? 女孩赶紧指着身后说,那后面那些都是怪物,是会吃人的,乞求他带她离开这里。 “怪物?” 少年对女孩笑了笑说:“可这里不就是怪物享乐的地方么?”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肉身竟如蒸汽般汽化消失了,在女孩的面前渐渐化为了一架白骨。 都已经化为了白骨,他却依然还在汽化一般,黑后的斗篷都遮不住他身上源源不断冒出黑气。 见自己变成这样,这具骷髅像是有了微微懊恼的表情: “啊啊,怎么总是支持不了多久又变回这样。” 这转变来得太快,爱世愣住,然后蓦地猛然推开他。 这具骷髅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间那么大力推开他,让他差点就散架了。 还没等到他站稳,就传来了她崩溃的尖叫,然后转身就跑。 “喂,等等!” 正因为她刚刚推了他,让他感受到她身上所带有的独特气息,结果还没来得及确认她就跑了,于是召唤出两条黑蛇去拦下她。 爱世惊恐中带着试探地朝后一看,却看到身后竟然有蛇在朝着她极速游移,随即她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直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被他牢牢按住了还在拼命挣扎尖叫。 “夜雾大人够了,请不要再这样恐吓她了。 ” 穿着瑰丽和服外套的白上雨尽量将女孩挡在了身后。 “这本就是我的形态,怎么就是恐吓?” 这具骷髅不知在何时站在了他们的跟前,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不复刚刚的清朗,变得低沉邪异起来。 与此同时,原与他随行而来的侍从也急匆匆地赶到了,恭敬地对他说:“家主大人。” “已经准备好可以从这里去现世了。” 但这具骷髅用空洞的眼窝盯着躲在他人身后不停打颤的女孩,失望地说: “不用去现世找了,就是她。” 在侍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时,骷髅嘲讽地说:“那些老头不惜想尽一切办法,花费昂贵的代价都要找的人,原来就是这样的女人?” “动不动就尖叫乱窜,怎么跟地底的老鼠一样?难道这就是嫉妒巫女继承人的风姿仪态?” “那女人留下的血脉可真是庸俗又无趣。” 就算她是嫉妒巫女的继承人又如何,这样的女人他是不会迎娶的,他可不想每天都被尖叫声包围。 于是他强行收回了印在她手上的夜雾符咒,以防那些老头凭借这个找到她。 并且能让那些老头堵心的事,他都爱做。 之后,他便不再关注这个女孩,而是对白上雨道: “雨君,既然如此,那我也该回去了,虽然交易没做成,但这几日与你畅聊真的是舒心。” “那么,就这样吧。” 说完之后,那骷髅斗篷一振,浓郁的黑气被释放而出,他就消失不见了。 …… 此时,屋顶上。 “幸好那个女孩子的庸俗和无趣救了自己。” “如果真是什么镇定冷静的大美女,引起了那怪物的兴趣,大概早就不知道被掳到哪里,再也不回来了。” “所以,庸俗和无趣万岁!” 爱世还举了个握拳向上的手势。 “那之后呢之后呢!”秀和问。 “之后嘛。”爱世低头看了看秀和。 “之后那个小女孩就醒了,原来是一场噩梦哈哈哈哈哈……” “哈??就是一场梦?” “是啊,就是一场梦啊,厉害吧哈哈。” “这一点都不厉害!!”秀和不满。 “哪里不厉害了,这超厉害的,说明向往怪异的世界是没有未来 的,要珍惜现世和当下哟。” “好了好了,好晚了,我们得下去睡觉了。” 于是,爱世就推着不情不愿的秀和离开了屋顶。 留下了屋顶下的澜生静静思考着庸俗和无趣这个问题。 洗漱之后。 爱世终于在躺在了舒适的床上,回忆起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她不太记得了,应该是白上雨把她带回去的,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圆过去的。 据说她当晚发起了高烧,神智不清,喊着有鬼有蛇在追她,醒来之后又是备受惊吓的模样,大家都安慰她说这只是噩梦。 可她从不觉得是梦。 所以那个时候她是无比恐惧白上雨的。 一个能跟那些怪物做朋友畅谈的人,一个让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喊他主人的人,说不定根本就是他们的同类。 也许现在这个根本就不是小雨了,是怪物披了他的皮囊。 而这种恐惧的感觉在她再次来到那个房间想求证时,却发现他就站在她身后时达到顶峰。 于是她在恐惧中,逃走了。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间房里到底有没有通向那个世界的门。 从此。 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个温泉庄。 虽然在屋顶上,她对秀和说庸俗和无趣万岁,但事实上,她非常难过。 回到森安的家里后。 她不敢对外婆说这件事,觉得说了外婆也不会明白,觉得就是噩梦而已。 她也没跟神社那边的人说这件事,因为她早就不跟神社那边的人往来了,而且就算说了又怎么样,他也不会来保护她的。 最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她像地底的老鼠一样庸俗又无趣,邪恶的东西都不乐意找上她的。 明明只敢待在最明亮的房间里,却自己把自己掩藏起来,哪里都不去,谁也不见。 但房间里真的就只有她自己时,她又会难过捂着脸哭泣。 她是有多不招人喜欢,居然连这种邪恶的东西都嫌弃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后知后觉地愤怒起来,心态变成了竟然…竟然连这种邪恶的东西都敢嫌弃她。 她的情绪开始变得喜怒不定,甚至会认为她会变成这样,是这个世界在戏弄她,欺骗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啊! …… 如今。 舒服地躺在床上的爱世感慨,没想到曾经她也有过痛恨这个世界的时候呢。 但现在好多了,因为后来,她的思路发生了变化。 若世界就是想让她变成那种极端样子。 那她偏不。 她偏偏就要抬起头站在最耀眼的太阳底下,让那些丑恶阴暗的东西永远够不到她。 这就是她报复这个世界的方式。 37、清晨.淡蓝色 来藤原家之前, 爱世先去山雀姐姐工作的杂志社见了她一面。 如今的山雀姐姐已经是一位穿打扮时尚的工作丽人了,与人社交也变得轻松起来。 山雀除了在杂志社里进行校对工作外, 还在报刊上连载,连中的插画绘图都是她自己画的。 如今她的几本都出版发售了,反响很不错, 爱世临走时还送了几本给她, 眨眨眼让她一个人悄悄地看哟。 爱世当时把这些书悄悄放进了自己的木箱子里, 直到晚上睡前翻找睡衣的时候才发现。 她随便拿了一本书大致上翻了翻,发现里面描述男女情爱的内容比较多,有些儿童不宜,于是她就打算避开秀和自己悄悄看。 清晨,天空还带着暗蓝的时候。 爱世就早早起来了。 她左躲右闪,避开了府里开始忙碌做准备的佣人们,然后自己悄悄来到后院的小湖边,在湖边垂柳旁的一块圆润石头上坐了下来。 澜生今日也起得早,但比爱世晚一步。 原本他是想随便拿些吃的带到房间里, 结果在她身后,看到她鬼鬼祟祟的不知想要做什么, 就一路跟着她来到了湖边。 他看到她坐在湖边的垂柳之下。 穿着淡蓝色的短袖连衣长裙,柔纱的裙摆垂落在她细致纤软的脚踝边, 乌黑柔亮的长发随意披散了下来, 发丝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干干净净任由清晨的凉风吹拂起来,吹到她清透娇妍的脸颊上。 她的眉眼浸润在清晨特有的淡蓝气息中, 在湖面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动人柔丽。 此刻她正微微低着头,含着笑意入迷地翻看手中的书本,连他什么时候走近了都没有察觉。 这是澜生在多年后,第一次真正见到她,因为之前两人都有意避开彼此,两人不会同时出现在这座宅邸里。 他们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不得不承认,她的变化的确是非常大。 看着如今坐在湖边,纯净地如朝晨露珠般安静的她,他已经无法将这样的她和小时候那互相打架的她联系在一起了。 想到昨晚她在屋顶上自嘲的话,竟然那么坦然地说自己庸俗又无趣。 他非常疑惑,一个人的变化 怎么能如此之大呢? 这倒显得他之前那之前特地躲开她的样子很幼稚了。既然如此,怎么可以只让他还留在原地? 于是,他走上前,站到了她的身旁。 可站了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 藤原澜生:…… 怎么回事? 他都那么明显了,她居然还在看? 是他的动静太轻了还是她故意当没看到他? “你在看什么?”他皱着眉突然开口道。 “啊哈!!” 爱世被吓了一跳,手上的书都抖了出去,掉在地上。 “谁!”爱世猛地回头,看到了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 同时,她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藤原澜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我想在就在。” 澜生上前一步,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那本书。 “诶等等,别看!”爱世急急站了起来,想把那本书夺回来。 在爱世上前来抢的时候,澜生侧身一躲,这是什么? 还皱着眉念出了书名:“隔帘…之爱?” 通常这种书如果不是跟同好一起,最好还是自己悄悄看比较好,哪怕看得打滚傻笑都没关系,但被人看到这个蠢样子,还当场把书名念了出来,爱世顿时羞愤地想要打人了。 “把书还给我!” 澜生被她这样一弄更好奇了,这本是什么不得了的书啊,被人一拿反应就那么大? 于是他顺手翻开了简介:“深闺小姐与浪子侠盗间的情爱交织……” “别念出来啊!你这个笨蛋!” 爱世终于抢回了这本书,将这本书赶紧背到身后,发丝因刚刚动作稍大而有些许凌乱。 刚刚一不小心看到了香艳插图的澜生:…… 瞬间他脸也红了,有些尴尬又有些无语。 “喂,你……你好歹也是一个华族的小姐,怎么…怎么能看这样的书!” 爱世心虚了。 的确,一些家教森严的家族,未出嫁的女孩子都无比天真纯洁,不谙世事。 倒是她,从小跟着山雀湖香到书铺里偷偷看绘本不说,在那个异界里,那些浮世绘上,甚至她还无意中见到过真实的…… 她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纯洁少女的。 但她依旧理直气壮地辩解道:“什么这 样的书,这是女人写给女人看的书,不是你想的那种书啦!” 而爱世一说,澜生更加震惊。 “你,你还知道那种书??” 爱世:“……” 哎,说不清了。 看着澜生一脸她已经不纯洁了的表情,爱世决定立即放下曾经的骄傲求他。 毕竟,相比起这个骄傲,她不能被姐姐和爸爸发现她在偷偷看这个! 要不然她辛辛苦苦立的形象就没了! 于是她立刻做出拜托的手势: “澜生,求求你不要说出去,拜托了拜托了!”还豁出去配上了楚楚可怜的无助表情。 但澜生没有被她这个做作的表情骗过,而是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他刚刚怎么会觉得她纯净呢??? 自明媚的朝阳升起后,那一开始弥漫在空中的淡蓝暧昧气息早就消失了。 刚刚,一定是他看错了。 “别装了,再扮可怜也掩盖不了你看情/色书籍的事实。”澜生表情嫌弃道。 “啊啊,都说了不是了!”这人怎么说不通啊!跟小时候一样讨厌!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爱世放弃了温和的方式,转而瞪向他。 而她瞪着他的眼神,让澜生感受到了她从前的影子。 呵,他就知道,果然是装的,这家伙的本性根本没变。 于是澜生哼了一声就想转身离开。 “不行,你先答应不说出去!” 爱世拦住他。 被拦住的澜生忽然想起了她之前和淳树哥的事。 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那种心思。 从现在来看,她依旧是个很麻烦的女人。 虽然外表具有了欺骗性,但内里依旧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她。 要是在这个时候再闹出些什么事,不管是对淳树哥还是对她,都不能在用年幼无知这个理由蒙混过去了。 于是他提醒她: “你的事我没兴趣,但相应的,你最好还是离淳树哥远一点,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听到他说的话,爱世顿了顿,随即放下了拦住他的手,得体而有礼地笑道:“请放心吧澜生少爷,比起去给那位尊贵的少爷添麻烦,我宁可自己去找个没人的角落看这本书呢。” 话说完,两人就各自哼了一 声朝两个方向离开了,虽然后面吃早餐的时候还是面对面坐在一起。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崇拜九条啊。 想到他从小就喜欢跟在九条身后淳树哥淳树哥的喊,自己亲哥哥都管不动的事,九条淳树一说就愿意去做,不知道人还以为九条淳树才是他的亲哥呢。 看着对面澜生长大后依然浓烈精致的面容,爱世心里恶劣地想道: 澜生要是女孩的话,没准成为九条未来新娘的人会是他呢。 真是可惜了。 “啊呀,爱世和澜生好像很久没见过啦,大家现在都长大了呢。” 餐桌上,爱子积极地调动气氛。 她没想到澜生根本就没走,更没想到他也不回避了,直接就坐到爱世的正对面。 “为什么澜生叔叔和爱世小姨之前总是见不到面呀?”秀和咬着汤匙说。 “都不能一起玩了。” “澜生叔叔我跟你说,昨天我们骑单车很好玩的,你为什么不下来跟我们一起?” “秀和,快用餐,等下老师要过来上课啦。”爱子怕秀和问的问题让两人尴尬,就赶紧转移秀和的注意力。 爱世才不尴尬,不合群的又不是她,于是照样优雅地享用她的早餐。 “当时着急看完一本书,下次再跟你们一起玩。” 面对秀和的问题,澜生没有回避直接表态,让浩一都觉得新奇。 反倒是爱世停了下来,表情震惊地看向他。 什么?一起? 小时候他们两个从来玩不到一起,现在他说要跟她和秀和一起玩? “哦哦哦,太好了!一起一起!”秀和欢呼起来。 这下,变成了澜生开始优雅地享用他的早餐,等着她的回答。 还是别吧,她不想诶…… 但姐姐看向了她,秀和也期待看向了她。 喂!不要突然把这种事丢给她表态啊!! 看到对面那个澜生看似平静实则忍笑的样子,啊啊又来了又来了…… 她怎么忘了,他曾经就最喜欢跟她对着干了,他总是能轻易捕捉到她不高兴的点。 行吧,她在森安已经修炼过了,跟不喜欢的人她照样可以一起玩。 看最后谁难受嘛。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河边钓鱼吧。” …… 过完周末。 爱世回到学校 里继续上课。 而在平静的某一天,传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静常宫英仁殿下和九条公爵家的九条光惠小姐正式订婚了!!” 第一个得到报纸的女学生立即激动地向班上公布这个消息。 “正式订婚了?!!” 女孩们纷纷聚在一起看那份报纸。 “天呐!” “明年光惠小姐十八岁的时候,就要跟英仁殿下成婚啦!” 除了圣华女校外,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位未来的皇子妃。 无数记者争相围在目前皇子妃就读的圣华女校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2 11:07:16~2020-06-03 01:3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倔强的萝卜头 6瓶;不看会死星人、梓竹瑾墨 5瓶;修羅場賽高、走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过去.嫉妒 在静常宫殿下与九条小姐正式订婚后的一个月, 九条公爵家终于举办了众人期待已久的宴会,几乎整个帝都圈的高层权贵都云集到了此处。 未来的静常宫皇子妃殿下——九条光惠小姐, 也将应众人的期待,作为主家小姐出席此次宴会。 久生子爵家也收到了此次宴会的请帖。 比起父亲大人的兴致高昂,爱世并不想去, 因为去到了肯定是要见到九条淳树的。 于是她对子爵说:“爸爸, 我能不能不去?” “为什么不去?当然要去呀!” 这可是很难得的上流宴会, 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家都能去的啊! “之前不是说好了让我远离九条家的么?怎么现在又要让我去?我不去。” 爱世难得在子爵面前显露了小时才有的小小骄纵,让子爵有些怀念又有些感慨: “那是因为怕你小时候不懂事,怕你又作出对九条少爷失礼的事才这样交代你的嘛。” “如今你都已经长大,爸爸自然是不用担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带你进入社交圈。” 看着爱世似乎还是不太情愿的样子,接着说道: “不用担心,现在不会有人对你说那些事了,倒是如果你不去,才会让人议论, 到时反而被人质疑是不是心虚了。” “所以你坦荡自信地去,才是击破流言最好的方式。” 爱世不想和爸爸起冲突, 只好坐镜子前让女佣帮她梳理长发。 微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 九条侯爵府邸, 此时宾客云集。 穿着燕尾西装的年轻侍从端着托盘在各个尊贵的客人之间往来。 贵妇小姐们或是坐在席位上品茶, 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撑着蕾丝洋伞在林荫间散步谈天。 明亮阔大的西洋别墅大厅里。 本就是帝都的顶层门第,再加上妹妹又成为了皇子未婚妻, 九条公爵家的公子——九条淳树,尤为受人关注。 除去他显赫的出身,九条公子本人也相当出色,文武皆优不说,容貌也非常斯文俊美,且至今没有与哪家的千金订有婚约,几乎是帝都所有未婚少女的梦中情人。 就如天上的明月一般,高高在上吸引着众人 ,却又无比遥远无法触及。 此时。 九条少爷正与父亲一同接待来访的宾客。 二十岁的他身着剪裁高级的黑色西装,洁白整齐的衬衫领上,系着品质昂贵的藏蓝色丝质领带,气质挺拔又矜贵。 面对这样的华族公子,随父母前来的少女们都禁不住春心萌动。 但他有礼又疏离的态度,让少女们只好将自己的心意深深地沉入心底,不敢显露出来,怕一不小心冒犯到他。 毕竟,摘月是多大的罪过啊,她们还是不敢的。 别墅外。 当久生一家出现时,众人都有些好奇。 因为久生家那消失在华族圈多年的小女儿,今日也会一同前来参加此次的宴会。 有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而家中有女儿与那久生小姐同在女校的人家倒是了解一些。 据闻,久生子爵将他这小女儿藏得那么严实,是因为那孩子生得实在是貌美非常,于是就不轻易将她带到人前。 甚至还有人传道:若这孩子是生在了战国时代,怕是要被争相抢夺的存在啊。 听到这样的传言,有人嗤笑。 得了吧,那孩子难道不是因为太过顽劣任性才被送到乡下严加管教的么? 怎么多年不见,关于她的谣言都传得那么离谱了? “她不是还冒犯过九条大人么?” 一个少女还对另一个少女试了个眼色,然后两人对视一眼便心照不宣地笑了出来。 有些不知情的女孩好奇是什么事,知晓当年之事的少女就打开折扇遮挡住,附到她们的耳边悄悄告诉她们。 “真的吗!”有个不知情的女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真的说了?!!” 见她们都确定地点点头,这女孩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女孩在人前出了这么大的丑,也不知要如何挽回自己的声誉啊。 虽然时间可以淡化很多事,但有些事总是会有人记得,只要时不时地说出来,就会让你无法动弹。 可当那位久生小姐真的出现时,见她跟在子爵身边,子爵还时不时地交代她些什么,连她的哥哥义姐都只跟在后面。 于是众人更愿意相信最开始的说辞。 纷纷惊叹这孩子真不是一般的漂亮啊,且她的年岁没到 最艳丽的时候。久生这老家伙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的?! 就连之前在家里已经见过她的藤原澜生,在见到今天特地装扮过的她,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美貌的,如果不考虑她恶劣的性格的话。 看见到这样的她,有女孩没好气地说: “她打扮成这样大出风头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今天的主角是光惠小姐吗?” 也有女孩不赞同她的说法: “可是你看她穿的裙子很简单很普通啊,而且她本来就长这样的呀,没有故意大出风头吧……” 其实爱世为了避让光惠小姐,已经打扮地相当普通了。 只穿着件粉色简淡的西洋礼裙,戴着一对粉白色的到手肘下方的蕾丝手套。 也不是什么冷冰冰的性格,在见到有相熟的同学后,还会浅笑着打招呼。 更像是一朵粉色清甜的小玫瑰。 那些小时候就认识她的男生在惊叹之余,忍不住相互对视。 那是久生爱世? 小时候的那个讨厌鬼?? 曾经还嘲笑过南部有了个讨厌鬼未婚妻,将来要娶讨厌鬼做新娘的人,一时间居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南部并没有参加这次的宴会,不久前他就回盛冈去处理些事情了。 见他不在,这些男生说道:“真狡猾啊南部那家伙,我说他最近怎么不喊着要解除婚约这种话了。” “那是你的话,你解除么?”另一个男生讽刺他。 “口风真紧啊,未婚妻变化那么大都没提两句。” “就是不知道性格有没有变得柔和些,还是依然跟小时候一样霸道。” “就算是霸道又如何,这样的美貌,会有人愿意像太阳一样供着她的。” …… 一旁。 菱川财团的大少爷菱川凛人与外交大臣高桥留石之子高桥欧介正站在一处。 高桥听到旁边那些男生的话后皱眉,这样谈论一位女孩子,实在是太失礼太没有风度了。 而菱川则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随着她的父亲走进了别墅里。 虽然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再次见到她,确认的确是她,内心依然还会触动。同时想着,她进去里面见到九条君,会说什么呢?以及她和南部之间的关系,又如何了呢? 但不论她说 什么做什么,都与他无关,毕竟他们两家是处在互不往来的状态中的。 可惜了。 但听到这些人的说辞,他倒也思考了下。 像太阳一般的女人是会灼伤人的,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愿意供着她么? …… 爱世随着父亲进到了明亮富丽的大厅中。 见到了打扮如英伦绅士的九条公爵大人,和贵气矜持的九条公子。 在久生子爵之后,爱世优雅得体地朝公爵大人和九条少爷分别行礼。 “贵安,公爵大人。” “贵安,九条少爷。” 行礼完后,爱世就站在她父亲大人身边稍后一些的地方,低眉顺眼地站着,听着她的父亲和这位显赫的公爵大人寒暄。 她目光坚定,牢牢直视在一处地方,绝不看向那位少爷一眼。 想着差不多她就跟着爸爸出去了。 不知怎么地,站在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一些非常久远的事。 她好像也曾跟着澜生喊过九条少爷几次淳树哥的。 不过到后来,具体是怎么样她有些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他不希望她这么称呼他的名字。 所以后来对他的称呼就变成了淳树少爷,以及到现在宛如陌生人一般的九条少爷或九条大人。 而他,自始至终都称呼她为久生小姐。 忽然回想起来,让她有些难受,有些难堪,甚至有些怨小时候的自己…… 但,又有什么好怨的呢。 这时,公爵大人倒是对她起了兴趣: “久生君,令爱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好像几年没见,就变得如此亭亭玉立,已经是位美人了呢。” 久生子爵谦虚中带了些隐隐的得意:“哪里哪里,这孩子依然任性麻烦得很,总是不爱出来与人社交相处,还需要多加努力才行。” “哈哈,老夫还记得你这小姑娘胆子大得很呐,你爸爸为了你可没少来找我,我当时都跟他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让他别在意,他还总是不放心。” “看,这不就长成体贴漂亮的女孩了嘛。” …… 一从公爵大人那里出来后,爱世就接到了那些看向她带着各种审视意味的眼神。 尤其在等待光惠小姐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不断听到有人在谈论她,甚至还有嫉妒她的话语。 就在这 时,彰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自然也听到了那些不好的话语。 似乎感受到爱世的怒气有越来越强烈的迹象,甚至都颤抖了起来,彰子犹豫了很久,还是勇敢地上前: “爱世你不要生气,不要将她们的说的话放在心上。” 在听到彰子劝她的话后,爱世没回应她。 于是彰子的表情有些忐忑。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爱世忽然就笑了,抬头看向她,甚至笑得有些天真烂漫。 “没有,我没有生气。” “不仅不生气,忽然还高兴呢。” “嗯??”彰子不太明白爱世什么意思。 “我发现,我小时候的梦想竟然实现了。” “梦想?”彰子喃喃念道。 “啊呀,小时候我就盼望着,总有一天,要让别人来狠狠嫉妒我!” “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实现了!” 爱世笑得无比雀跃。 而彰子:“……” 在旁边听到了全部的澜生:“……”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3 01:35:38~2020-06-04 04:2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倔强的萝卜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彩阳.泡泡 彰子见爱世能这样想, 也跟着微微笑了。 这时,彰子的未婚夫,津山悠臣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笑着问她们在聊什么, 这么高兴? “没…没什么。” 见他站到了她的身边,彰子像是有些不自在,朝爱世这边稍微挪了挪。 津山察觉到了彰子不经意的举动, 但他眉眼间依旧带着笑意。 见到这位津山伯爵家的三少爷, 爱世就收起了自己刚刚的心情。 “久生小姐,贵安。” 津山悠臣如以往般优雅地与爱世问好。 爱世也微微俯身回道:“贵安。” 接着津山又与她们身后的藤原澜生也问候了一声:“藤原君。” 爱世这才发现, 藤原澜生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 “恰好路过。” “是么, 我还以为你怕我会欺负她,又想来抓我的错呢。” 爱世揭穿他。 藤原澜生表情依旧随意淡然, 没有被揭穿的心虚, 反而睨着她说:“你又不是没做过。” “要欺负早就欺负了, 还等到现在么。”爱世带着些冷漠和嘲讽回道。 见他们又开始针锋相对起来, 彰子忙说:“那个,我们其实已经是舍友了,相处得很好的。” 津山见状说道:“彰子,没想到你们的关系原来已经那么要好了,之前的那些担心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彰子还没说什么,前方就传来了另一个女孩的说话声: “彰子那么善良温柔,谁会不愿跟她好好相处。” 原来是几个平时与彰子比较要好的女孩子过来了,听到了津山的话也跟着说了句。 “彰子小姐的温柔, 久生小姐终于也被感动了。” 见大家这样说,彰子连忙摆手摇头:“不……不是我,是爱世……” 而爱世真是听不下去了,她果然还是不想和彰子站在一起。 她态度恶劣的时候,会衬托彰子的良善;她态度友好的时候,依然还是彰子的温柔感化了性格糟糕的她。 事实上,她愿意态度平和地对待彰子,并不代表就愿意与她成为朋友了。 虽然她也曾经一度觉得彰子有些像湖香。 但,湖香就是湖香,彰子永远都不 会是湖香,永远不是那个愿意包容、倾听和陪伴她的湖香。 于是她打断了彰子没说完的话,说了句失礼了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她果然还是一个人待着比较好。 …… 爱世走到了庭院角落里的一个树林旁,接着听到前方人群聚集处传来了声响。 应该是光惠小姐出现了。 但她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凑上去了。 突然,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捂着脸从她身边跑过,大哭着跑进了树林里。 又看到前面有几个孩子在见到她看过来的目光后就跑开了。 她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这触动了爱世。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于是她便快步跟了上去,终于在一丛灌木旁找到了正在哭泣小女孩。 “那个,你还好吗?” 爱世蹲下来轻轻抚摸她的背问道。 小女孩正哭得忘我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抬头发现居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大姐姐,正微蹙着眉担忧地看着她。 “为什么哭了呀?告诉姐姐,姐姐看能不能帮到你。” 见她光抽泣着不说话,爱世便继续问她。 之后。 小女孩才掉着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早上爸爸说我穿着裙子像小公主,结果他们就说我是小胖子,说这世界上才没有像我一样胖的小公主。” 说完之后,感觉还是很难过,因为她也觉得她胖……怎么办呜呜呜…… 爱世这才发现,这个小女孩的确是有些圆润的,但他们也不能这样说女孩子啊! 啊啊,这样的小混蛋怎么代代都有?! 也就是这个小女孩性格柔软些选择自己哭着跑走了,如果是曾经的她的话早就冲上前跟他们推打起来了。 但她也不会强求这个小女孩跟她一样横冲直撞的,于是她牵着小女孩来到树林间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 再从包里拿出绢帕仔细地给她擦脸,安慰她别哭: “是他们不好,我们才不去跟他们站在一起,别哭啊。”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看着她,渐渐停止了哭泣,然后小声说:“我叫彩阳,上原彩阳。” 爱世:“啊啦,这是多么美丽的名字,像阳光下吹起的彩色泡泡呢。” “你见过么?就是那种 夏日祭时有人吹的那种泡泡,有一次我发现在阳光下看这些泡泡非常美丽呢。” “像把彩虹圈住了一样。” 爱世努力地跟年幼的她形容这种美丽的感觉。 听着这位姐姐的话语,名叫彩阳的小女孩也和她一起回想。 那种漂亮的七彩泡泡在灿烂的阳光下,好像是很美诶。 于是听着听着,小女孩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爱世对她眉目温柔地笑了笑:“我叫爱世,久生爱世。” 彩阳忽然觉得,这位姐姐形容的那阳光下飘飞的虹之泡沫,反倒更像她呢。 美丽,又带着不真实的感觉。 “要怎么样才能变得像姐姐一样呢?” 彩阳抬起头问爱世,她长大后也想像她一样,再不会有人说她胖,再不会有人笑她。 “像我一样?” 爱世看着这孩子渴望的眼神。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起步的方向。 “想要像我一样?” “那要不然,彩阳你先喊我一声老师怎么样。” …… 盛夏,女校放了暑假。 爱世也拥有了非常多的闲暇时间,她现在几乎每两三天就到上原家去教导彩阳。 认真且投入地进行教师的工作。 是的,那天她和彩阳约好了,由她来担当的家庭教师,管理她学习修行上的一切,努力让彩阳变成她自己所期待的样子。 可爱世自己还是个十五岁的女学生,还不知道能不能充当好教师这一角色。 但在彩阳的强烈要求下,彩阳的父母没有办法,哪怕是玩这种过家家游戏让彩阳多一个玩伴也好,于是就这样,她成为了上原家的家庭教师,甚至还愿意支付她陪伴彩阳的费用。 这让爱世非常惊喜,这是她靠自己的力量挣取到的薪资啊! 关于这件事,上原家以为久生子爵是同意她做这件事的,但实际上,爱世并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人的。 因为教导彩阳只需要一个下午,所以她只要说一声她和朋友出去玩就顺利出去了,为此,美依子和小咲没少给她打掩护。 后来,明莎子也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但她见爱世是非常认真的,她并不想阻碍她,于是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会在 暗中支持着她。 来到上原家。 除了辅导彩阳平时的课业之外,爱世还带着小彩阳一起练习体态和舞蹈。 她会努力将外婆曾经授予她并让她受益终生的一切知识,都教给需要的孩子们。 有了开始之后,后面也能顺利跟上。 她不仅开发了舞蹈课程,研究该如何循序渐进地进行训练,还开始学着唱歌。 平时她就爱自己没事哼着歌,外婆也曾说她唱歌的天赋很不错 学唱歌主要是想带着彩阳学习能更愉快些,每当彩阳完成她布置的作业和任务后,都会希望她能表演一段舞蹈,唱首歌,或是讲一篇故事给她听。 每当看着如此动人美好的爱世姐姐,她就会告诉自己要更努力一些,将来自己也要成长得像她那样。 而爱世几乎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整理自己的授课资料,总结一些授课的经验和方法,一个暑假过去,她都写满好几个本子了。 一切都很好。 就是关于称呼一点,爱世会非常执着。 “彩阳,上课的时候你要喊我久生老师,不要再喊爱世姐姐,知道吗?”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就是要喊久生老师哦。” “好…好吧……” …… 一个暑假之后,彩阳的变化也非常明显。 不仅体态轻盈了非常多,连气质上也变得越来越自信,这让上原夫妇既惊喜又伤脑筋。 这久生家的小姐已经告诉他们她是隐瞒着家里做这件事的,希望他们能帮她保密,不要被她的父亲发现了。 堂堂子爵家的千金,去给地位比他们家低那么多的小世家做家庭教师,这实在是太降低自己的身份了。 但爱世并不在乎这些,她主要担心若是被爸爸知道了,他不允许她做这些,她该怎么办,所以只好瞒着了。 虽然是瞒着家里的,但她却不止有彩阳这么个学生了。 有几个彩阳朋友的双亲知道彩阳的变化之所以那么大,是因为她有特殊的老师加以辅导,所以就希望这位老师也能教导教导她们家的孩子。 爱世自然是愿意,且她之后直接隐瞒自己的身份,用了住在森安乡时,雪安的这一姓氏。 她的这份工作,直到开学后都没有停止。 为 了能顺利进行这份工作,她甚至听从了爱子姐姐的建议,到藤原家住下了。 原因是因为爱子认为爱世暑假的时候都没去见她几次,每次陪了陪秀和之后就匆匆离开,问她去做什么,不是要跟同学出去就是要跟明莎子出去。 且父亲大人以及修源和健都很忙,爱世周末回去他们也不一定在家,就只有明莎子和她一起,而爱子不希望这样下去爱世关注明莎子会胜过她。 再加上藤原府邸距离圣华女校更近更方便,平时受邀参加宴会舞会的次数也更多,于是就提出了干脆让爱世周末回藤原家的建议。 若是父亲大人和弟弟们都在家时,她再带着爱世一起回家。 子爵自然是同意的,把爱世交给爱子他自然是放心的。 而爱世也同意,因为住在藤原家,她会更自由,能做的事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4 04:22:16~2020-06-05 02:2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六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西哟~ 12瓶;白的羊 10瓶;陌上人如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红枫.舞伴 新学期, 爱世再次回到女校上课学习,和同学们一起过着规律紧凑的生活。 虽是紧凑,但爱世看起来却非常从容适应, 条理清晰地安排着自己的事。 下午时分。 枫树上的红叶被日光浸染的更加浓郁。 衣衫鲜丽如繁花一般的女孩们正聚在明亮的屋子里享用着下午茶点, 在交谈中不禁又谈到了将来毕业后的生活。 “其实,父母已经在帮我相看人家了。”一个女孩有些羞涩地说道。 一说完,就响起了女孩们纷纷惊喜激动的声音, 围着她问: “咦?真的吗真的吗!” “是什么样的人家!” “人长得怎么样!” “还…还不知道呢。”那女孩期待又害羞地小声回道。 “差不多明年的这个时候, 我也得去相亲了,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一个女孩在期待中, 还有些忐忑。 “要是能早些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就好了, 我就不用那么不安了……” “哎,是啊。” 这时, 屋内的女孩们从玻璃窗里, 看到了窗外那安静地坐在枫树下悠然看书的久生爱世。 “呀, 真是羡慕啊, 这终身大事定下来的就是和我们不一样,不仅能置身事外,还有心情看书。”一个女孩羡慕道。 “是啊,出生名门,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那么柔顺,这样的大小姐,想必以后也会深得夫婿疼爱过得很幸福吧。” “所以她还辛苦上学做什么呀?在家里悠闲自在的待嫁不好吗?” “大概也需要用圣华就读生的名头来镀层金吧。” “诶,听说她未来的夫家在盛冈那边呢, 离帝都很远的,她的父亲怎么舍得嘛。” “听说是从小就定下来的,而且远又怎么样,那家在从前可是当地的藩主,一嫁过去就是那边地位最高的女人了。” “而且,那位少爷还是个帝大生吧……” 这让女孩们更加羡慕了。 如果爱世在这里,听到了她们的想法,她怕是会笑出声,觉得她们真是天真。 她和那位少爷都巴不得不要这个婚约呢。 她现在看的都不是什么春花雪月的文艺书籍,都是关于怎么做好一位教师的教育类书籍 。 现在她每周在学校上课,到周五晚上就回藤原家过周末。 然后找借口去拜访朋友家,实则是去陪伴教导那些认可她又需要她的小女孩们。 她寮舍的女孩们都知道她在做什么,表示支持并且会帮她保密。 彰子担心她会被家里和学校发现。 小咲觉得爱世是个超级大好人,都身为千金小姐了还愿意亲自去做这么辛苦的事! 可见爱世那么认真,美依子甚至还介绍了她家一个客户的孩子给爱世。 爱世非常感激。 其实她现在已经没有再去给彩阳上课了,因为她的父母有太多的顾忌并不想惹事上身。 再加上彩阳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就是按照她教的方法继续努力或再请一位年长的家庭教师问题都不大了。 于是爱世也只好遗憾地跟彩阳告别。 彩阳虽然舍不得她,但她知道爱世姐姐的梦想,说她绝对会支持爱世姐姐的。 “所以爱世姐姐要加油呀,等以后爱世姐姐变成校长了,彩阳就去爱世姐姐的学校里当教师,一起让更多的孩子变得更好!” 爱世感动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说:“好!” “我等着将来喊你上原老师。” “是!我会努力的,校长先生!” 于是,怀着这样的期望,她一直努力着。 只是可惜,每个孩子她的授课时间都不长久。 因为她平时要上学,并不是天天都能看着那些孩子的,所以就会出现一些孩子在她的教导下有了些成色后,她们的家长就会直接去聘请更有时间的家庭教师来替代她。 爱世虽然会有些难过但也能理解,毕竟她自己的年龄也不大,还不到可靠的时候,只能继续辗转在各个孩子之间。 美依子曾对她说:“爱世,你干脆就先别急着做这件事了,这样多辛苦呀,等三年后我们毕业了再开始也不迟呀。” 但爱世却有自己的考虑。 若是三年后再开始的话她怕来不及了,她想努力试试自己能不能在这三年里成长起来。 她这段时间通过给这些孩子授课已经挣下一小笔存款了。 虽然不多,但能她安心,想着三年后如果婚约解除了,她又不愿听父亲的安排随便嫁给一个人,到时候若父亲切断她的 经济来源来逼她就范,她也能有自己支撑下去的底气。 见爱世执意要继续这么做,美依子才想起爱世是有未婚夫的,也许三年后就要履行婚约了,所以到时她还能不能出来做自己的事还不一定呢。 于是她就转口,拍了拍爱世,让她好好加油,就趁现在勇敢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吧,她也会想办法帮帮她的。 “美依子……”见美依子那么支持她,爱世眼睛里泛着感动的水光。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而且,这样的梦想值得支持!” “真希望将来你成为了校长先生后,能听到你说多谢友人的支持,才成就了今天的我这些话,哈哈哈哈。” 美依子紧握她的手鼓励地笑着说道。 …… 有时候周末没课的时候,爱世就会带着秀和一起玩,有时候还会加上澜生一起。 刚开始的时候,澜生还会像撇清什么一样,对她强调说他是为了秀和才跟她待在一起的。 爱世都要翻白眼了说,哦,那真是太勉强你了,辛苦了。 但不管怎么说,哪怕有时会有些争执,他们也会在秀和面前表现得相对友好,也能玩得开。 因为在乡下生活过,所以爱世有很多点子来逗秀和玩。 比如堆个火堆烤地瓜土豆呀,或是开辟一块土地来种蔬果。 见到爱世戴着顶草帽,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糊到了土灰,澜生还哈哈笑她真的和乡下农忙的农妇一样。 爱世反击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挽起袖子和裤脚扛着锄头的样子,也非常朴实不像个大少爷呢,还举了个握拳的姿势让他继续加油。 他们抬杠的对话让正在拿树枝逗蚯蚓的秀和听得哈哈大笑。 这种一般不会出现在藤原宅院的玩乐方式,让秀和甚至是澜生都参与的心满意足。 但比起这些,爱世最喜欢的,其实是清晨来到开着各色鲜花的花园里,剪裁府里一天要用到的花材。 那白色粉色清纯娇艳的蔷薇玫瑰,基本上就是她的最爱,还有百合和雏菊她也喜欢。 她喜欢抱着满满一捧带着朝露的鲜花回到别墅里,然后再一支支按照她的心思偏好摆放进精致的玻璃花瓶里。 若听到有人特地夸赞这束鲜花的赏心悦目,她就能 得到异常的满足。 偶尔。 她还要跟着姐姐一家去参加各种舞会和宴会。 作为一位有未婚夫的淑女,她的舞伴自然就是她的未婚夫——南部利辉。 因此,也会由他特地来藤原府上接爱世,再一同到举办舞会的地点去。 盛装打扮的两人,坐在稍显拥挤的英式马车里,南部的腿脚边就紧挨着爱世身上繁复精致的礼服舞裙。 两人如此亲近地坐在一起,都有些尴尬,一路上都没说话。 爱世看向窗外的街道行人,戴着黑色精致蕾丝手套的手正无意识地摆弄一把小小折扇。 南部倒是禁不住看了身边的爱世好几次。 她本就漂亮,华丽的衣饰更是将她装点得耀眼夺目。 家世匹配,容貌绮丽,有这样的未婚妻,他身边的同学都是羡慕的。 哪怕是小时候和他一样都不喜欢她的那些玩伴,竟然都显露出了羡慕和调侃他的样子。 他若是和他们一样,仅仅因为她的变化巨大就产生什么动摇想法,他该如何面对她? 一想到她会用那种嘲讽的目光和语气,说嫁给他这样的男人真是让她感到无比厌恶,他就无法接受。 所以,他不能动摇,若是动摇,他就变成那种市侩势利的人了。 于是,当爱世第一次挽上她的未婚夫时,见他那浑身僵硬不自在的样子,爱世也非常尴尬不愉快。 什么意思? 他现在是连装一装都那么勉强么? 这还是她主动挽上去的!真是气死她了! 她再也不要他来当她的舞伴了! 之后再有舞会。 爱世就让二哥来当她的男伴。 可后来,她的二哥又有了女伴,眼里只有他喜欢的人,再没有他的妹妹了! 爱世和姐姐说,她宁可穿和服去,她再也不跟任何人跳舞了! 爱子和侍女们拿着一件件漂亮的礼裙,劝爱世不要任性,可怎么劝都没用。 最后还是小秀和带着小哭脸走了过来,拉着爱世的正在套和服的手说:“爱世小姨,你就穿上漂亮的洋裙吧,秀和…秀和来做你的舞伴好不好……” 爱世这才停了下来,再看看身边姐姐为难的样子,沉默了很久,终于不再执意穿着和服去舞会了。 这时,靠在门边的澜 生没好气地说:“不就是舞伴么,至于闹那么大脾气么,我来当你舞伴行了吧。” “还总说我比你小,你也不见得多成熟,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好意思真让秀和做你舞伴么……” 知道爱世不用他当舞伴时,南部还松了一口气。 但看到她真的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出现时,那言笑晏晏的模样,他却更加不舒服了……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他只能喝着手中的红酒压了下去。 …… 初冬,天气清寒。 周五下午上完课回到寮舍,美依子看到爱世正在整理周末授课的计划,于是笑着问:“是不是这周又去给小朋友上课呀。” 爱世一边整理,一边笑着说是的。 而周六这天。 子爵坐在轿车里,正路过一户人家。 他忽然见到他那本该好好待在藤原家的小女儿,竟然从一个普通人家的家里走了出来?!! 身上穿的还是一件朴素的和服? 正在门口和一个一同走出来的年轻男人有说有笑?? 他赶紧喊前面的司机:“等等,给我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5 02:24:33~2020-06-06 11:5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帝城来的小花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桃黛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禅 10瓶;Ye子 5瓶;熬夜的朱大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1、争吵.后悔 爱世周六去授课的这户人家的小女孩名叫绢子, 如她的名字一般非常乖巧可爱又听话。 爱世很喜欢她。 这天,她和以往一样来到美依子家的洋服铺里,换上了普通简素的和服, 再去要授课的人家家里。 一个下午过后, 绢子的哥哥像之前一样亲自送她出来。 这位斯文的小哥是杂货铺的小掌柜,多年来面对客人练就的能言善语,在面对爱世时, 依然还是有些羞涩。 虽然这位雪安小姐每次过来的打扮看起来都很普通, 但她显露的气质表明她不是一般人家能教养出来的。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特地花时间过来陪自己的妹妹或是有什么目的,虽然他们家也没什么好被夺去的。 但见到妹妹绢子很喜欢她, 因为她而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仅仅是这样他就无比感激了。 他们家双亲去世得早,靠着他们留下来的房产以及他在父母留下的杂货铺里努力做生意, 才和妹妹绢子一起顺利在帝都生活了下来。 之前绢子还有乳妈帮忙带着, 后来乳妈要回乡下老家养老了, 他又时常要去店铺里工作, 所以家里就只剩下绢子一人。 他曾经想过带她一起去店里的,但绢子实在是太内向羞涩害怕出门,宁可一个人寂寞地待在家里。 幸好有人介绍了这位雪安小姐过来,说她有办法教导这样的孩子。 于是他就试着接触了一下,发现她的确很有耐心对待他的妹妹,也能降低绢子的防备和吸引她的注意力和好奇心。 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一个星期也就周六来这么一次,但对于他现在的薪资来说也恰好负担得起, 于是就和她定下了每周六来一次的口头合约。 雪安小姐每次来的时候,会给绢子上两到三节的课。 包括音乐课、舞蹈课、文学课、数学课,甚至还有外文课,这些课穿插着上。 这些课他偶尔在门外也听了一下,发现几乎都是那些大小姐们才能上到的课程,这让他有些惊喜又有些惶恐,感觉并不是他们这种平民能够接触的事物。 但绢子很喜欢,因为她感觉像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一样,然后每天都盼着这位雪安老师 会来陪她的周六。 为了不让绢子一个人在家过得太寂寞,雪安小姐还会给绢子布置不少作业,基本上每天都有要完成的任务。 每次她一来的时候就会先检查绢子的作业完成得如何,如果绢子完成得不错,她就会高兴地拍手鼓励绢子继续努力,偶尔还会给她一些小本子和铅笔作为奖励。 这让绢子越来越活泼也越来越爱说话,为了让雪安老师不对她失望,在学习上绢子也越来越努力。 偶尔跟他去杂货铺的时候,对人也渐渐有礼起来,惹得旁边商铺的老爷爷老婆婆都笑着对她说: “诶呀,我们绢子看起来也和那些大小姐们一样啦,以后让你哥哥也送你去上学呀~” 每每说到这里,绢子就会害羞地躲在他的身后,但看起来好像也是愉快的。 晚餐的时候,他也问绢子想不想去上学,说:“哥哥虽然不能送你去贵族女校,但普通的学校哥哥能想办法努力送你进去。” 看到绢子重重地点头,他也很欣慰。 嗯,仅仅是这样生活着,哪怕再辛苦,他也很幸福。 但这样的生活,却随着那位老爷的出现,戛然而止。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送她出来,和她聊着绢子近期的情况。 还没聊几句,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惊呼声:“爱世?!!” “居然真的是你!等一下,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那带着怒气的声音把绢子吓得立即跑回了房间。 接着,他就知道了原来雪安小姐是这位老爷大人的女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这位老爷先是震怒,以为他是诱拐了他女儿的混蛋。 他连忙摇头解释,说他不敢,他匹配不上这样的小姐。 他也不敢惹怒这样的大人物啊…… 雪安小姐见到他这个惊恐模样很是愧疚,于是迎着她父亲直接说是她自己要来这里做家庭教师的。 于是老爷疑惑了:“家庭教师?什么意思?” 可当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不仅没有平息怒气,反而更加地怒不可遏,尤其在听到雪安小姐每次课的薪资才50钱的时候。 最后,他们甚至没有好好告别,雪安小姐就被那位老爷大人带走了。 …… 久生子爵在车上一直隐忍着怒 气,直到回到家里才爆发。 他问爱世: “我是缺过你的银钱吗?” “你居然为了这点钱就去做这样的事?你去问问哪家的华族小姐会做这样的事?!” 子爵越说越大声,说到后面就要吼起来了。 爱世听出爸爸觉得她做的事低贱,就顶撞道: “什么样的事?” “我又不单单是为了这些钱才去的,能让这些可怜的孩子成长起来是我的梦想,外婆不就是这样教导我长大的吗!” 子爵简直不可思议:“你的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就算你将来想要做教师,那等毕业后去考取教师资格去学校做正规的教师不好吗?!” “你非要现在还是个学生就去玩这做过家家的游戏?” “你知不知道你就这样到人家家里去,若是有人想对你行不轨之事,到那时你怎么办?!” “你外婆把你教得那么天真我倒还要去问问她呢,她有让堂堂子爵府千金,跑到平民家里做教师?” “你让整个贵族圈怎么嘲笑我们家!” 爱世被子爵劈头盖脸地骂下来也忍不住了。 “是!我是天真,我被保护在奢华的象牙塔里,我不了解世间的险恶黑暗。” “可我为什么着急着做教师?” “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嫁到盛冈去,我根本就不想嫁给南部!我将来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行吗!” “爸爸您以为那位大少爷有多喜欢我么?他早就和我商量着解除婚约的事了。” “您明明知道他从小就不喜欢我,还非强迫我做他的未婚妻。” “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 “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她喜欢也喜欢她的人,难道不是您的期望吗?” “还是说只要您的面子和利益不被动摇,我究竟怎么想的您根本就不在乎!” “爱世!” 见到子爵已经到了盛怒的边缘,修源赶紧喊住她,希望她不要再说了。 …… 深夜。 久生子爵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的皮椅上。 心情久久无法释怀。 他,打了他的女儿。 他打了他曾经答应过良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女儿。 爸爸,为什么我小时候大家都说我任性骄纵的时候,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做什么你 都愿意原谅我? 为什么现在大家都夸我懂事了,夸我终于长大了,反而变得我做什么都不行了? 爸爸,为什么你年轻的时候就可以追求自由,追求你的梦想,你也跟爷爷反抗过,为什么轮到我追求自由和梦想就不可以了? 爸爸。 你是不是后悔,娶了妈妈。 前面无聊她说了多过分多顶撞的话,他都没想过动她一根手指头。 直到她不管不顾地说了最后那一句。 之后。 爱世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爱世缓缓用手捂住脸上被他打过的地方,表情还在不可思议中,眼泪瞬间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之后,是修源过来拦住了他,明莎子则满脸恐慌地匆忙将爱世抱进怀里。 在门口看到了全部的爱子,也赶紧过来,紧紧拦住他让他别再生气了。 后来,他也不太记得是怎么平息下来的了。 只记得爱子不断道歉说都是她的错,是她疏忽没有看好爱世。 但现在爸爸和爱世都需要冷静一下,所以她就先带爱世回藤原家,并不断保证她不会再让爱世随便出去了。 …… 她们离开后。 久生子爵独自来到书房里坐着。 他思考着爱世质问他的话,他是不是后悔娶了良子。 这个问题,他从来不敢深想,但他确定他的确是爱良子的,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多年,一直都自己一人过着。 最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为了抵抗这个不自由的婚约,那孩子竟然如此豁得出去,没想到他也做了一次曾经他最厌恶的顽固家长。 曾经的他要是知道,一定也会不可思议的。 他怕爱世再做什么傻事。 既然如此,那这个婚约就此作罢吧。 反正对方的那位少爷也如此勉强。 …… 当爱世跟着姐姐坐上车后,发现前座的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是澜生。 不过她也没有心情去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现在,她很疲惫,感觉自己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很彷徨。 藤原澜生刚刚站在门口看到了全部。 从她开始一声声质问她的父亲时,他就渐渐收起了那想看她遭殃的心。 他甚至没想到子爵会动手打她。 他没想到曾经如 此没有原则溺爱她的子爵,会动手打自己最宠爱的女儿。 他没想到曾经只要一哭就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她,这次反而只是不停地流泪,倔强的连半句哭声都没让自己发出来。 这种冲击对他来说太过于强烈。 一个男人的在意。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 祸不单行。 久生爱世悄悄在外面做家庭教师的事,不知被谁发现,在学校里说传开了。 等爱世回到学校后,面对的就是对她的各方言论和隐秘的嘲笑。 毕竟,探讨这种从神坛上跌落下来的事,大家都乐此不疲。 一些从小就与她不对付的女生,联想起她曾经做过的那些壮举,嘲笑中甚至还带着无奈: 她为什么总做这种让人笑话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写完了qwq 感谢在2020-06-06 11:56:40~2020-06-07 04:0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繁花半里 5瓶;24268886、修羅場賽高、熬夜的朱大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夜雪.教育家 回到藤原家后。 爱子也没有立即就对爱世说什么, 而是让她先好好休息。 于是,爱世这周也没有去上学,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哪里都不想去。 直到爱子对她说, 她和爸爸好好谈过了。 “爸爸只是太担心你了,爱世。” “嗯。”爱世坐在床上低着眼睛,轻声回应。 “跟爸爸和好吧, 他在乎你的想法的。”爱子坐了下来, 揽了揽爱世劝她。 爱世这才抬起头,看着姐姐爱子, 看到她带着疼爱的微笑对她说: “爸爸让我们一起回去吃晚餐, 说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 听到爸爸特地交代姐姐让她回去一起用餐时,爱世在那瞬间, 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感觉爸爸在回应她那天说的, 无论她做了什么, 他都愿意原谅她, 就和她小时候一样。 傍晚。 爱子就带着爱世回到了久生家。 子爵久生雅就像平常那样,端坐在主坐上,等着他的孩子们回来。 明莎子很高兴,指挥着厨娘和女仆将一份份的美味佳肴端上桌。 爱世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大家和乐融融的,就她跟爸爸没有说什么话。 接着大家就开始用餐了。 听着健兴高采烈地说着他在学校里见到的新奇趣事,非常有意思,有些甚至连心情复杂的爱世都听得笑了出来。 在差不多的时候, 久生才对爱世说: “的确,我们家和南部家有诸多利益关系,但也没到非得强迫你的地步,只是当年两家相处得不错,他们家的老伯爵又如此积极热情,所以想着结亲家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既然你那么不愿嫁过去,那就想个不伤两家面子的方式解决吧。” “在那之前,我得去和那位老伯爵好好谈谈,你也得先学会忍耐,不要再想做教师那些事了。” 爱世只能乖顺地点头答应。 “是。” 但爱世并没有松了口气的轻松感,相反,她甚至有种用自己的理想换了自由的感觉。 可自由又是什么呢?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之后。 爱世给远在森安的外婆打了电话。 在电话打通之后 ,她激动地喊了一声外婆后,那些想跟她说的话竟然就这么停在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还是诚感知到她的局促,笑着说:“爱世,你写的那些信,外婆都收到了。” “看到你在学校过得很好,外婆也就放心了,之前还担心你和她们相处不好呢。” 爱世握着电话的手有些抓紧,她只能强迫自己像平常一样对她说:“对不起外婆。” “嗯?” “假期,我光顾着跑出去跟朋友玩了,都没有回森安去看你。” 她不想再做让外婆操碎心的孩子了,让她远在森安依然为她担心。 之前她去做家庭教师,本想在有些成绩后再给外婆一个惊喜的,告诉她,她如今也成长得像她一样了。 结果事情发展成这样。 她不是想对外婆隐瞒什么。 只是如今发生的这些事,她对外婆还说不出口。 她怕外婆对她失望,于是只是报喜不报忧。 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让外婆为她骄傲起来,现在也只能牢牢抿住自己不哭出声来。 而那边的诚其实明白她,因为她听到了爱世想掩饰却没有掩饰住的声音。 当一个顽皮淘气的孩子开始掩饰自己的哭声时,她并没有感受到她长大懂事了的喜悦,反而更多的是心疼。 于是诚对爱世说:“爱世,下次放假就回森安吧,外婆给你做好吃的炸猪排呀。” 爱世流着泪,却努力笑着点头说:“嗯!” 诚站在和室里,一直陪着电话那头的爱世平静下来。 当爱世终于平复下来后,她先是顿了顿,然后问诚: “外婆,你希望爱世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呢,爱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 “就天天只会玩,连将来能做什么都不知道……” “爱世啊,外婆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此时,诚手里拿起一张爱世小时候的黑白照片怀念道。 照片里的她才刚刚来到森安,经常因为不适应而不高兴,都拍不到几张她的笑脸。 “爱世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梦想吗?” “你说要做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外婆一直都记得呢。” “虽然爱世现在已经很漂亮了,但外婆觉得还 不够,还不是最漂亮。” “美丽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要成为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可不是只有面容美丽这一点。” “面容的美丽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退,但内里的美丽可以伴随一生。爱世若是找不到方向,就回想自己的初心。” “若爱世不再为别人而是为了自己还想做这世间最漂亮的女孩的话,那就再次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吧。” …… 那晚,外婆对她说了很多。 让爱世沉思了很久。 以至于后来回到学校上学,哪怕知道学校里有人在暗暗笑话她,她都随意了,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 虽然是这样想的。 但夜里她实在是睡不着。 于是爱世就悄悄从温暖的被窝里起身,来到庭院。 现在天上正飘着零星的雪花,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寝衣,仅披着一件黑提花的羽织外套。 她走出庭廊,踩在薄薄的雪面上,然后伸手接天上的雪花玩。 接着接着,就与这些飘雪一起跳起了舞。 直到在转身之间,发现有个气质清丽的女生正站在庭廊里看她跳舞。 爱世这才停了下来。 诶呀,这下好了,她又要被人说这大晚上的跑出来做这种奇怪的事了。 却没想到这名也穿着寝衣的女生竟然新奇又兴奋地称赞她跳得很好看。 倒让爱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见笑了。 这名女生问爱世:“你怎么那么晚出来跳舞呀?天气好冷呢。” 爱世笑笑:“白天人多的时候有些不方便,所以再冷也只好晚上出来散散心了。” 少女说那真巧呀。 “我也是白天没有自己的空间,就只能晚上悄悄出来透透气了。” “你跳得都是什么舞呢,和我之前看的都不一样。” “这是我自己随便编的,有时候就想跳着放松自己。” “今天下着雪,为了应景就跳稍微好看些的舞,平时我跳的舞能吓跑很多人呢。” 爱世想起那些跳着跳着脸都扭曲了的女孩们就有些想笑。 但这少女说:“可你刚刚的舞姿真是轻盈地像蝴蝶一样,让我都想跟你学了。” “如今我每天的生活啊,实在是太繁重了,时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也想像你一样 心态那么轻盈。” 见她显露出羡慕的神色,爱世便说:“可是太过轻盈也不是什么好事呀,没有目标轻轻飘飘的,什么都落不到地上,每天也是很彷徨的。” “所以,我们不过是互相羡慕罢了。” 有道理,这位女生笑了。 “你和传闻中不太像呢。” 这女生看着她笑着说道。 传闻? 哦哦,她知道了。 “哎,没想到我这么有名呐,是说我在哗众取宠吧。” 爱世走回了庭廊,然后一下就坐到了庭廊里的长椅上,有些泄气抑郁的模样。 少女低头问她:“你为什么会想跑出去当教师呢?” 爱世有很多理由想说,但最后都放弃了,只对那女生说: “大概是希望自己能早早成长起来吧,能不依靠任何人单靠自己就能过得自由自在。” “现在发现,我其实什么都不会。” “只会这些唱歌啊跳舞的,除了当教师,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一开始或许还有些功利的目的,但看到那些孩子能在我的帮助教导下变得和以前不同,我就渐渐喜欢上这种感觉了,像面对曾经的自己那样。” “甚至还梦想在未来拥有一所属于自己的学校。” “但现在,做教师这条路很难再走下去了,以后大概只能做个花瓶?每天只要微笑就好了?” 说到这里,爱世都笑了出来。 而这女生却不大赞同她刚刚说的话,略皱着清秀的眉说: “怎么会很难走下去呀?既然选择了就要继续坚持走下去呀!有梦想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我的父亲大人会担心我遇到不轨之人,现在不允许我再出去做教师的工作了。” “可等到将来毕业了,我不确定还能不能去工作,但我知道我大概率会嫁人吧。” 看着爱世沮丧的模样,少女听着也有些可惜,于是她也慎重地下了个决定对她说:“那要不然,你来做我的教师吧,我会付薪资给你的。” 什么? 让她来当她的教师? 爱世惊讶道:“为什么?!我…能教你什么?我会的,你应该也会吧,而且,你看起来应该是我的前辈……” 女生说:“你可以教我唱歌,可以教我跳舞,可以给我讲 故事,对我就像对待那些孩子一样就好了呀。” 然后又跟爱世说:“既然你只会这些,那就努力做到最好呀,教育家可是每个国家每一代都需要的重要人才呀。” 教…教育家! 爱世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就被这个少女上升到这个教育家高度了! “我知道你叫久生爱世,也知道你的很多事,我猜你还不认识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爱世点点头。 那女孩笑了笑说: “那初次见面,我叫九条光惠,很高兴认识你。” 九条,光惠? “光惠小姐!!” “那么,请多多指教,久生老师。” 见她那么吃惊,光惠就特地摆出了她特有的,未来皇子妃式的得体微笑。 她刚刚,居然一直在跟未来的皇子妃殿下说话?! 但。 为什么? 爱世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光惠小姐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因为,我果然还是觉得能自由自在轻盈地生活才是幸福的。” “若这样能帮到你的话,那我就帮你。毕竟我已经不再拥有自由了。” “很多人都希望从我身上获得些什么,可若你从我身上获得的是自由,那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爱世,爱世已经感动到不知道说什么。 “光惠小姐……我,我……” “啊呀,不好不好,刚刚自作主张地就让你做我的老师了,这样不好。” 于是光惠重新郑重地问她: “久生小姐,你愿意成为我的教师先生吗?” 爱世心里汹涌澎湃但她强压着自己对她说: “光惠小姐,那你知道我小时候曾冒犯过你的哥哥,淳树少爷么” 她得说清楚,至少,她不希望光惠小姐觉得她另有目的。 “我知道哦,没关系的。” “我是我,哥哥大人是哥哥大人,如今还揪着这件事不放的才是冒犯呢。” “还是说,你依然想成为哥哥大人的新娘吗?” 光惠对爱世说这句话,是带着些挑衅的意味的,但爱世却微笑着,对她恭敬地低头行礼道: “我更愿意竭尽所能,成为光惠小姐身边不可缺少的存在。” 爱世从没想过理直气壮地成为光惠小姐的老师,像她这样的年纪和资历,最多是 幸运成为她的女官,可光惠小姐并没有提起女官这回事。 但光惠小姐愿意这么推她一把,她已经无比感激了。 “真是太好了!” 光惠拉住她的手:“那以后你来我家,你的父亲大人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全问题了!” “你若是能把我教好了,以后哪个学校不能去?因为我学东西可慢了,家里很多老师都头疼呢。” 光惠透着些少女的顽皮说道。 “没关系,拥有足够的耐心,是一名未来教师的必修之路。” 爱世接下了光惠小姐的挑战。 就这样。 虽然光惠说让她当她的教师,但她实际上却是以光惠小姐的伴侍陪在了她的身边。 看到久生居然跟在了光惠小姐的左右,这简直成了女校的惊天新闻。 众女孩纷纷议论这到底是为什么?! 光惠小姐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人跟在她身边?! 而且,光惠小姐不知道这个久生爱世对她哥哥是有不良心思的吗! 是她用什么手段诓骗了光惠小姐吗?! 她是不是要成为光惠小姐的女官之一了?! 难道美貌对女人也起作用吗?只要生得貌美,就什么都能容忍? 一时间。 嫉妒她的,羡慕她的,都在纷纷议论,却不能否认她已经跟在了光惠小姐身边的这一事实。 而宿舍里的女孩虽然羡慕,但都为爱世高兴,纷纷问爱世是怎么跟光惠小姐结缘的! 而爱世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光惠小姐想跟着她一起学舞蹈。 想起爱世那没有几个人能撑的住的可怕舞蹈,寮舍兴奋的女孩们:“……” 光惠小姐果然是光惠小姐。 而跟在光惠小姐身后,承受着众人不同目光的久生爱世决定。 既然接下了这样的好处,那她也不能让光惠失望。 就像外婆那天说的,她要重新找回自己的初心,她不要做美丽空洞的花瓶,她要将自己锻造成最美的艺术品! 然后。 再成为一个能锻造美好的教育家。 作者有话要说:大章。 作者菌最近太忙了,六月份期末要开始写好几篇论文了,所以更新时间可能没那么固定了,只能保持每天更新,尽量在放假后再固定时间哈。 作者菌也可能不能时时回复小可爱们了,但作者菌还是想要评论的嘤嘤嘤……感谢在2020-06-07 04:05:13~2020-06-08 11: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梅林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ksh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acey 10瓶;熬夜的朱大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3、天鹅.蝴蝶 爱世在学校里会和光惠一起在舞蹈室里练舞。 “一、二、三、四……光惠小姐请收紧腹部继续坚持一下, 还有一组我们就结束了。” 爱世一边做动作,还一边笑着鼓励光惠。 “好…好的……” 光惠感受到她的可怕了,明明是同样的动作, 久生面不改色根本就不会累, 而她已经喘得根本说不出话了。 “光惠小姐,做这个动作请不要耸起来,要不然会更累的, 请收紧腹部。” 爱世用手压在光惠的小腹前, 让她挺胸抬头,真的像个认真的仪态老师一样。 “爱世老师, 你的这些动作和我之前的礼仪老师教得可真不一样。” 光惠抬起手臂收紧腹部笑着对爱世说道。 “那自然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些动作旨在让光惠小姐气质上更为优雅挺拔,像天鹅一样。” “像天鹅一样呀。”光惠品了品这句话。 似乎比起那些让她顺从柔和, 让她低眉谦恭的礼仪指导, 她的确更喜欢这种让她抬头挺胸做天鹅的舞蹈呢, 哪怕再累。 “光…光惠小姐, 实在是太累了,我们……我们休息一下吧!” 她们身边的几个女生都已经累得不行了。 “你们先休息吧,我…我还要再来。”就为了爱世那句像天鹅一样的话,光惠觉得她要继续坚持。 爱世和光惠相视浅笑。 但爱世并没有让光惠继续跟着再练,她看得出光惠其实也很累了,但是她有做天鹅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说出放弃的话。 “光惠小姐也请先休息一下,接下来由我来给大家跳一段连续的舞蹈, 以免大家对这优雅的舞蹈都产生恐惧之心了” 爱世扶着光惠和身后的几个女生一起坐了下来。 然后她从她练舞时随身携带的舞包里拿出了一条洁白的多层长纱舞裙,在这些女孩们的面前随意又自在地在腰间围了一圈。 系好后朝她们一笑,然后就踮起脚尖,开始连贯地旋转舞动起来。 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为这个明亮的舞蹈室染上了橘彩的光影。 爱世的舞姿和她身上柔美的白纱裙,将那些橘彩的光线都搅动了起来,像风有了痕迹一般。 阳光下,她 的指尖近乎透明,脚尖轻点在干净光滑的木板上,像只蝴蝶一样,整个舞蹈室都变得轻盈起来。 光惠和她身边的女生们都看得目不转睛,她们从来就不知道她能跳起舞来能到这个地步。 其实不止是舞蹈,久生还会为光惠小姐唱歌,但她唱的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曲目,而是类似神乐的有些空灵的歌,听了是会有安神效果的。 要么就是给光惠小姐活灵活现地讲她从书中看来的故事,有男女情爱的,也有怪异玄奇的。 因为久生爱世总是做出一些奇怪的事,为了提防她不让她影响到光惠小姐,光惠小姐身边的其他伴侍并不给她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但爱世和光惠都不在意,反而带着她们一起来。 让原本来监视她的女生们都不自觉被她吸引了,有些女生甚至还好奇地问她那后来呢后来呢!大家笑她想见她的心居然比光惠小姐还积极。 女生们这下不得不承认,哪怕这个久生爱世身上有再多的非议,光惠小姐选她待在身边的确有她的理由的。 后来,爱世回到藤原家。 澜生在知道爱世常伴在光惠身边后非常震惊,这女人怎么一刻都不会消停啊…… 不知道她又是怎么搭上光惠小姐的,但他更好奇光惠小姐为什么会选她伴随在身边? 以及他想到了爱世之前那么想要解除婚约,不惜顶撞她的父亲,现在又跟在了光惠小姐的身边。 她不会是对淳树哥还有什么想法吧! 久生子爵知道了他家的爱世如今跟着光惠一起活动,特地来到藤原家。 他可真是太高兴了,没想到他这个令人头疼的女儿居然还有这番际遇,真是争气啊。 连亲家藤原侯爵跟他说起来也是愉悦的。 他们都默认爱世未来会成为皇子妃跟前的女官了,这真的是前途无量啊。 子爵还想到,的确,他家爱世嫁到盛冈本就有些委屈她了,那南部家的小子竟然还不愿意! 到九条公爵家。 对于光惠身边的伴侍,九条公爵不会过多干涉,不过是陪在光惠身边,不让光惠感到无聊的存在罢了。 光惠还待在家里的这一年,他都会尽可能地满足她的一切愿望的。 而九条淳树在听到妹妹对 他说她让久生爱世成为她的伴侍了,所以之后久生小姐会经常来家里陪伴她的。 九条淳树知道后有些沉默,沉默到有些想问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要选择一个那么有争议的人留在身边。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往常,觉得没必要为此多费心力,他有自信不会让她影响到光惠什么,也不会让她影响到他什么。 这种事越在意越不好,平常对待即可。 而光惠以为哥哥会有不小的反应或是阻止她之类的。 没想到他也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说只要她高兴就好,但也不要和同伴玩得忘乎所以,忘了自己身为未来皇妃的身份。 这就跟以往叮嘱她一般没什么差别,并没有对久生表示什么特别抵触的态度,和她的其他伴侍一样,一视同仁。 于是光惠就放心了。 南部公馆。 南部利辉正一人在书房里处理一些文件。 作为南部未来的家主,他虽然还在上大学,但他已经开始和爷爷交接南部家的产业了,包括与他未婚妻久生家的合作。 想到他的未婚妻,南部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的未婚妻,是一个非常能掀起事端的女人,从小就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 恰好,他最不喜欢的女孩子就是这样的。 前段时间,又听闻她堂堂一位千金小姐居然跑出去给普通平民做家庭教师,惹来了不少人的好奇和非议。 有的人甚至还跑来问他,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问他对她做的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那时,他刚得知这件事时,他以为他会像小时候知道她说不想当他未婚妻而要去做别人新娘一样生气。 他那时的生气倒不是因为嫉妒什么的,更多的是觉得丢脸,她自己丢脸就算了,为什么要带着他一起,就因为他们有婚约,所以她做的什么事都要牵扯到他。 但这次她又做了类似的事,他却出奇的平静,觉得这就像她会做出来的事。 虽然他和她有了协议,说在三年后会和平解除婚约,可至少他现在还是她的未婚夫吧。 他以为他会等来久生家的解释,没想到这解释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他的朋友对他说: 南部君,你的这个未婚妻可真不一般啊,在众人非议的情况下还能 成为光惠小姐的伴侍,这将来是要成为未来皇子妃跟前的女官吧。 而这一切,他依然是从别人那里得知的,久生家表现得就像不知道还有他这位未婚夫一样。 当然也有那种别有用心的人跑来对他说: 南部你的未婚妻竟然在那位九条少爷的妹妹身边做伴侍诶,是那位九条少爷诶。 那人挤眉弄眼的暗示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又是拿他和那位九条少爷做比较罢了。 他以为他是不会在意的,毕竟他们都说好要解除婚约了,她之后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与他无关。 但,当他接到爷爷的电话,爷爷在电话里说久生家如今似乎并不想与他们家结亲了。 那时,他还是被刺了一下的。 比起他爷爷当时更生气: 怎么?现在觉得把漂亮女儿嫁给他们南部亏了啊? 那之前怎么一直请求他们家原谅他家女儿的口无遮拦呢? 虽然他也不舒服但他还是对爷爷说了实话: “爷爷,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和久生小姐谈好,我们会解除婚约的。” 爷爷那时问他:“是你先提出来的么?” 他说是。 接着,他像是说服爷爷又像是说服自己道: “爷爷,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想与那样功利的人家结亲的。” 爷爷听后也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孙子的决定,他如今也只能妥协了。 说那既然这也是他的选择,那就这样吧。 “毕竟我也老了,也管不了你什么了,就你自己决定吧。” 之后,爷爷就挂了电话。 南部刚想继续完成的他的工作时,忽地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噩梦。 然后坚定地想道,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变得像梦里那个愚蠢的男人一样。 …… 这天。 爱世应光惠小姐的邀请,再次来到公爵府。 这一次是她单独过来,府里没有别的客人,没有上一次来的热闹,非常安静。 “久生小姐请往这边走。” 光惠派来负责接待她的女仆带领着她往里院走。 然后与九条淳树迎面相遇。 不知为何,爱世的心态也比上一次平和,不至于像上次那样不愿看他一眼。 大概是因为她已经选择了光惠小姐吧,所以 内心坦荡。 九条似乎有事要出门,但遇到她还是绅士地点头向她问好: “久生小姐。” 爱世带着温和的微笑俯身道:“九条大人,贵安。” “舍妹就拜托你了。” “是。” 有礼客套地寒暄完,两人就各自朝着两个方向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不管小可爱们愿不愿意,作者菌都要开始写男女情爱惹qwq,然后这篇文并不是女主攻略这些男生哈,是这些男生要攻略女主。感谢在2020-06-08 11:59:47~2020-06-09 12:0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企鹅君 10瓶;熬夜的朱大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赏樱晏.春宵之夜 整个冬季, 爱世去了好几次九条侯爵府。 自第一次受邀过来遇到九条少爷之外,之后几次都没再遇到过了,倒是见到好几次公爵大人和夫人。 尤其是夫人还会过来小陪她们一阵, 问问她的学业怎么样, 问问她平时都和光惠做些什么。 爱世都礼貌地一一作答。 她这几次来公爵府,要么与光惠小姐一起挑选衣饰,在她量身时陪她说话;要么帮她选用皮肤保养时要用到的护肤产品。 在女仆帮光惠养护她的长发时, 光惠还会问爱世都用些什么呀, 怎么皮肤那么像里面透着光一样。 而爱世说她都是用外婆帮她调制的花果汁水和凝露膏脂,如果光惠小姐有兴趣, 她下次就带来给她试试。 于是光惠很期待。 除了这些, 更多的时候是两人在典雅的和室里,光惠在上首微微靠坐着, 听爱世讲述各种个样的故事, 或是读一些风景游记给她听。 她可真喜欢听爱世说话, 大概是她声音好听, 大概是她肢体语言丰富,能让她真的沉浸在故事中或是游记里的景致中,沉浸在她所向往的世界里。 这天,在爱世讲完一本游记后,光惠睁开眼缓缓地对她说:“你讲故事真的很有天赋呀,爱世老师,认真起来一点都不比你的舞蹈唱歌差。 “若只为了我一人展现这些实在是太浪费了,要是能让更多人欣赏到爱世老师美好的表演就好了。” “但是, 学院的文化节还要很久才举办,哎。” 说完,光惠还有些遗憾。 表演? 爱世细细思考了一下这个可能性,她从小似乎也“演出”过不少次呢。 在姐姐们,在湖香和贵夏面前“演出”过。 为了供奉椿藤主,她在守山神社里也“演出过”。 但这些都是被人要求这么做的,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主动想过登台演出这件事。 于是,爱世心里隐隐有了个计划。 …… 新年。 爱世是回森安和外婆过的。 跟外婆说了很多这一年她在东京的经历,有好也有坏,以及她如今正陪伴在光惠小姐的身边。 “啊呀,还是在这里舒服。” 爱世饱餐了一顿她爱吃 的,就懒懒地倒坐在她熟悉的提花榻榻米上。 诚笑了笑慈祥地打趣她:“怎么这里就舒服了,你以前不是天天喊着要回东京么。” “那是以前嘛。”爱世靠在了诚的身边蹭着她撒娇。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虽然是这样说着,但诚也忍不住抚拍爱世的背。 “对了爱世,你今年的大朔月怎么办?要不回森安,还是外婆来守着你吧。” 爱世听到外婆担心她,就坐直了起来,对外婆说:“没关系的外婆,我都那么大了。” “那天我就自己待在房间里,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我总要自己去面对的。” 诚本就是一个主张严厉的人,这样能让她的孩子都早日坚强起来独当一面。 爱世虽然是她最费心的孩子,看到她如此坚定,哪怕心里再担忧,她也知道她不能再阻碍她独面困难的决心了。 倒是爱世对诚说,希望春天的时候,外婆到帝都来,和她一起赏樱花。 到时,她想给外婆一个惊喜! 是什么样的惊喜呢? 诚笑了笑说,好。 …… 在森安没能住几天,爱世就回到了东京。 很快,大朔月就来了。 爱世甚至都没给自己多少时间准备,花包御守都没打开,只是放在了床头,而她自己则蜷缩在床上。 虽然很难受,但她心态良好的想着反正过了今夜就完啦,她就当她来月事一样身体不适就行。 她甚至还有心情在非常疼痛的时候,想接下来她要怎么做。 到了半夜,她的疼痛居然提早停了下来。 随着年龄增长,这个诅咒的确是越来越弱,过多几年应该就会消失了吧。 也许是跟她内心不再有嫉妒情绪有关?毕竟这是嫉妒诅咒嘛,没有了饵料还怎么发作。 爱世也不知道,她乱猜的。 她虚虚地起床,脸也不想洗,痛了一晚上,她现在就觉得又渴又饿。 于是她就悄悄地来到楼下厨房,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深夜黑漆漆的,她摸着黑打开了灯,然后开始翻找厨房里的橱柜。 当她煎了两根香肠几块培根和一个鸡蛋正准备享用时,她就和澜生打了个照面。 “你…你偷吃?!!!” 在举着银叉的爱 世:“……” 最后还是分了他一根香肠,才让这件“偷吃”的事过去…… 看着几口就把香肠吃掉还对她盘中其它食物虎视眈眈的澜生,爱世赶紧护住! 也是奇怪,平时绝对不会接受她贿赂的人,这次怎么那么好说话?? 难道是他自己也饿了才跑下来找吃的,结果就遇到了她,居然还说她偷吃…… 爱世恨恨地想道。 …… 大朔月过后。 爱世计划做一个只邀请女士的小型赏樱会。 她想在樱花盛放纷飞之际,为她们打造一个难忘的帝都**。 时间就定在了赏樱宴那天的夜晚。 白天的赏樱宴是各个家族会全家参与的大型聚会,到了夜晚,就是她为关爱她的女士们准备的春之宵会。 这场宵会很正式,她专门做了精美雅致的请帖一一送出。 收到这封请帖的女孩们都非常期待,因为能收到请帖的人没几个,请帖中甚至还希望她们能穿上自己最有春日气息的鲜亮衣裳,以应今夜的美好。 于是她们连白天的聚会都不大上心了,着急回家重新妆扮自己。 就连已经住在了子爵府的诚夫人和明莎子夫人,对此次宵会都非常重视,早早地就开始更衣打扮。 当爱子姐姐知道爱世的计划后,非常上心,甚至强烈要求在藤原家举办。 因为藤原家有一棵风姿绰约的垂枝樱。 她们在这棵垂枝樱树下搭起一个小小的舞台,还特地在樱树的四周安装上了灯具,以便在夜晚也能看见垂樱飘摇的风华。 台下准备了观众席位和可口的茶点。 爱世特地选了一套黑色底印着粉樱花的长袖和服正装,配上鎏金底绣松枝的腰带。 将乌黑的长发挽起,缀上了精素的簪花,还在上额的右侧处簪上了一串细白珍珠穗花流苏。 珍珠穗花的流苏垂下的长度直到耳边脸颊边,轻轻摇动起来,哪怕穿的是黑色和服,也让爱世无比灵动。 对着梳妆镜,在唇间和双颊处简单地点上明红色的法国胭脂,多余的淡红就轻轻点晕在眼尾处。 最后拿起一把黑色的折扇,这是她的重要道具。 爱子打开房门想问爱世准备得怎么样了,客人们都已经到了。 结果在梳妆 镜中看到爱世的妆扮后惊艳地说:“只是稍稍装扮一下就如此令人移不开眼,都无法想象你将来披上嫁衣的模样了。” 爱世回头笑道:“哪里有姐姐你说得那么夸张,不就跟平时一样。” “就…就涂了个比较成熟的胭脂而已。” 看着镜中的自己,爱世对爱子说: “不过姐姐,我的确是觉得女人涂上胭脂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了?”爱子笑着问,扶着爱世的肩帮她理了理她的流苏簪。 “我觉得我好像变得更勇敢了,刚刚明明还有些紧张呢。” 爱世照着镜子抿了抿透红的嘴唇道。 …… 爱世邀请了光惠小姐和她的伴侍们,邀请了舍友和学校里相处得比较好的朋友,邀请了校长先生和几位教师先生。 还有她的外婆,爱子姐姐、山雀姐姐和明莎子姐姐。 邀请的人并不多,但也坐满了三十来人。 虽然爸爸和两个哥哥以及小秀和都非常想参加,想看看她会表演些什么,但都被爱世无情且坚定地拒绝了。 说好这是为了女士打造的春之宵会,那么就只请女士,甚至连在场负责增添茶点的都是女仆,谢绝男士入内。 由于久生爱世小姐的正式邀请且光惠小姐也会出席,诸位女士的着装打扮也非常华丽正式。 因为久生小姐说此次宴会的主题是帝都**,那么年轻的女孩们都不约而同地穿戴上了自己带有春之意味的和服及首饰。 然后互相比看着,赞叹着。 一位位淑女都优雅落座,大家都很新奇也很期待,毕竟从没有这么郑重地收到过这样正式的邀请。 平时要么是跟着双亲,要么只是朋友间小型的茶话会。 光惠也非常高兴,没想到当时只是对爱世提了一句,她就真的这么实现了。 大家正相互交谈着。 就在这时,爱世走了出来,登上垂枝樱旁的舞台,向台下的众位俯身鞠躬。 “诸位美丽女士,贵安。” “月影朦胧,粉樱浮动,希望今夜能给大家带来一个美妙的良宵。” 说完,在不知是谁带头的鼓掌声中,爱世优雅地撩起精致的和服长袖,端正地跪坐在了小舞台中央的软垫上。 应今夜之景,她用她清 亮又特别的声音,为大家讲述了几个关于樱花的故事。 其中有诡异的也有凄艳的。 爱世在述说故事的时候,时常有春夜晚风吹拂而过,一旁婀娜的垂樱枝会随风飘扬散落阵阵花瓣,更显今夜幽然瑰丽。 在场的观众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竟站了起来,眼眸流转配合着她手中的折扇一起。 或是虚虚一指,或是将折扇收回,又或是在剧情紧张之时,将折扇蓦地拍打在手心中,带领大家沉浸在故事之中 当每一个故事结束之后,她都会精心挑选一首应景的歌作为专场。 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她宣布今夜的安排就次结束,无比感谢今夜大家的盛情支持。 在安静了一小会后,在诚夫人与田中校长相视一笑中,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感谢诸位美丽的女士愿意出席此次宵会 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 爱世再次鞠躬致谢大家 “那么,祝大家有个美妙舒适的夜晚。” “晚安” 在爱世下场之后,不出意外地被少女们团团包围住,说她太厉害太勇敢了呀。 为表她的强烈支持,美依子还在途中给爱世定了一束鲜花,终于赶在她下场的时候送到了。 “爱世,你真的太棒了,我得在文化节和大家一起上台的时候才敢表演,你居然自己一人就在台上站了一晚。”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在女孩中,爱世被夸得非常不好意思,之后缓解羞涩哈哈笑了起来说:“今晚第一次,下次再做得更好些。” “要是能吸引更多的孩子愿意做我的学生,那就更好了哈哈哈哈……” “你真是的,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这个!” 相比那边女孩的热闹,诚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想起当年的赏樱晏上,那个任性又不懂事的孩子。 似乎无意中与当年的爱世相对,当年遇见她的赏樱晏是明亮的白日,她穿着洁白的纱裙。 而今夜是幽绮的夜晚,她身着黑艳的华服,为在场的人们编织了属于春夜的幻梦。 她也不知道她的爱世竟然能成长到这样的地步。 当初,她也只是希望她能平安长大就好。 而澜生和秀和在屋顶上看 着下方的热闹。 看着这样的久生爱世,连身旁的秀和喊了他好几次都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作者菌写爱世与最初的对比,这是故事一开始就想到的qwq,终于写出来了。爱世唱的歌作者菌形容不出来,但可以推荐大家听菅井爱里的《伊吕波歌》《古都》这两首歌,作者菌也是听着这两首歌写出来的qwq。 作者菌太难了,从昨天到现在(捂脸),本来想上午上课的时候写,结果有课堂作业T T ,要写完才能下课那种,所以晚了很多,谢谢小可爱们谅解呜呜呜呜感谢在2020-06-09 12:07:51~2020-06-10 01:0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的朱大喵 5瓶;修羅場賽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南部1 你是从什么时候承认自己爱上她的? 大概, 是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她的时候。 你是什么时候有了执念的? 大概,是意识到她一次次成为了他的未婚妻,却没有一次为他披上过嫁衣的时候。 她破茧而出化成蝴蝶飞到了天上, 而他却在地上沉沦在任由她从他手里飞走的悔恨中, 最终望着她一步步扭曲成了毒蛇。 他恨着那一个个说着他不配的男人。 是,他不配,但那些只能接受爱世美好一面的他们更不配。 …… 明正七年, 爱世十八岁了。 今年是她在学校高等部的最后一年。 也是她要依据婚约嫁给南部利辉的一年。 是的, 他们的婚约并没有解除。 因为南部绝不允许这场婚约无效作废,为此, 他不惜推翻自己曾说过的话。 坦然直说, 是,他就是个庸俗肤浅又卑劣的男人。 他已经不在乎别人甚至是他自己的看法了, 他早就受够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看法了, 只要能抓住她, 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那时, 她的父亲已经开始准备解除他们婚约的事了,而他却不知在哪找来了她父亲的把柄威胁了她的父亲。 以至于后来,无奈之下,父亲只好妥协。 她知道这件事后,且不得不与他一同用餐时,望着突然变得强势却又对她无比体贴温柔的他,她简直毛骨悚然。 “南部大人,您不是非常不赞同这种没有感情基础的政治联姻吗?” “你不是说过在这样的时代, 不应有这样的束缚么,我觉得您应该冷静一下,我们的这样的婚姻是不会幸福没有未来的。” 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爱世还是硬着头皮,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奉还给他,希望他能找回自己的初心,不要做那种曾经他自己都鄙夷的事。 结果他脸色与刚刚一样,根本不为所动,仿佛曾经说过这些话的人根本不是他那样。 “那些只是年轻赌气的话罢了。” 他对她笑了笑。 “虽然我一直都接受非常新式的教育,但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的男人,既然已经定下了婚约,那我就该负起这个责任,而不是借所谓的自由口号逃避 。” 爱世讽刺地说:“是吗,只要是已经定下的婚约,你就都负责么,是谁都无所谓?” 但南部却深深地看着她,还带了些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抑郁,最后只能化为无奈又诚恳的请求: “爱世,我不会让你觉得我们的婚约是没有未来不幸福的。” “我已经无法改变过去的事了,但未来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的这句话让她无法反驳。 因为他的确是拿命保护过她的。 而这也是她无法甩桌就走的原因。 他救过她的命。 身上甚至还留有替她挡下灾难的伤疤。 …… 外面下着大雨。 爱世站在一个空教室里,出神地望着窗外漫天白雾般的雨帘。 在她十六岁那一年,九条光惠小姐嫁入了皇室,正式成为了静常宫的皇子妃殿下。 但几乎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久生爱世并没有成为光惠皇子妃跟前的女官。 而望月彰子却突然成为了皇子妃的女官,众人还议论纷纷是不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久生爱世的位置。 但爱世并没有很在意,因为她很早就与光惠小姐说好她不会做女官的,她还有更想做的事。 光惠则非常支持她,且希望她以后能做为她的朋友多来宫里看看她,还希望她将来若还有美妙的宴会,也请务必邀请她。 这些爱世都笑着答应了。 但彰子。 据一些女生说,是因为彰子曾乞求光惠小姐让她成为女官以摆脱她的未婚夫津山悠臣。 出于某种考虑,光惠小姐答应了。 爱世有去问过彰子为什么? 她的未婚夫津山不是一直都对她很好么? 爱世这次是真的很疑惑。 结果彰子像是想对她说什么,但嘴巴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放弃没有告诉她到底是为什么。 只对她说了声对不起后就跑开了,弄得爱世一头雾水。 再之后,彰子就退学进宫到光惠身边那里去了。 爱世和美依子小咲一起饮红茶的时候,不由得说起了彰子。 美依子也皱着眉说:“难道是彰子也想紧跟潮流,踹了父母定下的未婚夫来一段自由的恋爱?” 除她们之外,其它女孩也议论纷纷,且言语更为不客气。 听说她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 什么?!移情别恋?! 那人是谁?那人是谁? 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女人!享受了别人的好处,如今却开始谈自由了? 那津山少爷也太可怜了吧,居然就这样被呵护多年的未婚妻甩了…… 光惠殿下为什么要选她做女官啊!我宁可女官是久生爱世好不好!比起久生,望月她会什么?! 一时间,对彰子的议论盖过了爱世,成为了学校讨论度最高的女人。 对于彰子的举动,津山依旧是无怨无悔包容她的温柔模样,说如果这是她的选择,那他会选择支持她不会强迫她,希望大家不要再议论她了。 津山的包容让大家更加愤怒,觉得被她欺骗了那么多年,没看清她是什么样的人。 以往她总是一幅良善柔弱的模样,让大家放松了对她的警惕,结果一攀上光惠小姐就暴露了本性。 爱世觉得彰子不至于像那些女生说的那样,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已经无暇关注彰子了,因为她那个即将解除婚约的未婚夫忽然变得很奇怪! 相比彰子原本众人都看好却忽然发生剧变的婚约,她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婚约居然变得越来越坚固起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 在校长先生的允许下,南部下车后打开了一柄黑伞,接着走进了雨帘里,准备去教学楼里接他的未婚妻。 现在天色有些晚了,校园里并没有什么学生,因今日是周五,所以基本上都早早回家了。 一般在周五,他都会来接她一起共进晚餐,然后再送她回藤原家。 但突然天黑下那么大的雨,且半点没有要停的意思爱世就打电话到南部公馆对管家说这周她就不回去了,让南部今天别过来了。 但,他还是来接她了。 南部走在略显阴暗的走廊里,来到爱世的教室,只一眼就见到了正在窗边看雨的她。 此时她穿着暗梅子色的二尺袖和服配暗红色袴裙的女学生服,即使是如此暗淡的配色,却依然挡不住她华美的容貌。 “爱世。”他轻柔地呼唤她的名字。 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爱世惊讶地转过身来: “南部?!不是让你别来了么?” “对 自己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就不必再那么生疏了吧。”南部对她纵容地笑了笑。 爱世看着站在教室门口的他,天色阴暗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那么自然地念出她的名字。 不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对他这样的记忆也只能从她过完十六岁生日不久后开始。 那时的他还远没有现在从容,眼底还有些不顾一切的疯狂。 当时南部伯爵从盛冈来到了帝都,特地邀请父亲和她一同前往南部公馆一聚。 她还记得她还不大愿意去,想着都要解除婚约了,就别那么多的牵扯了吧…… 但架不住南部伯爵的一再邀请,于是迫于礼节问题,她还是跟着父亲一起去了。 去到南部公馆后,在管家的带领下,爱世和久生子爵先在一间雅致的和室里等待。 爱世当时穿着件淡青色的绢织访问和服,束着,腰间束着棕黑底繁花锦簇的腰带,整个人端正地坐在软垫上,映着窗外的绿枫叶,看着非常清爽,非常适合初夏时节。 不久,南部老伯爵就过来了,笑声爽朗地招呼子爵,而南部利辉则跟在老伯爵的身后。 那时南部利辉面色不太好,精神也有些虚弱,像是生病了。 与她面对面坐着看着她,没怎么说话。 爱世在回了老伯爵的问好和关切后,也没怎么说话,就安静听他们两个大人寒暄了。 怕她坐着尴尬,伯爵让利辉带她去庭院里走走。 利辉点头说:“是。” 然后对她说:“请跟我来吧。” 于是爱世对老伯爵说了句失礼了,就跟着南部利辉离开了。 毕竟和已经协议好的南部待在一起,比面对太过热情的老伯爵要自在多了,所以也没发现他的异样。 直到,他在庭院中跟她说了他最近做的一个梦。 “梦?” 爱世看着站在枫树下的他,阳光透过枫树的绿叶,斑斑驳驳的影子印在了他的脸上。 南部利辉对爱世说,这个梦里有个上山捡柴的男人。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背了一捆柴火准备下山,然后却在下山的小路上遇到一位倒在地上的美丽少女。 听到这里,爱世来了些兴趣:“ 然后呢?” 然后这名少女希望这个男人能救她,因为山里有怪异要抓走她。 于是他就带着她离开了山里来到他所居住的村庄。 那名美丽的少女对这个男人说,希望能待在他的身边报答他。 听到这里,爱世有些打趣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是做春梦了吧。 看到她有些笑话他的神色,利辉也笑了。 当爱世以为是什么英雄救美的俗套梦境后,就听到他说: “那名少女将那男人的心挖了出来。” 爱世:…… “所以这女孩才是山里的怪异……你是做噩梦被吓到了吧?” 所以才看起来精神不济? 而这时,利辉朝她走上前了一步: “不,不是噩梦,那个男人很高兴,至少她愿意要他的心,还愿意待在他的身边。” “这个男人,为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哪怕是走进地狱里。” “只要,她别离开。” 见他上前,爱世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地笑着说:“这…这个男人……” 她不知道怎么说,她觉得现在气氛好微妙。 “梦里的那名少女,和你长得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0 01:03:17~2020-06-11 12:4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宜 20瓶;不挂不挂 10瓶;熬夜的朱大喵、浅月未眠 5瓶;修羅場賽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鸣山.大风雨 晚樱宴后。 久生爱世成为了学校的话题人物, 甚至在校外的华族聚会里,议论度也非常高。 有些女生甚至希望在她下次举办聚会时,自己也能被邀请, 而一些女生则认为这人实在是太高调太好出风头了, 这若到了文化节她还是这样,那别的女孩子怎么办! 但不管怎么说,日子依然如流水般从春樱之日到了仲夏时节。 几日前。 静常宫的英仁殿下和素子公主邀请未来的皇子妃光惠小姐, 以及一众的青年男女到鸣山消暑度假。 鸣山有连绵的群山, 山谷中有清溪,又靠着碧海, 是个盛夏非常受人欢迎的好去处。 爱世和自己的二哥久生健一起去了, 藤原家的澜生也去,因为九条家的大少爷专门陪同皇子殿下一同前去。 收拾行李的时候, 爱子还告诉爱世她专门拜托了澜生和她二哥一起照顾好她。 “姐姐真是, 我不用他们照顾啦, 我都那么大了。” “更何况澜生比我还小又只会去找他的淳树哥, 二哥现在满脑子都是立花小姐,眼里哪里还有我。” 爱世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不过,她还挺期待的,因为在帝都是很难有机会旅行的。 当日下午。 鸣山的旅庄就迎接到了尊贵的客人们。 房间早已安排妥当,就连一同前来的侍从和女侍们都有几间不错的房间。 不过爱世并没有带女侍过来,她带的衣物都是衬衫洋裙,并没有什么需要女侍的地方。 倒是最近二哥一直追求的立花小姐就住在她的隔壁,她出房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她也从房间里出来。 立花小姐见到她后就对她俯身微点头笑了笑:“贵安。” 爱世则回礼:“贵安。” 身为她追求者的妹妹, 感觉两人见面还是有些略尴尬的,尤其是听二哥说,这位立花小姐还在犹豫是否答应他。 “还有人在等我,那么就先失礼了。”立花小姐说完就缓步先离开了。 “好。”爱世目送她离开。 这位立花小姐长得并没有多美艳,但她身上有种疏离冷淡的气质却很吸引人,尤其吸引她二哥这种热情跳脱的人。 至于能不能追求到她,就得看 她二哥努不努力了。 …… 傍晚时分。 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就从栈道往下来到海滩上。 鸣山旅庄的掌柜非常有心地安排了烧烤活动。 刚打捞上来不久的新鲜海产,以及从山里采来的时蔬菌果,让这些少爷小姐们都新奇地亲自参与起来。 比起吃东西,爱世更喜欢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把脚浸泡在海水中。 感受海浪有韵律的拍打,看海天交际的霞光染红海面,看海滩边年轻男女的嬉戏玩闹。 她在看别人,当然也有人在看她。 有人问南部,这个久生小姐是不是很讨厌男人啊,我发现她似乎连身为未婚夫的你都不愿亲近呢。 连举办个宴会都不肯邀请任何男人,甚至连自己的父亲哥哥都不请,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南部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人,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从来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不好。 爱世玩了一阵海水后,就来到一个离人群比较远的烧烤桌上开始烤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鲜嫩的鱿鱼,各式的贝类,以及鸡肉豚肉等,还有一些清爽的瓜果。 她烤东西的途中,还有旅庄的招待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忙,而她拒绝了。 这种就要自己来才有意思,于是招待就去帮助另一些的小姐们了。 爱世刷上蜜汁后就开始享用自己的大餐,还有些可惜美依子她们没一起来。 这次美依子不在邀请名单中,其实不止是美依子,在女校她相处得比较好的女孩子都没来,来的大多数都是比较有身份地位的小姐。 而恰好,这些小姐们都不希望自己成为她的陪衬,所以不怎么会靠近她。 光惠小姐在素子公主和英仁殿下的身边,那里是人最多的地方,她根本挤不进去。 二哥久生健和他的同学玩玩闹闹的,她就不凑过去了,免得又要专门照顾她,弄得大家都拘束。 彰子也来了。 虽然彰子有过来邀请她,但她拒绝了,她不想跟彰子她们一行人待在一起,那些人其实也不是很想让她加入的。 于是爱世就让彰子和她的同伴们玩得开心,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反正,她本来就很擅长自娱自乐。 …… 来到鸣山的第二 天。 各位少爷小姐就开始各自组织活动了。 有到溪谷处钓鱼的,有到海崖边作画的,有成群在草坪处野餐的。 午后,天阴阴的。 看到外面的天空云层交叠,并没有像之前在帝都那样日光暴晒,于是光惠就提议大家趁此机会一起去山里面走走吧。 少女们纷纷响应。 看到爱世并不是很合群,光惠就让爱世也跟着她们一起走走,说不定能在清幽的山间见到自己喜欢的风景呀。 有道理,于是爱世也跟着去了。 鸣山的深林中夹着交错的石山道。 爱世和几个女孩一样走得比较落后。 倒不是和这些女孩一样因为体力不足,而是她觉得山道实在狭小,有些山道旁就是崎岖的斜坡,这不小心踩空掉下去就糟了,所以还是不要挤着走比较好。 今天的天气确实是很不错的,厚云层叠,不仅没有炽热的阳光,一路上甚至还有源源不断吹来的风。 呼吸着山里特有的新鲜空气,听着前面的女孩们说说笑笑,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爱世回忆起了小时候她和湖香在山里玩的场景。 那时外婆还总叮嘱她不许自己进山里玩,要是发生了什么危险,外婆都来不及去救她。 但她就是不听话,还经常拉着湖香往山里跑。 鸣山是一个比较原始的森林山群,里面有众多新奇吸引人的树木花果和飞禽走兽。 随着她们越来越深入,女孩们讨论的话题就不再是风景多美了。 “听说这里以前还有黑熊啊,豹子的,好吓人的!” “那…那现在还有没有,我害怕……” “应该没有了吧…我也不知道…” “要不我们别走了,回去吧,你看天都越来越暗了……” 忽然。 走在前方的女孩被一些蠕动的蛇虫吓到,顿时尖叫连连,喊着不走了不走了她要回去! 爱世在后面听得有些发笑,然后鼓励身边和她一样落后女孩们再坚持一下,到山上的景色会更好。 不是错觉,天真的越来越暗。 原本只是层层堆叠的积云不知在何时变黑了下来。 “下雨了!” 几乎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雨点就重重落了下来。 “下雨了下雨了!” 大家并都没有带专 门的雨具,有些女孩最多带了两把遮阳伞,还是蕾丝制的,根本挡不了雨。 现在又在深山里,一时间大家都无比慌乱。 可雨不等人越下越大,还带起了大风。 从海边吹来的大雨大风开始呼啸着山林,让往常金贵自持的小姐们都有些花容失色。 接着在向导的带领下,她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了另一条更为捷径的山道匆匆往山下跑。 她们好不容易一身湿透跑回鸣山的旅庄,还没来得及泡个热水澡更衣休息,就发现有好几个落后的女孩没有回来。 这让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彰子发现爱世也没有回来! 久生健正拿着干披肩在女孩群中寻找着他的妹妹,却发现那群少女中没有爱世的身影! 九条淳树和负责安保的人正铁青着脸训斥那些当地的官员以及旅庄的掌柜,说若是皇子公主出了什么事,这里没有人一个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询问之下,女孩们这才知道她们碰上了大风雨。 今早的时候就有老渔民预感可能要来大风雨,也努力上报了。 但当地的官员怕皇子和公主殿下因此就不来了。 为了迎接这次殿下们的到来,他们不知准备了多久,若是取消,下次就不一定轮得到他们这个地方了。 于是就隐瞒了下来,毕竟老渔民并不能确定大风雨什么时候要来,因为也有可能不来的。 但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大风雨说来就来了! 明明之前那些渔民都说大概在深夜或者第二天才会来的! 比起训斥这些人,英仁殿下当即派人去山里找人。 先不说她们都是千金小姐,在这之前,她们原本就是比较柔弱的女孩子,哪里禁得起这样的大风大雨! 久生健毫不犹豫地拿了个电筒冒着大雨冲进了山里。 看到平时嘻嘻哈哈的他如此焦急,一旁看着的立花小姐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祈祷着那些孩子们都没事。 但山林范围太大,几乎所有的守卫侍从都进山里帮忙找人了,但人手依然不够,于是包括南部在内的一些青年男士也披上简易的雨衣拿着手电筒进山找人。 澜生听到有人没回来,其中就有爱世,顿时脸色也变了,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之前爱子姐拜托他的时候,他还觉得这有什么好照顾的,又不会出什么事。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会出什么事。 但…… 他也想出去帮忙找人,但九条淳树要求像他这样半大的少年必须留在旅庄里,不要再去添麻烦了。 根据女孩们述说的路线寻找,慢慢地那些迷失在山路岔道上的女孩们都被一一找回。 最后,只有久生爱世一人失踪,哪里都找不回来,有人甚至担心她是不是踏空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久生健大声嘶喊着爱世的名字。 “爱世!” “爱世!” “爱世你在哪里!!” 但风声雨声嘈杂的声音太大,根本无法听见是否有人回应或是呼救。 随着风雨越来越大,在场有人说这样怕引发山洪啊。 听到会有山洪,久生健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差,心里非常恐惧焦灼。 大家不得已地说只能先撤退了。 但久生健不肯,现在失踪的可是他的亲妹妹! 她从来就娇生惯养长大的,现在天那么黑,风雨那么大,她也许此时都不知道在这深山的何处正哭泣着,等着有人来救她! 但鸣山的山路状况是比较复杂的,平时上山没有向导的话都有可能会有迷路的风险,更不用说现在看都看不清这种情况。 直到真有人大喊那边的路被山上冲下来的碎石挡住了,大家才急急忙忙地往另一边能下山的路上撤离。 久生健最后是被人强行拽离的。 其实在场的南部也很焦急,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娇弱的女孩子。 所以她到底在哪里?!! 就这样放弃真的太残忍了。 看着久生健要疯了的样子,他想是不是该再坚持找一下。 结果当他刚想返回,他的好友清本就死死拉住他大喊着: “南部你是疯了吗???” “你为你爷爷考虑一下啊!你真的不能出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雨是台风的意思。 怪作者菌昨天没有说清楚,昨天的那一章相当于是一个结果,这章开始写南部会变成那样的原因,相当于时间线被作者菌拉了一下又拉了回去rz。作者菌脑子里剧情是完整的,没有考虑到小天使是不知道的(捂脸) 47、重要.作罢 雨点下起来的时候, 爱世和身旁一些落后的女孩们都有些着急,毕竟谁都不想被淋得姿态狼狈的样子,都想赶紧下山回去。 但雨越下越大, 一些刚刚还累得不行就要走不动的女孩, 在看到走在前方的女孩们竟然没有原路返回,甚至还离她们越来越远,喊她们等等她们好像又听不见, 不由得也着急起来。 没多久, 她们就意识到前面大概是有别的山道可以回旅庄,但要是落后了可能都不知道怎么走, 于是有几个女孩甚至咬牙跑了起来想赶紧跟上去。 雨下得非常大, 天地间像是连起了一条条数不清的白线,没多久就看不到最前面的那些女孩了, 但好在还能看到后来才跟上去的, 应该不会有迷路的问题。 爱世之所以没跟上去, 是因为她身后还有个女孩一直跟不上, 如果她也走了,这女孩就真的很可能会迷路的。 而且那女孩都哭了,雨水泪水让她的眼睛都模糊得看不清前面了。 她真的好累,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淋得湿透了,耷在身上无比沉重,拖得真的走不动了,可是又很害怕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那时。 爱世想道,干脆去拖拉着她一起走算了, 大不了她累点,有人拉着她应该能走快些。 结果路滑,她在转身的时候没踩稳,一下就跌了下去,甚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抓稳,不仅没能站起来,反而一路控制不住地从斜坡上滚滑了下去。 那女孩听到爱世的惊呼后就赶紧抬起头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结果前面哪里还有什么人,这里就只剩她自己了…… …… 等爱世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大概是山谷的地方了。 雨水透过密集的枝叶不断打在她的脸上。 她试着动了动,紧接着就感受到自己的手上,腿上,甚至是脸上,都是被泥土石砾擦伤被树枝藤蔓划伤的伤口。 但也正是因为有这些藤蔓的缓冲,她才没有摔断腿脚。 可是,好疼…… 真的好疼。 虽然还能动,但她全身像被碎了一样疼。 雨水不停地低落在她的脸上,风也一直在呼啸,吹得山林大片的树林都极限倾 斜了下来。 还有她身下那常年得不到阳光照射,堆满了腐烂落叶的泥土,此时也因被雨水浸泡而更加腥臭,刺激着她眼泪顺着雨水一起流了下来。 直到天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也依然不停。 她好害怕,她第一次那么害怕。 谁…谁能来救救她啊…… 会有人来救她的吧?一定会有人来救她吧…… 不要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拜托了…… 外婆……她好害怕…… 渐渐,她就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前她还安慰自己,也许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救回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 她还是没有等到任何人。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 是因为风雨太大么?所以他们就放弃她了? 她就那么不重要么。 爱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是啊,她哪里有那么重要。 她从来就是不重要的,所以放弃了也没关系。 可是,可是好冷啊。 她好冷啊。 不行,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去! 就算……就算她被所有人放弃了,她也不能放弃她自己。 外婆说过的,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对她来说,这世上只有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想着,爱世在黑暗中挣扎地坐了起来,雨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然后扶着身旁的一棵树颤抖地站起了起来。 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自己要往上走,因为她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山下地形复杂,她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所以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她相信只要一直往上走,她总是能回到之前那条山路的。 斜坡上还有很多树,有很多枝蔓,她可以慢慢拉着上去的。 她一边往上走,一边安慰自己。 累了就原地抓着藤蔓或是靠在树上休息。 她走走停停,不知花了多长时间。 她已经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疼了,满脑子只想着她必须回去。 终于,在四周不再漆黑一片她能看清一些的时候,她爬回了那条山路上。 雨依然下着,但相对于夜晚已经小了很多。 她踉踉 跄跄地走在山路上,其实已经是体力不支了,只是强撑着而已。 但当她看到被山流碎石挡住的山路时,她还是被吓哭了。 被吓得大哭。 可眼泪哭干了,这里依然还是她自己一人,没人会来安慰她的。 所以哭过之后,她就缓缓转身朝山路的另一个方向离开。 …… 鸣山旅庄。 不少人一夜没睡。 久生健独自坐在角落里,神情无比憔悴。 听着这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而另一侧,一些人则说道。 昨晚山道上没找到,那基本能确定久生小姐大概是不小心掉下去了,想要找到她就得到那边的山谷下去找了。 可听这里的人说,山谷处的地形很复杂,那里连路都没开,在不知道她是从哪个斜坡上掉下去的情况下,并不是很好找的。 哪怕还下着雨,天也亮了起来。 这时光惠也下来了,她一夜没睡。 在角落里的沙发上看到爱世憔悴的二哥后,她更加自责了。 如果不是她硬拉着爱世一起,如果不是她硬拉着爱世来又没有照顾好她,爱世就…… 昨天她身边的几个陪侍还安慰她,她是因为要照顾好素子公主才不小心忽略她的,而且那时大家都顾不上彼此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可她就是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她甚至都无法到爱世哥哥面前给他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 像是冥冥中有心灵感应一般,久生健猛地站了起来。 然后冲到旅庄门口后就停了下来,呆楞地望着前方。 众人见他如此,大概有预感他见到了什么,于是纷纷走了过来。 当他们见到站在旅庄门外的那个人时,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粘着枯草树叶,衣衫上满是泥土的脏污,脸上以及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有不少擦伤血污。 光惠看到她的情况后不忍地睁大眼,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口唇: “爱世……” “爱世!你到底去哪里了!” 久生健冲到她的面前扶住她红着眼喊道。 爱世缓缓抬起头虚弱地笑着对他说:“我掉下去了。” “可我一直等不到有人来救我,所以我就自己爬上去了。” “就是看到路被碎石挡住 了有些害怕。” “但我还是自己走了回来呐。” 爱世抬起头像是希望哥哥能夸赞她一样笑着对他说:“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健不敢想象她昨天晚上都经历了什么,只能紧紧抱着她痛哭不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而爱世已经体力耗尽彻底失去了意识。 …… 爱世睁眼后,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二哥则一直在她的身旁守着。 见她醒来后就立马问她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爱世笑了笑,缓缓摇摇头。 原来她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果然真的是太累了。 久生健见妹妹经历了这样惊险的事,不仅没有变得惊恐没有安全感,反而整个人充斥着宁静温和的气质。 可他宁可她能表现得更依赖他一些,而不是现在这让他更加心疼的模样。 那时她回来后就一直发着高烧,还是英仁殿下紧急调配车辆送她到医院救治。 医生也佩服她,听闻她是自己回来的,于是医生猜测,她可能早在山底的时候就已经发烧了,毕竟身上伤口那么多还一直淋着雨。 就这样还能自己咬牙回来,实在是太坚强了。 而健听完后更是无尽的愧疚,因为他根本没能帮到她什么。 如果他当时就强硬地哪怕只自己一人留在了山里,等发现她了,那样的斜坡他至少还能拉她一把,至少还能背着她回来。 而不是待在旅庄里没有意义的自责。 但爱世还微微笑着安慰他轻声说:“哥哥,幸好外婆从小就让我练舞,我才体力回来的。” “嗯。”健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良久。 在久生健以为爱世再次睡着时,就听到她声音轻柔却决绝地说: “哥哥。” “那时,在我下定决心无论多难我都要自己爬上去时,我就觉得……” “我再也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了。” …… 回到东京。 久生爱世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关切。 哪怕是之前并不大喜欢她的人,也因这件事对她另眼相看。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啊。 无数记者等待着,争相想采访她那天的 经历,但被她拒绝了。 关于那天晚上的一切,她只想深藏在自己心里。 这是她和她自己之间的事,且对她来说太过残忍,所以她并不想拿来博人眼球。 南部伯爵知道这件事后。 除了感慨那孩子不愧是他一早就看上的之外,还遗憾他们家的确是匹配不上她了。 身为她的未婚夫,在她危难之时没有任何过人的表现。 若他是那女孩的家长,大概心里也会对他有芥蒂的。 因此,当久生子爵过来与他商量退婚事宜的时候,说他的孩子这次遭了这样的灾难,他实在是不希望她远嫁了,怕再也照顾不到她。 这样的理由他甚至都无法反驳。 只能同意。 两家的婚约就此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迟了点qwq,作者菌一般是晚上顺章纲,然后一大早起来写的,昨天开会去了就没写rz,所以速度会慢很多……感谢在2020-06-12 11:45:02~2020-06-13 13:0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洛 10瓶;熬夜的朱大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南部2 那时。 南部也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 就这么看着耗尽了自己所有力量才顺利归来的爱世。 那个时候她站在雨中,看起来无比狼狈,满身是伤。 可即使再虚弱, 她的神情却依然温柔, 就像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模样。 那一瞬间,他被那样的她深深打动了。 后来。 如曾经的他所愿,在长辈的协议下, 他们的婚约作罢。 可当下的他却并没有终于摆脱了什么烦恼的感觉, 反倒更觉怅然若失。 让他们再次相遇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婚约的他们都有些两看尴尬。 还是他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抱歉, 那天没能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找她。 但爱世体贴, 微微笑着对他说他不用对她抱歉的,这只是个人的选择而已,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顾虑罢了。 况且, 这也不是他的义务呀。 说完她就有礼地离开了。 此后。 他就再也没真正意义上接近过她了, 她也离他越来越遥远。 但关于她的一切, 他却忍不住开始主动去了解。 他了解到她每年都会举办两三次主题宴会,每个主题都非常风雅非常美好。 有关于月的宴会,有关于枫叶的宴会。 有夏花的宴会,有金鱼的宴会。 有山的宴会,有海的宴会。 甚至还有美食的宴会。 但和以前一样,她只会邀请女性参加。 于是越来越多的女孩都希望能参加她的宴会,她的宴会因此越办越大,她也被越来越多人的喜欢和钦慕。 越来越多的人说她是一个优雅、美丽且温柔的女性, 虽是温柔但并不柔弱。 只是可惜,她从不参加学校的文化节。 据说她是因为已经举办过宴会为她的朋友们展示过自己了,所以,在文化节那天她希望自己能作为一名观众,欣赏她的朋友们尽情展现她们美丽的一面。 而她一定在台下为她们鼓掌。 虽然她没表现得很明白,但他知道,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登台的话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她从来选择舞台上要么只有她一人,要么就没有她。 这是一个内心多么细腻柔软的女孩啊,在自信面对自己的时候,同时也不会让任 何一个女孩成为她的陪衬。 正因为如此,他内心深处时常感到失落。 他也许再也不会看到她如传闻所说,那如繁花盛开的姿态。 但好在坐在观众席上,他还能远远看到她的身影。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他总是会回避她的。 现在他的目光却总是追寻着她,只有在看见她后,他的心里才会平缓下来。 他不再去探寻他为何会如此的原因,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的婚约已经算作罢了,但两家还有诸多合作没有结束,基于这个考虑并没有大肆公布他们已经解除婚约,所以许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两人的婚约还在。 也是因为如此,他出现在学校的文化节里,并没有人觉得奇怪,都只当他是想趁此机会来见见未来的妻子。 有时偶然间碰到了她,他想和她说几句话,她却只是对他微笑俯身,然后如清风般柔和地从他身边离开。 看着与他渐行渐远的她,即便是偶尔能见到她一面,他那抑郁的情绪还是越来越重。 想喊住她却又不知道与她说什么,他们之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还清晰地记得他小时候下的那个决心,那时的他想着,只要他有掌控家族的能力时,他就马上终止他们南部家和久生家的所有合作,不要跟再跟这样的人家来往了。 但真到了如今他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他反而不惜牺牲巨大的利益去吸引久生家,甚至庆幸久生家还愿意继续和他们南部家纠缠不清。 后来,在面对爷爷质问时,他却无法说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他也知道让如此大的利,这些生意他们南部家已经没有多少利益空间了。 那这样就不是相互合作,已经是他们南部家单方面为久生家付出了 看着自己最重要的孙子如今这样,老伯爵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南部以为他让爷爷失望了,以为爷爷会指责他,但爷爷却是语重心长地劝他: “利辉,这样的补偿已经没有意义了。” “爷爷明白,之前你并没有因为那孩子的变化就愿意履行这场婚约,这说明你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老实说你这样爷爷也是高兴的,你是个有自己原则 的人,不会被轻易动摇。” “所以爷爷知道你现在对她的感情其实只是被愧疚之情所占据而已,所以你才会忍不住关注她。” “就算你们没有解除婚约,将来结婚了,你对她也是愧疚的。” “你以前常跟爷爷说不自由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但爷爷也想提醒你,以一方的愧疚之心建立起来的婚姻同样是不幸福的,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她。” “所以收手吧,各自过好自己的人生吧。” …… 自爷爷对他说完那番话后,他的内心依然无法释怀。 原来他是因为对她愧疚才如此的吗? 那她是不是也是这样想他的? 可他并不希望自己对她的那份感觉被统称为愧疚,他应该还有别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存在。 即便是如此又如何?他什么都无法改变。 所以他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是这样期望自己的,可当他再次见到她时,他还是无可救药地陷了进去。 那天。 是山畔红枫正好的时候。 他和友人来到东京有名的赏枫胜地。 那里山侧枫叶色彩层叠,浓郁如画,山下则是河川缓流,青碧通透。 他无意中看到了她和一个小男孩正在山林间的草坡上放一只蝴蝶风筝。 她笑得宛如阳光般明媚,扬着手里的线跑着,将蝴蝶风筝放飞到秋日的天空里。 那天的她穿着一身丝缎制成的紫色长裙。 在日光之下,裙摆飘动,熠熠生辉。 他驻足停留,远远地望着她。 他从不知道原来她高兴起来是这个模样。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看着她这般笑着时,眉眼已经温柔了下来。 那小男孩也跟在她身后奔跑着开心的大笑着,看着她把风筝放飞起来。 说起来,他大概就是在小男孩这个年纪遇见她的。 那时…… 那时他们之间并没有这般美好的回忆。 哪怕到现在,他们也没有。 想到这里,他之前想要压制住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他觉得他被永远留在了这里,而她却走得越来越远。 …… 他的内心所想,早已有人看了出来,还对他进行了毫不客气的嘲讽。 那是在一场重要的舞会上,这场舞会连不 怎么爱出席这类聚会的她都出现了。 入场的时候,她的“男伴”是她八岁的小侄子,就是那个跟她一起放风筝的男孩。 虽然他们两人带了些故意淘气的意思,但这让众人更是怀疑这位小姐是不是真的就不喜欢男人。 当时他似乎还隐隐松了口气,大概是不愿面对她会挽着一位与她般配的男人出现吧。 他知道他这样的想法不好,他应该祝福她,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他甚至还自然地朝她走去,想邀请她跳支舞。 可当他就快接近她的时候,她姐姐夫家的弟弟,那个叫藤原澜生的少年竟然快他一步邀请了她。 那时她的小男伴似乎还挺不高兴的,但说了句如果是澜生叔叔的话就没办法了,于是就将爱世交给了他。 那名少年穿着黑色的西服,面容精致清俊,和爱世站在一起,两人竟无比般配。 当少年微微揽住爱世腰握起她的手起舞时,他的眼睛被这样的场景深深刺痛了。 那个藤原澜生就像个骑士一样守在她的身边,甚至连他的靠近都故意挡了过去,甚至都没有让爱世发现他的想法。 明白那名少年是什么意思后,他简直不可思议。 以前他不也是与他一样并不喜欢她么? 现在他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以至于在后来他控制不住地去质问了他,问他对爱世到底有什么企图。 而这个年纪比爱世还小的男人,在她面前就一副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让她对他都没有了戒心。 等到了他面前就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故意轻笑道: “这与你无关了吧,前未婚夫。” 完了收起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用警告的语气对他说:“我对她有没有企图与你无关,但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藤原挑衅地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升起了怒意却又无可奈何的他站在原地。 后来,他都无法再继续留在舞会场上,一人来到外面的花园处独自待着冷静。 所以也就听到了她和藤原的对话。 “诶澜生澜生,等下快结束的时候你再邀请我跳舞吧!我真的不想再应付那些男人了!” “真没办法,这种事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找我了啊 ,你姐姐都已经警告过我不能再陪你胡闹了!” 他冷笑地看着那个装模作样的男人竟然还一副你又这样的表情。 “姐姐那里我去说,拜托拜托啦!只有你能帮我了!” 爱世闪着请求的眼神双手合十拜托他。 “哎…行吧。”看着他貌似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话说这里你就没一个看上的男人吗?” “没有。” “那爱子姐又要急死了。” “所以姐姐到底在急什么?” 藤原无语地看着她。 “急什么,要再晚一些东京可就没有合适的大家公子了。” “没有就没有了嘛,没有我就赖在姐姐和秀和身边一辈子!” 爱世嘻嘻地笑着。 听到他们谈话的南部这才清晰地意识到。 她在与他没有了关系后,她是会被人追求的。 她是会嫁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qwq感谢在2020-06-13 13:09:09~2020-06-14 14:1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现在开始爱自 11瓶;得把乐 10瓶;熬夜的朱大喵、郭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坏习惯.相亲 爱世就快十八岁了。 这两年她过得非常自由自在, 没什么让她烦心的事,几乎她想做什么都能实现,校长甚至还非常开明地尝试让她去教小学部女孩们的舞蹈课。 渐渐地, 虽然没有正式告知, 但许多人都知道了她和南部家那位少爷的婚约已经失效了,给出的理由大家也还算认可。 于是就会有同学问她家里人还有帮她相看合适的人家吗? 大多数的华族女孩在十六岁左右基本上都相看好了人家,有些甚至连高等部都还没上就退学嫁人了, 而爱世都快十八岁了却依然没有着落。 大概是出于对她的愧疚和心疼, 家人虽然也着急她的婚姻大事,却并没有强行要求她去相亲。 这让同学们都挺羡慕的, 毕竟不是所有人的婚约都是自己满意的, 当然也有些女孩学着如今的时代新风追求自由,公然反抗双亲为她定下的婚事, 甩了自己的未婚夫, 可更多的女孩还是没有这份勇气的, 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 在这份自由自在中, 爱世却有了个坏习惯,这个坏习惯之前明明已经被她忽略了,如今不知怎么地又像死灰复燃般烧了起来。 这两年,有不少人开始追求她。 但她却总是会被那些曾经不喜欢她或不在意她的人吸引,会暗暗起了玩弄他们的心思,甚至还愿意与他们暧昧周旋。 而这些人在与她交谈的时候,往往要跟她回忆过去孩童时代的那些事,然后再跟她说她变了很多之类的话。 她虽然看起来已经不在意过往的事, 待人接物也许也变得恬静温柔起来,哪怕众人都承认她的优秀了,可她心底里终究是难过的,所以起了不甘和报复的心思。 等到她觉得没意思了,这人也就这样吧,便不动声色地将他们丢弃,远离。 甚至对于她的前未婚夫,她也知道他一直在深深注视着她,却在面对她的时候有苦难言。 他希望她能对他说些什么,仿佛只要她开口,他就会不顾一切为她做什么似的。 但,她就是不回应。 她甚至知道怎么样能让他更加难过。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她就总会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每每她做了这样的事,等夜半躺在床上,她也会自厌哭泣的。 她感觉这样的自己已经不会正常又期待地喜欢一个人了。 她甚至不敢和外婆说这件事。 因为外婆对她说过的,她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吸引到什么样的人,所以希望她做一个优秀美好的人。 可当她真的面对这样优秀美好的人时,她却会自卑退缩。 她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和她在一起,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于是她便拒绝了。 她其实是自卑的,但她这样的行为却让人们觉得她是一个骄傲挑剔的人,连这样优秀的人她竟然都不满意。 这其中的缘由,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也就她的家人还愿意包容这样的她。 她甚至还与彰子的前未婚夫津山悠臣都接触过。 在光惠小姐正式成为皇子妃时,彰子就成为了光惠妃殿下跟前的女官也一同入宫了。 同时,彰子还将她和她的未婚夫津山的婚约也作废了。 虽然当时她的做法被人议论纷纷,但也正因为她,学校的一些女孩开始效仿,勇敢拒绝父母给自己定下的婚约。 对于津山,最开始她只是无意中在一间餐厅里偶遇而已。 虽然不是很熟,但也算是认识,于是就坐下来一起聊了会。 感觉津山一直都是个绅士有礼的温和男人,和他交谈不会尴尬还挺轻松的。 虽然是家中的三男袭不了爵位,但他工作能力不低,为人也可靠,然后她就好奇为何这样的男人彰子不肯嫁? 后来,他们又偶遇了好几次。 慢慢地,自然也谈到了彼此的前未婚对象。 在他的态度里,他们两人是同病相怜的,毕竟都被彼此的未婚对象抛弃了。 她想了想,有些道理。 她先不论她是不是被抛弃的那个,这位津山少爷肯定是被抛弃的那个。 但无论如何,他毕竟曾经是彰子的未婚夫,他对彰子的温柔体贴她都还历历在目。 忽然他温柔体贴对象换成了她,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所以也就渐渐远离了他。 …… 在她升入高等部的最后一年,学校的外文教师临时有事回国了。 于是校长安排,由外交大臣高桥留石之子,刚刚从英国回来的高桥欧介 ,暂时代替外文教师给她们上英语课。 这一消息让少女们都非常激动。 因为她们女校是很少有年轻男教师出现的,就算有也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和老爷爷,没有给她们半分遐想的机会。 但这位高桥老师就不一样了。 虽然现在给她们当教师,但这只是个过渡而已。 他出身名门,长得高大英俊,且英伦名校——剑桥大学毕业,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令无数的少女心动不已。 只是可惜高桥老师为人实在太过正直严肃了,教学方式又非常严厉,一不小心就有不及格的风险。 因此光是要应付他的功课就非常耗费精力了,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暧昧小心思。 而爱世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也挺喜欢这位老师的,但她更喜欢看这个男人在面对她时的尴尬和不自在。 因为她从小跟着外婆好好学了英语,也了解不少海外的事迹,所以跟起来并没有什么压力,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注视着讲台上的他,然后意味不明地微微笑着。 虽然她和那些男人的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什么人发现,但这位高桥老师是撞见过几次她“喜新厌旧”的。 见过几次她刚给了一个男人期待,没多久就换了另一个对象。 甚至她跟津山还有交集一同在咖啡店里聊天的时候,在她和菱川财团的公子菱川凛人在一场舞会上暧昧的时候,以及还有一次她被父亲大人骗去与松方家的公子相亲的时候,都被他遇到了。 这一切并没有让高桥以为她是个轻浮的女人,反而让他以为她是因为和自己的未婚夫解除了婚约,才进行的这种极端报复行为。 但这样的做法,会错过真心待她的人。 于是在成为她的外文教师后,身为她老师,他尝试着规劝她。 他隐晦地向她表示这种玩弄感情的行为是错误的,希望她不要再这么下去了。 爱世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些,于是就微微笑着问他: “老师,如果我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你会怎么做呢?你会告知我的家里么?” “你会告诉大家其实我是一个这样的人么?” 面对她的问题,高桥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毕竟没亲身经历过她的事,这种男 女问题似乎也没资格站在道德点上指责她什么。 只是她和美依子关系好,想尽可能的引导她而已。 所以他说他不会将她的这些事说出去,希望她不要再做些事,还是专注学习吧。 为了不让她再有时间去做这些,在知晓她英文学习不错的情况下,还额外给她布置英文原文书籍作业。 到时他会检查里面的内容她有没有认真学习。 比起没有意义的规劝,这个做法才真正让爱世捧着厚厚的书愣住。 晚上回到寮舍和美依子抱怨的时候,爱世这才知道了高桥居然还是美依子的表哥! 美依子坐在爱世身边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说:“我的这个表哥啊,从小就是个正经严肃的书呆,就只知道埋头学自己的。” “我算是从小被他说教到大的,我躲都躲不及,也不知道那些女生痴迷他些什么。” “这下居然还名正言顺地真正变成了我的老师,这就算了,还不允许我在学校里表现出是他的亲戚,就怕别人觉得他会偏袒我,显得不够公正……” “哎不说他了。”美依子无趣地摆摆手,然后想到另一个她感兴趣的问题问她: “诶爱世,你之前的相亲怎么样呀,相亲对象还好么?” 爱世想起自己的那场相亲就有些无语,还有些生气。 虽然这两年她没有和别的女孩一样频繁地相亲,但不代表她家里的长辈和她一样没放在心上。 他们早就在帮她物色对象了。 终于挑到一个他们比较满意也以为爱世会满意的对象。 他们觉得爱世在经历那件事后,需要一个强大的男人来保护她才行,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们不能给她安全感,于是他们挑来选去,终于找到一位即是名门又是世代锻刀的松方家。 虽是锻刀家族,但无论在做生意还是政坛上,家族人脉资源都不容小觑。 尤其家主松方润彦还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存在,锻刀天赋也不输先辈。 久生子爵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虽然比爱世大八岁,但大一点好,没那么幼稚,也能包容她。 于是坐在旁边的爱子也满意地点头。 以为是要跟着爸爸见什么重要客人而好好打扮过的爱世坐在椅子上,当那个 穿着和服,披着带家纹的黑色羽织的年轻男人坐在她的对面时。 爱世:“……” 是个高大硬朗如狼一般目光锐利的男人。 仿佛她在想什么他都能看穿。 …… 大学毕业的南部,此时坐在火车车厢里回盛冈。 听着列车的蒸汽轰鸣声,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帝都。 但他知道。 此生,他和她都不再会有交集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世不是完美的哈,她不可能没有心理阴影的,只是变成了这种状态,所以她才是蝴蝶,蝴蝶虽然美丽,但她是喜欢嬉戏的。 给小天使们康康年龄设定: 香取 贵夏 大3岁 白上 雨 大1岁 南部 利辉 大3岁 藤原 澜生 小半岁 九条 淳树 大5岁 凌川 凛人 大5岁 津山 悠臣 大5岁 高桥 欧介 大5岁 松方 润彦 大8岁 伊宫院 御一郎 大2岁 伊宫院 清庭 大2岁 铃神 椿绚 大5岁 夜雾 真宙 大5岁 50、南部3 列车上。 南部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报站员一路上摇着铃报着即将到站的站名: “列车即将到站东京。” 等等,怎么是到站东京? 他不是要回盛冈的么? 嗯?回盛冈? 可他不是才刚从盛冈回来么? 南部甩了甩头,揉按了按眉心, 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清醒过来。 出了列车站后, 和以往一样,公馆的管家早已等候多时。 直到他回到帝都的家里,用过晚餐, 一切都平常自然。 就是他总觉得有一种道不明的熟悉感。 …… 回到东京过了一段时日。 某日早晨。 管家提醒他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是的, 作为男伴,他要先去子爵府接他的未婚妻, 再一同参加今夜的舞会。 于是他像之前一样, 带着例行执行任务的态度,去接他的那位未婚妻。 可当他来到藤原侯爵府邸见到盛装装扮的她后, 惊艳之余, 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扶着她的手让她顺利登上马车, 然后向爱子夫人微微点头便转身也登坐了上去。 舞会打扮的两人一起坐在略显拥挤的英式马车里, 狭小的空间里不免让人也有些遐想。 南部总是会不自觉地看向她心理想着,这样的她竟然是他的未婚妻。 这样的她竟然还是他的未婚妻。 嗯,等等,为什么他会觉得是“还”? 他总带着像是确认什么的眼神看向她,弄得爱世都不自在起来了,想当没看见都不行,于是忍不住回头扬声问他:“所以你到底在看什么?难道我很奇怪吗?!” 南部立马坐直望着前方:“没看什么。” 末了也觉得这个回答有些敷衍还显得有些遮掩,于是虚虚假假地又说了一句:“就是觉得你今天打扮得很好看。” 居然听到了他那么直白的夸赞, 爱世哼地一声又看向了窗外,仿佛更加不自在了,但又能看出她脸上略带得意的浅笑,还低低嘟囔: “哼,我一直都很好看,又不止今天。” 舞会入场。 当爱世主动挽上他时,他僵了一下。 因为那个熟悉感又朝他扑面而来。 爱世有些尴尬,直 接问他怎么了啊? 若不是刚刚在马车上他夸了她好看,她都要以为被她挽上他真的是非常勉强呢。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想也只能想到一个理由,在伸手让她顺利挽上来时回头对她说:“我很少参加这种需要带女扮的舞会,感觉有些不适合我。” 听到他略蹙着眉说的话,爱世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开始打趣他:“诶呀这哪里是很少,是从来没有过吧,南部大人。” 见她笑得那么起劲,他都有些羞恼了,这女人的性格真是从来都没有变! 从来不放过任何能取笑他的机会! 本来他今天看着她都有些动摇了,这下子又回到了最初。 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于是他也挑眉说:“哦,难道你的经验就很丰富吗?” 爱世立即反击道:“就算不丰富我也表现得比你好,毕竟,我才不会因为被人碰一下小手就紧张得不知所措呢。” “喂,你不要乱说!我才没有紧张!” 他的脸在说完后迅速涨红好像更紧张了,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了可信度。 而爱世则眉眼弯弯笑嘻嘻地说她懂她懂,不用那么紧张嘛,放松放松哈哈。 “都说了我不紧张!” 啊,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为了证明自己才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男人,之后几次的舞会都由他主动伸出臂弯示意她挽上。 但有件事他很在意觉得很奇怪。 每当他和她一起跳舞的时候,那位藤原家的小少爷藤原澜生总用一种非常不善的眼神盯着他。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因为他刚想确认的时候,他的眼神就会移开看向别处。 直到几次后,他才确认这个藤原澜生就是针对他的。 奇怪,他没做什么惹他不满的事吧? 他们平时也没什么交集啊。 …… 再之后。 他就从别人那里得知他的这个未婚妻跑到外面给普通人家的孩子做家庭教师这件事。 以及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爷爷对他说,那久生家似乎并不想与他们家结亲了。 听到这里,不知为何他有些难受,似乎隐隐地感到他又会失去什么。 但同时他又很矛盾,明明最先提出解除婚约的人是他啊,他到底在难受什么…… 于是他的沉默导致爷爷越说越生气,最后直接认为是久生子爵有了更好的目标就想甩了他们家。 南部伯爵哼笑道:“他们南部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家,这婚约也不是说结就结,说解就解的。” 见爷爷误会了他立即对爷爷说,其实是他先跟久生小姐谈过了,因为他们彼此都不赞同这样的婚约。 两家合作就合作,没必要把两人绑在一起。 结果在气头上的爷爷直接呵斥了他一声胡闹,婚约大事怎么能如此随意胡闹! 说完也不听他解释就直接挂了电话。 留下他站在书房里有些茫然。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在这时候,他还感觉事情好像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后来。 不知爷爷说了什么,久生家就没了动静。 而他的未婚妻却在经受那么多非议的情况下,还能走到未来皇子妃光惠小姐的身边。 自然有人提醒他这位光惠小姐的哥哥可是九条淳树的妹妹。 还挑拨道,当年的事她不会还没有死心吧…… 他拦住那个人让他不要乱说,请他尊重他的未婚妻也尊重他。 其实对于九条淳树,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反倒是听说藤原家的那位最崇拜他的澜生小少爷,近期好像与他发生了些矛盾。 且那位澜生少爷单方面不再与九条来往,但大家都觉得那小少爷是在闹脾气,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过没多久就又会好起来的。 …… 年底放假。 她回森安陪她的外婆度过新年。 他也回了盛冈。 等他从盛冈回来后就是继续完成学业,每天都过得非常忙碌。 他们已经许久不见了。 直到在参加每年一次的赏樱宴时,才听闻她要在今晚准备赏樱夜会,且只邀请女人参与。 到了夜晚。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便鬼使神差地吩咐司机送他到藤原府。 他坐在车里,摇下了车窗。 今夜月色幽浮,晚风带来阵阵暗香。 他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喧闹声,又或是鼓掌声。 里面很朦胧,他并不能听清什么。 但他依然等在外面听了一晚。 直到最后似乎是 宴会结束,渐渐就有受邀的客人出来了。 她们坐上来接自己的车或是早已等候多时的人力车离开。 而那个似乎是他等了一夜的人也终于出现了,她和她的姐姐站在一起,一同送客人离开。 她身着一袭印染着樱花的黑底华丽和服。 从额间垂到脸颊处时不时摇动的珍珠花穗流苏,衬得她绮丽的容颜更为明艳。 在见到她今夜的妆扮后他才明白那诗中所说的,如繁花般盛放的女人是什么模样。 晚风吹得□□色的樱花簌簌而落。 他回想起在多年前,似乎也是在一个樱花纷飞的时候。 他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的她任性、骄纵,被宠得无法无天。 他再没有见过比她更霸道的女孩子了 而今夜。 她就成长得如幽夜中摇曳的垂枝樱。 动人心魄。 …… 虽然他并不是东京圈的贵族。 但作为盛冈未来的领主,未来的南部伯爵,他也受静常宫英仁殿下的邀请,一同到鸣山消暑。 来到这里,风格自然是非常好。 可不同于好友清本的兴致勃勃,他有些隐隐不安。 傍晚时分,霞光与海相染。 不少年轻男女追着海浪嬉闹。 要么就是希望能聚到皇子和公主的身边。 而爱世则一个人坐在海礁上玩。 没多久,她应该是饿了,就来到海滩边准备享用旅庄准备的海产烧烤。 他想了想,便打算过去和她聊聊。 “诶南部你去哪里?我也去!”有个人还想跟上他一起去。 清本赶紧拦住他:“喂,你你凑上去做什么,没看见人家未婚妻一个人在那边吗!” 见到他坐到了身旁,爱世就皱着眉问:“嗯?你怎么过来了?” “那边人太多了,吃不上。” 见她似乎特别喜欢鱿鱼,于是他也拿起一串鲜鱿鱼烤了起来。 其实论海产品,还是他们盛冈那边的品质更好。 想想,她作为他的未婚妻,似乎从来都没有来过盛冈,也不知在她眼中,盛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爱世靠过来了一点,小声对他说:“南部!” “你爷爷对我爸爸说坚决不解除婚约,怎么办!” 爷爷对于这件事的强硬,让他也 有点无奈,只能对她说:“还需要一些时间。” “之前不也说好是三年之后么。” “那要是解除不了什么办?!难道真的非要我们结婚么!” 见到爱世无比抗拒的模样,他不禁皱着眉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这么厌恶我么?” “什么?” 爱世瞳孔睁大,不知是愤怒还是震惊地看向他: “难道一开始最着急的不是你么?” 于是,两人不欢而散。 也不再说话。 当他再次得知她的消息时,便是大风雨来临之际,她在深山里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走的故事线会很多,有主线有支线,每一条支线上的男主是不同的,但各个男主在各条线上又是有共鸣的。现在走南部的故事线,如果小可爱们觉得这章澜生有异样,那没错!他就是异样!但他具体的故事,作者菌只会在他的故事线里写哈qwq感谢在2020-06-15 12:41:01~2020-06-16 12:3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的朱大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南部4 那么多女孩都找回来了, 最后只有久生爱世一人在深山里失踪。 所有人都很着急,自然也包括南部。 他们冒着大风雨进深山找人。 当时除了久生爱世的哥哥——久生健,最先冲出去之外, 藤原家的小少爷藤原澜生竟然也跟着冲了出去。 九条根本没能拦住他, 他刚刚明明都说了像他这样半大的少年不用去,就待在旅庄里。 结果他却像早就等待着这一刻,然后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大雨中。 众人见状也赶紧跟上, 找人要紧。 可后来。 在找人的途中, 他们发现澜生也不见了。 当时他们正猜测那名叫爱世的女孩是不是不小心掉下去了。 忽然就有人大声喊:“藤原?” “喂,藤原!” “藤原在哪里!” “什么?” “澜生不见了?!” 他们简直要疯了, 都说了让他不要来了非要跟着来。 所以, 他到底跑到哪里了?! “他…他不会也掉下去了吧……” 大雨中,有人举着手电筒往山下照, 但可视范围实在是太小。 这时, 有人喊道上面有碎石滚下来了, 前面那条道被挡住不能走了! 风雨根本不停, 在有山洪石流危险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先撤退。 为了不造成更大的事故,他们咬着牙将执意要留下来的久生健也强行带走了。 南部当时也想跟着留下来的,但随着藤原澜生也失踪的情况下,众人的神经绷到了极点,清本更是死死拉住他。 于是,他还是跟着众人回到了旅庄。 当知晓藤原澜生也出事后,九条淳树和英仁的脸色都差到了极点。 静常宫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的一次出行, 就丢了个子爵小姐跟侯爵公子,这究竟是何等的灾难啊…… 大风雨中,众人在旅庄煎熬着。 等天亮他们肯定还要再去找,且必须得找到! 终于等到天泛青灰的时候。 有人突然兴奋地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他们立马纷纷冲到大门前,看到浑身是伤的藤原澜生,踉跄地背着同样浑身是伤的爱世回来了。 大雨依然无情地击打着他们。 在终于回 来后,藤原澜生像是脱力也昏了过去,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众人纷纷围上前大喊着他们的名字。 …… 在英仁殿下的紧急安排下,两人均被送进了最近的医院。 南部利辉也曾去到那间医院,想看望他的未婚妻伤势如何,去到后却被她的二哥久生健强硬拒绝了。 其实。 自那天晚上他们一同从山里回到旅庄后,久生健对他的态度就非常恶劣。 清本还为他打抱不平说:“他这是把自己的无能迁怒到南部你身上了,他不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妹妹么,凭什么指责你!” 面对好友,他平静道: “因为藤原找到了。” “因为藤原澜生找到她了。” 身为她的未婚夫,他毫无作为,甚至连比她还小的少年都不如。 所以她的二哥就算自己没做到,也会看他不痛快的。 后来。 大家纷纷关系她和藤原的伤势,他直接被推到了一边。 让他逐渐产生了原来他是多余的感觉。 因为主角不是他,没有人会想起他。 回到东京后。 他甚至以为会等来他们解除婚约的消息,结果却没有。 爷爷在得知这件事后也特地来到了东京。 在探望了爱世后,也让他赶紧像个男人振作起来。 与其自责自己这次没能救下她,不如让自己强大起来将来不再让她涉险更重要! 可他和她之间还有什么将来。 他们的这个婚约已经是名存实亡,彼此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扰。 虽然没有立即解除婚约,但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之前许诺好的日期。 等到她十八岁,那个本该与他履行婚约的时候。 …… 这两年。 能眼见久生家的爱世小姐变得越来越美,同时也越来越受人欢迎,大概是她举办的主题小宴会只邀请女性,因此尤其受到女性的追捧。 不论她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可否认的是她如今在华族圈是属于明星般的存在。 甚至还由光惠妃殿下推荐,她专门进宫为皇后陛下与太后陛下演出过。 南部利辉从未想过,他的未婚妻竟然会变得如此高高在上。 如此种种,更是让他觉得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同时也开始出现了各种不 愿让她嫁到盛冈去的声音。 有些女孩说爱世小姐贵丽如牡丹花般,就该养在她们帝都这样繁华的土壤中,怎能让她嫁到边缘清寒的盛冈。 更何况,她的那位未婚夫还如此平庸,怎能如她们一样欣赏和理解爱世小姐呢。 一想到爱世小姐将来会凋零在盛冈,她们就无比心痛。 面对这样的流言,南部甚至都无法澄清。 一旦被打上平庸的烙印,是无论怎么澄清都没有意义的。 且他的确是没能做出什么与爱世相匹配的事迹,连保护她都没有做到,甚至他们之间的过往都不能深挖。 今时今日。 他深深体会到了爱世当年的处境。 而当年,身为她的未婚夫,不仅没能挺身而出维护好她,还让那些流言中有他的一份。 所以,这样的他怎能匹配地上她。 与此同时,那些少女们还暗暗讨论。 爱世小姐义兄的弟弟,那经常作为她的男伴出现,且帮她挡住那些想接近她的藤原家的公子——藤原澜生,则以过人的学习天赋,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考上了东京帝国大学的医学部。 这可是凭自己的实力考上的,家族名位可不能助他拿下这种等级的学位。 他和爱世小姐是多么相似啊。 一样都是华族家庭中的幼子幼女,一样凭借自己的实力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容貌更是一等一的出色。 且藤原澜生之前还一人冒着大风雨将爱世小姐从深山里救了回来。 虽然他有说这是他的义姐爱子交待他的事,他只是尽力去做了而已。 但怎么看这都是件无比浪漫的事啊。 于是就显得横在他们之间的那位未婚夫很碍眼了。 只是可惜,就算没有那位未婚夫,久生子爵也不会将两个优秀的女儿都嫁入藤原家,这样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面对这样的流言,虽然他对好友说他并不会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何况他本来就是要与她解除婚约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话每一晚每一晚,都让他的心像被毒蛇噬咬般撕裂。 他终于承认自己在最不配的时候爱上她了。 可“爱”这个字连他自己都觉得只能死死压在心里,说出来只会冒犯到她。 为什么? 为什么别 人不喜欢她的时候他也不喜欢,别人喜欢她的时候他也喜欢? 他也每一晚都质问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肤浅就这么庸俗? 那些人说得是对的,他这样一个庸俗的人是配不上那样美好的她的。 可,他的爱就是在这样的土壤中产生了。 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望着。 他只能用最大的利益去吸引久生子爵,维持着他们这个如脆纸般的婚约。 …… 关于藤原澜生,虽然之前关于他和爱世的流言有很多,但他都没有真正把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过。 因为那个藤原也如他一样从小就和她相处不来的。 当时他以为,救她也只是因为他们之间毕竟有着姻亲关系,就算关系再不好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而作为她的舞伴就更好解释了,在许多人眼中甚至是他的眼中,她就像在跟自己的弟弟一起跳舞一样。 直到藤原家举办了的一场舞会后,他才发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恰好是在他们的婚约即将履行或作废的时候。 在那场舞会结束后,他觉得是时候和她谈谈他们之间的事了。 他之前就想找她的,可她却一直躲着。 让他觉得是不是他的心思已经被她发现了,所以她才这样躲着他的。 他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在找她的时候,无意中撞到了她和藤原澜生在湖边的小树林里正相拥着。 他顿时瞳孔睁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听见澜生说她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和南部断开,他们南部为什么总是纠缠不休。 而爱世靠着他有些抑郁地说,就算是断开了又如何? 他们之间的事情又不能让别人知道,而且一旦断开,她的父亲肯定会立马再找下一个人家的。 甚至还带着哭着说她的父亲竟然想着让她也去给那些男人做演出,她又不是艺伎,凭什么要让她去做这些?! 她的这些演出是为了让大家能更信赖她,将来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放心地交给她才举办的,不是为了取悦别人的! 她现在再也不要做什么演出了! 那这婚约还不如不解除呢! 而藤原则紧紧扶住她,让她冷静点…… 见到这个场景,听到这些话,他的大脑和胸腔像是 被人炸开了一样。 原来之所以还没跟他解除婚约,是为了要遮掩这些事?? 为了给他们相爱的空间? 那这些年,他算什么? 现在说起来他们之间早就不对了吧。 舞会上只由他做她的舞伴不说,在夏日烟火祭的时候又碰到他们两人一起。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带着一个小男孩,所以他才忽略了。 还有那个久生子爵,被爷爷抓着把柄不敢硬着宣布婚约解除,就私下里做这种事? 他是想攀上比他们南部家更强大的家族来压他们么? 现在,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愤怒。 他觉得自己被深深地愚弄和利用了。 他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的。 怀着这样的妒火,他开始用尽一切手段阻挠他们,在敲打了久生子爵后,也让他知道了爱世和藤原澜生的事。 之后,子爵迅速将她带回到子爵府,不允许她再去侯爵府,甚至还将她锁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她去。 据说,久生子爵的震怒程度,不亚于当年爱世在众人面前说出了冒犯到九条少爷的话。 面对披散着长发面容苍白清弱的她,他就像个面目丑陋罪大恶极的人。 曾经他以为,她任性霸道,长大后会成为那种阻碍他真正幸福的人。 现在,变成了这样的人,是他。 他低声问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她。 “为什么?” “他能给你带来什么值得你这样?就因为他救了你么?” 而她却像是回想起什么愉悦地笑了。 “不。” “是他能带给我的东西太多了。” “而且,即便是我杀了人,他都是那个愿意为我背罪的人。 那时,他觉得她病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而第二天。 她真的就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那个藤原澜生。 他们两人私奔了。 …… 列车上。 南部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报站员一路上摇着铃报着即将到站的站名: “列车,即将到站东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6 12:35:16~2020-06-17 12:0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ksh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的朱大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南部5 自南部从盛冈回来之后, 他做什么都有很强的即视感,且在面对自己的未婚妻时,他也总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强烈情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身为她的未婚夫, 他接她去参加舞会。 也不知为何来自一种强烈的直觉,他非常在意或者说是警惕藤原澜生。 但藤原澜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反倒显得他疑神疑鬼的有些可笑, 还反问自己莫名其妙地关注他做什么? 后来他听说了他的未婚妻跑到外面给平民家庭的孩子做家庭教师这件事, 他以为他会有很多类似她总是做这种事的想法,可他不仅没有, 而且还在想她为什么要做这件事?甚至会想她就这样自己出去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过没几天, 爷爷就跟他通电话,生气地说久生家似乎有了不想跟他们家结亲的想法。 知道了这件事, 他竟然会觉得合理并没有觉得奇怪, 于是他先安抚好爷爷之后就对他说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他想去找她谈谈, 但她总是陪着光惠小姐没有时间, 直到新年他回盛冈她回森安,他们都没有见到面。 也正是因为她很忙,所以他不禁开始观察起来,她到底在忙什么?她又到底想做什么? 在那场晚樱宴后,见到如此美好的她,见到她极力推崇美丽的表现方式,他觉得她似乎想往艺术家的方向发展? 也许他自己不知道,在朦胧了解到她的一些想法后, 再见到她那么认真的模样,他心里某个角落会变得柔软起来。 …… 来到鸣山消暑。 好不容易有了个放松的时候,他就一人到海岸边漫步散心,结果无意中撞到一个老渔民正在提醒旅庄的人不要再让客人去海边了,在大风雨来之前会涨潮并且浪也会很大。 结果那旅庄的人转身一见到他后就吓了一跳,而他皱眉为问他:“大风雨要来?” 他让这个旅庄的人跟他一起去通知所有人,大风雨要来居然一声不吭,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谁负责? 而原定午后要去山里的姑娘们在得知有大风雨后,处于安全考虑就没去了。 果然,下午时分,大雨落大风起。 南部看到此时正坐在窗边 看窗外大雨的爱世,不自觉地虚虚松了口气。 顺利回到东京后。 他和他未婚妻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他们一起等待着两年后婚约解除的那一天。 其实他已经不想解除婚约了,但他不敢表现出来,这种出尔反尔的事他自己都觉得不齿,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扭转他们之间的种种,如今但凡他对她表现出要不然就执行这个婚约的态度倾向,他的未婚妻就会用那种看人渣的眼神看他,这真的令他无法接受。 于是这两年,他拼命学习同时也拼命工作,希望自己能真正强大起来,就像在跟她较劲一样——没错,她是很厉害,但他也不差。 而他一直非常关注的藤原澜生,也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学,在十八岁的时候考上了东大,就和他一样。 跟他未婚妻的关系只是普通的姻亲姐弟关系,也一如既往地吵吵闹闹谁也不服谁。 …… 他的未婚妻——久生爱世小姐,现已成为了社交场上的宠儿,尤其受到一些小姐和夫人们的喜欢甚至追捧。 收到那么多人的喜欢应该是件很高兴的事,但在与她例行共进晚餐的时候,他总觉得她有种淡淡的忧郁和心虚。 嗯?她在忧郁什么?又在心虚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家高级餐厅宴请客户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久生子爵竟带着她在见一个男人。 这是在……相…相亲?? 能看出爱世有些僵硬似在隐忍着,但子爵却看起来非常满意的样子。 他看不下去了,上前质问子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后。 在子爵府邸书房。 面对他的再次质问,子爵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从桌柜里拿出一支雪茄,沉默地抽着。 过了许久,他才对他说: “南部少爷也不必一副高高在上质问我的态度,我以为这种事你是默认允许的呢。” “什么?”南部看着他。 子爵看着他嗤笑了笑: “我的女儿啊,已经要十八岁了呢,可你们南部家竟然没有半点表示。” “听爱世说南部少爷你在爱世一回来的时候就对她说你不赞同这个婚约,说一定会解除这个婚约。” “你爷爷强压着非要我女儿嫁 过去,而你却又拖着不愿娶我女儿。” “那既然如此,我为我女儿未来的幸福着想又有什么问题?” “难道非要等到大少爷你亲口说要甩了我女儿的时候,我才能为她再做打算么?” “不……我没有……” 南部被久生子爵的这番指责制得死死的,但他依然想争取什么。 “没有?” “若说没有,可我到现在也没见你们南部家有什么说法呢。” “怎么,是觉得我女儿不值,就是想拖着她吧。” 子爵把这件事的责任压到了他的身上,逼他到底是娶还是不娶。 他没有立即答复子爵,他得考虑爱世愿不愿意,明明一开始说不赞同这场婚事的是他自己,现在他又如此,若他就这样和子爵敲定她的婚姻大事…… 于是在这件事上,他再没有立场去指责子爵什么了。 但每当一想到底是娶还是不娶,他就心跳加速冷汗澄澄,内里像是有两个他在拉扯。 一个是面目疯狂的他在对他怒吼你还在想什么啊蠢货!另一个则是年幼的他对他哭闹着说他不要娶久生爱世这个讨厌鬼做新娘! 连他的爷爷也在电话里质问他他到底在做什么?难道连提亲这种事都要他出马么?你是什么小男孩么?这样还做什么南部的家主?! 一直到爱世十八岁的生日宴上,他才下定决心。 因为那场生日宴上,菱川财团的大少爷菱川凛人,不请而来。 他手中捧着一篮简单却热烈的红玫瑰,像表达着他的爱意朝爱世走来。 那位以往都是排场张扬的巨富大少爷,此时在久生爱世面前是那么的低微。 他不惧在场许多人的议论纷纷,眼里只有她一人,他的面色是有些苍白虚弱的,像是大病一场之后,但他依然还是坚持来到她的面前,奉上他手中的玫瑰花蓝眼中泛着期待对她说: “爱世,生日快乐。” 而爱世并没有接,而是紧握着手中的折扇渐渐红了眼,她在努力镇定自己却微颤着声对他说:“你…你是疯了么!” 像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只听见菱川声音中透着苦涩对她说:“我只是想在你生日这天祝你生日快乐。” 见爱世紧抓着折扇却不说话,他 缓缓放下了捧着玫瑰的手,带着微笑却神伤了然道: “我明白了,原来我连祝你生日快乐的资格都没有。” 见他这样,爱世像是动摇了,眼睛红得像是要落下泪来。 而站在旁边的南部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众所周知,菱川和久生两家是基本不来往的,因为菱川和久生家的二少爷曾打过一架,缘由还是因为久生家的二少爷觉得他对自己的妹妹出言不逊。 现在她和菱川?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从来没有交集么? 爱世自从森安回来后也没有参加过菱川家举办的任何宴会舞会,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之后。 他又在安光寺幽僻的庭院里无意中见到他们两人的争执。 那个菱川扶着她的肩说所以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不是和别的男人相亲就是和那个南部结婚? 那他怎么办啊,他该怎么办啊!为什么谁都可以就他不可以! 爱世红着眼喊道他能不能不要再纠缠不休了,他们不是早就说好只是玩玩而已么,他为什么也要这样逼她! 菱川也喊道从一开始就不是玩玩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什么你就是不懂,为什么就是不懂啊! 然后说他去跟子爵说他要娶她,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无论他们会怎么羞辱他都可以,他不在乎了! 可爱世流着泪却依然慌得紧紧拉住他喊不行,不可以,不可以去跟她父亲说! 看到这样的他们,他心中的嫉妒也熊熊燃烧了起来。 又是这样!为什么又是这样! 于是他冲上前去将他们两人狠狠扯开。 …… 南部家正式向久生家提亲。 久生子爵虽然生气他们家之前的怠慢,于是态度也非常傲慢,但看到这小子非常诚恳低下地请求他将女儿嫁给他的样子,子爵最终还是答应了,收下了无比丰厚的聘金。 他们择定举办西式婚礼,且为表他对爱世的重视,还专门从美国定制新式奢华的婚纱。 面对他的出尔反尔,爱世无比愤怒,甚至不惜用无比毒心的话去攻击他,说他就是个卑劣的小人! 若不是因为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想追求自由婚姻甩了我的人不就是你么! 什么自由的时代自由的婚姻?这就是你说的自由的婚姻? 你怎么这么虚伪!! 其实他早已预料到会这样,这也是他之前犹豫想要努力回避的事。 为什么他总是让他们之间变成这样。 他试着对她说他会对她好的,以后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不会阻拦她的。 说到这里,爱世就瞪着他说那她不嫁可以么? 他依然坚持对她说他会努力工作,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而回应他的却是她扔过来的枕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7 12:07:54~2020-06-18 12:0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的朱大喵、地球在转 5瓶;江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南部6 久生家尤其是二少爷久生健, 是非常讨厌菱川家那位大少爷的,当知道妹妹竟然和他有了首尾,他是无比愤怒的, 这让他有了被自己妹妹背叛的痛心感, 要知道当初他之所以会跟他打起来就是因为当年他对她表现出了轻蔑的态度!难道这些她统统都不记得了吗?! “你居然这样对我!你有想过我什么感受吗!”二哥摔门而出。 回应他们的是爱世的哭泣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比起菱川家那个不怀好意的大少爷,南部家就变得顺眼多了。 因此当诚夫人来到帝都后, 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爱世。 爱世像以前受了委屈那样扑进外婆的怀里大哭着, 可这次,她年迈的外婆也无法帮到她——子爵为了防止爱世出现私奔的问题, 特地加大了看守, 这让想带她离开的诚都有计难施。 爱世由一开始的挣扎渐渐变得平静下来,这让她的父兄以为她已经放弃抵抗了, 只是时常一人不知在想什么。 子爵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以后就知道爸爸这是为你好了, 那个菱川只是看中你华族小姐的身份罢了, 不见得会有多真心。” “虽然南部那小子以前比较骄傲, 但爸爸也看得出来,他现在是很重视你的。” “而且他内心对你有亏欠,所以会更包容迁就你。” 那天。 她被她的父亲亲手披上了婚纱。 看着女儿此时如此纯洁华丽的新娘装扮,子爵还很不舍,略带感伤地感慨他的这个女儿也好好地长大了,真好啊…… 在神圣的教堂里。 她挽着她父亲的手,在洒满了鲜花瓣的红绒毯上,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美丽的新娘受到在场宾客们的纷纷赞叹。 众人都以为, 他们即将见证一场唯美浪漫的婚礼。 但就在神父即将开始宣读彼此的誓言时,新娘久生爱世当庭悔婚。 她像终于豁出去一般,将头上的蕾丝白纱用力扯了下来扔到他手中,乌黑的长发也瞬间披散了下来。 她在众人还处在震惊的时候,提起裙摆就冲出了教堂。 留下南部一人呆楞地站在神前,手里还拿着她的那缕白纱。 …… 鉴于她做出如此出格 的事,也为了给南部家一个交代,哪怕南部老伯爵直劝道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她还是被久生子爵逐出了华族的身份,不再受这一身份的庇护,也不再享受这一身份带来的种种好处。 子爵并不像对她失望,而是冷着脸对她说:“既然你觉得这个身份束缚你太多,那么就如你所愿。” “你看看他愿不愿意娶一个已经失去华族身份还行事出格的女人。” “你会看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所有人都知道菱川家想娶一位华族小姐来改善血统,且所有人都知道菱川家与久生家并不交好甚至还有些交恶。 还有许多人甚至在惋惜那位被逐出华族的爱世小姐,连被人玩弄了都不自知,但令人意外的是,菱川家那位大少爷依然愿意娶她。 有人问他,这久生小姐都已经不是华族的身份了,为何还要娶她? 而面对这种的询问,这位菱川少爷便会谦卑地说即便她已经没有了华族的身份,他也是依然配不上她的,是他太钦慕她,而她恰好愿意罢了。 不仅如此,哪怕久生家对他的态度无比傲慢甚至接近无礼,他不但愿意甚至还无怨无悔地支付久生子爵狮子大开口的巨额聘金。 于是有人便说,这可真是美貌动人心啊,就这样了依然能让财团大少对她如此死心塌地。 也有人说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菱川财团啊,有多少华族小姐其实自己也想嫁吧。 这久生小姐也真是,明明自己家里不缺钱,听闻连她的嫂嫂明莎子夫人都对她无比疼爱,为什么还要嫁这样的暴发户人家啊? 南部这般的家底厚实的百年贵族不好么? 没有人相信他们之间是真的有感情的。 …… 在临回盛冈前,他去见了她一面。 在没有了华族身份的她,在出嫁前就和她的外婆一起住在东京一栋简单的房子里。 那时她气色好一些了,也愿意和他一起去喝一杯咖啡。 她穿着杏白色的菱格和服,简单又柔丽,一点都没有即将嫁入财阀应有的奢豪感。 那时他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他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他真的很迷茫,又很疑惑,他和菱川到底差在了那里? 他甚至觉得当 年的菱川比他更恶劣。 为什么? “其实,一开始是我先主动接近他的。” 她抬眸对他笑了笑:“大概是带着一种报复的心态。” “但后来发现,我们两人都是内心不安的人。” “他对我说他只是个用金钱堆砌起来的人罢了,一旦没有了财富,他就什么都不是。” “而我何尝又不是呢,除了这个外表和华族的身份,我又还剩什么,我不过也是一个用美丽堆砌起来的人而已。没有了这些,还能有人看见我么,还有人会喜欢我么。” “财富和美丽都易逝,所以我们两人在一起正好。” 听到她的这些话,他的内心很酸涩,他大概就是她最怕的那类人吧。 之后,她靠在了椅子上笑道:“其实钱多得花不完也挺好的呀。” “不过,比起花钱给我买那些奢侈品,他说若是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他就用钱帮我摆平,说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呢,让我放心。” “南部大人要是见到这般丑陋作恶的我,大概第一时间就将我扭送警察署了吧。” 南部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类似的话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末了。 她自己都摇了摇头笑着说:“开了个玩笑,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于是。 在她和菱川举办婚礼之际,他坐上了回盛冈的列车。 …… 列车蒸汽共鸣。 轻轻一个晃动,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报站员一路上摇着铃报着即将到站的站名: “列车,即将到站东京。” 嗯?怎么是东京?他不是回盛冈么? 走出列车站,管家入以往一样早已在轿车边等待着他。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都感觉自己是已经经历过的,比如将要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他都能猜到且猜准。 这太奇怪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竟真的调查到了他的未婚妻在给平民家庭的孩子当家庭教师…… 当他决定去藤原家找她谈一谈的时候,恰巧碰到了爱子夫人正急匆匆地准备往娘家赶,再见到他之后对他说现在爱世现在并不在这儿而在她娘家,下次再来吧。 说完,爱子夫人就坐车离开了。 见她如此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也让司机送他到久生子爵府。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她和她父亲之间的激烈争吵,以及她父亲怒极打了她一耳光。 “请住手!子爵大人!”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要做什么,但见到被打后的她愣住,随后眼泪掉了下来,他的身体和嘴巴就提前动了。 …… 之后,爱世就回到学校上课,并答应不再出来做这种家庭教师的工作了。 因见到过那样的场景,所以他明白她的失落,但也无法安慰到她什么。 所幸,她受到了光惠小姐的喜爱,能继续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 自然有人会对他说这位光惠小姐的哥哥是九条淳树,这可是当年久生爱世小姐扬言说要成为他新娘的人啊。 他当时都能猜到会有人说这些话,所以他非常平静,也许是因为那天他见到了她的狼狈,且挺身而出维护了她,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的平和与友好。她甚至还对他坦言述说了她心里的一些想法。 所以他相信她和九条不会发生什么,同时她也不想因为和他关系有所缓和就和他有什么,她依然想把婚约解除的。 这倒是让他有些头疼。 …… 日子如流水般度过,又是一年的暑期。 静常宫的英仁殿下和素子公主邀请他们这些华族少爷小姐们一同到鸣山消暑游玩。 却不想碰上了大风雨,而爱世则在这次大风雨中意外掉落到了山下。 那时大风大雨又是黑夜,他们没来得及救她,还是她凭借自己的力量独自一人从山底爬了上来。 此后,再没有人能配得上她,连他也不得不与她解除了婚约。 几年后。 他再次来到东京。 得知她一直都没有结婚,并如愿成为了圣华女校的一名教师,且为了避开她家人为她安排的相亲,她基本上就待在学校里生活不怎么回家了。 其实这几年追求她的人很多,但她一律都不作回应,一心只扑在自己的教育事业上。 她的学生们对她也是有爱又怕。 爱久生老师总是会带着她们一起见识这个世界美好的样子,举办许多富有仪式感的活动,同时又怕久生老师实在是严厉,教尺时时拿在手里。 还 有女孩说,她在无意中见到久生老师在惩罚完犯错误的学生时,转头离开时会抿着嘴忍不住偷笑。 啊,久生老师真是的! 知道她这几年过得很好,他也忍不住笑了。他想追求她,做一个单纯普通仰慕着她的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始,这一年就发生了可怕的大地震。 她失踪了。 那时他也心中大震,和她的家人一起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们心中蔓延开来。 直到最后她的家人接受了她失踪的事实,他也不得不听从爷爷的召唤回到盛冈。 而两年之后。 盛冈的他收到了一则关于九条家的大少爷九条淳树的丑闻。 那时的九条淳树已经担任一个地区的行政长官,已经好几年不在东京了,而他的那个丑闻却与久生家相关——他藏起了两年前失踪了的久生爱世小姐。 原来那时久生小姐失忆了,只能依附着他,直到那位小姐恢复了记忆才自己回到帝都。 当她回到家中时,她已经身怀六甲…… 得知这一消息的他怒吼,愤怒地猛捶桌。 他简直怒不可遏:“九条?!!” 这件事简直可笑的令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这个连她小时候说一句想成为他新娘的话都觉得是冒犯的人,居然做出这种事?! 噢?还以夫妻相称?他这样的人还会玩这种过家家游戏?这是什么混球!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如果爱世最后与一个与她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他会祝福她的。 可偏偏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他竟然敢这样欺骗她?! 被这件事冲击得他快失去理智。 不行,他得去东京! …… 列车上。 南部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眼中还带着可见的怒火。 报站员一路上摇着铃报着即将到站的站名: “列车即将到站东京。” 而这次。 因太过愤怒,他竟然什么都记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的行文方式大概是这样的,如果是爱世的主线或者是爱世的视角,那就是正常的行文方式,如果是各个男主的视角,行文就会类似那种内心告白的方式。而南部的这种情况就是不断地在重生循环 ,他和爱世最后he的结果是基于他无数次的努力,也就是爱世没变,但南部变了。南部be线的那些男人和爱世也不一定就是he,也可能是be,比如这次九条的事件,但这个作者菌以后在九条线上再写。 作者菌其实昨天晚上心态崩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写得让小天使们都看不懂T T,想着自己是不是写的不好看了反正各种纠结,连618买东西都不香了(捂脸)。但感觉自己写文就是这种节奏和风格,一时间也很难改,有点难受。 但今天突然发现多了那么多收藏破两千了真的又高兴又惶恐,这是哪个小天使给作者菌推文了嘛QAQ,谢谢小可爱啊!! 54、南部7 坐在列车上,所有的记忆南部都回想了起来。 列车的速度因到站而渐渐缓了下来, 他的心却剧烈跳动起来。 四次了, 他已经失去爱世整整四次了。 这次,他绝对不能再失去她了。 怀着这样的决心, 他再次回到东京。 他自信满满,他以为掌握了一切记忆的他就能改变所有的事了, 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他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改变所有的事。 世界自有它运行的一套规则,哪怕是面对像他这样的变数, 它也有办法加以限制,不然这世界早已混乱崩溃。 所以,在他记得所有记忆的情况下,一些该发生的事依然会发生,他无法阻止。 一开始他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已经是局外人,到最后却发现, 他依然还在局内。 的确,所有的事他都是提前知道的, 他也能随意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有些大事件在没有合理条件合理逻辑的情况下, 哪怕他早已知晓也是无法提前对人说出来的。 就比如爱世掉到山下这件事, 如果不是他通过合理渠道得知大风雨会来, 那么他就无法提前告知大家不久后会来大风雨,无法阻止她们进入深山里,甚至动弹不得无法跟上去保护她们。 作为一名客人, 他必须表现得和之前初来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随意开口去问那些旅庄的人关于大风雨的事,且就算拐弯抹角地问了,那些地方官员和旅庄的人也会有心否认和回避他的这个问题。 他只有找到之前散步时无意中撞见的老渔民和那个旅庄的人,才能使这件事发展得合理有逻辑,才能开口提醒那些女孩们即将有大风雨要来临,为了安全请不要再进入深山。 但可怕的是,那个老渔民和旅庄的人并不会在固定的地方等着他找来,他们见面的地点会发生改变每次都不同。 有时他根本就找不到,有时就算他找到了那些女孩也早已进入深山。 所以,爱世依然会一次次地掉下去。 她要么自己回来,要么被别人救回来,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 他也不顾一切地冲到山下去找她,在大风大雨的黑暗森林中,他就像个疯子一样寻找着,可就 是找不到。 仿佛他和她之间隔着的并不是黑暗和雨雾这么简单的距离。 于是接着与她错过,再眼睁睁地看着她爱上别人,而他无法接受,就一次次地成为阻碍她幸福的人。 到最后,又终究不忍她落泪难过,只能选择放手。 他甚至还曾在去鸣山之前的各个时间段向她示爱,乞求她的回应,但对于他态度突然的转变和强烈的纠缠,她更是拒绝厌恶远离。 他越不希望她做的事她越会去做,他越不希望她去鸣山,那她就一定会去。 他是那么的爱她啊,为她几乎耗空了所有心力,她却依然觉得他是别有用心的,所以无法信任他。 他就这样一次次地失去她,又一次次地重来,她一次次地成为了他的未婚妻,却没有一次愿意为他披上过嫁衣。 可越这样,他越是种下了执念而不断循环,找不到她绝不罢休。 直到最后。 他的心像是被生生挖空一般,不知该如何填补。 他早已在无尽的轮回之中变得面目全非,可他的爱世永远都是爱世,她永远都不曾变过。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时空河川。 他站在此岸遥望彼岸的她。 …… 直到有一天。 他再次平静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再是坐在列车上了。 他正站在一条漫漫长路上,路旁是一道平静无波的河川。 此时好像是黄昏时分,夕阳就在前方的长路尽头,四周也无比宁静。 他穿着一件轻薄的白色单衣,发现和不断经过他身边,朝着路前方走去的人们一样。 于是他踏出脚步,不自觉地也跟着他们一同朝前走去。 见他一边走还一边张望着,身旁有个人问他是在找人么? 他说是的,然后问这人有没有见到一个名为久生爱世的女孩。 那是他的未婚妻,是个非常漂亮又倔强的女孩子,他一直在找她。 可他太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于是这人听完后就指向了河川的对岸,说:“你找的是不是就是她?” “我看她好像一直在等谁的样子。” 顺着这人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对岸那坐在河边的少女。 她穿着白衣绯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像是疑惑地望着 此岸。 她不像这边的人有向前行走的方向,她像是被禁锢在了那边,与一棵枯树为伴,像在等待着谁来带她离开。 是她! 没错的,他一直在找的就是她! 他在这边大声呼唤她,可她一直听不见。 她不懂他在做什么,在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无趣就起身离开了河边。 这让他着急了起来,不断地呼唤她。 这时,身旁的这个人问他:“你喜欢她么?” 他说是啊,这是他深深喜欢的人。 于是这人又问他:“那你喜欢她什么?” 他说喜欢就是喜欢,他喜欢她的一切。 “哪怕是她丑恶的一面,你也喜欢?” 什么意思? 见他疑惑,这人又指了指,让他低头看看平静无波的水面。 在水面的一圈涟漪中,他看到了年幼的爱世。 水面上的爱世就和他的记忆中的一样,被大人宠爱地任性又骄纵,但她的成长轨迹却不是他记忆中那样,她并没过被她的外祖母带回到乡下,而是在东京长大。 他在水面上见到她那时推到了同样年幼的他,久生子爵不停地跟爷爷和他道歉,爷爷虽然同样没有过多地计较,但也没有提出让她和他订婚的事。 不久,爷爷便带着他回盛冈了。 他看着水中的她渐渐长大,不仅性格上越来越任性跋扈,还变得爱与人攀比,若是有什么没能比上,她就会显露嫉妒的模样。 水中的她依然是他熟悉的长相,但就是显得刻薄,让人觉得不舒服,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美好模样。 老实说,他曾经的确是以为她长大后就是会变成这样的,所以才如此抗拒和这样的女人绑有婚约。 但他熟悉的记忆中,爱世却冲破了他的这一印象,就像蝴蝶一般在他的心中翩翩飞舞起来。 而水中的她却不是这样的。 她非常讨厌自己的嫂子明莎子,因为她不仅是个暴发户还曾经是个寡妇,有这样的嫂子让她在学校里非常没有面子。 所以她会更喜欢去姐姐家,姐姐嫁进的可是侯爵家,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大贵族,这让她在学校也有了不少追随者,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藤原家的那个小少爷藤原澜生就是因为她总是这 样而无比厌恶她,尤其是在发现她竟然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嫉妒,一心想着将来要过得比自己的姐姐更好。 可哪怕她这个样子,她依然受到家人无尽的宠溺。 看到久生子爵对着这样任性的她小心翼翼百求百应,生怕惹她生气的样子,他却忽然觉得有些感伤。 就像那天爱世对她父亲说的:为什么她任性骄纵的时候,她做什么都可以,她做什么她的爸爸都愿意原谅她?为什么后来大家都夸她懂事了,夸她终于长大了,却变得她想做什么都不行了? 不仅如此,还经常被逼着做她不愿做的事,嫁她不愿嫁的人。 但水中的爱世却是真正的自由又自我,因大家的纵容溺爱,她更是变本加厉,到后来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如果得不到她就宁可毁去。 而她和彰子之间更是水火不容,因为她有时候就是拿彰子没办法,从小以来都是这样,所以她认为彰子总是故意夺走她想要的一切,于是她就想尽办法让彰子不好过。 而彰子的确是不好过,但她的温柔和坚强打动了许多人,连光惠小姐都被打动,让她成为她跟前的女官。 而恰好爱世也非常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光惠小姐的女官,但她还没想到办法让光惠小姐认识到她,就让彰子抢了个先,于是她就更加嫉恨。 后来,她也到了该考虑自己未来婚事的时候了。 久生子爵给她挑的对象,她都不满意。 因为她有个从小就思慕的对象——九条公爵家的淳树少爷。 但九条是绝对不喜欢她甚至是反感的,怕她会豁出去做出非要让他负责的事,九条是能避开她就避开她。 在水中看到努力想在九条面前展示自己的爱世,他心中感到的不是可笑,而是无尽的难过与痛苦。 因为他看到这样爱慕九条的爱世,就会想起九条曾对爱世做过的那些事。 不论是最开始的无动于衷,还是他后来将爱世藏起来的事。 对爱世来说在九条面前,她从来就没有主动权的,不过是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存在罢了。 所以那时他才会如此愤怒,愤怒到哪怕看着这样的爱世,他也依然无法平静。 再继续看下去,不仅是九条, 之前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那些男人啊原来都一样。 若爱世不是美好的模样,他们就是厌恶她的模样,且站在正义的那一方,对她说的话都毫不留情。 尤其在她义无反顾跟藤原澜生私奔那一次,她对他说,如果她杀了人,那藤原就是愿意为她背罪的那个人。 现在,他都心疼地想要笑话她了。 那个藤原澜生怎么可能会为她背罪。 当她真的拿刀刺伤九条的时候,那第一个报警的人就是他。 到底为什么她会相信这种人的鬼话,真傻啊…… …… “那这样的她你愿意接受么?” 当他见到爱世被送入疗养院的时候,那人这样问他。 毕竟谁会不喜欢美丽善良又温柔的她呢,那如果她不是这样的人,他还会喜欢她么? 他抬起头望着对岸孤独地靠在枯树旁的爱世,忽然就明白了爱世为什么会被藤原和菱川的话打动。 也许她一直希望有个人愿意不顾一切地站在她这边吧,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陪伴这样的她吧。 …… 明正十四年,初春。 盛冈,南部伯爵府邸。 正打算收拾行李去东京找他心爱之人的南部利辉收到了一份来自东京电报—— 被解除华族身份的久生爱世小姐在伊莎疗养院内不慎坠亡。 得知这一消息的他当场愣住。 坠亡…… 坠亡是什么意思? …… 后来,他如幽魂一般来到了东京。 他静静地站在她的墓前。 那天就像在鸣山一样,刮着大风大雨。 他还是没有找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呜哇,看到那么多小天使喜欢这篇文,作者菌好激动啊!!写文都带劲了!!感谢在2020-06-19 15:52:52~2020-06-20 14:4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kshi、20770195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梅林、阿木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台夕照 3个;懒的纯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凝泉散流、喵喵喵猫来了22、我很喜欢你哟、lure 10瓶;是吗不是 6瓶;知我意、熬夜的朱大喵、雨凌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南部8 一个卖柴火为生的砍柴少年,在一天的傍晚, 从深山里牵回一位美如藤萝的少女。 而那美丽的藤萝少女却在浓云遮月之时, 将他的心生生挖了出来。 圆月终于从浓云处透出,月光洒在她的身上, 她捧着他的心抬头笑着对他说:她要把他的心好好藏起来。 这样,他就再也离不开她了。 从此, 砍柴少年和藤萝少女便生活在了一起。 他无悔地为她奉上她想要的一切, 只要她愿意露出笑容就是对他最好的嘉奖。 平日她喜欢待在他们简陋的木屋里,安静地摆弄那些新奇的西洋玩具等他砍柴回来。 但有时, 她也愿意穿上鲜艳明彩的和服,跟着他一同到深山里去。 由他牵着她柔软细腻的手慢慢走在山林中的小路上,走过了横跨在清澈溪流上的木头桥。 他在砍柴捡木枝的时候,她就坐在草坡上将路上采的野山花织成花环。 等他捆好柴火后就踮起脚将她手中的花环戴在他的头上,然后嘻嘻笑着看他满脸是灰却头戴花环的滑稽模样。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无心, 却每日都欢喜的。 也许这看起来像一个噩梦,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不愿清醒的美梦。 可村民却认为这少女就是山中的妖异, 这砍柴少年是被她蛊惑了才失去理智,成为了她的奴仆终日和她待在一起。 所以他们要铲除这个妖异, 免得她再害人。 于是有一天, 他们趁他上山不在家的时候, 将一把把燃烧着的火把扔向了她所在的木屋里…… 当砍柴少年回来后,见到他的家变成了一片烧焦残屋。 而藤萝少女连同他的那颗心一起,全部化成了灰烬。 “利辉?利辉?!” 像是听见有人在呼唤他, 沉浸在巨大悲伤中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利辉,你醒了。” 见到他醒了过来,老伯爵才终于松了口气。 “爷…爷爷?” 爷爷怎么会在这里?他虚弱地想着。 他现在是在哪里? 他是又回到了过去? 还是依然在只留下了爱世坟墓的世界里…… …… 等意识稍微回归一些时,他才知道原来是他发高烧了,已经昏昏 沉沉了好几天,医生也过来诊疗了好几次。 他打了退烧针,但依然没怎么好转。 这让公馆的管家非常焦虑,连忙告知远在盛冈的老伯爵。 所幸等昨夜南部老伯爵来到之时,他就开始退烧了,接着就是今早他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这场大病来势汹汹,以至于他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初夏,距离去鸣山还有两个月。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到的是这个时候,而不是在之前的列车上。 并且他印象里,这个时候他似乎的确是有生过病的,但还不至于严重到连爷爷都专门过来看他的地步。 不过,想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时候,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可一想起那座坟墓之下埋葬着他还来不及见到的她,一想起梦里连同他的心一起烧成灰烬的她…… 他没忍住的泪还是落到了枕上。 果然,哪怕他不能改变什么,他还是想见到她的。 …… 老伯爵见孙儿自醒来后就如此消沉悲伤,虽不知他和久生家的那个小姑娘发生了什么,但听见他昨夜梦话中还念着那女孩的名字,他大概也能了解一些。 一开始把不喜欢那女孩的话说得太满,结果后来又不禁喜欢上她。 现在那女孩真的打算与他解除婚约了,他又无比痛苦,那爱慕的话再也无法宣之于口。 老伯爵深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喜欢这种事若是死守在心里的话,结局往往都是可惜,一生错过。 当他正打算推自己孙子一把,打算再做个恶人表示绝不解除这个婚约时,没想到利辉倒是虚弱地朝他笑了: “爷爷。” “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盛冈这个地方。” 老伯爵听明白他说什么之后,了然又无奈地看着他: “那就,带她去盛冈看看吧。” …… 因爷爷难得到了东京,于是就邀请久生子爵和爱世到他家做客。 当管家拉开素面拉门后,他就看到了此时正恬静地坐在软垫上的爱世。 她今日穿着件淡青色的和服,映着窗外绿枫叶的稀疏淡影,清丽的非常适合初夏时节。 明明每一个轮回他都能见到她,但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却感觉恍如隔 世。 也许是因为爷爷确定了他的想法,对子爵和爱世格外的热情,仿佛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不曾存在那样。 在聊了一会儿后,爷爷让他带着爱世到外面的庭院中走走。 他答应了。 他领着爱世来到庭院里闲散地走着。 当走在绿枫树荫下时,他给她说了他梦里的那个故事,借着这个故事,他对她说了接近告白的话。 她后退一步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坚持上前一步对她说—— 他梦中的那个女孩和她长得一样。 结果他一说完就把她吓到了。 对于她来说,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莫名其妙?? 这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让她难以承受起来,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现在他这种深情的样子,看着她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啊! 于是直到去鸣山前都不愿再见到他。 甚至到鸣山后,依然像躲什么可怕的怪物那样躲着他。 连清本都问他他到底做了什么把他的未婚妻吓成这样?? …… 鸣山旅庄。 当风雨来临,得知有些女孩还留在山里所有人都非常焦急的时候,他就去找她了。 哪怕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次,他依然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他不像那些人还在山道上寻找着。 经过那么多次的轮回他已经能避开很多地方往更深入的地方去找了。 也许是相较于之前,这次他不再像无头苍蝇或带着某种执念目的般去找她,他冷静了许多。 她若是从斜坡上滑落下来的,那他就应该尽量贴着斜坡的底下去找,而且在下着大雨照着手电筒都还是看不清的情况下,更应该仔细才行。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之前他会不会就是因为太过急躁,连生生错过了她都不知道。 但终于。 终于这次,他找到了她。 倒并不是因为这次他找得很仔细,而是因为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放声大哭。 当他听到雨声中夹杂着阵阵哭声后,心中大震,几乎是本能般顺着哭声的方向奔去。 在手电筒白光的照射下,他看到了正躺在山坡下的她。 她哭得很伤心,哭得仿佛她被全世界抛弃,哭得他的心也无比揪痛悔恨。 原来,当初他们放弃她选择而待在 旅庄以保安全的时候,她就一人在这里哭泣,哭得那么的绝望无助。 自长大后,他就从没见过她这般哭过。 这次终于找到了她。 他并没有经历无数次轮回后终于成功的沧桑感,反而心态像忽然回到了最初焦急找她的时候。 “爱世。”他唤了她一声。 但她沉浸在与风雨同哭的难过中,什么都没听见。 因怕惊吓到她,他关弱手电筒的强光走近她蹲了下来,轻推了推大声喊道: “爱世!你还好吗!” “是哪里摔疼了吗?” 他的忽然靠近,让本就没有了安全感的爱世着重吓了一跳: “是…是谁!” “是我,南部。”他朝她喊道。 “南部?”爱世此时满脸都是雨水,什么都看不清。 “是我,别怕。” 说完就用力揽起她再将她扶了起来,让她能先坐着靠向他。 然后再将自己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披在她的头上包住她。 当时他走得太急连雨衣都没有带上,现在只能这样稍稍给她遮蔽一些风雨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 爱世低着头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衬衫,声音问得很轻,混在了风雨声里。 但,他还是听到了。 其实他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可那些轮回里的一切,也许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意味着什么。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告诉她他是历经了多少次才终于到了这里,最后只这样简单地回答了她一句: “我一直在找你,所以…所以就找到这里了。” “一直在找我……” 就是他说的这句话,让缩在他西服外套里的爱世再次哭了出来。 她觉得他不知道这句话对她的有多重要,也许他只是恰巧地找到她而已。 但他对她说出了这句话,对她来说就足够了,让她知道原来她没有被抛弃,只是之前还没来得及找到她。 在这个黑暗的风雨夜中,爱世从小声啜泣到最后抱着他大哭。 而这些他全都紧紧揽进自己怀里。 …… 南部背着爱世艰难地走在风雨中的山林里,他想带着她原路返回,背着她是不可能爬那么陡的斜坡的。 而爱世则趴在他的背上拿着手电筒帮他照明前方。 其实她觉得自己是能走 得动路的,只是听见南部要背着她一起离开时,她就动摇了…… 也许是因为有人来救她了,所以整个人都变得娇气起来。 还…还从没有人这样小心地对待过她,让她甚至忘了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么多的事,哎…… 就在这时,南部像是看到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说了句:“糟了我忘了!” 嗯?忘了什么? 爱世也抬起头朝前看了看。 当她刚看清前方那几块从山上滚落的碎石时,就一阵天旋地转被南部牢牢护在了怀里。 接着就是一阵流石泥块混乱冲下。 连她都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了他…… …… 第二天。 当他们被人救出的时候,那护着爱世的南部早已不省人事,后背一片血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说明一下,在南部线的时候其余的男人都是男配哈,只有在自己线上的时候才是男主,才会有其他男主的视角。爱世和每个男主都有完整的故事,所以这篇文的篇幅会有些长。 当然这篇文作者菌也做好了有小天使看着看着就厌烦了的准备,毕竟人物的确是有些多,有些情节也达不到一些小天使心中的期待,但至少作者菌会把这篇文努力写完的。 不管怎么说真的要谢谢陪伴了作者菌这篇文那么久的小可爱们,还那么鼓励我呜呜呜呜T T。 以及这章的最后已经变成了爱世的视角,之后就是南部线里爱世的视角了,下章标题作者菌会做好标注的。感谢在2020-06-20 14:42:56~2020-06-21 15:0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凝泉散流、7r.、陆老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狸猫的未微 155瓶;青丝不少秀发不掉 30瓶;莱莉丝 25瓶;E 15瓶;你才是普通用户、懒的纯喵 10瓶;终见 7瓶;熬夜的朱大喵 5瓶;奈犽 4瓶;跪求每日一更 2瓶;南风知我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爱世.南部1 南部伤得很重, 除了几道需要缝合的伤口外, 体内的脏器也受到了损伤。 幸好救治还算及时保住了命,但治疗难度高, 日后也需得悉心养护才行。 因此直到两天后爱世能够出院了, 南部依然还在医院治疗, 人也没能清醒过来, 爱世见不到他。 等她能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后, 他已经转入东大医院继续疗养的时候了。 那时他已经苏醒, 于是爱世便去医院看望他。在护士小姐的带领下,她来到了他的病房。 病房门一打开,就见他穿着宽松的病服正躺坐在病床上,似乎已经等她许久了。 见到她真的来看望他, 他的眼睛就惊喜地亮了起来,虽虚弱但依然笑着呼唤她的名字: “爱世。” 窗外明亮日光照耀了进来,照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上缠着层层的绷带,刺痛着她的眼睛。 都伤成这样了,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从前他们关系非常糟糕的时候,她总会拿以前的事嘲笑他, 说他就是个比女人还娇气的男人,不就是手上随便磕破了一点嘛,就这样都要大哭起来跑去找爷爷。她都没他那么娇气,还好意思整天说她嚣张任性。 她每次说到这里他都会恼羞成怒,又无法反驳, 所以她每次都要说,就是要气死他。 可这次,这么怕疼的他竟然为了她伤成了这样。 听说他的背后当时血糊烂的根本不能看,如今缝合之后以后也会留下疤痕。 所以她一度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样的恩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但不论如何她都得去看望他,向他道谢。 所以今天她来到了这里。 听到他呼唤她的名字,她轻轻嗯地一声:“我来看看你。” 然后来到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后的护士小姐贴心地将病房门轻轻关上,留给他们一个只有彼此的空间。 南部看着她朝他走来,然后坐在他身边。 今天的她穿得非常素净,双手提着一只黑色的小巧丝绒包。 一身珍珠白的齐膝洋裙,束起的黑发之上别着同样是珍珠白的绢丝网纱小帽,在细密朦胧的网纱中,能隐约见到她此时低柔又愧疚的神 态。 他的未婚妻真的很美,但直到现在,他才有资格去称赞她的美好。 爱世坐在椅子上看了他许久,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抬起眼眸对他歉疚地说: “对不起南部大人,害你伤得那么重……” 爱世真的很愧疚,可她说不出来那时她其实是能自己走的,她明明自己能走却还要他背着,如果不是他当时背着她,那他们两人应该就能及时避开那道山流了。 “为什么要道歉?”他的声音也很轻。 “因为我……” 爱世看到他带着温柔又期待她对他说些什么的眼睛,她觉得她是不是该先向他道谢,于是她看向他: “那时,我真的很害怕,我以为不会有人能来救我了。” “所以真的,真的谢谢你能前来救了我,还因为保护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这让她非常沮丧,她似乎真的没什么能帮到他的。 “爱世。” 他缓缓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需要她的什么回报,然后希冀地望着她,有些想拉住她的手,可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微动了动还是放弃了。 对她愧疚地说道:“爱世,对不起。” 这回轮到爱世疑惑:“为什么你要道歉?” “为我以往的所有道歉。” “什么?”他在说什么? 见到爱世不明白的模样,他有些苦笑: “对你来说,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未婚夫。” “一直以来不仅没有围护你什么,甚至在你本就孤立无援的境地中,还宛如你的敌人一般站在了你的对面。” “所以,对不起。” 听到他的这些话,爱世渐渐抓紧手中的提包链,面容却微冷了下来: “都到现在了,南部大人你还说这些做什么。” 见到她这样,南部忽然就激动挣扎地坐起来想靠近她,对她说他没奢望过凭借这次就将他们的从前一笔勾销,他只是希望她能不能看在这次,哪怕像陌生人一样也好,让他们能重新认识一次。 “为什么要重新认识?我们这样就好了啊。” 爱世不知道他们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重新认识?而且,他们重新认识还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我希望我们的婚约能继 续下去。” “我们的婚约,能不能……” 他眼中带着乞求看向她: “我们的婚约,能不能不要解除。” …… 当爱世离开医院的时候。 她和南部之间的事只能暂时先默认下来,就算要谈也得等他恢复好身体才行。 因为他太激动,一激动身体就受不住了,她实在是怕他伤口还没愈合好一激动又流血,而他的这个伤又是为了她才受的。 愧疚之下,她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地拒绝了。 但南部却认为他们终于能重新开始了。 且认为他们的婚约是不会解除的,即使爱世现在还不能接受他,他也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后来,他回到了公馆继续休养身体。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老伯爵早就从盛冈过来照顾他了。 当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真是惊心又痛心,想他怎么一点都不为自己和南部家考虑,那么冲动!! 但见到爱世,他挥手却说不用愧疚,这是他身为她未婚夫应该做的,这样才像个男人。 因为重伤,南部利辉要在待在家里休养,哪里都无法去,他希望爱世能常来看看他,跟他说说外面发生的事。 于是出于对他的歉疚,他的这些请求,爱世基本上都会答应。 此时,她已经上着学了,于是就约好周末过来陪陪他。 纯聊天也没什么意思,还容易尴尬,于是爱世干脆就给他念书了,简简单单的陪他。 在他明亮的房间里。 爱世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给南部念她手中的这本书。 之前她有给他读过关于爱情的,但总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再来她就换了讲历史地理的书或是一些文豪大家的新作,这样给他念了她也能学习到。 当然有时她也会读一些妖怪志异的作品,念着念着就自己沉浸在其中了,连南部看着她的眉眼越来越温柔都没发现。 看着温暖明亮阳光下的她,穿着柿子红色的二尺袖和学生袴,齐腰的长发整齐地披散在身后,一朵与身上和服同色的柿子红蝴蝶结别在脑后,这般明艳的颜色衬得她肌肤更是像散发着光晕般白皙细腻。 精致的眉眼跟随着书中的情节一同灵动流转着, 哪怕她念的是比较恐怖的故事,但她的嗓音却动听得像是在说温柔的情话。 果然,她就应该沐浴在阳光之下,月光和星光根本无法照出她的美。 他从未想过他们还能有这样的时候。 也许他无数个轮回的执念,不过是为了能让这一刻顺利到来罢了。 …… 南部已经正式以爱世的未婚夫自居了。 一点一滴地开始渗入爱世的生活。 爱世见他恢复的不错,从能下床行走到能试着外出,爱世就不想再给他念书了,她也想去做些她喜欢的事,而不是天天陪着他。 这样下去,她心里就是再多的愧疚都会被消磨掉。 南部看出来了,于是他又跟爱世另外约好,只每周五晚上,他来接她放学一同共进晚餐,别的时间就各做各的吧。 爱世觉得这样还行,用一顿晚餐而已,比整天给他念书好多了,于是想了想就答应了。 其实和南部关系的突然转变,爱世是很不适应的,而南部却已经进入她未来丈夫的角色,对她非常专注和体贴。 且他们之间竟然变得那么客气有礼,隐隐有当年津山和彰子之间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任谁见到现在的他们都不会相信他们曾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反而是彰子和津山解了婚约…… 爱世在之前开学的时候就顺利升入高等部,而光惠小姐在深秋之际正式加入皇室。 紧接着望月彰子就单方面宣布和未婚夫解除婚约,入宫成为了光惠妃殿下跟前的女官。 同学们都议论纷纷,不断拿彰子和爱世来做对比,甚至有人说根本就是望月彰子一声不吭抢了久生爱世女官的位子,真的是太狡猾了。 这话题讨论的热度太高,爱世在跟南部一起用晚餐的时候也忍不住跟他说了一下。 老伯爵早已回到盛冈,如今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人。 有时候某个周五用的晚餐料理,是南部特地吩咐管家从盛冈那边运过来的特产,有他们牧场畜养的高级牛肉,也有从他们海里打捞上来的海产,虽然运送的代价不低,但爱世能喜欢就好。 可他从没对爱世特地说明过这些,所以爱世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家的料理还挺美味的,很快就略过了食材的 美好,继而跟南部说起了她感兴趣的话题。 和南部说完津山和彰子之间的事时,爱世端起香槟杯喝了一口冰凉的蜜色香槟感慨道:“津山对彰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啊,还是那么包容她。” 在听到爱世的感慨后,南部心里冷哼。 在津山悠臣可不是什么简单浪漫的男人。 曾在某个轮回中,他无意中得知到津山的一个隐藏身份。 表面上是个温和无害笑面迎人的普通华族青年,不是家中长男所以不能袭爵,于是靠自己的能力在帝都的警署部门从事案件资料整理的工作。 而这个在警署部门的工作的男人看似普通,实际上没人知道整个帝都的黑暗场都与他相关,甚至帝都一些消失了的人,估计有不少都是他处理掉的。 他似乎从属于地下的某个组织,是像蜘蛛一样的危险男人,也许他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的代号就是蜘蛛。 这彰子小姐大概也是窥见了他的这一面才想办法逃离的吧。与其说是悔婚,不如说是寻求九条家的帮助。 他现在觉得,应该是彰子知道后没有证据又不敢大肆宣扬,津山就没有及时处理她,又或者说是津山有自信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所以放任她,而这样正好就给了她逃离的机会。 也不知彰子小姐对九条家说了什么,能让他们将她好好保护起来。 不过这些他不会说出来惹祸上身,也不会告诉爱世,这种黑暗的漩涡他不会让她卷进去的。 他只要两年后带她回盛冈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1 15:06:37~2020-06-22 15:3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企鹅君 3个;铃铃七、潇潇、云入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幼安说他的马也老了、suzuka、喵大猫 10瓶;aryaki、修行很重要 5瓶;23067512 2瓶;藤原澜生的姐姐粉、君儿、不看会死星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爱世.南部2 又是一年临近年底。 南部要返回盛冈在本家陪他爷爷度过新年, 之前因为要养伤, 他已经将近有一年多没有回去了。 他走的那天,爱世去送他。 他准备要坐的这趟列车还没到发车的时间。 月台上。 来往的行人中, 有穿着西服风衣的中年绅士, 有穿着时髦洋裙与貂皮披肩的淑女, 有打扮传统穿着和服的普通人, 还有军人、商贩、学生…… 有人提着李行箱子,形色匆匆去寻找自己的车厢, 有人垂泪送别自己重要的人去远方。 爱世还看到, 有不少相恋中的情人正依依不舍地相拥或是相吻…这让站在南部身边她非常尴尬啊!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来送他?! 知道她见到这些亲热的场面有些不自在,他竟然还忽然低头凑近低声问她: “爱世,我能不能吻你。” “诶!”吓得她本能地一把将他推开, 因力道太大还害得他踉跄了两步。 然后有些羞怒地对他说:“讨厌!” 南部今天和往常一样穿着笔挺的黑色诘襟服,披着一件藏蓝色斗篷风衣外套,在这个深冬,整个人格外地高大俊逸。 见到她的反应,他还哈哈笑了起来:“你还说我被人碰一下手就紧张,你不也一样很紧张嘛。” 嗯?她有对他说过么?于是爱世翻了个白眼:“我哪里说过这话!” 说实话, 有些事她懂得很,且她又不是没有戏弄过人,只是因为外婆不希望她再做这种玩弄感情的事,她才渐渐收手去关注别的事了。 不过这人,是谁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么? 有意思。 爱世忽然眼神微敛了起来问他: “话说, 南部大人你这经验似乎很丰富?” “是有谁曾对你说过这话么?” “就是……” 话到嘴边,南部忽然睁大眼意识到,那是她在他其中一个轮回里说的话,而这一世,爱世也许并没有说过这些话。 这个认知,让他忽然血色尽失。 轮回的后遗症此时显现出来了,他们之间的记忆是不对等的。 他无法对爱世解释清楚这的确就是她对他说过的话,真的不是别的什么女人! 而他的表现在爱世 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羊绒披肩,然后好整以暇地笑着扬声质问: “哦?就是什么?” …… 爱世在列车已经驶离很久之后,依然还在站在月台上。 最后他对她的解释是他在梦里梦见过她对他这么说过。 她当时都没忍住笑出声。 亏他能想出这样有趣的理由呢,好笑的是他竟然真的希望她能相信他的这个理由。 要不是担心他到时为了跟她解释不肯上列车,她倒要问问这样的理由他自己会信么? 爱世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肩,准备回家。 果然,华族的联姻,最后都会到这一步么?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放在家里,然后再和自己贴心喜爱的情人共度**。 她一直就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都不喜欢她的南部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对她好得像变了个人,让她拒绝的话都不好说出口 还有之前和他相处的时候,她总会时不时听到他对她说他那个砍柴少年和藤萝少女的梦。 难道他其实一直将她当成了他梦里的那个女孩? 所以,南部是把她当成梦里那个女孩的替身了?? 啊啦,这真是太好笑了…… 他当自己是梦里的砍柴少年,但她可不是他的什么藤萝少女啊。 …… 久生爱世打算对她的未婚夫南部利辉恢复以往的态度。 在他们回来后见的第一面,爱世就重新对他提起婚约解除这件事。 “所以这个婚约还是解除吧。” “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果然还是个记仇的人,绝对不会想嫁给一个觉得我是丑女还拿我当替身的男人。” 爱世果决的话让本就忐忑不安却依然期待能见到她的南部像泼了一身冷水一般,心里发冷。 “我…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 见他面色逐渐消沉了下来,爱世依然铁心继续说:“我们过不去的,当时只是怕你激动不利于恢复才没直接说的,现在你都好了,那自然要重新强调一下了。” “而且,我不是那种会被愧疚感束缚的人,所以你对我装悲情是没有用的。”爱世早就想对他说这句话了。 装? 看到她这样绝情,南部也是气笑了。 只要是对于她不爱的人,她 都能毫不犹豫地划清界限迅速抽身。 既然她不会被愧疚感束缚,那他也不必被羞耻感束缚了。 于是他如她所说收起了她所谓的“悲情”模样,随意地靠在椅子上笑着说: “既然都被你识破了,那我也不装了。我是绝对不会解除婚约的,你死心吧。” 然后整个人看起来轻佻又恶劣,甚至露出纨绔子弟会有的那种嘴脸对她说:“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大不了我收回说你是丑女的话。” “所以我都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了,我为什么还要放手?!” 他的话让爱世的脸迅速涨红,蹭地站了起来:“你…你堂堂伯爵继承人,说话居然不算数!出尔反尔!卑劣!” 而她的话仿佛刺伤不了他半分,甚至还笑着大方承认,是,他就是这么一个虚伪势利又卑劣的人。 既然她没有愧疚心,那他也不是什么为爱成全的傻子呢,必要时他会采取手段达到目的,到时还请子爵小姐多多包涵了。 爱世:…… 当晚回到家里。 爱世就和爸爸久生子爵说她要立刻马上跟南部解除婚约! 立刻!马上!真是气死她了! 可没想久生子爵刚接完南部打来的电话。 南部那小子说希望他们两家的婚约能保持好,生意上他南部家会让利更多给久生家,且在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会正式下聘。 但如果没能保持住…… 那他就不能保证几年前子爵大人暗中陷害某位才俊让久生修源大少爷上位的事会不会被发现了。 现在,这位才俊都已经靠实力修源少爷的同僚兼竞争对手了吧,若是让他得知还有这么件事,大概会疯狂反扑吧。 一介平民能成为一个华族的对手,就是不知他的毅力和手段以及在背后帮助他的人,修源少爷能不能抵抗地住了。 这种不光彩的事,就是藤原家也不一定愿意出手吧。 他轻声说的这番话当场让子爵冷汗直流,他…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难道是老伯爵对他说的? 但这…这绝对不能让他说出去! 他今天也是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这个小南部没他想得那么天真不谙世事,他…他以为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会对这样的事嗤之以 鼻,以为他要是得知这件事早就不跟他们这样卑鄙的人家来往了…… 而他的要求竟然只是希望婚约能继续维持下去而已?就没别的要求了? 结果刚挂电话就听到爱世回来板着脸喊她要解除婚约的话,他立马就知道南部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赶紧让爱世别胡闹,那南部少爷都对她如此体贴上心了,作为未婚妻怎么还那么任性不懂事一点都不珍惜体谅他! 那女校的新娘修行课程统统都学到哪里去了?! …… 在和父亲争吵完后,爱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她就一直待在学校里,周六日不回,哪里也不去。 偶尔会有同学兴奋地跑过来告知她:“爱世,爱世,你的未婚夫一直在校门口等你呀,你快去见见他吧。” 而她就站在教室的窗边看着他,看着他一直等到明白她不会出来了才转身离开。 她有时候也会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直到有天明莎子姐姐来劝她回家时,她才隐晦地了解到父亲大概是被南部威胁了,并且跟修源哥哥有关。 修源哥哥是个工作上和生活上都按部就班的人,上头给他安排什么就做什么,是个人生简简单单的人,没有学到半点爸爸的钻营之道,在他现有的年岁中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娶了明莎子姐姐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太出格,之后他再做任何事情,都非常低调谦逊,所以大家都认可了他的本分,明白他并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说实话,大家总说家里最受宠爱的孩子是她,但她却觉得其实修源哥哥才是最受关注的,他的事一定是放在首位的。 他不善于钻营,天赋也并没有很优异,健哥哥都比他活跃,但不管怎么样,自有爸爸和明莎子姐姐为他想办法,他只需要自然而然地接受就可以。 这当然不是说修源哥哥是个不好的人,相反他还是个非常随和友善的人,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会尽心帮助,对待自己的兄弟姐妹,也是非常上心关爱。 她不会忘记小的时候,他总是会来森安看她,对她说还想要什么下次哥哥再给她带来。 在那么多人都不喜欢她甚至连健哥哥都恼火她的时候,修源哥哥自 始至终都那么爱护她。 看着明莎子姐姐对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爱世明白同时感慨,相比较而言,修源哥哥的人生真的是简单地令人羡慕。 让她也不得不妥协。 …… 爱世随明莎子夫人回到了家里。 偶尔也会去见见她那个已经接受甚至还会使用成人规则的未婚夫。 一天。 美依子约她一起去逛街散心,说银座开了一家新的叫万华之屋的和服店,里面和服的布料款式兼具新颖和考究,虽然价格昂贵但绝不重样,不少夫人小姐们都非常喜欢呢。 最重要的是,店里的老板非常年轻有为还帅气,真的值得一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就超级喜欢南部来着QnQ。感谢在2020-06-22 15:34:03~2020-06-23 15:4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梨骼、熬夜的朱大喵 5瓶;R酱 3瓶;欧气郑 2瓶;藤原澜生的姐姐粉、终于注册成功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爱世.南部3 爱世和美依子坐着人力拉车来到这间万华之屋。 见她们一下车, 店里的女招待就热情地将她们迎了进去。 爱世发现这间和服店的规模竟不小, 能在银座这样昂贵的地界开这样一间和服店,看来这老板的确有过人之处。 进去后, 发现里面已经有不少夫人和小姐正在浏览挑选或是在精致的小隔间里量尺寸准备定做了。 这间店的装潢是非常传统古朴的, 但若是仔细观察, 就会发现虽然是充满传统古朴的气息, 但随便一个角落的细节却非常精致新巧,空气中还弥漫着令人非常放松舒适的高级熏香, 宛若置身在清晨的花园中。 各种布料分地区材质、颜色和款式, 一一整齐地摆放在特制的螺旋木架和多层木柜中。 有些布料和印染的图案,甚至是专门从海外渠道运回来的,是这间店独有别的和服店里找不到的。 还有展开的华丽成衣摆放在各个精心布置的角落中供人观赏。 甚至各种名贵衣料制成的腰带、布包、木屐,以及昂贵的珠宝或绢绸配饰, 应有尽有地摆放在专门的展台上供夫人小姐们挑选。 真的不愧店名——“万华之屋”,将她们这些花花蝴蝶都招来了。 美依子简直看花了眼,兴奋地笑着对爱世说:“怎么样怎么样,这里有意思吧!” “嗯,好看我很喜欢,看得我今天就想配一套回去了!”爱世非常捧场也的确很喜欢这间店。 就价格上…的确是昂贵了些…… “那我也配一套!要不然下次都不好意思再来了。” 于是美依子对身边这个一直跟着她们热情介绍推荐的女招待说:“那个不好意思, 请问今日老板在么?” “啊,在的在的,请两位小姐稍等一下。” 美依子和爱世相视一笑。 见识一下这间店的年轻老板,也是她们此行的目的之一呀。 但这位老板并不是时时都能见到他的,除了精心运营这间店之外, 他还要不断去选购收取新的高级衣料,让这间如花园般的和服店时不时有新花入驻。 终于,一道爽朗地声音从身侧传来:“失礼了,让两位大小姐久等。” “我是店主 ,香取贵夏。” …… 香取贵夏。 香取…贵夏?! 爱世惊讶地转身看向这个正朝着她们谦逊浅笑的男人。 爱世将此时的他和曾经脑海中的他匹配上之后,发现真的是他! 这竟然是他开的店! 她一直以为他以后会回森安继承他的香之屋和服店,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在银座开了间店。 听闻他从十五岁以来的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努力打拼,所以爱世在惊讶之余又觉得情理之中。 但,他似乎并没有认出她。 对待她就和美依子一样,如所有的客人一样,如春风一般舒适的有礼周到,就跟当年的香取叔叔一样。 他正和美依子说着话,爱世则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发现多年未见,真想不到他竟然变成了一个清润又内敛的男人,多年在生意场上打拼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孩童时代那种孩子王特有的锋芒。 在这个名为“万华之屋”,展列了无数斑斓和服的和服屋里,身为老板的他面容斯文润朗,穿着件杏白淡雅的传统和服,周旋在各个客人之间。 但小时候他们打打闹闹的场景又历历在目,这种体验让爱世觉得好奇妙。 说起来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他好像和湖香一样甚至比湖香更早的时候就离开了森安。 也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离开的。 那时他正好十五岁,外婆说已经没什么能教给他的了,于是他学业圆满结束离开了。 后来又听说年仅十五岁的他为了拓展家业,给家中寻找各地特色或稀有的布料渠道,就独自到外面去闯荡拉生意了。 总之,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但她依稀记得他似乎是来找过她的,大概是在某个傍晚的时候。 那天她和年幼时一样玩到霞光漫天才回家,当她踏在家门口的青石台阶上打算回家时,就听到了他喊她的声音。 一回头便见到他正站在桥上仰望着她。 当时他对她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最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现在回想起来,爱世觉得他从来就没认可过她,给她打分也总是打得很低。 外婆曾说他要是认可她了就把那支银蝶簪子给她,结果,那支银蝶簪子他自始至终都没有 给她。 现在想起来她依然还有些不服气。 她一直没忘记这家伙可是跟他爸爸说过不许将和服卖给她的话,所以到后来她都没去他家买过,宁可每次回东京的时候在东京的和服店里买。 当时她还得意地想着东京的和服可比他们家的好看多了,结果现在他就在银座这样的地界开了间这样的店。 也不知当他认出她时,还能不能维持住此时从容的表情。 正当她这样想着时,美依子就跟他聊完扭头对她说:“爱世!你想挑件什么样的?可以让香取先生帮你选呐。” 在听到美依子念出她的名字时,贵夏才像是认出她来,有些惊讶试探地问她: “爱世?” “雪安爱世?” “是久生爱世,香取先生。” …… 于是,两人不对场的气氛又开始了。 一个说诶呀真是年轻有为,都能在银座开那么高级的和服店了,不像自己依然还是个学生,让她都看不出他当年孩子王那样“打打杀杀”的气势了呢。 而另一个也假笑着说过誉过誉,不过是一点小小成就不敢自大,说她如今也变得和她当年的姐姐们那样娴静优雅了呢,让他也完全想不起当年她玩个游戏还总耍赖的样子了。 果然,这家伙在他人面前那么体面,一认出她后从前那种和她互不对眼的就上来了,但因为彼此都长大了,不能像小的时候那么直接,所以对待彼此之间也有了些不同。 总的来说,也算是年少时的玩伴再见面啦。 美依子见他们都笑眯眯地你来一句我往一句的,新奇的问道: “咦,爱世,你和香取先生认识么!” “他是我在森安时的玩伴,也是我外婆收的学生。”爱世对美依子说道。 “是…是青梅竹马!”美依子一听,就激动了起来,她就是喜欢想到浪漫的方向去。 啊啊,小时候两小无猜的男孩女孩,在美丽的森安乡共同长大着,一同在课室里念书学习,一起到田野山坡上奔跑。 结果随着年岁的增长,一个不得不外出打拼,一个回到帝都上学,直到多年后的此时,美丽的女学生,温柔多情的和服店主——命运般的相遇! 看着美依子的眼睛里闪着梦幻的星光 ,爱世心里啧了一声,他们两人之间的真实的情况和她想的完全相反呢。 而店主香取预感到这家伙要开始揭他的短了,在爱世就要说什么前就打住她,然后带着她们来到后方的待客室里。 这要是让其他的夫人小姐们知道他从前是什么样那他还怎么维持现在的模样做生意?? “爱世爱世,你和香取先生从前是什么样的呀!是怎么相处呀!”一坐下,美依子就迫不及待地问她。 “诶呀,香取君小时候可是个超级严格的人呐,只要我稍稍有点不好的地方,他就要告诉我外婆!”爱世开始控诉! 美依子惊讶地看向香取老板,爱告状…… “那你怎么不说你总是偷懒耍滑,还让总让湖香帮你顶错。”香取一同坐了下来给她们上茶,看起来似乎也丝毫不让。 美依子又惊讶地看向爱世,爱偷懒还找人当替罪羊…… 他不让我买他家的和服! 她还扔石头砸伤我呢! 天呐这两人?? 不过,他们也没有一直在聊这些,爱世也问了他这几年一些外出打拼时的事,知道了他这几年不辞辛苦全国各地的跑,甚至还到东南亚以及欧洲美国等地联系各地的供料商。 他说得很有趣,爱世和美依子都听得津津有味。 之后,爱世对他说湖香在他离家不久后,也跟着她的双亲离开了。 他说他知道,后来当他再回到家中时发现,她和湖香都已经不在森安了。 “那你呢?这几年都在上学么?”香取问她。 “是啊,没什么特别的经历,回来就读中等部,现在读高等部了。”说到自己,爱世摸着杯沿就有些乏味。 “那你还打算读大学么?” “读大学?” “是啊。”香取笑着说。 “贵夏君。”爱世抬眸看向此时清朗温和的他,微微弯了弯嘴角。 “我明年,就要嫁人了。” …… 在遇到童年玩伴香取贵夏的半个月后。 又到了周五和南部一起在南部公馆用晚餐。 微黄的烛光中。 她难得笑着跟他说她和美依子去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她住在森安时的玩伴,没想到他也来东京了呢。 “是吗,那你们有好好聊一下吗?”南部以为是女孩, 就也笑着问她都聊了些什么。 说来也是有些后悔,她在森安的时候没去见过她,不知道她在森安是怎么长大的,有什么朋友。 “是个和你一样总爱找我麻烦的家伙,不过现在变得成熟稳重些了。” 爱世朝他笑了笑,然后随意优雅地切了一小块牛肉送入口中。 哦,是男人。 南部不动声色,然后转移话题:“听说银座最近开了间不错的和服店,明天带你去看看怎么样?” 爱世想了想,忽然就高兴起来:“好啊。” 想到当时贵夏那家伙还不相信,一脸她怎么可能会嫁人的样子,竟然还笑了出来,爱世就很不服气。 那明天就让他见见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的早发qwq。感谢在2020-06-23 15:43:44~2020-06-24 11: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椿 20瓶;云一雅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9、爱世.南部4 黑色的福特轿车停在了万华之屋门前。 今日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路上湿滑。 轿车车门打开,穿着西服的侍从撑开伞迎上, 爱世先下了车。 虽然今日阴云密布, 但爱世心情非常好, 她此时有种忍着恶作剧前般的兴奋。 她的确是想看贵夏见到她真的有未婚夫时吃瘪的表情, 但事实上她主要是想气南部。 南部现在承认自己就是个卑劣的男人后, 就直接表示不喜欢她和别的同龄男人有多的接触。甚至因为藤原家有个与她一般大的澜生存在,他竟然就跟爸爸说让她以后周末回自己家里住着? 每次周五一起用完晚餐,也是直接将她送回了子爵府,反正就得和澜生保持距离。 虽然澜生和她的关系本就一般,但他这样强调和防备, 她就很不高兴。 她要做什么,她要见谁, 别以为他就能挡得住了。 所以昨天他说要带她去新开的和服店时, 她立马就答应了。 在贵夏面前扬眉吐气是一回事,最重要是想看看南部发现她的童年玩伴就是这间和服店的老板时,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当爱世随着南部一同进入到和服店里时。 店主香取早已站在最前领着几个女招待站在他的身后恭敬地鞠躬迎接他们。 他们一早就接到消息,说南部伯爵家的少爷将携同他的未婚妻过来定制几套和服。 这一次能订几套下来可是相当大单的生意了,能看出南部伯爵家的实力和这位伯爵少爷对他未婚妻子的重视。 所以他们都严正以待,准备用最好的服务打动这些贵人们。 当香取老板起身时, 听到这位气宇轩昂的伯爵少爷身后的小姐喊了他一声贵夏君后,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变了脸色。 爱世缓缓走到香取面前,眉眼淡淡浅笑着对他说:“贵夏君,我今天又来了呢。” 南部上前和爱世站到一起, 先是朝这位店主礼节性地一笑,然后问身边的爱世:“你认识这位先生?” “当然,贵夏君就是我在森安时的玩伴。” 对南部说完后,她又对香取说:“今日,我能在你的店里做一件衣服吗。” 至于她为何说“能”? 南 部觉得奇怪,香取却明白,所以他对她温和地笑着说:“荣幸至极。” 来到雅致舒适的隔室里,店里的女招待们捧着一盒又一盒放置着衣料的木盒前来,还有一卷卷材质名贵的腰带,纷纷在爱世的面前铺展了开来供她一一挑选。 南部则坐在一旁,喝着店员为他奉上的清茶,看着爱世一直在跟这个香取老板说话。 他们两人看起来似乎关系非常好。 爱世会不断地问他这些衣服布料的来历,怎么搭配着好看,而这位香取老板也非常积极地跟她介绍,还会告诉她得到这匹布料的经历,甚至亲自为爱世挑选适合她的衣料和花色。 如果这位老板是女的,他大概都直接上手给爱世量尺寸了。 这样一想,他的脸色就更不好起来——从前的轮回中,爱世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人吸引且每一次都不会是同一个,让他防不胜防。 他以为这一次他总算能好好和她站在一起了,又出现了这个男人。 他们一边挑选花色一边聊天,聊的内容渐渐从和服转变成他们曾经在森安的事,都是他不知道的,让他基本上插不上什么话的。 而他为爱世挑选的几件好看的花色,可她就是一件都没要。 几轮下来,他就明白她是故意的了。 不过她故意这样没什么问题,她高兴就行,问题是这位香取老板竟然也如此不识相? 他居然还直接唤她的名字?真当他们还是小时候什么都不用顾忌了?? 他是在挑衅他么? 男人看男人,谁不知道谁的心思。 既然他当着他的面暗示他和爱世之间关系的特别,那他也不介意朝他强调一下他的身份。 见爱世还在纠结到底选哪件,他就温柔地笑着对她说那就都买了吧。 盛冈那边可没有那么漂亮的花色,还可以多做几件婚后也能穿的。 南部相当于告诉这位香取老板,他刚刚对爱世殷勤的一切,哄爱世高兴的一切,都是他买下来的。 所以当南部这么说了之后,的确让香取从刚刚的欢喜中瞬间冷静了下来。 爱世在森安的时候,因为他曾经说过的话,便不再来他家做过和服了。 他其实对这件事是有愧疚的,但年少时要面子,总觉 得主动跟她说让她来他家买衣服是一件很失尊严的事。 希望能仅靠家里漂亮衣裳吸引到她,可她的和服最后都是从东京专门带回来的,自然是比他们森安乡下的要好看很多。 小的时候,他觉得他们都是一样的,在一众孩子中他的确是过得比较富足的,所以自然优越感比较强,哪怕面对爱世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她后来却让他明白,对她而言他不算什么,他什么都不算。 他甚至在很后来才了解到,这位养在诚夫人身边的女孩,可是东京尊贵的华族小姐啊。 竟然是华族的小姐…… 明明和他们是如此接近,却能一下就离他们如此遥远。 也许他自己早就有预感了,所以才一次次地说着不认可她的话,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认可了,那他们之间从此就没什么交集了。 直到诚夫人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没苛责他什么,只是温柔又平静地让他离开了。 后来在诚夫人的牵线推荐下,他准备去联系外地甚至是海外的布料商,想靠自己的努力到森安以外的地方看看。 在离开前的那天傍晚,他去找她了。 他本想将那本他珍藏的蝴蝶册子和那支银蝶簪子送给她的。 但后来,他还是没送出去,只是对她说了一句他要走了,要到外面去了。 而她那时还疑惑地看着他,他要走就走呀,特地告诉她做什么? 也是,他要走就自己走啊,特地告诉她做什么? 所以,他也只能自己离开了。 坐在离家南下的列车上,那本小册和那支簪子就静静放在他的箱子里,陪着他辗转到一个又一个的地方。 他想再等等,等他更有出息的时候再来找她。 直到半年前,他靠多年的积累,终于在这里开了这间店——“万华之屋” “万花”本就是为了吸引“蝴蝶”存在的。 …… 上次过来因为聊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没来得及选衣服。 这次虽然一开始见到了她的未婚夫,他心里有不得不承认他们非常匹配的难受,但见她那么有兴致,他也重新调整了心情,希望把曾经失去的某些东西补偿回来。 特地给她挑选的这些和服,他其实是想送给她的,却没想被这个男 人的话说得好像他刚刚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能把和服卖出去罢了。 也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做送她衣服这样暧昧的事呢。 所以,他被她的未婚夫暗暗警告了。 在生意场上忽略这样尊贵的客人是大忌,但他这次就任性地这么做了。 可即便是这样做又能如何,比起他这样身份高贵的华族大少爷,他又能比得上他什么? 爱世也会喜欢他的吧。 比起从小就什么都和她对着来的他,这位少爷对她大方且几乎到百依百顺的地步。 他又还在奢望些什么呢。 …… 爱世一开始还挺高兴的,看着南部一言不发在一边郁闷,好不容易提出一些意见,结果她统统都否定,然后他就眼见地更加不高兴了,那她就高兴了。 这种小动作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她依然愿意这么做。 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忽然就一扫郁闷,对说她挑的这些干脆都买时,反而是贵夏又对她恭敬了起来,就像对待一个重要的大客户那样。 这让她瞬间感到没意思。 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什么意义。 最后。 她只订了一套像外婆会给她选的衣料花色做一件访问和服,并坚持用自己的钱买了下来。 她就当是和贵夏的那段时光告别吧。 这样,她以后就不会再想着了。 …… 离开和服屋坐在车上,南部也有些不高兴地问她为什么不肯接受他来支付。 爱世对他说了她和贵夏之间的事。 “因为没在他家买到和服,外婆就带着我走到邻镇,到邻镇去买。” “嗯,也算一个成长的体验。” 听完后,南部有些生气。 倒是爱世新奇地看向他说:“你生气了吗?” “你为什么要生气呀?是为了我吗?” 见他不说话像是默认,爱世笑出声。 “至少在我年少的时光里,有过他的陪伴,身为我未婚夫的你,才是真的没有和我共同成长的记忆。” “嘛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在意这些。” 说完,爱世就手撑着脸看向车窗外。 天色依旧阴暗,雨也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 爱世说的话很伤人。 但南部还是不愿放手。 之后。 爱世就再 也没有去过那间和服店。 和南部也继续这样过着。 但好在,无论她做什么她说什么,她怎么挤兑他,他都承受了。 他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别离开他就好。 所以这时间一长,虽然表面上没显露,但她到底还是被打动了一些的。 可据说这样的她让盛冈南部本家的人都惴惴不安了,未来的家主对她竟然毫无原则,不知等她真正嫁过来会干出什么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端午节安康!恰粽子呀! 作者菌已经写了两个月也写到20万字了开心qwq。 这章之后就回到南部1的内容了,这章不是南部的be,这是贵夏的。 有小天使说,作者菌这篇文虽然是日本的背景,但一看就是中国人写的hhh,这的确是。作者菌在开文之前和日本的一个姐姐聊过,她说我写的没有那边的感觉,我也纠结了很久的。但最后还是写了,想着就写作者菌自己想象中日本的那个时代和作者菌自己喜欢的情爱故事。 最后谢谢小可爱们喜欢,大家好好过节呀!感谢在2020-06-24 11:18:43~2020-06-25 15:1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奈犽 4个;小猫不吃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你们爸爸 10瓶;(??`)?现在开始爱自 5瓶;欧气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爱世.南部5 天空中的阴云压得很沉, 大雨如注。 爱世看着窗外的雨雾和窗上的雨珠出神。 她今年十八岁了。 今年的六月末,她就要毕业, 等大约在秋末初冬的时候, 她就要嫁人了。 南部在去年的时候正式承袭伯爵的爵位, 正式成为盛冈南部的新一代家主。 接着在今年春樱盛放的时节向她久生家下了聘礼, 两家商谈好先在东京举行一场西式的婚礼, 之后再回盛冈举办神前式婚礼。 当然有问过她的意见,但她没什么意见,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 现在,她就是待嫁的状态,接受了学校班里同学们的祝福, 其实像她这般年纪还没嫁人的女学生已经不多了,所以大家都觉得她的确是该嫁人了。 嫁给自小就订下的南部伯爵家也算有始有终了, 毕竟当时许多人都不看好他们两家的这段婚约。 “爱世。”他站在教室门口轻柔地呼唤她的名字。 窗边望雨的爱世听到他的声音后回头惊讶地看向他。 “南部?不是让你别来了么?” “对自己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就不必再那么生疏了吧。”南部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雨这样下着不停, 想到只你一人待在这里很担心,就过来了。” 爱世就这样无奈看着他: “寮舍里还有很多女孩子都没有回去的,不是只我一人在这里。” 于是南部就不再找理由了,眉眼有些低垂了下来,事实上只不过是他想见她罢了。 两人无言了一阵。 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纠缠着,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该是他怎么办了。 爱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郁郁地问他:“南部大人,您这么坚持,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到底是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么做呢?真的仅仅是因为我此刻的容貌吗?” “所以你就能忍受我的一切任性和我失礼的态度吗?” “可是人一定会变的, 就像我从小时候变成现在这样,我自然也会从现在这样变成另一个模样,也许恰好就是你最不喜欢的那种性格糟糕又丑陋衰老的模样。” “到那时,你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呢?”说到这里的时候,爱世的声音都扬了 起来。 这是爱世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对南部倾泄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她看似在问他无数的问题,事实上自己也为此在挣扎着。 见到这样犹疑挣扎又脆弱的爱世,他上前一步,而爱世则紧张地揪紧自己胸前的双手后退一步。 无论轮回多少次,她都会努力将自己变成一个众人承认的美丽又优秀的女孩子,可当她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她却总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强调她其实真的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劝那些想要靠近她的人千万不要被这样的“她”蒙蔽了呀。 南部再一步一步地上前走近她,而爱世已经退到了本就无法再后退的窗边。 这是刻在了她灵魂中的自卑和不信任真的有男人会真心喜欢她,可正因为她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她又很容易被她确认是真心爱她的人打动。 年幼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了,只要有人来找她一起玩,她就会轻易接纳对方,可惜因为她的性格又没有人愿意长久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直到最后,他伸出双手将她抱进怀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而爱世这次也没有挣扎任他抱着,她甚至还涌起了一股想哭却无法言喻的委屈。 天黑了下来,教室也渐渐暗了下来,只有从窗外透过来的朦胧霓虹微光照亮着两人。 爱世之前一直没什么感觉,到今日才发现他的个头其实是很高的,让她的脸颊正好贴在了他胸口心脏所在的地方,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气息。 大概是因为他来自东北地区,所以身上才会带着一股淡淡的森林雪松气息?让她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而南部则深深感受到她即便是再怎么张牙舞爪再怎么闪闪发光,对他来说她都是一个脆弱的女孩子罢了。 可当他想保护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被打碎过了,是她自己后来用繁花和锦绣慢慢将自己缝补起来的,所以在外人看来她就是那么明艳,而她却始终觉得自己就是碎掉的是带着裂痕的。 所以她会一遍一遍地提醒着他,不要等发现了她的裂痕后才后悔。 可他又怎么会后悔,想起那天站在她的墓前,他才发现他的心早已被她深深划开了。 “温柔动听又 安抚人的话语谁都能说出来,但这样的话就算说出来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 所以不如就这样一直守着你,直到你愿意相信的那天。 爱世有质问过自己。 已经整整两年了,他这样的纠缠她会厌恶么? 所以她刚刚试了试,发现和他的相拥并没有让她感到难以接受,甚至还让她回想起那晚的雨夜,他背着她行走在风雨中的体温。 那,就这样吧。 那就试着相信他一次吧。 比起某些一嫁过去就要相夫教子的丈夫,南部说什么都会由着她,也许嫁过去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至少她还能做主做自己想做的事。 外婆,不也嫁人了么,就算嫁了人,外婆不也依然那么优秀自在么。 是了,下次回森安,她想跟外婆聊聊她和外公之间的故事。 小的时候不曾在意,发现外婆在谈到外公的时候都是简单地略过,只是随口提了提要是外公还在那他现在就是个老头子了,说外公还在的话这件事他会怎么做,说外公要是在的话那外婆肯定更加管不住她,说这个包子当年她的外公也很爱吃的…… 还是回到了南部公馆。 管家和女仆照例为他们端上了丰盛可口的晚餐。 在温暖的烛光下,两人都很安静,倒是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看起来今夜是不会停了。 南部让爱世今夜就留下来吧,这里其实一直都准备了她的房间的,只是她从来没有住过。 爱世答应了,她打算尝试去了解一下她未来的丈夫。虽然是嫁给他,但既然已经决定要嫁,那她就会认真对待自己的婚姻生活。 她不做嫁过去后日日委屈垂泪的新娘。 晚餐后,南部就带着她来到书房,因为爱世说想看看他小时候的相片。 “这里就只放着几张比较重要的,盛冈的家里会更多些。” 南部从书架上将几个相框拿了下来,和他书桌上的摆放在一起对爱世说道。 爱世一张张拿起来看,发现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或是和他爷爷老伯爵一起拍的照片。 有他穿着西服正装的照片,有他穿着印有家纹的和装照片,甚至还有一张他站在山林中穿着猎装拿着□□神采肆意的照片。 “诶? 你还会打猎!”爱世拿着手中的这张照片新奇地问他。 “南部家的男人都必须会打猎的,有必要的时候还要带头上山去猎杀会害人的黑熊。” 说到这里,南部还有些骄傲。 以前爷爷总爱说他娇气地不像个男人,看看这张照片明明就非常男人啊,多么有男子气概多么可靠! “看来南部大人你从小就过得那么充实又幸福呢,我外婆为了压我的性子,每天都逼着我练舞不让我跑出去玩。”爱世笑了笑,说完就翻看下一张了。 而这一张,是一个与南部长得有些相似的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温婉的女人以及他们孩子的合照。 照片中的女人端庄大方地坐在椅子上,而她的丈夫则站在她的身旁,还有她的孩子,一个穿着小背带西装的男孩懵懂地站在她丈夫的身前。 这是南部利辉和他已经过世的父亲和母亲——年轻的南部伯爵和伯爵夫人。 看到这张照片,南部对她说他小时候也并没有过得很好。 爱世在三岁的时候没了母亲,而他在七岁的时候没了双亲。 刚袭爵没几年的南部伯爵和他的妻子在从美国回来的途中,遇上了暴风雨出了海难。 这一消息让刚退位就遭遇老年丧子的南部老伯爵瞬间老了十岁不止,可他不能因太过悲伤就直接倒下,因为他们还遗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孙子,他不得不在孙子成年前再接手稳住南部家。 南部伯爵遗留下来的独子无疑会成为下一任的伯爵,这让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有些甚至还生出了异心想借机控制住他,妄想将他调.教成听从他们的傀儡家主。 当时他身边的一些仆妇甚至是乳母都被收买,正开始尝试用精神来折磨他时,爷爷就回来了。 爷爷对这些人处以极度严厉的处罚,甚至连坐将这些仆妇家中的男人统统流放到深山中日日不见天日的挖煤矿,用了这种手段才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震住。 那一阵子人人自危,没事都不敢接近利辉少爷,生怕被老伯爵认为他们背主。 只是可惜最终没有追到幕后黑手,但大致上也知道是谁。 再后来,这些人又将主意打到他未来妻子的头上,希望他未来的妻子是他们那边的人 ,于是老伯爵一刀切,拒绝所有家臣的女儿以及他们推荐的女人,给他订下了一位东京华族的女孩。 且这样的女孩,身份不俗脾气不好,他们根本无法拿捏。 爱世听完后,前面觉得盛冈那边好可怕,但听到后面那一句脾气不好无法拿捏时。 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5 15:19:08~2020-06-26 15:0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Cclris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奈犽、温问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lris 40瓶;十叶、裴冷翠﹌ 10瓶;Mm、陌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1、爱世.南部6 十一月, 初冬。 爱世披上了洁白却华丽的婚纱。 这是南部专门从美国定制回来的,婚纱礼裙的腰际和裙摆处, 还缀有水晶和珍珠。而头纱更是精致繁复, 用了多种蕾丝工艺制成, 华美中更是要带着纱的通透。 爱子在爱世身旁整理她头上的白纱时笑道:“这件婚纱没准爱世以后的女儿和孙女都能用上呢。” 而爱世则一直看着镜中那坐在自己身后的外婆, 外婆的神情是慈爱和欣慰的, 像是在说她这个从小调皮任性的小外孙女,如今也披上嫁衣了。 诚夫人还是为爱世高兴的。 爱世也对她说过,南部其实对她很好的,虽然那边不如东京繁华一嫁过去就是过着平淡普通的生活,但好在他是支持她去从事教师的工作的, 毕竟盛冈也有学校。 诚夫人深深切切地拍着她的手告诉她:“爱世,能过上平淡普通的生活也是很幸福的, 要珍惜继续努力知道吗。” 她无法告诉爱世她的前世最后的结局有多么可悲, 但她希望能传达给她,她能这样平淡普通的生活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真的是很幸福的事了,曾经带年幼的她回森安,不过也是希望她能平安长大就好,不要到最后过早又孤独的离开人世。 而子爵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也终于穿上了嫁衣, 他真的很感慨又不舍。 虽然南部之前威胁了他, 但他后来提亲时,身为伯爵大人的他一遍遍恭敬又诚恳地低头对他说:“父亲大人请将爱世嫁给我吧,我会一生对她好的, 我会让她幸福的。” 所以,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如此,他和良子的四个孩子都成家了,而他也确实感到自己老了,哎…… 庄重的教堂里,神父和穿着西服礼装的南部利辉伯爵一同站在主前。 看着爱世手捧一束纯洁的铃兰白玫瑰,挽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来到他的跟前。 其实他的心情一直在紧绷着,生怕她突然又将头纱扯了下来扔到他的手上。 但直到最后,她在众人的祝福下嫁给了他,从此冠上了他的姓氏。 …… 在晚上婚礼宴会上。 爱世的身份就是南部伯爵夫人了,和她的丈夫南部一起 接受来宾的道贺。 虽然她能在宴会场上大方优雅地在众贵妇小姐中周旋,但实际上她又迷茫的很,感觉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嫁人了,她感觉自己似乎还小还是个孩子,怎么一下就变成夫人了? 以至于她到了夜晚洗漱之后,在意识到要跟南部同床共枕时,都无法接受。 倒也不是讨厌南部什么的啦,但她就是觉得和他睡在一起额……还要做那些事,就实在是太奇怪了,她实在接受不了。 虽然她知道要做什么该怎么做,连爱子姐姐都难得没有了侯爵夫人的从容,在昨晚偷偷摸摸地跟她说要乖乖躺好,晚上做什么都是正常的,不要反应太大吓到自己的夫君了。 爱子姐还总问她知道没有,她就又羞又气喊着啊知道了知道了。 结果,她没跟南部同房…… 但南部体谅她没有强迫她,让她感动的不行。 洗漱后穿着黑色绸缎睡衣的他来到欧式大床的一边对她说他也害羞的,所以今天他们都早点睡吧。 于是爱世就挪着脚步窸窸窣窣爬上了床,两人一人一边睡下了。 有些夫妇,表面上是身份高贵的伯爵和伯爵夫人,实际上连同房都害羞。 一夜无事。 …… 又过了两日。 这天南部一早就出去处理一些事务,爱世一个人待在公馆的家中。 中午一些的时候,两个嫂子和姐姐爱子还有外婆都来南部公馆看她,顺便一起用个午餐,看看她气色怎么样,适不适应嫁为□□后的生活。 在一番审问后,爱世没装好,被发现她居然没跟南部伯爵同房。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事啊?! 是这位南部伯爵对她们爱世有什么意见么?费尽心思娶回来就这样晾着她? 但爱世见姐姐们都愤愤不平的样子,她就豁出去说这不关他的事,是她自己接受不了。 于是,她们又赶紧教训了爱世一顿。 “到底是为什么接受不了?”姐姐们问。 “但就是很奇怪啊……”爱世也说不出个什么理由。 所以在姐姐们眼里就是爱世不懂事了。 但外婆没说爱世什么,只是拍着爱世的手稍稍叹气。 爱世见到越来越衰老的外婆,突然就红了眼对外婆说:“外婆,我 想和外婆回森安。” 但诚夫人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别怕,爱世没关系的,以后外婆在森安随时等着你回来。” “组建自己的家庭的确是让你有些紧张了,但既然已经选择了嫁人,也已经出嫁,那就得勇敢地负起责任来。” “外婆也想看看爱世将来变成母亲是什么模样的,是像外婆对爱世一样严厉呢,还是会变成一个温柔勇敢的妈妈。” 诚能看得出来,爱世并不是说真的厌恶南部,也许心里对他也是有期待的,正因为她才会这样,大概是真的还需要时间。 说起来这个小孙女婿还是不错的,虽然是有联姻的成分,但能体贴她就很好了。 人的一生不就是这样体贴陪伴着过么。 …… 一周后。 爱世要和南部一起回盛冈了。 列车月台上,久生子爵交待爱世要好好做□□子,做好南部家的女主人。 爱世说是。 因老伯爵身体不便,所以东京的婚礼就由爱世的父亲来坐镇,等到了盛冈再由老伯爵来见证。 列车轰鸣而过。 爱世和南部面对面坐在列车的高级包厢里,时而闲聊听南部介绍盛冈的风情,时而看看车窗外初冬萧瑟的风景。 很快,就到了盛冈站。 盛冈和繁华喧闹的东京不一样,跟她从小长大的森安乡下也不一样。 这里是森林密布和溪水环绕的城市,远远能望见奥羽山脉的主峰岩手山已积雪半山,还有安比高原雪场和大牧场,视野非常开阔,东南部临海,海产资源丰富。 的确如南部所说,是个非常美丽宜人的地方,她应该会喜欢上这里的。 回到本家,迎接他们的老伯爵及一众关系不错的亲戚都非常热情。 老伯爵更是连连感慨爱世总算是顺利嫁进来了,他都还记得她小时候那活泼生气的模样呢。 于是爱世也笑着对老伯爵说:“以后还要多多指教了,爷爷。” 于是,在一个晴好气清的日子。 爱世穿着红黑底渐变锦簇繁花的花打褂,和穿着纹付羽织袴的南部,在樱山神社举办神前式婚礼。 一切都非常美好。 可晚上回到本家梳洗好后,内着白色寝衣,外披和服外褂的爱世跟着本家的葛婆婆来到了 她和南部的婚房。 见到了她的丈夫利辉早就坐在房间里的床褥上等着她了,于是葛婆婆便带着含蓄又暧昧的笑容将门拉上。 见到寝衣宽松还露出了些许胸膛的丈夫,结果爱世在努力憋了一会后,还是激动地说不行不行,对不起! 而利辉似乎早就想到了,甚至有些想取笑她了,但还是从床褥床褥上站起来,从角落里的木柜中再拿出了一床被子回来。 和在东京时一样拍了拍被子对她说:“睡吧。” 盛冈初冬已经非常冷了。 本家的宅子又是一栋靠山的传统老宅,被风刮过时会呼啸作响。 但睡在南部身旁,爱世又觉得不是很害怕了,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 爱世作为南部家的女主人开始适应盛冈的生活,她从女儿的身份到女主人的身份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再加上南部家已经很久没有女主人来管理了,因此忙起来也不比她的丈夫要处理的事少,幸好有爷爷指派的女管家葛婆婆一直辅助着年轻的她。 在家中仆妇侍从面前,她是严肃中又带着些高傲的,她不急于和她们打好关系,她不想像一些远嫁的女儿那样备受限制甚至连自己家中仆妇的眼色都要小心翼翼地看着。 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听到有仆妇在碎嘴,她们说: 爱世夫人,现在没准还是个少女呢。 她夜夜和伯爵老爷睡在一起,却没有同房,这样下一任的继承人怎么可能生得出来? 就是就是,生得美貌又有什么用,这也太傲慢了吧。 但没想到这位爱世夫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可这位夫人在听到她们这样的谈论后,非但没有羞愧难当,还脸色不善地盯着她们,让她们瞬间就脸色惶恐支支吾吾: “夫…夫人…” 还是爱世身后辅助她的葛婆婆挥手让她们赶紧离开,而爱世则对葛婆婆说,这样的话她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葛婆婆只好恭敬地称是。 接着爱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葛婆婆叹了口气,这可真的是一位非常不好相与的夫人啊。 但也不能否认,她的确没有和伯爵大人同房,这到底是为什么?就连利辉少爷也由着她。 为了表示 如今南部家由利辉当家,一个家宅里最好不要有两位老爷,于是老伯爵就到离本家不远的一处宁静宅子住下了,偶尔没事才让利辉带着爱世去看看他。 虽是如此,但本家的老管家会时不时跟他汇报一下家里的状况。 当他知道这两人自东京到现在都还没有同房,他就震惊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 老伯爵赶紧喊自己那个孙子过来训了他一顿,但利辉却说:“爷爷我们都需要时间。” 然后老伯爵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你需要什么时间??你父亲像你怎么大时,你都已经出生了!” 然后又疑惑地问他:“利辉啊,你是不是不会?” 这让南部瞬间红到了耳根说:“说什么啊爷爷,你不要乱说啊!” “那就是那孩子不会?要不我让葛婆婆去教一下她?”老伯爵非常上心。 南部利辉连忙制止了他爷爷。 哎这个真是说不清。 但爷爷又非常想抱曾孙,不停地念着本身就这么晚才结婚了,还要什么时间! …… 利辉回到家里后天就彻底黑了。 爱世已经和厨娘一起准备好晚餐等着他了。 晚餐是鸡丝蛤蜊浓汤面,在寒冷的冬天里吃一碗热腾腾的浓汤面还是很舒服的。 “爷爷说什么了吗?”一边吃,爱世一边问他。 利辉问她:“没说什么,你喜欢吃这个面么?” 爱世点点头说喜欢,她其实还挺适应这里的,自由也是真的很自由。 “那到了夏天再试试冷面,也很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6 15:03:32~2020-06-27 15:0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民政局、静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弦 26瓶;秀丽的腿毛 7瓶;花枝 6瓶;青颜陳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2、爱世.南部7 爱世.南部7 隆冬已过, 冰雪消融。 抗寒透绿的苔藓嫩芽和苔藓白花,在潺潺的溪岸的石缝间开始蔓延生长和开放。 爱世在今年大朔月时发现她的嫉妒诅咒已经完全不发作了, 虽然有预感它会逐渐弱化, 但没想到今年消失的那么彻底。是因为她嫁人了么?还是因为她已经过了十八岁不再是少女了?她不得而知。 不过, 既然它已经消失了, 那她便当它不存在就好了, 跟森安的外婆说了一声后就再没有在意过它了。说实话,比起她现在的处境,这个诅咒的小病小痛都不算什么。 已经过了四个月了,葛婆婆也明里暗里对她说了很多次了,但她自己就是做不到, 而她的丈夫利辉又不是会强迫她的人。 他现在就处于一种只要她在他身边就满足了的状态,至于身体**的事他可以自己解决。 可这也让爱世产生了很不厚道的想法, 虽然她跨不过心里那条线, 但他对她是不是也太冷静从容了些?难道她激不起他的**吗? 可他已经说了一切责任都在他,所以没有人会强迫她,似乎要她自己愿意放下心结主动才行,但这种事,她怎么可能主动! 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四个月, 老伯爵已经眼不见为净了, 这种事他又不可能按着他们两人硬来,也就他们还当这种扭扭捏捏的是什么小情趣。 …… 作为当地的领主,南部家有非常多的产业,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产业便是林场的木材生意,这些优质的木材将卖往全国各地。 因此每年的开春之际,南部的家主都要照例去林场察看林木的生长状况,察看是否有做好开春的虫害防治工作,这都关系到他们新一年的重要收入。 利辉作为新任的家主也是在近几年才开始的,他在帝都接受过高等的教育,对于这一产业如何更好地经营,他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不过还在尝试中,所以他也比较重视这次的林场之行。 因为要辗转好几座山好几个林场,所以大概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 利辉就想着他去察看林场,应该没什么危险紧要的事,那干脆就带着爱世一起去看看吧,一是让她知 道家里有什么产业,二是怕她一人待在家中,就因未与他同房的事遭受各方的逼迫。 于是他就来到他们的房间,找他的新婚妻子。 每当进到房间里,当看到桌上摆着他们的结婚合照,他心里依旧很幸福。 然后就见到她正坐在暖和的坐垫上不知在写什么。 “真的么!我也可以去?”爱世很高兴。 她一嫁进来就是初冬,接着就是大雪纷飞非常的冷,她几乎都没出去过几次,幸好南部本家不小,还可以在庭院里走走。 “嗯。”南部盘腿坐在了她的身旁。 “你在做什么?” “我在写未来的人生计划,免得平静的日子过着过着就忘了自己本来想做什么了。” …… 两天后。 进入深山老林中依然还是寒冷的。 林场中的路都比较狭小,因此基本上都是骑着马去的,因此爱世也脱下端庄的和服穿上了英气的骑装。 爱世还带着一些简易的洗漱用品,听说到山里后晚上就住在几个林场之间的一栋木屋里。 此时。 南部正和自己的几个下属跟第一个林场的人谈话,大家都下马走在路上,家主南部利辉时不时还朝一大片的山林指了指,作出他的一些规划。 爱世则牵着自己的马跟在他们的身后,欣赏着山中初春时节的风景,然后摸着自己厚实皮手套,她怎么感觉还是和深冬时一样的冷,大概是因为融雪吧。 虽然她觉得山中冷,但她其实穿得非常暖和,但她的丈夫会担心她受冷,就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给她穿上,再继续跟林场中的人交代相关事宜。 这是一个很贴心的细节,所以拢着斗篷的爱世很高兴。 傍晚。 他们回到一间深山之中的两层小木屋准备过夜。 在简单的收拾和清扫后,随行的人员把特地带来的食物放到厨房角落里。 屋后就堆着之前就劈好的柴火,能直接拿来烧火煮食用。 晚餐吃的是味增汤酱煮晒干的裙带菜、土豆和萝卜干,还加了些肉干,主食他们带了有米和干面条,今晚上吃的是米饭。 也许是走了一天,中午吃的又是干粮,所以大家都饿了,现在有热腾腾的饭菜,大家都吃得很满足。 到了深夜 。 爱世和南部一起到二楼的房间里休息。 在铺好寝褥之后,两人睡到了一起。 山林中的四周非常幽静,所以总是能听见一些不知是什么的动静。 于是爱世翻了个身面朝利辉,忍不住小声对他说:“感觉这里有点可怕。” 她以为她的丈夫会安慰她,但没想他居然说正常。 “这里本就是有狼和熊会出没的地方,的确是有些危险的,林场的人一般都是聚在一起不单独行动的。” 也许南部无意,但爱世就听着更加发冷:“啊,那我不敢睡了,我怕下面的门窗没关好,熊会闯进来!要不你再下去问问他们门窗都关好没……” 见她这样,南部都忍不住笑了:“怕什么,现在熊还没醒呢,而且大家都带着猎木.仓,不用担心。” “睡吧。” 说完,利辉就把爱世抱紧了怀里,闭眼睡觉。 于是,第二天也没事。 但,到了第三天 在南部正和第三个林场的人谈事的时候,一道野兽的怒吼声传来,接着就看到了一个庞大身影朝他们奔来。 是…是熊! 这怎么会有熊?! 随行的几匹马被惊得根本牵不住,都纷纷四散跑开。 “糟了!刚刚把黑熊惊醒了!快跑!” 不知是谁吼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就是两声木.仓响,可惜没打中那头熊或是没打中它的要害,进而将它更是激怒地狂暴起来。 四处一片慌乱。 爱世从没有见过这般野性的的场景,她一瞬间被吓得不敢动。 如果说曾经她见到的那些诡异妖异有可能只是一场梦,但这熊就是实打实地让她感到恐怖,来自弱小人类本能地恐惧,她甚至连尖叫都喊不出来。 就在这时,南部果断趁乱牵上爱世就跑。 他想带爱世赶紧回到木屋里,木屋离他们不远,目前躲进木屋里是最安全的做法。 南部带着爱世就这样在山林中奔跑着,因求生的本能,他们的速度没有任何停顿,也不敢回头看后面。 终于跑到了极限,也快到木屋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才有勇气看向身后。 所幸他们体力好,的确是跑得快,所以后面并没有跟来那头黑熊,但他们也不敢想其他那些人会发生什么事 ,有没有将那头黑熊打死,或有没有顺利逃离。 在这种情况下,再尊贵的主人也只能自保,不可能等着有人来救。 爱世一直喘着气胸口剧疼,那种生命被威胁的深深恐惧到了极点,她脑海里人被熊狰狞撕裂的或是吃食的血腥场景不断地涌了上来。 南部也累,但现在还不能停,于是喘着气对爱世说:“ “我们…我们得先赶紧回屋子里去。” “嗯……嗯!”爱世点头站起身来。 可正当南部再次牵起他妻子的手准备赶紧离开时,就看见前方山路的转角,一头看起来还有些懵懂的黑熊朝他们走来。 这,不是刚刚怒极的那一头,只怕这头是被刚刚枪声惊醒的。 但这次不像刚刚有很多人,还能分散那头熊的注意力,这次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头熊也注意到他们了,正一步一步试探地朝他们走来。 他绝望了。 这是他和爱世好不容易才走到的一世。 这一世他把爱世当公主一样好好珍惜着,因为他有预感也许这一世就是最后一世了,所以他只想和她普通平淡的白头到老。 却不想他们的这一世竟然要在这种情况下戛然而止。 但也是一瞬间,他就做下了决定。 他不能让爱世被这种东西撕碎,绝对不能!他答应过要保护她的! 爱世看到利辉变了脸色,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缓缓回头看去…… 又一头体型不小的黑熊正朝她们走来。 她紧紧捂住自己想尖叫出来的嘴。 她绝望了,她才刚刚列好了她未来的人生计划,都还没来得及想到她要以什么方式死去,她这一生的结局就是被熊撕碎……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南部忽然猛地拉过她,发狠地深深地吻住她。 在爱世还愣住的时候,闭上眼贴着她脸说:“等下你就赶紧走!” “跑回到木屋里把门窗都关好。” 爱世一下就揪了起来,慌得紧紧抓住他:“你想干什么!” 她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但她不要!他不要就这样丢下她啊! 但南部却在黑熊即将朝他们奔来的时候,直接将爱世从他身后一拉,猛地冲了出去,拐到了另一条山道上。 在这过 程中还挑衅了这头黑熊,当它别注意到爱世,于是本就刚刚醒来的黑熊就被激起了狩猎欲,立马就追了上去。 爱世终于忍不住尖叫喊着:“啊——不要!” “利辉——”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小可爱们T T,作者菌的学校停电三天了,心态已经热得崩了,所以今天比较晚,不好意思啊…… 然后南部线明天就结束了qvq,故事的灵感是作者菌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对夫妇在非洲草原遇到了狮子,丈夫为了保护妻子就跑了出去被狮子吃掉了。这个故事深深地打动了作者菌qnq。以及这个时代日本的熊害还是很厉害的,所以要打死那种会伤人的熊。 听你们的,作者菌下一条线是澜生了,要开九条线得先开澜生线的qwq。然后小天使们都平常心看文哈,作者菌害怕到时小可爱们期待值太高到时作者菌笔力达不到标准呜TvT感谢在2020-06-27 15:08:49~2020-06-28 21:4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寂静的回音 22瓶;刺猫 16瓶;Juli 10瓶;熬夜的朱大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3、爱世.南部8 有时确认自己爱上一个人, 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 当年他从山底下找到了她、保护她,她其实更多的只是感激他, 甚至还有些怕他因此来要挟她。 但这次, 他是不计回报的, 他是真的用他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平安。 明知道如今南部家就只有他了,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留下后嗣就为了她下这样的决心。 爱世尖叫着, 她哭了,她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她刚刚爱上的人以这种方式离开她!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道木.仓响。 紧接着又传来了两道。 爱世挂着泪猛抬头,木.仓声是从利辉前面传过来的! 是…是他吗! 爱世不顾自己到那边去也行会有危险,也不顾自己也许会见到崩溃的场面, 但她就是想和她的丈夫在一起。 所以她顺着木.仓响的方向跑去,还喊着他的名字。 爱世跑着跑着就停了下来。 前方, 南部正保持着持木.仓的姿势。 而那黑熊距离他很近, 就倒在了他的脚下。 也许它是在即将追上南部的时候,南部忽然转身,因距离过近就直接迎面打中了它的头部。 这头黑熊被当场击毙,接着南部不放心又补了两木.仓,于是熊血溅了他一身,脸上还带着狰狞狠戾的表情。 她从小以为他就是个娇气的贵公子, 一有什么事就喊着爷爷, 她从来就没想过他会有什么男人气概的表现的。 但现在这里的他,脏污恐怖中还带着强烈的野性。 是她从未见过的,是无比吸引她的。 她一步一步, 来到他身前,而他也看到了她,神情还有些僵硬,但也终于缓和了下来。 爱世也不怕他身上的脏污就这么紧紧抱住他,闭上眼感受着他胸前的起伏和他发热的体温。 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爱人。 …… 在天黑之前,他们回到了木屋。 爱世先是紧张地将木屋里所有的门窗都关上,她真的很怕她和利辉再出点什么事,然后再用屋里现有的柴火给利辉烧了一锅热水。 南部将自己身上腥臭的血污衣服脱了下来,任由爱世给他仔细地擦脸和身体。 若没有这件惊魂的事,他们现在真的像一对普通 的夫妇。 当擦到他的背后,看到他身上的留下的伤痕时,爱世终于忍不住哭了,额头抵在他的后背说: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难道不知道你很重要么!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会伤心的人只有爷爷和我。” 南部转过身,将哭泣害怕的妻子拢入怀中:“就算我再怎么重要,我也不可能把你扔给那头熊自己跑的。” 也是有着劫后余生的感慨吧。 他当时的确是抱着会死的决心,但临了他又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才猛地想起了自己置腰间的猎木.仓。 也是怀着自己要活下来的心,当那庞然大物朝他扑过来的时候,他便豁出去直接咬牙对着它的眼睛打。 一击就中。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血性被激起,仿佛自己无所不能。 …… 宁静森林的几声木.仓响会提前惊醒冬眠的动物,所以近几天他们尽可能不离开这座木屋。 检查了厨房里的食物,发现还是够他们两人吃半个月的,南部就放心了些,开始准备今夜的晚餐。 而爱世依然不放心,再去确定了一圈屋里的门窗是否关好,然后点着蜡烛来到二楼。 当爱世从二楼望向外面黑不见五指的山林时,她下了一个决定。 用完了简单的晚餐,南部和爱世将一些桌椅抵挡在门口,防止晚上发生什么意外。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南部就牵着爱世上二楼回他们的房间休息。 吹了蜡烛。 和前两天一样,他们一起躺在床褥里,怕爱世会冷,南部就让爱世靠在自己的胸膛里,这样会暖和很多。 而爱世不但非常暖和,她甚至都热了起来,心跳得非常快,她现在脸大概非常红吧。 于是她转了个身,在黑暗中抬头面向南部,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轻拍在她的脸上。 “利辉。” 第一次感觉“利辉”是很好听的名字,充满了力量。 “嗯?”黑暗中,爱世都能感觉到他正温柔地看着她。 “抱我。” 于是。 爱世以为他们就这样顺理成章了,结果南部沉默,似乎压抑了很久才对她说:“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我没想过要你为我这么做。 ” 然后把她按在怀里对她说:“快睡吧,今天你也被吓到了吧。” 他…他竟然拒绝了?! 爱世简直不可思议,所以其实他们一直没有同房,是他自己根本就不想吧!她就这么没有魅力么?他到底爱的是什么啊! 在黑暗中,爱世有些生气地推开他坐了起来,南部也跟着坐了起来问她:“爱世?” 然后爱世就在南部的惊讶中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腰上搂紧他,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处: “我们,要个孩子吧。” “而且,抚慰妻子不是丈夫应尽的义务么。” 深山老林中的初春夜晚是黑暗寒冷的。 木屋之外渺无人迹,也许还有着野性的危险,而木屋内的两人却忘我温暖相抵着。 …… 之后。 他们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爱世才在自己丈夫臂弯里醒来。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感觉很好,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奇怪。 然后转头看向她身旁的这个男人,没想到这个人真的就是她的丈夫了。 爱世转身揽住他,将自己的脸贴在他温暖的胸前微微笑着听他的心跳声,她果然很喜欢这种感觉。 南部醒来后,以为会见到娇羞得不好意思说话的妻子,却没想爱世早已坐在床褥上正甜笑着看他,也不知这样看着他多久了。 “亲爱的,你醒啦。” “嗯…嗯。” 他也坐了起来,年轻俊逸的脸上也有些发红,没想到她竟然连称呼都换得那么自然!这让他在不好意思中又有些高兴。 也许新婚夫妻就是这样的吧。 也许是经历了生死,爱世比他想象中还要依赖着他,在这栋木屋里的夜晚,他们都会紧紧拥抱彼此。 直到两天后。 林场的人来到这栋木屋找到他们。 …… 林场的工作提前结束。 他们回到了南部本家老宅。 老伯爵在听到他们的遭遇后也是后怕连连,所以利辉就没跟爷爷说他和爱世后来又遇到一头黑熊的事了,只说他们当时顺利回到木屋里,等林场大部队的人来接他们。 老伯爵这才安下心来,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真的承受不住这种第二次的打击了。 见到爷爷这样,南部也很愧疚。 于是他 和爱世配老伯爵用完晚餐才回去。 深夜。 当两人都好好洗漱一番回到房间后,才感觉真正放下心来。 “你以后还要去林场么?” 靠在丈夫的怀里,爱世有些担忧地问道。 “要去的,这次遇到熊是意外,以后会再小心一些的。” 南部轻磨蹭了蹭爱世耳侧柔顺的长发安慰她道。 “山林中有山林中的危险,深海中也有深海中的危险,人不就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么。” 爱世明白,但人就是这样,与她无关的人,发生了什么她其实感受不深,最多是同情,生活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但若是她的亲人和爱人发生了什么,她就会很痛苦。 作为妻子她自然是不想他出什么事,但又不能霸道地说他不许去有危险的地方,所以她又转过身埋进他的怀里,只有感受着他的心跳,她才有充实感。 而南部则眼眸一暗,缓缓揽着她躺在柔软的床褥上,轻抚摸着她的脸,然后吻上她…… 爱世在闭上眼时想着,只希望和他简简单单地过一生就好,太刺激的她受不了。 一年后,爱世怀有了身孕。 在和姐姐和外婆通电话的时候,她还是很兴奋的,她居然能孕育出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已经是十二岁优雅小绅士的秀和知道后也非常激动,期待他的小表弟或小表妹赶紧出世,他好准备礼物。 “等你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我们就去盛冈看你。”爱子姐姐对她说道。 “嗯!”爱世笑着点头。 “爱世,你现在还在工作吗?”爱子有些担忧地说,她是知道爱世在盛冈的一所中学里担任了教师的工作,目前同时教授英语、文学和舞蹈,偶尔还组织一些文化演出和交流的活动,倒是把自己的生活过得非常充实。 “是的,至少要把这个学期的工作完成,姐姐没关系的,我会注意身体的。”爱世知道姐姐担心她怀孕后还工作身体吃不消,但她觉得,这学期已经开始的事情不能因为怀孕了就半途而废。 作为一位尊贵的伯爵夫人,还能这样随心所欲地过日子,大概只有盛冈这边才被允许了。 她其实渐渐觉得自己所学的知识并不太 实用,在这里就显得有些华而不实,所以她只能尽可能地鼓励女孩和穷困人家的孩子上学念书,对于一些成绩优异的孩子提供经济和生活上支持,希望这些孩子们的未来能有多种选择,不要只困在眼前的一方天地里的。 其实教师这一职业非常普通,只要站在讲台上,就是教授知识的人,没有什么身份尊贵不尊贵一说。 她从外婆这里受益,所以她也希望其他的孩子们和她一样受益,哪怕她的力量很小。 现在的她依然还想成为校长,但她希望能成立一所专门培育教师的学校。 可成立一所这样的学校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她也还在学习和努力,人生漫漫,就一步一步来吧。 次年。 她生下了她和南部的长子,取名——南部利佑。 在利佑五岁,爱世二十五岁的初春。 她和已经成熟有威严的丈夫南部伯爵一起带着孩子回森安看望外婆。 诚夫人特别喜欢利佑,带着他一起玩手鞠球玩了很久。 爱世给他擦了擦汗,让他别让婆婆太累哦。 看着爱世此时为人母的样子,她真的很欣慰,她不过就是希望爱世变成这样就好。 前世,她的爱世在这个年纪,生命就戛然而止,而今她的生命延续已经健康地站在她的面前和她一起玩耍了。 真好啊……真的,太好了。 几日之后。 诚夫人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作者有话要说:南部线结束,谢谢小可爱们。有种完结的感觉hhhhh。感谢在2020-06-28 21:46:30~2020-06-29 16:5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月光ptsd 3瓶;欧气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4、藤原1 盛夏的傍晚, 蝉声阵阵鸣响,惹得人闷热中更加烦躁。 藤原家的小少爷藤原澜生坐在一棵大树下的小秋千上, 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痴痴地望着家中的大门, 等着哥哥回来。 澜生是家中的幼子, 和自己的哥哥相差十五岁, 是他高龄的母亲意外怀上的。 侯爵夫人是高龄产妇,生下他之后身体都虚弱了,如今在镰仓的别院休养身体,不怎么爱回东京,只有浩一空闲的时候会带着澜生过去看她。 所以澜生几乎是哥哥浩一看顾着长大的, 比起自己的父母,他会更依赖哥哥。 但哥哥浩一的生活却不是总是围着他转的, 身为下一任的侯爵, 浩一少爷他要工作,要社交,所以更多的时候小澜生都是一个人待着,懂事地听哥哥的话多看书。 离澜生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仆妇正一边看着他别出什么事一边窃窃私语。 “诶,你知道吗, 听说久生家的这位爱子大小姐是用了些手段才得到大少爷的青睐的, 你看东京的名门小姐这么多,怎么她就能得到大少爷的认可呢?” “我知道,现在两人都在长辈们的允许下以结婚为目的交往了呢。” “那…那柳原小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她不是和大少爷分手了么?” “哎她这哪里是真的分手啊,不过是希望大少爷能别总是顾着工作多重视关心她罢了。” “可是大少爷工作那么忙,哪里有心思顾及这些?” “所以大少爷就真的跟她分手了呗。” “那柳原小姐可要伤心极了,没想到大少爷真的放弃她转身就和久生小姐交往了。” “是啊,听说她前几日已经出国了,还说再不回这个伤心地了。” “哎,也不知这久生小姐会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温柔贤淑,还是只是为了骗取大少爷的信任特地伪装出来的假象。” “这谁知道呢。” 澜生听到了她们的谈话,抿了抿嘴巴。 她们以为他年幼什么都不懂,但其实他什么都懂的,所以他的心情也随着她们的谈话越来越不好。 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久生家的小姐,觉得她就是趁虚而入挑拨了大哥和千依姐 之间的感情的小偷,他亲眼见过那女人跟在哥哥身边得意偷笑的样子。 千依姐就不会这样,对他也那么好,为什么大哥不娶她,要娶那个虚伪的女人?!一想到那个女人以后要成为藤原家的女主人,他就难受,不过,没人会在意他的想法的。 但事实上。 浩一少爷和爱子小姐是通过有人介绍相亲认识的。 浩一少爷只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能温顺贤淑就好,能撑起身为藤原家女主人的重任,而不是只有小女孩的任性和自我的女人。 恰好久生爱子就是这样的女人,他能感觉到她不服输的志气,因为她母亲为她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所以他相信她一定会要求自己做到最好的。 而久生家又非常希望能攀上藤原家这种帝都真正的权贵,来给自己家族拉取更多的资源,对于爱子的选择久生子爵只会无比支持和鼓励。 …… 久生子爵府。 久生爱子在目送藤原少爷的车离开后,正打算转身回到家中,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小洋裙抱着一个同样红裙的西洋娃娃哒哒冲了出来,朝她喊姐姐姐姐!然后扑进她的怀里仰头看她。 这是她最小的妹妹,爱世。 “姐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爱世不满地说道,她都等了很久了! “姐姐在约会啦你这个笨蛋!” 这时,家中的老三小健也出来了,他今年九岁知晓很多事了。 “啊我不是笨蛋!你才是!” 爱世立马转过身去锤她的二哥,但被二哥用手按住了头,按在原地打不到他。 家里的吵吵闹闹几乎都来自他们两个,但这就是她的家人啊。 “小健,你不要总是欺负爱世啊。”爱子忍不住柔声对健说道。 “哈我哪里敢欺负她,姐你没看到她现在打人超痛吗!”健煞有介事地指着爱世说道。 “那你总是去惹她做什么!”久生子爵没好气地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父亲也出来了。 “爸爸!”爱世从二哥手里挣脱出来,来到爸爸身边指着健说:“爸爸你看他!” “没关系没关系啊。” 子爵摸摸自己小女儿的头,然后一边走一边问爱子:“怎么样,和藤原少爷相处地如何。” 爱子这时停了下来,有些郑重地对父亲说:“父亲。” “今夜,浩一大人向我求婚了。” “我…我答应了。” 说完,爱子就羞涩地低下了头,但能看出她的神情是高兴的。 久生子爵在听到爱子说的话后,先由不可置信,进而转为狂喜。 “真的吗!真的吗爱子!” 虽然爱子红着脸没说话,但子爵知道这是真的,大约再过几天,那位藤原浩一大人就会上门提亲了。 “啊,爸爸我真是太高兴了!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他们久生家,终于可以翻身了。 “爸爸你为什么那么高兴啊?” 爱世抱着娃娃很疑惑。 “笨蛋,因为爱子姐要做新娘啦!” 新娘? 原来做新娘会让爸爸那么高兴吗? “爸爸,那爱世也想做新娘!” 听见爱世说的话,爱子和子爵都有些忍俊不禁。 子爵将一把爱世抱了起来说:“诶呀那可不行,爱世还没有长大爸爸可舍不得啊,哈哈哈哈……” 回到别墅里,今天久生家的气氛是真的非常愉悦,话题都是爱子要选什么样的嫁衣才好。 弄得爱世都羡慕向往得不行,希望自己立刻就长大,也能穿上漂亮的嫁衣。 在这天的夜里。 爱世是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新娘入睡的。 …… 十月,深秋时节。 久生子爵家的爱子大小姐和藤原侯爵家的浩一大少爷正式结为连理。 无论多少小姐羡慕嫉妒,这个男人都有了名正言顺的妻子。 婚礼十分盛大,宾客云集。 神前宣誓结束后披露宴上,爱子小姐身着奢华艳丽的花嫁色打褂,乌黑的鬓发上簪着鲜艳的绢花,让平日里温柔的她多了几分明艳。 爱子柔顺地坐在身着纹付羽织袴英俊贵气的丈夫身旁。 本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新娘,可坐在下方的澜生却怎么看她都觉得虚伪。 他以为这个女人已经足够讨厌了,却没想到还有个更讨厌的。 这个女人还有个妹妹,居然和他差不多大,却比他任性无数倍,一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就会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根本不管是在什么场合,那些大人也只会没有原则地哄她满足她,如果她不闹了就连忙夸她是个 好孩子。 真是看着就超级生气,明明他比她还小,却从不允许这样,哥哥不止一次对他说过他不喜欢任性的孩子,所以他从来都不会做任性的事。 但他的懂事却是应该的,没有人会因为他懂事就夸他,因为哥哥和他一样年纪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他是华族的少爷,是他优秀哥哥的弟弟,所以他就该是这样的。 可这么说来她也是华族的小姐啊,也都说她的姐姐优秀所以堪配他的哥哥啊,那她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所以她和她姐姐肯定是一类人,只不过她姐姐比她更会伪装而已。 过不久肯定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 爱子和浩一婚后,相处地很不错。 作为新加入的媳妇,除了澜生之外,家中无论是老侯爵还是管家女仆对她印象都不错。 因此浩一也同意了爱子的请求,让她年幼又依赖她的妹妹能时时过来看她。 这让爱世很高兴,她总是时不时就让爸爸和哥哥送她去姐夫家和姐姐待在一起。 在藤原家可比她自己家好玩多了,她都想和姐姐一起住在这里了。 但这让澜生非常气愤。 他有种被鸠占鹊巢的感觉。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整天在他家耀武扬威的,和她那个以女主人自居的姐姐一起。 哥哥怎么都不管管?? 为什么要他们家的人去哄她! 可这种事他根本没办法真的对哥哥说,他都能想到哥哥一定会皱着眉问他为什么要关注这样的事?有这个心思多学习点知识不好么? 所以到最后,他的烦闷只能跟淳树哥说。 除了哥哥之外,他最崇拜的人就是淳树哥,淳树哥在他们这一代中很有威信,大家很自然而然地就会聚集在他身边。 哥哥有时候还会对他很严厉,但淳树哥不会,有时候还会在他难受的时候陪他聊天。 淳树哥从来就不会像其他那些大孩子一样会嫌弃他年纪小,所以他也愿意一有机会就跟在淳树哥后面。 也曾有人开玩笑地说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淳树才是他亲哥哥呢。 但这样的话他真正的亲哥却不在意,反而还对他说多交优秀的朋友是件好事。 所以他就放心下来。 但淳树哥和他大哥是真的有些像 的。 所以肯定会有别有用心的女人盯着他的。 这样的认知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产生的,他真的非常担心淳树哥和他哥哥一样,会被这些虚伪的女人蒙蔽。 作者有话要说:澜生的原型大概就是那种跟在男主身边,对恶毒女配非常不友好的少年qwq,大概是鉴婊达人那类(笑哭) 然后作者菌要请三天假准备考试了呜呜呜,7.4号再肥来继续日更。感谢在2020-06-29 16:52:29~2020-06-30 22:3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夜的朱大喵 15瓶;青丝不少秀发不掉 10瓶;wxx 5瓶;梨骼 2瓶;欧气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5、藤原2 转眼就到了深冬, 窗外下着白茫的雪。 藤原侯爵家别墅的玻璃窗清澈地印出了澜生精致的小脸和眉眼。 澜生穿着黑色的小西服长裤, 洁白的褶皱衬衫外披着件蓝色的羊绒斗篷, 头上戴着同样是蓝色羊绒的贝雷帽子。 明明是非常可爱的打扮, 可他却抑郁着脸抿着唇,看玻璃窗上同样印出的他身后哭闹的爱世。 这只是他义理上的姐姐的妹妹而已, 她不在她自己家里待着,却在他的家里大吵大闹, 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爱世小姐……爱世小姐……” “爱世小姐,玩这个好不好,那个是不能拿来玩的。”陪着她的女仆还在围着她转耐心地哄她。 “不要不要,我就要那个!就要那个!”她还在闹,因被女仆圈在怀里, 而大力挣扎着。 有时候他也很茫然, 他到底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又到底为什么要让她待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跟她扯上关系? 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澜生也不顾之前大人们的教导,转身怒气冲冲地朝爱世大步走来。 “怎……怎么吗澜生少爷?”那揽着爱世的女配见澜生过来了, 在焦头烂额中还抽出身问了他一句。 澜生没有看女仆, 而是指着大门直接对爱世喊:“出去!你给我出去!” “出去!不许你再来我家了!” “烦死了!!” 澜生以为他这样会受到大人的责骂,因为身为绅士是不能像这样大吵大喊的,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感觉他的人生都要被这个人打乱了,所以也已经做好被大人责骂的觉悟了。 的确,大人们觉得他对她说的话太过分了。但他后面说出来的话又让这些大人非常在意起他的感受来,尤其是这位渴望得到他真正认可的大嫂。 当时他不管不顾地说, 如果不是她总是过来总是在家里大吵大闹,他不会这样的。 说明明她都比他还大是姐姐,却让所有人都必须围着她转;说他都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他的家还是她的家了,她为什么不回自己家去闹! 最后他也哭了说要是哥哥没有结婚就好了,要是她们两个都不在家里就好了,要是妈妈也在家里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被挤到边缘了。 澜生的话让爱子顿时变了脸色,她知道澜生一直都不太喜欢她,无论她对他做什么都不愿意真正接受她,却没想到澜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甚至还一直在忍耐着。 她不能让澜生一直这样排斥她,所以对于爱世,的确不能再让她在藤原家也这么随心所欲了,毕竟如澜生所说,这里不是她的家,这里是不会像在自己家中这么容忍她的,是她最近太得意疏忽了这一点。 此后,大人们便开始管教起了爱世,不再放任她肆意妄为,而爱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澜生。 看着对她趾高气昂的澜生,像是在对她说: 要么你就待在你自己家里,想在这里待着就得乖乖的别惹我! 爱世自然不服。 于是,澜生和爱世两人便正式对抗起来,谁也看不惯谁。 …… 小孩都喜欢和精致漂亮的孩子一起玩,爱世也不例外。 她在见澜生弟弟的第一眼时就非常喜欢他了,尤其在听到大人们说因为姐姐和姐夫的关系,所以澜生也是她的弟弟后就更高兴了。 爱世再也没有见过比澜生更可爱的男孩子了,就连女孩里她都没有见到过比他还可爱的,能和这样的孩子玩在一起可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呢,一定能让大家都羡慕的。 但这个小孩不知为什么总是和她玩不起来,应该说是从不和她玩,似乎还总是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她。 他不爱说话,一见她就闪开,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存在感非常低,慢慢地就是再可爱她也觉得他是个怪人,于是就不再理会他。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就讨厌她,才不肯搭理她的。自那天爆发后就整天喊着让她走开不许再来他家。 如果她就是非要来他家了,他就搞故意陷害她的事,好让大人责骂她,有些事明明就是他故意陷害她的,可无论她怎么解释大人都不愿意相信她,还觉得她怎么爱撒谎不承认错误,真是气死她了。 反正她绝不认错。 爱世和澜生只要待在一起两人就打打闹闹的,渐渐地大人也就不管了,感觉大概这就是两个小孩的相处方式吧。 但不知为何,在他们的打打闹闹中,爱世深深 地记住了澜生的一句话,直到长大后都记得。 他说,他最讨厌她哭了。 也许他是想表达他非常不屑她总是用哭这个方式达到她的目的。 她也曾经因为他的这句话非常难过,她觉得哭是她最难受的时候才会做的事,是她的妥协和脆弱,她以为只要她哭了大家就会理解她了。 结果他说这是他最讨厌的,好像她在弄什么把戏都能被他当场识破那样,以至于她觉得要是在他面前哭了,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会被他狠狠嘲笑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忍住,绝不给他嘲笑她的机会。 后来长大一些的时候,她和外婆说了这件事,说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外婆却疼爱地抚摸着她的脸说:“女孩的眼泪是珍贵的,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接住的。” “所以爱世,曾经发生的事不必在心中纠结,但如果在将来你想要一个陪伴你的爱人,就一定要找一个能接住你眼泪的人,知道吗。” …… 澜生以为他再也不能和这个任性又讨厌的家伙切割开来了,就连他的小伙伴们都开始在笑他,让他赶紧去管管她。 但直到赏樱宴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个能治她的老婆婆,这个老婆婆不仅可以治她,居然还能不管她的哭闹把她带到乡下去了。 他真的是太高兴了,他的生活终于能恢复清净了。 后来,又听说她和盛冈南部伯爵家的少爷订婚了。他当时还吃惊像她这样嚣张的家伙竟然能订婚??那她的未婚夫也太倒霉了吧,尤其是在知道她的未婚夫就是当时被她狠狠推到还受了伤的那个,并且听说那个未婚夫也非常不愿意,可惜无法反抗大人,于是他就更加同情了。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他很快就适应了清净无波的生活。 日子也如流水般度过。 在某一天回到家的时候,他得知了爱子姐怀孕的消息,大人们都笑着说他也要做长辈了,要做小叔叔了。 他笑了笑,对哥哥和爱子姐说恭喜。 那时爱子姐很高兴,也许是因为感觉他终于没有那么抵触她了,也许是因为她有了孩子,终于和这个家族有了真正的联系。 爱子姐怀孕,并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 响,他还是一样的喜欢自己看书,或者是到淳树哥那边去。 家里的所有人都希望他长大成熟,也只有在淳树哥身边,他才能真正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其他的哥哥们也很照顾他,也会教他很多东西,让他很有归属感。 就是哥哥们给的选择太多,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想要做什么。 就这样,又到了一年的春天。 他已经到东京的贵族男校上学了。 也是在这个春天,爱子姐生下了的小侄子秀和,小秀和固然很可爱,但这也意味着她要来了。 他一直以为她很蠢,是完全不动脑子的那种人,只会用蛮力。 但这次,不知道她在那个森安乡下学到了什么,竟然在使用蛮力的同时,也开始学着陷害人了,先是害他狠狠摔了一跤,然后又做作地陷害他,害得他被父亲和兄长狠狠地责罚。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他不会让她好过的,不就是演戏嘛,他也会啊,他还能喊她姐姐呢。于是他就和她较劲,怎么能让她不高兴怎么来,反正他比她年纪小,他就是不懂事。 而她对上他也的确不好过,但真正让她不好过的是她自己,她总是能自己给自己惹麻烦。 她竟然在一场很重要的宴会上说她想当淳树哥的新娘?! 他从来就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想法,他当时是真的被她逗笑了,笑得停不下来。 她和淳树哥??不行,光是想她和淳树哥站在一起的场景他都受不了。 而恰好那时淳树哥就在她的身后,听到了全部。 后来,她竟然心虚地跑了。 心虚地好一阵都没敢来他家,她的家人甚至都不知道这回事,还是她哥哥修源来问他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件事。 再后来,她又跑回了乡下,留下淳树哥一人应对她一句话带来的麻烦。 也是因为需要淡化这件事,她好几年都没再回过东京,就算回来了,也不再出现在人前,连到他家里都来看她姐姐和秀和都要刻意避开他在的时候。 所以他有很多年都没再见到她了。 渐渐地,也不知是谁传起了久生子爵家那送到乡下藏起来的小女儿,可真的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啊,比她姐姐,甚至是比帝都很多有名的美人 都美啊,就是太难见到她了,不住在帝都,也不爱参加社交。 关于她的传言真真假假地流传起来,有人相信,有人好奇,也有人绝对不信,他虽然不在意这种流言,但他也不相信那夸大的说法。 直到他和她都十五岁的这一年。 她回来了。 …… 他爱看书,他看过书中有形形色色的各种女人,有善良的、有恶毒的、有坚强的、有柔弱的,他以为久生爱世会成为书中形容的那种面目可憎的女人。 但看着楼下庭院中载着秀和骑自行车玩的少女。 他感慨时间的可怕。 漫长的时间竟然能雕琢出一个这样的女孩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啦回来啦~~~ 说实话,作者菌自己想的时候是觉得澜生和爱世这一对很虐的(皱眉),澜生不成熟,但没人会等他成熟,爱世也不会。澜生花很长时间才想明白的事情,爱世早就想清楚了。感谢在2020-06-30 22:33:20~2020-07-04 21:0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牛、阿罗诺、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辻233 37瓶;喵酱sama 20瓶;三文鱼不加灰、培风、温问贰 10瓶;阿罗诺、Mm 5瓶;梨骼、清疏、薄叶、小牛 3瓶;欧气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6、藤原3 久生家的小女儿不仅回到了帝都, 并且一回来就到几乎都是华族女孩和有钱大小姐们的圣华女校上学去了。 也许是她明艳惑人的美貌的确是为她在帝都圈得到了些许的好评, 但这都是针对不认识她的人来说的, 对于那些从小就认识她的人, 她留给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并不会轻易更改。 就像对于藤原家的澜生少爷来说, 无论她如今变得多好看都对他不起作用,因为在他长期看书的认知里, 他知道有些女人就是凭借自己美丽的容颜来获取她们想要的一切,因此在他眼里久生爱世依然是久生爱世,她的本性不会改变,他也不会因为她外表的改变就对她产生什么改观。 而她的未婚夫南部少爷也是,即便是面对如此美丽的她, 也依旧希望能和她解除婚约, 毕竟他追求的是自由的婚恋关系。 最后在南部少爷的坚持、老伯爵的无奈和子爵的同意下,南部家和久生家最终还是解除了他们两家的婚约。 婚约的解除让久生爱世成为了帝都圈的笑话,说她就算变得比以往好看了又如何呢, 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只看外表就拜倒在她的裙下的好么。 但外面的言论并没有影响到她, 她依旧从容自在地该上学上学该逛街逛街,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看她那样子似乎都习惯这些无聊的言论了。 久生爱世不在意流言,哪怕婚约解除被未婚夫抛弃也不在意,这反而引起了澜生的注意。 他偶尔会远远地看到她安静地坐在湖边的石块上看书,柔顺地长发和一旁的柳枝一起随风飘摆,略略扫过她清澈地眉眼。 在这个瞬间他的心也会有摇摆, 他会反思他对她看法是否过于尖刻。 但后来听闻,其实久生子爵和她自己本身就是想要解除婚约的。 据说是久生子爵现在觉得他美貌的小女儿嫁到南部家实在是不划算,干脆就顺着南部家意愿退婚而已,想为她在东京再找个更好地夫家。 子爵甚至希望爱世能干脆住进藤原家,接受藤原家的指导,依靠藤原家的名声和地位来培养她高贵的华族气质,期望这样就消除她因婚约解除带来的一些不好听的 流言,以后谈婚嫁的时候也能有更多的资本。 于是在某天久生对回娘家的爱子提了提这件事,爱子也想了想,觉得爱世的学校离藤原家也近,就周末回来住两天应该没什么问题,再加上她也不希望爱世一回家就整天跟在明纱子的身后,于是就回去跟丈夫和公公提了下这件事。 藤原侯爵和浩一少爷觉得没什么问题,他们这样的家族培养一个女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家里的确是没有女儿,且听说爱世本人也愿意,于是他们就答应了,却没想到澜生却态度异常强烈地拒绝。 “直接住进家里??开什么玩笑?!” 他简直不可思议,现在久生家的嘴脸都已经这么功利贪婪了吗? 这种拿他们家做跳板的事,爸爸和哥哥竟然也能答应?!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澜生!”见他如此无礼,侯爵沉下脸呵斥了他一句。 “她要是以后住在家里,那我就搬出去。”澜生分毫不让。 结果,因澜生抵触的态度太强烈,闹得最后有些尴尬,于是让爱世直接住进藤原家的想法就作罢。 爱世知道后也仅仅是撇撇嘴,一边不悦地整理自己的书桌一边想道:果然,这藤原澜生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也不知道他整天都在妄想些什么事,弄得她好像是什么居心叵测会对他们家不利的人一样。 大概是看书看得太多人都看傻了,分不清书中和现实了吧。 爱世虽然也会不高兴,但她现在会更注重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澜生的做法并不会激怒她或是让她觉得难堪,她只觉得澜生幼稚。 实在是太幼稚了,和小孩子一样,就连小秀和都比他成熟。 不过他非要这样她又能如何呢?她又不可能和姐姐和秀和断绝关系,不可能赌气地说再也不来这种话,所以她要是和他一样计较这件事,那就是她傻! 就当他是任性不懂事怕抢走大人关注的弟弟好了,这样一想她就好多了,毕竟谁会跟不懂事的弟弟认真计较。 …… 之后,虽然不会在藤原家过夜,但爱世还是会经常到藤原家去。 不是和姐姐姐夫聊天,说说自己在学校和同学发生的趣事,就是和秀和一起玩耍。 反正之前的事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反而坐在一旁的藤原澜生是真的佩服这个女人,都发生这样的事了,都已经明确拒绝她了,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脸薄怕丢脸绝对不会再来了,结果她竟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照样过来?? 竟然还那么自然??搞得现在尴尬得不想出声的似乎变成了他?! “爱世,下周我们打算带着秀和去镰仓走走,你要不要也一起来?”难得姐夫浩一这样主动开口邀请爱世。 “有机会多出去走走也不错。” 听到哥哥的话,澜生瞬间从书中抬起头来。 哥哥他想做什么?他们是去看望母亲的,带着她去干什么?? 爱子也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就明白大概是丈夫是觉得之前答应了爱世的事又反悔,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就想趁这个机会也让爱世到外面散散心吧。 爱世本来是想拒绝的,他们一家人出行她跟着去做什么? 但姐夫竟然耐心地跟她说了不少镰仓那边好玩好看的风景,那边有佛寺现在正好是紫阳花盛开的时节,真的值得一去。 到最后连姐姐和秀和都劝她一起去玩玩吧。盛情难却,于是她就答应了。 而自她决定跟着一起去之后,她就非常期待这次旅行了,毕竟她自己一个人想要出去还是很受限制的。 所以哪怕后来知道这次澜生也要跟着一起去,知道了其实他们主要是去看望居住在明月院休养的侯爵夫人的,但依然无损她期待的心情。 大不了去到之后,如果他们有事忙的话,她就自己去玩嘛。 她甚至期待地都忽略了为何澜生这次没有出来喊坚决反对她跟着一起来的话。 其实澜生当然想反对,但他知道他这次不能再说这种了。 因为这是哥哥亲自提出来的,就是告诉他这是他决定好了的,如果他要反对的话就是反对他,与他人无关。 所以澜生这次才沉默没有出声。 大不了到时他自己走在后面就是了。 …… 盛夏的时节。 爱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连衣裙,阳光下衬得她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她将乌黑长发分两边编成辫子,用蕾丝发带精细地绑好,最后再戴上一顶围着绢花和长丝带的 草帽。 她还特地涂上了水红色的唇脂,眼睛像泉水洗过一般潋滟生辉,整个人朝气明艳与这个烈日盛夏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 当然她也有带几套和服过来,但旅行度假,她觉得就该穿成这样才行,阳光如此灿烂下她甚至还想到海里游泳。 列车包厢里。 爱世和秀和闹着玩,和他玩纸牌。 因秀和年纪小一些太复杂的规则他不懂,于是爱世就带着他玩那种猜真假的纸牌游戏,猜彼此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猜彼此手里的这张牌是不是如彼此所说的一样是“大”还是“小”。 如果不信就喊不信当场让对方翻牌,如果对方说的是真话就让喊不信的人拿三张牌,如果说的是假话就让说假话的人拿三张牌,不猜的话就直接过,直到谁手里的牌最先出完谁就赢。 这个游戏爱世和秀和都非常喜欢,秀和的演技拙劣,爱世一下就能揭穿他,但为了能让游戏进行的时间长一些,爱世也会配合着演戏当没看出他的骗局;而爱世的演技就非常到位了,她有时候甚至不是演戏,是在扰乱秀和的视线,让秀和以为她的是假牌,结果自己中招。 每次看到秀和被骗小脸一垮爱世就会开心的大笑,笑他又被骗啦。 然后不顾他嘟起来的小嘴,主动把三张牌塞进他的小手中,完了还取笑他: “嘻嘻不许耍赖收好收好,诶呀秀和,你的牌怎么越拿越多了呀,哈哈哈……” 这个时候秀和就会喊坐在身边的爱子: “妈妈!你看小姨!” 虽然秀和说是这样说,但转头还不是要继续跟她玩,这时爱子就温柔地看着他们,摸了摸秀和的小脑袋,给他擦擦汗。 而坐在对面的澜生其实看他们玩得那么高兴,也想加入打发打发时间的,毕竟这种考验人心理的游戏他还是挺喜欢的,但面对的人是她就算了,只能继续看他手中的书,甚至还觉得她竟然好意思说人家不要耍赖,小时候就她耍赖的次数最多。 到达镰仓。 出了列车站,就有前来接待他们的人。 当晚他们就住进了一栋靠山临海的三层别墅。 爱世的房间就靠着大海,一推开窗户就能见到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窗边 的纱帘轻柔地飘摆着。 她躺在床上闭眼感受着窗外吹来的海风,感慨了一声这里真的好舒服,她现在哪都不想去只想待在这里了。 可惜到了第二天,她就得跟着姐夫和姐姐他们一同到明月院去见侯爵夫人。 还特地换上了一件素雅端庄的淡绿和服。 虽是盛夏,但明月院幽静。 古老笔直的巨树下铺着厚厚的绿苔。 竹林间的缝隙里时不时有光透过,光影打在明月院里擦得锃亮的地板上。 侯爵夫人的气色非常好,见他们来看望她也很高兴。 她现在每天都跟着主持修行静心,对所有的事都看得非常平和,如果不是丈夫侯爵大人不同意,她都想直接就出家了。 比起身在红尘中的儿子儿媳,她尤其喜欢爱世这个小姑娘,和她很聊得来,于是就总拉着她一起谈论高深精玄的佛法。 其实是爱世为了尊重侯爵夫人,不让她尴尬,就陪着她一起聊,关于佛法上的事她根本就不懂…… 临走前,侯爵夫人还跟主持说爱世是个很有佛性女孩子,明明小小年纪竟然像看透了许多人生百态,是个与佛有缘的孩子。 这让爱子都有些尴尬了,她妹妹还没出嫁呢,母亲大人总强调这些做什么! 但她又不能反驳她。 澜生也是。 本来在此次行程中他的心情是毫无波澜的的,但当他听见母亲大人竟然说她与佛有缘时,他都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她与佛有缘??! 这让他觉得真是既荒唐又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4 21:07:19~2020-07-05 18:5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照 47瓶;ElizabethTud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7、藤原4 在见过侯爵夫人之后的当天夜里, 浩一姐夫就接到来自东京的电话, 说有急事需要他立即回东京处理。 挂了电话后, 浩一对担忧的爱子说没事, 就是工作上的事,他得先回东京去处理了。 他让爱子留下来, 陪爱世她们玩几天再回去,但爱子见丈夫面色不太好, 就放心不下他,也想跟着他回去。 如果爱子要回去,那秀和也得跟着回去。 在多番考虑安排下,还是爱世说:“姐姐和浩一哥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的, 我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怕, 我自己在这里玩两天就好。” 的确是机会难得,爱世不想就这么回去了,于是到最后浩一让澜生留下来陪爱世, 到时两人再一起回东京。 澜生虽然觉得爱世怎么那么任性, 都这样了就不能跟着一起回去么?可她就是想自己去玩,只在意她自己的感受,所以他也只能答应哥哥留在这里看着她别出什么事。 翌日。 爱世和澜生目送浩一和爱子一家离开。 在爱子他们离开后,爱世他们也随着出发。 在一路紫阳花烂漫繁簇的陪伴下,爱世和澜生两人一前一后慢无章法地走着,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两人基本上也没什么交流, 但也不尴尬。 他们去了东庆寺,听里面的女尼介绍说这座寺庙自江户时代就是保护女性的所在,不论是被强制的婚约,还是婚后受到不公虐待的女性,只要来到这里,只要能修行满三年,就能重新获得自由。 这些介绍听得爱世直点头,毕竟在这样的世间还能有个这样“切缘”的地方,实在是太难得了。 后来,他们又到了长谷寺,见到了那尊鼎鼎有名的镰仓大佛。 今日这里并没有什么游客,就他们两人。 于是爱世来到佛前。 双手合十,虔诚的参拜和许愿。 因为这天的行程大多是要去看佛寺,所以爱世穿的依然是传统的和服。穿的是一件淡蓝色印染着淡淡云雾的和服,腰间缠着白色的腰带,在佛前双手合十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纯洁,竟然就如母亲所说的一样,充满了纯淡的佛性。 那时,澜生也不知是怎么了。 明明两人已经几乎一 天没说话了,但也许是气氛使然,他站在她身边不自觉地问了一句:“你许愿了么?” 爱世睁开眼讶异地看向他,发现他竟然主动和她说话了! 随后她又看向这尊大佛神情虔诚地说道:“是呀,我许愿了。” “我和佛祖大人说啊,佛祖大人,请保佑我未来的夫婿一定要是个英俊地位又高的男人,可千万不要是像我身边这个一样麻烦的。” 说完,爱世就哈哈笑着看澜生气得转身就走,仿佛在气自己为什么迷了心窍要跟她说话。 但事实上,爱世对佛祖许下的仅仅是希望家人平安健康就好,别的她不强求。 希望佛祖大人不要计较她刚刚小小的顽劣,就转身朝着澜生的方向离开了这里。 …… 他们又陆陆续续去看了好几处景点,各有各的特色。 直到这天傍晚。 爱世和澜生才沿着海岸边返回海边别墅。 路上,他们从远远地海平面上就能看到一片浓厚的乌云正压了过来,浪也特别的大,大力地拍打着海堤,大概要下大雨了。 这栋别墅并没有长期在这里的管家和仆从,都是临时请来的。 于是当厨师帮他们准备好晚餐后,就赶紧回家了。 别墅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但两人都很安静,各自用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晚餐。 吃着清淡但美味的海鲜饭,里面的鱼籽,蚬贝肉,虾蟹肉,还有一份香浓的香蕉松饼,爱世觉得非常满足。 今天虽然有澜生跟着,但她却觉得异常自由,这一整天都是她自己做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镰仓之行就差到海里游一圈了。 只可惜现在乌云压顶,明天大概要下大雨,海里游泳什么的暂时就不考虑了。 爱世和澜生都不考虑彼此,澜生只需要看着她别有什么危险就行,至于她爱做什么都与他无关。 因此爱世用完晚餐,就早早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澜生则独自一人留在空荡的大厅沙发上看书。 深夜。 电闪雷鸣,大雨如期而至。 雷声阵阵轰鸣,像是要将天空撕裂一般。 此时的爱世一个人坐在床上看她带来的,但就算是拉着窗帘,也能看见外面的闪电时不时裂闪过的亮光,她有些怕了,但幸 好房间里开着灯。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她房间里的灯就突然熄黑了下来。 爱世:…… 好像是整栋别墅停电了…… 天哪! 没有了电灯的照亮,外面的电闪雷鸣就更恐怖了。 不行!她害怕,她要去找澜生! 哪怕和他待在一起会吵架她也要跟他待在一起,这种时候自己一个人待着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于是爱世火速趁着些许的亮光爬下床去找澜生。 当摸到澜生的房间时,却发现他房间的大门居然是开着的,连窗户也是打开着的,两边的窗帘早已被雨打湿都无法飘起来了。 一道闪电略过,就能看到他人并不在房间里。 现在那么晚他人不在房间里,那他在哪里?? 爱世心里都惊悚了起来,满脑子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可别告诉她现在就她一人在别墅里啊…… 于是爱世摸着黑打算到楼下去看看,至少她得到厨房里拿几支蜡烛。 当点起了烛台来到空旷的大厅里,看到落地窗外的闪电天空,才发现澜生居然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于是爱世走了过去,想叫醒他。 …… 若说,谁是他观测最久的那个人。 哪怕他再不愿面对,他也不得不承认是久生爱世这个女人。 在他心里,久生爱世就是一个想复制她姐姐人生的女人,和她功利的父亲想的一样,企图找个帝都的权贵做夫婿,就如她当年在大佛面前许下的愿望一样。 在他们都十八岁后,她成为了一名教师,在家人的安排下不断相亲,以期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夫婿。 而他则按部就班,按父亲和哥哥的期望考入帝大的医学部,希望他能在将来成为一名医生。 他感觉他们这样的人生其实一眼就能望到头,简单又乏味。 却没想到,在他和她都20岁的那年。 她和她的父亲竟然闹到了要断绝父女关系的地步,她甚至还放弃了自己身为华族的身份。 只为和一个小小的和服店掌柜在一起。 当时这个消息简直令他无比震惊。 她久生爱世为了要和一个和服店的老板在一起,坚决的竟然要放弃自己的华族身份?? 从他假期回到家看见爱子姐整天愁眉苦脸的 样子时就明白了,这是真的。 那家伙是疯了吗? 但这也他好奇这位和服店的老板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能吸引到她。 于是他特地去了这间和服店接触了一下这位老板。 结果有些失望,他发现这位老板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男人而已,若论特别,大概就是性情比较温和罢了。 可做生意的人,有几个不性情温和呢? 虽然内心有很多不解,但他没有和她谈过这件事,且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和她谈这件事,他的内心也没太大的起伏波动,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所以最后她真的在家人都不支持的情况下嫁给了那位老板。 她的那位丈夫虽然一众华族的人都看不上,但他其实是非常争气的,也并没有像大家猜想的那样想借这位天真的华族小姐攀上高枝,而是依然兢兢业业地经营自家的和服店铺,到各地去寻找新颖的衣料,将自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而她嫁人之后也改变了许多,眉眼更多的是温柔和恬淡。 她本是教师,在结婚后就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回归家庭,扶持着自己的丈夫。 她原本是不可一世的华族大小姐,向来都有别人对她恭敬客套的资本,可她放弃了华族小姐的身份,变成为了一位和服店的小老板娘。 因丈夫时常要外出,因此大部分时间是由她来看着这间店铺,每日恭敬地招待那些和她曾经一样同是华族的小姐和夫人。 甚至有些小姐和夫人指名就要她来亲自招待,而她也甘之如饴。 明明是借机羞辱她的事,却都被她处理成一定要让客人满意的服务态度。 于是这间和服店的生意就更好了。 而他也是她这样的反差,被深深的吸引。 再到后来,他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医生。 也许是心态成熟了些,觉得是该好好和她谈谈了,哪怕是为了自己曾经偏见对她道歉也是应该的。 那个时候,她也恰好刚生下她的长子不久,成为了一名母亲。 她和她的丈夫住在离和服店不远的一座传统木制的房子里,虽看着不大,但里面非常精致,还有个小庭院,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对于他的歉意,她听完后都笑了, 说让他放心她根本就不在意的,在她眼里他一直都和她的哥哥姐姐们是一样的。 她二哥健以前不也总是看不惯她,现在逗她的宝宝比谁都积极。 说到自己的宝宝,爱世就温柔地问他:“澜生,你要抱抱我的宝宝么?” “他很可爱的。” 他羞涩又不熟练地抱起她的孩子,而她就在他的身边做鬼脸逗着这个小家伙。 仿佛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人一样。 那一瞬间。 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嫉妒她丈夫的情绪。 …… “澜生,澜生!” “醒醒!” 澜生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爱世正举着烛台神色担忧地喊他。 而巨大的落地窗外,正风雨交加。 电闪雷鸣。 作者有话要说:澜生开始啦。感谢在2020-07-05 18:52:16~2020-07-06 22:2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寂静的回音 20瓶;叭叭吧 15瓶;叛逆的蘑菇 10瓶;岫玉 5瓶;嚴霜催草木 3瓶;李尔里德v、修羅場賽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8、藤原5 澜生猛地被惊醒, 抬头见到爱世正拿着烛台担忧地看着他。 “我的天哪, 外面电闪雷鸣的, 你竟然能睡得那么沉!”爱世本来还有点担心他怎么了, 结果见他睡得那么香也是有些好笑。 澜生坐了起来,用手揉了揉脸, 感觉自己还有些不清醒,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但醒来后就全忘了。 这时有一道闪电略过,紧接着惊雷乍响。 “怎么不开灯?”澜生这才发现四周是黑着的,就爱世手里举着蜡烛台。 “停电了。” 爱世用手挡着蜡烛上的火苗,绕过沙发来到桌前,先把烛台放在桌上, 再到窗边将稍微打开了些的窗户关上。 最后回来和澜生一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澜生似乎有些疲惫,就这么看着蜡烛上的火苗出神。 而爱世在沙发上坐着坐着就困了起来,大概是知道澜生在旁边觉得安心了, 大概是雷鸣渐熄雨声淅沥, 她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能将这种暧昧的雨夜过得如此无趣的,大概就他们两人了。 之后。 爱世便和澜生一起回到了东京,彼此分开过着彼此各自的生活,那晚的雨夜对他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影响。 虽然那天雷雨夜的梦多少让澜生有些在意,但现实生活中接踵而至的事情让他很快就抛在了脑后。 而爱世则过得相当自由,不仅摆脱了束缚她的婚约,在学校里也过得很愉快。 她想将来留在圣华这里做一名普通的教师, 平日里好好工作教导学生,有寒暑假期就回森安陪外婆或是去旅行。 这一次的镰仓之旅也让她产生了许多想法,她不会忘记她坐在海岸边远望大海时的心情。 那时海风扑面吹来,阳光下的海面波光中似带着星辰,还有海鸥时不时从海面上飞过,这让她有一种重新审视自己人生的心情,她非常喜欢这样的人生体验。 怪不得从古到今都有人那么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家乡到处去旅行,还能写出这么多的游记和他们旅途中所见的奇异故事,现在她就能体会他们的心情了。 于是她暗暗规划着她未来的人生,打算她的未来一半给 她的教育事业,而另一半就给她的旅行体验,然后每日睡前就在自己的计划本上写着她最期待想去的地方,到后面她甚至都想坐游轮到海外旅行了,以至于女孩们之间谈论的非常火热的话题,她都不怎么能跟得上。 在同学们都在讨论怎么样才能被未来的皇子妃光惠小姐关注到成为她跟前女官的时候,爱世满脑子都是她未来的打算和安排。 美丽的景色转瞬而逝,如何才能留住自己眼前的美景呢? 爱世在这样的想法下,在坚持跳舞的同时还捡起她不怎么熟练的绘画。 还因此吸引到一位她从未想过会接触到的人。 那是在开始飘雪的冬季。 那天晚上大家都用过晚餐。 女孩们在温暖火热的花厅中聊天,而爱世就自己一人来到画室里画画,画的是她一直留在脑海中的镰仓大海。 她想把那种夏季的炎热和活力表现出来,但奈何画功有限画不出来,画得就跟小孩子画出来的蓝天大海没什么区别,令她有些沮丧。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气质清丽的女生披着保暖的羊绒披肩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见画室这里这么晚了还亮着灯,就好奇地进来看了看,发现有个女生在正在这里画着一幅非常可爱的画。 没想到她这次的无心之举,让她认识这位传言中并不是很好的女孩——久生爱世。 这位久生同学似乎并不认识她,她觉得既难得又有趣,于是就和她一起坐在画室里聊了很久,也得知了她的一些真实想法。 聊到最后,她就很羡慕这位能将自己的人生规划得如此轻松自由的久生同学。 传言总说久生子爵家的爱世小姐从小的目标是她的哥哥,为此都不惜解除了她和南部家的婚约,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她有这样的野心和想法,她的哥哥甚至对她来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 毕竟她们都很清楚,像她哥哥这样强势高位的人,是不可能会给她这般自由的生活的。 并且,想起有些女生还特地对她说要提防久生爱世这些话也让她觉得非常有趣,明明她们对哥哥也有一样的想法,却将久生同学说得如此心机不堪,似乎久生同学喜欢哥哥就是一件多么冒犯失礼的事。 但事实大家都一样。 就是不太明白,久生同学为什么不澄清呢? 并且自她从乡下回来后,似乎也从未表示过到底喜不喜欢哥哥。 因自己心中还有诸多猜想,也难得有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就邀请久生希望她能成为她的伴侍。 期待着大家以及久生在能近距离接近她哥哥的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 而爱世则根本没想到这位女学生竟然就是九条光惠小姐! 光惠小姐平时都被众人包围,是她无法接近众星捧月般的存在,真是不敢相信她们居然在这里单独聊了那么久,她竟然还希望自己能成为她的伴侍。 对她说希望她能教她跳舞,或是以后去旅行了,多告诉她旅行时发生的趣事就好。 爱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激动中又带着忐忑,想着难道光惠小姐就不担心她会通过她对她的哥哥有所企图吗?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只略带激动地答应了。 因为她觉得比起毫无意义的解释,不如直接行动证明的好。 至于她为什么会答应,说来也是惭愧,如果真的能陪在光惠小姐的身边,她就能挡住爸爸强行塞给她的相亲了。 …… 久生子爵家的那位小姐竟然成为了光惠小姐的伴侍。 这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尤其是圣华的女学生们,不明白光惠小姐到底在想什么,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不明白的人里面还有澜生,他曾经还对爱世说让她离淳树哥远一点不要去骚扰他,让她赶紧死心,不要做这种没有结果的事,结果她现在转身就变成了光惠姐的伴侍,还能经常到九条家去,甚至有一两次他去找淳树哥的时候,都知道她也在。 虽然淳树哥完全不在意这回事,但他却替淳树哥警惕起来。 一有机会就想办法隔开他们两个,包括一些他们同时都参与的舞会,反正就不给她有接触淳树的机会。 因变成了未来皇子妃身边的伴侍,所以爱世参加的舞会宴会也渐渐多了起来。 以往总是离得她远远地藤原澜生这几次不知为何总是聚在她身边,搞得她莫名其妙的,让她想自己悄悄吃点小蛋糕都束手束脚。 “喂,你总跟在我这边 做什么?” 爱世终于忍无可忍,对澜生小声抗议。 “你快去跳舞啊,没看到那位小姐期待的眼神嘛。”爱世示意澜生不远处正朝他们看过来的一位可爱小姐。 但澜生不为所动,因为淳树哥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她这样着急地让他走开只会让他觉得她更加可疑。 “我不喜欢跳舞。”他就不走。 “但我喜欢啊,你这样站在我旁边,那边那位男士都不敢过来邀请我了!” 爱世看向了九条淳树所在的方向。 嗯?! “淳树哥怎么……”可能…… “是他旁边那位。” 爱世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他话没说完她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幸好他是个男人,要是女人的话,他对九条淳树的保护欲都能说是占有欲了,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九条被女人骗?难道九条看起来像是会被女人蒙蔽的人吗??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个男人她不认识,也是因为好几次对上了他看向她的眼睛,她才确定这个男人是在关注她,尤其是刚刚他又看了过来。 “他?邀请你?” 澜生这才清楚原来爱世说的是淳树哥身边的那个男人,然后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怎么,你认识他么?” “认识,难道你不认识么?” “当然不认识啊,我哪里认识所有人?!” “原来你不认识他了,但我还是劝你,就算他来邀请你跳舞,你最好别接受。” 澜生这次倒是真心实意为她考虑的。 “为什么?难道这是什么情场花心的浪荡公子么?” “也不是,他人还行。”听到爱世的说法,澜生难得笑了笑。 “所以到底为什么?” “因为他是菱川财团的大少爷,他和你的哥哥为了你曾打过一架,至今还未和解。” 不管他是否真的想邀请她,如果她一旦接受了他的邀请,那她的二哥一定会无比愤怒。 澜生见爱世瞬间明白,就不再说什么,直到他实在是有事要跟着哥哥去认识一些人才不得不离开。 而爱世在知道原来曾经嘲笑过她的男人如今竟然能这样看着她后,内心闪过一丝玩味,敛下来的眼睛里不知在想什么。 当菱川和九条说完要事九条先离开之后,他再次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名美貌的少女,却没想到她这次竟然直接迎着他的目光,眉眼温柔地朝他含蓄又带着邀请的意味轻笑了笑。 69、藤原6 藤原澜生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久生爱世。 他一直以为她仅仅只是空有美貌和虚荣, 是一个能让人一眼就看穿的女人, 从她某天直接□□地对他承认她对淳树哥的野心时, 他就更加确定。 直到他发现了她和菱川的事, 他才知道她一直在哄骗玩弄他,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淳树哥, 她只是借爱慕淳树哥的幌子和菱川有了首尾。 这让他震惊到不敢相信,就算她真的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她也不该和菱川在一起啊,难道她都不考虑她的二哥么?! 但后来因他的撞破,她似乎忽然就觉得和菱川之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毫无留恋地从和菱川的这段暧昧感情里抽身离开,任菱川如何痛苦难言, 如何哀求, 她都不为所动。 他这才发现她原来也并不爱菱川,她只是想报复他罢了。 她也不怕菱川和他把他们之间的暧昧交往捅出去,因为她和菱川之间, 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因为自他们交往的开始, 彼此之间都是有意识保持警惕和对外保密的。 久生爱世甚至一次都没有参加过菱川家举办的各种舞会和宴会,菱川家也没有任何要与久生家消除隔阂的迹象,没有谁会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他们竟然就这样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交往了三年。 直到他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事,爱世也说她厌烦了这种关系,就和菱川分手了。 那天,她恰好又住在了他们藤原家。 夜里很冷, 她似乎很不舒服,神情有些虚弱,他们两人在走廊中遇到。 一开始他没有注意到他揭穿了她其实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骗子。 他说完之后,脸色有些苍白的她竟对着他靡丽又恍惚地笑了,是用那种看他像个傻子一样的嘲笑语气对他说道: “澜生,你是在可怜他吗?你是觉得他被我害得很凄惨么?” “那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开始的么?” 爱世微微仰头轻靠在了墙上,笑得有些勉强:“我从一开始就对他说了我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天真纯洁的女人,真实的我是很虚荣的,我爱一切金钱财富一切荣华富贵,我嫉妒任何比我美好的女人,我现在所谓美好的 一面都是为了能让我的人生走得更顺畅伪装起来的。” “你看我是不是很坦诚,我根本就没有骗他。” 爱世笑着看向澜生,而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他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所以啊,他在担心我是个糟糕的女人的同时,却依然还是选择我纠缠在一起,在纠缠的时候又不得不对我保持警惕,就怕我真的是一条伪装的毒蛇会咬到他。” 说完爱世又重新站直了起来,面对面对澜生道:“所以他和我都是闹着玩的你知道么。” “更何况,一个觉得我美好的时候就接近,觉得我糟糕就远离还笑话我,一个会因我的变化而改变对我态度却又依然提防着我的男人,我为什么要爱他?” “你既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那你为什么又愿意让他接近你,这样的人你不是更应该远离吗!”澜生真的不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认真过好自己的人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以牺牲自己的代价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听他这样说得如此简单,爱世生气了。 “噢,你以为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以前的事了么?” “并没有哦,我的记忆力从来就很好,以前对我不好的事我都牢记在心里,甚至会变本加厉觉得越来越不甘,所以只要一给我机会我就敢狠狠咬上一口,任谁都一样。” “澜生,你多聪明啊,你的感觉从来都是正确的呀,一直都那么坚定地认为我就是个虚伪的女人,一直都那么警惕从不被我的表象迷惑。” “所以我的确就是一个记仇卑劣又虚荣的女人而已,你竟然对我还有什么期待么?” “你最好永远都待在你脑中的牢笼里,永远都不要对我有什么期待,否则我也一样会这么对你!” 她的话说得非常极端,甚至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如果她没有流出眼泪的话。 但她自己察觉到后随手擦了,仿佛在他面前这样哭出来是件多么羞耻的事,仿佛只有表现出她不在意的样子才能挽回自己在他面前的尊严一样。 最后爱世猛地转身迅速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让她最后自尊扫地的人的面前。 人就是这样矛盾,当她总是用溢美的词语堆砌自己的时候,你会觉得她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但当她用恶劣的词语堆砌自己的时候,你依然觉得她不是这样的。 因而她止不住流泪却又不在意甚至逐渐烦躁的样子让澜生很难受,他甚至都想安慰她。 但,他却连安慰她的话都不知道这么说。 于是,自那天起。 他和爱世的关系就改变了。 他在爱世面前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随意轻蔑,而爱世在他面前则开始像在看一个伪善者那样嘲弄。 他其实想再和她谈谈的,却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时机。 他也不知道即使就算他和她谈了,又能如何呢。 …… 爱世和菱川曾交往过的事终究传出了风声。 但爱世坚决否认。 只要她否认,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就算是财阀的大少爷也不能随便污蔑一位纯洁无辜的华族小姐。 就算是面对自己的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她也能表现得自然坦荡。 “爱世,你和传言中的那位大少爷没什么关系吧?那些记者的话都是胡说的吧。” 在餐桌上,她的二哥久生健状似无意地问道。 澜生不禁也看向爱世。 而爱世面不改色,只是表现得稍微有些无奈但又依然得体地优雅笑道:“当然。” “阿健,别整天管这些没有来源的小道消息,你连自己的妹妹都不相信吗。“爱子说道。 “对了爱世,下周和松方家的相亲不要忘了哦,姐姐会和你一起去的。”爱子姐姐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又再次提醒爱世道。 “是,我知道了。” 澜生看着这样的爱世,他感觉他要窒息了,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了证明她和菱川没有联系她要做到这一地步吗?! 但他无法说出口,他就像嘴被封住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就这样一天天地看着她这么过下去。 先是和松方家相亲,然后和那位松方家的家主约会。 松方家的那位家主大她八岁,比他哥哥都没小几岁,但她最后竟然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天,在她陪着秀和一起翻地种花种菜的时候,他趁秀和去拿水桶准备浇水的时候,对她说:“你是疯了吗?你真的打算就这样随便嫁人?!” “你哪里觉得我是随便嫁人?”爱世头都不抬扶着手中的 番茄苗,慢慢堆着土说道。 “且就算是又如何呢?”爱世种完后站了起来对他道。 “比起其他的那些男人,松方先生能容忍我的一切,我为什么不嫁?” “他甚至都不在乎我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没有因为我的容貌有多好看就对我多特别。” “他仅仅只是想要一个妻子而已,比起这些,他更喜欢锻刀。” “这样我不是更自在么,为什么不嫁?” 澜生真的哑口无言。 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但他又无法反驳。 毕竟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要是对她说让她放下过往,去追求真正幸福的这种话,真的是一件很伪善的事。 所以,他就眼睁睁看着她披上嫁衣,真的就嫁给了松方家。 婚宴上他还听到有人悄声说,当初还以为久生子爵会怎么让他的这个小女儿高嫁呢,没想到也只是找了个相对普通的人家而已。 而另一个女人回道,这说明人家子爵大人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女儿好么,这新郎年纪大些更包容大方,你懂什么。 …… 他还眼睁睁地看着甚至连菱川都开始怀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和久生爱世交往过的这回事。 因为没有人相信他。 只是大家没有明说他是不是就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貌而已,明明他们以前关系都不怎么好的…… 后来。 菱川出国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某日,他和淳树哥提了下这件事,但淳树哥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 却像是无意间看向窗外的湖面说道: 澜生,其实现在我倒觉得,久生爱世一直都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的确是很少有人能真正看清她。 在听清淳树哥说的是什么话后,澜生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感觉他渐渐开始不认识这些他原本以为他都很熟悉的人了。 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清过他们。 好可怕…… …… 为了遮掩内心的荒唐感,澜生在考上医学院的时候就专注学习,什么都不管了。 在他二十五岁毕业后,他也顺利在东大医院留职工作了。 这几年发生许多大事,甚至他们还遭受了一次大地震,但所幸,这两年间也开始逐渐恢复了。 同样也是在他 们二十五岁这一年,爱世的外婆寿终离世。 在回森安处理完诚夫人的后事之后,爱世就和松方家的家主离婚了,结束了她已满七年的婚姻。 她没有孩子,也没再回娘家。 而是只身一人来到圣华,在校长的帮助下,成为了一名文学教师兼寮长先生,管理和教导着那些鲜活如花的女孩们。 可他却觉得有些感伤。 难得周末有空,他约了她出来。 多年未见的她如今成熟了很多。 面对他的忧虑,她却心平气和地喝着咖啡道:“我怎么会难过呢。” “只有这样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我也能真正放下一些过去的事情了。”爱世朝他笑了笑。 “喔对了,我们教师和学生一样有假期的,还能出去旅游呢,所以我还打算再去一次镰仓。” 爱世像是怀念起年少时曾触动了她的大海和紫阳花。 “若说真有什么遗憾,大概还是应该要和菱川说声对不起吧。” 她,笑得依旧那么淡然。 “澜生,你说人生是不是就是如梦一场?” …… “澜生,澜生!” “醒醒!” 澜生猛地睁开眼睛,他坐直身体,看见爱世正举着烛台神色担忧地喊他。 “爱世……” 此时巨大的落地窗外,正风雨交加。 电闪雷鸣。 70、藤原7 人生, 如梦一场。 这是谁对他说的话? 澜生觉得昏昏沉沉地, 感觉似乎已经做了无数个梦了, 以至于看爱世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爱世……” 爱世正举着烛台, 发现窗没关好有风吹进来,让她手里的烛火顿时明明灭灭, 于是就赶紧用手挡了挡皱着眉对澜生说:“天哪,这外面都电闪雷鸣的, 澜生你竟然能睡得那么沉!” 听到了爱世说的话,澜生才缓缓坐了起来,那胸前放着的那本书也随之滑落在沙发上。 他似乎头脑还有些不太清醒,额前的碎发也有些散乱。 “嗯?为什么不开灯?” 爱世看着他此时难得无害又迷糊,甚至连语气都软了下来的样子就忍不住无奈地笑道:“因为停电了呀, 要不然我干什么特地下来找你。” “你找我做什么?你找我电也不会来的啊。”澜生对她的行为表示疑惑。 而爱世刚还笑着就立即白了他一眼, 然后将烛台放在桌上,来到打开着的窗边把窗门用力关上,谁知不小心用力过大, 让雨水溅到了脸上。 她滑稽地皱脸的样子让澜生瞬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幼稚死了!”爱世没好气道。 “我幼稚, 那你不也幼稚,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怕黑。”澜生理了理自己的衬衫,发现有些地方被他压得有些皱了。 “我倒是不怕黑,我是怕雷声,因为惊雷会劈死邪恶的人的。”这是爱世习惯性的自嘲说辞,然后来到另一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向窗外。 本来澜生也会习惯性的回她一句那你是觉得自己是邪恶的人么这句话, 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口中心里却有些难受起来,让他一时没说出来。 然后他就看见爱世果然就等着他说出这句话。 难道她一直都做着这样的事么?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他便换了句话说道。 “那你找我做什么呢?我既不能让这雷声停下,且惊雷落下我也无法挡住。” 爱世对于他刚刚的这句话表示惊讶,没想到难得他会这么认真的回应她而不是嘲讽她。 “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你和我都一起被雷劈。” 澜生是很认真地说这句话 的,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爱世在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时愣了愣,在弄明白他的意思后,爱世瞬间大笑了起来,笑得一点淑女仪态都没有,刚刚他居然还说得有些抱怨,控诉她连累到了他。 “啊哈哈哈哈哈……” “天哪澜生哈哈哈哈……一起被雷劈……” “哈哈哈哈……怎么会想到和我一起被雷劈我的天哪……” 而澜生反应过来后,羞耻到了极点,谁要和她一起被雷劈啊!! “喂,你能不能别笑了!”澜生气急败坏。 “不…不行,笑死了哈哈哈……和我一起被雷劈哈哈哈…我…我一定要告诉姐姐!” 爱世笑得有些喘不过气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真的从没想过这个自诩不问世事的冷淡小少爷,是能说出这种可爱的话的。 “喂!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好好好,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 因刚刚的小闹剧,连停电和屋外的电闪雷鸣的变得寻常起来。 甚至让他们两个从小就互看不顺眼的彼此都拉近了一些,甚至还能一起平静地坐着闲聊。 反正别墅里就他们两人,随便聊聊打发时间了,然后不知怎么地,他们就聊到了未来的人生计划。 “澜生,你将来想做什么?”爱世好奇地问道。 “将来去考医学院,做个医生吧。” “医生?” “嗯,父亲和兄长都希望家族里能有个医生。” 这基本上也是像他一样无法袭爵的大家公子较为体面的出路。 爱世点点头,医生虽然很辛苦但是个很好的职业,能救死扶伤,也适合像澜生这样的人。 “你呢?”澜生问她。 “我啊,我想成为一名教师先生。” 微黄的烛光衬得氛围不错,爱世也难得和他说了些自己的想法。 说的时候,其实她的心里也有点犹豫,想着他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嘲笑她,但又希望向他证明些什么。 不能细想,有些事情细想和纠结就会觉得很没有意义,所以说了就说了。 结果澜生还是笑了。 “你想做教师先生?!可是小时候最让老师头疼的不就是你吗?你都气走多少个老师了。” 虽然澜生这次依然在笑她,但爱世又觉得还好, 好像并不是在冷嘲热讽她。 “就是因为小时候最让老师头疼,才最应该做老师啊。”爱世一副他懂什么的模样,甚至还有些得意地道:“以后学生们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他们什么小动作都骗不了我的,就取决于我愿不愿被他们骗了,真的好期待呀。” “怎么这教师被你这么一说,就变成一个很好玩的职业了?你是不是应该更严肃一点啊?” 澜生皱了皱眉,怀疑她是不是对教师有什么误解,在他的印象里,教师就是很严厉的存在…… “我很严肃啊,外婆就是这样啊,在森安的时候,那时她罚我的时候和阎罗一样凶,我都哭得很大声了,结果她还不是转头就在偷笑。”说道这里,想起小时候的“悲惨”日子,爱世依然还有些愤愤。 “哈,看来你家伙没少被诚夫人教育啊。”澜生笑道,一想到她被罚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幸好这家伙小时候有诚夫人盯着,要不然得嚣张成什么样子。 “是啊,所以现在弄得我也想做和外婆一样的事了。”爱世也笑了笑,忽然就有些想外婆了,其实比起被外婆责罚的日子,她记得更多的是在乡野里和湖香一起开心奔跑的回忆。 澜生看着此时烛光下的爱世,光晕在她的脸上染上了柔光,让她人变得温柔迷离了起来。 直到今夜,他才像重新认识了她,感觉似乎和他以往想得不太一样了。 正当他对她刚有所改观的时候,结果这个久生爱世立马就得意地笑着对他说:“澜生,你说九条少爷会怎么看现在的我呀?” 于是澜生立刻就警戒了起来: “喂你不要随便去打扰淳树哥!你之前的事已经让他很困扰了。” 看着澜生一副你又想干什么紧张的样子,直接逗笑了爱世。 “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再说就算我非要去打扰他,你又能怎么办?” 爱世一副她志在必得的样子,让澜生没好气地说:“你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明知道淳树哥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缠着他?” “澜生。” “所以你觉得,表达对一个人的喜欢,是错的吗?”爱世盯着摇曳的烛光轻声道。 “如果那个人并不 喜欢你,那你的喜欢就是负担。”澜生也盯着烛火淡淡地回答。 “喔,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了。”爱世无所谓地笑笑。 “那就希望将来我能表达喜欢的男人,也恰巧喜欢我吧。” “晚安。” 说完,爱世便给自己盖上一条薄毯,闭上了眼睛。 窗外大雨依然在下,但雷鸣已熄。 之后。 他们都回到了东京,过着彼此互不相干的生活。 那天晚上的两人夜谈,仅仅是让他们彼此在遇见的时候能打声招呼最多说上一两句话罢了。 本质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直到后来。 澜生才明白,只有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才是他最接近爱世的一夜。 可那个夜晚他对她依旧是那么傲慢。 若是他们未来的人生没有交集,那就没什么。 可他却一次又一次,总是在她婚后才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 而那个雨夜他对她说的那句话就直接应验在了他自己身上——“如果那个人并不喜欢你,那你的喜欢就是负担。” …… 年月流逝。 爱世不知在什么契机下,和彰子的前未婚夫津山悠臣走到了一起。 当时关于她的闲言碎语非常多,但津山对她就像对当年的彰子一样温柔,对外解释都是他追求的久生小姐。 其实那个时候澜生就有些不太喜欢津山了,觉得他的温柔似乎很虚假,感觉对哪个女人都可以,所以也不明白为什么爱世会喜欢,甚至还愿意嫁给他…… 当时,彰子也反常地极力反对,极力反对他们的婚礼,但彰子的表现在众人看来就是不甘自己温柔的前未婚夫被人抢走的嫉妒情绪罢了,根本无法阻止爱世最终还是和津山结婚。 毕竟久生小姐和津山少爷都是华族的公子和小姐,门当户对,只要他们本人愿意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开始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心中有些遗憾,至于是什么遗憾,他也没怎么深究。 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他却无意中看到了淳树哥的一份调查报告,上面显示,津山悠臣根本就是一个危险的角色,他不是爱世以为能掌控的那种简单男人,他甚至可能连娶爱世的目的都不单纯。 他当时自然是立即希望爱世 不要走进这样的凶猛蛛网中,但淳树哥却不允许他轻举妄动。 因此每当看见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嫁了个温柔夫婿的爱世,他逐渐寝食难安,在他眼里爱世就像嫁给了个会杀妻“蓝胡子”。 于是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接近她,希望能想办法让爱世知道她枕边人的真面目,毕竟彰子不就是知道了津山的真面目才坚决离开他的么。 但他的行为在一些人眼里看来,就像是有心要引诱爱世拆散她和她丈夫的卑劣男人。 当时还是津山亲自到他的医院戳破他。 “是真的为她好希望她脱离泥沼,还是为了满足自己无法言说的私欲,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8 14:18:14~2020-07-09 23:1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苏西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静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etsuya 30瓶;eighte 5瓶;梨骼 4瓶;修羅場賽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1、藤原8 年幼的时候, 总是有大人会开玩笑地逗他:“诶澜生,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将来想娶什么样的女孩做自己的新娘?” 那时候面对大人这样的问题, 他总是会害羞又扭捏地躲在哥哥的身后拒绝回答, 于是那些大人便被他逗笑。 其实有时候他自己一人独处的时候,他也曾问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尤其在看到有别的小伙伴有玩得很好甚至长大后真的想结婚的青梅竹马和小伙伴后。 那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他希望将来是什么样的女孩子陪伴他的一生呢? 是温柔的?善良的?还是漂亮的?活泼的? 他不知道。 但, 他虽然不清楚自己将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但他绝对不会喜欢像久生爱世这样的! 他将来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是和久生爱世这家伙反着来的, 绝对不会任性、绝对不会吵闹、绝对不会虚荣、绝对不会嫉妒…… …… 所以他总是对她有偏见的,曾经的他甚至还觉得她仿佛就是书中那种为美好女孩做出的反面女配角,最后的结局就是总有一天会被善良的女孩打败,反思自己的过去。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谁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因此他的潜意识决不允许自己自甘堕落地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心里任何微妙的苗头都会被他的这种潜意识强行压下, 仿佛只有对她保持从始至终的态度,才是他维持自己尊严和反抗的方式。 想着哪怕所有人都会被她的外表迷惑,他也不会, 因为他认为自己对她是多么的冷静又客观, 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能看穿最真实的她是什么样子。 其实他一点都不客观,后来,连他自己都不能想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她如此地偏见。 他的自我解释只能是被他们彼此年幼时最糟糕的印象影响了,再加上后来他会不自觉地对标她和书中的那些所谓“坏”女人,内心对她的偏见想法也越来越坚定。 她曾对他说的话是没错的,他的确就是一个被困在自己脑中牢笼里幼稚又可笑的人罢了。 后来因为他的态度,他身边熟悉他的人都明白了他不喜 欢她, 若是强行扭转他对她的想法,只会让他的恶感越来越烈,所以他们在他面前不是不会提到她,就是向着他站到他这边。 包括有时他迷茫的时候去找淳树哥他们,淳树哥也对他说让他不要太在意她,甚至还对他说他的心境不该总是因她受到起伏。 不喜欢的人不在意即可,越是在意就越会深陷其中,到最后丧失自己准确的判断。 所以他自己会坚持自己的“正确”,同时也把自己困在了“正确”里。 可终究,他自以为的“正确”并不是正确,他自以为的“真实”也并不是真实。 总有一天,笼罩在她身上的那层“迷纱”会淡化,不用她特地来告诉他,他自己都能意识到她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人,甚至会比他想得要复杂很多,但都不是他从前想的那样。 于是越到这个时候他的内心会越恐慌,他似乎不能承受也无法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个带有偏见的庸俗之人。 他的内心会将这些都强压下去。 他以为许多曾经反感她的人会和他一样坚持,但发现并没有,只有他自己会纠结这些事。 没有人会觉得小时候反感不喜欢她甚至嘲笑她,等长大后因她的改变又变得喜欢她追求她是一件多么没有廉耻的事。 而这些都是他身边熟悉的人,他们曾经对她的态度是如何他一清二楚,他们甚至都曾对他说过让他不要在意她的话,都表达过对她反感的态度。 可转身,就对她苦苦求爱? 但他最不明白的是曾经这样伤害过她的人对她的求爱,她竟然会回应。 若他是她的话,他此生都不会再看他们一眼,她却能回应甚至是接受。 可这样的问题,他只有在她婚后,在自以为自己已经成熟的时候才敢问她。 而她也会眉眼温柔地笑着对他说,她当然不会全然忘记过去的事,也许比他想象得还要在意。 但人是会变的呀,就如她变了一样,他们也会变的呀。 她不会因为他们的过去就否认他们对她的爱,更何况,他怎么知道他们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她不会像他一样揪着过去的事不放,比起这些,她更在意她往后的幸福。 所以,她会愿意爱上和服屋的小老板 ,愿意嫁给那个年幼时赌气不愿将和服卖给她,长大后却开了间只为能吸引到她的和服屋的那个男人。 会愿意爱上明明先前和自己家族并不友好,到最后却能将已经失去了华族身份的她依旧捧为公主的菱川,哪怕她的娘家对富可敌国的他态度再怎么傲慢都依然谦卑,只当自己是高攀了她的小女婿。 …… 她会愿意和她认为是最爱她的男人结婚,不论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不论那个男人在众人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甚至还愿意嫁给津山,嫁给她小时候最不喜欢的彰子的未婚夫。且不在乎有人对说她说的嫁给连彰子都不要的津山不觉得丢脸吗?甚至有传言说津山不是好人,说她的丈夫是个手上沾血的恶人,她也依然不在乎。 结果到最后,她才是真正不被任何人摇摆的人。 其实他早就被她深深吸引了,但这样的念头却被他的自尊重重压下,埋进心底里,直到他的内心再也欺骗不了自己的时候,他真正的心意才会如海啸一般朝他涌来。 而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 这让他很后悔也很难过,而他的喜欢他的爱意也变成了他无法宣之于口的存在。 当然这些情绪他都能藏好,就算不藏好又能如何。 错过了就是错过。 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和她一起回顾年幼岁月的时候,和她认真道歉。 但这样的道歉对她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他的道歉也只是抚平自己内心的难过和不堪,但她却能理解,也没有拆穿他或是嘲笑他。 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难受,越是深陷其中。 明明不该再有牵扯,他依然以她所说的身为她弟弟的身份去靠近她。 以至于那时他自以为抓到了津山的把柄,表面上通过正义的制高点义正言辞地他们就此分离,但事实上,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就如津山所说,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满足希望自己和爱世的牵扯能重新连接起来的私欲,以彼此都是全新的身份。 …… 是真的为她好希望她脱离泥沼,还是为了满足自己无法言说的私欲,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不是么? 所以这句话像噩梦一样。 一道惊雷响起,让 他瞬间惊醒。 澜生轻喘着气,望着四周漆黑一片,听着屋外的大雨声,压了压自己不怎么舒服的额间。 刚刚应该是做了个噩梦,梦里发生的感觉自己有些记得,但现在又模糊起来。 只记得私欲。 也不知是什么私欲。 就在这时,爱世举着刚点上蜡烛的烛台从厨房里出来,见到正坐在沙发上的他:“原来你在这里呀!” 而澜生心里有种似乎是这样但又好像不是这样的感觉。 “停电了?”他有些哑声地问她,冥冥中仿佛知道她为何不开灯点起蜡烛的原因。 一道闪电裂过,接着雷声响起。 “是啊!你怎么胆子这么大,那么黑也敢自己待在大厅里。” 爱世将烛台放在桌上,橙黄色的微光圈住了他们。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将烛火扑得明明灭灭,澜生先爱世一步起身到那扇开着的窗,将窗门关上。 外面飘来的雨吹在他脸上,让他也清醒了很多。 结果回到沙发上,就看见爱世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全身发毛。 “喂,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他和往常一样对她言辞不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忽然被烛光下的她这样期待的眼神,弄得有些心虚慌乱急于遮掩。 “我这是在认可你啊!” “见澜生你刚刚去关窗户的气势,感觉就像忽然长大了一样呢。” 看着还嘴硬的澜生,坐在沙发上的爱世有些兴奋,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位大少爷还会主动去做这些事,毕竟,往常无视一切才是他的作风嘛。 听见爱世说的话,澜生有些触动。 “难道你之前觉得我很幼稚?”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幼稚。 寻常来说,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会要强调什么,所以他越是幼稚就越会强调他是个成熟的人。 但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他意识到自己幼稚了,却依然还用幼稚的方式和爱世交连着,仿佛他和她之间只能用这样幼稚的方式维持着。 若一旦发现彼此其实都是成熟的话,他们彼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会渐渐趋于冷淡。 而这仅是澜生的本能告诉他应该这样做,他的意识却仍旧没有理清原因。 “难道 不幼稚吗!” “我哪里幼稚?!” 于是,漫漫雷鸣雨夜,爱世也有了心情逗逗这个家伙。 “那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怕我抢走你的风头!连姐姐和姐夫多关心我一下都不行吗!” “哈?我怕你抢风头?我那是嫌你吵好么!” “而且,我挡住过你来我家么?你从来不都是想来就来么。”澜生没好气地坐回到沙发上。 “那你不还威胁家里我来你就走吗?请问澜生少爷,你这和小孩子那种大喊着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不吃饭的幼稚方式有什么区别吗?” “哎,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啦,毕竟这种事我也干过的。” “唔…大概在我六岁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先一更,正在努力二更qwq感谢在2020-07-09 23:11:52~2020-07-11 16:2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静姒、宫小路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砚浮生 25瓶;轻安 20瓶;chuya的小天使 19瓶;栗子 10瓶;祝微格 2瓶;乙方向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2、藤原9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雷雨夜。 澜生和爱世发现原来在彼此的眼中, 对彼此的印象都很糟糕。 或许是两人年岁同龄, 彼此争锋相对起来也理直气壮。 所以吵闹到最后, 一个说你是个男人就不能让让我么!而另一个则说那我还比你小呢, 你怎么不让让我! 不过他们争完后还不能生气,毕竟就像刚刚说的谁沉不住气谁幼稚。 但一直这么争着也会累, 何况夜还那么长,又不能离开这个别墅, 于是爱世就试着和澜生聊聊别的话题。 虽然她从小就认识他,但其实他们的交流是很少的,她一点都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因为这次停电,又恰好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 所以两人还能稍微平静地闲聊。 聊着聊着, 果不其然,就聊到了婚恋的话题上。 “澜生,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呀!” 爱世很好奇像澜生这样的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感觉她似乎能猜到一些轮廓, 大概是和她完全不同的如水一般细腻安静又温柔的女孩吧,像她这样被宠坏的,任性又吵闹的女孩,绝对是他最不喜欢的类型。 而她竟然猜对了,澜生听到她的问题后立即反射性地往后挪了挪想说没有:”就算有也不是你这种类型的!” “哦~,不是我这种类型的,那看来是有自己喜欢的类型了, 是什么类型的呀?” 见澜生这样爱世笑眯眯地更加得寸进尺,不怀好意地干脆直接过来坐到了他所在的沙发上:“诶呀说嘛说嘛!”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想掩饰自己纯情又慌乱的澜生似乎突然找到了反攻的关键点立即反击,大有你说了我才说的坚持。 但他面对的是久生爱世,听见他的这样说她倒是笑了,有些讽刺地回他:“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澜生你不是最清楚么?” 于是澜生愣住。 是啊,他怎么忘了,她是从小就盯着淳树哥的…… 现在她这样说,是想对他表达她依然没有放弃淳树哥的意思吗?! 于是他又戒备了起来。 两人玩闹的心思都稍稍淡了些,彼此稍稍缓和了些的关系像 又是回到了之前——冷淡中带着微妙的对抗。 在安静地听了一会雨声和雷声后,爱世才像有些淡淡地开口。 “你刚刚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其实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的。” “因为我的喜欢时常在变,也许我今日喜欢这个,但没多久我可能就会换另一个喜欢。” “在最开始,我甚至都还非常喜欢澜生你呢。” 爱世见到他脸色变了,变得不敢相信,变得很不自在。 “那时我就在想,这个男孩子好可爱啊,我要是能和他玩的话,那以后在大家面前多有面子啊。” “只可惜,这个男孩子怎么都玩不到一起,那我就只能换个人来喜欢呐。”爱世有些遗憾,好像澜生错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所以你后来就换成淳树哥了?!” “是啊,尊贵俊美的九条少爷谁不喜欢?” “还是说比起我喜欢他,你更希望我讨厌他吗?” 听到这里,澜生就无语了下来,他就知道!这家伙的喜欢就是那么浅薄!照她这样说,她所谓对淳树哥的喜欢,其实也就是对名利场的喜欢吧,毕竟淳树哥家族的权势绝对能让她在整个东京贵妇小姐圈一呼百应,怎能不吸引她? “可是淳树哥又不喜欢你,若他以后有了喜欢的人,那你怎么办?所以你就不能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么?” 见他这样无奈,爱世抖开一张小毯子盖在自己身上,然后放松地躺卧在绵软的沙发上叹了口气道:“说的有道理,那我就答应你吧。” “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少做些招人厌烦的事,行了吧。” “幸好我不爱只是喜欢过而已,不过我应该是不会爱上像九条这样的男人。”爱世实话实说。 “什么?什么不爱和喜欢?”澜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这个人是把喜欢和爱分得很清楚的,喜欢可以随便喜欢,但爱一定是下决心和慎重不会轻易就爱上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了,不用整天提防着我会对九条少爷做什么,毕竟他并没有到我愿意做下那种逼他就范的事的地步。” 说完,爱世就觉得自己终于出了口气,于是心情很坦然,就闭上眼打算入睡。 而正当澜生想问她会爱 上什么样的人,她就闭着眼自己说了出来: “我只会爱上比起我爱他,他会更爱我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勾起了兴致爱世睁开了眼,在昏黄的烛光下熠熠发光,然后自顾自地说:“大概是那种如果我杀了人,他会首先想着如何把尸体处理干净,决不让我受到牵连的爱我。” 爱世说完之后就心满意足的睡觉了,也不管自己的话听在澜生心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澜生的确是无比震惊久生爱世的爱情观,她这哪里是寻找爱人,她其实就是想找个能包庇她所有恶行的人吧…… 但同时他却不得不遮掩自己竟然因她这种恋爱期待的影响而产生了在意的情绪。 这种在意的情绪甚至在他们都回到东京后依然存在,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迹象。 每次她来他家,他几乎都会不经意地出现在她面前,于是两人总是会相互调侃或是斗嘴,只有在听说一些人渣的事迹后,才会站到一起损那些人渣。 就连有时参加一些舞会时也会不自觉地去寻找她的身影,当发现自己竟然在找她后,又会气自己。 他不敢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她了,这样的问题太可怕了,他是疯了吗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这种问题只要开始问就是喜欢,所以他到底喜欢她什么?是喜欢她杀了人之后还得帮她埋尸顶罪吗?! 而他的不对劲就连淳树哥都发现了。 于是在一次帮淳树哥处理一些工作的时候,淳树哥便问他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面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淳树哥,他才稍微卸下一点心防和羞耻心,对淳树哥说了他难以启齿的事,说出了他对久生爱世的在意。 但淳树哥让他安心了下来,说这种在意并不是喜欢,他只不过是被刺激到了才会这样。 只要强制自己不要再接近她,专注去做自己的事,慢慢就会恢复放下的。 于是澜生在接下来就开始强制自己降低爱世对他的影响,尽可能减少自己遇见她的机会,为此他还专门到学校里留宿不常回家。 淳树哥还引导他,之后就算是遇见她,也要控制住自己起伏的情绪,平静即最好的抵御方式。 的确,在通过淳树哥的调节之后,他 好多了。 就如淳树哥所说,心态平静就是最好的抵御,后来他哪怕再遇见爱世,甚至因为要陪秀和必须得和她待在一起,他也不再有心慌的感觉,甚至还能在她和秀和种花的时候,闲坐在旁边的亭中看书,听着她和秀和的嬉闹声。 其实他之所以能渐渐平静下来,是因为他发现慌的人只有他。 而久生爱世从始至终,就只说了那句话,后来的一切她都不放在心上,她甚至都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曾在意过她。 这些年,她就像在遵守她对他说过话一样,在努力做些有意义的事。 就如她曾说她想成为一名教师,如今的她就真的成为了一名文学教师。 而他则考上了东大的医学院,为了将来能成为一名优良的医生更是专注学习。 于是他们两个一个不肯娶妻,一个不肯嫁人,这让两方的家长都非常烦恼。 每当这个时候,澜生就会好心地带着爱世一起躲到房顶,毕竟和他一样都是被逼婚的同伴,理应相互帮助。 他和爱世的同伴情谊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两个人都像藏在家族里的幽灵一样带着秀和一起笑嘻嘻地躲闪着,他甚至觉得一辈子跟她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但这样的生活却随着那场大地震,戛然而止。 那时。 她,失踪了。 …… 直到两年后一天。 藤原澜生一路从医院里出来着急地赶到久生子爵府。 因为那已经失踪了两年的爱世小姐,竟然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到了脸色有些苍白,小腹已经微微鼓起作少妇打扮的她。 他宛若晴天霹雳,呆站在原地。 爱世被垂泪的姐姐揽在怀里,虽然脸色苍白,但应该是因为行程所致。 在震后这样动乱的两年,她不仅看着并没有被摧残的感觉,反倒还像是有被人细致地护起来的样子。 她的父亲久生子爵先是高兴,后是心痛。 他不停地追问爱世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但爱世如何都不愿说。 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想要保护那个人,而是她觉得她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联系,于是她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要求——希望尽快动流产手术,她绝对不会生下这个不该出现的孩子。 但后来,尽管爱世不肯说,但孩子的父亲还是出现了。 是九条家那位尊贵的淳树少爷,一个任谁都不会联想到的人。 并且这不是有人捕风捉影的谣传,而是他本人亲自上门,制止爱世流掉这个孩子。 在这场惊天的丑闻里,感觉自己要疯掉的,是藤原澜生。 73、藤原10 藤原10 爱世最终还是流掉了那个孩子。 不论九条和她的父亲甚至是她的姐姐怎么劝她, 对她说这个孩子可怜无辜, 她都不为所动。 为了能让她留下这个孩子,九条甚至都没有原则地许诺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而爱世却面带微笑地对他们说,她的要求就是希望尽快动手术。 如果他们不允许的话,那她就只好自己动手了,就是这孩子会更可怜。 后来, 不知九条和爱世单独在房间里又谈了些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以这个孩子牺牲为代价, 他们两人结婚作为这件事的结束。 据说这是九条妥协并向爱世证明, 他并不是因为她怀有这个孩子才愿意娶她为妻的。 但爱世不知在想什么。 这事的确过错在九条,虽然真实原因外人还未探明, 但那久生家的小姐似乎真的是被迫的, 大概即便是九条君, 终究也不能抵抗这位小姐越来越出众的美貌吧。 后来久生小姐的父亲久生子爵最终也只好承认了这门亲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于是众人也只能道喜,甚至有些小姐还嫉妒久生爱世竟然通过这种方式就获得了淳树少爷的死心塌地,也有人笑道这也算是应了她小时候的愿望——希望长大后能成为淳树少爷的新娘。 那既然都愿意结婚了, 为何久生爱世还要流掉那个孩子? 要证明九条少爷对她的爱意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吧,何况, 有了孩子不就有更大的依仗了吗? 众人对这位行为怪异的美丽准新娘议论纷纷。 而澜生在听见这些话后,好几次都觉得恶心地想吐,遏制不住地产生厌恶这个虚假世界的想法。 在最开始,他都以为自己在做梦,想着淳树哥怎么可能会跟久生爱世这家伙产生交集。 若不是那时他就在当场,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谣言的。 但事实上,就是九条在外出工作之际,将爱世藏了两年。 那时爱世失忆了,自然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那时,九条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爱世的啊,他不是从来就不喜欢爱世么?不是从来就反感这样的女人么?他不是还劝导他说不要让她影响到他的 情绪么? 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澜生想要一个解释。 想要九条给他一个解释。 但在这件事上这些人里,他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个,没有人顾得上他的心情如何,就连他的哥哥也私下里跟他说不要牵扯进去。 可他是愤怒的,那种被人愚弄又怨恨自己的愤怒。 他能接受爱世最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如果那些男人足够爱她,哪怕最后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她,哪怕最后他会难受失落,但他也会祝福她的,因为这是应该的。 可他不能接受九条和爱世在一起。 他那么努力掩饰自己喜欢爱世这个事实,不也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不能和她在一起么,他是不能心安理得地对爱世说喜欢就喜欢说爱就爱的。 所以他才会纠结才会恐慌才会去寻求他的开导的! 对爱世来说,他藤原澜生如此,他九条淳树也一样! 于是,他去找了九条淳树,但九条却很疲惫,似乎已经不愿对他多说太多。 只说他和爱世之间,并没有那么简单和肤浅,但终归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处理好,所以…… 九条坐在书桌后轻叹了口气。 “所以?” “所以你就打算就这样了是吧,接着和她结婚,就当从前的事都没发生过?” 九条沉默,因为现在澜生已经无法冷静下来了,现在不论他说什么,在澜生眼里都是虚伪的狡辩。 但他的沉默,在澜生眼里就是默认,这只让他更加愤怒。 他怎能如此理所当然?! 澜生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 “其实你早在那时就知道我是喜欢她的,对吧?” 这是澜生最愤怒的一件事。 他那么信任的人!他从小就那么信任一直心甘情愿毫无保留地跟在他身后的人!竟这样对他? “澜生,你现在是在质问我么?” “那时,希望我说这些话的,难道不是你自己么?” 九条到这里已经有些不舒服了,那个时候他来找他,他的确是真心为他考虑的。 他明白澜生出于各种原因,不希望自己对爱世产生不该产生的感情,所以,他也是按照他的意愿去开导他的。 而他和爱世之间,是后来才发生的事。 澜生 这样,是反过来怨他多事么? “所以,你如今是在怪我把爱世偷走了么?” 澜生气极朝他吼道:“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无论是我还是你都根本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 “难道,你就不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难道你忘了你曾经也是反感她的吗?” “难道她不是因为冒犯了你这位尊贵的九条少爷才被送到乡下□□的吗!” “你对她的不在意表现得那么显而易见,愚蠢的我甚至担心她还会再来纠缠你,弄到最后被嘲笑的依然还是她自己,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劝说她去多做些有意义的事。” “结果现在,你一句没那么简单和肤浅,就能让一切都过去了?” 说到这里,澜生心中怒极,恶心地都要吐出来了。 因为他竟然这时才发现。 九条从没有对爱世造成过实际上的伤害。 他没有怒斥过她,没有嘲笑过她,甚至都没有讽刺过她。 他只是平静又冷淡地表达他对她行为的不赞同而已,他甚至从来在面对她的时候都是有礼绅士的。 自有他的这些“打手”例如他去帮他打抱不平,所以真正伤害她的自然就是他了,他九条的确什么都没有做。 怪不得当年爱世哪怕从森安回来,对九条依然没有恶感。 所以九条自然也能心安理得。 呵,好虚伪啊。 可笑他当年还总说她虚伪虚荣,还总觉得她匹配不上他的淳树哥。 现在看来,她那种算什么虚伪,真正的虚伪是能让你连话都说不出来的。 到后面,九条还说了什么,他已经没有听进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爱世的家中。 虽然在九条那里,他发泄了他的愤怒,但他同样不明白,爱世到底对九条是什么看法。 她若是喜欢他,为何还要放弃他们的孩子,可若是不喜欢,为何又愿意嫁给他? 他们的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当看见流产之后身体虚弱的爱世,他觉得他也是虚伪的。 他想安慰她,却发现他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柔软的话,现在跑来说这些,她会不会觉得他是来为他崇拜的淳树哥说话的。 但爱世见到他却很高兴 。 那时她正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披散着长发,正接过女仆为她端来的药汁喝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虚弱、脆弱还带着淡淡的忧郁。 即便是如此,她再见到他时,却依然能笑着对他说: “澜生,好久不见。” …… 这段时间,他会以作为医生的身份经常来看她,看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陪她聊天,聊这两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偶尔也会对他说些话。 她会努力表现得像从前那样,问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关心她了?感觉她都有些不适应了,果然她还是习惯那个整天取笑她的澜生。 于是他只好无奈地笑着说:“人会变得呀,现在是实习医生,上面有那么多的前辈压着,自然就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原来是这样。” “反正我是变了,我还差点做妈妈了。” “你说,那孩子,会怪我么?” …… 之后,从森安传来了一个消息。 诚夫人,在夜里离世了。 大家在悲伤之余都很担心爱世。 但爱世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样会悲伤哭到失控,她只是希望能和哥哥姐姐们一同回到森安,处理他们外祖母的后事。 他们自然答应,且澜生也跟着去了,因为爱子拜托他看着点爱世的身体状况。 葬礼上。 爱世也一直很平静,她并不是不悲伤,她更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回忆着过去。 直到葬礼结束,爱世就来到一个房间,慢慢躺了下来,然后对跟着她进来的澜生道:“这里是我的房间。” “就是在这里,外婆答应我,说一定会让我成为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孩。” “我还特地跟她说一定要比彰子还漂亮才行,因为只有这样,大家才会聚在我的身边。” “现在想想,我的愿望许错了。” “当初,我应该对外婆许愿要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才是的。” “这样,哪怕没有很漂亮,但我就能不必经历孤单,也不必经历离别,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在我的身边。” “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该扑向谁的怀里哭着告状。” 说完之后,爱世就侧过身背对着他,隐隐地哭 着。 但就如她所说,她现在是连能大哭着喊着的对象都没有了。 而坐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找遍了身上连给她擦泪的绢帕都没有。 就如外婆曾对她说的,并不是谁都能接住她的眼泪的…… 而到了原定返程的第二天。 爱世再次失踪。 …… 据后来得到的消息,久生爱世小姐独自一人来到镰仓的东庆寺落发出家。 那位九条大人最终没能赶上,被挡在了寺门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2 02:55:45~2020-07-12 23:1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kshi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朝暮予你、3490420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秀丽的腿毛 11瓶;欧气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4、藤原11 要如何改变固有的偏见呢? 其实也不需要特地做什么,只需靠漫长的时间就能自然而然地改变。 只是回想起来, 会有些惨烈罢了。 就如他小时笑话爱世, 她长大后想成为九条淳树的新娘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 结果到后来,谁能想到变成了九条淳树想和她在一起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 爱世从来就是一个热情又任性的女孩子, 比起俗世烦恼的庸俗之人,她往往比谁都能果断做下艰难的决定,不论是流掉她心里也觉得是无辜可怜的孩子, 还是抛弃过往尘缘出家为尼,她似乎都不怎么犹豫过。 一如从前她在一众含蓄羞涩的女孩中也从不遮掩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和厌恶。 从前, 他厌烦这样的女孩, 觉得她满身是被宠坏的骄纵,且自私又虚荣,而今想想, 其实虚伪的从来都是他们这些俗世势利之人罢了。 曾经笑话她是丑陋毛虫的人,又怎能期望那化茧变成了美丽蝴蝶后的她, 最后能飞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呢? 就是这样的她,年纪轻轻就放弃俗世繁华,选择落发出家。 曾经他的母亲说她是个与佛有缘的孩子,那时他还觉得很好笑, 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她与佛有缘的模样。 现在, 他只觉得无尽的悲伤。 在森安的那天晚上,她哭过后像恢复了过来,还有心情笑着对他说其实是她的不好, 当年她佛祖面前欺骗了他。 明明许的愿望是希望家人平安健康而已,却对他说是想找个英俊地位高的男人做夫婿,结果佛祖偏偏就满足她戏弄人的这个愿望。 于是澜生回想起了当年在镰仓的时候,年少时的她在佛祖面前闭眼浅笑着,双手合十虔诚许愿的模样。 其实那时的他就被她吸引了,可偏偏在佛祖面前,他也不承认,所以佛祖也满足了他赌气许下的希望她和他不要再有什么关联的愿望。 他不再想要追寻什么正义什么真相,他不会奢望她会喜欢自己,或是甚至是原谅自己什么的,他只是遗憾当年为什么他没能站在她的身后给予她支持,哪怕和她一起对抗所有人也不是站在所有人那边对抗她一人。 其实只要想明白这些 ,就能明白当年她为什么会告诉他她只会爱上比起她爱他,而他会更爱她的男人,会爱上即便她杀了人,那爱她的人也愿意为她埋尸顶罪,只会保护她而不是以正义的名义背叛抛弃她。 也许她这样的想法会让人甚至是曾经的他都觉得荒谬,但这不过是她想要的绝对安全感罢了,甚至往深里想,她可能都不曾被人保护过,一直都是她在张牙舞爪的自己保护自己。 而现在,什么假设都没有意义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九条毁了爱世的同时也毁了他。 缓解这种无解痛苦的方式只能是恨。 所以他恨九条,也恨从前的自己。 …… 澜生一人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看落地窗外汹涌的海面上闪电略过,惊雷阵阵。 因为他的恨,因为他对九条和自己的恨,他终于记起了他梦里发生的一切。 而正因为全部都记了起来,他才更觉得讽刺,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办法避开她,却一次又一次在她婚后才承认自己是喜欢她的。 仿佛只有她真的爱上别的男人,和别的男人结婚后,那层固有的面纱才会被打破,他才愿意相信她并不是他偏见中的模样,才愿意接受和重新认识她真正的模样。 但他对她想法有无改变都与她无关,她依然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着她的人生,而他连诉说自己心意的机会都不被允许。 现在他记起了一切,虽然他也疑惑为何他会做这种梦,但他庆幸自己是幸运的,也许是因为有无数个不甘的他,才造就了现在的他。 这时,他身后传来了动静,是爱世从楼上下来了,然后摸着黑去到厨房。 她在厨房里摸索一阵后,就亮起了暖黄色的烛光,就和梦中当年的她一样。 她一直是她,从未变过,是他们变了。 …… 爱世举着烛台从厨房里出来,发生澜生一人坐在沙发上,走近之后,才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嗯?澜生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爱世看看他,再看了看窗外,窗外下着大雨还电闪雷鸣的,感觉有些麻烦,如果澜生真的突然生病了的话,感觉也不好去医院。 “没事。”澜生摇了摇头,精神看着有些脆弱。 “难道… …你是怕打雷?” 爱世忽然电光一闪,这家伙,不会是因为外面的雷声太大被吓得不敢动弹吧! 澜生没有回她,而是在雷鸣轰响之际把头撇向一边,于是在爱世眼里,这就是他默认的表现。 啊啦,这个娇惯的大少爷可算是有个弱点了,竟然和她一样怕打雷!并且看来是真的害怕,都没有跳起来反驳他保持住他奇怪的自尊,大概是因为打着雷他不敢动弹,就独自一人待到现在。 所以现在的澜生少爷可比白天那招人厌的模样要可爱多了,就连她都忍不住想哄他了…… “诶呀怕打雷有什么好害羞的,其实我也是因为害怕才下来找你的,还想让你保护保护我的说,没想到你也怕哈哈哈。” 爱世把烛台放在桌上,然后到窗边把开着的窗关上,免得到时烛火突然被风吹灭,能吓死他们两个。 等爱世回到沙发上坐下时,澜生脸色才好一些说道: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怕的样子。” “因为有你在这里呀,一般我觉得如果能有人和我一起,我就没那么怕了,刚刚自己在房间里可害怕了呀。” 爱世只是无意这么说,可听在澜生耳中就是再次证明她真的是一个只要有人支持她,她就能有莫大的勇气,可惜当时并没有这么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后。 “其实刚刚,我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嗯?小时候的是事?”也许是气氛使然且长夜漫漫,爱世也愿意倾听。 “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幼稚,话说你小时候会讨厌我吗?” 澜生第一次尝试了解过去的爱世,过去的他总爱说自己讨厌爱世,倒是不知道爱世怎么看他。 曾经的他并不在乎她讨不讨厌他,可现在他开始在乎了。 爱世觉得这人真有趣啊,这白天还对她那么不耐烦,结果到了夜晚听了几阵雷声,就开始反思过去了?? 于是她说:“那当然是超级讨厌啊!你都那么讨厌我,我有可能会喜欢你嘛,那当然是你那么讨厌我我也得加倍讨厌你呀!” “而且何止是小时候,就是现在有时候也觉得你真讨厌啊哈哈,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还只要我住进来就离家出走,都多大的人了还用这种威 胁大人的手段……” 说起对他的种种讨厌,爱世简直停不下来。 澜生:…… 一脸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的表情。 其实他心里在一开始还有忐忑不安,害怕自己在她心中已经是十分不堪的形象了,但没想到她居然那么直接果断地控诉他的“恶事”,结果听着听着他的内心反倒又平静很多。 毕竟最差也就是这样了。 澜生才刚这么想,爱世又说: “哦,还总怕我对你那淳树哥有想法,你知道当年那件事我爸爸对我发了多大的火么?所以我怎么可能还会喜欢那位那么麻烦的大少爷。”一想起从前那段日子,爱世心情就不怎么好。 “更何况,我早就换人喜欢了。” “嗯?换人?!”本来澜生还很难受,结果爱世马上又给他扔了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炸弹。 “是个曾经保护过我的哥哥。”想起椿绚,爱世依然有些感慨和抑郁。 澜生想起了曾经爱世似乎是曾经对他说过,在森安有个站在她那边保护她的人,让他小心点,他们两个似乎还因为这个人打了一架…… 但后来就没听她再说过这个人了。 难道是那个和服店的老板?可她不是说过他们小时候关系不怎么好么? 在澜生自己猜测的时候,爱世回忆起她的一些过去: “是一个神社的哥哥,他是那座神社宫司的孩子,一个像椿花般耀眼夺目却转瞬就离开我的男人。” “那时我的身体不是很好,总是受惊,而他总是会一整夜地守护我不被邪祟伤害。” “对我来说他就像神明一样的存在,那时我真的无比期望能成为一次他的神使。” 说道这里,爱世不由得也有些哽咽,所以她顿了顿,她不想哭出来,不论是因为她口中的这个人还是她面对的这个人,她都不想自己哭出来。 “可惜他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保护我的,也是被迫的,其实他早就和你一样烦死我了哈哈。” “大概我小时候是真的很招人厌吧,你讨厌也是正常的。” 爱深深地哎叹了口气。 而澜生却更难过,看到他难过的表情,爱世可不想他同情她,不管怎么说在森安她过得可比东京好多了。 “喂你别一副 看我我很惨的表情好吗!在森安我也是有好朋友的好吗!” 爱世马上就想起了湖香。 “她会带我去玩,我们到深山田野里玩各种好玩的。” “她还会和我一起学习和睡觉,愿意给我抄作业,在我跳舞的时候给我伴奏,甚至偷偷出去玩也愿意帮我顶罪,为了让外婆别重罚我,虽然是我强迫她的,但是她却真的愿意。” 爱世笑着回忆她和湖香的过去,但到最后依旧不得不面对湖香还是离开了她的事实,于是爱世有些感伤道: “就是后来她跟着她的双亲离开了。”所以她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 于是澜生看她的眼神却比刚刚更惨了。 爱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2 23:19:05~2020-07-13 23:2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静姒、温问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满、初竹 10瓶;Mm、怪同学 5瓶;欧气郑 2瓶;苏金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5、藤原12 那天雨夜,爱世问澜生, 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 于是澜生也难得告诉了爱世他的一些真实想法。 “一开始的话, 是因为嫉妒你吧。” “嫉妒?!”嗯?为什么要嫉妒她? “唔, 说是嫉妒好像有些过了,大概是在羡慕和不甘之间吧。”澜生朝她笑了笑。 “那时候你真是我见过最任性的孩子, 明明还比我大半岁,却能如此随心所欲被大人娇惯着,一些大人决不允许我做的事, 而你就算做了,他们也不会多责怪你。” “你只要稍微听话一些, 大人们便会欣喜称赞鼓励你, 而这些却是我应该做的。” “我没有任性的资格,但其实我也很想像你一样的。” “可我不能,我要是这么做了, 父亲和兄长会对我失望的,所以在看到他们也能容忍那样的你时, 我会无比生气,我会想凭什么你就可以,而我不可以。” 听到这里,爱世终于明白了, 且仔细想想, 按照他的说法那时的她好像是挺招人嫉妒的,就连后来被外婆死死管教住的自己,也会时不时回忆那时随心所欲的日子, 可惜连她自己也回不去那样的日子了。 不过,她小时候也羡慕他啊,羡慕他还羡慕彰子,羡慕他们身边随时都能聚集很多朋友,她过得再随心所欲,还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不过到后来就是跟风不喜欢你了。”澜生淡淡的,想起他竟然因为总是被人起哄,为了证明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他就表现得越来越不喜欢她,仿佛只要他对她态度稍微和缓些,便会被他身边的人笑话。 当时她的未婚夫南部不就是如此么。 “跟风?”爱世发现她真的是不懂他们男生的想法。 “就是大家都不喜欢你,那我也跟着不喜欢你,要不然的话,我就会被人笑话会被人起哄说是不是喜欢你。”当这些话说出来,连澜生自己都要觉得窒息了。 以前不会深想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想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可笑了。 再加上他和九条的关系以及后来她和九条的那些事,当时他也介入了其中替九条“打抱不平”,所以自然不会喜欢她,甚至那认为她 爱慕虚荣的偏见在他心中越来越固定。 而爱世听完却有些沉默,原来那个时候连喜欢她的人都会被大家笑话啊。 “其实我一直都不敢小看小孩子,因为有时候,小孩子那天然的恶意也非常恐怖,但过后,都能用幼稚作为概括。”爱世感慨道。 其实她不会指责他们什么,因为连她自己也是这样的,在森安的时候,如果能同到小伙伴一起不跟贵夏一起玩,她也会很开心。 “那你现在也还是这样不喜欢我吗?” 比起这些,爱世更好奇为什么澜生会忽然想这些事,明明在吃晚餐的时候,他们两人还互相不理对方呢。 “所以我在反思,我觉得应该向你道歉的。”澜生面对爱世轻声道。 而就在澜生说对不起的时候,窗外的海面上闪过一道巨大的闪电,然后仿佛要将天空撕裂的巨雷响起。 爱世忽然觉得好好笑,于是她没忍住就噗地笑了出来:“澜生!你是不是因为外面打着雷,所以心虚害怕了呀哈哈哈。” “那你光跟我口头道歉还不够呢,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得寸进尺的,你要是真的想向我道歉,那就得拿出行动来我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爱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但看在澜生眼里却忽然有些鼻酸。 只要一想起那时她隐忍着哭泣的身影,他就觉得她现在怎么样都可以,但同时他也得把握好,毕竟一个人一夜之间态度的巨大转变,任谁都会起疑的。 “那你要我怎么做?”于是他问道。 “唔,你以后对我的态度得好一些,要像秀和对我一样!” “以后我来你家的话,你不可以再给我脸色看,也不能避开我,跟秀和一起玩的时候,你也得陪着我们一起。” 爱世真的是毫不客气,她也不管澜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些爱看书的人心思都多变,一时一个样,所以趁现在提出她的要求,若是他以后反悔做不到还能嘲笑他。 而澜生则开始回想秀和对待爱世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就这些吗?” “诶,我还能再提吗!” “那就…以后如果你再听到有人说我什么,你得帮我反击!” “可以。” 见澜生居然真的什么都答应,爱 世就忍不住想试试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于是她想到一个比较为难和冲击他的要求: “那…你能帮我让九条少爷喜欢上我吗?” “喂!你不要真的就得寸进尺啊!”没想到这个一试澜生就反弹地那么厉害。 “所以你还是觉得我不配吗,那你干嘛要说放下对我的偏见。” 澜生不能表现出他现在觉得九条就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人,包括他自己对九条的态度也不打算直接冲上去就指责他什么,他只能默默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以后各过各的,现在九条对爱世还处于不在意甚至还有些疏远的状态,他只要保持不让他们产生什么联系就好。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难道找一个比他对你更温柔的男人不好么?” 比起她以为的恶意满满的嘲笑她不配,爱世还是被他这句希望她找一个比九条对她更温柔的男人这句话打动了,大概是她和那位九条少爷之间,澜生第一次为她考虑吧。 …… 之后再回到帝都,爱世和澜生之间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变好。 爱世会经常来藤原家,假期的时候她不仅可以偶尔多住几天,并且在跟秀和玩的时候,澜生就会站在一旁听爱世和秀和的使唤。 他们会在院子里玩烧烤,会到湖边去钓鱼,甚至会陪着秀和一起在别墅里玩捉迷藏。 在一些大人的眼里看来,他们三个都快要把藤原家给拆了,到处都是他们笑闹的声音。 当然有人问过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会忽然变得那么好了,这时爱世就会开玩笑地说,那大概是澜生觉得以前没和我一起玩过很遗憾,所以趁现在补上。 而澜生这边,他和爱世之间关系的变好,让很多人都没想到,甚至连九条都忍不住好奇是为什么,面对那些不怀好意想来打趣他的人他自然可以不理会,但他暂时还不能不理会九条。 所以他装得和以前一样对九条说:“淳树哥,我觉得爱世并没有我以前想得那么糟糕,其实她人很单纯的。” 九条穿着件银灰色的西装马甲靠在窗边笑着说:“是么,那就好。” 看着九条笑得那么风轻云淡,澜生真的遏制不住的阴郁。 他果然就是这样,他甚至都不会说出像久生爱 世并不单纯这种话,因为这种话往往都是被他说了的。 所以他也没忍住对九条道:“淳树哥,你会觉得其实我也是个以貌取人的乌合之众么。” 听到他这样说自己,九条的浅笑就渐渐收了起来。 “曾经她任性的时候就觉得她招人厌是个贪慕虚荣的人,而现在她变了就觉得她甘美灵气是个单纯率真的人,甚至还想更靠近她。” 澜生相当于在九条面前放弃了自己最重视的自尊,承认自己被爱世吸引,他也丝毫不觉得羞耻,像一切都豁了出去一样。 但九条却觉得澜生这样很危险,于是他冷静地告诉他:“澜生,她巨大的转变的确引人注目,但这不该影响到你。” 听到九条这句话,澜生敛下了眉眼。 又是这句话。 是啊,她不该影响到我,可为何你又被她影响了呢。 “她的姐姐已经嫁给了你的兄长,久生家不会再将第二个女儿嫁给藤原家的。”见澜生有些不服,九条只好再多说两句,希望他能明白。 “淳树哥,我最近总是会想一些事。”澜生抬头直视九条的眼睛。 “当年爱子姐嫁给我兄长时,东京许多人都说是久生家高攀了我们家,但如果是我跟爱世,其实就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吧。” “都是华族的幼子和幼女,彼此的婚嫁都动摇不了两个家族的根基,也许还能助彼此的家族一份力量。” “果然我和爱世原本才是最合适的吧。” 澜生看起来就像陷进了一个执念漩涡中,甚至还不自己嫉妒起了自己的哥哥。 最后像抓住一根最后的稻草般眼神期待地看向九条道:“淳树哥,你会理解我吧!” “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 至于九条最后能不能站在他这边帮他,澜生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爱世。 却没想到,他以为他已经彻底看清了的女人,他依然没有看清过她。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爱世发现了他的心意,同时无意中也知道了他为何会突然对她改变想法,原来依然还是因为她外表的变化才获此殊荣。 于是他们私下里交往了。 在大人和秀和面前,他们与从前无异。 等到了夜晚或是没人注意他们的时候,他们 就会到图书房的最后一排书架后或是在某一间阁楼相会。 他深陷其中,他以为爱世也是,他甚至还苦恼着他们将来该怎么办。 最后发现,只能彼此都不结婚,他们才能在一起。 直到后来有一天。 她像是忍无可忍地突然对他说她厌倦了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对他说你竟然就这么满足现状,除了嫉妒你的哥哥,你什么都没有去尝试过。 说到底我们这种关系不就是随时可以喊停么,就算被人发现了只要死不承认不就可以了么。 你有太多东西无法放弃,那你总有一天肯定会放弃我,与其到时候让你来说,不如现在我自己来。 于是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的时候,她转身就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就这么无情决绝地抛弃了他,无论最后他如何哀求她都没用。 他从不知道她还有如此冷酷无情的一面,仿佛从前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孩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最后。 澜生看着爱世披上嫁衣。 他才发现原来现在才是真正折磨他的开始。 76、藤原13 爱世是不会真正爱上他的。 . 这是他轮回无数次最终得出来的结果。 他曾经以为爱世是因为他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最后才选择放弃他的, 为此他也尝试过许多努力。 他在往后的几次轮回中,曾试着成为过一名军人,一名商人, 一位教师, 一位农场主……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成为她心中可靠的男人。 但她依然不相信他,不会爱他,最后总有各种理由放弃他。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 原来她心中拒绝他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直觉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深深地伤害她,所以她想要保护好自己。 这多么荒谬的理由啊, 他却无法反驳。 因为在他十五岁之前对她来说, 他的确就是个会伤害到她并且也已经伤害过她的人。 而十五岁之后突然对她态度的转变,即使她愿意和他和解说不过是年幼时的不懂事罢了, 内心却一直对他怀疑和防备。 若彼此当个表面上能看过去的姐弟或是尝试接触一下的情人,那自然无所谓,玩玩而已,她一直就对情爱嬉戏感兴趣,也好奇和期待曾经不喜欢她的人变得喜欢她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但若是涉及谈婚论嫁言爱, 她就会选择放弃。 真的就像蝴蝶一样,在掀起一阵情浓花香之后, 却又无情飞离。 同时,他也错过了最佳的时期,仿佛是对他失望一般, 他的轮回也不再回到那晚的雷雨夜,而是会回到从前随机的某个时刻,往往这个时刻他以为是他熟悉可以把握的,但实际上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比如她的未婚夫南部并没有和她解除婚约,比如她根本就不愿回到东京生活宁可一直待在森安。 而唯一没有变的,是他和她曾经的一切。 …… 澜生一次又一次地轮回,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他虽然永远都比爱世小半岁,但是他的实际年岁早已超过了任何人,他甚至开始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但即便是这样,爱世依然像蔚蓝湖畔的少女,离他无比遥远。 她什么都不知道地历经一世又一世,或是和不同的男人相爱,或是孤身一人到老。 他看似幸运的轮回 只会一次次地让他经历痛苦,因为他什么都无法改变,在世界规则的束缚下,他甚至连提前帮她避开一些灾难都做不到。 无法帮她避开掉落山谷,也无法在地震后及时找到她。 因为地震后的她不一定是被九条带走的,她还可能会被别的人带走,甚至带离海外,直到多年后才回来。 所以他永远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可他是人,他的心脏是血肉造就的,并不似钢铁般那么强大,这样一次次绝望的折磨只会令他气息越来越阴郁,以至于到后来的轮回,不需要他对爱世说什么和解道歉的话,爱世都离他远远的。 毕竟她没有义务去开导和包容一个从小就不喜欢她甚至还敌对她的人吧。 他的家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连浩一有时候也很无奈,他隐隐地觉得澜生在怪他,但澜生只是平静地说没有。 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在写什么,写了一页又一页的纸,然后一张又一张地烧掉。 可他越这样,爱世就越不来藤原家了,爱子就只能带着秀和回久生家去见她。 爱子与秀和是能见她的,就他兄长浩一也是能见她的,就他不行。 当独自一人写着她的名字时他会想着,明明自己是幸运的,有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明明他也改变了很多事,可不知为何就是他和爱世之间,他将她越推越远。 但这不是让他最痛苦的。 他说过,他能接受爱世和别的爱她对她温柔的男人在一起,但他不能接受那些和他一样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在一起。 可她竟然愿意嫁给曾经天天喊着要和她退婚的南部。 甚至还原谅了曾经如此虚伪欺骗她的九条,最后也愿意跟他在一起。 最可笑的是九条还一副保护爱世怕他会伤害爱世的姿态对他说他对爱世是真心的。 所以,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想干脆就这样解脱吧,他不想再强求了,可内心不甘的执念却又让他再次重来。 内心是骗不了自己的,只要还有执念便会轮回。 执念不消,轮回就不止。 若说从一开始,轮回就已经开始了,那他不甘的执念又是从何而来? 终于。 在他再次睁开眼 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不同于以往的状态。 他是他自己,可他又被困在了他自己的身体里,他无法控制自己,因为另一个“他”在控制自己。 他在他自己的身体里变成了一个旁观者,且这个“他”还是年幼时的他。 随后,他便见到了同样年幼时的爱世。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他在往日的轮回中曾无数次希望自己能回到年幼的时候,很多事只有在他们都还年幼时改变他才有机会,但他却从未回到过他和爱世十五岁之前的任何时候。 每一次的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无可奈何的结局。 没想到现在终于能回到这个时候了,他却无法控制他的身体,这让他无比着急又无可奈何。 他就这么看着“他”和她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曾经早已忘却的过去又再次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时大人们正对她说“爱世,看,那个男孩子是你浩一哥哥的弟弟哦,你可以过去和他一快玩呀。” 而当时的她并不同于一般害羞的女孩,她在一听到可以和他一块玩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的确是如她曾经对他说的那样,她一开始很喜欢他的。 但,他在看到她要过来的时候转身逃开了。 因为这时的他和她相反,他对那抢了自己哥哥的女人的妹妹并没有什么好感。 这个时候“他”看不到,而他却能看到那小小的爱世顿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她不解又失落地回头看向那些大人,像是在问他们他为什么要跑开。 而他们对她说的是澜生比较害羞,所以爱世作为姐姐要主动些呀。 她说好,所以她那个时候才会到处找他玩,而他却觉得她总缠着他让他烦不胜烦。 后来,大概是见到他也有很多小伙伴,也玩得很高兴,爱世就明白他并不是什么害羞,他其实就是不想和她一块玩,所以她也就不再来找他了。 再接着,就是她依然在大人们的宠爱中任性又自我的生活着,不论是在她自己家还是在他家。 如果没有对照还好,一旦有了对照,他就会想凭什么她就可以这样任性,明明她这样就是错的,大人们也不教训她,所以他越来越看不惯她,于是他们非但 没有按照大人的期望愉快的玩到一起,反而还时常吵起来。 就这样直到赏樱宴那天。 但这次的赏樱宴却和他记忆发生了巨大的出入——诚夫人没有来接走她。 于是爱世就真的成长成为他曾以为她会变成的那种模样。 骄纵、好妒、刻薄,纵然面容依旧是那样艳丽的面容,却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她的姐姐那么溺爱她,而她却一直嫉妒自己的姐姐,嫉妒凭什么她的姐姐就能风光无限,她却不能。 可她一边嫉妒着自己的姐姐,一边又离不开姐姐夫家给她带来的地位,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种虚荣又恶毒的样子。 说来也是讽刺,他们两人连指责对方的话语都一样。 在这里,是他指责她连自己的姐姐都嫉妒,而在之前的轮回中,却是她指责他连自己的哥哥都嫉妒。 这冥冥中像什么都已经注定好了一般。 不仅如此,她还嫉妒彰子,她从小就看不惯彰子,嫉妒彰子能拥有她得不到的一切。 后来彰子成为了光惠小姐的伴侍,将来会成为未来皇子妃的女官,所以受光惠小姐和九条家的庇护,就连九条少爷都对她青睐有加,而这更是让她妒火烧心,因为她也想成为光惠的女官进而能更接近九条淳树。 于是她想尽一切办法暗害彰子,甚至还指使人绑架她妄想毁了她。 最终,她狠毒的计谋被识破了,可在即将指控她之际,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那个被她指使的男人竟然替她顶罪了。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因为“澜生”并不好奇那个男人是谁,他只在乎这些害人的渣滓就该下地狱,但他却在意。 因为他看到爱世在意了。 大家都以为是她指使或是威胁那个男人替她顶罪的,可在他看来,她似乎也很震惊,虽然她极力想保持平静,但他还是看到了她在听到这则消息时一瞬间睁开的瞳孔。 这让他瞬间就想起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只会爱上比起我爱他,他会更爱我的男人。” “大概是那种如果我杀了人,他会首先想着如何把尸体处理干净,决不让我受到牵连的爱我。”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她的这句话并不是像简单情话 那般或是觉得没有安全感随便说说的。 只有对她的绝对保护才能打动她。 所以,他能做到么? 答案很遗憾,他不能。 而他不仅不能,他还在她刺伤九条的时候,第一时间冷静地报警了。 …… 之后,花费了巨大的关系,爱世被关进了疗养院。 这是各方退让后的结果。 说来真是让人难过,她被所有人厌恶包括他自己,可这些厌恶她的人明明都说会爱她的,说不论她怎么样都会爱她的。 说着会爱她却将她送进这样的地方惩罚折磨她。 听闻她夜夜恐慌哭泣,许多人觉得大快人心,可他却觉得痛苦无比。 因此当有人问他,这样她你还爱么? 他爱啊! 他才不管什么正义道德真相,如果这里容不下她,他哪怕强迫她都要带走她。 那人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于是在“他”睡梦中的黎明之际,让他取得了身体掌控权。 他立即奔向那个关住她的疗养院,想干脆一鼓作气带走她。 如果是他的话,那些疗养院的人是允许的,他无论说是藤原家还是九条家要带走她都行,这间疗养院本身就是为华族服务的。 但当他去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去看她了,他只能躲在一旁耐心等待着。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渐渐发现“他”似乎要醒了,这个发现吓得他冷汗都出来了,他不敢想象“他”醒了会如何,他也不知道往后他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就算今后不能和她在一起,他也要先带她出去,至少她还能获得自由,以后去哪里都好,不要在这里生受折磨。 时间慢慢推移,他感受到“他”已经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醒不过来了。 他着急地以至于在爱子姐他们走后就马上闯进了她的房间,见到那些护士正压着她准备打针。 “藤…藤原先生?”主导的那位护士小姐认识他,见到他还有些意外。 “我来带她走。”他来不及多说太多就朝爱世走来。 但爱世怕他,不停地尖叫着往后退,一路退到了窗台上,喊他不要过来。 他害怕她乱动会掉下去,于是连忙朝她喊着别怕,他是来带她走的,她自由了,他是来带她离开这里。 在听到她终于能离开这里了,她停了一瞬,而就是在这一瞬,他终于上前抱住了恐慌的她。 同时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失去了控制权。 “他”醒了。 那个一无所知的“他”见到了怀中披头散发的女人时,吓得身体反射性地推开了她。 爱世就这样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他的爱世就这样从他的怀里掉了下去。 澜生愣住。 望着怀里空空的自己,他还没弄明白他都做了些什么时,泪就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4 23:19:40~20200715 21:0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温问贰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e、薄叶、花生了什么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伦卡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网址, 77、爱世.藤原1 曾经, 他最讨厌她的哭闹了。 因为她总是想以胡搅蛮缠的哭闹手段来达到她的目的。 而他认为决不能总是就这么轻易地满足她,越是这样她便越会变本加厉,直到最后变得扭曲丑陋又贪得无厌。 可后来, 他看到她一人静静地躺在她森安幼时成长的房间里, 苍白虚弱,却带着恬静又乖巧的浅笑眼波晶莹地看向了他。 她再也不哭泣,再也不流泪了。 她一直朝他浅浅温柔地笑着, 却源源不断地淌出鲜血,像勾勒出了一朵血艳的繁花般,染红了她身下的蔺花地垫。 她的一生太过短暂又脆弱,既然如此, 他为什么就不能让她随心所欲地过完一生呢? 他为什么就不能护着她自由自在地过完一生呢。 那一刻, 哪怕是坠往地狱,他也想和她一起, 甘愿挡在她的前面。 所以,他的执念是从何而来? 大约就是从这里来的。 所以他一世一世地寻找他和她之间最好的结局,却总在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地,无法改变她终究会从他怀里坠落的结局。 甚至走在冥冥黄泉的路上,他也只能遥遥望着彼岸的她, 望着彼岸的河边那天真无忧的她。 无法接近。 …… 枯树下。 爱世静静地坐在河边,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道困住锁链依然铐在了她的脚踝上, 与她的双脚一同沉泡在澄净的河水里。 在这条河的对岸,一直有一道白色的人影在遥望着她,于是她也疑惑地微歪着头看向他。 他是谁呀? 他认识我么? 他为什么要站在对岸看着我呢? 而这条河上总是流动着淡淡的雾气, 让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关注了他很久,久到她觉得实在没意思了才起身离开,转回到那棵枯树之下。 在看到枯树上的名字时她才猛然回想起,当时这棵树上除了她自己的名字,其他人的名字她都没看清呢。 于是她赶紧来到树下,随便往上挑了一根枯枝,嘴里喃喃念出位于她名字旁的另一个名字 藤原…澜生。 嗯?藤原澜生?是澜生?! 爱世头一点猛地惊醒了过来,发现原来是自己在列车上睡 着了。 看着车窗外潋滟的山川景致,她伸展了一下身体,揉了揉自己睡得有些酸痛的脖子,感觉似乎做了个让她很惊讶的梦,她有些在意,可惜一旦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后眼神一转就发现坐在对面的二哥非常惊讶地看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干嘛这样看着我?”爱世像还有些不清醒疑惑地问。 “你刚刚,说梦话了呢。” “嗯?我说什么了吗?” “你刚刚,念出了浩一姐夫家那个藤原澜生的名字哦。” 健也有些奇怪她怎么会梦到他,难道是她连在梦里都和澜生那小子都不对付吗?! “澜生?” “我怎么可能会梦到他??难道是冥冥中我有预感会跟他吵起来?” 果然,连爱世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哎,话说你们两个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就别再吵架了……”健也头疼。 “是他自己看不顺眼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倒是想跟他好好相处呢。” 爱世也无奈默默看向窗外,真是的,不要每次都把责任压在她身上好不好! …… 爱世回到东京后,在家人的安排下顺利进入圣华女子学校上学。 对于自己的未婚夫也做好了三年后解除彼此婚约的约定。 面对自己过去非常不顺眼的彰子,哪怕与她成为了舍友,如今心情也平和了下来,不会想着事事与她争强了。虽说她们之间不会成为好的朋友,但也能互不干扰地各自生活和学习了,甚至偶尔女孩夜聊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 之后的某一个周末,她终于有空去藤原家见姐姐和小秀和的了! 她倒是不担心会撞到藤原澜生那个总是找她麻烦的家伙,因为这几年姐姐都是特地趁他不在的时候才喊她过来的,所以她什么都没想就去了。 秀和对她是一如既往的有激情,如果陪自己的小侄子都要端着大小姐姿态那真是太没意思了,所以她自然也是放开了陪他玩。 而秀和最喜欢的是大家载着他骑自行车玩,这样他不会很快就累,还能享受与风追逐的感觉,他最喜欢了,所以爱世就载着他满庭院跑,偌大的庭院里都是他们两人的笑声。 说实话,爱世今天也挺快乐的,就是感觉时 不时有什么人在注视着她一样,这让她很在意,可她一回头又找不见这道视线的源头,在秀和歪着小脑袋喊她小姨推了推她时,她才说没事继续和他玩,把这件事先放在脑后。 直到晚上,她陪秀和讲完了故事跟他道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时,才想起来。 而她想得有些投入,以至于在在走廊的转角处直接撞到一个人的胸前,她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一边先说着对不起一边往后退去,但一时身体失衡正要往一边倒去。 就在这时,这人及时伸手揽住了她。 “你没事吧。”一道明朗的男声响起。 见她站稳之后,他就将刚刚揽住了她的手放了下来,而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爱世这才看清他,是一个长相非常精致俊秀的少年,穿着深黑的西装长裤和平整的白衬衫,而最吸引爱世的是他那双似乎盈着许多故事的多情眼睛。 见她没什么反应就这么疑惑地看着他,他似乎有些尴尬只好朝她点点头说,那他有事就先走了。 对她并没有很热情也没有很排斥。 这是…澜生? 可是,姐姐不是说他出去了吗? “藤原澜生?”她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 而他回头看向她似乎在问她还有事? 竟然真的是他,这么多年没见,她差点都要认不出他了! 不过,他认得她么?如果认得她的话,难道不是应该在她刚刚撞上他的时候就开始发表他的不满了嘛?还那么好心扶住她? “你,你认得我是谁么?”爱世还有意提醒一下他,免得到时认出她之后又一副自己难受的样子。 却没想到他似乎觉得她的这个问题很好笑,忍不住轻笑出声“放心吧,就算你是久生爱世,在你都要滚下楼梯的时候,我也会拦住你的。” 说完就好笑地摇头离开了,似乎对她幼稚的发言颇为无奈。 而爱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跟他说了些什么蠢话,这让她瞬间没绷住脸都有些涨红。 啊啊啊啊啊,本来想回来之后在他面前做一个根本就不在意他的人,想冷淡地看他怎么幼稚,怎么被她气得跳脚,怎么样她都没想过是这种情况啊! 这让她明天还怎么摆出姿态来! 而且她 明天无论摆出什么姿态来他都会笑她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以至于她在洗漱完之后依旧很在意,也就只有睡前看了看山雀姐姐给她的后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想着到时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澜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在锁上门之后依然靠在门后许久,似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但他的掌心处还留着刚刚他触碰她身上时的温度,这让他根本无法平静。 于是他深深一叹,只能像之前一样来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一脸平静地一页又一页地写着她的名字。 他在几年前的一场大病中就回想起了一切。 那时他的状态相比较现在要糟糕地多,也根本无法见她。 他觉得他不能见她,因为他的手上沾着她的血。 就连什么都不记得的她在本能上都会避开他,而他在记得一切的情况下又有什么资格靠近她呢? 他就应该就此远离她,不要再对她的人生产生任何牵连才是,所以每年她要回来的时候,他就会独自去镰仓。 在例行见完母亲后,他就自己住在海边的那栋别墅里。 如今只有这栋别墅还承载着他的曾经,所以在这里的每晚他都不会开灯,独自坐在那张沙发上,望着窗外。 窗外风平浪静,可他恍惚中总觉得下一刻爱世就会举着烛台从他身后走来。 然后在暖黄的烛光里疑惑地问他为何独自一人坐在这里。 所以他越来越想念她,甚至想去森安见她,可他怕自己最后又会控制不住自己。 没能控制住自己是他永远对她的罪孽。 于是他只能求助于神明,求助于佛祖,在佛前虔诚的祈祷着。 佛寺的主持见他如此,并没有细问他有何尘世苦痛,而是对他说若是内心总是无法平静,不如试着抄写佛经,也许这样能助他缓解一二,忘却烦扰。 于是他告谢主持,在回到那栋海边的别墅后他开始尝试主持所说的抄写佛经这种方式。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效果,直到他无意识中写了她的名字后,他才像找到了关键。 他的念想能随着他抄在纸上一页页的名字封印在一本本的笔记本里。 三年后。 他看起来越来越沉静 ,就连兄长都说了几次他变成熟了许多。 对此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所以他也以为他能平静下来了。 可当他从窗外看到她与秀和玩闹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旧被她吸引。 可如今,她是阳光下白珍珠一般耀眼的女孩。 而他却被困在了深海永不见天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5 21:09:10~20200717 21:2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凊 5瓶;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网址, 78、爱世.藤原2 第二日早晨。 洗漱后的爱世换上了一件湖蓝色的短袖连衣长裙, 将腰间的飘带圈到身后系上一个蝴蝶结,再将自己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让整个人在清纯中又带着些夏日的清爽。 当她下楼来到主厅时, 发现大家还没有下来, 只有管家和女仆在忙碌着准备主人们的早餐, 见到她后也是有些匆匆地朝她点头问了声爱世小姐早上好。 爱世点点头,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不要在这里妨碍到她们了,趁姐姐姐夫秀和他们还没下来,她就自己先到庭院里走走好了。 于是她在外面的庭院里走着走着, 便沿着小道一路来到后方的湖边,这一路看着沿湖的风景爱世感觉几年没来,藤原家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然后她便打算从前方的小岔道那里到一旁的树林花园里走走,她以前不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这里树木密集又僻静, 小孩子会天然害怕这样的地方, 再加上姐姐不停地交代她说里面种了许多名贵的树和花, 怕她进去玩闹的时候弄坏它们,所以她干脆就不怎么来这里了。 而现在的她应该能欣赏一下了,毕竟她也过了喜欢鲜艳东西的年纪成熟一些了,正当她这样想着时,小道的一个转角就将她从幽僻的园林带到了一片艳丽热烈的玫瑰蔷薇花园前。 “天呐……” 爱世的瞳孔里尽是这些开得正热烈的玫瑰和蔷薇, 她怎么从不知道这里竟然有片这样的地方!她以为藤原家只在屋前的庭院里种了些玫瑰,远没有像之前去津山家的那么大规模,那时她还很羡慕那个玫瑰迷宫呢, 还遗憾那个玫瑰迷宫不是她能经常去的地方,没想到姐姐家这里就有! 从爬满了明黄色蔷薇花藤的拱门处进到这座花园走着,爱世发现里面种满了种类各异的玫瑰, 有些玫瑰是沿着半人高的篱笆蜿蜒攀爬开满了半面墙的,而有些玫瑰则是像灌木一样整齐排列盛放在花园小路的两旁。 爱世一边缓缓走在小路上,一边带着欣喜的笑抚摸过这些还带着朝露的繁花。 正当她带着浪漫的情调闭眼感受时,一道水雾朝她喷洒了过来。 “啊呀!”爱世被迎面淋了满身的水,一 瞬间什么浪漫都荡然无存。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惊喊声,那道水雾才赶紧撤离她。 “是谁啊,我的天淋了我一身水!”爱世皱着脸赶紧左右擦着自己身上的水,然后看到有个戴着草帽穿着水靴像是园丁的人正赶紧将自己手中的水管拿开。 看到他因为淋到人慌张的样子,爱世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淳朴大叔,想着哎算了,毕竟她进来也没说一声,早晨也正是给这些花草浇水的时候谁知道她会过来。 于是爱世走了过去想跟他说一声。 “那个……” 刚刚将水管瞥向一边的澜生回头,就看到被水淋得有些狼狈的爱世。 而爱世看到这个戴草帽的“大叔”竟然是藤原澜生都瞪大眼喊了出来:“居然是你?!” 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啊,要知道作为华族的公子他几乎从小到大都是精致整洁的白衬衫配西装裤,手里不是拿着书就是什么都不拿,看着就养尊处优从不干活。 他什么时候有这种戴着顶土气的草帽,衬衫胡乱挽起在手肘处,穿着双黑色的水靴,靴上还溅着泥土和草叶脏兮兮的样子…… “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抱歉,我不知道你当时在那边。” 用水柱淋到人尤其还是一位女性,这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失礼了,并且澜生是真的不知道爱世会忽然来这里,虽然这片花园原本的确就是想给她看的,但没想到她竟然一早就跑过来了。 “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爱世接过他递给她的干净手帕边擦边好奇问道。 “我要来给这些花浇水,每天早上都得浇一次。” 澜生动作迅速地将这些水管放好,将下面的水龙头拧紧。 “走吧,我们回去,你应该要换身衣服。”澜生对爱世说道。 “打理这些花需要你亲自来么?没有花匠么?”爱世走在回去的路上还是好奇地问道。 “这些花是我要求种的,是我到处找来的花种,这整个花园都是我的作品,当然由我来亲自打理的。”澜生带着些许的骄傲和得意对爱世说道。 “原来是这样,真的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爱好,我还以为你就喜欢看书呢。” 爱世看着身边这个将草帽拿了 下来的俊秀少年,感觉他变了很多,跟之前她印象里的他相差太大了,这要是之前的他,哪里会有心情跟她闲聊这些,早就不耐烦地走了估计。 “若只喜欢看书的人生,那太苍白无趣了,我也喜欢活色生香的事物。”澜生淡淡地笑道。 “活色生香。” 爱世也淡淡地笑了笑,就几年不见他竟然连人都变坦然了,一下就觉得他们曾经那些幼稚的对抗都不复存在了,就是她还想故意挑起从前的争端,他也未必会配合她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点淡淡的不甘心,在回东京之前她想向他证明的一些东西是不是也跟着没有了意义呢? “澜生,你还讨厌我么?”一般这类问题她都问得很直接。 “讨厌?应该是不讨厌了吧,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你还讨厌我么?”澜生看向她将问题抛回给了她。 “你之前不是讨厌地一见我就喊着让我别再来了么,还时不时就陷害我,一有机会就嘲笑我。” “我原本还想向你证明我才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让你这家伙为当时的失礼向我道歉,现在看来,幼稚的走不出过去的还是我呢。”爱世自嘲地笑了笑。 “那既然如此,我之后对九条淳树做什么你也没什么意见了?”爱世将自己已经被湖风吹干的发丝挽到耳后。 本来已经愧疚得就想跟她道歉的澜生听到她又提到九条,嘴角嘲讽地弯了弯,似乎在她心里也认为九条是他最重要的人,仿佛只要一提及他,他就会失控。 但很遗憾,他不会。 就同如今他那么克制地喜欢着她一样,他放纵着自己厌恶九条,且在很久之前就淡出了九条他们的圈子不再跟着他们被他们耍,最后也如他料想的一样,九条根本就不会来挽回他,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看得比较重罢了。 而这些爱世都还不知道,她若是知道就不会这么问他了。 如果她觉得他回归到从前的态度就能安心些的话,那他便配合她,于是他像从前一样忍无可忍又带着傲慢对她道:“你死心吧,淳树哥他不会喜欢你的!” 而他这样在爱世眼里就如同他终于破功了一样,所以说小鬼就是小鬼,装什么 成熟啊! 于是回到别墅里。 他们两人像从前一样皮笑肉不笑你来我往地和兄长姐姐一起用完早餐。 让爱子和浩一都挺无奈的,明明这两个人都已经成长这么多了,怎么一见面又变成这样…… …… 到了深夜,大家都睡了。 爱世起来想到楼下喝点水,于是她随便披了一层披肩就准备到楼下去。 而她在经过澜生的房间时,发现他房间门没关上,悄悄将门推开一点,发现他正非常投入地不知在写什么,于是爱世就起了恶作剧的心想去吓他一下。 悄悄悄悄地推开门,走近他…… 然后猛地一拍他:“呀!” 澜生被她吓了一跳,同时也被爱世看到他刚刚在干什么——他正在写,且恰好写到了一些情浓的场景…… 虽然自己心里拉响警报,喊着不能再看下去了,而爱世的眼睛还是不争气地看完了他桌上这页纸的全部内容。 额这…写得也太刺激了吧…真没想到这少爷小小年纪的,竟然比她还厉害…她还处在喜欢看的年纪,他…他就已经开始写了……浩一哥哥知不知道他的弟弟在干什么…… “看完了么?好看吗?” 听见他平静又带着些靡靡暧昧的声音,爱世就对上了一双幽黑如深海的眼睛,连手腕什么时候被他牢牢抓紧了都不知道。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忙…我就是想来逗逗你……额…我没有别的意思……” 爱世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地笑着解释,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她怎么敢大声喊你这家伙居然在写情/色这种话。 “爱世,你也喜欢看这类吧,那你知道男人在这个时候是不能随便逗的吧……” 爱世僵住,这人居然在这种时候朝她愉快地笑了,一副既然你都将我的面具摘下来了,那我也懒得装了的样子。 再想起白天他说他喜欢活色生香的事物…… 爱世被他这个样子吓得想退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被他抓住,正想要挣扎时澜生朝她嘘地一声。 “门现在没关上,这三更半夜的我们两人在房间里不好说清楚的哦。” “喂!你想干什么!” 爱世那绝不屈服他的生气模样是真的逗笑了澜生。 “还能干 什么,当然是谈条件啊。”澜生略微松开了她。 “诶呀不用谈了,我就当没看到,我走啦。” 爱世着急地想立刻离开,今天晚上的澜生已经超出她的认知了,非常危险! 结果澜生又拉住了爱世不让她走,像条毒蛇一样眼睛闪着光朝她道: “你在说什么呢,你都发现我的秘密了,当然是我跟你谈条件,你就不怕我缠着你不放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7 21:21:20~2020-07-18 23:0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urnitn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9、爱世.藤原3 “条件?你要跟我谈什么条件?” 爱世着急地想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撤出来, 隐隐中还有些羞恼。 “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干脆你就来当我的助理吧。” 这是澜生刚刚才想出来的,他也不知道爱世会突然过来吓唬他, 还让她看到了他正在做的事, 本以为她会以此来威胁他的, 若是那样的话他就顺势答应她的要求,却没想她会急着想跑,他知道如果这次让她走了估计以后她都不会再想跟他扯上关系,所以他牢牢拉住了她。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她最好还是离他远远地比较好, 他不应也不配再去接近她,可即便如此他也控制不住自己想她的心,甚至只有在书写她名字的时候才能获得短暂的平静,而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有动笔写的想法, 想试着看自己能不能在纸上的世界得到圆满, 也许这样他就不会再想着现实中的她了。 可事实上他做不到, 他一方面努力想压制住自己的心, 另一方面却依旧不自觉地做出希望能吸引到她的事,比如费尽心力用整整三年的时间造出了湖边的那座玫瑰花园。 比如刚刚明明只要放手任她离去,之后她便再也不会接近他,但当她真的就打算这么做时,他的身体反应却比他的心还快, 不愿她就这么逃离他。 果然。 他还是不想看到她像躲什么瘟疫一般躲着他,他还是想继续和她纠缠下去。 即便他不配,即便他们的未来没有结果。 “助理?什么助理?”爱世原本还有些挣扎, 但当她听见澜生的要求后就停了下来,有些疑惑。 见她不挣扎了,澜生便松开了她, 转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稿件拿给她看。 “就是帮我把稿件按每个章节整理好,帮我看看里面内容上有什么书写错误,帮我定期把稿件寄到出版社去。” 澜生在说的时候一边转着钢笔,一边将自己的一只腿搭叠到另一只腿的膝盖上,一副和他平时端正自持完全相反的吊儿郎当模样。 原来是这样。 于是爱世拿着他的稿子听完后挑眉:“那我干嘛一定要听你的,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澜生朝她笑了,笑得眉眼都泛起了 一丝艳气:“不怕呢,你要说出去了我就拉你共沉沦,比如告诉大家我书中的女主人公写的就是你哦。” 爱世:…… “啊你!你怎么那么虚伪!”爱世的脸都红了。 爱世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了,她真没想到这个澜生平时一副乖巧天真不谙世事的少爷模样,私底下竟然能这样的放浪,他的哥哥,他的淳树哥绝对不知道他是个这样两面的人! 虚伪? 澜生嘴角扬起了爱世无法理解的苦涩笑意。 没想到终有一天,这个他曾最讨厌的词,他曾用在爱世身上无数次的词,最后被标回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所以是的,他就是这般虚伪自私的男人。 “当然,我会支付工钱,其实我写有不少稿费的呢,而且如果你要是喜欢我写的,还能提前看到最新章。” 澜生丝毫不在意爱世说的话,反而还不停地引诱她想拉她上他的贼船。 工…工钱! 爱世的眼睛顿时晶亮了起来,别的先不说,澜生的这个工钱是真的深深吸引到了她。 虽然作为华族的大小姐平日里绝不缺钱,但她就是对这种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财富的做法充满了兴趣,因为她将来也想靠自己独立起来,只有这样才有底气摆脱父亲对她的限制。 所以虽然刚刚她还对澜生有诸多想法,但听到他是能靠自己独立起来的时候,她就开始有些羡慕和钦佩了。 不过奇怪,澜生怎么会想做这些事呢?难道他也和她一样想摆脱家里? 于是爱世就直接问他了。 澜生倒是坦荡和随意,眼望窗外,似乎也不怕告诉她他的真实想法。 “我是幼子,将来是不会袭爵的,只需听父亲和兄长的安排就好。” “虽然我不会对爵位有什么想法,但我也不想过那种被家族安排好了一眼就能望到结局的人生。” “既然不想过那种人生,那就得现在开始准备起来。” “毕竟没有财富和地位堆砌的我们什么都不是,不是么?” 爱世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小时候她和澜生非常难相处到一起,却没想到两人长大后的想法却格外的一致。 对于自由,在她还处在纠结的时候,澜生很早 以前就已经开始在着手做了。 这一点她的确是不如他的,更何况他比她还小呢,她的确是不该再用以前狭隘短浅的目光去看他了。 她总以为澜生对她是有偏见的,在回东京的时候她就希望能打破澜生对她的偏见,而实际上,她对澜生不也同样有着偏见,不也还停留在过去以为他就是个天真幼稚的大少爷么。 她是个很容易下决定的人,她并不会想太多,不会想他们以前的那些恩怨,不会想她在他手下做事是否有失尊严,想做便做。 于是爱世对澜生道:“行,可以,那我做你的助理,但你得给我结月薪!” 说完了爱世还挺兴奋的,她可没有半点澜生弟弟小小年纪挣钱不易不该太压榨他的心,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新上司快点告诉她她以后的薪资是多少。 “放心,我给的月薪不低,所以你的工作可没那么轻松。” “还要做什么,现在全说了吧!”爱世觉得她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澜生见爱世那么积极,在笑着的同时倒也认真地想了想: “唔,除了刚刚那些,你还得给我灵感,陪我想想情节。” “怎么给你灵感?”爱世皱了皱眉。 “你也知道写灵感最重要吧,要是没有灵感真的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然后到了交稿日期稿子交不上去,我没稿费你也没工钱。” “喔,既然如此,那我知道了。” 爱世微笑。 “我会盯着你写完的,你写不完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灵感不灵感的她不知道,但她可不允许他最后交不了稿。 澜生:…… 为何本来他本意是有些暧昧的事能被她说得那么严肃?! …… 恰好爱子看自己娘家的两个弟弟都那么忙,爸爸也整天不怎么在家里,家中就明纱子一人,她不想爱世整天跟在明纱子旁边,就干脆跟父亲提议,圣华女校离藤原家不远,爱世以后周末就到藤原家由她来看管就好,久生子爵觉得可以就答应了,毕竟爱世多在藤原家待着对她也有好处。 就这样,爱世平时在学校上课,周末就回到藤原家去。 本来爱世还想有空余的时间去做家庭教师的,毕竟澜生都能靠自己写了,她为什么不 能也靠自己? 但那天澜生制止了她对她说:“你光是要完成我这里的工作就够忙的了,原本是一周的工作量你要在两天内帮我整理好,应该是没有时间做别的事了。” “而且,先不说你就这样去做家庭教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要是被你的父亲发现了他大概是会生气的。” “虽然我是说不怕你把我的事说出去,但在你没说出去的前提下,我不也得躲着我的父亲和兄长,如果你能先帮我羽翼丰满起来,那将来我也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虽然爱世也不知道将来澜生是否能真的帮到她,但她看到他那时认真的眼神,他并没有觉得她是在开玩笑或是在胡闹,只这一点,她就愿意选择相信他一次。 反正她现在帮他也是有薪资的嘛。 一般爱世会在白天陪了姐姐以及跟秀和玩了一会儿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帮澜生整理他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散乱地乱七八糟的稿件,一章章整理好再一章章地校对,等到晚上再将整理好了的交回给他。 而她也是在读澜生的稿件时能慢慢体会到他的一些情感,她发现澜生并不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的内心其实挺复杂的。 就像他现在写的这个故事,虽然她在最开始的时候以为他在写情/色,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那一段只是的一部分,这部其实是写了一个很幽艳的故事。 写了一个少年名为山间风,他深深地爱着他青梅竹马的一个小姐姐蝶子,但这位蝶子姐姐会喜欢上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却始终不会爱上他,因为在她眼里,那位少年始终都是幼稚的,不可靠的。 她甚至用他永远都无法努力逾越的年龄鸿沟坚决拒绝了他,不给他任何幻想。 后来蝶子小姐爱上了一个高门第的贵公子,那位贵公子只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在玩弄她而已,且洋洋自得地享受着她因他产生的嫉妒情绪。 最后蝶子小姐失手杀了他,因为这个男人真的背叛了她。 而结局是这名少年为了这个拒绝他无数次的蝶子小姐顶罪了。 而这同时也是故事的开头,因为这是一部侦探破案,是一位侦探对这个诡异的案件进行抽丝剥茧才得出来的故事。 最 后真正的凶手被警方控制归案,而少年则被无罪释放。 在警署的门前,他们相遇。 蝶子小姐看起来并不像是感激他的样子,就这么冷淡地与他擦肩而过。 所以,这不过是一场他自我感动的戏罢了。 …… 看到最后,爱世非常喜欢这个故事,虽然有些唏嘘有些感慨。 还有她觉得,蝶子小姐在知道小风替她顶罪之后,应该就会爱上他了,怎么还会对他冷淡呢? 于是到了深夜她将整理好的稿子交给澜生的时候对他说道。 澜生在把稿子放回到自己桌上时就倒躺在自己床上似乎有些累闷闷地朝爱世道:“蝶子的心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话说澜生,你是不是失恋了才想到写这个故事的呀,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大姐姐然后人家不理你啊。” 爱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就像她之前戳穿她的二哥一样戳穿他。 但澜生却没有像她想得那样被她的话惊得立即羞恼反驳她,而是睁开眼忧郁地说是的。 “啊,还真有!是谁!”糟了,爱世没忍住直接好奇地趴到他床上问他。 “是一个我不能爱上的人。”澜生望着上方的天花板惆怅道。 良久之后,爱世才磕磕巴巴回应他:“澜生,你…你不会是喜欢上了有夫之妇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的妈妈摔跤了,这几天作者菌忙着照顾妈妈所以更新会有点不稳定,不好意思呀小可爱们,有空作者菌就会更的,不能更的话作者菌就文案通知哈T T感谢在2020-07-18 23:08:11~2020-07-20 21:4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寂静的回音、初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0、爱世.藤原4 问澜生他是不是喜欢上了有夫之妇, 其实也是爱世随口一说逗他的,她觉得这家伙也才十几岁而已,这故作成熟神情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 果然, 在她说完这句话还笑出声后, 澜生就瞬间恼羞成怒地把她赶了出去, 在把门关上之前还恨恨地说不知道她满脑子整天都在想什么。 于是被关在门外的爱世笑得更停不下来了,没错这样才是澜生少爷会做出来的事嘛。 甚至觉得还是这样的他更可爱。 …… 过完还算愉快的周末。 爱世就回到学校里继续上课了,同时也是这个星期,传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号外!号外!” “静常宫英仁殿下和九条公爵家的九条光惠小姐正式订婚了!!” 第一个得到报纸的女学生立即激动地从走廊跑向自己班里公布这个消息。 “正式订婚了?!!” 衣着鲜亮的女孩们纷纷围在那女孩的周围想要看那份报纸。 “天呐!这竟然是真的!” “等明年光惠小姐十八岁的时候, 就会跟英仁殿下完婚啦!” 除了圣华女校外,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位未来的静常宫皇子妃。 无数记者争相围在目前未来皇子妃就读的圣华女校门口或是九条公爵府门口,只为得到最新的一手消息。 而爱世她们寮舍自然也关注这则新闻,其实早在不久前她们就讨论过那位尊贵的光惠小姐了, 只是今天是皇室最正式宣告。 “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光惠小姐未来会选谁做她的女官呢。”美依子一边做着自己手里的功课一边对寮舍里的其他三个女孩说道。 “大概还是会选她身边的伴侍小姐们吧。”见小咲和彰子都没出声, 为了不让美依子尴尬爱世就说了两句。 “也是哦。”美依子点点头, 就继续看书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未来皇子妃跟前的女官们, 身家背景几乎都是非富即贵的大家族小姐,并不是一般人能当上的,所以作为特招生的小咲根本就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 而她虽然作为子爵之女或许还有些机会,但因为之前她和九条少爷的那些事,大概也是被排除在外的。 不过 她倒是无所谓, 毕竟有没有女官头衔这一荣耀对她的未来影响不大,她就等跟南部解除婚约后在这间学校做一名教师就好,若这里不行她就回森安教书去, 那样还能跟外婆在一起。 虽然她不在意,但是许多人还是在意的,尤其是她曾大胆地“冒犯”过九条少爷, 尤其是她现在出落地如此美貌,那些有危机感的人会时刻警惕她是不是想凭借美貌上位。 因此学校里对她冷嘲热讽的人不在少数,本来不喜欢她的人就不少,现在更是有人直接表态对她的不喜,甚至还有人特地去提醒光惠小姐要警惕久生爱世这个女人,如果那女人接机想来靠近她,可一定要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 这种情况一直到一个月后,久生一家受邀去参加九条公爵府的宴会时依然存在。 爱世当时就不想去,但她的父亲久生子爵是一定要让她去的,毕竟她从森安回来后就没参加过一次像样的宴会,要是她不去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久生雅的小女儿上不了台面。 为此,子爵大人还专门将她接回到家里,防止她在藤原家没人管任性说不去就真的不去了。 …… 九条公爵府邸。 爱世身着粉色西洋礼裙,随父亲去见过九条公爵大人以及站在他身边的那位九条少爷。 她几乎不抬头看向他,因为不看她都知道这位大少爷对她肯定就是淡漠却又不失礼数的态度,他或许会对别的女人温柔,但他绝对不会对她温柔的,大概连他都觉得若是一旦对她温柔了,她就会得寸进尺顺杆而上,最后死咬着他不放。 这样麻烦的女人谁敢碰呢?只有连一点幻想都不给她才是最好的方式。 结果,等她出来之后还要再继续接受各种人的审视和一些人明显带着看她笑话的窃窃私语。 也许是前段时间在藤原家过得太自在了,都忘了回到东京她就会经历这些事,她倒是想大声喊我现在真的对九条一点想法都没有了,我知道我不配行了吧,你们这些人要是喜欢他就自己喜欢去啊别再拉上我了行吗! 难道拉上我就会显得你们对他的喜欢更加纯粹无暇吗?! 但她不能,那样做只会更加让人笑话,所以她 只能忍。 爱世怀着这样的情绪在见到正跟别人聊着的澜生后,就更没好气心里甚至还有些怨恨,那最怕她缠上他淳树哥的人不就是他么,那最先笑话她的人也是他。 前段时间他们竟然能表现得这些事都跟不存在一样也是有趣。 就在这时,澜生也看到了她,正想朝她过来,他就被许久不见他的九条喊住了。 “澜生。” “淳树哥。”澜生只好先看向他。 “我们聊聊?好久没见到你了。”九条朝他笑笑,依旧像一位可靠的兄长。 “好。” 澜生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爱世后便跟九条一同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时有说有笑的背影,爱世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种报复的想法,虽然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报复到他们,但这样做了也许她的心就能平静下来。 …… 在宴会后的那个周末。 爱世与往常一样来到藤原家。 但这天浩一姐夫和姐姐带着秀和去拜访一户很重要的人家了,老侯爵很早以前就到郊外的别墅养老,所以家里就只剩下澜生和爱世,且管家和佣人们有各自的事要做也不会上来打扰他们,因此他们就放心地待在一个面朝湖通风凉快的房间里写文和整理。 爱世在整理的时候想起了那天宴会上的事,于是问澜生:“澜生,你说大家现在都是怎么看我的呢?” “难缠?虚荣?好妒?还是什么?” “一个个都如此忌惮我,我是做了什么么?” 在爱世问他的时候,澜生的笔就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坐在地垫上整理着稿件的她。 她今天穿着紫色条纹的二尺袖和暗红长袴学生服,黑亮的长发用一条紫色的绢带缠着编成长辫放置在右肩处,在整理稿件时举手投足间,白皙纤细的双手在和服袖里若隐若现,面容精致柔艳还带着不解。 澜生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湖畔对爱世实话实说:“其实我所知道的男生这边对你是没有什么恶感的,其实他们更多的是想看淳树哥会怎么做,好不容易能有个取笑他看他出丑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自然也有一些人家不喜欢你父亲的功利做派,或是不耻认为你姐姐是高攀嫁入我们藤原家,再加上你又说 过你想成为淳树哥的新娘这种话,自然会觉得你对他动机不纯,会觉得你们久生家攀上了一家还不够还想再攀上另一家,之类的。”澜生说到这里也有些不自在,因为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吧,不少大小姐们也想嫁进九条家,但大家都含蓄想要华族的和矜持,你这样直接说出来自然会引发她们的厌恶。” “那九条少爷也是这么想我的么?觉得我对他动机不纯?觉得我的接近会让他出丑?觉得像我这般庸俗的女人竟然也妄想接近他?还是觉得对于他来说我就如同蝼蚁,我是如何想的都不值得他多费心力来关注,仅仅只是觉得,这些时不时的留言让他有些困扰而已。” 爱世不知在何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来到澜生身边问他,话里贬低着自己,却又能听出她心中的怨气。 但这让澜生怎么回答她呢。 也许现在的她觉得是九条和他们深深冒犯了她,但她的确有一世是如他们所想的一样这样做的,结局自然也是无比惨烈。 想到这里澜生很痛苦,他不愿回想起这些,他已经处在自己骗自己的状态,只要他不回想起来他就当不存在,只有这样他才能留在她的身边。 他其实仅仅只想留在她身边而已,能留多久就留多久,他没想过要得到一个什么结果。 但爱世如果较真起来,他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回答她:“大概吧。” 在爱世眼中,他和九条是切分不开的,九条是这样想她的,那他自然也是。 所以她站在他身旁微笑着问他:“那澜生你呢?” “你是怎么想我的?” “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是觉得这样更能看紧我,让我别打扰到你的淳树哥么?” 澜生没有回答她。 在她的这些话面前,他那些所谓爱意的理由竟然显得如此可笑。 因此在爱世眼里他就是默认,于是她笑得有些嬉戏恶意: “那你不如替他看得更彻底一些呢。” 说完爱世就拉过澜生面向她,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起身之后,爱世居高临下看着已经愣住的澜生道: “这样,你是不是就更加安心了?” …… 也许是被爱世 刺激得太厉害。 一夜之后,澜生就像忘了自己之前所有的轮回记忆。 变回了最初的自己以及现在正经历这一切的自己。 在藤原澜生的思绪还有些懵懂无法理解之际,便如久生爱世所言,为了不让她去纠缠淳树哥,他选择亲自看着她。 自此之后,每当有人又拿她和九条淳树的事来取笑她时,久生爱世便不再澄清,甚至还会让人觉得她对九条淳树依然野心不死。 但转身,她就会去折磨藤原澜生。 只有这种宛如偷情的感觉,才能平息她被人误解却无法澄清的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0 21:40:34~2020-07-21 22:5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颜陳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kie、gedayadeba 10瓶;野 5瓶;君沐宸 2瓶;KT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1、爱世.藤原5 在东京帝都华族圈中, 没有人会将久生爱世和藤原澜生两人联系在一起。 虽然他们从小就相识,但众人皆知他们关系并不好,他们只是迫于自己的哥哥和姐姐是夫妇, 才不得不相见的。 那些同样从小就跟澜生一同长大甚至还一同上学的男生们偶尔就会打趣澜生, 打趣他一直都无法摆脱他大嫂的那个麻烦妹妹。 每当他们这样打趣他时, 就能果不其然看到因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而满脸烦躁的他。 甚至包括他们的兄长和姐姐,都曾因他们两人无法好好相处而头疼,即便他们如今都成熟一些了,也绝不会有人能联想到他们竟纠缠到了一起。 湖畔垂柳下, 微风阵阵。 澜生正独自坐在石椅上闭眼休息。 就在这时,一袭暖香偎来,爱世从他身后一下搂住了他,柔润的脸颊时不时轻点在他的耳侧, 她笑着唤他: “澜生!” 爱世从小就是一个大胆又热情的女孩子, 和一般内向矜持的温柔女孩不一样。 自那天她吻了他之后, 在无人的时候, 她便会这样亲昵地对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就是一对普通相爱的小情侣。 而真实情况其实是她在单纯地戏弄他。 她简单又冲动地觉得,既然大家都觉得她对那尊贵的九条少爷有企图,那她干脆就跟这个最崇拜他的同时又最不喜欢她的人纠缠在一起好了。 她甚至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以后那些人以及那位九条少爷在得知她对他根本就没兴趣,是他在自作多情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其实她也知道她这样的想法有些幼稚, 兴许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想法,但至少这样,她能获得短暂的快乐。 选择跟澜生纠缠在开始的确她是任性做下的决定, 可后来她觉得她和澜生之间的相处还是很有趣的,澜生能满足她对男人和情爱的各种好奇心。 且最重要的是,她是不用对他负责的。 当看到澜生嘴上挣扎着说不喜欢她却又深陷其中的模样时, 她会很快意也很高兴。 以至于到最后澜生放弃抵抗,不再矜持而是选择遵从自己的本能激烈地回应她时,她都忘了最初到底 是为什么要跟他这般纠缠在一起。 澜生一开始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像喝醉了酒一样,对自己做出的许多事非常疑惑,比如他为什么会想去造一座花园以及他为什么要去写?他为什么会对淳树哥逐渐疏远? 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记忆就能自动填补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这都是因为他想做一个不被任何人束缚和操控的藤原澜生,越是他不能去做的,他越想要做。 于是想通之后,他就自然了很多。 但回想起那天久生爱世竟然吻了他,他就非常不自在,他感觉他无法再面对那个女人了,她实在太可怕了。 而他越是想要躲着她,她就越是一副要狩猎他的模样。 “澜生我可以抱你么?” “澜生我可以亲你么?” “澜生,你要是再躲,我就去纠缠九条哦。” …… 她竟然可以毫不羞耻地说出这些话,仿佛不将他逼到墙角决不罢休。 但更可怕的是,即使她这般对他了,他竟然都不觉得厌恶,因为他在自己上锁的桌柜深处,翻到了那本写满了她名字的笔记本。 这本笔记本,直接掀开了他对久生爱世早有企图的纱布,说什么担忧她去纠缠淳树哥给淳树哥带来困扰,其实不过是他在嫉妒九条淳树而已。 他的内心是丑陋又扭曲的,他一方面看似在拒绝她,而在不为人知的另一方面他其实是狂喜的。 爱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她是主导的那一个,实际上是他小心翼翼地牵着她一步步和他一起走向深渊的。 直到那晚,她再次来挑逗他的时候,他便像豁出去报复她那样,狠狠地将她反抵在楼道的墙上吻了下去。 而爱世就像第一次被她吻住的澜生一样,惊讶地睁大双眼。 他们年龄相当,虽然在男女之事上一个会写一个爱看,但其实两人都还处在好奇摸索的阶段。 此后,少年和少女就像打开了恶魔的匣子一般,在无人的时候暗暗进行着情爱的游戏,渐渐地,因为太过投入,他们两人都淡忘了他们这件事起因的那个人。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你越是想方设法地想接近某个人时,你会发现那个人宛若天边无法触碰,而当你无所谓甚至想 避着他时,他却总是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对于爱世来说,九条淳树就是这样的存在。 那是在刚放暑假的第三天。 她依旧应姐姐的要求住在了藤原家,以备随时跟着她一起出席各种社交场合。 就是在这天,九条淳树专门来到藤原家拜访目前藤原家的家主藤原浩一。 那时爱世正在澜生房间里帮他整理稿件,因为差不多他的新文就要准备寄出了。 是的,在这种情况下,藤原澜生竟然还有心情写,甚至还有因灵感突然爆发越写越流畅的情况,而他的那些灵感都是在跟她卿卿我我的时候产生的。 每当他要写的时候,世间的艳情就与他无关。 前一刻澜生还把爱世抱在怀里,后一刻灵感上来了就把爱世按在床上,然后自己一人来到桌前火速动笔。 被丢在床上的爱世愣住,坐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正在桌前奋笔疾书的那人: “你…你居然这样对我?!” 然后极度不满地喊道:“你把我当灵感来源吗!一有灵感了就丢,你这个混蛋!” “之前不是说好了,你得给我灵感帮我想情节的。”澜生说着话,笔都没停。 “啊!气死我了,你这人就不能看看气氛吗!” “你自己写吧,再见!” 说完,爱世就像一个生气中的骄纵小女友般哼地一声离开了。 但之后两人又滚作一团的时候,澜生会跟她解释,像她这样任性肆意的女孩子,他得再努力一些才行,要不然他护不住她。 而这个时候,爱世心里会有些触动,可她依然状似毫不在意地翻身背对他说道: “你要护住我做什么呀,你干嘛要护住我,我又不用你负责,反正大家都是玩一玩而已。” “到时候你娶我嫁,彼此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反正别跟九条淳树有关系就行。” 爱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反正挺不是滋味的,所以她决定不深想,当下欢愉就行。 但澜生从她身后圈住她,对她道:“但你要负责呢,我把你当姐姐,你却引诱无知的我,你给我好好负起责任来。” 听他这样说爱世都笑出了声:“你算什么无知,真无知还写什么情/欲。” 身 后的澜生似乎也笑了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做好嫁人了别想摆脱我的准备吧。” “我会像毒蛇一样牢牢缠住你,如果你不怕的话。” 也许澜生的话会让有些人觉得不舒服,但爱世听着就有种诡异的心安,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她就是很喜欢这种拉人共沉沦的感觉。 于是她就一直放任自己跟澜生纠缠到现在,至于是她纠缠澜生还是澜生纠缠她,她并不在乎。 但说来也是有些难过的,当她在见到学校里的同学们和她们喜欢的人自由恋爱的时候,在见到她们脸上幸福的表情的时候,她也会想她和澜生这样到底算什么,他们彼此连喜欢都没说过。 既然说到喜欢,那她喜欢澜生么?这她自己都没有答案。 从澜生房间的窗外看到九条后,爱世就来到澜生的身后搂住他,也没说什么话。但澜生得出去,因为九条特地来到他家,知道他在家里,肯定是会想见他的。 “澜生,你说九条少爷要是知道我们整天待在一起,他会生气我带坏你么?会严厉指责我么?” 澜生没有立即就回答她,他很平静,他觉得九条并没有资格指责他们。 “不过,我倒是不怕,我本来就挺希望这一刻到来的,澜生你是家,你觉得我们要是被发现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大概会成为大众喜闻乐见的华族艳闻,然后被强行分开吧。”澜生道出事实,这是在他羽翼未丰且他们两人关系脆弱时最有可能的结果。 “我也这么觉得,这样对姐姐和浩一哥哥挺不好的,要不然我们就算了吧。” “好像…也没必要弄得那么惨烈嘛。” 是的,真当这一刻来临之际,爱世就退缩了。 当她想松开搂住澜生的手时,澜生却按住了她,不让她松开。 “爱世,你觉得在把人拖入深渊后自己却想抽身离开时,那个被留在深渊里的人会想什么?” 澜生握着她的手回头看向她,然后笑了。 留下这句话后,他便离开了。 而爱世因为澜生的这句话忽然就慌了起来。 最后九条什么都没发现,也没有见到那位被寄养在藤原家的久生爱世小姐。 但在这之后,占主导的那一方变成了澜 生,既然是爱世她掀起的这场风暴,那他就不能让她说停就停。 澜生变得不再怕他们两人之间暧昧的事被发现,而爱世见澜生这样反倒开始变得想要遮掩起来。 好几次要不是她及时推开他,他们就要被人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澜生写到这里,就是作者菌一开始在构思澜生的时候最想写的地方了。两个幼时互相看不对眼的少年少女,在大家都认为绝对不可能的情况下交往了。而爱世就是一个她有时候会想拉人到深渊里去,但后来想明白了又会想脱身而出的人。感谢在2020-07-21 22:51:49~2020-07-22 23:1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夹心饼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2、爱世.藤原6 新年之际, 爱世回到森安,见到了久违的外婆。 但面对外婆关心的询问,她还是选择了隐瞒, 没把她和澜生之间的事告诉外婆, 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光彩了, 她愧对外婆对她多年悉心的教导。 所以在跟外婆和葵婆婆一起度过幸福的一天后,晚上就寝躺在自己久违的被褥里时,爱世才承认自己其实就是个无比糟糕的人。 她觉得她应该断了跟澜生的这种关系了,虽然这件事最开始是她先挑起来的。 她的本意原本是想报复, 结果到后来不仅没什么快意的感觉,反而还有无尽的心虚担心被人发现。 她甚至还在反思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九条他们,其实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九条他们的,就算知道她对他无意, 就算知道她如今根本就不喜欢他后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指望他们向她道歉?这想想都觉得可笑。 事实是他们依旧还是高高在上, 反倒是让自己陷进了漩涡里, 最多再拉上个澜生。 哎, 她这个做法实在是太愚蠢了,太不值了。 只是她没想到澜生会变成这样,他变得似乎真的很喜欢她,他根本就不担心他们之间的事被人戳破,甚至一度还让她觉得他是不是就是在等他们之间的事被人撞破? 他就不担心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的未来么?不担心会让自己的父兄失望么? 他的回答却是:如果什么都担心什么都怕, 这么瞻前顾后如何捉得住蝴蝶? 而她也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才愿意继续跟他纠缠在一起的,至于能不能报复九条其实早就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了。 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这种被他视为很重要的感觉,尤其在他曾经并不喜欢她的对比下。 他们之间已经很少会提及到九条, 他们待在一起不是专注工作,就是去赏玩游乐。 他们年岁相当,关系相近, 从来没有人会多想什么,因为秀和有时会待在他们之间,秀和会希望他们都陪在他的身边。 春樱盛放之时,澜生会带着她和秀和在小河上泛舟。 她穿着艳丽的衣裳撑开洋伞端坐在小船上,在春风吹落樱花的时候伸出手感受樱雪簌簌,看粉白的樱 花落在水面上,而他们的小船就从中划过。 夏日烟火祭典,她悄悄换上了男装和服羽织袴,戴上一顶西洋帽想独自去玩乐时,澜生也早就带着跟他一样换好了和服的秀和在大门外等着她了,秀和还大声说爱世小姨别想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玩。 他们还去挖掘各种好吃的店,去市郊外各种好玩的景区,将他们作为华族幼子幼女有钱有闲的便利发挥到了极致。 他甚至还把她鸣山深处带了回来。 那时他一直牵着她往上爬,一路鼓励她,等好不容易上去之后,明明自己都已经筋疲力尽了,也还要执意背着她回去。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爱世感激又快乐的,但澜生依旧从未说过他喜欢她这句话。 即便如此,爱世也已经不自觉地就会看向他了。 …… 在爱世即将回森安的前一个夜晚。 屋外下起了大雪。 爱世和澜生便一起出去堆雪人,想在早晨给秀和一个惊喜。 爱世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红,但她丝毫不在意,还兴奋地招呼管家和女仆帮忙到厨房里拿几根胡萝卜出来做雪人的鼻子。 在看到澜生还在努力地堆圆雪人的身体时,爱世也不知怎么地就开口问他: “话说澜生,你将来想做什么呀,就打算写么?” 也许是即将又长大一岁,的确是该考虑未来的事了。 “按照父兄的期望的话,大概是做个医生吧。” “但其实我并不想做医生。” 第一个雪人堆好,澜生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碎雪说道。 “那你想做什么?” “唔,我想做个流浪作家。” “流浪作家?!” “是啊,既能自由自在地流浪,又能写我的,爱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呀?” 那时澜生站在雪地里,柔软的羊绒围巾衬得他眉目如星,明明说的是吊儿郎当的话,却对她笑得那么温柔,就好像这个雪中世界就剩下了他们彼此。 其实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也许会对这种自由的日子产生向往,爱世也是一样的,但那时她却笑话他说:“说得那么从容,跟你一起流浪,可别到时候要我来养活你呀。” 其实是她觉得这场由报复情绪开始的恋爱游戏的确该结束 了。 想想他以前是那么正经又乖巧,对自己的哥哥和九条是那么的崇拜,期望自己将来也能像他们一样优秀,结果现在跟她厮混到了一起,就满脑子想着和她一起流浪了。 他从不提未来,也从不问结果。 澜生,是个很好的孩子,不该让他跟着她一起那么任性疯魔的。 爱世缩在被褥里翻了个身,有点愧疚,暗自打算等回到东京就跟澜生说分手的事吧。 …… 等爱世再回到东京后,她就想跟澜生提这件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几次她去姐姐藤原家,发现澜生都不在,这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只要她过来澜生就不在的状况。 于是她心里隐隐地也有了猜测,大概是浩一哥和姐姐察觉到了什么有意让他们避嫌吧,从前是担心他们互相吵架太厉害彼此都不体面,如今是担心他们相处得太好反而发展出一些不该发生的事。 看,他们的确是不该在一起的。 她的姐姐爱子甚至还对她说最近有几户人家想要跟他们家澜生结亲,中间人连那些大小姐们的端庄照片都送了过来。 那时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的感觉,她禁不住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那时的澜生非常不喜欢她,但澜生从来都知道怎么样能让她更加生气。 她曾经以为澜生就是不喜欢女孩子,所以不喜欢她是正常的,但她后来发现他也会特地对一些别的小女孩很友好甚至很温柔。 那时,她就知道,澜生的不喜欢针对的只是她罢了。 所以对待这些女孩他自然也是能温柔对待的。 所以她甚至还能笑着对姐姐说:“诶呀没想到澜生也到了这个年纪了,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小时候不喜欢女生时那气呼呼的样子。” “会长大的嘛,看,姐姐的爱世现在不也长得那么漂亮了么。”爱子扶着爱世好好端详了一番。 “哦!也是我这个姐姐没做好,怎么没想到给你拍张正式的照片,改天要去联系摄像师也给你拍一张跟这些大小姐们一样漂亮的照片。”说到这里,爱子有些兴奋,还想着给爱世置办一套华丽得体地振袖和服。 “不用了姐姐,反正我都已经订婚不用相亲了,拍不拍这样的照片已经无所 谓了。”爱世摆摆手道。 “可是,姐姐想要爱世也拍一张呀,以后等爱世也有孩子了,还可以拿给他们看呢。”爱子坚持道。 “噢,姐姐柜子里好像收藏了一件特别漂亮的和服,上面有印着仙鹤哦,爱世穿着肯定好看,然后明天就联系摄像师过来给你拍,唔,到时我们到花园的草坪上拍怎么样……” 面对难得强势的姐姐,爱世也不好再说不了。 在背光的房间里,略显阴暗。 她就像姐姐手里的漂亮娃娃,任由她打扮着,任由她将精美昂贵的衣饰装点在她的身上,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似乎在对她说,请千万千万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而同样是这天,澜生从九条那里回来后,有些疲惫。 在某些方面,九条和兄长都达成了共识,认为不能让他再这样浪荡下去,不能让他以后真的成了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 兄长要求他必须考上东大医学院,此后有时间就给他好好看书学习,别让他再看到他再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再不听就把他丢到军队里严加看管,也许将来当个军医也不错。 不仅是哥哥,之后就连九条都能插手他的事。 九条甚至比他兄长知道得要多,他已经确认知道了他跟爱世之间的事——他跟爱世在鸣山那边的病房里相互亲吻的时候被他看到了,而他也看到他看到了。 也许是他后续根本不在乎九条是否看到以及拒不收敛的态度隐隐激怒了他,所以他插手了。 其实九条这个时候的确是将他看作是他的兄弟吧,毕竟两人的母亲是自幼要好的表姐妹,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着亲缘关系,而九条是独子并没有兄弟,所以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他的心腹,他的左膀右臂。 他自己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比起兄弟情,他体会到更深的是他深受着他的摆布,即使在他已经不愿的情况下,他依然可以摆布他按照他的方式来走。 那他该怎么做呢?求助兄长? 其实九条和兄长浩一历来是有拉锯的,虽然将来九条将来的爵位会比兄长高,但兄长有着自己的骄傲绝不会受制于他,但又不希望跟他交恶,所以作为崇拜九条的他就是最好的缓冲带,但对 于他未来的计划,兄长也有着自己的安排。 这些事,如果是当年幼稚地绝对想不明白的他,这天真地过一辈子也就过了。 现在,他想明白了,的确是有窒息的感觉,同时还不能让他们察觉他已经明白了什么。 可当他看到兄长让他到书房里去,给他介绍那些与他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们的照片时,他还是没忍住变了脸色。 自己的人生□□控的感觉到了极致。 可笑的是兄长让他想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随性,这下他倒是想问他了,当年他娶爱子姐的时候,他有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么多比爱子合适对家族有益的女人他不娶,为何偏偏要娶爱子? 怎么,如今轮到他了就一句不能随性? 温度仿佛降到了冰点以下。 澜生从兄长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直到他在大厅的桌上翻看到了爱世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盛装打扮的她浅笑着美得像笼中雀一般,他就想起了爱世宁可落发出家的决绝。 合上手中精致的相簿,他很想见见她。 而此时的爱世正从床上滚了下来遭受着大朔月诅咒发作的痛苦。 “啊哈……”爱世紧捂着自己的胸口,疼得额头不停地在滴汗。 这一次,比以往都要剧烈和痛苦。 原因她很清楚。 她嫉妒了。 83、爱世.藤原7 大朔月日, 屋外天寒地冻。 爱世疼得整个人都起不来,不断冒着冷汗。 本来近几年这个诅咒对她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了,最多就是难受, 不会再到让她痛苦的地步, 这得益于外婆多年来对她的爱护和她自己心态的转变, 只要不产生嫉妒的情绪,没有了嫉妒的养分,这诅咒对她的影响自然就不大。 但这次……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得受这样的折磨,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而就不允许她产生嫉妒的情绪。 她从小遇见的男孩子能对别的女孩子友好,能对别的女孩子温柔,能站在别的女孩子前面保护她们,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对她也温柔些呢。 她也希望大家是偏向她的啊, 别人有的她也想要啊, 为什么只要她这么想就不被允许呢。 而爱世越是这么想, 她就越痛苦,不仅身上不断流着汗,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难过得哭出声都不知道。 这时。 澜生来到了爱世的房间门口。 不知爱世睡下了没有,澜生正打算轻敲门的手还犹疑了一下,但随即就发现里面有些不对劲, 似乎隐隐听见有哭声传了出来。 “爱世?!爱世?” “你在里面吗?你怎么了!” 澜生连忙敲门喊她,但很久都没有反应。 “喂爱世!你开下门!你到底怎么了?”这弄得澜生都有些急了。 正当他打算下去找备用钥匙强行开门的时候,爱世突然打开了门将他拽了进来再把门关好, 接着顺着房门就滑了下来,长发散乱,面容苍白又痛苦, 额间的碎发已经汗湿,脸颊上也全是眼泪。 澜生被这样的爱世吓到脸色都变了,立即蹲下来扶住她喊道:“爱世你…你怎么了!” 看她无比痛苦,澜生立即就想带她去医院:“走,我们马上去医院!” 说完就急着打算将她拦腰抱起,但被爱世推开了。 “不行!” 爱世死死拉住澜生衬衫的衣角说不行:“我这样绝对不能让大家发现!” “你这样怎么能忍得住!我们必须去医院!爱世你到底怎么了!”澜生半跪着想将她赶紧抱起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即便是在过去,他也从没有 印象爱世出过这样的事。 见澜生执意要带她出去,爱世在痛苦中用力推开他。 “我不要去医院我忍得住!我忍了一年又一年,我怎么忍不住!你又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对我指手画脚!!” 推开了澜生,爱世自己扑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大哭: “不能去医院,不能去医院!这是诅咒,我身上有诅咒你知不知道!” “什么?”澜生不知道爱世在说什么。 什么诅咒?! 澜生手足无措,只能将痛苦的爱世抱进怀里。 曾经的爱世只能生挨这诅咒的痛苦,独自挨了一年又一年,她都觉得自己能习惯了,但这次被澜生发现了,她却觉得更委屈,更痛苦,于是再次用力推远他。 此时她满脑子只想着朝澜生发泄,发泄她的痛苦,她甚至都笑了,笑得有些狰狞: “这是嫉妒诅咒啊,是用来惩罚我这样好妒又恶劣的女人的。” “我从小就背着这样的诅咒了,每次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澜生你是喜欢现在已经变得跟过去不一样的我了么?” “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有这个诅咒压着我,压着我不许眼红别人,压着我不许嫉妒别人,压着我不许产生任何跟嫉妒有关的感情,但凡我一犯,就这样折磨我,我才不会变成这样!” “当年的你们其实应该高兴快意的,像你们那么讨厌的我,那么害怕会伤害到别人的我,其实早就有人来惩罚我了呀。” “所以澜生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你一直被我骗了呀!你喜欢的都是我被迫演出来的表象而已,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 “噢,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根本就没说过喜欢我,只是我自己觉得你喜欢我而已,还洋洋得意像赢了什么一样。” 明明痛苦到极点,爱世依然朝澜生笑得像恶鬼一样。 而澜生依旧过来抱紧她,无论她再怎么挣扎地想推开他都抱紧她,感受她其实很伤心的眼泪流到他的脖颈上。 仿佛当年那个穿着洁白纱裙瘦弱又好强的女孩站在窗边,无言安静地看着他们嬉戏玩闹,而终于当他看到她时,她却叹息地转身离开。 但前尘无奈,无法更改,说什么都苍白。 澜生无言地 抱着爱世整整一夜。 从她挣扎着哭泣,到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到她缩在他的怀里安心地睡去。 而他也整整想了一夜,看着这么脆弱的她,他决定还是去读医。 以前的他并不是很喜欢学医,觉得这些都是父兄的期待罢了,而现在他是真的觉得他该去学医,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就能守护她了,至少能想办法解决她的痛苦,而不是干抱着她什么都做不到。 …… 第二天。 爱世就跟没事人一样了,就是气色看上去稍稍差一下,就像没休息好那样。 同时在没有人的时候,示意澜生千万不要将昨天的事说出去。 “你也看到了,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事,一年就一次的,一晚上就没有了。” “要是让姐姐他们知道了,我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已经恢复过来的爱世又回到了她平时的模样,就是不知澜生会怎么看她了。 “好。”澜生答应。 “嗯。”爱世点点头,还是很感激他的。 “爱世。”澜生轻喊她的名字。 “嗯?” “你没有自作多情,我是喜欢你的。” 在这个时候,澜生告白了。 之前他一直不愿跟她告白是因为他没有信心,他害怕他只要一说喜欢她,她就会起戏弄他的心。 而现在,无所谓了。 喜欢她的话,就告诉她,若是再想太多,横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只会越来越多。 她若是戏弄他,那他抓牢她就好,就如她所言,随心纯真的她是她,淡然又决绝的她是她,但恶鬼般好妒好强的她也是她,而那爱戏弄人的她依然还是她。 他深爱着全部的她。 这些他都一一告诉了她。 “我会去读医,我其实并没有特别高尚的情怀,我只是想能多照顾你一些。” “那一年一次的诅咒,我只是普通人也许帮不了你什么,但我希望你在之后就不要再有别的病苦,就是有我也希望自己能守护好你,而不是像昨夜一样无能。” 澜生轻轻抚摸爱世略带苍白的脸颊。 …… 爱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澜生的。 而澜生当时似乎也并没有要她回应,他在之后就开始独自一人高强学习,仿佛不会疲惫的机器一般真的在朝 他所允诺的方向前行。 曾经写了一张又一张的稿纸,如今变成了一张又一张写满了笔记和演算过程的笔记。 悄悄地在门后看着这样的澜生,她最近一直在回顾他对她说的那句“守护”的话,“守护”二字对于她来说已经很遥远了,毕竟她曾经拥有过,但后来却又失去了。 她虽然当年说她靠自己也能挺过去,不需要再靠任何人来守护她了,但现在澜生对她说的这句话依然让她很感动。 且澜生是很优秀的,不论是他写,还是学习,他想要做到的就一定能做到,所以,他在年仅十六岁的时候,就考上了东大医学院,这在他们华族圈中还是很轰动的。 爱世很高兴,因为明明澜生年纪比她还要小,却能像个前辈一样辅导指教她的学习了,尤其是她比较糟糕的数学算术。 澜生的兄长浩一和父亲老侯爵也都非常高兴和满意,甚至一度还有人劝他们送澜生出国深造,不要浪费耽误了他的医学天赋。 但关于是否要出国,澜生不做回应。 而爱世继续在女校高等部上学,偶尔在听到有同学在谈论澜生时,她都会浅笑着徐徐走过,想着等到周末的时候告诉他,现在的他可受欢迎了呢。 “久生同学,请过来一下。” 在爱世正将一束花一枝枝插进玻璃花瓶时,她被一位老师带到了学校的一处会客室。 而会客室里早已有人在等着她了,是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九条淳树。 爱世端静地来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不知这位尊贵的大人专门找她是为了什么? “贵安,久生小姐。”九条向她问好,并示意身边的人为她端上一杯香茶。 “贵安。” 爱世矜持地点点头,面上虽不显,但其实这般麻烦的人她根本就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也不想跟他交谈。 但很快,在这位看似有礼实则疏离的大人口中,她就明白了原来他是为澜生而来。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她和澜生之间的那些事了,并且他认为澜生未来前途无量,若继续再跟她胡闹下去,要是某天被人发现,那澜生就毁了。 他像个长辈一样,希望她能为澜生考虑,也为她自己考虑,尽早让这段关系体面的 结束。 “九条大人为何不直接对澜生说这件事?为何不直接去命令澜生反而特地过来命令我?” 九条坐在对面平静地看着她,但对于她的任性妄为的回答,俊凛的眉目有些微皱。 “真是令人惶恐。”爱世略有些挑衅地笑了笑。 “想必九条大人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从来都是随自己心意走的,我若是不愿结束您会如何对我呢?” “会将我赶出帝都么?” …… 从会客室里走出来后,爱世的心情也有些不爽,一副他早做好了跟她无法沟通的准备,既然如此那还找她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没在昨天写完!!!哭了……感谢在2020-07-24 21:54:54~2020-07-26 00:0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中樱 2个;£矢车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樱 40瓶;煦煦子 20瓶;akshi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4、爱世.藤原8 在同辈人中, 九条淳树的话语权很高,因此在爱世的印象里,他似乎一直是一个能决定对错的存在, 从他年少以来就是这样。 所以自然有许多人愿意围在他的身边, 甚至听从于他。 而澜生就是其中的一个。 若是九条希望澜生能断了与她的这种关系,为自己的未来着想, 澜生会听从于他么? 爱世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安静地站在澜生的身后看着他。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爱世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依旧专注地翻看着手里的那本书。 “呀!” 爱世三两步跳了过去, 跳到澜生的身后圈住了他。 澜生便顺势仰头笑着看向她,碎发间精致俊雅的眉眼洋溢着情意。 爱世也低头注视着他,发现以前的她刻意忽略了,其实澜生真的长得很好看,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只需偶尔温柔的低头浅笑,就能让人心动。 其实她也是肤浅的, 她小时候不就因为澜生很好看, 才一直希望能跟他玩到一起么。 可惜那时的澜生不喜欢她,还一直为难她, 这久而久之,她就不喜欢他也不觉得他好看了。 但现在她又觉得他好看了,是她很喜欢的模样, 尤其在那天他认真地对她说他要为了她去读医的时候,那时她甚至都想象到澜生穿着白大褂的成熟模样了。 她不知道澜生会不会听从于九条, 但她是个任性叛逆的人,既然给她从小就贴上了这样的标签,那她干脆就执行到底, 九条越是不希望她跟澜生在一起,那她偏要跟他纠缠在一起。 毕竟,是澜生自己说的呀,他要学医要变得优秀是为了要守护好她呀,是澜生自己说的,要不是为了她,他早就去做一个流浪作家了。 她才不会有什么自己耽误了澜生害了澜生的想法呢。 反正,在他们眼里,她不就是个自私又虚荣的人么,好不容易有澜生这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人,她又不是傻瓜才不会将他推开。 她不仅不推开,她还要牢牢把他锁在自己的身边,此后她不嫁别的男人,也不会允许他娶别的女人,就算将来她因为嫉妒占有欲导致诅咒越来越严重,她也不退让。 “澜生,你 不会离开我吧?”爱世捧着澜生的脸问他。 “不会。”澜生回应她。 “那,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吧。”爱世又问他。 “看看情况。” 听到他的回答爱世脸就拉了下来,而澜生在爱世猛挤拉他脸的时候赶紧笑着说道: “就我们两人势单力薄,我才不跟你站一起,我得站在你身后悄悄帮你出主意。” 听到他的话爱世都笑出了声说道:“所以你才是最坏的,就躲在后面让我往前冲。” “唔,那我还能帮你善后……啊嘶别拉了别拉了。” 说完,澜生的脸被爱世疯狂揉搓。 “反正你就得站在我这边无条件保护我!” “好。” 见爱世一遍遍地强调,澜生就一遍遍耐心地答应她。 正当澜生想站起来面对爱世的时候,爱世就俯下身吻住了他。 落地窗外的阳光,透过枝叶碎散地铺照在了他们身上。 此后。 他们就像真正的恋人一般,再也无关他人。 …… 在夏末的时候,爱世想起了一件事,觉得现在的她应该就能释怀了。 “澜生,我想回一趟森安。” 撑着一柄描绘着樱花的油纸伞,穿着素雅和服的爱世端坐在游船上对正在划桨的澜生说道。 “回森安?” “嗯,诶呀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人打了一架的事吗。”爱世像是回想起一件有趣的事笑着说道。 然后忽地变脸没好气地指责他:“你竟然还说我是乡下来的!” 对于这件事澜生不敢吱声,专心划桨。 “那个时候我是不是跟你说了,有个人会站在我这边保护我的。” 想起这件事爱世还是有些难过的,但她还是努力用自嘲地方式对澜生说了出来。 “其实事实的真相是,那个孩子是神社里的孩子,只是受他父亲的要求,他不得不帮我盯着这个诅咒,他的确是守护了我,因为有他在的话,我的诅咒是不会发作的。” “但其实他并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对于我的吵闹他甚至是很厌烦的,就跟你以前一样。” 澜生停下了划桨的动作,两人就这样飘在湖面上。 “其实现在想想,他当时并没有错啦,只是我自己难以接受而已,然后因我自己强加给他的期 望没有达成就怪罪他。” “但现在想想,不应该这样的,他毕竟是帮助过我的,结果我不仅没好好像他道谢,还单方面跟他绝交,我实在是太过分了,对吧。” 爱世朝对面的澜生笑了笑,然后神色就有些难过。 她那个时候也许是真的不讨人喜欢吧,结果不自知,还觉得全世界都在欺负她。 “所以我觉得,我该回去向他道歉的,毕竟我现在有澜生保护了嘛。” 其实爱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逻辑,但是澜生明白她的意思。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爱世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的,那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其实就是乡下地方啦。”爱世笑道。 “诶不过,好像最近会有夏日祭典!”说起好玩的,爱世又重新恢复了之前模样,兴奋地跟澜生介绍森安的夏日祭典有什么好玩的,和东京这边有什么不同。 澜生虽是笑着听她眉飞色舞地讲述她在森安的过去,但其实他心里是很难过的。 因为越是了解她,就越心疼她。 明明她是一个很容易快乐的女孩,只要一点点对她的好她就能记很久,但却因为种种阴差阳错甚至包括曾经的他对她的伤害,最终导致她总是会不自觉地通过贬低自己来获得某种心里的安宁。 也许站在他们各自的角度上觉得他们都没什么问题,不管是他,九条,她的未婚夫,或是她口中那位神社的孩子,但没想到他们堆叠到一起,就对她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其实,他自己很清楚,原本他也是不配的。 论身份,身份不配;论能力,能力不配;就连论感情,他们之间的开始都是带着算计的。 这一切都是他强求来的,只有爱世什么都不知道。 她会嬉戏对她抱有目的不怀好意的男人,但也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怀抱热情不顾一切。 她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只有他是花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才让自己慢慢成长到能站在她身边的地步。 也正因为如此,他绝不会因为愧疚而选择放弃她。 他是个自私的人,哪怕他再不配,只要爱世喜欢的是他就好。 …… 爱世和澜生一起回到了森安乡。 他们自然不 是明着一起回去的,是一个说想回森安见见外婆,一个说想去镰仓自己待几天,才成功瞒过哥姐的。 而在面对外婆的时候,爱世就没有再瞒着外婆了。 虽然没有明说这是她的恋人,但爱世在介绍澜生的时候,私心里也希望外婆能多看看他。 “外婆,这个是澜生,藤原澜生。” “贵安,婆婆。”澜生看似稳重,但在面对这位婆婆时,还是紧张的。 典雅的和室里,诚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两人。 “我记得的,这孩子是爱子的小叔吧。” “嗯,住在姐姐家里的时候,经常是澜生陪着我的,外婆他学习很厉害的,还经常辅导我的功课。” 这是爱世能说到最极限的地方了。 而诚并没有对他们的关系归根问底,只是笑着对澜生说他是一个俊秀的孩子,希望他会喜欢森安这个地方。 澜生对诚是尊敬的,身为华族公子的他礼仪上是不会出错的,而诚对他的态度却始终有距离。 他也明白为什么,因为他现在是无法给诚夫人承诺他和爱世之间的任何事的,且就算说了诚夫人也不会相信他的。 毕竟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身份上又如此尴尬,未来困难和阻碍重重,能让他留宿大概还是看在爱世的确是很在意他的面子上。 夜晚,诚夫人久违地亲自给爱世梳头发。 “哎,外婆的小爱世呐,现在看起来真的是长大了。” 诚很感慨。 “长大不好吗,外婆不是一直希望爱世能长大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外婆,爱世笑着说道。 “长大了好,长大了好。”诚一下又一下地梳着爱世的长发。 “外婆也该给爱世缝嫁衣了,要慎重的,认真的,专注的给爱世缝一件最漂亮的嫁衣才行。” “所以爱世也要这样对待自己,知道么?” 爱世点点头,这也是外婆能对她说到最极限的地方了。 “外婆,那要是爱世一直都没有穿上嫁衣的机会怎么办。” 其实,选择跟澜生在一起,大概是穿不上那样华丽美好的嫁衣了。 爱世并不是想让外婆扫兴,也许外婆会对她失望,但她还是想告诉外婆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 “怎么会穿不上呢,外婆 把嫁衣准备好了,等爱世想穿上的时候,就能穿上了。” 诚将爱世的长发拢好,心里想道:对外婆来说,比起你曾冰冷的死去,只要你能健康快乐的活下去,怎么样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对外婆来说,只要不是第一世惨烈的结局,爱世想怎么样都好。 今晚赶上了,仿佛双更(捂脸)。感谢在2020-07-26 00:08:47~2020-07-26 23:3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宙分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颜陳哀 10瓶;薄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5、爱世.藤原9 森安的夏季, 炎热中会带着淡淡的光影梦幻,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机会难得,于是爱世便带着澜生回顾她曾在森安玩过的一切——到层叠浓绿的山林里采花捕蝉捉独角仙, 到幽谷清澈的溪流里摸虾捞鱼嬉水。 宁静的山谷中时不时传来鸟类悠长的鸣叫声。 澜生正拿着小渔网挽起裤脚站在浅浅流动的水中, 而爱世则穿着橘红的和服坐在溪水边的岩石上,一缕缕的阳光透过林中的枝叶柔柔地映在她身上, 让爱世整个人浓郁又鲜妍, 尤其在她起了恶作剧的心撩起溪水泼到澜生身上时的笑颜,更是让这个幽深的山林明媚了起来。 “哈哈哈, 这里比东京好玩吧。”爱世一边朝澜生泼水,还一边得意说道。 “哎,这下我羡慕了,我要是小时候住在这里,大概都不会想回东京了。”澜生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然后顺手将额间的碎发都撩到头上。 澜生的这个动作吸引了爱世,惹得她新奇的睁大了眼, 她好像都没见过澜生全脸的模样呢! 于是爱世脸上泛着微微的红笑着说:“你这白嫩大少爷要是从小在这里野着长大, 估计会被晒得很黑很粗糙,就没有现在好看了哈哈。” “啊?难道我变得很黑很粗糙你就不会喜欢了?!而且黑点粗糙点不是更男人么!”澜生一副爱世没眼光的模样。 “不喜欢不喜欢, 就要白白嫩嫩的!” “你太肤浅了!根本不懂欣赏真正的男人。” 而回应他的是爱世又猛地泼向他的水。 …… 爱世还带澜生去了一趟守山神社。 这间神社真是多年以来都没怎么变啊,走在参道上爱世很感慨。 “这间神社供奉的是森安这一片的守护神,椿藤主。”爱世还跟澜生介绍道。 “椿藤主?是由椿树化作的神明么?”澜生走在爱世的身侧问道。 “嗯, 是山神哦,神社里还有一棵很古老的椿树, 每年的深冬树枝上都会开满鲜红的椿花,将那些椿花晒干后做成御守,就有驱邪护佑的效力。” “那么神奇吗。” “当然啊, 因为那棵树就是椿藤主的化身呀。”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在长着 绿苔的青石板上行走了许久也没觉得多辛苦。 说来爱世也觉得挺神奇的,小时候就觉得这段山路无比漫长,而今走起来倒觉得并没有那么累。 “那时他就从树后走了出来,我还以为他就是神明大人呢。” “后来知道了他叫椿绚,这个名字当时一听就仿佛看到了盛满绚烂繁花的椿树一样,让人很向往。” “但其实他并不是个热情的人,和他的名字一点都不相符,嗯?人呢?” 爱世自顾自地回忆过去,这才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人不见了,一回头便看到他停了下来,神情似乎有些低落。 “怎么了澜生?”爱世又朝他走了过去。 “没什么,就是有点寂寞,也有些嫉妒……”澜生叹气。 “大概是嫉妒你曾那么向往过他吧。” “嫉妒你曾那么向往过他,甚至也嫉妒你曾想成为他新娘的九条,而我却从来只会让你不高兴和难过。” “但我应该也没什么资格嫉妒的,毕竟我那么不成熟,幼稚,还自以为是。” “我什么都没有。” 澜生越说越是苦笑。 而爱世看着这样消沉的他却展颜笑了:“可是只有澜生会喜欢这样的我呀。” …… 终于来到了神社。 爱世和澜生先一起到手水舍里净手净心。 因为炎热,那沁凉的井水浇在手上,让人非常舒服。 随后他们便到参拜殿虔诚地参拜神明。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见到了守山神社未来的继承人——铃守椿绚。 他正和随行的人一同从转角处走来,与身边的人穿的一致,身着淡米色柔软垂袖的和服上衣与青色和服长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神社里的神职人员。 但他的气质又比寻常人要突出,身形修长面容清俊端肃,即使有四年未见,爱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如今二十一岁已是青年的铃守椿绚虽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也更加成熟了,即将准备接任守山神社宫司的职位,而近期夏日祭典他们神社要举行游街的活动,所以他此时看起来非常忙碌,要负责一些人员上的调配。 椿绚并没有认出爱世,只当她和澜生是来神社参拜的游客,只是有礼地点头而过。 还是跟在椿绚身后的 另一名青年认出了她,停下了脚步。 “冬景大人,怎么了?”那青年身后的一名巫女见他停了下来便轻声问道。 那青年回过头试探地朝爱世道:“爱世?” “嗯?你是?”他是谁呀?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见爱世似乎在疑惑他是谁,他才确认原来真的是她,于是笑指着自己道:“爱世是我呀!我是冬景。” 而爱世简直不敢相信,立马上下仔细地看着他:“冬…冬景哥!” “是我是我,诶爱世没想到你过来了呀,好多年没见到你了,现在也长大了呢。” 冬景多年不见,已经完全瘦了下来,如今身形与椿绚相似,虽不如椿绚气质清冷自持但也变得非常英俊稳重,尤其是那爱笑的性格一直都没变。 “冬景哥你变化好大,我一下都认不出你了。”爱世在惊讶中都忍不住捂嘴笑道。 “那椿绚呢,椿绚你认出来了吗!”冬景立马将前面的椿绚拉了回来,拍拍他的肩对爱世说道。 看着椿绚略带无奈地神情,爱世倒也释怀了便笑着道:“认出来了认出来了,椿绚哥没怎么变还是很好认的。” 见爱世并不别扭尴尬,于是椿绚也难得朝她点头笑了笑:“好久不见。” 仿佛两人当年的争执并不存在,如今只是相识的人多年未见又重逢一样。 “咦,小枫姐姐呢?”爱世朝他们身后望了望,发现小枫姐并不在这里。 “小枫两年前嫁人啦,和邻镇一所靠海神社的继承人公子结婚了。”冬景回道。 “那小枫姐姐还是如愿了,她一直都想到海边生活的,有机会也想去看看她。”这些爱世都还记得。 “唔,这位是?”冬景这时注意到了一直站在爱世身边的这个少年。 “他是澜生,藤原澜生。”爱世并没有对澜生的身份多做解释,但他们两人是在一起的就已经暗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了。 “你好。”澜生也有礼的向他们一一点头问好。 冬景能感受得出来,这少年的身份大概是不低的,哪怕他不怎么说话都隐隐透着些骄矜。 冬景他们热情地招待他们到会客和室里休息,就连老宫司也特地过来看看多年未见的她,说他还记得当年爱世特别小特别 小时候的模样,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一下就变成了那么漂亮的姑娘了。 爱世虽然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像小时候那样很开朗地捂着自己的脸对老宫司开玩笑说真的吗!她真的变漂亮了吗! 逗得老宫司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接着问爱世,诚夫人最近还好吧,而爱世则笑着说一切都好的。 其实老宫司还想问爱世她的诅咒如何了,但考虑到她身边还有个同行的少年,就没有问她。 “就是没想到变化最大的是冬景哥呀。”爱世又忍不住地看向正给她倒茶的冬景说道。 “冬景这几年是比较努力的。”老宫司欣慰道。 “看不出他以前是个胖小哥了吧哈哈,现在不少小姑娘都悄悄喜欢他呢。”铃守老宫司忽然又像顽童一样朝爱世眨了眨眼打趣冬景。 “大伯你能不能不要对着爱世说这些啊!”冬景也是受不了了。 “你还说!自己的妹妹都嫁人两年了,你还不成家,你爸都跟我说了多少次了,安排的相亲也不肯去!” 也许是现在有年轻的后辈帮忙分担工作,这两年老宫司过得很自在,性格上自然也放开了很多。 而椿绚则稳坐在一旁,对自己的堂哥见死不救。 再后来。 爱世知道了为何冬景会瘦下来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是因为下任宫司的椿绚要开始正式侍奉神明,便不再扮演椿藤主了,于是就由冬景在夏日祭典的时候扮演椿藤主去游街。 虽然游街的时候可以戴上面具,但扮演神明就得有神明的样子,所以冬景也花了巨大的代价让自己瘦了下来。 现如今这两三年的椿藤主几乎都是由冬景扮演的了。 “那明天晚上祭典的椿藤主也是由冬景哥来扮演么?”爱世问道。 “是的。” “对了爱世,你还想做神使么?” 冬景问出了爱世曾经最不能释怀的事。 “是这样的,因为我们这次约好做神使的那个女孩她临时来不了了,所以我们也正在找合适的人,结果没想到今天见到你了,就想问问你愿意试试么。” 冬景问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有些忐忑的。 却没想爱世立即就答应了:“诶,真的吗!好呀好呀!其实我一直都想试一试当神使的。” 听到爱世略带兴奋的话语,椿绚不自觉地看向了她。 但此时爱世却对身旁的澜生说道:“澜生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看到那游街的神使姐姐可羡慕了,就觉得她好美呀,还幻想着哪天自己也能像她一样,让大家都注视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6 23:31:14~2020-07-28 16:0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干得不错! 30瓶;苔苔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6、爱世.藤原10 夏日祭典。 星夜闪烁, 森安长街人声喧闹。 周边村镇里的人们,或是友人,或是情人, 或是孩童, 几乎都穿着鲜亮的浴衣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梭着,那面具摊位、小食摊位、投圈摊位、捞金鱼摊位, 几乎每个小摊位都有人在光顾。 澜生也穿着件简单的黑白条纹浴衣, 独自行走在长街上,感受着两边的人间烟火。 如果爱世今夜不参加神社游街的话, 此时她应该就会站在他的身旁了吧,也许她的头上还带着一面狐狸面具,也许她手里还举着一根香甜的。 昨晚回去的时候,深夜,他陪爱世坐在小庭院干净的木走廊上望着夜空。 爱世身靠在走廊木柱上,有一会没一会儿摇着一把素面圆扇对他笑笑:“其实这次回来,我是想释怀一些事的, 原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想说, 结果到最后也没说什么。” “是没能跟他道歉么?”澜生问。 “本来是想的,但看到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 又觉得那干脆就这样下去吧,说出来反而更尴尬了,很可能尴尬的只有我一个。” “我当年其实是只想做他的神使的, 当时满脑子都想着一定要扮作椿藤主的他能看到那走在前面已经变得优秀的我,最好是超级惊艳。” 听到这里, 澜生仿佛看到了那时的爱世,看到了那时的她灵气逼人的模样。 “像我当时那个年纪的小女生,不都有着这样浪漫的情怀嘛, 还有些想博人关注的虚荣心,再加上当时东京都没有人喜欢我,我就希望他能喜欢我。” “结果,他并不想陪我玩这种扮演游戏,那我当然也赌气不当这个神使了,就这样一直到今日,我都没再去过那里呢。” “你看,我就是这样记仇的人,他不喜欢也是正常的啦。”爱世不由地望着朗夜空上的一片乌云,语气虽然平淡,但能感觉到她的内心依旧不宁。 澜生看着她,说自己不在意不吃味是不可能的,可他无可奈何啊,因为她的这段人生他的确是没有参与的,毕竟当时的他就只是一个一直待在帝都这样富贵地方两耳不闻的大少爷罢了。 不仅没参与,甚至还对爱世 在森安的一切经历都用“乡下”一词概括了,哪里会想到她曾经历了些什么。 虽然自己现在也不好受,但还是要安慰她的。 “也许在你眼里他曾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但你若是明夜做了神使,也许在不少人眼里你也成为了神女般的存在,最终也变成了可望不可及。” “其实这只是人们对圣洁感天然的吸引罢了。” 爱世点点头,似乎真的是这样,大概就是因为当年夏日祭的那夜,她第一次见到这般梦幻神圣的场景,才被深深吸引了吧。 “诶呀我忽然有了个灵感,大概是被神使少女吸引了的普通少年,求而不得的故事。” 每当澜生要开始创作的时候,他的神态就会变得随意不羁起来。 “唔这普通少年多没意思,得要华族的小少爷对乡下的神女求而不得才有意思。”爱世也跟着澜生一起想象起来,貌似认真地说道。 …… 澜生渐渐走到了长街尽头处的许愿栏。 许愿栏上早已挂满了许愿牌,但依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来许愿,有父母为子女许下健康长大的愿望,也有情人间许下彼此恩爱一世的愿望,各种各样的人许下各种各样的愿望,都赶在神使来收许愿牌之前,虔诚地将许愿牌挂了上去。 这时,澜生看到一位父亲正对着他那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女儿说:“清子,快许个愿望,等下神使就要来啦。” “嗯嗯!” 于是那个乖巧的小女孩便赶紧在爸爸给她的许愿牌上写了起来。 这让澜生想起了爱世对他说的,在她年幼的时候,她也曾跟着她的父亲一起在这里许下了愿望,期望神明大人能看到她的小小愿望。 这时,有一群半大的孩子跑着喊道:“神使来啦,神使大人来收许愿牌啦!” 澜生听到人群中一阵由远及近的铃声鼓声响起,于是他便朝响声的方向看去,同时随着人流站到了道路的两旁。 他看到一队穿着华丽神职服饰的人正缓缓朝这里走来。 他们在铃声鼓声和人声歌唱的仪式陪衬下显得庄重无比,让人们新奇不已。 按照惯例,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身材雄壮高大穿着黑蓝羽织的男子,由他们跳着神舞开路。 但永远最受 人瞩目的是踩着木屐缓步走在他们之后的那名穿着长袖华丽和服的少女。 澜生也是在看到她后就无法移开眼睛了。 这是何等美丽的少女,一身黑底印染着紫白繁花和蝴蝶的长袖和服用黑底金丝腰带缠束,气质端庄高贵,容颜白皙绮艳眼眸流转动人,柔顺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在耳边两侧各簪着一簇红椿花。 她带着浅浅的微笑一手提着一柄印染着椿花的油纸灯,而另一只手则轻轻抚过许愿栏上的许愿牌,寓意替神明大人收下了世人们的愿望。 这是今年椿藤主大人的神使,大概也是最漂亮的一任神使了,对于一些孩子们来说,她的姿态容颜就宛若先代传说里的神女。 因她的存在,让后面坐在神轿上的椿藤主都黯然失色,不知守山神社今年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位那么漂亮的神使小姐,让人们在赞叹她美丽的同时纷纷打听她的来历,尤其是那些正值婚龄的青年们。 正当他们在打听之时,一名从外地来的俊秀少年早已牵着神使少女的手下山离开了。 爱世还穿着那身华丽的和服,她很高兴但又带着些矜持,于是得意地笑问澜生:“安岚先生,那今夜的你有灵感么?” 藤原安岚,是澜生的笔名。 澜生没回答她,而是兴奋地伸出手指着她的身后对她说:“爱世快看那边。” 爱世笑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就看到了满林的萤火虫。 这一夜。 本足以覆盖爱世心中曾以为的那个最梦幻的夏日夜。 如果不是他们回到森安的家里时见到了铁青着脸的浩一哥和爱子姐的话。 …… 圣华女子学校,教工宿舍。 爱世穿着白绸睡裙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翻看着手中的。 如今她已经是学校里的文学教师了,距离被哥哥姐姐发现之后也已经过了五年。 这五年间她再也没见到过澜生。 那年,为了防止他们再纠缠到一起最后闹得众人皆知,回到东京后不久,浩一哥就果断将澜生送出了国,将他送到德国去深造。 倒是对她留有余地,只将她交给了姐姐,并没对她多说什么,也没告诉她的父亲。 明明这件事他们两人都有问题,浩一哥却只惩 罚了澜生。 其实浩一哥对澜生一直都是这样的,幼时他们起争执的时候,浩一哥要惩罚的话也只会狠狠惩罚澜生。 小的时候她当然很得意,而现在她却很难过。 那时他把所有的责任都自己扛下了,说是他引诱的她,是他逼迫她必须配合他。 于是浩一哥便抬手给了他一耳光,把姐姐吓得赶紧拦住浩一哥。 但浩一哥依旧冷笑地对他说,在哥姐眼下做这种背德的事就算了,难道他就没想过爱世身上是有婚约的?他是要害死她么? 而那时的她在做什么呢? 她站在一旁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看着澜生将全部责任一人揽下,却不说一句是她先挑起来的话。 最后还是外婆不得不出来制止,而她却不敢看一眼外婆。 原来,她是这么卑劣的人啊。 她原以为,外婆会对她无比失望,会责骂她,像小时候她犯了大错时一样对她。 但外婆没有,从来都对她无比严厉的外婆,这次非常平静,没有质问她什么。 原本她带着澜生过来,其实隐隐也是希望能得到外婆的支持吧,但外婆的态度没有特别的支持她,也没有绝对的反对她。 外婆只是觉得,她和澜生都还太幼稚了,彼此之间都无法对对方负责。 “外婆已经很老了,很多事要爱世自己做决定了,外婆只能提醒爱世,人的一生啊不可能什么都抓得住,总是要为了得到些什么就放弃些什么,所以外婆是这样的,你母亲是这样的,而你依然也是这样的。” “外婆也无法告诉爱世到底怎么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自己不会后悔就行。” 爱世才明白,其实外婆并不对她的选择做任何干涉,外婆支持的,仅仅只是她一人。 说完,诚就揽住扑进她怀里已经哭出声的爱世,听着爱世终于在她怀里坦白这一切根本就是她先挑起的,是她心里不舒服想出来的报复方式,结果却让澜生受罚了。 到最后,诚也只能微微叹气。 …… 回到东京,在澜生没有出国前,爱世都是待在自己的家里的。 除了自己的父亲之外,姐姐和哥哥们都知道了,在他们姐弟兄妹四人谈话的时候,他们对她说了无数她和澜生 之间是多么不该,且澜生之于她来说是多么不值的话。 在日子富足的情况下,两人之间的情爱自然美好,但若是你们两人都失去了家族的庇佑成为了平民,到时你整日操持家事,届时回忆起过去的生活,再美好的感情都会被消磨掉。 这是她姐姐明明白白摆在她面前她未来可能会经受的现实。 但,她依旧选择等他回来。 因为在她心中就算是贫贱夫妻,也自有贫贱夫妻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澜生正式线的澜生跟南部线私奔线的澜生是有区别的,也许小可爱们会觉得南部线的澜生会更香一点,但这条线上的澜生才是最终线的澜生。不过两条线的结局作者菌都会写的哈qwq。感谢在2020-07-28 16:05:53~2020-07-29 22: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镜止水 4个;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秀丽的腿毛 22瓶;影茗雪 12瓶;柳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7、爱世.藤原11 久生家的爱世小姐和南部家的少爷退婚了。 缘由是在自由的新时代, 他们都接受不了长辈包办的政治联姻,尤其南部少爷更是无法接受自己是逼迫别人结婚的那一方,即使久生小姐已经是帝都有名的美人了。 大概也是因为南部家实在是太远, 并不是最佳的选择,因此这个婚约退了也就退了, 更何况久生子爵之前还觉得他小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南部家的确有些亏了, 暗地里也不是没想过给爱世找个更好的夫家。 于是久生爱世小姐在退婚之后,她的父亲就开始给她相看新的人家,因她的确是美人,身份家世又不错,所以即便是退婚了也仍然有人对她趋之若鹜, 比如那个菱川财阀家的公子。 但她统统都不喜欢, 统统都不愿意。 就这样, 在女孩们普遍都在十六七岁甚至是十四五岁就订婚结婚的上流华族圈子, 久生爱世小姐一年年地挑剔一年年地拒绝,直到最后到二十多岁了都没有定下来,成为了华族圈里有名的嫁不出去的大小姐。 而久生子爵对于他的这个任性小女儿也是从最开始的得意到最后气急败坏, 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久生小姐为了躲避家中烦不胜烦的争吵和无止境的相亲, 在她女校高等部毕业后就直接留校成为了一名文学教师,从此住在了学校里为她提供的宿舍里。 自他们十六岁分别以来到如今二十一岁了, 这五年里, 她几乎一直都没有澜生的消息, 澜生在临走前也没能给她留下些什么诸如等他回来的承诺就匆匆被送到了德国, 据说去的是一所管教十分严格的军医学校,连家书都没能写上几封回来。 也许之后的某一天,他忽然就回来了, 有可能因为这五年的成长和空隔,他就不想跟她在一起了,也有可能他一回来就跟某位合适的名门千金结婚了。 这些准备其实她都已经做好了,但,她依然还是这样等待着。 大概是那天夜晚,他牵着她的手在幽暗的森林里一起被萤火浮光包围住的记忆太打动她了,让她一直想念着他那被萤火虫的微光照亮的笑容。 弄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在等澜生回来,而是在等她自己放 下。 …… 久生老师手持着上课要用到的基本教材,姿容端肃地行走在学校里的走廊中,途径的一些正在谈话笑闹的女学生们在看到她后纷纷站好朝她鞠躬点头问好。 “久生老师。” “贵安。”爱世便朝她们点头微笑。 途径的还有一些是她的同事,她也一一点头问好回应,例如迎面走来的这位英俊但严肃的高大男人。 “高桥老师。” 见她跟他问好,高桥也朝她点了点头:“久生老师。” 随后,两人便擦肩而过。 这位高桥欧介老师是外交大臣高桥留石之子,出身名门,英伦名校毕业,长相英俊身型高大,且至今单身未娶,即使为人非常严肃也依然深受无数女学生的欢迎,但这让他非常困扰。 因为曾在她高等部的最后一年担任过她的英文教师,所以现在她成了他的同事,这感觉也是有些微妙的。 本来爱世在做学生时,是很欣赏这位新来的英文教师的,毕竟他从海外归来见识非常广,当时爱世也喜欢和别的女孩子们一起围在他的周围听他介绍那些海外的新奇事物,但之后因为关于美依子和彰子的一些事,他误解过她,且两人还正面交锋过。 所以哪怕再后来那些误会都解开了,爱世也对他敬而远之。 只是没想到两人如今变成了同事,他大概也没想到她会留校做老师,本以为他们不会有什么再见的机会了,结果现在变成了要日日相见,这就有些尴尬了。 再加上也不知为何在许多人眼里,高桥老师和她这个一直不肯嫁人的文学教师在某种情况下竟然意外的登对,因此学校里一些年长的教师前辈们就很喜欢拉着他们做媒想要撮合他们,这就更尴尬了。 不过,等他上完这个学期的课就准备到他父亲的手底下工作了,他们也就不用这么尴尬了。 但其实爱世本人是无所谓这些的,类似这样的事情她早已经历不少了,她就这样每日常态地过着,工作日认真教书授课,周末不是自己去郊游就是去找山雀姐姐或是美依子逛街聊天。 是的,即使她和美依子的表哥高桥老师有些误会,但也不妨碍她们之间的关系依然很要好,美依子甚至站在她这 边更多。 因此又是一个周末。 中午的时候,爱世提着礼物来到美依子的家中。 美依子正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等她,在见到她后便立即展开了笑颜:“爱世!” “美依子。”爱世朝她挥挥手。 然后蹲下来看美依子怀里的小宝宝:“哇!小俊治几天不见又大了很多呀!” 美依子在她们十九岁那年就跟一位小型商贸公司的社长坠入了爱河,没过多久便结婚了,如今她的孩子都六个月大了。 美依子在厨房准备茶水和点心,而爱世则坐在小厅中逗摇篮里的宝宝。 也许是自己过得幸福,每当看见形单影只的爱世美依子都忍不住想劝爱世至少谈个恋爱也好啊,她也不明白爱世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喜欢的男人。 但她明白大概是因为她小时候一些的经历,所以才对男人都无法信任起来吧。 一想到这里美依子就对自己的表哥生气,爱世对男人的印象本就岌岌可危,结果他也和那些男人一样冤枉她,一副果然他早就知道爱世接近她是不安好心的样子…… 说实话,她从没觉得她有什么是值得爱世对她不安好心的,论美貌她比不上,论出身她也比不上,这怎么看都该是她会嫉妒爱世吧,但表哥就是觉得她很天真很单纯,就是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欺骗和伤害,所以总是担心她。 但说来她又很难过,她不能全然怪他的。 她的外祖父是有地位的华族,她的姨妈嫁给了同是华族又是外交官的姨父,而她的妈妈却下嫁给了一个普通商社的社长,家境富裕起来也是在她出生之后的事,这就导致她不是华族,却总能出现在华族圈里。 而欧介哥哥担心她因身份的问题会被欺负,所以总是会守在她身边。 所幸,爱世并没有疏远她,相反还在她们两人夜聊的时候,对她说美依子能有高桥老师这样的哥哥守护着,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 在她结婚的时候,也专门到场祝福她,就连俊治,爱世也是从他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看着长大的。 但她总是这样可不行啊,她的大姐爱子可是已经特地找了她许多次让她来劝劝她的了,就算不喜欢东京这边自己认识的那些人,那也可 以试试其他地方的才俊嘛。 可一提起相亲的事,爱世就连连摇头拒绝,弄得谁都没有办法。 “我以后就在学校里养老啦,学校里那些可爱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小俊治也是我的孩子。”爱世握着俊治的两只小手做鬼脸逗得他咯咯地笑。 “我要看着你们长大,看着你们以后恋爱结婚生子。” 见美依子那担忧她的模样,爱世就凑过去拍拍她的肩对她说:“诶呀美依子,不用太担心,等你也老了你就会发现我跟你其实差不多的啦。” 就在这时,门口玄关处有了动静,是美依子的丈夫藤本先生回来了。 于是美依子没好气地捏了捏爱世的脸说:“我跟你才不一样,我有老公。” …… 从美依子家里出来后,爱世就准备回学校了。 也许是因为见到美依子一家的确是过得很幸福,尤其是看到美依子的丈夫会主动在宝宝哭的时候抱起宝宝哄,而美依子也会歪头靠在丈夫身边一起看着他们的孩子。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爱世的确是感觉有些孤独了。 走在河川的堤岸上,吹着傍晚的微风,提着自己小皮包的爱世想着要不然就回家一趟? 是去姐姐家还是回自己家呢? 姐姐家的话,最近秀和似乎课业很重,并且在当年那件事之后,她已经不怎么去姐姐家了。 回自己家里的话,明莎子姐姐的要管教她和修源哥哥的两个孩子,这两个男孩子跟秀和那种斯文小男生完全不一样,非常调皮,倒是跟她小时候很像,这一个的话还好,两个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二哥和要子姐单独搬出去住了,要子姐两年前生下了一个女孩,今年又怀孕了,最近好像很辛苦的样子,她也不好去打扰她。 那干脆回森安去好了,回外婆家。 但森安离东京好远,得有长假期才好回去,且基本上她的寒暑假就已经是在森安度过的了。 感觉现在她好像回哪里都不合适了,所以,还是回自己的小宿舍吧。 如今是深秋。 傍晚浓艳的霞光染在学校墙后的红枫叶上。 红枫树下,一位穿着灰色和服,披着黑色长羽织的俊挺青年正闭目靠在校墙上等人。 似乎感觉到了爱世 的注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抬眸看向了她。 对于她来说,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是她已经五年未见的,藤原澜生。 爱世曾想过,若她和澜生久别重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是会紧紧抱在一起大声哭着他们终于见面了吗?还是不经意间相遇,明明彼此都很熟悉,却因岁月的相隔而生疏矜持了起来? 但他们好像没有哭也没用生疏,因为在听到她喊了他的名字澜生后,澜生就温柔地展颜一笑朝她张开了双臂,而她便小跑着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 澜生和爱世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渐渐驶离城市去往郊外,从车窗外能看到天色已暗,昏黄的路灯逐渐亮了起来,他们也在马车里点起了一盏油灯。 爱世问澜生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澜生说他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要准备好后才能过来见她。 “准备?见我需要准备什么呀?”爱世好奇问道。 澜生没有立即告诉她,而是对她说:“我前几天在市郊买了一栋旧房子,现在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去看看。” 于是他就带着她上了马车,一路来到这里。 坐在马车上,爱世看着旁边的澜生,发现五年未见,他们两人都变了很多的。 大概是因为在军事医院里学习生活,澜生变得相较于五年前更为挺拔结实,不再有之前文弱矜持的感觉了。 他已经不再是少年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这是爱世刚刚在他怀中清晰体会到的。 但他身上最直观的变化是明明刚从海外归来,且从小就是穿西服衬衫长大的他,如今却穿着一身的传统和装,再披上黑色的长袖羽织,就跟那些上了年纪的古板老爷一样。 想到这里爱世不由得笑出了声。 “怎么了?”见她一直看着他,结果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于是澜生也好奇地问道。 听到他问,爱世就将刚刚的想法都告诉了他,而澜生在听到她的形容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呀,你不觉得么,你以前都穿西裤衬衫的,还要熨烫得工工整整才穿,我几乎都没见你在家穿过和服呀。” 从重逢到现在,他们都非常有默契地没有提当年突然分离的事,也还没来 得及问彼此这五年间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就好像只要能再相见,曾经不得已的分离就都没有关系了。 “之前我是喜欢西服的,但后来待在海外这么多年,那些西洋的东西我是真的越来越不喜欢,最后发现自己其实更喜欢传统的东西。” 澜生虽然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但爱世依然能感受到他在外面并不是很好过。 比起留在国内,生活毫无变化的她,澜生独自在外面应该是受了很多苦的,所以—— “澜生,忘了跟你说。” 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中,爱世握住澜生的手温柔地笑着对他说:“欢迎回来。” …… 澜生给车夫支付了费用便让他离开了,然后牵着爱世走进了一片竹林。 听澜生说他买下的那栋旧房子位于一处树林浓密的山脚,屋后就有一道清澈的潺潺山溪流过,屋前则种满了竹子,形成了一片婆娑竹林,当夜风吹过就沙沙作响,要通过一条石板小路才能来到院内屋前。 老实说,这里太过幽静偏僻,听着竹叶的作响声,爱世是有些怕的。 穿过竹林小道,他们就来到了一扇木门前,澜生敲了敲门。 而爱世则站在旁边看到这扇木门的两边都是竹和木做成的高外墙,将里面都包围了起来,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 这时,一位看着壮实和善的妇人把门打开了,在看到他们后带着恭敬对澜生说:“先生回来啦。” 然后对爱世也恭敬地低头:“小姐。” “你好。”爱世也朝她点点头道。 “来。”澜生牵着爱世先走了进去,那妇人则在后面将大门关好。 进来后,爱世才看到,就如同澜生已经不喜欢西洋的东西一样,这栋屋子在外形上是传统的和屋,好在澜生也不是全然排斥,对于西洋一些便利的东西他还是接受的,比如屋内是通了电的,需要用到的电器也都有。 那妇人在厨房准备晚餐,澜生则带着爱世先参观这栋屋子。 这栋房子面积不小,且有两层,屋内有一方小庭院,围绕着这方小庭院有木廊,木廊的一边就是一间间的房间,推开素面推拉木门就能进到里面。 木走廊的角落处是通往二楼的小楼梯,在跟着澜生上二楼楼 梯转折的时候,爱世终于忍不住对他说道:“澜生,你怎么会想到买这栋房子呀。” 在有些狭窄的楼梯上,澜生回头看她:“你觉得怎么样这栋。” “唔,我觉得…是会发生一些志怪事件的屋子……” 爱世实话实说,尤其是听着外面竹林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就觉得更加阴森了…… 不由得抱紧澜生的手臂:“我们别去上面黑漆漆的二楼了,总觉得上面有什么东西正张开口等着我们。” “爱世。” “嗯?” 楼道昏暗处,澜生又比她站高了两个台阶,所以爱世有些看不清他转过头来的表情。 “你喜欢我吗?”澜生突然问了她这个问题。 是呢,她好像从来没有正式告诉过他,她到底喜不喜欢他这个问题。 但她肯定是喜欢呀,若是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会等他等了五年,又怎么可能会跟着他来这里。 可有的时候,人就是要听到想听到的那句话才能心安,所以爱世没有扭捏的点头:“喜欢。” 爱世看到澜生笑了。 “太好了。” 澜生走了下来,让爱世看清了他的脸,发现他此时眼睛里洋溢一种有些病态的感动。 “爱世,真的谢谢你。” “什么?” 澜生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爱世无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这五年来,我其实一直都很害怕。” “怕我不在的这五年,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别人了,是不是已经嫁人了,” “会时刻想着我是不是又失败了,会想着为什么我总是在失败,但又会时刻撕扯自己本就是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的。” “每天就麻木地训练和机器般地学习,结果却越来越不甘,爱世你知道么,我最后两年都是在惊恐和愤怒中度过的。” 澜生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是有些迷离的,随后又坚定疯狂起来。 “直到我下了决心,即使我回来后,你已经嫁人了,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我已经不管什么廉耻,什么身份,什么我该不该我配不配的问题了,谁都不能阻止我。” 见澜生这个模样,爱世伸出双手抚住他的脸轻声问他:“所以,如果我要是不愿意,你就打算把我锁在这里?” “就我 们两人不好么?”澜生压住她的手抬眸问道。 看着爱世越来越难过,似乎不愿意的模样,澜生的心就开始往下跌,但她说的却是: “难道你就不想跟我结婚吗?” 所以她还是逗了他一下,而回应她的是他压下来的吻。 这次的吻和曾经年少时带着试探和好奇的吻是不一样的,是他带着他满腔如暴风雨般的爱意吻着她。 …… 深秋之夜,又临靠山边,在洗完澡后还是很冷的。 穿着寝衣披着羽织的爱世来到澜生所在的房间,推开拉门,就看到他已经将床褥都铺好了。 这间房面向后山,可现在是晚上漆黑一片,外面的风景什么都看不见,但能听见溪流潺潺的声音,很舒服。 其实这栋房子哪里是为了她买的,澜生后面用晚餐的时候才对她说,他买下这栋房子是为了能有更好的灵感写的,害得她还担心了一阵他的精神状况。 其实她现在也还不清楚澜生如今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他难道浩一哥哥已经不在意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了么? 结果在用餐时她提起这件事,澜生也只是随意地说他想回来就回来了,他现在和哥哥走的路不一样,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哥哥也已经管不到他了。 至于身份的事,爱世就当他是写挣钱养家的吧。 在德国这五年,因管理太严他无法通信也没什么娱乐,每日睡前的空闲时间就写,写了一本又一本,如今回国倒也可以投到杂志社了。 也不知道他回国后真正的职业是什么,神神秘秘的,难道学医回来不是当医生么? “那个,我们现在就睡一起吗……” 看着地上的床褥,爱世还是不好意思起来,结果穿着松垮睡衣掀开被子坐在床褥上笑她:“嗯,睡一起。” “我觉得还是结婚以后再睡一起比较好。”爱世紧张了。 “那你,敢一个人睡旁边的房间吗?”澜生问。 于是爱世赶紧把门推上,然后锁好,仿佛外面真的有什么一样。 虽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真的关灯后跟澜生睡在一起,澜生也没对她做什么,只是搂着她让她贴着他的胸膛睡。 在临睡着前,爱世迷糊中才听见澜生说,他们之后就到镰仓的佛前举办婚礼吧。 后来爱世才知道,自回来后就整天穿着松垮和服待在这间屋子里搞创作的澜生,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军医学校的教官。 作者有话要说:没写完qnq,但是个大章,今天看看能不能继续!!!感谢在2020-07-29 22:50:28~2020-08-01 00:2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煦煦子 2个;幼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幼安、阿拉蕾 10瓶;嚴霜催草木 4瓶;欧气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8、爱世.藤原12 爱世周一至周五在学校上课, 到周五的晚上和周末才跟澜生一起到城郊的那栋房子里过,而澜生工作日也要到军医学校报到上班。 澜生能顺利从国外回来,得益于他曾紧急救治过一位大人, 而这位大人在后来非常看好和支持他,若不是因为那位大人没有女儿, 要不然他一定要将澜生收为自己的女婿。 因此澜生毕业回来也没有经过兄长的同意, 哪怕当时他的兄长已经觉得他可以回来的情况下。 回到国内后,他不是住在宿舍里就是住到他自己买的那栋房子里,也没有回过自己家。 并不是说他想跟自己的家族割裂什么的,而是他不再想示弱和妥协,否则的话他之后的人生又会被他们摆布, 强制他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式走。 甚至, 他并不喜欢在军队里工作, 虽然他现在还只在军医学校里做教官没正式调到军队卫生部,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更想做个普通的医生,可做普通医生又不足以让他跟兄长抗衡,所以他也不得不想办法往上走。 好就好在他年纪轻轻医学上的能力就远超一般人, 虽然年岁看起来才二十一岁, 但他的工作经验已经是许多世的积累堆叠了, 自然看起来宛如天才般游刃有余,也因此许多人非常看好他, 愿意投他所好满足他的各种要求想跟他交好。 比较遗憾的是由于他们两方的家族都不同意, 所以他无法跟爱世名正言顺地结婚, 这说来也是有些讽刺的, 原因并不是因为两方家族有矛盾,而是因为他们太亲近了…… 于是他们只能到一所山间寺庙的佛前,在那间寺庙主持的见证下秘密结婚。 最后, 也只有诚夫人还算支持他们。 在爱世再次带着澜生回去看她,在澜生低下头谦卑又坚定地请求她放心将爱世交给他的时候,诚夫人就将她给爱世已经缝制好几年的嫁衣交给了爱世,对她说女孩子要嫁人的话,至少还是要披上嫁衣的。 然后告诉他们,日子最后还是过给自己的,那些世人的不理解和闲言碎语,只要关上自己的家门后就全都听不见了,只要他们自己不后悔没有遗憾就好。 于是当晚,爱世就将这身交织 着外婆期待的嫁衣穿给她看,告诉外婆她已经顺利长大了,外婆放心吧。 …… 这天,有些春寒阴雨。 山林之间被阴雨浸染地更加浓郁墨绿。 爱世精心妆扮过,长发挽起簪上银花簪子,几根短细的银闪流苏点缀在她鬓发上,摇曳时犹如星光划过。 素白鲜妍的面容难得点上了红胭脂,眉眼含情,穿着华丽的锦织花褂嫁衣,扶着身边为她撑起了油纸花伞的喜庆仆妇,提起自己的长裙摆走在通往寺庙的山间青石台阶上。 上去之后,那同样穿着正式和装礼服的澜生已经站在佛前等着她了,见到她来便笑着朝她伸出手,牵着她一起虔诚地跪在佛祖像前,闭眼聆听身旁主持的诵经祝福。 最后宣誓,结为夫妻。 之后的每一日,她都在他的怀中听着屋外潺潺的溪流声醒来。 在屋前幽静无人的竹林中被他抱在怀里。 偶尔到他工作的地方等他下班,喜欢看他穿着挺拔制服器宇轩昂的模样,还一度要求他在家里也这么穿。 在澜生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就一本正经地说这样能让她更有灵感。 …… 因有佛前见证,所以澜生和爱世在婚姻登记部门中也登记结婚了,随后不久,他们两方的家人也都知道了,但也已经无法更改他们已成夫妻的事实。 其实子爵本人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因为如今连他都知道澜生非常受上头看重,未来前途无量,且本身就是侯爵之子身份绝对不差,当初他也只是别扭他两个女儿都嫁进了藤原家太不划算而已,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定局,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现在就是等他这个小女婿什么时候上门给他赔罪。 而如今藤原家的新任侯爵藤原浩一,对于自己弟弟的一意孤行,也无可奈何。 他说是不同意澜生和爱世的事,但他们真的非要结婚,他也并没有强行阻止他们,他要是真的想要阻止他们,难道他以为他真的做不到么? 他也不过是妥协由着他了,想着既然已经结婚那就成熟一点,等着他回来今后把重心都放在工作上,要知道他想再更近一步,将来想在军方卫生部担任要职,自己的家族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结果等了两 三个月澜生竟然没有半点要回来的想法,他甚至都让爱子去找爱世,示意他们也该回来了,结果爱世是愿意回来的,反而他还是各种理由推脱不见。 这让藤原浩一非常生气,明明小时候那么懂事,还整天说要跟兄长一起工作,帮兄长排忧解难,怎么大了以后却越来越反叛? 早知道仍旧还是这个结果,他当年也不必多此一举,当年他也是觉得澜生不清醒太过幼稚才让他到外历练,如今倒是变成了他百般阻碍面目可憎,以至于澜生连自己家都不愿意回,自己的亲兄长也不愿再见。 难道他就打算一辈子都不回来也不见他了? 藤原浩一并不希望他和自己的弟弟关系恶劣到这一地步,如果他总是逃避着不肯来见他,那他自会亲自过去见他一面。 …… 站在院子里,爱世正指挥园艺花匠们修整和移种花木,在院子的边缘角落处,还种上了平时常用的蔬果青菜和调味香草。 而她如今已是这栋屋子的女主人,家中的各项事务都由她来打理,家中就她和澜生两个主人,除了之前的那位仆妇,她又额外聘请了两位女佣帮忙做家务,因为这栋房子实在是太大了,但又得时常做好养护。 所幸到了暑假,她终于能放下工作好好收整一下家里,该维修的地方维修,该补进家具的地方补上,弄了一阵后总算看起来像是有人住的人家,不再像之前那样阴森森的了。 而她的丈夫此时正在二楼一处宽阔的阳台上写作,他最近一些揭露现实的作品深受读者和出版社的欢迎,单靠他的稿费家中就进账不少,所以他周末有空休假回家的时候,除了陪爱世就是写作投稿,几乎没有了闲暇娱乐的时间。 爱世有时上来给他端些茶点,还心疼地说:“你天天这么忙,真的还不如当个流浪作家更好。” 这时澜生就会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对她说:“还是不了吧,当流浪作家的话我们俩也许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平贱夫妻,到时候有可能天天吵架哦。” “我可不想你到时候抱着孩子天天骂我挣不到钱。” “我怎么可能会这样!你这家伙写多了吧!”爱世刚刚还温存端庄的模样瞬间就没了。 “最多就是我在学校工作,你给我留在家里好好带孩子。” 爱世即使结婚后依然还在学校里工作,没有大肆宣扬她已婚的事实甚至连姓都没换,学生们仍然称她为久生老师。 因为平时要在学校里教书,所以澜生一周才回家一次也没有觉得很寂寞。 “所以你看,我都得在家里带孩子了,还怎么当流浪作家。”澜生一脸对吧的表情。 “也是,有道理,那你还是好好工作挣钱吧,亲爱的。” 爱世有时候也会像普通人家的妻子般这样称呼澜生,一开始澜生还会觉得很新奇,让她经常这么喊他,之后渐渐就寻常了。 说完,爱世端着茶盘就离开了。 澜生自窗边看着下方的爱世,他是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就他们两人过得很自在,既不用担忧生活的重压,也不用参加各种社交场合听别人的闲言碎语,要是他能每天待在家里就更好了。 爱世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以为她和澜生会离帝都的上流社交圈越来越远,感觉就算去了,那些人聚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和澜生。 但事实上却是,她和澜生已经结婚的事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闲话他们的人并不多,甚至还收到了不少邀请他们夫妇的请柬。 而美依子是早就知道爱世结婚了的,在某天她来爱世家里做客的时候,两人还谈到这个问题。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无法改变你们已经结婚的事实了,谁会傻傻得罪未来的卫生部部长和夫人,估计还得想办法接近你讨好你,毕竟将来谁没个生老病死呢。” “要知道男人一旦结婚,事业都会开始大幅提升的,你想就你们两人安安静静待在这里,我想大概是不太可能的。” 美依子实话实说,同时也是印证了她的话,在某天她在客厅里核算这个月的支出时,她和澜生的兄长姐姐过来了。 “夫人,夫人。” 家中的女佣匆匆跑过来提示她,有重要的客人过来了。 爱世闻言赶紧站了起来,和女佣一起来到门外,见到了高兴朝她笑着的爱子姐姐,已经是俊秀少年的秀和,以及正四处观望的浩一哥。 等爱世领着他们进到家中大厅时,发现澜生已经从楼上 下来泡好茶等着他们了。 见到久违的兄长,披着宽松羽织的澜生笑道: “大哥,好久不见。” …… 澜生最终还是跟浩一哥释怀了,毕竟再这么说他们都是兄弟,今后就是谈论如何让家族发展的更好,如何提拔家中的后辈。 在次年樱花绽放的春天,爱世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取名樱子。 樱子跟小时候的爱世一样,不仅长得很像,还一样的娇蛮任性又霸道。 但澜生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女儿,樱子的一切在他眼里看来都是率真可爱。 这世上唯一能欺负他女儿的,只有他女儿的母亲,爱世在教训樱子的时候,见到樱子求救的眼神他都不敢出声。 因为一旦出声,爱世就会似笑非笑地对他说:“我以为亲爱的你很赞同这样的管教方式呢,毕竟我当年被这样管教的时候,你不还挺高兴的嘛。” “怎么轮到樱子了就不行呢?” 然后爱世看向那个小家伙,体会到了外婆当年管教她的艰辛: “还有你樱子,你要是再不听话,你练舞的时间就加多十五分钟。” 只可惜外婆听不到她的这个迟来的感慨了,在她给外婆打电话说樱子终于会走的那晚,外婆就在睡梦中安然离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澜生的篇章结束了,私奔线作者菌打算后面放进番外里再写,谢谢小可爱们支持作者菌到现在T T,作者菌在家里真的比在学校写文还困难,很难有完整的时间来写,而且家里随时有客人来,妈妈脚受伤了,所以作者菌还要帮忙做很多家务,所以偶尔太累就没办法更文了,只能做到努力让这篇文写完不坑。这篇文也许写得不是很好,但作者菌都会尽量把自己构思这个男主时最初的想法写出来的qwq,希望自己能一个个故事慢慢进步。感谢在2020-08-01 00:20:17~2020-08-02 13:2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塔笙 10瓶;ckie、大栗子 5瓶;一口一个可爱多 3瓶;李尔里德v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9、温柔的丈夫1 大地震之后, 已经过了两年。 今野江太郎,作为大华族九条家曾经的家臣之子,自名古屋大学毕业后就受命先到甘泽市做九条家大少爷九条淳树的助理, 协助大少爷处理交接完甘泽市的工作之后,再一同返回东京。 他的家族和他都很重视此次机会, 毕竟在未来九条侯爵的身边表现得如何, 决定着将来他在东京圈的社会地位。 当时大地震时九条少爷恰好在甘泽市市政处担任要职,后爆发大地震和海啸,东京神奈川一带受灾严重,无数人失踪死亡,无数人流离失所, 之后瘟疫流行, 东京一度戒严甚至禁止人们出入, 以防瘟疫扩散。 九条少爷在甘泽市要处理好本地居民的基本生活, 以及因地震海啸而涌入甘泽市的难民的安置,因甘泽一带农业发达,所以还要保证受灾区粮食物资的供给。 如今那场噩梦已经过了两年, 受灾严重地区的社会秩序也已经重建起来, 而九条淳树少爷也留在甘泽市两年了。 今野从列车站出来, 来到群山河川密集的甘泽,先不说别的, 这里的风光就足以让他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工作。 没有人会来接他, 所以他得自己去市政处。 …… 甘泽并不是什么大城市, 主要以小型的制造业以及周边乡镇的农产业为主, 然后就是多以密集的山水来吸引旅行的游客。 但没想到就是在这样的乡野之地,在村镇与城市过渡交接的地方,今野见到了个美貌非比寻常, 只需一眼就能被吸引的姑娘。 那姑娘身穿如倒映着江边红霞般印染着牡丹的锦缎和服,姿容明艳气质贵丽,不知是哪家千宠万爱却偷偷跑出来的大小姐,任谁见到了都想将她藏起来。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今野就知道自己陷入了爱河,他本身就是一个多情的男人,见到这么美丽的姑娘怎能不动心,但她怎么看起来像是在躲谁? 今野走上前刚想试着问她市政处往哪里走时,她就立马从他身边跑开了,跑进旁边的树林里,在树林间隙中,能看到对面是宽阔的田野和村落。 随后,有两个大户人家仆妇打扮的妇人也朝这个方向小跑了过来,口中喘着气喊 着:“茜子夫人——” “茜子夫人,你在哪里——” 见到今野站在这里,她们就赶紧问他有没有看见一位穿着红衣长得非常精致漂亮的女人从这里走过。 而今野不知为何直觉就确定她们口中的那位茜子夫人,就是刚刚他看见的那个红衣姑娘。 他的心就忽然掉到了谷底,感觉自己一下就失恋了,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已经有主…… 但他依然鬼使神差地对她们摇头,表示没有看到。 于是那两个仆妇便一边回头准备到另一个方向寻找,一边焦急地说糟了,要是茜子夫人走丢了,晚上老爷回来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听着这两个仆妇口中的那位老爷,今野就想起刚刚那位茜子小姐慌慌张张跑离的无助模样,这位茜子小姐该不会是从大户人家里偷跑出来的吧…… 今野仿佛看到了一个肥头大耳强抢民女的恶霸土地主,以及那位名唤茜子的姑娘站在阴暗的墙角握着自己胸前的衣领瑟瑟发抖的模样。 这…这不行!今野不由得着急了起来,他想帮那个女孩脱离魔爪,不能任这样美好的女孩被那种人□□糟蹋。 他想着虽然他不如九条少爷高贵,但不论怎么说以他的家族和他现有的身份,这里的乡野土地主应该不敢对他做什么。 于是今野立马冲进旁边的树林去找那个红衣姑娘。 大概是红衣实在是太打眼了,今野一下就发现她正躲在一座石桥底下探头张望着。 桥下的淡青蓝溪水自群山间流淌而来,澄澈通透,就如她的眼睛一样润泽动人。 见到他忽然也跳到了桥底下,茜子吓了一跳,今野赶紧表明他并无恶意,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助,他可以帮她摆脱那些人的追赶。 在这之前,他先带她去安全些的地方,毕竟站在这里实在是太容易被发现了。 而茜子却是满脸疑惑的模样。 奇怪,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他干嘛突然跑上来说要帮她? 但又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所以还是跟着他来到旁边村落的一处巷道里。 “茜子小姐,这里暂时应该安全一些,别怕。”今野温柔地对茜子安抚道。 而茜子却在听到他说出了她的名字后,变得很警惕也很冒犯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原来,她连声音也如他想的那般动听,但今野还是赶紧解释,毕竟他绝对不想被她认为他是别有用心的人,于是便对她说刚刚有两个老妇一直喊着茜子,然后还过来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女人。 茜,是天边的染红的云霞,恰好她又穿着红衣,所以当时他一听就感觉是她的名字。 这些话说得有些多情暧昧了,一般的乡野女孩大概就会沦陷的。 其实他家境优渥,长得不错,成绩也好,在大学里念书的时候就有不少女生都喜欢他,这样的他在这样的地方是很受人瞩目的。 但茜子听了却有些尴尬,毕竟她已经结婚是有丈夫的人了,并不是什么懵懂充满幻想的少女,所以对这样的男人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她还是向他简单道谢说她要离开了,很快那些人就会找到她的。 茜子话刚说完,就真的有几个像家仆模样的人正四处查看着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今野说跟他来,他可以帮她摆脱这些人,之后也不会再有人强迫她的,如果她不愿的话。 茜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就想自己走,结果这人忽然就拉着她跑冲了出去,然后那一群人见到了他们就指着他们赶紧朝他们追来。 “喂!站住!” “别跑!” 恰逢傍晚时分,渐染的红霞铺满天边。 田野之上,一名高大的男子牵着一名红衣女子的手腕在前方奔跑着,而他们身后是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仆正追赶着他们。 只要他们能及时进到城里,只要他们能去到市政处,他们就能安全了。 就在这时,他在绕城河的桥上撞见了他的准上司——九条淳树,以及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 他几年前没上大学的时候在东京见过九条少爷一面,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正准备请求九条帮帮他们,结果这位九条大人在看到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后脸色一变: “茜子?” “茜子你怎么在这里?” 接着他就看到了这个男人居然还牵着她的手。 这下轮到今野愕然:嗯?!九条认识这个女孩?! 停下来之后,茜子才能把这人的手甩开。 见到揉着自己的手腕面色 非常不好的茜子,今野磕磕巴巴地说:“对…对不起,一世情急……”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我根本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拉着我跑?” “茜子?”九条也弄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了。 但茜子对九条也没有好脸色,转身就想走,让九条不得不赶紧上前拉住她。 这时,那些在后面追赶他们的家仆也赶到了,见到了茜子身边的九条立即恭敬惶恐地喊他“老爷大人”。 “我要回娘家,我真是受够这里了!既然你都不喜欢我了,那你就让我回娘家去啊!”茜子似乎忍无可忍地想推开九条说道,但她推不开。 而九条不希望茜子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赶紧按住她,但还是依然耐心地对她说: “那都是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好吗。” 在今野眼里…这场景,不就是夫妻吵架么…… 原来九条大人已经结婚了?! 原来,那些仆妇口中的“老爷”,他以为的土地主,就是九条大人…… 怪不得这个地方会有像茜子小姐这样的女人,现在看起来,这位茜子小姐所谓的出逃,也不过是在跟九条大人闹脾气…… 所以他都做了些什么?! 而九条淳树终于关注到了他:“你是什么人?” 于是今野老实作答,说他是派遣来做他助理的今野江太郎,当时看到这位小姐被人追赶,他以为她需要帮助,所以在情急之下一不小心冒犯了她…… 今野在低头不停道歉的时候没有看到九条眼中暗光闪过,于是九条扶起他说没事,误会解开就好。 然后像是缓解他紧张的情绪友好地说:“今野君,那今晚就到我家用晚餐吧,本来也是要等你过来一起先用晚餐再谈一下我们最近要做的工作的,也好让你尽快上手。” “是…是!” 今野没想到九条大人这么好说话,真是虚惊一场,看来以后自己得更加稳重才行。 …… 之后。 他们直接一起回到九条位于甘泽的宅邸,位于城外一座靠山的宅院,四周有高围墙围起。 九条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今野,重新梳妆打扮换上了一套深紫色宴客和服的茜子夫人则坐在九条的身边,偶尔 给他倒一杯酒。 他们看着实在是般配啊…… 就是不知道茜子夫人是哪家的名门千金了。 因为太晚了,九条就没让今野回市政处的宿舍而是直接让他在家中休息了,由一位长相甜美的女侍带领他到客房去。 当来到客房,今野朝这位女侍道谢后以为她会顺势离开,却没想到她直接进来,把门锁上,对他妩媚地笑道:“失礼了,接下来,就由我来跟今野大人说一下关于茜子夫人的事,希望大人务必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三十万字了qwq。感谢在2020-08-02 13:26:02~2020-08-03 21:5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隐在、Stacey、莱莉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r 24瓶;不挂不挂 10瓶;Mm 5瓶;野 4瓶;干啥子啊好好学 3瓶;修羅場賽高、李尔里德v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温柔的丈夫2 深夜回到自己的房间, 洗浴后的茜子穿着素白提花的寝衣正跪坐在梳妆台前涂抹水乳。 微黄舒适的暖灯下,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禁又开始面露疑惑起来。 最近,她的脑海里总是会回闪过一些记忆片段, 有些人和有些场景,偶尔就会忽然闪进她的脑海中, 既没有前情也没有后续, 但这些记忆片段都是不属于这两年间的,而是属于更为久远的,她如今还无法完全连贯回想起来的那段时光。 她是一个忘记了过去如飘萍一般的女人。 那时她刚醒过来,迷茫中发现自己过去的一切都不记得了,像忽然间她就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 所以她非常恐慌, 她感觉自己什么准备都没做好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又并不是变回了无知的婴孩, 别人说什么她都能理解, 就是仿佛有道上锁的门一样,将她过去的记忆都锁在了里面。 涂擦在脸上的水乳膏脂已经全部吸收,脸颊脖颈此时也变得馨香柔软, 她的夫君大人也正好在此时洗漱回来。 茜子从镜子里看见身后的他推开拉门, 那额间发梢上的洗浴水迹都还未干透, 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本来,她今天是应该像往常一样帮他擦擦背缓解一下的, 但她今天就是不想, 自己早早地洗漱完就回来了, 甚至想着刚刚用晚餐的时候还愿意帮他倒两杯酒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可当她真的看见他疲惫的模样时, 她还是难受了,感觉自己真的很自私只考虑自己,明知道他每天工作那么辛苦, 还要任性增加他的负担。 刚刚在准备晚宴的时候,自她失忆以来就陪在她身边的金婆婆还一直暗示她说,老爷大人下班刚刚回到家里就得知她又不见了,脸色都已经疲乏得不行还是转身就带人出去找她,就怕天色渐晚她一个人在外面会出事,毕竟甘泽这里因之前大地震外来逃难且不知底细的人还是很多的。 这些道理,她其实都明白。 但是,但是她真的无法释怀,她无法释怀那时那两个女佣自以为是,以为她好欺负就故意背着她说的那些所谓悄悄话,说她哪里是老爷大人的正经夫人,不过是老爷因为要在这里长期工作 养在这边来历不明的美貌外室而已,还说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整天显摆女主人派头嫌这里那里都不满意的,到时候别等老爷大人腻烦了她的任性多事,直接把她赶出去…… 她们的这些话让她如遭雷击。 她知道有些温顺软弱的媳妇会被一些心思恶毒的仆人刁难,知道尤其是像她这种失忆,连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什么身份的女人最是容易操控。 因为在他们的认识里,像她这样的女人就应该伏低做小,会觉得她生怕自己不能在记忆恢复前依附在一个稳定安全的地方。 再加上现在时局动荡,在外面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有哪个女人会愿意离开老爷大人这样那么有身份地位的男人,基本上都是恨不得将老爷大人服侍得妥妥帖帖,让他知道待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温柔体贴不会惹事的,是值得留在他身边的。 只可惜,她并不是她们想的那种空有美貌温良软弱,能被她们肆意拿捏欺负的女人,哪怕她失忆了,一些刻在她骨血里的东西不会忘,所以她当场就发作了这两个女佣。 她非常生气,她是外室? 这种话她们两人在说就意味着其实有更多的人都在说了。 他们觉得她是外室? 冥冥中,她觉得她的身份和她的家族甚至她自己都不会允许她成为一个外室的,所以她就是失忆了都觉得这个称呼按在她身上绝对是在羞辱她。 那么,她的震怒就要让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最后,她闹的宅邸里的管家和侍女长都不得不在她面前战战兢兢陪着笑脸,甚至就连一直站在她身边绝对考虑她利益的金婆婆都觉得她的反应太过了,男人肯定不喜欢这样强势到近乎蛮横的女人。 “夫人,差不多就可以啦,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打发出去就行了,可不能连累到辛苦尽心的大家啊。”金婆婆悄悄凑到她耳边说道。 “就连两个女佣都能这样说我,成田管家,你是从东京过来的,那你应该认识我吧,老爷大人曾说我和他都是从东京过来的,所以我真的是外室么?” 成田管家不知该如何回答茜子夫人的这个问题,一时间冷汗涔涔,而茜子表现得好像她本就是这样娇蛮的女人 ,不给他们随便糊弄过去的机会。 可虽然她面上不显,但其实她内心非常恐慌,隐隐觉得这也许是真的…… 她真的就是外室。 “夫…夫人!您之前不是这样的呀,不…不能因为老爷大人宠爱您就这般任性啊!” 金婆婆的话语中是有些急了,但茜子不为所动,像是根本不怕最后的答案有可能会令她无比难堪。 “说呀,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不是像她们两个说的一样,我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你娘家和我一样都是东京的华族,你出身高贵,就是我的夫人,这些我之前就告诉你了,你又怎么会来历不明?” 而就在这时,这间宅邸的男主人——九条淳树大人,终于回来了。 在听见茜子质问管家的话后,他像是安抚她又像是不赞同她刚刚说的话那样对她说道。 他的话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底下的人他的态度,若后续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他大概是不会像她一样只是大声说说而已的。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回东京也不让我回我娘家,之前你说东京封闭,那现在应该可以回去了吧,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难道我的爸爸和哥姐就不担心我吗?也没有写信给我。”茜子看到他让这些人都下去了,就继续追问他。 “茜子,现在情况有些麻烦和复杂,再给我一点时间处理好,之后我全部都告诉你好么。”但她的丈夫却温柔的揽着她回到他们的卧室,对她这样说道。 他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现在就告诉她,想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将一切都告诉她,希望她能再等等他。 于是这样一等,又是几个月过去了。 他一如既往地忙碌着,有时甚至还要外出十天半个月,留她一人在这里看管着宅院,没有半点要回东京的意思,然后也不许她乱跑,说很担心他不在的时候她出什么事,就让金婆婆她们多看着点她,只要到外面去就最好寸步不离。 所以到后来,她越来越难受,想着他既然太忙不肯回去,那她干脆就自己回去好了,现在又不是不能坐列车去东京,只要有钱。 并且,她感觉自己脑海中的那扇门锁像是松了,估计她要渐渐开始恢复记忆了,她依稀记 得自己曾经好像的确是姓久生的,跟他之前告诉她的一致,所以等回到东京就找姓久生的人家就好。 可惜的是,在这栋宅院里,她想要别的任何东西,这些仆从都对她惟命是从,能想尽办法帮她弄到她想要的。 但只有她想离开回东京,不行。 以至于到最后,她甚至都开始往偷跑的方向发展了,她通过自己偷偷跑到外面去打探该怎么独自离开这里回东京的一切消息。 反正被找到了也只是回去继续待着,都没人会责骂她什么。 甚至他们都觉得,她是因为自己待着太寂寞了,这里没什么好消遣的地方,自己的夫婿又不能很好地陪伴她,所以只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让大家都陪着她了。 可真是一位麻烦的夫人啊。 然后今天也一样,只是没想到突然有个人闯了进来,说是准备要到她丈夫手下工作的人,同时也打乱了她今天的计划。 她的夫君大人对他很是看重的模样,还特地吩咐厨房摆上宴席款待他,还让她陪在他身边一起招待。 其实他们家很少宴请客人,因为近年来的确大家都过得很艰难,但新年过节的时候还是有的。 可哪怕有,之前的那些宴席她也是很少出席的,一是他觉得她在失忆的情况下不好见人,二是她自己也不喜欢参加这样的聚会,尤其是在这些大男人都喝得神志不清的情况下。 甚至有一次,她难得参加了,刚开始这些人还有礼的称呼她一声夫人,结果到后来就有几个人开始闹了起来,甚至有个男的面露痴迷地看着她,竟然还敢指着她让她起来跳舞。 那时她都震惊了,她斯文又矜持的丈夫怎么会跟这群人来往?!他们这是把她当成花街里的舞女了么?!然后扭头看向身边的他。 在那种情况下他也很无奈,只能让她先离席,后面他来处理。 之后,虽然那人她就再也没见过,但她还是很少再参加这些宴席了。 而最近,他又让她陪着他一起应酬了。 …… 他来到她的身后,也坐了下来,从后面围住了她,将她抱在了自己臂弯里,轻轻擦蹭着她的右侧柔嫩的脸颊和细腻的脖颈。 茜子的手也自然地搭在他的手臂上,微闭着 眼任由着他这般亲昵。 “你不怪我总是这样给你找麻烦么?”茜子睁开眼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 听到她说的话,九条也睁开眼松开了她,让她能转过身来面朝着他。 “不会的,是我没有处理好,让你太寂寞了。”他指背轻拨开她披落在脸颊边的长发,靠近她,抵在她的额边抚摸她的脸轻声说道。 她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向前拥抱住他,将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聆听他的心跳,这能让她有一种他的确是她爱人的真实感。 而他则收拢着她,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 别看她这样,其实她的丈夫一直都是让她很纠结且无法割舍的存在。 她之所以总是能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一直都对她很温柔缠眷,仿佛能容忍着她的一切。 虽然因为他的有意隐瞒让她产生各种各样的不安,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很喜欢他的,自两年前她醒过来,在第一次见到他知道他是她的丈夫后,她就是喜欢他的。 她会喜欢他会相信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因为即使她失去了记忆,她心底里对他的确是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并且是向往着的。 正因为如此,那个时候的她对他是最依赖的。 但那时恰好又是他工作最忙的时候,他必须亲自到场处理很多事情,甚至很多天都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根本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待在她的身边。 他的辛劳她都看在眼里,也明白地震的可怕,所以那时的她远比现在要“懂事”很多,毕竟她自己就是因为这场地震被重物碰砸到才丧失了记忆的,一定还有很多比她更需要援助的人,她不能因为自己丧失记忆没有安全感就任性独霸他。 她甚至还努力让自己在金婆婆的指导下,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让自己的丈夫在外忙碌完归家之际,能得到她体贴的抚慰。 不过,忽然回想起来,那时的他好像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她那么温柔的。 在她的感觉里,那时的他们更像是同床异梦的生疏夫妻,有时候跟她说话都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忍耐和刻意的,总是强调希望她能听话好好待在屋子里休养不要轻易外出的话,一副生怕她再惹事的样子。 她也只能想到也许 在她失忆前,她的确是让他头疼过。再结合他曾告诉她,他们在一起前,她是一位备受宠爱的华族大小姐。 所以她就会想难道是之前的她比较任性自我,不顾及他的感受,所以没能好好跟他相处?才导致他们明明是夫妇,却那么生疏? 可是她觉得,夫妇之间不该这么生疏的啊,或许这次意外失忆,是他们能重新开始的机会也不一定呢,她自己这样想着。 别的她都可以忍耐,只有他的疏离是她不能忍耐的,夫妇就该有夫妇的样子啊! 所以她就开始纠缠起了她的丈夫大人。 一开始她还有些羞涩遮遮掩掩,但后来一想,他们都是夫妇了,还那么扭捏做什么?于是她就大胆地向他求爱。 那时的他还总找借口推脱,说等她记忆恢复好了再说。 而当时她就走上前问他,若她以后都无法恢复记忆,难道他们就要像现在这样如陌生人一般生疏下去么? 虽然她是失忆了,但她的性格应该是没有怎么变的,她大概就是一个大胆又热情的女人,她的喜欢就一定要表现出来让他知道。 后来,他再也经不住她的纠缠和热情,终于在某个雪乡之夜和她激烈地交缠在了一起。 昏暗迷离中看见他沉沦其中的模样,她觉得很不真实,但她身上的痛感又告诉她这些事是切实发生着的,所以他其实也是喜欢她的吧。 激情之后。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看着床褥边点着一盏微黄的油灯,听着屋外山林之间大雪寂静而落的声音。 女人终究还是喜欢听男人说情话的,她自然也不例外,于是她眨着晶亮的双眼,转身趴在他的胸前期待地问:“亲爱的,你喜欢茜子么?” 婚后的女人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丈夫的,因此她在很早之前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了。 至于他的名字淳树,曾经她也试着念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直接喊他名字好别扭的样子,念到嘴边就觉得怪怪的,还是喊他“亲爱的”或是“夫君大人”更亲昵更自然一点。 而他则一直唤她茜子,温柔地喊她,无奈地喊她,兴奋地喊她,难过地喊她。 她喜欢听他念她的名字,只要他轻声呼唤她,她就感觉她整个 人都染上了云霞的色彩,就连金婆婆都会说她的名字一听就是朝霞般的美人,比月辉还要夺目。 终于,她听到了他坦然地笑着说喜欢。 她在听到之后才安心躺下准备入睡的,而他则从她的身后将她拥进怀中,在寒冷的山林雪夜,这样的拥抱是最温暖的,她记得那时他呢喃道: “所以茜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分开,好吗?” “嗯。” 他们是夫妇,当然不会分开呀。 于是之后,他们就如正常夫妻般夜夜同房共枕,从雪乡回到甘泽后也一样。 回到甘泽的府邸中,她觉得她休养够了,是该肩负起身为女主人的责任了,不能让自己的丈夫在外辛苦工作,回来后还要处理家中那些琐碎的事情。 她自然是知道该怎么管好家的,仿佛自小她就是在这种管家的氛围中长大的。 一开始她是很高兴的,虽然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但是她的丈夫对她非常体贴和温柔,她不知道他在外工作是什么样子的,但在家里基本上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于她的安排他也从不挑剔,即便有了冲突也主要以她的感受为先。 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问他他们从前的事,还有她的家族和亲人们的事。 他便告诉她,他们的家族都在东京,都是东京的华族。 但因为那场大地震,就是他们华族的日子也不好过,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安逸享乐了,所以他得更加努力工作才行。 东京和神奈川一带受灾严重,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去灾情严重的地方处理重建的事宜,只可惜他在地震前就先到甘泽这边工作了,政府的精力全都在那边,对于别的城市则要求稳定秩序,保证主要物资的供给,人员调动什么的统统先不管。 并且甘泽这边也很重要,离东京并不是很远,也没有被灾情波及到,所以他一直待在这里处理灾民的安置和农产物资的供应。 加上后来霍乱肆虐流行,就更加回不去东京了。 因此他让她也耐心等待,至少他们两个还能待在一起,这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 茜子睡着之后,他便披衣起身来到旁边的和室里,听他派去的侍女说今野已经明白该怎么做 了,也不会过多地接触茜子夫人的。 然后在得到他的点头后侍女就退下了。 九条在侍女退下之后,又返回了他和茜子的房间,应该说,是又返回了他和爱世的房间。 茜子,就是久生爱世。 茜子这个名字,是他一念之差给她取下的名字,当初只是为了图个方便,却没想到如今倒变成了他们之间非常棘手的一件事。 他来到半开着的窗边坐下,清透的月光能让他看见她宁静的睡颜。 人的一生真的难以捉摸,即使他以为他这一生已经十分清晰明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要得到什么他都很清楚,但依然还是出现了许多令他措手不及的事,就如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他从未想过他竟然能跟久生爱世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之间的事若是被东京的人们知道了,是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毕竟在他们眼里,从前的她曾“冒犯”过他,而现在却是他趁人之危趁虚而入,哄骗了失忆的她,他才是真正罪恶的那一方。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最初是想跟她保持距离的,结构到后来却因始于对她的好奇而被她吸引。 他曾以为他是能一眼就看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的,结果他的确是看清了是什么样的人了,她和他曾经以为的那种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是那种如果你用自以为是的想法就去简单判定她的话,只能是意味着你是一个庸俗肤浅的人。 所以她是不能去探寻和了解的,因为越是深入去探寻和了解,就越是会被她吸引,直到最后无法挣脱,心甘心愿地沉沦在她的笑容和怀抱里。 他从来都是生活在冷淡的环境中的,不仅他是这样的,他的家族,他身边亲近的人都是这样的,都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情感喜好和态度,怕自己的想法被人揣测清楚。 若是出现了像她这样如晴空朗日般热烈的人,也许一开始会嫌刺眼,但最后无一例外都会被吸引想靠近。 所以曾经菱川、高桥,甚至是津山还有她的前未婚夫都对她念念不忘,就连澜生都曾因她迷茫过一阵,但她全部都拒绝远离了。 正因为她都拒绝远离,他才意识到她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他不会否认一开始他的确是 带有好奇的心理去关注她的。 以至于发展到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其实相当于把自己也困住了,动弹不得。 原本他是有很多机会能处理地更好的,却因为他一次次的犹疑不决和自以为是,把事情弄到这一地步,就如他没在第一时间就告知她真相,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通知她的家人,甚至他们在一起之后,也没能及时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合法化。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在保留些什么,等他意识到这些想要补救的时候,发现都已经来不及了,从第一个谎言开始,他们之间就是由无数个谎言包裹着的。 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后拖延,以期能跟她有更深的联系。 其实他们的家族并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她的家世虽然不是最优但足以和他匹配,她的父亲大概是愿意把她嫁给他的。 所以到最后,只怕是她会难以接受,他甚至都能猜到到那时,她会质问他什么问题。 她是不会凭借他对她的愧疚来为自己换取更多筹码的人,她大概会直接跟他分手,然后此生不见。 而她越是可能会这样,他就越是无法放手,在还没有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前,他只能选择维持现状。 这座宅院的人的确有不少是知道真实情况的,毕竟他是九条家的人,随便一查就能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结婚,以及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夫人。 如今能留在这栋宅院工作的,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闷头做事的,就是唯主人至上的,主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绝对配合。 虽然偶尔会跟她一起应酬,但这些同僚和下属已经更换过几轮了,现在还留下的也只会以为这就是他的准妻子,只要他们一回东京就会正式结婚的,所以问题不大,不会有人多事会想去查明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夫妻这种事,有多余的精力几乎都放在工作上和未来如何能升职的事上了。 但这个今野不同,他是已经有了些势力的前家臣之子,有渠道能得知一切。 这样的男人太过理想浪漫,最容易做出自以为能对抗邪恶拯救他人的事,尤其这个人还是他一见钟情的女人,更是可能会奋不顾身。 他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去接近她。 第91章 温柔的丈夫3 有些人, 哪怕历来就认识,也从未想过会跟她产生什么交集,尤其对于九条淳树来说, 久生爱世就是这样的人。 东京的华族圈并不大, 从他还年少的时候他就知道久生家的这个女孩了。 他一直都不太喜欢甚至还有些反感这样骄纵成性的女孩,只要稍稍不顺她的心意就闹得众人皆知, 就连一些与她一样同为华族的女孩们都因她的娇蛮无理而惧怕她。 见到她那洋洋得意的模样,他就想起自己的妹妹, 光惠。 他也是看着光惠从她的这个年纪过来的,但光惠从来就没有如她这般任性妄为过,她自小就那么地懂事端庄,他倒是希望光惠能更活泼些哪怕再娇气一点都没关系, 可她仿佛从小就能明白家族对她的期望, 明白自己未来的使命。 因此每当他看见这位久生家的小女儿, 小小年纪就总是欺负那些如他妹妹般柔顺的女孩时, 他就会非常反感,进而去维护和帮助那些被她欺压了的女孩们。 他原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孩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更加地变本加厉,却没想到她竟然被送回了远离东京的乡下, 由一位据说相当严厉的老夫人严加看管教养。 这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毕竟那如此宠爱小女儿的久生子爵竟然真的舍得。 不过, 这些消息他也只是一听而过,澜生他们会更加关注, 因为那总在他们身边掀起不愉快的女孩被送回了乡下他们也终于乐得清静, 但久而久之连他们也不怎么提起了。 后来, 他常规地过着他的生活, 学习着一切他所必须学习掌握的东西。 因为他无可争议的家族和身份, 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把他当作一个简单的少年来看了, 虽然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们都不会轻易去打趣他或是冒犯他,如果他们还希望在将来在他面前能说得上话的话。 他有自己的想法,几乎没有任何能束缚他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低头的事,连他的双亲也更在乎和迁就他,所以他是不会和其他门第的少爷一样自小就订下婚约的。 而正因他没有过早地就订下婚约,一些家族中有女儿的人就更加属意他,期待他将来能成长到哪一步,期待他将来愿意跟他们的家族一同联手。 甚至有一些美貌的女人已经开始尝试去接近和引诱他了,但不管怎么说都在含蓄婉转的范畴内,怕太过了会惹他生厌,因此只要他不予以回应,这种事一般就不会有结果。 可再怎么样,他也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新娘事件”,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大胆地就在那样的场合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这是真的让他头疼了。 那时他们两人的年岁非常尴尬,恰好在一个既能当真又能当玩笑的年纪,所以他身边的那帮好友就像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能打趣他的机会暗暗开始起哄。 而他自然不能放任事态这么发展下去,更何况这个女孩已经有未婚夫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往这只是她年幼无知的玩笑话引导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其实他已经尽量和这个女孩拉开距离了,尽量不与她产生什么交集,从前她也曾跟澜生一样称他为哥哥,但他并不希望她打着他的旗号再去欺负别的女孩或是弄出什么误会,所以也含蓄地告知过她他们彼此之间还是维持应有的礼节比较好。 那时她还质问过为什么澜生就可以她却不可以? 而他还没来得及说明原因,澜生就在旁边告诉她因为他是他的表哥又不是她的,他当然可以喊哥哥啊!所幸她也接受了这个理由后续才没那么麻烦。 他们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面,却没想到她还是把想做他新娘的话脱口而出了。 对于她来说,这是小孩子的无忌之言,而对他来说,那段时间只要有宴会,虽然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或多或少他都会被人打趣和说笑。 他自然是有些不愉的,但也没想过对她做什么或是说些特意澄清撇清自己的话,因为她已经再次被迅速送回了乡下,他要是再说些什么,她将来回到东京大概会很不好过。 之后,这件事就这么淡了。 等再次见到她又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 久生爱世重新回到东京。 她凭借自己完全不同于年幼时期的绮丽容貌,先是在她就读的女校中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然后再跟随自己的父亲在华族圈中亮相。 不得不承认,此时已经十五六岁的她的确是无比美丽的,即便是她将自己的容颜遮掩在了手中折扇之下,从她流转的眼波中,都能感受到她的美好。 就如同从丑陋令人不适的毛虫,蜕变成了如今让人情不自禁去追寻的华艳蝴蝶。 但有些遗憾,她越是这般美好动人,在被人用目光追逐的同时,她曾经的那些过去也会无限被放大。 面对这样姿态本该高高在上的美人,一些男人们用说笑的态度遮盖自己的心思,一些女人们则警惕着她的上位。 而他不会特地去关注她,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美丽的女人,所以不会因她美丽的外表就放下心防甚至失礼失态。 他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甚至没有态度,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提起她,他还有更多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倒是他身边的人尤其是澜生会非常在意她,会对他说不能对她掉以轻心,谁知道如今的她在想什么,会不会还在妄想些什么。 对于澜生的这些担忧他只是一笑而过,毕竟在他家举办的宴会上,她甚至都不曾抬头跟他对视过。 其实能看出来她是有些刻意了,她的有些动作和神态还是僵硬不太自然的,估计也是觉得不好面对他吧。 他当时是这么觉得的,但后来不久,她就成为了光惠的伴侍,随行光惠左右,甚至还获得了能随时出入他府邸的权限。 光惠总是会提起她,说久生小姐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孩子,她挺喜欢她的,如今因为身份的问题她不能经常外出,所以就希望久生小姐能常来家里陪她。 他在知道后有些沉默,沉默到有些想问光惠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个有争议的人在身边。 关于她的问题他原本是没有想太多的,毕竟他们不会有什么联系,但现在,她竟然能跟在光惠的身后,这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往常,想道她又能通过光惠获得什么呢? 是更加体面的身份?还是名位? 但这些都没关系,那些跟在光惠身边的其他伴侍何尝不是如此,她若是真的能让光惠高兴,那就没关系。 更何况这种事越在意越不好,他平常对待即可,只要她别做出伤害光惠的事来,而身为未来的皇子妃,光惠自己也不是什么绝对单纯的女孩,很多事她自己明白,所以只要她自己高兴就好,他最多就是提醒她不要和同伴玩得太过投入,忘了身为未来皇妃的身份。 虽然他能让自己哪怕在府邸中遇见她,也能保持平静自持,让自己像对待光惠身边的其他伴侍一样有礼且疏离,但当看到她依旧是刻意回避他的神态,他就开始觉得这个女人有意思起来。 所以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还是压着自己的好奇心,若是他就这么被她吸引去关注她,或许就真的让她的目的达成了,毕竟不能排除的确是有些女人会通过另辟蹊径的方式来引人注目的。 他并不喜欢她,所以没必要陪她玩这种你来我往的游戏。 她若是真的对他无意那自然是最好,但若是还有别的什么想法,那必要的情况下也只能请她离开了。 还好,她也是个清醒的女人,不会孤注一掷去做一些没有结果的事。 所以他也没有再去花时间防备她什么了。 之后,她还举办主题各异的小型宴会,只邀请女士,正如光惠愿意跟她交往一样,她的名声也渐渐大了起来,权贵社交场上的许多人尤其是夫人小姐们都开始与她交好,她过去的那些事也逐渐被人们淡忘。 许多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她将来一定会是光惠跟前的女官了,甚至还有些与他相熟的青年都开始过来跟他打探她的消息了,但碍于她已经有了婚约便不了了之了。 只是可惜,后来成为女官的人选中并没有她。 在他忙着帮英仁殿下追查代号为“蜘蛛”的那个男人时,自鸣山事件后恢复过来的她便退了自小的婚约,成为了圣华女校的一名教师。 而他们也不再有任何交集。 直到后来,他在甘泽处理的其中一起拐卖人口案件里,见到了昏迷中的她。 她被人从东京拐带到了这里。 她貌美非常,大概也是顾及到这点又怕途中她挣扎被人发现,所以她被那些人特地用了药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这样比较好藏。 若不是因为他紧急处理了这个案子,她或许就被人从此带离东京,不知被送到何处去了。 原则上,他该派人立即送她回东京去的,但他当时一念之差还是不希望他们有过多的牵扯,想匿名派人送她回去,可不久后他就接到消息,东京开始不让可疑人员出入,由军队严管只让出不让进,除非能表明自己的身份。 正当他也没办法,打算无论如何都送她回去的时候,那专门安顿她的仆妇连忙叫人过来市政处告诉他,她醒了。 但,她失忆了。 淳树·温柔的丈夫4 有时候, 一些误会的产生真的令人猝不及防却又顺理成章。 例如九条他没想到,那个他派人从村里找来照顾她的仆妇会自作主张地认为久生爱世是他的女人,以至于在她醒过来后便唤她夫人,不会想到她根本就还未婚。 而这本是一个极易解开的误会, 因为她自己就可以直接否认, 但恰好在那时, 她却失忆了。 且受这妇人的影响, 就连这两日上门来看她病情的医生也这般默认, 恭敬地称她夫人,并告知她, 她的身体已无大碍,失忆的话他推测有可能是她的头部曾被什么重物碰撞过,也有可能是精神太过紧张所致。只能先慢慢调养, 看之后有没有什么契机能刺激到她,让她重新回想起自己的过去。 而她在无法回想起过去的慌乱恐惧中, 见身旁这陌生的仆妇对她点头笃定的模样,也只能维持好自己的体面暂时这么听信着。 不然,她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又哭又闹吧。 一切都只能等她的那位“丈夫”回来跟她解释, 或是安慰安慰她如今对陌生的恐惧和不安也好…… …… 那名为金的仆妇哪怕再积极活跃,终究也没什么见识,只知道前两天请她过来的人和这位夫人都是来自东京的大人物, 能服侍在这样的人身边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加上她曾听说过谁家祖上因服侍好了贵人最终被妥善养老且得益后代的事,就更加势在必得。 毕竟她那两个儿子靠他们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出息,整天就只会种地, 还得靠她帮扶。 所以她不知道打败了多少村里甚至城里跟她抱有同样想法的人才最终被挑选上, 前来服侍这位细致貌美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直昏迷不醒的夫人。 在这位夫人没醒过来之前, 她也是有些紧张的,怕她醒过来之后就嫌弃她,不让她这个乡下妇人来服侍她了,却没想到她醒过来之后竟然失忆了! 一开始她也跟着有些慌乱,通报外面的人去请医生和告知老爷,但重新回到夫人的房间里看到一脸茫然的夫人后,她心中却升起了窃喜,作为她睁眼后唯一一个服侍在她跟前的人,如果接下来能让她更加依赖她的话…… …… “老爷大人,夫人醒过来了。” “夫人?”九条停下了脚步,皱起俊朗的眉略带疑惑地看向这仆妇。 所以这样的事就很荒唐,一路上终于弄清楚这仆妇是什么意思后,九条心想道。 当他看到久生爱世的确如她所说,真的是失忆了,以及因为失忆竟而变得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乖顺和小心模样。 那时在他进来后,在她抬头看到他的一瞬间,怔了一会儿后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同时看向他的眼眸中迅速升起了期待以及因为病弱委屈而楚楚可怜眸光。 她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这让他感觉有些新奇,所以当她怯弱又不自在地试探地问他是不是她的丈夫时,阴差阳错下,他没能及时否认。 他也说不清那时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因为几乎是同时,一个想法油然而生——一个在东京回不去的情况下既能在这里安顿好她,又能让他们在将来回东京后彼此都不用担心有过多牵扯的想法,且她的名誉也不会有什么损害。 等东京允许进入或是她恢复记忆之前,他就当她是需要他帮助的妹妹一样先照顾她吧,毕竟她也的确是真心陪伴过光惠一阵的。 于是他走近她,直到她床褥的跟前缓缓坐了下来,告诉她,她叫茜子。 就如同她朝霞般的容颜一样。 他尽可能地用柔和的语气跟她说话,让她先好好休息恢复身体,因为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太忙有太多的事要处理,所以近期只能由这位金婆婆来照顾她了。 却没想到他一说完他不会日日待在这里时,她就表现得很害怕,想抓住他又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抓住他的踟蹰模样。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她大概是希望他能主动留下来陪伴安抚她的,可他并不是她真实的丈夫,只是权宜行事而已,等东京缓和一些后就送她回去,相信她将来恢复记忆后会理解他的。 想到这里,他便起身离开,吩咐这边的下人照顾好她,并且关于她身边的这个金婆婆,得点醒一下她不要乱说话才行。 之后,又过了小半个月。 当他再次看到她时,发现她已经适应如今失忆且暂时只能待在甘泽的生活了。 这位金婆婆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大概是对她说了许多类似不要过多打扰他的话,所以这段时间她也没有发生因为不安害怕而闹着要找他的事,甚至在他例行来看望她的时候,都表现得非常得体知事。 仅仅只是希望他能多回来看看她,也希望他在辛劳工作的时候照顾好自己,看起来就真的像一个体贴的温柔妻子,即便她如今是在失忆的情况下。 看到这样的她,他当然有些愧疚,他知道他应该告诉她真实情况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说不出口,就好像他已经错过最佳的时候了,所以他只能折中地告诉她,她失忆以前的事,以及她在东京的身份。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那时他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卑劣罢了。 以及隐约地,不愿意对上她那果然如此又似笑非笑地不屑目光。 虽然他很早就认识这位久生家的小女儿,但他也是几年来才不得不承认久生爱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她从小做的一些事很容易就让人以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特别在于,当你以为她就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时,她随后又能超出你的预料,直白地告诉你她可不止是这样的女人呢。 她可以从小受尽宠爱骄纵成性,她也可以端正严肃做教导他人的教师。 她可以爱慕虚荣力追上等,也可以一瞬间一切名利地位都放弃,只做个小教师就满足。 家世、地位、财富、美貌、朋友,她几乎什么都拥有,除了她小时候还曾有争强好胜的心,后来的她似乎就没有被羡慕和嫉妒这种情绪烦扰过,再没有比她更随心所欲的女人了。 也只有在她如今失忆的情况下,能稍微看清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可他又为何会如此在意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大概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睛在看向他的时候曾闪过一缕嘲讽笑话的意味吧。 他好奇她在嘲讽笑话他什么? 比起一些有心人总是时不时对他说的那些她对他别有用心的话,他其实更在意这个。 因为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也不服。 …… 失忆的人,尤其是失忆的女人,就如飘萍一样。 只能令人摆布。 在时局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她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也只能尽可能地收集有用的信息。 但很遗憾,她身边的人,甚至这座宅邸的人都是就近新聘过来的,他们并不认识她,认识她的人,只有和她一样来自东京的丈夫。 一开始她其实也没有完全信任,毕竟在她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她就有丈夫了,那不出意外的话她是不是得跟自己的丈夫同房? 那有没有可能他们是在骗她的啊……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那这个丈夫他要是强来怎么办! 结果,她多想了。 因为她的丈夫总是那么忙碌,目前担任甘泽市的地方长官,在东京一带遭遇了大地震的情况下他忙到可以半个月都见不到人。 就不要说跟她同房这种事了,就是她想跟他同房都没机会。 据说这座宅邸也是因为她的到来才使用起来的,如果不是因为要安置好她,她的丈夫是打算一直住在市政处的宿舍里的。 而她据说是因为要来找他,在东京混乱的情况下被坏人拐带了,幸好那批人恰好就途径此处,被她的丈夫一举破获才救下她,同时也正是以为这一点,他也好,身边照顾她的金婆婆也好,总是不断地提醒她,让她不要走出宅邸,如今外面真的很乱。 她只是失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所以多方探知之下,得知事实的确是如此,她就放下心相信他们的说辞了。 更何况,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其实是有熟悉感也有好感的,就隐约仿佛自己真的曾站在盛开着鲜花的花园里,笑着说过要做他的新娘一样。 比起别人说的话,她更相信自己的这种感觉。 再加上他们难得一起用餐的时候,他告诉她,他们都来自东京,他和她都是华族。 这些也都与她心中隐约的猜测对得上。 所以他们的确就是夫妻吧。 可他们为什么就那么生疏呢?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难过。 是因为她在他那么忙的时候还给他添麻烦了吗? 可重要的妻子都失忆了,哪里有丈夫会把她丢在家里不管啊。 在做着针线活的时候,她忍不住嘀咕了两句,就被身边的金婆婆听见了。 “茜子夫人!” “身为妻子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任性呀,老爷如今也有诸多不容易,如今有多少人等着他安排,所以要多多体谅他啊。” 好吧。 那她就只能懂事一点了。 ※※※※※※※※※※※※※※※※※※※※ 这本就是你我本无缘,全靠你重来的故事,九条还没开始轮回的。 然后作者菌这个暑假真的太惨了(开始卖惨,但是真的很惨啊……),七月份是妈妈不小心摔倒了,要每天照顾她。好不容易到八月份她好一点了,作者菌就得了颈椎压迫(大哭),就那种躺下去起不来,后颈巨疼不能挪动的情况,到现在都不能久坐不能乱扭,然后这两天居然还得了中耳炎,巨疼,疼到头疼……一个星期跑了两次医院天天吃药消炎(大哭)。所以小天使们原谅作者菌更新不稳定吧TT,大概是明天和5号那天要去医院都没办法更新的,别的时间,不出意外作者菌就更新。抱紧大家!!!谢谢大家!!感谢在2020-08-15 01:44:06~2020-09-01 22:5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殊酒 2个;半暖、静姒、阿冰君、iambic12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沄 30瓶;快乐的蚂蚁~ 25瓶;温问贰 20瓶;神为什么不回答 14瓶;小叉叉胖次、阿鹤君、甜沙爱枣 10瓶;半暖 9瓶;初月绘绘子 8瓶;每天都在等加更! 5瓶;殊酒、嚴霜催草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淳树·温柔的丈夫5 但九条后悔了。 因为他一念之差做下的安排看似合理, 实际上导致后续变得麻烦无比。毕竟一个谎言是要由无数个谎言配合才能遮掩起来的,无论这个谎言是在什么情况下产生的。 尤其久生爱世在退去最初失忆时的小心后,很快就变得适应起来, 她那曾经被她压抑住也成功骗过所有人的本性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她开始自以为毫无痕迹地缠着他, 用各种手段想要留下他, 还有了两幅面孔——他曾无意中听见宅邸里的人说在他不在的时候,她对宅邸里的佣人就开始不客气起来,甚至对他的女下属风绪也抱有莫名的敌意。 但面对他的时候却是一幅温柔热情的模样。 这让他隐隐有些反感, 同时也无奈,毕竟追根究底是他当时决策的失误。他也只能尽力避开她,定期派人去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做好了等时机一到就送她回去的准备。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回避,久生爱世却表现出了对他更加势在必得的模样,不断强调他们是夫妇, 应该更亲密一些的。 那时她站在木廊便对即将离开的他说:“是不是我因为曾经太过任性的大小姐脾气才导致夫君大人你宁可外出工作也不愿让我陪在身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改过来的, 我会努力做一个能匹配地上你的妻子。” 傍晚的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玉兰花香, 而她的目光充满了期待和爱意, 但这没什么特别的,他也并不陌生, 因为他还在少年的时候就接收过无数这样的目光。 他只是对她的那个“夫君大人”的称谓很头疼,又没了理直气壮的底气说他们根本不是夫妇,请她不要这么称呼他。 他有问过她,为何就那么相信他的话?难道就不担心他是故意诓骗她的么? 没想到那时的她却眉眼愉悦地笑了说:“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再说我有什么好值得被你骗的呀。” “夫君大人你的身份地位不低, 每天都在忙碌的工作, 也对我说过以后我们要回东京。” “如果你只是看中我的外貌, 但你也一直没有要对我做什么的想法。”说到这里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实际上是个冷淡的人,如果她再不主动些,那他们之间也许会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她心底里认为夫妇之间就不该是这样的。 到最后她还开了个玩笑:“就算我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但夫君大人你一看就是非常受欢迎的男人呐,毕竟外貌气质、能力地位以及财力都是很难伪装出来的。如果你真的要是欺骗了我,那我也会死缠着你不放的,所以可别想甩开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是不是在失忆前就是这么一个霸道的女人?”她朝他笑了笑。 那一瞬间,她的眼眸中有微光闪过,让他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假装失忆了,尤其医生说她目前的失忆并不是什么损伤性的问题,只需在合适的时机,一点刺激就能恢复。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他的问题,是他当初为了图方便导致的,他没有资格去指责或是质疑她什么,于是他只能对她说生活抱歉且尽快想办法安排她回去。 面对他的道歉,却让她产生了更大的危机感和不安,甚至到后来还做了些出格的事。 于是为了避免一些无法挽救的事情发生,他忍无可忍地透露了些事实,最终让她意识到了他们根本就没有结婚。 她消停了。 …… 一年后。 她顺利回到了她东京的家中,在回家之前,她的家人也早已得知她的消息。 她的父亲对九条十分感谢,感谢他救下了他的女儿,感谢他在工作忙碌之余还愿意照顾好她。 九条则对他说同为华族之人,理应互帮互助的,但他不希望子爵大人太过宣扬这件事,担心事情朝一些不好的方向发展,会损害到久生小姐的声誉。 而久生子爵非常理解和配合,所以很多人只知道久生家失踪的那位小姐回来了,是被一位好心人送回来的,即使有些人知道实情,也没有传出什么痕迹来。 爱世在回到家中后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她是看着家中的一张张照片,听着父亲和姐姐跟她讲的过去,以及回到森安见到外婆,听外婆讲她小时候的有趣故事,她整个人才变得完整起来,记忆也逐渐全部恢复。 记忆恢复之后,她整个人有一段时间是羞耻到了极点的,根本就不愿意见人,尤其是怕见到九条。 一想起之前她在甘泽那些大胆出格的行为,她就夜夜难眠,恨不得整个人生都重新来过,要不然就干脆钻进地洞里再也不出来了! 并且这些事她都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还庆幸九条从来就不会乱说什么,对她的态度从始至终都一样,也不存在会嘲笑她的这些行为。而甘泽那边的人也一直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她就自欺欺人觉得可以当这些事没发生过。 但意外的是,当她恢复记忆后再次面对九条时,她并没有自己独处的时候会感受到的难堪,而是真心感谢他。 虽然他没有解释他为什么在她产生了他们是夫妇的错觉时没有立即否认他们的关系,但她多少意识到了他会这么做的好意。也许是为了能更好地模糊她的身份?毕竟她那时不得不在甘泽待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有个模糊的身份会比较好? 人总是奇怪的。她一直都清楚她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九条的认可和好感过。 所以心里多少也有点气,暗暗希望能有一天,他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可如果他就这么对她刮目相看了,她也许就不会再在意他了。 没想到九条对她自始至终都态度如一,一直都那么冷淡又得体,不会因为她外表或是性格的改变而产生不一样的态度。 因此在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事情后,她现在反而能放下了。她如今是真心欣赏他,也祝福他找到能真心打动他的女孩子。 于是在见到九条之后,她也不再端着,毕竟到了一定的年纪,也没有那种赌气的执着了。至于九条有没有改变对她的想法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对他保持礼貌和善意就好。 毕竟,他是救下了她的呀。 …… 久生爱世在恢复记忆后,除了郑重表示对他的感谢,在面对他时的随性与真诚让九条有些意外,她的反应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他以为她要么会羞耻地不敢面对他,要么就像以前一样端着刻意无视他。 没想到她却比他更加自然和放松,似乎有一种反正她最糟糕的模样他都已经知道了,那她也没必要再伪装自己的意思。 她说她知道他并不希望在甘泽救了她的事在东京大范围传开,也难为他当时在面对她的误解和纠缠的情况下还愿意沉下心来配合她照顾她。 还有心情自嘲,说他不用担心她会缠上他的,人也是会改变的,她已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她不会做什么强求或是设计他的事。 可不知为何,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有些不舒服,因为冥冥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她口中那始终如一的严正之人。 那天她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想法,难得平和地对他说了许多她心里的真实的想法。 她告诉他,她现在大概可以放下心结自信地去喜欢别人或者接受别人的喜欢了。 “自信?” 为什么提到这个?难道她以前有不自信的时候? 而她却说道:“其实我从来都是不自信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她略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是啊,一个看起来什么都拥有,自我任性又傲慢的华族女孩,为什么会不自信呢?” “大概是因为从小我就觉得这世上是不会有男人会真心喜欢这么糟糕的我的,但我又想保留自己这么糟糕的一面,以期待一个不在乎我糟糕的人出现。” “其实就是把自卑和自傲绑在一起了。” “现在想来还是太幼稚了,以后要努力变得更加成熟一些。” “那么九条大人,我就先告辞了。” 对他说完这些,她就像彻底放下了什么一样,友好地转身离开了。 九条也是第一次了解到像久生爱世这类骄纵大小姐最真实平和的内心,的确是有些冲击的,也理解了至少她并不是一个绝对肤浅的女人。 此后的日子里,她仿佛拨开了乌云,像太阳一般活着。 哪怕家境大不如从前,她也努力成为了一名新学校的教师,之后一步步进入学校管理层,再到后来,她成为了受人认可的久生校长先生。 他们除了相遇时的友好点头外,彼此之间都没有了什么交集。 她也许有了爱人也许没有,但她变得越来越平和温柔,在许多人尤其是学生的眼中,充满了朝阳般的辉泽。 反倒是他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变得平凡起来,娶妻生子,之后的生活也没什么特别的改变,他的人生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着。 但后来他却像本能地追求太阳灼目的踪迹般一直关注着她,然后对比着自己。 结果是她成为了国家有名的教育家,因她受益的生徒无数。 而他只是一个追名逐利后来甚至背上了骂名的所谓冷血政客。 再没有人提起他过去也是如月辉般的少年。 ※※※※※※※※※※※※※※※※※※※※ 一般断更会流失很多小天使,尤其是像作者菌这种一断再断的,真的难为现在的小可爱们还愿意追作者菌的文了QnQ,所以从今天开始作者菌会尽量不断持续更文,感谢小可爱们的喜欢。感谢在2020-09-01 22:58:26~2020-09-22 20:2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月色撩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问贰 3个;Sakura 2个;菲林、静姒、月色撩人、爱喝水的美少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暖、千层塔蛋糕 30瓶;feifei、也许喜欢、边寂、高山黑猫养殖专业户 20瓶;寂静的回音 14瓶;谁是小天使、£矢车菊∮、煦煦子、gedayadeba 10瓶;ⅢⅡⅢⅢⅡⅢⅢⅢ 8瓶;Sakura 7瓶;野、Mm 5瓶;爱喝水的美少女、Anxius 3瓶;884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4 淳树·温柔的丈夫6 赏樱宴,赏樱宴…… 他感觉像是做了场梦一般, 在经历了一生后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少年时光。 回到了年少时一场春华初绽的赏樱宴上。 九条淳树低头看着此时正年幼的久生爱世——任性、刁蛮,不是很可爱,总是欺负别的柔弱女孩子, 但在悄悄看向他的目光中,却能轻易看出她眼中的期待。 而他依然毫不犹豫选择给予那名柔弱女孩支持, 于是也在意料之中看到了她眼中明显的嫉妒和不高兴, 她恶狠狠地看着那个女孩,然后尖叫、乱推…… 直到她的外祖母将她带回了乡下开始严加管教。 梦是朦胧的,可他对梦里发生的事还留有些印象, 所以虽然他现在是少年,但他看着这样的久生爱世会有些不可思议,他无法将梦里的那个久生爱世和此时这个久生爱世对等到一起。 梦里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以至于让他处在一种到底现今是梦, 还是他印象里的那些记忆才是梦的判断中。 直到他一直停留在现今, 他才自然而然地将之前脑中对久生爱世的印象当成是一场梦, 之后也会像梦清醒之后逐渐淡忘。 他也对自我解释, 他之所以会对久生爱世这个女孩带有特别的印象, 大概还是因为这个女孩实在是太难缠了, 才导致他把他所欣赏女孩的模样套嵌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人生在他模糊的印象中发展着,他甚至还尝试修正了一些他觉得会产生错误和麻烦的事,他把这个当成是他可以信赖的直觉。例如后来的他没有再针对那位代号为“蜘蛛”的男人,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绝不仅仅只是从属于一个地下组织而已,他也许跟皇室最高地位的那个人有关, 除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他也许还会搜集华族的各种错处来威胁他们。 所以与他交好是今后稳妥的选择。 所以他的人生近乎完美的发展着。 而久生爱世没有任何改变,她并没有避免任何一件会给她带来麻烦的事。 他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因梦中的即视感对她多了一丝在意的观察, 但这些都随着她之后大部分时间不在东京生活而停止。 所以久生爱世和他之间始终都是相隔着的。 但她也曾跟着澜生一起称呼他为淳树哥,仿佛这样就能体现她也是他这边的人,也出现过向别的孩子炫耀她跟他关系匪浅,让那些势力单薄的孩子们更加畏惧她,不得不听她的指挥。 他不允许有人借他的名义做这样的事,所以他也非常严肃地告知她,他们并不相熟,请让他们保持在适当有礼的距离即可。 对于久生爱世来说,这无异于宣告跟她划清界限,他看到了她表情中的难堪和不甘以及无可奈何,于是此后她也没再喊过他的名字。 即便如此,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执着于接近他,他对她的态度并没有那么友好,他以为她会知难而退的。 直到那天宴会他才明白原来她想做他的新娘,且如此坚定。 虽然他暂时没怎么想过将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女人,但他并不希望是久生爱世这样的女孩,不过她现在年纪小,这些童言童语一笑而过即可,也许她长大后就不会这么想了。 只是一个订有婚约的华族女孩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自主,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最好的方式只能是远离他,于是她接连好几年都没再回过东京。 等她再次回来,她也由一个黄稚的女孩变成了一个美貌的少女,对他也有了疏离的态度。 之后他们之间依然没什么好说的,没有任何交集,彼此也不会主动接触。 但有一点挺奇怪的,之后她成为了光惠的伴侍,而光惠也难得喜欢跟她相处,甚至还多次邀请她到府邸做客,他竟然不觉得她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或是想从光惠这里算计什么,在府中与他相遇时,也是目不斜视镇定有礼,即便是有些不自在,但也不是那种为了吸引自己注意的那种神态。 他不知道他有什么依据能那么肯定地认为她并不是那些人说的那种对他或是对光惠有什么功利目的的人,他仅仅就是相信他的直觉而已。 之后她也印证了他直觉的准确,她放弃了成为光惠跟前女官的机会,在这个追名逐利的社会,她觉得在学校教书育人才是她的归宿。 …… 温柔、善良,或许还带着些可怜傻气的女孩,大家都喜欢,他大概也不例外。 也许有很多人都觉得他仿佛没有感情,其实并不是的,他也希望能有一个着重他本人而不是他外在一切的伴侣,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毕竟从小他的周遭实在是太冷淡了。 如果没有,那就顺其自然和一位家族匹配性格合适的小姐结婚生活,他也不是那种为了爱情闹得轰轰烈烈的人,所以他从未让自己的家族双亲以及追随他的人失望过。 而久生爱世不是,她不会是他们这个圈子会接受欢迎的女孩。 她在他们这里留下的印象大多是吵闹、娇蛮、善妒,不傻缺又有太多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但就是这样的女孩不知为何同时又备受神明眷顾——生在还算富裕上进的华族家庭、自小受尽宠爱,即便是在乡下教养,成长后的美艳外貌和优雅的姿态也能让她在众位小姐中毫不逊色。 她依旧能这么随心所欲地生活着。 所以她看起来像是成长了,但内里却依旧任性,但这份“任性”在成人后的他们看来,倒是有些羡慕了,因为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愿嫁人就不嫁人,没有被家族和荣誉束缚,所以欣赏追求她的人到逐渐多了起来,而对这些不屑一顾的人就变成了她。 后来,一场冥冥中他似乎有预感的大地震改变了很多事。 他在甘泽救下了她,但一场误会却让她认为他是她的丈夫,而他自然是立即解开了这个误会严正否认。 这让当时坐在床褥上有些楚楚可怜的她有些尴尬,不过他相信这个误会一旦解开了,之后能免去更多的麻烦,他非常坚信着他的直觉。 他说等待时局稳定就送她回去,现在只能委屈她先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了,他会安排人照顾好她的。 而她也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很多,的确一开始受人影响误以为他是她的丈夫有些尴尬,但很快这种尴尬情绪就过去了,更多的是因为失忆非常没有安全感,但也只能自己调节振作起来,想办法尽快回到亲人的身边。 两人一同在甘泽这个地方待了差不多一年,他偶尔也会过来探视一下她的情况,就在这一年间,他见到了完全不同于他印象中那个傲慢小姐的久生爱世,是他见过最柔和乖巧的久生爱世。 原因大约是寄人篱下吧。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将久生爱世送回到东京后,却渐渐流传出了他和她之间的暧昧流言,诸如他们两人在私下里交往之类的,这是他不曾预见过的。 甚至因这流言的传出,从震后就开始经济不景气的久生子爵也有了试探他的想法。 而当他再次见到那站在她姐姐身边,柔和乖巧地出席宴会的她以及她在看向他的眼神中带有明显的欣喜时,他之前极力想要避免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们久生家会凭借他和她的这次交集而以为能和他产生联系。 尤其周围的一些人也是这么认为而谈论着他们,看他会不会满足久生家和久生小姐的某种期待。 他不喜欢这种无意中就被纠缠拿捏上了的感觉。 于是之后,因他有意保持距离重新回到甘泽以及一些从甘泽而来的人的澄清,他和她之间的这种暧昧流言才逐渐消停。 差不多又过了一年,等他交接完工作回到东京,才从澜生那里得知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并且,嫁人了。 嫁给了她父亲安排的,曾经也与她相亲过的松方先生。 据说这位松方先生也一直没有结婚,即使曾被她冷淡拒绝,但他依然愿意迎娶她,并为她准备了高额的聘金。 那时不知怎么地他心里有了像是被撕扯的感觉,他像是不经意地问了澜生:“难道她没有去学校成为一名教师么?” 澜生莫名地答道:“没有啊,她都已经随着她的丈夫到她丈夫所在的城市生活了,以后大概就相夫教子了吧。” 而他却在一瞬间产生了不应该是这样的想法——好像本该灼目的太阳,从此被浓云遮盖住了一样。 可他有什么资格这么想呢,明明一开始着急撇开她的人,不就是他么。 …… 直到多年后。 又是一场赏樱宴。 他见到了难得携幼女回娘家顺便应邀来参加宴席的她。 她长发挽起,依然似朝霞般绮丽,身穿素雅微黄的和服,披着一件中长的墨绿色羽织。 她手中牵着的女孩玉雪可爱,眉眼中竟然带着与她当年一样不可一世的神态。 同样都是赏樱宴,她的女儿雪珠子和当年的她一样,备受宠爱又任性非常,没多久竟也与同行的孩子们产生了矛盾。 但的确是雪珠子的不对,所以他看见久生爱世,现在已经是松方爱世的她在严肃教导她的女儿不可以这样,要她跟大家道歉,就如同当年她的外祖母诚夫人对她的教导那样。 也不知道她低声对她的女儿说了什么,弄得那小女孩哭哭啼啼地跟大家道歉了,而他将这个时候教导雪珠子的她和与雪珠子般年幼时的她重合在了一起。 最终觉得,人的确是会变的,那一直停滞不前的人,其实是他。 且自以为是就轻易判定一个人的人,也是他。 就在这时,有一个年纪稍大一些,与当年的他相似,有领导性却比他温柔很多的少年走了过来,不知对爱世说了什么就将雪珠子牵带了过去,领着她重新融入他们,很快就传来了孩子们做游戏时的笑闹声。 她就站在一旁温柔地看着他们,眼中有淡淡的羡慕。 也许从一开始,她也仅仅只是希望自己能像雪珠子一样融入他们而已,只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曾像这位少年一样对她温柔过。 当她自然地回过头看到他后,不知怎么地愣了一下,还没等他跟她打声招呼想说些什么时,她就有礼地朝他俯了俯身便转身离开了。 他明白,她并不是无礼,而是她已经固有地认为,在他的心中,她只要对他稍作接近就会被认为是别有用心,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他。 所以她也不会想到,她这样体贴的想法,像耳光一样打在了他的脸上。 …… 赏樱宴,赏樱宴。 樱花花瓣随风飘落,落在了他的脸上。 有孩子的叫闹扭打到了一起…… “爱世,你在干什么!” 这些声音让他瞬间回过了神。 他怎么会在这里? 哦是了,今天是藤原家举办的赏樱宴。 那他刚刚是怎么了? 95 淳树·温柔的丈夫7 因为这样的话,他…… “淳树哥!” 小澜生在见到他之后, 立马就像有了靠山一样朝他跑了过来。 “澜生,发生什么事了?”他摸了摸澜生的头柔声问道。 其实他也大概知道这些小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在看向那个明显惹了事的女孩时, 发现她也在悄悄偷瞄他。 不过,他是真的不太喜欢这个女孩子, 甚至还因为她刚刚欺负了比她弱小的女孩的行为而有些厌恶, 所以他在听完澜生的讲述后,虽然没居高临下去指责纠正这女孩什么,但他却尽量用温柔和善的言语去安慰这个柔弱的女孩有没有受伤, 再让他身旁的侍女上前来照顾好她。 他承认,他这样的区别对待确实是有故意的成分,他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能让人在无形中心里更加难受, 但他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比他想得还沉不住气, 直接就尖叫地朝那个女孩冲推了过来…… 事情的最后, 以那个任性的女孩被送走收场。 她被送走的时候, 澜生和其他孩子都拍着手很高兴, 仿佛送走了一个大魔王似的。 而他不知怎么地却很不舒服, 就好像他又错过一次什么很重要的机会那样。 明明他其实很在意这个叫久生爱世的女孩的, 但他却依旧像从前那样,没有选择站在她的这边。 可他做出的选择应该是大部分人都会做出的保护弱小的选择,某种意义上来讲是道德的、是正确的,怎么可能会有人选择站在这样不懂事的任性女孩这边呢?但这种遗憾纠结的感觉就是让他觉得奇怪且不舒服了。 他无法接受这种心理的异常,只能分析自己, 难道是因为他表面上看起来稳重可靠, 实际上内心却很羡慕这个女孩的任性和骄纵?羡慕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这些“不正确”的事,但长辈却不会对她多加苛责? 他给自己找各种理由,然后不自觉地像在对抗自己的内心深处一般, 以至于在后来遇见她时,对她的态度上都表现得比对一般人来说要恶劣得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他对她的这种在意可以是任何一种理由,但绝不能是喜欢和向往…… …… 又过了两年的某一天。 他应邀参加津山家的一场花园宴会。 在闲暇之余,他正和同行的友人一同走在开满了各色蔷薇和玫瑰的迷宫花园中,讨论着时政之事。 接着,就听到了一阵属于孩童的争吵声。 “我的未婚夫?我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 “你竟然不知道你有未婚夫么!” …… “啊!!我才不要他做我未婚夫!我将来是要当淳树少爷新娘的!” “……,喂,你是疯了吗!你…你要当淳树哥的新娘?!” 澜生看到了他,然后激动地喊了他一声,让他想往后退离的机会都没有。 澜生那像是听了个无比好笑的笑话一样的表情都还留在他的脸上,而他身边同行的友人也已经开始在忍笑了,有的关系好的还打趣地看着他悄声说九条大人的魅力是真的大呀哈哈哈…… 这本来是他可以从容应对的场面,他已经十三岁了,之前也不是没经历过大胆的女人向他示好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就是觉得烧心,在那么多人面前竟然觉得很难堪。 于是他也在冲动中用了一种被人冒犯了的能感觉到他不舒服的语气对这个久生家的小女儿说:“久生小姐,还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至于她会不会因为他的这番话而感到难堪难过,他那时没有考虑到。 直到看着她捂住脸哭着跑开后,他才反应过来他其实做了一件很没有风度的事,他是不应该这么做的。 但似乎他身边没有人敢指责他什么,就连澜生都收起了刚刚的笑脸不敢出声,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生气冒犯的样子。 后来,应该是听闻了那时他的不悦,她的父亲久生子爵则特地登门不断地向他和他的父亲道歉,说实在是冒犯了。 他的父亲是身处高位的公爵,自然不会把这种事当什么重要的事,还反过来劝慰说这些都是小孩子之间的事,不必当真和在意。 但这名为久生爱世的女孩被送回了乡下彻底教养,估计几年内都不会再回东京。 ……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比从前成熟了很多,他将他之前那段反常的行为当做是青少年间特有的情绪和冲动,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那么在意这些事了。 他游刃有余地安排着自己的人生和工作,直到再次见到她。 那是在他妹妹被正式宣告将成为静常宫皇子妃的那个宴会上,他见到了跟从前完全不一样的,美得如茜色朝霞一般的她。 她随着她的父亲走上前来,优雅得体地提裙朝他和他的父亲行礼,用她清宁的声音道: “贵安,公爵大人。” “贵安,九条大人。” 但此刻这样的她绝不会为他绽放一丝她的微笑,他能看到的是她的疏离、不耐和无聊,她终于彻底不崇慕甚至是不喜欢他了。 这本该是一件让人松口气的事,毕竟很多人都觉得被她缠上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而他的心却在某一瞬像是坠落了下去一样。 因为那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不是他,是她。 …… 她离他越远越好,理智上他是这么觉得的,且他还有那么多正事要做,实在是没必要在这上面费心力。 直到有一天,他竟然发现她和澜生竟然在私下里交往着 若不是当时他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是他在无意中的一次抬头,就看到他们在楼梯转角处的玻璃窗边接吻,并且能明显感觉到澜生是更为主动更为沉浸其中的那一方。 那时的澜生似乎抬眼看到了他,但又好像没有看到他,接着继续沉浸在他的爱欲中。 那时他被震住了,进而无比恼怒——她…她是想毁了澜生么!! 待冷静下来,他也不是不能够理解澜生会被现在华艳的她吸引,但他根本就不会相信她会喜欢澜生,她和澜生从小就如天敌一般不对付,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再加上他们这样的关系……她一定是在玩弄澜生,她是想报复什么么?! 不,他不能让她就这样毁了澜生。 但这种事是不能直接摊开来说的,大概率他们两方的家人都还不知道,所以他也只能采取劝告的形式。 只希望阐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后,他们能尽快结束这种危险的游戏。 他原本想先找澜生谈谈,却忽然发现,澜生不知在什么时候好像不怎么在他的面前出现过了,似乎他越是长大,就越是不愿意再继续跟在哥哥们的身后了,整天不是在自己家中看书就是在花园里打理他的花苗,是个的的确确闲散度日不谙世事的贵族少爷。 如果久生爱世居心叵测抱着不良的目的接近他,大概是初识情爱的澜生招架不住的。 他主动邀约过澜生好几次,但都被他以学业繁忙的理由拒绝了,他也不蠢,几次之后他就清楚是澜生不愿意见他,难道他已经知道他要对他说什么了么? 而澜生不愿,他只能去找久生爱世谈谈,尽量像个长辈那样,希望她能尽早让这段没有结果的关系体面的结束。 却不想遭到了她近乎厌恶的反击和那句“会将我赶出帝都么”的挑衅。 但他本意并不是这个意思。 直到她起身离开后,他才隐隐地觉得不太对,他怎么看起来像个拆散有情人的恶人一般。 但他来不及深思到底他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时,澜生终于愿意见他了。 可没想到澜生并没有他之前猜测的心虚模样,他竟然也是带着攻击和挑衅过来的,在他劝告完他不要被久生爱世影响了未来的前途之后。 那时澜生却低眉反过来问他:“淳树哥,你真的像你刚刚说得那样,对爱世那么的不喜和反感么。” 澜生抬头目光丝毫不示弱地直视他的双眼:“还是说,其实根本就是你也喜欢她,只是用这种看似为我着想的方式来迫使我们分离么?” “澜生!”他恼怒地低声喝斥。 他本能地极力否认,仿佛澜生这么说是对他多大的冒犯。 但澜生只是倚窗,双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中淡淡地嗤笑了一声。 也许确实是男人才最懂男人,澜生毫不客气地揭开了他藏在深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真实内里,仿佛早就明白他是一个多么险恶的男人。 澜生甚至还沉着脸反客为主地警告他,警告他说久生爱世是他的女人,从今往后他不希望他有任何理由再介入到他们之间。 澜生的话说完,他当然是无比愤怒的,但多年的教养是不会让他做出什么有**份的事。 他靠坐在皮椅上,以一种他都懒得证明自己的冷淡语气对澜生说:“既然你非要这么理解,那就随便你。” “并且我不会对久生爱世小姐有任何兴趣,以及你自己喜欢她,就不要把所有人都假想成竞争对手,这样实在是太幼稚难看了。” 而澜生却一副受教了淳树哥,只要你不喜欢爱世我就放心了的模样。 …… 他沉默地从窗外看着澜生坦然离去的背影。 澜生不会知道,他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反而将他那一直潜藏在深处的,连他自己都极力抵触的阴暗便彻底暴露了出来。 既然已经暴露,那他也没有藏着欺骗自己了,更何况澜生都已经向他挑衅了不是么。 也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最擅长应对的就是自己的阴暗面了,毕竟那月亮不是从来都处在暗夜中么。 于是后来,当他在澜生城郊的竹林别墅里见到澜生怀抱着她的亲昵模样时,他也直接坦然地升起了名为嫉妒和占有的情绪,产生了她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想法。 因为这样的话,他的太阳永远都会被这些乌云遮盖住。 96 淳树·温柔的丈夫8 一个不过如此的男…… 春意融暖, 樱华如雪。 衣裳鲜亮的华族们在庭院中举行着雅致的赏樱宴会。 这是藤原家的新夫人——爱子夫人,第一次以藤原家年轻女主人的身份接待往来的宾客,昭示着她从此在社交圈上的全新身份。 关于这位爱子夫人, 应邀前来的华族们在表面上都是愉悦荣幸的,但私底下还是有人闲话这位高攀上藤原家的小小子爵之女。 明明她的母亲只是个普通的甚至可能是从乡下过来的灰脸平民, 一般这样的女人想要攀上华族的话, 一般都是作为妾室存在的,毕竟就连吉原最顶级美貌的最见多识广的花魁从良,想嫁入华族也多是以妾室的身份, 而这位爱子夫人的母亲竟然就能让那位子爵久生雅非娶不可,要让她做久生家的正室夫人,手段果真是不一般。 也不知道那位久生子爵是不是被蛊惑的变傻了?放着好好的华族小姐不娶, 整天要追求什么自由的爱情。 自然有人回应道说, 这久生子爵才不傻呢, 那顺利嫁入了藤原家的是他的女儿可不是你们的, 如今他要名位有名位, 要钱有钱, 就是当年他追求所谓的自由爱情也成功了, 他哪里傻? 而九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他已经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镂花白椅上品饮圆桌上的红茶好一阵了,如果是以前的他在听到这种看似贬低实则嫉妒的无聊话题后,一定立即转身就走。 他非常不喜欢这类在表面上友好却在背后释放阴暗的人,当然也不喜欢那种太有野心太过于追名逐利的人, 所以一般这些人他都会远离不会回应。 他的父亲对于他的这种小小“任性”愿意放纵, 他的友人们更是因为他的这种“高洁”品性而愿意追随和信任他,甚至还愿意开玩笑说他就是天生的辉月,就是吸引着他们这些凡星。 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对于这些表里不一之人他依然内心不喜,可对于久生家这类将追名逐利表现得无比明显的人家却有了全新的理解。 比起他们,他更愿意相信他们口中的那位浩一少爷不是那种能被轻易糊弄和蛊惑的人。 再说,力争高位、追名逐利又有什么不对呢?他们这些自持身份低看平民,却不知如今的平民中也出现了众多的优秀之人,成功跻身新华族的人家不少,反倒是有些华族人家只能维持门面,内里早已不堪。 并且他现在觉得,清楚明白地显露自己野心的人,可比这些明明想要却总是心思躲藏的人要有意思多了,毕竟他其实也是这种心思躲藏的人呢。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辉月”,“辉月”只是他放出来的诱饵罢了。 想到这里,九条便朝过来收拾的侍者点头,然后起身离开,跟自己的友人一起去畅谈他们这个年纪该谈的事。 …… 他本以为今天也是普通的一天,却不想这场宴会上有个女孩令他很在意。 更准确地说,并不是这个女孩令他很在意,而是他在面对这个女孩时的心情令他很在意。 那时有几个孩子起了争执和矛盾,缘由是这个女孩太过于霸道,想跟大家一起玩却总是要求别人按照她的要求来,于是大家都不愿意了然后一起排斥她,而她却把大家排斥她的理由归结到另一个女孩身上,甚至还动起了手,真的是任性非常,弄得非常不体面不好看。 这件事的处理当然非常简单,不过就是维护“善良”的一方以及谴责“作恶”的一方。 在这些孩子们心中,他是个有绝对话语权的大哥哥,他的处理结果自然令他们满意,因为他照顾“柔弱善良”的那一方,对“娇蛮任性”的那一方视而不见。 但九条自己却觉得很奇怪,应该说是情绪上不太对,他感觉他自己其实并不想这样的,他觉得他自己其实更想站在这个“任性娇蛮”女孩的这一方,想站在她的身后,给予她自由自在去“任性”的支持。 不过,仅仅只是想而已,因为作为“辉月”的代表,他还不能暴露自己,所以他尽可能温柔地问这个被欺负了的女孩有没有哪里受伤,让身边的女仆过来照顾好她。 这个柔弱的女孩是不是真的柔弱他不清楚,但那个任性的女孩倒是真的任性,她将她善妒攻击的情绪显露的彻彻底底。 但这一切都随着那位诚夫人的到来戛然而止。 从她那严肃的面容中,他看出了她对这个任性的孩子带有决绝的狠心。 之后。 从澜生兴高采烈的欢呼中,他知道了那女孩被带回了乡下,由她最严厉的长辈管教。 而那时的他却有些遗憾,他想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到将来大概也是会变成像他们一样“普通”或者和他们一样,学会了“伪装”。 可惜了。 ……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人最初的性格大概是早就固定了的。 就如他一直都那么胆怯,不敢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示给任何人,甚至不敢肆情纵欲,只能在内心里幻想他真正想做的一切。 就如她哪怕身处严厉的管教,哪怕再受人争议,她也总是要按照她想做的来行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表达自己的欢喜和不愿的。 所以没有人知道,当那天她在热烈的花丛中大声表达她将来想成为他的新娘时,他的内心不仅没有遭受到冒犯的感觉,反而有些莫名的愉悦。 但他是表里不一的人啊,所以他说出的话仍然是: “久生小姐,还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说来也许会很可笑,但他就是跟当年那些说她姐姐爱子夫人的人是一样的,明明想要却心思躲藏,总是想要以一种自己不得不接受的心态去接受自己想要的东西,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去质疑他。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才讨厌这样的人,无比讨厌。 他心里无耻地期待着她还能不能为他做的更多,却忽略了她离他太远了,远到可以直接改变她对他的认识。 她不仅不再接近他,甚至还如躲避瘟疫般远离他。 宴会上,她随着她的父亲来拜谒他的父亲时,她已出落得面容动人且礼数周到,那时她若是愿意抬头看他一眼,她就会发现他是一直看着她的。 但她没有抬头看他,一次都没有。 …… 他尝试着希望能跟她产生一些交集,却发现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能产生交集的地方,不动声色地去调查了她的行踪,却发现她每天除了上学,居然还去做家庭教师授课。 这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所以他不得不派个人盯着些。 他甚至都阴暗地希望有个解救她的机会,却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她的授课事业早早结束。 直到她和光惠交好,在光惠邀请她来府中时,他们才会时不时地真正相遇。 她每次来府中,都能遇见他。 而他就是有意的。 他冥冥中觉得,如果他们之间再没有接触,那之后就真的没有接触了。 毕竟她身上是有婚约的,虽然他并不觉得解除这个婚约会有什么障碍,但也得她愿意才行。 令他意外的却是他的亲妹妹,光惠。 光惠敏锐地感觉到了哥哥对久生爱世和其他伴侍的不同,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便不再邀请她来府中。 “光惠,你最近是心情不佳么?”陪妹妹在庭院中散步时,他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哥哥大人?” “只是看你最近都没有让伴侍过来陪你了。” “我有呀,前几天她们才来过呢,我们还一起用了点心。”撑着洋伞的光惠笑着说:”是哥哥平时太忙了,没有遇见而已。” “那为什么没有久生小姐,看来你对她们也并不是一视同仁的呢。” “自然不是的,哥哥大人。”光惠自然地朝前缓缓行走着,已经具备身为皇子妃该有的仪态了。 “听说她接近我的目的并不单纯,所以还是防备些比较好。” “是么。”他勾唇笑笑,进而随意问道: “那你之前为何还要应邀参加她举办的**之夜?” 光惠:“……” “你是怕我会对她做什么么?” “还是,她怕我对她做什么?” 光惠欲言又止:“哥哥大人……” …… 既然已经被她察觉到,那他也不必躲藏,大胆追求即可。 **之夜后。 久生家的爱世小姐成为了社交圈的宠儿,人们开始正面面对并赞叹她的美丽。 于是在圣华女校举行一年一度盛大的文化祭时,校长亲自邀请她到舞台上为学生们以及前来的家长们表演。 那天,她穿着华美的绣着金线牡丹柔白和服,束上黑金色的锦织腰带,簪着穗花珍珠流苏在舞台上和其他舞者们一同歌唱起舞时。 他就端正地坐在舞台下的观众席上。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宛如白牡丹盛开的她。 演出结束后,下了舞台后的她连和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看见他朝着她走来。 她在见到他的时候非常意外,但令她更意外的是,他竟然直接开始追求她,而她似乎早有准备,当然是果断拒绝。 这是应该的,他能理解,但他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那他就必须坚持下去。 他原以为他和久生爱世之间是取决于他的,所以他耐心地追求她,以为终有一天会打动她,就连他们身边的人都以为她终有一天会答应她的,尤其是她的父亲更是无比期待。 可后来却发现,是她根本就不可能会喜欢他了。 原来她早就私下里跟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和服店老板在一起了。 而她彻底拒绝他的理由也是一如她的性格般,倩笑着直说: “九条大人,在我的眼中,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一个不过如此的男人。 97 淳树·温柔的丈夫9 她不知道他其实在…… 有些词, 他以为他是一辈子都不会沾染上的,例如她对他说的那句“不过如此”,又例如他后来反应过来的“恼羞成怒”。 看着他那时失态的模样, 她的眼神光亮中竟然还流露出了丝丝恶意的得意,似乎在告诉他:真好啊, 这种失态终于也轮到他了, 她终于也可以这么居高临下地不屑地看着他了。 是啊,他怎么忘了,她从来就不是温柔隐忍的那类人, 她就是要将她的爱恨全部清楚地表现出来,而她那被他压抑了多年的有口难言,也终于有机会在他面前全部宣泄出来, 甚至他的愤怒失态, 都是抚慰她的最好奖品。 但有一点她不会明白, 她越是这样态度不屑, 他就越是对她势在必得——哪怕他曾经对情/欲之事再淡然, 也会被她燃起狩猎的野心。 “是么, 那我们拭目以待, 看看你相交的那个男人和我这个不过如此的男人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说完这句话就这么深深地看着她,而她倏地就转身离开了。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那个叫香取贵夏的男人是个有些懦弱的男人,在面对久生子爵的怒火和审视时, 他连承受以及承诺的底气都没有。 这说到底是他自己都明白他跟爱世在身份上就是不匹配的, 所以他只能一直卑微着,但卑微是打动不了任何人的,尤其是对久生子爵这类人。 就算他们有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又如何, 更何况据他所闻,他们在森安成长时相处得也不太融洽。 那位香取先生唯一能为她做的也只能是为她做一件又一件的和服而已,但人生又不止是穿上一件漂亮和服那么简单。 再加上同时他也在追求她,因此子爵会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选择放弃一时的情爱冲动,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考虑。 结果,当她还在坚持着反抗着的时候,她的情人香取就对她提出了分手——以一种为了她而自我牺牲的态度。 于是,他们便分手了。 于是,就算没有他做的和服,身为华族小姐的她依然也能穿着华贵艳丽的和服坐在他的面前。 他以为从此香取贵夏这个男人会变成她心中的一根刺,会时不时地想起他,却不想她比他想象中要来得更加干脆——那个自以为成全了她的男人并不会在她心里留下什么太重的痕迹,甚至还可能会因他的懦弱胆怯而在她心中逐渐淡化。 这或许有些无情,但他是欣赏的。 之后,对于他的一些进一步接触,她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抗拒,也许是她的家人对她说了什么,也许是她自己想通了,虽然在面对他的时候,她的态度依然高高在上没什么好脸色,就如同当年的他那样,但他愿意配合她的这份不甘,若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的话。 再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如同默认了一般,大约是商议好了,等她高等部一毕业,两家就举行婚礼。 于是敏感的华族社交圈对她的态度也开始变得不同起来,当然也有像当年那样谈论她姐姐一样的人在背后谈论着她,谈论她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攀上九条家的,果然是通过光惠妃殿下上位的么。 而她也表现得如她姐姐一般丝毫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甚至处在话题风浪口的她还有心情回到森安乡下去陪伴她年迈的外婆。 他们之间,也是因为她回到了森安发生了剧变。 她与森安的豪族,伊宫院的家主发生了牵扯,让这位名位御一郎的伊宫院家主深深痴迷于她,哪怕要付出一切代价都要娶她为妻。 而她竟然愿意。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他们之前的那些交往接触都只是她的权宜之计而已,故意在他们类似公开后做出这件事,她其实就是在戏弄他,在报复他…… 想明白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清楚他的脸是扭曲的。 她就像在告诉他,她是真心实意地厌恶着他,根本不是什么欲拒还迎、欲擒故纵。 那天,站在牡丹园台阶上的她用一种残忍又温柔的语气告诉他,比起看似纵容实则对她从来都是傲慢的他,她更喜欢连灵魂都愿意交给她的御一郎。 那时他质问她,不过短短时日就这般爱你的爱,你就这么相信么?! 良久,她却柔和着眼眸笑着反问他,难道九条大人您已经爱我很久了么? 她的话语中带着深深地讽刺——从来没有爱过我的人没资格对我这么说。 …… 难道九条大人您已经爱我很久了么? 对于九条来说,这句话竟像是解语,让他逐渐回想起了一切既视感的缘由。 回想起他真的因为自己的傲慢一次又一次错过她。 原本他有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可以修正自己,但他依然一次又一次犯同样的错,这一生也还是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嫁入了伊宫院家,从此与他不再有交集。 而他自己后来的人生偏差不大依然正常地进行着,成为位高权重的公爵,成为一名性情冷淡的政客,但他却感到浑浑噩噩像是在做梦一样。 直到有一天,他隐隐能感觉到他也许即将重新开始。 还是从那场赏樱宴开始么?如果是的话,那他这次一定要…… …… 但事与愿违,人不可能总是这么幸运,尤其是差不多回想起一切的他。 回想起一切的他哪怕再不动声色,也无法回到最初的起点,仿佛随着他记忆的完善,给予他的机会和权力已经用尽。 只有什么都不曾记起最原本的他,仅靠一点梦中的既视感才能回到最初的起点,只有那样的他对爱世心怀温柔,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发生根本上的改变。 却不想他还是一次次犯下相同的错误,他们之间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而这一次,他回到了爱世刚回到东京上女校的那一年,回到了他们九条家给光惠举办宴会的时候。 这个时候,年少时对她的一切不友好都如同诅咒般无法改变了,他再没有机会能毫无底线地站在她这边了,这时的他早已按照曾经的轨迹做下了从前他做下的一切决定——这意味着对她造成过伤害的他绝对不会被现在的她所喜。 站在落地镜前,九条淳树平静地整理着自己的丝质领带。 但既然他能重来,至少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 …… 明亮的大厅里。 他站在父亲身边,与应邀前来的客人点头寒暄。 当真实的见到她随着她的父亲一同上前来朝他们问好时,他还微微紧张了一下。 “贵安,公爵大人。” “贵安,九条少爷。” 爱世在她父亲之后跟着行华族礼仪,行礼完后,她就想站在她父亲大人身边稍后一些的位置,打算就这么低眉顺眼地站到最后。 她以为不过就是等她父亲和公爵大人寒暄完后就能离开,却不想听到了一道年轻的声音: “贵安,久生小姐。” 她本能地一抬眸,就撞进了一双清亮温和的眼睛里。 似乎没想到这多年未见的九条少爷居然对她的态度那么友善,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回应他什么,只好再次朝他俯了俯身以示回应。 见到儿子对这位小姐明显不同的态度,公爵大人倒也对她起了兴趣: “久生君,令爱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多年不见竟变得如此亭亭玉立,已经是位美人了呢。” 久生子爵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谦虚中带了隐隐的得意还有些忽然想到的试探:“哪里哪里,这孩子依然任性麻烦得很,之前还给九条少爷带来了困扰,实在是抱歉啊。” “爸爸!”爱世没忍住抬头轻声喊了一声,干嘛突然提起这件事啊! “哈哈哈哈,老夫还记得当年这小姑娘胆子大得很啊,没想到现在也变得害羞了。” 爱世:“……” 她真没想到,这里最尴尬的竟然是她,九条也竟然没有因为又拿他们当年的事开玩笑而感到不悦,甚至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以及时不时看向她的目光。 真是让她忍不住多想…… …… 但他们的交集也仅在于此,在别人眼中,他们的关系依然如过去一样。 澜生看起来依旧跟她关系不佳,在不自觉中还是会对她做出类似于不许她接近他淳树哥的警告话语。 虽然一些事依然按照他曾经的记忆有序地进行着,但他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不同,感受到了一些男人对她态度的不同,包括澜生。 但澜生似乎处于一种纠结和怀疑的状态,还迷茫地理不清他对爱世的真实心意。 而他当然不会让他有思考清楚的那一天,毕竟关系要好的表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实在是有些难看,为此,他不惜做出了引导澜生远离爱世的决定,哪怕之后被澜生发觉指责也无所谓。 毕竟澜生就曾这么指责挑衅过他,他也只是将这个由头落实罢了。 不仅有澜生,还有别的男人。 他不得不卷入了和那些男人争夺的旋涡,互相挑衅,甚至还实施了不大光彩的计谋。 他已经不在意这是否符合他原本的行事风格,不在乎那些他原本坚持的骄傲,他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 而不负他的努力,爱世对他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但却是趋于一种对邻家大哥的缓和。 这不过是回到了他们最初最良性的关系而已,是不太可能会发展成情爱关系的。 她愿意原谅和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 她甚至还和津川悠臣纠缠在了一起,明明他可以带她离开,她执意选择跟他堕落到了一起,甘于跟着他在暗夜里生活。 他活得就像一些情爱里的男配角,只能得到她的一句“你是个好人”。 可他从来就不是个“好人”。 他感到无比嫉妒和不甘。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保持着温和,因为他知道她最终只会对温柔的人放下心防,但她不知道他其实在背后夜夜嫉恨着一切能跟她走到最后的男人。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 98 淳树·温柔的丈夫10 她真的无比庆幸…… 人心是无法操控的, 哪怕他拥有多次重来的机会,哪怕他能不断地修正自己,哪怕他布置下了周全的计划, 但只要他在爱世心目中是男配角般的存在,那么,他就是。 每次失败了笑着成全她的那个夜晚,他总要回到家中用冰冷的水不断冲洗自己的脸,然后看着镜中带着水汽的自己, 自嘲地安慰自己至少除了情爱方面,他在别的事业方面都能过得顺心顺意,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种重来的机会,要懂得释怀。 看着镜中那越来越扭曲的自己, 他尽可能地催眠自己,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她,他只是, 只是…… 他只是不甘, 他只是无比的不甘而已。 到底为什么只有他不可以,为什么他永远都无法消抹爱世心中抵触, 为什么爱世就是不愿再次爱上他。 难道非要逼得他从一开始就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据为己有么。 如果真的要这样, 九条淳树缓缓抬头看向了镜面前的自己…… …… 九条猛地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甘泽的市政处宿舍里。 像是宿醉做了好几场光怪陆离拼接起来的梦, 他头疼地起身坐了起来:“这里是……” 噢,他想起来了, 他竟然回到了最初爱世误以为他是她的丈夫,而他却阴差阳错地并没有及时否认的时候。 …… 那时,他阴差阳错地没有否认自己是她丈夫这一事实,对当时的他来说其实只是想图个便捷模糊她的身份而已, 是为了让她之后回到东京不会被人多说什么,与他也不会有过多的牵扯。 事实上做下这个决定后,他应该是心虚的,因为他在无意中触碰到了自己卑劣的一面,他其实就是被失忆后眼眸中带着柔软和镇定的爱世以及被她的美丽吸引了,不然,那时的他怎么会给她取下茜子的名字。 但当时的他不愿承认,仿佛一旦他承认了这一点,从此之后就会被人看不起,被人嘲笑他不过也是个以貌取人且好颜色的势利庸俗的男人罢了。 这与他常年在众人心中的“辉月”形象不符,所以他极力回避抵触这样低劣的自己,也回避着她。 所以他是不回这个有她在的府邸的,不管忙还是不忙,他都只在市政处的宿舍过夜。 而如今,他早已不在乎那些所谓名声了,毕竟有再好的名声,那些与他争夺的人也不会因他的好名声就将爱世让与他,而爱世也不会因为他的好名声而选择他。 并且,在与那些男人争夺爱世的过程中,对他进行过辱骂指责的人也不少,尤其是澜生,所以他就更加不在意了,他如今只在意她一人。 于是在第二天工作完后的傍晚。 在茜色晚霞铺染满天空的时候,他怀着一种隐隐的、不可告人的期待回来了。 府邸里的素白纸灯笼已经亮了起来,守门的人打开门见到是他连忙喊了声“老爷大人”。 他点点头,正打算朝里走时,就见到了原本无意中从木廊上路过,听到有人喊了声“老爷大人”而面带欣喜望了过来的爱世,还有她喊出的那曾让他觉得尴尬无比的“夫君大人”。 早已升起了漫天星辰的夜空,远方尽头处还残余着绚烂的霞光。 庭院中,竟还有玉兰的清甜幽香浮动着。 这里有他喜欢的烟火气息,这里有他喜欢也喜欢着他的茜子。 这里只有他和他的茜子。 站在木廊下的他看着站在廊上的她,灯下的她穿着一件素白简单的和服,微黄的光给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晕泽。 他朝她温柔地笑道:“我回来了,茜子。” …… “夫君大人,你终于回来了!工作还顺利吗?”茜子激动不已直接从木廊上小跑了下来,来到他面前。 虽然他几乎不怎么回来,但只要他有机会回来的话,茜子看见他就会很高兴。 “嗯,这段时间应该没那么忙了,来茜子,我们先进屋吧。” 九条柔和地带着茜子回到屋里,得知了老爷今晚回来了的佣人们开始紧张又兴奋地准备晚餐。 甘泽的宅邸是一座传统的和屋,因此用餐的时候,他们是跪坐在蔺草榻榻米地垫上,送餐的仆人会给他们各自端来漆红的桌案,再摆上汤菜肉饭等料理和碗筷。 因宅邸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是主人,因此在用餐的时候也只有他们两人。 伴着木窗外淡淡的花香,九条很自然地问坐在他对面的茜子:“茜子,在这里能过得习惯么?” “嗯,比起一开始已经习惯很多了,有什么不知道的金婆婆也会告诉我。”茜子笑着回应他。 其实也没有很习惯,失忆了的女人无论怎么说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再加上夫君大人身处要职,忙碌地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她想仔细问问他关于从前的事都没有机会。 且金婆婆也说,作为女人的奥义就是要努力忍耐,在丈夫忙碌疲惫的时候不能任性给他添麻烦,她觉得有道理,哪怕再想知道自己失忆前的事也没有直接去打扰他,而是乖乖听话待在宅邸里等着他回来,然后每日跟着金婆婆学习针线活以及照看花花草草度日。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这座宅邸实在是太安静了,似乎她和宅院里的佣人们都完全隔开了,沟通的方式只能通过金婆婆。这倒也不是说金婆婆不好或是有意挟持她什么的,而是她太积极太殷勤了,完全没有给她去接触其他佣人的机会。 她也不太愿意对金婆婆说什么,因为她总是时不时地会以一种长辈的态度和教导的态度来跟她说话,或者总一惊一乍地跟她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能做,这有失她的身份之类的。 她想她以前应该是不喜欢被这么束缚着的,所以渐渐地她也不怎么跟金婆婆说话了,只有不太明白的地方再问问她,但不管怎么说在她失忆的这段时间金婆婆还是好好照顾了她的,她只是失忆并没有变傻,是不是真的对她好她是明白的。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更加寂寞了。 “那有什么想要的么,我去给你带回来。” 九条能看出茜子只是在让他放心而已,就如很多女人不愿给丈夫添麻烦的忍耐一样。 曾经的他并不是不明白她不得不待在此处的寂寞心情,但那时的他却简单地觉得她那些心情和寂寞不该由他来负责,他只需要保证她的安全以及顺利送她返家即可。 而现在不一样了,他很在乎她如今待在他身边的心情。 “唔。”茜子还真是认真地想了一下。 “那夫君大人若是方便的话,能带回些绘本和小游戏么?”感觉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还没长大一样,但她觉得如果有小游戏的话,还能到后院教一些佣人的孩子一起玩。 在她朦胧的记忆深处,曾经的她似乎也经常做这样的事。 当然,她也想外出去逛街游玩的,至少看看外面的风景,但金婆婆和他都说过,现在尽量不要外出,外面的人员太过复杂,怕有危险,所以她只能想办法自娱自乐了。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九条也能明白茜子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于是他说抱歉:“等过一阵空闲一些了,我就带你出去看看。” “甘泽这边有非常不错的山川风景,相信你会喜欢的。” 说到这里,九条才意识到,之前他从未带过茜子去看过甘泽这边的风光,她几乎一直都待在这座宅邸的四周,最多是撑着伞到城镇里的市政处去找他。 想来,他还是有许多需要改过修正的地方。 于是他便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茜子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温柔的阳光散落在水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 …… 其实并不是这世上真的有不解风情的男人,有可能只是这个男人不愿回应罢了。 像他从前对她带有偏见的时候,也许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她是别有用心带有目的;而如今,即便她真的做了什么怀揣着小心思甚至是有悖道德的事,不用她特地解释什么,他自己就能替她开脱。 人心的天秤从来就不是绝对平衡的,他也一样。 所以从此之后,基本上每个晚上他都尽量回来跟她一起用晚餐,连他自己都产生了他们就是一对夫妇的错觉。 跟她相处的时候,他都会回应她的心意,给予她安全感,会告诉她一些从前的事,这些当然是会经过他的一些处理的。 他虽然不至于编造一个完全虚假的身份和记忆给她,但也是会有一定的美化。 他循序渐进,没有立即想要趁人之危,所以夜晚休息的时候也是告别之后回各自的房间。 好在这是一个含蓄的时代,他有理由不会出现太过热烈的行为,而这样一来她也更加安心和信赖。 他是始终希望他们之间能两情相悦的。 但茜子骨子里就是一个很主动很热情的女人,即便是在失忆的情况下。 她会有防备心,可一旦她的防备心卸下之后,她又会按照她原本的性格和心意来行事,比如她一直坚持认为夫妇之间就该是亲密的,而不是有礼客套的。 但拗不过他的坚持,他觉得应该等到她的记忆恢复之后,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而茜子虽然会疑惑这夫妇之间有什么好遗憾的,但她会听从他的话,其实他越是这样保持着这种距离,她会越觉得他是真的非常珍惜她。 她真的无比庆幸她的丈夫是一个这样温柔的男人。 对于九条来说,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下,像他这类本身家庭环境和个人都冷淡的人来说,茜子的确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 他想努力补偿她,只希望之后等她记忆恢复了,他们之间依然也能像现在这样。 99 淳树·温柔的丈夫11 家业平顺、身体…… 比起之前, 九条如今处理甘泽一带的事务已经非常熟练,甚至还能在以前的基础上再思考出处理的更优方案, 令他手下的人对他更是信服。 可即便是这样身份和能力都优秀的男人, 也会沉沦在女人的温柔乡中,失去原有的理智和判断,一些关系好的下属在村店里喝酒聚会的时候说道, 一些喝得有些醉的甚至还敢示意九条大人的得力下属风绪小姐是不是有必要去提醒一下九条大人。 “其他那些从东京被拐带的小姐们都被安置在了村镇的教堂里,唯独那位小姐被九条大人安置在了宅邸中。” “九条大人之前都跟我们一起住在宿舍里的,现在几乎每晚上都回去了。” “诶诶,我曾无意中听里面采购的老太婆说过,那位夫人姿态高贵绮艳无比,是她们府中老爷无比珍爱的女人!” “夫人?!都已称作夫人了?!九条大人是打算让那位小姐…哦夫人做侧室了?!” “请不要再讨论九条大人的私事了。”坐再一旁的风绪小姐皱着眉不得不开口喝斥道。 这些跟她一起工作的同事身份复杂,有些是和他们一样从东京过来的, 而有一些则是从甘泽周边别的一些城市调任过来的, 九条大人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单纯的工作上司, 但对于她来说,九条大人不仅是上司, 还是主人。 因此不同于其他人, 她多少是知道被九条大人安排住在宅邸里的那位小姐的身份的——那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华族小姐。 想让一位有华族籍身份的小姐做侧室几乎是不可能的,两家的家族都在东京,亲姐姐的夫家还是侯爵,所以主人应该是打算娶她为妻的。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 按照主人之前的做法和态度, 她认为主人是不怎么喜欢和在意这位小姐的, 对待她的方式跟对别的钦慕于他的那些华族小姐一样,是有礼又疏离的,且不存在他们私下里交往的情况。 所以, 为什么到了甘泽是这种发展,她也无法揣测。 更何况那位小姐还失忆了,因此这只能是主人个人的意志和主导,作为下属的她也不能多说什么,甚至不出意外地话,也许她很快就会接到类似替主人遮掩的这位小姐身份的任务。 …… 甘泽,九条宅邸。 这几日已经入秋,几场秋雨后,天气渐寒。 早晨。 茜子欢快地牵着九条来到一间略有些暗的和室中,然后带着浅笑从有些老旧的传统和式木柜层中取出一件鼠灰蓝色的薄棉长羽织。 “看,这是之前裁缝送布料的时候我挑的,好看吗?”茜子将羽织展开笑着朝穿着黑色和服的九条说道。 受西洋风气的影响,九条很少会穿和装,如果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他一般都是穿西服示人以及工作的,今日穿和服除了因为刚好休假之外,还因为茜子强烈要求,说都没有见过他穿和服的样子。 其实茜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警惕了一下,他担心她会不会下一句就问他们当时的婚礼是和式的还是西式的问题。 所幸,她没有,她仅仅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他穿和服的模样,以及急切地想将她最近的成果送给他,因为他的生日就在近日。 他很高兴但还是略带含蓄地浅笑着说:“好看。” “我比较着急,等夫君大人你生日的时候可能都还在工作,所以我就想早点送给你!” 九条欣喜地道了声谢谢然后接下了茜子递给他的那件羽织,握在手中发现是秋季正好的厚度且柔软垂顺,重点是剪裁缝合的地方都非常顺畅,令他有些惊讶:“这是你做的吗?” “诶呀,是裁缝大叔做的,但那布料和款式是我选的嘛。”茜子觉得既然是她选的那就是她的礼物。 九条笑着摇了摇头,这果真是一位大小姐啊,而他也真的是高兴。 其实那么多次的轮回重来,兜兜转转地,原来他就是期望着能跟她就这样简单地在一起。 看着穿上了这件新羽织后的他,茜子觉得果然,平时总穿着西装那么严肃自持的他,如今这样打扮会更加俊秀贵气,虽然底下的和服是沉沉的黑色,但不知为何穿在他身上就是能看着那么柔和,和他工作时面对下属时的高高在上完全不一样。 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这样的他呢。 她真的非常喜欢他,越来越喜欢。 “茜子,你想出去走走么?今天想带你去个地方看看。” 看着此时脸上泛着恋慕的茜子,九条握下了她柔软的手笑着问道。 “诶可以么!现在可以出去了么?!想去!”茜子惊喜地说道。 “那要带上伞才行,不知还会不会有小雨。” 茜子立即笑着就转身朝门外跑去并喊道:“金婆婆,金婆婆,我的伞呢!” …… 秋雨,仿佛是飘在空中的,只有在朝前走的时候才能感受得到。 远处的山群在**雾中若隐若现,行道上走着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人撑着伞,身上的衣着是和远山一样深沉的颜色,女人则穿着无比鲜亮的茜红色和服,即便是在现在的阴郁天气,也如同山中浓丽的红叶般明艳。 而他的确是带着茜子来到山中,沿途中也的确是看到了不少颜色深浅不一的深山红叶,且这些红叶在雨露的浸润下,更显动人。 但他带茜子出来主要不是看红叶的。 “诶!那下面的溪水居然是翠蓝色的。”因为好不容易能出来的茜子看什么都很兴奋,且这一带的风景是真的很好。 “虽然能看见水下的巨石,但这条山溪其实很深,并不适合嬉水。”九条一下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就没有比较浅的地方么?夏天的时候可以戏水解暑的。” 茜子很自然地就问身边的男人,在她的潜意识里,游山玩水都是很重要的,要亲自体验才行,根本不会意识到作为一位矜持的华族小姐,是不会整天想着玩的。 这大概还是跟她在森安乡长大的缘故有关,说来,他都没有去拜访过那位教导她的老夫人,到底是怎么样的老夫人才能这般顺利地将她教养长大。 “再往上走走应该有水流比较平缓的地方。” “那我们是要去哪里呀?” “去山顶上,会累么?” “不累呀。”茜子摇摇头。 九条撑着木柄伞看着茜子精神充沛完全不累的模样,想着以后有空还是多带她出来走走比较好。 终于。 在经过一个阶梯弯道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完全建造在山顶上的平坦长路,长路的两边,种满了如今黄扇小叶都已洒落满地的高大银杏。 “天哪。”看着眼前满是金黄的景色,茜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没想到满山的翠绿中,还夹杂着这样一条黄金小道。 茜子率先一步走在了铺满落叶的道路上,放松地笑了出来,而九条就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深深感受此处。 有山风吹来,高树上的黄金银杏叶像雪一样簌簌落下,茜子灿烂地笑着伸出手将它们一一抚过,其中有几片还驻留在了她的手中。 但不论是在满山的苍翠还是这满目的金黄,在九条眼中,茜子的色彩永远都是最重的。 “天哪,你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地方呀!这里太美了,美得我都想开始跳舞了。”茜子高兴地连对夫君大人的敬语都忘了说。 “是有个下属介绍给我的,但他介绍的其实是这里的神社,没想到这里的银杏道也那么吸引人。” “神社?”茜子停了下来等他。 “说这里的神社护佑一方平安,当地的人们在这里祈祷自己的家业平顺、身体康健、姻缘和满、子女平安。” 不知想到了什么,九条情绪上似乎有种深深的遗憾:“但仅仅是这些简单的期望,在如今的世道下也不是人人都能实现的。” 茜子明白,作为目前地方长官的他一定是看多了人间的无奈和苦痛。 “那我们也去祈祷神明护佑吧,希望我们和我们的家人以后都能家业平顺、身体康健、姻缘和满、子女平安。” “好。” “哦对了茜子,你记得你会跳舞么?”忽然想到这个九条便问她。 “不记得,就是想动起来,我以前是会跳舞的么?”茜子挽着他的手抬头看向身边他问道。 “会的,以前的你会唱歌也会跳舞,是你的外祖母教导你的。” 外祖母?茜子心中念了念。 外祖母教她唱歌跳舞? “那夫君大人见过我唱歌跳舞么?” “嗯,在你女校毕业那年的文化祭上见过。” “那我后来没有再给你唱过了么?” “后来…后来我太忙了。” “那你还想听吗?我现在唱给你听?”茜子在顿了一会儿后笑着问他。 九条回想起了之前的记忆中,他端坐在观众席上观看她的演出时,她那无比屈辱被迫的模样,于是后来她便再也不唱歌和跳舞了。 现在想来,在那时的她眼里他也许跟恶霸无异,却没想到现在的她却愿意主动这么对他。 见到他像是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诶呀其实我也不记得的,我就靠着感觉随便唱唱跳跳,反正你是我的夫君,你也不能笑我。” 眼眸中抱着眷恋,他温柔又期待地说: “好。” 在这条银杏落叶道上,茜子为她的丈夫唱起了一首名为《金鱼》的歌谣。 之后,两人便在神社中虔诚地许下了家业平顺、身体康健、姻缘和满以及子女平安的愿望。 就像一对真的年轻夫妇一样。 100 淳树·温柔的丈夫12 他曾对她真实的…… 在这段有夫君大人陪伴的时日, 茜子感觉自己好像才第一次体会到爱恋的感觉,哪怕夫君大人告诉她,她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或许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 他们在东京的婚姻生活也许并不是很美满, 是来到甘泽后,因她的失忆, 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才似重生般变成如今的模样。 夫君大人的性情那么温和体贴, 若他们在东京的时候无法好好相处,那原因大概是出在了她的身上,是因为她性格太过傲慢还是太过跋扈呢? 就算没有了记忆, 她也知道华族之间的婚姻,大多是有利益牵扯的, 许多华族夫妇之间也许一生都没有男女之爱, 不过是利益关系者而已,之前的他们也许就属于这种。 好在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是相爱的, 除了没有恢复同房之外,他们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妇。 其实,哪怕现在夫君大人要求同房,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他太过绅士,一心固执地认为强求没有记忆安全感的她跟他同房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所以,夫君大人真的还是太温柔了。 所以, 她也得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和他一样温柔的女人,收敛起失忆前那个也许任性自我的自己。 茜子水潋的眼眸中带着温柔的坚定和厨娘们一同准备今夜的晚餐,算算时间,夫君大人应该快回来了。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 她的丈夫就回来了。 她很自然地笑着对他说欢迎回来,然后接下他脱下来的帽子风衣以及公文包,顺手挂在了不远处的衣帽架上: “现在外面越来越冷,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了,亲爱的你饿了吗?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我让她们端上来吧。” 回头望见穿着西装马甲白衬衫的英俊丈夫正有些疲惫地坐在席垫上,于是茜子也跟着坐在他的身边关切地问道。 “嗯是有些饿了,最近工作量也比较大。”九条在说的时候,还带了些含蓄的浅笑。 面对茜子时不时冒出的,属于夫妇两人才会使用的亲昵称呼,九条虽然依旧会有心虚的瞬间,但他却逐渐放任自己沉迷其中。 而茜子见难得他会有这种不好意思的时候,就觉得好可爱,然后抿唇笑了笑起身去给他准备晚餐。 看着茜子匆匆离开的身影,九条忽然觉得,原来这就是家庭的意义,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他感觉他也许再回不到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的时候了。 为了能让这座稍显阴暗的宅邸能更有家庭的烟火气息,茜子就让他购置回一些适合小夫妻两人用的家具,例如面前这个摆上了餐食的精巧圆木桌。 这样,两人的距离就能更近一些。 看着的确是饿了的丈夫,茜子还积极地帮他又盛多了一碗米饭。 就这样,在平淡的生活中,两人都渐渐习惯了彼此。 但在这顿晚餐中,他们随意聊的一些话题,让茜子是有些在意的,如她问他,他是喜欢现在的她呢还是喜欢过去失忆前的她? 他在顿了一会后回答的是:“现在的茜子,就很好。” …… 在昏暗朦胧的和室中,想在做梦一样,还有人…在说着话。 “外婆我要照镜子,我要照镜子!” “啊呀,你躺好别动,病还没有好。” “那外婆你看爱—有没有变漂亮!” 是一个小女孩,她用她亮晶晶的眼睛正期待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一个穿和服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把一面镜子摆在小女孩面前,但小女孩似乎不高兴眉毛一下就耷拉了下来,因为镜子里的她并不如她期待的那般漂亮。 “你就这么想变漂亮吗?” “当然啊,谁不想嘛。” “那爱—是觉得自己不漂亮么?” “那至少要比彰子好看。” 因为她比彰子漂亮的话,那大家和淳树哥就会站在她这边了。 似乎那女孩的内心,也能看出来。 …… 又是另外一间房间里。 还是这个女孩,但她却在哭。她在一边哭,一边在辛苦地练舞,小小的身体一刻也不敢停,因为那个老妇人正严肃地盯着她。 与这个场景相间隔着的,是这女孩笑着和另一个女孩牵着手在乡野山川间奔跑的样子。 …… 慢慢地场景便开始模糊,但那老妇人说的话却一直在萦绕着。 “我们爱—生来就是华族的小姐,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孩子,有那么好的身世,可一定要活得像太阳一样耀眼才行。” …… “不会的,不会的,外婆…外婆不会让爱—到那一步的!” …… “男人,无论在什么年纪,都是豺狼虎豹,所以不要掉进他们编制的陷阱里,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展开獠牙伤害你。要远离他们,记住了么爱—?” …… “爱—,不要嫉妒,记住了吗?” …… 而躺在床褥上的茜子,睡梦中的脸开始微皱了起来,也开始冒起了汗。 爱?爱是谁? 嫉妒?彰子? 彰子! 噢,彰子是个温温柔柔长相可爱的女孩。 大家都喜欢她,淳树哥也喜欢,所以,所以她就把淳树哥从她这边抢走了! 淳树哥对她也好温柔,竟然还对着她笑,却一直都不理她,她好生气啊! 淳树哥,淳树哥…… 她看清了他的脸,发现,那是她的丈夫…… 他冷着脸,用无比疏离的态度告诉她,请不要直喊他的名字。 茜子被吓得猛地睁开了眼睛直接坐了起来。 那…那是谁?? …… 茜子,冷静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噩梦,这是噩梦吧。 是不是因为她太害怕自己要是变回了过去的自己,就会被他抛弃呢? 茜子此时觉得连自己的心脏都变得不舒服起来,她害怕他被别的女人抢走…… 她忍不住起身,往他的房间走去。 九条在睡梦中醒来,听见了微微地持续不断地敲门声。掀被起身打开门一看,发现竟然是茜子,她穿着单薄的白色寝衣,抱膝坐在了门口。 九条立马蹲下来扶着她的肩问她:“怎么了茜子!是哪里不舒服么?” 茜子缓缓回过头看他,此时的他神情紧张关切,跟梦里那个冷漠无法接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亲爱的。”茜子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你喜欢我么?”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还…还很讨厌我……,是不是…是不是其实以前你根本就不……” “茜子!”九条稍大声地喊了她一声打断了她,像是把她从梦境里喊醒那样,把她吓了一跳。 “那是梦!” “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 说完九条就将单薄的她揽抱进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其实此刻的他比她还害怕,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这很明显是她的记忆在梦里浮现了,但她此时却迷茫无法判断。 是了,之前她的确是有这么一段非常不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反应是开始纠缠他,想紧紧地抓住他,害怕他会离开她。 是那时他对她的冷漠和现在的他冲突了吗? “梦,是有含义的,是白天内心的反射,茜子你是不是还是很不安。”这是他刚刚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引导她说出自己的不安,然后处理掉她的不安。 “那茜子是不是要一直像现在这样,你才会喜欢,茜子要是变得无理任性,你就不喜欢了……” “不会的,茜子怎么样我都喜欢,茜子做真正的自己就好,而且,茜子也不会无理任性的。”九条抱着她喃喃说道。 之后。 九条陪着茜子睡下了,让她直接睡在他的房间里,而他则一直守着她。 其实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他从前即使轮回多次,但在她心中却一直都无法留下痕迹,如今回到这个时候,他让这个谎言延续了下来甚至还制造了更多的谎言,那么就不得不面对她将来记忆逐渐恢复后,跟他谎言中前后矛盾的真实进行对峙。 他曾对她真实的冷漠,如今他却告诉她那都是假的,于是他必定也会为了这些谎言而开始遮掩真实,怕她看出端倪,甚至连她的家人都不愿意告知。 他开始为她付出越来越多的耐心和温柔,实际上他明白,他其实是将她藏了起来,暗暗奢望有一天,她能看在他们相处的这些时光,抵消他们曾经的的不愉。 幸而这次茜子的不安,因为有了九条无数次耐心的保证和温柔的安抚,很快就消散了。 她甚至还开始试探,不想在他面前总是以那么温和的形象,于是尝试着让自己变得更加趋向自己本性,有些小小的任性,有些小小的虚荣,她甚至还开始管起了府邸中的事物,想让自己开始变得更像一位有威严女主人,而不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客人。 但不管她怎么样,她的丈夫对她都依然如初,对她的要求也全部满足。 甚至当他要出差,需要到某处他管辖内的深山雪乡去视察一番,而她强烈要求要跟着一起去时,他也答应了。 那个时候,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是深冬了。 “茜子,山里那边的条件实在是有些困难,要不然还是待在家里吧。” 看着正收拾行礼的茜子,九条还是开口劝道,其实他并不希望她一个从小娇生的华族小姐到那种艰苦的地方去。 但茜子非要跟着去,一边低头收拾一边说道:“我听一些老婆婆说,那种山林雪乡非常容易发生意外,封山雪崩的都有,我绝对不想在这里独自一个人苦苦等你回来。” “虽然我什么都不会,但真有什么事我们还可以两个人一起。” 茜子站起来很坚决地对他说道。 如此,九条便无奈地带着她一起去了,但的确如她所说,在那种地方还能两人依偎度过,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只是没想到,他们刚去到雪乡没几天,就真的就遇上了暴风雪而封山。 101 淳树·温柔的丈夫13 她同时也觉得自…… 这座错落在山林之中的小山村有个干净纯粹的名字——就叫雪乡。 因为每到冬季, 这个山村落下的积雪总是比一般的山村要厚许多,再加上这个山村自古一直就有流传关于雪女的传说,所以干脆就称之为雪乡。 而实际上这个山村盛产的东西是与它村名完全相反的东西——煤炭, 且惊动了九条这名地方长官亲自前来此处勘察的诱因, 是因为这位长官忽然想起,好像在后来不久的时日中,就有人疑似在这发现了金矿。 曾经的他不曾留意过这个地方,这里距离他所在的甘泽市政非常偏远, 就算盛产煤炭, 但煤炭的存储量也不足以让这个山村出现类似“九州煤炭大王”的存在,何况更多的人都认为这只是传言而已, 于是他也没有花很多精力去做全面的调查, 因为他那时更多的是想交接好这里的工作然后尽快回到东京。 但后续这个金矿的事就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直到后来的他隐约听说有人私自侵吞了那里的黄金,还顺势运往到了海外,所以他就想来趁有这个视察的机会过来调查一下, 毕竟,现在的他很清楚黄金的重要性, 尤其是可以藏起来不为人知的黄金。 而此次行程, 除了茜子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之外,其余的都是他的心腹, 但茜子没必要知道太多这些阴暗又贪婪的一面,他还是希望他在茜子心中是一个兢兢业业勤恳工作的形象。 所以在不妨碍计划进程的情况下, 让她来这里看看不同于以往的雪景散散心也不错。 …… 他们先是乘坐市政处调配的福特汽车, 一路顺着乡路来到这个山村的山脚下。接着,他们需要下车行走进到深山里。 九条牵着茜子跟在引路村民的身后,随行的下属们则带足了这段时间门生活的必须用品跟在他们身后, 而雪乡山村的村长也早已接到消息在村门口等待着他们了。 茜子一路上非常的好奇,没想到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也生活着那么多户人家,这要维持平时的生活实在是有些艰难,村里也没有种什么庄稼,除了打猎获得的肉类,别的物资基本上都要定期下山到集市里购置。 这要是遇到雪封山或是干旱无收的情况,就更艰难了…… 的确,连她刚来此处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会这么想,这个村落的很多青壮年自然也会这么想,所以除了少量还愿意留在村里看顾家乡的青壮男人外,别的都外出另谋出路了。 像他们这样的地方,除了能管辖到他们这里村长的乡长会过来看一眼之外,就不会再有更高级的长官愿意过来了,因此当类似市长的九条大人竟然突然要来他们的山村做视察工作,这让他们倍感荣幸和惶恐。 九条派人提前交代不需要让太多的人知道他们要来这里,要不然光是应付从乡镇那边过来的官员都非常费时间门,且他们只打算住几日就离开,工作为主。 雪乡村的村长自然什么都听从,非常的恭敬,也非常的荣幸,尽可能地为他们安排村里保暖比较好的屋子,作为他们临时食宿的场所。 九条大人虽然有着明显华族的矜贵气质,但他在处理起这些底层工作的时候依然是有条不紊且细心的,白天基本上都和他的下属们和村里的向导进山视察,做山形地理以及物产的报告。 除茜子跟过来了之外,一起来的女人里还有风絮小姐,风绪小姐基本上和茜子寸步不离。 当茜子和风绪小姐在整理随行的物资时候,一些热情的村民也为他们送来了食材,诸如简单的萝卜和薯根,茜子开始都不太好意思拿,实在是推脱不了了才收下一二非常感谢他们。 村民们是以为市政的长官来这里视察,大约是因为这里有什么值得开发挖掘的东西,这是一个能让他们村落富裕起来的机会,所以他们要表现得好一些。 而茜子和风绪小姐在一位老婆婆的指导下,就开始用屋里简单的炊具准备简单的三餐。 对于这种真真正正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茜子一开始觉得还蛮新奇的,她有直觉,这是她在失忆前后都没有经历过的。接着她就发现风绪小姐的动手能力和适应能力都要比她强很多,有些老婆婆并没有教授地很清楚,她也能明白怎么操作。 于是,怀着好奇的心,两人逐渐也有了话聊起来。 此时她们正围在柴火炉边上,一人添柴一人往吊在火炉正中央的大锅里下食材。 “风绪小姐好厉害,基本上你都帮忙完成了,我就只会往里面添柴火这种最简单的。”茜子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柴仰看着正在搅拌锅内食材的风绪说道。 听到茜子的这番话,风绪含蓄地笑了笑说:“小时候家中还有弟弟妹妹,因为要照顾他们,所以很多事自然而然就会了。” 说道兄弟姐妹,茜子有些黯然:“听夫君大人说,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有哥哥和姐姐,总是要他们操心和照顾,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风绪碍于一些命令不能对茜子透露太多,只说让她放心,她在东京的家人们一定也没事的。 “等局势稳定了,九条大人一定会带您回东京的。” “嗯。”茜子点点头。 …… 这里的确跟九条当初说的那样,条件非常艰苦,且又因为在深山之中,比寻常的地方都要更冷许多,尤其一到深夜的狂风呼啸声,让茜子很担心都房子会被吹塌。 所以如果没有一直烧柴供暖的话,简直很难呆下去。 茜子觉得至少她还能待在稍微温暖的屋子里,还能坐在柴火炉的旁边取暖,而她的丈夫每天都要跟他的下属们到深山老林里去做那些勘察的工作,更加辛苦。 她只是想来陪着他而已,希望在这样的地方她也能陪着他,所以她不会要求说他没有陪着她或是嫌弃这里条件很差她居然还要干活之类任性的想法。只要他晚上能及时回来和她一起用餐、休息,她就觉得非常满足了。 不同于在甘泽的宅邸,两人还能分两个房间门睡,在这栋小屋里,茜子和九条是在同一间门房间门里休息的。 除了睡觉,大多数晚上的时间门,他们就和大家一起聚集在楼下的柴炉边,听一些老爷爷,老婆婆讲发生在他们山村里的一些奇怪故事。例如一些关于雪女的传说故事,有人在山林中变成了菇茸的故事,以及现实中发生的关于有狼和熊到他们村落里觅食,要看顾好小孩之类的。 这些故事很吸引人,但晚上听还怪可怕的,以至于茜子总是担心九条会被雪女看上拐走。 “亲爱的,晚上除了我之外,谁在外面喊你都别应啊。”在临睡前,钻进被褥里的茜子还交代着他,这让九条都有些忍俊不禁。 只可惜,这里没有雪女,短时间门内也没能找到金矿的踪迹。好在这几天都没有下什么雪,天气也还算晴朗,他们差不多就打算返回了,最多以后派一两个人长期驻扎在这里。 他没想到茜子比他想象中要适应这种劳累寒冻的日子,像是在告诉他,他过什么样的日子,她就能陪他过什么样的日子,不论是富贵,还是贫苦。 她变得越来越符合他对妻子的期待,但他们之间门虚假的布帘至今都无法消除。 只要有稍微强一些的风,就能将这些被遮掩的谎言吹起显露。 对于茜子来说,有这样的一段旅行,她竟然觉得还不错,这已经算是她跟她的夫君大人有过同甘共苦的经历了,而对于一些出身富贵的人家来说,这样的经历弥足珍贵。 有什么能比在天寒地冻的小屋里相互依赖更温暖呢? 为什么一些贫困的小夫妇也能过得那么幸福,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正当他们即将离开的那一天,从凌晨起就下起了暴风雪,这风雪太大以至于将返回的路途都被积雪封堵了。 所以他们这行人不得不继续在此处停留一阵,至少挖雪开路也需要好长的一段时间门,若是风雪不停的话,那他们待的时间门会更长。 好在他们还能向村里的人们购置一些过冬用的食材,允诺村民们若他们能顺利离开,之后会补充回充足的物资给他们,因此他们不至于落得非常窘迫的境地。 而事实上对于此次雪封路,九条以及他的下属们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为他们恰好就在昨日打听到了关于金矿的一些消息,但碍于待的时间门已经太长,也没有什么理由能再继续待下去,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打算先离开,结果这风雪给了他们一个非常不错的理由,哪怕他们的确是有能力强行开路离开,他们也选择在这个地方继续停留确认。 但很多事情茜子并不知道,尤其是当九条的一些下属在这种大风大雪的天气里开始接二连三地在山林中失踪,没有再回来,茜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甚至她还从一些村民那里听说,在这样的地方是会发生的山难事件的,这让她无比害怕,她害怕她和九条会永远的留在这里再也无法回去。 而九条只能不断地安慰她,让她别害怕,说他们一定可以回到甘泽的,然后跟剩下的一些下属冒着雪和向导一起进山去找人。 茜子希望他别去,但他说这些下属对他的意义不一般,他得和大家一起去找他们,万一他们只是迷路或是受伤,还能等到他们的救援。 于是茜子就和这里的普通女人一样,每日担心着丈夫的离去,然后期盼着他的回来。 他回来后,深夜里,两人就在冰天雪地中仅剩一点温暖的房子里相互取暖。 最后茜子在极度的害怕和极度的热情中,跟九条倒在了一处,激烈地交缠在了一起。 昏暗迷离中。 茜子看见他沉沦其中的模样,让她觉得很不真实,但她身上的痛感又告诉她这些事是切实发生着的,所以他其实也是很喜欢她的吧。 激情之后,两人都稍微冷静了下来。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看着床褥边点着一盏微黄的油灯,听着屋外山林之间门大雪寂静而落的声音。 女人终究还是喜欢听男人说情话的,她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他都没怎么对她说过什么情话,就不要说写什么动人情书给她了,于是她眨着晶亮的双眼,转身趴在他的胸前期待地问:“亲爱的,你喜欢茜子么?” 而他终于坦然地说喜欢,很喜欢。 她在听到之后就安心躺下准备入睡了,而他却从她的身后将她拥进怀中,在寒冷的山林雪夜,这样的拥抱是最温暖的,她记得那时他呢喃道: “所以茜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分开,好吗?”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原谅我好么?” “嗯……” 他们是夫妇,当然不会分开呀,想到这里,茜子就安心地睡去。 没有看到她身后的丈夫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 后来,九条他们找回了那些失踪的下属们,原来他们一直躲在某处山洞里。 之后又过了两三日,在一个终于晴朗无雪的一天,他们和村里的男人们尽力挖出了一条离开的通道,接着他们几人便匆匆离开,重新回到甘泽。 不同于九条和他那几个下属之间门的眼神交流,茜子非常的高兴,不仅因为他们终于离开回到甘泽的家中,还因为在这之后,她和她的夫君大人终于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妇了。 而她同时也觉得自己肩负起了许多的责任,进而开始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主人。 102 淳树·温柔的丈夫14 她曾答应过他的…… 寒冬已过, 初春到来。 而春天,就是一个充满生机和幸福的季节。 错落在农田和房屋之间的棵棵樱花树已如雪般盛放,在浓绿群山和蓝天白云的衬托下, 一切都像画一般。已经回到甘泽和她的丈夫一起度过了整个冬季的茜子, 在看到田野边的这般景象时,心中也是一片美好。 她穿着一件明黄色的木槿花和服,一手撑着一柄橘红色印染着樱花和雪山的绢伞一手提着布袋行走着,打算去村落边的一家点心店买些好吃的点心回来。 从雪乡回来之后, 她和她的丈夫如今相处的更好了。 她的丈夫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 非常温柔的人,像是可以无限包容她的存在。虽然他比她大了五岁, 但他们之间的相处却无比的融洽自然, 他知识渊博,总是有耐心回答她的一切问题,也愿意跟她一同幻想和规划未来,仿佛彼此天生就该是在一起的。 她觉得世上不会再有比他更爱护自己的男人了。 因为有他每晚的陪伴, 哪怕她在这里没有朋友也不会觉得寂寞。 只是她的丈夫依然每天都那么的忙碌,而她除了管理宅邸上的事宜, 就是为他准备他的衣食住行。这原本都是些比较普通的事情, 作为妻子理应这么做的,但不知为何她最近做起来就是觉得非常的甜蜜又幸福, 甚至在收叠他衣物的时候闻到皂角的香味都会悄悄地笑出来。 深陷在情爱中的女人非常容易迷失,是能自动忽略掉许多她不愿意去深想的事情的, 茜子自然也不例外, 不仅不例外,她的情感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来得热烈专注。 所以在这段时间,她没有再回想自己以前的事, 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她在东京的家人们,仿佛只要她和她的丈夫能在一起,哪怕在这小小的甘泽宅邸,他们也能这般简单的过一生一样。 可惜,这世上许多事情并不是她想掩盖就能掩盖,想不去关注就能当做没有发生的。 就像掩盖在艳丽面纱之下的丑陋容颜,仅仅是被风稍作吹拂就不得不显露在人前。 ……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绝对温柔的人,她是有着她的明显性格的,如果是寄人篱下的话,她有寄人篱下的生活方式,如果是掌管府邸的话,那么她就有掌管府邸的上位女主人姿态,这在她的潜意识里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是女主人,那么对于宅邸中一些她看着觉得不舒服不合理的事,她会适时地发挥她作为女主人的权利和职责。因此,对于一些已经有怠惰迹象的女佣和仆妇,她自然不会客气。如果她要是当场看到了,那么她会对他们施加一定的警告以及一些奖惩措施。 但这样便会导致有一些仆妇和女佣心里产生不满和逆反,然后,开始渐渐显露出他们这些从事下人工作的人,对她这位所谓的“女主人”的真正心态是如何的。 其实在一些下人,尤其是在一些年轻女佣的心中,她们对于这位“茜子夫人”的态度并不是如所有人一般都那么恭敬顺从的,因为有些消息灵通的女仆是知道相关内情的。 在他们心里认为,这位“茜子夫人”和之前那些被安排住进教堂里的那些小姐们,在身份上其实是没有差别的,只不过因她生得非常貌美,迷惑了老爷大人借口顺利留在了他的身边而已。 甚至一些有条件打听的人已经暗暗知道,老爷大人在东京并没有什么妻子,他甚至连未婚妻都没有,那么这位茜子夫人的身份就非常暧昧,说她是老爷大人在甘泽的妾室或是外室也是可能的。 但这些涉及老爷大人的私事,他们也被告知过不能随意谈论,所以一开始他们才没有大肆说些什么。 而一开始,这位茜子夫人在府中也没什么存在感,她只安静地做着自己的那些事情,有什么事金婆婆会代为转告,跟她们这些仆妇女佣们没什么联系牵扯,那她们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但自从她跟老爷大人从外地回来之后,就摇身一变目中无人,对她们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改变。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安静又顺从,反而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女主人姿态开始命令他们做这做那,总是看不惯她们的做法,就一定要按照她的想法来,甚至有时候竟然还出现了责罚她们的行为,这让她们非常非常的不服。 一些女仆觉得,她只是老爷身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而已,像她这样来历不明又失忆的女人如今就该真真正正地伏低做小,这老爷任期满之后返回东京带不带上她还尚且不知,结果她却开始在这里对她们耀武扬威的。 她现在这个模样,与她之前安静柔顺的性格一点都不相符,可当老爷大人回到家中的时候,她就还是之前那副甜美热情、钦慕又顺从的殷勤模样,这让她们不得不怀疑她就是一个表里不一、贪图虚荣、颐指气使的女人。 而可怜的老爷大人对这些一无所知,对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一无所知。 老爷大人每天忙碌于自己的工作,他是那么的温良和善,却被这样的女人骗得团团转,也没有人告诉他真相。 而这些话,逐渐有些人开始讲出来之后,另外一些人便也开始附和。 甘泽这一宅邸的仆从们其实都是九条刚来这里的时候才被逐渐聘请过来的,有些甚至还是茜子来了之后才请过来的。 因此在管理上并没有像东京那边有着非常严苛的规章制度,对他们的要求仅仅是能做好他们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且管家和比较有地位的女侍也不能很好地对他们进行管理,因此,这样的流言就发酵得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一些女仆甚至还是故意想让茜子听到的,想让她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要是能刺痛她让她安静收敛一点就更好了。 以至于在这本该美好的春日,提着点心袋的茜子就听到了树下那两名女佣刻意背着她说的话。 “她哪里是老爷大人的正经夫人啊,不过是老爷因为要在这里长期工作才养在这边美貌外室而已。” “这来历不明又失忆的,她哪里有底气去显摆女主人的派头啊?” “没准她根本就没失忆,借口留在老爷身边而已,哎,如今总嫌这里那里都不满意的,到时候可别等老爷大人腻烦了她的任性多事,直接把她赶出去……” 而茜子在听到“外室”“赶出去”等词眼的时候,整个人才如遭雷击般,那间隔在她和九条之间的那道薄薄的面纱,终究被人无情的掀起,让她不得不直视这个问题。 那时的她,是怎么做的呢? 她当然是生气了,她非常地生气,冥冥中她觉得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被这些人拿捏和非议。她没想到,原来这些人是这样看她的,那么他呢?她的这位夫君大人又是怎么样看她的呢? 所以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愤怒,于是她狠狠地在管家和一些有地位的侍女面前发作了。她直接问他们她的身份问题,但这些人都不愿意正面回答她,都在不停地道歉和赔笑脸。 她的不留情面让她身边的金婆婆都战战兢兢,没想到茜子夫人竟然能一下就变得如此有气势,还是说,她本来就是如此的…… 直到接到消息的九条及时回来告诉她,她的娘家是东京有名望的贵族,请她不要胡思乱想,然后肃着脸警告和处理那些别有心思的仆从。 最后,茜子只问他:“我们,到底是不是夫妻,到底有没有结过婚。” 茜子在说的时候都不知道她已经哭了出来。 而他的回答却是将她揽入怀中,依旧紧紧抵着她说,他们结过婚的。 …… 茜子,从来都无所谓自己所谓的这种任性真面目,是不是在九条面前被彻底地揭露了开来。她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对九条的一切感情都是真实的,她并不担心,九条会看到她生气震怒这种不美好的一面,因为她曾经对他非常仰慕倾心的一面,也并不是装出来的。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被撕裂了,因为她依然爱着自己的丈夫,但她却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丈夫,开始怀疑他们的这段婚姻。 其实,早就该怀疑了,不是吗?只是她自己喜欢,也期待着,所以把很多很多的疑点在自己脑海中就强行压了下去,只为了维持这如萤火昙花般的幸福。 如今既然被撕裂开了,那她就不得不去面对这些。 …… 在茜子终于睡着后。 九条睁开眼披衣起身,轻轻将门推掩上。 当素门被掩上的同时,他原本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同于在茜子面前温柔包容的晦暗。 在另一间阴暗的和室里,他木着脸让成田处理那些知道真相或是太过好奇的人,从现在开始,他不希望再在宅邸里听到有任何人对茜子的身份进行猜测。 但其实看着此时变了脸的阴沉少爷,成田是有些为难的,倒也并不是处理不好这些人这些事,而是茜子小姐的身份真的不是能藏得住的。 这是真正的华族籍小姐,母家的姐姐还是侯爵夫人。 这一旦被人捅出去,就真的是天大的丑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东京的公爵老爷交代。 这么明显简单的道理和利弊,但少爷就是像疯了一样一意孤行。 正如一个谎言说了出去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维持,那么九条也一样。 他没有办法告诉茜子真相,他怕他一旦说了,她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他,那么他就只能将这个谎言进行到底,再通过一些必要的手段将这个谎言变成真实,比如能让他们婚姻直接成真的婚约登记书。 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的神情变得隐隐约约,他开始不太希望茜子恢复记忆了。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在他的心目中,她就是他的妻子,他是无法接受她在知道真相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的。 因为她曾答应过他的,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他的。 103 淳树·温柔的丈夫15 是他疯了,还是…… 茜子变得任性自我了起来, 自那件事之后,她像彻底解封了全部的自己。 她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的丈夫回来了,她更多的时候是独自坐在窗边微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且宴客的时候也不再愿意坐在他身边陪着他应酬了。 之前有人借醉冒犯她是一个理由,更多的是她已经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子了, 而有些事其实早已有迹可循,只是她不愿意深想罢了。 对于茜子来说,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剩下的就是取决于她愿不愿意亲手去揭开这个谎言的面纱而已。 但她其实并不愿意承认这是谎言的,因为她如今是真心喜欢着她的丈夫的。 她的丈夫是真的对她很好,那么地温柔那么地包容,哪怕在她已经没有那么柔顺的情况下,他对她也依然像从前那样温和, 甚至为了照顾她此时不安的情绪, 眉眼间都是对她的迁就。 情感层面上的一些东西是很难假装的,这是她能切实感受到的,所以在她的潜意识中,这个世界是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她的丈夫那般爱护着她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她的丈夫那般爱护着她包括爱护着她的任性了。 情爱迷眼中的女人就是盲目的,哪怕她这段时间看起来像是在闹脾气,在很多事上任性不配合, 而她心底里却在努力想办法为她所爱的丈夫想办法开脱。 所以她总要给她自己一个绝对的理由, 比如她要亲自回东京,她要亲自回东京去确认这一切事情, 只有如此她才能彻底相信,因此在这之前一切传言她都拒绝相信。 她的内心挣扎无比,没有人知道她是真的不愿意离开他的怀抱, 哪怕这有可能是虚假的。 而她的不安表现在外人面前,就是不断地制造麻烦,甚至想独自离开这里回东京,曾一度出现自己悄悄离开寻找出路的情况。 最后,自然在她寻找的途中被他追上拦了下来。 她还记得那天傍晚的时候,天压得黑沉沉的,她就抱了个布包连伞都没有带出来,那时的她呆呆地望着天空,都已经想好了既然要淋雨的话那就淋吧。 但他就是在雨即将落下来的时候找到了神情迷茫的她,他在揽住她为她撑伞的时候,连雨水已经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都不知道。 回到家中,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冲她发火,而是带着无奈的温柔对她说,至少等他任期满了交接好工作后,再一起回去。好么? 而她却看着他湿透模样觉得心疼,无言又有些自责地接过女佣送来的柔软毛巾为他擦拭。 其实茜子从没有告诉过他,她也许早已不在乎他们之间有没有谎言了,因为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撕裂了。 她大概是在等他,等他亲自告诉她一切,不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等他告诉她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等他给予他们彼此之间一个能够挽回的机会和勇气。 但这些,茜子无法说出来,而九条也从来都不明白。 他不仅不能明白,反而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在经过了这样的事情后,他隐隐地不动声色地开始限制她的出行,不再同意让她独自一人离开宅邸。 她自然是不满的,但就是除了回东京这件事,别的他都愿意答应她。 但茜子依然挣扎沉浸在不愿让他们之间最后变得如此不堪的状态,她需要发泄,他越是不希望她做的,她偏偏要做,总是离家出走藏起来像跟大家一起躲猫猫一样,想尽一切出去的办法。 她仿佛用这样的方式在提醒他什么,但很遗憾,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事,九条也无法参透,他只觉得她总是想要离开他,她不信任他,他总是在寻找她的路上,最后闹得他疲惫不堪,但他却依然无法放手。 其实不仅是茜子变了,他也变了。 他从来就不会表现出自己强欲的一面,这也曾一度让他自己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强欲的人,他以为他喜欢的是水到渠成两情相悦的温软美好,虽然面上不显,但他清楚他最近已经开始患得患失,却又因各方顾虑而对茜子和他之间的解决办法踟蹰不前毫无进展。 于是在看着茜子的时候他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了,尤其是每当深夜时候。 他开始求欢,甚至隐隐带着点强迫的意味,只有当茜子还愿意回抱紧他,他才能平静下来。 他曾以为他对茜子更多的是不甘心,是不愿服输的心态,但后来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也不知道。 他们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了下去。 甚至在茜子不知道的情况下,九条开始扫清身边一切会影响到他们的人,府邸中的人也逐渐以各种理由换了一拨又一拨。 那忽然来访的今野江太郎,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任何。 他甚至想联系和买通能证明他和茜子之间是有婚姻关系的神社和寺庙,他知道这样真的很不体面,但只有这样才能在回东京的时候,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合理化。 将这些身份证明都准备好之后再告诉她的家族,获取她家人的谅解,只有这样配合起来,最后他才能告诉她事情的一切。 但他却忘了茜子自己是会恢复记忆的,忘了她会有恢复记忆的那一天的。 …… 也许是她的心里已经开始在意和纠结,因此,她在累极后的睡梦中,开始会梦见一些过去的事情。 梦见她年幼时的一天,爸爸笑着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高兴地打开礼盒的丝带,惊喜地看到里面有粉色的洋娃娃、红色的洋裙和小皮鞋,她都很喜欢,她迫不及待地穿上,然后抱着洋娃娃在洋房里开心地大笑着奔跑着,身后是弯着腰追赶她的女佣…… 梦见她总是在她大哥哥看书的时候,爬到他腿上让他抱着她一起看;梦见她总爱悄悄跑到姐姐房间去玩她的首饰和鞋子,弄得到处乱糟糟地,而姐姐也只是无奈又温柔地对她说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她的回应便是开心地抱住她的腿要她抱;还有二哥总是欺负完她就跑,她总是追都追不上,只能哭着找爸爸指着他告状…… 像走马灯一样,她还会梦见她跟着外婆一起泡温泉,和外婆家的姐姐们一起学习跳舞,和……和湖香一起在庭廊里互相拍手鞠球和吹泡泡,还有一个总是为难她的讨厌男孩子…… 梦见夏日的夜空很绚烂,一个神明般的哥哥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还梦见她生病了,那个像神明一样的哥哥守护着她,让她能开心得足以忘记曾在另一个哥哥那里受到的冷遇,可惜后来,他们还是逐渐走远了…… 梦见慢慢长大后的她坐在镜子前微微笑着,她的外婆在她的身后慈爱地一下又一下梳着她乌黑的长发,感伤地说着我的爱世终于长大了…… 外婆教我要努力变成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期望我将来能活得像自由自在的蝴蝶一样,为此,我也一直努力着,所以我不在乎有没有人喜欢我,因为我自己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 这是她正式入职成为教师的那天晚上,笑着对镜前的自己说的话。 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天动地摇中,她说她一定会保护好她身边的学生就烟消云散了…… 爱世,爱世,爱世…… 爱世…… 终于在一个雷雨夜,在一道道雷声中,像是要敲进她心中一样,让爱世睁开了眼睛。 阴暗的房间内,白光的闪电下,她回想起了一切,这让她泪流满面。 当回想起了一切的她在和她失忆后的记忆衔接时,发现她失忆后的世界变得无比荒谬,失忆后的她和九条都无比荒谬。 那个自小就不喜她的九条,从未以温和脸色对她的九条,却在她失忆后对她那么包容和温柔,竟然还告诉她,他是她的丈夫…… 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爱世哭了,放声哭得跟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 是,她是久生爱世,如今恢复了记忆的她可以用一切恶毒的语言去唾弃九条贬低九条甚至辱骂他捶打他,但她同时还是茜子啊,即使是假的,但茜子是真的深爱着他的啊…… 爱世哭得绝望,没有谁比她清楚,茜子都已经经过撕裂做好了没有底线原谅他的决定了,决定哪怕知道了九条和她之间真的没有婚姻事实,但如果他是真的爱她的,那她就原谅他。 茜子还不断安慰自己说反正九条是大华族继承人,怎么样她都不吃亏,反正只能是她缠着他不放的,既然招惹了她那就休想甩开她,她就当之前那些女仆说的没错,她就将自己当做是追逐名利爱慕虚荣的人,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了。 但是当记忆恢复之后,她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到底是对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要这样对她?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 这天的雨夜,在一道惊雷般的雷声中,九条还留在了市政处里加班。 当工作处理完后,那么晚又那么大的雨,今夜他只能留在市政处的宿舍休息了,幸好他有预感就提前让人去告诉她不用等他了,先早点休息。 到了第二天,依旧是忙碌的工作,他要在交接工作的人到来前尽快将几个重要的工程安排好,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年,如今东京也已经恢复起来了,的确该回去了。 傍晚,他挽着西装外套疲惫地回到了宅邸。 茜子和往常一样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和公文包,眉眼柔和地笑着对他说:“辛苦了,欢迎回家。” 104 淳树·温柔的丈夫16 而这,是不该…… 也许是连续几日的工作太累, 让九条的思维和感知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敏锐了,一整晚下来,从用完晚餐至冲洗完回到房间的这段时间里, 他都没有发现茜子有什么不对。 九条看到此时房间内的茜子正非常端正地跪坐在床褥上垂眸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像是在等待着他, 像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而他的肩上还搭挂着一方毛巾, 正擦拭着他碎发上滴落的水滴,见她那么严肃的模样,他不禁笑着问她:“在想什么呢?” 听到他的声音, 茜子回过了神看向他, 笑了笑说:“我们谈谈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九条捕捉到了一丝不对,虽然茜子还是像从前那样柔和地笑着, 但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茜子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卖关子的人,也不会为难人让人去猜她的心思, 她处理事情总是那么直接。于是, 她在九条面对着她坐下的那一刻, 便抬头笑着告诉他:“我, 恢复记忆了。” “在昨夜, 就全部记起来了。” 爱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 连神情都没有变, 同时在告诉他, 她在记起全部记忆的情况下, 依然为他扮演了一晚上他熟悉的温柔体贴的“妻子”。 而九条就在一瞬间顿住, 被这样的她逼出了冷汗。 她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有给他任何可以准备的时间。 以至于他一时间看着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他的反应也完全在爱世的意料之中,她起身朝他再靠近了一些, 带着暧昧的低声问他:“九条大人,冒昧的问一下,在您的心目中,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任性?善妒?还是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世俗女人?” “即便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一个这样的女人,私底下您原来也那么地喜爱我,愿意与我夫妇相称,还不惜为我新取了名字?” 爱世带上了戏谑的浅笑看向他:“所以,九条大人,或者说是夫君大人,您到底喜欢的是我久生爱世,还是茜子?” “还是说,您喜欢的只是由我的外形塑造成的茜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原本的我,似乎从小都只能得到您撇清关系的,反感的,不在意的目光。那如今已经恢复了记忆的我又算什么呢?” “明明你那么地不喜欢我。” 爱世的话刺痛到了他,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爱世没有给他机会而是继续说道: “那您对茜子说的那些温柔动听的话,是否是谎言呢?还是说,您那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就早已笃定,哪怕茜子恢复了记忆,也依然能心无芥蒂地继续跟您一起编织这虚假又甜蜜的故事呢?” 爱世表现得很冷静,甚至语气上还带着淡淡的柔和。 而九条闭上了眼睛,喉结处微微颤动,许久才再睁开眼看着她。 没错,此时的他在她的面前已经完全没有了底气,因为他就是一个恶劣的卑鄙的骗子,他骗走了她的人生,骗走了她这两年来的全部信任和爱意。 明明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甚至彼此都还隔着恶劣反感的印象。哪怕他已经轮回重复了多次的人生,但爱世依然是最初的那个爱世,是那个曾被他用不友善目光击退的爱世,是那个因为他反感态度而不得不离开东京的爱世。 他无法再改变这些事实,所以回到事情的最初,他就是为了能跟她在一起,才感觉将错就错这么欺骗她的。 因为,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那时的他就是希望爱世在重新回想起一切的时候,他不至于被再次推向所谓好人的立场,他不希望在她的心中只是一个好人的存在,他希望在她心里,他能成为一个可以和她一起相互依靠和陪伴的存在。 所以,哪怕明白这样的事会发生,哪怕知道要面对恢复记忆后怒不可遏的她,那时的他依然决定做下这一切。 他承认他是摇摆踟蹰的,他总是权衡很多事情,他总是想达到最佳的效果,他总是想避免一些会让他狼狈的难堪场面,所以一些事他总是没有办法下真正的决定去实施。 但轮回中一次又一次的经历告诉他,他和爱世之间,只有他必须豁出去拉下所谓的矜持、面子和自尊做些什么时,才能有与之前不同的结果,所以他便这么做了。 也许是习惯使然,在面对柔顺活泼的茜子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就温柔下来,哪怕她的不依不饶有时会令他感到些许疲惫,但他仍然觉得他对她一定是温柔包容的,绝不会让她感到一丝的紧张和害怕。 但当面对的是爱世的时候,不知怎么地,他就是会不由自主地笔直地端坐起来,甚至还会不由自主地把自己高高在上的面对下属的那一面展现在她眼前,仿佛不能在她面前输了气势一样。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非常的无可救药,他知道他此时就应该向她解释缘由,告诉她都是他的错,是他爱上了她才会侥幸做下这样的事,然后卑微的祈求她的原谅,卑微地答应她的一切要求和赔偿。 但他却依然做出了他自以为能维持他尊严和骄傲的姿态。 他没有直接回答爱世的这些问题,他只是垂眸告诉她,他会负责的,他会处理好一切给她想要的一切,让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爱世无言地看着他。 看看他啊,他甚至连说他就是因为喜欢她,就是喜欢如今变得绮艳动人的她才会失去理智做出这种卑鄙的欺骗她的举动的话,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甚至还期望能像从前她没有失去记忆前那样高高在上地对她,好像这些都是她强求来的,而他只是被迫。 那么,九条这样的态度,在爱世眼里看来就意味着,他喜欢的不过是她的外表,以及,她那外表之下完全符合他期待的天真的柔顺的茜子。 而爱世的回应也是出人意料的,她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捶打他发泄。 在听到他说他会负责的话后,她就低着头笑了,笑得非常得意,那种得意的笑,就像每一个力争上位贪慕虚荣的女人,在目的达成之后的得意姿态。 本来这样得意应该要在自己藏起来,在无人的时候再笑出来,或是在向某些女人示威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来的胜利笑容,让爱世似乎没能控制住自己一不小心就全部展示给了九条。 然后她再表现出自己极力控制狂喜情绪的模样对九条道:“请不用担心九条大人,请不用自责,我不会大吵大闹的,那是愚蠢的女人才会做的事。” 似乎担心九条不相信她的话,她还朝前拉住了九条的衣袖目光殷切地对他说:“您知道么九条大人。” “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成为你的新娘,父亲大人曾对我说过,若是长大后能嫁到像九条大人您这样的夫家,那我们的家族在华族中的地位将会更加的牢固。” 但说到这里,爱世本来还很兴奋的面庞一下就变得阴沉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父亲大人又觉得家族里只要姐姐嫁得好就可以了,我没那个必要,将来随便找个小户人家嫁了就行了。” “但凭什么呀,凭什么姐姐可以我就不行?!” “其实我是不怎么在意家族地位这些的,我就是不甘心将来要屈尊于姐姐之下,所以我自然要自己想办法,我就是要成为九条家的新娘,就是要比姐姐嫁得好。” “还有彰子,我绝对不能让彰子以后踩到我的头上!” “其实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吸引您的注意,而现在九条大人您终于这么地喜欢我了,我是真的很开心的,我再也不用再掩饰自己了。” 爱世丝毫不掩饰自己丑态的野心和**,仿佛没有看到九条已经变得不太好的脸色。 她像是在对九条倾诉她多年的心事般告诉他:“我今天真的是太开心了,真的,九条大人您都不知道,我曾经求而不得,不得不放弃的梦想,没想到能这么简单就实现了,这一定是神明显灵了。” “等将来我们一起回到东京,那些女人哪个还敢给我脸色。” 将来她就是华族贵妇圈里的中心,到时谁都得看她的脸色说话,谁都得对她小心翼翼。 这就是她曾经梦寐以求想要的生活,那个彰子曾经这么得人喜欢又如何,最后输的还不是她…… 而听到她在旁边说的这些话,九条像是有根紧绷的弦忽然断了一样大声说:“够了!” 爱世吓了一跳,然后怯怯地松开了她不知在何时拉上的他的手。 “别说了,我今天真的太累了,先早点休息吧。”说完,他就想起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不在这里睡吗?”爱世紧张地拉住他的手问道。 “我们……我们都先冷静下来好么,我去旁边睡。” 但爱世死死地拉住他的手不放,好像只要松开了他就会抛弃她一般慌张地摇头对他喊道:“不…不可以,不可以走,你答应过我的。” “你答应过我的,那你就要做到,你休想甩开我!” “既然你喜欢我,那就喜欢我的一切啊,我如今都对你坦诚了,你为什么还这样对我!” 爱世慌张地看着九条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房间。 而她在他拉上房门的那一刻,眼泪就落了下来,然后收回自己伸出的手,平静地坐回到床褥上望向窗外。 她的演技是那么地拙劣啊,他那么聪明,是能看出来的吧。 可他既然都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连欺骗她的话都不愿再说一次,连陪在这样丑态的她身边的勇气都没有。 终究,她所谓的爱都是虚假又悲哀的。 于是,她在九条无法面对她的那几日,独自一人回到了东京,回到真实。 看着喜极而泣的父兄姐姐,所以只有他们才是真实的,她也终究会回到真实的,然后她的手不由得抚上了小腹。 而这,是不该存在的。 105 淳树·温柔的丈夫17 九条满脑子挥散…… 这两日, 九条满脑子挥散不去的都是爱世那贪婪又得意的模样。 即便那晚她对他说的话似乎很符合她的本性,但他明白那是她违心的话,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设想过无数她可能会有的反应, 唯独没想到她会发生这样的反应, 让他不知该怎么回应她。 那时,他该怎么回应她呢?难道告诉她这没关系, 只要她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无论她想用什么样的模样留下来都没关系,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没关系,无论别人说他们什么难听的话都没关系…… 虽然理智是这么想的, 他本心也认为他大概该这么说的, 但爱世那时的模样,就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因为她的这个模样,就是他年少时曾认为的她也许会在长大后发展成的模样。 而他对她感兴趣起来,也正是因为成长后的她超乎了他的意料,她并没有按照他所想象中的那样, 变成一个令人厌恶的善妒狭隘的女子,而是变成了恰好是他会喜欢和羡慕的模样——自信、耀眼,像开在深山里的花一样,完全脱离了俗世的禁锢,不再被权钱和**控制,从灵魂深处就是自由自在的。 但那天晚上, 她却将他的这一层绮丽的幻想直接撕碎, 急切地告诉他, 她原本就该是一个这样的人,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她才将自己掩饰起来的, 而这样她不是就成功了么,掩饰起来的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他的关注和垂爱。 他曾问过,明明还处于失忆中的她为何就愿意没有防备地相信他说的话,她说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喜欢他的,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是这么笃定的。 而她之前没有失忆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却是对他的不屑一顾,而正是她的这种不屑一顾,他才会…… 九条摇了摇头,按了按前额,他不愿再深想下去了,如今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 如果他爱上的仅仅只是温和美丽的她,对于她展示的那种得意的他曾经绝对不会喜欢的模样,就报以不同的态度的话,那他是不是也过于肤浅和势利? 他承认他其实一直就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原以为他会卑微地去祈求她的原谅,只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心软的机会。不管怎么样说,他们之间到了这一步,他都必须要负责,必须要她留在他的身边。 一开始她不愿原谅他没关系,他等,他等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更久都没关系,是的,他就是这么自私的人。他那时想道,只要她还能留在他身边就好。 而现在事情的发展却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他也在想,如果爱世从此以后在他的后半生里,就是会在他的身边以这样的形象存在,他还愿不愿意接受一个这样的她? 可同时他又会想,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以那样的方式生活在一起?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像如今在甘泽这里一样这么幸福的生活,而一定要选择那样的生活方式呢? 他想了非常的多,他觉得现在应该再好好地跟她谈一谈,他想知道她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他想知道她希望他做什么才能挽回。 如果爱世那晚的做法,是她故意这么做的,那只能说明她对一些事无法释怀,那他也应该要告诉她,无论怎么样,只要她是她就好,只要她还愿意待在他的身边就好。 当他这么打算去找她时,他才蓦然发觉,他已经独自在市政处这里过了两日了。 这不行,他得马上回去,他担心她会觉得,他就这么抛弃她了,他不能让她有这样的念头。想到这里他就非常的着急回去,而当他路过市政处的某间办公室时,忽然发现今野今日怎么不在这里?于是他问同办公室的人他去哪里了,那下属回到说,今野今天要拿什么资料出去了一趟还没回来。 九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当九条匆匆赶回到宅邸的时候发现才发现宅邸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仆妇们焦急地对他说:“老爷大人!茜……茜子夫人又不见了!” 这一次,之前能找到她的地方也再找不到她的踪迹。 …… 在去往东京的列车上。 爱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真是难以置信,原来甘泽与东京的距离是那么地邻近,就是自己一个人用双脚走,也许没几天就能回到家里了,而她却整整两年都没能回去。 她自然不会全都怨他,怨他不肯放她回去,毕竟她自己不也享受着这种“幸福”么。 她要是真的想离开,又怎么会离不开呢,她现在,不就能离开了么…… 她这次离开,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做一些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躲猫猫行为,一个女人要是真心想离开,又怎么会衣着鲜亮,什么都不准备就离开呢。 说实话,这样离开这样的地方并不是很难,只要从一开始就路线清晰,目的地明白,手上有银钱买下列车票,便很快就能离开。更何况她还稍微给自己画了一下妆,尽量将自己打扮成普通少妇进城的样子。 她就这样目不斜视地直接走了出去,那守门的人甚至都没问她两句就让她这么简单地离开了。 唯一的插曲是她在路上遇到了那位今野先生。 也不知那时在路上看到这样出走的她让他想到了什么,爱世能看出他对她有着无比的同情,不仅没有将她送回去,甚至还亲自将她送到了列车站。 若不是怕引起九条怀疑,他甚至都想陪着她一起回东京。 虽然这一路她基本上是无视他的,是他自己不放心…… “茜子小姐……” 爱世临走前,今野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爱世无所谓他的想法,在这里,她只有一点是在意的,上车前她顿了会儿便回头对他笑了笑:“请不要再叫我茜子了,我其实并不叫茜子。” “那……那你叫什么……”今野本能地问道。 爱世没有回他,而是转身离开。 …… 列车蒸汽长鸣,缓缓启动。 事到如今,她一切都无所谓了,只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外婆,无颜见她。 她知道,虽然嘴上说着希望她能找个真正爱她的人,但外婆从来都希望她能远离男人的,她不仅没做到,还被深深吸引。 其实那天晚上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她自己心里很清楚,那些所谓扬眉吐气的生活她并不是没向往过,只不过是后来在外婆的“矫正”下她才意识到她的人生里可以有更好的追求。 所以,她希望九条那时能毫无原则地对她,这样的话她就能心安理得的堕落了,就算九条是曾经导致她不得不离开东京的导火索又怎么样呢,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啊。 而他却犹豫了,甚至最终还是逃离了。 所以,她就应该听外婆的,她就应该一辈子自己一个人,一辈子不跟任何男人牵扯上,要不然,她就依旧是个面目令人憎恶的笑话,就依旧不会有人愿意真正地接纳她,就依旧只能谨慎地活在这外表之下,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她充满**和不甘的内里。 想到这里,她忽然就恶心不止,控制不住地要作呕。 她的状态让列车上的人都有些担忧,列车一到站就有好心的大婶坚持送她到医馆看诊。 然后她便被医生平静地告知,她怀孕了,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多休息就好。 她这才发现,她的小腹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有微微隆起的迹象了,而她之前一直都没有在意…… …… 收整好后,她重新缓缓地走回到人来人往的东京街道上。 爱世发现原来她不在的这两年,东京已经变了这么多了,许多被震毁的建筑房屋都已经被重新修缮或是重建,已经跟她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而她也变得面目全非才回来。 她甚至都怀孕了。 她幼时的记忆都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而她现在竟然已经怀孕都要做妈妈了。 孕育新的生命,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之前的她也曾这么期待过,但那得是在真实或是真心的前提下才行。 而如今她只能当她自己是生病了,她得将这病灶去除了,她才能病愈。 所以她并不崩溃也不会逃离,她会选择继续回到家中,在亲族的陪伴下,将这病治愈。 她就这样凭着记忆,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前,静静地等待着。 于是,打算要外出的老管家最先看到了她,当确定是她之后,大惊失色地往回跑去。 不久之后,她的老父亲就冲了出来,呼唤着她: “爱世!” “天,爱世啊!真的是你啊!” “我以为…我以为你都……” 子爵见到久违的女儿狂喜而落泪,抱住她哭着说这两年她到底去哪里了,到底去哪里了啊! “爸爸。”看着这样的父亲,自以为已经心死的爱世也哭了。 “爸爸,我回来了。” “来,我们回家,跟爸爸回家!” 子爵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如今灰头土脸,神情憔悴,他都不敢想象这两年他这最最娇气的孩子都过成了什么样,也不敢问她有没有被人欺负…… 只能先牵着她,先带她回到家里去,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两个哥哥都不知道呢,他要去通知他们,还要通知她姐姐爱子,今天他们全家人都要在一起。 而爱世却在进门后的那一刻停了下来,平静地告诉父亲,她怀孕了。 “什么?!” “你说什么?!怀……怀孕!” 子爵先是笑脸僵住,然后大惊失色回头看她。 没等爱世再次告知,子爵就立即让管家打电话喊他们家的私人医生过来。 而结果诊断,她的确是怀孕了。 看着爱世此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子爵极力控制着自己大喜之后大怒的情绪,他尽量温和地对爱世说这个孩子不能留,以后她会有更好的生活的。 爱世对父亲笑着说:嗯,不留。 “这孩子本就不该出现的。” “他是谁?到底是谁欺负了你,告诉爸爸,爸爸不会放过他的!” 子爵沉声问道。 在子爵的猜想中,一定是个不知到从哪里来的混蛋害了他女儿,他肯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可她却守口如瓶,丝毫不愿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 原以为她是要维护那个男人,但她却矛盾地冷漠地要求尽快进行流产手术。 106 淳树·温柔的丈夫18 活成一个什么都…… 爱世这几日就在家中休养, 洗漱收整后的她看着虽不至于憔悴,但依然因妊娠反应而脸色苍白。 虽然子爵也想让爱世尽早将这流产手术做了,但久生家那自地震后就失踪了近两年的爱世小姐已重回到家中这个消息, 不知怎么地就传了出去。 爱世如今刚回到家, 现在有非常多的人正好奇地盯着他们家,如果爱世在东京的医院里做流产手术,那必定会引起非常大的议论的,这样对她之后的安排会非常不利。所以,他们尽可能地希望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 悄悄地就将这个手术做了。 并且子爵以及家里的两个兄长也一直在追问爱世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身份?但爱世就是闭口不谈。 反倒是得知妹妹回来消息的爱子夫人, 在看到她从小娇惯长大的妹妹,如今这般苍白的精神状态,她真的是既心痛, 又生气。可她暂时又什么都做不了,爱世现在又那么固执,她什么都不说的话, 很多的委屈她只能自己默默咽下,而作为姐姐的她也只能揽着她替她哭泣。 之后, 子爵决定将爱世送回到森安去做流产手术, 这样手术之后也能在那边好好休息, 然后她的外祖母也能好好照顾她。 但爱世听到要回森安, 反应却非常的大, 唯独这个她不能接受,她不能回森安,她不能这个狼狈的模样回森安,这样的她无颜见外婆。 子爵没有办法,只说那要么就到别的城市, 到没有太多人关注她的地方尽快将这个手术做了,等休息恢复好再回东京,理由他都已经想好了,就当她是去调养身体,这应该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如此决定,爱世没有异议,只要不去森安,去哪里都可以。她不敢面对外婆,她不敢告诉外婆她的这些事。至少,她想等她的心和病都痊愈之后再回去。 知道她这样不好,会让外婆担心的,但她不想让外婆看到她如此狼狈凄惨的一面,她得是让外婆骄傲的,她承受不来外婆那看向她怜悯又失望的眼神。 这会让她觉得,她的外婆不值得这么用尽心力教养她长大…… 一想起那晚对着九条嘴脸姿态都那么丑陋的自己,披着单薄披肩独自坐在窗边的爱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微微耸着肩,无声地哭泣。 这么多年来,她真是毫无长进。 …… 流产这种事得尽快做,因为月份越大越麻烦,于是子爵让管家马上开始去着手准备。 而就在这时,一个他完全想不到的人竟忽然上门来拜访他,是九条家未来的公爵继承人——九条淳树。 对于这位尊贵的少爷,久生子爵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他只知道这位少爷之前一直在甘泽市任代理市长,在东京地震无比混乱的时候,也是由他在后方甘泽指挥购置和调配以及监督,保证东京一定的物资供给,尤其是优先保证皇族和华族的物资。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到东京的,也不清楚怎么他今天会忽然上门来见他,久生子爵非常地不解,他们家跟他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交集,硬要说有什么交集的话,那也是爱世年幼的时候小小地冒犯了他,但这都是童言无忌过去的事了。 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位少爷会有什么理由非要来见他,尤其还是在爱世现在那么麻烦的情况下。而当他真正看到这位即将年到十气质依然矜贵只是比之前要成熟许多的九条少爷时,久生子爵还有些不是滋味。 有些人生来就是那么幸运,能避开一切不幸,不仅如此,他不用求不用争不用抢,上天就将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的面前任他挑选。 而他们久生家,他们整一个家族不是攀争就是不幸,像他哪怕年纪比这个年轻人高出一辈,也得维持着略低下的态度,和蔼友好地笑着问他此时上门来有何贵干? 但他没有想到这位尊贵少爷对他的态度竟然无比谦卑,礼数周到地绝不会让他有一丝他比他低一等的感觉,反倒让子爵觉得这有些像他曾经有求于别人的态度? 正当他这么想着时,这少爷便忽然唐突地问他,他们家的千金爱世小姐是不是已怀有身孕? 这让久生子爵无比的震惊,他……他是如何得知的?!他想做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从哪里得知这一消息的,九条便敛眉神情愧疚直接告诉他: 他是爱世腹中孩子的父亲。 …… 这天,久生子爵和九条在书房里谈了很久,而爱世知道他来了,他来的时候,她就站在窗边看着他一路走进别墅里,但她却一直待在她的房间里没有出来。 九条坦白后,子爵便愣在当场。 他以为他可怜的女儿未婚却怀孕已经是一件令他无比震怒的事情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他女儿是被不知哪里的乡野混蛋玷污的觉悟,所以他要替他女儿将她肚子里的孽种不留痕迹地除去。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是九条淳树的!? 那一瞬间,他是震怒的,原来这就是欺负了爱世的混蛋,他真是恨不得当场就上前去狠狠踹他一脚。 可碍于一些身份上的绝对差距,他生生地忍了下来,沉着脸看九条还有什么话要说。 而九条早已做好他会得到这样脸色的准备,他微躬着身面带深深的歉意和愧疚乞求久生子爵的宽恕,他坦白了他和爱世在甘泽发生的一切。 甚至还像所有忐忑面对岳父大人审视的女婿一样,真诚地乞求子爵大人能将爱世嫁给他,给他一个补偿她,补偿他们家族的机会。 一时间,子爵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如何。 自己女儿遭遇这样的事,作为父亲,他应当要愤怒地为她讨个公道才行,但现在他面对的不是什么乡野村夫,而是九条家的继承人,是未来的九条公爵,他的亲妹妹如今是尊贵的静常宫皇子妃,他将来若是有了女儿,那么他的女儿也有很大可能会成为皇妃…… 所以他即便是非常的生气,甚至在他的面前正甩着脸色,但他的内心却不由自主地考虑到了另一个方向,一个他曾经想过却觉得是妄想的可能。 可他仍然维持着愤怒父亲的形象,看着九条恳切地表示希望自己能有负责和赎罪的机会的模样,让子爵的心中倾向了这大概是对爱世最好不过的归宿。 其实九条回避了当初为什么没有告知久生家爱世在他身边这一事实,而子爵一开始想到了本来也想问,但最后同九条一样选择忽略这个问题,。 谈到最后,他并没有严词的拒绝九条,依然持续着沉默和愤怒,他带着些许傲慢让九条先离开,他还需要再想想。 九条了解和体谅,只问他能不能见爱世一面,他有些话想对她说。 子爵沉默,且爱世也不愿见他,九条只好先离开,毕竟这些都需要慢慢来。 当九条离开之后,子爵便立即上楼去见爱世: “爱世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和九条少爷之间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爸爸?这是你能独自承受得了的事情吗!” 乌黑长发披散着,穿着白色寝裙的爱世依然看着窗外,看着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平淡而带着抑郁的脸道: “从小,爸爸你就告诫我,我得远离他,不能对他有任何失礼的妄想,不要给他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所以要对自己要有清醒的认识,他不喜欢我,我们家族也不配。” “所以这次我也打算切实的履行这一原则,远离他。” “反正已经回到东京,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说到这里,爱世转身看向子爵,苍白的脸微微笑着对他说道:“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吧,觉得跟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往后在东京华族圈都抬不起头了,所以谁也不告诉就是最划算的做法了,反正之后划清关系也简单得很……” 他想做什么想否认什么都简单得很,所以我又有什么必要再说呢。 这些心思弯绕令她无比疲惫,她只是想简单地跟她爱的和爱她的人在一起而已。 “爱世!” 子爵怒而打断她,他非常恼怒:“这种事情这么可以儿戏,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是华族籍的大小姐,他就算是比我们家族要高几个等级的大贵族又如何,他也不能不付这个责任,他必须负起这个责任。” “真是可笑!我的女儿哪里不配?要是不配,他干得出将你藏起来的事?” 子爵在爱世面前说得掷地有声…… 而听见子爵这么说,爱世不知怎么的就哭了,眼泪瞬间成珠坠落,她看向她的父亲哑着嗓音说: “爸爸,我被他欺负了,难道你不应该站在我这边吗?” “你说过你不会让他好过的,你会让他生不如死的,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让我跟他有一个结果呢。” “你应该像现在一样大声让他滚!让他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爱世非常伤心,而是问她的父亲:“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九条淳树的,而是一个普通男人的,父亲是否也会给那个男人一个机会让他来娶我,让他负责呢?” “就因为他是九条家未来的家主,所以这也是我们家族一个难得的机会,我已经算天然地就绑上他了,且还能是如今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呢?” “所以我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不喜欢我的话,我出现在他面前都是对他的冒犯,如今他喜欢了,我就该乖乖放下自己的任性,心怀荣幸地去迎合了他是么?” 她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自己曾因为他的不喜而不得不做出的各种妥协和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认可自己,努力变得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努力让自己活得向阳。 她都不知道她现在算什么了。 听着她的言辞,她的父亲深深沉默,最后只能叹息。 爱世,活成一个什么都不深想的傻女孩不好么。 107 淳树·温柔的丈夫19 “真是有趣,一…… 自久生小姐回来后不久, 东京的一些酒馆便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关于她的香艳流言。 “诶,你知道嘛,久生子爵家的小女儿之所以失踪整整两年, 其实是被九条家的大少爷藏到甘泽去了,结果没想到那位小姐竟然自己跑了回来, 好像……都怀有身孕了。” “啧啧, 没想到这位大少爷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 “没办法,男人嘛, 总会有这种迷了心窍的时候,据说那位小姐生得可是非常漂亮的呢。” “那必须得漂亮啊,不漂亮的话, 这九条大人怎么狠得下心冒这么大的风险,再怎么说也是一位有身份地位的大小姐啊。” 现在大家就像看好戏一般, 看着这位历来都不出差错的九条少爷要怎么处理这件对他来说相当于是丑闻的流言。 关于九条少爷和久生小姐之间的这件事情, 有些人则是另一种看法。 “咦, 我怎么听说, 这位大少爷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像久生小姐这样的大小姐啊,这俩人怎么会牵扯到一起去啊?” “哎没准是这位小姐有意引诱呢,搞不好还用了些手段什么的,等有了身孕就跑回来逼九条家给个交代!” “是诶, 我也是之前听说这位小姐从小就追着九条少爷跑的, 后来九条少爷实在是受不了, 她父亲才将她送回乡下的, 没想到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死心……” “呵呵, 可不要小看女人的心计啊,为了达到目的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话是这样说,但久生小姐就是非常美丽啊, 要是有像她这样的女人也这么对我就好了,我肯定什么都答应她。” “得了吧,就你这样的,子爵大人那关就过不去哈哈哈。” “哼,华族有什么了不起的!” …… 类似这般随意的交谈在许多酒馆都上演着,但这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样的根本与他们无关,最多等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大家再相约喝酒闲聊不就好了。 比起他们,一些同为华族小姐或富商之女则更加的震惊,她们简直不敢相信她们心中那高不可攀的男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是跟她们认为最不可能的久生爱世?! 可笑她们曾经还嘲笑她痴心妄想,觉得九条大人一定能看穿这个女人肤浅的把戏,觉得九条大人一定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 有些小姐甚至还专门为了他一直等待着,期待自己能有个跟他结缘的机会,毕竟他已经三十岁了不是么,再怎么不醉心于男女情爱,为了九条家他终究也得结婚呀,也得让九条家有下一代的继承人呀,所以她们相信九条大人这次回来九条家肯定会为他着手准备相亲的事的,而她们之中恰好有些人能跟他相亲的机会非常大。 结果却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事,她们得知的消息比普通人要更多更准确,所以基本上不能指望以流言概之,且九条大人都已经亲自登门久生家了,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一时间都不知是该嫉妒她还是可怜自己。 …… 久生子爵府邸。 家主久生雅正坐在书桌旁望着窗外皱眉发愁。 虽然他能明白爱世的想法,但他依然觉得跟九条结婚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她如今的那些狠话和决定都是不理智的,都是意气用事。 他承认在褪去最开始的愤怒之后,九条的各项承诺早已让他对他接受和改观,但他也是看在爱世的确是与他有情的情况下才这么打算的。 他曾以为爱世历来自我任性,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那时候他说什么她都不听,让她去相亲也不肯去,甚至一度待在学校里就是不愿意回家,久而久之他也就随她了。 那时他也是觉得她大概很难成为一个大家族里的合格的夫人,索性就随她高兴了。反正当初对于这个他和良子最小的孩子,他那时的期望不就是她能过得高兴且不给大家添麻烦就好了么。 但没想到在九条那时的言辞中,他能了解到爱世在甘泽的时候,哪怕是在失忆的情况下,她表现出来的依然是一位美丽优雅且周到体贴的妻子。 她营造出来的温暖,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少爷留恋不已。 所以两全其美,有什么不好呢? 只要爱世自己心中能跨过去,一切问题都能得到很好地解决。 至于名声这个问题,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这点九条少爷比他还清楚,他们政治家族历来就擅长怎么让一些需要遮掩的事合理化甚至美化 。 所以他早就让管家停下安排流产的事了,但她却依然固执地不要她腹中的这个孩子,甚至还想自己跑去医院。 这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就算不愿给九条什么好脸色,那也不能失去理智拿腹中的孩子来泄愤。 最后,不论他好言说什么,她都不听不接受,看她执意如此模样,他火气也大了起来:“你以为,这孩子没了之后,九条还会对你这般低下愧疚的态度?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威胁谁?” “我不需要他对我有什么低下愧疚态度,我也没有在威胁谁,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干干净净的回森安。” “我怎么从那里来的,我就怎么回去。” 爱世语气并没什么太大波动地说道。 在子爵又想说什么的时候,还是爱子过来了劝住他,子爵便让爱子也好好劝她就转身离开。 在这件事上,实际上爱子也是倾向爱世放下心结的。 倒也并不是看中九条家的权势,而是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能感觉到爱世是爱他的,只不过如今他们之间夹杂着太多不纯粹的东西,让爱世产生了他们似乎最后只能悲剧收场。 但其实,婚姻生活哪里有那么多激烈的爱恨悲欢,更多的是平静度日,很多曾经以为自己放不下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慢慢看开。 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自己当年一些过激的选择而感到后悔,觉得并没有那个必要。 爱子是这样劝着她的妹妹的。 “孩子呢,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他们的确是会让你妥协很多,但也能让你心里感到宽慰。” “也许,爱世的孩子,也会像秀和一样温柔懂事,让他的母亲感到宽慰。” 但爱世只是神情浅淡恍惚地笑着说:“一个所有人都期待唯独母亲不期待的孩子,也是很可怜的。” “不是很想沦落到需要自己想办法流掉他的那一步,那样的话,这孩子就真的太可怜了。” 这样的爱世让大家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像是拿捏住了所有人,但好在,她终于愿意跟九条谈一次了。 …… 爱世和九条再次见面的时候,两人看起来都没有当初那么狼狈。 站在她的房间里,他依然是一身灰色的西装,而她则地穿着白裙披着一件米黄色的绒披肩坐在床上。 还是由九条先开的话题说:“你看起来气色好一些了。” 听到他这么说,爱世倒是低头笑了笑再抬头看向他:“对于气色还算不错的我,九条大人是失望了么。” 九条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坚持走近她蹲下来恳求她:“爱世,都是我的错,是我的懦弱和不堪造成现在这样,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要这么惩罚我都可以!” 虽然这些话听着也就这样,他曾经也非常不屑于说这种话,但他是真心说到做到的,他希望爱世能原谅他。 而终于看见了他低声下气的模样,她并不觉得快意。 其实她有很多让他难堪的话,比如问他怎么现在不唤她茜子了,比如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为什么喜欢就喜欢还要这么遮掩。 但她最后回问他的却是:“是不是因为我腹中的孩子,才让九条大人重新改观?以至于无论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也愿意接受?” 九条否认,稍有些焦急地说之前都是他不好,他说他知道她是故意这么做的,但那时他思绪太乱了,没有把他想对她说的话及时说出来。 他说他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不会…… “不,您不明白呢。”爱世打断他。 “九条大人知道吗,如今东京城里我们之间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让您根本就无法回避必须得认下这件事,必须得给我们久生家一个交代。” “这其实是我,是我们久生家传出去的喔。” 爱世得意的看向他,心情似乎不错。 “别看我们家一副愁云惨淡好像很勉强不顺从的模样,其实私下里都无比期待,只不过姿态要做好罢了。” “怎么样,是不是又失望了。”爱世笑得有点像恶作剧成功的模样。 “不,不会,没关系的,没关系。”九条摇头,不知为何,爱世现在笑起来比她发泄哭泣更让他难受,更让他无地自容。 他只能在她面前不断安抚她,想将她揽入怀中让她不要在意这些了。 “是么。” 本来是能讨她欢心的回答,爱世却缓缓地收起了刚刚的笑脸,眉眼中渐渐流露出了她真实的抑郁和悲哀。 “是,所有的一切我都是故意的,因为我从来都知道你最不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的。” “但你却从来都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怎么样的。” 正当九条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爱世平静地说道: “所以,我打算彻底做一个让你绝对不会失望的女人了。” “我太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如果真的留下了这个孩子,以后在你眼里的我就永远都是靠孩子上位的女人了。” 九条立即睁大眼否认:“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真是有趣呢,一个极度现实的男人竟然一直妄想着一份完美的爱情,一个完美的爱人。”爱世一点都不意外。 “其实在你心里,我就应该坚持反抗你,坚决不要这个孩子,坚持自己直到能证明自己无暇的心境和爱才符合九条大人您的标准吧。” “那我,满足您。” 爱世带着无比恶意又温柔的笑意看向他。 108 淳树·温柔的丈夫20 她从一个小时候…… 爱世将她和九条之间的这层所谓深情遮羞布直接揭开, 没有为彼此留下半点的余地。 而九条在爱世没有对他说这些之前完全没有这种意识,但在爱世说出来之后,他却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让他瞬间产生了生气的情绪,但似乎又找不到反驳她的理由。 看着爱世如此固执的样子, 他心中叹气,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他会觉得只要她将孩子生下来嫁给他,从此他就会看不起她这个问题,而是这个孩子已经成为了她的心结, 她认定这孩子就是虚伪的产物,是她并不期待的,他的存在也会一直提醒着她他们的这段虚假过去, 所以她坚决不要。 她甚至都不存在狠不狠心的问题,她是将这孩子看成了她的病灶,是她迫切想要切除以恢复从前蓬勃生气的存在。 反倒是他如果还希望他和她能在未来继续纠缠下去, 那么只能依从她的情绪来, 也许这也是她考验他的一种方式,证明他爱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因此,他不得不接受她的一切要求。 于是,这场交谈的最后, 只能由他妥协爱世,包括流产掉这个孩子。 对于这个孩子, 他自然也是怀着巨大遗憾的, 但如今他也只能期望未来了。 他得为爱世联系最好的医院,不仅如此,她的一切名誉, 她的一切缘由都得由他来承担和负责,因为终究他才是过错的那一方,自然,这些他都认下。 他愿意也应该负责,只是他和爱世到了这一步,他希望他们能真正结婚,这是他不会妥协的一点,哪怕说他卑劣也好,强势也好,他都得让爱世从此之后都留在他的身边。 最后,爱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但子爵大人是非常同意的,他也希望他们两个能尽快结婚,尽快将这件事了解落定。 …… 九条家和久生家一起联系了东京最好的医院,并且让爱子去陪爱世是去做手术。 不管怎么说,流产手术都是痛苦的,是身心上的摧残,但对于爱世来说,她觉得这是她重生的标志,这样的话她就能回去见外婆了,她就有底气告诉外婆,她一直都很坚强,很多事情她都没有妥协,她一直都有按照她曾教导过她的话做着。 手术结束,她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曾经的同学美依子以及如今为皇室工作的彰子都来看望过她。 美依子不用说,就是曾经比较怯弱的彰子在多年工作的熏陶下都已经变得成熟了起来,据闻如今她正和一个外海商贸的富商交往,那位先生因公时常要出往海外,彰子更多的时候都是自由自在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因此爱世甚至都对彰子开玩笑说,哎,那么多年了,彰子你依然还是我最羡慕的人。 但笑着说着,爱世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如果是以前的她,是绝对不会在彰子面前展示她那么脆弱又失败的一面的。 现在,大概因为是年纪大了,所以那种要强的情绪多少也释怀了。 但她这样一哭,彰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她面前期期艾艾的模样,急切地安慰她别哭。 那日下午,阳光融融。 她和彰子一起回顾了很多从前的事,以及她曾对彰子的各种不服气。 但,这些都过去了,现在她只是单纯地祝愿她未来幸福。 …… 至于九条向她求婚的这件事,她其实模棱两可并没有做正面回答。 因为她担心她要是表现得太过激烈反抗,她的父亲真的会将她直接送到九条家里去,这样的事在他们华族之间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她真正希望的是等她身体恢复好之后就回森安从此陪她的外婆,然后再接下她外婆的衣钵,继续做外婆现在的工作。 孩子的话,她若是还喜欢孩子,希望以后身边能有孩子的陪伴,那就学着外婆一样收养一些有困难的女孩儿,再好好养育她们、教养她们,就像从前外婆对那些姐姐们一样,如今她们就是已经出嫁了也会时常回来看望外婆。 她希望她的将来就像这样一直慢慢变老,变得跟外婆一样。 当然,这些都是她心里面悄悄做下的决定,至于什么华族小姐的身份,美丽的容貌,众人的追捧,她全都已经不在乎了,她真的很多事都不在乎了,如今只有外婆那种豁达的生活和态度才是她向往和期待的。 如果说从前的她希望成为一名教师,只是有意想将自己往开朗向阳的形象塑造,那么现在,她就是真心的想要从事这份工作了,引领迷茫的女孩儿给予她们支持和宽慰,就像外婆曾坚决和耐心地将她从临近深渊的悬崖处拉了回来那样。 所以她是想将自己的身心都恢复好之后,再以一种非常健康的面貌出现在外婆面前,这就是她为什么一直不告诉外婆的原因,她觉得只有等她一切都恢复好之后,她才能有底气。 至少她得告诉外婆,虽然她也曾有一度迷失自己的经历,但是她没有靠别人提醒她拽住她就自己醒悟了,她觉得这也算是她人生中的一种进步吧。 她想着,有些事也许世人都很在意,比如女子的贞洁、未来的归宿、家族的荣誉、别人的看法,但这些东西只要自己不在乎了,就真的能一身轻松。 所以哪怕流产之后的她身体非常的虚弱,甚至有些地方还特别疼,可她的心情其实是不错的。 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继续休养,家中的女佣们很多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也心疼她,会定时地为她端来补身体的营养药汁,这药汁哪怕多苦她都能心情愉悦地喝下,就当这是对她的修炼。 而这场修炼她的成绩也算不错吧,哪怕见到了以前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的澜生,她的心态都能非常平和,还能露出笑脸和他谈一谈过去的事。 虽然不免也会提到她腹中这个无缘的孩子,但总归来说,都过去了。 …… 九条在她修养身体的这段时间其实很少能见到她,但他偶尔也会上门来看看她,她自然也没有将他地拒之门外,因此让他有了她也许已经放下了的错觉。 只是这件事对他的名声影响非常大,他需要去做非常多的工作,才能平息众人对他这种丑闻的议论。 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这种风流韵事实际上并不会真正影响到他的工作生涯和政治生涯,在这个自由恋爱以及有情人并不出奇的时代下,他的解决方式,还是相当负责的,坚决要娶她。 哪怕他的父亲,他的家族在这件事情有一些微词,但由于他已经到了能承爵的年龄,并且已经开始掌管家族的诸项事物,所以哪怕他在这件事情上我行我素,也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决定。 九条和她的父亲一同商议着他们的婚礼议程,她的姐姐和她的嫂子们也看起来也非常高兴,积极地为她挑选嫁衣和她出嫁后会用到的相关嫁妆。 他们的用心和丰厚的聘礼嫁妆,在许多人看来,她实在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女孩儿——从小就任性的长大,娇惯着长大,长大之后,她所嫁的丈夫不仅家世样貌能力样样出色,对她也温柔又耐心,依然愿意无条件的继续纵容她。 她从一个小时候善妒好强的女孩儿,如今倒是变成了一个让别人无比嫉妒的女人。 有人只能感叹,命运就是如此的不公。 而爱世则以为她已经看透了这世间的虚妄和沉浮,她从小追寻的那些东西——名利权势、华服美衣、众人拥簇追捧,当这些如今就这么简单的呈现在她眼前时,她才骤然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哪怕结局好像就是她曾经所期待的结局,但这个过程,却让她痛苦无比。 所以在这段时日爱世就非常地明白,有些事情过不去就过不去,不能妥协的就真的不能妥协,否则未来就不再有人会理解你的苦痛。 所有人只会觉得像她这样的女人最后竟然都有个那么好的结局。 他们只会觉得为何你总是在做作的抱怨和无病呻吟,明明你已经得到了多少人想得到都无法得到的东西,你却还以一副非常招人厌烦的模样出现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其实是痛苦的? 但这些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当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欣喜于一个近乎完满的结局时,就她自己一个人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所心心念念的外婆,她一直不敢联系的外婆,她没有想到她的外婆是人,她会变老,会离世。 所以,就在她自以为她能掌控安排好一切的时候,她的外婆就在某一天的夜里,没有预兆地,与世长辞了。 而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对外婆说,包括感谢的,道歉的,向往的,抱怨的,期待的,感悟的,释怀的,她的一切的事情都没来得及跟外婆说。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外婆知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她甚至连给她的外婆报个平安这样的话都没有对她说。 她那些打算给外婆准备的心里话,都随着外婆的离世,全部变成了此生再也无法回转的遗憾和无法释怀的痛苦。 家里的大家,自然都是难过的,但比起外婆,他们更在意她的情绪。 她的情绪还好,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在那一刻,她平静地明白了她哪里是什么都看透了,她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看透。 她只是把一切情感都寄托在了外婆身上,希望外婆能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揽入怀中安慰,告诉她:爱世没关系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外婆在,外婆不会让爱世变成那样的,所以爱世要乖乖的听外婆话好好努力知道吗。 而现在终于,她能放下一切扑进怀中放声大哭的人,再也不在了。 到最后,她依旧是那个最悲哀的那个人。 109 淳树·温柔的丈夫21 所以在她的人生…… 人在某些方面是会有一定优越感的, 九条自然也是——他上层的家世、英俊的外貌、丰富的学识以及在利益圈内洞察人心的本能,都让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过得顺心舒意,他的人生中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难题,除了在这个名为爱世的女人面前, 他总是有些束手无策。 但即便是在她这里, 他也有足够的机会, 不断地重来和修正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他从来都是幸运的,令人嫉妒的。 对他来说,猜透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是猜一个本就很简单的人, 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目了然的事,而在以前爱世对他来说便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在权衡一些事的时候,他向来都很清楚,如何能让这些人受到一定的打击, 其中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将这些人最在意的东西放置在他们面前, 却又让他们始终无法触及, 甚至与之越来越远, 这相当的折磨人。 他承认, 对于爱世, 他就曾做过类似这样的事。 但如今,他却想要补偿她,其实最好的补偿方式是让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但由于他本性太过权衡而丧失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让他们之间走到了这一步。 导致现在在面对爱世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除了将她强行留在身边之外, 别的他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也无法看透她,不知道如今的她想要的到底什么。 现在他无论说什么,无论保证什么,都无法再让她有安全感和信任感了,但如果说她想要的是离开他的自由,那只有这点他无法妥协。 他并不是有意想要将她困锁在自己身边变成一只金丝雀的,可是历经数次无解不甘的轮回后,他发现只有自己强求才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如果不这样,他和爱世之间不是她的爱恋被别的男人夺走,就是她永远不会接受他,然后沉浸在能够堂而皇之看低他的快感中。 他已经无法再回到最初她还年幼的时候从小就爱护着她长大,可如今并没有爱护着她长大的他却只有待在她的身边,那彷徨的内心才能像是有了归处。 正因为有这样的执念,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数次的人生反复而觉得自己内心变得苍老没有了热情和动力,那数次的轮回对他来说不过就是类似提前预知的梦境警醒他而已,只有当下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他也并没有因为这些事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而感到枯燥或疲态,或是认为这是对他的束缚和诅咒从而想要挣脱。所以对于一些事情的再度发生,他只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他有机会改过,再调整出最佳的结果。 他想要的结果真的只是想和爱世在未来也能像在甘泽生活时那样相爱相守而已。 但只有他想通这些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因为爱世并没有重来的机会和记忆,在她的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突然闯入她生活,搅乱她生活的混蛋而已,在她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对她怀有企图且肤浅的男人,他的一切都那么的势利和虚伪,而他还不愿干脆的承认,始终要保持他在外人看来朗月清风的外在和骄傲。 所以,她对他也开始遮掩了起来,让他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他也只能看似镇定实则不安地只要一有机会就陪伴在她身边,努力地希望她能真正接受他,接受将来和他结婚一起生活。 婚后他也绝不会逼迫她去做一些她并不高兴的事情以及见让她不高兴的人,他总是对她说这些话,但也始终不见她的神色有什么释怀的迹象,直到那天得知那从小管教她深爱她的外婆骤然离世,才看到她的神情终于像活了过来,真实而充满了悲伤,却又因在他人面前要克制住自己而不愿放声崩溃…… …… 在得知外婆离世的那一刻,爱世并没有像家人担心的那样精神直接崩溃,反正是显得有些过于镇定了,甚至还让人觉得她因太过于冷静而显得有一些冷漠,毕竟那是教养了她这么多年带着她长大的外祖母啊。 但爱世的表现在家人看来,到底是松了一口气,冷静镇定一些,也好过不管不顾地闹着要回去,然后从此不愿再回来的这个结果要好。 老人家的离世,作为外孙外孙女的他们自然是要回去给予他们的外祖母一份人生圆满的。 本来他们是希望爱世在家中好好休养身体的,毕竟刚刚做完流产,但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让爱世跟着一起回去了却他们的祖孙之情比较好。 家人们想了想,也许并不是她的情感太过冷漠,而是可能对她来说,她会觉得外婆还在,根本还没有外婆已经死亡离世的概念,所以得让她最后再看看外婆本人,她整个人才会有实感不会再恍惚。 所以让她和外婆之间有一个完满的结果,对于爱世来说也是一个不留遗憾的决定。 于是,他们便开始简单地收拾行李,准备带着爱世一起回森安,回她童年的故乡。 …… 由于他们那时得知外祖母离世的消息已经是下午的时候,所有能去森安的列车的车次已经没有了,所以只能赶在第二天的一早启程去森安。 那天的夜里,爱世没有睡觉。 她静静地坐在背椅上,抬头望窗外那格外清透的月亮,想起了许多年前,外婆就在这同样清辉的月光之下,教导她的一夜又一夜。 接着,她也想起了她从小到现在的很多很多的事情。 她没有跟别人说过的,其实她的记忆非常的好,能清晰记得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但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记忆太过清晰,只能意味着这些记忆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深刻,所以她才会念念不忘。 她有太多念念不忘的事,她有太多不甘心的事,她也有太多想得到的东西,以至于她后来的人生就是过得如此的辛苦。 她好像也没有发现过自己有什么比较闪光的地方,就只有外婆,只有外婆会觉得,她是她眼里最纯粹最可爱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儿。 其实对于这些心思比较重的人来说,她也许就是那种能让人一眼看透的女孩——思想简单、有爱美之心、有虚荣心、有很多很多的不足,当然也有一些会让人觉得也许是优点的热情和开朗。 但其实,在他们这群人中,又有哪些是真正的傻子呢?她其实也能看清很多事情,只是她并没有说什么而已,觉得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就像在她小的时候,也许九条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儿,所以他也知道怎么样能挑起她的不甘和无奈,让她更加难过,而他也的确是做到了。 那么如今反过来,她也很清楚九条是什么样的人,她也知道怎么样能让他难过。 以往的她会觉得有没有必要这么做,毕竟人生太长了她也长大了,放过他也相当于放过过去的自己,但现在,她不想就这么简单地放他,就这么简单地跟他从此生活在一起,就这么简单地了结了她未来的人生。 但九条所拥有的权势和占有欲不足以让她能真正挣脱他生活,所以,哪怕要以她自己为代价她都不在乎了,因为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若说曾经的她还一瞬间想到过去往海外生活,但随着外婆的离去,她觉得都没关系了。 她现在有一个最好的去处,能为她和九条之间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其实这的确多多少少还是带有一点赌气的,但她实在是太难过了太难过了,并且她连自己都无法否认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他也不爱他了,到如今自己也没必要骗自己了,她依然还是爱着的。 但也就是这个认识让她更加地悲伤和难过。 也许,只有平静无波的生活以及漫长的时间,才能淡化一切执念,让她的灵魂最后能获得安宁吧。 …… 在火车站月台上临走的时候,披着斗篷风衣的九条前来送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是想跟着他们一块儿去的,但难得爱世拒绝了,当然她的态度并没有太坚决,所以九条也觉得他可以尝试地给予她一定的空间,让她去处理好她和她的外婆最后的一段时光。 他尽可能地尊重她的意愿。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爱世朝他笑了笑,跟他说了一些不太适宜的话。 她告诉他,其实,她真的是一个非常简单又肤浅的女人,她只要喜欢她的人非常非常地喜欢她,那种能让她感受到他非常非常地喜欢她,她就也会喜欢上这个人了,至于那些令人炫目的权势财富,豪宅华服,于她来说,仅仅也是在这个非常舒服的前提下,更加舒服的加分项而已。 她本质上就是这样的女人,所以不要对她有太高的期待,她笑着对九条说。 但这一次,九条也温柔地笑着对她说,希望他能达到她的期许,没有的话他也会努力达到她的期许,只希望她回来之后他们能好好开始,让他好好照顾她。 爱世平静地看着他说好,然后头也不回地随着自己的兄姐登上列车门离开了。 这是九条在这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她。 …… 一个月后。 当华族的一些小姐们又在进行简单的下午茶时,她们一聊起久生爱世这个女人,就忍不住烦恨哀叹,又不得不承认她就是这么幸运,就是能得到九条少爷最终的选择。 她们只能安慰自己就是没有她会汲汲钻营只会默默的等待,所以才会等成一个这样的结果。 正当她们在谈论着这个女人从小到大的传奇经历时,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姐神情有些尴尬和为难地向她们传来一个令她们无比震惊的消息——那即将出嫁的准新娘久生爱世,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出家了。 她独自一人到东庆寺,在主持大人的主持下落发出家,在主持大人的庇护下,了却凡尘谁也不见,即便是那位尊贵的九条少爷…… 直到多年后人们才明白,久生爱世对九条少爷,对家族,甚至是繁华的尘世根本就毫无留恋。 所以后来,虽然不太敢直说,但大家也渐渐明白,九条少爷大概才是他们两人之中较为过错较为强求的那一方。 但因为九条少爷他天然的地位和势力,让人们自然而然地就觉得,他似乎才是吃亏的那一方。 但现在这都不重要了,爱世小姐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大家,她终于摆脱掉他了。 她宁可出家,都不愿嫁给这个虚伪的男人。 不论用任何方法都无法见到她的九条,在寺门外不得不失落回头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年少的时候,他曾对爱世说过,请不要直喊他的名字,言下之意是他们并不相熟,而他也不愿与她有过多的牵扯。 而爱世有始有终,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喊过一次他的名字,对他永远都是敬语。 而他的名字淳树,也确实在她的人生中不曾存在过。 110 淳树·温柔的丈夫22 他希望一切都回…… 他这是失败了吗?他竟然又失败了。 他为什么还是失败? 是了, 她就像看透了他那样,看透了他的犹豫, 看透了他的卑劣, 看透了他的自欺欺人,看透了他的暗暗得意。 这太让她伤心了,所以, 她就用她最高贵决绝的态度告诉他,她也可以对他如此不屑一顾。 他想,到底为什么, 他会将一个本就喜欢着他的女人逼推到这个地步? 最后,被拒之寺门之外的九条只能独自神伤地回到东京。 爱世不愿意他, 住持也不会透露任何关于爱世的消息给他, 只恭敬地说让他请回, 放过爱世,也放过他自己。 像这样寺院的住持历来都由身份尊贵之人担当的, 即便是他也不能有任何强迫或威胁她们的行为。并且,像她们这样的寺院,本身就有救助这些苦难女人的初衷。 有些女人在夫家备受欺压, 只要逃到这里在这里面修行满三年之后,就能与自己的丈夫顺利离婚且受世俗承认。 而他只能期望爱世是不是仅仅只是想在这寺中修行三年静心而已, 也许这三年之间她还愿意出来回到尘世之中, 也许对他们之间也会稍微释怀一些…… 可实际上, 他们一直就这样僵持着。 明明他已经不断地重复不断地修正,也做了许多他曾经根本就不会去做的强求的事情,可即便是这样依然还是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爱世执意选择出家以此来对抗他的事,是狠狠地将他踩在了脚底下也伤到了他的,但哪怕她有意怀着这样的情绪, 他也没有觉得愤怒或是备受羞辱,反而觉得无尽的悲伤难过。 他本意并不想逼她到如此地步,他是希望她在他的身边是能安心快乐的,但她就是离他越来越远,并执意认为他就是她想象中那样对她充满了糟糕恶意和阴险的人,似乎待在他这样的人身边会污染她干净的灵魂…… 其实在回东京的列车上他也安静地绝望地想道,既然如此,那就放过爱世吧。 也许他本就不该打扰她的,从前明明不愿参与她的人生,之后却以爱之名强占她。 她从小就被教训不能接近他,不能对他有所企图,也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妻子站在他的身边,她也只能无奈地放下对他的向往去努力塑造更好的自己,结果等她终于成功了,不在意他了,却又被他像毒蛇一样强行困住。 就仿佛糟糕的她没有资格接近他,而她努力浇灌出来的花却又被他夺走。 多么卑劣的他啊。 不论是幼时还是现下,她竟然都过得如此的辛苦,而她的辛苦几乎都因他的缘由而来,他其实已经很不忍,他是爱着她的,可他的爱是在重复的人生中对她的了解后才逐渐爱上的,所以他的爱是有前提的,是不纯的。 他没有资格感到委屈和难过,他只希望她能快乐一些,希望她快乐一些总是行的吧。 爱世是真正的炽热的艳阳,而他却不是真正的清辉的皓月,所以他们曾经的快乐和温暖如今都灰飞烟灭,这种人生里的遗憾和意难平,大抵就是他和爱世之间最后应有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之后他还有没有机会再重来,但至少他现在觉得,如果她现在实在是不愿和痛苦那就放弃吧,也许只有他放下了,爱世才能放下。 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致,九条闭上了双眼。 也许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又能回到他和爱世之间的某一天。 也不知会是在年幼还是少年的时候,或者是再次回到甘泽? 如果都没有呢? 如果都没有的话就更好了,他们本来就是平行不相交的两个人,从前就是如此,她就应该像朝阳一般耀眼,而不是仅仅因为他的不甘和强求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伤人又伤己。 如果可以,他希望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模样,回到他和爱世都最初的模样。 回到那个在微风中下着樱花雪的最初。 …… 九条平静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结束,等待着重来。 但最终,时间逐渐流逝,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次并不像以往一样,只要他带着执念没有和爱世在一起,不论他有没有意识他都能回到过去的某一个点重来,以满足他的愿望。 但这次一直都没有,他一直生活在这场悲伤的人生之中,没有像之前梦境那般的再次醒来,仿佛这场人生就是他最终的真实,以他最后将他深爱的女人逼到出家的结束…… 而他却还一直坚持着,坚持着只要他还能再次重来的话,他就不再和她产生这样虚假的牵扯了,他会默默地支持她让她往她期待的方向去生活,做回从前那个他曾见过的闪光又快乐的女人。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没有重来,就是没有再回到他想回到的从前的某个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不像之前那样? 接着随时间的流逝,九条还意识到了另一件非常恐怖的事——不知在什么时候起,除他之外的人们在关于对爱世的记忆和印象,竟然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变化。 他一开始还没有察觉,仅仅只是有一些奇怪。 但随着时间往后的推移,这种情况变得越来越明显,他们记忆里的那个爱世,和他认识的爱世开始有了明显的差距以及对她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们总是会说一些关于爱世子虚乌有的事,说她胆大妄为自以为是,说她总是因嫉妒去欺辱别人结果自己变成了笑话,说她竟然干得出得不到就毁掉这种事,说谁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女人,谁被她缠上谁倒霉…… 说九条少爷太可怜了,说他太彬彬有礼根本无法让这样不自觉的女人知难而退。 听到这些他当然怒不可遏,她是他曾经的未婚妻,是他心里认定的妻子,即便是现在他都依然还爱着她,只不过是选择不再逼迫她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允许别人这么诋毁她! 所以他当然是非常愤怒地站起拎抓起其中一个人的衣领质问他们,在他的面前为什么敢如此放肆地诋毁她?他们是直接在羞辱他么?他九条淳树他九条家还不至于到这个能被人随意欺辱的地步吧? 他的爱世都已经遁入空门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到底还要她怎么样?! 他的愤怒无法平息,但大家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在身边人纷纷劝说他冷静的时候渐渐松开了手,他看到在他们的眼中竟然充斥着惶恐和惊惧,似乎他才是突然行为奇怪的那一方。 这让他不能理解,也很迷茫。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因为争夺爱世一度与他渐行渐远的澜生,竟然在他转身离开后立即跟了上来,睁着惊讶的大眼对他说:“淳树哥,你怎么突然生气了?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澜生一副从没见过他如此愤怒失态的样子。 他微张了张口没说出来的是: 澜生,听见他们这样说爱世,难道你不愤怒么? 他们这样的反应让他感到极度的恐惧,甚至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为什么?明明在大家心里都那么惹人怜爱的女孩,甚至还因为他的过错而有了那般惨烈遭遇的女孩,他们竟然还能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她?哪怕是用这样的态度对他也不应该这般对她!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在心中巨大的恐慌下,他尽量面色不显地镇定地与他们一一对应,对应他们口中的那个爱世到底是谁。结果,竟得出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却似乎又本该在情理之中的久生爱世。 久生子爵家的爱世小姐从小就任性、霸道、嫉妒心强,见不得别人比她好比她生的美,总爱靠着姐姐姐夫家的权势去欺负和嘲讽弱势的女孩,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对他尤其纠缠不休…… 九条越听脸色越苍白,喂等等,这算什么,这些都算什么?! 他最爱的女人,他那么美好的爱世,他朝霞般的茜子,如今被他们说得这般不堪,他们竟然还有根有据,甚至认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整个人都要被撕裂开来了,他只想像疯了般怒吼发泄,想死死按住他们让他们住口别再说了! 别再说了! …… 可即便是发生了这般荒唐的事,他如今所处的现实依然还是存在着,并不是他以为的梦境或幻觉。 他内心燃起了非常刻骨的恐惧,好像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的记忆是出现错误的。 他要去见爱世,他必须得去见她! 如今已经过了两年了吧,爱世已经不至于连他再见她一面都不愿意了吧。 或者哪怕他再静静见她一面不打扰她也好,只要能再见到她,他就能平静下来了。 想到这里,他便即刻启程到镰仓去见她,他想告诉她他如今发生这些奇怪的事,看看她知不知道这些事,会不会打扰到她的清静生活?还有会不会对她有影响有危险? 而当他匆匆赶到镰仓的东庆寺,发现那住持依旧是之前劝他离开的住持,但听到他那急切见爱世的话之后,主持竟对他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然后说出了令他震惊到无法接受的消息——他口中的那位久生家的小姐久生爱世,并不在她们寺院中修行,更准确地说,是这位小姐,在他所说的两年前,就根本没有来过这里做过什么落发出家的事。 住持看着这位身份尊贵但又稍显狼狈的九条少爷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 让九条在这位住持的脸色中甚至读出了,连她都觉得这位九条大人是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的表情,妄想出了他的爱人在这里落发出家? 那时的他还不信,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明明两年前,才来到这里出家的女人,她现在居然睁眼对他说,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女人来过?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说到这里,他就想强行到寺里看看他的爱世到底在不在这里,以证明这只是她们串通好了的说辞! 但是他被制止了,他不能进去。 并且主持非常斩钉截铁的告知他,她们寺里的确没有这个女人。 如果真如他所说,真的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她们并不会藏住她,而是会直接拒绝他不允许他去见她,并不会说出她并不在这里的这种话,毕竟出家人是不能说谎的。 像是隐隐有了什么预感那样,他立即启程返回东京,他要上久生家去问久生子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作为她最亲的家人,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哪怕在他们家他并不怎么受欢迎,他也要去见他们,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没想到,他这次去久生家,那曾对他态度有些不友善的久生子爵,在听到他的到来后,竟反常地急匆匆地表现出一副非常惶恐的模样,甚至看到他还有些意外,意外他为什么会突然上门?然后一直用讨好着他的态度问他这次过来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他们久生家做的? 此时久生家中就子爵一人,在招待他的过程中,还总是时不时地对他有表示歉意的那种说辞,甚至还问出他身体的伤有没有好一些这类奇怪的话…… 他那时就忍不住地皱眉问他:“子爵大人,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没想到,就因为他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反而让子爵大人更加地惶恐不安,他说他女儿给他添了太大的麻烦,九条家还愿意放过她这一次他是真的感激不尽,哎,这都怪他,是他从小太过娇惯她才养成了她那目中无人的性格,酿成了大祸。 但他们已经,已经将她彻底安置好了,绝不会让她再出来闹了。 几乎是本能地他马上问他:“爱世现在到底在哪里?!” 子爵没有反应过来九条少爷对爱世的称呼,依旧忐忑地告诉他,他们家如今将爱世安排到东京郊外的一所疗养院里强制疗养,确保她在近年内不会再出来闹事了…… 子爵还说了一句,好像今天他们兄弟陪诚夫人,也就是他已故夫人的母亲去看望她了,希望她的情绪能稳定一些了…… 听到了子爵说的这些话九条脸色大变,他知道那家疗养院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们,他们怎么可以把爱世关到那样的地方去!怎么可以! 他甚至都来不及问清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子爵口中那位本该去世了的诚夫人就赶紧上车往郊外的伊莎疗养院奔去。 伊莎疗养院?他真的要疯了,他们竟然这样对她! 既然如此,那他还不如直接就把她接回家,就让她在他身边好好待着,在他身边想做什么都可以! 怎么会发生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其实他的内心是非常恐慌害怕的,但他觉得此时爱世也许会比他更加恐慌害怕,所以哪怕强制他都得先将她带回去,带回到他身边他的羽翼下保护好她。 当他终于赶到那间疗养院的时候,却在前台的护士小姐那里得知,他要找的那位久生爱世小姐,因为坠楼在好几个月前就已经不幸离世了。 …… 离世? 子爵不是说今天她的兄姐会去看她的么?怎么就离世几个月了? 但他冥冥中感觉这并不是在特地欺骗他,因为这个世界的时间的流速已经不一样了,怎么可能上午在久生家还是初春,到了下午这里就变成萧瑟的冬季了呢。 他的爱世,到底在哪里? 直到在冬冷阴雨中看到那座写上了她名字的墓碑,他才终于像魂魄被人抽离了那样。 原来这就是他的爱世,他终于见到了,但他再也见不到了。 他颤抖地抚摸着墓碑,再也无法维持他那虚伪的镇定,他泪流不止,最后在雨声里演变成了放声痛哭。 自那天她温柔恬静地笑着转身离开上了回森安的那趟列车后,她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个世界甚至都不愿意留下一点关于她的美好,就让她无言地深埋在了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所以一道非常遗憾的声音才在他心中响起: 因为,这就是真正的,他和她之间最初的模样。 111 淳树·温柔的丈夫23 感受到他此时…… 真正的, 他和她之间门最初的模样;真正的,他和她之间门原本应有的模样。 她如他所想得恶劣又狭隘的长大,被家族纵容得毫无底线, 最终酿成恶果, 就这么结束了自己遭人厌弃的一生。 而他呢?原本的他又是什么模样的呢? 他没看到也能猜到, 大概还是被高高捧着,与她有着众人口中的所谓的“云泥之别”吧。 结果什么“云泥之别”,他和她之间门的最初竟然还是那么的不堪。 而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 仿佛还像是在告诉他, 你看,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呢, 哪怕她这般悲惨地去世之后,大家谈论起她, 唏嘘之余也只觉得这才是她应有的结果, 没有人会同情她, 也没有人会惋惜她。 这不是他在最初的时候,也认为她最终会得到的结果么,只是将已经发生过的最初再次给他呈现出来而已。 爱世的的确确成长成为过这般模样的,复现出来的都是真实的。 所以, 就是这样的她, 他还会放不下么? 可他也回想起了爱世年幼小穿着白纱裙偷看他的模样,年少时穿着蔷薇色的洋裙在蔷薇丛中不管不顾高喊着要当他新娘的模样, 长大后成为教师有礼朝他点头然后毫不留恋离开的模样,在甘泽时宛如朝霞般被他称作茜子的模样, 还有最后登上列车时恬静又缥缈的模样。 她笑着的,哭着的,嫉妒的, 得意的,努力的,忧郁的,戏谑的,厌恶着他的,还有爱着他的模样。 这些,也同样是真实的。 而这一切,全都化作了这座最初的坟墓,最终也只会是这座坟墓。 猛地,九条抬起头狠厉地看着墓碑。 不,他绝对不能接受。 他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的一次又一次轮回,他绝对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这一定又是一场想要摧毁他心智的梦,所以只要梦醒了,他就还可以重来。 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爱世,如果再让他重来一次,他会给她想要的一切安全感。 他记得她那时在上列车前对他说的话,她说她会爱上能让她感觉到非常非常爱她的男人。 如何才是非常爱她的男人呢?是直接告诉她,他非常地爱她,不愿再离开她么? 他绝对不能接受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没有人怀念她的坟墓里,这不该是她的结果。 那道声音再次在他的心底里响起:确实,这不是爱世唯一的结果,但这是爱世曾有过的结果。 若爱世这样的结果他不愿面对,那爱世还有别的结果——这对于他来说不是最清楚么? 在他曾经多次的轮回中,爱世接受了除他以外的各种各样男人的爱,即便是各方面都比他差很多的男人,她也过得很幸福。 但,他不是不愿意也不甘心么?他不断重来的执念不就来源于此处么? 可爱世就是觉得那些男人对她是真心的,坚信他们会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那他又何尝不是呢?他对她也是真心的啊。 但爱世就是会和他曾经的他一样,固执地因为曾经他对她的一些偏见,或许还有他一时的摇摆便再也不愿意接受他,她一直不愿意相信他,一直在抵触他,把他当作一个卑劣的坏人,一个会伤害到她的人。 其实,那一晚她就是在试探他吧。 试探他,如果她是一个如此糟糕的面目,他还愿不愿意接受她? 而他却因为她一时反常的反应,没有当即就做出那个最正确的选择,这直接导致了他们后来一系列的悲剧,她坚信他喜欢的只是茜子,那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她,反而在面对最真实的她时,他却表示这个最真实的她其实可以摈弃不用存在的,所以导致了他这个人的不可信不可靠在她心中永远定了性。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离开,要丢弃他们的孩子,还称这是她的病灶她要去除掉。 他们之间门只有病灶的这些话是刺伤了他的,可这又的确是他的错,他内心就是有这种侥幸的想法,认为爱世没必要将她的那一面表现出来,明明她是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可他忽略了她本就不安的感受。 是啊,人是多面的,怎么能只接受美好的一面而回避她也许存在缺陷的一面呢?为什么不能勇敢地和她共同去面对那一面呢,尤其那一面被爱世视作是她的真实。 他那样无异于无法接受她的真实,所以对她而言,他就是虚伪的。 所以后来他想补救,想挽回,如果这样做能让她的内心感到舒服一些,那么他就都依照她的想法来做。 可她却不再原谅他了,她最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彻底远离他,她要与他毫无联系,与他毫无关系,他的一切她都不留恋,他们曾经的一切她全都抛弃。 为什么,那时的他为什么不直接一点? 他该干脆地告诉她,他其实是一个强势且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并且还要外在名声都优良的情况下得到一切,这样什么脏水都泼不到他身上,依然是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辉月”。 告诉她,他的一切,他那所谓华族绅士自持优雅的样子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真正的他内心也有强烈的**,也有他迫切想要的东西,他甚至还沉迷追逐权色名利。 那这样的他,她会喜欢吗? 大概是不会喜欢的吧,甚至还可能会觉得恶心。 而他一切和善的伪装,总是被她以嘲讽的态度对待。 但早知她所认定的真实,他就该告诉她他不虚伪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他偏执扭曲的样子又是怎么样的。 让她明白他想要的一切,他真正想要的都是会紧攥在手里的,他根本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逃离他的机会。 因为,他与她是完全相反的,她选择暴露糟糕的一切来考验他,而他选择的却是隐藏糟糕的一切去接近她。 所以,这才是他们的结果。 雨中,淳树在爱世墓碑的一旁靠坐着,他靠着爱世,感受到的是透彻的冷,不知已经长眠的她会不会觉得冷。 脑海中回想着曾经鲜妍热烈的她,他逐渐闭上了眼睛。 …… 像是有什么忽然触动了他一下,让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甘泽市政处的宿舍里。 他几乎是立即就明白,这是——他救下爱世后的某个夜里,那个他和爱世在甘泽一开始的时候。 那么,这一次,他要怎么做呢? 他立即起身就往府邸奔去,也不顾此时正是深夜。 他曾信誓旦旦地想着,如果能再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他将不再打扰爱世,会让他们之间门的关系都回到最初,然后默默守护她,但当他真正的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却不这么想了。 这次他要把他的爱世紧紧的攥在手中,不再给她任何离开他的机会,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他这次不打算隐瞒她,他就□□地告诉她,他希望得到她,他希望她能待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度这一生。哪怕会被她抱怨,被她责骂,无论是什么都好,只要她待能在他的身边就可以,宁可她活生生地朝气地怀揣着怒火看他一辈子。 他不会再与她保持所谓虚伪又有礼的拉锯,不会想着要由她来主动接近才比较自然之类的做法,他就是要告诉她,他就是这般的贪婪又强势,这就是他撕去虚伪外衣的真正面目。 就让以后东京的那些人在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把所有的矛头指向他,说他九条是如何丧心病狂地爱慕这位久生家的小姐,说他是如何趁她失意无助的时候,用尽一切下作的强制的诱导的手段都要得到她。 就让他们以后谈论的时候,说他九条是一个多么势利卑劣的人,说他在久生小姐不够成熟的时候,是如何利用周围的人去排挤她,甚至还迫使了她的父亲不得不将她送往乡下教养,而今在九条小姐成长为如此绮丽美好的女性时,又见色起意趁人之危,将她牢牢地锁在了自己的身边。 就让大家都知道他这贪婪丑陋又自私的面目吧,让这些话都往他身上堆,而他的爱世就是美好得像蝴蝶一样,是他像条毒蛇一样死死地缠住了她。 所以此刻,他需要马上看见她,他需要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只有这样,他才能忘记那梦中触碰她坟墓时的冰冷。 …… 静谧的夜晚,月光轻柔地自窗外飘进室内。 此时的爱世正一个人躺在舒适的被褥里休息。 那天她的那位夫君大人,告诉她,她叫茜子,之后他便一直在市政处忙碌他的工作,也没有回来看过她。 而她有很多的话很多的问题想问他,却又因为金婆婆告诉她要做一个懂事的女人,在她的夫君大人如此忙碌地处理政务的情况下,尽量不要去打搅他,所以她才一直忍受到现在。 好在她每天的日子也不难过,自己一个人过着过着也就过来了,只是不知往后的日子她要怎么做才好,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这位虽有好感却无比陌生的丈夫。 正当她这样想着时,忽然房间门里像有了动静一样,在她还没仔细确认是不是真的有动静时,房门便响起了拉开的声音,接着又关上。 这让她一下就紧张了起来,是不是小偷啊,她一时犹豫要不要大声尖叫喊人过来。 室内昏暗,只有些许从窗外透出来的光。 爱世害怕,她想坐起来悄悄挪动自己,但还没有来得及有行动,一个暗黑人影便立即出现在了她的床褥前,她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个人。 当她反应过来想尖叫的时候,那人便迅速地捂住了她,接着把她紧紧地搂入怀中,轻声告诉她,是他回来了。 回来了?谁? 爱世试探性地僵硬地问了一句:“夫…夫君大人?” 接着,他便在她的颈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是他回来了。 虽然他说是夫妻,但他们之间门的关系还是属于比较陌生的。 他忽然亲密的举动让爱世无所适从,尤其还是在这种深夜之下,于是推开他不是不推开他也不是,只能,只能容忍他一直抱着她。 此时的他仿佛像她脑海中那种魅惑男妖在汲取她的气息那样,让她的脸都开始本能地胀红了,属于他的气息太过浓重,真的是让她坐立难安…… 许久以后,九条才放开她看向她。 他刚刚感受到了属于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她的一切,这让他有了跟着她一起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哪怕这又是一场轮回游戏,他也要把这如今的所有都变为真实。 爱世尝试着问他:“夫君大人怎么忽然回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九条将室内的一盏油灯点了起来,灯盏温暖的光让爱世看清了他们两人。 也许是因为接连不断的工作,让此时的九条虽然看着俊挺不减,但神情上还是能看出疲惫的。 关心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爱世就听他说,他回来,是因为他必须向她承认一点,其实他欺骗了她。 她根本就不叫茜子,她叫久生爱世,是东京久生子爵家的小姐。 而他们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夫妻。 他未婚,她也未嫁。 突然得知了这一点的爱世直接愣住: 哈?他…他们之间门竟然什么关系都没有?!那,那他之前为什么要说他们是夫妻关系? 还有,他刚刚为什么要那样抱住她! 如果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话,那他不能那样抱住她。 正当爱世这般说着时,便开始本能地想推开他往后退,但九条紧紧地抓住了她。 见她果然一旦没有了虚假夫妇的这层关系就想要离开他,他那眼神便开始像充满了**的毒蛇般紧锁住她,但嘴角却是温柔地笑了笑轻声告诉她: 因为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将爱世顺利藏在身边,要不然,你就得跟别的女孩一起被送到教堂那边去了。 112 淳树·温柔的丈夫24 那你也真是太廉…… 他在说话的时候逐渐向她靠近, 这让爱世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以为他就要强迫她时,九条又顺手松开了她, 随意地坐在了她床褥边的地板上。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你有什么目的?”爱世立即往后挪着问。 九条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淡的对她说:“那些拐带你的人实际上并不是一个趁乱作案小团体, 早已经有许多女孩被他们所害, 目前我们也尽量在做追回的工作,目前还了解到他们甚至跟东北方的某个乡绅富豪做好了协议,答应他要把这批女孩中最漂亮的你送到他那里去。” “在如今世道这么乱的情况下,像你这样貌美的小姐一旦被送到那里去之后,便几乎没有逃脱的机会。” “但现在,我救下了你。”说到这里,九条便没有再说话。 还是爱世继续质问他, 那然后呢?“你现在的做法和那些乡绅富豪有什么区别吗!” “一个失忆了的美貌女人其实是非常好掌控哄骗的, 不论是我还是那些可能买下你的乡绅想要欺骗你的话是轻而易举的,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只需要告诉你我们之间是夫妻, 在这个全是听从我命令的宅邸内,所有的人都会配合我告诉你你是我的妻子,那么, 要想得到你会非常顺利, 甚至可能你在被那些有心的仆妇干预后, 也不会对我产生什么抵触情绪。” “只要你的记忆一天没有恢复,我就可以一直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依附。” 那现在呢,现在他告诉她这些是想做什么?! 九条此时对她说出来的这些话,根本就不像是他这个人会说出来的话。 “所以九条大人你现在告诉我是打算不这么做了吗?”爱世对他还是怀着一丝期待的, 毕竟他都已经把这种卑鄙的目的告诉她了,也许就是不打算像他刚刚说的那样强迫她了吧…… 不想九条却因听见了她从前对他敬称而不知为何面色忽然有些狰狞,但很快就平静控制了下来,然后和缓地对她说道:”爱世,不要再对我用敬语了。” “你以前,你以前是喊我淳树的。” …… 就这样,爱世从一伙歹人的手里落入了另一个歹人的手里,变成了他笼中的金丝雀。 在这期间,她收到了自称是她父亲——久生子爵的来信。 信中的父亲对这位九条大人千万感谢,也对她的失忆状况表示担忧,于是就在信中劝她要信任九条大人,好好在甘泽休养,不用担心在东京的他们。 所以,她的家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将她接回去的样子。 她的父亲大人是这样,她的姐姐大人也是这样,但她的姐姐会比她的父亲想的更多更远,她隐晦地告知她,如今她和九条之间的关系很麻烦,要她尽快想办法跟他的婚姻关系落实下来,要不然等回到东京他们两人依旧未婚会非常麻烦。 现在她和九条淳树生活在这里,日常生活基本上跟普通的夫妻一样,但不得不承认,人就是视觉至上的生物,对一些好看的人,底线就是会不自觉地降低,包括她自己也是。 她之所以能跟九条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没有以死抵抗,不就是她自己也觉得对九条并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抵触。 甚至她的内心对他还有着些许好感,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她能了解到他们从前应该是认识的,而她大概是喜欢着他的吧。 就这样,她和九条便稀里糊涂地过到了现在。 且九条其实是一个非常分裂的人。 在许多人眼中,他是一个温文有礼,处事妥当的男人。但在面对她的时候,也许是觉得她不会接受他,所以他就总是以一种强迫的态度对待她。 不管怎么说,都让她切实感受到他的确是非常喜欢她的,并且会暗自苦恼费心于她会离开他的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她竟然会因为他这种执着于她的行为感到一定的愉悦,还有一种由她心底里产生的非常陌生的成就感。 人是本能利益为先的生物,她也一样。 她现在很难说清自己和九条之间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她给自己找理由,说自己现在更像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依附着他的存在,因为东京确实她回不去,而他也没有对她遮掩,他告知了她的家族她的现状,说她现在正安全地待在他的身边,让他们不用担忧。 她也没有能力说直接撇开他独自一人逃亡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当然如果她能顺利逃掉的话。 那么他们俩人就变成了如今的这个状态,而她也是看似不甘愿实际上就是妥协了。 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她自然也有劝自己说,九条淳树长得非常不错,像他这样长相的男人,即便身份地位不是很高,他光靠他那张白净俊气的脸就能让女人们甘愿为了他前赴后继,这样想想她又觉得自己不是很吃亏了。 更何况他的家族在东京的确是非常优越的,九条公爵——东京顶层的华族,她的家族都还只是接近末等的子爵而已,所以连她的姐姐都说可以信任他,他的家族地位不会让她吃亏,所以希望她能尽快将他们的关系正式有效地确立下来。 这一切都是按照她利益相关的角度去劝她的,她自己也觉得好像是应该这样的。 她想着,既然他完全不顾她的感受这样困住她,那她也根本不用在意他那么多,就像姐姐对她说的那样,就做一个身份尊贵富贵的夫人,从此衣食无忧,受人追捧。 她只需要享受就好,也许当九条知道她有这样的想法后,反而会放心不会再这么紧张地盯着她,她反而还能更自由一些…… 并且有些时候,一些人的谈话的确会对她产生些许的影响。 在一众的未婚的女性里,她似乎并不属于非常年轻的那一方。 她已经快二十五岁了,在这个许多女孩儿十五六岁就嫁人的时代,会有人谈论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没有嫁出去。 是因为眼光太高太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而如今恰好有个这般身份地位的男人对她如此强求,对她如此不择手段,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哪怕将来记忆恢复之后,她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吧,她和九条之间大概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那既然没什么深仇大恨,如此安排似乎也不会出错…… 但这些她都不会在九条面前表现出来,在九条面前,她依然是那一个不苟言笑,对他没有任何好脸色的样子。 所以那天九条回来后,她便直接问他,他打算怎么样处理他们之间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根本不想做你的情人,也不想做你的外室,难道你要就这样把我锁在这里一辈子吗?” 看着爱世,九条告诉她:“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你的家族都不会允许你做我的外室的。” “只是,现在我希望你能跟我结婚,你会同意吗?你会愿意吗?” 而爱世则撇过脸恼火地对他说:“不管我同不同意,我愿不愿意,你都得给我一个非常好的处理方式,这是你该做的。” “我要一个有效的名分。” 她一个小小的子爵之女,就这么在身份尊贵的他面前,这么傲慢地要求他。 事实上这么说完后,她都做好了他嘲讽她的心理准备,但他没有。 于是在某一天,他们来到甘泽的一个神社里,进行了一场非常简单的神前式婚礼。 在场的只有司仪和他们两人,再没有别的人,不过爱世也不在乎,至少这样下来,她将来也不至于说到一个非常难看的地步。 她想要一个名分,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做一个非常好的妻子,对待九条淳树,她依然不会有妻子该有的温柔态度,她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不过是关乎到她的切实利益,她才要九条给她一个合适的解决方式。 这些九条都能明白,因为他曾经纠结的就是这些事情——一旦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如果他不愿放手的话,那他们就是这个结果,若是不告诉她真相,欺骗着她,那么到未来她记忆恢复之后,她会更加地怨恨他。 这样就好,这样他们之间便不再有任何的虚假,因为一切都是真实的。 哪怕爱世是这样的态度也没关系,事实上他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她最后想到的是跟他结婚,而不是想尽办法的逃离他。这是不是说明也许在她的心中,他还是有一定可取之处的?之后她恢复记忆后,应该就没那么痛苦抵触了吧。 …… 九条其实是希望爱世能早日恢复记忆的,他其实更想跟恢复记忆后的爱世说些话,而爱世的性格其实是没有怎么变的,她如今讨厌他的方式和她失忆前那不愿意抬眼看他一眼的方式是如出一辙的。 好在她总还是会有愿意理他的时候,比如在他对她讲他们过去那些事的时候,尤其是在他对她的态度是如何不有好的时候,她就听得格外认真。 “我小时候总想围着你转,你在开玩笑吧。”爱世毫不客气地说出这句话,她根本不信,根本不愿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九条告诉她:“那时你非常希望能留在我的身边,但我却嫌你吵闹,总是将你推得很远。” “既然小时候的你对我是这样的态度,那为什么现在你要这样困住我?仅仅就因为现在的我跟小时候的我不一样吗?那你真的太肤浅太没有底线了吧?” 九条笑了笑,他无法告诉爱世他为什么忽然就非她不可,但看起来的确就是他因为她现在变得惹人喜欢了就喜欢她了…… 而后九条又告诉她,她后来到乡下去跟她的外祖母一同生活了。 “乡下?我为什么会回到乡下去?!” 九条告诉她,因为小时候的她太过任性吵闹,所以她的父亲便将她送回了乡下教养。 接着,九条告诉她,她曾经还说出了想成为他新娘的话,以及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说到这里,九条才发现,他自己回想是一回事,但对爱世说这些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不知那时的她是怎么度过又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因此虽然开口艰难,但他还是告诉了她。 他还没有说什么,爱世就冷笑地对他说:“那你那时一定很困扰吧,像我这样的女孩居然那么直接地说想要成为你的新娘。” “是不是我还当着很多人的面,让你下不了台了?让你从此都没办法甩开我了?” 听到这里,虽然她用的是赌气的话,但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九条有好感了,因为他根本就是她失忆前就喜欢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她失忆后做这样的事,照他这样说,他根本就不需要做这些她都会扑上去,不是么? 但九条却接着说,他承认那时的他很困扰,所以往后的好几年,他都没有再见过她,因为她没有再回到东京。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她,也许其中有他的手笔——他不希望见到她。 所以,他亲手打碎了爱世刚刚升起的一切期待和幻想。 这让爱世直接就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才颤声问他: “既然如此,既然你如此厌恶我,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把我困在这里?要这样强迫我。” “这些话,明明你都可以不用对我说的,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你现在说了我也只会更加讨厌恶心你知道吗!” “我以为我自己已经足够庸俗了,知道吗,我现在的样子其实都是装的,我早就看上你的地位和权势了,所以觉得跟你结婚我其实根本就不亏,并且还能在你面前保持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甚至还得意地觉得之后我想要什么你都必须得给我。” “想着反正我们都已经这样了,那我就要尽可能为自己谋最大的好处,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要无耻。” “是不是只要一个稍微漂亮些的女人就能让你倾倒?让你不惜一切?!” 那你也真是太廉价了。” 113 淳树·温柔的丈夫25 明明她小时候就…… 久生爱世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 就是随意下决定嫁给了九条淳树。 那时她安慰自己,嫁给了他,自己能过上很多人都羡慕的尊贵奢靡的生活, 反正小的时候她接近九条就抱着这样的目的不是么, 现在只是实现了而已。 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嫁给他之后,只需要享乐度日就好——奢靡享乐受人追捧的时候,她又总是想起在森安的家里, 外婆曾对她的殷切教导,会恍惚自己原来一路那么努力过来, 最后就是这样的结果? 最后就是让那些人表面对她追捧背后嘴里说她手段了得的结果? 并且九条淳树, 也仅仅是希望她嫁给他之后,只要在他身边好好待着就行,至于她做什么变成什么样子, 他都不在乎。 是, 虽然她也没有说想要做一个好妻子,但一想到,这竟然也是他的想法,她就越发的怨恨——凭什么, 凭什么要把她的人生搅乱成这样, 自己又全然不在乎还像是在施舍她的样子? 她的记忆恢复之后, 因为有了九天前期对她的铺垫,她并没有感到诧异,记忆也没有任何混乱都能接得上, 但记忆恢复之后,就愈发觉得他恶心。 一想起曾经的遭到了他的厌弃,就避她如蛇蝎, 甚至还隐晦地威胁她的家人不许她再出现在他的眼前,而当她受到外祖母多年的悉心教导之后,变得入了他的眼了,他便这般把她强留在身边,还美其名曰坦诚的爱? 她的这种怨恨情绪在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可笑的是她自己竟然也觉得好像并没有吃亏那样,是了,这兜兜转转的,的确是像她从前在人前喊道的那样,要做他的新娘——如今也得偿所愿真的成为了他的新娘。 以至于让她甚至觉得自己也跟着恶心了起来。 九条呢,九条根本不在意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无论是她奢靡虚荣也好,无脑享乐也好,甚至对他不理不睬也好,没有半分妻子应有的责任也好,他都不在乎。 就仿佛哪怕她是一个人偶,只要她还留在他的身边就可以,他对她的要求只在于此。 九条似乎非常满足如今这样的生活,看他是多么的幸运,政治仕途上顺心顺意,在甘泽做着代理市长,回到东京后,又继续高升进入内阁决策层。 虽然他们之间的婚姻一开始看起来非常不光彩,但作为能站在他身边称作妻子那个身份的女人,她的长相和身份在华族圈里也还算体面,所以,她不仅是一个人偶,还是一个花瓶——站在他身边的华丽花瓶,只需看着他在人群之间谈笑风生就好。 而人们对她的追捧和恭敬,也仅仅是因为她是九条夫人而已,如果她只是久生家的小姐,那谁还会多看她一眼? 回到东京之后,她也没有再回到自己的久生家宅邸,因为那个家,如今只能算作是她的娘家。 她几乎是直接就跟着九条一同回到了九条公爵府邸,算是九条家的媳妇,下一代的公爵夫人。 在这个陌生的府邸中,她的婆婆大人似乎对于她非常不满,说她没有尽到作为妻子的责任就算了,还总是折磨那本就辛苦的淳树。 但人只要什么都不怕,什么也不求,那么任何胁迫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有本事就让九条跟她离婚好了,她巴不得他这么做,所以最后妥协的只会是她的婆婆大人。 看着她的婆婆大人和公公大人他们两人的婚姻状态,让她忍不住想象将来她跟九条之间的婚姻状态是什么样。 是九条像她的公公那样私底下和几个情人来往,还是她像她的婆婆一样,明知道自己的丈夫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但只要她是九条家的女主人,就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一个私生子能撼动她和她儿子之间的地位? 她从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她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以及说到孩子,非常遗憾,她居然怀孕了。 回到东京后的这段时间,她的肚子就渐渐大了起来。 九条很高兴很期待,她的父兄姐姐也很高兴,几乎所有的人都期待这个孩子,唯独她不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为什么他要来到这个根本就不会有幸福的家庭里? 其实她刚恢复记忆的时候,是想要逃离他的,她甚至还引诱了那做派天真的今野,希望能借他的同情心和对她隐隐的爱慕逃离九条。 但很快,就被九条发现失败了。 然后被他带回甘泽之后的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女佣仆妇对她更是寸步不离。 九条自然没有怎么对她,哪怕再生气,他都从来不会把他可怕暴力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他只会把矛头对向男人,今野后来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她也无力去管,就如之前曾对她失礼借着酒醉最想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那样,她甚至都不敢想象九条后续会对他们做什么,以及他们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 但这些她都不会去问,因为就算是问了,他也只会告诉他,不必担心,一切他都会处理好的。 她只需要坐在金碧辉煌的明亮大厅里,每日都穿着昂贵华丽的和服穿梭在贵妇人之间,没有烦恼也没有忧虑。 她腹中的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将会是九条家最重视的存在——若是女孩儿,就将她培养得像他妹妹光惠小姐那样,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某位皇子的皇子妃,若是男孩,那便毫无疑问,九条淳树如今在九条家是什么样的地位,那他便是什么样的地位。 所以,她几乎能算得上是东京城里最受人嫉妒的那个女人了,但只要站在她的面前,她们甚至连嫉妒的表情都不能让她发现。 即便是这样,她依然日日忧郁,会让人笑话的忧郁,会让人觉得她无病呻吟且做作不满足。 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一些,从前外婆告诉过她,她将来要和一个她爱的且很爱她的男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不论未来是富有还是贫困,只要他们一起努力就好。 但现在她又能怎么办呢? 这个选择是她自己做的,如果那时她一直坚持着她是被九条强迫的,如今就能甩开他了吧。 她就有正当的理由告诉大家,她根本不愿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她,他只是爱他自己而已,所以她怎么样他从来都不在意。 可现在她却必须得负责,毕竟开口要跟他结婚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甚至她去森安看她外婆的时候,在外婆的面前,她都得笑着对外婆说,她很幸福,让外婆放心。 她还告诉外婆,她曾经的目标已经全部达成了,她如今变成了最漂亮的那个女孩,现在更是超过了彰子那个她从小就不喜欢且非要跟她争个高低的女人。 她说彰子现在没她漂亮,嫁的也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而她小时候想嫁给九条淳树如今就嫁给了九条淳树,如今整个东京城里已经没有多少个女人能比得过她了,再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幸福的事了。 见她极力证明自己的样子,她的外婆也只是忧郁地轻抚着她的脸告诉她,只要爱世不后悔就好。 但如果后悔了,爱世随时可以停下来的,千万不要硬撑,因为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感受是什么样的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这些话外婆已经对她说了很多次了,她也明白,但当自己真的身处其中的时候却又放不开,因为她会觉得如果她要是什么都放开,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让自己倒沦落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步,只能把自己现有的紧紧抓住…… 外婆在森安安度晚年,在外婆送她上车离开前她问外婆,会不会对这样的她非常的失望,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达到外婆的期望。 没有想到,外婆却非常的温柔地告诉她,其实已经达到了: “外婆对爱世的期许从来就是希望爱世能平安长大,没有因为一些意外就过早的夭折离世。” “如今爱世能成长成如今这个模样,对外婆来说就非常满足了,之前的那些教导啊,其实都只是为了支撑你能更好地活下去而已,所以千万不要觉得好像没有达成那些辛苦的成长就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是失败的浪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人生服务的,知道吗?” 爱世点了点头还是没忍住垂泪,但不管怎么说,外婆还是安慰到她一些的。 大概也只有在外婆面前,她才可以不做那个高高在上的九条夫人,而是她外婆的小爱世。 回到东京,她和九条依旧是怨侣,是她对他的态度依然不减的单方面怨侣。 如今两人的态度跟年少时完全相反过来,虽说她是他的夫人,他的妻子,在一些重要的场合下,她不得不陪着他一同出席,但她对他的态度就是不冷不淡。 回到家中后,更是没有任何温情可言,基本上就是各过各的,反正她只要能在他眼前不就行了么,那接下来她想怎么过,自然是按照她的心情来。 关于这一点,她的姐姐非常的担忧,甚至还特地过来告诉她,说她知道她心中抱怨九条一些不太体面的做法,但现在她都已经嫁给他了,她已经是九条家的人了,她如今应该想的是怎么样优化好自己的家庭,怎么样能让整个家族的利益最大化。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肚子里还有孩子,九条现在对她有愧疚之心,自然什么都依顺着她,那长期以往,她如果依旧还是现在这副样子,那九条迟早有一天会疲累,迟早会有人趁虚而入…… 听着姐姐说的话,爱世除了感觉到更加恶心,还很愤怒,那既然,有人要趁虚而入,他也能被人趁虚而入,那就趁虚而入啊!那还把她困在这里做什么? 但姐姐无奈离开后,站在庭院里的爱世扪心自问,如果真有那么一个趁虚而入的人存在,她也许也不能接受。 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就是在报复九条,包括九条曾经年少时对她做过的一切。 她觉得她和九天两个人就该是这么绑在一起,就该这么相互折磨,痛苦的过一生。 什么温情、相爱之类的东西,在他们两人之间都根本不可以存在。 见爱世如此钻牛角尖的模样,她的姐姐根本无法劝动她。 是的,谁能理解呢?她姐姐不能理解,她父亲大人久生子爵也不能理解。 明明她小时候就是那么得喜欢九条家的这位少爷,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如她所愿了,她却变得如此固执? 九条少爷对她从前和现在的态度不一样对她来说就那么过不去么?! 难道非要九条少爷也喜欢她当初那尖酸任性、自私吵闹的模样,她才能甘心吗?才觉得九条少爷是真正的爱她吗? 或者,难道她觉得她如今的这个模样就是虚假的吗?只有那个尖酸刻薄的样子才是真正的她? 但爱世的这些钻牛角尖想法,却随着她外祖母的猝然离世,以及她腹中孩子的出生,都消失殆尽。 大家都欣喜于她孩子的出生而渐渐遗忘了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外婆。 到底是为什么,要让她过成这样,她是做错了什么吗? 是不是因为,她就不应该在他们眼里有所谓的变好,她就应该像小时候那样惹人讨厌,没准如今过得更开心些。 但一切都晚了,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114 淳树·温柔的丈夫26 她那么温柔的孩…… 爱世生下的是个男孩。 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孩被取名为将俊, 九条将俊——寄托着父亲和爷爷厚重的期望。 将俊少爷长相可爱,生来就有众多人包围着,和他父亲一样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但他却并不是在一个绝对幸福的家庭中成长的。 几乎所有人都喜爱他的他,却有个对他及其冷漠根本就不爱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 本名久生爱世,是久生子爵家长相最绮丽的那位小姐, 最重视他的父亲曾对他说过, 他的眉眼就很像她。 可他的母亲并不爱他甚至从不掩饰,从小在他面前,她就是一位美丽又冷漠的母亲,所以他几乎是被乳母带大的,偶尔乳母带着年幼的他在庭院中遇见了她,在他遇见她的欢喜和乳母的恭敬中,她却像没看见他们一样冷漠着脸与他们擦身而过。 但母子情缘就是那么微妙, 即便他是由乳母带大的,但他依然渴望他母亲的爱, 在他懵懂年幼时曾抱着她哭闹,问她为什么不像别的妈妈一样抱他爱他,他也曾抱着她呜呜哭啼地问她:妈妈, 是将俊做错了什么吗? 她却冷淡地告诉他说,他不仅生得那么像他的父亲, 还跟他的父亲一样身世优渥众星捧月,就好像什么都得捧到他面前才行,将来就会变得跟他的父亲一样,所以她厌恶。 母亲厌恶父亲,所以连带着他也一同厌恶了。 一开始, 他不明白,但渐渐长大,知道了父亲和母亲之间门的一些事,他多少也明白了母亲的心结,比起厌恶他、厌恶父亲,她其实更加厌恶自己——厌恶自己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要妥协接受。 他的父亲为了能让母亲高兴已经默默地做了很多事,但她全部都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也不在乎,这让父亲时常对他叹气苦笑说,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 这样,怎么就好了呢? 他曾为自己的父亲鸣不平,像所有指责她不珍惜的人一样,但后来他了解到了他们之间门的一些过去,知道其实一开始母亲就是喜欢和向往父亲的,但那个时候父亲却对她无比傲慢和抵触,甚至让她一度不得不回到乡下生活。 但当她长大后变了个模样变得美丽动人时,父亲又用强硬的手段将她困在了身边。 按照母亲的话来说,她的人生就是这样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知自己当年的所谓努力都努力了个什么结果,结果努力出了一个失败的人生,竟然还生出了他。 真是抱歉,让你有个这样的母亲,当然,你也可以当没有。 母亲的话很伤人,若是一般有气性的人大概听了后就不服气地离开了吧,也许哪怕他离开了也不会触动到她一丝一毫。 所以也不知是继承了谁的性格,他的本性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希望母亲能高兴起来。 他会不厌其烦地早起从花园里采摘带着朝露的鲜花放置在她一早就能看见的位置上,会不厌其烦地在晚餐后在她经常靠着看书的窗前自顾自地跟她讲他这天经历的趣事。 甚至为了能打动她冰冷的心,他便从来没有过叛逆期,从不会做调皮淘气的事,为人也从不敢无礼傲慢,一直努力用温柔态度示人,希望有一天母亲能够认可他,能认可她这一生并不是失败的一生。 母亲并不是一个性格柔顺的人,大概从小就不是,明明只要放下一些心结,她就能过得很轻松快乐,但她就是不愿意放下,仿佛一旦她放下,她就没有了尊严一样。 所以她依旧一直僵持着,而他也不可逆地一天天长大,变得高大、英俊、优雅又谦和。 男孩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在某天也有了自己的恋情,他喜欢上一个非常纯真活泼的女孩阳子,她真的像太阳一样明媚照人,于是他们便相爱,直到谈婚论嫁。 在拜见恋人母亲的时候,阳子渴望能打动他的母亲,希望自己曾被无数人称赞过的元气能感染这位夫人,自然也做好了可能被她刁难的准备。 但依然被恋人的母亲爱世夫人直接无视,倒是恋人的奶奶非常喜欢她,总是拉着她说话。 她有些无助地看向恋人将俊,看到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便也只能如此了。 人生从来不会停止,没多久,将俊和阳子就准备举办婚礼了。 在婚礼前夜,他的父亲对他嘱咐道:结婚后,要做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男人,照顾好自己的妻儿,最后,要自己快乐。 他也郑重地说:是。 忽然,他发现他高大英俊的父亲大人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些老态,鬓边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白发。 这些年,父亲一直在政坛上活跃,在努力为他铺垫希望他将来能直接在他手中跟上,也时常教导他一些政治上的决策该如何做。 父亲很看重他,从不吝啬自己的教导和付出。 他的家庭很极端,尽管有着一个对他事事冷漠的母亲,却有一个对他事事关心的父亲,和他许多同学的父母正好相反。 他不会忘记小时候自己生病的时候,父亲一直亲自守在他身边一夜,就怕他会出什么他承受不了的事。 不会忘记小时候自己想去夏日祭看烟火的时候,他就像所有疼爱自己孩子的家长一样,将他背坐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不在意他们这样的做法符不符合华族的体面。 所以,年少的时候,他也问过父亲大人,会不会怪母亲,让本该好好的家庭变成这样? 那时父亲却对他说的是,没有什么是本该的,希望他不要怪他的母亲。 他没有怪她,他只是希望,哎…… 好在,虽然对他是目不关心的,但母亲还是在他结婚的那天,穿上了黑色的端庄和服,在他们举行神前仪式前肃着脸,和他的父亲一起,走在他们身后队伍的最前边,见证他们的婚礼。 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了,虽然婚礼结束后,母亲又回到了她花园边的小院子里过着远离他们的生活。 …… 将俊和阳子婚后。 九条希望儿子和儿媳搬出去住,搬到一栋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别墅里生活。 很久以前,他曾希望自己能有个太阳般温暖的家庭,却没想到如今他们家的氛围跟温暖并不搭边,所以不希望他们两个年轻人继续在这冰冷的家里消耗,到外面去生活也许会更好。 但儿媳阳子执意要留下来打动婆婆大人,说他们一家人就得要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于是她亲自包揽婆婆大人的膳食,哪怕被婆婆大人表示厌恶或无视,反正她也不怕害羞不怕丢脸,先努力从一家人一起用餐开始! 终于,爱世被阳子磨得受不了,在九条和将俊外出工作不在家里的时候,也愿意跟着阳子一起用餐了,偶尔还会跟她说几句话,问问她的家事以及她从前做学生时的事。 这让她欣喜无比。 晚上和将俊一起回到他们的房间门,在她一边帮他把西服收挂起来的时候还开心地跟他说了这件事,说婆婆其实还是很温柔的,明明她做的饭菜没有并没有那么美味,但她都没有挑剔她的毛病,而且吃得超级认真。 虽然工作有些疲惫,但听见妻子和母亲能相处地不错,将俊也很高兴。 随后又听见妻子喃喃地说,仔细看,婆婆大人真的是非常漂亮呢,大概是常年不爱外出走动,所以跟一般的贵妇太太都不一样呢。 今天问她问题的时候,让她都觉得她不像个贵妇太太,反而更像讲台上的教师…… 教师?教师。 是了,母亲是做过几年老师的,母亲的外祖母也是一位有名望的教师,只是她后来都不爱提起这件事了,觉得自己心思不纯不匹配这个神圣的职业。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家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虽然用的时间门实在是太长太长了。 也许,也是爱世自己想开了一些,试着尝试改变一些事了。 但,就在九条家都觉得他们能好好生活的时候,九条父子在傍晚回家的途中被政敌雇凶暗杀。 事发太突然,保镖护卫也不够及时,在一时间门的枪林弹雨中,作为父亲的九条躲过一劫,而将俊在保护拦住父亲的反应中,中弹死亡。 像是有了个什么不好的预感那样,这天,除了阳子,爱世也难得地一直在等他们回来。 只是遗憾,这天,他们父子都没能回家。 …… 后来,九条回来了,他憔悴、老态、从没见过他如此不整狼狈的模样。 爱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是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难过么? 她觉得她自己不难过,她希望自己不难过。 反正,她对他向来就是那么冷淡的不是么,所以现在痛苦悲伤又算什么呢? 她貌似冷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门里,锁上门。 当有水滴滴在自己的手上,她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哭了。 看看她,虚伪自尊地都得等到回到没有人在的时候才会这般哭出来。 她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想起小时候那个穿着白衬衫和背带短裤的温柔小男孩,努力跳着将一束他采摘的雏菊放在她的窗边,爱世只能捂住自己的脸,但眼泪还是不断留下。 她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那么温柔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都是她的错,什么都是她的错,她从来就只会折磨爱她的人。 之后。 在九条公爵家的独子九条将俊不幸中弹死亡后,其母九条爱世也自尽身亡。 九条在爱世自尽后,一夜白头。 甚至下了黄泉,他都没能再找到她。 115 淳树·温柔的丈夫27 “家业平顺、身…… 那天。 九条淳树还没有收拾好爱子将俊中弹身亡的悲怒, 就从惊慌的下人口中听闻妻子独自在房中自尽了的消息。 望着宛如熟睡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的爱世,他一夜白头。 他的脑海中像是有走马灯一样极速略过,暖阳粉樱下, 穿着白纱裙年幼的她,浮香夜樱下,穿着华彩和服少女的她,旁人身边笑颜如花的她, 还有站在他身边冷漠抑郁的她。 她笑着的模样, 她哭泣的模样, 她生气的模样, 她温柔的模样…… 她曾了无踪迹, 直到最后有人告诉他, 她就躺在那冰冷的墓碑之下。 而现在, 她就在他的身边, 却也再不会醒来了。 他总会去想, 他是真的爱她么?是不是只是因为对她有着征服欲所以才迷失了自己, 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他也许想要一个他爱着爱世, 爱世也爱着他,这个他自以为圆满的结果, 他以为自己能够得到,毕竟他什么都曾顺利得到过的不是么。 但那又如何呢, 他就是爱她的,不论是从多次反复人生中的不甘让他不知不觉对她产生了执着,还是在甘泽生活的那段时间对她的温柔美好产生了眷恋,又或是在年少时看见她与年幼时完全不同的美好模样就不自觉地在意起了她。 她永远是灵动努力而又热烈的,让他总是简单又乏味的人生产生了涟漪,让他心生向往, 可他却又故作自持高傲,仿佛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与她匹配。 尤其他还坚持,常年被生活优待的他,是绝不会用那卑微的模样去打动她的,毕竟,他最早对她的态度不就是不屑么,对他曾经不屑的女人用如此卑微的态度,他接受不了自己竟然是如此虚伪又势利的人。 但相爱,又怎么可能以卑微和高贵来比较的呢,因为她在爱着他的时候,对他就只有满心的温柔和恋慕而已。 所以,他终究还是承认了自己就是一个虚伪又势利还自私的人,那天他将他的这一切都全盘告诉她时就做好了绝不让她离开他的准备,甚至再彻底自私点,就是以后下地狱他也要带着她一起。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辉月,真实的他其实说是暗夜更合适,毕竟从来他手上肮脏的事不少有的还涉及了人命,所以辉月是他的诱饵,只是用来吸引那些星光的工具而已,但星光太微弱,于是他就贪心的想要最灼眼的那个。 他的确是强迫了她,他是想直接跳到他们之间问题能够直接结束的那个终点重新开始,之后无论她怎么指责甚至辱骂他都可以,他想着,许多事早点发泄出来比藏压着某天忽然爆发出来要更好,所以他就这么做了,其实说白了,还不是心里隐隐有着若是失败了他还能再重来的侥幸,这让他的行事更为大胆,冲动。 可当她主动提出要他跟她结婚,她要一个正当的名分的时候,他是真的很高兴。 虽然婚礼仪式无比简陋,她甚至都没有穿上一件华丽的打褂,但他们也依然结婚了。 之后便顺理成章,她冠上了他的姓氏,成为他九条家的女主人。 和她真正结婚后,他发现他曾经隐隐在意的东西,比如外人对他的言论和评价,这些统统都不是问题,因为根本不会有人会去说他卑劣或是他们什么不匹配之类的话,他们结婚了就结婚了,宴会场合上,他是九条先生,而她就是九条夫人。 站在他的身边,她端庄、美丽、高贵,符合一切华族贵夫人的标准。 但同时,她越来越抑郁、冷漠,却又爱举办各种宴会邀请各种人来,生活奢靡、挥霍无度,不符合一切妻子的标准。 曾经年少时的他是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的,也时常警惕自己将来娶妻的时候一定要避开这样的女人,且她们一开始都会伪装,等她们得偿所愿后,那种他最厌恶的贪婪面目就会显露出来,还有那仿佛顺利捕获猎物的窃喜,他非常厌恶这种将他当做猎物的感觉。 可如今,他的想法却完全变了,看见爱世挥霍后好不容易展现出的笑脸,他会庆幸自己至少她还有能让她高兴的地方。 但好景不长,她的这种快乐和生活方式随着将俊的出生就停止了。 不仅如此,喜爱聚会的她直接变得不爱见人,就像什么兴趣都没有了只是度日而已。 他们的孩子非常可爱,他对这个孩子其实还有着别样的情感,因为这是他曾经一度失去过的孩子,如今却那么娇软地躺在他的臂弯里。 他失而复得自然格外珍爱。 所有的人甚至曾经的他都以为他会是一位严父,对他的孩子充满了期待有着极端高的要求,就像曾经他的父亲对他那样。 而事实上,对待这个孩子,他是满心欢喜的,这是他多次轮回中唯一的变数,是他和爱世的孩子,他根本无法抑制自己对他的喜爱之情,他要将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但唯有一点,他无法给予,便是来自爱世的母爱。 爱世对将俊的冷漠,让他触目惊心又无可奈何,且这是给将俊再多的乳母都无法替代的。 他能责怪她么?他不能,也许她就是在等着他愤怒跑来责怪她的那一天,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打动她,以及尽可能地独自教导将俊,毕竟比起之前,如今再怎么样都比之前好。 所幸,将俊是个懂事温柔好孩子,比曾经的他要好要优秀。 他一直担忧将俊会随着年岁的长大对爱世产生怨恨,但将俊都没有,相反还一直努力地温柔地在不触伤父亲的情况下,减少父亲曾经的影子在他身上的投射,以期望母亲能放下心结,让他们一家能在真正意识上的团聚在一起。 而漫长的时间的确能淡化甚至麻木人的一些情感,包括他也是,让他都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态度,他每日的生活就是工作应酬,然后回家教导将俊,一开始他还想过将俊要是有个弟弟或妹妹就好了,这样会不会没那么孤单,但后来这些他都不再奢想了。 他竭尽所能让他的孩子成为一个真正谦和温暖的辉月,当年少稚幼的他告诉他,他想像父亲和爷爷一样成为一名能为国为民的官员,虽然他不会告诉他的将俊,他的父亲和爷爷是一个什么样的政客,但不妨碍他欣慰地为他扫平一切,让他能真正实现他的梦想。 他的孩子温柔又真诚,是他此生能支撑下去的慰藉。 他看着他长大,变得跟他一样高大比他可靠,欣慰地听他说他有了喜欢的女孩,期待地允诺他和那位并不是华族小姐且对他们家族也许并没有什么助益的普通女孩的婚事。 他笑着听将俊略带羞涩地说,其实在看到阳子的第一眼,他就爱上她了,之后都是他在想办法接近她。 是啊,那女孩活泼起来跟曾经的爱世很像,他觉得这样的女孩和他的将俊在一起,他们将来一定会幸福的。 看着他们,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要是他和爱世也能有这样的结果就好了。 可惜,她不是阳子,而他也不是将俊,在他和将俊一样年岁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将俊那么温柔纯粹地对待阳子一样对待过爱世,反而还不服输般地不断揣测她与年幼时的不同是不是又是另一种不怀好意的伪装对策。 他几乎每天都会去看她,但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就隔了一道间隙隐约的草帘。 他在帘子的这边跟她说话,说将俊的事,说外面的事,而她在帘子的那边不是看书就是绣花。 在隐约间,他能感觉到,当他在说到将俊的时候,虽然她依旧不说话,但她是有停下来仔细听他讲的。 而她愿意出席将俊和阳子的婚礼,是他非常意外又惊喜的事,有一种他终于等到了的感觉,至于等到了什么,他也没有深想,怕深想后期待太多又失望。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他们这样就好了的原因。 之后,他们一家就这样平静地生活着,而爱世也愿意尝试和她的家人相处了。 但一场生离死别的意外,带走了他们之间的纽带。 带走了他悉心呵护的妻儿,带走了他的所有支撑,带走了哪怕重新轮回都无法再给予他的一切。 他的一切都分崩离析。 妻儿的骤然离世,让他痛苦无比。 悲痛到最后,只恨不得死的人是他,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为什么中弹的那个人不是他?又为什么没能察觉到爱世求死的情绪。 …… 每一日,每一日。 自责,悲痛,崩溃。 脑海里甚至都还能记起,曾经甘泽的银杏神社里,他睁开眼看着她温柔的侧颜,看着她闭眼笑着,虔诚地许下愿望。 那时回走在铺满了银杏叶的山路上,他牵着她问她,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呢? 她抬头烂漫地笑着对他说: “家业平顺、身体康健、姻缘和满、子女平安。” 她问:那夫君大人呢? “我也是。” 而人生最怕的是什么呢? 人生最怕的是,先甜,后苦。 116 淳树·温柔的丈夫28 如果可以的话,…… 这是, 哪里? 黄昏时分,他站在一条无尽的道路上,身边都是穿着白衣,目中无神, 且与他纷纷擦肩而过的人。 在第一时间他就意识到, 这里是黄泉之路。 所以, 他这是死了?原来他也是会死的, 他以为,他依旧会重新再来一次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对他来说到底是折磨还是幸运。 但真当他再也无法重来的时候,他便无法像身边那些无牵无挂的人一样往前走去,因为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妻子和孩子, 只能独自停下脚步痛苦悲泣。 …… 你为何会如此悲痛? 不知在何时,有人这样疑惑地问他。 为我的妻儿悲痛, 他们就这样离我而去, 即便是追来了黄泉,我依然都没能找到他们。 他这样回答这人, 他以为, 这人会垂怜他告诉他些什么。 没想到的是, 这人仿佛更加疑惑了:妻儿? 这人告诉他,他到死就没有结过婚, 又何来的妻子和孩子? 没有?怎么会没有?! 他猛地抬头看向身边这个面容平淡又有些模糊的人,说他是有妻子的,她叫爱世,他们,他们还育有一个孩子,名为将俊。 爱世?是叫久生爱世么? 见他点头,这人无比惊讶, 仿佛像听到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 天,你口中的妻子,是那个早该下地狱的女人么?你确定么?她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妻子?! 你不是最厌恶她的么?怎么下了黄泉,她反倒变成了你的妻子了? 那人拍了拍他说,别的他不敢保证,但他保证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他的妻子,他根本就没有妻子,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恍惚想出来的吧…… 不过没关系了,都解脱了,解脱了,今生遇到这样的事真是倒霉,希望来世他就不会再遇到这样的疯女人早早殒命了…… 听见这人对爱世充满了嘲讽的自言自语,他握拳抬头反驳说有,他的妻子他的爱人,就是她,没有半分受人引导的迟疑和犹豫。 见他如此固执愤怒,这人只好投降讨饶说,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再回顾一遍你临终前的那段时日吧,还嘟囔着说他是在医院里躺太久都躺混乱了,竟然能把杀身仇人当爱人…… …… 睁开眼,九条发现自己正站在晚宴的一个角落里,望着窗边倒映出来的自己。 倒映出来的他能看出还非常年轻,他这是又重来了么? 这次,他是回到了什么时候呢?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九条大人,怎么了么?” 此刻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士,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望月彰子小姐。 见他刚刚谈话谈到一半就忽然顿住,像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朝着窗外愣神,于是她便轻声开口问道。 “哦,没事。”他回神表现得非常自然,没有让她看出有什么异常的迹象。 看来这是华族举办的社交宴会,他不留痕迹地观察着,想回忆起这是他曾经的哪一场宴会,回想着爱世此时会不会在这场宴会里,想着他是否能再次遇见那个骄傲地当做不认识他或是没看见他的女孩。 “彰子姐,我觉得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吧,看看身后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尾随。” “真没想到久生爱世这样的女人竟然还有同伙,还心甘情愿给她顶罪,当然这样顶罪也没用,明眼人都知道幕后主使就是她,只是我们还在找证据而已,这几天尽量当心一些,很难说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澜生过来了,这样对彰子说道。 而彰子有些忧愁地点了点头回应,一副事态很麻烦的模样。 什么?他们刚刚在说什么?说谁?爱世? 澜生对爱世充满了厌恶和敌意。 这种熟悉的怪异感,让他瞬间想起了那曾折磨他,也篡改了爱世人生的那一次。 此刻,他迫切地想要找到她,他无比恐惧等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又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坟墓。 很快,他就看到她了,于是他松了一口气。 但,她怎么看起来衣着有些凌乱?神情上还带些许疯狂凌厉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仇家,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参加宴会的…… 而事情的发生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望向他这边后顿了顿,确认后便极快地冲了过来,但在即将临近他的时候,她身上的礼裙却不慎绊倒了她,让他不自觉地便张开双臂向前想接住她。 他身后的澜生大声喊道:“快拦住她!” 他面前的她在冲过来的时候也面容扭曲地喊着他身后那个女人的名字:“望月彰子!” 在扶住她的时候,他竟然忍不住笑了笑,她居然还是更在意望月彰子。 看着如此活力的她,他久违地紧紧地抱住她,此时的她是有血气的是温暖的…… 但在外人看来,他却是拦住了一个行凶的女人。 “淳树哥!” “九条大人!” “天哪!” …… 身后几道声音响起后,看着怀着愣住的她,他才感受到,原来,她将她手上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腹部。 鲜血渐渐从他洁白的衬衫里蔓延了开来,宴会场上惊慌一片地散开…… 重伤失血的他在她面前缓缓倒下,他努力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意识渐渐消逝,他想对她说没关系,他希望别人不要伤害她。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从他怀中架走,被制压,等待她的将会是彻底的审判。 在他被急送医院救治的时候,恍惚中他才明白了一切不合理的合理。 原来,的确是这样的,这个变得无可救药的爱世是存在的,他曾以为的与美好毫不相关的爱世是存在的,而此时的他就是原本那个绝对会远离厌恶她的他。 他仿佛能听见一道得意的声音对他说,你看是吧,这样的疯子哪是什么你的爱人你的妻子啊…… 所以,能够放下了吧? 而他却像是虚弱至极,闭眼不语。 …… 好在,他年轻,伤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但得注意静养,谨防情绪过于起伏导致伤口开裂。 自然,他的意识也恢复了清醒。 住院的时候,很多人来看望他,本来按照他的性格,他是绝不会让人看见他如此虚弱无力的一面的,但他需要探知爱世的消息,他想知道她会被如何处置。 “都做出杀人的事了,他们久生家还要保住她,就是从来没有给她一个教训她才变本加厉,她就应该坐牢,直接从华族籍除名!” 身为医生能最先看到他的澜生愤恨地说道。 “不过,兄长大人终于说不让我们家那位没有原则夫人再去管她了,别弄得我们藤原家还在包庇她一样。” “淳树哥安心吧,你好好休养,我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有任务的他便起身离开了。 在看望他的人里,有主张让久生爱世再也无法翻身的人,自然也有乞求他能网开一面的人,至少不要让她到监狱里去。 他虽然面上不显露,但他也心焦,真的不能让她被关进监牢里。 于是,让她到伊莎疗养院“疗养”是最合适的选择,众多人盯着的情况下要救她出来也是最容易的选项。 他的话依旧是那么场面又自持,他表示,既然同为华族,那就该有华族应有的体面,而他的底线是她必须好好待在伊莎疗养院里。 大家对于这个安排就如他想的那样,没有任何异议。 澜生虽然对他们的这个“仁慈”安排表示过不满,但还是接受了这样安排的合理性,毕竟淳树哥认为这么安排合适,那就这么安排吧。 …… 这件事顺利解决,只需等他再想办法转移走爱世后,九条终于能松口气了。 现在平躺在床上,伤口就隐隐开始发疼,其实每到夜晚他的伤口都会比白日要疼,但他尽量忍着,他还有许多事要考虑要做。 是啊,谁会喜欢这样的爱世呢,但又有谁会想到是他带走的她呢。 如果有人高高在上地告诉他,他不配跟那么美好的她在一起,他只能选择这样她。 或者,会以为他在了解到她这样的真面目后就会退却逃离。 其实并不会,他依然会答应的。 对他来说,他和她之间,无关正义邪恶和对错,其实,她要的能给予她安全感的爱,不就是这样的么。 他无力去弄清楚他爱的是什么样的爱世,爱的是什么时候的爱世,因为爱世从来就是爱世,她没有变过。 他可以带她离开到另一个城市生活,比如南鹿儿岛?还是北海道?或者海外? 哪里都可以的。 但,渐渐陷入沉睡的他却忘了一件很重要事。 …… 到了第二天的夜晚。 他的伤口依然愈合的不好,甚至有越来越疼的迹象。 而过来给他更换吊瓶的护士并没有意识到他的不舒服,反而还很遗憾地告诉了他一件事,跟他非常要好的那位藤原医生,现被指控杀人控制起来了。 他杀了谁? 也不算是杀吧,大概是误伤不小心推到了,藤原医生怎么可能会故意杀人呢…… 他再次颤声问:他到底杀了谁? 是……是久生家的那位小姐……她在下午的时候坠楼了……警方怀疑是藤原医生,现在正在跟藤原家交涉……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那时他去疗养院找她的时候,那里的人就已经过告诉他,她是不幸坠楼离世的。 这最重要的事,他却忽略了,或者说他并不是忽略,而是那时的时间太乱,让他觉得他这次能安排好…… 结果,他什么都无法改变。 他总是这样的,他总是想要最好的安排,但结果他永远都在失败。 他像失去了灵魂那般了无生机地躺着,直到深夜。 伴随着身体越来越疼痛的,是他心中巨大的悲痛。 他的气息,逐渐微弱。 在意识消散前他才明白,之前他在得知爱世坠楼离世的消息时,原本的他就像现在他这般也跟着一同离世了。 那日冬夜靠在她墓碑旁的自己,其实也是一抹彷徨的灵魂。 要是还有人说,她是早该下地狱的女人,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也一起下地狱吧。 …… 次日,报社发出重大新闻。 比藤原家幼子藤原澜生被控杀人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是,九条公爵家的九条淳树少爷,在昨夜因重伤不治,不幸离世。 117 淳树·温柔的丈夫29 现在开始,她…… 这都只是一个玩笑, 一场不美妙的梦而已。 睁开眼睛,从窗外感受到的,是一场雷雨夜过后, 来自于泥土和青草混合的真实的清新湿润感。 九条缓缓起身, 感觉身体和神智都还有些恍惚, 仿佛腹部上的伤口都还遗留着爱世曾带给他的隐隐的痛感。 良久之后回过神来, 他才想起他这是在哪里,回顾四周后,才知道原来他是在甘泽的市政处宿舍里。 接着才慢慢回想起,他因昨天工作忙得太晚,并且夜晚间又下起了倾盆大雨, 还伴随着轰隆的雷鸣, 于是他便没有回去, 在市政处的宿舍过了这一夜。 却没想到如今醒来,他竟然又回到了过去, 再一次重来。 大概还是因为他执念未消吧,连黄泉之地都拒绝他这样的人前往, 他就只能在这一生彷徨地徘徊地无尽地轮回。 不过这都没有关系了,因为他不再打算像之前游戏试错般做任何强求的事。 他打算完全按照爱世的想法来,也许是就是猜到他会消极退避, 所以特地让他回到了他谎言和过错都已经铸成,且再也无法更改的这个时候, 就像挑衅一样看他这次又该怎么解决这些“难题”。 但遗憾的是, 他已经无力再解决这些“难题”,他也不认为这是可以解决的“难题”,这是他和爱世彼此之间珍贵的人生,他也不会再隐瞒爱世。 也许此时的爱世已经恢复记忆了, 等他回到府邸,面对的就是已经恢复了记忆并且在温柔的笑意中冷眼看他是如何虚伪隐瞒的她。 而他要做的,就是对她道歉,对她承认他当初的隐瞒以及自私的理由,最后还有他的爱意,不管她要不要。 之后,她想如何让他补弥就怎么让他弥补,她若是不想让他弥补,不想再看到他,那么自然也是按照她所希望的方式来——不论是让他身败名裂也好,还是让他付出别的什么沉重代价也好,这都是应该的。 并且,若是她不想要腹中的这个孩子,想将来回到森安去生活,或是想嫁一个她真正爱的,能跟她真正生活在一起的人,都可以。 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她的背后默默守卫她的幸福就好,而这都是他应该做的,是他应有的代价,是他以己之私欺骗她必须做出的赎罪。 时间,的确会淡化许多伤痛,而他给她带来的伤痛,他不敢说能让时间完全淡化,但至少,能有一个让她心里能稍微好过一些的地步和空间。 她的心是那么决绝,又那么洒脱,相信她在顺利摆脱他之后,未来一定有办法能尽快振作起来,再重新去迎接她全新的人生。 虽然,他不愿面对这一点,但却不得不承认,只有没有他干预的人生,爱世才会过得轻松和快乐。 至于他的未来,九条看着窗外雨后清新的一切柔和地笑了笑,老实说他不会有什么未来的。 他想过,若是这世没有顺利与她相爱相守,他会不会又会在所谓的“失败”之后,又进入下一次的轮回。 这个可能性,也许是有的吧,所以他也为此做好了准备和抗争——他的未来——就是将自己的全部都献给他的国家。 尽他的一切所能,用他手上的一切可使用的权利,为他的国家和人民提供最大的利益和幸福。 他可以不必有妻子家庭,也不必有子嗣后代,他只需要全身心地将自己奉献到这个国家里就好。这个国家的任何一处地方都能是他的家,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孩子都是他的孩子,他可以关注他们的成长,可以为他们争取更好的衣食和更多的知识,让他们将来成长后,也可以很好地将这个国家继承和维持下去。 要将这些都做好,就足以花费他一辈子的时间去努力和完成了。 当然,曾经的他在多次轮回中竟然都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所以他也永远都是人们口中那冷酷无情,只为自身利益不顾他人死活的肮脏政客。 所以他曾经做得最多的事,心思花费最多的地方就是和自己的政敌对手互相争利,互相陷害。至于底层人们的生活问题,他几乎没有考虑过。 曾经的他会认为不同的人,命运自然不同,所以出身不同的人,自然要面对自己所处阶级不同的生活状态和方式。命运自然从来都是不公的,但每一个人都要去坦然面对,这就是曾经的他的想法,也是他所处环境中潜移默化所受到的影响。 但自从他的孩子,他也许今生也不会再见到的那个孩子将俊曾皱着眉忧虑地告诉他,他看到他们这些上流社会的所谓权贵人士,生活如此地奢靡和讲究排场,但还有许多乡村以及城镇底层的人民生活是非常的潦倒和困苦。 他希望将来他能像爷爷和父亲一样,在这个国家有一定的话语权后,能努力为这些人改善一下生活状况,还开玩笑说,总不能让他们这些所谓的华族人士像吸血虫一样,将这整个国家的血液都吸食殆尽吧。 像这般形容自己高贵身份的孩子,若是在别的华族家族里,大概长辈是会震怒的,毕竟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华族身份,这是让他们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维持的东西,却被他说成是吸血虫般的低劣存在。 那时,他却觉得将俊充满了天真的稚嫩和可爱,所以并没有责斥他,甚至看着他满腔热血地为他的这个伟大梦想去前进去努力时,他还担心现实的黑暗和无可奈何会打击到他这颗年轻的心。 但自从将俊离他而去后,他才恍然觉得曾经他所坚持的所维护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了。所以如今想来,将俊想要达到的理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实现的。 他不是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重来么,人非完人他不可能什么决策都不出错,若是这一轮他没做好,那就修正下一轮再去尝试。 他相信这样一轮一轮地尝试跟重复,他总能找到一条最好的出路。这样,所谓的轮回就不再是折磨了。 都说孩子会学习父亲,会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而他却不一样,他在向他曾经的孩子学习,学习如何能成为像他一样真正温柔的人,也许他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但他可以以这个方式去怀念他。 这便是他做好的觉悟。 如果说,他还有些小小的私心,那么他希望爱世能在这一世过得幸福、快乐。 也许前期的他已经将她的这种人生打乱了,但他会努力弥补将她的后半生再矫正回来。 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 既然是重来,那自然是与曾经的轨迹是不一样的,所以九条相通后便打算回府邸,跟爱世好好地摊开来谈。 宅邸中的人们没有想到,他们的老爷会在清晨的时候就忽然回来,是忘了拿什么重要的文件么? 但管家他们也只是跟着他一起进入到了府邸里,没有人会去问他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回来了,且能问这个问题的,只有他们宅邸中的茜子夫人。 但茜子夫人今日不知为何到现在依然都没有出来的迹象,还待在房间内,九条身后的一些仆妇互相对眼看了看,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非常忌讳的,竟然在丈夫忽然回家的时候还没有起身梳妆,直接将懒惰的样子暴露在了丈夫眼前。 但九条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用特地去问她,他会亲自过去找她,并且还让这些佣人不要离他们房间太近,他们之间有一些话要谈,佣人们自然说是。 大约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茜子应该说是爱世了,她在一夜未眠之后,在听闻九条忽然回来后竟然有些慌乱。 她现在该怎么面对他,该摆出什么样的脸色?不知道,九条若是发现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他们之间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但两年的时间,作为他的妻子,哪怕是虚假的,她竟然还是不自觉的就起身来到房门前,看着他就这么进来了。 九条并不像她,她因为一夜未眠,神情看着还些许憔悴,甚至眼睛还因为流了一晚的泪而红肿,她甚至都在思考要怎么样去跟他解释她为何会有落泪的痕迹。 但九条朝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她愣在了当场,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唤她茜子,而是眼神中带着她并不是很理解的深情和无奈,唤了她原本真正的名字——“爱世”。 爱世自然脸色一变,几乎就要本能地问他是不是知道她恢复记忆了?但九条没让她说出来,而是郑重地告诉她,他是时候要告诉她一些真相了。 虽然已经下过决心,不再隐瞒她什么了,但他身上这些轮回的事实在是太过复杂和隐晦,让他觉得他不能非常清楚的跟她解释他在轮回之中都发生了些什么,所以他决定还是将他的理由修饰了一下,然后告诉她,他觉得有些事已经到了不得不告诉她的地步。 于是,爱世也像是知道他将会对她说什么一样,两人面对面的坐了下来,她倒是想看看这个虚伪且满口谎言的男人还会再对她说什么。 但超乎意料的,九条并没有对他自己辩解什么,他只是将他们之间一些原本的事实,像讲故事一样平缓而温柔地全部告诉她,包括他的一些心理过程,比如他那时帮她另换名字,就是当时怕被人知道,他竟然和他曾经并不是非常喜欢的女人待在了一起。 说他当初只是想不动用自己的任何名号地让她自己顺利地回到东京而已,这样他们之间就不会有什么关系了,也不会担心她会因此而纠缠上,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九条自己也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对当初的自己也表示失望。 “那现在呢,现在你为什么不继续骗我?你现在要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让我原谅你当初的决定我们当没事发生过?还是让我回东京后和你划清界限别再纠缠你?” 爱世这样问着他,她知道她现在的声音在颤抖,也许下一秒就会哭着说出来,因为,这真的太伤心了。 但九条告诉她,那是因为他在跟她的相处之中,就是爱上了她,也懦弱地不愿承认过,也许他们之间很多事都是虚假的,但他是真的喜欢她才会失去理智,做出这些欺骗她的事。 而这些事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煎熬着他,他会担心在某一天她一旦发现就会离他而去,所以他只能继续想办法隐瞒着,侥幸地想着能过一天就是一天。 但也是真的太喜欢她了,所以希望她在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不要太难过或是伤害自己。 他并不是在乞求她,或者是希望她能原谅他,而是他希望,她能在之后心里释怀一些,这些都是他的错,是他自私贪心却又不敢真诚面对,所以才造成了他们现在的这个结果,他愿意负一切的责任。 他话音刚落,脸就被爱世狠狠地打得歪向了一边。 他只要稍微一回正,爱世就接着打他,狠狠地打了他一遍又一遍…… 看着他原本白皙的脸渐渐涨红,爱世才冷漠地问他:“你负什么责任?你能负什么责任?是不论我提什么样的要求,你都能满足么?是不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愿意么?哪怕我变成像从前你最讨厌的样子,你也愿意接受吗……” 在爱世越说越激动的时候,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说的时候,她的眼泪就不间断地流了下来。 见到这样的她,九条也非常的难过,但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尝试上前紧紧地抱住她,跟她说,都可以,都可以的,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而爱世因为他无底线的拥抱,情绪崩溃,她努力想推开他,想继续打他解气…… 他把什么话都说了,那又能让她说什么呢?她又还能做什么呢? 是,她是久生爱世,她真的很想永远辱骂他,践踏他,把一切最恶毒的语言都堆在他的身上。但她同时又是茜子,如果,他不是茜子的话,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她做好了要跟他对峙的想法,仅仅只是刚下决定但还没有做好准备,结果他就这么回来了,还将她如此脆弱狼狈的一面全部看在了眼里。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什么都把握的这么好,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想继续大吵大闹,她想摔碎房间里的一切东西来宣泄他心中的愤怒和痛苦,让他看看她能够多疯狂和野蛮。但人很奇怪,不能安慰,一安慰就会委屈,一旦委屈落泪就容易心软,她就是这样。 她现在想得更多的,并不是要如何去解决他们之间的这个问题。 其实他们之间的这个问题非常好解决,她光是脑子想就能想到好多,比如立即送她回东京去,还要让他写一封致歉书,送到报社里,告诉全世界他九条淳树做了如何肮脏与龌龊的事!或是让他九条付出巨大的代价,赔偿她不可估量的损失! 她想了很多很多,但最后没能推开他的怀抱,而是难过地问他:那你是真的爱我么?哪怕在我做了无数无可救药的事之后,还愿意包庇我?我不是什么温柔的茜子,真正的我是你最讨厌的久生爱世…… 任性、虚荣、善妒、蛮横…… 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简单,若真的是爱她的话,那根本就不用考虑,自然是斩金截铁地告诉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愿意包庇她和纵容她,却没想到九条的回答却让她彻底地哭了出来。 他在耳边温柔地告诉她:他能想到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如果在某一天,她用匕首深深地刺进了他的怀里,他也依然愿意紧紧抱住她。 于是,痛苦、彷徨、崩溃了的一个晚上的爱世大哭着就笑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她是一个随心而走的女人,在一些事上,她也许不在意原则和底线,但是她要自己开心快乐,她要做的一切选择都是自己做的选择,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会后悔。 大概她之所以能笑出来的原因,也就是因为她也是喜欢他的,而他的回答也没有让她失望。他总是这样的,他对她总是那么温柔的,他明白她害怕什么,所以依然那么温柔地允诺她。 所以很多明明很在意的事情,她自然也是能说放下就放下。 至于小的时候他对她的那些傲慢和不客气,她自然在未来有她的方式再去教训他,但现在她就是因为他这样的回答而感到很舒慰,感觉未来也没有那么无望。 甚至在收整好自己之后,还能像曾经名为茜子时那样问他,用过早餐了吗? 他简直不可思议又受宠若惊,似乎没想到她对他还会有这样的态度,他都已经做好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心喜,看了看这样受宠若惊的他,爱世忽然神色又变地无比冷漠告诉他,她现在要马上回森安,并且之后,他不允许对任何人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 现在开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什么都得听从。 118 淳树·温柔的丈夫30 毕竟这都是他欠…… 你们知道吗, 久生家那失踪了两年多的小女儿在上个月的时候被找了回来,似乎,还是她自己回来的。 但她现在似乎并不在东京呢, 而是回到她乡下的外祖母家里住着了。 在一个舒适的午后, 一些小姐们在品尝下午茶的时候谈起了这件事。 那她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回来东京反而跑回到乡下去住呢?有人疑惑地问道。 说到这里, 一些小姐们互相看了看, 都有一些不约而同的隐晦。 嗯, 一般家族在东京, 却选择不在东京生活的人, 大概都会有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小秘密, 至于是什么秘密现在她们还不能得知, 但以后时间自然会告诉她们。 既然已经不在东京生活了,那么这位久生小姐将不会过久地停留在这些小姐们的口中了,她们如今最感兴趣的人和话题, 还是两天前刚调任回到东京的九条淳树大人。 虽然这两年九条大人并不在东京,但她们都是知道九条大人在甘泽的时候没少为东京操心安排的。 他如今回来, 除了有正式袭爵的打算以外, 更重要的是他即将进入议会, 将真正上对整个国家进行掌控。这样一位面容俊美位高权重并且未婚的男人, 毫无疑问, 会成为目前整个东京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 但遗憾的是,这位九条大人自小就被比喻为是天上辉月般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即, 如今回来了, 也依然是这样,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要娶妻生子的安排和想法,一回来便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当中, 即便是有人想牵线介绍合适的华族小姐去跟他相亲,他也是能婉拒就婉拒,哪怕是不可抗地见面了,之后也是有礼地拒绝。 像九条这样的大人,他的身世地位已经不需要有什么再向上的追求,也不需要再贪图什么对他有利的家族再与他强强联手,虽看似温和但事实上他性格强势,且如今他的亲妹妹就是宫里的皇妃,几乎不可能会有谁去强迫他做什么包括他的双亲,只有可能是他去强迫别人。 所以,见他如此态度,小姐们们也惴惴不安,在思考自己还有没有继续等待的必要。 …… 而看似和九条大人毫无关联的久生爱世小姐,此时生活在森安的老宅中。 窗外正淅淅沥沥地下雨,雨水滴答落在小院里的青郁枝叶上,落在长着几抹绿苔的石板上。 而穿着宽松的素色和服和羽织外套的爱世,正肚子在宽敞的和室桌台上,手写着一封信。之后,她打算将这封信寄给东京的那个神秘的收件人。 将信封好后,她便缓缓站了起来,来到了屋外的木廊上,看那下不停的朦胧小雨。 回到森安的家中,已经快有一个月了,而这期间,其实她的心情一直都不错。 虽然她是被欺骗了,但只要她自己觉得她所经历的这些事,都不算什么困扰的话,她自然能平和地面对。 可这些问题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困扰,但对于她的家族来说,却无异于掀起了轩然大波。 重新返回家中的她,自然是让家里的亲人非常惊喜和高兴,但随着高兴后的不久,还没来得及问她这两天过得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她竟然怀孕了?! 久生子爵自然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不知是哪里的乡野混蛋玷污了他的女儿,所以她腹中的孽种自然也得除掉。 可爱世却拒绝了。 当她得知她的腹中有了个孩子时,她虽然有过一时间的茫然和无措,但更多的是内心忽然涌起的欣喜——她…她有孩子了……她竟然有孩子了?!她…她也要做母亲了! 她觉得她有了种血缘相亲的感觉,有了种自己想要守护的存在。 虽然她和九条说定,不可以再对任何人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至于他们的以后,她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做,可这不妨碍她在知道自己腹中竟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时,双手便不自觉地交叠在小腹中感受它的存在,不禁想象这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但对于这个孩子,她的父亲久生大人自然是不会同意她异想天开地生下来的,像她这样未婚的华族小姐,若是把这个父不详的孩子生下来的话,会被整个华族圈甚至平民耻笑的。 但若是她执意要生下来,也可以,那就告诉他这孩子的父亲是谁,让他过来,让他赔罪,然后他再看看他是否有资格娶他的女儿。只有这样,这孩子才有生下来的理由,要不然,他就是个私生子! 子爵认为他的想法无比正确,却没有想到爱世因为他说的这些话,竟然做出了护子的姿态告诉他:父亲大人,这孩子才不是什么私生子,这是她的孩子! …… 爱世是一个做决定非常果断的人,她在她父亲的耐心即将用完,很可能会强行押着她去医院做流产手术之前,顺利地回到了森安外婆的家中。 自然,这其中不乏有九条在暗地里支持她和派人保护她顺利回去。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她完全没有隐瞒他的想法,但她依然不愿承认他,甚至,她完全不会感谢九条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会觉得这都是他应该做的——作为这孩子的父亲。 虽然她做的这件事情非常的叛逆,可她就是相信外婆会理解她的也会支持她的, 但当她真正面对外婆的时候,却又情不自禁地心虚,而已经年迈的外婆也的确是像久违的那样,对她摆出了她小时候淘气的时候才会看向她的生气神情,连连质问她为什么要不顾自己安危做这么大胆的事情?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问孩子的父亲知不知道她有了孩子这件事? 其实诚在这一天真的也是经历了大喜和大怒,喜的是她那失踪的外孙女,还能平安顺利地归来,怒的是她竟然在经历了这样的事的情况下,还一副根本就不在意,仿佛并没有很受伤也不知事情严重性的模样站在她的面前。 但当看到爱世如此固执又期待地对她说,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她想要抚养这个孩子长大的时候,她还是不自觉的松动了,因为这样的爱世,让她想起了当年她和她的良子母女两人相依为命的那段时日。 但同时,她也告诉爱世,独自抚养长大一个孩子,并没有她相信地那么简单和美,这是非常非常辛苦又义无反顾的事——她会遇到无数种困难,并且父亲的缺位也可能会造成一定不良的后果。 这些爱世都听在耳里,可她还是告诉她的外祖母说,虽然有很多事情她没有办法能立即解释清楚,但她相信外婆所说的这些困难,她都会努力去解决的。 于是,最后诚还是妥协了。 是啊,爱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爱世了,那任性淘气又可爱的小爱世如今竟然也长那么大那么成熟,也到了有些决定和责任都得由她承担的时候了,毕竟,她再保护她,再为她铺平一切,若是有天她离开了,爱世又该去找人去商量她所遇到的难题呢? 诚对爱世说:“既然你做下了决定执意要这么做,这么做能让你的心中不留遗憾,那么就按照你的想法来。” “外婆不过也是希望爱世能幸福快乐而已,如今看到爱世有了做妈妈的模样,虽然还是生气,但也欣慰,你呀,就和你当年的妈妈一样,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自己的,只认自己的决定。” 爱世没有反驳,而是抱住了久违的外婆,将自己埋进了她久违的怀中。 之后,爱世便住了下来,诚说子爵那边有她去交涉,但还是再地强调再地告诉她,不要因为任何赌气或是任何好奇或是各种带有不确定成分的缘由去生下这个孩子。 必须是她坚定的,且这种坚定能支撑她在未来遇到了各种困难后,依然能选择去克服掉,才能把这孩子生下来。 而爱世也是一次又一次坚定地说她会的。 但外婆还是操心,总觉得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照顾好孩子呢,哎…… 最不济还有,她和阿葵可以着手帮着她看顾这孩子长大,然后就跟葵婆婆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一些安排。 见外婆对她还是那么操心,于是爱世一直忍住的眼泪在这时就落了下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无助过,所以她总会去做一些很任性的事。 但,这件事情她觉得并不完全算是她的任性吧。 她有自己的考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明白,外婆终究会有离开她的那一天。 所以她也希望能有一个和她之间有着绝对亲密关系的孩子,最好和她一样,是个女孩,让她可以把她的一切都告诉她、教给她。 …… 既然决定要将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那么作为母亲的她,就不得不为她的孩子考虑。 的确,虽然她不愿意特地去争执些什么地位或身份,这实在是太厌烦了,但有些对孩子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在这一层面上,她应该得给她的孩子在将来一个保证,至少在她孩子问她的时候,她能坦然地告诉她她父亲的身份和来处。 于是她写信给九条,告诉了他她的一个决定。 在甘泽离别的时候,九条曾告诉她,他对她有绝对的愧疚之心,所以她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这是他的爱意也是他的赎罪,所以,她自然是毫无心理压力,不会觉得是乞讨是被迫,毕竟这都是他欠她的,不是么。 她觉得她和九条在世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样过一生也很好。 119 淳树·温柔的丈夫31 爱世呀,别再摸…… 爱世并没有像自己期待的那样, 期待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她生下的是一个男孩子。 在产后虚弱过后,外婆告诉她,在她生下孩子不久, 便有个男人不断徘徊在她们家门口下的木桥边, 也不上来,只有见她有事要下去, 才像忍不住那般问她,爱世生产是否平安。 也是他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他应该就是孩子的父亲了,却不知什么缘由,让他宁愿在下面徘徊也不敢去面对爱世。 诚还问他要不要上去看看爱世和孩子?因为她也不确定爱世会不会想见他。 结果他望了望上方的屋子, 还是摇了摇头说, 她不会希望他擅自去见她的。 于是在得知她和孩子平安无事后, 他便恭敬地与诚告别,就这么离开了。 之后。 当爱世听到外婆说的这件事后, 正给孩子哺乳的她忽然就觉得有些愧疚和不忍, 虽然并没有人指责她任性自我什么的。 所以在她躺下看着自己臂弯下这熟睡的孩子时,她又有了些想法。 这孩子, 是男孩子。 不知为什么, 她并没有怎么想起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们相处时的场景, 因为大部分时间,父亲都在外应酬, 而两个哥哥也都在做自己的事, 于是她倒是想起了浩一姐夫与秀和相处时的场景。 也许不管怎么说,男孩子总是会向往父亲男子汉的一面吧。 而她,会的大部分都是教女孩子的。 爱世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是想着,若孩子是个小女孩儿,那她就像她小时候的外婆那样,像外婆养大她那样带着她的女儿一起生活。 她甚至还想象过,若是她的女儿将来有了喜欢的人,最后要离她而去,到那时的她该怎么面对呢?是哭泣还是笑着送她出嫁。 结果,她生的却是男孩。 并且对于九条,她现在心里也是很乱的,再加上如今,她也许是做了母亲,所以会不自觉地就有更多方面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了。 但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借口,她不得不承认当她听到他虽然想见她,却又因害怕她的厌恶,而只能等在屋外徘徊的场景,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女人就是容易心软,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男人。 但就像外婆对她说的,生活是过给自己的,很多莫名的坚持,也许并不一定就是遵从自己的心的,所以她也没有必要再去坚持些什么能让她高高在上的骄傲。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也希望能和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一起过普通的夫妻生活,家庭和顺、子女健康。 她想要的,也不过是很简单的幸福而已。 念于此,她觉得她不会再想着九条什么时候能再过来一趟,想着等到那时她再把这些想法告诉他什么的,万一他要是不过来了呢? 有些时候,她并不在意谁先谁后,或是谁先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谁就赢了的想法。 她现在更遵从自己想要什么,或是想达成一个什么样的生活状态,她便朝着这样的方向去行动去努力。 如果这样做的后果并不像她最初期许的那样,那她之后再改过便是,人生的一切总是要尝试的。 所以她拜托阿葵婆婆,帮她往东京寄一封信吧。 信中,她只写了寥寥几句话:告诉他,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问他,要取什么名字才好。 …… 而那人也很快就给了她回复,像是与她商量那般的问她:将俊,这个名字怎么样? 若是不喜欢的话,他们可以再想。 但她收到后却觉得这名字不错,点点头,很适合这个孩子。 于是便和外婆一起将俊将俊地叫上了。 爱世时常做的就是摇摇将俊,对着他说,将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又或是说,将俊快快长大呀,长大后就可以像妈妈小时候一样到山上去捉蝉,到溪水边去钓鱼啦。 而回应她的却是将俊咯咯不停地笑声。 某日。 葵婆婆和诚夫人一起坐在和室里剥她们刚从地里收获的青豆子,而爱世则抱着已经长开了的变得白白嫩嫩的将俊一起看她们谈天说笑。 葵婆婆还跟爱世感慨,当年她刚来到这里生活的时候,仿佛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时候她还发着烧吧,诶呀可折腾坏她们了,让大家大半夜慌慌张张的还要给她请医师过来,没想到一眨眼她就长这么大了,连小将俊都能坐在她身边了。 说完,葵婆婆还捏了捏将俊兴奋地正在挥舞的小手。 一旁的诚也像在回忆笑着说,是啊,我还记得大小姐刚来的时候,可不适应了,总挑剔着这里不习惯,那里也不习惯呢,结果没多久就跟湖香一起跑去山里,怎么喊她回来都不愿意。 说到这里爱世,还问了问外婆,湖香现在在哪里呀?这么多年了,她过得还好吗? 而外婆遗憾地摇了摇头说,湖香自从被她双亲接走以后,就杳无音讯了,只能希望她能过得好些。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出口,但不由得都有些担心,就怕那和双亲没有多少相处多久的她,会被她的双亲不顾她的意愿随便将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 当外婆和葵婆婆一起将这些要拿来做午餐的青豆子和蔬菜纷纷整理好,准备拿到厨房去烹饪的时候,诚对爱世说让她抱将俊到外头走一走,现在阳光正好。 爱世也点了点头,她也正好有这样的想法,多晒晒太阳,不容易生病。 春日暖融的阳光,大人喜欢,小婴儿也喜欢。 于是爱世抱着她的宝宝,来到门口庭院旁的一处木椅上坐了下来,看着离她不远处的藤架上,已经垂绽着好几束的紫藤萝,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怀里属于她的软柔又温暖的小人儿,情不自禁地就开始笑着抚摸他小脑袋上细软的头发。 若是有人看见她这般的模样,一定会取笑她说:爱世呀,别再摸了,再摸下去的话,你家孩子的头发都要被你摸掉了。 虽然她的父亲因为外祖母的原因,没有办法制止她,但现在他也不跟她说话,不跟她见面,坚持以一副不要妄想他会愿意接受这孩子的模样。 当姐姐爱子过来看望她的时候才告诉她,原来父亲现在觉得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明明他以前都不在意这些人的说法的,结果越老却变得越在意了起来。 在这一点上,爱世没办法,但她也不强求。 爱子见到妹妹这么固执,也一样没有办法,但她不像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姐妹未来的地位和自己太过悬殊就当没有这个姐妹一样,她依然还是担忧她的。 大概是当年母亲对她说一定要照顾好妹妹的遗言,让她刻在了心里,所以她现在更担忧的是爱世和将俊以后怎么办? 但爱世却让姐姐别太担心,如今流言蜚语的这几年,她就不回东京了,她带着将俊在这里过几年平静的日子,等将俊长大一些了,再听听他的意愿,如果他不愿在这里想回东京生活,那他们就回东京去。 说到这里,姐姐虽然还是不太乐观,但也默默地将修源和健以及她给孩子带的礼物一起送给了爱世,还对爱世说:秀和,如今长大了很多,学业上也非常的忙,不管怎么说,将俊都是他的表兄弟,等以后有假期会过来看她和将俊的。 但爱子没有告诉爱世的是,秀和现在甚至都开始在思考以后将俊若是在东京因为身份被人欺负了,他该怎样去保护他的问题了。 她不告诉爱世是怕这还天真任性地像孩子一样的爱世,若是知道了这些非常复杂的问题,她也许会太过内疚或是会害怕担忧,所以,既然她想在这里过一段她认为是能平静的日子,那就让她不要想太多吧。 但其实爱世什么都知道,包括姐姐他们担忧的问题她也明白,在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在怀胎的那几个月里,她也一直思考着,她想了很多,想了她的人生,该是如何的?想着这孩子的人生又是如何的。 但最终她还是决定把这孩子生下来。 她是觉得,哪怕让这孩子看一看这美丽的世界也不枉此生。 就像她,也许曾经很多人都以为她的人生会过得很糟糕很悲惨,但现在她并没有这么觉得,甚至还觉得很平静。 她就这样和她的孩子沐浴在阳光之下,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爱世这样发自内心的幸福模样,被终于有空脱身赶来见她的九条全部看在了眼里。 而爱世在看见站在门口的他之后,笑容也依然还在,就像从前在甘泽,他下班回家见到她时的那样,对他眉目温柔地笑着说: 你回来啦。 …… 虽然从怀孕到生下将俊的这段时间,她过得心情愉悦又轻松。 但人生终究还是充满了离别——她的外祖母在某一天的夜里,安然离世了。 没有预兆,没有对她留下什么话。 爱世伤心中安慰自己,也许是外婆觉得她对她已经完全可以放心了,所以才这样没有牵挂地离去。 外婆的离开让她很伤心,很痛苦,一度无法控制。 但再怎么说,如今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必须要她坚强起来只能依赖她的存在。 所以,她也只能强迫自己在外婆下葬之后,尽快让自己振作起来,让她和将俊的生活回到正轨上,也许是因为她的情绪起伏太厉害,往常很听话只会在饿了困了才会哭的将俊也跟着她的悲伤一起哭闹了几天了,离开她一会儿都不行,而她在悲伤哭泣中还得紧紧抱着他,安抚地哄他入睡。 外婆的离世,作为孙女婿的九条并没能及时赶回来,只能在电话中和爱世表达了他的哀思,请她务必保重好自己,过几天他会赶回来看她。 其实,她和九条早已登记结婚了,却依然选择没有公开举办婚礼。 虽然一开始是有她的任性所在,但后来九条却为她的这个任性和逃避东京生活找了一条再正当合适不过的理由。 他说他如今陷在东京那边的一条漩涡里,这条漩涡里伴随着无数的明争暗斗,稍有不慎自己的弱点就会被人钳制住。 所以爱世希望自己能在森安带着将俊平静度日,那他也是支持的。当然,她若是想回东京了,他也会想办法全力安排。 他说的有理有据,没有强硬也没有卑微,仿佛这真的是一件很值得考虑的问题。 听他这么说,爱世才想起他们这些所谓的华族子女之前过的那些生活——虽然富足优渥,但也非常容易陷入某种钱权斗争和各项攀比或孤立之中,很难说接近你的人是否是真心,是否有他身后家族的授意。 九条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对于将俊的安排也许有着他的一部分考虑。 而她总是庆幸自己能在森安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远离了那样的漩涡,虽然不知道将俊将来会不会希望自己有过一段这样的人生经历,但至少爱世觉得,在能拥有的情况下,不妨有多几种选择。 所以,她还是决定带着将俊长住在森安。 她和九条之间的那种曾经所特有的摩擦和矛盾,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模糊了,两人都没怎么再提起过,爱世想着也许只有在老了的时候,她才会揪着他的这个错处去抱怨他,然后他再不耐烦地说知道啦知道啦之类的。 那天阳光下,他见到了抱着将俊坐在木椅上的爱世,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回到了甘泽那样。 爱世主动让他过来,让他坐在她的身边。 他们问候着彼此最近的生活过得怎么样,探讨着他们的将俊将来该如何长大,如何教育他更好。 甚至连她的外婆都默认他们之间这样的关系没有追问什么,在他有空来看她和将俊的时候,会和蔼地和他一同用餐,为他准备寝具。 夜晚睡觉的时候,他们一家就躺在一起。 当他们难得头靠头一起盯着已经熟睡的小家伙的时候,爱世还会笑着说是该让他也尝尝晚上被这家伙闹醒的滋味了。 也许是感受到爸爸回来了,将俊在今晚也格外的娇气,半夜吃饱了也不肯睡,闹着要人抱,于是九条温声让爱世先睡觉,而他则抱着将俊在院子旁的走廊上来回走哄他。 就这样,平日在东京他独自一人,仿佛世界里只剩下了工作,而回到森安,他就像在外常年贩货工作,难得才能回家一趟的丈夫,和妻儿一起度过放松幸福的时光。 这样忙碌到极致,却又能拥有短暂幸福的生活,让九条渐渐开始淡忘那些轮回之中的伤痛,仿佛那些真的只是他过于忙碌时所做的噩梦。 他也渐渐地认为,他和爱世一路走来,就是从甘泽到森安,虽然一开始很狼狈,但好在如今令人慰藉和满足。 …… 外婆离世后,爱世就继承了这座老宅。 作为外婆曾经的贴身女仆如今兼好友的葵婆婆,在爱世的再三请求下也留了下来,和她继续一同生活。 爱世对葵婆婆说,她和外婆大半辈子都生活在一起,没有理由在外婆离世之后就让她独自一人离开的,然后笑着对葵婆婆说:“虽然外婆离开了,但我们还是要向外婆没有离开前那样坚强振作地生活下去!” 葵婆婆感动流泪说好,她要代她的外婆看着她和将俊一起到最后。 但很遗憾,葵婆婆在三个月后,也跟着离世了。 …… 半年之后。 将俊,已经快一岁了。 爱世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不知不觉地就学会了做很多的料理,给她自己做她喜欢吃的,也给将俊做他如今能吃的。 是的,在这些日子里,从来没有关注过料理的她迷上了做各种各样的料理,一是自己喜欢这种料理成功后的成就感,一是想着她的丈夫回来后或是将俊长大之后也能吃上。 说来有些不太好意思,如今各种寻常人家间的那种细小幸福,她都非常着迷,就比如她此刻就正处理着她从小到现在都非常爱吃的炸猪排,正好淳树今天刚好要回来看看她和将俊,问问他好不好吃,嗯,等下油炸的时候还得把将俊放进学步车里,这学步车还是他前个月带回来的。 而此时,将俊也正被她用背带背在身后,两条光光的小脚丫正地垂在她腰侧两旁,时不时地用力地摆动,想要她的关注。 而她当然也会回应,她微微颠了颠身后他的小身体,问他:“将俊怎么了呀?妈妈在做好吃的炸猪排哦,但将俊得长大些才能吃,不过爸爸马上要回来了,爸爸要回来了,你高兴吗?会给你举高高哦。” “啊呀,你不高兴么,明明你上次就很高兴的呀。” 但将俊似乎没有概念,他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到什么就想抓住往嘴里塞。 …… 有人说爱世和她母亲不一样,她的母亲义无反顾地就跟着丈夫离开了,而爱世却在外祖母离世了还依然留在这里。 不过她的丈夫好像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常年贩货不在家中,所以让她在森安带着孩子在娘家生活也没什么关系。 至于会不会有人看见她家男人常年不在家就跑去欺负她?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森安乡的治安可是相当好的。 120 淳树·温柔的丈夫32 终于能像真正清…… 她是一个记忆非常好的女人, 即便曾经失忆过,但也总能回忆起小时候很多琐碎的事。 她明白这正是因为心里太在意,所以很多事她放不下, 所以忘不掉,并且更可怕的地方在于, 小时候很多事她还不能理解,仅仅只是觉得不高兴以及难过。 等到长大,再用长大后的思想去深想当年的事,她会发现那时的很多事会让她更加难受,例如她和她的丈夫九条淳树的从前往事。 九条从前的那个时候并不喜欢她,但他自然不会像许多不喜欢她的小朋友那样, 大声喊着她是讨厌鬼什么的, 不允许她去接近他。他会用更高一级的方式,例如去维护和安慰她并不喜欢的人;例如示意他身边亲近的人或明或暗地提醒她, 他们这里并不欢迎她。 从前的她只知道难过, 发脾气, 却又拿他们没有办法,谁让她还想着接近他呢。 但在森安生活的那段日子,经过外婆的教导和爱护之后, 她反而觉得, 能在成长的时候远离这样的人群和圈子, 真的是太好了。不然她不知会变得有多么善妒和自卑, 连她自己都明白, 这样下去的她只会越来越糟。 她并没有为那时任性骄纵的自己辩解什么, 但人终究是要为了自己的,所以一个对她没有温度的群体,她何必苦苦想着去追寻接近呢。 所以即使心里依旧有不甘想发泄, 但她会依然记着外婆对她说的——人生,看似很漫长,实际还是很短暂的,为什么要把仅有一次的时间花费在这样难过的地方?不如直接去寻找自己喜欢的一切,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回忆,这样不是更好么? 她觉得有道理,所以她后来的人生也是努力这么度过的。她希望能远离那些不喜欢她的人,找到非常喜欢她,她也非常喜欢的人,从此幸福的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她还是跟九条淳树纠缠到了一起。 她明白他的心里想法,也明白他会喜欢她的原因。就如他曾对她坦白的那样,仅仅是他的一念之差,就导致了他们有了朝夕相处的机会,而他在这朝夕相处之间,不可控地爱上了她,可在爱上她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沉沦在欺骗她的拉扯之中。 所以,他不止一次真诚地向她表示,心怀感激地握紧她的手,将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额间伏在她怀里说谢谢,真的,真的谢谢她还愿意接纳这样的他。 …… 但,要说她自己心里对九条的接受是因为孩子才被迫妥协的话,这对九条来说也许又不公平了些,因为不可否认的是,她在其中还是获得过快意的——曾经这么高高在上的他,曾经不希望她去接近他的他,竟然会对她说出感谢她还愿意接纳这样的他的话,仿佛他有多么地不堪,而她却还愿垂怜他那样。 虽然他们之间的婚姻并没有公开,但扪心自问,如今她心里是真的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已经结婚了么? 如果有人,特别是东京的那些人要是知道他们所追随的这个男人早已和她纠缠不清,他们之间甚至还养育了一个孩子的话,她倒是真的有些期待到那时他们的脸色又会是什么样的。 她的确是怀有着这种恶趣味,但这些她都没有说出来,哎,终究她也学会了掩饰。 她怕说出来,会让许多人失望,因为这不就意味着她依然还是活在了他人的眼光和评论之下么,没有将生活活给自己。 但是现在她又有了新的感想,如果这样恶趣味的小想法想能让她有一瞬间的开怀,那也可以,这不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么,毕竟这对她的生活来说并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改变,她一样每天要带着将俊一起生活和成长,告诉他要如何去做一个良善温柔又强大的人。 于是,越是这样,她就越要将她的这种心思全部告诉九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告诉他,其实在面对她的时候,真的不必有什么太重的负罪感,她并没有像他心中想象的那么高洁,她可多那些不单纯的小心思了。虽然现在已经做了母亲,但是某些报复感她还是很强的,所以在嫁给他后又能在森安这里自由生活,她的内心真的有种很诡异的得意。 而九条听到这里却没忍住笑了出来,眉目一如他从前那般吸引人的俊朗,所以人真的很令人玩味,这样的心思,若是他不喜欢的人这么想,他会毫无疑问的厌恶,但如今这些话是由他的妻子说出来的,那他只会觉得她非常的可爱。 只是因为他爱,所以便无原则地偏爱——爱,本就该是偏心的。 于是他把那咿咿呀呀地想要去抓桌上的菜的将俊抱在了怀中,捂住了他乱动的小手说道:“这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没关系的,人本来就是**和情感交织着的,包括我自己也是。” “不要看我现在像是对将俊毫无要求的样子,其实每次在东京听到有人说他们的子女有多么优秀时,我也会期待着将来,要是当他们知道了我其实有孩子,且我的孩子比他们更优秀,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甚至看着怀中的将俊,九条也更加深入地对她剖析道:“虽然这样说不好,但不能否认也许将来将俊要上学了,会有一些因不明他身份而对他怀有恶意且故意找他麻烦的人。若是这些人发现其实将俊的身份如此特别,他的父亲是如此有势力,这难道不是更有意思么?” 在听到九条说的这些话后,爱世不仅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还上前拍了他一下说:“真没想到号称辉月的九条大人竟然也会有这么恶劣的想法,果然你才是真正的恶人!” 九条抱着将俊点头,坦然承认,并且再次感激她愿意接纳这样的他。 笑闹过后,看着有些发困的将俊,爱世便将他重新抱起,开始抚摸他的背有意无意地哄他入睡。 “虽然听起来很快意,但我果然还是不希望会有人恶意对他。” 而九条则拍拍她的背说不会的。 “我会不会太任性了,果然还是公开了比较好吧……” 九条顿了顿,才缓缓地说:“对他温柔的人不论他是什么身份都会对他一样温柔的,同样,对他心怀恶意的,也不会因他的身份如何就会产生善意。” 随心就好。 爱世点头,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后就去收拾了,让九条看着孩子。 在爱世离开后,看着孩子的九条却渐渐地皱起了眉,其实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爱世,他的父亲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将俊的存在了,虽然还没有正式地来询问他。 …… 也不知是什么缘由触动了久生子爵,也就是她的父亲。 在将俊三岁时的某一天,忽然过来看望他们母子,看起来就像终于放下了他内心的成见,打算接受这个孩子了。 爱世自然是高兴的,开始父亲大人虽然略有些拘束,但将俊可爱又活泼,他们祖孙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特别是在爱世出去准备午餐的时候,子爵就彻底和将俊玩到了一处,像个老顽童一样,不断地做着各种各样的鬼脸去逗他笑,满屋子都是他们的笑声。 其实她住在森安的这几年并没有吃什么苦,虽然偶尔她会亲自下厨去做一些料理,但平常家中都是有仆妇佣人照顾着他们的。 他每日最重要的事就是带着将俊,不是到山林田野里教导他认识这个世界,就是到集市里采购,但不管做什么,将俊都喜欢跟着她一起去,有时甚至拉着她的手比她更着急要出去。 而她最有耐心的事就是不厌其烦地告诉将俊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父亲大人这次过来,仿佛真的只是看看她和将俊在这里过得如何,也不再追问将俊的父亲到底是谁,只对她说若是有什么苦难可以告诉爸爸,爸爸会想办法的。 这让爱世很感动也很愧疚,于是在父亲临走的时候,她就想跟他坦白她已经和九条结婚了的事。 但父亲不知为什么,却急急拦住了她,像是不愿面对,又像是有些心虚,直到最后才再抱了抱将俊对她说,让她放心,不管如何,将俊都是好孩子,希望他们能在森安好好生活。 爱世不太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所以父亲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了吗? …… 后来年月流逝,直到将俊都七岁了,她才明白,原来父亲是知道了她和九条之间的牵扯,也知道将俊的父亲就是九条了。 所以,她又能如何呢,这难道不是事实么。 如今再想什么如果将俊的父亲只是乡野村夫之类的,她的父亲还会不会接受他们这个问题就很没有必要了。 毕竟如今能维持住的幸福维持住就好,再怎么样都比真的不幸好。 因为有了这个想法,当她无意中看到将俊说是去玩,实际上却是去偷偷和九条老公爵碰面谈话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慌张了。 将俊本来就有着多种选择的,她并不会将他据为己有,认为他们都是要来夺走他的。 但她呢?她又该如何呢?是依然倔强地留在这个她熟悉心安的地方,还是跟着一起回到东京,去往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府邸? 而她的纠结摇摆,她的丈夫早年前就替她决定了,他早在将俊很小的时候就对老公爵说他不想公开他们的婚约,不想他的妻子孩子成为他的突破口,不论是讨好利诱还是攻击挟持。 曾经他有个同事的孩子,就是被政敌雇凶报复杀害了,所以他绝不能忍受他的孩子也遭遇这样的事。 于是,老公爵妥协了,所以她依然能和她的孩子继续留在森安,而他依然在两地奔波。 这些,大概在东京那边都成共识了,不论是她的家族,还是他的家族,甚至是她的孩子,都在迁就她,迁就她对东京的恐慌和抵触。 …… 又一个他们相聚的深夜。 看着因奔波而累极熟睡的他,爱世却无法入眠。 明明一切都没有变,但其实一切都已经变了。 只是他在努力纵容她而已,努力保护着她的任性,但一切后果都由他一人承担。 虽然他什么都不曾对她说过,但她都能明白。 所以她很高兴,又很愧疚,想鼓起勇气也为他做些什么。 而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是和他一起回东京照顾他的生活?还是像他当年说的那样,把将俊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男人? 如今想想,这几年她似乎都没见过他生病时的模样,人是会生病的,就因为他们不常见面,所以她就当他没有生过病么? “淳树,淳树,醒醒。” 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于是她便轻柔地唤醒他。 “唔嗯?怎么了。”九条一睁眼,就看见异常兴奋的她,不明所以。 “我们以后还是一起生活吧。” “一起?” “嗯,我们和将俊一起,在东京!” …… 东京列车站。 自森安开来的列车轰鸣而入,而他则站在月台边等待着。 直到见到她笑着提着行李带着将俊从列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他忽地就觉得自己的灵魂终于平静了。 恍惚间他才隐约想起,他曾将她送上了森安的列车,而她却一去不返。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 这天晚上,爱世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笑着对身边的九条说,不知怎么的她今天竟然在列车上睡着了,将俊还说她在醒之前说梦话了,念的是他的名字: 九条淳树。 其实她的确是做梦了,具体做了什么梦她不太记得了,只依稀记得她似乎站在了一棵枯树之下,枯树枝上似乎写着字,当她看清那枯树枝上写的是他的名字后,那枯树枝忽然就活了过来,迅速地抽芽展叶,一派生机的模样,令人心生欢喜。 估计是她太想念他了吧,所以做梦都梦见他。 而当晚,九条也做梦了。 也许也是太想她了,以至于梦见的是那场他已多年未见的赏樱宴。 面对那个所有人都不喜欢的骄纵女孩,梦里的他即便没有轮回的记忆,也终于能像真正清辉的少年一样温柔地对她。 121 贵夏·温雅的男人1 她简直就是湖香的…… 香取贵夏, 是森安镇上唯一那家和服店——“香之屋”,现任当家香取云的独生子。 “香之屋”是一间已经有了三百年历史的老店了,经历先代的努力和多年的沉积, 店内和服的品质和款式一直是这片地区的翘楚,连森安的豪族伊宫院家都常年订制此店的高级和服,就更不用说不少邻镇的人都愿意特地过来了。 因此经营香之屋的香取家如今在森安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富户,而作为独生子的香取贵夏不仅备受宠爱是家中的小少爷,更是未来香之屋的当家继承人。 可不同于父辈们的清和温柔, 香取家的贵夏小少爷是个非常淘气好胜的孩子,不但与文静斯文的气质毫不搭边, 而且对自己家中产业的态度都是丝毫不感兴趣, 认为不够男子汉。 虽然和服也卖给男人,但在他看来更多时候是为女人服务的, 甚至还要比她们更懂穿什么样的和服才更漂亮,连要佩戴什么样的头饰什么样的包饰都要帮她们挑选, 一想到他将来要做这些同行的小伙伴都会笑他不服他了,所以他绝对不要做这个, 他将来要做比卖和服要更有男子汉气概的事!至于是什么样的事, 他目前还不知道,不过, 这不妨碍他一直都是这片村镇的孩子王,每天大家都喜欢跟着他跑,一起玩闹。 安乡镇里,有高高在上的伊宫院家, 这是他们当地的大家豪族,这里的大部分土地山田都是他们伊宫院名下,这个家族里的少爷小姐们基本上不会与他们打交道, 就连上的学校都不跟他们一起,上的是他们自家办的私塾,等学得差不多了,不是去海外留洋就是到东京那样的大城市里上贵族学校,无一不彰显着与他们普通人家的云泥之别。但这些差距对比之于他们孩子来说,并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连彼此活动的范围都是一南一北,根本就没有碰面相识的机会。 除了伊宫院家,还有一户人家也格外受人瞩目,即小山坡上的雪安家。 而雪安家的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诚夫人,雪安是她和她去世多年丈夫的姓氏,但大家都习惯喊她诚夫人以示对她的尊重。对于他们森安村镇的人来说,诚夫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十分难得,就是伊宫院家都得态度恭敬且出高薪才能聘请她偶尔来给家里的少爷小姐们上几天的课。 但诚夫人家受人瞩目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因为那些原本命运困苦,却因被她收养和教导而变得容貌和气质都出众,甚至不亚于那些大户人家小姐的女孩们,以至于森安的许多人家甚至是邻村镇的人家都想与雪安家的姑娘结亲。 据闻,诚夫人的亲生女儿就是当年村镇里最漂亮最聪明的女孩,可惜嫁到外面去了,嫁给了据说非常有势力比那伊宫院家还厉害的人家,然后再也没回来过了。所以膝下寂寞的诚夫人只好收养那些可怜的女孩们,然后像自己孙女那样悉心教导着她们,至于她们的未来该如何,也会尽可能倾听她们的意愿。 湖香,就是诚夫人收养的女孩之一,也是目前年纪最小的孩子。 由于湖香还年幼,诚夫人也不急于用过于严格的方式对待她,允许也鼓励她去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耍,希望她度过一个活泼有回忆的童年。 受家中姐姐们的影响,湖香是那种乖巧可爱又不失开朗,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女孩。因为她总是甜甜地笑着,即使年纪小也会照顾人,于是在一众孩子里,男孩子们最先关注到的那个女孩儿,就是湖香,大家都希望自己能跟湖香玩到一块儿,就连贵夏也不例外。 他和一些男孩总是会互相做一些高调吵闹希望引起湖香关注的事,可爱的湖香有没有特别关注谁大家不知道,但好在村镇里的孩子们都能顺利地玩到一块儿,并没有那种特别孤僻,特别不合群的孩子。 乡村孩子玩闹的花样和把戏非常丰富,成天不是结伴奔跑于田野,就是溪涧捉鱼虾山林捕蝉蝶,虽然偶有吵闹,但他们彼此都相信着,欢笑着,就这么简单而又无忧无虑地成长着。 虽然会与他们一同疯玩,但湖香和他们又有些不同,她总是会有一些区别于他们的干净和精致,严谨地遵守着一些他们不太能理解的规矩。 后经贵夏和他玩得最好的几个哥们观察,诚夫人家中不仅有湖香这么一个女孩儿,她还有一些较为年长的姐姐们。 每当湖香穿着整齐精致,跟在这些姐姐们身后偶尔外出去街市买东西,或是到贵夏家和服店去提家中婆婆定好的衣料时,男孩们会不自觉地想象着,跟他们一起玩闹的湖香在将来长大之后,是不是也会像这些美丽的姐姐们一样那么从容动人。 但所有的人都不意外湖香将来会变成这样,因为他们心里都默认湖香长大之后就是会像这些姐姐们一样那么美好,连冲她们恶作剧都不好意思…… 所以渐渐地,湖香就成为了这些孩子们的中心之一,大家都希望能跟她一块玩儿。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后来,湖香的家里忽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儿。 据诚婆婆所说,这是她亲生女儿的女儿,是她的小外孙女。 婆婆珍爱那孩子的模样,即便是年纪并不大的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诚婆婆心中,这个亲生的外孙女和湖香她们一定是不一样的…… 孩子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他们不懂,但同时很多事大人们以为他们不会懂,实际上他们想得比大人们想象中要深得多。 比如他们会担心湖香不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了,诚婆婆会不会忽略她,会不会就不关爱她了之类的。 他们还没看出诚婆婆是什么样的态度,倒是这个新来的孩子直接将湖香的注意力全部带走了,甚至好几天就只陪着那孩子玩,把他们全都给忘了,还是他们主动上门来找她,才想起他们来。 不仅如此,湖香还拉着这孩子一起,希望他们能接受这孩子,让这孩子也跟着他们一起玩,为了能继续和她玩到一起,大家只好接受带着她新来的这个小妹妹一起行动,不就是多个小孩子嘛。 贵夏一开始也不在意这个新来的女孩子,这孩子的确是没什么抓人特别的地方,唯一特别的就是不论到哪里她都是被湖香牵带着的。 但随着相处的展开,森安乡镇里的孩子才意识到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孩子。 他们没想到这个瘦小的女孩子,根本就不是他们一开始以为的腼腆内向的孩子,反而还有着他们从未见过的娇蛮脾气和不讲道理。 年纪不大的他们并没有什么更深的概念,单纯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惹人讨厌了,大家一起玩个游戏,她好胜心很强,但轮到自己却又如此的松弛,总是耍赖。 不仅如此,湖香对她的照顾大家都看在眼里,但她对湖香甚至是别的一些孩子在说话时都是一副命令的语气,喂,她当她是什么大小姐吗?他们这些家境普通的孩子们这时候是不会明白有些孩子真的会因为家庭条件过于富裕上流,而养成了如此任性又骄纵的性格和行为。 他们只会觉得,这个叫爱世的孩子和湖香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了。 湖香善良懂事,而这孩子不善良也不懂事;湖香不会命令强迫别人,而这孩子总是大呼小叫命令人;湖香遵守游戏规则,而这孩子总是耍赖不肯服输…… 心思深的孩子看到这种情况,都不禁会想要是就湖香和她独处的话,是不是也会被她这样欺负,好吃的好玩的都被她抢走,然后诚婆婆又站在她亲孙女这边,那样的话,湖香也太可怜了吧…… 自以为自己很正义的贵夏也是这么想的,他真的是为湖香感到担忧,有这样一个家伙日日夜夜缠在身边,要他是湖香他恐怕都会疯掉。 所以许多人不会轻易开口的话,就由他来说,他直接大声表达他对她的不喜,说他不想跟她玩了,果不其然,他的提议大家也都纷纷响应了。毕竟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多事的女孩谁都不喜欢,大家都讨厌,谁都不会迁就和讨好谁。 可没想到的是,湖香却觉得这个孩子比他们要重要,还不是他们以为的被逼的那种。 那孩子大声哭着跑走了,湖香想也没想就追上去哄她了。 湖香总是时时刻刻的跟在她后面去哄她去劝她,不管怎么样,都要将她带在身边,不然地话,她就单独跟她玩,绝不让那家伙落单。 湖香在他和她之间,选的一定是她,所以他们之间也不得不因为她而渐行渐远。 所以他格外地不喜欢这个叫爱世的女孩。 在这么多的孩子里,他和这个女孩也是最不对付的,她简直就是湖香的所有反面。 而且她根本就不傻,竟然知道怎么收买别人,在大家都明确说不跟她一起的情况下还能再次打进他们坚固的团体,也能一度将他逼边缘角落里朝他耀武扬威。 即便后来他也用了类似的办法扳回一局,但他一直想着,这样的女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离开,难道此后的生活里她都要出现在他们的周围么? 至于这孩子会不会在诚婆婆的教导下在将来也变成一个美丽的女孩,这是他从来就不会设想也不愿相信的问题。 相反,他倒是梦见了她在长大后,那趾高气昂欺负着无辜女孩的姿态。 122 贵夏·温雅的男人2 像他这样的男人,…… 贵夏做了一个关于他长大后的梦。 梦里的他在长大后深受父亲的嘱托不得不继承了家里的和服店, 成为了新一任的香之屋老板,但同时他不安于仅仅只是待在森安,而是来到了东京这座繁华绚丽的大城市,成为了一名符合他年少时想象的, 充满了男子气概的, 有个性又不好惹的和服店老板。 开在东京的这间和服店铺面积并不是很大, 位置也相对一般,跟银座那些传统精细的高档和服店更没什么好比的, 但胜在衣料实在价格合适, 不少普通家庭的人家还是很愿意过来光顾一二的,因此自开张以来生意都还算不错。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就到此即可了, 后续也没什么扩大以及和那些高档和服店一较高下的野心,他志不在此。平时都是几个店员在店里招待服务客人, 而身为老板的他则浪迹于街头结交众多朋友,快意恩仇,肆意人生。 在酒屋聚会喝酒看着台上舞女跳舞的时候,许多朋友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还是一位和服店的老板,甚至还有人喝醉了和他勾着肩背调笑说:“香取君,你根本就不适合做卖和服这么文雅的事,这不是你该干的事, 你应该挥剑去做一名武士, 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而他也有些微醺摇了摇头失笑道:“呵, 难道我这样就不是真正的男人?” …… 虽然他对这样的自己和目前的生活还算满意, 但像他这样的男人, 在梦里那穿着奢侈华丽洋裙的某位大小姐眼里就是人间的垃圾,底层的混混,当有些宿醉的他从载着她下来的人力车边上路过时, 她那嫌弃的神情都毫不掩饰。 不止嫌弃她周围怎么会出现像他这样的“底层混混”,还嫌弃积水湿滑的路面弄脏了她的西洋皮靴,嫌弃她面前这间和服铺子的简陋普通,以及嫌弃里面正在挑选和服的那些人。 没想到她这样失礼的行为不仅没有得到制止,她身后两名同行的女伴反而也觉得这样的场面真的是粗陋不堪,是只有平民才会喜欢来的地方,有个还摇着折扇说她们就应该待在绿荫草坪上舒适悠闲地享用下午茶,或是到银座的高档和服店里接受自始至终恭敬的招待,也不知道特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听到这些话他都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想到来这几年里他也见识了不少人听了不少事,所以在他眼里,她们这样的女人就是庸俗、虚伪和拜金,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名利和**。 在面对像他这样的“底层”是这样一副嫌弃的模样,等面对她们心目中的“上流”时又是另一幅矫揉做作的模样,恰好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肤浅的女人。 至于站在男人这个角度看她们这些高贵小姐美不美这个问题他根本就没想过,因为就算真的美他也觉得她们无比丑陋。尤其是那位面目最盛气凌人的小姐,即便身上穿戴了再多的华服首饰,又有谁会觉得她美? 事实上他的态度就是一笑而过罢了,因为他丝毫不在意这些女人。 …… 他不欲和这些麻烦的女人沾染上,却没想到她们就是特地去他的店里找麻烦的。 “啊啦,这不是津山伯爵家的未婚妻么,没想到你也会来这样的地方啊。”那走在最前,穿着鹅黄色蕾丝洋裙的少女提着自己手中的白色丝绒包,目光上下环绕了一圈这间和服铺子,面露不屑语带嘲讽地对一名长相温柔的少女说道。 “噢我怎么忘了,在成为津山伯爵家的未婚妻之前,这应该才是你一直来的地方。” 即便是这样难堪,那名少女还是站到一边不挡住她的路,尽可能维持得体有礼地向她微点了点头,小声道:“久生同学。” 见这女孩似乎来头不小,店里的几个招待赶紧上来毕恭毕敬地问她有什么需要的。 可那女孩根本就不搭理她们,她的目标就对准一个人。 “怎么,津山家连件像样的和服都没送你么?你们家好不容易才攀上的人家呢。” “诶呀可能人家送是送了,但总得要留到重要的时候穿呀,万一不小心弄脏了怎么办。”随那位傲慢小姐一同来的另一个小姐也看笑话似的说道。 “哦,那这样的地方真是难为你这大小姐也亲自过来了呢,所以久生同学你也是特地来这里买和服的吗?你也需要穿这里的和服么?哇那还真是稀奇呢!” “实里,别说了,我们走吧。” “诶别拉我彰子,我才不怕得罪她,凭什么每次都必须得你避开你示弱。”这女孩不顾那名叫彰子的女孩的拉扯执意喊道:“为了让你难堪,她现在什么事做不出来!” “对,没错!我们今天就要堂堂正正的买,我们才不像她虚荣虚荣又势利!这里的和服很好,我们一起穿!”彰子身边另一个女孩也支持道。 “你们看看,她总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兮兮的,明明是她轻而易举就偷走我在意的全部。” “喂你们,把这些、这些,还有那些全部都包起来。”那少女指了指刚刚那温柔少女看上却还在犹豫的好几件简便和服成衣,让店员给她包起来,她都买了。 虽然她的行为就是明抢,非常过分,但女孩们之间知道该如何对付才最有效,于是其中一个女孩无比嘲讽地对她嗤笑道:“大小姐你买得再多又怎么样,结果还不是和我们一样都穿这样的和服。” 听到她的话,这位叫久生的富家小姐傲慢又得意地回那女孩:“看看你都在说些什么呢?这是买回去给我家女佣穿的。” “噢~,如果望月你想要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送你好了。” 小姐和女佣们穿一样的和服,她就是故意在羞辱彰子。 她才不怕得罪彰子还有什么津山伯爵家,她未婚夫在津山家根本就不受重视,要真是受重视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定下像她这样的穷酸未婚妻。 如今反而是彰子得罪不起亲姐夫是藤原家的她! “好过分,你太过分了!” 在彰子身边的朋友要豁出去为她出气时,彰子却死死拉住她们眉眼耷拉着说,实里算了。 算了。 她不计较,也不想大家为了她起冲突,要是这样做她能满足的话,那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也不希望她再去为难除了她以外其他无辜的人了。 就这样,彰子小姐那隐忍又坚强的模样,直接将那女人衬托得尖酸刻薄到极致。 …… 就这样,他站在门外看完了店里发生的全部过程。 所以在最后的关头,他挺身而出。 “我拒绝。” 他的出现和他的话让大家都看向了他。 “老…老板!”店员见到是他后像是终于有了主心骨一般,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客人这样的情况。 而且这些和服已经在最开始由那位温柔的小姐看上选定了,结果后续闯进了一个不太讲道理的小姐,但她竟然全都要,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包起来…… “什么?”穿着鹅黄色洋裙的少女看着突然出现的他皱眉道。 这不是刚刚路过的醉汉么?老板? 他这家店的老板?所以现在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开和服店了是吧。 以为她没听清他的话,他郑重地说道:“我们香之屋拒绝将店里的任何一件和服卖给像你这样不尊重人也不尊重我们店里和服的小姐。” “请离开吧。”说完还向大门边摆了一个请她离开的姿势。 但这位小姐刚刚还得意的面色瞬间变得很不好。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一次,每一次彰子她什么都不用做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及时出现拯救她。 有些人她能容忍一二,但连这个破和服店的小老板也敢这样跟她说话?!他以为他英雄救美教训的是谁?! 但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威胁的话,这老板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一样不屑道:“大不了我这小店就不开了嘛,我回老家。” “我就不信了,在东京这样的地方会让你这样的人为所欲为。” 这条街哪家不知道,他可是个有性格也不怕惹事的老板,难道他不把和服卖给她还犯什么法了么? “那你就给我等着!” 然后那趾高气昂的少女哼了一声便将手中的丝绒包一甩,直接转身离开了。 事实上她也只能撇嘴运气不好,她家里的人就只会让她乖乖别惹事,哪里有时间给她出气,下次再找机会好了,她就不信了彰子她能次次都那么好运! 她身后的两位小姐互相看了看也赶紧跟了上去:“爱世等等我们!” 爱世?那女人叫爱世? 随后,在她们离开不久后,彰子便上前来感谢他。 非常感谢他,就是希望不要真的因为维护她而影响到他店里的生意了。 最后,在老板的热情推荐下,彰子她们几个都如愿买到了自己喜欢的和服。 于是在拜别完这位正义又热情的老板后,实里挽着彰子的手兴奋道:“这家店的老板真是太帅啦!下次我要带我妹妹过来!” 另一个女孩优子也连连点头道:“而且好年轻,据说也才二十岁的样子呢!” “话说,久生爱世她不会真的去找他麻烦吧……” 想到这里,彰子也很担忧。 …… 但她们的担忧其实根本没必要,因为他们两人在之后便再没有什么交集。 坐在二楼的窗台边望着天上的明月,他有些感慨。 今天这位叫彰子的小姐,其实是让他想起了他的童年玩伴——一个叫湖香的女孩。 湖香要是长大了,大概也和她一样单纯善良和隐忍吧,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去保护她。 如果今天是湖香被这么对待羞辱了,他也是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 123 贵夏·温雅的男人3 结果这还不是最糟…… 梦里朦胧地过了年。 他终于能收心些回老家森安乡去看望家中的双亲了。 在回到家跟久违的朋友聊天时听说了一件事, 据他们说伊宫院家的少主人要和东京一个子爵家的千金结婚了,兴奋地说那可是华族的小姐啊! 得知了消息的人都很惊讶, 自豪地说果然他们森安的御一郎少爷就是优秀, 连东京那的华族小姐都愿意嫁过来。 很遗憾,这些都是不知情的人的说法,事实上是为了遮掩那位华族小姐做下的一些有损名声的丑事, 她的父亲才打算趁乡下消息闭塞将她匆匆嫁过来的,虽然身份上算低嫁但至少这伊宫院家还是一个富裕的地主豪绅嘛。 所以知道了实情的御一郎少爷十分不愿也很抵触这门亲事, 但他被看重女方华族身份的父亲威胁而不得不妥协。 结果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比起他被迫娶, 那位小姐竟然更加嫌弃嫁他,她根本就不愿嫁到这破乡下地方来, 最后闹得以死逼她父亲妥协, 于是这婚事便由他们提议, 临近结婚前男方订制的付纹羽织袴都已经送到家中了又由他们随意作罢。 御一郎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此后都有礼供着她的准备了,但看着整齐放置在礼盒里的和服, 他还是觉得他们两家这落差对比真的是好讽刺好荒唐,他的父亲逼他娶她,结果是他只能妥协, 而她大闹逼她的父亲不嫁,她的父亲却选择了妥协她。 也许这就是太懂事的那个就会被委屈吧。 这婚事作罢,伊宫院老爷的打算一场空, 他就是再生气再辱骂, 最终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堂堂子爵难道还会给他们土下座道歉么?而且气也不好撒在御一郎身上,毕竟现在最丢脸的人是他。 事实上,对于御一郎少爷来说, 虽然被退婚是有些丢脸,但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这样的女人就是娶回来也是后患无穷的。 而这些话他是听御一郎少爷亲自说的。 是的,他香取贵夏在一次偶然间在外地和伊宫院家的两位少爷相识,因为大家都出自森安,且他又毫不拘谨爽快大方,于是他们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好友。 他回森安的这段时间恰好他们也在,于是有空他们便会小酌两杯,聊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除了伊宫院御一郎这位主家少爷外,伊宫院家的旁支少爷伊宫院清庭同样优秀,他像一位全能的秘书能协助到御一郎的方方面面,包括在调查打探这一事情上。 说起他查到的那位小姐的事迹,说御一郎没有把她娶回来是利大于弊的。 那位小姐做出的事可一点都不像有华族小姐应有的体面,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偏执疯魔,连强行自荐枕席的事都做出来了,虽然那个男人很绅士最后没说什么也没声张,仅仅只是派人有礼地将她送了回去,但看看现在东京哪个大户人家愿意接纳她娶她,也就他们这些住在乡下的人消息没那么灵通,想着竟然还能娶到华族家的小姐。 没想到都这样了,那位小姐的父亲好不容易给她找到一个相对来说算是最好的归宿了,她竟然还嫌弃不情愿…… 说到这里清庭还略带开玩笑说,即便他再有野心再想上位,像她那样容易拖后腿的女人,即便身世再好他也只能敬而远之。 贵夏在听完他们说的话之后,不知怎么地便想起了那个曾经在他和服店大吵大闹的女人。 就这样想着想着,便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 原来他做了一场梦啊。 但他做了个什么梦呢? 梦醒之后,梦里的事他就都记不清了,但他对梦里那个名为爱世的少女的糟糕印象却持续了下来。 …… 在森安乡生活是悠闲又简单的,尤其是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 而下午四点到傍晚时分,就是孩子们心有默契的结伴玩乐时间,友谊的累积就是在这段时间了。 爱世、湖香和贵夏他们也一样。 因为湖香对爱世姐姐般的照顾和无底线包容,让爱世现在根本就离不开她,每天都是两人一同用餐,一起玩游戏,一同外出,一起洗澡和睡觉。 湖香是无比温柔又美好的,对于爱世来说,湖香满足了她对同伴和姐姐的全部幻想,最重要的是,湖香总是绝对站在她这边的,哪怕乡镇里的孩子不喜欢她排斥她,湖香都愿意放弃他们一直只陪着她一人,并且不论她是什么态度或是发小脾气,湖香都愿意原谅她,都愿意主动过来牵她的手,从没有一次觉得不耐烦抛下过她。 爱世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温柔,所以不用外婆对她说什么,她都明白湖香是值得她好好珍惜的。所以潜意识里她也担心湖香会不会受不了她的任性然后离她而去,所以她会为了湖香逐渐收敛她自己,只要湖香很严肃对她说这是不对的,她就会听从。 所以即便在其他孩子看来湖香是被爱世欺压的小可怜,但湖香自己从不觉得爱世难相处,因为在她的认知里,爱世就是她的妹妹,是她略任性却又听话,热情且对她毫无保留的妹妹。 所有人都知道爱世爱漂亮,并霸道地宣布她得是最漂亮的才行,但没人知道爱世曾对她说过要是湖香就可以比她漂亮的话,因为湖香是她最好的姐姐。 那天瘦小的爱世在廊下拍玩着手鞠球,柔和的夕阳洒在她的橘碎花小和服上,那笑眯眯对着坐在木廊上的她喊姐姐的模样,是真的很可爱啊。 不仅仅是如此,她能感受到在大家看来骄纵任性的爱世有多么努力地在回应她,主动且激动地和她分享她目前所有的东西,所以她知道爱世也会害怕她会因为她的糟糕而离开她。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如她会这么做,而她能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一样。 但这些很多人都不会知道的,包括贵夏。 贵夏他们只能看到自己看到的爱世,所以湖香想着,也许相处久了,他们就知道爱世并不是他们想得那样糟糕了。 但同时湖香也忘了,爱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对待一些她不喜欢的人,她的糟糕能从始至终的维持,比如对待香取贵夏。 所以爱世和贵夏两人一旦聚在一起就总是吵吵闹闹,两人相看两厌,相互攀比,而湖香便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左右为难,经常要帮他们调解矛盾。 …… 贵夏的父亲香取云先生出差回来后,给贵夏带了一套十分精美的西洋画册,上面印着各式各样的蝴蝶,大部分都是海外才有的品种,简直就像将世间所有的蝴蝶种类都囊括在其中了。 贵夏睁大了眼惊呼不已,仅靠这本画册他就足以成为孩子们之中明星般的存在了,最重要的是那家伙一定也感兴趣也无比想看! 诚夫人看似严格,实际上却十分宠爱她,基本上她想要的什么东西都能轻易拥有,根本不用眼巴巴看别人的,就连贵价的赏玩手鞠球,她竟然都能拥有无数个,每天一个轮着玩或堆在一起玩,寻常孩子最多也就一两个,更不用说她那数不清的西洋玩具了。 难得他现在有了一个就是她也未必能轻易拥有的东西,但他偏偏就不给她看,谁让她之前也这样针对他! 她是一个喜怒言于表的女孩,大家毫不费力就能知道她喜欢什么——她超级喜欢蝴蝶。 只要一看见蝴蝶就要去扑,连特地跑到花丛里装花朵招蝴蝶这样的蠢事她也干了不少次。 在和别的女孩儿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她也总喜欢当什么蝴蝶公主蝴蝶神明,然后做作的捏着她的兰花指将玩伴们指使来指使去的。 但好笑的是,蝴蝶的前身毛毛虫却是她极度厌恶恐惧的东西,每每见到了总是要很夸张地尖叫,生怕那些毛虫会掉在她身上蠕动。 当然大部分女孩子都害怕,所以他们男生就最喜欢玩毛毛虫了,看着这些女孩儿们见到树枝上的毛毛虫一个个吓得哇哇叫,就觉得超有意思超好玩儿的! 每当他们把带有毛毛虫的树枝拿在手里的时候,那家伙总是会大声喊要告诉她外婆他们欺负她的事,扬言让她外婆去收拾他们。 所以他们男生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她总是动不动就喊人来威胁他们。 明明他们小孩的事就他们自己解决,打一架也行,总是喊大人来是什么意思,别的女孩就不会这样! 而他们才不怕这样,她越是这样,他们就越跟她对着来,尤其是领头的贵夏。 但贵夏曾无意中听湖香说过爱世是很聪明的,根本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傻兮兮,所以他们也会经常吃她的暗亏,尤其是领头的贵夏…… 日子这样过着过着也就一天天的过去了,贵夏和爱世就没有和平共处的时候,彼此都想抓对方的过错和笑话,然后狠狠嘲讽。 这样的相处方式虽然鸡飞狗跳,但大家自然而然就都熟悉起来了。 …… 虽然总说爱世任□□耍赖,但贵夏也并不是一个特别听话的孩子。 也就是他的父亲严肃起来能管教他一二,但只要他奶奶一来,将他拉在身边,他父亲就对他没办法了。 他的父亲是一个很神奇的男人,在很多人眼里,他父亲是一位非常温润得体的男人。 偶尔他路过的时候还能听见一些老婆婆和大婶聚在一起闲聊,说他父亲香取云先生就像波光清澈的湖水一样,既温柔又包容,说在他父亲还年少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乡镇里的小姑娘曾偷偷喜欢过他。 而他如今在听见这些话时,都会撇撇嘴,心说她们看到的都只是假象而已,她们都没见过他老爹在家里吼他抓他的样子,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湖水是烈火啊!超级吓人的好不好,幸好他平时都很忙,也很少能管到他。 不过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父亲也觉得无伤大雅就由着他心意了,但只有一次,他是真的感受到父亲怒意的——因为他将他的个人恩怨带到了家里的生意上。 但这件事很复杂,明明他没有这个意思,最后却弄得好像都是他的错,好像就是他故意跑去偷窥她一样。 这简直是在羞辱他! 124 贵夏·温雅的男人4 所以说,湖香自始…… 那时他和他兄弟本来想去找湖香的, 担心她那么多天没出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毕竟她们雪安家的大门几天前就没怎么开过了,结果没想到一爬上山墙围栏那里就看见了正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她, 而她那动作实在是太奇怪也太好笑了, 所以一时没忍住和同伴说她这样像青蛙。 她这不像青蛙难道他要违心夸她像蝴蝶嘛……然后就被她瞬间跳下来拿起石头给狠狠砸了。 因为他觉得被女生随便用石头砸到这件事真的很丢脸, 所以没有像她一样回头就跟自家家长告状,额头上的伤口再疼都只能暗暗吃了这个亏, 咬牙切齿地想着以后再让她好看。 结果她却大摇大摆地来到他家店里, 让他老爸为她忙上忙下,这种感觉他讨厌死了,他绝对不要他家的和服穿在她身上! 所以冲动之下,他就什么话都说了, 像是较劲一样为了展示他在这店里少爷的地位,他朝他父亲大喊着就不卖给她和服,丝毫没意识到他说这话有什么不妥。 还没等到他洋洋得意, 就看到他父亲脸色大变, 紧接着就是她不甘示弱地对他的一系列指控, 说他偷看她跳舞,还说她像青蛙…… 于是他也说他额头上的伤就是她砸的,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在他们的一言一语中,大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最后是诚夫人强令那家伙道歉, 而那家伙不干就直接站在那里大哭,见她这样诚夫人只好无奈地对他父亲说她会赔偿的, 结果没想到他父亲反而更加惶恐和歉疚,不断道歉还想压着他一起道歉。 而他也一样不干! 闹到后面,诚夫人便带着她的孙女离开了,也如了他的愿没有给她买和服。 目送诚夫人她们离开后, 父亲满是歉疚的脸立即垮了下来非常生气,直接就开始撩起衣袖打算狠狠教训他,而他当然是想迅速往回跑走找奶奶,却一下就被他爸拎住被提到后院里去了。 …… 劈头盖脸的训斥是肯定有的。 且父亲不仅因为他坏了家里做生意的规矩生气,还因为他干出这样的事情感到非常失礼和丢脸。 百年和服店小少爷这么体面的身份,被他弄得像街头邋遢不讲究的混混一样!这让镇上的人们将来怎么看他!就这样让他继承了家中的产业,那以后还有客人敢来他们家么! 父亲说了很多,但他都听不进去,他只觉得委屈,明明被砸伤的人是他,作为他的父亲却一点都不心疼他,让他上心的永远都只是生意!生意!生意! 他的神色越来越不服,越来越倔强。 父亲觉得发生这样的事他一点身为男人的立场和风度都没有,可明明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偷窥好不好,他仅仅只是出于关心湖香而已,况且这又不是他一个人做的决定,是大家好不好,他们是想去救湖香的! 但他看得出来他的父亲却根本不相信他的这种解释,心里就是认定他和那些偷看女人洗澡的混混烂人一样。 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父亲不是早就知道他的理想是要做英雄气概的男子汉吗!结果父亲根本就不相信他!要是再说下去,他都要哭了。 后来自然是奶奶解救了他。 可这次他的父亲却不打算再轻轻放过他,让他奶奶不许管这件事铁了心要收拾他,所以奶奶的庇护也不再起作用了。 父亲要他到时候跟着他去雪安诚夫人家好好道歉,甚至他还得单独跟那女孩道歉,只有得到她的谅解后这件事才可能结束。 那个场面他光想一下都不能接受,这种事她指不定要怎么狠狠羞辱他,所以他果断拒绝。 他就是没错,要是再逼他,他就马上离家出走。他的父亲只是为了钱而已,他就是怕失去诚夫人这样的大顾客,根本就不在乎他! 闹到最后,还是父亲单独去跟诚夫人家赔罪。 他都能想象他爸在面对她们的时候姿态会有多低多卑微,然后将他贬低到地缝里来寻求她们的谅解。 而那个人呢,她依旧一点事都没有。 顺理成章,在之后的日子他们就疏远了,是那种连继续凑在一起吵架都不愿意的疏远,甚至包括对湖湘也是,哪怕湖香见到他会欲言又止,会努力想和他解释些什么,但他知道不管怎么样湖香终究都是绝对站在她那边的,现在谁都能看出来在湖香的眼中只有那家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同样他也固执地避开了她。 肯定会失落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是没朋友了,相反他还有很多朋友。 而且不跟她们那群女生在一起玩更好,还没那么多麻烦,毕竟他们男生也不想总是陪着她们玩幼稚的过家家游戏。 …… 生活在森安的那几个孩子相互熟悉却又陌生地成长着。 明明已经有意躲避着雪安家的那个家伙了,也不知是为何总还是能时常碰见她或是听到和她有关的事。 比如他曾无意中看见过她对守山神社的神职少年展露过向往和无比喜欢的情态,叽叽喳喳缠人不停地对那少年说她自以为很有趣的事。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怎么会跟神社的人有关系,但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嗤笑,那位常年侍神的清冷少年他也认识,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啊,不看人脸色这么吵闹,她难道看不见那少年的面上已经逐渐有不耐隐忍的表情了吗? 不过这又不关他的事,他只是路过的而已。 又比如,他和父母去邻镇温泉庄泡温泉放松的时候,竟然也能听见这温泉庄的小少爷和他的朋友在谈论那家伙的事。 他们正在庭院里一边下棋一边闲谈: “诶雨,你是不是过几天又得去陪那位爱世妹妹啦。” “嗯,很快就会回来的。” “话说,那位爱世妹妹怎么那么麻烦啊,非要你隔段时间就得去森安看她?” “……不知道。” “哦我知道了,一定又是你母亲大人逼你的,也是,你应付她比应付你母亲简单多了。” “别说这些了,我们专心下棋吧。” “行行行,好心提醒你别一次次去到时真让人缠住不放了。” …… 听到这里,森安……爱世…… 嗯,就是那家伙没错了。 这位少东家大概也和他一样是不喜欢她的吧,可又不得不听从母亲的话去陪着她玩,估计他母亲是因为诚夫人的缘故才这样的,和他父亲一样。 但这孩子看着就比较木讷内向,估计不会像他勇于反抗他父亲一样反抗他母亲,所以他很同情这位小少爷,毕竟他都不敢想象要是被她缠上还要保持微笑是什么可怕的场面…… 嗯,还是能想象到的,那位神职少年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所以,每当听见她有时故意在他跟前炫耀她和一个漂亮强大的小哥哥或是邻镇的一个小伙伴有多么要好时,他其实都很可怜她了,但他不会告诉她事实的真相,毕竟这又不关他的事。 …… 不知不觉他快十五岁了,学堂上完了这学期的最后一个星期也没有再去了。 一直以来,他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且随性地在父亲和先辈的荫护下平稳富足地成长着,所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觉得其实继承家业也不错。 他清楚自己已经比同龄的很多孩子要幸运多了,毕竟他们有些人还得苦苦寻找自己的未来和出路。 果然,在他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晚上,他的父亲就单独带他来到和室里,面对面郑重地对他说:希望从明天起他能跟在他身后从学徒做起,学着该如何去管理这间店的全部。 父亲告诉他如今这么大也该收心了,他是香取家的独生子,他们家的和服店必须有人将它很好地继承下去。 他低着头只能说是。 接着便正式开始跟着父亲学习。 虽然他从小有耳濡目染,但由于小时的他并不是很喜欢家里的产业,所以他还是得从最基本的学起,学习如何认识衣料种类、形制款式、漂染制作、产区采购,以及该如何得体接待客人和服务推荐等事。 琐碎的事情很多,好在父亲说都来得及,说他差不多也是在他这个年纪才开始接管的。 同时也是在他现在这个年纪,开始有人尤其是一些老婆婆或大婶会笑着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之类的话,说诶呀诶呀再过几年贵夏他也要娶妻生子了,将他说得不脸红不罢休。 听着她们哈哈的逗笑,他又不知该怎么反驳,该说什么才好,又不能任性说得罪人的话,所以只能暗自冷脸生气。 相较于他每日在后院做着衣料整理、漂染、晾晒,以及父亲要求做的各种各样苦力活,雪安家的少女们活得就跟他不在一个世界一样。 她们总是穿着明妍的衣裳结伴出行,于是便轮到现村镇里一些年幼的孩子们看见她们,就像曾经的他们在看向她们姐姐们一样,眼神里带着惊叹和向往。 随着年月的流逝,从前那个黄瘦却骄纵的小女孩,在诚婆婆的教导下变得好看起来,甚至,那越来越明显绚丽的容貌,已经有超过湖香的迹象了,而这一点即便是他也无法违心否认,但她却依然一如既往的恶劣。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经过路侧溪旁看见他正蹲着清洗不小心被染料染上的脸和衣服时,她果然还是会故意挑衅他笑话他全身脏兮兮的,而湖香则立马朝他微微鞠躬以示歉意,然后再赶紧拉着那个失礼不懂事的她离开。 所以说,湖香自始至终温柔善良,这点那家伙永远也无法超越。 125 贵夏·温雅的男人5 他没有再想要嘲笑…… 几个月后, 临近夏末的时候。 湖香多年不见的父母竟回来接她离开了,而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湖香都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他有些遗憾没有和她告别,也遗憾没有跟她道歉, 毕竟他的确因为雪安爱世而一起疏远了她, 现在才觉得那时的他实在太幼稚了,当时的许多事也没必要那么做。 但湖香已经离开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每天在店前店后忙忙碌碌, 父亲早已对店里的店员和染织老师傅打过招呼,说只需将他当做是最底下的学徒就好,不用将他看成是大少爷迁就。 一开始他们对他还比较客气, 但久而久之, 他们便也不客气地笑着然后将最累最麻烦的活都交给他去做, 美其名曰是好好锻炼他, 实际上根本不是, 他们就是想用这个最好的理由来偷懒,许多事明明就应该是他们去做的, 要不然家里招他们来做什么? 不仅如此,说好是让他来学习的, 结果干的都是最不用动脑子却又是最累的工作,那些核心的织染制作工艺他们便总拦着不让他靠近。 不是怕他捣乱, 而是就不允许他靠近。 是防备着他。 他将这些都告诉了他父亲, 希望得到他父亲的支持,毕竟他是下一任的家主不是么? 但他的父亲在听完这些后却并不在意,甚至反过来让他不要胡乱猜疑, 还训诫他要沉下心来,不要怕吃苦要用心感悟之类的话。 所以,他的父亲不相信他, 觉得他只是怕吃苦而已。 可怕的是,这样做学徒的日子没有一个结束的期限。这样不上不下的生活,他根本看不到他的未来在哪里,难道他在这里就仅仅只求衣食无忧么? 最糟的是村里的那些女人们又开始讨论起他来了。 她们隐晦地说他天资不够,跟他的父亲比起来实在是差距太大,而且看起来他对家里的产业也没那么上心。当然也有人为他说话,说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而已,愿意想着为家里分担就很不错了。 这些话都让他很生气,气她们拿他和他爸这样作对比,也不服被她们看来他就是普通的男人。 普通、平庸这样的词,他最讨厌了! 既然待在这里都没什么前途了,那他为什么不能也出去闯闯? …… 很快,森安夏末的祭典就要开始了。 在这之前的一天,他趁人不多的时候先来到神社里参拜许愿,他已经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了,希望神明能保佑他一切顺利吧。 没想到参拜完他到后山的山林路上散步静心的时候,他还能再次遇到那个雪安爱世,她仿佛无处不在,他总是能遇见她。不过如今,已经没有了湖香的陪伴和提醒下的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正当他这样想着时,他就撞到了她和那位神职少年之间正爆发的争吵。 隐隐约约地听见是她单方面得在怒骂发泄,而那名少年的脸色始终是平静的,他只是平静而又坚定地告知身边的几个人,他拒绝在大庭广众之下陪她玩扮演游戏。 这时贵夏他才知道,原来今年夏日祭的神使竟然是由她来扮演的。他才想起往年扮演神使的小姑娘偶尔会有变化,但扮演神明椿藤主的总是这位将要继承神社名为椿绚的少年。 结果现在,椿绚说椿藤主大人垂爱任何一位身患不幸的人,所以身为神职和神语者的他自然遵守神谕会毫无疑问地帮助她,而除此以外的事请恕他不能奉陪。 甚至还更为冷淡地说既然她能扮演神使,那么别人一样也可以扮演椿藤主的,所以请另找他人吧。 神职者一般很少显露自己的喜好,这也意味着这位椿绚少年的确是不怎么喜欢她的。 对爱世来说,幻梦的面纱被直接掀开后,她不傻,她一下就明白这个大家都说会保护她会站在她这一边的椿绚哥哥不过也是被迫的罢了。 所以她的反应也在贵夏的意料之内,在身边的几个人都为她说话,说那少年不该这么对她的时候,她便委屈受辱般地喊着既然那么不愿意就直接说啊,说她以后绝对不会再求他半句的! 说完就大哭着跑开了。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要一有什么不如她的意,她就大哭地跑回家找她的外婆,让她的外婆来帮她。但因为她总是不占理,所以诚夫人也没帮她几次的样子,即便如此,她也依然还是会哭着跑回家去和她的外婆哭诉别人的不是。 统统统统都是别人的不是。 但这次,贵夏看着她大哭着跑回家的样子,他觉得他成熟了,因为他没有再想要嘲笑她的心思了,反而还觉得她很可怜。 可怜她连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喜欢她的原因都不知道,真的太悲哀了。 于是他就这样离开了森安,提着行李箱独自一人来到东京看有没有适合他的工作。 …… 三年后,他成为了一名洋服制作工厂的工人。 每日上班下班都穿着灰蓝的工装和帽子,骑着自行车穿梭在东京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三年的时间让他成为了一名熟练的车间工人,但跟他的想象依然有很大差距。 而每当他想放弃这份工作的时候,他的上司就总跟他说,他还那么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升职机会的,切忌急躁。 事实上他也很难做,因为离家前父亲就跟他说过如果他工作稍有不顺就立即更换,没有一颗沉静坚持的心,那他将来很可能就一无事成。 而为了证明给父亲看他不是这样眼高手低的人,他便一直坚持到现在,但还是会迷茫,迷茫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出人头地,以及怎么样才算出人头地。 父亲说他除了参军别的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出来之后他才发现他很多东西都不会,最后发现还是只有和服装业相关的工作他才能立即上手。 结果还是回到了和衣料相关的圈子里,且久而久之他总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最近,好不容易他有了一次假期,他便打算回老家看看,毕竟他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回去了,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家人了。 …… 坐上开往森安的列车,轰鸣的列车将他从喧闹的城市逐渐带到了森林浓郁之中。 他的内心并没有因为目光所及的翠黛山林跟清透河川而变得平静愉悦,他反而有些紧张和纠结,若是父亲跟他说留下来的话,他要不要答应。 他要是答应了的话,别的人又会怎么看他?——在东京混得一事无成才灰溜溜跑回来么,当初还信誓旦旦要出人头地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终究还是下了这趟列车,提着那去时的箱子走在了归家的路上。 在沿途经过一道清浅的河川时,他目光所及,河岸边一处微黄芦苇丛旁的碎石上,正坐着一位穿着淡绢紫色和服的少女。 从他的这个方向望去,傍晚的阳光轻柔地打在了湖水和她的侧颜上,湖水和她都变得波光粼粼起来。 这是一位十分貌美且看向河川和风摆芦苇的目光中带着忧郁的少女。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过来了,她自然而然地便朝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那仿佛天生就温柔深情的眼中甚至还没来得及消散那含着湖水般的凌凌波光。 虽然阔别三年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从小就互不顺眼的,也还算玩伴之一的,名为雪安爱世的女孩。 他不敢过多地注视她,因为这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毕竟他们两人从前的关系并不太好,那种直视她的目光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失态很不齿也很……冒犯她,所以面对她疑惑的目光,他只能回避。 但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她周身的气质竟然也跟着变化这么大,哪怕他在三年前离开之前就有预感她将来必然是美貌的女人,都没想到她变成的是如今这个模样。 不同于他的拘谨和手足无措,爱世倒是能很坦然地站了起来,还愉快地跟他打声招呼,然后走上前像小时候那样新奇地对说道:“天哪,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贵夏你竟然都长这么高了!” 她用她看似很不服气的话直接缓解了他们之间的某种尴尬。 怎么说呢,他倒希望她还能像从前那样对他带着恶意的挑衅和得意,像之前那样两看相厌或是神情高高在上对他不理不睬,而不是像这样能看出且主动缓解他的不自在。这会有一种仿佛他还很不成熟闹别扭且自卑的感觉。 这几年她都经历了什么事呢? 而他也只能尽量不显露拘谨地跟她打招呼并回应她一句:“雪安小姐。” 她自来熟般喊他贵夏,而他却回她雪安小姐。 面对这样的落差她也没有表现得很尴尬无措,也没有笑话他装什么装啊之类的话。 只是之后再碰见她便再也没有喊过他的名,和他一样称呼他为“香取先生”。 她如今的礼仪就如她当年的姐姐们一样是无可挑剔的,是大家曾经都希望她能做到却又觉得她肯定做不到的无可挑剔,仿佛天生就会一样。 三年,真的能改变很多人和事,不论是她还是他。 …… 爱世变成了一个他十分陌生,但无比美好的存在。 也许是因为他到外面东京工作认识了不少人,也见识过所谓权贵大人,所以他意识到她身上有一种跟东京那边大户人家小姐所特有的相似气质——优雅得体,但又拒人之外。 更何况,他笨拙地跟她拉开距离,那么她也能不经意就让他切实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所以面对她,他开始越来越自惭形秽。 后来他又想了想,反正他们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未来估计也没什么特别的交集,她做她的优雅小姐,之后他也继续做他的事,互不干扰又有什么好自惭形愧的。 虽然他是这样想着的,但几日后来到守山神社,当他再次见到那位清冷气质一如既往即将继承这间神社的男人时,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也许只有像他这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才不会自卑吧。 126 贵夏·温雅的男人6 “所以,我在知道…… 从前的他曾认为像爱世那样的女孩会被守山神社的椿绚大人吸引一点都不奇怪, 但往往那样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样吵闹任性的女孩,就算椿绚大人这样清淡的性格会和与之相反的性格互补吸引,那也应该是那种开朗元气又爱笑的女孩。 所以他不曾明说过, 但潜意识里自然就觉得爱世并不配那样的男人,但如今, 他反而觉得也就只有那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才不会黯然失色。 可她也很骄傲, 并且真的说到做到, 因此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往来。 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除了椿绚大人这样的男人之外,她还会喜欢上谁, 他都以为如今的她跟谁都有距离谁都不会喜欢了,她再也不是当年整天喊着谁和谁是她这边的小女孩了。 从前还有湖香,如今更多的时候她都是自己一个人。 她会感觉到孤独吗。 正当他这样想着并为她感伤着时, 他就无意中撞见了她在和别的男人约会。 她竟然会和一个男人在约会?!等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似乎还是伊宫院家的一位少爷! 他们那时是坐在乡里一处已经无人打理的小神社的小台阶上。 虽然这处的小神社已经落败了,平时也没什么人会特意过来,但是这里登高的视野却很好,坐在神社前方的台阶上能看得很远,能看见远处的山林,近处的河溪,还有一块块已经金黄的稻田。 他从前也很喜欢和自己的兄弟来这里玩, 因为从这里后方的山路上来树林密布甚至还有些阴森, 是壮胆的好地方,而现在的他纯粹就是想自己过来走走静心, 却没想竟碰见了他们两个。 他们并没有发现他正在身后。 那位少爷似乎还风尘仆仆穿着黑色的斗篷风衣坐在她身边,帽檐下白净秀气的他正面朝她微微笑着打开了他手中用红底白碎花锦绢包住的精致礼盒。 说这是他外出办事时买的当地名点果子,她应该没吃过, 所以就想着带回来给她尝尝。 而爱世则满心满意地惊喜和期待,高兴地用一根小木签子将一块底部铺着红豆像水晶一样通透的糕点送进口中。 她的表情就像被果子甜到一样整个人都变得甜了起来,所以那位少爷看到她那么幸福的样子也弯着眉眼笑了起来,问她是不是很好吃。 他可以明显看出来,这位少爷是非常喜欢她的,而她也是喜欢他的吧,因为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是没有那种疏离感的。 她的喜欢总是表现得很明显的,都不用猜。 他们一个身着黑色斗篷和灰袴装,一个穿着米黄色印染着朦胧白玉兰的付下和服,都是姿容温柔出色的人,即便在这样浓荫破败的地方依然能熠熠生辉,任谁看都是美好的少年少女,就他那么突兀地站在这里看他们实在是太尴尬了,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还以为他在偷窥什么似的,而他再也不想被人说偷窥什么的了。 于是他便转身离开了,但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轻步离开的时候,那举着果子的爱世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怎么了?有人吗?”身边的清庭问她。 她摇了摇头然后笑着看向他说:“谢谢你辛苦给我带的好吃的,我真的很高兴。” “除了外婆和爸爸,还没有谁会特地买这些给我。”爱世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点心盒子轻声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清庭明白她的意思,其实他也早已打听到她过去的一些事,知道了她从前并不是一个孤僻的孩子,反而是一个吵闹得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孩子,同龄的孩子们都不太喜欢她,可她喜欢凑前跟大家玩却又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所以她心里还是孤独寂寞的吧。 要不然怎么会因为一盒点心就感动呢。 往往这样处境孤独的孩子的内心是非常脆弱易攻的,甚至他能看出在面对他的时候她都极力在做一个完美可人的女孩子,所以她真的就单纯好懂地连他都不由得怜惜起来,不再去想那些算计又功利的事了。 “那我下次再给你带。” “好!好开心!” …… 原来她也会有那么女孩子的一面。原来她也会有那么让人喜欢的一面。 迟早,她也有会跟人相恋的一天。 他还记得她最开始是什么模样,记得她耍赖闹腾的模样,记得她跳舞时毫无美感甚至笨拙的模样。结果不知在什么时候连她都已经朝前走得很远了,而他在父亲眼里却依然还是那么不成熟。 傍晚回到家中时,父亲跟他说反正他明天也没什么事,就和他一起去给伊宫院家送这一季的和服吧。 他自然是点头说好。 于是在伊宫院家他再次见到了那位少爷,这时的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带着帽子披着斗篷,而是内里穿着一件白衬衫,再搭上米色和服穿着灰绿色的袴,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柔和又近人。 待人温柔的人谁都喜欢,怪不得她会喜欢且愿意亲近。 他还知道了他名叫清庭,只是伊宫院家的旁支少爷,是作为他面前这位伊宫院主家继承人御一郎少爷助手般的存在培养的,除了偶尔要到外地去完成交代给他的事务之外,一般情况下他都是随在御一郎少爷身侧的。 清庭少爷的确是优秀,据说从小便成绩了得,各项能力都均衡且过人,对御一郎少爷既有堂兄弟的情谊也忠心耿耿,所以主家也愿意大力栽培他。 比较起来,御一郎少爷就显得更严肃冷峻一些,有着大户继承人该有的姿态和自持。 而他只能坐在父亲身侧看着父亲和他们交涉,据说,他们的年纪甚至比他还小一些。 结果同样都是在森安长大的人,差距却如此巨大,他甚至都不能嫉妒和不甘,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越来越窒息。 …… 不论是椿绚大人或是伊宫院家的两位少爷还是爱世,他们如今都是他难以企及的人,而他却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到底是该留下还是离开…… 之后,他发现他看得还是太浅了,这里没有人是单纯的,单纯的那个人只有他。 他后面才知道,原来伊宫院家的清庭少爷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清风朗月般的男人,而爱世本质根本就没有变,她竟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那天在他刚回来的那个河岸边,他又遇到了她。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她对他同样也回到了一开始那自来熟的态度和语气。 她对他说她看到了,那天,她看到他了。 她的话意有所指让他立即就明白她说的是哪天。 于是他连忙撇清关系说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小心路过那里而已,让她放心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会说的。 结果她不仅一点都不担忧被他发现,甚至还有些疑惑地问他:“奇怪,偷偷幽会的人是我,心虚的也应该是我,你为什么会比我还紧张?” 嗯?原来他有紧张吗?是啊,他为什么会紧张?像做错什么事一样一下解释那么多,像个傻子一样。她会笑话他么?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笑话他,而是带着笑意期待地问他:“你觉得他怎么样?” 见他抬头回望她,她补充:“那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你觉得他怎么样?” 那时的他以为,她只是和那些陷入了美好恋情的女孩一样,希望能得到他人的肯定和祝福,所以他自然也是想着顺着她的心意来,毕竟大家都长大了没必要再像从前那样互损交恶,因此他说得都是肯定和称赞的话,尤其他才刚正式见过那位清庭少爷,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那个男人面容白净俊秀,为人体贴温柔,工作能力优秀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限—— 越说他越觉得,这样的男人若是从前的她大概是接触不到的,但现在却仿佛像是他在帮这个男人说话,站在男人的角度告诉她这是一个不错的男人让她放心。 而她一开始是带着期待的笑意听他说话的,但他说到后面,每夸赞那清庭少爷一次,她却逐渐流露出了像是忍俊不禁的模样。 他也是看着她越说越疑惑,难道他刚刚说的话很好笑么?他说的那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她这忍笑的模样再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或者说是在她看来他就像个傻子一样。 所以他说着说着也有了气,就停了下来,真是莫名其妙的,他感觉到他被捉弄了,但又不知道被捉弄的点在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爱世那看向他的眼中明明还带着笑,却瞬间从刚刚少女般的朝气忽地就沉了下来唉叹道:“没想到,在你眼中他倒是一个好男人。” “那我呢?你觉得我怎么样,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吗?” “什么意思?”这谁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喜欢她吧,不喜欢还专门给她带果子回来?他都能看出来那人甚至连家都没来得及回第一时间就先跑来看她了,她竟然连这个自信都没有? “所以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的是吧。”爱世看起来像是微微松了口气一般。 然后用很认真的语气对抬眸他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说的这个好男人啊是对我别有企图才接近我的喔。” “你知道那种为了利益为了身份地位,明明不喜欢也能装作很喜欢很真心,然后再去接近拥有这些东西的人的那种人吗?” “嗯,他就是这样的人哦。”爱世点点头对他肯定道。 “所以,我在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男人对我有别企图的情况下还跟他交往了,你说他会不会被我感动到就真心喜欢上我了呢?” 她这番兴奋期待又幽怨的话简直让他睁大瞳孔无比震惊,天,她在说什么? …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是缺爱寂寞到了如此地步吗? 还是她根本就疯了?! 看到他不可置信觉得她疯了的模样,她却直直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出来,像在恶作剧一样。 127 贵夏·温雅的男人7 最后,在她漫长的…… 被隐瞒和被欺骗, 这明明是一件很难过的事,而她却笑成这个模样,难道她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哭了么? 原本以为终于有个喜欢自己的人了, 结果却发现那人并不是真心的,且明知道那是虚情假意, 她依然要留住这段关系,依然要表现得不谙世事,还要温和地笑颜示人, 生怕那人被曾经形象恶劣的她吓到远离。 她一直以来都太寂寞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所以在这一刻,他真的觉得她很可怜。 诚夫人, 诚夫人看到这样的她也会觉得很难过吧。 见到他的脸上正不自觉浮现出同情的神情, 爱世就渐渐收起了笑声。 嗯?他这在同情她吗?同情她什么?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就很生气。然后面色不善且不可思议地对他说:“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可怜我么?”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冷静一点。”看着她似乎情绪开始起伏,有可能是打击到了她的自尊心, 他连忙说道。 爱世开始收敛起自己, 周身的气质开始重新回到她作为一位名门大小姐的骄傲上,然后毫不在意地展露她的真实想法: “你觉得我可怜?你在可怜我什么?可怜我为爱所困?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么?”说道这里, 爱世还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自己可能为爱所困,然后满脸忧郁又做作的模样,结果光是想她都要笑死。 “说起来, 香取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么?怎么对我还会有那么天真的期待啊?” “你忘了吗,他不怀好意,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她在自己快十五岁本该情窦初开的年纪,说自己不是一个好人。 …… “如今也就只有你才知道我的真面目是什么, 而那个男人竟然会觉得我无比的单纯,无知又好骗呢。” “明明,我也只是在玩而已。” 她的声音很好听,却带上了嘲讽的毒素。 于是在震惊之后的他,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想道不对,那位清庭少爷怎么看都不会像是她所说的那种利益熏心之人,而且清庭少爷如今已经很得伊宫院家的看重了,他的地位几乎仅次于主家的御一郎,就算是要图谋,她一个小姑娘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地方? 她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还是她根本就只是想单纯地捉弄喜欢她的男人呢? 可怕的女人。 “他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不是误会他了……” “你认识那个男人么?”爱世问他。 “算认识吧。”他回道。 “那个男人伊宫院家非常看重的一个孩子,地位仅亚于主家少爷,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又上进的男人,甚至比我家的哥哥们都要努力优秀。” 这是爱世对那位清庭少爷非常认真又客观的评价。 “你说这样的男人会看上我什么呢?或者我有什么是值得他这么厉害的男人喜欢呢?” 爱世的问题,让贵夏本能地在心中浮现出“美貌”二字。 而她也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得意又愉悦地笑着说:“是我的美貌,对吧。” “所以说人就真的好肤浅,只要表象美好就可以覆盖许多不好的东西,唔虽然,我也并没有什么内在就是了。”她居然还有心情说笑:“毕竟追求漂亮也是我的毕生愿望嘛。” 然后随即就收起了笑容,转身坐在河岸边的石座上一手撑着下巴说:“但很遗憾,他并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接近我的,他一点都不肤浅,可比你聪明多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么?”说到这里她 “身份?” 他并不知她具体是什么身份,他只知道她是诚夫人的外孙女,别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听到他并不知道的回答后,爱世抿了抿上弯的唇角忽然有了种隐秘的兴奋感,像回到了小时候才有的嚣张和攀比心态:“哼也是,你要是知道了怎么可能还敢跟我作对啊,没准早就是我的小跟班整天想着怎么讨好我了。” “喂!你怎么还在说这些啊。”贵夏正屏息听着,以为她会有什么不一般的身世,没想到就被她最后说的这句话一堵没好气说道。 湖香曾跟他说过,爱世其实很聪明,可她又总爱揪着这些幼稚的事计较。 正当他没好气地这样想着时,他听到了她轻声说得这句话。 “其实我是子爵小姐哦。” 爱世端坐在石座上,眉眼敛下,柔顺的黑长发披散下来随风的方向轻摆,松石绿印染着山茶小鸟的和服将她整个人衬得近乎素白透明。 子爵小姐,华族。 贵夏愣住看向她,子爵小姐……他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身份,他以为她仅仅只是富裕人家的女儿。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从现在开始或是在一开始,他们之间门的差距便宛若云与泥。 因为她,是贵族,而他,是平民,伊宫院清庭同样也是,所以伊宫院他真的…… “所以你看他是多么聪明的人啊。”爱世像是想起了什么心里也是有些堵的。 “我是东京华族家的小姐,所以不论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不论我是善良还是邪恶,不论我是温柔还是蛮横,不论我是貌美还是貌丑,都总会有人真心“喜欢”我的。”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落寞,他不知怎么地脑海中就闪过有人即便是不想娶她为妻,但因为她的华族身份还是妥协了的画面。 那人对她就没有喜爱,没有期待,只有妥协,各取所需。 “但我可不是那种为爱慌不择路的傻子,什么让他发现我的好让他为我感动之类的,我绝对不要,我凭什么要为他的前途铺路。” 她甚至还把她的计划也告诉了他,她想直接就毁了那男人最在意的前途让他坠落。 “什么!毁了他?!”他被眼前这个姿容仪态依旧甜美,但眼里却闪着浓重邪性和恶意的她吓到了。 如果说以往他们的争锋相对你来我往只是简单的孩童打闹,那这次,她就将她的计较和恶毒展露地彻彻底底。 真的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女人。 …… 之后他再遇见她,她与他又回归了有礼疏离的状态,那天河岸边的剖心交谈仿佛只是他对她带有偏见的臆想而已。 在这件事上,他仅仅只是知道这件事而已,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 就算她真的要算计别人了,但他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这么隐晦的事告诉他,难道她就不怕他告发她么?还是,她其实早已料定他根本什么都不会说呢。 但也的确是,他和爱世并不是什么很要好的关系,所以没什么立场劝她不要执着于这些没意义的事之类的,同样,他和那位伊宫院家的少爷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只是一个看豪门恩怨故事的观众罢了。 后来,她真的这么做了,以自己名声为代价让那个男人一无所有地离开了,而事实被紧急掩盖下的她什么事都没有。 都是别人不怀好意蓄意伤害她。 说来也巧,他在东京曾无意中见到过伊宫院清庭,即便那时的他看起来一无所有颇显狼狈,但他原本看起来柔丽温和的眼睛里却烧起了势在必得和复仇的野心焰火。 而似乎身处其中但其实置身事外的他真的就像看客一样看着他们。 但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却又不禁回响起了最开始在河岸边遇见她时,她那任性恶意背后的抑郁和感伤。 所以,她曾经也是有期待过的吧。 那年的他十八岁,而她十五岁。 …… 后来又过了三年,他二十一岁了。 但他依然还是那么普通,并开始时常后悔自己曾经年少轻狂的决定,他想回老家了,因为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理想,他从什么都不会逐渐变成了什么都不敢。 正当他辞去东京的工作准备回去的时候,他碰巧遇见了刚从女校高等部毕业的爱世。 原来这三年间门她也一直在东京啊。 三年未见,她似乎又变了,比从前变得更温和了一些,变得任谁见到这样的姑娘都不会相信她小时候是多么难缠的性格。 在遇到他后,她似乎很高兴很惊喜,强烈邀请他去咖啡厅坐坐。 大概是没有了曾经那种想要和她较劲的心,所以也无所谓什么要不要面子的蠢事了,怀着这样心情的他反而能够坦然地对她友善笑笑,说声:“好。” 他们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聊天,聊从前的事,聊湖香,聊他们自己,聊森安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地方。 聊到后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其实后来她认识到有些事情的确是不太好,所以她已经不这么做了,将来不论有没有愿意真心对她,她都只是想像外婆一样做老师就好了,要是老了有幸能做校长先生她就更满足了。 他眉眼带着笑意看她憧憬自己的未来,也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问她 明明他们从前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为什么那时她什么都愿意告诉他?明明她也可以直接无视他的。 他的疑惑,让爱世顿了顿,然后才缓缓对他说道: “因为你一直都像是我的镜子,只要一看见你就能照出我过去的自己。” “其实呢,那时我也并没有很成熟,虽然看似成熟了长大了,好像能让大家放心了,但那都是我在伪装硬撑而已,实际上我还是带着很强又幼稚的报复心的。”爱世捧起咖啡瓷杯,感受它给她带来的温热说道。 “至于为什么会告诉你,除了的确是有故意挑衅想看你会怎么对我之外,大概潜意识里是希望你能像过去那样骂我一顿,说我心思险恶,然后像小时候那样妨碍我一样制止我不要这么做之类的。 “或是直接告诉清庭我的算计也可以。” “但这并不是在怪你什么的,这只是我自己无理的想法而已。”爱世看向他,眼中有对自己那时的无奈。 “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想法,只是看到你后来害怕防备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开心,那时的我胸腔里都是满满的赌气的恶意,我只想用这样的办法来平息我心中的气愤。” “最重要的是,那时能让我表露这些恶意的存在,只剩下你了。” “所以,对不起,让你承受了这些没必要的负担。” 她的歉意是真诚的。 不能否认,她真的很聪明,但同时她又并不是一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她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失意和难堪。 明明他小时候也做了不少和她对着干或是欺负她的事,但她却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他。 大概是在她眼里,他连被她报复的资格都没有吧。 其实像她这样的大家小姐,她根本就不在意他和这些事相不相关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感受如何。 她说他是她的镜子,其实只是看着他通过他,和过去的那个自己对话吧。 但她也仅仅是跟过去的自己对话而已,她并不厌恶过去任何时候的自己,她只是单纯地告诉过去的自己她如今过得怎么样而已。 所以,她会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将来越来越耀眼的,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只会越来越平庸。 最后,在她漫长的人生里销声匿迹。 128 贵夏·温雅的男人8 指雪安家的漂亮姐…… 深夜, 面向院子的拉门微微敞开,透进徐徐凉风和草木香气。 四周很静,只有夏夜小虫规律的鸣叫。 躺在纱帐里沉浸在并不是很愉快梦境中的贵夏, 渐渐被额头上的伤疼醒,难受地睁开了眼睛。 在洒进来的月光中,他睁眼望着顶上微微飘动的纱帐,他有些失神, 好像很多画面在他的意识里闪过, 但却像流光一样稍纵即逝,他没能抓住。 大概是被她用石头砸伤脑子了,贵夏再次闭上眼疼得咬牙切齿, 想着他一定会报仇的。 …… 几日后, 香之园和服店。 诚夫人正和店里的香取老板商量如何定□□世七五时要用的和服。 而爱世则在一旁踮起脚痴迷地望着展示木柜里的一支带着流苏的蝴蝶发簪,那支银蝶簪子就这么娴静地躺在古朴的木桌柜上,只要望着它的角度不同就有动人的流光划过,触动着爱世还非常年幼的心。 她毫不犹豫地用小手指着这个蝴蝶发簪仰起头,眨着期待想要的水亮眼睛对身边不远处的外婆说:“外婆这个蝴蝶好好看啊。” 明白爱世的小心思, 诚莞尔笑道:“这要等爱世长大了头发留长了,戴起来才好看哦。” 虽然她们家并不缺钱, 但诚觉得爱世如今还没必要簪戴这样稍显成熟的发饰,既然没必要那她自然不会买。为了弥补女儿如今在乡下生活的不便,愧疚的子爵大人已经为爱世准备了非常多不计价格的西洋娃娃和玩具,甚至偶尔过来看看她也会带各种新奇的东西过来,觉得他的小爱世都已经长期在这里住着了所以想要什么都可以被允许。 但诚觉得不行,既然是她管教,那么在许多事上她得管也得教,否则爱世再养成曾经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的习惯, 对她将来也一样无益。 不过她有时候也不会严肃拒绝,会用一些比较合理的理由告诉她为什么不满足她,比如这支对她来说还不到时候的小簪子。 所以见外婆真的不给她买,也早已领教过外婆说一不二的态度,爱世也只能嘟囔着继续眼巴巴地多看这支小蝴蝶几眼,想着将来她长大了要自己买。 香取先生见她们祖孙对话和小爱世的反应也忍不住笑着鼓励她加油长大,紧接着就准备为她量尺寸了。 而这时,一个店员惊讶道:“贵夏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 见到爱世来他家中买和服,贵夏很羞愤,于是在与爱世的你来我往之下,也不管不顾之下喊出了不许她买他家和服的话,说就是她拿石头砸伤他的,要他爸心疼他站在他这边。 接着爱世也不甘示弱地控告他偷看她,还说她像青蛙。 当他还想再反驳些什么的时候,就被他爸爸吼了一句不敢出声,虽然心里已经被爸爸刚刚的眼神吓得有些慌了,但因为还在那家伙的面前所以他依然强撑着不服的模样。 最后,两个孩子互不相让,两个大人却不断相互道歉。 等诚夫人带着爱世离开后,贵夏自然要承担来自他老爸的怒火……好在奶奶及时救了他,但救了也没用,几天后他还是萎靡不振地被老爸抓着去雪安家登门道歉。 他有时候调皮会惹父亲生气,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承受父亲对他失望的态度,比起生气,他更害怕父亲会对他失望,以为他就是个屡教不改的人不值得期待。 所以即使再不情愿他都得跟着去,所以在看到坐在诚夫人身边得意洋洋看着他偷笑的她时,他就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他输得颜面无存,还要把身旁放着和服和发簪的礼盒作为赔礼低声下气地给她奉上。 当爱世看到了盒子里的银蝶簪时,哪怕她再想克制住自己还是让人看出了她的惊喜和高兴,仿佛在说原来这个银蝴蝶她竟然这么简单就拥有了诶。 他跟着父亲一起老老实实地对她和诚夫人道歉了,在诚夫人说话前,他就一直低着头感觉难堪又难过。 诚夫人并没有立即就客气地说什么这件事过去之类的话,而是温柔地喊了他的名字: “贵夏君。” 这种温柔让爱世的目光都从蝴蝶簪子上撤了回来,惊讶看向自己外婆。 “婆婆呢去过很多地方,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婆婆讲故事?” “很有趣的哦。” 不同于爱世的疑惑,贵夏在出家门前就明白这大概是诚夫人准备收他做徒弟的意思了,这也是他父亲之前心心念念的事,所以他便顺势姿态恭敬地答应了。 “荣幸至极,往后就烦请婆婆指教了。” “还有这个。”诚夫人将银蝶簪从礼盒中拿起然后放进他手中,这举动让身旁已经跟不上节奏的爱世睁大眼睛,等等!事情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婆婆想拜托你一件事。” “婆婆希望你能协助婆婆一起让爱世变得更好,让大家都能喜欢她。” “等爱世什么时候能得到你的认可了,你再把这支她最喜欢的簪子交给她,当作是她的奖励好吗?” 贵夏听着诚婆婆对他的请求,也十分惊讶进而兴奋了起来,这峰回路转啊! 诚婆婆竟然直接授权让他监督这个嚣张的家伙,让他在跟她学习的同时好好纠正她的错! 这家伙将来能不能变好他不知道,但是她怕诚婆婆啊!看着她从得意变成哭丧,开始喊不要的脸,他就马上对诚婆婆重重点头,他一定不会辜负婆婆交给他的任务的! 而且,看着自己手中的发簪,婆婆还说这家伙有没有变好都由他评判呢,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要知道昨天晚上他还因为要先低头而难受得要死呢。 于是这一晚。 他一夜好梦,院中的含笑花开得很香,连他额头上的伤都不痛了。 …… 和屋内木走廊澄净通透,院中花草小树石板绿苔错落有致,流水在惊鹿的竹筒中灌满时不时发出咚——咚——的声响。 整栋和屋原本是静谧幽深的,但不久就响起了一阵奔跑声,是一个穿着兰色和服的小女孩急急先跑过,只一转眼就消失在房间深处。 接着是一个穿着袴装的男孩追赶了过来,站在走廊上皱着眉,不确定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里面他是不能进去的了。 哼,又被她跑掉了,他只好转身回去。 在雪安家这里上课已经好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他过得如鱼得水,而那家伙则过得鸡飞狗跳。现在的她可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现在的她怕他得很,躲都躲不及就不要说什么跟他对着干的事了。 其实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诚婆婆竟然会无比信任他,凡是他对爱世揪出的错,她都选择信任并对爱世进行相应的管教。 而爱世当然想过很多把他赶出去的办法,甚至不惜陷害过他,但这些统统都被诚婆婆识破并处罚地更重。 吃过几次硬亏之后,她也没办法了,而她没办法还有个原因还在于他从来不用陷害她,因为她自己本身就会做的错事就很多,所以婆婆当然相信他。 不过话说回来,他觉得他自己已经是够顽皮的了,没想到和她真正相处之后,才发现婆婆为什么要交给他这个任务了,因为要管教好这家伙可真是不容易啊——表面听话,实际上躲懒的小心思特别多,不爱吃苦,不认真学习,还总拉湖香替她背锅,而且有些事她做可以,别人做就不行,各种各样的事简直了,而就是这样的她,诚婆婆和湖香还依然对她那么有耐心。 就不要说他还看到了一间放置着很多她玩具的房间,有西洋娃娃,有和服娃娃,有玩过家家的小屋子,还有各种各样他没见过的东西。 但诚婆婆不怎么允许她来这里玩,所以她都是偷偷带他们过来炫耀的:“看!这些全部,全部都是我的!我的!” 他和湖香两人,一个甜甜微笑着捧场说“哇好棒”,一个则面无表情地说你作业写完了么?没写完就来这里,我要告诉婆婆。 所以他们两个站在湖香的两边,一个说对方是告状精,另一个则说对方是耍赖精,谁也别说谁,湖香则原地左拉拉右劝劝,好为难。 越是相处,他越是由衷地觉得,她真的太幸福了,就连他的父亲甚至奶奶都对他说,让他不要对那孩子太苛刻要对她友好些,像在给她跳舞评分时取笑她的事绝对不能做,实在是太没风度了! 他想了想好像是,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这么做了……他还确信她今天晚上一定过得不好,诚婆婆一定会严厉责罚她的,因为那是考试,诚婆婆最不喜欢她对考试不严肃…… “贵夏,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喔。” “女孩啊,是这世上最容易被打击哭泣,却也是能最快成长起来的存在,她们的心啊是这世上最柔软也是最硬的东西。” “奶奶的年纪很大了,见了太多这种伤感的事,不希望贵夏将来会因此愧疚受伤,所以请你平和地对待那个女孩吧。” 他不能理解奶奶想表达什么,但听到她有些伤感的语气,他想了想后觉得,好吧,那他以后就公事公办吧。 大概是两人都被长辈交代过了,所以两人再见到的时候,那种针锋相对互不顺眼的气氛竟然缓和了很多。 后来,他、爱世和湖香都为了课业非常忙,渐渐地他们连玩的时间几乎都没有了,这种事情他自然也没心思去顾及了。 好在诚婆婆说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悟性很高胆子也比较大,让他的父亲千万对他有信心,这让他的父亲非常高兴。 其实他根本没有婆婆说得那么好,他仅仅是维持现状跟上进度都得付出无数精力,基本上每天晚上一用过晚餐,他就得回房间看阅婆婆交给他的书籍,然后一页又一页做好笔记和心得。 但只要父亲高兴就好。 也许是因为受课于诚婆婆门下,加上又是和服店的少爷,他的着装打扮也不由得书生气了起来,让之前跟着他喊他老大的兄弟们都觉得他不够男人不够帅了,其中一个还摸着头打量他说:“话说,难道进了雪安家都会变成这样吗!” 指雪安家的漂亮姐姐们,指湖香和爱世,以及他。 于是穿着白衫灰蓝袴正侧边夹着和服礼盒的贵夏:“哈?!” 129 贵夏·温雅的男人9 喜欢就是喜欢的模…… 他和爱世竟然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又一年。 偶尔诚婆婆会带她去东京小住, 但没多久就会回来,而他除了要完成婆婆交代给他的课业之外,还要开始跟着父亲一起在店里见习了。 也许因为是从小就在和服店长大,耳濡目染的事自然不少, 只要好好学习很快就能懂, 不仅如此, 他还会偷偷观察父亲的待人处事, 然后有意识地学着他去做, 因此也总会有客人夸赞他小小年纪就有了少掌柜的气势。 父亲在这时往往就会自谦,说他还有太多的不足,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但他知道父亲内心是高兴的。 父亲对他的期待其实也仅仅是希望他也能将香之屋好好经营下去而已。 人会成长的, 在他十四岁而爱世十一岁的时候, 他们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了, 虽然依旧还会互相不服输的吵嘴, 但偶尔都愿意一起玩些小游戏,一起合作完成一些事, 一起说些近期发生的新闻了。 爱世其实已经变化很大了,在诚夫人这样的管教下,她就是再爱偷懒都是经历了刻苦的学习和训练的, 尤其是关于各种礼仪训练。 所以他也很早就意识到了爱世也许是富裕人家的小姐,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坚持不愿将他抽屉中放着的银蝶簪交给她。 他对自己说是因为爱世还没有真正到能让他认可的时候,但经过诚夫人教导思维早已发生变化的他即刻就在内心深处否定这个理由,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他早已错过送她簪子的最佳时期了。 如今这个年纪的他若是送她簪子, 除了所谓认可她, 更多的情况下是带着某种暧昧期待的,而这种暧昧是他在这里最忌讳的东西,不是他忌讳, 是诚夫人忌讳。 甚至,他都不能给自己想得太清楚的机会,因为想得太清楚了在行为上就会有破绽,甚至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先被人发现了。 事实上她已经不需要他所谓的认可了,但他只能不断坚持自己的否定和不认可,这是他还能留在这里的底线。 可是就如他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的那样,有些事用不用自己想明白,行为上都是会有破绽的。 他虽然嘴上会说爱世的各种缺点,觉得湖香温柔无缺,但实际上即便是吵吵闹闹,他在这里交流最多的其实是爱世,湖香跟他总是有着距离的。 他以为他和湖香的关系是很好的,怎么说呢,好依然是好的,但是还没到他曾经以为的很要好,于是反应过来的他渐渐地不仅觉得湖香温柔,还觉得湖香十分冷静。 湖香很冷静地对待他,所以对他有着绝对距离,湖香同样很冷静地对待爱世,冷静地将她的关注都倾注到了爱世身上。 到底,湖香对他的真实态度是什么呢? …… 爱世和湖香是有一定相反对照的,湖香相对内敛温柔,甘做衬托爱世明艳的青叶。 爱世唱歌跳舞,她便为她弹拨伴奏。 即便姐姐们都出嫁了,只留她们两个也不会孤独冷清。 更何况,对爱世来说也不仅仅只有湖香和贵夏,还有椿绚和小雨。 爱世不知为什么非常喜欢比较斯文内秀的白上雨,这位来自邻镇温泉庄的男孩。按照爱世的说法是小雨需要她好好照顾,因为他是站她这边的人,不像他从来就只会跟她对着干。 只要白上雨来做客的时候,爱世就会自以为自己像姐姐学着湖香一样关爱小雨,虽然事实是小雨比她大,可在他眼里,她就像傻子一样为白上雨跑上跑下,她曾经对付他的那些诡计,在这个名为小雨的男孩这里全部失效,一心沉浸在做个好姐姐的状态中。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白上,感觉他很不真实,并且直觉觉得他并不喜欢爱世,所以他也不知道爱世哪里来的自信,就真的很不会看人脸色。 虽然有点可怜,但他也没立场说什么,难道他要直接跑到她面前说,你别对那个白上雨那么殷勤,能不能冷静看看人家是不是真的愿意被你照顾啊。 比起白上雨,那家伙更不相信他好么。 反正他家店里的事也忙,那个小雨来做客的时候,他就不来了。 但对于爱世来说,让她显露出明显恋爱倾向的是另一个男人。 爱世是一个将自己喜怒表现得很明显的人,所以就连他都知道她喜欢着守山神社的那位铃守椿绚大人,那位少年他也认识的,是相当于这里神明化身般的存在,许多人对他都是可望不可及不敢轻易冒犯的。 结果,她对他的喜欢却是有着男女世俗**的。 该怎么说呢?他也不知道。难道说她是不自量力和痴心妄想么?真这样想的话他也不好受。 但爱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但她似乎也清楚她和那位少年的差距,所以她后来的努力他也逐渐看在眼里。 对于如今已经超过许多人的容貌更加悉心呵护,然后学习舞蹈两不误,比起寻常练的舞,她甚至更加积极偏爱跳那种她说要献给神明的舞。 她的变化不仅只对她自己,对他也发生了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倒转,如今是她变得爱捉弄他了。 他们明明关系不好,可她却总喜欢在跳完舞后一遍又一遍地蹲下来,然后眨眼明艳地笑着问他,她有没有变得更好或更漂亮一些,她的舞姿是不是让他看得目不转睛了。 她那么靠近,他当然会脸红啊,她为什么一点距离感都不懂! 后来,他忍不住问她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问他这些问题,她怎么样她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么? 于是她的回答:“当然是因为你可是最不喜欢我的贵夏啊!所以你的回答和你的认可就能让我更加确定,我的确是变漂亮了呀,就连你也不得不承认的漂亮。” 看看这多么任性又残忍的话,这世上也就只有她才会直接说出来了。 这话让他觉得,一旦他认可了承认了,那他于她而言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就会被她直接丢弃。 他甚至不敢深想,诚夫人当初对他的请求,是不是也是一开始就是将他作为爱世的磨刀石存在的…… 这个感觉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所以他也较劲不松口,不给她得意的机会。 …… 可是,人若是耀眼起来是挡不住的,你的目光,在你心里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追随着她了。 不要说他自己,就是她都以为他一定是更喜欢像湖香这样温柔又文静的女孩,但湖香却比爱世和贵夏他们两人想象中要更警惕和防备他。 他曾无意中撞见过湖香和爱世的私下谈话,而这些话诚夫人甚至都还没有对爱世提及,湖香就已经意识到并开始让爱世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那日下午,天空有些阴郁,大约是要下雨了。 所以他在整理完书籍后就和她们两人道别离开,但走到木桥上发现自己有东西忘在了学习室里,于是就转头走了回去,就是这一次让他心中大震。 “爱世,你最近是不是跟阿夏走得太近了。” 这是湖香的声音,让他的脚步停在了门口。 “没有啊,湖香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爱世觉得湖香的话有些奇怪,就把手里正在看的书合上,看向她。 湖香斟酌了一下语言对她提示道:“爱世,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阿夏也快十五岁了。” 十五六岁,是可以恋爱婚嫁的年纪了,婆婆也只会留贵夏在十五岁。 “所以呢?他还是看我不顺眼啊,各种挑我的刺,外婆还是什么都相信他。”说到这个爱世就没好气,到现在跳舞考试都还得让他打分,然后就是不给她高分,明明她都已经跳得很好了,她不服! “总之就是尽量不要再去捉弄他了,要不然他会当真的,可以像我一样和他保持一个友好的距离吧。”有些话湖香也不想点太明,比如爱世总会追着贵夏问她有没有变得更好看之类的话,也会特意对他展露女孩特有的美好神态,虽然爱世仅仅只是想要贵夏认输得到他的认可,但她并不觉得贵夏心里能承受得住。 爱世忽然就明白了湖香想对她表达什么,她的意思是担心那个从来就看她不顺眼的家伙会因为她的捉弄喜欢上她?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出来说道:“这怎么可能嘛。” 背靠在门口的贵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院子上空的天越来越沉。 “为什么爱世你会觉得不可能?” “人就是很复杂的,有些你看起来似乎对你不错的人,其实也并没有很喜欢你,有些你看起来非常不喜欢你的人,也许早在私下里暗暗喜欢你了。”湖香是有些意有所指的。 “那湖香呢?你喜欢我吗?”爱世忽然问她。 湖香愣了愣,没想到刚刚她把自己绕进去了,还被爱世抓到,只能腼腆地朝她笑了笑。 湖香当然是喜欢她的,湖香也对她好,所以对她好的人就是对她好是喜欢她的。 “已经表现出不喜欢我的人就是不喜欢我啊,我也不会去猜他心里是不是喜欢我的,那样实在太累了还容易自取其辱。” “喜欢的话就表现出喜欢呀,这有那么难么?”这时的爱世确实是很疑惑。 爱世不以为意,她对他比他自己还要有信心,斩钉截铁地认为谁都有可能,而他绝对不可能,自信地说:“放心啦湖香,他绝对不可能会喜欢我的,要是被他知道我们居然在说这个,他肯定会笑死。” “然后再奚落我一顿。” 她心里一直这么简单地觉得,喜欢就是喜欢的模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模样。 130 贵夏·温雅的男人10 在大自然中,毛…… “而且, 我觉得,就算贵夏要喜欢,也会喜欢湖香的。” 爱世这么确信着,她早就看出来了, 贵夏就是喜欢湖香的, 所以才会对她这个总是霸占湖香并且总是“欺负”她的人各种看不顺眼。 可惜湖香太单纯了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她实在是太腼腆内向了, 还一直以为大家仅仅是青梅竹马的同窗朋友而已。 这只要看看贵夏对湖香和对她的态度天差地别就能一眼明白了嘛。 …… 最后, 贵夏是淋着雨回到家中的。 而有些事是不能点破的。 因为一旦点破,一些潜藏的情感就会像洪水一样涌出来, 就再也收不住了。 他喜欢爱世。 他这样的喜欢在寻常,若是有人发现笑说他一句你是不是喜欢她呀,他都会即刻脸红的喜欢。 可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他承认一开始他是不怀好意抱着捉弄的心态对待她的,看到她被诚婆婆严厉管教受罚受累, 那不服气或是哭了又不得不这么做的模样, 他就开心得不得了,想着还是有人能制住她的。 相对于他,他会觉得湖香更应该受到保护,因为爱世那家伙总会把明明是她做的错事,推到湖香身上, 她的理由是诚婆婆对湖香比对她要宽容。 他就想,怎么会有像她这样恶劣的人呢?仗着湖香根本不会拒绝她就胡作非为, 将来她要是犯罪了, 是不是还要湖香为她顶罪? 看着湖香善良安静的模样,他毫不怀疑湖香会因为婆婆收养她的恩情而这么做。 所以有好几次,爱世又拉湖香帮她的时候, 他直接就揭穿了她,希望婆婆能充分看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她当然是被婆婆狠狠地罚了,毕竟自己本来就做错了不算还要推到别人身上,这简直就是罪加一等。 那时,他觉得自己非常正义,但很奇怪,湖香并不高兴,她变得更加担忧了。 湖香在担忧什么?是在担忧之后那家伙会怪她吗? 有些事太久远了,他也不太记得,他似乎有对湖香说过让她别担心害怕的,没想到湖香在感谢他之后却对他说,让他对爱世不要那么苛刻,她会努力说服她开导她的……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他想着湖香果然还是太善良了还想着用真心去感化她,湖香根本就不知道那家伙心思有多复杂,如今再想来,原来湖香那时候,是在怪他么? 遗憾的是一直以来什么他都没有看清楚,却在和爱世相互相对的这几年,猛然发现自己相处地最多的那个人,居然是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在看着她了呢? 明明湖香也一直都在,为什么他和她的交流却如此的少,甚至他们之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回忆里就都是她在劝架或是尽可能努力让他不要总是针对爱世,她总说希望大家都友好相处。 …… 可就是在这样的相处下,他喜欢上了爱世。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疑惑,他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她了呢?就连爱世自己都认为他喜欢的是湖香,还常常因为湖香站在她这边而对他洋洋得意。 是因为她其实并没有他说的那么懒惰,即便是委屈哭着,也要将婆婆布置给她的任务完成? 说来,她其实并不是所谓自尊心很强的人,她不会觉得哭泣是很丢人的事,她只要难过了就会哭,他见过她耍赖的哭,伤心的哭,不服的哭,委屈的哭……渐渐地,她哭着哭着,你站在一旁也不会想看她的什么笑话了。 因为,她都已经哭成这样了啊,还想她怎么样呢。 她被诚婆婆强压着,她自己也一直努力着,这些他都看在眼里,看着她一步一步,一年一年变得更好。 她就这样在他的眼下不经意地成长着,他明明已经发现了却还是用过去的态度对待她。 他曾听到过诚婆婆扶着她的双肩深切对她说,希望她不要在乎别人对她的目光和态度,只要做好自己让自己快乐就好。 说别人有的东西她也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她没有必要再去嫉妒别人,她只要不再嫉妒就不会难过了。 嫉妒?他想难道她还会嫉妒别人?她会嫉妒谁? 他会带着类似这样的疑问和婆婆一起考核她,看着她的姿态神情从一开始的僵硬逐渐变得越来越流畅,发展到最后,她甚至都能对着他这个总爱找她麻烦的人展现她最美好的一面。 逐渐做到了婆婆对她期望的,不再在乎别人对她的审视,尤其是不喜欢她的人的审视,她只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她只需自己认为自己很好就好,她只需要自己认为自己耀眼就好。 在大自然中,毛虫蜕变成蝴蝶,这是很寻常的事,但人类却非要赋予它前者厌恶后者喜爱的两种态度,而这些蝴蝶自己根本就不在意。 明明他都已经看着她这样成长了,却依然固执地认为她还不够,他还不能认可,却根本上忘记了那支银蝶簪子对她并不重要,他是否认可她也不重要,是他自己天真地认为只要他不认可,他就依然能看着她最后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他看着她成长,看着她的面容逐渐逼透出不可阻挡的艳势,看着她笑着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他在不好意思中开始恐慌。 男人是多么可怕的生物啊,见到美丽的容貌便心喜,他恐慌自己也是这样的人,诚夫人要是发现他竟是这样的人,会直接将他赶出去的。 所以他不能深想自己的心意,她可以变,而他不能。 但现在全都被打乱了,之后,他该怎么面对湖香,这个看似温柔却已经对他起了疑心的女孩?他又该怎么面对爱世,这个依然一直将他当作对抗存的女孩。 …… 在这之后,他想尽力保持一切如常。 但湖香却选择直接揭穿了他。 湖香能够容忍他的确是不喜欢爱世所以会有和爱世相处不好的情况,但湖香不能容忍他明明早已心思不单纯却还用从前的方式对待爱世。 这算什么?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否定和不认可,然后忽地就在某天说他其实是喜欢她的这种话,他能保证自己自始至终都不把他真正的心意告诉她? 爱世是很简单的女孩子,想法虽然很多,但对情爱还保持着纯粹的期待,珍重每一个对她好的人,所以她不希望爱世被这种奇怪的事影响和伤害。 在她眼里,白上雨和香取贵夏虽然性质相反但某种程度都是一样的,但贵夏又稍微好一些,所以大家体面一些,将彼此当做重要的同学和玩伴比较好。 那为什么还是不认可爱世呢? 那天。 湖香想起了爱世的直接,被她影响后在送贵夏到门口下石阶梯的时候也直接问他,温声问他:“贵夏,你认可爱世了么?” 贵夏已经准备走了,在听到湖香的话后便转身看向她。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他尽量带着和从前一样对她的笑意问她。 “我只是在想,爱世还有哪里不足,让你对她依然还是这么不满。”湖香的声音依然温柔,问的问题却带上了她的个人偏向和某种意味的质问。 “不……”他下意识看着她就这么回答了。 “你知道吗,从一开始爱世来到这里,婆婆就让我好好守护她,不论她对我如何都请求我不要离开她。” “真是个麻烦的孩子啊,对吧。”说到这里,湖香对贵夏笑了笑。 “所以我答应了,我想着,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也就是这样了。” “但是。”湖香的眼里开始渐渐有了水光。 “但是,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为什么不喜欢她还要将我和她放在一起做参照?” “为什么我一次又一次地为她说的话你们都不愿相信?为什么非要固执地觉得她就是在欺负我呢?” “为什么你会觉得她陷害我而我是在为她承受呢?难道我没有跟着她一起出去玩么?明明是我也想跟着她一起去我们才出去了啊。” “为什么要拿我来做借口去伤害她呢?” “所以是你不相信她也不相信我。” 贵夏捧在胸前的书被他紧捏地有些变形,但他说不出话,他很难堪。 “承认她就那么难么?认可她就那么伤自尊么?” 湖香重新回归温柔的话里,带着残酷,这也是贵夏第一次意识到湖香真实的一面。 “不……”他刚想反驳什么,却听见她说:“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要喜欢上她呢?” “而不做到自始而终呢?” “爱世是我重要的妹妹,我眼里看着她陪着她长大,和婆婆一样希望着将来能有真心的人好好对她。” “仅此而已。” 湖香说完,便弯着眉眼,对他又回到了最初最温柔的模样。 …… 爱世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们两人都一如既往,整天沉浸在终于能成为神使的喜悦中。 湖香也依然一如既往地陪着她,和她一起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只有他一人什么都变了,变得沉默起来。 爱世自然也发现了,但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像从前那样因为他的突然沉默而笑话他怎么开始装深沉了。 最后是湖香拉住她向她摇了摇头,表示让他安静些吧。 直到后来他们难得一起用了顿丰盛的晚餐,外婆欣慰地笑着说贵夏已经可以从她这里结课了,再之后的路就看他自己了。 原来是因为他要毕业舍不得大家才难过伤感啊,爱世想道。 但是毕业还是值得高兴的啊,于是那天晚上爱世也放下了过去的恩怨,欢呼地和湖香一起为他的未来加油。 之后家里就只有她和湖香两人啦。 …… 那天傍晚,晚霞像最美的和服缎带一样在天空中铺开。 她心情不错,唱着歌踩着节奏一步一步地走上青石阶梯,直到一个她熟悉的嗓音却带着她不熟悉的温柔的一声“爱世”让她停下了脚步,疑惑地转过了身。 低头就看到了仰望着她的贵夏。 那时,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好像想对她说什么。 他想对她说很多,想问她还记得那支银蝶簪么?想问她还需要那支银蝶簪么? 但最后他只能是望着她,轻声说:对不起。 之后他便离开了森安。 一起带走的,还有一支簪子与一本画册。 131 蝴蝶的告白1 所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 夜晚, 久生子爵府邸。 从花园那个方向望去,三楼那间亮着暖黄灯光的房间, 就是前段时间刚回到东京的子爵小姐——久生爱世小姐的房间。 回到东京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久生爱世觉得, 虽然她曾经历过一些不愉快的事,但这世上确实没有比她更幸福更幸运的女孩子了。只要她不在意一些人的审视和评判,不怕孤独和寂寞, 她就能过得无比快乐,无比幸福。 在外婆有意识的培养和她自己的训练下,如今的她已经能够轻松做到了,她已经可以无所谓东京这些人对她的眼光和态度,无所谓一些人对她的不怀好意, 甚至是想看她再次出笑话的那些人的看法。 她只需要自己让自己快乐就行,毕竟她家境富裕, 地位不低,容貌艳丽,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反正她也不贪心,只有傻子才会让拥有这些的自己过得一团糟。 想到这里, 洗浴完的爱世将自己柔顺黑亮的长发披散下来,穿着用名贵蕾丝和绸缎制成的白色睡裙坐在她房间宽大精致的西洋梳妆台前, 椭圆清晰的镜面照出了她此刻眉目柔美面带笑意的模样。 她心情非常不错,特地挑选出一盏带着清甜玫瑰味的香薰蜡烛点上, 在香味蔓延开来的时候, 兴奋又期待地打开了那一个又一个堆在她房间里的礼盒。 说实话,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礼物,她没有那么出尘脱俗所以也不例外。看着这一把把精致的扇子、手套、帽子,还有桌上摆着的各种珠宝头饰首饰, 闪闪亮亮应有尽有,她小时候想要的一切,现在全都摆在她面前供她挑选。 明莎子姐姐甚至还对她说,如果之后她出去去逛街,在她的西洋百货商店里看上了什么,只尽管买就可以了,没有什么是她不能买的。那时,爱子姐姐也在她身边,听到明莎子的话就看不上她这暴发户式的糖衣炮弹就扭头对她慈爱地说,姐姐会给她备置好她需要的一切的,保证有身份又体面让她不必担心。 所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她没有什么不满的了,唯一的不满就是她有一个未婚夫。不过据闻那个未婚夫对她似乎非常不满,还是一个非常新派的人物,估计他们这种政治婚姻作罢也是有可能的事。即便婚姻不能作罢,那就他过他的,我过我的,她只能先这么想着。 爱世看完之后,又一一收好,关灯之后回到自己布置华丽又柔软的床上开始胡思乱想。 她觉得她自己是有些可笑的,小的时候无比希望自己能变成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因为只要变成了最美的女人,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谁不会去保护她?谁不愿站在她这一边? 那时彰子就是她最羡慕最嫉妒的人,是她不得不承认的那种柔弱可人漂亮,谁会不愿意保护她呢,谁会不愿站在她的身边呢?她嫉妒着她讨厌她,却又希望能拥有她所拥有的,所以她的愿望仅仅就是简单的变漂亮而已,她要变得比彰子更漂亮。 但随着现在她这些所谓美丽的容貌和不错的血统,以及她所谓在人前展示出来的温和的性情,当她在表面上都拥有了,而她却开始抵触起了男人。 她觉得如今接近她的男人都很虚伪,追根究底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也是虚假的,是她伪装起来的面具而已,曾经那个真正的自己早就不知被她藏到哪里去了。 外婆也说过:男人,都是洪水猛兽,你可以不理他远离他,但若是你戏弄他,就会惹来他的报复。 所以,没必要引起他们的注意,没必要有什么扬眉吐气的想法,寻找清风花香和阳光雨露才是属于她的快乐。 所以经过清庭那件事情之后,她也打算不再去所谓戏弄别人了,因为她会想万一她无法全身而退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说来也残忍,对于清庭,她不就是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才这么做的,不是么? 这么一想,爱世又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她那时将冲动和急需“复仇”缓解的难过情绪全部发泄在了清庭身上,其实最好的方式就应该是一视同仁,谁都不理才对的。 哎无所谓了,爱世轻松地闭上了眼睛。 …… 说起她的那位未婚夫——南部利辉,对于爱世来说他是很陌生的,因为她后来并没有再见过他。 未婚夫据说一直生活在北部盛冈的那片地方,因为是唯一珍贵的嗣子,所以不轻易离开。 而南部家在盛冈当地是曾经的领主,如今的爵位是伯爵,是受人尊敬的显赫名门。按照澜生的说法就是,像她这样毫无淑女气质的女人也就只有靠血统优越才能嫁进这样的人家了,毕竟随便一位小姐都比她看着可靠。 虽然她不服,但按照她曾经给人的印象,不少人都是这么觉着的。并且她和那位将来的伯爵继承人之所以会有这个婚约,说来也是非常的戏剧,说是因为她在小时候和他起过冲突,一不小心就把他弄伤了,本着要她负责的态度,他们两家就定下婚约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难道不是因为她的这位未婚夫是为了站在彰子那边说她是“丑女”她才收拾他的么?! 结果就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就让他们订婚了。所以这两个家族自己想合作就合作,搞这种那么自以为是的有趣和浪漫做什么?反正见到了,不还是你不顺眼我,我也不顺眼你。 还因为是她的未婚夫,所以在每年在她生日的时候,都会托人专门给她送一份生日礼物,至于是不是他本人选的也不得而知,不过,她也根本不在意,这些礼物她肯定是没有带到森安的,现在放在哪里她也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去找。 她甚至还想着他们的这个婚事最后能不能成都得打个问号。 在她回到东京的这段时间里,在学校里,在宴会上,甚至有时候澜生对她的一些讽刺和笑话都让她得出,他们久生家就是靠裙带关系和积极钻营才渐渐上位的,如今在许多人的眼里,他们久生家就是趋炎附势的家族,早就没有了清贵体面,有哪些真正有内涵的人家会看上他们这样的家族啊,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这要是在某些故事画册里,他们这样的家族就是铁板钉钉的配角背景板,就是要衬托那些善良的、温柔的、清丽的主人公而存在的,比如彰子。 所以她就真的总是不得不想起她! 在森安和湖香一起生活的时候,她就曾开玩笑似地对湖香说过:她感觉自己生来就是给人做陪衬的。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淅淅沥沥的秋雨夜,屋外还挺冷的。 湖香转过头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像个配角。 于是她顿了顿才说,曾经她在东京的时候认识过一个女孩,她叫彰子。然后她就把她和彰子之间发生的那些事都告诉了湖香。 其实怎么偏向自己,她和彰子之间一直都是她在故意找她麻烦,彰子根本无法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湖香在知道这些后会怎么看她呢。 接着她没有等湖香的回应便继续说,其实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觉得,她甚至也在衬托湖香。 因为湖香对她那么好那么容忍她,她知道有些话说出去湖香也许会难过,但那时她觉得真正的朋友之间就应该敞开心扉,把想说的话都告诉她,让她知道她真心里真正的想法。 即便是从此防备她也可以,这也是她少有能为湖香做的。 但湖香听完后却坐了起来,认真地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 “爱世就是爱世,我就是我。在每个人的一生中,只有自己才是主角,只有自己才最重要。” “婆婆不是说过么,爱世要听进心里啊。我们都可以有很多朋友,和朋友相处得开心,那就在一起相处,要是相处得不开心就不要勉强,分开就是,只要你自己别想着去衬托什么人就好了。” “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爱世还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是我已经努力在做绿叶衬托你了,你怎么还觉得自己是被衬托的那一个呢?”湖香清亮又温柔的眼里泛起了无奈地笑意。 之后湖香又告诉她:“其实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喜欢做绿叶的,像我就非常的喜欢做绿叶。” “是我自己喜欢做绿叶。” “做绿叶有什么不好的呢?低调安全,看着又很舒服,又不可或缺,又可以将花朵衬托得更加鲜艳,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呀。” “爱世想做花朵想做蝴蝶,我想做绿叶,我们的本质是一样的,我们没有什么高低之分的。” “爱世不要觉得我想做绿叶就是委屈我自己在你之下,觉得强势的你把弱势的我压住了,然后就觉得你在衬托善良柔弱的我之类的。” “所以是我自己想要做绿叶的,请不要把我的选择当做是我的妥协,不然我会生气的。” “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 湖香这么对她说完之后爱世就彻底开心了,也坦荡兴奋地对她说:“那我就要做花朵就要做蝴蝶,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湖香笑着说好呀好呀。 “我还要做最漂亮的神使,让神明也喜欢我!” “好!到时候我在许愿牌那里给你加油!” 然后她们就开心快乐地睡着了,这其实也解开了爱世很久以来的心结,以至于让她在很久之后再见到彰子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彰子就是彰子,她就是她,她并不喜欢彰子,但她也没有必要再去为难她了,她们各过各的就好,哪怕住在一起也没有问题。 但之后,随着她的观察,她觉得她们寮舍的四个女孩啊,真的是各有各的特点。 她那时和湖香一起看了那么多的情爱,如今来看,无论是彰子还是小咲还是美依子,她们竟然都无一例外地拥有着各种各样女主人公的特质。 而她真的就很像各种各样的女主人公们身边绝对不可或缺的那个存在! 就是以为难她们为乐,认为这样就能俘获男主人公的心,但是所用的手段拙劣又容易被识破的那种,嫉妒女主人公们善良美好有人喜欢保护的那种恶毒女人。 爱世有时候看着她们看着看着自己都能笑出来,觉得实在是有意思。 可是她一开始也没有非常地融入她们,这样就导致她在这些女孩眼里是一个非常清傲的人,需要有温暖的人来走近她的内心。 当她得知这件事时,她觉得这世界更有意思了。 但拥有美好品质的女孩就是拥有美好品质的女孩,不论她们是柔弱是单纯天真还是率直可爱,对待像她这样曾经劣迹斑斑,看起来不太友好也不好相处的女孩,她们都非常希望能够接近她感化她,希望她能和她们一起去迎接全新的朝阳。 所以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过得还是很开心的,不论之后她是要做像她们一样可人美好的女孩,还是做一个嫉妒难缠的女孩,这些应该都随她高兴。 毕竟她就是可以过成这样呀。 132 蝴蝶的告白2 如果之后这个男人要是知…… 盛冈是一个由溪水和森林环绕着的城市, 而南部家则是这一带显赫的名门,百年前曾是这一带的领主,如今依然还拥有彰显地位的爵位。 她名叫阿文, 就是在这个南部老宅里工作的年轻女佣。 现如今的南部老宅里只有老伯爵和利辉少爷两位主人。他们为人宽厚正直, 并不是会责难佣人的那种老爷,所以南部家的下人们过得都比较轻松, 而正因为比较轻松,所以谁也不愿因为工作懈怠而被辞退。 而她也更加努力地在工作,没有别的原因, 只是觉得只有这样她才能尽她的努力守护好利辉少爷。利辉少爷是一个温柔又努力的人,从小和老爷大人相依长大,却不会太过依赖和娇气, 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与已经别有异心的家臣对峙。 而她只需要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就满足了。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女仆, 地位卑微容貌普通, 是绝对配不上利辉少爷的,她也从来不敢想其他过分的事,但即使如此,他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和眼睛,总是会看向他,希望他在有什么需要的时候, 她能成为第一个回应他的人, 服侍好他为他尽一份心意。 这便是她选择留在这里守护利辉少爷的理由,哪怕利辉少爷不知道或许也并不需要。但这是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爸爸一起来到了南部家, 爸爸是南部家的花匠,承蒙老伯爵的帮助,能够不再带着她流离失所。 但她小时候却总在生病, 除了整日要打理院子的爸爸,她基本上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那个时候,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只有觉得实在是太寂寞了,才会跑到外面去找爸爸,但有一次她没有找到他,却被其他仆人的孩子围堵住了。他们见她弱小又怕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她越是想躲避他们,他们就越把她团团围住甚至还打算动手,她那时非常害怕,于是就无助地哭了。 那个时候是利辉爷路过解救了她,那时年少的他穿着和服披着羽织,和那些欺负着她的男孩子们完全不一样。在那些孩子们跑开后,少爷就把她从地上拉起,温柔地对她说没事了。 那时的场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后来爸爸说,他是这里主人家的儿子,是尊贵的少爷,平时应该很少能看见他的,但不论如何都要尽心的对待他。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暗自下了决定,她一定要努力,努力在将来能够靠近他。 现在,她终于做到了,她现在的工作是每日擦拭和整理少爷的起居室,以及跟其他年长的婆婆和姐姐们一起听候利辉少爷在生活上必要的指令,比如准备好少爷需要的饮食茶点,还有收纳少爷在各种场合需要用到的和服跟西服。 每日仅仅是能为他做这些,她就感到非常满足了,而少爷对待她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她从一个小女孩渐渐成长成为了一名少女,少爷也从少年的模样逐渐成长为一个俊秀的青年,那未来南部伯爵继承人的气势也越来越压人,但只要他一笑,她就能想起年幼时她被欺负的时候,他向她伸手笑着鼓励她的模样。 她知道少爷一直都是那么温柔的人,只是家族沉重的重任,才让他不得不变成那个严肃的模样,但不管是变成什么样子,少爷依然还是少爷。 “喂喂阿文,你知道吗?少爷好像要去东京啦。” 她停下了擦拭玻璃的手,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婆婆。 利辉少爷要去东京?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不怪她会这么奇怪会这么想,因为少爷是目前南部主家唯一的嗣子,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离开盛冈的。 “诶,你居然不知道吗?少爷要去东京正式看他那位的未婚妻啦,是子爵家的小姐呢!” 见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个在工作上比较照顾她的婆婆便笑着告诉了她利辉少爷和这位子爵小姐的事:“说起来,那位子爵小姐的家族从前也算是公家那一边的,不像我们南部家是武家起家的,但结果这个婚约却是因为那位小姐和少爷起争执的时候,利辉少爷不小心被那位未婚妻小姐给推倒了。” “所以啊,我们老爷就高兴地说,一定要那位小姐负起责任来,所以我们两家才定亲的呢。也不知道那位小姐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是不是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千金小姐了呢?真希望是一个好相处的小姐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顺利诞下我们南部家的继承人呢,如今南部家的当务之急不就是这个嘛,那些旁支都虎视眈眈的。” “但据说那位小姐的父亲子爵大人非常宠爱她,并不想让她这么早就嫁过来,想让她十八岁的时候再和利辉少爷结婚呢。” “可那个时候,我们利辉少爷都21岁了……” 婆婆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完全没有看到阿文越来越失落的模样。 阿文知道,那位未婚妻小姐,才是真正能够匹配利辉少爷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却那么地难过,但她不敢被别人发现。 因为,利辉少爷是利辉少爷,而她,只是他的女仆而已。 …… 夜晚,帝都,藤原家。 爱世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明天她要和姐姐一起去参加一位夫人举行的花园宴会。 她偶尔要跟着姐姐一起去参加这样的社交活动,但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去,因为周一到周五,她得到女校去上学,平时要完成的课业也很多,周六日回家休息一下恢复元气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结果这现在周六日还要经常出去参加这些社交活动,她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所谓这些社交活动,对于她来说就是简单地将自己打扮得好看一些,把华服首饰的穿在身上,然后穿梭在觥筹交错间,要是有想要攀比或是吸引的人还好,问题是她有没有想要攀比或是吸引的人。 一开始几次她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但几次之后,她就觉得很无趣了,还不如呆在房间里看她的情爱有意思。 姐姐也是年纪越大对她要求越是严格,明明还小的时候,姐姐都非常宠爱她的,结果现在她耍赖着说不要不想出去,想在家里和秀和玩,实在不行和澜生吵架也行,但姐姐就是不为所动,非要带着她出去…… 这些宴会要是美依子在还好,她还可以和美依子一起聊天谈谈有什么大新闻,或是猜测每一个路过她们面前的男人或是女人的心思,但明天的这个宴会美依子并不在,这就有些无聊了。 果然,第一天一早。 姐姐就过来把她好好地打扮了一番——给她准备了一件暖白色的蕾丝长裙,仅仅只在腰上系上一条酒红色的丝缎蝴蝶结腰带,微微松绑在腰间的飘带很长,长至膝盖间走起来会随风飘起,非常动人。 之后,还有一顶白色缀簇着花穗的蕾丝网纱帽微侧地戴在她的头上,让她的双眼在纯白的纱网之下若隐若现。 但爱世却因为这样的打扮感到非常不自在,这看起来好像要出嫁的新娘啊…… 现在那些西式婚礼中的新娘不都是穿着白婚纱出嫁的么,于是她对姐姐说:“姐姐,我能不能穿和服呀?我不想穿这件洋裙。” 但姐姐说不行,要这样才好看,这件衣服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叫她必须好好穿上。 不知道为什么,爱世就是觉得自己穿上这件洋服,像是要去讨好谁一样。 其实她小的时候就非常喜欢穿这种白色的纱裙,感觉自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一样,所以她小时候穿的许多衣服都是这样的西式小洋裙,哪怕那时候的她穿这些裙子并不好看,甚至裙子都比她好看很多。 直到她在森安待久了,也许是受到外婆的影响吧,她感觉还是穿和服会更舒服一些,要不然穿一尺袖的校服袴也可以啊,而不是穿成这样那么别扭。 但爱子姐姐还是拉着打扮成这样的她走了,坐在马车上,姐姐还不断高兴地跟她说:“我可爱的爱世啊,如今打扮起来真是无比清纯又明丽,有谁会不喜欢呢?”。 然后她就扫姐姐的兴说:“姐姐大人,我又不需要谁喜欢,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没有几个人喜欢我,所以我为什么还要去讨他们喜欢?” 结果姐姐却一副她明白的模样看着她说:“不要再说这些赌气的话,那都是从前的事啦,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呀,我们放轻松好么?” 结果,这场社交宴会和之前的一样没什么新意,依然还是贵妇们聚在一起聊聊天,看看天气。 不过这场宴会,彰子也来了,大概是跟着她的朋友或者未婚夫在一起吧,她并不想凑过去。 直到有些烦闷,她才一人来到这户人家的花园里随便走走,好在这个花园里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种着睡莲,岸边也种着许多名贵的花草。 其中一些美丽的花朵吸引着蝴蝶飞舞,于是她在欣喜之下便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蝴蝶们,不知不觉就就出了神,蝴蝶真的是好看呀。 却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有人在旁边: “那个…你是在哭吗?”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个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水岸边这位眼里有水光看起来有些无助的小姐。 爱世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这是谁啊?一副看起来以为她被欺负了的怜惜模样…… 接着她那想要捉弄人的心,不知怎么地又起来了,难道她刚刚看起来像是在哭泣么?难道她现在看起来那么柔弱需要保护吗? 她并没有立即否认。 她想着,如果之后这个男人要是知道她并不是被欺负,而是还可能会欺负别人的“恶毒女人”,他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看着这个水岸边的纯净又柔丽少女,这个男人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133 蝴蝶的告白3 他的儿子用了不光彩的手…… 蹲在水池边的白裙少女缓缓地站了起来, 看向身旁这个对她表示关切的男人问道:“请问你是?” 面对这位小姐的问题南部才觉得自己刚刚似乎有一些突兀,估计是冒犯到她了,于是立马有礼地摘下头上的帽子对她说道:“初次见面, 在下南部利辉, 看到小姐似乎需要帮助就擅自过来询问了。” “南部…利辉,南部??”在重复了他的姓名后,这位小姐的表情从疑惑到开始惊讶。 岂止是惊讶,南部,这不是她未婚夫的姓氏么! 久生爱世小姐根本没有想到她和她的未婚夫就这样见面了,而且,彼此似乎也没有认出对方,还以为是一场偶然又浪漫的邂逅。 他不是一直都待在盛冈那边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部大人。”她问道:“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见这位小姐似乎知道了他的身份, 南部也有一些惊讶,但还是理了理思绪对她说, 他是来这里是来做客的,这里的女主人是他的姑姑。 于是在一瞬之间, 爱世就明白为什么姐姐那么强烈要求她要来这里,以及为何南部也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大概是两家特地为他们制造的见面机会吧,可惜他们两个人居然先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了,还彼此都不认识对方。 想到这里的爱世眼神暗了暗, 用比平时更加柔和细腻的声音对面前的这个男人说:“南部大人是过来见您的未婚妻的对吧。” 听到眼前的这位小姐这么说, 南部也一愣还有些尴尬, 原来由姑姑出面, 让他和他那个自订婚来就没有见过的未婚妻见一面的事已经那么多人都知道了吗? 然后爱世又进一步担忧地说:“现在耽误在这里没有关系吗?让未婚妻小姐一个人等着不太好吧。希望没有耽误您和您的未婚妻小姐见面,失礼了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爱世便打算离开了,但南部却还是在意她为什么一个人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独自一人待在这里, 于是拦下了她询问,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是发生什么事情吗?有什么是他可以帮到她的。 但爱世却有些不耐烦了,明明都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未婚妻”还等着他呢,他不赶紧去见未婚妻还那么热心做这种事情干什么,一个陌生的女人难不难过关他什么事。 如果他知道未婚妻就是她,就是她这个不被他满意的未婚妻,他还会对她那么温柔吗?早就一副对她公事公办的态度了吧。 所以她笑着告诉南部:“也没有什么,只是想到要跟自己不愿意见面的人见面,就有点不情愿在闹脾气而已。” 说完就笑着离开了,带着一丝莫名的高傲。 结果,南部依然不知道这位小姐的名字是什么,但她似乎对他却很熟悉的样子。 直到他在姑姑的带领下,见到了端庄坐在对面藤原夫人身边的她时,他才蓦然明白原来,她就是他的未婚妻——久生爱世。 这让他在惊讶之后,又有些不安,原来那时他的未婚妻就在提醒他了,但他却表现得对自己未婚妻不够重视的模样,她这是生气了吗…… 所以之前她说的要和自己不情愿的人见面,那个不情愿的人,就是他么…… 他的姑姑正和她的姐姐谈得很高兴,反而是他们两人没说什么话,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她也依旧乖巧地坐在姐姐身边,微微低着头像是羞涩,和温柔宁静的名门千金小姐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见到这样的爱世,他都无法和自己当时记忆里那一个姿态骄纵嚣张,对他动起手来好不含糊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正当此时,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忽然抬头对他笑了起来,这个笑容非常的微妙,也许在身边的两位夫人看来,爱世小姐这是非常得体而又甜美的微笑,但在他眼里看来却是带着不善和挑衅的微笑。 南部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他还来不及找到自己对她的正确感觉,结果比起他,她似乎对他们之间的过去更加耿耿于怀。 很多他都已经不记得的事情,她竟然能够一一细数出来…… 比如今天穿着一身渐变蓝底繁花振袖和服的爱世走在他的身边,在外人看来两人就是在约会,她也如寻常那些希望在未婚夫面前留下娇美印象的少女一样朝他灿烂明媚地笑着,但嘴里却说着:让南部大人陪着我这位“丑女”一起出来约会,真的是委屈你了呢。应该说南部大人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丑女”未婚妻才真的是非常抱歉之类的话。 爱世明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蜕变地非常漂亮了,却总要对他说这些刺伤人的话。 但他能怎么办呢?他怎么解释都会被她理解成见色起意的男人了吧,但他也不可能以放弃她作为证明自己的方式,所以他也只能很抱歉歉疚地对她说,过去的事情他很抱歉,但以后他会让她幸福的。 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对她说出这这样的话,直接让爱世愣在当场。 难道她还简单地觉得,他以前对她不够友好过,他就永远都会对他不友好吗? 人是会变的,她都已经变了,成长成了如今这个模样,那他自然也会变的,他一样也会变得成熟,从前幼稚的事当然不会再做了啊。 看到他那么认真的,爱世才有些像是慌起来,露出她本来的模样不可思议地对他说:“难道你真的要娶我为妻吗?我们真的要结婚吗?!” “这样不好吧!我们这样的是政治联姻啊,你难道不反对吗?!” “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希望这个婚约进行下去吗?” “难道,你要悔婚吗?” 南部以为爱世一开始只是想对他下马威而已,是对他从前欺负过她这件事情有些难以释怀,所以他便体贴她,都由着她,但是他发现她居然想的是要悔婚? “只有这个是绝对不行的。” 就因为小时候发生的那些幼稚的事情,她就否定掉他整个人然后毁掉这个婚约,这是他不能容许的。 …… 一个月后。 南部不得不返回盛冈了,他在这里呆得够久也该回去了,但就在这短短一个月之间,他对他的未婚妻爱世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是一个非常惹人怜爱的女人,也让他非常愧疚和自责,毕竟造成她如今这个不安的心态,也有他小时候推的一把火。 他的未婚妻似乎只能去应对那些不喜欢她的人,而面对那些对她认真的人,她反而会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弄到最后她干脆就不跟他见面了。 结果在他回到盛冈的半年后,爷爷对他说,他和久生子爵商定,决定让爱世小姐来他们南部家进行新娘修行。 …… 东京,久生子爵府邸。 久生子爵最近调查发现了一件事,原本他只是想调查曾经那个他用了手段让他跟修源竞争时被挤下去的那个青年是什么背景。 因为他发现他竟然很快又卷土重来,不仅如此,如今他和修源都已经是同僚的关系了,这使他在直觉上感到有很大的危机,之前他仅仅以为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平民而已,根本翻不出什么大浪的,结果现在发现不知有什么势力在背后扶持着他,让他很快又能站到几乎跟修源平起平坐的地位,虽然还没有涉及到贵族核心那个地步,但他的工作确实已经和修源重合了。 他们虽然称为华族,但给人大部分的印象只是因为有个不错的血统,享受先辈的福利而已,许多平民中有才能的人是很不服气的。 现下他们华族的很多权力也被逐渐削弱,有一些甚至连财产都不能得到保留,就像他们久生家,若不是他豁得出去不讲究什么清贵脸面,也许早就和一些破落不堪的,只徒留华族名号的人家一样了。 所以也做了一些不太光彩体面的事情,他必须让修源能更进一步,所以他不能让那个人妨碍到他们,为此他谨慎起来,先去调查他的背景,结果一调查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和森安还有关系。 于是越调查,他越惊恐,费了一些周折四处打听,原来这个男人是森安某位豪族家的旁支少爷,这没有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是他竟然和他的女儿爱世还有过一段说不清的关系?! 说是他想诱拐爱世,但被发现之后就逐出了那个家族,然后来到东京才改换成他养父的姓。 他竟然都不知道这件事,诚夫人也竟然一声都没有告诉过他!他是怎么说的,不要让爱世和别的那些男人来往,他就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当他气冲冲地去和质问他的女儿时,却没想到他那个不知死活的女儿竟然还毫无悔改之意地说,是他先骗我,然后我再报复回去的! 结果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所以那个男人被伊宫院家逐出,还有他女儿的手笔?! 他的儿子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拉下了原属于他的前途,而他的女儿玩弄他的感情,最后还把他逐出了原本重视他的家族。 久生子爵不敢想象,万一被这个男人发现,他家中的一双儿女都对他做了这样的事,他会做出什么令人不敢想象的事来。 修源的事他还可以用贵族潜规则的话去和他谈判,或者是给予他一定的利益封他的口,但爱世这件事,他也是个男人他知道,这无论对于哪个男人来说,都是尊严的挑衅,就不要说他们久生家对他一而再再而三了。 所以,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爱世就是他的女儿吧……如果知道的话,他们家就不会那么风平浪静了。 所以他当务之急得先想个办法不要让他有见到爱世的机会才行。 于是他忽然就想到了南部家。 134 蝴蝶的告白4 呵,讨好,什么讨好。…… 盛冈。 南部府邸里的女佣们此时非常地忙碌, 她们正在整理出一间门适合大家小姐居住的闺房出来,阿文自然也在其中,她和旁边另一位年轻女佣一起抱着暖和舒适的被褥往橱柜塞去放好。 在这空隙间门, 这位年轻的女佣小奇兴奋地对阿文说:“久生小姐明天就会到了对吧,好期待啊, 不知是一位什么样的小姐呢,她是从东京过来的那一定非常美丽又高贵吧。” 阿文应和着点点头, 笑着说是啊。 接着小奇一脸想要讨论八卦的表情挤眉弄眼地对阿文说:“听说我们利辉少爷从东京回来后对久生小姐十分中意呢。” 这个阿文也知道,毕竟她随侍在一旁的时候,听见过利辉少爷在和老爷谈论起久生小姐时,话语里都是对他未婚妻的体贴。 这让老爷子非常高兴,笑着对他说, 之前还担心他会和那小姑娘相处不到一起去呢, 现在看他喜欢, 那他就放心了。 而利辉少爷也是坦诚大方地回应说是, 但就是不知盛冈这里适不适合她, 不知她在这里住着习不习惯。 阿文知道自己没资格去想这么多别的, 但听到利辉少爷情窦初开带着对爱世小姐期待和向往的模样,她的内心真的非常酸涩, 而这也只能由自己静悄悄地收到心里。 第二天。 东京久生子爵家的爱世小姐乘坐的马车, 终于停在了南部伯爵府邸的门前。 为了以示对她的重视, 南部伯爵未来的继承人爱世小姐的未婚夫——利辉少爷,穿着得体的西服亲自上前扶着她下来。 当爱世小姐从马车里出来的那一刻,南部家的众人都惊艳于这位小姐的美貌。 爱世小姐的美, 并不是往清纯自然的那一类,而更是像栽种在园林里的名贵牡丹一样奢华绮艳的美,就不用说她的眼眸里还带着看似潋滟的深情和某种道不明的灵动。 为了表示对南部家的尊重, 爱世小姐今日的着装是一袭正式华贵的明红色振袖和服,腰间门是更为昂贵的黑金锦织腰带,和服的裙摆和袖摆处印染着大面积与她一般贵丽的牡丹花和娇柔的垂枝樱,还有几只蝴蝶飞舞在其中。 还有她的黑亮快齐腰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双耳两侧的长发则编成辫子由一条与身上和服一致的明红色绢带绑成蝴蝶结固定在脑后。 这让站在阿文身边的小奇情不自禁地喃喃念出,这是何等美丽的少女啊,这大概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 是啊,这是何等熠熠生辉的美丽啊,让利辉少爷像对待世间门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的对待着,让阿文觉得站在她的面前都只能自惭形愧。 子爵小姐就这样来到了南部家的老宅。 …… 在宴客的和室里,爱世端坐在柔软的坐垫上,端庄贤淑地与南部老伯爵寒暄客套,老伯爵不禁回忆起了她和利辉小时候的事,爽朗地笑道说:“没想到当年淘气的小姑娘,如今也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小姐了,老夫还记得当年你力气大得很呢,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都挡不住。” 这自然是开玩笑的话,爱世不会觉得老伯爵提起她当年的糗事有多冒犯,于是也含蓄地笑笑说:“是当年不懂事,不小心推倒了利辉大人。” 结果南部老伯爵却摆摆手说:“这没什么好道歉的,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再说利辉他现在是个大男人了,这些年也有好好练习剑术,可不能再像小时候一被推倒就哇哇大哭了,毕竟以后可是要保护你的呢。” “爷爷!”利辉见爷爷提起他小时候的事也尴尬。 而听到这话的爱世也恰到好处地表示羞涩。 之后便是老伯爵问候她的父亲久生子爵大人最近可好? 爱世也如实答道,父亲和家中的两个哥哥最近都很好。 在聊了一阵之后,爱世才由利辉带着她离开,前往她的住所。 南部利辉走在爱世前面引路,此时的他已经将西服外套脱下了,只穿着黑色的马甲和白衬衫,已经十九岁的他看着样貌英俊身段高大,在外貌上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挑剔的地方。 走在南部身后的爱世看着底下的地板微微有些出神,她来到南部家是为了做新娘修行的。 所谓在未来夫婿家做新娘修行,就相当于一半嫁进了这里,就是要提前训练自己将来作为伯爵夫人的各项能力,以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讨好她未来的夫婿,南部利辉。 “这间门,是你的卧室。”南部停了下来,对身后的爱世说道。 房门拉开,是一间门明亮宽敞的卧室,前面有一个小客厅,屏风的后面才是她休息和梳妆的地方。 “那一间门是我的房间门。”接着,南部又示意对面那个房间门是他的卧室。 爱世的卧室和她未婚夫南部利辉的卧室是相对的,中间门仅隔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露天院子,只要穿过围绕着小院子的木回廊就能很快到对方的卧室。 老伯爵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有意的,毕竟这样才能够快速相互了解不是么。 所以之后他们未婚夫妻之间门就得开始朝夕相处了。 南部对她说了很多,给她介绍她的卧室,还有一些她可能需要去的地方,如前院、后院还有花园之类的地方。 “盛冈这边有很多山林跟河川,还有马场,温泉,海边,到时候都带你去看看。”利辉希望爱世喜欢这里。 “是,谢谢你利辉大人。”爱世笑着应道。 他们两人此时和寻常的未婚夫妻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互相都有礼且客套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仿佛都不存在了一样。 受南部老伯爵的安排,非常有经验的葛婆婆也一直随在他们身后,因为利辉少爷对爱世小姐比较积极,于是她就没怎么插手打扰他们。 之后,他们重新回到爱世卧室的小厅里,相互对着坐了下来由侍女们为他们端上茶点,稍作休息和闲聊。 利辉这才跟她说,之后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和他身边的这位葛婆婆说。 “没关系的,在这里有我在,你不用担心的。” 听见他说的这句话,爱世才真正看向了他。 她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一些小姐到夫婿家做新娘修行的时候,是会被故意为难的,他说的这句话相当于是对她保证他不会这么做。 加上她能看出来老伯爵非常喜欢她,甚至隐隐还有种希望她干脆明年就生下继承人的急切,虽然这让她很不适,但同时,她根本不会有被人为难的烦恼。 爱世想起了临走前父亲对她说的话,说他们家现在非常不安定,尤其他们家还做了那样羞辱人家的事,万一人家要是报复他们久生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全身而退。 而且这样的事的确非常不光彩,总不能什么都让她的藤原姐夫出面解决吧,就怕到时还连累到爱子姐姐。 她当时都不可思议,他们家为什么要那么惧怕?子爵说他担心的是他背后的人,那个人根本就压不下去…… 而她自然是继续争辩,说这是爸爸你自己做人不地道,把人家的前途给切断了,结果看到人家卷土重来又害怕,但这关我什么事情,凭什么我就得去盛冈?我不去! 然后她爸爸也毫不犹豫地对她说,你还别说我,你自己呢,你玩弄人家的感情又把他赶出了重视他的家族,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啊,所以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所以你就听爸爸的到南部家去,用你如今那么难得的美貌去讨你未来夫婿的欢心,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你未来的丈夫和南部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就别想那么多了。 于是,她就这样被送到这里来了。 她才刚从森安回到东京的家里,结果没住半年,又从东京被送到了盛冈,最后连书都没有读完,但她能说什么呢? 她的父亲不觉得让她离开的结果是不好凄惨的,反而还觉得她来到盛冈绝对不会吃苦,对她的未婚夫非常有信心,觉得那位南部少爷一定会好好珍惜她的,相反,如果让她继续留在东京,到时再被那男人发现了,他们家仿佛就会被针对跟有灭顶之灾一样。 她觉得可笑却又无力再反驳,因为她现在还没有办法自由自在地生活,她很多地方受限制,她的父亲只需要一句,她的家族长年用最好的一切供养着她,她也得为家族着想,现在她仅仅是到她未来的夫婿家做新娘修行而已,在这期间门老伯爵跟他保证她会得到最优的待遇,如果连这她都不愿意,那她可真的是太不懂事了太任性…… 她想回森安和自己的外婆在一块儿,她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但没有办法。 在离开的那一天,坐在马车里,她想起了她六岁的时候也是这么离开的,还有姐姐,六岁那年离开的时候姐姐对她还是不舍的,觉得没有照顾好她,但现在姐姐却认为到南部家做新娘修行让南部家对她更重视对她也是好事。 但六岁的时候,她还有外婆,而这次,就她自己一人坐在马车里。 马车缓缓行驶,她才难过地靠在车窗边。 呵,讨好,什么讨好。 她的一切,她的未来,都被她的家族和她未来夫婿的家族把控地牢牢的,根本就不是她想逃走就能逃走的,甚至就连外婆也不能带她离开。 所以,她这些年的努力竟到底是为了什么。 135 蝴蝶的告白5 唔,就先从背书和做题开…… 爱世在临走前, 和她的外婆通过电话,外婆告诉她,不论在哪里爱世都要记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不论如何都要坚强地快乐地生活下去。如果现在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那就蓄力,努力在将来能拥有改变自己处境的能力, 过上自己觉得快乐的人生。 为此,爱世才重新调整心态,没错, 就算是在未婚夫家住着又怎么样呢?就算是新娘修行又怎么样呢?她自己才是最最重要的,她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她再也不要过那种为了别人让自己难过的日子了。 正当爱世这么想着时, 她忽然发现, 这里有个女仆有一些不对劲,她发现好几次这个女仆看向她未婚夫南部的眼神不对劲——那个眼神里有一些哀婉,有一些不舍, 还有一些恋慕。 于是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爱世仔细地观察这个女仆以及这位女仆和她的未婚夫利辉少爷之间的一些互动, 结果越是观察,越是感觉不得了,这个小女仆似乎和利辉的关系匪浅呢,难道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吗? 有意思, 爱世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兴奋了起来。 在利辉少爷陪着未婚妻爱世小姐熟悉家宅的这段时间里,女仆阿文一直都随侍在侧, 为他们时不时端上茶点,或是有些冷了,为爱世小姐添上一件能为她遮挡寒意的羊绒披肩。 爱世小姐, 温柔大方高贵明艳,这世上所有的男人大概都会喜欢上她吧,阿文这样想着。但越想阿文就越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去想这些了,因为再想下去的话,就太冒犯爱世小姐了。曾经她也也只是想守护在利辉少爷身边而已,绝对没有什么非分想法,毕竟利辉少爷能有这样的女孩做未婚妻,她应该为利辉少爷感到高兴的。 虽然想是这么想着,但为何她的内心却总是在酸涩呢,难道她还在期待什么么? 爱世走着走着,忽然在一个转角拦住了阿文。 “小……”阿文想问怎么了。 “嘘——”爱世示意她别说话,而利辉没发觉身后的人停了下来,依然往前走着。 爱世小姐用她甜美的笑容和疏离的眼神对她无声说道:我想和利辉大人独处,你在这里会碍事,所以请先下去休息,不用随侍在侧了。 面对爱世小姐突然发难,阿文睁大了眼睛竟本能地想拒绝她,爱世小姐想对少爷做什么? 她想留下来,但爱世小姐用她的身份强压着她,如果她不想得罪她就只能听从她的要求缓缓退下。 当她退下的途中,还听到利辉少爷疑惑地对爱世小姐说:“嗯?阿文呢?” 而爱是小姐却对他说:“不知道呀?大概是有什么事情离开了吧。” 接着担忧地问少爷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吗?那要不要去叫她回来? 结果少爷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于是爱世笑着点头说:“嗯,之后就我们两人也可以的,像一些简单的事我也可以动手的,毕竟我是过来做新娘修行的呀。” 爱世笑眯眯地这么说道,她知道阿文还在身后的转角处听着。 …… 之后阿文觉得自己并没有感觉错,爱世小姐真的在针对她。 爱世小姐在南部家住下一段时间后,逐渐开始显露她与外表并不相符的一些性格,例如她是有些霸道且高高在上的,她并没有大家想象地那么温柔,但她却很会隐藏,在老伯爵和利辉少爷面前就一直是端庄的姿态,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显露她恶劣的一面。 但因为她是小姐,而她是女仆,所以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听从她的命令。已经有女仆看出爱世小姐在针对她了,但那又怎么样呢,老伯爵那么喜欢她,是不会让她不高兴的,所以大家只能同情地看向阿文帮不到她什么,而有些年纪稍大的女佣却大概猜到了原因却也不敢声张…… 阿文依然还想着爱世小姐为什么要这样针对她,她的工作并没有出问题啊,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摔跤也没有把茶水倒出去。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阿文捂住自己的嘴巴,缓缓睁大了眼睛。 难…难道爱世小姐看出了什么吗?难道她表现地这么明显吗?难道爱世小姐是把她当作敌人了吗?阿文越是这么想着,越是冷汗阵阵。 不,不能让大家知道她对少爷有这样的想法,不然她一定会被赶出去的!所以,对爱世小姐一切无理刁难的要求,她通通只能承受。不论她要她做什么,她都咬牙尽力去做。 但少爷,少爷是多么细心又温柔的人,他很快就发现了爱世小姐对她的为难,最终忍无可忍地对爱世小姐说道: “久生小姐,已经够了,请你不要再为难阿文了!” …… 爱世小姐进行新娘修行的课业中,有插花、茶道、文学、外语等各种项目,且因为是在盛冈南部家这边,所以她偶尔还要去练习马术,加上性格比较活泼对哪里都好奇,所以她还要经常外出去看看河川,到有名的山里去登山。 在此期间,她有特别多的方式去为难阿文,比如插花的时候,端着姿态对阿文说,这些花已经不够新鲜都有些枯萎了,不好看,让她再去弄一些新鲜的花过来。 阿文有时候要跑好几趟,才能凑齐爱世小姐所要求用的那些鲜花,有些花毕竟名贵不太好弄,她有时候根本就弄不到。 又或者是陪她去登山的时候,她简直不可思议,爱世小姐的体力根本就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她的体力非常的好,时常让她追赶都赶不及,只能在后面追着大喊:“小姐,小姐,等等……” 遗憾的是,爱世小姐不是那种会等待的小姐,她顾着自己的高兴,很快就在山道上没有了踪影,让她追都追不上,但又很惶恐,怕弄丢了这位尊贵的小姐。 等她气喘吁吁地找到她时,看到她就坐在山间的巨石块上托腮笑着看她狼狈的模样。 于是她终于忍不住对爱世小姐说:“小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其实她没说出来的是,为什么要这样针对她? 爱世小姐没有回她她的这个问题,而是忽然问道:“阿文,你是喜欢着南部利辉吗?” 山间的风吹了过来,树林沙沙作响。 阿文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用喜欢这个词去形容自己的深藏在心底的心意,但爱世小姐忽然对她说的话,让她根本没有办法立即否认。 而反应过来的她只能喘着气,连连摇头说不,不是的。 “对于女孩子来说,这样的反应就是喜欢吧,让我来猜一猜,是少爷和女仆的故事吗?” 少爷和女仆之间,从来都带着一股灰姑娘般的浪漫和期待。 娇柔的女仆和俊秀的少爷从小就认识,一起朝夕相处长大,但碍于身份地位上的天差地别,两人之间的感情注定充满着坎坷。 一定得是俊秀的少爷为了女仆奋不顾身勇于反抗家族和权威,以及娇弱的女仆要鼓起勇气鼓足信心义无反顾地去回应少爷对她的爱,两人的感情才能最终走到最后。 这其中有一个非常大的阻碍,那就是从小为少爷定下的,在身份地位上和少爷是匹配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这样的未婚妻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不到最后大家一定看不清她的真面目,经常让娇柔的女仆受到陷害且有口难开,她视少爷为己物,占有欲很强,决不允许有任何人窥视她的所有物。 而女仆小姐对少爷爱恋的眼神是一定会被心思敏感的小姐发现的,小姐发现之后自然是对女仆加倍为难。 阿文听着爱世小姐用好听的声音述说着故事,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爱世小姐几乎非常准确地猜中了绝大部分,但唯一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爱世小姐并没有猜对,那便是她的确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她的确受到少爷的很多照顾,她很感激。 她的确是对少爷抱有了别样的心思,但这些她都深藏在心底少爷什么都不知道,少爷只是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而已。 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成为爱世小姐的阻碍,爱世小姐一定不会像她刚刚故事中说的那样,最后当真相被揭开,她立即就被所有人指责最后被抛弃的那种千金小姐。 毕竟老爷大人和利辉少爷是真的那么喜爱着她,她该怎么把这个传达给爱世小姐呢?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爱世小姐不再感到害怕和不安呢…… 见眼前的这个小女仆一脸无措,仿若被暴风雨淋虐的茉莉花般在她面前急得流下了眼泪。 爱世面上不显,但心里有点无措,她这是欺负的太狠了嘛! 怎么说呢?欺负人已经是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了,而且每次她欺负人都一定会有人来拯救这个被她欺负着的人的,为什么这次拯救她的人还没来?是因为山太高了吗…… 但是她觉得,如果利辉和这位阿文小姐,真是互相喜欢着的话,她实在是不想做中间那个阻碍他们感情的人,有这个时间的话,她长得那么漂亮她为什么不去找真心爱她的人呢? 她才不要做人家的配角,湖香对她说了,不许她做人家的配角,她就是她,她才是主角! 不过现在,这位南部家的少爷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把她有礼客套地供起来就好了吗?所以她到底要不要做促进他们感情升温的那个人呢? 正当爱世还犹豫着,回到南部府邸和南部两人一起用晚餐的时候,南部利辉忍无可忍地皱着眉对爱世小姐说道: “久生小姐,已经够了,请你不要再故意为难阿文了!” “利辉大人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明白。”爱世心里兴奋起来了,但是她却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这几天总是为难阿文,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阿文到底哪里让你不满了?” 在一旁听着的阿文有些惊慌失措地看向南部:“少爷……” “是阿文自己没有做好,我才适当指教她的。” “既然如此,我也想对利辉大人说,以后就让阿文来做我的专职女仆吧。”言下之意就是她打算更加过分地继续折磨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南部对她非常无语,尽可能跟她沟通:“你其实没有必要做这些的。” “我的本性就是这样的,南部大人你忘了么?当年我们为什么会起争执呢?” “就是因为我嫉妒彰子大家都站在她那边啊,我讨厌大家都为彰子说话不理我,而南部少爷你不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对我大肆嘲讽的么?” “知道我变成了你的未婚妻不也是非常不满么。” …… 爱世小姐有心结,于是她的要求都被满足了。 阿文只能在众人的同情下继续接受爱世小姐的为难。 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当爱世小姐得知了她并没有怎么上过学,有很多基础的知识她都不知道时,爱世小姐愣住了。 她对爱世小姐说她其实也想读书的,但她实在是太忙了最多只认字,所以她真的,真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仆而已,爱世小姐为难她真的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她以为爱世小姐应该明白了,却没想到第二天爱世小姐就高高在上地对她说,她现在有了新的折磨她的方式了,她拿着一把戒尺道:唔,就先从背书和做题开始吧。 136 蝴蝶的告白6 而已经默默离开了的南部…… 其实说有多喜欢久生家的小姐, 南部觉得自己还并没有达到满满爱意的程度,只不过因为是家族选择的联姻对象,所以他也和一般有婚约对象的名门子弟一样践行着作为未婚夫应有的职责。 他承认在见到爱世与印象里她年幼时完全不同的旖丽模样时, 他是惊艳并且欢喜的。 虽然宣布订婚之后的他们并没有再见过面,但他还是依稀记得一些她小时候骄纵模样的,曾经也担心过她在长大后会不会依然还是那样的性格。 在和爱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虽然她已经表现得和一般的名门闺秀没什么区别了,但内里,她依然还是那么我行我素,也的确能看出她是备受家族宠爱的。 那一次东京见面的时候, 她对他的态度其实并不算很友好,他也一度以为她其实也并不喜欢这个婚约不喜欢他。 他正苦恼着这件事情,就得知她要来他们家做新娘修行的事, 那时他非常惊讶, 惊讶于她竟然愿意过来, 于是那时他的内心也升起了期待,期待她是否也愿意和他尝试一下相处的呢? 结果因为女佣阿文的事, 他们俩人又闹得有些不欢而散,他简直不可思议,她身为千金小姐仗着和侍女根本不对等的关系,竟然如此跟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侍女过不去。 虽然, 两人的卧室正对着,但因为各自都有要忙碌的事, 所以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南部觉得他应该和爱世谈谈了,因为他发现他的未婚妻爱世非常执着于过去,并且心结很深。 其实不用怎么猜就能明白她的心结的,无外乎是曾经的他对她的态度非常不友好, 结果如今见她蜕变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便又觉得有她这样的未婚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让爱世心里难以接受,但又因为两方家族的利益合作而不得不联姻。 他以为在彼此成长之后,小时候的事便可以逐渐淡化不再追究了,可他却忽略了站在她的角度,如果她没有蜕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她是不是依然会继续遭受他的不满和嫌弃。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许他在爱世心里就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庸俗之辈,她那么骄傲怎么能够接受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一个如此庸俗肤浅的人。 所以,他想和她正式谈谈从前,无论是道歉也好,还是保证什么也好,希望她不要再带着这么深的心结了。 只是,阿文是无辜的,她真的没有必要觉得他和阿文之间有什么。 他对待阿文和别的女仆都是一视同仁的,阿文在工作上也非常的努力,他知道阿文也许因为小时候对他的感激而产生了一些朦胧的感情,但阿文也非常的懂事,不会表现出来,不会越过那条线。他也总不能因为知道阿文也许喜欢他就否定阿文的一切努力吧…… 只是没想到,爱世她不仅看得出来,还把阿文逼迫至此,还要让阿文在心事被挑明撕开如此难堪之下,继续接受她的摧残。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他想不明白。 想起爱世对他说:“利辉大人,看到这样的我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 “但,我就是这样性格的人您忘记了么?” “我的性格本来就非常恶劣,善妒见不得别人比我好,见不得别人对我的东西有想法,一旦见到了我心里就会不舒服,那我自然会发泄出来。” “但我有个还算不错的优点,就是我的喜怒都会表现在脸上,所以你也不用辛苦来猜我的心机算计。” 他都不记得那时他看向她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可他知道,那时他看向她的眼神一定会让她很不高兴,一定会让她对他这个人越来越不满。 她可能心里会觉得,啊,这个人果然如此,真的只能接受她风光艳丽的一面,对于她这样任性的一面却无法接受。 但人本能就是会向往着美好的事物啊,她把所有的恶意都显露出来,难道就不怕他会因此厌恶她吗?她难道不怕他们之后的婚姻会因为这个出问题吗? 很遗憾,据他得出来的结果就是,她不怕。 再联想到之前她非常惊讶地问他,他们没有必要结婚之类的话,他也隐约感觉到他的这个未婚妻也许并不想嫁给他。 所以,她就是故意惹他厌烦挑衅他的。 但如果她是这样想的话,那她真的好天真啊,他们两人哪怕再互相厌恶,这样的情况下最后依然还得结婚,那么结果只能是他们夫妇之间两看相厌却又不得不同在一个屋檐下。 他并不想他们最后变成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尽可能地想让她放松,想让她快乐,希望他们能做一对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夫妇。 所以他们真的要好好谈一下了,他得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想法,如果有一些她不该有的想法,比如婚姻解除之类的,他也得劝她早早放弃。 结果当南部利辉去找他的未婚妻爱世小姐的时候,他以为他会看到一些不太好的场面,却没想到他看到的是阿文正坐在桌案上不知在写什么,而爱世小姐则坐在阿文的上首拿着一本书不知道在念什么。但看阿文那满脸着急的模样,估计也不是什么非常愉快的事。 她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 当他走近一些后才听见爱世无奈地对阿文说:“你看,我都已经给你一边念,让你一边写了,怎么还是写不出来呀?我以前都是得直接默写的,写不出来就得抄很多遍直到会默为止的。” “我的外婆对我说,刚开始就要多模仿人家,多多书写和记录那些优美的词句和文章段落,到时自己也能也写出漂亮的文章说出漂亮的话。” “还有让你看的那些书,你怎么还没有看完呀,也没有很难啊,有时候就是要看一些比较好的文学作品,可不能总看那些简单愉悦的情爱呀!” 爱世此时对待阿文的神态和肢体动作,简直跟那些殷切教导学生的老教师一模一样,满脸的为她好为她痛惜。 他从没想过她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这么说呢,好…好可爱…… “小姐,我是真的看不下去啊,我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书上写的是什么意思。”阿文颤巍巍地回答,生怕她的答案让爱世小姐不满意,又让她生气。 听到阿文的回答,爱世皱眉道:“正是因为总是看不懂,所以才要多看啊!” “我的外婆说,有很多知识是你我现在都没办法理解的,但等到人生未来的某一个时间,你就突然能够明白书里讲的是什么,或许还能给你指引人生方向呢。” 爱世严肃地对阿文说就是不放过她,就是要让她读书。 “小…小姐,其实我们女仆都没有怎么读过书的,大家都没有怎么读书的,我们不用读那么多书,我们只要把工作做好就可以的……” 最近大家都看不懂爱世小姐的喜好了,以为她会更加折磨阿文,却没想到她仅仅只是让阿文不停地读书写字,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阿文想让自己和别的女仆一样,但爱世却对她说:“可是,只有你在被我折磨啊,我就是在折磨你呀。而且是你自己跟我说,你也喜欢读书你想读书的!” “现在才说这些已经晚了,而且我也不是对什么人都有那么有耐心的,所以你快点写,接下来还有数学题要做呢。”爱世说得面无表情,拿着戒尺催她。 “小姐……” 南部看到爱世在阿文的脸耷拉下来的那一瞬间笑了,笑得非常的温柔,温柔地让他觉得,他根本就不了解他的未婚妻。 阿文或许还觉得这是爱世在折磨她的一种方式,但他明白这是爱世另一种变相馈赠她的方式,爱世赠给她知识,一些她很难接触到的知识。 虽然爱世目前的教导方式还有一些幼稚,拙劣地模仿着她外祖母对她曾经的教导方式,但她已经很努力地把这样的学习方式传授给阿文了。对于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有些知识是真的可以改变人的一生的。 他不知道爱世此时在想什么,但见她此刻温柔的神情,他知道她是真心为了阿文好的。 他想着自己该不该离开别去打扰她时,就听见爱世忽然问阿文:“阿文,你真的喜欢利辉少爷么?”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呀?” …… “原来他救过你,你就喜欢他啦。”爱世听完阿文缓缓说完后,单手撑着下巴说道。 阿文以为爱世小姐会因为她的这个理由感到无聊,但没想到爱世望着窗外已经逐渐开始泛红的红枫树带着笑意轻声道:“竟然和我一样。” 不仅是阿文感到惊讶,就连南部也惊得看向爱世。 “那你不难过么?利辉少爷不回应你的心意。”爱世接着问阿文。 见爱世小姐是真的疑惑,阿文摇了摇头柔和道:“不能让利辉少爷感到困扰,能够悄悄喜欢他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了,怎么能要求少爷回应我呢。” “就算少爷不是少爷,少爷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不能因为自己喜欢他就要求他回应我的心意啊。” “我只要默默地,远远地喜欢着他,然后自己好好努力就满足了,也许将来会碰见也喜欢着我的人吧,到那时我就会感谢自己曾经的努力。” 阿文以为这是常理,但爱世听着却有些沉默了,因为她想起了椿绚。 “但爱世小姐和我这样的下人是不一样的……” 在阿文要继续说什么时,爱世开口道:“我从小就要最好的,我什么都要最好的,包括我喜欢的人。” “我就是喜欢看起来和我不相配的人,是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人家的那种男人。” “我羡慕我的姐姐嫁入的人家尊贵,我就想自己将来要嫁给比姐姐夫家地位还要高的人家,所以我就喜欢上了这样一户人家的儿子,还扬言将来要做他的新娘,这还是在我非常年幼的时候。” 阿文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爱世小姐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后来,我被带到乡下去教养了,我又喜欢上一个对我来说像神明一样的男人,听很多人说,他是神明的代言人,乡里没有人敢对他做那么冒犯的事,但我就是喜欢了。” “我就要喜欢最好的,我就想让大家都羡慕我,而不是我去羡慕别人。” 回想起曾经,爱世发现自己能够笑着讲述给不相干的人听了,就当故事一样。 “只是很可惜,他们都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阿文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不喜欢?不喜欢爱世小姐? “所以这里我就和你不一样了,我就是要求他们得回应我的喜欢,而且,我从不反省我自己。” “只要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就会生气,超级生气,想着凭什么不喜欢我!” 看着已经被她的话惊住了的阿文,爱世得意地笑了,笑了之后也觉得阿文的话某种程度上也有道理,喜欢不一定是有回应的,不能总是霸道地觉得没有好好回应她就是他们的错。 所以有些事,她的确是该放下了。 而已经默默离开了的南部却有些不愉快和难堪,他甚至,他甚至都不曾出现在她的话语中。 爱世不知道就因为她的这番话让南部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两年后。 爱世再次回到东京,待嫁。 东京银座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间名为“万华之屋”的和服店。 137 贵夏·温雅的男人11 再美的花朵也只…… 在那之后, 南部对爱世的态度变得强硬了起来, 开始削减他们之间的距离感,看向她的眼神里,柔和中也已经将她真正当作了他的所有物。 其实在爱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南部就已经开始着手打算该怎么样才能把他未婚妻的关注和目光从别的无关紧要的人的身上转回到他身上来。毕竟她新娘修行的对象是他, 而不是那些侍女。 并且爱世有时自己一个人不知在想什么, 她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子,她那对他无法亲近的态度会让他觉得, 她一直在暗暗消耗时间,似乎还在等哪天的到来, 然后离开他,去找她心中的最好的那个男人。 所以阿文在跟着她学习了三四个月后, 因为阿文被发现对算术管账有些兴趣, 就被安排到南部产业下的一间商铺里让她去学习经营。 因为他的心思隐蔽, 阿文也没说什么, 毕竟不是谁都有这样机会的,所以爱世也以为这是能让阿文从此之后能坚强自立起来的一种帮助。 而阿文离开之后, 爱世不得不重新将她的关注点,放回到南部身上,毕竟他是她的未婚夫,不是吗? 爱世继续着她的新娘修行, 在插花茶道这些比较文雅体面的课业中, 又加入了烹饪缝纫这类家事的学习, 大家都期望她能做一位美丽体贴的妻子。 尤其是一些侍女在阿文离开后, 对爱世的事更是上心,在陪着她烹饪和绣花的时候,会时不时对她说类似将来她可以为利辉少爷做些什么点心, 又或是可以为少爷做一两件衣服,那少爷一定一定会无比珍爱的。 但爱世比起为了她未来夫君的幸福,她更像在享受自己做这种手工的快乐,南部就这样看着她在一群叽叽喳喳的仆妇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爱世其实很擅长独处,有时候看着让人觉得她很孤独,但她却并不怕孤独,她可以在一个人的时候依然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 天正在下着淅沥小雨,南部利辉看着这个穿着橘红色艳丽和服坐在走廊里,仿佛身处世外绣着手中花草的柔静少女,他记得她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的她给他的印象是吵吵闹闹不甘寂寞的,任谁也无法想象那时的她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些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 他想和她聊聊关于她从前的事,他想更多地了解她,可他们之间似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 爱世看起来似乎总是以玩乐的态度来看待这个世界,像流连各个花丛的蝴蝶一样,什么都可以吸引到她,但不论多好她也可以放弃,她明白自己如今有多么惹人追寻,却总喜欢不经意间离开这片花丛,到另一片花丛中去。 但花朵又有什么办法呢,再美的花朵也只能待在原地被枝桠束缚,没办法抓住她。 所以她总是得意嬉笑着的,向你展示着她的美丽,同时又好像洞悉你的一切想法和态度,这让他感到非常不愉快。 从当时他和阿文之间的那件事看来,他感觉爱世对他便一直都是嘲讽和戏谑的态度,好像早已掌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一般。 但她错了,她完全不知道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也许她从前经历的都是男人对她较为无情的一面,让她觉得她能够游刃有余于这些男人之间。 但她却从没有想过,如果一个男人对她的喜爱处于上风的时候,她那招架男人**和占有的方式就会显得幼稚和胆小无比,甚至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 就像关于讨好这个话题,她的认知就非常浅显单纯。 那天依然是一个阴雨天的下午。 稍显阴暗的素雅和室内,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爱世看起来也比较轻松舒适,想着晚上该做些什么消遣一下。 所以她看起来就真的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丝毫不觉得和他独处会有什么危险,甚至还觉得只要她心里不在意,那会尴尬的人就一定不会是她。 他不知从哪里听说过,一个女人如果是真的喜欢一个男人,那在那个男人面前,她一定是羞涩居多的,但她没有羞涩,甚至还等着看别人羞涩。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问她:“爱世。” “嗯?” 应完之后,爱世想着怎么不叫她爱世小姐了? “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放下对我的成见和不满,愿意真正将我看作是你的未婚夫呢?” “为什么这么问?你不就是我的未婚夫么?”他突然是怎么了?不懂。 “我们之间像总隔着一道墙一样,总是生疏、客套、不在意,难道你要就这样嫁给我么?” 此时的南部恰好坐在较阴面的位置上,有些寂寞低垂的他,让爱世一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突然这样真情实感的话。 “可我们之间,就是这样啊……而且,很多夫妇不都是这样的么?我们也没什么特别的。” 说完,爱世端起一杯清茶缓缓喝了一口。 “为什么利辉大人会觉得我不在意呢?以前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像我这样的人竟然会有一个未婚夫,没想过像我这样那么惹人不喜的人竟然也要嫁人。” “但即便如此,我也知道该学着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未婚妻,所以我已经是非常努力在讨好你了,这样说能够安心一些吗。” 讨好?南部听到这个不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词后,抬眸看向她:“讨好?” “是啊,就是讨好,对于我来说。” “我每天都在学习,学习将来该如何做一位端庄优雅的伯爵夫人。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任性做出什么不妥帖的行为,也不会让你在将来觉得有我这样的女人作为妻子而觉得太丢脸,该做好的我都会努力做好,毕竟我都已经来到这里做这个新娘修行了。” “虽然有时候想起一些从前难过的事,我会觉得心里有些不甘,就会像这样再偶尔任性一下。如果你要是觉得我这样让你不愉快,不自在了,那我以后就不这样了。如果可以,我们就努力做一对和睦的夫妇吧。”爱世姿态端正坐好对南部说道。 “这是我能努力为你做的事情了希望你能感受到,要知道,你小时候对我说的那一句丑女,像我这样本来就爱漂亮的女人是能够记恨你一辈子的。” 虽然有这样一个未婚夫,她的确是在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挺不满的,但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南部对她的确还算不错,她在这里生活得也没有特别束缚,她要是想的话几乎也能达到随心所欲,感觉跟在森安的时候差不多吧。 甚至渐渐她还有一种等在将来她更熟悉这里的时候,会更加自由的想法,所以慢慢她就没有很抵触这里也没有很抵触南部了。 如果她的未婚夫对她的态度能像能,自始至终都像现在这样对她就好了。 所以她也不介意跟他和解了。 “爱世你觉得,这就是讨好吗?” 在听完爱世说的话之后,南部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既有一些惊奇,又有些隐秘地看向她,她竟然觉得这些就是讨好了? “这难道不是吗?那你还想要怎么样?”爱世反问他。 要知道,可没有人能让她心甘情愿做到这样地步啊,她竟然会愿意想着怎么努力做一个端庄优雅的夫人。曾经她对清庭可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积极过,她对清庭只需要对他笑一笑就行,可不用为了他学这么多。 “爱世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努力了,我也很荣幸。”南部就起身来到爱世身旁。 “但是,这个不是讨好,对男人来说。”说着,南部的眼睛就微敛了下来,带着有些暧昧的意味靠向她。 嗯?他想做什么?! 爱世本能地伸出素白的手仰头抵住他,之后她才明白,新娘修行中,讨好自己未来的丈夫中的讨好——很大程度上是讨好未来丈夫的身体和**。 …… 而在那天之后,爱世和南部之间的关系就调转了过来,爱世开始不再从容甚至尽可能想逃开,而南部却越来越毫不掩饰地展露对她的占有欲,以及希望她对他能有对待未婚夫应有的亲昵。 就如同一开始爱世能在南部宅邸里随心所欲一样,身为南部家的继承人少爷,他的要求更是能够被允许。 南部爷爷已经不在宅邸里很早之前就到他喜欢的别墅那里去修养身体了,更是没有人会阻碍他。 “不,不要这样…” 爱世在南部怀中抵触和拒绝,却不想扯动间把他身上的和服扯了开来,衣衫松垮间露出了他长年练剑已经变得硬实的胸膛 于是南部直接把爱世按在了他的怀中,用近乎呢喃的嗓音抵在她耳边对她说:“为什么,你要这么抗拒我?你还不知道如何才能真正取悦男人么?” “你都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就不要做这样的事了。”爱世还想推开他,但她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么轻易推开他了。 “那我应该如何证明自己呢?难道我对你还不够纵容么?” “如果真的只看中你的美貌,那我早就一次又一次地抱你,而不是放纵你总是像现在这样拒绝和抵触我了。” “到底你想要的真心喜欢又是如何的呢?到底要如何爱你你才能满意呢?” 南部轻嗅着她的发香,却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还是说你根本就看不上我,心里还想着别人?” “是谁?” 138 贵夏·温雅的男人12 “我真是受够了…… “爱世……我的爱世……” “不……” 仿佛耳边传来了男人舒适的喘息声, 让爱世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不断深呼吸。 原来是梦啊。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有没有喊不要,但冷静下来看见窗边透过的光之后, 才想起原来她已经回到东京的家里了。 梦里刚刚紧贴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是她的未婚夫。 他在梦里抱着她做的那些事, 其实是已经发生过的了,虽然没有到最后那一步, 但他们之间能做的都做了。 这让爱世感到很害怕, 她从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男人, 南部那时仿佛像在积攒什么一样, 一旦到了某种极限,他就会全部倾泻出来。 好在那时她也该回东京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甚至想直接回森安回到外婆身边, 她不想再跟南部做那样的事情了。 所以爱世想着她只要能回去就不想再回来了, 而南部却想着是时候让她回去准备做个真正的待嫁新娘了。 但因为她想回去的心情表现地太过明显让南部发现了, 也许知道一些她心中隐晦的想法, 于是他便随意地说了一句,其实哪怕不回东京直接在盛冈举行婚礼也是可以的。 爱世被他的这句话吓到了,内心产生了恐慌的想法,因为只要南部想那他就一定能这么做, 她甚至求告无门, 她的父亲只会觉得这是她未来丈夫无比喜爱她舍不得她的表现, 且能有那么喜爱她的夫君,对于这种家族联姻的婚姻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而南部老伯爵就更不用说了,爱世也是在后来一次无意中偷听得知,南部老伯爵和蔼的外表下, 有着某种比他孙子还要急切的心情,甚至还因为这么长时间来她一直没有顺利怀孕而对南部发了火,这是他误以为她和南部已经有了房事…… 最糟糕的是,南部那时竟然没有否认,而是恭敬地低头对老伯爵说着抱歉,让老伯爵再等等。 她那时就吓得想要立即逃走,可事实上她逃不走,因为那个时候临近冬日,外面天寒地冻并且还有追兵的情况下,就算她顺利逃出了宅邸也不一定能够回到东京。 所以除了逃走,爱世她能否顺利回东京的确是需要南部的允许,这也导致了在临近回东京的那几天,她不能太过抗拒他的亲近。 那天,她正心神不宁地看着手里的书,就被忽然出现的他抱在怀里,见她不再拒绝他比较乖顺的模样,南部非常高兴。 他穿着略略宽松的西式白衬衫挽起了袖子,用强壮的臂膀抱住她之余,还能腾出手送了她一束他刚刚在马场为她摘下的野花,问她:“喜欢吗?” 爱世接过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黄色野花说:“难得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花开。” “是啊,等再过一阵下雪了就看不到了。” 爱世接下那束小花后,看着她轻嗅着清淡花香的柔美侧颜,南部说道:“刚刚忽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的事?”爱世回问。 “想起了小时候我来东京就是第一次见到你的一些事情。” 噢,原来是那些想想就很不愉快的事啊,爱世想道,如果是以前的话,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嘲讽他,说他当时是如何欺负她之类的话。 但现在她不想说这些了,因为她只要一说当年他如何对她不好,那么他就会对她做那些亲密的事,再表示他将来一定会好好珍惜她之类的,但她并不想他这样对她。 其实在南部变成这样之后,爱世也有好好反思过自己,比如,她从前总是高高在上地想着,等到哪天自己蜕变得跟小时候不一样之后,就要给那些嫌弃她的男人好看,让他们后悔当初这么对她。但她也仅仅是想到这里,还没有来得及想到他们后悔之后,对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做法。 她也有问过自己,希望他们在后悔当初那样对待她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做法,还是她仅仅只是想享受他们后悔之后的丑态? 结果她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是她喜欢的人,她心里也许依然期待着她喜欢的人在后悔之后能用她从前那么爱慕他的眼神看向她。但如果是面对她不喜欢的人,那其实她一点都不希望她不喜欢的人对她表示爱慕。 说白了,她就是想要自己曾经喜欢的人最后也能喜欢她,仿佛这样才能安慰当初那个年幼又倔强的自己。至于她还要不要再喜欢他,那是她的选择与他们无关。 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拿南部怎么办,现在南部不仅不回避他们曾经的事,反而还主动跟她回忆从前的事。 “那个时候,爷爷告诉我他为我定下了一个未婚妻,而那个未婚妻就是你的时候,那时我觉得这一定是上天对我的考验。” “那时候我身边的所有玩伴都在笑话我,嘲笑地说我将来就得要娶你做我的新娘了。” “结果现在一回想起我却很难过,那个时候,我没有站在你身边,也没有好好保护你。”说道这里南部更是抱紧了爱世。 “别再说这些了……”爱世打断他想要挣开他让自己坐直。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但我真的非常难过,没有成为你的青梅竹马和你从小一起好好长大,哪怕一起吵闹的记忆都没有。” “我啊,仅仅因为抵触自己有了个未婚妻,所以能避开和你见面就避开见面,导致现在都不知道爱世是怎么慢慢长大的,爱世也不愿意告诉我。” “所以现在想想,真的恼恨自己是最庸俗的普通人吧,别人说什么就跟着别人说什么,没有自己的想法。” “而我又该怎么办呢?爱世明明就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如今我也只能死死地抓住,就怕只要我一松开,我的爱世就飞走了。” “我已经错过那么多了,所以我今后不会再和你分开,所以即便我是一个这样的人也绝对不会放开你,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爱惜你,好好保护你的,相信我,好吗?” 爱世感觉身后的南部就像死死缠住她的毒蛇那样将她箍地越来越紧,但她依然只能是沉默地听着。 其实她听着也是有些难过的,她难过在于南部从前因为不满自己有她这样的未婚妻,就可以尽情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他想不见就可以不见,而她却不能,甚至因为有了他这样的世家未婚夫,她的父亲都要感谢神明保佑,竟然能够有人愿意接受他顽劣骄纵的女儿。 但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她甚至都不敢对南部说,要不他们的婚姻就取消,让他去找更好的女人在一起之类的话,她怕她一说,南部会不会失去理智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爱世只能微微低了低头,像是答应了他那样,所以她便能够顺利返回东京了。 她的未婚夫大概是觉得她其实也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男人,所以最后和他在一起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也许她现在对他有些抵触,但也是因为小时候的一些遗憾才导致这样的,而他愿意用一生去弥补她。 既然爱世想回家了,那就让她回家去见见父兄和姐姐吧,毕竟这两年来她也一直没有回去。 何况有些东西不能逼得太紧,也该适时的放松一下,不能让她觉得她是被他困住的,要不然她只会想着如何逃走而不是想着好好跟他在一起。 …… 终于,到了爱世要回东京的那一天。 宽敞舒适又温暖的马车也早已停靠在南部宅邸门前,就和她两年前来到南部家下车时的感觉一样,只不过这次的马车是南部家的。 那天很冷,大概是要下雪了,所以在爱世临出门前,南部亲自为仍旧穿着和服的爱世披上一件暖和的狐狸皮草,然后轻声对她说,很快他就会来接她。 “爱世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不要和别的男人走太近哦。” 想到南部当时对她说的那些话,爱世终于在压抑中爆发了。 她不想再和南部上演这种你追我跑的悲情恋爱戏码了,她才不是那种随便哄哄就能够困住的柔软女人,她才不要再回盛冈了,她也不要当什么伯爵夫人了! 她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的,不如说她现在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了。 爱世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正下着白茫茫的大雪。 既然南部那么喜欢现在的她,对曾经年幼的她无比愧疚和后悔,那她就直接变回曾经的她就好了,让他知道她曾经是什么模样的,反正绝对不是他自以为的那种。 她要变回曾经那个任性又自我的久生爱世。 她承认,在盛冈的时候她还不敢这么做,但现在回到东京她就敢了,在东京这里,在她父兄和姐姐面前,她可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爸爸哥哥和姐姐他们不都是溺爱和纵容着她的吗?只要她不愿,只要她任性吵闹,只要她闹得全家都无法安宁,那应该就能什么都满足她了吧! 所以在他们一家人用早餐的时候,她久生爱世忽然像有什么不满一样,往椅背上一靠,神情骄纵。 久生子爵看着这样的爱世眉头狠狠一皱,她这是在干什么?她不是已经进行过新娘修行了么?她这是什么姿势? “爸爸,我不想嫁给南部利辉。” “我真是受够了,为什么姐姐就能嫁给东京的侯爵,东京哪个女人不羡慕她,而我就得嫁给乡下人啊!” “从小就待在乡下,长大后还得待在乡下!到底是哪里我不如姐姐啊!” 139 贵夏·温雅的男人13 人家万花之屋的…… 由于这几日爱世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整日吵吵闹闹,半分华族淑女的姿态都没有,还总喊着她不要嫁到乡下, 她嫉妒爱子姐姐嫉妒彰子之类的话。 尤其彰子如今竟然成为了光惠皇子妃身前的女官, 一时间风光无比,这让爱世更是嫉妒得满脸扭曲, 天天哭闹喊着爸爸偏心,爸爸对谁都好唯独就对她不好,因为怕别人报复就恨不得把她丢得远远的! 凭什么啊大家都是爸爸的孩子, 要是妈妈还在的话绝对不会让她经历这些事情的! 所以这样导致久生子爵的心情也非常不好,想打她管教她一番, 她反而扬起脸说:“爸爸你打吧, 你打死我算了吧, 反正你也一直都不喜欢我, 我就是死了你也不在意!”爱世什么刺痛人的话都说了出来。 久生子爵尝试地问过爱世,是不是她在盛冈受到什么委屈了,也说了告诉爸爸,爸爸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话,没想到爱世却毫不在意轻蔑地说:“在那种乡下地方会有谁欺负我,但是我就是不想去!” “啊我真是受够了,东京那么多才俊世家公子, 哪家不比南部家好,就爸爸你非要把我甩的那么远,说到底其实是爸爸你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我吧。” “姐姐就算了,那彰子呢,彰子家世明明就没有我好,结果她却能一直留在东京, 就算是未婚夫那也是东京的,还能一直读女校,现在又变成了皇子妃女官,如今她把她之前的婚约都解除了,以后能嫁到更好的人家,就能把我死死地踩在脚下了!哦,她还人不认识我都得另说了。” “爸爸你知不知道都已经有人说九条少爷很在意她了,而我呢!我就得嫁到那个偏僻的乡下去!所以是不是我就是从小都不如她,我现在一辈子都不如她了,呜呜,爸爸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就想超过她的,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九条少爷的,为什么彰子可以我就不可以……讨厌,凭什么凭什么!……” 久生子爵简直要疯了,他都不敢告诉南部老伯爵和那位南部少爷爱世的近况,看爱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在南部家憋得太久了,一回到东京家里才会那么激动。 爱世不管不顾的控诉极其刺痛他,好像他怎么虐待她了一样,真是气死他了,居然还把良子搬出来指责他。 可是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想的时候,又的确愧疚了,之前这些话她都没说过,所以他就以为她懂事了,结果看起来她依然还是没有长大,良子看到了也会心痛吧。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他甚至还打电话给森安的诚夫人说,看看她教出来的好孙女,怎么又变成这样了!?不是说好了对她严加管教过了么! 但诚夫人其实早就已经跟爱世通过电话了。 爱世在电话里对诚说,对不起外婆,她真的不想嫁到盛冈去,她不想嫁给南部,她要嫁也要嫁自己喜欢的男人,她已经努力尝试过了,但她真的不喜欢南部,说南部只是想困住她,把她当做只归他所有的金丝雀而已,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但大家却觉得这是她未婚夫喜爱她的表现,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爱世说她不在乎任何人,这一生太短也太辛苦了,所以她只想自己过得好,所以她不会忍耐,反正她本来就不是会忍耐的那种人。 而诚夫人并没有说支持她或者是反对,只说她现在已经长大了,许多决定要自己负起责任来,既然她觉得自己能够承担得下这件事情,那就去做吧,不管怎么样,外婆都还是她的外婆,外婆都会等爱世健康快乐地回来看看外婆的。 爱世这才笑着对电话说嗯!还对外婆说,等事情全部顺利解决了,她就回去陪外婆一起生活,诚也笑着说好。 结果几日后,子爵就打电话过来对诚夫人控诉,说她教导的外孙女有多么疯魔,说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深深伤害南部和久生两家的感情吗?当初明明是她强硬带走爱世管教的,结果就管教出了这个模样? 但诚夫人却对久生子爵说,啊,她老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她也管不动爱世这么多了。 甚至在听到子爵说爱世就像恢复了从前年幼时任性难以管教的模样,那么不管不顾地吵闹哭喊,半分淑女姿态都没有的话时,诚夫人倒是微微地笑了。 回想起爱世十二岁到十四岁的那两三年,她便一直在后悔,她那些所谓文静娴淑的教导,是否让爱世感到束缚了?会不会导致她以后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委屈都自己咽下不再说出来了? 现在看来,爱世的真正的性格依然还是这样“任性”的,但也不一定是坏事,并且结合她在前段时间给她打电话来看,这大概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吧。 爱世终究还是长大了,也比从前要聪明得多,她知道怎么样做能达到一定的目的,只是,爱世真的很果断真的什么都豁得出去,现在的她是真的不再看重别人对她的看法以及所谓华族淑女的名声了。 结果诚夫人也没有办法。 于是子爵想着,也许诚夫人从前也是自以为是没能真正了解他的这个女儿吧。 子爵问爱世,既然如此,那之前你为何要努力学习这么多淑女课程?为何又愿意到南部家去学习新娘课程呢?爸爸那个时候以为你是愿意的啊? 结果爱世就像早在等着子爵的这句话回道:“我努力学习淑女课程当然是为了能在将来嫁给更好的人家啊。” “我当然也要把自己不好的一面藏起来啊,所以学习新娘课程也一样啊,我还以为盛冈是什么好地方呢,南部家还是领主,结果就是偏僻的农村。” “南部就算是伯爵又怎么样,难道九条少爷会差过他?” “爸爸之前你对我说要我别再对九条少爷痴心妄想了,那原来彰子就可以吗?所以我到底差彰子哪里了?” “我都不知道我之前那么辛苦努力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顺利嫁到乡下农村吗?!爸爸你就没想过把我嫁给更好的人家吗?难道我不值得吗?” “所以既然我怎么努力都是这样的结果,我又何必淑不淑女,文不文静呢?!” 看着爱世真情实意又现实无比的话,子爵这才明白,哪怕是诚夫人都被他女儿的伪装给欺骗了,以为她早已在管教下变成了好孩子,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变,她只是变得善于伪装,只是看起来听话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刚开始子爵以为爱世仅仅是不愿意嫁南部而已,但后来他却发现他的女儿不仅仅嫉妒她从前的玩伴彰子小姐,甚至连疼爱她的爱子姐姐也跟着一起嫉妒了,在东京这几天知道的消息越多,她就越气氛越不甘。 结果发现她似乎再也无法反超她们之后,爱世整个人就像把自己曾经藏起来的恨意全部释放出来一样,有时候大发脾气把房间里的瓶瓶罐罐全部一扫打碎,让那些服侍她的女佣们都在一旁战战兢兢,有时也会哭泣流泪,看着母亲的相片哭喊着,有哪个华族千金会像她现在这样。 这让子爵也非常不好受,也不敢让爱子知道,怕爱子知道原来妹妹是这么嫉妒着她会很难过,所以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了呢?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结果爱世还冷漠地说,反正都得要嫁,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不知道爱世在南部家时是怎么样的,但现在她这样,子爵都怕到时南部家的少爷上门提亲,见到她现在这样后会不会直接要求退婚…… 再美貌的脸都会被这样蛮横善妒的性格遮盖掉的。 …… 之后。 为了缓和家里的气氛,也为了让爱世稍微开心一些,明莎子提出带爱世去万华之屋看看。 万华之屋——是银座新开的一家非常奢侈的和服屋,在这个和服屋里提供各地特色并且昂贵的衣料,甚至还有融入海外衣料以及织绣技术的新式和服,即便在银座有百年和服老店的情况下依然能让东京的许多小姐夫人都期待地过来买这里的和服。 据说有位小姐因为穿了万华之屋里的一件由法国宫廷蕾丝点缀的和服便在宴会上大放异彩呢。 在下车的时候,见明莎子姐姐那么激动用心地推荐,爱世也只是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再好看又怎么样呢,人家万花之屋的绮丽和服吸引的是东京的蝴蝶小姐们,像她这种要嫁到偏僻乡下去的,都没必要…… 正当爱世这么说着的时候,就像命运中交织着奇迹般,万华之屋的门被人缓缓推开。 等爱世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穿着豆沙绿柔软和服披着浅杏色垂坠羽织,眉眼宛如和煦微风的男人从里走来,伸出手做出恭迎的姿势对她们道: “在下是店长香取贵夏,敬候两位小姐光临。” 在听清这个男人用朗润的嗓音说出她熟悉又久违的名字后,爱世便看向他喃喃重复道:“香取…贵夏?” 然后惊讶地睁大眼睛:“是…是贵夏吗!阿夏!” 听见爱世略显激动的声音,这位看起来柔和淡雅的年轻老板似乎在一怔后,才认出眼前这个穿着鹅黄色蕾丝洋裙提着白色丝绒包正明媚笑着的少女是谁: “爱…世?” 140 贵夏·温雅的男人14 “阿夏你这几年…… “爱…世。” 看着眼前已经长大了的爱世, 贵夏以为自己早已沉寂多年的心,又再次刺痛了起来。 只要回忆从前,他就会想起爱世在舞蹈室中, 在他面前,自信地翩翩起舞的模样。 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无关缘由,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的自卑, 自卑于自己从前的恶劣, 自卑于自己为人的普通。 从前,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湖香,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挑选谁的资格,但一开始他的确以为自己是喜欢湖香的, 因为湖香看起来更需要保护,而他从小就希望自己能做一个英雄般的男人。 后来爱世出现了,他就自以为是地觉得,那么嚣张又蛮横的她一定会欺负温柔善良的湖香的,所以有段时间门,他对爱世是有着莫名俯视的正义感的, 只要湖香可能会出什么事,他就觉得一定与她有关。 可即便如此了, 他竟然还是在日常的打打闹闹中,对爱世心生喜欢,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的真正喜欢, 而不是什么保护欲, 但这点他不愿承认,也质问自己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甚至还有种背叛了从前的自己背叛了湖香的感觉。 所以他绝对不承认, 也绝对不低头,一直否定她,直到后来,湖香无情地质问了他一句又一句: 为什么不喜欢她还要将我和她放在一起做参照? 为什么非要固执地觉得她就是在欺负我呢? 为什么要拿我来做借口去伤害她呢? 承认她就那么难么?认可她就那么伤自尊么?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要喜欢上她呢? 那时他才无法回避地认识到自己当初是有多么偏见和可笑,湖香把一切都说出来后,他在难堪之余是深深的恐惧,那天他自以为温柔的湖香其实是在威胁他,因为她要保护爱世。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出来,他的爱意绝对不能说出来,他没有资格,他不配,毕竟一个人怎么能在伤害过别人后还能恬不知耻地说喜欢呢? 只有手中紧握着当初的那支银蝶簪,才能给予他些许的安慰,才能像把属于她的痕迹留在了自己身边一样,所以后来无论他到哪里,都一定会随身带着这支簪子,因为在他心里,这支簪子就是属于爱世的,可是他无法再送给她了。 后来,他从诚夫人那里结课了,诚夫人对他一如既往,仿佛什么也不知道,还为他准备了欢庆的晚宴祝贺他。 结课之后,父亲期待地对他说了很多关于日后的计划,他也在想是否该准备跟着父亲一起继承家里的事业。 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就像有根刺一样让他忍不住地去想,该怎么做才能变得不普通,且明明已经没有资格的他,还奢望地去想爱世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再回想起从前的某个时候,爱世和湖香一起坐在庭院里明亮干净的走廊上剥豆子,而他则在不远的室内书写习题,在她们悠闲中他听到那时爱世忽然问湖香:“湖香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呀?” 湖香在温柔中带着期待的羞涩说:“我喜欢认真可靠和英勇的男人。” 而那时的他想着,恰好这样的男人是他一开始最想成为的那种男人。 结果爱世在听到后却嘻笑着对湖香说:“啊啊~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样的男人,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温柔又风雅的呢!” 结果湖香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只要可靠就好啦,爱世不喜欢这样的吗?” “我不喜欢。”爱世回答的很干脆。 “嗯?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男人啊,他保护的对象绝对不是我,我最讨厌这样的男人了!”爱世说完后又像意识到什么赶紧和湖香道歉:“对不起湖香,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的,那爱世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她们在说这些的时候,其实都没怎么想着避他,毕竟大家都还小,这只是两个小女孩对未来的期待而已,所以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好笑地听着而已。 但现在想想,那时爱世是怎么说的呢? “我喜欢的男人啊,他要生得温柔,对我也很温柔,只喜欢我一个人,只站在我这边,最好还能保护我,不让别人欺负我,要不然一起挨打也行哈哈……” 爱世期待地说了很多很多,明明是那么久远的记忆了,不知为何却在深夜,他忽然就回想了起来,然后不禁苦笑,爱世说了那么多,而他却无法对应上她期待的任何一个。 所以在微黄的灯光下,他鬼使神差地拿出一面镜子,开始审视自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可惜,在气质上他看起来就不是让人觉得是属于生得温柔的那种男人。 该如何做一个温柔的男人呢?从那时起,他便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在他想要改变自己气质的同时,已经晓事的他也能够猜到爱世不俗的身世了,更何况她还那么努力,他不就是因为一步步亲眼看着她才被吸引了的么,而他越是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这点,他就越是自卑,他又该如何填补他们之间门的距离呢? 至少,能让自己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能不自卑,而他仅仅是想站在她面前不再自卑,都要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 诚婆婆给了他一个机会说,期待他能在她给予这些渠道里走出一个他满意的将来,只是婆婆她只能提供地方渠道而已,别的什么联系和合作的方式就需要靠他自己去发现和争取了。 于是他毅然决定亲自去,不管是国内还是海外,不论多远的地方,他都要走下去。 面对爱世,普通就是原罪,所以他绝对不能仅安乐于森安。 虽然父亲大人觉得并没有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认为他只要继承家里的这间门店就好了,还担忧他在路途上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他还是决定要去,他安慰双亲,希望他们能够相信他,他一定会把他们家的和服店好好地继承下去的,甚至将来有机会开到东京去。 他打算先去国内寻找比较罕见少有的染织工艺,他初步的想法是想开一间门集齐各类稀有材质的奢侈不可替代的和服店,他想他其实会的并不多,那他就在这一领域上做到最好,至少是能让大家都知道的存在。 他在这么计划完之后,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一些,至少自己也在尝试开始改变了,他不求爱世对他会有什么改观,仅仅只是不希望自己在将来还有类似事情发生时,他依然还是这个毫无长进的模样。 他明知自己和爱世不会有太多的联系了,可临走前的那天,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来到了雪安家的桥边,但就像上天也在安慰他那样,让那个时候的他正好碰到了独自一人回家的爱世。 爱世就站在那幽绿的台阶上,疑惑地回头看向他。 看着那样的她,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包括对她的歉意,包括对她的鼓励和认可,还包括他自己对她的爱意。 可这些他都没办法全部说出来,到最后也只能对她说声对不起。 爱世似乎没有听清,但她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笑着对他说再见啦。 所以他也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回到家里。 爱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曾经的那只银碟簪子就被他紧紧握在手里,背在身后,他原是想给她的,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所以他再也没能送出去。 爱世从来都喜欢蝴蝶,所以在他心中爱世就是蝴蝶,最后这银蝶簪子只能随着他那本旧蝴蝶画册一起,被他放入行李箱中,跟随着他一同离开。 此后,便是比读书时更为辛苦的漂泊生涯,从国内漂泊到海外,为了寻找更好更特殊的衣料和染织技术,为了打通这些衣料如何顺利送到他手中的运输通道,甚至有时候,他还会被为难做学徒,花上半年一年的时间门去学习感受那些精细的织染工艺,以及参考各个地区和服的不同特点。 至于辛苦和难过什么的根本不足,且国内至少语言还相通,后来回想一下也不知那时自己有什么胆量,竟然敢孤身一人就往海外跑,坐着轮船去英国、法国、去东南亚、去中国、去美国,凡是诚婆婆给到过的地址和人家,他能去的都去了,能联系的都联系了。 好在当初跟着诚婆婆学习英语的时候还算用心,所以去到国外就算艰难还能够交流一二,也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于是在各种各样的困难中,他终于能够顺利和一些可以稳定为他供货的各地以及各国衣料商家们签订了合作合约。 这几年仅仅就是做这些事,都花了近五六年的时间门,在准备好之后他才开始打算回到他所熟悉的地方,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终于回到森安,他去拜访诚婆婆的时候诚婆婆眉目慈祥地对他说,她当年没有果然看错人,贵夏君的确是非常优秀自立的孩子,只花了仅仅五六年的时间门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和规模,已经是极其优秀的了。 听着婆婆的认可,他那时也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受,并没有很喜悦,只依然觉得不安认为自己还是远远不够,但不管如何只要不是庸碌无为就好。 但当他回来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湖香竟然在他走后的不久便也离开了森安,至今都没有再回来过,而爱世在她十五岁时也离开了森安几乎没有再回来过,就连他自己也变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村镇里的一些婆婆们看到他会对他说,贵夏如今看起来变得温和了许多呢,做派也大气,果然是多年在外长了见识,变得成熟稳重了啊,你父亲一定很高兴啊有个那么出息的儿子…… 谦卑和客气,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努力坚持着的,所以听到她们这么说,他也像是形成了条件反射那样,说着哪里哪里,我还有太多的不足,需要大家多多指教。 虽然,心里非常想念,但他并没有特意去打听太多爱世的现况,因为这样非常不合适,而诚夫人也并没有想着告诉他关于爱世的消息,所以他没有办法,只能按照自己曾经定下的人生轨迹继续行走着。 他和父亲一起重新修整他们森安的“香之屋”老店,接下一匹匹从外地以及海外运送过来的珍稀衣料,凭借这些独一无二的精细衣料和特别款式,香之屋在这片地区变得更受欢迎,甚至都有来自东京大阪等大城市朋友的订单,但这在他看来依然还是有限,他不满足于此,所以他打算到东京那里去开一间门新的和服店。 最重要的是,爱世也在东京。 在他多年的积累和一些朋友的资助下,一年之后,他便在东京顺利开成了一间门和服店。 也许是怀着某种无法被人知晓的念想,他将开在东京的这间门和服店取名为万华之屋,并且就开在最繁华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店里各种各样的和服就像花园里的百花一样兀自开放着,也不知何时才能吸引那蝴蝶的到来。 等着盼着一天又一天,终于在这天,他等到了她。 她也一如曾经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那样,明丽鲜妍,而他终于也能以一种完全不同于过去的面貌,站在了她的面前。 ……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再次遇见贵夏,看着如今变得既温和又谦恭的他,爱世感到非常新奇又兴奋,于是来这里买不买和服已经变得其次,她现在就想从这个温和有礼的贵夏中找到他过去曾经调皮捣蛋和与她对着干时的影子。 “爱世妹妹你认得这位店长吗?”明莎子没想到爱世竟然会和如今这位东京最炙手可热的和服店店长相识,这让她有一些意外惊喜的感觉。 爱世自得地说:“当然认得,这可是我住在森安的时候,成天跟我对着干的玩伴呢,对吧贵夏君。” 听到爱世久违挑衅的语气,店主贵夏温柔眼神里难得泛起了些许无奈,对她们说,先到里面坐坐吧。 于是就领着她们来到和服屋后方一处临靠小院子的隐蔽和室里饮茶休息 。 因为有明莎子夫人在侧,所以贵夏并没有如爱世所想的那样,立即就和她对上互相揭对方小时候的短。 他一直都那么如清风般优雅流畅地招待她和明莎子姐姐,在爱世不知不觉中看着贵夏那举手间门不经意垂落下来的杏色衣袖时,她猛地不动声色地回神, 然后看见身旁的明莎子姐姐果然对他非常有好感,悄悄对她说这位温柔和煦的老板真的很不错啊,年轻有为又不卑不亢,还是值得过来一趟的。 爱世不服气了,明莎子姐姐根本就不知道这家伙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小的时候他就喜欢告状,就喜欢挑她的错和她的麻烦,在她考试考核跳舞的时候,还喜欢取笑她,然后一直都不认可她,一直都看不惯她,真是好气啊。 结果这么多年不见,他竟然变成了现在这样,跟狐狸似的骗得大家都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明莎子姐姐肯定不会相信,就眼前的这个家伙,他在小的时候还是他们村镇里的孩子王呢,整天就想着玩英雄游戏,说将来自己一定要当一个大英雄什么的,结果谁知道他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虽说爱世很巧遇到了从前的玩伴,但明莎子没有忘记要带爱世来这里买漂亮和服的目的。看到爱世因为与从前的玩伴相遇了,激动兴奋之余连情绪也稳定了许多,于是明莎子就觉得带爱世出来走走没错的,这样她就不会总是陷入狂躁怨恨的情绪里。 结果没想到,当明莎子提出那就看一看有什么漂亮的和服适合我们爱世小姐的时候,他们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莫名的一顿。 显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对于贵夏来说从前那件事是他一时意气之下说出来的话,其实没有人知道在后来的时光中,他无比希望爱世能再来一次他们家的和服店。 但爱世太骄傲了,就因为他那一次的无理,就导致她再也没有来过他们家买和服,她的和服在之后都是从东京买回去的。 但这件事情他在当时却不知为什么,难以开口跟她道歉。 那个时候他大概也是想着,如果他道歉了,没准爱世会抓着他这一点使劲嘲笑和羞辱他,但现在想想,就算是那又如何呢?小孩子之间门本来就是这样的,前一秒可以跟你吵吵闹闹,后一刻就愿意跟你一起玩游戏了。 但那个时候的他却太幼稚,也不知道维持的这股骄傲是为了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可以…… 结果还没有等他说什么补偿她的话,爱世到先有些傲慢地对他说:“既然贵夏君你都已经开了一间门那么漂亮豪华的和服店,那就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和服都拿出来给我看给我选呀。” “噢还有,我要身为店主的你亲自为我服务。” 虽然说尊贵的客人都会由最高的店长去亲自接待以示敬意,但明莎子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和爱世妹妹一起这么大出风头的,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订单,就是女孩子定做那么一两套就行了,尤其爱世还有故意为难人的意思。 虽然只是和服店店长,但能开在这种地方的又能是什么普通人呢,据说他还跟东京许多有势力的人都有联系的啊…… 但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店长竟依然能够有礼包容地笑着答应了她,还说应该的。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明莎子含蓄地对爱世说:“今天在那家和服店里,就算和那位店长有小时候的情义,但也不能这么咄咄逼人啊。” “难得面对如此温和清秀的店长还是应该温柔一些的呀。” 于是爱世就对明莎子说了一些她和贵夏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说小的时候,他们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他对她说她像青蛙,她也曾拿石头砸伤过他的脸,估计把他那垂散在额间门的碎发撩起来看,还能看到一些淡淡的小时候被砸伤过的痕迹。 所以因为这样,她和外婆去他们家和服店订和服的时候,他对她说过不许她来他们家买和服说不欢迎她之类的话。 然后爱世就以一幅非常冷漠的神情说:“所以,不论后面他的父亲,那位叔叔怎么跟我们家道歉,我都没有在他们家买过一件和服,所以我就是这么计较的一个人,我只会理直气壮地觉得这是他欠我的。” “恰好他也愿意,不是么?” 这下明莎子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至于爱世和这位年轻店长之间门会不会发生别的什么暧昧的事,明莎子根本想都没有想过,因为这怎么可能嘛,爱世连身为伯爵继承人的南部少爷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从森安乡下过来的和服店店长呢…… 而事实上,爱世就是以要定制和服的名义时常来这家和服店。 一开始她的确是带有些故意为难他的态度去找他的,但贵夏始终都对她很包容,并不是那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懒得跟你争论的态度,而是真的像是在补偿她什么一样。 “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这样都不反击吗?”爱世抬起手看着眼前认真为她缠腰带的青年说道。 而青年手中一停,进而一边继续一边说道:“我已经不想再那样了,而我也的确因为从前的很多事感到愧疚。”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是这样,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会更好一些。”正好这时腰带也缠好,贵夏站直后低头看向她,然后对她柔和地笑了笑说:“这件你喜欢吗?” 见到他是真心的,于是爱世整个人的气质也从高高在上变得柔软了起来,笑了笑,是啊,人哪有那么多仇怨的东西,大家都想相处地轻松点的。 也许真的是长大成熟了吧,倒显得她之前那些故意为难他的做法很幼稚了。 因为贵夏从始至终的温柔和体贴,以及他仿佛刻进骨子里的谦卑,让爱世觉得有种很怀念的感觉,怀念起森安那个地方。 森安乡这个地方,一开始她是不愿意去的,而且刚在在那里生活的时候,她觉得在那里处处不适应,可是时间门长了,她要离开了,反而却舍不得了。 也许因为贵夏也曾属于森安乡那个地方,所以她在故意为难的外表下和他就是多了一丝亲近的,仿佛亲近他,就能离自己的深爱的森安更近一些。 所以她和贵夏之间门并不像明莎子姐姐想的那样,她是傲慢的那一方,而贵夏是无条件服从她的那一方。 其实他们更多地是在聊一些从前的事情,尤其是贵夏帮她试穿和服的时候。 而且明莎子姐姐也并不清楚,她在家里看起来像是在完全地解放自己,毫无顾忌地散播自己的恶意,这其实又何尝不是演出来的呢。 她想着自己要更恶劣一些,看能不能因此切断她和南部之间门的联系。 现在想想,也许一开始她就错了,她何必把自己变得所谓娴静优雅呢,她以为这样就能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么?结果就是在大家夸赞她的同时,把她像精美的礼物一样被送到别人家。 如果她一开始就这么任性,暴躁,蛮不讲理,让大家都得迁就她,也许她会过得更轻松自由一些,但这也是她在后来才明白的事情,之前她都沉浸在想要扬眉吐气的期待中蒙蔽了自己,希望她现在的补救还来得及。 所以在面对贵夏的时候,她会更加真实地展现原本的自己,而现在的自己其实相较于从前也已经变得比较平和了。 所以她在相通了之后就笑着对贵夏说:“阿夏,现在都变得跟阿云叔叔一样,完全看不到小时候的那个样子了。” “阿云叔叔肯定很高兴。”说完,爱世自己都笑了笑。 爱世还问贵夏:“阿夏你这几年都去哪里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呢。” 看到爱世对他柔和的态度,贵夏的心里其实感慨中又很难过。所以,当初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跟她道歉呢? 人本就是多变的,他甚至都没有想到爱世会用这种比较成熟温和的态度与他交谈,他依然还是像从前那样肤浅的认为,第一次见面时爱世那样的态度才是符合她的。 但其实她又并不是,现在他面前的爱世反而更像如今真正的她。 于是那天,他就像讲故事那样,一边给爱世倒茶,一边告诉爱世这几年他都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他的漂泊和他的艰辛,被爱世听完之后,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向往的神情说:“那真的真的是辛苦了,但我还是很羡慕阿夏你能有个这样的目标,而我什么都做不到。” 于是贵夏便不自觉地就开口问她,那爱世这几年都在做什么呢? 他以为她会像东京那些时髦的女学生一样过着幸福肆意的生活。 “我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在一户人家的家里做新娘修行,但是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他。”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爱世她并不姓雪安,她姓久生,她是久生子爵的小女儿,是华族小姐,与盛冈南部伯爵家的公子自小便定有婚约。 这是他没想到的,但他更没想到的是,爱世在笑着说完她的经历后,眼泪却流了出来。 从来都那么骄傲的她,却对着他哭了。 “你都不知道在你走了之后,湖香也跟着走了,我就一直过得好难过。” 141 贵夏·温雅的男人15 他的万华之屋,…… 虽然爱世想躲, 但还是被爱子姐姐接到了藤原家,即使爱子已经知道了爱世如今对她有不满,但她依然认为她需要去劝导爱世, 毕竟那是她的妹妹,所以顶着爱世的坏脾气,她还是希望爱世能到藤原家去和她一起住两天。 于是在藤原家爱世依然要扮演一个善妒和虚荣的女人,但其实她心里是不好受的, 因为姐姐对她真的非常好,从小就对她非常好非常宠爱她, 但是仅仅有一点姐姐和爸爸是站在一起的, 那就是他们都认为她嫁给南部是非常好的一个归宿。 世上最难过的事情, 就是大家都忽略你的感受, 把他们认为的好的强加在你身上, 但你没有反抗的权力和能力, 甚至如果你反抗了, 那就是你不顾家族不懂得感恩,所以她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愧疚,把自己对姐姐的嫉妒展示地淋漓尽致。 其实,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半真半假地进行着的,为什么她所谓的演技能够欺瞒过所有人?那是因为她的确是有过这样想法的, 姐妹之间自然是会有比较的,比较父母的宠爱, 比较未来过得好坏,只是她现在把这个想法无限放大出来而已。 所以, 当大家在餐桌上用餐时,爱子试着和爱世沟通时,无意中说到了南部少爷是个不错的人, 盛冈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结果就被爱世毫不遮掩地呛到说:“反正嫁过去的人又不是姐姐,以后住在那边不回来的也是姐姐,姐姐自然觉得那里什么都好啦。” 于是那个时候,面对这样的小姨秀和不敢出声,倒是澜生和她对质嗤笑道:“是啊,但就算你再怎么嫉妒你姐姐又怎么样呢?你还不是得过来和你姐姐套交情,以防连你姐姐都不愿意跟你扯上关系的时候,你想占着藤原家的名头为威做福都没办法……” “澜生!别再说这些了!”爱子简直头疼,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这下爱世要更生气了。 但爱世想的却是,没错,就是这样,她不需要任何人理解她,她也不需要难过,只有这样的女孩才能够不被人喜欢,才能拥有她想要的自由。 但因为如此,她去贵夏和服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当然,她美其名曰的是在盛冈那个乡下地方她买不到几件像样漂亮的和服,所以如果非要把她嫁过那边去,那她一定要买足量的和服过去才行。所以,爸爸任由着她,姐姐任由着她,她才有那么多和贵夏见面的机会。 爱世越来越喜欢去找贵夏,只要她觉得难过了,都可以暂时在那里得到一定的缓解。 那天她没忍住哭出来的时候,是贵夏上前来拥抱住了她,无声地安慰她,对她说她可以把他当作湖香。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贵夏的这句话,让本来因为他上前拥抱住而愣住的爱世更是委屈地放声大哭起来。之后,她便真的就把他当做湖香,时常来这里和他倾诉很多事,包括她的那些事,她自己的做法,以及她家人的烦忧。 她会问他,她这样做南部是不是就愿意放弃她了呢?毕竟谁会喜欢这样恶劣的女人,只是她害怕到最后,她不仅失去了家人的耐心,而且依然还是逃不出来。 贵夏不是很清楚爱世和她的未婚夫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仅仅只是对她说爱世,难道一定要到这个地步吗?他的本意是想,为什么要以这么大的代价来伤害自己。 但爱世却以为眼前的他和她的家人一样,都觉得她为什么要自找不愉快到这个地步,南部到底哪里不好?南部到底哪里让她不满?即便是她说了她对南部的各种不满,也只是被他们当做是她年少依然幼稚的想法,甚至还觉得这是南部少爷喜爱她的表现,明明就是她任性了,所以自顾自的觉得只要她以后成熟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所以家人这样,看到贵夏也这样,就让爱世无比生气,接着就把南部小时候和贵夏小时候对她的嘲笑和伤害,以及南部后来对她那些举动的怨气全都撒在了贵夏身上,说着伤人的话。 但贵夏没有反驳只是承受,因为这是事实,曾经的他的确是给爱世造成过伤害,他的确是曾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觉得爱世无理蛮横欺负弱小。 而爱世对他和南部之间如今态度的不同,大概就是他只能如此温柔谦和地与她示好,而南部却依然能够强迫她,南部让她觉得年幼时对她的那些事,对她的伤害称不上什么大的问题都能过去,结果却让爱世觉得凭什么南部他自己说过去就能过去了? 尤其还让爱世那么明显的感受到,这个男人是因为她和从前不一样了才对她这样的,这只会更让爱世觉得她在以色侍人,会让爱世觉得一旦她不再维持这样的形象了,那么她被抛弃都是迟早的事情。 更何况要她为一个她一点都不爱的男人出卖自己的色相,这让她根本无法接受,就像自己从前的那些努力都只是为了能让她未婚夫好好爱她一样。 在爱世的认知里,她觉得真正爱她的男人,是不论她有什么样的性格,不论她是貌丑还是貌美都无条件只爱着她的,对她无关利益且温柔相待,她也不会去思考若是自己各方面太糟糕配不配得上这样的男人这个问题,她只想有这样对她偏爱的男人出现。 而不是对她厌恶的时候就眼不见为净,对她喜欢的时候就把她当作一件精美的花瓶据为己有,还依然保留对她观望审视的态度,这简直令她作呕,她明明就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才跟着外婆一起努力的! 可是贵夏,他又能怎么办呢?他也想过很多,他也知道一些男女之间相爱但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导致最终结局非常凄美的爱情故事。 但是,他是连拉着爱世和他私奔逃亡海外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只是爱世的玩伴而已,还是从前关系不太好,只是因为现在长大了才关系渐好的玩伴而已。 而且若是劝说爱世勇于逃婚的话,他也无法保障和承担爱世逃婚失败之后的结果。 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在爱世的这里,他一样就是个无能的男人而已。 他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在爱世发泄完之后回过神,发现自己不应该这么对他说这这些话的时候,才能对她有所回应。 那个时候,气氛是有些僵硬尴尬的,他们俩的关系像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生疏,所以爱世想离开了,觉得自己刚刚在他面前就像个笑话一样。 他明明只是一个和服店铺的老板而已,哪里能够体会她莫名其妙的情绪呢。 但贵夏知道,一旦爱世这一次离开,她估计也不会再过来了。 所以那也是他最鼓起勇气的一次,他拉住了爱世,说想给她看些东西让她再等一下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爱世看见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唔?”这是什么? 贵夏把盒子打开,把那陪伴了他多年的银蝶簪子和蝴蝶画册,捧在了爱世的面前。 “这是……” 看到那个盒子里面的簪子和那本画册,爱世非常惊讶,这两个东西她都还记得,都是她从前无比想要得到的东西,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总是得不到它们,而如今,它们都非常平静地被摆放在盒子里,以一种尽力安慰她的方式出现在了她面前。 让爱世原本浮躁又难过的心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主动接过了那支蝴蝶簪子,细心打量。 也许是经历的年份太多了,爱世觉得这只银蝶簪子没有她多年前一开始见到的时候那么流光溢彩了,可是这不妨碍爱世对这支簪子带有一种怀念般的喜爱。 还有这本蝴蝶画册,她一直没有机会看清楚贵夏的这本蝴蝶画册里有多少只蝴蝶,现在她终于能够一页又一页地翻看着了。 但是,翻着翻着,心情平静下来之余却又有些难过。 于是爱世依旧看着画册没有抬头,轻轻地出声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为什么又要那么努力改变自己呢?到底是想要一个什么结果呢?我现在这样,都不知道当初努力是为了什么。” “好想回到年幼的时候重新来过啊,重新来过的话我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的。” “我要是一直都像从前那样没有改变过,阿夏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那么心平气和吧。但我倒觉得那样的话也许我会更自由一点。” 贵夏看着她,对她说:“爱世。” “嗯?”爱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他。 “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就想把这只蝴蝶簪子送给你了,因为婆婆说只要认可爱世了,就可以给你。” “但我却一直没有给,总感觉要是认可你了,就好像会让自己很丢脸一样,所以只有不断找你的过错来证明自己是对的,其实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也很糟糕,我也想重新回到那个时候改变自己,让自己能像湖香一样坦荡的认可和鼓励你。” “包括当初明明就希望你能来我们家买和服,想着只要你来,我们家肯定将最好最漂亮的摆出来让你一眼就看到,但我却总是开不了这个口,觉得一旦开口了就认输了,从此就得被你欺压着了。” “所以对我来说,长大也并不是什么不好事,能够在想清楚后尽力补偿过去。” 明明是小时候大家都感到不愉快的事,却在贵夏娓娓道来的温和语调中全部和解。 所以在贵夏说完之后,爱世带着笑意看了他很久,问他: “阿夏小时候一直都想变成英雄那样的人物吧,为什么后面没有继续坚持呢?” “也许是人一旦长大很多事也跟着变了吧,而且对现在的我来说,要是还再像英雄那样的男人的话,就不好做生意了。”说着说着,贵夏也笑了。 “那太好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像英雄那样的男人了,因为英雄从来都不会保护像我这样的女孩子,英雄只会摒弃我去保护更需要保护的女孩子。” 爱世将蝴蝶画册合上,将它重新放回到桌上的盒子里。 “但其实呢,我说的讨厌,是因为我得不到才讨厌的。” “谁不想有一个强大的人来保护自己啊,但因为没有,所以我就告诉自己我不需要我不喜欢,所以没有也无所谓,从小我都是这样长大的,以后没有也关系。” “所以阿夏现在变得那么温柔又令人心生宁静,真的太好了,我很高兴。” 爱世对他温柔地笑了笑,让贵夏觉得能让她心里感到有那么一丝的安慰,真的太好了。 但是却也让他更加的痛苦,因为这同时代表了他没有任何保护她的能力尤其,在面对她未婚夫的时候。 …… 爱世的未婚夫,南部伯爵家尊贵的公子,在某一天怒不可遏地突然冲了进来,拉起爱世指着他怒道:“所以,这个男人就是你悔婚的理由吗?” 原来因为爱世这一段时间的疯狂举动,让子爵大人感觉有些不太好,于是在爱世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和南部家商议,爱世身体不太好,要不然婚约继续延迟? 子爵是想让爱世在这边疗养一下身心,不要整天怨恨有家族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她的想法,却没有想到这让南部少爷觉得事情不对,便立即赶了过来。 子爵还没有来得及跟爱世商量好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就被南部当场抓到,让他以为她在和这件和服店的男人幽会,践踏他们南部家的尊严。 最后还是爱世用一个耳光下去,才让这个男人停下他疯狂的怒意冷静了下来。 然后,爱世才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就是因为他这样,他才宁可自己一个人也不要嫁给像他这样的男人。 南部想着,他这样的男人?所以在她眼里,他是多么糟糕的一个男人吗? 后来南部才知道爱世见的这个男人是谁,是她从前在森安的玩伴,并且还是曾经关系不太好的玩伴,但现在关系似乎又变好了起来。 所以男人才最懂男人啊,让爱世觉得跟他比起来,和服店的这个男人就是很好很温柔,然后踩着他让爱世觉得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珍惜她一样。 这个男人难道以为爱世不喜欢他和他解除了婚约,他就有机会和爱世在一起了么?根本就不可能,连他都已经是非常努力,在华族联姻的情况下寻找一个最佳的结果了。 即便爱世不跟他结婚,她的父亲也会让她嫁给另一位世家才俊。 她的父亲之所以有延期或解除婚约的想法,根本不是因为爱世在闹情绪的问题,而是这只是一个让子爵大人觉得不如就这样处理的理由,不过是子爵大人觉得爱世能在东京找到比他们南部家更好的人家才有这样的底气说这样的话,虽然他也可能的确是为了他女儿好。 但他们南部家也不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的爷爷就因为久生家出了这样的问题感到很恼火了,所以爱世是必须嫁给他的。 而且恰好在这个时候,也让他知道了一位和他们久生家有过节的年轻人,只是如今碍于他们华族的势力,而不得不暂时妥协蛰伏的年轻人。所以他自然是威胁久生子爵,要么就两家一起合作,要么他就支持那位年轻人一起伸张正义。 当爱世知道这件事情指责他说他卑鄙说他再也不是阿文心中那位温柔又正义的少爷的时候,南部才用漫不经心又带着些许难过的微笑对爱世说,爱世总是对他说,他喜欢着的不过是现在看似非常美好的她而已,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她,而她又何尝不是用她以为的眼光来看他呢。 他也是自私的人啊,他不想失去她啊,如果说,爱世想要他真心承认自己过往的不对和抱歉,是要以放弃她作为代价的话,那他真的做不到。 所以追根究底就是爱世不喜欢他罢了。 …… 过了几日,在贵夏很担心的时候,终于爱世又来找他了,她的未婚夫没有跟着她一起过来盯着她,表现得非常信任她,但爱世也遗憾地对他说,大概之后也不会再过来了,所以想在最后再订做一件漂亮的和服。 贵夏说好,这一件就由他送给她吧,希望爱世能够开心一些。 于是他们又像之前那样单独在和室里,而就在贵夏转过身将那几个放着衣料的木盒一个个打开时, 爱世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上前抱住他轻声说: “阿夏,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吧。” 爱世说的话让贵夏直接僵住。 爱世却接着在他身后说出更令他震惊的话: ”要不然,你抱我吧。” “我有时候对这种情爱的事情说迟钝也能迟钝,说敏感也能很敏感,我就想那既然这样的话,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贵夏的心在瞬间便狂跳起来,喜悦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升起便很快冷寂了下来。 他转身将她推开了,拒绝了她,所以爱世离开了,没有拿走他打算要送给她的那件和服。 他为什么会拒绝呢,因为这不过是爱世一时想把他当作是她能反抗南部和她家族的最后一件事罢了。 但是他拒绝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我么?” 那时他对爱世说了什么呢?他紧张地要爱世千万要好好珍惜自己,不要做这样的事。 而爱世也没有表现出被拒绝的尴尬,只是笑了笑,像从前那样恶作剧一样对他说:“哈,骗你的。” “其实我在等着看你笑话呢,如果你刚刚真的答应了,那我可能就开始嘲笑你了。” “所以你看,其实我没有你以为的这么好,我其实还是如你从前想得那么恶劣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家族要这么强迫我吗?这里其实是有你根本不知道的很肮脏的一些事情。” “曾经你不在森安的时候,我耍弄过一个男人,仅仅是因为我发现他虽然表现得好像喜欢我,但其实并没有很喜欢我,他只是因为我家世不错,觉得跟我在一起能有利所图,所以便尝试着看能不能哄我跟我在一起。” “但我想的却是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垫脚石?既然你这样来招惹我,那我也不客气了,所以在我有意的引导下,他最后被他的家族逐出了。” “而我觉得很快意又愉悦,因为他后来比我要真心多了,甚至还一度觉得都是他的错,连累到了我呢。” “这其实你觉得已经很过分了吧,他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样的实质性伤害,我就要切断他和能为他提供支持家族之间的联系,他最想要什么我就毁了什么,就是仗着他拿我没办法哦。” “阿夏,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能很清楚地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差距。” “但对他来说,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他来到东京之后,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上位的机会,却被我的父亲和哥哥从中拦截了。” “真的是太可怜了,一个那么有野心想要上进的男人,却三番五次地遭遇这样的不公。” “而我们家现在担忧,那个男人会失去理智对我们家进行报复,所以一定要跟贵族抱团稳住自己的利益和地位。” “所以也不用觉得我很可怜,我不过就是在坚持一些体面觉得而已,只是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培育的果实被我未婚夫就那么轻易摘走了,不甘心自己曾经那么努力结果到最后竟然嫁得那么普通的愤恨感觉而已。” 但贵夏能够明白,爱世并没有完全错,她也并没有故意去玩弄那个男人,她只是在保护自己,没有面对过真正对她温柔爱护的男人的她也只能这么保护自己了,将别人带给她的伤害再重新推回给那个人。 爱世明白他在想什么,所以笑着对他说: “我果然还是最喜欢温柔的男人了,谢谢你,阿夏。” “没关系,其实,南部也挺好的。” “大不了就心甘情愿做一个普通的女人嘛,像我这样的女人其实心里最清楚怎么样对自己才是最好的,所以别担心,我自己会努力想办法的。” 说完,爱世便离开了。 而贵夏从此也再没有见到过她。 大概还是无可奈何地嫁给了南部吧,而他之后哪怕有去盛冈,也无法再见到她。 在他想做英雄的时候,他没有想过好好保护她,当他想做一个温柔无害的男人时,他一样没有能力保护她。 她没有保护她的英雄,所以她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想办法的。 所以他的万华之屋,终究也只是一座花园而已,吸引了蝴蝶前来过,但蝴蝶却又飞走了。 而他的人生也只能继续这般进行下去,甚至连遗憾的资格都没有。 …… 深夜,面向庭院的拉门微微敞开,透进徐徐凉风和草木花香。 四周很静,只有夏夜小虫规律的鸣叫。 躺在纱帐里沉浸在并不是很愉快梦境中的贵夏,被额头上的越来越疼的伤弄醒,难受地睁开了眼睛。 在洒进来的月光中,他望着顶上略微飘动的纱帐,有些微喘,有很多画面在他的意识里闪过,但却像流光一样稍纵即逝。 不知为什么有些难过的感觉,但随即他左右晃了晃头,想要消散一些痛意,想着大概是被她用石头砸伤脑子了,贵夏再次闭上眼睛。 142 贵夏·温雅的男人16 这让那个久生爱…… 子爵久生雅非常宠爱他的小女儿, 久生爱世。 这是他最小的孩子,那孩子小小年纪就没有了母亲,而且他最爱的妻子良子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孩子也是她, 所以在他能力之下, 他尽可能地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哪怕她人小脾气大,他也觉得是能够理解和原谅的。 却没想到, 他的岳母诚夫人却非常看不惯他, 觉得他这样下去会害了爱世,所以不容他质疑地将爱世接回到她所住的森安乡亲自严加管教。 虽然爱世因为欠于管教被诚夫人接走到乡下去教导了,但不知为什么, 子爵隐约就是有—个预感,他的小女儿一定会在诚夫人的教导之下, 在将来的时候变得非常美好,所以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答应南部老伯爵希望和他家定下婚约的事。 好在老伯爵也客气并没有诸多强求,大概也是想着毕竟久生子爵如此宠爱他的小女儿,连送回到乡下去了都无比的思念,想着等她大一些就接她回来,就不要说让那孩子以后嫁到那么远的盛冈了。 …… 森安的少年,香取贵夏,因为在跟父亲香取云一起到雪安诚夫人那里赔礼道歉的时候,被诚夫人欣赏收为了弟子,从此便与她的外孙女爱世和她收养的孩子湖香—同学习, 并且贵夏还答应了诚夫人,会—起帮助爱世让她变得更好的。 于是贵夏和爱世两个人就开始了吵吵闹闹,谁也不让谁的生活。 面对爱世的那显而易见的错处, 贵夏会毫不犹豫地告诉诚夫人,让诚夫人好好管教她,所以爱世在受罚顶书或者摸脚尖的时候,都会咬牙切齿地说他是个告状精,而他就耸耸肩摊摊手表示谁让她被他抓到了。 —个耍赖鬼,—个告状精,谁都别说谁。 但是在诚夫人眼下的时候,贵夏觉得爱世这个家伙小小年纪就有了两面性格,面对诚夫人的时候,她就看着懂事乖巧,让诚夫人夸赞她找不到她的错处,当诚夫人不在的时候她就本性毕露,闹姐姐们闹湖香,虚荣自私爱攀比,能怎么闹就这么闹并且毫不反省自己。 这让他都看不下去了,谁家能教导好这样的孩子啊……就连曾经也那么闹腾的他因为有了她作对比都开始变得越来越懂事,知道体贴家人的辛苦不再淘气玩闹了…… 可即使是这样,湖香都对她不离不弃,湖香对他的回答是,因为她答应了婆婆,不论爱世怎么样都会护着她陪着她的,但他不能理解湖香的这种偏向,更加不能理解湖香还笑眯眯地说爱世很可爱……所以,那家伙怎么可能会可爱啊!湖香你清醒一点啊! 而对于爱世来说,她—直接触到的都是贵夏那种男孩子式的闹腾调皮,或者是对她毫不客气毫不留情的模样,但有—日,她看到了贵夏在帮助湖香时不经意间对湖香流露出来的温柔模样,有些愣神地想道,原来贵夏还有这样的—面啊…… 不知道为什么,贵夏的这种温柔模样就非常地吸引她,爱世想着凭什么贵夏对她就要那种态度,对湖香就能是这样温柔的表情呢? 她非常地不服气,于是她就想起了外婆之前对她说的,她可以用很多方式去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但突然想到,那是不是也可以让那些原本看不上她嘲笑她的人也变得喜欢她呢? 看着眼前正低头认真学习的贵夏,爱世手中写着字眉眼弯起带上了笑意,有些想捉弄他。 于是在某天湖香不在的时候,爱世悄悄凑到贵夏身边问他:“阿夏~~你是不是喜欢湖香啊。” 而没想到她突然凑近的贵夏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慌张地拉开距离对她说:“喂你靠太近了!” “还有你不要乱说啊。” “那你是不喜欢吗?” “我的喜欢是尊重湖香的喜欢!”贵夏没好气地说道:“因为湖香值得被人喜欢,她那么善良又温柔的人,谁不喜欢呢?” “再说了,我们有熟到可以说这些的……” 贵夏别别扭扭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爱世对他说:“那阿夏能不能也喜欢我呢?” “哈?!” 贵夏仿佛没听明白爱世在说什么。 爱世笑着对他说:“你看,你喜欢湖香吧,然后,你喜欢的湖香那么那么喜欢我诶,说明我也值得被你喜欢喔。” 贵夏被爱世这样的搞笑逻辑说地愣住,随后立即反应,显露出一副想翻白眼的表情,凉凉地对爱世说:“死心吧,我绝对不会喜欢你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借着这样的理由简单就收买我,想躲过诚婆婆的责罚,我是绝对不会包庇你的!” “安心吧,你一定会喜欢我的。”爱世笑嘻嘻地说道,对自己充满信心。 明明诚夫人只是教导爱世不要在意他人的眼光,勇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爱世不知道自己想通了什么,觉得外婆说得没错,但是她更进一步觉得让那些一度不喜欢她的人变得喜欢她,这对她来说才是更加厉害的成长。 她不仅是想这么对待贵夏,甚至是对待东京的那些不喜欢她的那些人,爱世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爱世想要贵夏喜欢她,把他的温柔也展露给她。她把贵夏当做是她目前的挑战,甚至还由此发现了一项新的乐趣,她喜欢看贵夏明明是想来找她麻烦,明明以为自己占着上风,却被她热情想要征服他的各种积极表现吓跑。 当然,这是爱世自己的想法,对于贵夏来说爱世最近的这种表现,真的是让他感到非常肉麻又羞耻,而且不论他说什么嘲讽和刺激她的话,爱世都—律当成是因为他害羞才这么说的,甚至看着他已经有意避开她了她居然还专门追上来,吓得他就只能跑了。 结果他们两个这样闹,湖香还在一旁看着拍手笑了起来,所以他也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湖香果然就只是站在爱世那一边的! 虽然爱世毫不掩饰地展露她的目的,但她也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才这么对他的,她只是希望他喜欢她而已,但她自己不—定喜欢他。因为说到喜欢,连他都知道,爱世她有自己心中真正喜欢着的人,那就是守山神社里的椿绚大人。 所以她是—个多么恶劣的女人,但这种事,这种事实在是太羞耻了,爱世自己也仗着这种事他不会跟外婆和湖香告状,所以看着她在捉弄他的同时又向往着她的椿绚哥哥,这种感觉真的让他感到非常的糟糕和不快,却又不知如何发泄,只能在面对爱世的捉弄时更加木着脸。 事实也证明,像她这样三心二意的人,—定不会被那位“神明”大人喜欢的。 结果,他还没有来得及见到椿绚大人对她的不喜,就在一次随父母去邻镇温泉店的时候听到了白上温泉店的那位小雨和他的朋友说着他对爱世的不喜。 这位温泉店的小雨,也是爱世非常喜欢的—个男孩子,美其名曰是把他当需要好好照顾的弟弟一般对待,因为这孩子是站在她这边的,还说站在她这边的人她都会好好爱护的! 但事实上,这个男生的年纪比她大,不是什么弟弟—样需要被照顾的人,也并不是所谓站在她那—边的人。 所以她总是这样,她总是这样—厢情愿地这么认为着,明明连人家其实并不喜欢她都感受不到,就是这样,她对哪个男人的态度都不—样,就对他的态度最虚伪。 可是,当他听见这个小雨默认他的朋友说他不喜欢爱世觉得她麻烦的时候,他竟然会有很生气的感觉,是替爱世不值得。 就像他,哪怕和爱世吵闹得再厉害,他也觉得自己是站在爱世这—边的,虽然照爱世她自己的标准她不这么认为。 他会当面指出爱世的各种毛病,但是他不会表面和她友好接受她的热情,背后就觉得她麻烦甩不开,所以他就直接上前去质问这个白上雨,怎么可以在背后这么说爱世,不喜欢就表达出不喜欢啊。 但那位白上雨少爷最擅长的就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辩解,随他自己去想。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当他回到森安再见到爱世之后,看着她还是那么喜欢她的小雨,居然还觉得他能去小雨的温泉店里泡温泉,是一件多么让她感到骄傲和得意的事情,明明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你,所以他就更加生气了,所以他就非常气愤地直接对她说了小雨的事。 但,爱世根本不相信,爱世甚至还生气了觉得他在乱讲,在挑拨她和小雨之间的关系,觉得他才是恶劣的那个人。 他明明是在提醒她,真正的为了她好不希望她再被骗了,结果她却反过来觉得他恶劣?! 任谁被这样误解都会委屈和更加生气,于是他和爱世大吵—架。 …… 之后,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了,在湖香的左拉右哄的努力下,两人也算回到了正常的关系,大家都不再提起这件事。 有—天,贵夏生病了,没有来上课,爱世和湖香就去贵夏家里看望他。 生病中的贵夏有气无力,看见她们两人来看他,在他妈妈出去为她们准备茶点的时候,穿着白色寝衣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他居然有了些文弱的感觉,完全看不出从前那个爱当孩子头头有时还有些脏兮兮惹人烦的模样了。 让爱世想着要是贵夏—直都是这个模样就好了,她比较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想着想着就说了出来,还是湖香制止了她,让她别再说这些话了。 因为生病,所以贵夏特别好说话,也没怎么计较爱世刚刚的话,甚至还担心她们无聊,就让她们翻看他的宝贝蝴蝶画册。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要是在贵夏正常的情况下,他肯定会吊着爱世就不给她看,结果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在迷迷糊糊中,让爱世把那只象征认可她的银制蝴蝶簪子给—起哄骗走了…… 爱世想的是这大概是贵夏在某种程度上跟她的道歉吧,那她就欣然接受啦。 而等贵夏好了清醒之后,看到得意洋洋的爱世,就有些悔不当初,怎么就这么轻易软弱的给了她呢!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什么能要挟住她的了。 但看着爱世那么喜欢这支银蝶簪子时常戴在头上,尤其是爱在跳舞的时候戴着,这样舞动的时候,银簪上的流苏就会随着她摆动熠熠生辉。 所以他看着这样的她,他也只能无奈地笑了,想着既然她那么喜欢,那给她了就给她吧。 心里大概也觉得,的确是时候该给她了。 …… 无忧无虑的日子,也会有结束的一天。 在爱世十二岁的那一天,湖香先离开了她,在湖香离开的时候,她对贵夏说希望贵夏能好好照顾爱世,因为爱世总是随心所欲容易出问题,不能在她有麻烦的时候身边孤立无援,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呀。 爱世拉着湖香的手哭着点头,不愿她走,而贵夏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因为他并没有告诉湖香和爱世,其实他也打算要出去闯荡一番,毕竟他已经结课,不能总是往雪安家跑了。 但后来想了想,他还是在一个傍晚,在爱世临回家前告诉了她,他也要离开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爱世的眼眶就红了。 但也仅仅是如此,也许是因为对她来说这段时间离别太过频繁了吧,所以她也只是回应了一声:“嗯,加油哦”。 却没有想到他在临走前一天,在神社那里,看到了爱世和她喜欢的那位椿绚大人爆发的矛盾。 爱世和椿绚争吵着,应该说是她单方面地在对着椿绚一边哭着一边说狠话,说着她再也不用他虚情假意的帮忙了,然后就被他看到了。 本来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想着要不然他就别出现了,毕竟爱世那么要强,被他看到了她肯定难以接受。 爱世一路哭着跑下山,却没想到她哭着哭着一不小心踩歪,直接摔到了参道旁边的山坑里,山坑常年湿润,所以当她坐起来之后一身是泥狼狈无比,看着这样的自己,看着前不久还那么期待的自己,爱世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不喜欢她,和她扯上关系就这么令人厌恶吗…… 哭着哭着,在视线模糊的时候,她看见有个人叹了口气,蹲下来递给她一张干净的绢帕…… 于是,在傍晚临近夜晚的时刻,和晚霞和星月一起,贵夏背着身上脏兮兮的爱世送她回家。 原来,被人这样背着是这种感觉啊,温暖又安心,让她被重重创伤到的心,无形中被治愈了很多。 虽然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但爱世看着贵夏衣服上被她沾染上的泥土,再抬头看向天上的星河夜空,大概,这就她一直想要的温柔吧。 后来贵夏也离开了,家里的孩子就剩下了爱世一个人。 …… 同样还是在爱世十二岁这年,她经历了一个她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的噩梦。 那大概就是梦吧,她也只能这么觉得。 她梦见自己在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被恶心的怪物追赶,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要得救的时候,却撞上了另一个更恶心的怪物。 这个怪物在看到她恐惧狼狈的模样时,却戏弄地嘲笑她就是一个庸俗的女人。 庸俗?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除了害怕尖叫,还能有什么样的反应呢?难道她没有冷静的,聪慧的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展现自己的脱俗没能吸引到他,就是她的错吗?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时候,她想要有人来救她,她的脑海里首先浮现出来的是椿绚哥哥,不是说椿绚哥哥是神明的代言人吗?不是说他会帮她击退那些会伤害她的恶物和诅咒吗? 但是不论她怎么祈祷,椿绚没有出现。 她甚至还想着湖香和贵夏快来救啊,能救她愿意来救她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可是,在那么危急的关头,她还有心情想到湖香和贵夏比她还弱,怎么可能对抗得了这些怪物,他们就算出现在她面前,结果也只是他们一起被怪物吃掉。 所以没有人会来救她的。 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救的。 因为大家都告诉她,那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但她记得她看见了小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小雨。 所以后来她看着小雨,她觉得他竟然变得无比的陌生,并且他似乎还有威胁她不许她再探求真相的意思。 那时她想起了什么呢?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大概是错怪贵夏了,贵夏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那样提醒她让她小心的?结果她却也不分青红皂白地跟他吵架,所以那个时候的她,又跟讨厌她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她变得很消沉,很难过,她什么事都不问,什么事都不管,什么事都让她不开心,什么人都让他感到讨厌。 知道看见外婆为了她如此殚精竭虑,看到那么要强的外婆竟然因为没有教养好她而对葵婆婆落泪,她空虚阴冷的心里才深深感到的触动,思维意识才恢复正常。 她觉得至少要振作起来让外婆觉得开心欣慰才行。 但是,她在努力活着努力变好的同时,她的报复心也变重了,所以,她在伊宫院家的那位清庭少爷伤害她之前,狠狠地报复了回去。 在这期间,她的父亲中途来见她了。 在看到她那端庄娴静的模样时,她的父亲对她感到非常满意,对她的外婆说她该回东京了,是时候给她相看一个不错的人家了。 就在那一瞬间,她厌烦透了这种感觉,仿佛她那么努力地让自己变好,就只是为了将自己包装成一位温柔貌美的华族淑女,就为了能凭借她如今令人满意的美貌和仪态嫁一户好人家而已。 但即使她就是这样改变了又怎么样呢?东京那些不喜欢她的人依然等着看她这个从乡下回来的自大花痴女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是的,难缠的花痴女,就是她在东京一直给那些人的印象。 很多人都知道她一直想成为九条淳树少爷的新娘,不过是把她当做笑话来看而已,但九条少爷怎么可能会看上像她这样的女人呢。 只要她能出现在九条少爷身边就死追着他不放,给人带来困扰也不知道,难道她以为只要她这样坚持九条少爷就能被她打动吗?拜托就算是这样了,也请她展露她美好的一面给九条少爷看到啊,而不是整天为难那些比她优秀的女孩子,难道她以为为难那些女孩子让她们不能亲近九条少爷,九条少爷就能看上她吗。 说她是何等愚蠢的女人啊,果然还是在乡下待着比较好,至少不会给人带来困扰还不自知。 可她怎么可能会不自知呢,她什么都知道,所以她根本不想回去,也不想嫁人,她只想守在外婆身边,但临走的时候,外婆却抚摸着她的脸说:外婆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她,人生的路她终究要自己努力走下去,所以爱世要坚强,努力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就像外婆曾经对她说过的那样,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爱世永远都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别人。 有些人,有些事,她想远离就努力远离吧,她非常清楚什么样的做法能让那些人都不会靠近她,并且她也没有兴趣做那些让他们对她惊艳和改观的事。 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到了她该回东京的时候,回到东京,她便还是一副当年恶劣蛮横又善妒愚蠢的形象,仿佛就像因为有她外婆在所以她才会被压制才会乖巧,一旦外婆不在她身边她就没有了限制,原形毕露。 即便如此,久生子爵也依然非常宠爱她,对他这个小女儿有着外人不知道的愧疚,哪怕他的小女儿性格再糟糕,他都会哄着她,能满足她的就满足她,觉得她这样任性也是应该的,毕竟她都已经那么委屈地常年待在乡下不给别人添麻烦了,她都已经很努力了。 但子爵同时也庆幸,幸好还有诚夫人能稍微压抑住她一下,至少装一装还能有懂事的样子,要不然他会更头疼…… …… 久生子爵家的小女儿,久生爱世,是一个被宠坏了的,性格不太好的女孩子,刚从森安回到东京,在她父亲的安排下也到圣华这间名媛女校念书。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她,和众人公认的可爱女孩美依子,元气少女小咲,还有温柔的彰子她们住到了一起…… 这让大家都为她们尤其是彰子感到担忧,因为不少人知道久生爱世从小就看彰子不顺眼,和彰子住到一起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呢,。 而事实上久生爱世也的确总想找彰子的麻烦,她那乡下的严厉外祖母真的也只能管住她,没法教好她。 和众人都不太喜欢的久生爱世不同,不论是彰子还是美依子,或者是小咲,她们的身边都能汇聚非常多喜爱她们的人,会陪伴她们,也会保护着她们。 这让那个久生爱世表现得非常嫉妒,表现得她也想像她们一样,能够吸引那么多人都围在自己身边,能让那么多优秀的男人都青睐于她。 143 蝴蝶的告白7 聪明的人啊早就去寻找更…… 圣华女校的同学们纷纷问彰子她们, 怎么样怎么样,跟久生住没有关系吧, 没有对她们做什么吧。 而彰子和美依子互相看了看, 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因为久生同学并没有到她们想象中的那个地步,在寮舍里的时候,久生更多的时候是在做她自己的事, 并没有真的影响到她们什么, 该遵守的礼仪和距离其实她都有做到, 甚至是彰子自己也没有觉得爱世有特地针对她做什么。 可是呢, 在别人看来,爱世也的确是看起来和她们相处得非常不友好, 甚至让彰子有了一种爱世与其说是跟她们相处得很不友好, 看起来很嫉妒很不满她们的样子, 不如说是她自己在有意保持着大家对她这样的看法, 保持着大家以为的她就是一个虚荣善妒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愚蠢的偏见, 保持着她看似想要受到很多人都以她为中心结果却背道而驰的模样。 但这些这些在彰子看来, 实际上是爱世自己在推开这里的所有人离开她的世界, 而这个爱世自己看似不能想明白的处境, 其实根本就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只是彰子自己的想法,每当看到一些人如爱世所愿说着爱世的不堪,彰子会觉得很难过, 因为这些人里面原先并不全是对爱世抱有偏见的人, 也许有些是能成为她朋友的人, 但爱世却将她们统统归类到一起,封锁自己的世界。 彰子不能明白为什么爱世要这么做,明明她可以让大家都对她改观的, 明明她自己什么都很清楚,明明她可以成为一个令人惊艳向往的美好存在,而不是像如今他人说的,她就是一个只有脸能看的笨蛋女人,且她做的事还让她明明美丽无比的容貌蒙上一层灰霾,让大家觉得她也不过如此而已。 “为什么?” 彰子尝试去问过爱世,在寮舍里只有她们俩人的时候,她踟蹰地:“爱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而爱世则皱了皱眉回头看向她,语气有些不善地问:“你在说什么?” 结果,彰子还是鼓起勇气地对爱世说:“明明,明明你就不是这样的人。” “喔?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爱世反问她。 “这样的你根本就不是真正你,爱世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可以……” “等一下,你在说什么?你在可怜我?”爱世打断她:“你凭什么觉得这不是真正的我?我又能有什么苦衷?你这样很自满很好笑诶。” “对…对不起。”彰子被爱世这样一说瑟缩了一下,在看到爱世不打算理她的时候还是不死心问:“那,为什么要任由他人来这么贬低自己呢?这样你不会难过吗?” 看见彰子这样,爱世在一瞬间真的有些难过,想着明明她最针对的就是她啊,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像彰子这样的女人啊,她是以为她能感化所有的人吗? 但很快这样的情绪就被爱世掩盖了下去,然后扭头继续写她的笔记,其实她也无心再写什么内容了,就像彰子说的那样,她就是在做样子而已。 在被彰子戳穿的情况下,爱世也没有必要强行伪装想骗过她什么,她对彰子的情绪一直都很复杂,彰子一直都想跟她和解,只是她不愿罢了。其实彰子本没有做错什么,是她自己小时候就一直在嫉妒她,明明是她自己的问题,却把被人讨厌了的原因无理地推到彰子身上,觉得是因为彰子的出现才把大家对她的关注都抢走了,仿佛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觉得合理一样。 如今现在,她无意证明什么,不奢求什么,不想怨恨什么,不想让人对她改观,也不想让人对她产生喜欢和眷恋。 她如今的做法,或许幼稚,或许极端,或许没必要,但能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坚定某些想法。 所以,她只是带着一些疏离平静的态度对彰子说:“这与你无关,不要妨碍我。” 这让彰子觉得她的感觉果然是对的,爱世就是故意这么引导大家不喜欢她的。 有些人天生不善于言辞,孤高,不爱交际,所以会被众人逐渐疏远,于是便产生了这些人独来独往的结果,而爱世却用另一种更极端的方式,用看似渴望成为社交中心的张扬方式,在大家都无意识中筛选着所有人,让所有人都主动远离或忽视她这样的人。 彰子以为自己走进了爱世真实的内心,想要更加接近她,想要了解她,但爱世却依然拒绝,她对彰子说:“请不要总是释放毫无意义的温柔,尤其是对我更没有必要。” “因为很多事都是真真假假掺在一起的,我也的确是这样的。” …… 之后,爱世还是这样。 只要有机会,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交宴会上,她就毫不掩饰地在人前展露她对彰子的嫉妒和不服,说着自己哪里比她差之类的话,说着明明自己家世和容貌都比彰子好,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她处处不如她? 然后自然是毫不意外地惹来众人对她的抨击和指责,彰子当然坐不住,一定要据理为爱世辩解说,不是,她不是这样的!大家误会了! 结果,在别人眼里看来,彰子她是善良的,对任何人,哪怕是对她怀有恶意的人也那么包容和温柔,但这不影响大家坚定地认为久生爱世本性就是这么恶劣的事实,不值得彰子再为她说话了。 这让彰子体会到了有口难言的另一种感觉,就像在被人陷害时自己孤立无援辩解,却无人愿意相信,而爱世却反着来,明明就没有的事,反倒让大家都不相信她真心实意为爱世辩解和澄清的话。 对彰子来说,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爱世还在这空隙之间给了她一个略微得意和挑衅的眼神,然后又被众人以为爱世在用眼神威胁她,而只有她才明白爱世到底在想什么,让彰子难得有了生气的感觉,有了想对抗她,扭转她这种儿戏人生的态度和想法。 而彰子因为爱世越是这样,就越来越生气,而看到彰子这样稀奇的情绪,爱世竟然越有干劲,好像能让彰子因为这个生气才是她真正的乐趣和目的。 看到彰子最近有股类似赌气的情绪,于是美依子和小咲就趁爱世不在的时候问彰子,是不是爱世对她做了什么? 而彰子就对她们俩人说,难道你们也觉得爱世会对我做什么吗?你们也觉得她真的就是那样的人吗?明明我们每天都住在一起…… 在听完彰子的一些想法后,小咲和美依子都觉得如果彰子说的是真的,那久生同学某种程度也是相当厉害啊,毕竟让所有人都不喜欢她的难度并不亚于让所有人都喜欢她啊,她居然反着来,搞得像在玩弄人心一样,大家越是不喜欢她,她就越觉得有成就感。没看到,连老好人彰子都因为她这样生气了吗…… “说来,她长得真的很漂亮,要是性格再温柔一些别总说让人生气的话就好了,不过她知不知道她其实不化妆会更好看一些啊。”美依子说道。 “话说她的成绩都很不错诶,虽然没有很突出但她好像从来没有为成绩烦恼过诶,每天晚上看她都在悄悄复习笔记,别人说她愚蠢花痴的时候她竟然在好好学习?!还没人打扰她?!”小咲突然觉得,久生这家伙好狡猾啊!! “她好像还会跳舞,就是被人笑过她的舞蹈竟然跳得毫无美感,还总是单纯地重复一个动作,跳得又累又狰狞……” “哦!她还喜欢看爱情!自己躲着悄悄地看,没人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看的那本我也挺喜欢的……” …… 所以,彰子和美依子她们决定要努力扭转爱世这种不健康的想法,然而事情却一件又一件地发生,首先是她们高年级的前辈九条光惠小姐被皇室选为静常宫殿下的皇子妃,接着学校里就新来了一位非常英俊的外文教师——高桥欧介老师,据说高桥老师只是先在学校里过渡一下,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外交官,这在她们女校学生心中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再还有就是,彰子终于发现了她未婚夫的秘密。 那是在津山家的一场宴会上,作为三男的未婚妻她也在场,而爱世作为华族小姐之一,也被邀请在列。 应津山伯爵夫人也就是她未来婆母的要求,她得去找悠臣少爷过来,结果在路过临靠他书房的花园时,看到了有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在一个沾着水露的蛛网上挣扎着,让她停下了脚步,蹲了下来,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大家都说,三少爷悠臣是一个虽然普通但很温柔文气的男人,能够成为他的未婚妻,她是很幸运以后也会很幸福的,她也曾因为悠臣对她的体贴照顾而非常感激他。就是这样温柔理智的男人却有个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爱好,他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昆虫,然后将它们制成标本,尤其是蝴蝶,说因为蝴蝶是公认昆虫中最美丽又难以扑捉的存在。 他说喜欢蝴蝶想要留住它们的美丽,所以总是小心地把它们平铺开来,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将它们固定好永久留存,见她害怕,他就笑着说没关系,这些都是已经死去了的蝴蝶,所以它们不会有痛苦的。 可她却见过还年少的他曾一脸平静地将一只明明还能飞舞在花丛里的蝴蝶在掌心碾碎,见到她过来后又能对她展露什么事都没有无懈可击的笑容,让她忽然产生了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那只蝴蝶那样被他碾碎,她很害怕。 尤其是之后他问她为什么害怕,她在害怕什么的时候…… 就在彰子于心不忍,想着要不要帮帮这只可怜的蝴蝶让它挣脱蛛网的时候,书房那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男人和她未婚夫津山悠臣的声音。 而那时她就在窗下,听到了她不该听到的事—— …… 爱世正独自一人闲逛着,她果然非常喜欢津山家的花园,迷宫花园里种满了各种艳丽热烈的月季和蔷薇,小的时候也是在这里,她竟然能毫不害羞地说出想要给九条少爷做新娘的话,让人笑话她到现在。 虽然回忆不怎么愉快,但她不会迁怒这美丽的花园。 同时,也像小的时候那样,就在她独自一人欣赏得正愉快的时候,彰子出现了。 她还没有表现出看到彰子脸色不好的模样,倒是彰子见到她在这里更加惊惧,冲过来拉上她就跑说:“快,快离开这里!” 彰子不知道津山有没有发现是她,但看到正在这里闲逛的爱世,看到爱世一脸无知茫然的模样,她来不及解释便立即拉着她就跑,想着得马上回到人多的地方,万一被追上来的津山误以为是爱世那就更糟糕了。 但爱世对忽然这个拉着她跑的女人一头雾水,可看到她一脸苍白着急又说不出什么的模样,爱世想着不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就任由她拉她回到了刚刚的湖边宴客草坪。 “你干嘛啊,突然这样的。”爱世气都不喘地问着身旁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随后不久,她们就看到了彰子的未婚夫津山悠臣过来寻找彰子的身影,这让本就在喘气的彰子脸色变得更加不好了。 就连爱世都能看出来,彰子似乎并不想见她的未婚夫,想往人群中躲。 于是爱世就想着彰子怎么了,她在怕她的未婚夫? 爱世便问她:“喂,彰子你到底怎么了,他在找你诶。” 结果还没等彰子回答什么,爱世就自己突然想到,不会是刚刚津山这个男人强迫了彰子什么吧?!不会吧?! 这时,彰子忽然转头对爱世说:“爱世,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就这一次。” “什么?” 彰子求爱世,如果等下津山过来问了,就说她们两人刚刚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具体的事她来不及解释了,总之就是求她。 爱世觉得事情变得更奇怪了,难道刚刚他们两个竟然不在一起吗?再看看彰子现在慌张又可疑样子,要真是发生了什么事大概一下就被看出来了,演技一点都不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爱世还在想着要不要顺手帮一下她呢,有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她都这么无助地求她了诶…… 而且彰子难道不知道她们两个现在和平无事地站在一起本身就很奇怪了吗。 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虽然这么想着,但爱世的身体倒是先动了。 她重重地推了彰子,把她推出了人群踉跄一下,然后大声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彰子被爱世忽然这么推了一下,还有一些愣神不知所措,不知道爱世要做什么:“总是挑在没有人的时候跟我说什么道歉,说什么对不起。” “我现在这样,难道不是你害的吗!还假惺惺的说这些做什么!” 众人被爱世的话吸引了过来,包括彰子的未婚夫,而彰子则苍白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摇头说不,像是在否认爱世的话,像是在说不是这样的。 这下看起来更像是被爱世欺负得狠了。 而爱世看到彰子这样柔弱无助的模样就更加生气了,不停地说着:“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让大家觉得都是我的错一样!” 这时候,还没有等津山上来制止爱世,就有人看不下去地对爱世说已经够了吧,从刚才一直到现在,你就一直在针对彰子小姐真是看不下去了。 在那个人正说着的时候,津山就上前有些着急地问彰子发生什么事情了,而彰子则脸色不好低着头没说什么。 倒是久生爱世积极地对他,津山少爷,你都不知道你未婚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是什么,还说着要津山尽早认清彰子,不要总被她这么柔弱的模样欺骗了。 而爱世越这么说,彰子就越是像在隐忍什么一样。 听着久生爱世喋喋不休的话,津山悠臣似乎情绪也不大好,控制着礼仪尽量还带着微笑对她说:“久生小姐,我和我未婚妻之间还轮不到你来挑拨说教。”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着我的未婚妻离开了,失礼了。” 就这样爱世看着彰子被津山带离了,所以在大家看来又是一出英雄及时出现拯救需要被保护的美人的故事。 但爱世看着彰子略有僵硬的身影皱着眉觉得,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之后看她自己了。 不过,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因为后来回到学校,彰子有向她道谢,但她不承认,因为这本来就应该是久生爱世,会对望月彰子做的事,彰子要是因为这个对她道谢的话,那就太奇怪了。 但这样的事后续比较烦就是了,因为后来她在逛街的时候遇到了津山悠臣,这位津山少爷都会特地过来对她说,请她不要再为难她的未婚妻,说这样下去只会让大家都非常难堪之类的话,希望她能成熟一点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而爱世在津山说这些的时候,自然是要配合他说着类似彰子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大家都如都要这么死心塌地袒护她之类的话。 虽然彰子的未婚夫这么警告她,但爱世却发现彰子自己竟然没有要再见她未婚夫的想法了。 爱世有时候周末也待在学校里度过不回家里,然后她发现彰子也一样,彰子不回家了也不去见她的未婚夫了。 同时学校里传出了九条少爷和彰子一些捕风捉影的事。 爱世想着,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爱恨情仇的事情吗! 而彰子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能说的样子,不过这都无所谓了,与她无关,她只想在差不多待不下去的时候回森安就好了,像东京这里的爱恨情仇她没兴趣深探。 …… 之后就是光惠小姐的事情了。 现在光惠小姐,可是她们圣华女校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女校的门口也时常都有记者在那里蹲守着,想要拍到未来皇子妃的女校生活。 而她们这些少女们的内心也非常浮躁,因为大家都想成为光惠小姐身旁的伴侍,因为能成为光惠小姐的伴侍就能进一步成为她的女官,成为女官的好处可太多了。 久生爱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呢,她当然也想成为光惠殿下身边的伴侍啊,她把她的野心展示地明明白白,仿佛非常有信心让光惠小姐选择她一样,并且任何一个可能成为光惠小姐跟前伴侍的人都会成为她嫉妒的对象。 然而,让众人觉得果不其然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光惠小姐竟然会对彰子另眼相待,对她就是比较不一样,所以经常能看到彰子出现在光惠小姐身边,她大概率已经是光惠小姐的伴侍了。 这让一直摸不到门道,一直见不到光惠殿下的久生爱世感到更加愤怒,觉得为什么,凭什么总是这个望月彰子,为什么总是甩不开她,哪里都有她,总是在挡她的路。 而她丝毫不会想到,也许只是光惠小姐单纯地不想见她罢了,甚至九条少爷也不会想要她去接近他重要的妹妹。 爱世却表现得仿佛原本是属于她的位置却被望月彰子抢走了一样,但这次和她有相似想法的人其实并不少,想要成为皇子妃身边伴侍的人也并不少,所以,彰子的确成为了一个非常扎眼的存在,让非常多的小姐心里都不服气。 尤其有些人的心思都非常一致,都有想通过成为光惠小姐身边的伴侍,看能不能进一步接触到光惠小姐的哥哥,九条少爷。 而自上学以来一直没有人亲近,一直都没有朋友的久生爱世在这段时间倒是有了一些能说上话的所谓朋友,所谓的说上话,就是大家一起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和嫉妒,说着凭什么那些女人就能得到光惠小姐的青睐,而她们却会被无视,说一定是那些女人对光惠小姐说了她们不好的话之类的。 她们都知道爱世最喜欢九条了,所以还怂恿爱世对彰子越来越不满,说有人曾见到九条少爷单独和彰子见面了,彰子她明明都已经有未婚夫了还这样,真是不可原谅! 她们这些令人嫉妒的嘴脸,没想到被学校新来的外文老师,高桥老师听到了。 高桥老师没想到这些在外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小姐们,在私底下会是这般丑恶的模样,尤其是那个打头的久生爱世。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美依子似乎是跟她住在一起的,他一开始就不希望美依子和这样的女人一起住,但美依子却说没关系让他不用担心。 但这让他不得不担心,如果美依子要是不小心有什么被这位久生同学记恨了,这位久生同学会不会就会用她的华族或者姐姐是侯爵夫人的身份,去压迫美依子? 他最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毕竟美依子小时候就曾因为这样的事被人欺负过,所以,不论于公还是于私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都必须要严肃处理。 高桥对久生爱世严肃地说道:“久生同学,我真无法接受自己的学生,竟是一个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因为高桥坚持要秉公处理,于是这件事就上升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地步,主要还是因为久生爱世的确在学校里表现得非常糟糕,甚至还请久生子爵大人亲自过来,严肃地说这样的学生屡教不改毫无半点淑女自觉,这是一个让原本就优秀的学生变得更优秀的学校,所以怕是没有这个能力再教导好久生同学了,让子爵大人带这位她回去吧。 这让久生子爵感到无比震惊和震怒,但爱世却依然还是一副非常不服高桥老师做法的模样。 忍着怒火回到家之后,子爵就责吼爱世,说她辜负了他辛辛苦苦把她送进这个学校的初衷,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总是不得消停!如果她要是被圣华开除了,以后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但爱世也振振有词,说她本来就是从乡下过来的,明明是大家都不喜欢她大家都排挤她,她有什么办法!全都怪爸爸!全都怪高桥老师故意闹那么大! 爱世表现得比他还要想往上爬,表现得野心比他还要大,但她就收不住自己的脾气,为什么她就不能像爱子一样委婉一点呢!她这样哪个男人会喜欢她?! 实在是说不动她的子爵,只好搬出诚夫人来呀,说他要打电话给诚夫人,让诚夫人亲自去管教她,看看她教出的好孙女! 也就只有这样,爱世才能消停下来,看样子是真的害怕诚夫人,毕竟是从小被诚夫人罚大的。 许多事情的确是爱世故意放纵自己这么做的,但提到外婆,她内心其实也是咬着牙揪着的,会想着外婆知道她如今的做法后,会不会很失望她竟然教出了这样的外孙女。 但是外婆在听完子爵对爱世的控诉和怒意,以及对她教导结果的不满之后非常沉默。 那些本该训斥和教导爱世的话也没有怎么说,只是对子爵说如果爱世还总是这样令人操心和头疼任谁也管不动她,就请子爵大人在爱世把她送回到她身边,让她再继续好好严厉地管教她吧。 但子爵听到诚夫人的这番话后又沉默眼神闪烁,因为他并不想把爱世再送回森安去了,爱世也到了该谈论婚嫁的年纪了,再送回到森安去像什么话?所以诚夫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叹息。 好在不知诚夫人对爱世说了什么,让她能够稍微地听话一阵。 就这样,爱世被子爵带回到家中反省一段时间之后,才被允许重新回到学校里,等她回到学校之后,发现高桥老师竟然成为了管教老师之一,且他是真的非常不喜欢她,但因为她是他的学生,所以他不得不想办法去扭正她的品性,而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加重她的课业,让她好好学习没有精力再去关注她没必要关注的事。 但因为光惠小姐的事,现在学生们都非常兴奋,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未来自己的恋人或丈夫会是什么样的人,甚至都有同学开始接受家里每周末安排的相亲了。 于是就有人特意在久生面前说,聪明的人啊早就去寻找更合适自己的对象了,只有愚蠢的人还在妄想根本就不会属于她的人,别到最后连嫁人都得嫁回到乡下去…… 144 蝴蝶的告白8 她不过是想回到外婆的身…… 嫁人结婚, 是久生爱世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因为她的父亲久生子爵,当初把她送回到乡下让诚夫人好好教养, 是希望她能在长大之后成为一个温良端庄的女人, 以此找到一个好夫家;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坚决把她从森安接回到东京,也是因为她到了要嫁人的年纪,是时候给她找一个合适的才俊了。 而对于爱世来说,生活在东京她有许多隐形的限制,她要伪装起自己无法真正自由的生活, 这都是因为她很清楚终究压在她身上最重的一件事就是嫁人,在这之上,她的父亲其实根本不在意她的学习是否认真优异,不在意她所学的才艺是否是自己喜欢感兴趣的,但只要是能让她未来的夫家感到喜欢和满意, 这对她的父亲来说她的那些努力就是有价值的。 但该怎么说呢?这并不能单纯地否认,她在她父亲的心中就是一个结婚嫁人或联姻的工具, 反而是她父亲以为他是真心为自己女儿好才这么打算的,要为她后半生过得安稳幸福的一个保障,看她姐姐爱子就过得很幸福,她也一样。 可她根本就不想嫁人,她无法接受自己多年的努力和成长,吃了那么多的责罚和训练的苦, 受了那么多的嘲笑和偏见, 最终却只是被这么简单地盖章成是为了能够在将来找到一个疼爱怜惜自己的好丈夫, 她才这般坚持着的。 这让她感到深深的愤怒和委屈,她本可以不管他人对她的这种看法和期待,但她后来忽然意识到, 大家对她已经被管教“好”的这种看法和期待,会让他们觉得她变得温柔且好控制了,关于她的一些事他们便可以操控了,而她似乎必须得接受他们的安排,要不然她就还是“不懂事”,即使这样的安排她并不喜欢或不能接受。 所以在这样的冲突之下,有些孩子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因为他们已经“懂事长大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了,但爱世她不她绝对不要这样,在各种夸赞她的糖衣炮弹下她很清楚等待着她的陷进将会是什么。 所以她偏偏要反着来,让大家无法夸赞她,而这种方式非常极端但效果却很明显,只要她的内心能承受得住,只要她无所谓他人对她的诋毁和厌恶,只要她能忍受自己内心的自责和煎熬,就可以。 外婆曾经对她说过,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心生活,不用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和眼光,但她明白本质上这样的做法很自私,但谁不自私呢,她本来就是自私任性的人啊,更何况,这样的做法她牺牲的其实是她自己。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爱世她并不会全都怪父亲的不给她自由什么的,她是华族的小姐,一直以来都享受着最好的物质和身份待遇,她不能那么贪心既要富裕尊贵又要随心所欲,所以她不能怪任何人,只能自己暗暗争取。 且她在小的时候,和父亲大人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都有向上攀爬的野心,她甚至还有不服任何人甚至是姐姐比她好的嫉妒心。 只不过是因为后来她在森安长大在外婆身边长大,又发生了一些让她难过的事,于是在对待情爱和结婚的事情上,让她有了全新的想法,让她觉得其实不期待情爱和结婚也是可以的,因为就算没有一个爱她的人,她也可以像外婆一样就这么度过自己的一生。 甚至外婆本来就曾教她,让她不用太关注男人,因为男人有可能会展开獠牙让她受伤,远离他们也许会她能过得更好,所以她如今这么践行着。 所以她不执意把她的成长展现得跟她年幼时完全不同,好证明她如今的脱胎换骨,让大家对她另眼相看什么的,她如今更希望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达到她想要的结果,甚至让她的父亲和家人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就好了。 …… 如果你是一个好孩子,那么发生一些你不愉快的事情你就只能忍着,且你的家人不会不知道你的不愉快,但他们并不会体贴你,而是当做不知道或是压着你看你的底线在哪里。 她久生爱世的家族就是这样的。 可一旦她是一个糟糕的坏孩子,事情会完全变得不一样,不论她做出什么“不懂事”的事,她的家人都有办法在心里为她开脱,会觉得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孩子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没想到她回来后会那么怨恨气愤,且没了诚夫人的压制竟然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但对她又有着愧疚,毕竟这孩子那么小就没有了母亲又从小被送到乡下长大,到最后只能尽可能地满足她的任性。 所以经过这段时间东京的生活,爱世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好孩子真的会比较受委屈。 所以今天周末回家,她难得表现得心情不错,就能和全家人一起愉快地用晚餐,家里人都祈祷着她不要突然发脾气弄得大家都心情不好,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在心里会反省自己,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果不其然,她的父亲一见她心情不错就跟她提了提要不要试着相亲的事,惹得她立即就不高兴了起来,她不高兴的理由让子爵也不知该怎么反驳,因为她说的是爸爸怎么能让她跟那么普通的人结婚呢?!说爸爸太偏心了! 那什么样的人在爱世心里才是不普通的呢?子爵一直都知道,必须得是像九条少爷那样尊贵的大人爱世才会满意。 拿九条少爷来做目标,自然是谁都显得普通啊…… 久生子爵有些后悔,事实证明他当年的直觉就是错误的,是他对诚夫人的期待太高了,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早早为爱世这孩子定下一个未婚夫的,像南部家就很不错啊! 想不明白当年的他为什么会拒绝这门亲事,没准人家现在还很庆幸,感谢当年被他拒绝了呢…… …… 夜晚。 爱世洗浴完躺在她的床上,因为爸爸今晚上提出的相亲,让她回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她在当年曾说过想做淳树哥的新娘。 那时,她的父亲仅仅把这件事情当做是她的一个玩笑话,是她的童言童语而已,而其他的一些人则把这件事当做是她的笑话,以此嘲笑她是一个“花痴女人”,没有自知之明只会让九条少爷感到困扰。 也是因为这样,怕她和她的家族真的不管不顾地缠上来,那位九条少爷便尽可能地减少与她可能见面的机会。 用这样的方式告知大家,虽然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话,但他不希望久生爱世自此之后干脆就自以为他是她的所有物,用这样蛮横的方式从此和他牵扯上。 但小时候的爱世没想那么多,她任性地想着,她想当九条少爷的新娘就要当他的新娘,这让当年的久生子爵觉得情理之中,这孩子就是那么要强,但为了哄爱世他便和蔼地对爱世说: 不一定要九条少爷啊,没准爱世长大以后变得很漂亮会有更好的男孩子喜欢呢。 所以爱世要在森安在外婆身边好好努力哦。 但就因为这件事,每次她回东京参加一些社交宴会的时候,她都会被人嘲笑,或者姐姐家那边的澜生会为他的淳树哥打抱不平说她怎么甩都甩不掉,甚至有时候跟在九条少爷身边的那位菱川少爷也会不在意地说看看她为九条制造了多大的麻烦。 而她才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她当然会把这些事和父亲大人告状,说那些男的都欺负她,都看不起她,都嘲笑她,她好生气!气得不得了!! 她的父亲在哄她的同时,何尝又不是觉得像她这样任性又霸道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让那些男孩子喜欢呢,大多数的男人都喜欢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啊,张牙舞爪的女人谁都不喜,有些东西不是她一句她想要就能拥有的啊,可是他的这个女儿就是不明白。 但是因为爱世是他的女儿,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哄着她。 直到后来爱世在森安好好地长大了,当他看到已经长大后的爱世在诚夫人面前,美貌、温良、优雅,具备了美好少女该有的一切,作为父亲的他非常欣慰和满意。 他这个总是被人低看的女儿终于变成了这个模样,看到这样的爱世一定可以让以前那些不知好歹的小子后悔年少无知的时候那般对过她,毕竟作为爱世的父亲,之前爱世总是被人不喜他当然也很在意,但他坚信爱世长大后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但对于爱世来说,当年那些人对她的不喜跟瞧不上,和如今的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在意那些男人的后悔,因为让那些男人后悔了又如何呢?让他们后悔了之后堂而皇之的恋慕她,喜欢她,只需要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或是表达一下对当年的歉意就能一笔勾销了?然后她就得跟这样的他们讨论谈婚论嫁的事? 爱世光是想就觉得要窒息,因为这不是她自作多情的想法,如果她父亲真的要挑选她未来的丈夫,那很大概率会选到曾经这样对待过她的人,所以她干脆直接拒绝所有人保护自己。 她不希望他们对她改观喜欢她,她只希望有一天,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就好,她不喜欢的人,她绝对不希望他们喜欢她。 被自己不喜欢的人喜欢着,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灾难。 所以她回来后,并没有按照父亲大人所期待的那样,让父亲觉得森安那时看起来美好的她,只是在诚夫人面前不说话安静地端坐着的时候,才看起来像一位高贵优丽的华族淑女,她的性格其实本质上并没有好转,这么多年下来依然还是那么恶劣,让子爵失望之余只能觉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人的性格不会说变就变。 可就算是这样,爱世也已经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了,十五六岁这个年纪已经是可以订婚甚至是可以直接嫁人的年纪了,可是他们家才刚开始急急忙忙张罗这些事,甚至如果再慢一点的话,东京许多好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们可能都已经早已订婚或结婚了,要找到能够容忍她并且匹配的人家会变得更加困难。 所以爱世的计划便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那就是她的父亲会因为她只是不说话的时候容貌好看,而性格看起来并没有好转多少,那么随便一个看起来稍微合适一些的人家,她的父亲都会觉得很不错。 而这种感觉会让爱世觉得她的父亲仿佛把她当成了什么烫手山芋,只要能把她推出去嫁出去,那么他的人生任务,他对她母亲的交代就算完成了那样。 爱世无比恼怒,她也绝不允许这样随便对待她的事情发生。 爱世想起小时候外婆曾对她说的:其实,外婆会比较喜欢当鬼。 而那个时候她还小,不能理解,因为小时候她并不喜欢当鬼,因为鬼会让大家害怕且总要去抓别的人,鬼一般都是孤身一人没有同伴的,要独自去捕捉那些已经报团了的,已经商量好了要相互帮助的人,然后联合起来对抗作为鬼的她。 所以那时的她不喜欢当鬼,她想和“大家”抱团在一起,甚至不惜耍赖也不要当“鬼”。 可现在,她能够稍微理解外婆所说的,当鬼的感觉其实才是最好的。 因为所有的人都会怕她,而当鬼就能把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上,她想抓谁就抓谁,她想吓谁就吓谁。 所以即使要面对这样的事,她也要当鬼,他要自己主动出击,把那些阻碍全都推开。 于是当听到有人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聪明的人早就去寻找更合适自己的对象,只有愚蠢自大的人还在妄想着根本不会属于她的人,说不要到最后东京没有任何一个适合她的人,最后不得不嫁回到偏僻乡下去的时候。 她那时竟然对这样的说法感到的不是厌恶和慌张,而是有一种隐隐的诡异的期待,想着如果那个乡下是森安乡下的话,似乎也不错。 所以,一些隐隐约约的想法又开始浮上她的心头,而她恰好又是那种一有什么想做的计划,她就必须付诸于实践的那种性格,所以她如愿地让他们那些人看到她因为东京可能会没有人愿意娶她而表现出来的慌不择路的模样。 之后,她就像鬼一样,主动创造着各种能够接近九条少爷的机会,虽然统统都被拒绝和被人阻拦了下来。 但聪明的鬼怎么可能只盯着一个人追呢,所以她也表现出自以为别人不知道的,将目标悄悄地转向了九条少爷身边那位富可敌国的菱川少爷。 菱川家虽然不是旧华族,但是有着所有人都心动和忌惮的财富,不少华族家表面上说着他们家不过就是厉害一些的暴发户而已,但私下里有女儿的都希望能把女儿嫁过去,最好还是他低下头谦卑求娶,这样他们旧华族依然能够高高在上,不少英国的贵族和美国的富豪都是这样的。 久生爱世想,反正她自己就是华族小姐,嫁过去了就有享受不完的财富,这么想也不算太委屈自己了,但她的这个打算直接就被菱川少爷看了出来。 在一次宴会上,她特意暗示了一下这位无比富裕的菱川少爷,非常骄矜傲慢地说她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他,如果他能做得让她满意的话。 结果就被菱川不可思议地好笑地直接拒绝了,以一种像是在开玩笑却带着一丝爱世早已预料到的隐约不屑说:呀,我就是再想迎娶一个华族小姐,都不敢娶久生小姐你呢。 所以她被菱川拒绝了。 其实她会第一个找上这位菱川少爷,是因为她的父亲提到了他,既然提到了他,那她自然要出手,效果她也非常满意,之后菱川那家伙竟然学着九条一起躲着她了哈哈哈,真的太好笑了。 后来其他的一些青年才俊,她也是用这样类似隐晦的做法,好在那样的人家都对像她这样的麻烦女人看不上,他们有更好的选择。 这让久生子爵非常的头疼,爱世忽然这么积极就算了,但她却还有一种情况,稍微普通一些的人家,她自己又看不上,觉得那样的人家配不上高贵美丽的她,必须得是东京最上层的那一批少爷她才愿意,但恰好那一批少爷不会简单地为容貌所动忽略性情,且他们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样张扬善妒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合适的人越来越少,爱世甚至还打起了高桥老师的主意。 因为她的做法,子爵大人这段时间对她非常地不满,觉得她实在是太丢人了,他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女儿!虽然是这样,但是大家竟然又觉得非常合理,是他们久生家会做出来的事,所以他们父女两个这么像谁都别说谁。 听到这话久生雅气得不得了,这孩子怎么可能像他?!他可没像她那么蠢!光有野心没有心机,还让别人全都看了出来,气得不行的他直接说让爱世滚回森安乡下去,别在这里那么丢人了。 而爱世听到她爸爸这么说,就更是不服说,她不,她就要想办法留在东京,所以她干脆打起了高桥老师的主意。 毕竟高桥老师也是顶级的青年才俊呢,而且女校里就有不少女学生暗暗期待着他呢。 鉴于之前那么多次的失败,久生爱世也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方式,觉得总是高高在上会打击男人的自信心,那对待高桥老师就换一个方式吧,绝对要让他迷恋上自己才行。 于是她自以为温柔又诱惑的方式,直接踩中高桥老师的雷暴点,然后被高桥老师严肃地拒绝和严厉地批评,自然又让她的父亲大人知道了。 子爵大人觉得不行,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 后来在一次巧合中,他认识了森安当地的豪绅——伊宫院老爷,在伊宫院老爷那里,得知了爱世曾跟着诚夫人一起到伊宫院家的私塾里上过几天学。 见伊宫院家的老爷对爱世非常夸赞,子爵想着,要不然就让爱世嫁到伊宫院家也不是不行,毕竟伊宫院家也是当地富裕地产众多的豪族,爱世若是能够嫁到他们家,生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并且身份上能够让他们对她诸多容忍,最重要的是在森安,诚夫人也能狠狠地盯着爱世,让她不要再这般肆意妄为。 久生子爵越想越觉得是个不错的决定,尤其是能看出这位伊宫院老爷还是非常为他的嗣子费心,希望他能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妻子的。 于是两位家长一拍即合,商量着让他们相亲见一面的事了。 在久生子爵的威逼利诱下,爱世终于勉强答应和伊宫院家的御一郎少爷见一面,她对于父亲真的给她找了一个乡下豪绅感到非常生气,但因为森安是她长大的地方,对待这位少爷她终究还是愿意多一份耐心。 久生子爵问爱世,问她是不是早就认得那位伊宫院家的御一郎少爷? 爱世毫不在意地说:认得啊,但不熟,外婆是带着我曾去他们家的私塾上过一段时间的课,但是那位御一郎少爷对我并不感兴趣,也没说过话,大概也是看不上我吧。 子爵说:那时因为大家都还小,听说那位少爷也不是那么轻浮的人当然不会随便跟女孩子说话,而且现在他们家还是非常重视你的。 他们现在知道我可是华族的小姐,当然会重视我啊。 不过爱世是有些意外的,伊宫院家竟然还愿意她做他们家的媳妇,看来是没把她在他们家做的事告诉她的父亲。 别人或许不太清楚,但这位少爷可是很清楚的,他是知道她和清庭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的,想来她在那位御一郎少爷心里面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后来爱世好好“打扮”一番和伊宫院御一郎算是单独相亲见面后,果然,伊宫院少爷其实根本就不愿娶她,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华族家的小姐,而他的父亲迫切想要改善家族的血统,所以哪怕她真的劣迹斑斑,哪怕她和清庭有过之前那样的事,哪怕她在东京的名声都不太好,但依然会因为她这样的贵族血统且外祖母又是令人尊敬的诚夫人而想要迎娶她。 所以,他的父亲要他为家族做出牺牲,说历来他们家的男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作为下一任家主的御一郎也不能只顾自己喜好。 下了很大决心,在羽翼未丰满之前,御一郎只能妥协父亲,但他心里却依然还想着挣扎。 在爱世想着该怎么让这位大少爷知难而退的时候,御一郎竟然先开口对她说:如果她愿意,之后,他们就做表面夫妻吧,各自都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爱世听到御一郎居然有这样的想法时,她竟然觉得非常不错,这不就是她辛辛苦苦坚持着想要的一个机会吗! 仅仅只是表面夫妻,就能在森安各自做各自的事,而且在伊宫院他们认知里,她是低嫁身份比他们贵重,所以除非是她自己要求,要不然没有人会强迫她。 如果她必须要有一个丈夫,她必须嫁人,比起东京的那些人伊宫院御一郎这样的或许真的是最理想的了。 于是在久生子爵以为他还要各种说服爱世,爱世也会各种不愿意的情况下,爱世竟然轻易就答应了,至于那天她和御一郎少爷之间约定好了什么,爱世就没有跟子爵大人讲了。 那天爱世终于卸下了伪装,期待地对御一郎确认:真的么?以后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管? 御一郎看到她这样,忽然一愣,但还是坚持着说是,大概还有以后他若是有了真爱的女人,她也不许阻拦妨碍他的意思。 但爱世不在意,她无所谓。其实她真正想做什么呢? 她不过是想回到外婆的身边,再也不离开了,仅此而已。 145 贵夏·温雅的男人17 伊宫院家的媳…… 东京。 因为久生爱世猝不及防地就准备和森安的一位豪绅之子结婚, 许多认识她又不喜欢她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嘲笑她一番,就听说她已经回到了森安乡下备嫁了。 学校里的女孩们议论:那家伙从小就心高气傲,怎么可能甘心嫁回到乡下去啊, 除非是她疯了。 她怎么可能自己愿意嫁回到乡下去,那不是她觉得最丢脸的事吗, 肯定是被迫的啊。 于是就有人说, 好像是因为她的父亲久生子爵大人不能再忍受她这样任性霸道又自以为是的性格了,不要到时候拖害了家族甚至影响到她那个嫁到藤原家的姐姐,所以就像当年那样把她送回到乡下去管教一样,干脆就这样把她嫁回到乡下去了,想着也许这样就不会再妨碍到大家了。 但依然还是会有一些善良的女孩们会感同身受地可怜她, 想着即使是那么备受宠爱的她, 即使是那么任性肆意的她,竟然也逃避不了被父亲家族操控的命运。 大家都默认,那么要强的她, 如今看着亲姐姐是高高在上的侯爵夫人,而自己却只能是乡绅媳妇, 这该有多绝望啊…… 也有人想着, 一定是她让家族太失望, 才成为了弃子吧, 不过, 谁让她那么不争气呢。 因为要嫁人了,所以久生爱世也不再去学校上学了。 因为人缘太糟糕,所以也没有人来理她, 而难得一个特地来找她告别的客人,竟然是一直被她欺压和看不起的彰子。 但现在的爱世很高兴,哪怕是看到她曾以为这是她最不喜欢的女孩子, 她也因为看到彰子为她而来感到非常高兴。 于是,爱世看见外面阳光那么灿烂,和风柔软,于是就提议她们一起去河堤边上散散步吧。 彰子轻声说好,骤然看到那么温和好讲话的爱世,彰子还有些不适应。 也许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爱世一改之前在人们印象里的形象,以及大家以为她会伤心和难过模样,专心又认真地好好打扮了自己一番。 她穿上了一件柔杏粉为底淡褐色宽格纹的和服,再将自己的长发随意挽起簪上一支简单的梨木簪,撑着一把透灰白的绢伞优雅地行走着。 这是彰子第一次见到这样没有攻击性的爱世,这时的爱世眉眼柔和含情,阳光下面颊和手腕指尖处的肌肤晶莹透亮,如山樱红润点染过的唇弯起了令人移不开眼的弧度。 如今的她就像完全剥去了粗粝外表的玉石,散发着动人温润的光晕。 所以她是美人,是如涟漪般稍纵即逝的美人。 面对这样的她,如果她是男人,大概她什么任性的要求都会满足她吧。彰子不知为什么她脑海中会这么觉得。 只是,那些真正的男人,却不会喜欢她,为什么呢? 爱世还时不时用她的素白手轻轻抚过身旁那些惹人怜爱的花草,这样的她哪里会不吸引人又哪里像是被逼迫嫁人的模样? 一切都正如她所愿,虽然没有人会理解她。 忽然,爱世停了下来,对比她多走了两步回过头的彰子释怀地笑着说: “谢谢你彰子,还好你没有戳穿我,我现在终于能够回森安了,我真的很高兴。” “其实嘛,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不论用什么方式我都要回去。” “所以不用担心,这样就是我的幸福。” 听见爱世是真心这么说,正面对着她和她一样穿着素色和服撑着绢伞的彰子却有些难过她要用这样的方式,大家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对她诸多不屑和指责,却不知道从始至终最厌恶着这一切的人是她,她拒绝任何可能让她永远留在东京让她永远属于某个男人的可能。 所以不会有别的人知道爱世明明也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却得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才能成功放下大家对她的心防。 但人生就这么一次,爱世她既然这么努力争取了,那她也只能无奈地笑对她说: “不能再这么乱来了爱世,从此以后就好好生活吧。” 爱世轻轻闭上了眼,再缓缓睁开看向她说,“好。” 河岸边的微风徐徐吹来。 路过的行人们都觉得,这两个撑着绢伞站在波光粼粼的河川边微笑着的少女实在是太美太耀眼了,大家都不愿意上前惊扰到她们。 …… 在爱世以为今天就这么愉快结束时,便到了傍晚。 那如红缎般的云霞开始铺满天空的时候,她们迎面遇到了九条公爵家的公子,那位九条淳树少爷。 九条见到彰子身边那个带着笑意的少女竟然是久生爱世时有些意外。 因为现在久生爱世完全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模样,一时让他无法将两个不同模样的她重合到一起,也就没能及时对她作出得体合适的态度。 而爱世不在意,因为已经尘埃落定,所以在面对九条时,她也始终保持着她柔和又动人的笑容。 其实她很早就明白,曾经她那么向往的淳树哥,其实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他和东京这里的男人们没有任何区别,对她来说还不如伊宫院御一郎来得有价值。 见彰子遇到他也很意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所以爱世自然就和彰子道别。 当然也和九条轻轻地点了个头以示礼貌,毕竟从现在开始,她要回归那个被外婆好好教导和爱护过的女孩了。 不论是任性霸道的她,还是温柔受礼的她,不论是庸俗做作的她,还是光丽绮艳的她,只要她想是哪一面,那她就是什么样的。 所以之后,久生爱世便带上一抹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傲慢又挑衅的笑意从九条淳树身边经过离开。 在她和九条擦肩而过的瞬间,她那余留下来的如月夜玉兰般的清甜气息,需要九条靠意志力和她从前糟糕印象的加强才能忍住不回头去看向她。 而藏身在转角阴暗处的津山悠臣同样备感意外,他像正在布网的蜘蛛一样沉默地看着已经远去的久生爱世若有所思。 …… 森安,伊宫院家。 在两个家族最重要的长辈和亲族的见证下,久生家的爱世小姐和伊宫院家的主家少爷御一郎少爷正式结婚了。 但不论是多么艳丽的新娘还是多么英挺的新郎,在新婚之夜,两人便约定互不干扰互不相干,将并排在一起的床褥分离很开之后,就各自休息了。 爱世很放松,比她的新郎御一郎还要自信他对她的不喜,毫无防备地就进入了梦乡。 而御一郎却在安静的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对于他新娘的这种自信,不知为什么让他又回想起了年少时她在私塾里就对他的无视和毫不在意。 可一开始说不愿娶她的人是他,向她提出各种条件的人是他,结果现在有这样不甘想法的人居然还是他。 但他的骄傲当然也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出尔反尔的男人,毕竟看看当年的清庭他就应该很清楚久生爱世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所以,对她的一切他都应该不在意才是正确的做法。 于是,他也闭上了眼睛。 之后,爱世夫人便脱离原来久生的姓氏而被冠上了伊宫院的姓氏。 但爱世夫人却认为,不论是什么姓氏,她自己就是她自己,所以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在嫁人后的仅三天,她就搬回了她的外祖母家住。 有人说她失礼,也有人说她看不起伊宫院家,但御一郎少爷不管她,毕竟一开始就约定好了,虽然他也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干脆就走了。 不过,真要解决的方式就是离婚,可伊宫院老爷不允许,但伊宫院老爷也管不动他的这个任性却又高贵的华族媳妇。 只能先这么僵持着。 …… 森安,雪安家。 诚看着眼前跪在地上可怜兮兮请求她原谅,但仍然一意孤行做下决定的爱世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的愿望才不是什么变成世上最漂亮的女人,我的愿望只是想和外婆永远在一起,再也不用被迫离开了。 不在外婆身边,我会害怕。 听到爱世这么说,诚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这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搂入怀中,同时也想起了她在重生前的那些事。 那时,不论有多少人厌恶她,她也不愿像大家一样就这么把她随意放弃了。 她还奢想着把爱世带回到森安这里来,然后尽可能的照顾她,哪怕是锁着她也好,限制她也好,只要不让她在东京妨碍伤害到那些人,她也私心想给她的爱世和良子的爱世能够活下去的机会啊。 可是到最后,她也无能为力。 现在是爱世自己,希望能有个这样的结果,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不论怎么样,都好过那个她无力拯救而躺在血泊里的她啊。 “真的是,太任性的孩子。” 做了那么多,竟然只要一个这么简单的结果,诚摸着爱世的头不自觉地摇摇头宠溺说道。 于是爱世便这样住回到了她从小长大的雪安家,现在就是她的父亲也无法劝她,因为她都已经嫁给伊宫院家了,只是伊宫院家留不住她而已。 反正御一郎又不在意她本来就是被迫才娶她的,而爸爸只要她不要再闹事就行,这本也是他把她嫁回到这里让诚夫人盯着的原因,至于伊宫院老爷高不高兴他并没有很在意。 因为,他们久生家本来就是这么任性的家族啊。 …… 就这样,爱世从十六岁匆匆嫁人,竟然也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了。 诚看着每日高兴又明艳的爱世,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家里一样,如果忽略她如今的穿着已经是妇人的打扮。 可这两年来,在许多人眼里。 伊宫院家的媳妇爱世夫人,是森安这一带有名的一辈子都无法长大的“牡丹夫人”。 因为她就像伊宫院家后山园里最华贵绮丽的牡丹一样,但如果没人欣赏无人爱护,那么跟山谷里那无人知晓任意生长的野花又有什么区别呢? 即使她这么美,可她的丈夫根本不爱她,也不在意她,她就只能空守着伊宫院家媳妇的名份,一直在自己外祖母家中麻木度日。 并且因为她的任性妄为,她在东京的家人更是像放弃了她一般,任由她在这里自生自灭,真的是可怜又可悲啊。 而香之屋和服铺的香取贵夏离乡多年回到森安后,在村镇里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传言。 146 贵夏·温雅的男人18 那年只有阿夏你…… 香取贵夏回到故乡森安, 比起在外漂泊的那几年,如今他更想追求内心的一份安宁。 当穿着灰质和服身披羽织提着行李箱的他在途经森安的那条河岸边时,在芦苇白絮飘遥间, 他看见一位穿着雀篮色和服的清艳女人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眺望远方。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仿佛他就曾做过这样的梦,而如今在现实中相遇,所以哪怕多年未见, 他也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是他童年重要的玩伴和同伴,爱世。 见到她依然还在森安这里平静地生活着没有离开, 不知为什么,他的内心同时觉得非常高兴和平静。 当爱世认出是多年未见的他回来了, 也非常惊喜地站了起来走向他:“阿夏!” 看见小时候明明和她一样互不相让又顽皮的同伴, 如今竟然变得稳重气质儒雅起来,爱世好新奇,就想逗他揭穿他看看他会不会恢复从前她熟悉的模样,可却在他那温柔又稍显不好意思的反应里, 发现这竟然不是他的伪装, 是这么多年里他真的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模样。 变得像阿云叔叔一样,虽然温柔,但是可靠的模样。 而贵夏见到爱世, 发现她也已经完全变了,虽然她表现得非常活泼,一下就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近, 但他还是能够看出如今的爱世, 温和、平静、内敛,还透着他能感受到的聪慧。 她终究还是达到了大家从前对她的期望啊。 回想起从前的她,那时的她的确任性又霸道, 如果不是有诚夫人强行压制着她,都不知道她能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所以那时的他根本无法想象爱世如今的模样,那时的他啊,就只会惯性偏见地去想象她以后该是什么糟糕的模样。 听到贵夏为那时自己的偏见向她道歉,爱世笑了说为什么要道歉,她那时的确是很糟糕啊,还回忆了一下很久以前的过去,说:“我那时甚至都恨不得早早离开这个乡下地方呢,没想到现在的我也能够那么平静,那么平凡。” 爱世朝他很灿烂地笑了。 后来贵夏送着爱世回家,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回家的青石阶梯,他感觉就和从前送她回家一样,自然又怀念。 在见到爱世站在门口和他挥手时,他便也转身离开。 在回他自己家的途中,看着乡镇周围的景致,他觉得明明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似乎有什么也早已变了。 村镇里的一些阿姨和婆婆看到他都非常惊喜,都上前对他说是贵夏回来了,纷纷说哇,已经长大变成一个可靠的男人了呢。 等他终于回到家中,双亲看到他之后真的非常高兴,母亲拉着他的手父亲拍拍他的肩膀说真的不希望他再离家这么远了。 …… 在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和父亲喝茶的时,他对父亲说,在回来的途中他还看到了爱世,说爱世如今变了很多,也不知道这几年她过得怎么样。 而香取云看到贵夏似乎对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太清楚,就告诉了贵夏他知道的爱世在这几年发生的事,告诉他,这几年里爱世其实是离开过森安一阵的,但没多久,大概也就一两年的样子,她又嫁了回来。 听到爱世嫁人这句话,贵夏端起茶杯的手顿住,仿佛觉得自己刚刚没有听清父亲大人说的是什么:“她……嫁人了?” 他再一次问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点了点头说:“是的,她嫁给了伊宫院家的那位主家少爷。” 然后他从父亲那里还知道了,爱世其实是东京那边的华族小姐,只是一直养在这边而已。 贵夏还没有从爱世已经嫁人了的震惊消息中回神时,他的父亲又接着对他说,但因为那孩子跟夫家并不合,没有办法和丈夫生活在一起,所以嫁人之后的这两年,那孩子一直都住在娘家的外祖母也就是诚夫人的家里,过着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的生活。 就是外人总会对她指指点点。 …… 夜晚,窗边飘来夜花的香气。 贵夏睁着眼躺在床褥上,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消化,爱世原来已经嫁人了的这个消息。 谁也不知道,他对爱世其实有了非常朦胧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区别于当年他对湖香的那种单纯的喜爱。 最开始的他,其实并不喜欢爱世的,甚至真的不太喜欢她,因为她大家公认的那么任性又霸道,根本不能和温柔又善良的湖香相比。 可阴差阳错下,他有了一个能和她长期相处的机会,随着和她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以及她总是毫无顾忌地对他说着一定要他喜欢上她的话,做着追逐他逗弄他的事,哪怕表面上他看起来觉得她非常可怕想尽办法要避开她,但内心里他是受到很强烈波动的。 所以,渐渐地,他对她不喜的感觉越来越淡,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他无法克制地被她吸引,就像向阳花本能地在追寻太阳那样。 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产生的不是害羞和欣喜的情绪,而是自卑。 而在外漂泊时,曾有人对他说过,当真正喜欢一个人时,首先产生的诸多情绪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绪,那就是自卑。 看到的几乎都是她那么美好的一面,而眼中的自己却是如此普通又糟糕。 当年,很多人只能看见爱世任性糟糕的一面,包括他,但爱世的进步和学习能力其实是非常可怕的,她一天天一年年地在诚夫人的教导下,变得美丽又灵动,曾经所谓的任性脾气和霸道性格,在一年年的柔化下,转变成了另一种非常吸引人的热情又外向性格。 所以他就在这一天天一年年的注视下,不得不看着她变得越来越美好,然后面临着必须要认可她的决定。 但他对她早已不是简单地认可了,他怕爱世发现他在认可之下对她的另一种感情。 只能尽力僵持和隐藏着,他甚至都害怕被湖香发现,因为相处了多年,他早已发现湖香并没有他一开始以为的柔弱和温柔,她其实更像是年幼且温和版的诚夫人,该遵守的底线她不会做不会让爱世做同时也不会允许别人对她和爱世做,所以他害怕一旦被湖香发现之后,湖香一定容不下感情已经变质了的他还留在她和爱世身边。 所以他保持着自己仿佛很骄傲实际上却很狼狈的一面,但越是这样,他就越确信自己是喜欢着她的,所以他才会在别人说她不好不喜她的时候非常生气。 可他更生气的是,她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分辨不清楚,却愿意这么天真自信又毫无保留地相信着那些所谓对她好的人。 而他却连那一支仅仅只是象征认可她努力成果的银蝶簪子都不敢主动交给她。 只能借由自己生病了的借口,才能把这支簪子送出去,因为如果他是清醒着的话,他根本就无法开口将这只簪子交送给她,因为对他来说那样代表的意味已经不单纯是认可了。 而他因为害怕被爱世察觉,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把那支簪子交给她,虽然后来他有表现得好像有多么懊恼,他是在迷糊中被爱世骗过去的。 但没有人知道,他其实真的很高兴。 看到爱世把那支簪子戴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在他面前翩翩起舞时,他真的很高兴。 然后随之而来的,依然还是深深的自卑,觉得这么普通又平凡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她。 其实,爱世喜欢着的人向往着的人是什么样的,他都能明白。 那些人都很优秀,而他也没有什么资格去嫉妒那些人。毕竟他自己不也曾对她有过偏见么?所以,他是没有资格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去保护她的。 但是看着爱世一次又一次的受挫,他也很难过,可他无能为力,因为感情上的事情不是强求就可以的。 就像爱世对他便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意向,爱世对待他和自己的兄弟甚至是和湖香一样,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虽然她之前一直说着喊着要他喜欢上她之类的话。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一步步地只能看着她难过地深陷下去,他决定做出一些努力,至少将来站在她面前,他也能够别再那么自卑。 于是他也离开了森安,想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所以这么多年来,有许多事他刻在骨血里改变自己。 他永远不会忘记爱世曾说过的,她喜欢温柔的男人。 所以坐在离开的列车上时,他都还想着之后该怎么变成一个温柔又强大的男人,再重新站回到她面前。 而这一切期待,都随着爱世如今已经嫁人,在他心中戛然而止。 …… 所以他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在拜访诚夫人的时候,陪着她一起回忆他们从前的过去。 所幸,虽然在外人以为不被夫家喜欢被东京娘家抛弃的她似乎很糟糕,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华族小姐了,但他却觉得其实如今的爱世在自己外婆身边过得很快乐也很满足。 并且爱世还告诉了他很多外人都不知道的事,以及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告诉了他很多,哪怕是在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的事。 比如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回到森安和外婆一起生活的,而她在回森安之前在东京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她是华族小姐,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所以外婆和她约定不能让大家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有好几次她生气的时候都想大声跟大家喊道她身份高贵,大家都得让着她之类的话。 而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爱世还哈哈笑着对贵夏说那个时候的她真的是太淘气了,如果她要是有个女儿也这样淘气顽皮的话,她肯定也不会对她客气的。 爱世还对他说,那个时候,哪怕外婆已经把她接到森安生活,但每年她都会回东京的生活几天的,然后在东京那里啊,她就得独自去面对那些她不喜欢也不喜欢她的人,不像在森安有湖香和贵夏能够站在她身边。 所以后来,她干脆就不去东京了,就在森安跟湖香还有贵夏待在一起好了。 听到那时爱世的心理,贵夏有些震惊更多的却是难过,但他还是尽量笑着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也是站在她身边的呢?明明他们两个总是吵架…… 因为…… 爱世一愣,似乎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她就是天然地觉得他必须得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后来爱世想了想,好一会儿才终于想通明艳高兴地拍着手对贵夏笑着说:因为,外婆不会让看到她被欺负了还跟着别人一起笑话她的人陪在她身边的。 “所以,而我也一样,湖香和贵夏,一定是我最重要的人,就是我可以和你们吵吵闹闹,但是如果你们被人欺负了,我肯定要站出来和你们站在一起把那些人全部都骂回去打回去的!” 但听完爱世这么说之后,明明该为她的真诚感到高兴,但贵夏却更加难过,因为他觉得在爱世那么信任他的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用同等的热情这么对待她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后来对她产生了别的不可言说的心意,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对她的想法和偏见会不会扭转,会不会他依然还是一个只看表面的人,一旦有能够笑话她的机会,他便会辜负她对他的信任。 而这些再也无法印证的猜测,就是让他越来越自卑的根源。 他可以对自己说,感情的事不在意身份地位,不在意好坏美丑,只要彼此都是真挚相爱的,那勇敢些争取又何妨,他自认为他应该是个勇敢的人,但他不能接受这样低劣的自己去侥幸妄想这样热情真挚的她 …… 之后,关于她和她丈夫之间的事,爱世也并没有对他隐瞒。 她说她的父亲认为她必须得有个丈夫,而恰好她的公公伊宫院老爷也认为她的丈夫御一郎少爷必须有个妻子,且必须是身份高贵的妻子,所以他们就合作约定他们除了是夫妻以外,别的什么都不是。 反正她对婚姻和对丈夫从来就没有过期待,既然大家都不喜欢她,那她不如找一个能让自己过得自由快乐的。 爱世说的很随意,但贵夏却生气了。 只有这个,只有这个,他真的不希望爱世这么草率地对待自己的人生,虽然他没有资格,至少他希望爱世能有个真心爱护她的人啊。 “谁不想有个温柔又真心对待自己的丈夫和爱人呢。” 爱世笑得有些随意和寂寞,然后看向窗外印染着枫叶的绿影说:“但是,我是不会有的,因为我就是被诅咒了,被诅咒了的人越是想要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 “好在我也不在意,在外婆身边我也不寂寞,所以没关系。”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是我自己已经不愿再去相信了。” “虽然我从小就希望自己能超过别的女孩子成为最漂亮的女孩子,然后大家都只会注视着我,都会只爱我保护我,但现在长大之后,我又总会怀疑那些接近我的以及对我的好和爱是不是不纯粹的,会想他们是不是因为我此时的外表才对我如此包容。” “我会害怕是不是一旦我吸引他们的美丽消失,露出令人厌烦的一面时,我就会被抛弃。” “但另一面我要是遇到了真正的好人,我又会觉得那样好的人没必要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我实在是太麻烦也太复杂了,所以我就想干脆还是和外婆一起生活吧,然后将来也成为像外婆一样的人。” 在爱世说了那么多过去的事之后,贵夏知道他不能再劝爱世什么,因为他无法承诺的建议就能让爱世幸福,既然她现在是真的快乐,那就依照她的心意吧,而且,这也许是唯一他能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一个机会。 …… 贵夏在森安的生活开始步上正规,逐渐接替父亲的工作。 而森安的生活同时又是平静单调的,但他却很珍惜,因为爱世也生活在这里。 森安的许多人都很喜欢他,说他和他父亲一样总是那么温柔又周到,甚至还有说媒的人想要撮合他跟一些与他家世相当的小姐,说不少小姐们都非常中意他,但他都一一礼貌回拒了。 然后奇怪的事便发生了,大家在喜欢着他的同时,会开始透露他们并不喜欢爱世。 爱世的身份已经彻底公开,一些能在东京打听到消息的人回来都会小心讨论这位华族小姐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啊。 怪不得被逼无奈的御一郎少爷对她也是敬而远之。 这让贵夏想起了一件事,想起了湖香曾对他说过的关于她的一些烦恼。 湖香说她一直都想要努力扭转大家对爱世的偏见, 但大家总是不愿相信她,包括那时的他也是,总是想着要站在所谓正确的一方,按照他们自己的理解去误解爱世,然后也执意误解她就是因为诚婆婆的恩情才被迫跟在爱世后面,执意认为她就是那个可怜的被欺压了也无力反抗的柔弱女孩。 让爱世都曾扑进她的怀中哭诉,难道她是故事书里的配角吗,总有一天她会被真正的主角打败,然后这个故事才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可是,就是她无法成为主角,但她不想做这样的配角啊。 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呢? 那时湖香这么问他,那时他心虚地根本无法回答她。 而现在,他终于也体会到了湖香说的这种无力而又逐渐愤怒的感觉。 森安的大家说着对她的不喜,说着她的离经叛道,说着她的任性傲慢,说着她在东京的那些令人羞耻又大跌眼镜的事。 后来因为他们家的和服店越来越出名,让他有了机会亲自去了一趟东京,还意外认识了一些人,这些知道内情的人竟然也说着他们对久生爱世的不喜。 虚荣拜金、贪慕权贵、善妒霸道、欺压弱小…… …… 回来后,他再次面对爱世,面对这个和传言中完全不一样的她,面对这个满是欣喜,邀请他去看她种下的牡丹花的她。 贵夏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的难过,她越是笑着,他便越想落泪,可最后也只能化成对她温柔又无奈的笑意,深深地看着她说好,然后陪着她去。 所以,湖香当年就是以这样心情看着爱世的么。 看着他最喜欢的女孩,看着他如今能默默守护而不能打扰到她的女孩一直被人这样低看着,他却依然什么都做不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爱世从不否认她的错误和缺陷,平静地告诉他东京发生过的那些事都是真实的,她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和对她的各种评价。 所以请不要觉得她是绝对纯洁无辜的,因为她的确就是这样过来的,大家都没有错,没有必要觉得这是她的无法言说的委屈。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委屈,因为她本来就是主导,然后再简单地看着事情这么发展着而已。 但他却觉得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小的时候,他的梦想是想做个正义的大英雄,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但现在什么才算是正义是正确的呢?而他又能保护谁呢? 于是不能忍受那些人对爱世的嘲笑和不屑的他开始反抗,他一定要和他们据理力争。 但换来的,却是大家对他的理解和怜爱,认为他受过诚夫人的教导和馈赠,所以要尽心维护身为诚夫人外孙女的她,他们都明白。 以及爱世的丈夫,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他就这么不在意她?就这么觉得爱世配不上他?因为自己是被迫的,所以就放任谣言四起,用这样的方式羞辱自己的妻子? 所以,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他觉得他快撕裂了。 所以在爱世送他离开的时候,看着站在绿枫叶柔和阴影下那有些朦胧的她,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那时很想对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但爱世却忽然上前拉住他眼中带着笑意对他说: 我一直知道阿夏是个很温柔很好很好的人,那年只有阿夏你愿意背着那么狼狈又伤心的我回家,让我永远都记得那天的霞光与星河是多么美丽。 所以,谢谢你。 …… 爱世的这句话,虽然瞬间抚慰了贵夏一直以来都焦灼无法疏解的内心,但同时也让贵夏以为爱世希望他们止步于此,不要破坏这份她那么难得珍惜的情谊。 所以他明白该怎么做,为了不让爱世尴尬,他甚至得像之前那样情绪非常自然有妥帖地离开。 而爱世就这样带着微微笑意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 若是贵夏愿意回头,他会看到那个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的爱世。 在爱世心里,贵夏真的很好,即使知道了那么糟糕的她,却依然珍惜她,所以那么好的他不能和这样糟糕的她在一起。 146 贵夏·温雅的男人18 那年只有阿夏你…… 香取贵夏回到故乡森安, 比起在外漂泊的那几年,如今他更想追求内心的一份安宁。 当穿着灰质和服身披羽织提着行李箱的他在途经森安的那条河岸边时,在芦苇白絮飘遥间, 他看见一位穿着雀篮色和服的清艳女人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眺望远方。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仿佛他就曾做过这样的梦,而如今在现实中相遇,所以哪怕多年未见, 他也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是他童年重要的玩伴和同伴,爱世。 见到她依然还在森安这里平静地生活着没有离开, 不知为什么,他的内心同时觉得非常高兴和平静。 当爱世认出是多年未见的他回来了, 也非常惊喜地站了起来走向他:“阿夏!” 看见小时候明明和她一样互不相让又顽皮的同伴, 如今竟然变得稳重气质儒雅起来,爱世好新奇,就想逗他揭穿他看看他会不会恢复从前她熟悉的模样,可却在他那温柔又稍显不好意思的反应里, 发现这竟然不是他的伪装, 是这么多年里他真的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模样。 变得像阿云叔叔一样,虽然温柔,但是可靠的模样。 而贵夏见到爱世, 发现她也已经完全变了,虽然她表现得非常活泼,一下就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近, 但他还是能够看出如今的爱世, 温和、平静、内敛,还透着他能感受到的聪慧。 她终究还是达到了大家从前对她的期望啊。 回想起从前的她,那时的她的确任性又霸道, 如果不是有诚夫人强行压制着她,都不知道她能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所以那时的他根本无法想象爱世如今的模样,那时的他啊,就只会惯性偏见地去想象她以后该是什么糟糕的模样。 听到贵夏为那时自己的偏见向她道歉,爱世笑了说为什么要道歉,她那时的确是很糟糕啊,还回忆了一下很久以前的过去,说:“我那时甚至都恨不得早早离开这个乡下地方呢,没想到现在的我也能够那么平静,那么平凡。” 爱世朝他很灿烂地笑了。 后来贵夏送着爱世回家,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回家的青石阶梯,他感觉就和从前送她回家一样,自然又怀念。 在见到爱世站在门口和他挥手时,他便也转身离开。 在回他自己家的途中,看着乡镇周围的景致,他觉得明明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似乎有什么也早已变了。 村镇里的一些阿姨和婆婆看到他都非常惊喜,都上前对他说是贵夏回来了,纷纷说哇,已经长大变成一个可靠的男人了呢。 等他终于回到家中,双亲看到他之后真的非常高兴,母亲拉着他的手父亲拍拍他的肩膀说真的不希望他再离家这么远了。 …… 在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和父亲喝茶的时,他对父亲说,在回来的途中他还看到了爱世,说爱世如今变了很多,也不知道这几年她过得怎么样。 而香取云看到贵夏似乎对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太清楚,就告诉了贵夏他知道的爱世在这几年发生的事,告诉他,这几年里爱世其实是离开过森安一阵的,但没多久,大概也就一两年的样子,她又嫁了回来。 听到爱世嫁人这句话,贵夏端起茶杯的手顿住,仿佛觉得自己刚刚没有听清父亲大人说的是什么:“她……嫁人了?” 他再一次问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点了点头说:“是的,她嫁给了伊宫院家的那位主家少爷。” 然后他从父亲那里还知道了,爱世其实是东京那边的华族小姐,只是一直养在这边而已。 贵夏还没有从爱世已经嫁人了的震惊消息中回神时,他的父亲又接着对他说,但因为那孩子跟夫家并不合,没有办法和丈夫生活在一起,所以嫁人之后的这两年,那孩子一直都住在娘家的外祖母也就是诚夫人的家里,过着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的生活。 就是外人总会对她指指点点。 …… 夜晚,窗边飘来夜花的香气。 贵夏睁着眼躺在床褥上,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消化,爱世原来已经嫁人了的这个消息。 谁也不知道,他对爱世其实有了非常朦胧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区别于当年他对湖香的那种单纯的喜爱。 最开始的他,其实并不喜欢爱世的,甚至真的不太喜欢她,因为她大家公认的那么任性又霸道,根本不能和温柔又善良的湖香相比。 可阴差阳错下,他有了一个能和她长期相处的机会,随着和她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以及她总是毫无顾忌地对他说着一定要他喜欢上她的话,做着追逐他逗弄他的事,哪怕表面上他看起来觉得她非常可怕想尽办法要避开她,但内心里他是受到很强烈波动的。 所以,渐渐地,他对她不喜的感觉越来越淡,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他无法克制地被她吸引,就像向阳花本能地在追寻太阳那样。 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产生的不是害羞和欣喜的情绪,而是自卑。 而在外漂泊时,曾有人对他说过,当真正喜欢一个人时,首先产生的诸多情绪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绪,那就是自卑。 看到的几乎都是她那么美好的一面,而眼中的自己却是如此普通又糟糕。 当年,很多人只能看见爱世任性糟糕的一面,包括他,但爱世的进步和学习能力其实是非常可怕的,她一天天一年年地在诚夫人的教导下,变得美丽又灵动,曾经所谓的任性脾气和霸道性格,在一年年的柔化下,转变成了另一种非常吸引人的热情又外向性格。 所以他就在这一天天一年年的注视下,不得不看着她变得越来越美好,然后面临着必须要认可她的决定。 但他对她早已不是简单地认可了,他怕爱世发现他在认可之下对她的另一种感情。 只能尽力僵持和隐藏着,他甚至都害怕被湖香发现,因为相处了多年,他早已发现湖香并没有他一开始以为的柔弱和温柔,她其实更像是年幼且温和版的诚夫人,该遵守的底线她不会做不会让爱世做同时也不会允许别人对她和爱世做,所以他害怕一旦被湖香发现之后,湖香一定容不下感情已经变质了的他还留在她和爱世身边。 所以他保持着自己仿佛很骄傲实际上却很狼狈的一面,但越是这样,他就越确信自己是喜欢着她的,所以他才会在别人说她不好不喜她的时候非常生气。 可他更生气的是,她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分辨不清楚,却愿意这么天真自信又毫无保留地相信着那些所谓对她好的人。 而他却连那一支仅仅只是象征认可她努力成果的银蝶簪子都不敢主动交给她。 只能借由自己生病了的借口,才能把这支簪子送出去,因为如果他是清醒着的话,他根本就无法开口将这只簪子交送给她,因为对他来说那样代表的意味已经不单纯是认可了。 而他因为害怕被爱世察觉,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把那支簪子交给她,虽然后来他有表现得好像有多么懊恼,他是在迷糊中被爱世骗过去的。 但没有人知道,他其实真的很高兴。 看到爱世把那支簪子戴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在他面前翩翩起舞时,他真的很高兴。 然后随之而来的,依然还是深深的自卑,觉得这么普通又平凡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她。 其实,爱世喜欢着的人向往着的人是什么样的,他都能明白。 那些人都很优秀,而他也没有什么资格去嫉妒那些人。毕竟他自己不也曾对她有过偏见么?所以,他是没有资格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去保护她的。 但是看着爱世一次又一次的受挫,他也很难过,可他无能为力,因为感情上的事情不是强求就可以的。 就像爱世对他便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的意向,爱世对待他和自己的兄弟甚至是和湖香一样,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虽然她之前一直说着喊着要他喜欢上她之类的话。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一步步地只能看着她难过地深陷下去,他决定做出一些努力,至少将来站在她面前,他也能够别再那么自卑。 于是他也离开了森安,想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所以这么多年来,有许多事他刻在骨血里改变自己。 他永远不会忘记爱世曾说过的,她喜欢温柔的男人。 所以坐在离开的列车上时,他都还想着之后该怎么变成一个温柔又强大的男人,再重新站回到她面前。 而这一切期待,都随着爱世如今已经嫁人,在他心中戛然而止。 …… 所以他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在拜访诚夫人的时候,陪着她一起回忆他们从前的过去。 所幸,虽然在外人以为不被夫家喜欢被东京娘家抛弃的她似乎很糟糕,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华族小姐了,但他却觉得其实如今的爱世在自己外婆身边过得很快乐也很满足。 并且爱世还告诉了他很多外人都不知道的事,以及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告诉了他很多,哪怕是在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的事。 比如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回到森安和外婆一起生活的,而她在回森安之前在东京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她是华族小姐,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所以外婆和她约定不能让大家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有好几次她生气的时候都想大声跟大家喊道她身份高贵,大家都得让着她之类的话。 而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爱世还哈哈笑着对贵夏说那个时候的她真的是太淘气了,如果她要是有个女儿也这样淘气顽皮的话,她肯定也不会对她客气的。 爱世还对他说,那个时候,哪怕外婆已经把她接到森安生活,但每年她都会回东京的生活几天的,然后在东京那里啊,她就得独自去面对那些她不喜欢也不喜欢她的人,不像在森安有湖香和贵夏能够站在她身边。 所以后来,她干脆就不去东京了,就在森安跟湖香还有贵夏待在一起好了。 听到那时爱世的心理,贵夏有些震惊更多的却是难过,但他还是尽量笑着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也是站在她身边的呢?明明他们两个总是吵架…… 因为…… 爱世一愣,似乎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她就是天然地觉得他必须得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后来爱世想了想,好一会儿才终于想通明艳高兴地拍着手对贵夏笑着说:因为,外婆不会让看到她被欺负了还跟着别人一起笑话她的人陪在她身边的。 “所以,而我也一样,湖香和贵夏,一定是我最重要的人,就是我可以和你们吵吵闹闹,但是如果你们被人欺负了,我肯定要站出来和你们站在一起把那些人全部都骂回去打回去的!” 但听完爱世这么说之后,明明该为她的真诚感到高兴,但贵夏却更加难过,因为他觉得在爱世那么信任他的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用同等的热情这么对待她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后来对她产生了别的不可言说的心意,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对她的想法和偏见会不会扭转,会不会他依然还是一个只看表面的人,一旦有能够笑话她的机会,他便会辜负她对他的信任。 而这些再也无法印证的猜测,就是让他越来越自卑的根源。 他可以对自己说,感情的事不在意身份地位,不在意好坏美丑,只要彼此都是真挚相爱的,那勇敢些争取又何妨,他自认为他应该是个勇敢的人,但他不能接受这样低劣的自己去侥幸妄想这样热情真挚的她 …… 之后,关于她和她丈夫之间的事,爱世也并没有对他隐瞒。 她说她的父亲认为她必须得有个丈夫,而恰好她的公公伊宫院老爷也认为她的丈夫御一郎少爷必须有个妻子,且必须是身份高贵的妻子,所以他们就合作约定他们除了是夫妻以外,别的什么都不是。 反正她对婚姻和对丈夫从来就没有过期待,既然大家都不喜欢她,那她不如找一个能让自己过得自由快乐的。 爱世说的很随意,但贵夏却生气了。 只有这个,只有这个,他真的不希望爱世这么草率地对待自己的人生,虽然他没有资格,至少他希望爱世能有个真心爱护她的人啊。 “谁不想有个温柔又真心对待自己的丈夫和爱人呢。” 爱世笑得有些随意和寂寞,然后看向窗外印染着枫叶的绿影说:“但是,我是不会有的,因为我就是被诅咒了,被诅咒了的人越是想要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 “好在我也不在意,在外婆身边我也不寂寞,所以没关系。”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是我自己已经不愿再去相信了。” “虽然我从小就希望自己能超过别的女孩子成为最漂亮的女孩子,然后大家都只会注视着我,都会只爱我保护我,但现在长大之后,我又总会怀疑那些接近我的以及对我的好和爱是不是不纯粹的,会想他们是不是因为我此时的外表才对我如此包容。” “我会害怕是不是一旦我吸引他们的美丽消失,露出令人厌烦的一面时,我就会被抛弃。” “但另一面我要是遇到了真正的好人,我又会觉得那样好的人没必要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我实在是太麻烦也太复杂了,所以我就想干脆还是和外婆一起生活吧,然后将来也成为像外婆一样的人。” 在爱世说了那么多过去的事之后,贵夏知道他不能再劝爱世什么,因为他无法承诺的建议就能让爱世幸福,既然她现在是真的快乐,那就依照她的心意吧,而且,这也许是唯一他能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一个机会。 …… 贵夏在森安的生活开始步上正规,逐渐接替父亲的工作。 而森安的生活同时又是平静单调的,但他却很珍惜,因为爱世也生活在这里。 森安的许多人都很喜欢他,说他和他父亲一样总是那么温柔又周到,甚至还有说媒的人想要撮合他跟一些与他家世相当的小姐,说不少小姐们都非常中意他,但他都一一礼貌回拒了。 然后奇怪的事便发生了,大家在喜欢着他的同时,会开始透露他们并不喜欢爱世。 爱世的身份已经彻底公开,一些能在东京打听到消息的人回来都会小心讨论这位华族小姐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啊。 怪不得被逼无奈的御一郎少爷对她也是敬而远之。 这让贵夏想起了一件事,想起了湖香曾对他说过的关于她的一些烦恼。 湖香说她一直都想要努力扭转大家对爱世的偏见, 但大家总是不愿相信她,包括那时的他也是,总是想着要站在所谓正确的一方,按照他们自己的理解去误解爱世,然后也执意误解她就是因为诚婆婆的恩情才被迫跟在爱世后面,执意认为她就是那个可怜的被欺压了也无力反抗的柔弱女孩。 让爱世都曾扑进她的怀中哭诉,难道她是故事书里的配角吗,总有一天她会被真正的主角打败,然后这个故事才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可是,就是她无法成为主角,但她不想做这样的配角啊。 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呢? 那时湖香这么问他,那时他心虚地根本无法回答她。 而现在,他终于也体会到了湖香说的这种无力而又逐渐愤怒的感觉。 森安的大家说着对她的不喜,说着她的离经叛道,说着她的任性傲慢,说着她在东京的那些令人羞耻又大跌眼镜的事。 后来因为他们家的和服店越来越出名,让他有了机会亲自去了一趟东京,还意外认识了一些人,这些知道内情的人竟然也说着他们对久生爱世的不喜。 虚荣拜金、贪慕权贵、善妒霸道、欺压弱小…… …… 回来后,他再次面对爱世,面对这个和传言中完全不一样的她,面对这个满是欣喜,邀请他去看她种下的牡丹花的她。 贵夏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的难过,她越是笑着,他便越想落泪,可最后也只能化成对她温柔又无奈的笑意,深深地看着她说好,然后陪着她去。 所以,湖香当年就是以这样心情看着爱世的么。 看着他最喜欢的女孩,看着他如今能默默守护而不能打扰到她的女孩一直被人这样低看着,他却依然什么都做不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爱世从不否认她的错误和缺陷,平静地告诉他东京发生过的那些事都是真实的,她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和对她的各种评价。 所以请不要觉得她是绝对纯洁无辜的,因为她的确就是这样过来的,大家都没有错,没有必要觉得这是她的无法言说的委屈。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委屈,因为她本来就是主导,然后再简单地看着事情这么发展着而已。 但他却觉得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小的时候,他的梦想是想做个正义的大英雄,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但现在什么才算是正义是正确的呢?而他又能保护谁呢? 于是不能忍受那些人对爱世的嘲笑和不屑的他开始反抗,他一定要和他们据理力争。 但换来的,却是大家对他的理解和怜爱,认为他受过诚夫人的教导和馈赠,所以要尽心维护身为诚夫人外孙女的她,他们都明白。 以及爱世的丈夫,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他就这么不在意她?就这么觉得爱世配不上他?因为自己是被迫的,所以就放任谣言四起,用这样的方式羞辱自己的妻子? 所以,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他觉得他快撕裂了。 所以在爱世送他离开的时候,看着站在绿枫叶柔和阴影下那有些朦胧的她,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那时很想对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但爱世却忽然上前拉住他眼中带着笑意对他说: 我一直知道阿夏是个很温柔很好很好的人,那年只有阿夏你愿意背着那么狼狈又伤心的我回家,让我永远都记得那天的霞光与星河是多么美丽。 所以,谢谢你。 …… 爱世的这句话,虽然瞬间抚慰了贵夏一直以来都焦灼无法疏解的内心,但同时也让贵夏以为爱世希望他们止步于此,不要破坏这份她那么难得珍惜的情谊。 所以他明白该怎么做,为了不让爱世尴尬,他甚至得像之前那样情绪非常自然有妥帖地离开。 而爱世就这样带着微微笑意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 若是贵夏愿意回头,他会看到那个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的爱世。 在爱世心里,贵夏真的很好,即使知道了那么糟糕的她,却依然珍惜她,所以那么好的他不能和这样糟糕的她在一起。 147 贵夏·温雅的男人19 他被困在道德正…… 人类和人类之间的不同, 早在孩童时期就有了明显的区别,比如有类孩子天生就是有别于同龄那些较为淘气活泼的孩子们的。 而这些孩子,他们会比较内向和早熟, 总是喜欢一个人独处或看书,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久而久之, 他们在气质上就会变得有些冷淡,变得让人有些难以接近,比如森安香取家的那位贵夏小少爷,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但他却又有别于这类人的冷淡, 贵夏他虽然内向早熟为人却非常温和友好, 眉目柔和眼神清澈,谁都愿意和他相处,且在本该玩乐的年纪就愿意陪着父亲在店里帮忙了, 是个非常可靠的孩子。 所以贵夏是个早慧的孩子, 与他名字中关于夏天应有的热烈和活泼相反,这是一个非常愿意沉静的孩子, 倒是像初秋从湖面上吹来的舒-缓微风。 因于此, 常年光顾香取家和服铺的诚夫人非常喜欢他, 这样温柔早慧的孩子不常见,于是便干脆将他收为弟子, 直到后来贵夏在她的教导下成长成了一位明秀的少年, 还推荐他到东京去深造学习。 而贵夏也不负诚夫人和父亲的期待,哪怕在东京的学校里都是一位优等生,深受老师的关注和喜爱。 但若是有人问贵夏,他为什么会是这种的性格这样的问题,贵夏自己也答不出来。 他只是冥冥中觉得自己就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他希望自己能变成这样的人,要是能够帮到需要帮助的人那就更好了,甚至当他身边出现有以貌取人以讹传讹的情况时,他都会格外的关注和冷静,会不自觉地告诫自己这是否就是那个人或那件事真实的一面了?还会不会有别的他们大家都不知道的另一面? 所以,他时常会有自己明明身处于茫茫人群之中,但又偏离了人群之外观看的感觉。 大概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吧。 …… 与此同时,圣华女校。 因为望月彰子得到了久生爱世最想要的皇子妃女官位置和九条少爷的关注,久生爱世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就怀恨在心,无法释怀,固执地认为就是彰子她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她望月彰子凭什么就能得到这些! 但她无可奈何,这已经是未来皇子妃光惠小姐决定好了的事情,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彰子得意地站在光惠小姐身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条大人对彰子绅士而又平和的说话,要知道九条大人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呢! 不仅如此,在姐姐家,澜生那家伙总说着彰子哪里哪里好,还和她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听着都快恶心死了,当时要不是姐夫也在,她肯定控制不住自己打过去了。然后回到家里,健哥那个笨蛋居然也说彰子好应该成为女官什么的话,一个连自己妹妹都不向着的哥哥要来有什么用。 久生爱世愤怒不已,想着要是妈妈还在世,哪里会容忍他们这样对她! 幸好学校里还有和她一样讨厌彰子的人。 但因为久生爱世和几个女学生一同愤恨嫉妒彰子的时候,被高桥老师发现了,而高桥老师非常不耻她的这种行为,于是不留情地对她做出了严肃处理严厉批评。 虽然说是高桥老师只是想批评久生爱世,希望她能因此改过,但却让大家都看清了久生爱世那眼红丑恶的嘴脸,于是她即使再嚣张也开始受到了别人的排挤了,应该说是大家害怕和她相处,因为这个女人就根本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于是在后来的一些宴会上,就连学校之外的人都知道了她的这些事,都窃窃私语等着看她的笑话,看藤原家和久生家还有什么理由维护她。 也许是皇子妃女官这件事情让久生爱世彻底撕破了脸,即便她的家世再好也不能再维持住她一直都得意和想要的大小姐体面,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彰子那边,觉得彰子非常坚强和善良,即使久生爱世干扰妨碍了她那么久,她也依旧好好地成长了起来,不怪光惠小姐会愿意选她。 而且,不知道久生爱世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这皇子妃女官不是彰子就一定会是她?! 所以,久生爱世和望月彰子就好像话本里的恶毒女配角和女主角之间的较量终于到了后期一样——大家越来越不相信那心思险恶的女配角说的话了,并且开始能够看到和认可女主角身上的善良优点了,于是,女配角在社交场上过得越来越艰难处境越来越尴尬。 但久生爱世从不承认自己是女配角,她才应该是女主角,她始终认为她想要的她追寻的那些明明都应该是她的,都是彰子抢走的,如果没有彰子她才不会这么狼狈的。 于是又是一场尴尬的宴会结束后,等不到来接她的司机。 爱世就独自一人走在下雨的街道上,淋着雨回家。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表达过对她的喜欢。 结果老天也不喜欢她,那雨越下越大,让她躲也躲不了。 所以她干脆不躲了,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蹲在了墙角边上,垮着脸忽然也想像普通柔弱的女孩子们一样哭泣。 她本来是很难过的,但她就是越想越愤恨,不甘心,凭什么她就得落到这样的地步,雨水打在她身上明明是很凄凉的场景,但实际上她是整个人气得都要滴血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文秀俊气的男人撑着伞来到了她跟前,微微皱着眉担忧地问她:“没事吧。” 爱世没有说话,非常意外地抬起**的脸看着他。 这个男人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要不然他送她回去? 这人想干什么?! 见她立即防备不友好了起来,于是这个男人便只好直接伸手将手中的伞递给了她,说她可以撑着这把伞回去,这样就不会再被雨淋到了。 在爱世半信半疑地站起将伞接过时,他就清朗地朝她笑了笑,然后便和他的朋友一起离开了,和他撑着伞的朋友似乎还因为他的这个行为和他笑闹了一下,他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而这一切都随着他们的离开离看向他们的爱世越来越远。 这个人是贵夏。 虽然爱世那时在雨中愤恨的表情相当扭曲,让人望而却步。 但正和好友路过的贵夏看到了爱世独自一人,虽说不上可怜,但她的确是正淋着大雨,所以贵夏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手中的伞给她吧。 于是这也让爱世第一次开始感受到某种她一直以来强烈期待着却难以体会到的呵护感。 她接过了他的伞,看着他和他的朋友一同撑伞离开,明明刚刚还愤恨不已,但此时内心却有了片刻的平静,让她难得愿意开始审视她从前从不正眼看的所谓的下层平民。 可她那时依然还是想着,要是九条少爷也能对她那么温柔就好了。 因为不管再怎么样,像他这样的平民,即使他这么温柔的对她,她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的。 后来,她无意中知道了这个男人原来是哥哥他们就读的那所学校的学生,还是平民出身里特别出众的优等生,据说还在金融方面特别敏锐,而他本人一点都不因此高傲,相反还非常地谦和,所以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 但对于爱世来说,那又怎么样呢,看到人群中他那笑脸温和的模样,她甚至还产生了某种恶毒的情绪,像他这样从来都受人欢迎泡在糖罐里奉承长大的人,哪里会懂她的难过,他就和彰子那类人一样。 所以她只会想把他从上端拉扯下来,她倒是要看看,他要是变得像她这样了,还能不能保持现在所谓这种良善的模样。 爱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想要尝试一下自己在陌生男人面前到底有没有魅力这一事实,她告诉自己,她当然还是喜欢九条少爷的,她只是想找个男人练练手而已,反正他只是一介平民,最后又能奈她如何。 贵夏本来就早慧,爱世许多矫揉造作接近他的模样他当然能够看出来,可在他眼里,爱世的这种矫揉造作更像一种她想要表达成熟却又笨拙的体现,在他看来其实非常可爱。 事实上,关于她的一些不好的传言他其实早有耳闻,有好心人曾告诫过他不要接近她,她并不是什么良善的人,连他的好友都有些担忧他会被她“毒害”了。 但他历来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接触到的“另一面真实”,越是像爱世这样的人,他反而越愿意去尝试接触她真实的那一面是怎么样的。 还有一点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连他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对爱世的包容已经变得毫无底线起来。 也许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吧,可能从见她的第一面起他就喜欢她了,欣喜于她竟然也记得他,还愿意一次又一次地过来找他。 所以她仅仅只是用并不是很真心却又矫揉造作的方式就将他牢牢绑在了她身边。 甚至他违背了自己的道德和正义纵容了她的一次恶劣,那么之后他就得次次都包庇她,为她善后,但他的本意并不想这样,每当他想要拒绝的时候,她就会逼迫他,说他对她不过也是虚情假意,说他连这样的她都不愿意接受,谈什么爱真正的她,哪怕她从未对他承诺过什么却又对他如此理所应当。 他被困在道德正义和不希望她觉得他是虚情假意的拉扯陷进里,直到爱世竟然胆大妄为地派人绑架了彰子…… 最后,他无法再纵容她作恶,所以他平静地来到彰子的面前,放走了她。 这让爱世知道后怒不可遏地尖叫。 但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平静而疲惫地看着她。 …… 可后来,当她慌张地躲在疗养院病床下的时候,她还是后悔了。 因为她意识到且无法面对是她自己亲手毁了这个也许是此生唯一能对她真心的男人。 那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而已,一切的下场都是他自愿的,她从来都不相信他对她能有什么真心,他肯定也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才这般纵容她的,毕竟他本来就是那么聪明的人不是么。 148 贵夏·温雅的男人20 所以那个妖怪也…… 爱世在十二岁以前, 她和贵夏之间的回忆几乎都是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总是打打闹闹,都希望能找到对方的错处, 然后狠狠地嘲笑对方一番。 不用说在更小的时候, 贵夏本来就是外婆有意安排在她身边好好监督她学习的告状精,那个时候在他手里, 她可吃了不少亏的呢,她要是不报复回来,她都觉得不甘心。 所以对待贵夏的态度,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不是很喜欢贵夏的,更不用说他一开始是森安乡镇里的孩子王,成天玩闹地脏兮兮的一点也不好看,要知道她还在东京的时候,她身边的男孩子们就算再怎么讨厌都是一个个打扮精致干净的。 那森安有她喜欢的男孩子吗?那自然是有的呀。 比如守山神社的椿绚哥哥,她就非常非常地喜欢他,对椿绚哥哥的喜欢甚至能够盖过远在东京的九条少爷。椿绚哥哥身上那种特别出众的气质, 还有在当年夏日祭时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年幼的她心里就烧起了对他的无限喜欢和向往, 如果年纪再大一些,她就知道那还是自己是无比想要得到他的念想。 她对椿绚的喜欢,是即便已经察觉到他对她的冷淡的态度,她也觉得无所谓没关系的喜欢, 她依然还是喜欢看着他, 想要接近他,甚至还会自己说服自己,椿绚本来就是这样冷淡的人啊, 因为他是神明啊,神明就是这样的,所以对她冷淡都是应该的,而且她不就是喜欢他那冷淡但又愿意倾尽全力来保护她的模样吗? 再还有就是她稍微喜欢一些的男生,比如邻镇温泉庄桐阿姨的孩子,小雨。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对小雨会如此的在意,大概是因为她明明比小雨还要小一些,但小雨病弱的模样却让她不得不逞强,想要在他面前当姐姐,结果久而久之就觉得他们的关系就应该很要好。 她会跟小雨说她在东京遭遇的一些不愉快,不论她说什么小雨都没有觉得她很烦,也不问对错就像完全站在她这边那样,这让她很高兴,觉得终于也有完全站在她这一边的人了,要知道在她眼中完全站在她这一边的人,除了湖香再还有就是小雨了,因为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她,所以对待他们她都会倍加珍惜。 所以当有天听见贵夏对她说那个白上雨根本就没有她想的那么好时,她会超级生气,气得和他大吵,觉得他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她这边的人。 因为贵夏本身在她的认知里一度跟东京那些讨厌她,她也讨厌的那些人是没什么区别的,只不过是随着年龄渐长,在闹那么幼稚的对抗举动有些不太好,所以两人的关系才稍微好一些而已,但这不代表她对贵夏的印象就有所改观,尤其她那么记仇的一个人,他曾经做过的以取笑她让她难受为乐的那些事她都一一记得,她意识里就还是非常讨厌他的。 但让人难过的是,贵夏那天对她说的那些话的确没有错,甚至某种程度上是属于告诫她的话,是在提醒她所以为的椿绚还有小雨,其实都并不怎么喜欢她,甚至可能因为她总是主动贴上去的缠人行为让他们倍感烦恼。 那天夏日祭神使的事,椿绚已经让她很难过了,因为她曾经以为的椿绚所谓的拯救她和保护她都是他不得不这么做的工作而已,并不是说她这个人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 于是她就像寻求自己仅剩的安慰那样去找小雨,结果小雨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她完全就不了解他,她对小雨一无所知,小雨也并没有把他的秘密告诉她,对于小雨来说她也只是他因为他母亲而不得不应付的对象之一罢了。 并且,她一直认为她十二岁在他的温泉庄里所经历的那些事都是真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梦境,他甚至都威胁过她,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再也不去见他的原因。 她不敢再去了,因为没有人会保护她的,就连椿绚也不会保护她,所以她得自己保护自己了。 一想起在所谓梦里的那些遭遇,那个怪物见到她大惊失色的样子就嘲笑她,说她样子真难看,说像她这种遇到事就只会尖叫哭闹的女人,真是无比庸俗丑陋,幸好没有听那些老头子的话什么的…… 虽然那时她自己觉得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不尖叫,实在是太可怕了啊,她什么都不会,她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那些怪物要吃了她,她除了尖叫又还能做什么呢? 但是当她自己一个人在深夜细想的时候,就会想到如果是湖香,或者是别的什么优秀出彩的女孩子,她们也许就会比她要显得要冷静聪明,她们会自己想办法拯救自己,或者和这些可怕的怪物周旋寻找到逃生的机会。而不是像她一样见一个人就想着求救,结果直接撞到了另一个妖怪的头上。 所以那个妖怪也没有说错吧,她的确就是一个满脑子浅薄庸俗,只想变得好看,然后凭借所谓的美貌让大家都喜欢她然后围在她身边保护她什么的,像她曾经不就是嫉妒彰子能够轻而易举地拥有这些么,彰子永远都有人保护着,永远都有人站在她身前。 所以现在想来,如果她从小的愿望就是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儿,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已,她都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呢?难道她活着的意义就是想让自己变得和彰子一样被大家保护着么?她的最终愿望就是被保护么? 因为她太希望别人能够保护她,所以她才会一见到恐怖可怕的事情,就只会尖叫逃窜,让她整个人变得难看又可笑,像她这样的女人,就算湖香说她不允许这样说自己,最终她也只是一个可悲的配角吧,那么难看,还是第一个就会被怪物拿来开刀的那种。 于是自那以后,她整个人就变得无比的消极,沮丧,愤恨又伤心。 她厌恶自己,不愿意出去和别人社交,外婆劝她的时候她就会阴沉地对外婆说,对不起啊外婆让你失望了,说着她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多么多么差劲难看的孩子,果然,大家都讨厌她都不喜欢她才是正常的,说着辛苦湖香这么多年来那么包容她了。可现在就连湖香也离开了她,那她自己又剩下了什么?她身边什么都没有剩下。 这样的事,外婆怎么劝都劝不了她。 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是要出去闯荡的贵夏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出去,而是留在了森安,在她自己根本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直陪伴着她,他会过来看望她。 但是她在看到贵夏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呢? 她把自己所遭受到的那些委屈痛苦和恐惧全部都发泄在了他身上,就仿佛她痛恨的那些实质全部都变成了他。 她让贵夏看见了她所有歇斯底里的模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在贵夏面前这样歇斯底里就非常无所谓,反正他从来看到的她不都是这样的么,她的什么漂亮乖巧美好,这些本来在贵夏眼里不都是统统不存在的么。 所以,她就在贵夏面前肆意展示她最糟糕阴暗的那一面,甚至还想着见到这样的她他再嘲笑讽刺几句她这个人真差更好,这样她就能更加确定自己的确就是这么恶心差劲了。 但是意外的是,她的这些贵夏全部都接受了。 他的眼里没有嘲笑也没有挖苦,也没有假惺惺地安慰,他仅仅就是安静地和她呆在一起,听着她无尽的抱怨,听着她责怪他,为什么就不能对她温柔一点? 不过,一个人的心里就是有再多的痛苦和抱怨,只要她能一直发泄着,一直发泄着,渐渐地,她就是再想怨恨,抱怨起来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累了。 所以外婆和贵夏,就这样带着她走过她心里最难受怀疑和煎熬的那一段日子。 贵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如她所愿那样,对她变得温柔的起来,应该说是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了。 这样的贵夏导致了她哪怕在他面前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若是他有天没有理由地没来看她,她这一整天就会非常非常地难过,想着他为什么还不来?会想着是不是他终于也觉得她非常讨厌,不想再一日复一日地继续听她的抱怨了呢? 为了让她能够平静,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天气,或者是有什么急事,贵夏都会尽他的可能过来看看她,且因为她不愿意出去,所以他会时常给她带一些,他外出时品尝过比较不错的点心,或者是他出差时,看到的比较不错精巧的小梳子,花簪子,绢帕这些女孩子都喜欢的漂亮小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情绪不好,他甚至可能还会给她带一些临终的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让她的心情能够好起来。 其实贵夏并没有义务对她做这些,明明她最不喜欢的人就是他了,但却是他一直陪着她走了过来。 在这段时光中,她却一直处在,不愿意认真看着他,却又离不开他的一个状态。 …… 这天。 爱世久违地走出了房门,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想要爬到树上去看看外面,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当幽绿的枫叶影子斑驳地印在她的脸上时,就像是有预感那样她轻轻一低头,就看见一个身着灰瓦色羽织气质柔和的少年。 一阵柔和的清风吹来,他仰头看向她缓缓抬起双臂想要接住她: “爱世。” 149 贵夏·温雅的男人21 他的爱世已经永…… 贵夏眉眼明朗而又柔和地看着爱世, 站在树荫之中微风缓缓吹动他的羽织长袖,仿若他天生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那他忽然之间对待爱世从不大友好的态度而变得那么温柔的么? 当然不是的。 他如今这样的气质怎么可能是在短时间内形成呢, 这是他经历了无数次的努力, 才将自己一步步转变成这样的。 在与爱世一同成长的时候,他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喜欢上爱世了,大约是爱世在他面前一步一步蜕变成蝴蝶的时候喜欢上的吧。 所以诚婆婆对他还是有些残忍的, 像这样的明媚地能点亮别人人生的女孩,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但那时的自己却什么都不明白, 他这明明就是喜欢和认可了,却依然还用着从前态度和偏见去对待她, 想着只要自己不认可她就没有输给她什么的,还会自己嘲笑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什么的, 毕竟那守山神社的椿绚大人和她无比信任的“小雨”事实上都不喜欢她,所以坚定地认为他只有不喜欢才是正常的。 甚至为了强化自己的想法还将她和湖香对比,认为她什么都比不上湖香…… 所以他的确就是诚婆婆准备给她心爱外孙女的最好磨刀石。 直到湖香无情的戳破了他的心思并且警告他, 说他有什么资格拿她和爱世作对比, 说不许他再这样对待和以此伤害她的理由接近爱世时,他才惊觉难堪而无法再面对爱世。 正好他也已经年满十五岁, 该从诚婆婆这里结课去独自成长了, 而爱世再也不需要他这样的磨刀石了, 所以他只好选择离开森安。 是的, 他其实是离开过森安的, 且在离开森安的时候,他有去找爱世想和她告别,但爱世那时眼里根本就没有他,甚至可能连他当时对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转身离开了。 那支银蝶簪子到最后也只能留在他自己的手中。 也许是因为他总是在想着爱世,所以在他外出的那几个月, 他额头上被刘海碎发隐藏着的那道早已愈合了的伤疤不知为什么又开始疼痛了起来,那道伤疤就是他和爱世都还年幼的时候,爱世曾用鹅卵石砸到他那道伤疤。 在这道伤疤隐隐作痛的这段时日里,他会不自觉地想起他和爱世过去的那些事情,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夜晚他就会做梦,梦见的都是他和爱世之间的各种可能。 他梦见自己在他喜欢爱世和他不喜欢爱世之间拉扯,在美好的爱世和不美好的爱世之间拉扯,还有不同的他和不同的爱世之间的拉扯。 梦里那些不同的他和不同的爱世之间所经历的那些,就像一个个他可能会和爱世经历的人生那样,在梦里都一一呈现在他眼前。 一开始的那场梦,是他和爱世都不曾交集过的人生。 在那场梦里,他从小就按照自己的性格长大,活得潇洒自在,即便是在东京开着一间聊胜于无的和服铺子,但他也是肆意人生呼朋唤友。 而爱世就是有钱有权的家族里纵容长大的女孩,什么都要最好的,看不起嫌弃他们这些活在“底层”的平民,喜欢为难那些比她弱势的女孩们,还在他的店里耀武扬威。 在这场人生里,他们当然是相互厌恶的,甚至在得知老家豪族的伊宫院少爷要被迫娶她有被悔婚时,他真是无比同情这位可怜的少爷。 于是,这场梦里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他们之间只是短暂地交集了一下。 再接着的下一场梦是爱世来到了森安,和他小时候认识的她没有区别,但梦里的他和现实的他差别在于他对爱世的太过抵触,对她的厌恶太过坚定,所以他并没有和她一起在诚婆婆的指导下一起长大的经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好高骛远毫无长进,逐渐变得越来越平庸,而爱世却变得越来耀眼,每一次遇见她,她都和从前变得不一样,会恶劣地玩弄男人也会在几年后反思自己,而他只是照出她从前的一面镜子而已,之后就从她的人生里销声匿迹。 不得不承认,只有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他知道这场梦中的自己有多么不甘心,所以才会导致下一场梦境中的自己选择发生了改变,哪怕他再怎么不情愿,他都跟随着父亲一同到诚婆婆家道歉,从而开始和爱世真正一起长大的人生。 也就是在这场梦中,他不得不直面他喜欢爱世这一事实,但最痛苦的不是他承不承认他喜不喜欢爱世这个问题,而是他有没有资格去喜欢她这个问题。 先是湖香质问他,即便许多梦境中的场景他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湖香在这场梦里对他平静而又难过的质问却让他深深地印在了灵魂里: “为什么要拿我来做借口去伤害她呢?” “承认她就那么难么?认可她就那么伤自尊么?”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要喜欢上她呢?而不做到自始而终呢?” …… 每当回想起这些话,哪怕自己在睡梦中都会落泪,怎么会有人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做这样残忍的事呢。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他开始尝试着改变自己了,因为是他喜欢她,所以他得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试着看自己能不能变成一个她喜欢的会对她温柔的人。 但也是从这场梦开始,他不是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过得一点都不快乐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她。 在之后的一场梦里,和他的第一场梦有所重叠,爱世似乎又回到最初那个非常糟糕且令人不喜的模样,但不同的是这些却是她自己辛辛苦苦刻意营造出来的,是她为了能够不嫁给她不喜欢的人而做出的努力。 巧合的是,这场梦里的她嫁给了那位伊宫院家的少爷,那位他在第一场梦里非常同情的那位少爷一生都没有尽到他作为丈夫的责任,所以在别人眼里爱世在这一生里都没有长大过,但这却是她觉得比较自由快乐的一生。 而他却只想落泪,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如果能有来生,他一定要倾尽所有去呵护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去伤害她。 因为在这场梦里他的决定太过于强烈,所以直接影响到了他的下一场梦,在那场梦的一开始无意识中他就开始按照爱世会喜欢的模样来成长了,期待能用最好的一面来和她相遇,所以他才会在那场大雨中,在她都已经满目狰狞的情况下还坚持要去接近她。 并且因为爱世主动来找他,他非常高兴,即使有再多的人告诫他不要去接近她,她非常可怕他也不在意,甚至还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太过于偏见,只有他愿意尝试去了解她。 在众人眼里,他是一个早慧的人且他自己也是道德感非常高的人,但就是这样他也一次又一次地为爱世突破底线,一次又一次地包庇她,哪怕是让自己深受内心的煎熬也无法让爱世不高兴,因为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发过誓了啊…… 直到他们在即将堕入深渊之际,他才清醒过来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 但他还能做什么呢?他还喜欢她么? 喜欢的,不是喜欢,他是深爱着,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仅自己堕入深渊就好。 但伤心的是,最后他被无罪释放,出来后的他得知他的爱世已经永眠于地下。 …… 在黄泉的路上,在长河的彼岸。 穿着白衣绯袴的爱世坐在岸边的巨石上对他温柔地笑了。 他一睁眼,梦就醒了。 于是他再也没有停留,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了森安,终于见到了他本不该错过却次次错过的十一岁的爱世。 就连诚婆婆在难过中也感到很意外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从此,便是他漫长的陪伴,因为这是爱世最想要却一直都没有得到过的。 在这段时日里,爱世一直都处于没有真正“醒”过来的状态,情绪阴沉敏感,易哭易怒,说话也非常难听伤人,她就想看他什么时候会离开。 但她其实是不愿意他离开的,所以他一直都没有离开。 于是终于在这天,爱世觉得今天天气很好,就“醒”了过来,想试探地看看外面是不是翠叶繁花依旧。 …… 在树下望着树上眼神终于有些好奇但还有着迷茫的爱世,贵夏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张开手轻唤了她一声,有些不愿打扰到她又担心她不小心会掉下来。 “爱世。” 爱世在听到贵夏的声音后,在树上怔怔地看了他很久,仿佛像是在重新认识他一样。 “贵夏?”爱世微微歪了歪头,确认是不是真的是他,他在什么时候变成她一点都不熟悉的样子了?他不是一直都在她身边的吗?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嗯。”而贵夏也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么所以回应她。 “贵夏?”爱世继续问。 “嗯。”于是他也继续在树下朝她浅笑地点头。 “贵夏!” 像是确定了什么那样,爱世的神情渐渐地如初升的朝阳般鲜活了起来,终于久违地笑了出来问:“贵夏,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怎么变得那么温柔,又好看了…… 150 贵夏·温雅的男人22 如果他想要爱世…… 爱世在确定这个竟然真的是贵夏之后, 非常欣喜于他现在变得跟从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回想起从前湖香和他还有她,他们人一起长大的的情景,爱世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她带着委屈的哭腔对贵夏说:“贵夏,湖香走了, 所以大家都在欺负我, 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只会哭, 好难过,好害怕……” “爱世。”树下的那个少年对她说:“没关系。” “没关系还有我,我会像湖香对你那样对待你, 别害怕, 我不会让你寂寞难过的。”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贵夏依然是双臂展开的模样,是随时想着接住爱世的。 上方的爱世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最终闭上了双眼,然后落下,被贵夏接住在怀里…… …… 就这样,爱世自己也开始尝试着逐渐恢复精神, 虽然她还不是很敢直接一个人到外面和人相处, 但是外婆已经欣喜于她现在的状态了并继续鼓励她, 看着这样小心翼翼为她担忧, 为了让她开心而特地给她做她爱吃的外婆, 爱世也难受。 她也不再总是待在昏暗的和室里,而是选择安静乖巧地坐在廊道上看着外婆和葵婆婆忙上忙下。 而贵夏就真的像他承诺的那样, 对她像湖香对她那样, 小心中带着宠溺却又不一味纵容,会尝试着和她讲很多道理,告诉她该如何样做才是最好的, 而不必让自己再像从前那样横冲直撞到遍体鳞伤。 于是一天,爱世就将本想对湖香说的话都告诉了他,尤其是她在温泉庄中那个怪物世界里所经历的那些事。 爱世焦急地说:“这……这些都是真的!” 不等贵夏说什么,爱世就自言自语地说:“我是不是真的就这么庸俗丑陋啊,都那么讨人厌了,结果还不自知。” 所以爱世到现在都害怕,不肯去面对外面的任何人,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用什么样的自信洋洋得意地活到现在的。 最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真的就像那个怪物说的那样,明明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却又总觉得自己和别人有多么的不一样,多么高人一等,结果等真正遇到可怕的事情后,却显露出了那样的丑态,趴在地上慌张的爬,除了尖叫和喊着让人来救她,什么都不会。 “所以椿绚不喜欢我这样的也是正常的吧,谁会喜欢呢,连我自己都不喜欢。” 爱世和贵夏一起坐在比较昏暗的和室里,爱世此时的脸色就隐在了阴暗处,和她的心情一样,但她还是把她那么难过难堪的事情告诉了这个曾经以嘲笑她为乐的少年。 可贵夏却一直都没有出声,让爱世渐渐有些慌了,然后慢慢把自己的手举起来捂住耳朵,她怕听见她不想听见的话,果然,他还是想嘲笑她的是不是,他刚刚是不是其实是在忍笑…… 他是不是…… 而面对这样的爱世,对于贵夏来说从今往后他和爱世两人之间,如果他想要爱世再回到从前单纯简单的模样,那就只能他成熟可靠起来。 所以贵夏轻柔而有力地握住了爱世的手,然后用他如平静如涓流般的声音对她说道: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至少爱世在我眼中是不庸俗也不丑陋的,最多,就是顽皮和淘气。” “就像太阳一样,有人嫌弃她的灼热,同样也有追寻她的温暖。” “所以所谓的庸俗和丑陋都是相对而言的,对于自己并不喜欢的人,怎么样都能找到理由去不喜欢她甚至对她的评价都不仅仅只是庸俗和丑陋,还有蛮横、吵闹、吝啬、斤斤计较、自私…… “这一切的一切,只要他想讨厌一个人,那他就能找到任何理由,而且可能专挑你最在意的地方说。” “但在喜欢你的人的眼里,那你就是脱俗可爱的,你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 “甚至,你真的做错了一些事,都不用你去寻找理由为自己开脱,喜欢你的人就已经帮你想好理由来为你开脱了,人类向来就是这样的。” 因为贵夏说的话,让爱世逐渐抬起头看向他。 “而且在我心中,我不认为所谓的俗就是不好的,俗世不就是代表我们普通的人世间么,我们人世间有我们人世间觉得的美好,并不一定都是追求清冷脱俗的。” “只要自己认为自己是不庸俗不丑陋的就好。” 爱世还没有想清楚贵夏说的话,贵夏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爱世眨了眨眼说要不要跟他去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她肯定从来都没有见过。 说到去外面,爱世还有了些犹豫,但是看贵夏这么神秘的样子,终究还是愿意选择相信他跟他出去看看,因为他刚刚说话的模样太打动她了,眼睛像是被阳光透过的湖波。 于是爱世随便披上了一件灰麻色的羽织就被贵夏牵着出去了。 他们沿着森安乡镇外的那条清澈河流一直往下走,直到来到一处河面通透平缓的地方,河岸边的堤坝上开满了粉紫色的野花随风摇曳,一派春末初夏的浓丽的景象。 贵夏牵着爱世的手走在开满野花的岸边,让爱世感觉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湖香牵着她的手行走在山野处一样。 这时,贵夏停了下来指着河面对爱世说:“爱世你看。” 透过清澈的河面,爱世看到那带着波光的水流之下,河底躺着一块块开着了白色花纹的石头。 “咦!这是什么?是有人在河底下的石头上画画吗?” 看到这样的景象,爱世觉得很新奇,回过头兴奋笑着问贵夏:“这是贵夏你画的吗!” 看到爱世对他充满期待的模样,贵夏摇了摇头说,不是他画的:“这都是河里的鱼儿们画的。” “鱼?” 这让爱世更加好奇了,然后贵夏才解释说:“是这河底的石头长着很多青苔和绿藻,小鱼在吃这些绿藻的时候,无意中就在这些石头面上留下了一朵又一朵像花朵一样的痕迹。” “久而久之,这一片的地方就都是被鱼画下的花朵。” “这也是我很小的时候,一个经常来钓鱼的老爷爷告诉我的,所以从那以后我都会时常过来看这些小鱼和花纹” “爱世觉得好看吗?”贵夏笑着问爱世。 爱世赞叹不已地连连点头,然后问贵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结果贵夏说了一句这是秘密后便明朗地笑了,让爱世也笑了。 在回去的路上,爱世还在说着那些小鱼真厉害,能画出这样的花纹来,而贵夏便自然地对身边的爱世说:“你看,对于小鱼来说,这只是它用餐时候留下的痕迹而已,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非常漂亮美好的存在。” “所以,爱世真的不用在意那种评价,爱世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觉得自己该怎么样漂亮那就怎么去做就好。” 爱世在听到贵夏的话之后,便停了下来,问贵夏:“哪怕我在的自己头上全部插满最华丽的簪子,身上穿戴的全是最华艳的衣裳,这样都没有关系吗?不会觉得我很俗气,很没有品味吗?” “那你喜欢这样吗?”贵夏问。 “我喜欢,我就喜欢那种亮闪又富足的样子。” “那就好了呀,只要自己觉得自己是最漂亮的那个就行,要有这样的自信。” “那贵夏你喜欢这样的吗。”爱世一说完,就开始打量贵夏的穿着,发现他穿得非常素雅,是和服店少老板该有的模样,并且在诚婆婆和他父亲的教导下审美毋庸置疑。 爱世:…… 她怎么会问这样的蠢问题。 但贵夏却说如果是爱世这样打扮,那将会是非常耀眼夺目的。 听到贵夏的认可,爱世明明心里已经很高兴了却还是像故意找他错那样说:“骗人,那你为什么不这样打扮。” “因为我觉得我这样打扮是最好看的,爱世觉得呢?” 贵夏在问爱世的时候,恰好一阵风吹来,撩动起他素灰色的衣袖和他额间的碎发,那带着笑意的眼眸直直地印在了爱世心里,让她没忍住脸红逞强说了一句久违的“笨蛋!” …… 几天后。 贵夏来看爱世的时候,发现她坐在和室中照镜子。 镜中的爱世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了下来,没有打理好不整齐,身上穿的也只是一件普通的条纹和服和麻布色的羽织外套,怎么看整个人都暗淡极了,一点都不好看!一点都不是她觉得的好看! 看着爱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不满,贵夏也微微皱着眉问她:“爱世,怎么了?” “我觉得我现在一点都不好看。” 然后贵夏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暗示,不仅失笑地邀请她务必到他的店里来,他保证让这位顾客满意。 一听见他这么说,爱世立马就扭头看着他期待地眨眼。 于是贵夏牵着爱世回到了他家的和服店中,将他店里最华美的和服和簪饰都陈列在了爱世面前,看着这些浓艳的衣饰,爱世发现自己真是从小到大都诚实而忠诚地喜欢着它们,所以她再也不要压抑自己了。 由贵夏亲自为爱世挑选她即将要穿的和服和配饰,而爱世则看着镜中的自己由朴素,一步步变得华艳起来,连自己都看着看着都出神了。 想着是啊,她为什么要在意那个怪物的说法,她就是胆小庸俗难看又如何呢? 他既然那么喜欢脱尘不俗的女人那他就自己去找啊,她现在真是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被那个怪物看上,而且话本故事里都讲了,越是那样的女人就越是能激起那种怪物的征服**,果然在他眼中她还是当一个蝼蚁比较好。 那个怪物是这样,想来守山神社的椿绚大人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在这人世间也就只有那样的脱俗清美,美好地如同他一样的女人才能吸引他的目光吧。 而这正是她永远都做不到的,以她再也不强求了。 因为她实在是喜欢自己这般艳丽的模样,而且她以后、永远,都要这样。 …… 见到爱世已经有所好转,贵夏也放心且必须按照之前的计划去支撑家里的产业了,他得到外地去打通珍贵衣料的货源渠道了,但只要他出去了,回来时他都会给爱世带回他在路途中见到的好玩有趣和好吃的东西。 而且贵夏的审美能力也的确优秀,且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带回来的小东西爱世都非常喜欢,每一样她都细心地保留好,整齐地分类摆放在她一层层的妆盒中。 于是基于这样的期待,哪怕贵夏外出一两个都见不到,爱世都不觉得寂寞了,因为她可以去河边看画花纹的小鱼,或是在家里好好打扮自己,她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自己妆扮自己,而且妆扮完之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她都觉得很开心。 到爱世十五岁的这两年间,她都是这么过的。 直到爱世十五岁了,她必须回东京了,一开始她并不想回去,她不想离开外婆和贵夏,但是贵夏说没关系的,他会努力到东京去找她的,她不会是一个人的,但是在这之前爱世也要学着坚强些好不好。 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见贵夏依旧不慌不乱的模样,爱世选择相信他点头说好! 于是,她的父亲久生子爵和前来接她回家的哥哥,对于她的一切都非常满意,唯独对于她特别爱漂亮这一点有些苦恼——因为她太过沉浸于自己的美貌之中了,但她又只是单纯地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之中而已。 除此以外,爱世整个人就已经在诚夫人的教导下变得非常开朗又柔和,能和人好好相处,再没有半点小时候任性骄纵的模样了,甚至家里的哥哥姐姐们还担心爱世如今这头脑简单傻兮兮的模样到了学校会不会被人骗什么的…… 爱世上了家中安排的华族女校,在周围的人都对她有诸多猜测的情况下,爱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是她都不在意,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只想做这人世间最普通的漂亮女孩,而且她已经不再执着于要成为最漂亮的那个了。 所以只要她这一天打扮得非常漂亮,她就很开心,即使有人觉得她这样很奇怪,她也不是很在意,甚至还会微微皱着可爱的眉反问道,难道她不漂亮吗? 爱世刚开始来学校的时候,女孩们都有些担忧,担忧她会不会去为难自己寮舍中的其他女孩们,但却发现久生爱世,现在只是一个头脑简单,单纯沉浸在自己美貌中的天真女孩,所以不足为惧,而且她的性格也已经变得很随意柔软了,你只要真心地夸她很漂亮,她就能眉眼弯弯高兴地朝你笑出来。 渐渐地连寮舍中的女孩们都很喜欢她,并且在暗中默默地照顾着她,虽然她自己本人逞强地说她并不需要照顾,她一个人可以! 但她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忧着这样的她。 最让人意外的还是爱世在对待曾经的死对头彰子的时候,竟然还会语重心长地对彰子说,彰子还可以更自信一些,让她不要害怕。 对彰子柔软鼓励到彰子一旦听到有人在诋毁爱世的时候都会生气起来…… 151 贵夏·温雅的男人23 直到又一年,又…… 爱世这天用一段蓝绿色的绸带缠绕绑在自己的黑发上, 直亮的长发微微烫卷,穿着一身淡蓝绿色的长袖珍珠翻领连衣裙,穿上精巧的小皮靴, 雪肤樱色唇,依旧是人群中最亮眼的漂亮女孩。 而今天是终于到了要和她的未婚夫——南部家的利辉少爷,相见的日子了。 相对着坐在高档餐厅的白布餐桌上, 桌上的摆蜡烛偶尔摇曳,两人并没有年幼时的针锋相对, 反而是互相虚假地夸赞对方都成长得不错,直到南部利辉对她说:“在这自由的时代,也该有自由的人生, 不应有这样的束缚, 所以久生小姐,我认为我们应该冷静地审视一番我们的这样的政治联姻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于是爱世立即用非常赞同地眼光对南部说:“南部大人你说得没错,我也这么觉得,这场婚事就此作罢吧。” 看见爱世回应地那么干脆, 神情恨不得早日摆脱他的样子,让南部有些莫名被嫌弃了的感觉,于是有些郁闷地说道:“该不会久生小姐你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就等着我开口了吧。” “啊?那如果我真的有,南部大人会自尊心受挫然后反悔吗?”爱世睁大了眼睛紧张问道。 没等南部回答爱世就接着说:“”南部大人应该不会因为这样就强行介入到我和我喜欢的人之间吧!不过,我相信南部大人是这么热爱自由又正义的人, 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结果南部被爱世的话堵得心里更郁闷了, 明明好像都是认可他的话, 怎么听起来就是乖乖的呢?但她表情好像都是认真的……于是南部就故意挑衅说,如果他就是这么做的呢? “毕竟久生小姐现在看起来不也看起来非常优秀了么?未来能有一位这样的妻子陪伴似乎也不错。” 听到南部这样的话,爱世也没有生气, 反而有些歪着头困惑而平静地陈述:“原来南部大人,你是这样的人啊。” “什么?” “就是喜欢偷摘别人成果的人啊。” “嗯??” “其实南部大人也知道,我以前呢是比较糟糕又蛮横的一个人,要是从前的我坐在这里,南部大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我解除婚约的!” “在我年幼的时候督促着我陪着我成长,在我崩溃伤心的那几年,不论我怎么面目狰狞举止疯狂,他都不曾对我厌烦离我而去,反而想尽办法让我走出来。” “所以如今我能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完全是那个人费尽心力的结果,可是我还没有想着要怎么回报他呢,南部大人就一句我已经变得很好了,就觉得和我继续之前你并不愿意的婚约也不错,这可不就是偷人成果的行为嘛。” 接着爱世忽然又高兴地对南部说:“难道!我已经要变成了因为美貌而被众多人争夺的对象了?” 看到爱世忽然洋洋自得的模样,南部都有一些无语,刚刚还因为她说的这些话有些感动来着,于是没好气地说:“安心吧,我从来就没有对你产生过兴趣。” 而爱世则立即表情感动地说:“谢谢,谢谢,谢谢南部大人,你真的是一个高尚的人!” 因为爱世说话总是阴阳怪气,却又总是以真诚的态度对南部说话,所以两人诡异地相处得比较好,最后就像朋友一样解决了这个婚约。 甚至为了维持他仅有的面子,还是南部说的是他自己不喜欢爱世所以不能接受她,他是有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才退婚,这当然让两方家族都非常不悦尤其是老伯爵,但南部自己坚持,毕竟他可不想当那什么面目可憎又可悲的未婚夫,还是衬托别人真挚爱情的存在…… 而久生子爵大人想的是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觉得爱世远嫁不好,结果这个南部少爷倒先反悔了?? 婚约解除后,爱世则由衷地再次感叹,南部少爷真是一个情操高尚的好人! 之所以子爵没有怀疑爱世,是因为他还以为爱世仍旧喜欢着高贵的九条淳树,还有些担忧爱世的眼光太过高了,而爱世并没有否认,任由大家猜测。 对于已经没有了婚约的久生爱世,大家又重新开始警惕起来了,认为她如今的这个貌似天真的形象是不是她有意为之的,为的就是以这新的没有心机的模样再次去接近九条大人! 但爱世毫不在意,她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等待着贵夏能够来东京陪伴她的那一天。 虽然这里的人都不喜欢她,但她不是什么可悲的女人呀,她也是一直有人爱护守护着的,虽然那个人很普通,但只要他能永远这样温柔地对待她,这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她也很普通。 她早就想得很清楚了,那些再不凡再优秀的人,只要不喜欢她甚至还厌恶着她,那对于她来说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就像她对南部说的那样,本来她的心里已经荒芜,是贵夏硬生生地在她心里浇灌出一朵还愿意相信爱和温柔的花来的,这对她来说才是最珍贵的,值得她一生珍惜。 …… 终于等到了新年假期。 爱世回到森安见到了贵夏。 贵夏对爱世说他准备要去东京开店了,爱世听到之后很高兴,说这样他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贵夏笑了笑看向窗外的雪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做下了决定对爱世说,但在这之前,他得告诉她一些事。 就像爱世曾经对贵夏诉苦心里的那些事一样,贵夏也在平静中带着难过告诉爱世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以及在明知自己喜欢她了却还在自欺欺人坚持不认可她来认为自己并没有输。 告诉爱世他在湖香的警告下终于明白了他自己才是不配的那个,他所谓的喜欢幼稚廉价又充满伤害。 告诉爱世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想着他得再努力一次,包括这几年对她的陪伴,他是因为喜欢着她,所以才能一直陪伴着她而不愿离开的。 但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能趁人之危,在爱世内心脆弱的时候就趁机攻陷她,所以很多话他不能说,而现在他就必须告诉她了,因为爱世是直接的人,所以他也选择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不会弯弯绕绕虚虚假假让爱世去猜。 他是喜欢她的,而不是兄弟姐妹或是朋友情谊什么的,包括这支银蝶簪子,虽然颜色已经不够鲜亮了,却能代替他心意。 所以贵夏将手中的这支银蝶簪子也坦然地递给了爱世。 贵夏打破了他和爱世之间微妙暧昧的平衡,而爱世却被贵夏的这样告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贵夏并没有给爱世很大的压力,他告诉爱世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要求对方有所回应,所以爱世依然可以做任何决定,不管怎么说只要她想要,那他的店里永远都为她准备最华丽的和服。 最终,爱世接过了银蝶簪子却没有立即回复贵夏。 爱世因为贵夏的这些话想了很多,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贵夏是喜欢着她的,但她却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对她的好和喜欢。 除了这些,她还会想到他们两人之间身份的悬殊,想到她的父亲和家族会不同意他们两人在一起,甚至还会想到若是她放弃了一切和他在一起,要是他在以后抛弃了她,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就这样,一直到爱世回到东京,甚至贵夏都在东京顺利地开了一间非常华丽名为“明华屋”的和服屋吸引着东京无数的小姐和夫人们,她都还没有做下决定。 而贵夏一直待她如初,明明现在他们两人相处会很尴尬,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忍不住去找他,而他也自然温柔地不会让她感到尴尬。 接着,在贵夏的店里,爱世就眼睁睁地看着身为店主的贵夏是如何游刃有余又温润优雅地周旋在客人之间,他如今的身上有当年云叔叔的影子却又超越了云叔叔。 忽然,爱世觉得她离他似乎很近,但其实又离他很远,她从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就成长成了这样,明明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 但就在她犹豫的期间,贵夏的温雅优秀却被越来越多的女人看到了,那些女人越是说着他的英俊帅气,他的温柔体贴,她就越生气。 最气人的是她还听说有个豪华酒店的老板竟然想着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说要强强联手,主要还是自己女儿也非常喜欢这位俊朗又年轻的老板。 于是她再也忍不了了,贵夏这个笨蛋,明明说喜欢她却又总是招惹那些蜂蝶做什么! 爱世这样气愤地想着,却果断拿起了那支流苏摇曳的银蝶簪子,转身就奔跑着去找贵夏。 爱世一路上想着,去他的身份地位,去他的强强联手,不是她的她都不要,是她的她就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而且她本来也喜欢他了,她本来就是一个能够干脆直面自己心意的人。 当爱世握着簪子来到贵夏的店里时,轻喘着气看着恰好浅笑着送客人出来的贵夏。 时值春日,她就是在这个季节出生的。 在粉樱纷飞的时候,在贵夏看到她愣住的时候,她就上前踮脚抱住了他,在他耳边闭眼轻声对他说: 娶我吧。 …… 所以,贵夏是完全可以对子孙辈说,是你们的母亲你们的祖母先开口求婚的哦,虽然他从没这么说过,倒是爱世自己会时不时地说。 在两人终于确立了恋人关系后,他们当然也会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忧和纠结。 爱世头脑简单,说她干脆把自己的形象弄得更差,反正她的形象在大家眼里本来就不好,这样她的父亲对贵夏的接受就会高很多了。 但贵夏坚决说不,爱世就做本来的自己就好,不论是任性也好单纯也好,他都不会懦弱到要让爱世用这样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为他们的未来努力。 该他去打动子爵大人的,就该让他去。 听见贵夏的话,爱世感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因为外婆曾告诉过她没有必要依靠他人,所以很多事她都是自己莽莽撞撞地做到和解决的,哪怕会伤害到她自己她也不在乎。 但贵夏在乎。 这样就够了。 …… 都说女儿像父亲,爱世居然做了和他当年一样的选择。 久生子爵虽然当着大家的面强烈反对,并且还怒骂贵夏说他简直痴心妄想!但深夜在书房里,却又不得不回想起自己当年是如何对抗家族娶到良子的。 可爱世就是像他一样倔强非要嫁给那个穷小子,还说如果不是他的话,那她将来都不会幸福的! 以及久生爱世身为华族籍的小姐,与和服店的年轻老板相恋的事在圈内也掀起了波澜。 比如澜生就很意外,他曾以为像久生爱世这样那么虚荣的女人,在看到淳树哥这个目标之后还会甘心喜欢和嫁给别人?包括和南部家解除婚约,他都以为她是别有目的的,结果她竟然会爱上他以为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人?! 有一些人会觉得久生爱世也不怕丢人或者她真的就是太天真了,不知世间险恶。 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这个和服店的年轻老板可真有手段,竟然能够让久生爱世这样高贵又貌美的女孩对他这么死心塌地,非他不嫁,也许以后在身份上他都不再是普通平民了,听说他还是从乡下出来的…… 这些子爵也想了很久,可看见爱世如此坚决,看见那个恬不知耻的小子依然坚持不懈地说着请求他将爱世嫁给他的话,终于他还是松口了,说可以满足他们。 “但爱世以后就不再是华族的小姐了,我们久生家也不会补贴你们的,所以你别想以为娶了我的女儿我就会为你的前途安排,这你想都别想。” 子爵在说这些的时候,爱世并没有为贵夏争取什么,因为的确如她的父亲所说,她要嫁给他的话,她也只能是自己嫁给他。 但贵夏无比感激子爵父亲大人的成全。 子爵则对他说,可以了,有本事就证明给他看看。 …… 贵夏和爱世的婚礼是在森安举办的,外婆、父亲、哥哥姐姐都出席参加了。 虽然父亲在现场上一言不发态度傲慢,但爱世还是很高兴的,至少她的婚礼终究是圆满的。 婚礼前夜。 诚夫人细致地帮爱世梳头发,对她说:“其实很早以前,外婆是不希望爱世和男人有什么太深交集的,因为我的爱世啊,太容易被男人伤害到了。” “就简单想着,既然爱世那么容易受伤不如就远离他们吧,自己快乐才是最好的。” “现在,如果是贵夏的话,外婆也能放心了。因为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外婆直觉觉得啊,贵夏未来不会差的。” 静静听着外婆说的话,爱世终于流着眼泪扑进外婆的怀里,外婆呜…… 真的谢谢外婆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爱护,让她能那么平安长大到现在。 …… 在完成婚礼仪式拍下婚礼照片后,久生爱世也正式改姓为香取爱世,从一位娇贵的华族大小姐转变为一位得体素雅的和服铺老板娘。 对于身份上的转变爱世适应良好,对待家里的生意她甚至比贵夏还要上心,贵夏还会担忧爱世会不会因为从前那些和她身份一样的同学到店里来奚落她什么的,但爱世却想着如果这些同学最后愿意买单,那她什么奚落嘲讽的话都可以接受,毕竟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她们要是想在她面前多说些奚落她的话,那就得咬着牙多买几件和服才行,要不然哪里有资格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恰好他们家的和服又是比较昂贵的那一类…… 在和身后的店员们一起恭敬地笑着送走这些大小姐们之后,老板娘爱世理了理自己身上高档和服的衣袖想道,所以傻的还是她们,何必特地来笑话她呢? 她又不觉得自己过得很惨。 …… 除了日常的看店,有时爱世还能跟着丈夫一起到各地去谈生意,顺便就能旅行了。 和丈夫一同看各地美好的景色,让爱世觉得她如今的生活真是简单自由又快乐,她不会后悔自己放弃华族身份的选择。 而且贵夏可不是她爸爸当年说的什么穷小子——不论是香取本家还是贵夏自己在财产方面都是相当富有的,所以她的生活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落差并且更自由自在。 至于社交宴会什么的,她的姐姐和哥哥们举办了宴席就会邀请她去的,只要她自己心里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那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坐在行驶的列车里,爱世将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睡去,车窗外又是一年春末夏初的景象。 爱世手里攥着贵夏的衣袖,像说着什么梦话一样念出了贵夏的名字,而贵夏听见后则眉眼柔和地揽稳了妻子。 贵夏并不知道他的妻子在梦中看见了一棵枯萎的树,那枯树上刻有他名字的枝桠间开始冒出了崭新的绿芽。 绿芽最终舒展开变成了一丛繁翠的新叶。 …… 后来,香取和服店越做越大,家主香取贵夏果断成立了集团公司,从一名和服店老板成为了一间公司的社长,产业更是发展地越来越庞大,而爱世也从老板娘变成了社长夫人,一直都和贵夏相守着。 最开始,他们家是安落在和服店后面的那处小院落里的,是后来随着生活状态的改变才渐渐迁居的,由小屋子换到大家宅里的。 而他们最初的这间小院落虽然小,但爱世和贵夏将这处小庭院打理地精美雅致,到爱世八十岁高龄时,这处小院子都依然还保留着。 爱世也是在这处小院落里生下了她和贵夏的长子,长女。 时间就是一场轮回,他们的长子明洲,和贵夏小时候的性格一模一样调皮得不行,整天想着在玩伴里当孩子王,经常气得贵夏这个性格已经柔和多年的人都要亲自动手去收拾他,而明洲则总是跑到她身后躲喊着妈妈妈妈,爸爸又要来打他了…… 他们的长女阿绫则从小就是一个温温柔柔但爱漂亮的小女孩,久生子爵非常非常喜爱这个小外孙女,因为她就像当年乖巧版本的小爱世,阿绫每次去见外公都能得到外公特地为她准备的漂亮小裙子和娃娃屋。 甚至还让当初看上贵夏的那户人家,又看上了他们香取家的漂亮女儿,而这一回头疼的人便轮到了贵夏。 爱世就这样快乐地活到了九十岁,她十二岁时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消淡,她甚至还能编造成奇幻故事来讲给她的小孙子小孙女听,见到他们吃惊不可置信的模样,她还非常得意。 真是一个顽皮有趣的老太太。 但贵夏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并没有完成他的许诺守护她一生,但她答应过他也感念他倾尽这一生的爱护,所以她要让自己的一生都笑着度过,不论碰到多么难过的事。 就像他们家后来的集团因为经营不当破产了,连儿子明洲都变得老态憔悴觉得对不起父辈家业的时候,还是她严厉的喝斥明洲让他振作起来的。 因为人生无常,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好好活下去,所幸他们家族后来还是慢慢挺了过来。 直到又一年,又是她最喜欢的春夏交替的时节。 她带着对这一生的满足离世,手心里放的是她和贵夏年轻时拍下的那张结婚照。 即使是黑白的底色,也能看出里面有不尽的绮艳和温柔。 152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 那种深刻的…… 一趟目的地前往东京的蒸汽列车轰隆穿梭在浓郁的山林之间。 久生爱世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湖光山景, 忽然回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其实年幼时有那么几年,她是没有遭受过朔月诅咒之苦的。 她还记得每到那个时候,就一定会有个人守在她的床帐之外一整夜, 护佑她不被那些邪祟侵害, 而她则躺在椿花瓣铺满的床褥上安眠一夜。 在那个他前来守护她的夜晚, 他会穿正式直挺的狩衣, 身上配着退魔刀,然后用一段红绳绑绕在她的手腕上,再绕过一株的春树枝, 最后才绕回到他的手腕上。 那样的场景, 那样的仪式,从小就给她诸多想象的空间。 她曾在一些故事书上看到说红绳互相缠绕,这本就是结缘的一种象征, 所以对于她来说,冥冥中就是一种她和他结缘的表现,所以她自然会非常心动。 再往前回想夏日祭她和他初见时场景,那时他就扮演了高高在上的神明,能让原本拥挤繁闹的人群主动为他开辟出一条供他通行的道路。 而那时年幼的她就在两边的人群之中遥望着他。 那时恰好星夜漫漫, 花火璀璨, 这样一个气质冷清仿若神明的人与她擦肩而过,又怎么能不在她的心中种下向往的种子呢。 当然, 到最后她才明白她仅仅是与神明擦肩而过却又自以为的人罢了。 她从未受到过神明的青睐,反而还直面了邪恶的怪物, 所以,她曾暗暗向往期待过的那种幽玄哀艳的世界,根本就不是她能接触的世界。 同时, 她也下定决心,她再也不去接触那样的世界了,她再也不要牵扯上什么诅咒她救赎她的人了,她统统都不想再靠近,既然神明不愿保护她那她得自己保护自己才行。 至于那诅咒时的疼痛,她就当做是普通的病痛忍一忍就过去了,而且随着她年纪越大,她已经越能够承受得住了。 …… 回到东京的久生爱世过着真正属于她的大小姐富足生活,因为对她之前常年不生活在他们身边的愧疚,她的父兄姐姐都非常宠爱她,对于她的要求几乎都一概满足。 越是这样,走在繁华街道上或是在房间里愉快拆着礼物盒的爱世就越是在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向往那些奇奇怪怪神神鬼鬼的世界? 如今他们排斥她,她还不想去呢。 即使这样,她还是应了自己外婆的要求,随身佩戴着那椿干花做的御守。 外婆说椿藤主还是会护佑她的,但爱世没有告诉外婆其实并不能护佑她的,当时她在那个温泉庄呼救的时候,纯粹是因为那怪物嫌弃她才放过她的。 不过,她愿意佩戴的原因仍然是因为这个御守是外婆为她求来的,以及,她已经将真正的神明椿藤主和椿绚分开来了,椿绚从来都不是神明,所以她也不会再混淆他们了。 …… 樱如雪纷飞之际,爱世顺利地入学了。 刚上学的时候,基于她从前的事迹,同学们对她都是防备着的,生怕她会突然撕破如今自持的伪装,又变回从前那嚣张骄纵的模样。 可不管同学还是室友对她是什么态度,爱世都无所谓,反正她自己过得开心就好,而且她又不是没有兴趣爱好,她还是很喜欢看情爱的,编辑部上班的山雀姐姐因为知道她喜欢,所以偶尔也会给她寄一些不错的给她看。 生活富裕,精神满足,她过得很快乐。 因此渐渐地,一些和她一样喜欢看的同学在知道她的这个爱好后,倒也能跟她很好地交往起来,尤其是宿舍里的美依子就最喜欢拉着她一起讨论剧情了。 爱世和穿着花色鲜艳二尺袖和服以及暗绯色袴群的女学生们一样,穿梭来往于教室图书馆和寮舍之间,朝气非常。 这天在用餐的时候,美依子神秘地对爱世说,这段时间有一篇非常薄的在她们女学生之间悄悄的流传开来。 原本只是在普通女校里大家传阅的,现在也渐渐传到了她们学校里了,是一篇关于怪谈的情爱。 “嗯?怪谈情爱?” “是的是的!”说着美依子就要把这本书借给她看了。 “不……不用了吧,谢谢你美依子,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类的,我会害怕。”尤其还有什么年轻宫司之类的…… 但美依子却强推说结局她肯定想不到的,而且这本市面上买不到的,都是手抄本呢。 爱世本来是不想看的,但招架不住美依子推荐这本的热情,美依子都把这篇放到她的桌案上了…… 尤其在她晚上并不想继续学习的时候,就立马能看到这本,像是下了什么能够吸引她的诅咒那样。 回头看到寮舍其他三个角落里的女孩们都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爱世想着那反正她现在也闲着没事,那就悄悄地看一两眼吧——于是,她便拿起这本书一页一页地翻开看了起来。 这本,讲得是很久以前,一个古老的神社里有一位年轻而又强大的宫司,名为千吾。 千吾天生带有神明赐予的力量,能够斩除他辖区范围内的一切鬼魅魍魉,非常受到当地人们的尊崇和敬意。 而神社里有一名巫女心枯也非常崇拜并深爱着这位年轻的宫司,但宫司并不喜欢她,只是将她当做一同服侍神明普通共事的人,对待她和神社其他下属一样不苟言笑。 这没什么,这本来就是心枯巫女自己的单恋而已,她只要每天能看见他就非常满足了。 只是后来,这位年轻英俊的宫司却爱上了一位普通的人间少女阿露,对这名少女展现了他很少在人前会有的温柔和笑颜。 这让心枯心生嫉恨,用尽一切办法想要破坏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情…… 翻看到这里,爱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又是这样的情节,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情节,因为她并不会将自己代入那名心灵纯净的少女,她会代入的反而是那个善妒的巫女。 …… 之后。 有原型为黑蛇的妖怪为祸人间,为了守护现世安宁,宫司必须拔出这个妖怪。 但这个名为月遮的妖怪既强大又狡猾,善于隐藏,还会伪装成冶艳的浪子在人间游荡,并且对这名与宫司相爱的人间少女也产生了兴趣,甚至还起了掠夺的心思。 再后来,巫女陷害少女的事被败露,被赶出了神社。 在巫女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个大妖怪就捉住了这个机会想要诱拐她,想让她给他效力好得到宫司的弱点除掉他。 大妖怪其实非常轻视这位所谓的巫女,明明应该为神明奉献却被这种情爱冲昏头脑,这种女人是最好操控的,毕竟人类的**和执念是无穷尽的。 这个巫女也的确如他所想的一样,只要给她提供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只要能够为难那个少女,哪怕不择手段她都愿意,明知他是妖怪却对他无比恭敬,对他俯首做臣,甚至都愿意解衣献出身体。 只是他最不喜这样庸俗的女人所以推开了她,让她别做多余的事。 …… 后来,大妖怪终于做下了周全的计划,自信满满。 他看着身边巫女按耐不住兴奋的模样都忍不住地嗤笑出来,想着她可真是一个愚蠢可怜的女人,难道她还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满足她那如蝼蚁般的爱吗? 算了,都不值得费多少力气去想她。 就在他看着宫司一步一步踏进他的陷阱里,除魔的力量被一层层削弱剥夺,而他被愉悦和放松充斥着头脑的时候,站在他身边那个渺小如蝼蚁般的巫女竟忽然向他发动攻击。 她满头那被他认为是庸俗象征的簪环不知在何时全部被附着上了强力的符咒,能够划破他,能够深刺他的心脏。 她怎么敢…… 她找死! 结果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很强,她能够躲避他稍后才反应过来的攻击,就更不用说她忽然的高强攻击本就压制地他一时无法招架。 她欺骗了他,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他以为的没用的花瓶。 圆月从乌云中走出,那位他慎重对待的宫司也的确如他计划中的那样越来越弱,但那又如何呢? 在他即将被镇压封印而无法还手之际,他看见她忽然笑了。 那是不同于以往他所见到她的任何一个模样,仿佛在说,愚蠢的那个从来都是他而已。 于是他被激怒,区区一个,区区一个…… 最后在宫司赶到时,只剩巫女一人坐在古朴的台阶上无神地望着天上清辉的月亮。 …… 最后现世平安,宫司和那个人类女孩在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男女主人公自然不必多说,但大家对巫女议论纷纷,认为也许是在最后关头,巫女找到了自己的初心,认为爱不应该转变成占有和伤害,对所爱之人要祝福。 也有人认为巫女也许是因为忽然想清楚了那个大妖怪根本就是在利用她而已,如果不自救的话,她最后也会被那个大妖怪下手处理掉的…… 在与秀和一起在屋顶上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爱世也不自觉地问秀和,为什么巫女会突然像变了个人那样呢? 秀和想了想对爱世说,会不会巫女大人根本就没有变过呀,也许巫女大人的确因为被人横刀夺爱心生嫉妒,但她难道就不能自始至终都一直想着该如何保护那些苦难的人们吗? 秀和点点头像个小大人那样评价道:“是那大妖怪太自以为是了,也许巫女大人是故意让他这么觉得她很弱,然后就趁他不至于直接将他消灭!” 听到秀和这么说,爱世豁然开朗高兴地拍手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而之后学校里的大家在争论着书中的女主角如何吸引着一正一邪这两个男人时,还问爱世她怎么想呢? 爱世自在地靠在椅子上随意说:“谁知道呢。” “但我知道对于那个被死死镇压住的大妖怪来说,在漫漫岁月中,他就是忘记了女主角也绝对不会忘记巫女的。” “那种深刻的记忆会盖过他曾萌生的爱意,然后只剩下他,永远,咬牙切齿地,痛恨着她。” “真实太可悲了。” 爱世摇摇头遗憾地说道。 153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2 这让暗中观…… 东京的生活是多彩丰富的, 爱世除了平时上学以外,还能和同学们一同去山林公园或河堤边郊游散步, 能和好友们一同去繁华的银座逛街购物或美容烫发, 一切新潮有趣的事物她都能快速接触。 更不用说身为华族小姐的她还能经常参加一些社交宴会,各种各样的信息都能得知。 但不论怎么样,爱世还是越来越喜欢看美依子给她的这本根本就还没有出版的书, 睡前的时候看,坐在河堤边看, 坐在树荫下看…… 尤其是后面巫女大人突然反攻的情节,她一遍又一遍津津有味地看着,实在是太精彩了, 爱世甚至都觉得连前面巫女那看似愚蠢的举动都充满着深意和智慧。 在学校里的大家都对这个故事烦腻了, 转到另一本好看的不再讨论这一本之后,爱世还依然会时不时地拿出来翻看。 爱世不满足于这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总感觉应该再多一些巫女大人后来的故事的, 比如巫女大人之后有没有成为一个受人景仰的大女巫什么的, 而且书里也没有描绘多少她的外貌, 还向往地期待着巫女大人会不会是一位非常明艳张扬的美人呢? 于是爱世自己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巫女大人的模样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见过她了,想着要是湖香还在她身边就好了,她们就能够像从前那样一起讨论了, 她觉得这个故事湖香一定也会喜欢的。 …… 这篇就像有什么魔力那般强烈吸引着爱世, 就像对她下了什么诅咒那样。 而这本身的确就是有问题的,从这本流进她们学校里开始, 但爱世一无所知。 直到一天她独自走在街道上与某些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双目忽然失神下意识地回应了他们的类似咒语的提问,就像被鱼钩钩住的鱼儿一样被那些钓手确认了。 …… 天色阴沉, 开始落急雨。 街道上的行人为了躲避这雨像剪影般形色匆匆地交错往来。 正准备淋着雨返校的爱世忽然被人捂住了嘴…… 他们有备而来。 在爱世挣扎中,她身上那干椿花做成的御守不知在何时被打落在地,纷纷散落了一地干红的花瓣,最后被雨打湿…… 而远在森安守山神社的神职少年铃守椿绚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让原本在幽蓝瀑布边静心的他双眸睁了开来。 …… 爱世突然一个惊醒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梦……”。 可当她听见身边有嘤咛啜泣的声音后,转头骤然发现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加上那微微摇晃的感觉,她……她竟然在船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然后爱世才回想起自己是走在街道上被人突然捂住嘴才逐渐失去意识的…… 看到身边不远处还有几个与她同龄的美丽少女,以及前方门口有个面相不善的中年女人正毫无表情地看管着她们,让那几个女孩更是害怕地抱在一起低声哭泣。 爱世是最迟醒过来的,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她也很慌张很害怕,看情况她们就是被拐走了怎么办,就算她强迫自己像湖香一样冷静下来想办法,可她们坐着船在水上也没有办法逃跑…… 想到这里爱世才后知后觉地剧烈害怕起来,外婆,爸爸,姐姐呜呜…… 她想要有人来救她,可心里却不停地在说没有人会来救她的,她从来都得靠自己的。 想着想着爱世的眼睛就不自觉地涌出了眼泪,让旁边的那些女孩看到后将落单害怕的她也拉到她们身边,她们几个弱小无助的女孩们就这么一起低声哭泣,看不出她们几个有什么区别。 一路上,这个看管她们的女人喝斥她们几个都老实点,别想逃跑的事。 “我们不会被一个个卖掉吧……”一个女孩颤声问。 问完另一个女孩就哭着说:“呜呜,不要,我不要,爸爸妈妈……” “我家有很多钱,他们要多少钱都可以,求求放我回去吧……” …… 一路上,这群绑架她们的人不断地换乘交通工具,船只和马车交替,为谨慎起见他们都是在偏僻的山林或河边进行,让她们根本都无法向人呼救。 直到来到一个被群山环绕浓荫蔽日的陌生村镇。 爱世和那些女孩们被送到一座古旧庞大的老宅里,除了她们之外,陆陆续续竟然还有别的一些女孩被集中到了一起,粗略看了看都有十五六人了。 忽然,爱世在这群女孩中看到了一个女孩子,这是…… “湖…湖香?湖香!” 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湖香本能地回头朝声音方向看去: “爱世?” 然后湖香大惊失色急速走过来握住爱世的手说:“爱世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来见到多年未见的湖香她应该高兴激动的,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爱世只能红了眼睛对湖香说:“湖香,我们怎么办……” 没想到她们两个一起被诱拐了,这算什么重逢啊。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凶相阴沉地说:“安静点坐下,武夫人有话对你们说。” 没有反抗能力的女孩们只能面色凄凄地听从,安静坐下,爱世因为见到了湖香也紧紧和她靠在一起,在这里她绝对不要和湖香分开! 一位穿着棕褐色和服,看起来地位不低的老婆婆款款走了进来,高傲地笑看着她们。 “辛苦小姐们远道而来了,稍后会为大家准备舒适的洗浴和可口的食物,请安心住下来。” 即便听见武夫人那么客气的话,女孩们也不敢出声。 武夫人也不在意,而是拿起了一本她们都非常熟悉的道:“来到这里的小姐们,想必都是深受这本吸引而对我们产生回应的了。” “既然对我们有所回应,那我们自然要邀请你们前来做客的。” “对了,小姐们知道这本的后续吗?” “嗯,看来是不知道了。” 武夫人和蔼地点点对她们说道:“那就由婆婆来告诉你们吧。” “这本书的结局是大妖怪从此被巫女大人封印,永久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而再也无法挣脱。” “对吧。” “巫女大人真的很厉害,她一直留在这片土地上,不仅看管着被封印住的大妖怪,而且还凭借一己之力保持着这片土地的洁净,没有让这片土地的人再受到邪祟的侵害。” “巫女大人是多么厉害啊,做到了原本这片土地上的神明都无法做到的事。” “所以人们渐渐才明白,巫女大人是强大而又美丽的。” “但你们知道吗,巫女大人自己却在后来结婚生子了,巫女大人怎么可以这样呢?她怎么可以就这么将大妖怪甩在后面去过凡人的生活结婚生子了呢?” “这让一直看着这一切却又无法动弹的大妖怪怒不可遏,可他无法改变任何事。” “包括巫女大人最终的离世。” “但好在神主大人也算改正了过去,成为了这方土地新的山神,还慷慨地开放了自己的宝库,让这方的人们自此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这方土地的人们感念神主大人的馈赠,于是虔诚地供奉着他直到如今,并且满足神主大人的一切要求。” “由最初的信徒夜雾一族作为神主大人的代言人,饮下了神主大人的全部血液,一代又一代地传承引领着这片土地的人们。” “而巫女大人的后代中,则每一代都会有一个灵魂最接近她的血脉继承人。” “为了让巫女大人真正的血脉能够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陪伴着神主大人,每一代的继承人女孩儿都必须与家主大人永结同好,白头到老。” “这是我们生活在这里的人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传统,无论是家主大人还是巫女继承人都愿意这么做,这都是为了这一方的子民能够过得富足又幸福。” “所以,任何想要打破这一规则的人们,我们都不会允许的,即使是家主大人本人也不能。” “曾经有个尝试这么做的大人已经付出了代价,受到了神主的惩罚,而你们如果要怨恨就怨恨那位大人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绝对不能辜负巫女大人和神主大人为了这片土地做下的努力和牺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武夫人原本虚伪和蔼的表情竟然有了一丝狰狞的裂痕。 听完后女孩们都很害怕但无济于事,也无法联系到外界,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想要做什么,只能听她们说什么就做什么。 不幸中的万幸,爱世和湖香此时还能够紧紧抱在一起。 女孩们跟随小侍女们一同到属于她们的屋子里洗浴收拾了一下,然后第二天晚上就得去见那位决定她们生死的家主大人了。 大家都睡不好很不安,不知道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丑陋无比像怪物一样或是什么老头子之类的,大家一想就害怕难受地又哭了起来,大家都想逃离这里。 爱世也是,有湖香在身边她就回到了曾经那个脆弱无比却又真实的她,但好在湖香还能够冷静地尽力安慰和支撑的她和其他女孩,明明她和她们一样都是纤弱的女孩。 因此逐渐,女孩之中大家都开始隐隐依赖着湖香,这让暗中观察着她们的人也若有所思。 154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3 所以一定是…… 月影浮动, 庭院中的流水声潺潺。 湖香牵着爱世和几个女孩一同跟着前方这位看管她们的仆妇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古朴回廊中。 爱世不自觉地朝四周看了看,乍然来到这里,只觉得此处与普通的乡野豪绅宅邸并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当她们走过精致的枯山水庭院再次进入一道回廊时, 迎面便见到了一棵古老庞大的垂樱树。 枝干漆黑扭曲压抑, 树上的垂樱枝条却款款妖娆摆动,明明是黑夜整棵树在庭院中却仿佛自带粉色柔光,簌簌落下樱色花瓣,随不知何处吹来的风飘落到她们面前。 诡异而又艳丽。 即便脚步不停走在回廊上, 但所有人的目光依然被这棵妖异的垂樱树魅惑住,稍不注意就会朝它走去, 没有发现开始有飘忽的黑雾暗暗包围了她们。 等她们终于发现不对时,正好也来到了一道素面拉门前, 能看到门缝里有源源不断涌出的黑色雾气, 昭示着这些女孩们里间是另一个世界。 “湖……湖香,里…里面……” 爱世本能地抓紧了湖香的衣袖, 里面一定有怪物,她们不能进去! “请她们进来吧。” 这时, 一道年迈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话音一落, 面前拉门也应声从两边缓缓推开,被挡住的黑雾瞬间倾泻过来, 扑向她们后又渐渐下沉到她们脚边,再慢慢流散到回廊四周。 一时间爱世和湖香她们什么都看不清,等稍微能看清一些时,就发现里面是封闭昏暗的,中央的整个主位用一道浓黑纱帘围住了四面,只能朦胧看见里面的座椅上有个人坐着, 却看不清他是什么模样,而黑雾的源头就在纱帘里面,正源源不断地涌出。 而主位黑纱帘旁,还坐着好几位穿着带族徽和服的男人,刚刚就是其中的一位老者发话让她们进来的。 “家主大人,这其中有巫女大人的血脉么?”老者朝那坐在上座的人问道。 “嗯?“一道靡丽的男性嗓音从纱帘后传了出来:”长老觉得呢?有么?” 因为上座男人不在意的反问,这位老者的神情逐渐开始有了不耐烦但很快又压制了下去。 “喂,你们知道你们在这里是要做什么么?”上座的男人坐在黒帐后像看什么有趣的问向下方那些无措的女孩们。 “也许你们当中的一个,是必须要嫁给我的哦,你们愿意么。” 在场的女孩纷纷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时,从外面的一阵风吹来撩起了黑账,竟让她们看到了那重重黑色帷帐的后,竟然坐着的是一具穿着黑色狩衣的阴森骷髅。 女孩们都没见到过这种阴森像鬼一样的骷髅会说话,都吓得尖叫起来慌作一团。 更不用说这骷髅在看到她们惊惧尖叫模样时更显阴森的桀桀笑声,让爱世当年那被她刻意封存起来的记忆便涌了上来——和那些女孩们一起尖叫。 在这几个女孩里,坐在上座的骷髅其实早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结果,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居然还是和当年初见她一样没什么长进,一张脸极度扭曲恐惧着。 他当然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巫女血脉,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毕竟她身上的印记都是当年他亲自解除的,为的就是不让这些老头找到她,结果还是被他们随便一抓就抓了回来。 一旦她被确认是巫女的继承人,那么这里的所有人都将恭恭敬敬地把她放置在他身边,说什么永结同好让神主大人满足高兴的话。 这种事,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虽然大部分女孩包括爱世吓得都快晕过去了,但这也让已经强行镇定下来,扶住临近崩溃的爱世的湖香映入了在座所有人的眼里。 明明和其他女孩一样害怕,但她在害怕之余还带着坚定,这让她在一众女孩里包括之前过来的那些女孩中,都显得是最特别的那个。 而特别就是受人重点关注的原因,为什么她在看到骷髅怪物的情况下能保持住自己的理智,为什么她在这样场景下还有余力保护他人,接下来是不是本能地就要用“净化”的眼神看向他们了? 不仅是坐在下首的一众长老们这么觉得,就连上座的那位骷髅家主也觉得这才像话啊。 所以一定是那位巫女大人搞错了,以巫女大人在历代中传承下来的气质,只有这个才像是她真正的血脉继承人吧,这尽力保护弱小还有那不惧邪祟的胆识,哪怕是从小在神社里长大的女孩都未必有她的气势。 爱世则紧紧依靠着湖香,本能地躲在湖香身后,生怕上面的那个怪物认出她来,也怕这里的其他人认出就是她。 她从小就带有朔月诅咒,每年到那个大朔月日的夜晚都会痛不欲生,铃守宫司曾说这是一种会引来邪祟注意的诅咒,好在之前在森安长大怎么样都有守山神社镇守着,所以她只将那个诅咒当做是自己的病痛而已,而现在这里她不敢随性了,没准诅咒都是他们下的…… 而湖香一直都知道,所以她也本能警惕地将爱世揽在自己身后,想帮她遮挡住一些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她答应过婆婆要好好照顾爱世的,她绝对不能让爱世被他们发现然后强行留在这里。 此时,湖香才注意到那位骷髅家主的下手处竟然还坐着一位沉默的男人。 这个男人她认识,他名为夜雾真慎,是她前段时间服侍的主人。 …… 其实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爱世,她其实早就来到这里了,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够稍显镇定的缘由,因为她本就是再次出逃后又被抓了回来的。 十二岁那年,她不得不跟随身为贩货商的父母离开,在各个城市和乡镇之间流转,照顾着下面年幼的弟弟和妹妹。 这样的生活虽然清苦,但是没关系,诚婆婆教予她的知识足以支持她一生,她不会因为生活的落差就心生不满,接下来也会自己继续努力成长,还能把知识再教授给自己的弟弟妹妹。 甚至在经过教堂的时候她还能有幸弹奏几首钢琴曲,在神父和修女夸赞她的时候,她仿佛还能回想起爱世在她身边起舞的模样,不知道她此时正在做什么。 有没有好好做功课?有没有惹婆婆生气?有没有成为森安最漂亮的神使少女? 但普通清苦的贩货商家庭有一个这样美丽多才的女儿,本就是非常受人瞩目的,更不用说这几年她长得越来越清丽貌美。 于是她的双亲便受到威胁,妥协地将她卖到一户富户人家里做妾室。 说到底,她并不是他们自小带在身边长大的孩子,所以感情有限,虽然一开始得到这样一个优秀美丽的女儿他们也很自豪,也许以后会成为一位名门夫人,但同时他们也守不住,硬守会受到伤害和损失,那他们就只能放手了。 她是懂事善良的好孩子,希望她不要怪他们,然后,他们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她伤心吗?她当然很伤心,可是她没时间,因为她得逃出去。 天那么黑,她害怕么?她很害怕。森林那么深,她害怕么?她很害怕。 但她仍旧脚步不停地逃进了黑夜之中,逃进了幽深的森林之中。 这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想爱世,在想年幼的时候和爱世一起笑着奔跑在原野上。 她们在森林中采摘野花野果,捕抓知了和蝴蝶,爬到树上看鸟窝里的雏鸟,下溪涧里打捞鱼虾,玩得一身脏兮兮地回到家中被婆婆罚站,然后再一起到浴室里泡澡。 她本来和爱世一样都是那么好动又活泼的女孩子,只是为了能应婆婆的请求更好地引导爱世,她才逐渐表现得像个温柔文静的姐姐的。 那户人家派出的举着火把的侍从和大力的仆妇一直在追赶着她。 而她脑海里却仍旧想着爱世非要拉着她出去玩,完全不听她的说教以及毫不害怕婆婆生气的模样,所以每次她一拉她就只好跟着一起出去了。 她为什么一下就妥协了呢? 还不是因为她也想出去玩。 想到这里,已经跑得快无法喘气的湖香都笑了出来。 那时,婆婆说爱世已经受到她的影响能够稍微沉静下来不会那么莽撞了,但婆婆不知道她其实也受到了爱世的影响,一旦强迫她做这样的事,她一定也会像她一样反抗的,哪怕莽撞到自己受伤也无所谓。 就在她力竭被包围住的时候,她被这个男人注意到了。 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过来之后,就发现他将她带回了他的家中。 她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路见不平的富家公子而已。 再加上他那亲和有礼的端秀外貌,以及让她感到有安全感的距离,让她对他是有了一些一见钟情的,但是她还是冷静的。 那时他慷慨地收留了她,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而她也不打算白白住在他的家里,于是她便暂时先做了这处家宅中的侍女,想着等自己有能力了再回森安或者去东京,哪怕去找山雀姐姐一起生活也好。 结果,她却在无意中得知,这处家宅的主人,也就是这位救了她的男人,是基于她身上某种浓郁的气息才救了她把她带回来的。 不可否认他的确是救了她的,她很感激,但是也仅止于此,跟不用说后来,她还发现,这里甚至有不是人类的东西…… 她不打算去猜测什么,她只想马上离开,却没想到她又因为身上特别的气息被真正主家的人抓了过来…… 然后阴差阳错之下就来到这里发现了爱世和这些女孩。 在见到爱世竟然也在这里后,哪怕她再想逃离,她也要想办法带爱世和这些女孩儿离开。 她们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155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4 “我绝对不…… 因为湖香的特别, 大家自然也关注到了湖香身后的那个女孩,尤其是上座的骷髅家主更是表现出了很感兴趣的样子。 黑色帐帘里的人轻哼了一声,朝已经不敢动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爱世道:“喂女人, 你过来。” 见爱世不敢动, 黑纱帘里的男人像是笑了说:“你不过来,是不愿意嫁给我吗?” 爱世疯狂摇头,往湖香身后藏,她不去, 她绝对不要过去! “看看, 她竟然只会躲在别人身后连话都说不出来?胆小的像只灰老鼠,我要是硬说她就是巫女大人的血脉了,你们说神主大人会震怒么?” 那位长老不满地低沉了一声:“家主大人,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 但难得他会番两次地仿佛在挑衅某个女人, 然后意有所指地看向湖香:“到底这批女孩里面有没有巫女大人的血脉。” 老人话音一落, 室内起了一阵风, 将门吹推了开来,吹散了室内的黑郁浓雾, 吹进了外面飘飞的樱粉花瓣, 吹得那黑色的纱帘也飘了起来。 爱世站在湖香的身后,看见纱帘后那具白色骷髅,用他空洞的眼眶正直直地看向她,将他那冒着黑雾的骷髅指尖缓缓指向了她们。 爱世眼睁睁地看见那骷髅身上出现了好几条黑色的蛇,从他的手臂到指骨一路蜿蜒而来,然后脱离他的指尖扭扭曲曲地朝她和湖香这里爬过来。 “啊啊啊啊啊!!!”她尖叫地几乎破音,当年的噩梦又重现了一次。 “家主大人!”那个坐在下首的年轻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请不要再捉弄她们了。” 在被为难的过程中,流着泪抱着湖香的爱世已经完全明白,这个妖怪早就认出她了, 但他不想承认她,所以故意为难她,让她出丑失态,让大家都觉得她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巫女继承人。 但自己明知道他在故意为难她,心里恨得要死想直接撕了他的心都有了,却同时又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不要让那些人知道她可能就是这些人想要找的那个“新娘”。 她绝对不要被留在这里,只要找到机会她就一定要带着湖香一起离开这里! 居然说她是灰老鼠,他们才是怪物是老鼠!等她和湖香回到森安就去和椿藤主大人告状,让椿藤主大人一定要拿藤蔓绞死他们! 一时间,大家都分析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巫女继承人,而且都没有印记。 据说是当时家主大人一时冲动将印记收了回来,还说时间过去那么久他已经不记得那女人的长相了,而家主大人不肯说他们也终究是下属家臣,根本无法实质性地逼迫他,所以只能除他们自己观察确认之外,就是等之后大朔月那日的血脉显现了。 以及那名巫女号称嫉妒巫女,代表着嫉妒这一强烈的情绪,所以只要施加一些矛盾尤其是在感情上,可惜家主大人不配合,要不然就能看出哪个是最争强善妒的。 或者哪个是能力最强的也可以,比如那个名为湖香的少女。 所以,家主大人其实针对的也是这名少女吧。 而且历代继承的巫女其实也是各不相同的,的确不是每一个都会有善妒情绪的,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她们在大朔月日时都会有血脉显现的表现,所以最后只需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即可。 …… 爱世、湖香以及其他几个女孩儿睡在一起,然后互相介绍,原来大家都是来自各地身份不同的女孩子,仅仅只是因为喜爱这本就被抓来了这里,就算她们最后不是巫女血脉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回不去的,不要相信他们!”湖香开口对那位心存希冀的女孩说道。 “不是巫女血脉的女孩只会永远留在这里,将来和这里的某个男人生育后代,继续长久地供奉这里的神主大人,要不然这个地方是怎么延续至今的。” 湖香不用说完,爱世就帮她继续说道,这连她都看出来了。 “那怎么办啊,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警…警察知道我们失踪了会过来找我们吗?” “不知道……”爱世和湖香都摇摇头,也许会有吧,但她们觉得这已经不是普通人类能解决的问题了。 “没关系,我们等机会,只要我们一直都记住不要相信他们就好!”湖香还是鼓励大家。 但是到了入睡的时候,湖香还是在纠结要不要将她曾经在这里做过侍女的事告诉大家,她怕到时候有个万一,大家会因为这件事不相信她,以为她是被安排在这里的内鬼。 …… 虽然还不确定是谁,但大家和那骷髅家主都毫不掩饰地对湖香表示兴趣和偏爱,仿佛已经认定她就是巫女继承人了。 爱世真的是讨厌死了,那种恶心的怪物也敢肖想湖香?! 喂,能不能离湖香远一点啊! 竟然那么蠢,一身白骨样子还指望湖香会喜欢上他?! 要不是湖香说正好可以迷惑住他们,她都快受不了干脆直接认了算了,对对对,没错!她这个“灰老鼠”就是他们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个,她年年大朔月日全身痛得要死,这够不够明显啊! 大不了就让他们的“神主大人”震怒啊,反正又不是她的神主,她现在倒是无比希望能见到铃守叔叔和椿绚他们了,只要是能消灭这个怪物的人,是谁都行。 于是,这骷髅家主看到爱世在一瞬间用像是在看渣滓那样的眼神看着他时,就如她所愿被激怒,爱世仿佛能从他黑纱帷帽中看到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从现在开始,不再让这位久生爱世小姐享受准巫女继承人的礼遇。 嗯,就让她去做普通的侍女吧,他恶意地说道。 “家主大人,请求您不要这样,我回去会好好教导我妹妹的,请不要让她……” “她真的是你妹妹么?” “噢,那既然湖香小姐说是那就是吧。”对待湖香,这个怪物倒是表面有礼地很。 “不过,据我们的调查,我大概是知道在人间现世你们的地位是一种什么样的差距呢。” “你的妹妹是华族人家的尊贵小姐,而你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说她是你妹妹,你也得恭恭敬敬地对待着她长大吧。” “那么在这里就让她和你的地位颠倒,我倒要看看一个胆小却又仗势的人没有了庇护能做到哪一步。” 家主大人的命令在这座古老的宅院里是即刻执行的,于是,立即就有类似侍女长的中年女人带走了爱世,准备教导她好好学习身为侍女的规矩。 湖香意识到这个怪物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天生就喜欢看这种来自人心丑陋的恶意,他想看到爱世因为曾经地位不如她的她受到绝对的优待,而她却必须强制地做各种侍女做的累活,然后扭曲怨恨的模样。 本来她和婆婆为了平复爱世会因嫉妒而起伏的内心做出了无数的努力,如今却面临很有可能被瓦解暴露出她身份的处境,可她没有特殊的能力,一时无法改变爱世的遭遇,她害怕爱世会再次气到冲动。 然后不得不在夜晚面对着疲惫无比的爱世,牢牢抓住她的手说,爱世,他这是在离间我们,我们一定要忍住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 千万,千万不要被情绪的冲动迷惑住自己。 爱世原本已经疲惫无神的眼睛逐渐绽露出光泽,不屑地笑着说安心吧湖香:“那个妖怪把我想得太肤浅了,他以为他是谁啊,我绝对不会受到他煽动的,不就是想看到我迁怒你的样子嘛,我懂。” “所以,他休想!” 之后。 爱世在这处宅邸里有做不完的家务事,整日灰尘扑扑。 而湖香则受到了绝对的优待,甚至其他别的女孩的待遇也不错,也许是因为这位爱世小姐实在是没有巫女血脉应有的风采,哪怕容貌绮丽。 但嫉妒巫女从来都不是以容貌绮丽出名的,加上她不知好歹还以为在这里她也是华族小姐而冒犯了家主,所以对于家主的决定长老们也没有异议。 这种针对爱世一点都不在意,一切是都为了能有个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为此,她甚至愿意去更偏远外围的地方打扫庭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隐蔽的逃跑路线。 所以逐渐过了大概有个月的样子,主宅院里发生了什么事,爱世一概都不知道,有时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湖香,因为她并不能再和她住在一起了。 在这里,她只是一个被打发到边缘打扫落叶的小侍女而已。 而此时。 真慎却用特制的武器刺透了真宙的身体,让他大量的血液溅到了他身上,以及红着眼,强行将那股力量从真宙的身体里剥离出流回到他的身上。 让真宙嘴角溢出血液,再也无法恢复成白骨的样子抵御他的攻击。 “我绝对不会将湖香交到像你这样的人手里。” 156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5 “我一想到…… 他们夜雾一族的主脉, 说好听些是神主大人亲选的代言人,能从寻常人类到拥有非人的力量,能打开神主大人藏有珍宝的秘境, 能将这个本该普通荒芜的小村落发展成如今富裕却又充满野心的模样,能供奉神主大人从原本人人喊打的妖物摇身一变成为“护佑”此地的神明。 千百年来,他们一代又一代就是这么过来的,是人但又不是人。 事实上,他们是神主大人关囚巫女大人的狱卒, 神主大人被巫女大人封印在了此地, 那么他也要将她的灵魂也永远困在这里,只需要轻易地借助人类的贪婪就可以。 当作为妖物的他为祸人间时, 巫女封印了他,人们高兴么? 人们自然高兴,还将巫女奉为他们最尊敬的人, 敬佩她守护了力量卑弱生存艰难的他们。 而当妖物拿出源源不断的珍宝与他们做交易时,他们愿意么? 他们当然非常愿意,愿意到甘愿忘记妖物对他们的祸害, 还将巫女视为他们最虔诚的祭品, 包括巫女后来的血脉。 每一代的家主大人只能从上一代的家主和巫女血脉继承人的结合中诞育出来, 等到了一定年纪后,就会显露出他作为家主的身份象征——血肉气化, 化为白骨。 这样, 家主大人就能自由游走在神主大人创造的秘境中,甚至,神主大人赋予给家主大人的力量能让家主大人无惧各方异界妖物的侵害。 所以,千百年来,他们这片土地赋予而又安宁。 而这一切都是家主大人和巫女大人的牺牲换来的, 所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绝对不能辜负他们。 于是到最后,不仅是巫女一脉,就连家主一脉也被困锁在了这里。 他们必须娶巫女的血脉继承人,他们必须去秘境里寻找珍宝,他们必须护卫神主大人的供奉和这片土地的安宁。 这是他们家主一脉该做的,谁让最开始就是他们和神主大人做下的交易呢。 但是,先代做下的交易,后代又怎么甘愿服从呢。 说来也是讽刺,明明巫女的后代才是被束缚住的那个,结果却渐渐变成了爱上家主的巫女会利用这一点去逼迫家主必须爱她必须娶她。 她们善妒,好强,会想方设法地击退一切家主大人可能会喜欢的女人。 是了,大家怎么忘了,封印住神主大人的那位巫女大人,她象征的那个情绪就是嫉妒啊,越是像她的那个孩子,在血脉显现之下这个情绪只会越来越重,嫉妒的情绪越来越重,面容和心性自然也会越来越扭曲。 当年还是妖怪的神主大人都不喜欢的模样,又怎么指望如今的家主大人会喜欢呢。 所以其中一任的家主夜雾真原和巫女继承人晴就是这样的。 晴因为自己是巫女继承人感到高兴和得意,因为只有她才能嫁给镇原,别的女孩都不行,哪怕同是心枯大人的血脉都不行,因为只有她才是继承人。 但是,这一任的家主真原却是一个多情又专情的男人,他爱上的却是她的族妹,雪。 在她们的族里,雪根本就不像心枯大人的血脉,天真、傻气、弱小,和她的名字一样脆弱地一碰就化,却又总是那么爱笑。 晴不明白生活在这里有什么好笑的,可是真原大人就是爱着这样的女人,不惜推开了她一次又一次。 好在长老们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她不论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反而是那个楚楚可怜的女人会受到责罚,哪怕她是被她冤枉的。 但明知道晴是故意这么做的,雪却从来没怪过她。 仿佛在雪的认知里,晴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因为,晴是心枯大人的血脉继承人啊。 后来,雪却在晴又一次靠近她嘲笑她的时候忽然睁大眼抬头问她: 晴,你想不想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雪的话是对晴最深处的灵魂说的。 但雪也不知为什么就对晴这么说了这句话,一晃神后便忘记了刚刚对她说过什么。 晴是巫女的血脉继承人,她要是离开了这里,会有什么结果。 晴,你是要偏执的爱情还是你们这一族的自由? 晴的心里从此烧了起来,她知道,那不是妒火。 …… 之后,晴还是一切如常地纠缠着真原,对雪充满挑衅和敌意,即便神社里她们一族的姐妹为难地劝她不要这样她也依旧如此,就像一个为爱失智的女人。 终于,她丑恶的嘴脸让真原难以接受就要爆发额时候,晴才给了他一个放过他和雪的机会,她要身为夜雾家主的他帮她离开,让她到现世去享受荣华富贵。 身为巫女继承人的她从小就被人恭敬对待长大,她从不低下头颅,她不能接受未来有一天要朝她最看不上的雪低下头颅,对她毕恭毕敬。 真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娶她,要么送她离开。 而他,选择了送她离开。 从小安逸长大年轻气盛的夜雾家主,没有明白支撑他们一脉身份地位的到底是什么,大概是他们这一脉历经的时间太长了,安宁无波的生活让他们年轻的一代以为他们是本来就拥有这些的,甚至还愤愤不平为什么唯独自己要遭受这一切,没有自由爱人的资格。 他以为自己是这里的笼中鸟,却没有意识到其实他才是狱卒,是他放走了他本该关押住的金雀。 所以,他们三个人都是罪人。 …… 晴的出逃引起了他们一脉巨大的恐慌,从来还没有巫女继承人敢这么做,难道他们对待她还不够恭敬吗! 神主大人…神主大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降怒于他们…… 好在神主大人没有,虽然神主没有给予他们什么启示,但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他们这里还是一切如常。 神主大人果然是仁慈的。 大概所谓巫女血脉继承人只是一个选择哪位巫女和家主大人结婚的标准而已,要不然不好选择,所以没了最明显的那个血脉继承人,那其他的应该也可以,不然为什么除了嫁入夜雾家的继承人巫女之外还会有别的继承人巫女一代又一代诞生。 显然,当初的那位真原家主也是这么想的,他也终于如愿地破除万难和他所珍爱的雪结为了连理。 而晴去到现世就消匿了踪迹。 再次讨论起晴,对晴咬牙切齿的原因是因为,从真原这一脉开始就出了问题——真原无法再与神主对话,无法打开众人期待的秘境,甚至渐渐无法化作白骨。 虽然他并不喜欢化为白骨这种怪物模样,但他不能化为白骨所代表的意义会让他舒心。 结果,不仅是他,连他和雪的孩子也一同丧失了这些能力…… 神主大人其实已经降下了惩罚,他的惩罚不过是简单地收回了他赋予给他们这一主脉的东西而已。 但是没办法,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家主这一脉依然还是家主,不过就是寻常普通人的家主了,也许哪一天神主大人又愿意重新赐予回来。 可惜并没有,神主大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下达神启了。 直到一天,一个人突然问道,要是晴到了现世结婚生子,算不算巫女的血脉外流…… 巫女大人是不是已经随着晴逃出去了…… 这时,大家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他们家主到底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很不幸,他夜雾真慎,就是这愚蠢的一脉传下来的孩子。 …… 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是未来的家主,虽然没有了神主大人赋予的力量,变成了普通一些的人,但他先代们千百年来的身份和根基摆在这里,所以依然还是他们这一脉传承了三代。 而神主大人就是直到他这一代宽恕了之前先代的错误,重新将神迹赐予他们——夜雾偏远旁支的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自一出生就显露出主脉才会有的力量。 那孩子是神主大人重新选择的家主大人,于是从此被接回到主家恭敬地对待着,新家主那一脉开始崛起,排挤他们原本的主脉,但拥有权力主事的长老怕他们主脉还有重起的可能,所以也没有直接将他们这一脉完全抛弃。 他的父母他的亲族都在期望着能重新得到神主大人的青睐,乞求神主大人不要就这么抛弃他最忠诚的这一脉…… 而新的那一脉对他们旧的这一脉无比忌惮,暗地打压,唯恐他们会东山再起。 他就是这么活在边缘长大的。 …… 如果,这位新的家主能做得很好,心甘情愿为神主大人效忠,那他没什么好说的。 可这位名为真宙的新家主是一个非常叛逆顽劣的孩子,他最讨厌的事就是长老们强迫他做任何事,甚至痛恨自己会时不时控制不住变成一副骷髅的怪物模样。 甚至为了挑衅那些长老,偏偏就和他这个前家主之子交好。 他还说了什么呢。 他还对他说,其实他根本就无所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娶巫女的血脉继承人,他也不觉得当家主有什么好,不过是利好了自己的亲族而已,他自己本身倒变成了一个怪物。 自他身上出现了神迹起,那些人嘴上说着他是尊贵的家主大人,事实上不也是想限制着他,自以为能操控他么。 这个家主谁爱做谁做,他倒是很想到人间现世里浪迹一番,可惜他这个无法维持肉身的身体,让他只能永远躲在阴暗处。 甚至还想将他当做生育工具,希望他能和巫女继承人孕育出符合神主大人期待的血脉,来保证他们亲族好不容易得到的所谓本家地位。 “我一想到要和那样的女人永结同心,我就对我这样的人生难道恶心无比。” “我可什么都不怕,从没有人能强迫我。” “只可惜在我找到彻底的解决办法之前,我也只能顶着这一身的骷髅骨架活。” …… 所以,面对失去了这一切从此活在边缘的他,他怎么能那么随意又不屑地说出这些话呢。 157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6 至于所谓…… 他曾无意中听到真宙的亲族长老私下里询问他到底是哪个? 他让真宙不要再这么随意任性不顾亲族未来了, 接着又问他是不是那位湖香小姐,因为能看出他对湖香有特别偏爱的意味,而且在所有女孩都受到惊吓的情况下,那位湖香小姐似乎不怕他还能和他对峙, 他们是不是曾经已经见过了? 结果他听到真宙终于对他的亲族长老说没错。 还听见他接着就说这个女人还是很有趣的, 几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表现得真是太糟糕了, 只会不停地尖叫, 我可不愿接受一个只会尖叫的无趣女人, 所以就干脆放了她。 但没想到现在她反而成长得非常不错, 那这样的话, 我倒是没什么不满的了。 站在门外的他在听见这些话后便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不喜欢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屐, 喜欢的时候就过去的所有都不认,这样一个反反复复随意妄为的男人,想到湖香曾经的这些遭遇, 他就绝对不会将湖香交给他的。 湖香是他在外出时无意中碰到的。 那时在幽暗的深林中, 她被一众人追赶着,而他因为那时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瞬间而过的气息被深深吸引——这种气息是属于嫉妒巫女才会有的气息,比他们夜雾领地里的任何一位巫女身上都要清晰浓郁,哪怕瞬间之后她的这种气息就消失了。 于是, 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猜这会不会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流失在外的巫女血脉。 这种猜测不是不可能, 所以在解决完那些追捕她的人后,就将她带回到了他的府邸中,也不知他怀着一种什么样的缘由,他并没有将她的身份上报,而是任由她留在了府邸中。 知道了她名为湖香, 而湖香也以为他只是一个好心又普通的富家公子而已。 他承认,在一开始他的确是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性去接近她的,但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中,他却真的喜欢上了她。 她柔和友好但不自备,她感激却不心安理得,对他有了淡淡的情意也不会因此忘记自己的初衷,为人侍女就是侍女的模样,有礼地遵循他们之间主仆应有的距离。 同时她又很聪明,很快能感知到这里的不对和危险,她的做法是立即做出决断,甚至没有等待一丝一毫的时间去猜测他或质问他什么。 她能很快就摒弃掉可能会干扰她选择的做法和情感。 不论如何他都是喜欢着她的,也明白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但他却忧虑自己配不上她,忧虑她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厌弃他,他想要不要自己干脆就带着她离开这个地方像前代那任巫女一样逃到现世那里去。 可自从湖香被本家的人带走后他就意识到,如果自己还是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地活着,那么他永远从灵魂深处都追不上她,且到时不论湖香愿不愿意,她身份的公开都是迟早的事。 尤其真宙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恶劣,毫不收敛地如此为难着恐吓着她们,即便如此,巫女的血脉继承人依然只会与家主大人结合,所以…… 他绝对不能把湖香交到真宙手里。 …… “动作快一点,啊真是的,都一个月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一个看起来面相并不善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侍女正在指挥着爱世擦廊道的地板。 如今爱世正穿着最粗糙的布衣,跪在地板上低着头擦地,时不时还会被这些特地过来看管她的侍女奚落教训。 “都说了,水要拧干点擦,谁都能擦得跟镜面一样干净就你不行!” “喂!你一直拧毛巾做什么?当着我的面趁机偷懒吗?!” 现在不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会被怒骂的,这无关其他,纯粹是那位家主对她充满了恶意特地针对她罢了。 让她一个人间现世的大小姐遭遇这样的落差,让她每天都灰头土脸的干活,不仅如此,还在间隙之间让她看到与她相同处境的女孩们过得有舒适,只有她过得那么悲惨…… 而她也彻底诠释了什么叫“欺软怕硬”的世俗女人,一开始她还会反抗,逞强说她是华族籍的大小姐,他们敢对她如此无礼?!还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一定要让警察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坐牢! 结果,恐吓她没两下,她就唯唯诺诺地听话干活了,甚至都不用那些凶恶的仆妇来教训她,只是一些年龄没比她大多少的侍女吼她两下就不敢吱声了。 听说在现世里,她可是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呢,从小对侍女们都是高高在上不客气的呢,所以说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是巫女选中的人? 家主真宙在关注了一阵后就完全将她抛到了脑后,他现在对湖香更感兴趣,尤其是当他发现真慎对她似乎也格外不一般呢。 有趣。 也是呢,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横插一脚的男人,家主之位原本就是他的,所以该和湖香结为连理的人也是他呢。 今夜,月皎洁。 难得他恢复了自己的肉身,穿着松垮半露胸膛的和服与真慎对酌。 看着低头认真帮他斟酒的真慎,一瞬间他有些厌烦, 不,不是,真慎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和湖香结为连理的机会。 他没有反抗的决心,他从一开始就只会忍气吞声地和那个女人结婚,如果不是因为他,真慎他连湖香是谁都不会认识,只不过是如今湖香变得和那家主之位一样,都成了他永远失去的遗憾,所以念念不忘。 但再念念不忘那又如何呢,即便他给他机会将他放在了他近身边,他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至于他自己如果没有迎娶真正的巫女血脉会不会受到惩罚这件事他会不会在意,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在意,因为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愿意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出生在这里,泥沼一样的地方谁在乎。 所以,最好笑的事就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家主之位,所以他总是随心所欲,而真慎和他的家族明明在意这个被夺走的位子,却又浑浑噩噩毫无作为,给他这个机会又没这个决心。 真是可……悲啊…… 真宙愣住,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柄穿透了他胸膛的匕首。 “我绝对不会将湖香交到像你这样的人手里。” 然后真慎额上青筋绷起,再用力将匕首猛地抽出,真宙大量的血液喷溅到了他原本斯文秀雅的脸上。 仅仅在一瞬之间,真慎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就变得模糊起来,如今凶恶如修罗恶鬼的面容深深印在了他的眼瞳里。 “你……你竟……” 真慎一边压制着真宙剥离他体内的力量,一边平静地告诉他,他们是不同的。 “你不想要不屑的东西,是我一直都想争取回来的,所以我满足你。” “你将我安排在你身边,不就是从来都知道这件事还嘲讽地看着我么。” “不过,唯一相同的是,你我都是堕落在这个肮脏深渊里的人罢了。” …… 遭受这样的待遇,爱世惊惧又屈辱。 可是她只能忍住,在没有自保的能力前,她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隐藏住自己,每日每日低着头擦着扫着她永远清理不干净的地板。 什么样的人最容易在险境中陨落呢?是自以为是的人,是沉不住气冲动的人。 而以前的她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人会在意她,所以都冷眼看着她跌跌撞撞地闹笑话。 但如今不一样了,如今的她很重要。 外婆说一定要自己好好珍惜自己,不要将自己置于陷进和险境里,因为任谁都没有自己重要。 所以她不在意这里的人对她的奚落和辱骂,不在意要一天又一天地干累活,更不会让那个怪物想看她和湖香之间内耗的计划得逞。 至于所谓的欺软怕硬,胆小丑陋,她会在意这些人的评价吗? 她的目的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而不是在这里证明自己的魅力好吗。 这里的侍女们在盯着她闲暇的时候,说着家主大人的原身是多么俊艳多情这种话,那向往痴迷的神情在她看来就是一个个眼睛有问题的。 甚至竟然还有替她可惜她没能得到家主大人的青睐…… 爱世:?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该怎么想办法离开这里,她甚至都想表现好一些争取到厨房采买处那里工作了,这样就能探知到这里的人是怎么和外界接触的了。 逃走是一定要逃走的,能有个正确的方向肯定会更好些。 而她的那些“上司”只是简单地以为她是因为受不了整天要干苦累的工作又吃不饱才想去的,还笑话她难道以为去了那里就有好吃的给她了吗?别痴心妄想啦。 不过,能把一个原本体面的现世大小姐逼迫到想法这般低贱好笑的地步,她们倒也不是不能满足她,毕竟让她在整天油污血腥的地方工作似乎也不错。 但还没有来得及实施,湖香就来找她了。 湖香是特地在夜里悄悄地来找她的,虽然一直都有人盯着她,但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担心自己莽撞妹妹的善良姐姐,她只是担心妹妹受到苛待连餐食都吃不饱,所以就将自己这天偷偷藏起来的饭团带来给她吃。 不过,这是他们默认的巫女继承人大人想做的事,所以是被允许的。 所以她们就能在这短暂的时间相聚,或是哭诉,或是安慰。 有人还以为这位骄傲的小姐会不满湖香大人对她的虚情假意,会以为她是过来看她狼狈模样的,然后歇斯底里什么的。 却没想到她竟然只是简单又委屈地接过湖香手里的饭团就低头吃了起来,不再有半分的自满和傲气。 又是这样的一天,在庭院的角落里。 湖香在爱世吃着饭团的时候,一边温柔抚摸着她身后辫子,一边面露担忧地靠近她轻声说: “爱世,再坚持一下,已经有人来救我们了。” 和她之前一直在鼓励爱世的模样没有区别,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而爱世也一直保持着低头吃饭团的委屈模样,除了眼底有光流过。 158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7 所有的事情……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坐在瀑布旁静心的椿绚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和他立下契约的女孩,真正意义上出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立即起身去寻找宫司也就是他的父亲,必须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因为这算是某种意味上椿藤主大人对身为神语者的他的要求。 所谓神语者, 表面上看来是此地的神明椿藤主的代言人, 但实际上也是椿藤主大人选择用以观察世间的容器,在某种时候神明大人是可以直接控制他的身体的。 只是椿藤主大人是一位性情温柔明理的神明,所以除了短暂地附身告知神语者一些必要的事以外, 不会做出强占他人身体的事, 更多的时候还是回归到祂自己的本体——神社背后的那棵古椿树上。 但是这个名为久生爱世的小女孩,身上背负了她根本不明白的诅咒和悲惨命运,却依然能感受她对美好和爱是那么认真和珍惜, 这微微触动了他。 所以会有轻柔的风向她吹拂而来, 这是他对她展示的友好。 “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巫女姐姐说的满树都开满椿花呀。” 那穿着如艳阳明霞般和服, 睁着清明双眼的可爱女孩满是期待地说道, 而这个时候, 他的神语者却担忧她会触伤到他, 叫停了他以为她将要折花枝的举动。 “你……你是神明吗?”女孩惊讶有充满惊喜地问道。 “我并不是神明,我只是侍奉神明的人。这棵树是神明大人的化身,所以我有守护好祂的责任。”神语者少年只是如实且平静地回答她。 说实话, 他的这个神语者情绪冷淡地比祂还像个神明, 反倒是他的情绪会更丰富些,比如刚刚女孩指尖所触碰的那朵花蕾就在悄然间开放了,就如同他的心情一般好,只是遗憾她行走得太过匆忙没有看到。 后来,那个孩子的诅咒终于发作。 他告诉他的神语者,这孩子的诅咒比较复杂, 原本并不应该是以这种疼痛的方式呈现的,大概是被另一种力量牵制了所以才发展成这模样。 为了降低这个可怜孩子的痛苦,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去安抚她,毕竟她也是森安的孩子。 如果只是简单的生老病死,那的确是要遵循自然的轮回,但如果是这种情况,这本不该是她经受的痛苦,那就可以求助他了,他会护佑她抵挡邪祟的。 所以,那场仪式,立下了守护契约的除了爱世和椿绚以外,还有位于中间的祂——诅咒的副作用会因为祂的存在而被镇压。 对于这一点,椿绚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他身为神使的职责。 但对于爱世的频频的热情示好,他是有些疲于应对的,即使他无数次告诉她这是椿藤主对她的优待和护佑,她也依然固执地认为是椿绚哥哥守护的她。 她最喜欢椿绚哥哥了。 也是在这里,祂意识到,椿绚觉得自己的身体并不真正属于自己,他只是无条件地践行椿藤主大人这下示给他的要求而已,并不是说他不情愿,恰恰是因为他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了他所侍奉的神明大人,所以他不愿意回应那个女孩对他除此以外的要求。 这的确是两难的事,但他无意伤害和牺牲任何一方,所以只要是椿绚自己强烈做出的决定,他也会同意的。 于是中间隔了很长时间,他们之间正式的守护仪式便暂停了下来。 在爱世自己能承受得住的情况下,只需要简单地佩戴椿花御守就好,真的有什么不属于现世的恶劣之事发生,他们就能感知到。 比如这一次,一旦她遭遇了真正来自不属于现世的恶意,他们就能感知到。 …… 先是在诚夫人那里得知,已经在东京生活的爱世在一次从学校外出的时候失踪了,早已报警的久生一家至今还没能得到关于他们小女儿踪迹的消息。 他们在安抚完焦虑慌神的诚夫人后告知她,令孙女爱世小姐的失踪大概已经和现世没有多大联系了,他们会想办法去寻找她的踪迹的,而且不止是她,他们从其他地区的神社那里得知,已经有不少和她情况类似的女孩都失踪了。 各个地区的神明都有义务守护自己辖区孩子们不受异世邪祟的侵害,所以他们会联合起来去寻找和救助她们的,请诚夫人先镇定下来并且关于他们的计划和行踪保密。 然后,再联合各个有类似退魔除邪能力的神职少年少女一同去查询那些失踪女孩的下落。 人数也不宜过多,担忧会引起那些不明势力的警惕和攻击。 由椿绚他们组织起来的一个小队伪装成一群正在进行实地民俗考察的学生,接着顺着蛛丝马迹调查一路来到了一个偏远但是看起来非常富庶的村镇。 一开始他们觉得发现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村镇,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当地的神社也很普通甚至看起来有些荒废,感觉不太像很受人尊敬和供奉的样子。 但引起他们怀疑的是,当他们装成学者和学生和一些村民聊天做民俗研究作业的时候,有生活在深山的砍柴樵夫不经意间告诉了他们,这里真正的神社并不是那间,真正的那间神社是在海边的一处非常隐秘的洞穴深处里,但这间神社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必须得经过他们当地的主家夜雾家的同意才能有进去的机会。 等他们再次回到村镇旅馆里的时候,才惊觉这里被层叠群山包围,处处充满着与世隔绝的阴郁和怪异。 当他们打算前往夜雾主家拜访时,却被看门的人谢绝进入,说主家老爷不喜欢这种突然的访问,请见谅。 他们只好先遗憾地离开。 回到旅馆后,队伍里有一个拥有通灵能力名为帆姬的女孩才告诉他们,先不要说那个神秘的神社里可能有什么未知危险的东西等着他们了,就是这整个夜雾宅邸都充斥一股隐约邪异的气息,仿佛里面的每一寸的花草树木都附着邪祟,但仔细感知却又没有。 “在调查的时候,我还听闻了这里的民俗传说。” “在他们传说中这里从前有个兴风作浪的大妖怪被一个非常厉害的巫女镇压在这里。”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和灰袴的斯文男生手拿着一本笔记本说道。 “这样的传说故事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吧,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的神社就是从前那位巫女大人工作的地方吧。”另一个寸头看起来比较开朗的男生回道。 “然后,他们这里供奉的神明和那个大妖怪重合了。”斯文的男生抬头看向寸头男生。 “你的意思是,他们竟然供奉为害他们家乡的妖怪为他们当地神明?”一个身段瘦小却如小鹿般灵动的女孩幸羽惊讶地说道。 “所以我们甚至都有必要先到这个夜雾家宅里去一探究竟。”帆姬最后拢了拢自己素雅单薄的衣袖皱着眉说道。 大家也一致这么认为,包括守山神社不怎么发表意见的铃守君。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虽然在这个不知深浅的地方贸然行事有些风险,但大家都不是畏首畏尾的人,主要的目的还是先找到人。 结果当他们夜里潜入这处宅邸的深处时,真的就发现了那群失踪了的女孩们。 …… 各个神社的少年少女们迅速做出决定,一个人立即前往最近的城市里找警察过来,因为这里的普通村民涉及到现世的规则,另一个人则去通知距离此地最近的拥有退魔能力的神社宫司过来,以防他们年轻的一代出事。 然后幸羽则与那些被看管中的其中一名与她相似的女孩交换,深入其中安抚好那些慌张的女孩们,等时机成熟就带着她们离开。 等警察和宫司大人他们到了,就让铃守和帆姬他们几个退魔能力比较强的抵挡有可能会出现的邪祟力量。 已经得知计划的女孩们在经过终于有人来救她们短暂的高兴后都暗暗沉住了气,能不能顺利离开就看这一次了。 女孩们不能漏掉任何一个,所以湖香就特地在给爱世送饭团的时候告诉了她,她们就快要得救了,再坚持一下。 …… 所有的事情都是同时进行的,不论是警察过来和宅邸里的管家交涉,还是女孩们跟着幸羽前往安全的通道离开,还是椿绚他们对抗退治这处府邸里因忽然没有了压制而开始蠢蠢欲动的邪物,尤其是那棵不知吸染了多少血液的古老垂枝樱。 这棵垂枝樱对椿绚格外的青睐,大概是感受到了这男人身后有一棵年岁与它相近的古椿树,那浓郁精纯的力量让它的眼里只有他,仿佛只要吸食了他,它就能够彻底冲破这里的禁锢…… 以及在高处望月的楼阁上,真慎对真宙下手了。 而这所有混乱都是同时进行着的。 楼阁上。 真慎看着满身是血而无法动弹也无法化为白骨的真宙说,像他这样没有根基就成为家主的男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明白为什么当初他们夜雾主脉就能得到神主大人青睐的缘由。 他一样会再次证明给神主大人看的,只有他们这一脉才是正确的选择。 血……是血!原来真慎要把他身上的血液抽干全部流回到他自己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真宙靠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利用仅剩的力量推开真慎迅速从窗外跳逃了出去。 而家主之位开始模糊不清,在更迭和未更迭之间摇摆,最后缓缓倾向更迭。 随心所欲的这么多年里,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强烈地渴望能够活下去。 结果如今倒是满足了他曾经的念想——他因大量血液和力量的流失,他不会再变成从前那骷髅骨架的模样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正常又脆弱的人了。 可他的心里却决不可能愉悦起来,溢满了的都是对真慎的恨意。 159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8 这个村镇里…… 宅邸中潜藏的妖物和寻常走动的人不是都集中到椿绚那边, 就是纷纷在混乱中躲了起来。 而幸羽则带着女孩们从另一侧人比较少的庭院角落里的矮墙处翻墙离开,她们一路上也碰到了看到她们要逃走而阻碍她们的人或怪物, 但都被幸羽和接应她同伴一起挡开或直接除杀了。 而爱世自从湖香过来接她后就一直紧紧和她牵在一起,她们要一起离开这里。 后来应该是接到了她们顺利出逃的信号,椿绚他们互相看了眼点点头就不再和这里的那棵垂枝樱纠缠了,立即撤离去和她们汇合。 也不知是这里的主人出了什么事,对于这些女孩甚至他们认为的巫女大人都没有进行阻拦,什么家主长老之类的都不知去了哪里,所以他们一路非常畅通无阻。 在众人来到树林中汇合时,爱世看到了多年未见的椿绚。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出众的模样是不会被人轻易忘记的。 椿绚当然也看到了爱世,但在确认她如今是安全地待在女孩之中时,就没有再过多地关注她了, 因为她和这些需要被解救的女孩们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没有特别需要在意的地方。 此时的他穿着简单普通的青白色衬衫和灰袴,且手紧握退魔刀的他在清冷的面容中还带上了一丝认真和警惕。 而爱世内心却波动很厉害, 从一见到他时的隐隐兴奋和激动,到最后强制被她自己按压了下来,而这些都是她自己心里的波动,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还侧过身尽可能看着湖香不让自己看到他。 但是认出了椿绚的湖香不明白爱世怎么了,爱世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椿绚哥哥么,心心念念要做他的神使么, 怎么弄得好像陌生人那样呢? “爱世,那是不是我们铃守神社的椿绚大人?”湖香问道。 “嗯嗯。”爱世小幅度点点头。 虽然他来解救她们,她是应该向他道谢的,但那自作多情的难堪, 那一腔心意其实是他负担的难堪,让她还是无法平和正常地面对他,没有办法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她已经放下不在意了,之后大家还可以友好礼貌相处的虚伪模样。 大概是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湖香也看出来了,但是这种情况下她不能问清楚所以暂时只能依着爱世,最后还是她去和他道的谢,而椿绚也依然还是点头,说着这是他该做的话。 …… 因为警察也就来了那么几人并且不知在前方做什么,所以他们不打算回头去找他们,他们打算尽快趁乱离开这回到大城市里去,而且不知道这种情况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事。 比如那间宅邸的主人回过神来追捕她们了,比如这里的村民天亮后因他们的不敬和捣乱而被激怒拦着不让他们离开之类的。 因为他们那么一群人目标非常大,所以要分成几个小组分开走,然后每一个神社的代表带领五六个女孩离开,最好是同一地区的一起,所以爱世湖香以及另外的三个女孩和椿绚一起离开。 虽然要直接面对椿绚爱世还是非常难受和别扭,但因为现在情况危急要先离开这里,所以爱世不会有什么疑义,椿绚更不会,椿绚更多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如何找对方向离开和时刻警惕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之中。 在椿绚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爱世其实很难受,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尽力不去想这些没有意义也不合时宜的东西了,但这些仍旧还是忍不住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曾下决心一定要改变自己,将来一定要成长成高高在上的模样,一定要让他后悔当初这么不在意地对她。 她想了很多计划,想了很多场景,想了很多她会对他傲慢地说出那种能伤到他的话。 她甚至还恶毒地想过要是椿绚这个男人将来过得越来越差就好了,这样就能让她觉得这个男人也不过如此,不值得她多费心神去想他,她就可以彻底放下他了。 但椿绚没有,他只需用他清淡的眼神平静地看向她,她的那些幼稚低劣的想法和计划就会化为乌有。 所以对她来说,椿绚,还是那么强大可靠和遥不可及。 椿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甚至都可能根本没有思考过她的这种想法,并且,他又有什么义务去体贴纠结她的想法? 他不曾欠过她什么,反而是他尽他所能帮助过她。 这一切不就是她自己想要得到他,却又因为他太遥远得不到才心生怨恨的么? 所以她真的就这么恶劣,自己得不到就想通过他自己有了污点或是低于她来让自己庆幸和释怀。 这样的她哪里来的底气让他后悔?而她又为什么执意他后悔?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仍旧奢望着他,但内心的骄傲逼迫自己不得不换一个方式对他。 回去以后,她真的,真的应该真正做出改变了。 …… 大家一路快走,但是鉴于女孩们的体力有限,如今又是深夜之前精神也高度紧张,他们中途还是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稍作休息。 有两个女孩真的是撑不住,互相靠着就睡着了。 而爱世也和湖香靠在一起,小小声问湖香她这几年都在哪里?因为一直都联系不到她。 虽然爱世和湖香在那个怪物宅邸重逢了,但事实上她们并没有机会聊这些,终于有了短暂的松懈的时间,爱世就忍不住问湖香了。 于是,湖香把她自己这几年的遭遇都告诉了她,包括和父母辗转各个城市和乡镇,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以及被父母卖掉去给富户人家当小妾,然后她自己又逃了出来,最后才被带到这里和爱世重逢了。 她,宁可不和爱世在这样的地方重逢。 “卖…卖掉……他们怎么可以……” 爱世听到之后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紧紧抓住湖香的手,她简直不敢相信湖香的父母竟然要卖掉湖香! 那可是湖香啊!竟然卖掉她…… “没关系,我能够理解他们,但我也会逃出来。” “湖香和我一起回东京吧!”爱世拉着湖香说道:“和我还有山雀姐姐一起,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或者和我一起到学校里继续读书,要是钱的问题的话,交给我,我来想办法!相信我,我肯定可以弄到的!”爱世保证道。 别的她不敢保证,但是钱她真的可以弄到,她其实有不少钱的也从来没缺过,虽然都是爸爸哥哥和姐姐们给她的…… 但她想帮湖香,应该也是可以的吧,毕竟那都是给她的了。 湖香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说谢谢爱世,但她已经有别的想法了,然后向往地睁大眼对爱世说:“我其实已经不想念书了,我想像山雀姐姐一样做独立又自由的女性。” “我之前就想好了,到时候我就去东京找份工作,看看能不能和山雀姐姐住在一起,等到了新年的时候就和山雀姐姐还有爱世一起回森安陪婆婆一起做年糕团子,就像以前一样。” 看着这样的湖香,爱世的眼眶也有些微热,然后释怀地笑着拉长声说,好—— 所以她为什么要去纠结别人对她后不后悔的想法呢,她其实和湖香一起努力就好了。 她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 短暂地休息了一下后,他们一行人再次行走起来。 明明大家的神经都是非常紧张的,但却在湖香一个晃神,爱世不知在什么时候失踪了。 “爱世!”湖香喊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爱世怎么忽然不见了! 她们明明一直牵着手的,明明…… 湖香后背瞬间发冷,她们什么时候没有牵着手走的,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转身看到湖香这边的情况,椿绚也脸色不对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世是从什么时候不见的,为何他一点都没能察觉到。 “不行,得回去找她。”说着湖香就要转身往回走,但几个女孩却拦了下来。 “不行啊,万一前面就是有妖怪,那它就是在等着我们一起过去啊!” “我害怕,我不敢去……” “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呜呜—” 女孩们其实也快崩溃了,又累又害怕,她们能坚持到现在不掉链子不拖后腿真的是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家人怀抱中,结果这个时候那个叫爱世的女孩又出这样的事。 现在有能力去找她的人只有这个男生,但是这个男生去找她了,她们又可能面临危险,一起去她们真的不敢啊……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对不起大家给你们添麻烦了。”湖香快速说完不等椿绚的回答就转身去找爱世。 不知道爱世她是不是中途太累落在后面迷路了,或是摔跤了,掉到树林斜坡下面正在喊疼。 其实她也很害怕的,她也无法真正欺骗自己,爱世大概率出事了…… 但总之她得去找她,哪怕被妖怪抓住了,两个人一起也更有勇气些。 忽然,一阵窸窣的声音朝他们过来了。 “先退后!” 椿绚立即将女孩们挡在身后,准备应对。 却发现周遭的场景都随着这道如潮水般的声音涌来发生改变,像是褪色重染般从普通依稀还能看见星光的夜晚森林,瞬间褪色重染上了带着血色的沉暗,树木枝干也变得更加浓黑扭曲。 这时,像是有一群人朝他们这个方向奔跑而来。 是帆姬的队伍。 帆姬甚至都来不及解释,而是直接对椿绚说这里不对。 “快走!这里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被异界浸染得很彻底的现实世界,这里能够同时跟现实和异界切换!” “什么!”椿绚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意识到了严重性。 “这里供奉的神明是邪神,在这里已经拥有绝对的控制权了,再慢一些切换到异界,不要说保护这些女孩了,就连我们都很难找到出口回到现世的!” “现在就正在切换!我们必须在它切换完成之前离开它的管辖区!” “你们还在想什么?!快走啊!”帆姬真是服了他们了,听到这些后难道不应该马上跑起来吗! “什么?有人不见了??!” “不行不行,来不及了,这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 湖香意识到他们要放弃爱世了,但她也不能绑架指责他们不救人救到底,于是也不打算再跟他们争论什么转身就跑。 她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的,不论是所谓的现世还是异界,因为她本该就是一个人的,是诚婆婆和爱世接纳了她的,她才不是一个人的。 但是爱世不行,她不能一个人被留在异界。 她们说好要一起离开的,现在只有她自己出去了却把她留在了这里算什么。 她不是姐姐吗? 姐姐不论在哪里都必须得去找自己妹妹的。 …… “你在想什么,快走!你要所有人都为了她们两个留在这里吗?!”帆姬要疯了。 “在我们还没顺利出去之前,这里就是半异界状态,随时都有邪异突然出来攻击我们,你们自己想吧,我不等了!”帆姬说完,她的队伍便马上跟上她离开。 “等等,你带着她们一起!” 其中还涉及到了太多没有自保能力的女孩,椿绚当下只能让帆姬她们赶紧先带着他这边的女孩们一起先离开。 他天生的职责让他无法就这么抛弃那两个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女孩在这样未知的地方,他得单独回去找她们。 结果,当椿绚转身的时候,那已经化为半异界的重染血色又如潮水般迅速自他们脚下往后退,将他们都推了出去后即刻竖立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等椿绚迅速踏入前方树林时,却发现自己踏进的是现世的另一个地方。 而刚刚那个诡异的世界仿佛从未存在过。 甚至当他重新回去那个村镇时,却发现那里原本整一个村镇都消失了,这里所在是另一个普通的村镇。 而这个村镇里的人告诉他,世代生活着的只有他们。 160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9 你漂亮的面…… 在快速行走的途中, 爱世忽然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她。 “救我……救我……” “爱……世……救我……” 她禁不住回头疑惑地应了一声:“嗯?什么?” 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后怕,不知为何想起了从前自己看的那些怪谈物语中有提到过,行走在幽深的山林中, 最好不要随便应答呼唤她的声音……那可能是有怪物正在捕猎…… 爱世不安地问身边的湖香, 想问她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却惊悚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湖香和大家竟然都不在她的身边了,现在, 她居然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太…好…了……太…好了……你来了……终于我……” 这时,那道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然后骤然消失。 爱世吓了一跳不敢动弹,她这才意识到,她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真的遇到怪物了。 她想马上离开这里, 想抬起脚跑起来,却发现自己突然不能动了。 这时,血色的月亮缓缓从乌云中移除。 随着淡淡氤氲的迷雾消散,爱世看清了她现在所身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是一块非常悚然的地方, 她的身后有无数株长得和人一般大小, 像菌茸一样的东西。 闭合的菌茸伞盖下, 菌株的褶皱里,像人脸和嘴一样的器官中,不断地发出声音——而她刚刚就是被这些声音欺骗过来的。 她的双腿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固定住一般,丝线一样的东西牢牢地旋转扭曲缠紧着她,然后从她足尖处开始慢慢向上延伸,爱世惊骇到疯狂尖叫大喊救命,谁都可以,谁来都可以!她大喊着湖香和椿绚快过来救她。 可他们都不见了, 这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只有她最愚蠢,一下就被这里的怪物捉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椿绚他没有注意到她被骗走了,他不是很厉害很可靠吗?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为什么! “湖香……湖香呜呜,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 湖香一路跑着,想到回去找爱世。 “爱世,你在哪里?”即使知道在这样的森林里出声喊人会暴露自己,但只有这才能让也许迷路了的爱世知道她在这里。 “爱世,你在哪里——” 然后,湖香听到前方迷雾树林的深处,传来了一阵阵爱世凄厉的喊声。 “湖香——” “快来救我,湖香你在哪里——” “爱—” 湖香刚想开口回应爱世的喊声,就被人捂住嘴拦下来了。 “别去!那里喊你的是怪物。” 湖香睁大双眼,发生站在她身后拦住她的是真慎:“真慎先生…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到你的声音就赶紧过来了,幸好赶上了,你没事就好。” “那边明明是爱世,就是我的妹妹在喊我,你怎么说那是…那是怪物呢。” 那声音太像爱世了,到现在都还在喊着她,她得过去一看究竟。 “那一片都是人茸的菌丝地,生长在异界和现世的交界处,几十年几百年就等着吸引无意中闯进来的人过去,好让过去的那个人也成为那里的一株。” 湖香在听完之后也慌乱无神的说:“那…那爱世会不会就在那里!” “她一直在喊我,你听到了吗!” “没关系,我会帮你的,我去看看。” 真慎刚说完,那声音就骤然停止,像是怕他过来戳穿它的谎言。 “你听,一知道是我要来那声音就停了。” 湖香发现真的是,一下就不再凄厉地呼喊她了。 “盘踞在这里千百年的妖物都有一定的智力,它知道你心中在着急寻找什么,所以能以此作为诱饵轻易吸引你过去成为它们的养料。”真慎对湖香解释道。 但刚刚那怪物的声音,真的就像是爱世会发出的叫喊啊。 “那怎么办,爱世到底在哪里。”她真的很心焦。 “现在正处于现世和异界的切换之中,所以会非常不稳定,不知道随时会切换到哪些地方去,你妹妹可能不一定在这里。” “很快这里就要彻底变为异界了,你先跟我回去吧,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她的。”真慎劝道。 “到时候派人去找,人多找到她的几率也会更高一些。” 湖香只能接受现实,在这里其实她并没有多少能力,随时也有可能变成别的怪物的口中餐,就不要说爱世了,爱世她也什么都不会啊…… …… 爱世一个人不知道喊了多久。 终于,她看到迷雾前方出现了像是湖香的人,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她,急切地希望湖香能赶快过来这里救她,生怕她错过了她。 见湖香的身影一顿,似乎打算朝着她的方向过来,于是她更加兴奋地,喜悦地,疯狂地呼喊着她,没错没错,她就在这里! 但湖香中途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拦了下来,那个男人说她是怪物,不让湖香过来救她。 这导致她更加疯狂凄厉地叫喊。 而这时,她身边也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竟然朝她说话了。 冷酷不耐地说:“闭嘴你这蠢女人,如果你不想让那个女孩也变得像你一样,最好就别再喊她过来了。” “你确定你现在是想让她来救你而不是想让她来代替你吗?” “你现在变成了一种名为人茸的怪物,因为受不了被困在这里的煎熬,你内心会不自觉地想喊人过来替代自己变成如今这无法动弹的模样。” “认清吧,你如今就是这里的怪物,你现在是在捕猎她。”这个陌生的男人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 导致爱世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立即闭上嘴,不再凄厉地呼唤湖香过来。 可是,可是她就只能这么被留在了这里吗。 眼睁睁地看着湖香最后和那个男人就这么离开的身影,爱世的眼眶里逐渐氤满了眼泪:“湖…香…” 良久之后,爱世才从低落绝望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变成人茸的她甚至都无法扭头看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什么人,长得什么模样,于是她问这个男人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没有变得像她这样? 然后这个男人似乎像是解除了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靠在她变成菌株的腿边休息,望着天上的血月说: “我吗,呵,我是被追杀才来到这里暂时躲着的,可真是狼狈啊我现在,沦落到和你靠在一起。” “被追杀?也是怪物吗?” “怪物?是啊,怪物。” 在这片凄厉的人茸丛中,两人还能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至于为什么没有变成像你这个样子,大概是因为我的能力比这些没用的菌姑怪强吧。” “生活在这里的怪物,有哪个不是弱肉强食?” 这个男人在说这些的时候似乎在笑,但爱世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惹得身边的其它人茸都有些蠢蠢欲动,可又因忌惮着他什么而不敢轻举妄动。 “看,都只会挑比自己弱小的人下手,稍微强大一些的它们就不敢招惹了。” “强大……” 然后爱世带着希冀问他:“既然……既然你这么强大,那你能不能救救我?我不想在这里变成这样的怪物……” “我想回去,我不想留在这里。” “不会让你白救我的,你到时候想要什么报酬,只要我能给你我就给你!” “不要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我在东京那里还是很富裕的!”爱世为了能够说服他都有些胡说八道了。 结果,这个男人却冷漠随意地告知她:“很遗憾,东京的大小姐,你回不去了。” “你现在所在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你熟悉的那个世界了,而是你那个世界背面的世界,满是妖邪祟物异界。” “与其在这个异界到处乱走,最后被那种强大的爱吃人的怪物吃掉,还不如就在这里做一朵可爱的茸菇呢。” 爱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哭了。 看到她哭了,这男的还很恶劣地跟她说:“可爱的小姐,在这里成为一朵茸菇,可能千百年都不一定会有一个人路过哦。” “你漂亮的面容和柔软的身体会逐渐变成干瘪又扭曲的株干,然后只会在这里不断地凄厉哀嚎,直到最后失去理智,等到什么时候有比你弱小的人回应你,你就能够离开了。” “喔,事实上也不一定算是离开了,由于已经超过了你本应有的年岁,你只会在被替换的那一刻立即化为孢子般的粉末散落在这里,继续滋养这里的株群。” “刚刚把你骗过来的那一株现在就在你这里哦。”男人还指了指她脚下。 “啊啊啊啊——”爱世尖叫,她想跳起来,可是动不了。 …… 随着时间越长,爱世感觉自己渐渐不能再思考了,开始不断地重复着不要,不要……救我……这样如梦中呓语般的话。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爱世不知为何想到,要是椿绚看到了现在这样的她,会不会就直接拿出退魔刀把她灭杀了…… 她这一生,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外婆…外婆……对不起,对不起…… 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满脸血污,仍旧毫不在意冷漠地靠在她的根株上。 回想起刚刚那一对离去的男女,回想起那个男人,他眼里溢出深深的恨意。 那个男人一路追杀他到这里,以至于他不得不急病乱投医,却没想到不知是上天还是那神主大人对他还有一丝的眷顾,让他能在仅剩这一点力量的情况下,启动通往异界的转换之门。 虽然无法化为白骨的姿态在这个异界行走会很危险,但至少也比不在这个异界里要安全些,有很多类似这样人茸丛的地方能让他暂时躲藏喘息。 真慎现在肯定也想尽快找到他吧,像这样的权限竟然还掌握在他手里,这让重新成为家主的他怎么能接受。 想必,识别巫女继承人的权限他也没有得到吧,要不然怎么还以为那位湖香小姐是继承人呢。 看着处境如今的他们,再想想现在正待在那绝对安全的夜雾府邸里的真慎和湖香小姐,连他都没想到这真假交换竟然能够那么彻底。 想到这里,真宙面不改色地将他那满是血污的手直接扎进牢牢牵扯着爱世的菌丝土层中,然后握住,一根根地,连根拔起。 接着,失去意识又失去支撑的爱世就倒了下来,被真宙接住横抱起。 这个愚蠢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巫女血脉。 最后在神主大人面前,真慎他依然是个笑话。 161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0 他们总以…… 爱世是被人茸菌株困住, 但如果有足够强劲的力量切断那底下的菌丝就能帮她脱离开来,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真宙将受到极度惊吓而失去意识的爱世放靠在了一岩神社的鸟居边上,让一岩神社里的巫女们能够很快就发现她, 然后将她救起来。 “婆婆,你看那里!”一位穿着巫女服的少女在看到爱世后, 立即对不远处的一位年纪比较老迈巫女喊道, 然后指向爱世所在的地方。 在她们这样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位陌生的女孩,对于她们来说是需要高度警惕的,尤其还是一位美貌非常的女孩。 “会不会是什么狐妖花妖之类的怪异?” “有可能, 但是她为什么不伪装成美男子啊, 难道她不知道我们这个神社里面都是女人吗?变成这么美丽的少女过来, 我们只会心生嫉妒的好不好。” “就是说啊!这妖怪好傻。” 女孩们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好奇又警惕的说道。 结果在得到老婆婆的指示下, 她们小心地对这个女孩进行邪祟妖异忌惮的攻击,却发现她依然毫无反应,于是大家在面面相觑的情况下才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 爱世终于醒了过来。 捂着自己不太舒服的胸口挣扎地坐了起来,精神还是有些不太集中。 “嗯等下?人茸!”很快,她就回想起了自己意识失去前的状态。 “人茸?你是遇到人茸了吗?”这时,一个穿着巫女服长相可爱的少女端着托盘,推开门走了过来。 爱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得救如今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了。 “我之前被那个叫人茸的怪物骗过去了, 是不是你救的我,谢谢你。”爱世接过她递过来的水说道。 却没想到这名少女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们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倒在我们神社鸟居那边了。” “一开始我们还担心你是伪装的狐妖呢。” 听见她醒过来的动静, 好几个陌生的女孩都过来了。 原谅她们的失礼,她们只是太好奇为什么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会出现在这里。 而爱世却想到,难道还是那个男人救了她吗?毕竟当时那里只有他们两人……她还以为他不会救她呢…… 看来她错怪他了,其实他是一个好人吧, 虽然恐吓了一下她。 爱世正想到这里,就看到一个同样穿着巫女服的老婆婆走了过来。 “孩子,你还好吧。”老婆婆和蔼地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之后,老巫女才知道,这个名为久生爱世的孩子竟然是被夜雾家牵扯进这个异界里的。 “天呐,可怜的孩子啊,那群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然后老巫女善意地对爱世说,别害怕,她们这个一岩神社里的人其实和她一样都是人类,不是什么妖怪,让她安心地先在这里住下来,住在这里也暂时不用担心会被怪物轻易伤害到。 “那个婆婆,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感动地跟婆婆道谢过后,爱世才问道。 为什么异界这里会有间这样的神社? 于是,爱世在这个名为瑞花的老婆婆中得知,这间一岩神社是一岩村也就是夜雾一族所在的村镇最初始的神社,从前里面所供奉的土地神早已销声匿迹。 如今只是由心枯巫女的后代女孩们在此代代相传。 心枯巫女的后代中,女孩几乎都会被送到这个神社进行巫女修行,一般情况下,巫女的继承人会在此中诞生,等她长大后就会与这一代的家主大人结为连理。 这么多年这么多代,都是这样传下来的,这里的人们甚至一度麻木到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代代传承,所以便出了当年晴巫女叛逃的事。 但由于出了当年晴巫女的事,她们整个一岩神社的巫女们便被夜雾家的主事长老们通过海边岩洞神社那个通道转移到了异界这里。而那个通道日夜被他们夜雾的人和他们圈养的怪物严防把控,她们无法进出,于是有效防止了类似晴巫女叛逃的事件再度发生。 但如果不是因为她们的先代力量强大,也不会将那位“神主”大人镇压在这里了,所以她们这个神社和巫女们都有一定的防护和退魔能力。 听到巫女婆婆提到了夜雾一族,爱世紧张地说:“那,他们夜雾一族里的人会来这里巡视吗?” “因为我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我害怕到时他们发现我之后又把我抓回去,我真的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然后婆婆摇了摇头说:“安心吧,他们大概是不会来我们这里了,因为这一代的巫女继承人已经被他们找到了。” “按照近几代定下的规矩,确定下来的巫女继承人是不允许再和我们神社的这些巫女接触的。” 因为自晴巫女起他们又立了一道新的规矩,血脉继承人一旦出现就会被立即带走,不再与她们神社巫女有过多接触,以防她们同族之间互帮互助逃脱,毕竟当初有谁能想到晴巫女和雪巫女在关系如此恶劣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发生叛逃那样的事情呢。 “湖香!”爱世想到了被那个男人带走的湖香,难道湖香又被带回去了! 这一刻她真的是气愤到极点,她们森安守山神社的铃守大人,退魔能力如此强大,却又让她们两个都留在了这里。 “你认识那位……湖香小姐吗?”老巫女有些惊讶,她们也是昨日才收到消息说女巫继承人已经确定,让她们从此按部就班打理好神社,等待下一代的继承人就好。 “认识的!其实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所以我不能让湖香一个人留在那个全是怪物的地方!”爱世着急地说道。 “而且,而且湖香她…她……” 湖香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巫女继承人,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是……是为了代替她,湖香才遭遇这些的。 湖香说为了保护她,为了不让那些人把她强行留下来,她们就要破坏他们的计划不让他们得逞,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湖香,其实那个骷髅怪物早就知道是她了,但是他不想听从那些老头娶她,所以她遭遇的一切都是他故意这么做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湖香明明就不是什么巫女继承人却强装自己是的镇定模样,然后就被湖香吸引了整天缠着她,让那个宅邸里的人产生了误解以为真的就是她,而她明知道这些却不敢告诉她。 不管是她害怕还是觉得反正她们都要离开所以没必要多说,但是她终究没有告诉她…… 爱世冷汗涔涔,整个人都抖起来了,她不敢想象要是他们发现湖香并不是,到时他们会怎么对她,她现在恨不得告诉大家她才是他们要找的人,所以放过湖香吧! 所以她也豁出去了,她咬牙切齿地告诉这些巫女们:“湖香她根本就不是巫女,我……我才是。” “那些愚蠢的人全部都被他们那位所谓的家主大人蒙蔽了。”说到这里爱世都直接愤恨地喊了出来。 “我从小就身带一种诅咒,每年的大朔月日都会发作,痛苦无比。” 听到这里,在场的巫女们都非常震惊。 “而且我和他很早就见过面了,就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那位家主非常地厌恶我,嫌弃我是狼狈的灰老鼠庸俗无趣,所以他决不会甘心按照这里的规则来娶我的。” “然后,他却把湖香拖了进来,那个该死的骷髅妖怪,等我……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找最厉害的术师把他挫骨扬灰!” “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我要把湖香救回来!”爱世一下掀开被子就要打算这么做。 这让巫女们立即慌乱地要让爱世先冷静下来……冷静…… 她们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竟然还会再发生一次,她们都以为出了晴巫女的事,她们已经没有逃离的机会彻底认命了,没想到他们夜雾家竟然还能再出一次这样的差错! 她们整个神社加上她这个老太婆,也就七个人,这一代未婚的女孩们大大小小的一共就六个,现在全部都被送到了这里。 这或许又是一次机会。 所以她们都一致希望爱世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所以,那些长老们想得没错,一旦有机会,她们一个个都会想尽办法反抗和逃脱,逃出去一个算一个。 她们被困在了这里一代又一代,和这里的村民结婚以保证血脉的稳定传承和不外流。 幸运些的,能和自己喜欢的或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人在一起,不幸的就只能被迫婚嫁,最好不要生下女儿,因为生下女儿的话就会重复她们母亲的命运。 就算是稍微有些野心的女孩子,也仅仅是希望自己是心枯巫女所选定的血脉继承人,能够嫁给此地的家主,成为这一代说话最有分量的巫女。 然后她的长子又是新一代掌权的家主,她的女儿也能嫁到夜雾家各个核心产业的上层,甚至还能够到外界去生活。 他们牢牢掌控着她们的血缘流向,直到有一位巫女并且是血脉继承人巫女在那一代家主的帮助下逃了出去,以至于从此巫女的血脉不再集中,他们很难再溯源掌控情况便渐渐开始失控。 随后后续两代依然在他们的管辖区诞生,可一旦有变,就会像现在这次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除了家主大人本人谁也分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血脉继承人。 虽然那位不懂事的夜雾家主随意做出了选择,但她们也有了计划,一个只属于她们这一族的计划。 说到底,她们本无愧于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她们的先祖甚至还为他们除尽邪祟妖魔,让他们能在这里安稳度日。 不图他们感恩,却也没想到这些人甚至会因填不满的贪婪**恩将仇报。 他们总以为她们名为“嫉妒”巫女,所以总是会相互竞争内耗。 不,她们不会。 就算现在她们反抗的能力微弱,可一旦有机会,她们所有人最后都想让这些人永远不安宁的活着,甚至更恨的还希望那被镇压着的被他们尊为“神主”实为“魔主”的大妖怪有一天能被释放出来。 然后,干脆地毁了这里的全部。 162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1 “我们相…… 一岩神社的巫女们悄悄地留下了爱世。 让她好好洗浴, 给她穿上了干净的衣物,让她好好休息。 她们已经知道了这孩子在东京的身份,竟然还是贵族人家的小姐, 真好啊,没想到当年晴巫女逃出去之后那么厉害,后代都有嫁到现世贵族人家生儿育女的了。 所以夜雾家的那位少爷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故意这么为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贵族小姐,还逼迫她去做侍女的工作。 比起神社里的女孩们为她打抱不平,爱世自此之后倒是有了一番新的体悟——她的人生里不会有比在这里更糟糕的时候了, 所以要是能够离开这里, 之后她对待任何事情都会感恩的,她再也不会抱怨任何让她感到不高兴的事了, 因为现在想想比起如今遭遇的这些, 那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她会感恩父母给了她这般优渥的身份, 感恩父兄姐姐满足她任何她想要的东西,更是感恩外婆那般细心爱护她长大, 她明明有这般幸福的人生, 她也不知道她之前不满些什么。 如果这是她必经的考验, 那她想告诉神明她明白了, 她彻底明白了, 只要让她回去她一定会好好地幸福地过完余生再也不会抱怨了, 只要让她回去, 还有湖香, 让她带着湖香一起回去吧…… 结果, 不管爱世怎么祈求,她的处境依然没有任何改变,老巫女还告诉她, 异界里的夜雾家族和现世里的夜雾家族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如今在这异界里,夜雾家族尤其是当家的家主在这一片地区就是隐隐称王的状态,不要说是家主了,就是普通旁支的人或多或少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类,有些凶狠的妖物甚至都能被他们操控听他们驱使。 异界其实和人间现世的区别在于,人间现世是普通人类生活的地方,而异界则是鬼魅魍魉生活的地方,为了守护他们所信仰的魔主大人,夜雾家族能够自由行走在这两界之间,而且这么多年来根深蒂固的积累,只要在他们的辖区范围内不论哪界他们都是一方之主,一般的妖物也不会想去挑衅他们。 在大家都不受现世规则的束缚下,爱世就算拜托她们巫女一起都很难能够靠她们的力量去解救那个女孩的。 “我…我也没有说想要去挑衅和对抗他们这个家族,我知道自己也对抗不了他们,我只是想和湖香一起离开这里,我们本来就是现世里的人啊,我们的家在那里,我们必须得回去啊,尤其是湖香,她就不应该卷入到这样的地方啊。” 爱世真的愧疚又焦虑,坐立不安,她现在宁可是自己留在这里。 她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和弱小,明明湖香和她一样都在经历这些,但就因为湖香为了保护她再怕都主动挺身而出了,所以她就心安理得的躲在了她的身后?就因为湖香看起来很镇定,努力将她安排妥当,所以她也心安理得的将全部责任都交给她了? 甚至在变成人茸的时候,也一直在喊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把同样什么都不会的她一起拉人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潜意识里觉得只要湖香在她身边,她就可以把一切都放心地交给她了?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示自己的脆弱了? 那个怪物说的对,她真是毫无长进,到现在都还总是心安理得的想着怎么去依靠别人,想着怎么彻底放心地去依靠别人。 “不行,我得去救她,我要带她回去。”爱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巫女她们说道。 “那就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吧,继承人爱世大人。” 瑞花婆婆对爱世说道。 “不要说去夜雾家族那里找湖香小姐了,现在爱世大人你就是出了这个神社,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返。” “这里,是妖魅魍魉的天下。” “但是。”瑞华婆婆郑重地看着爱世:“如果爱世大人真的是心枯大人选定的继承人,一定会拥有非比寻常的力量的。” “我们相信,你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坐在她面前真诚的巫女们,让爱世内心烧起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像是突然承载起了什么她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 …… 在这样妖异的世界,一个手无寸铁的东京小姐要安顿在哪里比较合适呢?既不能让她被发现,又不能让她被怪物吞了,出于这样的考虑,真宙便将爱世放在了一岩神社。 嗯,对于她来说,一岩神社就是她最好的容身之地。 而他现在就该去解决真慎那个男人了。 之前是他一时大意才让他得逞,等他身体恢复好迟早要和他做一个了断。 也不知当他知道那位湖香小姐并不是女巫继承人后,要怎么跟神主大人交代他的决心,是怨恨湖香小姐欺骗了他,还是舍不得湖香小姐呢。 真是期待啊。 刚扭断了长颈雉怪脖子的真宙靠在本是它的洞穴里休息,即使血腥味不散他也无所谓。 …… 既然无法马上离开这个世界,那就只能先在这个世界里安顿下来,再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上湖香。 瑞花婆婆说,不管如何湖香现在暂时都是安全的,因她目前的身份是能受到绝对优待和保护的,爱世大人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在湖香的身份暴露前将她救走。 爱世重重地点头,湖香的身份会在什么时候暴露呢?大概就是在大朔月日那天了,好在还有半年的时间,如果她再努力些学会各项退敌保命的巫女术法,她们或许能更早离开。 湖香现在一个人应该也很害怕吧,所以得想个办法让她们能联系上才行,至少先安抚她,毕竟在这个异界,湖香也只能依靠她了。 这个瑞花婆婆说可以交给她,再怎么说湖香小姐目前都是“巫女继承人”,在一些祭典活动上她这个神社巫女长还是有机会见到她的。 爱世这才放心下来,专心修行。 她要做的事有很多,最主要的就是如何提炼出自己的退魔灵力,这是划定普通人和巫女之间最重要的界限。 等能够自主提炼出来后,就将这种灵力附着在辅助的物品,比如箭矢、刀剑、桃木杖、符纸、御守等这些东西上面,进行攻击或防御。 辅助的物品终究是辅助,威力的大小终究是取决于自己灵力的高低,虽然灵力的初始高低是天赋问题,但专注和努力也同样重要。 在这之上,通过瑞花婆婆的讲解和引导,她们发现爱世大人的灵力值域竟然很高,就像不仅仅是天赋所在她仿佛还有后天的加成,可在这之前,她根本就是一个贵族人家的小姐,什么都不会也没接触过这些的少女啊。 “啊,真的诶,爱世大人你好厉害啊!不愧是真正的血脉继承人大人!”一个名为小桃的女孩睁大着眼睛惊讶地赞叹道,像她从小学这些长大的都无法短时间内达到像她这样的层次呢! 而爱世在听完小桃的话后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想起一句不知道在哪里曾听过的话: “成为我的继承人,就继承了我的名字,继承了我所承受的一切。” 然后便看到,一位穿着雪衫绯袴和她面容一致,正靠在河川边枯树下沉睡的少女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里仿佛还有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 但这些都转瞬即逝,在爱世脑海中就像一晃而过的烟霞。 回过神后,她肃着脸继续努力训练! …… 也许是有了对比,待在这个神社里,她比在之前那个夜雾府邸中要好一百倍! 也许是她身份的原因,这里的巫女们对她都非常的宽容和照顾,以及还有她怎么也无法推却的恭敬,比如在这个加上她也就八个人的神社,她们都要坚持喊她爱世大人的仪式感。 但另一方面却又想将她好好地藏起来,担心被除她们以外的人发现了她的身份,然后夺走她们如今所珍视的宝物。 爱世大人现在只能是她们的爱世大人! 于是渐渐地爱世一直紧绷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说实在的,自从她被拐带到这里,就没有一天能够好好休息。 虽然现在也没能说是危机完全解除,但至少她也能够好好地恢复自己了,接下来除了带出湖香,她还应该思考该怎么离开这个异界。 瑞花婆婆说,那个通道被夜雾一族牢牢把控着,除了他们看守的人以外还有很多凶恶的鬼怪供他们驱使,到时就算她很厉害了能够熟练掌握各种术法了,她也不敢保证能让什么自保术法都不会的湖香毫发无伤的和她一起离开。 就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所以她们绝对不能硬碰硬。 而她之所以能这么想,是因为她想起了当年的小雨。 那个白上温泉庄的,白上雨。 …… 仔细回想一下当年的场景,那个吓坏了她以为是噩梦的地方——那里的怪物好像是说,白上雨的那件温泉店是他们异世的寻欢作乐之处。 所以现在冷静下来想,她当年是无意中从现世的温泉庄闯进了异界的温泉庄吗? 这是不是就说明小雨的那间温泉庄其实也是一个通道呢?! 不管怎么说,总要去尝试一下。 她先去打探该怎么样才能去到小雨的那间温泉庄,等她接到湖香后就立即启程过去! 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小雨的温泉庄是距离森安最近的地方! 这些怪物要是真的敢追过来,就让铃守叔叔和椿藤主大人直接把这些妖鬼魍魉统统都收拾掉! 这样想着,爱世又打起了精神,练习得更加集中用力了。 …… 时日不知不觉就流逝,在异界这里并没有很强一天的概念,除了夜晚是浓郁的黑夜,所谓的白天也是和现世云霞漫天时的傍晚一样。 一直都是暗淡阴沉的,怪不得邪魔横行。 不过,在一岩神社和这些小巫女们相处还是挺放松的,除了练习退魔术法以外,爱世会和她们一起做家务事,去简易的菜园里种植或收获能在异界这里生长的蔬果,或是到神社后方的山溪里网鱼。 她们当然无法自给自足,定期会有“村民”给她们送来粮食和衣布用品,爱世在这个时候就需要躲起来,好在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然后幸运的话还能等到贩货郎,和他购买异界这里没有的东西。 同时爱世又非常触目惊心,因为她发现这些小巫女们的生活非常枯燥,日复一日地就在神社里生活,和她童年快乐放纵的成长轨迹完全不同。 小巫女们如今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夜晚的时候点上蜡烛,然后围在一起听爱世大人讲述她生活在东京和森安时,那些人间现世里的趣事,什么西洋的房子,汽车,邮轮,学校…… 这些对于她们来说都非常陌生。 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小巫女碧在听到爱世的形容之后,不禁向往地露出了她也好想去看一看的神情。 但她一说完后,大家就不禁沉默了下来。 因为她们知道,对他们来说那样的地方,遥远地她们难以到达。 而看到她们的神情,爱世突然颤抖地意识到,她之前总在她们面前强调的,什么她和湖香本就应该在现世里,以及她和湖香迟早都会逃出去的这些话,对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她们来说有多么残忍。 最难过的是,她们也觉得她和湖香逃离出去是应该的,她们那么尽力地帮助她藏住她,而从没有对她提出过一句希望爱世大人也能将她们一起带走的话。 163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2 蝴蝶只要…… 浓郁暗黑的夜里, 连月都显得妖异。 鬼魅魍魉们纷纷聚在被守护结界包围起来的一岩神社外贪婪地游离观望着。 而神社里的屋舍内,却点燃着一盏盏昏黄温暖的烛火, 女孩们都聚在了一起。 看着她们向往又失落的模样,爱世忽然就燃起了一股决心——她也想带着她们一起离开这里,希望她们也能看到她对她们描述的那明明很普通对她们来说却从未见到过的一切。 不说解救这里的所有巫女后人,但至少在这间神社里帮助过她的几个女孩儿,她想看能不能带着她们一起离开,一想到她和湖香一起离开的时候,这里的女孩们只能待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重获天日, 她就揪心的难受,感觉一生都对她们愧疚。 她不会权衡很多利弊, 她很冲动, 她想做什么就能很快下定决心说做就做。 却没想到就在爱世暗自下决心的时候,她被人发现了。 果然是夜雾家那边的人。 不过, 恰好是如今的夜雾家主真慎大人一直受到湖香的嘱托,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尽全力去找爱世的, 所以他手底下的人也尽可能地在找这位柔弱的小姐,虽然他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是在这样的异界里,光是这几个夜晚他们都不知道那位小姐要如何独自度过。 大概已经……不过, 他们是不会直接和湖香小姐说的,哪怕是没有意义的寻找也要找。 但意外的是,他们后来从一些村民处得知, 一岩神社近来有些不对,尤其他们在巡查的时候,又发现这些巫女们神情非常不自在,有的甚至还躲躲闪闪, 这让他们立即察觉到不对,担心她们隐藏了什么不利于他们的秘密,于是不顾巫女们慌张的阻拦立即就去搜查,看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 于是在后厨的水缸里发现了巫女们费心藏起来的爱世,在找到她之后还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 夜雾府邸。 垂枝樱缥缈摇曳,散发着簌簌落落的樱色荧光,像哀怨又靡艳的美丽女人。 真慎在听完下属的报告后便对湖香说,她心心念念的爱世妹妹终于找到了,如今正在一岩神社里受到巫女们的照顾好好休养着。 湖香悬了几天的心这才彻底放心下来,虽然有些人已经暗示她爱世可能遭遇不测,但她就是觉得爱世不会,仿佛如果爱世真的遭遇了不测她是能感知到的一样,所以她每天都在催真慎,如果实在敷衍她不愿认真去找爱世,那就让她离开这里,她自己会去找! 甚至还怀疑起了,当时人茸丛里的那个是不是就是爱世,他是不是故意带她离开的,这些都让真慎头疼不已,好在爱世小姐如今的出现洗刷了他当时的嫌疑。 湖香很高兴,她想去见爱世,最好让爱世和她待在一起,或者她过去和爱世一起。 但年轻的家主对湖香说,爱世小姐还是暂时在那里待着会比较好一些,也会更安全一些。 因为要是和她一起生活在这里的话,生活在如今异界的夜雾府邸,可能会很麻烦。 这里的人或妖物一旦不受现世规则束缚都会变得非常野性难训,他们或许会尊重湖香,但他们真不一定会对爱世友善,阳奉阴违的事并不是没发生过。 湖香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情况,但是在她的坚持下,她还是见到了爱世,她要真实的确认她的安全,她亲自去。 所以,在一众仆妇的陪同下,湖香坐着夜雾家族特制的矮轿来到了一岩神社,见到了穿着朴素但气色明显见好的爱世。 看起来,她们的身份的确是发生了天差地别的改变,湖香现在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即便是在鬼魅魍魉横行的异界,她依然能够体面气派的生活和出行,能够看出她的确是被好好对待着的。 但湖香和爱世再次见到之后就抱在一起害怕大哭,一起哭着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爱世,你怎么会离开队伍呢?”湖香不禁问道。 于是爱世告诉湖香她这里的遭遇,她好蠢她被人茸骗了,以及她又是怎么被一个面冷心热的好心人安放在此处的。 听见爱世说的人茸,湖香立即抓紧了爱世的手,原来那真的是她,而她……而她却…… 看见湖香愧疚的哭了出来,爱世却说没关系,因为那个时候她的确是怪物,要是湖香过来了,结局只能是她们两个都被困在那里一生都无法逃脱。 然后爱世问湖香那她呢?难道湖香也是被什么妖物骗进来的吗!难道椿绚也没能保护好她吗!她现在是又被带回到那个怪物家里去了?!有没有为难她强迫她什么的! 看着越来越激动的爱世,湖香赶紧安抚她道:“我是为了找爱世才进来的,不关任何人的事。” “我现在在那边很好,现在当家的家主大人也不是之前那个很难相处的人了,对我也很优待……” 湖香和爱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被一个随行的仆妇打断了,推开素纸拉门俯身恭敬地说:“湖香大人,我们应该回去了。” 爱世连忙拉住湖香对她说:“湖香你先安心等我之后去找你!别害怕。” 然后这位仆妇像是听见什么可爱的话那样对爱世说:“啊啦没关系的爱世小姐,小姐以后可以在湖香大人与家主大人的婚礼上再相见面的。” 湖香让爱世先冷静忍耐下来,轻声说没关系的,让爱世在这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依然不想让爱世的身份暴露,真正的巫女血脉就应该和巫女们待在一起才会起作用,代替爱世也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事。 这大概也是这间神社的巫女们尽力想藏住爱世的原因吧,真是的,明明大家都没有通过气,却做了相同的决定。 湖香无奈地苦笑,然后弯腰低头坐进了矮轿里。 …… 因为是湖香大人最看重的姐妹,又因为忌惮她们相见会动摇湖香大人的心,所以之后她们几乎不能见面,最多简单地进行通信,至于那些信能不能达到彼此的手里都有待存疑。 夜雾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动荡,如今转换到异界也非常的不稳定,甚至这片地区妖异因为没有他们手段强硬的驱赶也逐渐多了起来,所以他们目前急需安定下来。 但不论如何,真慎答应湖香优待爱世的,甚至还答应湖香,之后等通道再次打开或异界和现世再度转换的时候,就让爱世回去。 虽然没有明说,但湖香也明白了,在身份的限制下,爱世可以离开,但她不能。 但对于爱世来说,她可不认为那个怪物会转性,只是因为在湖香面前,才装作自己多友好的样子吧,是想以此来获得湖香的心么? 看他不再允许湖香和她见面就能明白一二了。所以那天带走湖香的就是他了吧,还特地变成人形模样,那个虚伪的骷髅怪物!希望湖香千万不要被他一时的假象骗了啊。 不过从湖香依然坚持不能暴露她的身份看来,湖香依然是选择保护她的,她知道湖香还是希望她们两人能够顺利逃离这里的,所以她也要为此做出努力。 “爱世,千万要将自己好好地藏起来啊。”这是湖香临走前对她说的一句无声的话。 所以,该怎么将自己好好地藏起来呢? 又或者,她该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什么东西上才能既藏住了自己又能保护自己呢? 不知为何,爱世的目光看向了妆匣中那几支朴素的簪子上。 对啊,蝴蝶只要躲藏在盛艳的牡丹花里就找不到它了。 164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3 她似乎一……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 这位东京贵族家的爱世小姐似乎在这一岩神社里过得如鱼似水起来, 不再有前段时间在夜雾府邸里做女仆时的那种伏低做小的畏惧形态了,甚至还逐渐展露出了她原本的性情。 这些是特地派来给她提供简单服务和方便的几个村镇女人最直观感受到的。 她们两三天才会过来神社一次, 问她有什么需要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会紧张畏惧地说她没有什么需要的, 就和神社这里的巫女们过着一样简单又枯燥的日子,甚至还有些畏惧她们,不愿经常看到她们。 她这畏畏缩缩躲在巫女们身后的样子她们当然乐得轻松自在。 但渐渐,发现她们真的没什么为难她的恶意后, 见她们时提的要求就变多了起来。 先是提出她想要一些东西, 比如饮食上, 她要求粮食菜品的种类要丰富一点,要有菜有肉,还想要水份丰沛好吃的蔬果。 而她提出的这些简单要求,她们都会一一回报给后方的大人们满足她, 毕竟是湖香大人现在最看中的妹妹了。 只是她们没有想到, 这个女人的胃口竟然会越喂越大,完全忘记了她目前的处境是非常尴尬又危险的状态。 她一直在试探着她们的底线, 却又因为她所有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于是又更进一步地提出更无理的要求。 她们当然不会说什么,继续将她的要求全部都满足,加上神社里的巫女们不知为何对她也非常地恭敬, 这就让这位东京小姐产生了她的地位似乎也非常高的错觉。 她们这些村里的女人们会在私下里说, 这位大小姐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相当于被捧杀了。 但是谁在乎呢?没有人会在乎。 她似乎一点都不明白, 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湖香大人给她带来的。 而她不仅不为湖香大人考虑姿态低调些,甚至还越来越张扬放肆。 以至于又过了一个月,这位小姐终于忍不住地说,说她不想再和这些清心寡欲的巫女们一样了,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巫女,在现世她可是华族的小姐! 因为她的身份,所以她必须得穿好看的衣裳,佩戴华美的首饰,甚至她都不想再和这些巫女们住在一起了,一起挤在这么破落的神社里一点都不方便!她在东京都不是这样生活的! 而且她还要有自由,她要能够出去看看,凭什么她也得像这些巫女们一样被困在这里! 后来爱世的要求被反馈回夜雾主宅真慎和湖香这一边。 听到这位小姐越来越放肆的要求,真慎以为湖香会生气或尴尬,又或者是想要为这位爱世小姐辩解些什么。 但是湖香在听到爱世的各种无理要求后,先是一愣,然后逐渐展露出一副非常忧虑和愧疚的神情说:“我怎么忘了,爱世来到这里真的是委屈她了。” “她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里的,如果可以的话,她的这些要求我都希望能够满足她,只要她能开心起来就好。”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世也不会被牵扯到这里,我如今是过得不错,可她却只能……” 湖香这里因为声音哽咽没说完,但是真慎能够明白她的意思,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过了一阵,湖香的情绪才稍微平静下来和真慎商量道:“其实呢你大概也能了解到一些,在现世那边,爱世是贵族人家的孩子,是非常富裕的,所以不妨先满足她的请求吧,等到将来可以的话,我会去和爱世商量之后支付这一笔花用的……不,爱世在这里的所有花费,之后都让他们家支付吧,不会让你们无条件去供养她的。” “因为我实在是不愿让爱世在这里过得不快乐,真慎你是知道的,爱世刚来这里的时候就被那位……真宙先生指派去做侍女,做了很多又苦又累的活,这些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无比难过和痛心。” “我和爱世从很小就一起长大,我和她都没有做什么很辛苦很为难的事,她也愿意一直都喊我姐姐,所以不管如何我都希望能够在这里补偿她一些。” 听完湖香的话之后,真慎说:“我明白你急切的心情,没关系这些不是很难的事。” 于是就对他的那些下属说,只要是爱世小姐的要求,尽可能一切都满足她。 不过是想在这里过得好一些,快乐一些,没有什么不妥的。 而底下的人在接受家主的指令后也说,真是的,这位湖香大人也实在是太宠溺她那位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妹妹了,所以也希望这位爱世小姐能够明白湖香大人对她的好,稍微收敛一些,不要再给湖香大人添麻烦了! …… 按照这位东京大小姐的要求,夜雾家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在距离一岩神社不远的地方搭建了一栋和人间现世中差不多的三层西洋别墅。 里面的装修装饰也是按照这位东京小姐所说的,要有人间现世里贵族的那种豪华装修。 这些,他们都会一一满足她。 事实上他们也觉得非常无语,因为在他们不论是在现世还是异界的这一片地方都是没有这样的西洋建筑的,大多都是古朴的木质和屋。 就更不用说,这位爱世小姐不仅要豪华的和服打褂还要西洋的裙装,最好还得给她准备一系列她喜欢的西洋茶具什么的。 她难道是想在这栋别墅里把自己扮成过家家的娃娃吗!实在是超级麻烦,但又不得不听从上面下达的命令去帮她完成这些。 于是在一岩神社小巫女们都非常羡慕的目光之下,这位和湖香大人稍微沾亲带故一点的东京骄纵小姐便得意洋洋地住进了这栋豪华的洋楼里。 她要一个人住,又不敢真的一个人住,所以他们就还是把这栋洋楼建在了守护一言神社的结界之内,让她不至于受到那些鬼魅魍魉的侵害。 这样总可以了吧!他们也实在是想不出这个女人还能提出什么要求了。 在此之后,这些夜雾家的人和村民们就迅速地撤离了,并对爱世小姐说,他们也还有非常多要忙碌的事,如果不是什么很紧急的要求,就请不要再召唤他们过去了…… 他们现在也非常怕见到这位小姐,又不能吼骂,又不能拒绝,还得毕恭毕敬地去接受她那些非常为难人的要求。 也不怪前任家主所说的,有些女人就是会这样,一旦得势了便会以此而骄,丝毫看不清自己的地位在哪里。 别到时候完全消磨了湖香大人和家主大人的耐心之后,变得下场凄惨啊…… …… 在这些监视她们的人一一撤回都到他们居住的村落里后,确认他们真的都离开了,爱世就兴奋地邀请那些神社的女孩儿们都到她的这栋小别墅里来参观。 之前她在信里也和湖香商量过了,湖香说她想做什么都可以的,这栋小洋楼以及她在异世里花费的一切,就当是她自己购买的,所以她花起钱来毫不心虚,因为已经说好到时他们要多少钱她就给多少钱。 她也不信像这样地下家族会吃暗亏,既然已经给了她这样的条件,那她当然要利用起来,于是她就把这些西洋的东西都让他们弄来摆设到这栋洋楼里,让神社里这些什么都没见过的女孩们都过来看看! 当天晚上,巫女们一边好奇地在这栋洋楼里跑上跑下地转悠和赞叹,一边穿戴爱世摆在这里的一件件精美的西洋礼裙和华丽和服。 或是在镜前将宝石耳坠往自己耳边比划,或是拿起一把把精制的折扇展开来欣赏,或是拿起铜制的西洋望远镜或万华镜惊奇地观看。 这大概是她们最快乐的一夜了,像梦一样。 爱世大人对她们充满了无比的耐心和热情,给她们一一讲解这些都是什么,帮她们都一一打扮,化妆。 让她们都摆脱了简素一致的侍奉巫女模样。 你们喜欢吗? 喜欢! 你们高兴吗? 高兴! 那真是太好了。 爱世看着她们也笑了。 于是爱世大人亲自为她们示范她着盛装和服描眉点唇,姿态优雅神情溢转流光的模样时,即便是与世隔绝的她们,也深刻感受到了这绝对的绮丽。 爱世大人果然是爱世大人,面对她们由衷的盛赞,她还能有趣地告诉她们因为她是嫉妒巫女选出来的人嘛,当然不能有比她还好看的女人了,所以无论什么她会肩负起来的。 虽然没有办法和爱世大人一起住进这里,但能有这样的机会,她们已经非常高兴和满足了,此生都难忘爱世大人愿意花费巨资为她们做到这一步。 …… 但爱世做到这一步也不单单只是为了给她们看个新奇——她是想利用这里做一个伪装,来让自己真正成长起来的。 她现在要是想尽快成长起来,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结界的保护正面去和那些鬼魅魍魉进行对抗和战斗,这样才能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哪一地步了。 在神社里和小巫女们单纯的练习是得不到任何提升的,一切都得在实际锤炼中才能成长,这也她远在森安的外婆层告诉她的道理,她现在一样运用到这里。 165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4 这位大小…… 这段时间, 爱世一直在想着能够带神社的女孩们一起离开的通道,那个通道就是小雨的那间温泉庄。 她要去找他,但她不知道他在哪里, 神社的小巫女们还有瑞花婆婆也不知道那个温泉庄在哪里,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外面还有别的通道么? 所以如果一直都留在这间神社里, 她真的就一点打听和前进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要练习,她要提高自己,她之后还要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行走, 她要去找到那间温泉庄,然后往来自如地带走她们和湖香。 听到爱世的这番决心, 巫女们都非常的感动,没有想到爱世大人这个时候了心里竟然还念想着带她们一起离开。 虽然她们觉得那么多人一起离开这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只要爱世大人有这样的为她们打算的心, 她们就很满足了。 可对于爱世她没有说很多,因为其实这里的女孩们很多事她们都不知道, 大概也是有意不让她们知道的,而就是因为这样, 她才更想带她们出去。 然后湖香那边又很难联系到她,信纸上也只能说些只言片语的, 好在她的一些想法以及她真正想做什么,湖香似乎都能理解到所以也尽她的可能帮助她。 就像这一次,她原本只是想用刁蛮地无理取闹地态度,去达到她想要达到的那些目的,却没有想到湖香反而给了她一个更合适的理由。 对啊,她在现世里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所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买单的, 就仿佛是在告诉她,让她安心大胆地去做,不要觉得好像是欠了别人什么的。 这同时也让爱世自习更加自信起来。 虽然独自一个人住在外面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尤其还要直面结界之外那些虎视眈眈的妖鬼,但如果他要是再不直面这些妖异的东西,她将来又怎么能够自如地行走在这里呢。 而且神社里瑞花婆婆能教受她的东西也已经到极限了,她该会的都会了,至于该如何跟那些妖怪对抗,就需要她自己再去摸索最适合她的方式了。 所以她干脆就下定决心,居住在离巫女们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刚好就在守护结界边缘,这样她出去试探,如果真的很危险她又能够很快地回来,而且动静也不会很大惊扰到那边村镇上的村民。 虽然时间越来越急,但她还是一点一点地试探,再一点一点地积累,看自己能够走多远。 她以前很冲动很莽撞,而如今这一切都要她自己去评判,再也没有人能给她任何建议和指导了,她没有办法,想要救神社里的大家,救湖香以及救自己,她只能这样谨慎。 好在她现在的一切行为和计划都可以用不成熟,任性,虚荣来简单的概括,所以她也不需要特地解释和遮掩什么,只需要理直气壮地说她想要干什么就行。 所以说有时候,一个任性骄纵的印象也能达到一个很微妙的效果…… 于是就此,爱世便独自一人生活在那栋西洋别墅里,除了日常的三餐会由女巫们为她配送以外,几乎不会有什么人再去监视她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湖香大人才是最重要的,这位连带的东京小姐,他们没什么义务一直围在她身边转。 至于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被外面的妖怪捉住吃掉,这也是他们没办法去控制的事情了,毕竟他们都已经告诉过她了,要是随意离开这道结界她就会有危险,如果她非要去这么试探,那他们也没有办法。 并且他们甚至到最后为了避开这位小姐的各种要求,连配送粮食和生活用品什么的,都只配送到神社巫女们这一边,再由这些巫女们去应答这位大小姐的要求。 如果不是这位大小姐有什么迫切的要求必须去见他们的话,他们都不会去见她的,有时候甚至要求见他们了,他们也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不去。 而这对爱世来说,这才是她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和效果,因为再也不会有人盯着她了,现在无论她在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看着她了。 甚至,在无人知道的角落,她也已经有所成长了,而且还要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膨胀,不能轻敌,才能抑制住她近来的兴奋感。 最近发现她,将灵力注入到那些花簪子中,再把这些簪子当作锋利的匕首,然后趁妖怪们不注意把它们刺入那些妖怪的身体里竟然能直接将它们净化掉。 一开始她只能一支簪子一支簪子地用,断了再一支一支地买,到后面渐渐,她能将这些簪子当作手里剑一次扔出好几支,命中的目标也越来越多,然后簪子完好无损。 所以,她的力量真的是非常强大的,怪不得当年守山神社的宫司铃守叔叔一直希望她能来做巫女了。 这里她真的是有一些得意了,因为在这个异界里,她这种也算是一种强大的天赋吧,能感觉自己也算很厉害的人了。 但她也要告诉自己千万不能骄傲,因为她目前所能消灭掉的只是一些简单的泥巴妖怪枯树妖怪,或者是一些山猫妖怪而已。 像那种真正的大妖怪她还没有正面遇到过,而且她的目的不是打败它们,她不能在胜负欲中迷失自己,她的目的是要带着大家一起离开这里。 …… 爱世的动静并不大,只是在默默地一个人积攒经验,以及更多的时候,她是回到自己的那件小洋楼里去研究。 然后便是去穿戴那些他们夜雾家送过来的一件件华贵衣裳——有时候是精美绝伦的西洋裙装,有时候花纹华雅的和服。 这些大概都是他们从那些个什么通道里运过来的吧,看起来都是挑着最昂贵的买的,仿佛恨不得狠狠地敲诈她一番。 当然,这只是爱世自己想的。 在夜雾家的人眼里看来,这些东西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是随随便便买回来哄小女孩开心的东西,他们整个夜雾家族的财富积累根本就是深不可测的。 更不用说神主大人还会为每一代的家主大人单独开放一条秘境通道。 这个秘境通道,就连异世的各方妖魔大将都非常想要进入,秘境里听说堆满了当年他们神主大人纵横四方时搜刮的各种奇珍异宝。 但那个秘境只能是他们夜雾的家主大人才能够打开和通往,虽然之前三代没有打开过,但通过曾经历代的积累,他们整个家族不要说在现世,就是在异界都受到各方忌惮,早已是从普通人类家族到连妖异都不得不礼对的家族了。 只是如今他们自己内部权力交叠混乱不稳,但雄厚的实力依然保持。 而这些爱世都不得知,她只是在思考和钻研该怎么样把这些灵力分配在她能够触手可及又不让人注意到的地方。 不要看她现在在某些方面非常地高调,但是这种高调是为了要掩饰她真正想遮掩住的低调。 她不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能够游刃有余对抗这些妖怪的女孩子,一开始她仅仅是要面对它们,她都需要要付出一百二十分的勇气。 所以,为了提高自己的胜算,她只能先通过自己柔弱又不太聪明的外表去迷惑它们,然后再找到它们的弱点,直接击杀。 如今她身上的每一件能够迷惑它们的东西,例如簪子,例如项链镯子,例如缎带腰带,甚至连这些华美和服上的印花花纹,她都要思考到底该怎么样将它们都利用起来,或是攻击,或是防御,或是辅助……而不是仅仅只是一个装饰在她身上,堆砌在她身上的一件毫无意义的东西。 她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要总结和安排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么认真严肃一天。 从前那任性妄为的自己,从前那希望大家眼里都能有她的自己,从前那个被简单的男女感情伤害到就想要伤害别人的自己,好像离现在她越来越远了…… 爱世每天晚上在完成了自己定下的训练任务和灭杀鬼怪的任务之后,都会回来细心地总结和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事。 这些在已经修养好返回的真宙眼里看来简直无语,他已经不想再嘲讽什么了,他只剩下无话可说。 在他的认知里,这位大小姐真的只要日子稍微好过一些,就能肆无忌惮的原形毕露。 他甚至还思考,这位小姐难道都不想离开这里吗? 有这种沉浸在那些人给她提供的这些毫无意义的华服首饰的心情,难道她不应该想尽办法离开这里吗?? 但是他看了正在穿衣打扮的爱世一眼就不想去追究了。 他现在更迫切地要回去找那个男人报仇! 没有想到,再一次和真慎的交锋,他却被真慎和那位湖香小姐一同联起手残害了。 那位他非常欣赏的湖香小姐,手里还握着给他最后一击,此时正滴着他鲜血的匕首。 然后依旧用他之前非常欣赏的勇敢坚强又冷静的姿态看着他,仿佛告诉他:比起他,她更希望真慎大人才是家主大人。 伤得面目全非的他,力量再一次被真慎夺走了,被彻底的夺走,如今他再没有了能够震慑这里一切的力量。 最后真宙撑住最后一口气逃离。 而真慎并没有再追,看似留了他一命,实则让他就在这异界里自生自灭吧。 166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5 就称呼我…… 真宙在逃离出夜雾府邸之后, 游荡在黑暗各处的那些鬼魅魍魉看到浑身是伤的他便像看到了一块罕见的肥肉那般,蜂拥而起急切地想要吞噬掉他。 虽然真宙没有了之前能震慑一方的夜雾家主力量,但他也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 不仅还留存着大多数夜雾家能够对抗这里稍微小一些妖鬼的能力,也本能地知道怎么样能够更好地躲避它们。 但如果数量太多的话,他也依然抵抗不了。 真慎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放过了他, 因为他知道即使他放过了真宙,面对如此情况的他那暗黑里嗜血的妖怪也不会放过他的。 真慎握住湖香的手,将她手中那柄匕首缓缓从她手中抽离,然后将眼眸中逐渐开始显现出慌乱的她轻柔揽入怀中,安抚她的惊惧说着没事, 已经过去了。 他只是心疼湖香,她明明本不会看到也不会沾染上这样的血腥污秽, 却因为要尽力帮他一把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都是他的错,要她经历这些…… …… 黑暗中, 身后追着他的每一个鬼魅都想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血肉吞吃,事实上他身上很多地方也的确被它们的攻击撕扯裂开了。 等到他体力耗尽,被它们群起而上最后啃噬成一具真正的白骨是迟早的事。 那时他狼狈不堪地逃走着, 竟然还能想到一岩神社这个地方, 应该说他在被身后这些妖怪追杀的时候就想到了那里。 虽然一岩神社离得很远, 是夜雾家的先辈长老们有意这么安排的,为的就是让巫女们无法顺利通过这段危险重重的异界之路。 但这里不是现世人界, 他现在和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区别了并不是什么怪异,如今能让他活下来的地方就只有那里了,只有一岩神社有防抗鬼魅的结界。 经过漫长的奔走和战斗。 在进入这个结界即刻,他才脱力地倒在了地上。 为了不让结界里的人认出他的身份, 他在已经重伤的情况下还得咬牙颤抖着伸手抓毁了自己的脸。 然后便逐渐失去了意识。 …… “嗯?!” 爱世正打算出去演练她最近新琢磨出来的战斗技法,还特意穿上了一件花纹堆叠能够迷惑妖异视线的长羽织,内里和服的腰带里藏着一根根非常细致且尖锐的针簪,针簪尖端上沾涂了会让人和妖麻痹的花蕊粉,是她从之前打死的惑花妖身上收集到的,非常有效,毕竟她就是在这个惑花妖身上吃过亏的…… 所以说人类对环境的适应和习惯真的很可怕,看得多了,经历得多了就不再害怕甚至还有心思去想害怕之外的东西了。 比如再早一些的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蹲在妖怪的尸体旁认真地翻翻捡捡,看有没有什么是她能用到的,如果没有还会有些懊恼觉得这个妖怪白打了。 不仅是她,连神社里的小巫女们有时候也会过来和她一起研究,看多了也都不怕了,甚至还对于一些能力比较强大或特殊的妖怪起了垂涎之心。 这让爱世都哭笑不得了。 结果今天晚上爱世照常出去,想看看会有什么收获,就看到在她洋楼不远处,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而就在这个人不远处的结界之外,鬼影魍魉不知为何非常兴奋地汹涌浮动,让她都不敢轻易出去。 “怎么回事?” 看着地上这个不知身份不知生死的人,爱世的眉皱得很紧,虽有警惕,但还是试探地走了过去蹲下来看。 …… 最后,爱世还是决定把这个男人救了。 因为看到他竟然是人类,爱世感到很诧异,看到结界之外的鬼怪原来是被他的血肉吸引过来的,一直对他虎视眈眈,也让爱世感到很震惊,想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 可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又可怜人类,连脸都一团模糊了,全身也是被撕裂伤,被刀捅的伤,就这竟然都没死,多么可怕的求生欲啊…… 不过爱世觉得,在这样的异世里,如果是深受其害的,能救就救了吧,毕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也陷入这种危机,到那时候她也希望有人能够毫不犹豫拯救她的。 想到这里爱世就行动起来,把这个人拖到她的别墅里了。 在真慎以为真宙会被饥饿扭曲的异界之物生吞活剥时,真宙已经被爱世捡起安置在她的小别墅里了。 爱世先一路将他拖放在温暖火炉旁的柔软地毯上,异界的夜晚不仅浓黑还非常冷的,像他这样重伤又失去意识躺在外面,一夜之后肯定人都亮了。 喂,感恩吧,遇到了像她这么善良的久生爱世大人。 爱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扯开了他破烂的上衫。 曾经什么都不会的东京大小姐也会学着给人清理身上的血污,用简单的方式尽量去给他止血和包扎。 止血的药用的是她特地去背回来的,异界妖怪都喜欢用的止血藤切碎的粉渣,她本来是打算切给自己用的,拿斧头猛砍了一下午,砍得自己的虎口都要震碎了。 所以他还是幸运的,他想要有药,她刚好就有。 在处理好他之后,爱世就来到落地窗边,拉开一点缝隙暗暗张望,发现结界外的妖怪都还盘桓着不愿离开。 算了,那今晚上就不出去了。 …… 第二天。 这个男人的神智就稍微能清醒过来了。 让爱世很惊讶,真不愧是能被那么多妖怪追杀的男人啊!随便一些止血藤就能让他一晚上醒过来。 她果然还得去砍点背回来。 还有让爱世更惊讶的——听到这个男人哑着说这是哪里,他怎么在这里的时候,爱世惊喜地听出了这个竟然就是当初人茸丛那个面冷心热的大哥! 虽然他是吓唬了她,但他也默不作声地把她救下安置到了这间神社里面。 所以在备受各种恐吓和伤害的爱世眼里看来,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所以她也默默记住了这份恩情,庆幸自己的好心救了他。 或许是这个男人感受到了安全之后便再次昏迷过去。 坐在一旁帮他换药和观察的爱世想道,这男人的实力肯定不错,就是不知道他去招惹了什么大妖怪之类的才变成这样的吧。 她现在尽力救了他,等他力量恢复之后,他们两人一起结伴同行游走在这个异界里,应该能够多一份保障吧。 爱世不傻,她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能在这异界里独自行走这么多天,他肯定是有实力的! 而她那么费心照顾他,仅仅是希望他能和她一起去找小雨的温泉庄,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当真宙真正清醒,发现帮他疗伤换药的是这个女人时还吓了一跳。 她竟然还敢救他? 后来才惊觉,这个女人就没有认出他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引得那么多妖怪来追杀你?你做了什么? 面对这个女人的各种问题,他也只好编自己是这边村落里长大的人,但他不想留在这里,一直都在找能够出去的地方,但村落里族人们不许,他的反抗也招来他们的震怒。 爱世点点头,原来他是那边的村民,她就说怎么一个人类能在这异界里行走自如也不怕一些寻常的小妖小怪的。 不过的确如他所说,那边的村民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也是难得会出一个想要离开的人啊。 也许是不相信爱世的好心,面对她的照顾这个男人问她,照顾他的条件和要求是什么?或者是收留他的条件和要求是什么? 听到这里,爱世也没有扭捏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冒犯,虽然一开始她的确是无目的救了他的,但现在看他这样,她就更喜欢能够留下他了,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帮手。 于是爱世告诉他,很简单的她想要让他做一段时间她的护卫。 她终究要离开这间神社寻找一个叫白上温泉庄的地方了。 虽然不知道小雨的那个温泉庄在异界是不是还叫这个名字,但也试着去找一下吧。或者就一间一间的温泉庄去找,异界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应该不多吧,爱世这么想道。 她以后要是能力强起来,也许就能抓住这里的妖怪一个个问了。 在得知爱世的计划后,真宙也很诧异,诧异她怎么会突然之间有这样的一个计划。 她敢在异世里独自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已经是让他感到非常震惊的一件事了,就更别提她竟然还想要独自离开这间神社在这整个异界里行走? 她的目的是要离开这个异界。 而在他的认知里想要离开异界最近的地方就是他们夜雾家的那条通道了。 虽然很难通过,但是非常的近,就在那里,没有想到她竟然要专门绕那么远的路从另一条通道离开?! 她哪里来的底气? 但为了不让爱世起疑,这个男人为难地对她说,能够看到他现在已经力量尽失,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他现在也就是一个比普通人稍微有力气一些的普通男人罢了。 但爱世说没有关系:“做不了我的护卫可以做我的向导呀,没关系,我应该也可以保护你的!” “应该……” 爱世能看出这个没有了脸的男人因为质疑她而变得更加扭曲起来。 “我们又不是要去给那些大妖怪找麻烦的,我们就悄悄地偷偷摸摸地,不被它们发现地去找就好了啊,遇到有危险的地方赶快跑就可以了啊!” 但是在真宙听来,他们的这种做派,真的,就和地沟里的老鼠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他自己如今也和地沟里的老鼠没什么区别了。 鉴于她救了他,他也难得好心一次劝她不要去,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京小姐却偏要去。 因为她觉得夜雾家的通道里面有很多她抵抗不过的凶猛妖怪,所以她不去转而选择去另一个通道。 难道她觉得去另一个通道的路途上就会很安全吗? 结果这个小姑娘却突然翻脸双臂交叉居高临下地威胁他,如果他要是不帮她的话,她现在就把他丢出去,让那些妖怪吞了他!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真好人。 听到这里真宙忽然就住嘴,其实并没有被爱世威胁到多少,而是他想到,他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一直留在这里迟早会被真慎察觉。 于是真宙才抬头问她那好处呢? 跟着她,她能给他什么好处? 爱世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眉眼明亮而有神地告诉他:“如果我们找到了新的通道,我就带你一起离开这里。” “你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吗?你想到人间现世里去看看吗?” “我们人间现世是非常非常令人留恋又美妙的地方。” “我带你去看看。” 其实对于这位小姐所有任性又自以为是的决定,他都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但唯独这一件。 她认真地告诉她,她要带他去那个令人留恋的现世时,他就觉得这样也好,他不是本就不想做什么家主了么,那他就离开这里去看看异界之外的世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叫久生爱世,你就什么名字。” “……月郎。”这个男人在说完自己的名字之后,似乎觉得有些羞耻就将自己的头移向另一边。 “月郎?” “原来,你有着那么温柔的名字啊。”爱世真的是这么感觉的。 “只是母亲在生我的那天在窗边看到了月亮而已,没什么特别的。”男人淡淡地说道。 “这样啊。”爱世站直了看向他道: “那,现在开始,就称呼我为小姐吧,月郎。” 167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6 努力隐忍…… 为了避开一些难以解释的麻烦, 爱世将这个名为月郎的男人安置在了顶层的一间小阁楼里,这样就不会担心有人发现他了,就算有人来找她也只是在一楼而已, 根本不会想到她敢在楼上还藏了一个人。 也不知月郎本人是因为在异界长大所以身体比较强大, 还是巫女们介绍的那些药草疗愈效果特别好, 他的身体很快就恢复到了能够下床行走的地步。 而爱世也不能再等了,虽然异界的时间流逝比现实要慢很多, 但时间依然是在流走的,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湖香已经写信告诉她, 她和那个家主就快要举办订婚宴了。 而爱世在看到这封信后, 直接在真宙面前气得不停咒骂那个该死的骷髅妖怪, 说他简直痴心妄想,说她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真宙这才发现, 这位气得狰狞的小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夜雾家的家主已经换了一个人了,看她那样子似乎还以为是他。 但是基于他现在的处境, 他也不打算告诉她了, 看着她不明所以地咒骂站在她面前的本尊, 他在无语不耐烦之余还有些恶劣地期待, 她要是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后是什么表情。 在这之前, 在她面前, 他就只能是一个被毁容又重伤的丑陋又可怜的异界普通男人而已。 也许是因为曾经常年都无法以真面目示人,稍有不慎就化作一具白骨的样子, 他对自己的外表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所以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他说抛弃就抛弃。 但面对他这样的面容这位小姐还能那么镇定,和他从容交谈,要不是他照过镜子, 看到自己的脸一团糟甚至因为开始结痂连绷带都拆解下来的可怖模样,他都以为在她眼中他并没有毁容。 于是他问她,面对他这样可怖的面容,她难道不会害怕吗? 结果爱世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害怕?” 他还没问,爱世就自顾自答道:“面对被毁掉了的受了伤的面容,对于我来说是真实的,是需要被照顾的。” “再说了你现在又那么弱势,我怎么可能会怕你,我连外面的鬼魅魍魉都不怕了好么。” “对比起那些明明就不是人,却故意化作俊美面向来迷惑人心的恶鬼,我觉得你的模样要和善多了。”爱世,傲慢又隐蔽地安慰着他。 而紧接着,她又开始咒骂那个死骷髅妖怪。 直到月郎不得不面扭曲着表情地劝她说:“做为一名身份尊贵的大小姐,请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开始跺脚骂人……爱世小姐。” “这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那个家主大人又多么恶心讨厌!” “你知道嘛月郎,我在现世里看过很多书啊故事什么的,像你们那位怪物家主啊,基本上都是反派角色,迟早都是会被消灭掉的。” “我一定会等到正义到来的那天的!”爱世握拳坚持相信着。 月郎:…… “不懂你在说什么。”真宙面无表情。 “不懂也没关系,异界这里你大概也没看过那样的书,等以后出去了你就知道了。” 大概是话题聊了开来,爱世干脆把笔放了下来特地转过身对真宙说起了之前她在一个温泉庄里发生的事情。 说她如何被一个能化作人形的骷髅恶鬼妖怪戏弄,说她都还记得那时他幻化成人形的模样,说他只是披上了一副无害友好的皮囊,内里其实都是空洞的骨架。 见她依然记得那么清楚,真宙的心也沉了下来,不由觉得果然他掩饰身份的这一本能是正确的,要不然一定会被她直接报复的。 “我那么想要忘记的地方,结果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爱世冷静下来后也有些感慨。 但现在的她再重新面对那个地方,心境也不一样了。 “在异界这里,你知道这间温泉庄吗?”爱世问道。 “看着很繁华很热闹,到处都是怪异在那里寻欢作乐的地方。” 真宙心想,他当然知道啊。 但说的却是大概只知道方向在哪里,可能对于他们来说还会有些远,路途中也很危险因为要经过好几个妖怪族群的辖区。 爱世说那他大概知道在哪里就够了,剩下的她们再去问,放心这一路上她会保护好他的。 看到她如今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真宙都快觉得之前那个胆小如鼠的她和现在这个她都不是同一个人了。 最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也没有看错她,她的确就是喜欢俗世中一切豪华奢丽的事物,并且对于身份上的虚荣心也分毫不让,总是喜欢强调他必须得尊称她为小姐或爱世大人,一点都不会觉得觉得害臊。 所以她并不是他在被她救下来后对她的改观以为她是一个心思很深连他都能骗过,伪装得非常好的聪明女人。 看她总是喜欢白天穿戴欣赏自己最近新得的衣裳和饰物,到了深夜又能将这些都变成护卫自己和进攻的武器,认真战斗。 将这些全部看在眼里的他很难去评断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而正当他这么想着时,爱世就喊道:“我渴了。” 然后要求他马上去给她倒茶水饮用。 一开始他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自然地使唤起他来了?! 爱世就理所应当地说当然得他做啊,毕竟他现在吃的用的全都是她的,之后她又还得保护他,就这样了他不好好感激她还让她看出他对她依然抱有诸多防备喝审视,所以这样她可不做赔本买卖,那就用另一种方式公平交易,以后也容易两清。 于是重伤初愈甚至还未愈的他就得开始被迫做她的仆人帮她干活。 刚给她泡好茶,然后她又说她饿了,要求他去处理小巫女们给她送来的食材,做好给她吃。 毕竟之前为了不让大家起疑,她就说她要自己烹饪料理了,只需给她送食材过来就行。 这不都是因为他么!所以为了好好报答她的恩情,就得他去做料理。 结果他做了又得承受她的各种嫌弃难吃…… 有好几次,他都得握拳强行控制自己冷静,所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要么就说她累了,指挥他去把她之前没有做完的事做完,比如说制作一些止血药包,又或者是收集制作一些有攻击或者防御作用的东西。 这几天晚上她出去与妖怪战斗的时候,也要求他也必须跟着去了。 要他们两人一起翻弄那些妖怪们的尸体去寻找有用有价值的东西。 一开始她还会一起来,到后面就干脆全部交给他包括各种要背回去拖回去的东西,也不在乎他的伤情是否都好全了,只要是能用上他的她都会好好的利用他。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她的力量竟然就这样变得越来越强,说实话她也的确是有了行走在异界的自信。 异界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生存,因为大部分的妖怪都是无智嗜血的,聪明智商高的基本上都能慢慢强大起来变成一方之主,到时候想她说得那样避开就行,毕竟她又不是去和那些大妖怪争霸的,她想的是赶紧离开找合适的通道。 她一直想得很清楚,也大致上推测出了异界这里的生存规则,所以她也越来越不怕甚至越来越嚣张。 最糟的是现在他力量尽失,和普通男人没什么区别。而她却力量却日益强大,可她并没有那种强大怜弱的内心,她就是会恃强压制他。 所以说,她和他本质上就是一样的人,一样恶劣又坏心,就喜欢看人不情愿又不得不听从于她受制于她的样子。 为此,他当然相当气愤,但他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再也不是当初的夜雾家主了,他甚至连去找真慎复仇的能力都没有,因为他去就是死。 而且他想利用她离开这个他已经受够了的鬼地方,就必须得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只有等到他能够彻底离开这里,他才能跟她清算这些事。 真宙深深一个呼吸,努力隐忍地像一个合格的仆人,满足大小姐一切无理又做作的要求。 反正只要她自己不害臊他也无所谓,毕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 爱世在离开之前,专门到神社里去和瑞花婆婆和小巫女们说这件事情。 巫女们知道这天一定会来,于是纷纷说道:“爱世大人放心,我们会替你遮掩好一切的,我们还是会照常送吃食到你那边,不让他们起疑!” 但爱世想了想之后说:“大家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就当做是我自己一个人逃走的,这样就不用牵连到你们了。” “不用帮我掩饰的,这样更好,反正我猜那些人大概率也不会再去找我,任由我因为任性在外面自生自灭了。” 小巫女们皱眉担忧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她们还是很担心,感觉像是直接抛弃了爱世大人一眼。 爱世说:“离开的只有我一个人,你们还无法和我一起走,所以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大家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最后。” “反正他们已经自顾自觉得我和你们不太能相处到一起的,不会觉得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的。” “等我走了之后,大家还可以主动告诉他们,我逃走了。” …… 在这天的深夜。 爱世小姐和那个自称为月郎的男人离开了。 因为没有人知道这里有月郎这么一个人,所以大家不在乎。 因为没有人想再去找那个麻烦又无知的大小姐,所以也同样无人在乎。 当守山神社的神使椿绚大人匆匆来到白上温泉庄时,却被告知他们的少东家雨少爷去外地出差了。 而空无人烟的暗夜山脚下,不知在何时出现了一家亮着昏黄灯光的旅舍,静静等待着它的客人。 168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7 都是反派…… 爱世小姐和她救下的仆人月郎一同在异界里流浪。 时常在如黄昏的白天里行走在幽暗的山林小道上, 走在这样阴森的地方,爱世还是会害怕,虽然她自以为自己已经有战斗的力量了。 可这样的地方, 四周安静, 总有不知名生物不怀好意的窸窣动静和嚎叫,让她依然还是会紧张, 不断望着四周,以至于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牵着月郎的手腕一起走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还碰到有温度的东西就好。 这倒是让月郎很不自在,但甩又甩不开她,就只好作罢。 这一路上他们是真的不怎么好过,因为任何时候都得保持警惕, 随时都会有妖怪扑上来。 而在被妖怪追杀的时候,两人又慌不择路地逃跑,都说不上是谁在保护谁的问题了。 行李木箱上也没有带足什么吃的,一切都只能在路上现寻, 运气好些能找到野果兔妖河鱼一类的果腹,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饿着, 有时候这里竟然还会阴沉沉下大雨, 然后又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躲,最多就在浓密的大树下或倾斜的岩石地下蹲着, 等雨停。 一路上也没找到过什么合适的地方, 让晚上能够放心的休息,爱世都不允许自己脑海里出现床的形状, 要不然她会很难受会想大哭的。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大概和对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就是他们人生中过得最凄惨的时候了。 但如此狼狈, 爱世还坚持将自己打理好,头发要梳理整齐,有条件脸就要清洗干净,还有坚持让月郎称呼她为小姐。 月郎问她,既然她总是这么在意这些,为什么要还要选择现在这么辛苦的方式呢? 她就等着,在安全舒适的地方等着她现世那边的人来救她不好吗? 整天将自己弄得风尘仆仆又脏兮兮的,哪里像什么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啊。 此时正坐在溪边的爱世,在洗干净脸后将箱子里的木柄镜摆在了稍微高一些的石块上,用一小段炭笔仔细地描着眉说道: “不会有人来这里救我的,所以我得自己离开。” “而且我不是这里的小姐,让你这样称呼我是为了时刻提醒我自己,一定要记得我可是现世里的大小姐,等回去之后要好好地珍惜我原本优越的身份,珍惜我本该过好的生活,哪怕一辈子独自老去,我都要永远做最优渥的大小姐。” 不知想到了什么,爱世停下描眉的手特地扭头得意地对月郎说:“你都不知道在我的现世里,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过得很自由奢侈,在社交场上从来都只有我去为难别人,没有谁敢来和我正面冲突的呢。” “还有我的姐姐姐夫,可是侯爵和侯爵夫人,地位很高的你知道吗!” “喔,我忘了你不知道,抱歉。” 说到这里,月郎倒是不屑地反驳她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啊。” “一般这种地位很高又很蛮横的大小姐,就和你讨厌的那位家主一样,不都是反派吗?” “不都是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收拾掉的吗。” 爱世一时语塞:……竟然好有道理的样子。 于是她愤愤地说道:“啊呀,你胆子好大啊!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敢反抗我了!” 然后骄横地指使他:“赶紧背上我的箱子走了!” 现在她什么都重的东西比如装着很多行李的木箱就都由他去背,而她倒是全身轻松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她要在流浪的时候还要带那么多的首饰和衣服?! 也许是因为成为了暂时的队友,彼此又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他对她的确是有些改观了,甚至偶尔在她认真装扮自己的时候,他都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挺可爱的…… 大概是因为同类相惜?都是反派角色? …… 而空无人烟的暗夜山脚下,不知在何时出现了一家亮着昏黄灯光的旅舍,或者它一直都在这里,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它的客人。 “可是……这一看就是有问题的旅舍啊……”因为越来越冷,不得不披了件黑色厚羽织的爱世皱着眉说道。 不久前月郎说,在他的印象里,这里大概会出现一间旅舍,如果遇见了尽量就得住进去。 因为能保障一定的安全。 结果当爱世看到这间旅舍后,问月郎是不是记错了?难道不是这件旅舍看起来才是最不安全的吗! “一般出现这样旅舍出现的地方,就表示会有受到某种限制的妖鬼盘踞在此处,如果不是客人的话那就是猎物。” 真宙其实也不确定这里的是那方鬼怪,因为之前他在路过这里的时候都根本嗤之以鼻不会停留,甚至连他随行的护卫都不会关注这里。 但现在他不得不谨慎。 于是,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这件旅舍。 一进门,果然,前台站着一位脸色青灰的人形缓缓抬头对他们道:“欢迎…两位…客人…” 爱世看到“他”连嘴都没动,感觉是从肚子里发出的呼噜声音。 “你好,我们想要住宿过夜。”真宙上前,发挥他身为侍从的作用。 “好的…稍等…”前台动作缓慢地登记,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给他。 “楼上…右侧第一间…就是两位…客人…的房间。” “好,谢谢。” 因为没有钱,所以用了爱世箱子里的两支普通银饰作为钱币抵扣,这时就庆幸自己带了值钱的东西出门了。 这个前台还指了指身后上方的夕阳时钟表示,晚上7点会在大厅给客人准备一份晚餐。 爱世和月郎也从善如流,准时在七点的时候来到楼下,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已经交钱了,晚餐是什么该吃就吃。 然后发现旅店的大厅里竟然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大部分看起来就是迷茫的鬼,而还有一小部分是让爱世都没想到的……人类。 因为她看到不远处一个女人脸色非常惊恐地扯着她身边的男人颤抖地说:“老公,这…这里…都是…都是……” “嘘!”他的丈夫则感觉捂住她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惊醒了不该惊醒的东西。 还有另一桌的三个女孩紧紧挨在一起,非常恐惧,一开始还说着她们是不是走错旅馆的话,后来都不敢说话了。 看到她们穿的衣服,爱世疑惑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现世人类在这里? 鉴于这里是异界,爱世也不敢轻易去问她们,而且她身边的月郎一言不发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随时会扑人的恶鬼。 “记住…白天…不要出店门…午夜…若听到声响…不要出房门…” 最后在临上楼前,前台突然交代所有人道。 听见“他”说的是什么后,爱世和真宙互相看了看对方。 169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8 这就是所…… 回到房间后, 爱世立即行动起来,想将能够搬起来的东西都堵在门口,以防万一。 结果月郎却随意说没有这个必要, 在夜里他们是不会有事的。 爱世说:“不是说白天不能出店门,深夜不能出房门吗?” 月郎说:“大概前一句是针对我们,后一句是针对那些无意中闯进来的普通人类吧。” 爱世一下就了解, 这些人大概是和之前的她一样因为两界交换掉了进来的, 但,照理她也算普通人类啊,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 而月郎也没有回答她, 因为他也有些不确定。 也许是路途因为太累了, 好不容易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距离深夜又还有一段距离, 爱世不知什么时候便倒在榻榻米上睡了过去,睡得很沉。 而月郎则朝前打开了窗, 随意地坐在了窗台上,看了看爱世的睡颜, 又看向天上的血月, 仿佛和他从前无聊时在他自己房间的窗台上望天上月那样。 说实话, 和她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倒也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一些事, 不论是真慎还是湖香,他都不再想纠缠了,他只想着离开这里后的自由日子, 所以她在他面前说再多她和湖香的事,他也没有丝毫恨意,无所谓了。 所以她还真是一个天真的小姐啊, 自己一厢情愿想要拯救的姐姐,却不知她早已和家主大人纠缠不清了。 而真慎,也开始自欺欺人了吧,这可悲的男人。 …… 之后。 爱世是被外面走廊上的吵闹声忽然惊醒了的。好像是有人在吵架?但是在吵什么又听不太清。 于是爱世站了起来,来到门前贴在门上,听到好多人都因为这吵闹声打开了房门,想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爱世也有了一阵强烈的好奇心,就想探出去看看。 “你是想做什么?小姐。” 月郎低靡的嗓子瞬间惊醒了爱世。 天呐,她刚刚在做什么?爱世吓得连忙倒退了几步。 月郎又问她:“你是想出去看看么?” 然后自顾自地说:“其实小姐你想出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外面的场景会很血腥,你看到了的话,可能会受不了的。”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爱世刚想到这里,外面就传来传来了几声尖叫。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夹杂着沉重的锁链拖拉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捶打声,以及还有□□在地面上划过的摩擦声。 “那……那是什么……?” “很简单,有人把他不该打开的房门打开了,违反了这里的规矩,所以应该是被拖走成为了某个怪物的盘中餐吧。” “那之前那三个女孩子怎么办?我们要出去看看吗,你刚刚说我们可以?” 其实并不是爱世不顾一切的滥好心,她只是看到那三个无助的女孩就想到了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来到了这样的地方,多难受多害怕啊。 而坐在窗边的月郎,却将自己融进黑暗里,看不清他狰狞模糊的脸,无所谓地对爱世说:“可是你就算出去看了,也不一定能救下他们所有人呢。” “而且,你怎么就能确定她们一定和你一样是同类呢?你忘了在这里,是人还是鬼,都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我们只是客人,客人是不能打扰主人用餐的,那是会激怒它们的。爱世小姐你能保证你可以击败有可能是大妖怪的它们吗?” “你是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世界,还是要拯救这个世界里受难的人,你要想清楚呢。” “不过,小姐你还是自己做决定吧,毕竟我也只是一介仆人而已。” 说道最后,月郎干脆扭头不再看她纠结,所以说他最不能理解这种人了,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同情别人。 但他并不打算阻碍她,好显得他有多么冷漠,而她多么的有人情一样,让她自己去选。 主要是按照他的猜测,他们即便是推开了房门,甚至看到了外面的怪物,但只要不和那个怪物产生冲突,那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们现在和那怪物算是“同类”。 但爱世的后果要她自己承担,比如说她要是不自量力地为了救人和那个怪物战斗了,最后被那怪物吞了,那还等着她的湖香和那些巫女们就永远都只能空等着她了。 也许是同样想到了这里,爱世终究也并没有开门,却怀着无比沉重的心。 是啊,人就是这样,如果遭遇不幸的是自己,便无比希望有人能够不顾一切帮助她,拯救她,就像当初她变成人茸的时候一样,甚至她还会怨恨抛弃她,对她的不幸袖手旁观的人。 但反过来如果幸运的是自己,那她便有一万个苦衷不能去拯救那个不幸的人。 爱世抱膝坐在门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门外也已经安静了下来,似乎大家都担心,一旦推开房门就会看到一地的血肉残渣。 忽然,爱世猛然抬头看见角落里的那个柜子,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正缓缓打开,然后从里面慢慢爬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 那双目空黑,口唇猩红似乎想要朝她这里爬来,惊得爱世瞬间站起摸向腰间的武器,准备战斗。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爱世发现这女鬼竟然一直都没有朝她这里过来,就站在那儿保持那样狰狞的姿势看着她,但这样的狰狞已经吓不到爱世了,她现在只会因对手太过强大而产生需要保护自己的忌惮之心。 这时,住在他们对面的那三个女孩传来了惊恐的尖叫,以及阵阵慌乱的脚步声,似乎想要开门跑出去。 在听到那些女孩们的尖叫声后的爱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朝外面嘶喊道:“别开门!千万别开门!那鬼是用来吓唬你们开门的!” 爱世不知道她这样的喊声有没有用,也不知道那些女孩房间里的鬼是不是和她这边的鬼动静一致。但她本能地就这么做了,希望那些女孩们别开门。 好在,之后她也并没有听到她们失去理智推开门的声音。 就这样,一直僵持到次日。 天亮了。 …… 在确定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了之后,爱世就推开了房门。 对面的三个女孩在听到他们这边的声响后,也跟着瑟瑟地推开了门。 在看到爱世后,她们一阵惊喜,她们知道昨天夜里就是这个女孩提醒她们的,让她们没有因为太过恐惧而做出真正的死亡选择。 但随即看到她身后冒出的那个面如恶鬼般的男人时,她们立即又吓得纷纷逃跑下了楼,连谢谢的话都没有来得及对爱世说,但爱世自己松了一口气。 等爱世他们来到楼下后,看到那三个女孩正跑到大门口就要逃出去了。 而爱世正要说什么时就愣住了——此时,旅舍的大门正大开着。 门外,竟然是阳光下的现世街道景象。 他们能从这个大门外看到路上的行人匆匆,还能清晰听见商贩和车马路过的声音,仿佛这间旅舍并不是什么异界诡异的旅舍,只是一间普通地开在人间街道上的旅舍。 而对于爱世来说,那个她最熟悉最思念最想要回到的现世,只距离她五米远,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久违的阳光温度。 “快走啊!等前台那个恶鬼回来了,我们就都走不了了!”其中一个女孩看到爱世愣愣的模样,赶紧喊了她一声。 毕竟是帮过她们的人,又是那么漂亮纤弱的女孩子,就是她们看到了也不忍心,至于她为什么身后会跟着一个那样的男人,她们也来不及去想了。 当爱世在听到她们的话后,本能地就想要和她们一起离开时,她身后的那个男人偏偏面无表情地扯住她的羽织后摆道:“小姐,你忘了,我们是白天不能离开店门的人。” 听到那个男人说的话后,“小姐……” 其中一个女孩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喊道:“快走,她也是这里的鬼啊!” 这下女孩们就都逃走了。 也许是因为太过留恋人间现世,真的就有旅舍鬼随着她们一同踏出了店门,妄想沐浴在现世的阳光之下。 结果,当它一踏出房门,就被一个透明的贪婪的东西一口吞下,消散地无踪无际。 “你要是踏出去了,也会像它一样的,这就是这里的主人所维持的平衡。” “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就是现世里的人类,却被划分成了这里的鬼? 看着大门外的灼灼烈日,爱世忽然就难过得想哭,就好像自己真的和那个世界里的人从此阴阳两隔了。 “因为我们是从异界进来的客人,自然得重新回到异界那里去。” …… 集子、花和由子三人在一口气彻底跑回到人群中,彻底看不到那个鬼怪旅馆后才停下来艰难喘气。 “哈…真没有想到那孩子居然也是鬼,可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感觉就和我们一样。”由子惊魂未定地捂着胸说道。 “其实她还是救了我们的,是好的鬼,对吧。”一个女孩不禁说道。 “是,就是太可怜了,希望她也不要困再在那里,早日前往极乐世界吧……” …… 而爱世此时却已经和月郎一起顺利离开这间旅舍了,也许是因为吞吃餍足,所以那没有露面的怪物也不怎么为难同为异界之物的他们了。 所以即便是在异界黑夜里行走,这片区域也相对好走一些。 在路上,月郎才告诉爱世,这种旅舍是介于现世和异界之间的缝隙里的,并不是真正的通道,是某些妖异利用这些缝隙去残害现世里的人的。 爱世明白,这就是所谓现世里偶尔会出现的那种恶灵之地吧。 到底什么时候,她们才能彻底离开呢。白上雨那里,又真的能够让她们顺利离开吗。 而她自己又太容易受到那些妖怪的影响,如果不是有月郎能够冷静地提醒她,她早就不知道掉进多少次陷进里了。 也不知他之前过得都是什么生活才会让他那么懂这里的生存规则,能够依靠他的经验走到现在,不管怎么样她都得感激他的。 …… 因为这处旅舍的妖怪实在是不知节制的制造恐惧吞吃人类,于是赶在现世里的人已经察觉到并打算彻底灭杀它的时候,白上屋的主人就派人过来强行将这处旅舍收购为名下产业,全权由他们管辖了。 170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19 狐狸娶亲…… 爱世和她暂时的仆人月郎两人结伴行走在这昏黄妖丽的异世之界。 这一路, 月郎的确如他所说,没有任何攻击妖怪甚至连自保的能力,他如今只能做些简单的向导或帮忙照顾这个自称是他“主人小姐”的爱世。 而爱世也如她所承诺的那样,尽可能保护他不受到怪物的袭击, 会在怪物袭击他之前将怪物引到她这边再由她去承受所有的攻击, 为了替他挡住攻击她甚至都不惜伤害到自己。 但就是爱世这种莽撞地不惜伤害到自己仅仅是为了救他的做法, 让真宙睁大了双目, 心里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他说是失去了原有的力量, 但他其实并不是特别畏惧,毕竟也是曾做过一方之主的人,所以他更多的时候是在看着她,看着她是怎么离他印象里的形象越来越远的。 原来她在他的印象里是什么样的呢,胆小, 吵闹, 还有些虚荣, 并且是弱小且依附他人的存在, 也会为了能苟活下去而放弃尊严体面。 因为他所生活长大的地方到处都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也厌恶这里, 而那越是远离他们皎洁的明月, 他就越向往,也同样向往明月这般的人。 很显然,她并不是如月般的女人,没有月的柔和包容, 没有月的清辉谦逊, 怕吃苦,爱喊疼,看着不是很坚强却又自以为自己能够救所有人, 还有莫名其妙的自责心,尽是莽撞嚣张又不太聪明的模样。 甚至还要求他倾听她人生中失败的暗恋经历,看着她愤愤不平说那些男人没眼光竟然不喜欢那么可爱的她的时候,他都不好说这谁受得了她这样可怕的纠缠啊,而在他还是家主的时候,就算有女人青睐于他,也只能含蓄地眉目示意他,哪里敢去强求他。 所以说,长得好看的男人,千万别去碰。 这是她语重心长对他说的话,还说有那个猜男人心纠结痛苦的时间不如多看看自己,多打扮打扮自己,然后就会发现谁也配不上自己了,就再也不会自卑了。 听到她的话他都笑出声,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女人的话是不能信的,等她口中好看的男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不还是一样。 他能够理解她喜欢的男人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因为对象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不会喜欢。 可她在妖群中厮杀,最后终于赢了的时候,脸上和身上尽是血污和伤口,发丝凌乱,眼神也已经很疲惫,却还是朝他灿烂得意地笑了出来,说她厉害吧,都说了她是可以保护他的。 然后缓缓朝他走来,伸出依然柔软的手想将他拉起。 很奇怪,以前她干净所谓美艳的时候,他对她毫无感觉。因为对他来说,再美丽的女人最后都不过是枯骨一具,尤其还是这种徒有皮囊的女人。 但看着这样满是血污的她,他骤然发觉,这其实是一个美得惊人的女人,甚至灼目到有些刺伤他,让他第一次因为她身上的伤而感到不忍。 让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想道,她这样的女人本该是生活在温暖舒适的地方的,而如今却不得不带着他像亡命之徒一样四处躲避逃窜,苦苦寻求解脱的方向,明明是那么爱漂亮的女人却能够说出幸好这里的草药效果够好,都不用担心伤口留疤什么的话来…… 而他,明明已经恢复了自保甚至能够战斗的力量,却依然放纵自己置于危险中,眼睁睁地看着她不断力除万难,无论如何都要救下他的决心和模样。 然后战斗结束或逃脱成功后,在水流边帮她清理伤口上的血污的时又垂眸自责,可天真的她却还以为他只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甚至还拖累她而自责。 自以为体贴地看似跟他开玩笑实则安慰他说,月郎要好好的感恩她啊,找到什么好吃的都得先给她吃才行。 为了降低他的自责心,她自顾自地除了和妖怪打斗以外就什么都不管了,生活旅途上的事都放心地全部扔给他,在没有遇到妖群的时候,她就是一个生活上什么都不会的娇气大小姐,甚至有时候走累了还要求坐在箱子上,让他背着她一起走。 还成功骗到了很多鬼魅魍魉以为她手无缚鸡之力而被她凶狠刺杀,然后她再优雅地拿出镜子坐到一边整理,由他主动去翻捡妖怪尸体。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他竟也甘愿喊她小姐了。 开始习惯地背着她走,给她准备餐食,有条件还给她找温泉或异界旅馆,帮她她削木枝或妖怪骨头做成的簪子,帮她把脏污的衣裳清洗干净再晾晒好,可以说是沉默寡言但非常可靠的仆人了。 而她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水岸边,认真地双手捧起吃他料理的特地加了某种香叶的烤鱼跟河贝汤。 就这样,他们行走在异界,时而遭遇有故事还算善意的妖怪,只要帮它做些事就行,还能得到它的一些指点,时而跟现实有短暂的相逢,爱世总会去帮助那些无意中迷失在这里的普通人类,尤其是比较弱势的女孩和孩子,时而和为难他们垂悬他们血肉和灵魂的鬼怪战斗。 在妖怪想要袭击他,而她前来救他,然后不小心因帮他挡住伤害受伤,之后他再帮她疗伤,旅途中更加周全的照顾她纵容她,这种循环就像有瘾一样,让他不知不觉越陷越深。 于是,明明路途艰难风尘仆仆的她,却在他的照料下干净明艳依旧,以至于后来竟然有不少看上她绮美姿容的妖怪。 所以有时候,看见溪水里倒影出来的自己,没有脸,看不出是谁,扭曲模糊又可怖,他会突然很生气。 有时气她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还要行事高调引人注目,身为逃亡之人就不能有逃亡的样子吗,有什么不能等逃出去再说吗? 又气总是在意他救他干什么,他被妖怪吞了就吞了啊,像她如今这样强悍已经能够在异界独立行走了,迟早都能自己找出去,还带着什么都不会累赘的他做什么? 还有整天笑着看他这样的脸,难道不恶心吗?但他气的却是正因为他现在是这样的脸,所以她才无所谓,自己在她眼中大概和工具是没什么差别的。 以至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有时他会故意泄露自己的本音,就是曾经他还能化作骷髅时和她说过话的本音,之前因为怕她发现认出他说话都是有意压低了嗓音说的,结果,她竟然一点都没有认出来。 明明他那样为难过她欺负过她,她竟然连他的声音都不记得?难道她不应该恨得咬牙切齿的吗?说白了她就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连恨都不恨,明明回回骂他的时候都那么气愤,却连他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这个女人竟然连恨都恨的不认真,他越想越气,到最后又气自己明明已经恢复了不少力量,却依然还在装弱。 他在迟疑什么?他难道是怕他真的被她发现身份后被抛弃吗? 这到底算什么?气她认不出来,结果又烦她真的认出来。 可终究无论他想什么气什么,对于爱世来说,他都是一个虽然性格冷酷却又优秀可靠的同伴,会对他保证说等他去到她所在的现世,他会过得更好的! 但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而当真宙回到他们这一晚的驻扎地——一个简陋的草屋时,发现她竟然不在。 一开始他也没有很在意,她时常会自己离开一阵,差不多就会回来,他只需要继续准备晚餐等着她回来就行。 却发现等到了深夜也怎么都等不回她,甚至怎么也找不到她后,他才觉得不对劲起来。 但是她的箱子又还在,在想到有一种可能后,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箱子,看到她常用的作为武器的那几支不怎么容易断的簪子竟然都不见了,忽然意识到她有可能真的抛弃他了。 这个认识让他猛然站起冲到外面,又惊又气。 还真是轻装上阵啊,麻烦多余的东西说扔就扔,所以他也是麻烦的东西对吧。 所以她以为她这样离开,他也会无可奈何地自觉顺从她吗?那她想的太随意也太低估他这只被她捡回来的恶鬼了。 恶鬼,可是一旦沾染上就再也甩不掉的。 想到这里,他气息骤然一变,直接抓住一个暗中窥视他,想趁有战斗能力的爱世不在的时候袭击他的山狸妖的头,面目狰狞地提起它问它有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去了哪里。 而头被突然提起的山狸妖双目一时震惊地要爆出,这……这这人他…… 却又强畏于他的恶气,只能瑟瑟抖抖地说,没…没有。 “噢,是吗,真遗憾。”宛如恶鬼修罗的男人垂眼蔑视着这个不自量力妄图狩猎他的小妖,手开始收紧。 而迫于强大求生欲的山狸妖在他打算捏爆它头前赶紧挣扎地说:“我想到了,啊大人我想到了。” 听到这里真宙手松了一些,示意它要说就说。 “这里…这里刚刚有一支狐狸娶亲的行队路过,但是面对他们一群狐妖小的……小的也不敢冒头直视啊。” “什么?狐狸娶亲?!” 真宙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171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20 为什么,…… 当时, 爱世正在晚上落脚的草屋里收拾她睡觉的地方,仔细地从她箱子里拿出一段柔软的棉布,然后铺在已经堆得很厚实的干草堆上。 虽然日日这样风餐露宿的, 但有条件的话, 她还是会对自己好一些的, 月郎就无所谓这些甚至还觉得她很麻烦。 就在她细心铺草床的时候, 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草屋外好像有什么动静,像有很多人要过来边来一样。 于是爱世便立即警惕起来, 伸手往箱子里拿出她惯用的那几支簪子塞进腰带里才走了出去。 这段时日, 她都已经习惯了, 在异界这里, 每当到傍晚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此时她尤其需要谨慎。 …… 傍晚的森林里, 一切都被笼上了一层暗艳色的雾光。 果然,走进森林里的迷雾之中,爱世就听到了阵阵从远处传来的铃响和乐声, 心里想道,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其实原则上她是不能好奇的,所以她想的还是先撤离避开。 但似乎能感觉到她想离开, 雾中就隐隐约约出现了一行人影队列,让爱世像被蛊惑了一般,不经意间就直视了他们。 在直视的时候爱世才看清, 这竟然是一行穿着红底白色狩衣,抬着一顶轿子向她缓缓走来的娶亲队伍。 再次细看,这些娶亲队伍里的人,好像是人……!不,他们的脸竟然不是人脸!而是一张张诡艳的狐脸, 爱世立即反应过来,她这是遇见狐妖了! 虽然她内心是这么想的,但她的视线却无法偏离他们,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这一行队伍。 然后她想起了她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的,无论是狐狸娶亲还是狐狸嫁女,都是需要回避不能直视他们的,不然就会激怒他们被他们诅咒什么的…… 她就说,为什么这片附近都没有任何妖怪出现,所以他们才放心地选择这里作为他们今夜的过夜之地,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情况! 爱世想赶紧不再看着他们,可就像狐妖天生就有迷惑人的幻术技能般,她就只能眼睁睁这么看着他们朝她走来,她甚至还看到其中一个穿着比较正式黑色和服的狐脸人,在看到她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那带着尖牙的嘴瞬间咧开到脑后。 但是因为这些狐脸人并没有杀意,让爱世一时大意没能及时做好防御,在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异香后,爱世心道糟糕,刚想喊月郎就失去了意识。 …… 爱世是在阵阵靡丽的乐声中醒过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上一下的颠簸感让爱世立即吓得整个人都坐直起来。 这是哪里?! 然后环顾一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逼仄的小轿子里,最可怕的事是,她此时正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嫁衣。 这是怎么回事啊?! 爱世这才想起她在失去意识前,是看到了狐狸娶亲,结果等她醒来之后,新娘就变成她了!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爱世觉得自己身上的灵力使不出来,好像真的就变成了一个柔弱的新嫁娘,还是那种心不甘情不愿的。 爱世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就被摁在轿子里,但她开始挣扎了起来,还推开了轿子内的小窗户。 当她推开小窗户之后,果不其然发现了这群狐狸脸的人。 爱世尝试朝他们喊道:“放我出去,我不是你们的新娘!你们接错人了啊!” 但无论爱世说什么,这些人都像没听到一样兀自神情庄重地行走着,一路上无人无妖怪敢直视他们这一队伍,爱世也无法离开这顶小轿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她一路从森林小道送到一座无比恢弘热闹的城池里。 他们继续抬着小轿里的她往前走,走在这座城池里直通的大道上,爱世从小窗户里看到了这整座城就是狐狸的城市——路上有人身狐脸的,也有依然还是狐狸形态的。 娶亲的队伍一路将爱世送到了狐城城主的住所,能够俯瞰整座狐城以及他这片辖区的最高处——此白阁。 等终于到了这群娶亲队伍的目的地,爱世才被几位穿着仆妇和服人身狐脸的妇人从轿子里请出。 领头的那位妇人用恭敬而又矜持的语气对她说:“公主大人,一路颠簸辛苦您了,请随我来沐浴休息吧。” 而爱世才不理她对她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公主,你们接错人了,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路过的知道吗,路过的!” 却没想到领头的妇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旧恭敬有礼地说:“看来公主大人已经非常的疲惫了,那就请随我们先沐浴休息再用膳吧,请不用担心,城主大人已经吩咐过,务必要让公主大人得到我们此白城最高级的待遇。” 爱世:…… 然后爱世便被她们强行带到为她这所谓的公主准备的房间里洗浴打扮了。 爱世该怎么说呢?她们对待她都像对待那种不情不愿嫁到这里闹情绪的公主般游刃有余。 要不是她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她早就狠狠收拾她们一顿了。 还什么城主公主的,天呐,难道异界这里还是战国时代吗?! 于是,爱世被那些讨厌的狐狸大婶们摁住,强行换上了花枝招展的衣服,最让爱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现在身上穿的竟然都是从前战国时期才会穿的那种公主和服——粉白色的底衣再外套一件明红色淡黄花纹的打褂,就连发型都她们弄成了符合这身装扮的公主切。 最后领头的那位妇人点头对她的作品表示满意:“公主大人美貌绝伦,城主大人看到了一定会欣喜非常的。” 爱世就这样被直接送到了所谓的城主跟前。 爱世被这些狐妖弄得整个人烦躁到了极点,她的力量不知被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压制住了,身上著有她灵力的几支簪子也不翼而飞,那些大婶竟然还不屑地说那些簪子太粗陋不适合她的身份,有更华丽的适合她什么的,所以她现在就非常被动。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想被困在这里和他们玩这种奇奇怪怪的扮演游戏。 所以等见到那位城主老爷之后,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能说通就说说不通的话就打好了。 所以当她来到主屋见到上座那位众星捧月般包裹在中间的那位狐脸诚主时,爱世就直接一脸无语地先开口说:“城主大人,你找错人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拜托请你放我回去吧,现在你们去接那位真正的公主,可能还来得及。” 爱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毕竟热闹的屋里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但爱世不管,而且没生命危险的地方她什么都不怕。 其实她也能隐约感觉到这些狐妖并没有像她之前遇到的妖怪那样,对于她的血肉如此迫不及待,他们看起来其实非常的…嗯…有礼?应该说像遵循着某种他们现世里才会有的那种规则。 所以也是基于这个,爱世所幸直接把话说清楚了,毕竟狐狸不都是很聪明狡猾的存在吗? 其实她心里也没把握的,所以她趁那些仆妇不注意的时候,手里悄悄抓住了一只发簪,好在刚刚她的力量恢复了一些,大概是觉得她也跑不出去了所以也对她放松了一些,让她抓住了这一丝机会。 她比谁都清楚,在这样的世界里,而且还是被突然带到了这里,是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人来解救她的。 还有月郎,哎…… 都不指望他了,他比她还没有自保的能力,甚至很有可能因为她的突然消失,他都可能会遭遇危险。 所以,在她距离这位城主如此近的情况下,有必要的话,她就跟这位城主好好“谈一谈”。 爱世正等着这位城主的回应,却没想到这个城主在停顿了一会儿后,反倒对她说:“没有错呀,我想要的新娘就是你喔。” 听到这位城主说出来的话,爱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这城主的声音竟然意外的稚嫩?好像是只有少年才会发出来的那种非常清透又带着期待的嗓音,如果忽略他此时这种狐狸脸的话,爱世甚至都能从这样的声音里将他想象成是一个面目非常秀雅白净,像她小侄子秀和般的男孩子在跟她说话一样。 虽然让爱世意外,但爱世还是尽量顺着他的话说:“可是我不想嫁给你啊!” 听到这句话,这位年岁不大的小城主似乎心里有些受伤,问她:“啊,为什么呀?” 接着爱世就说:“当然是因为我是人类,你是狐妖啊。” “你这……模样,我们怎么可能结婚!” 小城主在听到爱世这么说之后,爱世仿佛都能看到他那狐狸脸皱了一下,然后问爱世:“难道你不喜欢我的样子吗?” 爱世不断点头。 “可是,大家都说我长得很好看诶,说我是这座城里最英俊的男人。”小城主试图说服她。 然而爱世看着他那张满是期待的狐狸脸冷漠道:“不,我不觉得好看。” 听到爱世这么说,城主身边的狐狸们都很生气,纷纷反驳道怎么可能,他们城主大人就是最好看的!以及这个人类小姑娘没眼光什么的…… 爱世难得谦逊地点点头说:“是,没错,是的是的是我没眼光,我果然还是喜欢普通好看的人类男人。” 在听到爱世这么说之后,小城主的狐狸眼又亮了起来,对爱世说:“那…这样呢?” 在他说完之后,爱世就愣住,看着他的狐狸脸逐渐收起,化作了人类的形象。 不仅是他,在他的示意下,屋里的所有人都随着他一起化作人形。 一位穿着城主华服,有着狐妖特有的美艳却又因大概年岁还较小而有着稚气的少年缓缓站起来到她面前。 忽闪着晶亮的双眼天真欣喜地问她:“爱世公主,这样可以了吗?” 爱世:…… 喂……你这个年纪,还没到娶妻的时候吧! 可爱世还是在他那么热情又彬彬有礼的邀请下,无法推却地和他用了一顿晚餐…… 她真的很难拒绝这个跟秀和一样小城主啊,甚至她都觉得这么大的孩子,哪里懂娶妻是怎么回事,大概就跟过家家一样的想法吧。 好好跟他说应该能够顺利离开的。 …… 血月当空。 站在此白阁最高处平静地俯视他领地的弥良城主正听着下属家臣的报告,说之前公主大人身边的那位仆人竟然找上来了。 “他是一个人?” “是。” “他是人类?” “……是。” “为什么,他一个人类能找到这里?” 172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21 一只年幼…… 的确, 在一开始,真宙和狐族的人是有冲突和打斗的,他站在城墙下让狐族的人赶紧把爱世交出来。 而狐族的人却因他是孤身一人前来, 区区人类一个看着也没有多大实力就低看甚至嘲讽他, 伸出尖长的手指傲慢地说他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态度敢如此嚣张,信不信到时一口就撕了他。 但最后,真宙还是被过来告知守城的人说城主大人已经邀请他入城了,双方这才收手。 …… 随着狐族的侍从带着他一路从外城来到内城, 经过弯弯绕绕的山水庭院后,来到了这栋恢弘高耸的此白阁跟前。 就连真宙也不得不抬起头承认,狐族盖得这座城池怎么看都比他们夜雾一族那里要气派很多,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真宙轻微摇了摇头,毕竟他已经决心从此做一个和夜雾一族无关的独立的人了。 而当他来到, 进入这座楼阁, 来到高层的某处房间后, 随着狐族女侍恭敬地拉开门, 一眼就能看到爱世竟然正和一个长相艳丽的小鬼高兴笑闹地玩着棋子游戏。 应该说真宙也是第一次见到爱世放松后,笑得那么无忧无虑又眉眼明艳的模样, 她那么开心的模样根本就没有在意他的死活。 而他却一路为了找她着急的赶来, 甚至不惜高调跟这些人打起来, 怕她会遭到一些不好的对待, 结果, 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刺眼画面。 于是没等守门的女侍通报他就低沉地朝她喊了一句:“喂!你在干什么!” 这时,狐族城主弥良正一时兴起,坐直起来想帮爱世拂开她脸上不知在何时沾上的东西, 却因真宙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不小心指尖真的擦过了爱世的脸颊。 这一切,让全都看在眼里的真宙,不知为何瞬间气得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狼一样,喂…这小子是故意这样接近她的吧?她看不出来? 而这还不够,这小鬼因为他突然生气凶狠的模样,立即侧身躲在了爱世的身后,怯怯畏惧地说:“爱世姐姐,这个人好可怕啊……” 甚至表现出了不仅害怕他刚刚凶恶的语气,还害怕他那面目全非且丑陋狰狞的面容,仿佛觉得这是一个想要吃小孩的恶鬼一样。 而爱世非常明白他的这种害怕,毕竟还是小孩子嘛,看到这样的人当然会害怕,毕竟还没有经过世事的险恶,就只喜欢漂亮可爱的事物。 于是,爱世像对自己的小侄子秀和那样耐心地拍了拍他说:“没关系,不用怕不用怕,小弥良,这个大哥哥叫月郎,他人很好的!之前我和他也是一直在一起相处的,等你了解他这个人后就不会怕他啦。” 在先安抚好小弥良后,爱世才高兴地站起来,提着衣摆来到真宙跟前惊喜地说:“月郎,你的力量是恢复了吗!” 真宙自己都还没有想好在该怎么和她解释他为什么能独自来到这里的理由,而爱世就已经自动帮他想到了或许是他的力量恢复了这个理由。 这让真宙心里有些涩意,都经历那么多了,这女人怎么还是那么不知险恶自以为是啊。 也是,毕竟在她心里一开始就是希望他来做她的护卫保镖的,因为他救过她,所以在她的认知里,他就是能够自由行走在异界这里的,只不过是受了重伤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稍微变弱依靠她一些。 而如今,他恢复力量了,特地过来找她救她,这在爱世心里是相当意外又惊喜的,所以当她一听到狐族的人跟弥良汇报说有个面向狰狞不知身份的男人在城门口和守城的人打起来后,她就赶紧跟弥良说这大概是以为她遭遇危险专门来找她的同伴! 弥良这才恍然理解,让人去请他进来的。 爱世很高兴,但还是跟月郎介绍身边的这个孩子说:“”这孩子叫弥良,虽然是他把我带来这里的,但之前都是误会。” “然后他跟我说了,他邀请了白上屋的屋主前来,也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白上雨,等过几天就能在这里见到他了!就不用担心没有方向找不到他了。” 爱世说完后,弥良也来到爱世身边眉眼弯弯天真地说: “对对,月郎哥哥也安心在这里等几天吧,先好好休息,而且在这里是不会再有别的什么妖怪来袭击你们的了。” 真宙没说什么,而皱着眉问爱世:“你现在这又是什么打扮?” 爱世看到他关注到了她现在的新形象,就难得高兴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说:“好看吧,这可是战国时期的公主才会穿的着装呢,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比小姐气派!” 爱世本来就喜欢摆弄这些漂亮好看的东西,即便是在逃亡旅途中,她也依然很注重这些,任性又自我,就更不用说现在终于能让她稍微松懈一些,又有条件让她做这些了。 “公主……”真宙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心里不太高兴,难道他能说她不务正业竟然扮小姐不够,还在这里玩起了什么公主的扮演游戏吗。 接着那个不甘被忽略的弥良就一派欣喜赞同地和他解释道:“是的!在我这里,爱世姐姐就和公主大人一样尊贵喔。” 弥良的话让爱世立即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哎,真的是太难得了,弥良这孩子真的就跟她现世的秀和一样,在他眼里她什么都是好的,总是会这么直接的称赞她,也不知道秀和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担心她…… 而真宙看到爱世似乎真的很喜欢这孩子,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了,想道也是,相比起在夜雾一族那里受到的委屈,她会喜欢这家伙也很正常,毕竟对她像对公主一样,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 之后。 爱世的身边一直有这个叫弥良的小狐妖霸占着,而爱世对他也是没有任何警戒心的。 当然,他能看出爱世对待他是像对待自家弟弟的那种纵容态度,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就是她在人间现世里有个和他很相似的小侄儿,他们对待她的态度很相近,就是性格上也都很相像,所以她很喜欢他。 而丧失了“作用”的他却逐渐被他们边缘化,而他有他的自尊也不会参与到他们之间的互动来,只会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生闷气。 说实话,他还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还记得他自幼做家主的时候,就受到了各种老头的牵制,真的烦不胜烦所以也急于摆脱,而这个弥良,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一城之主甚至是异界的一方之主,他身边无一人不服从于他,甚至这些天一直陪着爱世玩闹也没有看到哪个人去规劝他,几乎就是唯我独尊的状态。 就只有那个傻女人才会真觉得这只狐狸年岁还小天真无害。 越是待在这里,他就越来越感到浑身不对劲,当然,也基本无人在意他。 越是这个时候,那只死狐狸就越缠着爱世给他讲现世的趣事,又或者闹着想看爱世跳什么西洋那边才会有的芭蕾舞。 他竟不知道,这个女人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但她却告诉了明明只认识了几日的弥良。 有时,这只狐妖还会故意隐晦地挑衅和怠慢他,那作为一城之主高高在上的傲慢会唯独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毕竟爱世才是弥良城主认为的贵客,而他只是连带人的而已,就是爱世都不会对他失礼,他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有什么资格在他的地盘表达不满?又有什么资本要求他对他姿态客气? 当然,这也是有缘由的,因为真宙趁爱世不在的时候质问过弥良,质问他总是缠着爱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却理所当然地说他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目的,他就是单纯的喜欢爱世姐姐呀:“理由嘛,当然是因为爱世姐姐生得这么好看啊。” 狐妖少年满是期待地说:“就像蝴蝶一样,要知道在异界这里是很少会有像蝴蝶这样美丽的存在的,不是在幼虫期就被当做猎物啄食,就是化作蝴蝶后被花妖蛇妖之类的撕碎。” “所以我非常喜欢她,希望能一直待在她身边。” 听到弥良这样真心地赞叹,真宙的脸色更加黑郁了。 “难道,月郎哥哥你不这么认为吗?你不喜欢爱世姐姐吗?” 然后,那像狐狸一般狡猾的眼睛,才终于抬了起来对他道:“还是说,月郎哥哥。” “你是——在嫉妒我吗?” 而他当然立即否认了。 于是这只小城主也开始试探他: “唔…能够自由行走在这充满妖异的异世之界,月郎哥哥,你真的和爱世姐姐一样是人类吗?” “还是,你有什么别地特别的身份呢?” “说来,我们的人曾接到过一则很有趣的消息,说东南方的大族,夜雾白骨一族的家主似乎换了人呢……” 在听到他说这些话后,真宙整个人立即紧绷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但小狐狸却罢罢手对他说:“放轻松,这些其实我也不在意啦,毕竟离我们这里那么远。” “只要月郎哥哥你不会伤害到爱世姐姐就好,毕竟爱世姐姐这么地信赖你,你说你不嫉妒我,但我是真的有些嫉妒你啊。” “嫉妒你可以那么真诚又坦然的在她面前展露最真实的自己,而我呢,爱世姐姐可是对我说了,她一点都不喜欢我狐狸的样子呢。” “所以我都不得不变得像她一样才能继续和她待在一起。”少年表示很苦恼也很难过,明明他狐狸的样子也很好看啊。 “她还跟我说,她就是这么庸俗肤浅的人,她就只喜欢外表好看的一切,真是幸好我的人形还不错。” 而真宙一听到这些话,就深深地受到了挑衅,这要是在以前,这死狐狸早一开口就被他撕碎了! 但这些爱世都不知道,她也不需要知道。 他其实本该就此离开这里,反正他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算不夺回家主之位不跟真慎复仇,以他现在的能力,哪怕回到夜雾家去硬闯那条通道也能够顺利离开,何必在这里受这种莫名其妙的鸟气。 可,他却一直都没有离开。 他就想看看这只狐狸的尾巴,什么时候会露出来,也想让那女人看清她喜欢的这个弥良弟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事已至此。 独自冷静下来的真宙是想否认自己不知在何时开始产生的嫉妒之心的。 是的,多好笑的词啊——嫉妒,这个他曾无比熟悉如今却又感到无比陌生的词汇。 当只有他和她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情绪他是不会意识到的,可当她不自觉出现了差别对待时,即便这个人她自以为只是个可爱小孩时,他还是生出了深深的嫉妒,不自主地嫉妒为什么这个小孩能够得到她这样的对待,嫉妒这个小孩拥有艳丽的外貌能够吸引到她,还渐渐嫉妒这个小孩在这里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能够陪着她为所欲为。 而他又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指责她肤浅只看重这些吗?或者,他又有什么值得让她倾向的内在么。 爱世至今不知他的脸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就算几年前她见到过,又能指望她在那种情况下记住他么,更不用说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的他了。 不曾好好地对待过她,没能好好地保护好她,不说是否有与这位小城主比肩的地位了,就连他自己如今都是居无定所的流浪。 所以,他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好自己对爱世的心情,对于他来说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习惯。 眼见弥良城主对爱世的优待,将她当公主一样纵容照顾着,他也没有准备好该怎么面对自己曾对她待遇非常不好的不堪。所以也没有准备好当爱世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的反应,他该如何面对? 连他自己都觉得如今的自己越看越恶心厌恶,又该如何以这一副丑陋的容态面对终于蜕变得跟蝴蝶一般飞舞的她? 然而事情却接二连三地发生,不曾给他任何准备和应对的时间。 一只年幼的狐妖尚且让他如此,没想到此后的一个又一个男人更是让他沉没于嫉妒的深渊。 …… 随着狐城受邀的客人越来越多,爱世也终于清醒过来觉得不对劲,意识到不好,这只小狐狸竟然是真的想要和她举办婚礼,原来他一直都没死心,一定要娶她做他的妻子。 而且还是真的因为喜欢上她了才这么坚持的,还坦然说的确一开始他是带着有趣的心接近她的,但和她待在一起那么多天后,他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呀,难道爱世姐姐不喜欢他吗? 小狐狸很受伤。 而爱世也很焦虑地劝他,说他们这样是不行的,他们是不能结婚的,试图让他明白喜欢和喜欢之间是不一样的一回事,说他以后会遇到他真正喜欢又合适的女孩子的! “难道爱世姐姐就不是女孩子吗?” 在这一点上,这只小狐狸就无比坚持,不停地问爱世,他哪里不好啊?他会努力做好的呀,是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年纪太小了?那这个他也是可以变得,他能够变成任何爱世姐姐满意不会介意的年纪! 爱世:…… 结果因为爱世在这几天对他比较的纵容和疼爱,见爱世也很坚决,他就顺势闹了起来,想以此强行达到目的。 于是,爱世立即意识到不对,现在不论白上雨来不来,她都必须先离开这里,不能再和这孩子多做纠缠了,而且她并不想闹到最后伤害或与这个跟秀和一般的孩子为敌。 于是爱世便悄悄地来找真宙和他说:“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不能在这里等下去了,再等下去我怕会有变故。” 说到这里,爱世才后知后觉地的意识到,白上雨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该不会是来这里参加狐族婚礼的吧! 而真宙因为爱世终于有这样的觉悟还是很高兴的,但还是忍住了自持地说:“这下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样的人了吧,狐狸就是这么狡猾爱迷惑人的生物。” 听到他这样充斥着不明厌恶的话,爱世还是有些不满地敲了下他,依然坚持这孩子是因为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因为没见识过现世的精彩所以格外好奇和依赖,所以才不想和她分开罢了。 竟然这时候还能听到她这样的话,真宙真是没好气地讽刺道:“什么还小什么不懂,没准人家的年纪可能比你祖母的还大呢。” 爱世:…… …… 于是他们连夜逃走。 好在月郎现在能力恢复了,飞檐走壁东躲西藏反追踪的本事更是不在话下,爱世都不仅感慨,果然哪怕是人类,只要是在这里长大的,都会能力强到变得不像单纯的人类了。 在顺利逃出去之后,自然就被弥良发现,于是被他一路追了上来。 于是不得已,真宙和弥良终于拔刀打了起来。 没有想到,弥良这次草率了,虽然他是这里的一城之主,同是也是狐妖,但他终究年岁不大,并不能真正敌过这个本身曾经就是肆意狠戾长大的前任白骨家主。 尤其是当他不敌想告诉爱世这个就是夜雾家主的时候,激出了真宙眼中的凶光,把他打得更狠,根本听不进爱世嘶喊的停下,不能再打了的话。 爱世也不知道为什么月郎突然之间戾气那么重,在她就要上去亲自摁住月郎的时候,一个神秘人极速出现,行云流水般抽刀挡住了他的一击,及时救下了那暂时被真宙打回了原形的小狐狸。 这个神秘人内里穿着白净的衬衫外套一件极其华艳和服长外衫,即便气质偏偏优雅,却也皱起眉一手抱着气息奄奄的小狐狸,一边指向质问真宙是什么人。 随后很多人也赶了过来将他们围住,尤其是狐族的人看到他们的小城主后更是差点魂飞魄散。 但真宙却冷着脸迟疑起来,他认出了这个人,他就是白上楼的雨君。 说来他们之前的关系都还算不错,他愿意和爱世一起来他那里也是因为有这份情谊在也许会好说话一些,结果现在他们反而要刀戈相向。 因为识别不出真宙这个身份不明的人,而且他还伤了弥良,于是白上雨便跟真宙激烈交手起来。 而爱世在被狐族的人愤怒抓扯的时候,认出了那个男人——是她已经多年未见的小雨。 就在爱世因为内疚不忍反抗,让人以为她弱小可怜差点让狐族的人伤到她时,她身边的狐妖就瞬间不知被什么震退了好几步,一个爱世根本没有想过的人将一时愣住的她揽在了身后。 而地面上,洒满了属于椿的,血艳花瓣。 173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22 灭杀妖邪…… 对真宙来说, 最糟糕的不是介入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而是这些人竟然都与爱世相识,甚至本身就是因她而来。 在真宙无瑕顾及爱世的时候, 狐族的人将落单站在一旁的爱世看做是他这边一同打伤了他们尊贵城主的共犯,甚至觉得她更加过分, 明明城主大人对她那么好,她这样相当于就是背叛了他们可怜的城主,于是愤怒地想要控制住她。 却没想到, 一个一看就和这艳暗异界格格不入的素衣少年, 先是用极具退魔效力的椿花瓣震退一众狐族,然后将爱世拦到身后,然后持退魔刀, 肃然以保护她的姿态与他们狐族的人对峙。 而椿绚的从天而降, 让爱世一时回不过神来,只能呆愣地仰头看着他清俊严阵以待的侧颜。 “椿…绚…” 身前的椿绚呈现在听到她的说话声后, 暂且回过头,好似安抚却又认真地对爱世说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再稍微坚持一下, 应该很快就能带你离开这里了。” 在说完这些话后, 椿绚便立即警惕着这些蠢蠢欲动又带着不甘凶狠毕露的狐族。 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椿绚的白上雨也很惊讶。 前脚他才跟这位椿绚大人客套地说他不知道他所说的异界是什么,他这里只是普通的温泉庄而已, 结果他后脚就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一路来到了这里……而他又是怎么独自一人行走在这里又不被人察觉到的? 别的还不清楚,但能说明这位椿绚神使的能力绝对是凌驾在他之上的。 然后,他还说什么了?爱世……爱世?! 白上楼的雨君一边挡住这个棘手男人的狠辣攻击, 一边骤然想起了这个被椿绚唤为爱世的女孩是谁。 是那个孩子。自那次以后,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最后真宙一时不敌,被白上雨控制住。 真宙的实力并没有很弱, 自小就训练的力量甚至比一般的妖怪都要强,但现在的他在没有神主给予的力量加持下,无论恢复多少,都不会是和他已经不在同一等级的白上雨的对手。 在白上楼的雨君面前,他就是弱得跟小喽啰一样没有姓名。 …… 终于在各方的对峙都停下来后。 雨君才问椿绚身后的爱世:“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又为何重伤狐城的年幼城主?” 他这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没认出爱世是谁一样。 现在他眼里,她和他控制住的这个男人暂时没有区别,甚至表现得更像是弥良小城主这边的亲近哥哥,准备为他讨个说法的样子。 爱世几乎是面对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原来,他已经长大了,已经长得比她高那么多了,已经彻底变成了男人的模样了。 原来,他真的和这个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他也有这种护短的时候啊。 的确,他这样的态度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但看到这样的他,爱世心里却凉透了,她本以为小雨能够看在他们两人小时候的情谊能帮她一下的,她之所以那么要坚持来找他,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而现在他却并没有认出她是谁,他到底认没认出她是谁呢?她要不要告诉他,她是谁呢?要是,他根本就不认呢? 是谁曾告诉过她,小雨觉得她非常麻烦的,告诉她小雨不过是迫于桐阿姨才不得不陪着她的? 所以,面对这样的他,能不能开口请求他让她通过他管辖的那条通道回现世都有点问题。 这时,还没等爱世说什么,她身前的椿绚却意外地开口了,用他清醇的嗓音和缓而又明确坚定地朝雨君说道:“因为她本就是被夺入这异界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受害之人,所以无论她有任何对待妖异自保的行为都是正常的。” 语意之外是雨君不能对爱世有这种带着谴责的质问。 听到椿绚说的话,爱世一直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明明很早就决心再也不因为他而动摇了,却还是因为他难得说的这些维护她的话,让她瞬间在这个异界里所受到的甚至还用笑闹和锦衣遮掩起来的全部委屈和苦苦挣扎都迸发了出来,泪水都直接涌到了眼眶里,让她一时根本就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椿绚的话,实际上却让雨很头疼。 作为两界之交的人,原则上对于椿绚他也是得尊重,称他一声铃守大人的。 身为守山神社的继承人,铃守椿绚的职责本身就是要灭杀一切邪祟的,又或是将其封印镇压于异界之中。 尤其还是有邪祟到人间作恶,将爱世掳走才导致事件演变成这样的。 灭杀妖邪即正义,一直都是他身为山神使所奉行的准则,所以爱世和他控制的这个男人在椿绚的眼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他。 比起异界这些分地而治的一方妖异,他是更不能得罪真正具有神明护佑的神使的,这种情况下他甚至都不得不听从他的要求。 …… 之后。 还是爱世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才将前后事件简要地说了出来。 而当她在说到湖香的时候,还紧张地拉住了椿绚说:“不能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们还得去救湖香才行,湖香还自己留在那个魔窟里!她还在等我回去的!” 说到这里就说到了她是因为和月郎在逃亡的路途上遇到了弥良的行队。 是,弥良没有做伤害他们的事,但弥良却一定要留下她,要娶她为妻,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才和月郎再次逃走的。 结果,没想到弥良却追了上来,然后就和月郎打到了一起。 月郎大概从小就是这样攻击要和他战斗的妖怪长大的,她刚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是浑身是伤,再次捡到他的时候更是被妖怪撕扯得没有人形,所以…… 对于弥良我真的很抱歉,没有拦住月郎,事实上我也拦不住他们,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 但我从来都只想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那么多人还等着我,所以这种两难的选择我也不想再解释和纠结了,即便是承受你们的职责,我也依然这么坚持。 爱世几乎是将所有责任都堆到自己身上了,这个名为月郎的男人倒是变成了一个只跟着她却又狰狞莽撞的形象,这并不是爱世有意为月郎辩解什么,而是她的确就是看待月郎的——一个从小在异界长大,不通人情世故只知道力量至上却又暗暗向往异界之外的男人。 听到这里椿绚稍有疑惑地问爱世,为什么她会知道白上这里会有能前往现世的通道呢? 听到他的问题,爱世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看向了她童年曾自以为很要好的玩伴,如今却已形如陌生人的雨君。 然后,爱世在不想解释的情况下,撇过头小声又倔强地说,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见此,椿绚便不再过问。 良久,雨君才终究微微叹了口气,打算去帮爱世他们调解狐族的事。 爱世看到一直被小雨压制住,从他们说话开始就低着头的月郎,还是替他争取道:月郎是和她一路同行的,自小在这异界长大的,但是想去现世生活,所以才和她结伴,一路上也一直在照顾迁就她,而她也答应了带他一起到现实去的。 但雨却拒绝爱世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存疑,而且他既然是在异界长大的,那就是异界之人了,异界之人既然要通过他的通道,那他就得查探清楚,他不可能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放出去的。 …… 之后,不知道雨用了什么办法安抚好了狐族里的人,而椿绚则应爱世请求立即赶去夜雾所在地救助湖香。 基于人太多目标太大,椿绚就没让爱世再跟着一起去,于是爱世就被雨带回了他的白上楼。 就跟现世和异界是两种形象的小雨,他所管辖的白上屋也是现世和异界两种形象——现世的白上温泉庄,就是普通的素雅馨柔的能令人放松疲惫的民间温泉庄,而异界的白上楼却是雕栏画栋,笙歌喧闹,人影来往重重,极尽奢侈华丽,是异界之物并且是颇有地位的异界妖物娱乐放纵的销金窟。 就和小雨本人一样,在白上温泉庄是喜静温和的少东家,在白上楼就变作能与妖物游刃有余称兄道弟做生意的雨君,或者雨郎。 再次来到这个曾经被她视为是噩梦般的地方发誓她再也不会来的地方,爱世真的很多感触,但最后也只是沉默地跟在小雨身后,看着他自然随性又熟练地和经过的人往来招呼,看着他年纪很轻就已经是此处名店老板的姿态。 楼道繁杂交错,暗道垂梯无数,直到最后来到白上楼的最高处,依然是她有印象的地方,是她曾无意中走进也是雨身为楼主的办公房间。 来到房间里屏退下属后,雨才将自己身上的华艳和服脱下展开架在木架上对爱世说,他可以先带她回现世,等她的同伴到了再送她同伴出去。 虽然出口就在眼前,但爱世还是踟蹰地问他:请问能不能让她等到湖香后再一起走? 雨说可以,只要她不随意乱走就好。 爱世说好。 于是,两人的气氛都有些尴尬,彼此说话的方式也都很正式拘谨。 如今的爱世已经不会再问他为什么各种问题了。 雨也同样不会过多地去跟爱世解释什么? 两人只不过是相熟的陌生人而已。 在沉默了一阵后,雨对爱世说,等过一会儿就会有人带她去休息的地方,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就打算离开了。 而爱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他:“我在之前受过夜雾那一间神社里小巫女们的照顾。” 对雨说那些女孩儿其实也是被夜雾那个邪恶家族利用和困住的,明明和他们一样本都是现世的人类,问雨能不能让她们也跟她一起离开。 雨在听明白爱世说的是什么之后遗憾地告诉她:“抱歉这是很困难的,因为我并不是异界这里的审判者来给弱者主持正义的,我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商人,不过是生意做大了一些而已。” “事实上在这里提什么条件都是必须要有代价交换的,也就只有你是不需要和我交换什么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的。” 雨尽量认真的跟爱世解释道,就连身为神明代言人的椿绚也不能看人就救,也是得有一定条件才行的。 并且真的这样做了,就意味着会彻底激怒夜雾一族那边的人彻底与他们为敌,他没有必要在这里树立这样的劲敌,尤其是和他一样能够通行两界的存在。 甚至等她的同伴湖香过来之后,她们两人要离开这里回现世都尽量要低调进行。 并且就算他们知道了,他还有理由说她们两人本就是从现实过来的。 但那些女孩儿们,她们的家人以及她们自小就出生在此处,和那位月郎一样虽然是人类但已经属于异界之人了。 最后,爱世就只能无言地这样看着雨拉上这处房间的缎面拉门,看着他离开时映在缎面上的剪影。 …… 在白上楼这里度过了一阵日子,爱世日复一日地听着外面笙歌彻夜等待着。 终于在某日,椿绚带着湖香回来了。 在看到湖香的那一刻,爱世很激动,两人拥抱哭泣不停,她们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后来便是在白上雨的安排下,椿绚带着她们回到森安,爱世和湖香都暂时先和外婆住回到一起。 在见到爱世的时候,诚夫人都不敢相信,自从爱世失踪后她无时不刻不在焦心等待,没想到守山神社的大人们真是说到做到,将这孩子真的平安带了回来。 还有湖香的到来,也是她没想到了。 在湖香跟外婆诉说她这几年遭遇的时候,爱世就给东京的家人报平安,自然也免不了眼泪汪汪哭诉一番,但好在平安归来,不日他们就会过来看她。 鉴于她这次的遭遇,家里直接给她办了休学,想着干脆就先在森安养一段时间精神比较好。 …… 自回到森安的外婆家之后,爱世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回来了,以及湖香也总有些魂不守舍,每当爱世去问她怎么了,她都只是柔和地说没什么。 后来爱世和湖香一同去了守山神社找椿绚道谢。 爱世以为他们经过这一次,关系应该能变得比之前不错一些吧,毕竟在异界,他们的关系也的确不错。 却没想到,虽然椿绚已经尽量表现如常,但爱世就是知道,椿绚他又变回了她之前所熟悉的清冷,以及拒人之外的模样。 174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23 趁她还是…… 再次面对这样的椿绚, 爱世已经没有关系了,在异界的这段经历,让她到底也是成长了很多,她在异界的时候就对自己说, 如果她能够平安回来, 她对一切都会抱着感恩满足的心的。 所以她也已经能够释怀地笑着对椿绚说:“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的,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做任何纠缠你和让你感到困扰的事情了。” “再怎么说, 我现在也已经长大了, 真的不用再担心了。” 爱世已经能够尽量用这样的话来给他们彼此之间的尴尬做缓冲了。 所以椿绚也终于能够稍微松一口气地面对她了。 见于此, 爱世就将谢礼递上前对椿绚说:“真的很感谢你, 没有放弃我们,还特地来那么危险的地方救下我们。” “真的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然后这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礼物, 所以这个简单的谢礼还请椿绚大人务必收下。” 爱世和湖香都穿着清润素雅的和服, 但气质上一位明艳一位温柔,无论是谁面对这样两位美貌的少女都不会再推脱什么的。 谢礼是东京那边送过来的最上等的抹茶,应该比较符合椿绚的喜好吧, 爱世这么想道。 因为爱世和湖香的坚持, 让正单独招待她们的椿绚只好接下。 看着她们非常感激和尊崇他的模样,椿绚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也打算告诉爱世一些本不该告诉她们的事, 因为他始终觉得这种感激和尊崇不应该只对着他一人。 听到椿绚突然对她说,他有些话想对她说,他那认真的样子让爱世也不禁坐直起来认真对待。 于是,在日光柔和的午后,椿绚平静地告诉了爱世,他和椿藤主之间真正的关系。 是的, 他是神语者。 身为神语者的他是能够直接听到神明椿藤主对他下达的指令的。 同时,他这个神语者还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他和神明椿藤主的契合性非常高,能够让椿藤主直接附着于他的身上观察世间。 当时爱世在异界走失,以及异界和现世之间的突然转换,以他当时的能力是不足以支持他去找到异界的通道,以及让他能够安全无阻地行走在异界的能力的。 尤其他身为神明的使者是神职人员,本身在黑暗中身上就会散发类出似光晕那样的东西,以昭示他和阴暗的对立,所以非常容易被妖异发觉被群起而攻之。 所以这样的他去异界找她,是困难无比的,可又不能眼睁睁地将她留在异界,最后只能请求椿藤主大人附身,请他亲自前往异世之界去找她。 “只有椿藤主大人才能看到我们寻常人类所看不到的一切,只有他才能隐藏着自身在异界畅通无阻,事实上也的确是椿藤主大人附着我身救下你的。”椿绚对爱世娓娓道来这一切。 “这些是我和神明之间的相互联系,本是不应该对你们说的,但我还是决定把这些告诉你们,尤其是爱世,希望你能够明白,你一直都是受着椿藤主大人护佑的。” “他将你视为森安的孩子,所以,请再更多地信任他一些吧。” 爱世沉默地听完之后,很感动,还因之前自己的任性浅薄,曾愤怒地说过森安这里所谓的神明椿藤主对她而言根本就没用之类的话而感到愧疚。 尤其椿绚还告诉她,当年她深受诅咒困扰的时候,之所以要在他们两人之间由红绳缠绕上一根椿树枝,就是因为那根椿树枝就是神明大人的分身,相当于她身上的诅咒疼痛通过他和春藤主之间的联系,再把诅咒转移到神明身上由神明去化解了,所以他们才能在一夜都相安无事。 事实上,他一直都只是起到了桥梁的作用而已。 所以如果爱世要是真的感激,事实上是应该要感激春藤主大人的,而不是一直纠缠着他,他也一直对她说这些都是他该做的,让她感恩椿藤主大人的护佑吧。 可爱世却一直自顾自地将他当做是她的神明,甚至还有想将他据为己有的想法,最糟糕的是连他的父亲宫司大人也隐约有这样的打算就乐见其成。 虽然这些椿绚并没有对她直接这么说,但爱世能够体会到的,其实还是她冒犯了,她之前的很多努力不就是为了能够匹配上他么。 椿绚其实一度的确是她的“神明”,从夏日祭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是了,果然肖想“神明”也是从一开始就是不应该的事啊。 嗯,她不再想了。 …… 又过了几日,爱世再次来到白上温泉庄,去想雨想问问月朗的情况。 然后发现月郎竟然已经在温泉庄这里住下了。 雨对爱世说:这段时间月郎就先在这里住下,适应一下人间现世,毕竟骤然来到肯定有不适应的地方。 然后对爱是说,月郎的异界力量已经尽失,这是他选择来到此间的代价,并且因他自小在异界长大的狠戾性格,如果任由他保留那种力量凌驾在现世普通人之上,会很麻烦。 坐在一旁的月郎没说什么,但爱世明白,既然打算来到现世生活了,那的确是该好好努力做个普通人类了,于是也鼓励月郎好好在这里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怎么样都比异界那种流亡生活要安宁舒适很多的,但月朗却依旧很沉默甚至更像是消沉。 他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他以为他从此就会彻底自由。 却没想到,原来自己对于曾经向往的现世,竟然是有着很深的抵触的,并且究竟是抵触还是恐惧,他甚至自己都不愿意去面对。 来到现世,与现世最不同的,就是白日太阳这种东西。 他非常向往天上月,他的母亲甚至不惜唤他月郎,以示他之后是她再难以接近的孩子了,事实上也的确是,在一开始为了能够更好地掌控他,长老们让他在小小年纪就离开了双亲,以至于在有人告知他,他的母亲离世的时候他都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还自顾自地在那个岩洞神社或者主家大殿上嬉戏玩闹。 而他的父亲,因为是家主大人的生身父亲,在无法接近他的地方过得很好,母亲去世之后再次娶妻,接着再次生子,最后父亲在那个家中尽享天伦之乐,再没有母亲和他的位置。 所以当长大一些后,听母亲从前的侍女告诉他,虽然他随历代的夜雾家主名为真宙,但夫人总是执着地思念他称他为月郎,说真宙是最尊贵的家主,但只有月郎才是她一个人的月郎,就像这个世界里唯一明亮又遥远的月一样。 于是,他总是独自一人的时候会望向天上的月。 于是,当他知道母亲曾说过希望他只是一个人普通的孩子时,就产生了厌恶和逃离这里的心。 甚至放下了对真慎的仇恨,最终来到了这里。 但同时,他第一次明白,原来现世除了月亮,还有太阳。 他一直都知道太阳的存在,却不知阳光这种东西是非常刺眼灼目的,就像那个女人一样,让他……很难受。 坐在一旁看着这个女人和这个身份不俗的男人平视交谈着,以及她还时不时鼓励他的模样,就像有毒蛇在啃食他的内心一样。 这算什么?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这种怜悯的态度!就跟羞辱他一样。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他再没有从前的资本,他只能在这里从头来过。 看着现在的爱世仿佛像鱼一样终于回到了丰沛的水流之中,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那么自然舒适。 而且,最让他感到无比糟糕的事情是,爱世和这位白上屋的主人白上雨关系匪浅,在异界的时候看起来像是陌生人,但其实他们根本就是从小的玩伴。 爱世甚至还对白上雨说,如今该怎么称呼他呢?说不想再用小雨这样幼稚亲昵的称呼去称呼他了,想更加正式一些,但直接称呼白上先生好像又很奇怪的样子。 于是白上雨便对她说,称呼他为雨君或雨郎就可以。 而爱世斟酌了一下,决定就跟那些和他做交易的那些人或妖怪一样,称他为雨郎。 却没想到爱世这样的称谓,让真宙更加难以接受。 雨郎……月郎…… 让他感觉连自己仅剩的称呼都被重叠了。 所以,他这个面容狰狞又模糊的人,会逐渐消失在现世阳光灿烂之下的阴暗角落里,消失地谁都不知道他是谁。 可是,没有人会在乎这些。 甚至是爱世其实对他都不需要再付什么责任了,因为是说好他自己想要来这里的,甚至还是借由她才能来到这里的,也是一路上受她的保护才来到这里的,他并没有付出过什么。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后悔了。 其实他已经有很多事情都后悔了。 后悔傲慢有意将有隐患的真慎留在身边,后悔轻敌让真慎得逞了,后悔毁了自己的容貌,后悔为了能够早日见到她把自己仅有的与普通人类不一样的力量交换出去了,以至于变成了一个废物在人间现世这里毫无容身之地。 但后悔也没有用,他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 这边爱世认真地问雨,要如何才能将一岩神社里那些可怜女孩们救出来,将她们都带到现世这里来? 雨沉思了一下,对爱世说:首先,是不会有人帮她做这样冒险的事情的。 所以她大概得自己去救助她们了,不论是她自己亲自去就还是雇佣一些人去,都得她自己想办法。 并且要彻底地解救那些女孩,最好要么她久生爱世有着令他们夜雾一族忌惮的能力,比如在椿藤主的视线范围内,他们就不敢硬来;要么她就直接摧毁夜雾一族的底气和依靠,否则的话还是有可能会激怒他们,然后不敌他们,以至于最后又被他们抓回去。 所以,爱世她得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是否具备这样的能力。 其次,之前救她可以,但之后要救她们一起通过他这里,不仅她们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连爱世她自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要将她身上非现世的力量都全部交付给他,而这他自会有提取的办法。 情况大概就是,要想顺利救下那些女孩,爱世就必须艰苦努力地练成能够解救她们以及摧毁夜雾一族的能力。 接着最后一刻全部都归到他手上,之后彻底地变为普通人,甚至还有可能爱世这也许是以此才有的美貌,都会不再有。 如此,她能够接受吗? 听到这里,爱世问雨,什么叫以此为有的美貌? 雨对爱世解释道:拥有特殊的非现世力量的人,一般都会同时拥有一些相应的体现,比如说可能会有较为突出的容貌,但也不一定都是容貌上的突出,还比如说某些能力会非常突出之类的,总之在人群中肯定是不一般的存在。 雨说到这里,爱世就明白了。 作为以嫉妒出名的巫女后代,本身就是有这方面极度的执念的,所以一般嫉妒巫女的后人,能力强的几乎都是比较貌美的。 这也是长到现在,雨难得肯定了她的美貌,让爱世不禁都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 事实就是她的美貌对雨来说没有什么冲击力,想要借由这样的美貌让雨对她另眼相待毫无底线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对于他来说,像她拥有这样的绮艳容貌,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才生成的,并不是她真实原本的容貌,一旦失去了某种支持她的那种能力,她整个人就会恢复原状。 而他在异界这里见到了这么多,也交换了这么多,自然比谁都明白这种情况。 其实爱世自己也早有察觉了,察觉到她会对美丽的外貌耿耿于怀,从小就希望自己能成为人世间最美丽的那个女人,然后以此受尽优待。 但有时候,她对自己依然的不自信和底气不足,是不是就源于在她自己的潜意识里,就是认为她这样的美貌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的呢?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爱世同意了雨提出的的要求和代价。 然后还托雨帮她在异界送信和送一些异界没有的东西给一岩神社的那些女孩们,让雨帮忙多照顾一下她们,让她们再等等她。 作为交换,雨在异界伪装成贩货郎去见那些巫女们的时候,凡是要在现世购买的任何要卖给异界妖怪的东西,都必须由她来准备和支付,好在她也暂时都能支付得起。 这一切代价对于她们巫女一脉的自由来说,都是值得的,甚至包括她曾引以为傲的容貌。 如今想来,她如今就是再美丽的外表都并没有给她带来顺心顺意的待遇。 她曾喜欢和向往的那些男人,都并不是注重外表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艳丽的容貌可有可无,吸引他们的终究还是内里的柔软和善良,遗憾的是她都并不具备,所以即便她拥有再美好的容貌也不能真正吸引到他们,甚至还因为自小的性格还被他们拒绝过。 而被她美丽容貌简单吸引到的那些男人,她自己又看不上,她就在意那些没有被她吸引到的男人,所以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矛盾也很无聊的事。 所以美貌没有就没有了吧。 再说,她就是普通了又能普通到哪里去呢? 虽然美貌没有了,可她的身份是真实的呀,再怎么说她都是华族籍的大小姐呢,就算背靠着地位尊贵的姐夫和姐姐,还有富裕的哥哥和嫂嫂,她想不通自己还能差到哪里去。 之后。 湖香选择留在了森安,没有去东京,在诚夫人的推荐下,在森安的一处小学开始任教,而爱世不日就得回东京了。 爱世不禁跟湖香小小抱怨道:“湖香你都开始做教师了,而我却还得回去继续上学,还是一个女学生。” 湖香点了点爱世的额头说:“我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椿藤主大人和椿绚大人。” “所以我就想着,要不然干脆就留在这里继续和婆婆学习,然后森安的老师吧,这样我就可以好好培养森安的孩子了。” “这也不知道算不算我对神明大人的报答。”湖香有些惆怅。 “这当然算呀,我们的神明大人那么温柔,他一定会高兴的。” “湖香你先努力走一步,之后我也会来做教师的,我甚至还想做校长呢。” “好,我们一起。” 于是湖香笑着牵起爱世的手,两人像小时候那样顶着晚霞和星光回家,家中还有最亲切的婆婆做好了饭菜等着她们。 …… 但爱世没有告诉湖香,她独自做下了一些决定,因为她不想再让湖香好不容易安宁的生活再生波澜了。 但一岩神社的孩子们还等着她呢。 湖香不像她,湖香是没有义务也没有什么是能够支付给雨的,要是以伤害她自己的代价比如寿命什么的,这她都不能接受,所以干脆就不告诉她这决定了。 而她自己想再回异界将那些女孩们解救出来,只能她自己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她的责任,不能再牵扯无关的人进来了。 还有,她还得去想救下那些女孩们后该怎么安置她们,毕竟现实虽然令人沉迷向往,但什么都不懂的话同样也会寸步难行的,在现实里过得很糟糕的人也不在少数。 既然她选择将她们带出来,就一定要考虑好她们的未来才行,就像月郎其实也在她考虑范围之内的,只是现在他自己选择先留在雨那里。 最终她思来想去发现还是在学校里才是最好最合适的。 那么她就不能仅仅只当一名普通的老师了,她还得是一名有决定权的校长才行。 拥有一间能够庇护他人的学校是需要很多很多钱的,所以她还得去找很多很多的钱才行,她也不可能总依赖着家族的。 而且,她的性格向来就是喜欢做一劳永逸的事的。 雨说,她们要是想通过他的通道,作为代价就得把所有包括御敌退魔的力量都支付给他。 如果她们巫女血脉和夜雾一族的问题得不到彻底的解决,那么到时她们这些丧失力量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报复再被抓回去。 那怎么样才能真正的一劳永逸呢? 爱世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当然就是彻底的解决那个本名为遮月的大妖怪。 没错,在爱世心里什么神主大人,那就是一个被镇压住的妖怪而已,至于什么弑神不弑神的这个问题,对于爱世来说根本不存在。 毕竟就是个妖怪而已,算什么神。 …… 之后,在计划展开之前,爱世独自一人再次来到守山神社见椿绚。 而这天的椿绚穿着整齐干净,就和她当年在神椿树下遇到他时一样。 “请问有什么事么?” 就连说话的方式都和当年微妙地相像。 爱世笑着问他:“椿绚哥哥,你觉得如今的我美吗。” 而她对他的称呼也回到了她对他最狂热而他对她最排斥的时候。 “你觉得怎么样,还满意吗?”她还是用了得意的语气,小小地恶作剧了一样。 果然,见她如此,椿绚也熟悉地皱起了眉。 终于在椿绚忍不住想对她说什么的时候,爱世还是放过了他,笑着对他说:“你觉得,椿藤主大人会满意吗?” “什么?”一时间椿绚不太清楚爱世的意图。 “可以请求椿绚大人帮我一个忙么?” 偶然的山风缓缓吹来,将爱世的轻柔的发丝和袖摆吹起,拂过她不知在何时柔和下来的明丽眉眼。 “可以的话,我想请椿绚大人能不能在盂兰盆节那天再扮作一次椿藤主大人,到时候在神椿树下,我想为椿藤主大人献上本应在多年之前就该为他献上的舞。” 趁她还是这般美丽容颜的时候。 175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24 能看出这…… 之后。 爱世离开森安回到东京, 回到圣华女校继续上学。 因为有了这段经历,爱世变得平和很多,就如她曾经在异界里所期盼的那样, 只要她能回来她会好好珍惜她所有的一切的, 于是爱世不再眼里只有自己, 反而会变得喜欢和别人交流起来。 再加上又知道了自己美丽的容颜或许会即将消失变为普通,也不再想着自己该怎么在曾经低看自己的人面前扬眉吐气或是孤傲于人群了。 对于久生爱世的失踪又重新被找回,大家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 也会尝试关心她问她一些情况, 而爱世也会大方地告诉她们,她原先是被歹人拐到了某处村落, 但后来她是自己找机会逃出来的, 接着在路上又遇到了几个她以前乡下的朋友才得以获救的。 女孩们对她的遭遇表示非常的同情, 却又佩服她还能那么得开朗直面自己的这段过去。 爱世也表现出害怕但好在都已经过去了的模样说没什么不能面对的,她反而会更加地珍惜现在的生活,包括跟彰子和自己舍友之间的关系,她也变得珍惜起来,会和她们一起去上学, 一起到餐厅用餐。 并且不再和从前像是彰显自己的态度那样,爱世如今是真真正正地不再执念于期待男女情爱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她得想尽办法赚钱, 赚很多很多的钱。 爱世问了一圈的人, 从父亲哥哥姐姐那里,她都问了一圈, 可惜他们却都表示她不用赚钱,因为她根本不需要,而且就算是她要赚钱, 也是等她将来毕业之后的事了,而在这之前,找一个合适的夫家,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但爱世说不,她就要钱,她要很多很多钱,钱对她来说很重要! 爱世就像掉进了钱眼里的庸俗女人那样,张口闭口都是要找钱赚钱,完全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该有的纯洁和不谙世事。 但她是谁,她可是任性又娇蛮的久生爱世,是家里人对她无限宠爱的华族大小姐,尤其她还经受了这样一番苦难,家中对她的要求自然都是要纵容满足的。 现在大概只有金钱才能让她感到满足和有安全感了吗?家里的人甚至还会这么想道,这么一想又觉得他们爱世真是太可怜了。 不过有这般野心的爱好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就让爱世的大嫂明莎子夫人先带着她到他们家的西洋商场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让她赚点钱的项目。 甚至到了藤原家,爱世也不断地问自己姐姐爱子夫人有没有什么可以赚钱的办法啊,可以带上她吗。 最后爱子被她缠得实在没有办法就对她说,赚钱是要投资的,投资都是需要本钱的,然后问爱世她有没有什么本钱? 爱世歪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然后眨眼问姐姐她有之前家里给的零花钱算吗?还有她的珠宝首 饰,有不少是很值钱的,都可以换钱的。 “爱世,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爱子觉得头疼忍不住问道。 “因为现在钱才可以帮我做任何事。”爱世只能这么回答姐姐。 她不能说这些钱她具体要用来做什么,因为对她来说现在仅仅是支付白上屋雨郎一次的花费就极其昂贵,她是真的怕异界里的妖怪之后胃口大了会提出想要一艘船之类的要求,那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更不用说,她还得负担那些女孩儿们将来的生活,还要建一所能够真正庇护弱者的学校,最糟的是这可不是什么未来理想只需要朝着这方面努力就可以了的事,这是很紧急的,尤其是那边的时间流速比现世要慢很多,但那边的女孩们也正在长大,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会被夜雾家的人安排嫁出去。 她不可能就为了自己安心的生活而不再管她们了,她的前代受她们前代的掩护顺利逃出夜雾的掌控,而她不幸掉入异界也受到了她们无微不至不求回报的悉心照顾,她们巫女一脉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想办法冲破这种牢笼,即便是牺牲大多数人而成全少数人甚至一个人。 所以,一定要将她们带出来就跟先代刻在自己血液里的执念一样,驱使她一定要这么做。 所以,她也不会侥幸让雨郎停止不去看顾她们,她现在相当于是花费昂贵的代价去请雨郎照顾她们,她们在异界里遇到什么困境也要帮助她们,这是持续的事所以花费极其昂贵。 “总之,我就是要很多的钱!”爱世只能这么强调。 只是经历了这些事,爱世才意识到,是,他们是华族,拥有这个社会最上层的生活,衣食无忧,但即使是像她这样的大小姐想平白无故得到很多钱,却又是非常困难的事。 小钱她可以有,富裕的生活她也可以有,但大量的资产是不会交给她的。 家里值钱的商铺以及田产的租金都是有定额的消费和支出以及别的用处的,是绝对不会给她的,还有一些非常赚钱的生意也几乎被各个大家族垄断,她是很难从中分到一杯羹的,尤其她还是代表了久生家这样的华族身份。 重要的,是像她这样生活富裕的小女孩要弄那么多钱,本身就很奇怪。 于是爱世开始每日在学校里焦虑起来,甚至起了不想念书只想出去赚钱的心,但不行,她要做校长的话至少要读到高等部和大学才行,于是最终她还是只能继续这么煎熬着想办法。 除了要找钱,她还得尽快提高自己的巫女灵力,因为想要直接摧毁一个有信仰供奉的大妖怪,即便是被镇压着的也不是说摧毁就能摧毁掉的。 没有人理解她想做什么,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在他们印象里并不是很好的大小姐每天都在想着什么。 …… 爱世现在最顺手的武器竟依然还是她的簪子,那种越细越锋利的簪子越好,华美的簪子会让人掉以轻心而攻击却又精准有力无比。 东京不像森安是小村镇,东京是充满无尽欲望的都市,历来在阴暗角落处都潜伏着各种各样的邪祟鬼魅,有的是由哀怨化作厉鬼伤人,有的是引诱落单的人类,吞吃其欲望或血肉的物妖。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爱世就会专门去这些闹鬼的,怪异的古屋、巷道甚至荒野郊外,就为了提高自己的力量。 如今的她经过异界的历练和能力的提高,她根本不用担心普通的人类甚至是某些壮汉会在她深夜外出时造成什么困扰了,在没有鬼怪的情况下,她哪怕是独自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都不用担心,因为她的尖利簪子会更快抵在想要对她不轨的人的喉咙上,甚至还取决于她要不要刺死他们。 但这种情况她一直也没有遇到过,因为就连这种心怀不轨的人都不会出现在她所要前往的那种地方。 这些她的同学对此一无所知,仍旧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却富裕极端爱美的女孩,都没有发现久生爱世几乎不怎么做西洋妆扮了,为了方便她即便是周末都只和服打扮。 因为她总是毫无节制地买簪子,桃木制的、古木制的、银制的、玉制的,各种各样的一支接着一支地买,看到喜欢的就买,回来没事就将它们一一摆在自己的桌案上欣赏把玩。 然后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样才能赚到更多的钱来维持她这样为所欲为的奢侈生活。 甚至连上流社交界都对她有所耳闻,那些历来就不喜欢久生爱世的人对她更是印象糟糕,觉得这女人已经完全沦为了金钱的奴隶,再与风雅无关。 跟久生家的小姐还有些联系的九条淳树一派,自然都不会再谈论她什么。 但因为她近期的举动,让人不得不关注他们这群人之间最富裕的那位公子哥菱川凛人,毕竟这位小姐现在满心满意的都是钱,而他菱川家最多的也就是钱了,久生小姐想要的那些对矿产造船和钢铁都有产业的菱川家来说,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的事。 但菱川对他人的调侃完全不在意,见他如此,于是就有人打趣道,这不是正好嘛,他菱川家不是想要一位有着华族身份的小姐做夫人,而那位小姐恰好就是了,不过就是任性又拜金了一些而已,但她是真的美啊。 而菱川说却说他们不合适,请不要再说这些了。 是啊,如今他们菱川家现在也不是随便什么华族大小姐都娶的,因为比起他们家想娶,更多地是一些摇摇欲坠的华族家族想将他们的女儿嫁到他们家,好缓解整个家族的财政危机。 所以,这种冤大头的事谁爱去做。 却没想到某日,竟真的有人介绍相亲给菱川了,而对象恰好正是那位久生小姐。 接着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菱川竟然也答应了正式见一面。 …… 在高级的和式的饭店的雅致房间里。 从竹间圆窗的间隙中,年轻的先生和小姐正面对面地坐着。 这位久生小姐此时看着就非常名不虚传的貌美——皮肤透白,唇色水红柔润,身着红紫渐染底色的牡丹白蝶振袖和服,以及那双充斥着对金钱欲望的含情眼眸。 能看出这位小姐对此次的相亲还是很重视的。 而久生爱世这里,比起家里对菱川家的稍许不满,她反而表现得会更主动些,她也是某日周末回到家中,坐在父亲大人身边听了某位华族客人提起了相亲的事才惊觉还有这样的选择可以走。 老实说她其实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到现在她已经对自己未来的婚姻不抱期待了, 与其可能被爸爸安排嫁给一个和他们家家境想当的世家公子,不如就和这位家境豪奢的巨富之子合作好了。 她也有所耳闻,这位菱川先生是打算要娶华族籍小姐以期真正改善门庭的,而她急需巨款,虽然这么想或许有些自以为是,但她的确是考虑将自己的身份卖给他的,这是她此时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或许他并不需要但她也可以尝试一下。 于是,家里终究也同意她和这位菱川家的大少爷见上一面,而家里最终会同意,也正是因为菱川家实在富可敌国,这对他们久生家来说没有坏处,最重要的是爱世自己想要的。 即使已经从澜生那里得知,这位九条少爷的好友菱川少爷实际上并不喜欢她,并且早已对她那大小姐脾气和做派敬而远之,但爱世还是想去见,尝试一下。 就算相亲不成功了,没准他们也能聊得好一些,或许还能从他那里打听该怎么赚钱,或是做什么生意赚钱的消息,毕竟这可是巨富之子。 开始还好,毕竟都是大人了,该有的客套也都有,不过,菱川应该没见过像她这么相亲不害臊的女人了就是。 爱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直接对菱川温和说:“菱川先生,我愿意将我的华族身份卖给你,如果你需要的话。” 听到她的话菱川很惊讶,竟这么直接就说出了她的目的,都不用怎么跟她婉转周折,于是他便问,那她想要什么钱吗? 爱世说对,她就是想要钱,想要很多钱,想要各种来钱的办法。 听到她这么认真地说着钱钱钱的事,菱川忽然又有些想笑,不得不承认,虽然是这样拜金至上的话,但由她这般美貌的少女说出,却有些莫名的天真可爱,也是挺有趣的。 于是他便问:“冒昧地问一句,久生小姐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面对这个深受物欲滋养的俊朗男人,爱世理所当然地说:“没有人会嫌金钱富足,并且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了。” “即便这个钱的来路,不怎么光彩?”他笑问。 “这怎么不光明了?这难道不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么,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爱世端坐着回道。 “但这就相当于是出卖你自己了,我以为你们女学生是很排斥这种事的。” “我并不排斥,对我来说这也不算出卖吧,我并没有很讨厌你,也没有逼迫屈从的感觉,并且你还长得英俊又富可敌国,我没有什么不满的,所以重点是在于你,而不在于我,菱川先生。”爱世依然端坐不动但带上了微微笑意答道。 “菱川先生会因为一个华族身份而出卖自己吗?”然后又将问题回赠给他。 这让菱川觉得嗯,这个久生小姐比他想象得有趣,和他人口中的不太一样,冷静且目标明确,举止端庄自持却又放得下自己的骄傲达成目的。 为了让这可能的婚姻变得更像一个交易,菱川还起了挑衅的心神态优雅地说,他将来或许会有很多情人,但对于他们的这段婚姻,她不能干涉太多呢,毕竟她只是要钱而已。 爱世点点头说,的确是这样:“但菱川先生之后对我的容貌也不能有诸多苛责呢,因为我是有可能变得不好看的,比如说不好好打扮自己啦,脸变得尖酸刻薄啦之类的。” “但这好像也无所谓吧,毕竟菱川先生只是看重的身份而已。” 虽然是她有求于人,但面对这样的挑衅爱世依然本能地不会示弱,同时也是提前告知他一声,她的确是有可能发生这样情况的,如果他是因为她的容貌而对她有所心动,那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让他失望呢,所以她还是先说清比较好。 最后,不知是因她的貌美而心动还是接受了她的提议,菱川最终举起一杯清酒对她说:“我很欣赏你久生小姐,我想我们应该会有非常完美的婚姻。” 爱世也伸出自己素白的手,执起酒杯和他轻碰饮下。 …… 爱世站在自家府邸门口目送菱川的车驶离。 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甚至还有些庆幸菱川会答应这件临时起意的事,毕竟她的选择不多而菱川的选择却有很多。 虽然这样的决定的确没有很光彩,她没有靠自己的努力而是选择出卖身份,但比起她们巫女一族的惨状和无穷后患,现在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而且,也能让她彻底绝了情爱这方面的念想了,这样对大家对她所喜欢的人都好,哪怕之后她彻底变得不漂亮了,也不会自卑难过了,因为她已经把她能利用的一切都利用尽了,包括她的美丽容貌。 …… 菱川家的大少爷与久生家的爱世小姐订婚的事一经传出,大家都纷纷感到意外,不知为何又有种意料之内他们各取所需的感觉。 自正式订婚后,算是解决了爱世面前的一道难题,作为菱川家未来的女主人以及算是交易的一项内容,菱川会像她的家人一样,定期给她一笔被称为零用钱的钱,但比起她自己家里给她的钱来说是非常巨额客观的,名贵的首饰珠宝一类的就更不用说了。 这是为了彰显作为巨富之子未婚妻的地位和优待,让爱世暂时不用再考虑钱的事了。 她此后的重点只在于如何彻底摧毁夜雾家那个源源不断地给信仰他的人供给邪恶力量的大妖怪了。 很快盂兰盆节就要来了,她是时候该给她的神明献上她容颜还在最美时的一支舞了,等她之后容貌凋零,怕是没有那么赏心悦目了吧。 订婚后,爱世在众人面前的表现都是很高兴的,她会表示出适当的羞涩,但更多的都是期待,不会让人有她会不会不愿这种事的错觉。 反倒是菱川这边的人会劝他要真的想清楚呢,不要被一时的表象所蒙蔽,之后就麻烦无穷了。 但菱川也对他们说这多虑了,他和他的未婚妻在将来彼此都会过得很好。 一般的人以为他很满意自己的未婚妻在维护他,而懂的人会敏感的察觉他言下之意是什么,于是就和他碰杯恭喜他终究得偿所愿了。 …… 假期,回到森安。 回到森安,爱世依然高兴地和外婆亲爱说话,跟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诚也早已得知她的决定,也打过电话给她了,但见到她这么坚持,诚也只说这种决定是要自己一生负责的,千万不能一时兴起。 爱世温柔地对外婆说她已经长大了她都明白的,外婆不用担心她,她会过得很好的,很好很好的。 以后一旦有假期,她还是会回来陪外婆的,到时候外婆就能看到她是不是过得很好了。 诚这才无奈地放下电话,爱世事实上是很倔强强硬的,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她是一定要去做的,要不然前世也不会惨烈收场,只希望如她所说,她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湖香早已从诚婆婆那里得知爱世订婚了,但听见爱世亲自说出还是很意外,爱世还笑着对湖香说她的未婚夫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就算家里什么都没有,都能找到数不尽的钱。 而湖香却很担忧她,担忧爱世真的能接受那位先生吗?她以为爱世心里应该还是有人的,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但爱世却将自己躺在干净的木廊上,像小的时候那样放松随意地对湖香说:噢没关系的,他们华族的婚姻历来就是这样的,最终都是利益驱使的结果,这是她的身份以及从小生活优渥所要面对的代价。 与其面对要始终维持身份和优雅的世家,她反倒更喜欢这种有钱又自由的。 见她这般,湖香也不好再说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之后。 爱世,又去邻镇的白上温泉庄去见白上雨,想问问他异界那里女孩们的状况,还有月郎的近况,但雨却对爱世说,异界那里的女孩们一切都好,在巫女继承人已经出现的情况下夜雾家不会放很多精力在她们身上。 一岩神社的女孩们也都写了信让伪装成贩货郎的雨郎带回来给她,都是说她给她们的东西和书,她们很喜欢,也请她不要担心她们。 而月郎在前段时间没打招呼就离开了,他从异界回来之后就没见到他了,并不知他在哪里,他找了很久都还没找到他。 176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25 明月和晚…… 盂兰盆节之夜。 森安的集市在此时非常热闹, 甚至还有人组织了庆典的歌舞活动。 街道上行人声喧闹,来来往往,商贩吆喝, 烟火通明。 而喧闹之外的守山神社后山。 巨木神椿树之下, 铺就的精细草席之上,端坐一位身着白衫蓝底盛装狩衣的青年。 青年身姿直挺、气质出尘,清俊的面容上戴着一面木质的半脸雕纹面具, 只能看到他薄润的唇, 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那双清冷的双眸。 神椿树之下鸟居之上的一段长阶梯两旁,点燃着一排明灭光亮的火把。 这时,香风阵阵,一位盛装少女正缓缓走来。 内着黑底红椿花渐染的长振袖,外披一件飘逸透薄的纯白轻纱,随着晚风和她缓缓走来时而飘扬起。 少女乌黑的长发整齐披下,更衬得她肤色柔白晶莹, 仅在左侧的耳鬓边别戴着一朵摇曳透红的绢制椿花。 素手指尖轻执一柄蕊黄色的金绸扇,直到来到鸟居前,才站定,轻轻呼吸, 抬眸看向上方那椿树之下坐着的男人。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庆典的喧闹声,少女用她柔丽的嗓音,缓缓唱起了一首古朴的祝告神明的歌谣。 然后随着歌谣之间起舞, 举手投足间, 衣摆下印染的浓丽椿花仿若开在了她的足边,与她一同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走向她的神明。 爱世唱着婉约悠扬的歌谣, 眉眼流转动人,这是她在年幼时就心心念念准备的献祭之舞,如今终于跳了起来。 如果有熟知她从前的他人能看到,就能看出她如今的舞姿和她第一次献舞时的笨拙模样有多么本质地不同。 第一次献舞的她是刚刚得到守山神社和椿藤主大人的庇护,什么都还不会且年幼的她只能穿得喜庆漂亮些随心舞动就好,那时,大人们都笑着说她可爱,也许椿藤主大人也会觉得那时她小小的很可爱吧。 而那时她在想什么呢? 那时她其实是想跳给椿绚哥哥看的,以及后来她也是希望椿绚哥哥能看到她成长了变得美好了的模样,一开始都并不是想要献给神明的。 唔怎么说呢,不是献给神明椿藤主是献给她的神明椿绚哥哥的。 等后来,因为她的骄傲和自尊,这个献祭之舞便被她抛诸脑后了。 再到现在,她只是单纯的想将这个舞献给拯救了她的真正的神明。 并由椿绚再次作为中间媒介,幸好这次他没有推拒,且戴上了面具的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像她不曾见过的神明一样。 而爱世也平静地没有她一开始所以为会有的紧张,只将她所理解的她最美的与年幼时天差地别的一面,完完全全地不留余地地展露出来。 没有人会否认她本就是一个无比美丽的少女。 终于歌谣唱罢,她也缓步走到婆娑的树下,来到了他的面前。 不像从前时那般热闹,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彼此都身着盛装,是她曾以为她能够匹配的上他的模样,但现在却是她要彻底与过去的自己道别了,不论是曾经任性跋扈的、骄傲自得的,以及她心心念念的最美的自己。 此后她会变得普通,变得不再美丽,她还会嫁人,一切就如幻梦一般,所以她也会努力放下。 忽然这时。 像察觉到什么一样,爱世看向缓缓站起与她对视的椿绚。 晚风吹来,树影摇曳,爱世感觉到椿绚身上的气息不对了。 那木质面具之下的他,不知在何时竟连眸光都变得怜爱柔和起来。 仿佛是一种能够明白和包容她一切的柔和。 虽然没有言语,但爱世却一时有了落泪的冲动,她该说些什么呢。 于是,爱世对着椿绚,应该说是椿藤主大人释怀而感激地笑了。 而神明则轻抚她鬓间的红椿花以示回应…… …… 若是有人能看到,会觉得仿若少女才是旖旎月夜下的椿之妖精,纯真却又不自觉的笑着蛊惑着树下的贵公子。 会觉得这是一个,明月和晚风都温柔的良夜。 177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26 只是她没…… 在爱世与椿绚在晚风中相视而笑时, 真宙就站在不远处阴暗斑驳的山林间一直看着。 这段时日,真宙其实是去找爱世了,因为他在现世这里没有方向, 所以顶着令他不适以至于后期甚至感到痛苦的烈阳,一路来到东京,在远处遥遥望着爱世如何在人间现世中优渥度日。 爱世可真的是一位贵族小姐啊, 能与她接触到的即便是不喜欢她的, 也只有那些与她身份相匹配的各个公子哥才能出现在她面前,而像他这样面目狰狞丑陋的男人,早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就被挡住了。 他此刻才深刻意识到这是一种等级傲慢的壁垒, 但从前的他并没有感觉,只顾着自己随性行事,高高在上的他还会认定像她这般富贵又骄纵的女子,多半都是虚荣庸俗并且贪婪无比的。 可当看到她真的就跟现世中所谓富裕非常的男人订婚时,明明她贯彻了他曾最厌恶的一切, 他心中却只剩下了深深的嫉恨。 她怎么可以在那样的男人身边笑得这么高兴呢?她就甘心这么嫁给这样的男人吗?她不是一直都高高在上那么骄傲的女人吗? 看到有人像当初的他那样嘲讽她贪慕财富时, 她丝毫不在意地笑着对他们说, 是啊是啊, 她姐姐如今嫁入的家族地位已经足够高了,所以作为妹妹的她只要金钱就好,拥有雄厚的财富她能过得比任何人都好,别的一切她都不在意无所谓。 有时候能高高在上地不屑一个人, 首先他得自己先拥有这些东西才行。 看看她身边的那些男人,能够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些男人, 即便是对她不屑不在意,甚至那个她自己选择未婚夫,在如今的现世实力都在他之上, 而这些人跟曾经的他比起来都算得了什么。 可是,曾拥有一切甚至更多的他也和那些人一样这么想过她,不屑于她,嘲讽于她,但如今的他是拥有了自由,却也彻底失去这些他曾以为是负担和束缚的东西,他身上没有任何能够吸引她的资本,在现世他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一方面想着这些人竟然这般对她,与其让她待在这里受尽屈辱,不如让他直接将她带走,但另一方面又痛恨白上雨,夺走了他所有的力量,让他面临这般无能又愤恨的境地。 后来,她又回到了森安。 他不曾想到过,回到森安后的她依旧满心满意地为那个一回到现世态度就骤然变得冷淡的男人盛装打扮自己,为那个冷淡的男人尽情地歌唱起舞。 也不曾想到过面对这样的她,哪怕是再冷若冰霜的男人,都愿化作春风般的温柔对待她,所以输给这样的男人,他是无话可说的。 可之后她却依然告知森安这里的所有人,她订婚了要嫁给别人了。 …… 之后,爱世终于察觉并发现了他。 也许是感觉自己即将肩负重任,她年纪尚轻就已经变得成熟和柔和,没有责怪他为何一路跟着她,仅仅是体谅地以为他是彷徨于这人间现世只能本能地去找她,所以就留下了他,让他跟从前一样跟在她身边。 所以真宙着想也好,爱世还是就像太阳般吧,毕竟她连被人欺负了都只会暗自生气,然后自顾自地安慰自己说才不跟他们计较。 而他是不会再让那些人就这么随意欺负她了,所以就让他跟在她的身边帮她处理掉这些阴暗的东西好了。 如今她对他的温柔让他感到很像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心枯巫女后来那样,平静安宁地对待世间的一切。 但爱世是无法从他狰狞丑陋的面孔中得知到他的真实想法的,不会得知他如今看着她的笑容就如同烈阳般灼痛着他,就像心枯巫女不会知道他们夜雾一族的神主就是这样一直看着她。 却拒绝承认自己竟然对这个欺骗又封印住自己的人心动了,衬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他应该想办法挣脱封印然后把那个女人狠狠地折磨一番再杀了才是。 可是心枯巫女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被一个普通的、弱小的人类男人打动了。 在见过那位宫司和他后,她竟然还能就这么被简单地打动,竟然甘心就这么和他在一起了…… 竟然还在那个男人面前,落泪…… 月遮被镇压在地底无法动弹,无法排解掉自己嫉妒愤怒又痛苦的情绪,于是他的心脏彻底地背叛了他,兀自离开了将他镇压住的海涯月歌台,在心枯巫女每日的必经之路破土而出,一年一年长成了一株风姿绰约的垂枝樱,期待着她会看到它。 这无疑让月遮更加气急败坏,他不承认,所以除了历代的家主,所有人都以为这株垂枝樱是神主大人的分身,是他监视着他们的耳目。 对它恭敬无比战战兢兢,然后在岁月的流逝中一代一代地围绕着它筑起高墙,建起了夜雾一族的主家府邸。 …… 终于。 爱世在大朔月夜时,诅咒彻底发作了。 但这一次与往常的诅咒症状完全不相同,不知原因地由彻骨的疼痛转变为了想要得到某种东西的深重欲望。 她的脑海里开始不断浮现出椿绚、九条甚至是雨和澜生这些男人。 现在,不能有任何一个男人靠近她…… 爱世强忍着不断地冒出汗,倒在木桌底下强撑,她真的恨透了,她知道这肯定又是那个骷髅怪物弄出来折磨她的诅咒,是不是见疼痛她能忍住就换一个更能羞辱她的。 而此时真宙因为担心爱世的诅咒就前来,他之前听她说过她的这个诅咒会很痛苦,啃噬骨髓的疼痛,所以就想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到她的,虽然他已经不是夜雾家主了。 于是就看到了这般面带艳色和痛苦的她,正有些慌乱地想要靠近扶起她却被爱世不可思议地挥推开:“你怎么会在这里?赶快离开!” 真宙一切担心的话都被爱世推开,她现在没有办法去跟他解释太多,他再不走就要妨碍到她的计划了! 所以爱世一边遮掩着自己的真实状况一边放出狠话瞪着他如果他再不走,再纠结这种没有意义的担心,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 与此同时。 前来现世寻找湖香或者说是巫女的真慎,终于感受到了异常,像是有某种东西在召唤他前去一样,让他无法再维持住自己的人形,逐渐血肉汽化,变成了一具森森白骨。 这种变化让他惊喜非常,因为这意味着神主大人终于不在摇摆而认可他了。 并且他也明白这种感觉就是嫉妒巫女的召唤,是巫女血脉无法挣脱出来的标记,不管身在何处,夜雾家主都能找到她。当年真宙亲手断掉的就是这个,他也曾以为不会再有了,没想到神主大人又重新交给了他。 这也意味着,他终于能够找到湖香了。 于是真慎没有等待随从就立即赶往湖香所在的那个地方。 但却没有想到,当他终于来到嫉妒巫女继承人的面前时,面对的竟然是湖香的那个妹妹,那个名为爱世的少女。 怎…怎么会是她? 这时真慎才骤然反应过来,原来大家都被真宙误导了! 这…这个女孩才是真正的继承人,湖香并不是…… 倒在地上的爱世睁开眼,缓缓坐起。 不管这具白骨在想什么,爱世知道自己朔月诅咒和眼前的这具白骨怪物密不可分。 看这白骨一动不动的样子,他就是想来看她此时失态的样子吧。 爱世在忍受近乎失智的欲望下,冷静且绝不留情的猛地冲了上前—— 将他杀死。 …… 爱世握着手中无血的退魔刀,看着面前骤然倒下的白骨,仿佛自己诅咒所来带的痛苦和不堪也随之而逝了。 这一整个过程都很快,她甚至都没听见他那不知死活嘲讽她的话。 杀掉他的武器是具有强退魔力的椿纹刀,即便是防御坚硬的白骨之妖也无法抵御,而除杀的方式便是趁他不注意一举将他的头骨和颈椎骨削开分离。 这样,接触到刀刃的地方就再也恢复不回去了,只会彻底地化作一具腐烂的真正的骨架。 这把椿纹刀是前几日椿绚在得知她在大朔月时的计划交给她的,说是能做她抵御诅咒的神器,甚至想更进一步都可以。 于是爱世便立即认真请教他该怎么对抗那全身已经是骷髅仿佛没有弱点的妖物。 椿绚将退魔的方法告知了她,并问需要他来么,但被爱世拒绝了,如果这种了结的事还要椿绚来帮她,那她也不用去救那些女孩们了。 而且她在经历诅咒发作的时候,想要找巫女的人是一定能够找到她的,没准找她的就是那个恶劣的男人也说不定,有机会她当然要亲自给那个男人一个重击。 也幸好她坚持不让椿绚过来了,要不然她怕她这次的诅咒症状真的是丑态毕露,虽然她也没想到这次的诅咒是这样的。 她早已做好准备千方百计地让湖香留在学校里不要回来,也请求外婆和葵婆婆一起到别地去暂度一夜,仅让她自己一人留在这个充满了她诅咒气息的家中。 在爱世以为自己能够先松一口气时,却不知道她除掉的早已不是她真正要杀的那个人了。 被她杀掉的这个人,也再见不到他所心爱的那个女人了。 …… 在爱世狼狈地赶紧出去通知守在不远处的椿绚该怎么处理这种妖怪遗骨的时候,地上头颅分离的白骨开始逐渐恢复原有的,人类应有的,血肉。 而站在遗骨面前的真宙,除了被爱世刚刚眼中的决绝和狠心惊木到以外,也逐渐无可避免地开始恢复他所熟悉的,厌恶的,属于夜雾家主才有的特性—— 等爱世和椿绚再回到这个房间时,房间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 爱世没有告诉湖香关于异界和那个妖怪的事情了,包括那天的白骨为何会消失,椿绚猜测大概是被他的同族或侍从带走了,但他确定爱世说的那个沾染上椿纹刀的白骨妖物是不可能再生了。 爱世不告诉湖香是不想再让她为此忧心了,湖香只需要简单幸福地生活在这个现世就好了。 这个怪物敢不顾椿藤主的视域范围都要潜入,除了羞辱她,大概率也是想要夺走湖香吧。 真没想到那个妖怪竟然对湖香还是那么不死心,如果不是她早有所防备,也许湖香又会被他抓走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月郎在这一晚后就再也不见了。 爱世自责自己那天晚上是不是对他的驱赶态度太差了,让他以为她真的是在赶他走呢。 178 真宙·椿在雨中盛开之夜27 结束。…… 此后, 爱世在自我修行的同时,还是有再回到东京生活一段时间的,因为异界的时间流速跟现世还是有些差异的,异界的时间流速会稍微慢一些, 爱世也能够准备得更充分些。 虽然跟菱川家的公子婚姻是有着交易成分, 但爱世还是希望他们之间能够有个好的结果, 她也不会因为她曾经心里喜欢过别的男人而放不下过去, 她还是愿意用真心去对待即将与她共度未来的男人。 不敢说她有什么期待, 但至少能够好好相处吧, 所以她在东京的时候会时常主动去见菱川,希望能跟自己的未婚夫多加交流。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从前的形象过于糟糕, 还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逐渐传出了她久生爱世善妒占有欲极强, 时时刻刻紧盯着自己的未婚夫,就怕她的多金未婚夫被哪个贪慕财富的女人夺走。 事实上也的确是,每当在社交宴会上看到菱川和别的女人交谈甚欢进退有礼, 不会有对她的那种理所应当和淡淡嘲讽时, 她是真的越来越不满。 但在菱川心里, 她可不能这样不满,因为一开始就说好了的他们是各取所需,更何况这还只是社交上的逢场作戏而已。 爱世甚至都能看到她的未来将会是怎么样的了, 但这是她自己换来的, 而人在无能的时候伸手向前要和索取的时候, 就是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尤其面对的还是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她的人。 也许是得到的太廉价了吧还是她主动索求的,哪怕她容颜再姣好动人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之后会如何了。 但, 爱世撑着素白的绢伞抬头看向远方的云霞,她的这个交换不也是觉得自己不会再喜欢别人了才做下的么。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期待什么的。 …… 不久之后,久生爱世又回到了森安陪伴自己的外祖母,而菱川身边的朋友们纷纷打趣他这下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回到森安陪外婆生活了一段时间后,爱世终于下决心独自来到了守山神社,以参拜神明之名询问椿绚她该如何彻底了结镇压在异界的那个妖怪。 如果不彻底解决那个妖怪,即使她杀了一任家主,之后还是会再诞生一任又一任的家主,即使她救出了她这一辈的女孩们,之后还是会被找到再抓回去。 那天,椿绚说了很多,告诉她该如何做,并且在爱世临走前,还亲手交给了她一包来自神椿树的干椿花瓣,愿她此行一切顺利。 爱世笑着收下便离开了。 其实她也没有很害怕,那个最难以应付的家主已经被她杀死了,而那被死死镇压住的妖怪还能如何呢,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合适的继任者吧。 且现如今的她,即便是生活在异界中的人类也是拿她没办法的。 …… 箱平镇,白上温泉庄。 竹林僻静处的雅致和屋里。 爱世在前一天细致地泡过温泉,用过美味的餐食,好好地休息一日后,终于等到了第二天的深夜,一身素白和服的白上雨提着纸灯扣响她的木门,前来接她去往异界。 爱世跟在雨君的身后没说什么话,随着他一路回转来到那间并不起眼的杂物间,当雨君平静地上前推开杂物间里的另一道推门后,一个华艳喧闹的世界便呈现在他们眼前。 爱世耐心地等待着雨君将木架上的瑰丽和服披在自己身上,看着他的气质开始变化——是他在这个世界应有的模样。 她也从没有想过她和雨如今会变成现在的模样,陌生中带着彼此的熟悉,淡漠中又带着对她特有的礼遇。 直到雨带着她来到异界白上楼的另一个较为清净的偏门后,爱世才向他郑重道谢。 雨君也没多说什么,只提着灯站在门口看着她说,一路小心。 …… 爱世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异界,独自一人需得小心翼翼地不惊动生活在这里的别的妖异才行,好在她静心修行多日椿绚也不吝教了她很多,所以问题不大。 行走了好几日。 在去往夜雾一族领地的路途上,爱世看到了一位少女正被一群丑恶凶狠的狒狒妖极力拉扯着,看起来是想将这位貌美柔弱的少女强行占据了。 而另一群被狒狒妖压踩在地上似乎像是少女随从的人们则哀呼哭喊着放开他们的公主大人。 爱世判断这看起来不像是专门为了欺骗她的那种陷进,的确是这个少女遭遇了很恶劣的事,也估算自己能够将这群狒狒赶跑,而正当她出手冲上去,将尖利的簪子对准扔出去,深深刺中拉扯住少女的狒狒时,她身后竟有个更快的身影冲了出去——是一个带着全脸银制面具穿着黑衣的男人。 男人手里的黑长刀灵活锋利,像游蛇一般让这些看似凶恶却低阶的狒狒们招架不住,以至于没多久就嚎叫着一哄而散,纷纷往林中深处逃窜。 备受惊吓的柔弱公主倒在了爱世怀中,对于她的出手相救非常感激。 “那个,你还好么?”爱世低头问道。 “还……还好,谢谢,谢谢小姐救了妾身。”被称作“公主”的少女怯怯地小声回道。 “爱世,果然真的是你。”那个男人在收刀后,朝爱世这里走来。 “月……月郎!”几乎是瞬间,爱世就猜到了他是谁:“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天晚上,我就被族人带了回去,这段时间夜雾主家那里大乱,我才又逃了出来。”月郎简短地跟爱世解释了一下,而爱世也一下就接受了,她是相信他的,毕竟那天那个怪物就是过来了,所以有他的人一起跟着过来带走月郎也是正常的,是她没想到这个原因。 “我还以为你是不高兴了所以才走的。”爱世还是有些愧疚的。 “怎么会。”爱世看到男人面具下的眼睛弯了弯,似乎笑了。 “月郎,你怎么戴上面具了?” 听到爱世的问题,月郎像是愣了愣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去了一趟人间现世,我就知道了美丑观念,害怕现在丑陋的面容会吓到别人,所以就带上了。” 没等到爱世因为他在现世受到的自卑抱歉,月郎就先问爱世身边这位少女是什么身份。 “妾…妾身是这附近先之诚的公主,名唤先姬。”少女回道。 这时,被踩压在地上的仆从们赶紧来到先姬公主身边,慌张地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那个,天色已晚……不嫌弃的话,两位还请到妾身的城池度夜休息吧,以报妾身的感激之情。” 爱世和月郎两人对视了一下,看了看天色便答应了下来,先姬公主也很高兴。 …… 先之城,是一个比较荒凉的城池。 城外荒草丛生时有落单饥饿的恶妖出没,城内也并没有什么居民居住,只有代表城主的居所楼阁还算热闹一些。 先姬公主当然不是人类,但她究竟是什么妖怪身份爱世也还不清楚,并且这个先姬公主的装扮竟然是平安时代比起十二单衣要简化一些的小袿,素雅华贵。 也许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先姬公主才没有那么局促胆小渐渐活跃热情了起来,为爱世和月郎准备了一份在此地都算非常不错的晚餐。 晚安后,先姬公主在跟侍女们交代了爱世他们的住处后,就先行离开去休息了,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他们。 房间内只剩下爱世和月郎两人后。 爱世看了看窗边那高高悬挂的圆月,然后回过头对月郎说,她这一次要彻底解决这里的一切。 月郎明白然后对爱世说,目前就是带走那些女孩最好的时机,因为主家现在大乱,所以他才能够顺利逃出来。 爱世点点头当然都相信他的话,家主都被杀死了肯定大乱的。 爱世想了想后对月郎说:“那既然如此,月郎你就先去雨君温泉庄那里等我,等我把神社里的大家都解救出来,再带你一起离开这里,这次我们彻底的离开!” “不行,你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太危险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而且那边的情况我也比较了解。”月郎说道。 爱世听完很感动便同意了,主要是月郎真的挺强的。嗯?等等。 “月郎你不是把异界的力量都交换给小雨了吗?” “因为,我又被带回来了……所以就都恢复了。” 虽然是这个理由,但爱世还是相信了,甚至觉得也许月郎本身就没有什么异能力交换给小雨的,仅仅只是异界这里稍微厉害一些的人类而已,反而是像她这样依赖灵力的人一旦灵力消失就彻底沦为普通人了。 …… 在告别先姬公主后,爱世和月郎像从前那样踏上了旅途。 也许是年岁渐长,且两人都经历了很多,如今的他们都不再像从前那样了——爱世不再任性胆小娇气,月郎也不再肆意不屑妄为了。 在旅途中,在休息聊天的时候,月郎得知了在他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里,爱世又面对了什么,向往了什么,最后又不得不释怀了什么。 跟他说话的时候是笑着却又无奈地说的,说她其实就是个简单彻底的情爱动物,虽然表面上抵触着却总是期待着,然后一直在失望。 但她很快就能够平静下来略过这个话题思考接来下的对策了。 而月郎就在柴火明灭中看着眼前的爱世,一直看着她。 其实爱世已经在往从前的他喜欢的模样在靠近了,从前的他曾不屑不喜欢她的一切都被她一一狠下心剪掉丢弃了。 但这不是她所愿,也不是如今的他所愿的了。 可他依然还在隐藏着,奢望以这样的方式保住他们之间仅剩的而他也不明白是什么的东西了。 …… 之后。 月郎去引开夜雾以及看守神社的村民,再由爱世去救出那些女孩们按照计划好的路线逃离。 经过前段时间爱世提前和她们重逢商定好的计划,女孩们的准备也都做好了包括那个最小的孩子。 只是临到最后,瑞花婆婆却不愿离开了,只让爱世带着神社里和她同辈的这六个女孩离开就好。 瑞花婆婆慈爱地对爱世她们说,这样就可以了,因为除了这她们,这片土地上还有太多她们巫女的血脉被困在这里,不论她们愿或是不愿,千百年来作为这里村民的一员她们都已经在此地成家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了,等到哪天异界和现世再次流转,他们这片土地再次出现在现世时,他们也能够跟现世的人有所交流了。 虽然她们并不想离开这片土地了,但是她们也无法面对代表着她们归属的一岩神社彻底成为空壳,所以她还得留下来,为了她们。 看到有些女孩脸色浮现出不舍,也想跟她一起留下来的念头时,瑞花婆婆却说但她们却必须离开,只有她们离开了,才能让她们血脉流散出去,才能不再受夜雾这一家族的掌控。 一旦流散出去,夜雾家就已经不能拿她们怎么样了,因为谁知道她们后续的血脉又会到哪里呢? 她们的先代晴巫女大人不就是这样么,且光是晴巫女一脉就让他们足够头疼了,更何况这一次是她们整整一辈的女孩逃了出去呢。 爱世理解瑞花婆婆的意思,但是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如此,她想要更加彻底的。 …… 爱世带着女孩们顺利地逃出了夜雾领地,又顺利地跟月郎汇合,最后又回到了先姬公主所在的先之城稍作休息。 女孩们骤然离开了困住她们的牢笼,看什么都很新奇,尤其先姬公主正好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于是成功地让女孩们都好奇地围到她那里了。 而爱世则笑着看了一会她们,然后对身边的月郎说:“等回到雨君那里的温泉庄,月郎你就和小桃她们先离开吧。” “为什么?”月郎抬头看向她。 爱世也直视月郎面具下的眼睛说:“因为我要去完成心枯大人当年没有彻底完成的事。” 彻底地摧毁那个大妖怪,等大妖怪彻底消失之后,受他蛊惑依附着他的那些人类,自然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流散了。 “努力让你不再被抓回来。”爱世还想跟月郎开个玩笑让他放松些,结果月郎却告诉她,他现在其实能够潜伏进夜雾家打探收集到那个魔主的很多信息,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逃离得那么顺利了。 如果需要的话,他现在就可以过去,等爱世送女孩们到白上楼回来后,他或许也能够打听到什么回来一趟和她碰面。 爱世感动于月郎还愿意帮她这么多,其实当时她帮过他的那些早已抵消了。 “只要,你不嫌我貌丑可怖就好。” 原来他还是很在意这个啊:“怎么会。” 爱世有些愧疚,唯独这个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 这时,先姬公主来到他们这正边好听见了他们说的这段话,便激动地对爱世说:“唔,妾身这里有一个办法能让月郎公子恢复原貌的,如果月郎公子需要的话。” “需要需要!”月郎还没说什么,爱世倒兴奋地替他答应下来了。 爱世问需要她帮忙准备什么么?或者是需要什么代价么? 却没想到先姬公主郑重地说并不需要什么代价的:“作为妾身谢礼,妾身一定会让月郎公子恢复原貌的。” 于是爱世便让月郎先留了下来,高兴地说太好了,她还没有见过他真正的模样呢,她很期待的! …… 然后,月郎便先留在了先之城,目送爱世离开。 几日之后。 爱世将小桃她们顺利地送到了白上楼,嘱托小雨帮忙安顿好她们,说等她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就和他彻底清算。 听见爱世说清算,白上雨倒是给爱世倒了杯茶,笑了笑说不急的。 但爱世还是比较着急的,她的着急一是希望事情尽快解决,最重要的是她想看看月郎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在跟女孩们告别后,爱世又再次踏上旅程,回到了先之城。 先姬公主早就等着她了,爱世在跟着先姬公主走在高阁略显昏暗的走廊时,朝她们迎面,走来了一个男人。 是一个面容明丽俊逸的男人,是月郎。 月郎在看到她后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眉眼依然是她熟悉的时常看着的眉眼,却没想到他笑起来的时候竟还有一对若隐若现的可爱酒窝。 不论是她在人茸丛中初听他的声音,还是救下了面容模糊的他,又或是他们结伴行走在异界和现世中,她都没有想到原来月郎是这样的相貌,以及这样的气质真的不会亚于这里任何一位一城之主的。 也许他之前就是异界某个家族里逃出来的小少爷吧。 于是爱世立即替月郎激动欣喜地笑道:“果然,我就知道月郎你一定是这样好看的模样,等我们以后回到现世,那些曾经被你吓到的女孩们再看到你一定会惊艳的!” 月郎听完爱世的话,低眉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他身为男人没有很在意这些的,只要爱世不觉得可怕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长久了么,明明是见过他有原貌的,但爱世却没有认出他来。 那,他可以和爱世再重新开始吗? …… 此后。 为了帮爱世打探有利的信息,月郎逐渐频繁往返于夜雾家族和先之城两地。 过了一段时日,先姬公主对爱世说她要离开此处回到她父亲那里生活了,因为这里四周在是太荒芜了,如果爱世不嫌弃的话就将先之城送给她了。 还对爱世说她之后想怎么处理都可以的,也不用心觉不安,因为这里荒城弃城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的。 而爱世挽留不住,先姬公主还是与她的随从一同离开了,只留下了这座偌大荒寂的城池给她。 先姬公主离开后还留下了一些不愿离去的小妖,即便爱世说了她们可以自由行动和生活她们也依然自发地看护着爱世,将她视为她们城里新的主人,为她日日餐餐准备着衣食,恭敬地待她。 可她终究也会离开这里的,看着弱小的他们,爱世只好对他们说等她离开后,这里就作为他们栖身之所吧。 于是留在这里的小妖们也很高兴。 …… 爱世不知先姬公主在离开先之城后不久,就遇见了月郎,也不知公主是对着月郎恭敬地说了什么之后一行人才离去的。 而沉夜之下似乎即将有雨。 城外的风呼啸着荒草,本就寂静无人的先之城更显阴郁凄厉了。 城内象征城主居所的雕栏高楼某处,亮着一盏昏黄的明光,那便是爱世所在的地方,现在的她是这里的代城主,深夜独自在自己房中思考着这里未来的安排。 还留在这座城里的小妖们几乎都是无害也无力的鹿妖兔妖花妖之类的,在异界这里时常被作为狠戾妖怪的饵食,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想在异界这里好好生活下去,不求别的只求一处安稳有序的容身之处就可以。 所以爱世也简单地为他们安排每日应有的工作,比如自给自足的种植和纺织,城内的规划布局生产,还有城池外墙防御的修缮这些琐碎但必要的事宜,有时还要教这些很多事都还很懵懂的小妖们学习。 面对这座荒芜中逐渐有序的先之城,面对这些其实很可爱又积极求知的小妖们,爱世觉得自己似乎提前充当 “校长”这一职责了。 不过,说来也是奇异,这样一座简单荒凉的小城,为何城主居阁内会有那么多华美的装饰?就连她房中的一道道卷帘看起来都精致无比,并不像是这里能够产出的东西。 于是时常帮爱世送茶的一只小兔妖,这才对她解释道,因为这里的前主人先姬公主的父亲是平安时期的大贵族妖怪,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那个时期遗留下来的。 爱世这才点点头表示原来如此。 …… 深夜。 真宙一路风尘仆仆却平稳地行走在空无一人却错综复杂的楼阁里,直到来到一处带着淡淡香风的门外站定后才抬手敲了敲门。 在听见里面的应声后,真宙缓缓推开,就看到了穿着平安时期藤萝紫底蝶纹小袿的爱世正坐在桌案旁,手中还执着笔正看着桌案上的纸张,这是小妖们今天刚给她送过来的汇报。 柔黑的长发披散在淡紫色的锦缎中,昏黄的烛光将她衬得像是见到了丈夫归来的妻子那样欣喜和雀跃: “月郎,你回来啦。” 真宙想着她要真是他的妻子就好了。 他前不久刚在本家宅邸那里跟那群老不死的长老们经历了一场恶战,有谁能想到,这个他曾经被逼着必须要娶的女人,如今却被当初那群逼他的人要求必须杀了她呢。 因为长老们似乎预感到了她即将造成的危害,会破坏他们夜雾一族千百年来的稳定,所以强压他这个重新复位的家主立即动手处理掉爱世,不然就换家主把他也一起解决了,不过是断掉一代的家主和巫女,等下一代再接上也一样,反正前代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神主大人一定会理解他们的。 而真宙恨不得直接全埋了他们,他和真慎对于他们来说都不过是工具而已,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神主”大人施舍的,“神主”大人想给就给,不想给就收回,他想做什么从来都不重要。 但,他是怨恨夜雾一族的人,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从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可是他也并不想到现世去,也不想爱世回到那个明明对她也抱有恶意可她依然还是要去的那个现世。 爱世想让谁就出去都可以,要整个巫女一脉的人离开也可以,与其让她出去以后就这么嫁给那个不会珍惜她的男人,不如就这样和他一起待在这里吧。 他当然不会就这么强迫地困住她,夜雾一族所在的地域,以及作为家主所拥有的权限是能够进行异界和现世交融转换的。 她可以去往现世,也可以回到他怀中。 等他重建和清洗他们所谓的夜雾一族,就再也不会有任何阻碍他们的东西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做这些。 于是这座先之城,也逐渐有越来越多的人进驻进来了,都说是听从于月郎的人。 爱世也已经知道,原来是月郎趁夜雾主家大乱的时候,在那边竟然有了号召力,他原先所要逃离的家族如今也变得支持他了,所以得知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月郎甚至打听到了最关键的信息——那位魔主的弱点,和当时椿绚告诉她的对上了。 …… 直到月郎不再两头奔波,而是留在先之城和爱世一起为接下来的彻底清除计划做准备。 这段时间,爱世最喜欢的就是夜晚和月郎一起坐在楼阁的高台上,遥望天上碎散的星辰和朦胧的月。 她竟然不自觉地,又开始期待了。 因为有一天也是这样的夜景,她感慨地笑着对月郎说,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 “我原本就是一个简单又浅薄的人,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大家都能爱我,然后好好呵护我,不要苦到我累到我,一定觉得我是最重要的那个才行。” “要做大家都羡慕的那个人,这样我的虚荣心才能够得到满足。” “名利、地位、财富和偏爱,都是我最喜欢的。” “不,偏爱才是我最喜欢的,我想要我喜欢的人能够偏爱我。” “但这些一开始我是不会说的你知道吗,这种我不说但是被爱着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可是,只有到了现在我才会想到,凭什么呢,凭什么人家就得偏爱你呢。” “是凭你好不容易才有了张漂亮的面容么?” “结果自己还是期待那根本就不会只是简单喜欢漂亮面容的男人,期待的还是那些能够一眼看穿自己虚伪假面的男人。” “所以,一直都像个笑话一样。” “不过现在好了,等事情结束我就能够彻底地变成普普通通的人了……” “那我呢?”真宙看向她。 “那我要是想要好好珍惜你,你愿意么?” “我知道你的一切模样,所以,你还可以做回简单又浅薄的人的,好好呵护你,不会苦到你累到你,一定觉得你是最重要的那个。” “不要看我这样,我只是之前不在意而已,其实我家底也还不错,真要比较的话,跟那只小狐狸不相上下吧。” 听到这里爱世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后都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还是很严肃地对月郎说等事情结束要去跟弥良好好道歉! “也不要担心你现世的那位未婚夫,如果真的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去交换了,我一样可以替你补偿他。” “可是…可是我之后,真的就会变得普普通通,再没有现在……” 她从来就是这样,一旦面对真正真挚的感情就会无措又自卑。 “我也一样,那这样的我,你愿意吗。” ……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复他。 没有告诉他,其实看着晚风中的他,她又期待起来了。 她总是会这么简单又认真地就期待起来了。 …… 椿绚告诉她,要彻底清除这种被镇压住却依然还能兴风作浪的大妖,最彻底的方式就是找到镇压住他的真身所在,用专门净魔的方式将它燃烧殆尽。 然后将一包类似椿花御守的花包交给爱世,慎重地告诉她,这些椿花瓣跟具有守护防御性质的椿花瓣是不一样的,这相当于是椿藤主的战力——邪祟触及即燃,直到邪祟被彻底清除,由这花燃起的业火才会息止。 而月郎探得的信息告诉她,那魔主的真身其实化为了两个,一个是他的躯体,千年前就被压在了供奉台之下,一个是他的心,化作了主家正中的那棵垂枝樱。 所以他们两人得分开行动,同时进行。 爱世对夜雾府邸较为熟悉,就由她前去处理掉那个樱树,月郎则去海涯边的供奉台,那里他比较熟悉,爱世还分了一半的干花瓣给月郎,嘱咐他一定要用上。 真宙答应了。 他的确是要解决他们一族的魔主,但他打算用他的方式。 事实上到现在,魔主还有没有意识他也已经不确定了,因为千百年来不论是将被镇压住的仅剩的力量匀分给与他利益相关的夜雾一族,还是收回先代某位家主的身份再重新赋予新的一任,又或是心脏与身躯分离,如果不是他们一族长年的供奉和信仰,也许魔主大人早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如果不是因为力量式微,何至于隔了三代之后才新选出能够白骨化的家主,再加上爱世很快就会将夜雾府邸的那魔主之心彻底焚毁,失去了心,魔主大人力量更是所剩无几了。 那么供奉台这边剩下的,就由他彻底吞噬。 …… 夜雾主家府邸,庭院中央。 爱世走上前停下。 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株唯美妖冶,惹人爱怜又极易破碎的垂枝樱。 月郎告诉她,这株垂樱树,就是魔主大人的心。 不管是什么再深执念,只要心不在了,就一切都不在了。 府邸中的人因为她的潜入而逐渐躁动起来,也发现了她就在此处,想要上前将她拿下。 但爱世都不为所动,就这么平静地抬头看着这株樱树,连瞳孔中倒映出来的都是这株樱摇曳的身姿,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缓缓向前走去。 而这株樱树似乎是接纳她的,没有拒绝她的靠近也没有要伤害她的意向。 “难……难道她是……” 庭院四周的人在看到爱世将手轻轻抚触到樱树干时,顿时想明白了什么。 在众人都有些怔愣的时候,爱世眼瞳中的垂枝樱消失了,在一丝瞳光闪过后,她将那不知在何时出现在自己手中的尖利簪子,狠狠地刺划进樱树的躯干中。 爱世刺入树干的那一刻,感觉像是刺入了人的血肉中一样,于是刹那间,原本沉静妖冶的垂枝樱枝条瞬间散开挣扎扭动起来。 而她的簪子尖利处沾满了椿绚当时交给她的,被她磨成了碎粉的椿花瓣,每当她刺划而过树干,所及之处就逐渐燃烧了起来。 怒盛的血椿之业火,触邪祟而燃。 所以垂枝樱似疯了般挣扎,唯美无害的樱花枝条,顿时化作了一条条的毒蛇,想要攻击和撕咬爱世。 而爱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论接下来她被垂枝樱如何攻击,她都不会停手。 但是为什么垂枝樱,不,这些毒蛇都不攻击她了呢? 看起来就像有着天然般的抗拒那样,即便被熊熊业火灼烧着,也无法伤害她一丝一毫。 直至最后,血椿业火中的垂枝樱散去了狰狞张扬的毒蛇,恢复了原本绮丽旖旎的樱花枝条,然后,迅速枯萎。 爱世有些疑惑,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 她不知道,就在离她不远处的海岸边,月郎,或者说是真宙,已经先她一步将魔主吞噬融合了。 所以从那一刻起,他便和府邸中仅剩的那棵垂枝樱感同身受了。 受尽千簪剐厉和业火焚烧之苦。 他在痛苦怒吼想要撕了眼前之人的时候,脑海里想起的却是临出发前,她款款看向他以及对他们之后未来向往和期待的模样。 她问他: “月郎,我真的可以再做回简单又浅薄的人吗?” 回应她的,是柔粉樱花纷纷飘旋而落,落在了她的脸上,发丝上,和衣衫上…… 除了飘落的樱花瓣,爱世还感受到了淅淅而落的雨。 “啊,下雨了。” 就是雨也浇不灭这场直烧心脏的大火,于是府邸里的人慌乱地像蝼蚁一般此处逃窜。 爱世便趁乱离去,一直来到约定的地方等着月郎。 虽然下着瓢泼的大雨,但她很高兴,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彻底解脱了,还包括她那该死的诅咒,这是她能直接感受到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等不到月郎。 难道是那边比较困难?被那边的人困住了? 于是爱世想都没想就冒着雨往月郎所在的地方赶。 越是接近月郎所说的那个海边神社,爱世一路上就看到越多的已经倒在地上的人和看着就非常凶恶的妖物。 血迹随着雨水流走,这里是打了一场恶战。 让爱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她来到一处岩洞入口,避开着各种妖物的尸体,然后顺着鸟居小跑而下。 岩洞内潮湿压抑,洞壁上的油火把明明灭灭,爱世一错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月郎。 爱世脸色大变,慌张地上前将他扶抱起,喊着他的名字:“月郎!月郎!” “你怎么了!” 月郎重伤濒死,他的胸口血肉模糊一片,血迹顺着唇角留下。 看到焦急想要就他的爱世,他吃力地睁开眼睛想对她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他在她的怀中,一点一点地血肉汽化了。 从手脚开始,到胸腹,渐渐化作森森白骨。 爱世忽然顿住,月郎的面容,终于让她对应起了她十二岁的那年,那个对她厌恶又嘲弄的妖怪。 她……她怎么忘记了,她怎么忘记了,就是他啊!就是他啊! 爱世忽然全身不断颤抖了起来。 他,他一直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 他一直一直,都在骗她。 爱世的眼泪甚至不用她眨眼就落了下来,落在彻底地化作了白骨的月郎,不…… 是夜雾家主真宙的身上。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要对她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爱世的眼泪不断落下,最终彻底放声大哭。 …… 当白上雨终于找到爱世的时候。 爱世是独自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出神的。 在她身边的不远处,是底下已经全部烧成了灰烬的岩洞神社。 …… “爱世,爱世。” 在白上雨喊了她几声后,爱世才回过神看向他。 “是小雨啊。”爱世朝他笑了笑。 夜雾一族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也大致上清楚了,但看着爱世现在这个样子,白上雨反而很担忧了。 “噢。”爱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伸出手对小雨说:“事情已经全部解决完了,你要什么就都拿去吧。” “我已经不需要了。” 但是,她会哭。 不过,谁会在意呢。 于是白上雨蹲下来问她,爱世,要不要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 忘记这里的一切?你还有这样的东西? 有的,毕竟身为两界的看守人,这种东西是一直都需要准备着的。 那我需要支付什么吗? 不用支付什么,喝下吧,好好睡一觉就可以了。 于是爱世接过,闭上眼毫不犹豫地饮下。 希望她能真的像做了一场噩梦那样,醒来就彻底忘了那个不论是叫月郎还是真宙的男人。 179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 名为月郎的另一…… 湛蓝的海浪拍打着墨黑嶙峋的礁石。 礁石岸边, 有一处下陷的岩洞,顺着古朴石阶下走的岩洞深处,竟是一座供奉着未知神明的神社。 走过鸟居, 光线昏暗的岩洞神社内, 四周点燃着一排排摇曳的白烛,而最上首是围绕了一层黑纱帐的神座, 示意里面的存在不能轻易示人。 这时, 一位面目精明的白发老者正恭敬地上前, 打算朝黑纱帐里神座上的存在告知些什么时, 有微风吹起了神座前的黑纱帐,神座里空空如也。 白发老者大惊失色的四顾喊道:“家主殿下!” …… 东京。 藤原侯爵府邸, 赏樱宴。 早在赏樱宴的前一晚, 久生子爵家的小小姐久生爱世就已经决定好自己明天在姐姐家亮相时要穿的衣裙了。 爱世小小姐想在赏樱宴上做最受人瞩目的纯洁白天鹅女孩,因为这样的女孩子最受人喜欢了, 而她非常希望大家都能喜欢她,然后围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玩。 刚好爸爸之前给她买了一条层层叠叠蓬蓬的白纱西洋裙,就像画册里娃娃版的西洋新嫁娘, 她超级喜欢一直都舍不得穿, 所以明天一定要穿上! 也的确,她在第一天穿上的时候,不论是家里的人还是姐姐家的人都夸她说爱世小姐今天非常可爱漂亮极了,当然也收获了其他女孩子的羡慕。 于是身着白纱裙穿着小皮鞋的爱世小姐心里非常得意, 情不自禁地就在小伙伴们之间显摆了起来, 总是要找机会转圈圈让裙摆飘蓬起来。 可她没想到,彰子今天竟然也穿了一条白裙子!! 只不过彰子穿的白裙子是用绢布制成的,每当微风吹来,彰子的白裙子就款款摆动。 所以即便她穿得再华丽, 也不如穿彰子穿得那么秀气好看,楚楚动人。 大家当然也有夸她好看的,只不过夸得都是她的裙子好看而已,对于彰子却是夸她整个人有多么可爱,于是爱世一下就不高兴了。 但大家不怎么在乎爱世高不高兴,依然凑在一起玩游戏。 可爱世不高兴,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只要彰子一来大家就再也看不见她了,然后爱世便开始针对彰子为难她,想让大家都不再喜欢她。 而彰子一直都比较腼腆内向也一直都容忍着爱世,这些大家都看得到。 他们最开始是在湖畔边的小树林里玩着捉迷藏游戏的,但大家实在是不想跟久生家这个霸道家伙一起玩了,所以大家又都结伴去了前方的草坪处。 孩子们纷纷经过了一位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 这位小少年贵公子穿着西装裤和白衬衫,眉目俊逸举止得体,混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就这样看着那个穿着白纱裙气势汹汹的家伙跺着脚过来了,一看就知道她想去草坪那边和人吵架的模样。 哎,他真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女人,从第一眼开始就非常不喜欢了。 幸好提前过来看了看,不然将来被那帮自作主张的老头逼着硬要娶她,那他该多恶心啊。 说实话,他觉得比起这个表现糟糕的所谓巫女继承人,那个叫彰子的女孩他更喜欢些,之前历任家主的夫人基本上都是这样温柔文静的女孩,怎么到了他这里就都变了呢? 接着不出意外就是小孩子们的吵吵闹闹,再后来,他就看着这个女孩的家人急急忙忙找了上来,为了不再让她丢人就强行将她带了回去管教。 这一趟,他觉得无趣极了。 结果到了那天的深夜,他的影子竟然不见了。 是的,他的影子,名为月郎的另一个他。 …… 作为夜雾一族的现任家主,命名为夜雾真宙的他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秘密。 在他年纪还更小些的时候,他的影子竟然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偶尔还能夺走他的肉身,伪装成他活动,使他只能暂时成为一具白骨骷髅端坐在黑纱帘后的神座或者主家的主位上,不能让他们发现那时的他是没有影子的。 虽然那帮人也根本不可能敢抬起头去打量他。 但作为他的影子,虽然延伸出了自己的意识,却竟然是与他截然相反的性情,他的影子其实温和无害,没有攻击性,并且更稳重成熟。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说想要解决掉这个异变的存在,甚至有时候有些事情他也会跟他的影子商量。 后来,他这个特别的影子也和他一起来到了夜雾主家和他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日夜,让他在这里觉得没有那么孤独和无措,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了。 所以他将他母亲为他取的而他自己却再也不会用到的名字——月郎,慷慨地送给了他。 这恰好代表着既然影子是他自己的,那月郎自然也还是他自己。 因为是他的影子,所以月郎和他的默契当然很高,他们两人一起的决策不仅让虽身为家主但年幼的他不受所谓长老集团的摆布,并且更进一步,在年幼的外表下是天生的野心家,玩心重且桀骜不驯,到如今才逐渐步入少年而对于异界的各方妖异来说却是有着一定威慑力的存在了。 月郎的性情相较于他就没有那么张扬好胜,而他对于他的影子也是比较纵容的,实际上也是奈何不了他,所以只希望他那影子不要背着他不知道擅作主张做一些令人苦恼的事出来,好在他的影子与他是一体共存知道利害,因此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由着他了。 这次来到现世纯粹是他对于已经定下的巫女继承人太好奇了,却没有想到这个行为糟糕名为久生爱世的女人会成为他们分歧最大的存在……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么成熟沉稳的月郎竟然会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 那天晚上,他就在他终于维持不住化为白骨养神休息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用了他的□□去找那个女人了?! 虽然他是随心所欲,但这里是现世,出于各方顾虑还是得谨慎些才行,所以当月郎回来后他便立即质问他去做什么了,他们出发前不是说好了不擅自行动,为什么他还要冒这个险。 但月郎却自然地跟他说,他去看白天见到的那个小女孩了,说她受到了那么大的委屈一定在哭,所以想去看看她,想着想着就这么做了。 一开始,真宙以为月郎说的那个女孩是彰子,毕竟被人针对又为难的还无法反抗,可不是委屈极了,但后来,他才逐渐意识到不对,月郎说的那个受委屈的女孩竟然是久生爱世! 所以,他竟然觉得受了委屈的是那家伙?! 真宙试着告诉月郎,那个巫女继承人并没有那么好,甚至一想到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强的话,那些人为了完成神主大人的执念将来真的可能就会按着他娶她,这光是想他都觉得要疯,结果他竟然还对她感兴趣?! 但月郎却依然表示他就是非常喜欢爱世,说她被严厉管教的这几天非常难过和寂寞就是想陪陪她。 真宙却认为月郎就是想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认为大家包括真宙都对爱世有误解,认为只有他才能看到爱世的不同,越是不让他做的事他越要做,越是不让他认可的人他越要认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确是一体的,性格的确相像,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都那么随心所欲,所以月郎对真宙的不满和抗议视若无睹。 在久生爱世的跟前,控制着真宙身体的月郎都会显得更活泼些。 这是由于化为了白骨而不得不披着黑斗篷在夜晚出行的真宙,面无表情地坐在树上从窗边所看到的景象,看着那本属于他的身体做着他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事。 …… 在刚开始,他还会故意和月郎较劲说他不喜欢久生爱世,他喜欢的是那个叫彰子的女孩,如果月郎还这样一意孤行,那他就用同样的方式去吸引彰子。 毕竟这是他的身体,当然是他做主。 但随着年月的增长,月郎根本不为所动,并且把很多原本真宙想用来吸引彰子的尝试转身就转移到那女人身上就为了让她高兴,即便那个女人已经被赶回到乡下去住了,他还是不放弃,在那种有神明镇守的地方还敢铤而走险去找她。 所以这世上真的就有这种没有眼光的男人,将来受苦受难也是自找的。 并且月郎最过分的是自以为认定和拿捏着他,还让那些长老团的人察觉到家主大人在意的女人就是巫女继承人,这让他非常气急败坏。 后来他在月郎又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及时抢回了身体主导跟月郎合为一体,但即便是他主导了,在面对久生爱世看见他之后就兴奋的模样,他还是有种吃了亏又说不出来的憋闷感,且不知道该如何更正。 如果特地跟她解释他可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月郎那更是可笑至极的行为。 转身就离开是最好的做法,但因为有月郎的存在和影响,真宙是说不出自己讨厌爱世的,无法真正表达他的不喜,因为只有这一点月郎会干扰和阻止他,所以爱世一直以为月郎就是真宙,从未想过这可能是两个不同的人。 最后,真宙只能强行忍受着爱世对他的接近和亲昵,想着从此之后再也不见这个女人。 180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 他带给她的快乐…… 自赏樱宴被强行抱回来后, 爱世气坏了。 她那个凶巴巴的外婆竟然把她关进房间里让她好好反省,还让她写认错书,认错书是个什么东西她才不要写!所以她要以不吃晚餐要挟家里的人, 让他们知道她超级生气,不好好哄她她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 果然这样做爸爸就动摇了, 毕竟爸爸是最怕她不好好吃饭长不大的,但那个外婆却不为所动地随她怎么哭闹, 还让她的帮手葵婆婆上来对她说,夫人已经说了,爱世小姐要吃就吃, 不吃就不吃,谁都不许为她求情的。 于是爱世扑到自己床上哭得不行, 但不论她怎么哭怎么尖叫都没有人在乎她, 他们在楼下吃晚餐还吃得那么香那么高兴! 所以那个老太婆就像个恶鬼一样,就连爸爸都不敢反抗她, 她最讨厌他们了!呜呜—— 结果到了深夜爱世醒了, 她第一次觉得, 她好饿…… 然后越来越饿, 越想越饿…… …… 爱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惊喜地发现门外已经没有人守着了!她可以偷偷到楼下厨房那里找点吃的再上来。 爱世轻轻打开门探出头看了看,发现走廊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四周都静悄悄的。 其实她还是有点怕出去的,因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之前听那群女仆凑在一起说怕鬼什么的,但是她真的好饿, 所以她还是鼓着胆子走了出去。 爱世摸着黑来到楼下的厨房处,鬼鬼祟祟窸窸窣窣地像只的小老鼠一样到处翻了翻,竟然真给她找到一个上面盖着干净白布里面有饭团的小篮子。 她轻轻踮脚从里面拿出了一个, 然后双手捧着就一口一口吃了起来,嗯,好好吃呀。 忽然,爱世感觉到旁边的厨房门外像是有上面奇怪的动静,咦是野猫吗? 但她不敢贸然打开门出去看,而是赶紧吃完手里的饭团来到窗边望了望。 恰好在乌云遮月之时。 就着门廊外的微光,爱世看到了外面站着一个小人影,真的把她吓了一跳。 似乎感觉到了她在看他,那个小人影就转过了身来,让爱世看清了他的模样——是一个十岁左右,衣着精致眉目俊丽的小少年。 在看到是这样的小少年后,爱世一下就不怕了,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气势汹汹猛地打开了厨房外连着后院的门,小少年整个人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爱世警惕地质问:“你是谁?是不是小偷要来偷我家东西的!” 小少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爱世自己在说完之后就又害怕了起来,但还是逞强昂着头说:“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乱动啊,我声音很大的,一下就能把所有人喊起来!到时候你就跑不了了。” 结果小少年看着爱世,看了她很久,在爱世又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先于她说道:“我,是影子妖怪。” “我并不是人类,就算你大喊让人来抓我也是抓不到我的。” 小少年嗓音意外的润朗悦耳,只要他不说自己是妖怪没人会怀疑他是哪家精细教养的小少爷。 但爱世听见他说他是妖怪后更害怕了,他…他竟然是影子妖怪,那他发现了她…… 爱世呆呆低头看了看自己地上淡淡的小影子,然后声音瑟瑟颤抖地说:“妖…妖怪……” “那你是会来夺走我的影子吗?我之后就会没有影子了吗?还是你要代替我变成我了,然后我就变成地上的影子了?” 爱世碎碎念猜测着各种可能性,她害怕了,真正的害怕反而不敢让她大吵大闹,而是根本就不敢动了,想哭又不敢哭。 虽然她是生爸爸的气,但是她也不想离开爸爸的啊,还有姐姐和大哥,他们会不会发现自己已经被影子妖怪替换掉了,他们谁能来救救她,呜呜—— 却没想到在爱世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少年似乎觉得这样的她有趣可爱便微微笑了起来,对她摇了摇头说不会的,安心吧。 “我们影子妖怪是小妖怪,只会在人孤独和委屈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然后问爱世是哭过么?为什么哭呢? 看着这个小少年真的是在认真问她的模样,爱世愣愣地睁着她的大眼睛意识到了这是一只不会伤害她的小妖怪,再听到他说的孤独和委屈,让爱世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又想哭起来。 为什么,除了爸爸姐姐和哥哥,大家都不喜欢她。 原本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不喜欢她,就连她的外婆也不喜欢她,为了帮那些明明是欺负她的人出气,还关着她罚她不给她吃让她那么伤心还那么饿。 她不是她妈妈的妈妈吗? 她没有妈妈,但大家都说她的妈妈很爱她的,就连离开这个世界前都不放心她,让爸爸姐姐和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顾她,那为什么!为什么她妈妈的妈妈一点都不站在她这边!还这样欺负她!!! 呜呜,她真的难过死了,她委屈死了…… 爱世对着小少年絮絮说着她的各种委屈和难过,只要一开头,她就伤心极了。 小少年虽然不怎么会安慰她,但他却一直在听她说这些。 说了好久,爱世也没怎么想哭了,甚至还觉得又有些饿了,于是她对小少年说等她一下,她回到厨房把桌上的小篮子拿了下来,然后捧到小少年面前问他:“吃吗?好吃的!” …… 爱世和小少年一起坐在厨房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后院花园,吃着手里的小饭团。 “那别人会看到你么?”小少年摇了摇头。 “那你是谁难过了都会去安慰的吗?”小少年继续摇摇头。 爱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那彰子能看到你么?你会不会看到彰子也像我一样难过委屈就过去安慰彰子了?” 小少年依然摇头,似乎在告诉爱世他对彰子并不了解的。 也许,彰子那么幸运的家伙会有属于她的影子妖怪,但这个影子妖怪很可能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而且彰子一点都不孤独,所以她肯定见不到影子妖怪的!意识到这点的爱世非常高兴。 “我叫久生爱世,你叫我爱世就好啦,你叫什么名字?”爱世笑眯眯问身边的小少年。 听见爱世在问他的名字,小少年抬起头看向她本能地想回答她,但话到嘴边他又像是被自己强行拦了下来如鲠在喉的模样,导致最终放弃,只能无言地看着她。 但爱世不明白,歪了歪头表示怎么了?小妖怪是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月郎。” 在爱世想着为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了小少年带着了然和忧郁的意味,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月郎。”爱世也跟着喃喃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似乎在理解他名字的含义。 “是月亮的孩子吗?”爱世忽然笑着指了指那天上从乌云遮蔽处缓缓出来的微圆之月。 月郎看着这样的她,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然后点点头说:“嗯。” 饭团吃完了,月郎要准备离开了。 爱世有些舍不得,月郎说他是有孤独和委屈才会出现的影子小妖怪,那她之后要是不难过委屈了,他是不是就不来了?还有他这样的小妖怪,看起来和人类小男孩没什么区别,那些很凶恶的妖怪会不会欺负他啊。 “你还会来看我吗?我我…我会经常孤单难过的。” “刚刚也跟你说了嘛,没多少人喜欢和我玩的!” 爱世像在解释什么说道,但是说完又害怕月郎会拒绝,就先霸道地说:“我不管!反正你是我的影子妖怪,你就得来陪我玩,要不然我就找厉害的人来抓你!” 月郎看着这样喜怒无常的她,似乎并不觉得被强迫了什么,只是有些为难地对她说:“但我只能在晚上出现。” 爱世那有些瘦黄的小脸就和她的心情一致,一下就高兴起来了。 …… 久生子爵那六岁的小女儿久生爱世有了一个秘密——她有了一个谁也不知道谁也看不到的妖怪玩伴。 即便她是一个多么任性霸道,是一个多么不受欢迎,是一个多么受到外婆管教的孩子,她依然拥有了一个好玩伴。 但都只能是在深夜。 可爱世想其实在深夜也很好啊,她现在最喜欢夜晚了,她在夜晚比白天更快乐,因为白天她太难过了。 在深夜,她能让月郎带她去家中的阁楼处,这可是胆小女仆们都害怕的地方,而她却能够心安理得地去看看上面是不是真的有鬼存在,反正月郎也说了他是可以打得过这些鬼怪的,打不过可以带着她跑。 这点她相信,因为他们牵着手在走廊上悄悄跑过的时候,有时会引起管家或者女仆的警觉,但月郎却能及时带着她就近从窗外跳出去,然后轻轻松松就来到了楼下,或者躲在枝繁叶茂之间。 爱世高兴疯了,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只是不管怎么高兴,月郎总是要离开,她也还是要好好睡觉然后迎接明天的到来。 …… 一天清晨,鸟语花香。 爱世路过她健哥的房间,听见外婆在对健哥释义一首关于樱花的和歌,大致是对于樱花之美转瞬即逝的留恋与惋惜。 爱世想到了那个因为被她的孤独委屈所吸引的影子小妖怪,他有一个被冠以月亮孩子的名字,而她却一直担心着他带给她的快乐像外婆说的樱花那样,转瞬即逝。 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就在这天,她被告知她将要被外婆带回到森安乡下去生活了。 她惊呆了,她非常抗拒,她绝对不肯回去。 她抱着爸爸伤心哭闹,一直在说舍不得爸爸,舍不得姐姐哥哥,还舍不得月郎。 但她的爸爸却说他们有空就会去看她的,并且以为她口中的月郎是她其中一个小伙伴并不怎么在意,只说等到了外婆那边也会有好玩的小伙伴的,爱世不会寂寞的。 后来爱世抵抗不了这个决定,只能跟着外婆一起被送回乡下。 她焦急她在那么远的地方月郎找不到她,所以在他们一起看金鱼的某处角落给他留了信,然后在路上哭闹的时候又忽然想到要是哪天下雨信就被打湿了可怎么办。 181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3 端坐在上方的“…… 爱世跟着外婆回到了森安老家一起生活。 意外的是, 森安的生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家里的姐姐们因为她最小都很照顾她,还有同龄的湖香也一直陪着她,根本就没有让她觉得很惶恐。 虽然每天都有被外婆责骂惩罚的时候, 但她也能和湖香一起到原野溪流里撒欢, 捉虫捕鱼, 还有跟同乡镇的孩子们一起玩耍,虽然依旧有不喜欢她的人,但比起东京来她简直快活新奇得多。 但这些快乐的事都发生在白天, 只有在晚上偶然看到了天上月亮的时候, 她会想起月郎。 她是个霸道又话多的女孩子,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她就能说得停不下来,月郎是她在东京最好的朋友,所以她很想把她在森安发生的事情告诉月郎,想把她在这里认识的朋友比如湖香和小雨都介绍给他认识, 这样他们四个人就能够一起玩不去跟贵夏他们玩了。 就是不知道湖香和小雨能不能看到他了, 因为月郎是小妖怪嘛。 像一些小孩子们都不敢去说是有妖怪鬼魂那样的地方, 要是月郎也在, 她就可以让月郎带着她湖香和小雨一起结伴去冒险了。 爱世都想好了, 他们几个要一直在一起, 这样她也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小伙伴了, 和东京那边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和彰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月郎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爱世扶着院落里开着淡紫喇叭花的篱笆上小脸惆怅又为难地叹气, 难道是因为她现在感觉不到孤独和委屈, 每天都过得太高兴了,所以月郎才不再出现的么?是因为现在有陪着她的人了,所以他才不来的么?可爱世是个很贪心的孩子, 她什么都想要,她又要湖香陪着她,她也想月郎再回来陪着她冒险。 就在她以为月郎也许因为她现在过得很高兴一点都不孤单就不再来见她的时候,他终于又在一个乌云虽然密布但依然能见月的夜晚出现了。 他披着一件简单的斗篷,看起来仍然像在东京的时候那么俊秀乖巧,也许有一些尘途仆仆? 而爱世她恰好就是在这天夜晚想独自起来看看月郎会不会来,因为月郎是怕人的影子小妖怪,总得是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才能遇到他。 他站在走廊的院落里,静悄悄地,只要没人注意到他,他就不会打扰任何人。 但是爱世就见到他了还惊喜无比,让月郎赶紧将食指竖起点在唇中,嘘得一声示意爱世不要惊扰到大家醒来。 而爱世见状也赶紧捂住嘴眨眨眼示意明白明白,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随后,月郎牵着爱世轻轻走过木廊,进而来到后面盛开着繁花的院落,最后来到院落里种满了此时已睡着了的牵牛花的角落处,他们才开始出声说话。 “月郎!!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找到这里啦,你看我留给你的信了吗?”能说话了,爱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月郎摇了摇头说他没有再回东京去找她了,因为他感觉她并不在哪里了,他就是顺着感觉来这里就找到她了,大概是她还需要着他的缘故吧。 爱世猛点头说需要需要很需要的,然后就絮絮叨叨地顺着把她在森安这段时间门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说森安这里比东京好玩多啦,更大而且有更多可以冒险的地方!她可以带他一起再去玩一遍! 这些月郎都认真听着,小脸也会如爱世的设想在听到有趣的地方会有羡慕的目光和神情,似乎也很期待,就是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疲累,但这些爱世不懂。 “哦对了对了,我跟你说,湖香很好的!到时候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玩的!”爱世说道兴奋处似乎忘记了月郎是个小妖怪,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小玩伴。 “我去把湖香叫过来!”说完爱世就想行动。 但是月郎却拦下了她。 “爱世。” 月郎的模样看起来有些为难和无奈。 “爱世,我是一个小妖怪,小妖怪也是妖怪。”然后抿抿唇继续说道:“森安乡这里是有神明护佑的地方,让太多人知道我的存在会引起神明注意的。” “这样的话,我不是从此被驱逐就是被神明净化。” “啊!”爱世好惊讶,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因为月郎看着多无害,他也是个小孩子啊,和贵夏他们差不多啊! 爱世可不想月郎被神明驱逐和净化,因为他是好妖怪啊,于是不舍又天真地说:“那我去求求神明大人,让他同意你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玩吧” 但月郎依旧微微无奈地笑着说:“爱世,神明就是神明,妖怪就是妖怪,难以相互容忍和共存的,并且有妖怪的存在本身就是神明的失职。” 感觉爱世并不能理解地太多,于是月郎略微歪着头困惑地问她:“爱世,我只陪着你一个人不好吗?”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爱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高兴,大概是竟然有人会希望他只单单陪着她一个就好。 于是沉浸在喜悦中的爱世就不再强求把月郎介绍给湖香了,但也跟他约好说虽然是这样,可他也要经常出来找她玩呀,以后有什么好吃和好玩的,她会留给他也会告诉他的,这样月郎和她都不会孤单的。 月郎点了点头说好。 “哦哦还有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跟你说。”爱世忽然得意了起来。 “什么?” “是一个很厉害的计划!” “嗯嗯!” “我决定要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说完爱世都有些害羞了,但怕月郎觉得她吹牛又赶紧补充:“我外婆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乖乖听她的一定能够变得比彰子还漂亮的!” 月郎是个内向的男孩子小妖怪,他没有说什么爱世将来会变得很漂亮很厉害以及爱世现在就很漂亮之类的漂亮话,他是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郑重地对爱世说:“那我将来也得努力变得好看些才行。” “这样爱世长大了才不会被吓到,不会觉得我是一个丑陋恐怖的妖怪。” “我才不会怕月郎呢!”爱世不赞同地抢着说道。 然后学着诚夫人悉心教导她讲道理时那样对月郎说:“月郎一点都不丑,月郎笑起来很好看啊,有时月郎来了月亮都不见了,就像月亮化作的妖精那样。” “我都觉得月郎你不要叫自己影子妖精了,叫月亮妖精吧!” 爱世真的觉得月郎其实比九条少爷好看多了,九条少爷喜欢彰子不喜欢她,还对彰子那么好,所以他一点也不好看,她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所以,月郎听完她说的话就笑了,的确是笑得非常动人又真心。 …… 就这样,爱世会跟她人类的小伙伴一起愉快玩耍样样不落,偶尔也会跟不经常来的妖怪小伙伴月郎一起玩,后来月郎竟然也和她一样贪玩了起来,甚至还有很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新奇点子。 直到,夏日祭。 …… 夏日,星夜璀璨,祭典,热闹非常。 久生子爵牵着自己穿着粉色小和服打扮可爱俏皮的爱世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就在子爵牵着爱世来到许愿栏前,让爱世也许一个愿望时,人群中一阵阵铃声鼓声响起,有人激动大喊道:“神使来收许愿牌啦!” 当人潮自动分散到两边时,站在前方的爱世看到一队衣着统一又华丽队伍在人们激动的神色中缓缓而来,在铃声鼓声和人声歌唱的陪衬下,让人们真的以为是神明现世。 一位穿着长袖华丽和服,垂直的黑发侧畔挽着三朵红透的椿花的少女在之后,踩着木屐缓缓走来。 她伸出双手一一抚过许愿栏上的许愿牌,她代表着神使,寓意替神明收下世人的愿望。 爱世在灯火璀璨下都迷离了起来,羡慕道:“爸爸,她好美啊。” 她将来也好像变成像那个姐姐一样,那才是她所能够理解的美丽。 再后来,队伍里由四个男人抬着一块方正古朴的神轿即将途径爱世这边,神轿之上端坐着一位头戴黑色高帽,仿佛天生自带神圣气质,面容清俊明朗穿着白底金纹狩衣的少年。 听人说,他扮演的是守护这方土地的神明——椿藤主大人。 爱世也被他深深地吸引了,她的目光一刻都不能离开他,随着他一同移动,也许冥冥中这种神圣气息就是吸引着她。 但就在抬轿子的行队即将路过她的时候,端坐在上方的“椿藤主”眼神忽然变得一锐,朝她这里扫过来。 这样的眼神让爱世一下就从迷离期待中回神。 甚至还会有些害怕,忍不住地躲闪。 诶,爱世想道,她为什么会躲闪? 182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4 “再往前一步,…… 被这个扮演着神明的少年蓦地锐利扫了一眼, 爱世就有些躲闪回避。 这是一种本能心虚的表现,一开始她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甚至回过神还有些莫名其妙, 不高兴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看她。 等过几天在某个月夜里她又看到月郎后, 她才恍然明白她为什么会心虚了, 因为她有个小妖怪朋友, 她想保护和包庇他的存在所以才会潜意识里害怕神明会发现他。 于是在见到月郎后爱世立马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得知这一情况的月郎先是沉默了一下,一般的小妖怪在听到自己被神明盯上了当然会害怕,但爱世看起来并不想他就此离开, 很担心又很为难的模样,他不想让她难过,所以他也还是选择告诉她不用太担心, 只要不作恶他有办法让神明不会注意到他的,也可以暂时伪装成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所以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和追究他的存在和来历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爱世当然相信他,于是又放心地和月郎高高兴兴地玩了起来。 他们今天要玩的是扮演游戏,因为她实在是太喜欢夏日祭典那个游街的神使姐姐了, 为此还偷偷拿了外婆压箱底的一件花色浓郁的长袖和服藏了起来,时不时地把和服翻出来振开披在身上, 和湖香一起学着那个神使姐姐玩这个扮演游戏。 但湖香和她一样都是女孩子, 总是没有那种祭典的感觉, 而村镇里的其他男孩子那脏兮兮的模样哪个看起来像神明大人?所以还是月郎最合适了! “我没看过那个祭典,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月郎看到爱世竟然真的拿出一件和服时说道。 “没关系我记得,我教你。”爱世非常有仪式感,随便的什么都没有的过家家她可不要。 “还有我跟你说,那个姐姐可漂亮了!头发黑黑超级长,还戴着椿花呢。” 爱世一边将花色长和服披在自己身上, 一遍得意地对月郎说:“不过,我以后也会像她那样的,你就等着吧。” “那我要做什么?”月郎饶有兴趣地问。 “你坐着就好啦,哎,可惜没有人抬你,要不然有人抬着你跟在我后面一起走才好呢!” “所以说月郎你要是和我一样都是人类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和村镇的小朋友一起玩啦,随便找块木板你就可以坐上去,让其他四个男孩子把你抬起来……” 爱世兴奋地说道。 爱世是比较任性自我的女孩子,她开心的时候很难估计到别人的感受,所以她不会意识到刚刚她的话里说希望月郎是个人类就好了的话,会不会让无法成为人类无法让太多人类得知他存在的月郎难过。 以及别的孩子们又凭什么只为了满足她自己的愉快就得听她指挥和安排,让他们抬人就得抬人,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在东京的时候也一直是这样的,她永远都只想做最漂亮的小公主和最纯洁的小天鹅,心安理得地指挥别人陪衬她。 但谁又愿意这么做呢?就算愿意扮演这个过家家游戏了,他们的小伙伴中多得是真正可以做漂亮小公主和纯洁小天鹅的可爱温柔女孩子,干嘛非得是那么讨厌又不是真的很漂亮的她。 就是这样惹人讨厌的女孩子在月郎面前絮絮叨叨了多久,月郎就听了多久。 如果有人能看到他们大概会觉得,其实像月郎这样内向内敛的孩子,也许就需要爱世这样咋呼霸道的孩子去中和一下的,一个愿意主动,一个愿意容忍,反而能相处得很好。 所以月郎在爱世说完后问她:“爱世,这些在我那边都能够做到和真的游街一样,如果你愿意跟我去一趟的话。” 如果她真的很想的话。 听到月郎这么说,爱世又犹豫了:“真的嘛?那外婆会不会发现啊……” “要是被外婆发现我不见了,外婆可能会报警,可能神明就知道了……”爱世说了很多她的担忧,毕竟她又不是傻孩子,她只是不听话而已,她其实还怕被绑架了再也回不来了,但她当然很聪明的不会对月郎说。 说到底,月郎是个小妖怪,她也还是有本能的超过安全范围的害怕。 但月郎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那样,第一次朝爱世粲然一笑,然后黑色的披肩斗篷掀起,爱世连尖叫声都没有发出就被他包住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 守山神社正端雅平躺着闭目入眠的铃守椿绚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 在爱世后来的记忆中,月郎那时应该是通过什么方法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家乡。 那时他的家乡似乎也在举办什么祭典,街道上人声喧闹,但仔细看又不一定都是人。 一开始她还很害怕,想尖叫逃跑什么的,但还是月郎有耐心告诉了她他们只是来到了一个异世界而已,她哪怕在这里玩一晚上,等回到森安那边也只是恰好天亮。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会把我送回去吗!”爱世紧张地连问。 “嗯嗯!一定会的,相信我。”月郎跟她保证。 “我们只是来玩真正的过家家,这样又有祭典又有人看,你要是想要的话我也可以让人给你穿最好看的和服,像真正的神使那样。” 不愧是月郎,不愧是小妖怪,玩起过家家来都那么认真,就连场景都能准备好。 但爱世就是玩假的过家家要求很多,一旦玩真的她又瑟瑟缩缩地害怕了,显然是一个玩不起的,所以她期期艾艾地说能不能不游街,就他们简单地玩一下就好啦。 月郎说没问题。 虽然一开始是有些害怕,但这一晚的经历依然是爱世后来的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夜,美好得让她分不清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先是有个戴着木雕面具姐姐帮她换上了一套非常精美的和服,为了满足她的某种愿望,那华丽的外褂都特地延伸一长段拖在了地上,让她高兴地拖着华衣不断走来走去。 最后即便她现在还是一个微黑黄瘦并没有很可爱的小丫头,但这个姐姐就是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了,还贴心地给她的耳侧簪上了一串清粉新鲜的垂枝樱。 现在已经是夏末秋初了,这是哪里来的樱花?但此时的爱世不在意这些。 而月郎则换上了正式的黑色狩衣,狩衣上有精美华贵的金丝纹,端坐在了由四个戴着同样木雕面具的壮汉抬起的古朴轿板上。 此时盛装的月郎和之前穿着普通衣服的他一点都不一样,虽然说并不像那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个少年一样有神明的气质,但他明丽俊秀的模样也足以让爱世心花怒放了,尤其他还笑着问爱世是不是要这样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害怕是什么了,满脑子想着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她是最幸运的! 要正式开始角色扮演游戏了。 他们这个队伍很简单,有两个女孩子摇着飘着丝带的铃走在前方的小路上,之后是有意端着时则快笑出来的爱世“神使”,再之后就是月郎扮演的“神明大人”了。 他们沿着宅邸里的小道走了两圈,月郎就带爱世回森安了。 反倒是爱世还想继续玩,听到月郎说快天亮了才消停。 直到第二天。 看着时不时傻笑的爱世,诚还觉得稀奇,这孩子是怎么了? …… 但美好梦幻般的夜晚就一次。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守山神社里的人曾到过她们家询问家里和身边的人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 诚夫人并不清楚,爱世自然否认。 所以平静的日子如流水般度过,她照常和湖香一起上课学习,和贵夏打打闹闹。 就是月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倒是她自己一个人偶尔会希望见到月郎就半夜跑到牵牛花篱笆旁干等一段时间,等不到再遗憾回去睡觉。 再之后就到了十一月十五日,七五三节。 按照传统,外婆要带着她去守护森安的神明所在处——守山神社,去参拜祈福。 那天去的人不少她不是最特别的那个,虔诚地参拜完神明后,外婆给她买了一袋千岁糖,祝愿她无病无灾健康长大。 也许她人生的转折就是从这不起眼的点滴中开始的。 她在外婆和友人交谈的时候被两个路过的巫女姐姐吸引,跟着她们结果不小心走丢,独自来到了目前不允许游客前往的后山神树所在处。 这是一棵令人震撼的庞大古树,枝条极尽延展,枝叶浓翠丰茂,神树主干上围着同样规模的注连绳,示意不可侵犯。 爱世看到枝叶之间果然和刚刚那两个巫女姐姐说的那样已经结满了花蕾,只等一瞬的绽放。 尤其有一段低垂下来的枝叶种有一颗透着血色的饱满花蕾让爱世忍不住想去触碰它一下。 “不要动!” 忽然一道清冷却带着严厉语气的喝斥吓了爱世一跳,指尖一不小心就点到了那颗花蕾一下。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那道声音又喝了句:“快退后!” 爱世本能地恐惧危险退后了几步,这才扭头看到了树主干旁站着一个身着纯白小袖和灰色长袴,外套着一件淡青绿的中长羽织气质冷俊如深泉般的少年。 他面色不善,但是吓到爱世并不是他,而是那略微有些颤抖的神椿树。 爱世眼睁睁地,看着那满树的椿花花蕾就在瞬间,全部盛开。 “再往前一步,这些花瓣就能将你全部燃烧殆尽。” 183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5 “那你喜欢的女…… 爱世被吓了一跳, 一时不知是因为树上的花蕾突然都开了,让她本能地觉得这些血液般鲜红浓烈的椿花对她态度不善,还是因为这个夏日祭里她觉得像神明一样的少年对她严厉的喝斥。 面对这样的阵势, 爱世就是再任性自我也不敢造次,那提着小布包的双手立即举起不敢动, 连忙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只是不小心迷路走到这里的, 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说是这样说, 但没有得到那位少年的同意, 爱世暂时也不敢动。 这位穿着青绿羽织的少年闻言看了她良久后,才微微侧身靠向这棵神树专注地像是在倾听什么。 之后渐渐地, 那紧张防御的气氛就松懈了下来。 神树旁的少年嗓音清透和缓地说:“我叫铃守椿绚,是侍奉此间神社供奉的神明椿藤主大人的神语者。” “噢噢,你好。”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爱世也放下了刚刚举起的双手本着礼貌的态度点点头回道。 但神椿树上的椿花开了就是开了, 即便是卸下防御也不再可能变回花蕾的模样了。 这位名为铃守椿绚,真正的神侍少年,此时眼带歉意地对爱世说:“很抱歉刚刚对你的防御反应,因为你身上的邪祟气息非常浓重,担心你会对神椿树造成侵害,所以失礼了。” 听到他说的话,爱世脑袋一歪神情有些疑惑:“邪祟?我?” 面对这个才刚刚七岁的女孩子, 十二岁的神侍少年椿绚也有些头疼,因为他不是冬景那种温柔亲和的大哥哥, 有耐心和技巧和别的小孩子对话,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做好椿藤主大人的代言人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 幸而爱世也是比较聪明的女孩,一下就能延伸出他的意思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妖怪, 我叫久…雪安爱世,我是从东京过来的!”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我外婆,我带你去找她!”急于撇清这一不良身份的爱世不自觉地就想上前去拉椿绚找诚夫人了。 “你的确是人类,但是你已经被妖邪缠身,身上的邪异气息已经浸染地非常浓重,如果再这样放任下去总有一天你也会被同化而异变。” 椿绚的话阻止了爱世的动作,然后肃着脸问她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反常的事情。 爱世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她却抿抿嘴。 见状,椿绚又一次问道:“或者我换句话来问,雪安小姐你有没有什么妖怪邪祟来往过。” 爱世立即大声否认:“没有!我没有和妖怪来往过!” 椿绚了然,于是看着这棵古椿树平淡地说道:“你知道吗。” “我们现在是站在神明面前对话是不能违心说谎的,不然会遭受惩罚的。” 看着树上那些受微风轻轻摆动的血艳花朵,爱世害怕了,因为她确实说谎了,外婆也跟她说过好孩子要诚实不能说谎,可是,可是…… “不过没关系,椿藤主大人很温柔认为你是无辜的。”椿绚继续说道。 “因为妖怪邪祟总是用心险恶的,它们善于编织各种各样的谎言,擅长在人最脆弱的时候侵蚀人心,从而让人类一厢情愿地掉进它们的陷阱里,以为自己能与妖怪结下一段奇异之缘,却不知它们早已准备吞食你的血肉和灵魂。” 椿绚的这段话,如果是第一次遇见月郎的爱世,她可能就害怕地相信了并寻求帮助,但现在的她只觉得椿绚在诋毁月郎,他说的是那种丑陋凶恶的大妖怪,月郎才不是,他只是一个小妖怪而已从来没有害过人! 爱世生气了,她不服地大声跟椿绚说:“才不是你乱讲!月郎是好人,他是好妖怪!” “他才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动不动就讨厌我欺负我,也不会像你一上来就对我那么凶!” 见爱世如此,椿绚没再与她争辩什么,而是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伸手直接从树上摘下几朵椿花放了进去,然后包好上前想交给爱世。 “这是椿藤主大人送与你的,可以保护你不受邪祟侵害。” 但轮到爱世现在满脸警惕,刚刚他不是说这些花会烧死她么,怎么现在又要给她了?他肯定是故意骗她的,她才不会那么蠢上当。 于是爱世不要转身就提着她的小布包跑了。 而那少年也没追她,只是拿着手中的椿花御守远远地看着她就此离去。 …… 待重新回到前殿,在看到正找她的外婆之后,爱世还气急败坏地跟她告状说里面有人欺负她! 但外婆要带她进去问个清楚的时候,她又死活扭着不肯去,非要拉着外婆她要回家了。 虽然对她来说月郎是好人,但那个人也没说错月郎的确是妖怪,万一他们劝外婆一起去消灭月郎可怎么办,而且那个花也会烧到她的,所以她得躲远点。 …… 爱世一直坚信着自己是没有错的,她也一直信赖着月郎。 但她没有想到,有些事真的让那位神侍少年说中了,她身上有诅咒发作了…… 在新年的第一个朔月日,她痛不欲生——像是有什么在啃食她的心脏一般,不论她怎么尖叫和哭泣都不放过她。 那天明明下了雪很冷,可她却疼得不停地冒汗,直到最后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才逐渐承受不住失去了意识。 等到第二天清晨她再次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四周垂着青纱帐的床褥里,全身感觉好累,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 她起身坐了起来,很久之后才发现她的被盖上铺满了血红的她熟悉的椿花瓣,其中有一朵还攥在她手心中。 爱世疑惑地想道: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椿花? 诚夫人身后跟着两个人就在这时进来了,诚夫人看到爱世醒来正坐着愣神的模样连忙扑了过来把她抱进怀中问道:“爱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哪里还不舒服的告诉外婆。” 爱世愣愣地在外婆怀中摇摇头,她没有那么难受了。 跟着外婆进来的人,一个是她认识的神侍少年椿绚,还有一个是她不认识但与椿绚神似的大叔。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守山神社的人守护了她。 那时椿绚坐在一旁没说什么,是铃守叔叔和蔼又担忧地告诉她关于妖怪的危害,但没有椿绚当时说得那么绝对,只是说有些妖怪也会不知不觉地影响到人类,爱世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想想自己的家人啊,不能让家人也陷入危险对不对?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诅咒就是与这些妖邪有关的。 所以经受了极度疼痛的爱世动摇了,她害怕极了,于是在外婆的询问下,就抽抽搭搭地说出了关于影子妖怪的所有事。 听完爱世对于影子妖怪的描述,铃守宫司看了看身旁的椿绚,椿绚了解说道:“真正的影子妖怪不是这样的,一般都是依附宿主或代替宿主行动,是没有独自化形的能力的。” “如果他真的是影子妖怪,他能用那个身体告诉你他是妖怪,要么他已经谋害了他原本的宿主,要么他根本就不是影子妖怪。” 言下之意就是不论如何,爱世都被一个别有用心的妖怪骗了。 幸好现在还来得及,作为森安的孩子,椿藤主大人会保护她的。 …… 诚夫人牵着爱世对铃守父子千恩万谢。 之后,诚夫人便经常带着爱世到守山神社去接受神明的净化和护佑,包括到神椿树下点香静心,到后山神瀑撩水洁面,椿花御守早晚不离身,家中也由宫司大人做好了防御的布阵。 即便是回到东京,爱世也被严密保护着,绝不允许她落单尤其是夜晚的时候。 于是她再也没见到月郎,他们甚至连一场告别都没有就这么骤然断联。 而爱世自己心里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惋惜,但她后来想了想,湖香一直都在陪着她,去到神社椿绚哥哥也会照看她,会带她去神树和瀑布那边修行,所以没有了月郎,日子就这么过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月郎站在一处山顶,遥遥地远望森安这个村落,已经很久且无法再见到爱世的他,如今神态落寞。 而站在他一旁看好戏的白骨家主夜雾真宙则嗤笑着嘲讽月郎一片真心错付。 真可怜啊,那不值得的女人果然一下就背叛他了。 曾经孤独寂寞的时候才需要他,如今受欢迎了就赶紧甩开他划清界限。 “早告诉过你这样的女人有多险恶了,她能被那么多人不喜是有原因的,结果你就是不信还全心全意闹出那么多笑话。” “真好笑,还想我帮她解除符咒,结果人家根本就不需要,能替代你的人多得是。”真宙丝毫不在意月郎的心情,他只想月郎彻底认清这个女人。 “这女人要是年纪再大点心再狠一点,没准还会干出联合别人引你上门直接做出“净化”你的事来,到时候别拖着我一起下水。” “要知道我才是真正的我,我愿意纵容你和她玩到现在也是因为我把你当作是自己的一部分,还是早日醒悟吧。” 真宙来到月郎的眼前遮住了前方的村落。 而月郎则抬头问了真宙一个不像是他会感兴趣的问题:“那你喜欢的女人就不会那样对你么?” “你是说彰子么?” 是了,真宙就像在跟月郎较劲一样,他得让月郎这个蠢货明白什么样的女人才是值得他关注的,这也是月郎无法经常来找爱世的原因,因为当肉身回到真宙控制之下的时候,他会去东京找彰子,假装是某海外商贸之子,如今也已经是她的玩伴之一了。 “彰子的话当然不会。” 真宙对彰子非常有信心,要知道在那个女人如此欺负她的情况下彰子那家伙竟然还挂念担忧着她,善良小心到这个地步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像她那样随随便便就叛变。 “是么。”月郎敛下眉眼不知在想什么,但最后还是缓缓闭上眼与真宙融为了一体,化做了他的影子不再言语。 而真宙则从白骨生血肉,变成了刚刚月郎俊丽的模样,应该说这才是真正完整的他。 再看了一眼远方的森安乡后,毫不犹豫地跃入黑暗群山中。 184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6 要是月郎还愿意…… 虽然没有了月郎日子也一样过, 可是为了抵消自己内心的愧疚感,爱世不断告诉自己,月郎是不好的, 是别有用心的,他一定会在什么时候来伤害她,她并不是就这样抛弃他了, 她只是提前保护好自己。 此后爱世便椿花御守不离身, 将全部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到湖香和椿绚以及小雨身上。 可偶尔她还是会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独自想着,当时她想要朋友,她很孤独,所以月郎就来找她了,一直都乖乖巧巧陪着她,任她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她也很高兴。 可当她有了新朋友也不在孤独的时候,一旦受到了波折就毫不犹豫远离他,连场告别都没有, 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吗?爱世心里其实是很难受的, 所以她会想不断寻求支持来证明她是没有错的。 椿绚哥哥那里,因身份问题他对邪异之物从来都是保持憎恶态度的,在他能力所及范围内他不会让邪异伤害到任何人, 但对于她的行为和心理并不做过多的评价。 所以爱世还是想继续寻求支持, 只是没想到当她把这件事情对小雨说的时候, 小雨却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 认为这并不是她的错或是安慰她别难过。反而一向冷静温和的他难得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说:“那个小妖怪, 真是太可怜了。” 言下之意仿佛是,遇到这样无情的人类,真是太可怜了。 小雨并没有指责她, 他只是说那个小妖怪太可怜了而已,但这足以让爱世在晚上扑进湖香的怀里呜呜哭泣,只有湖香会揽着她不断笨拙地拍着她,不断对她说这不是她的错,只是大家想要保护她,只是想要保护她而已。 好在她只有七岁,岁月和时间会消解她的愧疚感,世界上更多新奇的东西也会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论是多么要好的玩伴,只要长时间不见都会渐渐淡忘。 尤其每年大朔月她的诅咒发作之日,椿绚哥哥都会很认真的一整夜地守护她,所以后来,她的念想就变成了希望在她长大一点更漂亮一点的时候能够做椿绚哥哥的神使。 是头簪椿花而不是樱花,是夏日祭那种真正的神使,而不是跟月郎玩过家家的那种。 …… 虽然身上带着麻烦的诅咒,但同时爱世体内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力,这大概是天生就有神缘的孩子,所以铃守宫司非常喜欢她。 甚至出于他的私心还希望爱世能一直留在这间神社,毕竟拥有这样神缘的孩子越来越少了,要是能够与同样有神缘的椿绚结合,那么他们一族的后代将会更加强大,能更好地守护这片土地。 也许是因为他的期待太过明显,让爱世和椿绚都感受到了,都是聪明敏感的孩子。 对爱世来说,不论是椿绚哥哥对她义不容辞的守护,还是铃守叔叔对他们两人的期待,这些都是她喜欢上椿绚的契机,虽然会有些害羞但她还是很开心的,她也从来都不是内向扭捏的人,她喜欢她就一定会让她喜欢的人知道她的喜欢。 尤其铃守叔叔和夏枫姐姐都鼓励她,说她也可以尝试着当“椿藤主大人”的漂亮神使呀,这就让她更加期待长大了。 却没想到她之于椿绚来说并不是特别的那一个,她只不过是他一个必要的职责而已,就像病人之于医生,学生之于老师一样,他只是尽力在履行他身为神明代言人的职责而已。 就像面对人生中的一道考验那样,哪怕椿绚他再不喜欢她总是仗着神社里的大家都喜欢她而纠缠着他,对于她的事也从未敷衍过,唯一能表明他态度的就只有在夏日祭的时候不再扮演椿藤主。 可对于爱世来说,不是椿绚扮演的椿藤主大人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她多年期待的事就这样难堪的结束了。 还有小雨,对于小雨来说她又算什么呢?是不是也跟椿绚一样,她也是他不得不因为桐阿姨才被迫和她相处的呢,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种麻烦的女孩子。 她本来是很喜欢小雨,很喜欢和他一起说话的。但自从他对她说那个小妖怪也就是月郎很可怜之后,她就有些害怕面对他了,因为他会不经意中天真又残忍的揭露她为人自私又虚伪的本质。 虽然之后小雨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可她就是本能的知道小雨是看透了她的,只是选择不再说了而已。 所以,她把椿花丢开了跟椿绚不再相往来,湖香也已经离开她了,和小雨也若隐若离。 这一切就像在惩罚她一样,让她拥有过又失去了。 …… 因为爱世自湖香离开后情绪一直不佳,再加上又在守山神社那里跟椿绚单方面大吵了一架,诚夫人便带爱世去许久没去的白上温泉庄想让她转换一下心情。 爱世再次见到白上雨时,他已经是一个半大清俊的少年了,一如既往地穿着清淡柔软的和服,面带有礼的笑意。 但爱世并没有很兴奋很激动,她甚至觉得很尴尬,有些躲着不愿意直视他。 见到她这样,让诚和桐都有些了然的笑意,认为是少女长大了面对同龄的少年有了害羞的意识了。 好在大家相处得还是很自然,桐阿姨对她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热情,同时她也确定,小雨果然是不在意她的,只要她不主动去找他,他就不会主动来找她和她说话,但神奇的是他的礼数依然周到无可挑剔,就像面对以往他所招待的客人们一样。 明明,她品尝到了她最喜欢的美食,泡到了她最喜欢的苹果汤,但到了夜里她还是难过地睡不着。 像是后知后觉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看着从窗外辉照进来的月光,她果然还是想起了月郎。 于是她独自一人起来披衣走在静谧的庭院中,一直仰望着天上的那轮圆月。 为什么她已经把所有会挡住月郎的东西都推开了,为什么…… 哎,算了。 她实在是太差劲了。 要是月郎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会替月郎不值的。 这时,隐隐中,她好像听见了一些在举办热闹宴会时才会有的喧闹和觥筹交错的声音。人都是好奇的,于是她就像被引诱了一般,无意识地朝着那热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当爱世推开某道门的瞬间,她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她本不该进入的地方…… …… 暗夜中,声色华丽的妖艳世界。 一间灯火通明靠窗的包间中,在柔软锦垫中悠闲饮酒的夜雾家主夜雾真宙正穿着微敞华服半卧着,正当他在示意身边的美艳女招待倒酒的时候,忽然全身开始冒出蒸汽血肉开始汽化,惊得正在倒酒的女招待“呀”了一声,酒水都洒出了一点。 看到自己那个影子又不听他的指令独自跑了出去,真宙的心情变得非常差,明明是想着让他也找点乐子别整天这看不惯那看不惯的样子才带着他过来的,结果来到了还是一副受不了了的样子。 在这样的地方还敢擅自行动,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弱点么?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蠢了?! 他真是不想承认现在这个蠢得要死的家伙也是他的一部分。呵,估计也是因为太蠢了才从他身上分离出去的。 这具穿着华服的白色骷髅将身边吓得不断道歉的女招待推开站了起来,握着腰间的佩刀冷漠地想着得赶紧把那家伙收回来! …… 已经全身的毛孔都竖起的爱世在惊恐到极限后,崩溃地大声尖叫然后转身就跑,慌不择路地在这个鬼魅横生楼道横错的温泉庄里横冲直撞,她所到之处惊起一片,不断念着这是梦吧,这一定是噩梦吧!她一定是睡着了,一定是! 像无头苍蝇般在幽暗逼仄的走廊里崩溃地跑着,为什么她还是醒过不来,为什么无论她跑到哪里很快又会被追上,她放声哭喊着外婆快来救救她,无论是谁都好快来救救她啊,甚至都喊出椿绚哥哥快来救她了。 结果依然还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依然还是被那些狞笑着的怪物追赶着,它们一点都不怕她跑了。 就这样她还不小心被绊到摔倒了,即使摔倒了也不敢就这样坐着不管不顾大哭,只能努力忍着疼痛爬起来继续跑。 最后,她灰头土脸满脸扭曲惊恐,还因慌乱逃跑而导致披头散发,已经是仪态全无的样子了。 像是不打算再和她玩这种躲猫猫游戏,几个肤色如沼泽黑泥面孔如鬣狗的妖怪一哄而上,打算像之前它们猎杀的猎物一样。 就在这时,爱世冲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而那人却一手将她顺势一揽,然后流畅地抽出束在腰间刀鞘里的细黑长刀。 像弯月一样的刀技无声却迅速,只听见血液利落地溅在窗纸上的声响。 在心有余悸抬头看清这个救了她的人时,爱世愣住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披风,手上那把长刀的刀尖上还滴着血,却生得一副俊逸明丽的模样。 是她陌生又熟悉的模样,让她一下眼泪就盈了上来。 明明她那么差劲,那么狼狈。 要是月郎还愿意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会替月郎不值的。 185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7 月郎你知道月亮…… 月郎收刀, 屈身抱起已经失去意识的爱世,站起后缓缓转身看向专门赶过来的白上楼楼主。 “夜雾大人,您这是?” “这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还请雨君将安全她带回现世。” 看着这位明显与刚到这里时气质已完全不同的夜雾家主,白上雨面色不显但暗自压下了疑虑,他与爱世是有什么渊源么? 但看到因受到惊吓有些狼狈也已经晕过去的爱世,他也认为先把这孩子送回去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老实说他也没想到这孩子会误闯进来, 之后怎么解决也是个头痛的问题。 于是白上雨示意一位体格健壮的女侍上前抱过她,当他还想再问些什么时, 这位夜雾大人在确认女侍背上的爱世无事后, 就转身带着面色惊慌匆匆赶过来的侍卫们一同离开了。 直到来到一处远离华丽喧闹无人的山林中, 那以化作白骨的夜雾真宙才隐忍着怒火从一棵巨树后转身而出。 之前本想及时找到他,将他送回到他的影子中去, 结果迎面却碰上了白上楼的楼主,虽然他也不忌惮这位来历神秘的楼主大人, 但他和月郎之间终归不是什么可以广告于众的事。 而且他也不知道月郎从小到大对那个满是丑态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执念,明明都已经背叛过也抛弃过他了,如果他是月郎敢那样辜负他的女人早都和他一样变成白骨了, 结果他还是如此,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以至于他如今根本不想承认眼前这个顶着他肉身的男人是他的一部分,是另一个面的他。 毕竟那样的女人他从一开始看一眼都厌烦, 不过他现在更想教训这个面对着他还一脸不知悔改的男人, 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只是他的一个影子而已,他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傲慢,难道他还想取代他么? 如果他真的有这个想法, 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纵容他的出现。 这天夜里,夜雾真宙与他这个性格不同但同样傲慢的影子打了一场,他们之间关系出现了正式的裂痕。 最后自然是月郎输了,毕竟他只是个影子,如何能够对抗对他这个肉身拥有绝对权力的真宙呢。 但这些胜负对月郎来说并无所谓,真宙自然也能察觉到他的这个想法——一般的事是不会让他有任何触动的,因为他自己也清楚他只是一个影子而已,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不顺心时就躲到阴暗处变回他的影子,而惹下的烂事就全都推给他。 所以真以为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么?这个愚蠢的影子到底当他是什么人? 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人能拿捏得住他,把他对他的纵容当做是反抗他的资本,真可笑呢。 于是他不禁带上了他那标志性的无奈又恶劣的笑对月郎说:“哎没办法,我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你也是我的一部分嘛?我呢也从来不是那种会在自己身上找错误的男人。” “但我会从别人那里找麻烦,比如那个原本该嫁给我的巫女后人,我可不像你对她那么友好呢。” 然后他满意得看到月郎脸色骤变又想强行压下来的模样。 看吧,他真要找他的弱点根本轻而易举,取决于他想不想而已。 嗯,在自己的肉身上还能看到这样的表情,也真是有趣的体验呢。 原本他对于月郎的喜好无感,很多事也随他自由,毕竟他历来对待自己的东西都很宽容和放纵,他最多觉得月郎比较没眼光,但不想月郎现在被他纵容得和他一样越来越傲慢且不服管,那就别怪他了,他只顾自己可不管别人的死活。 但他没有想到,他以为这只是他对月郎一次小小的威慑,却直接导致月郎做下了想要取代他的行动。 那是在回到宅邸的某一深夜,月郎竟对他起了杀心,若非他的肉身优先忠于他使他瞬间清醒挡住了月郎的挥刀,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这也让真宙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个性格一开始看似比他温和也更为冷静的月郎,根本就不是他的什么另一面,而是以后的某一天一定会伺机攻击他取代他的弱点,是他早就该铲除的——心魔。 …… 既然是有害的弱点,那么就应该果决地除掉,即使这个从他这里骗得月郎之名的心魔不敌他之后又缩回到了阴暗之处,他也依然有办法对付他。 年轻的家主夜雾真宙身穿宽松的白青色寝衣,一脸慵懒又兴味地来到了庭院之中。 庭院里的那株垂枝樱在月光下散发着妖异的淡粉色的微光,仿若无害惹人怜惜的模样,但只要宅邸的主人走进它,它就能明白他的意图——曼妙的绽放着粉樱的枝条,逐渐将这个男人缠绕了起来,并从他身上一路蜿蜒而下,接着,猛得扎进他脚下的黑影中,从里面硬生生地拖出了一个人,是那被夜雾的家主认为是他心魔的月郎。 月郎从影子中被抽出来后,整株垂枝樱像是得到了什么最上等的养料那样兴奋着,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真宙,而将月郎双臂展开,将他压跪在地上,紧紧的缠裹住。 “鉴于你对我不知死活的背叛,单单让你消失,怎么可能让我满足。”而月郎头上传来了真宙凉薄的处置决定。 “如你所愿,那孩子我也不会放过她的,把她也做成养料你看怎么样?” 结果,在看到月郎听到他要对那女人下手的后,就一副疯了挣扎又无法出声的模样,于是真宙从容不迫地蹲下来与他对视道:“喔?你不愿意啊。” “那好吧,我就不直接杀掉她了,也对,毕竟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 真宙貌似苦恼地想了想:“唔,那孩子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吧。” “也是,月郎哪里像我,才不愿意把自己的珍宝和我分享呢。” 忽然像是有了一个绝佳的主意,真宙高兴地拍手道:“那要不然就让她看清,虽然月郎是一次又一次帮了她又救了她的可爱小妖怪,但其实也只是一个想将她高高捧起,只为了在某一天把她狠狠摔下——” “是比一般吃人妖怪还要过分的喜好玩弄人心的妖怪呢。” …… 看着这个该死的男人,被垂枝樱堵住嘴不能开口的月郎狠狠地怒视着。 对于夜雾真宙来说,他对身为影子名为月郎的他有着绝对的支配能力,就像对于他来说,这般顽劣的,恶劣的,厌恶着爱世,想要伤害爱世所谓他的另一面,和曾被他认作是他必须要铲除的心魔性格真的一模一样。 当然对于这个心魔他对他也拥有绝对的支配权一样,区别在于他没有将月郎这个名字给他,对他没有任何优待,且一开始就知道他不知是从何产生的心魔。 但这个心魔总是铲除不尽,就连垂枝樱也无法将他真正吞噬,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出现,尤其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 他的来历其实很莫名,他也原名为夜雾真宙,准确地说是另一个与这个世界的他完全相反的夜雾真宙,月郎一名也是对他心心念念的母亲为他取下的乳名。 与这个世界的真宙不同,他的成长根本没有肆意自由受人忌惮,相反,还因为年幼体弱而被诸多限制,符合长老会的人牢牢把控住他的计划。 那时他虽然是神主新选的家主,但他实际上并没有家主的实权,明面上依然是前家主真慎一脉把控着,只要将来他和巫女继承人结合生下子嗣后归认他们这一脉,夜雾一族掌权的就依然是他们对神主大人从古服侍至今主脉。 于是年幼且体弱的他,孤独地被他们安置到了能与现世相通的地殿神社中生活,看顾他生活的人们对他用着最高级别的态度和敬语,实际上也并不在乎他。 毕竟他也不可能找神主大人告状控诉什么,因为神主大人自己的力量就已经因为千百年的镇压而一年年一代代式微,神主大人唯一的愿望就只是希望代表他神体的家主能与巫女后人结合而已,他们当然无条件满足,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别的其他,虔诚地供奉着神主大人的他们也有自己的规划,神主大人会谅解他们的。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过着能听见海浪规律的波涛声却从没见过大海,只能独自一人游荡在地殿深处,抚摸着渗水潮湿的溶洞墙壁,幻想着照顾着他的人曾说过的大海那一望无际的蔚蓝模样。 想起那尚年幼爱世也曾被扔到过这里,和他紧紧靠坐在一起互相取暖,还忍着泪怜惜地望着他说的,月郎好可怜啊,但月郎即便是在这样阴暗潮湿的地方成长着,却依然还能那么温柔善良盼望着美好,月郎的妈妈没有给月郎取错名,月郎就和天上的月亮一样。 月郎你知道月亮的模样吗? 不知道啊,那我告诉你。 外面天上的月亮变化可多了,有时圆圆的像白色的瓷盘一样,有时弯弯的像小船一样。 啊,你是不是小船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等我们出去,我就都指给你看! …… 在月郎被垂枝樱彻底吸收进树干前,月郎看着眼前这个真宙逐渐模糊,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他,不论是境遇还是性格都与他完全相反。 而爱世却一直都是爱世。 难道就因为是相反的,所以只要是他喜欢的,他就厌恶么。 不,不行……不…… 晚风徐徐吹过,垂枝樱的枝条款款温柔地摆动着。 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186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8 不要对偏爱着自…… 又是一年春来。 温润的风徐徐吹拂, 粉色的山樱花瓣点点簌簌落在了爱世的脸上和唇角处,她独自坐在窗边轻闭着眼感受,忽然就回想起了小时候外婆曾对她说过的一些话。 好像也是在一个这样日光柔和的午后, 就在这个房间里, 她揉着眼不甘地呜呜哭泣, 因为什么原因呢, 好像又是因为和别的小孩一起闹矛盾了吧。 她总是太在意那些孩子对她的不友好了,和在东京的时候一样,似乎他们对她不好就是全世界的人都对她不好,她好讨厌好讨厌, 她最讨厌他们了…… 回来后不论外婆和姐姐们怎么哄她,她都止不住哭泣,甚至还因她们对她越担心越安慰而越不管不顾地哭闹,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那时见她如此,外婆就逐渐静了下来不再继续哄她了,而是深深地看着她, 似乎带着些叹息的语调对她说了一些话。 爱世,不要用报复性的行为把自己糟糕痛苦的一面全部倾泻到珍视自己的人身上。 比起对你并不在意或是低看你对你不友好的人,你要更加珍惜珍爱自己的人。 不要对偏爱着自己的人视而不见。 那时, 也许在用力思考外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才逐渐止住哭泣的吧。 …… 其实她在很小的时候就隐隐能明白,像她这样的人,愿意真心对她好的人实在太少了,真心不真心的她最能体会得到, 所以她觉得外婆说得对,她要更加珍视真心对她好的人。 她不要再去强求那些根本就不喜欢她的人对她的好了,她不想再从那些人身上来证明自己什么了, 她只需要守护着自己本就拥有的就好了。 她本该是这样的。 可在月郎这里,她却没有做到。 如今想想,她和月郎之间一直都是月郎在为她付出。 她孤独的时候,他陪着她玩闹;虽然他因为自己是小妖怪不希望她将他的存在告知别人,但在某种程度却也满足了她想独占他,让他只专属于她的心。 月郎是否是真心对待她的,她其实能感受到,可她却在享受这个真心的过程中一直心怀戒备,一面贪恋这份独属于她的情谊,一面对他又带着潜意识的忌惮。 因此最后仅仅因为有人说他是妖怪,而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就彻底远离了他。 将他曾经只对她一人的好,就用一个可能会伤害到她的揣测而全盘否定。 而她那时虽然因为这段情谊的骤然结束表示遗憾和难受,却也从没有反抗和质疑过,主动佩戴着能够划清他们界限的椿花御守。 结果呢? 看她都做了什么,她将这份对月郎的愧疚和对未来的期待寄托到了椿绚和小雨身上,想着没有了月郎,她还有他们。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确是这样做的,毕竟儿时玩伴嘛,不见的话很快就忘记了。 但她也发现,他们并不会像月郎一样对待她的。 对于椿绚来说,她只是他身为神职人员不得不肩负的职责,对她并没有本心上的真心喜欢,因此她对他的向往和过分热情只会是他无尽的负担。 而对于雨来说,她也已经完全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其实早在他们初见的时候他就告诉过她,她在他这边的定位——是他母亲要求的他不得不陪同的麻烦客人。 甚至在月郎这件事上,也更倾向月郎,仿佛印证了他对她的看法果然是准确的一样。 所以当她得知他的温泉屋秘密时,他甚至不需要对她多说什么,只需将他原本的面目和态度呈现在她面前,不言,不语,就可以了。 这样,她就能明白她从前熟悉的所谓的“小雨”从来都只是她自以为的假象,她根本不曾了解过他。 而爱世自己也清楚,从此以后不能再与他接触了,以及即便这位“雨君”不说她也了解,她不能到外面去乱说什么,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也从没有被他们纳入进他们的世界里过。 有时独自一人的夜里,她开始反省着自己,看她是多么势利的人,她总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错付,可她也没有好好珍惜过真心对她好的月郎。 同时又期盼着那个在妖异世界里救下她的月郎还会不会再次出现?如果他还愿意,这次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他的。 爱世缓缓睁开眼,望向远方遍布山樱的山谷。 可之后的三年,月郎都没有再出现过。 …… 爱世要回东京上学了。 在列车月台上,诚怀着慈爱的目光对爱世说:“爱世,从此之后的人生要自己努力走下去了,外婆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于是爱世忍不住上前紧紧拥抱外婆,不舍地在外婆怀里泛着泪光点头。 当列车轰鸣,缓缓启动。 爱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努力向窗边望去,外婆和葵婆婆就站在原地笑着与她挥手作别,最终与她越来越远。 …… 对于已经变成美丽得体的华族淑女的爱世,东京的家人们对她喜爱非常。 也许是还带着某种迫切补偿的心情,爸爸哥哥和姐姐们都极尽呵护着她,她也总是朝气地笑着,用心妆扮着自己,满足疼爱她的家人们期望在重新介绍她的时候收获的都是夸赞的话。 然后她也顺利进入了为大小姐们专门准备的圣华女校就读,有趣的是她竟然和彰子同一个寮舍成为了舍友,除了彰子以外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孩——美依子和小咲。 她如今已经不会再去和彰子比较,或是总想压过她什么,毕竟压过了彰子,她又能得到什么呢。厌恶她的人不会因为她压过了彰子就对她另眼相待,也不会因为彰子被她压过而觉得彰子输给了她什么。 在学校念书的日子就这样简单而规律地过着,学习上因为一直被外婆严格地教导着,她不觉得跟不上或很累。 能和彰子正常相处但并不代表着她就能和彰子做朋友了,她们就是正常地舍友关系,她关系比较好的是另一个舍友美依子,而小咲因为是受助生,虽然平时性格冒冒失失的很可爱,但保持好的成绩是她能继续留在这里的条件,所以绝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努力学习。 她和美依子则经常一起逛街、聊天,以及像路人一样有趣地看着校园里同学们的恩怨情仇。 原本一切都是平常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有些事相隔太久以至于她又快忘记了。 直到那天,她看到了一个与月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 那是在一场她们圣华女校与另一所华族男校共同组织的教会联谊活动上。 那时,她正和同学们一起坐在教堂的左侧,聆听神父的教导,教堂的右侧则坐着统一身穿黑色诘襟服的男学生们。 而一些活泼的女孩们总是会悄悄地示意身旁的好友往右边望去,其中一个坐在爱世身旁与她关系较好的女孩就示意爱世不远处那个面容精致秀净男生是不是藤原澜生。 爱世顺势望了过去,发现确实是澜生,正抿嘴笑着想逗一逗这个女孩,但就在她双目一扫而过的瞬间,她怔住……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其中一个端正坐着认真聆听的男生,竟然和月郎长得一模一样。 月郎…… 见她看着一处一动不动,身边的那个女孩也跟着一同看了过去,并悄声问:“爱世,你在看谁?” “那个人,是谁?”爱世甚至目光都没有回过来看向这个女孩。 当女孩知道爱世问的是谁后便悄悄告诉她,这个长相俊丽的男生名为樱庭真宙,是从事海外商贸的富商之子。 对爱世而言,女孩同时也告诉了她一个信息,这个与月郎长相一致的男人,他不是妖怪——是人类。 后来,原本不爱参加这类联谊活动的爱世几乎每一次都参加了,为的就是能够继续遇到这个名为樱庭真宙的男生。 她想找机会去跟他说话,想接近他,却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原因阻碍。 并且爱世能感受出来,这个男生似乎也因为她这样热切的举动而有意无意的开始闪躲着她,可他越是这样爱世就越想靠近他,去问他,他是不是就是月郎! 发展到后来,每次有两校集体的联谊活动时,她总是能最快一眼找到他,然后就不自觉地看向他,只有在他不小心和她对上眼神又回避时,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一直在看着他。 于是她就感受到他更加明显地躲闪着她了,仿佛被她抓到是一件多么令人无法招架的事。 但越是这样爱世越是本能般地在人群中寻找他,只有看到他时,她才有种莫名松了口气的感觉。 而她的这种异常很快就被一些热衷于恋爱话题的同学发现了,那天与她坐在一起的连子和美依子都问过她,她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位樱庭先生? 而爱世的反应不是立即否定,而是不知怎么的就脸红了,但她还是想极力否认,她只是想确认樱庭先生是不是月郎。 也暗暗想过,如果他真的是月郎,她要怎么做? 如果他真是月郎的话,那这次就换她主动靠近他吧,要她多主动都可以的。 但之后,爱世却在某天突然撞见,这个与月郎长相一样的男人竟然在对彰子腼腆示好,就像喜欢上她,在努力追求她一样,即使彰子已经有未婚夫了。 这对爱世是绝对的打击,让她非常难过,难过到了极点。 她无法忍受与月郎长得一样得他用和月郎一样的温柔和期待看向除了她以外的人。 爱世极力遏制自己那开始不受控制疯狂生长出来的彰子把她的月郎抢走了的想法。 因为她一定要先确认他到底是不是月郎,于是她开始直面樱庭真宙,甚至还想办法去堵他。 同样的,樱庭真宙也从隐晦的回避变成了明显的躲闪。 人们早已对他们议论纷纷,说久生爱世看上了这位樱庭先生,结果这位樱庭先生却恋慕着彰子小姐,可彰子小姐早已有了未婚夫,更有趣的是这位彰子小姐和爱世小姐,似乎历来就关系不好。 女校和男校的众人都等着看戏,看久生小姐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再次欺压望月小姐。 看樱庭先生和津山先生会如何保护明显更为柔弱的望月小姐。 以及看樱庭先生如何与身为华族的津山先生争夺望月小姐。 187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9 她只能理解为这…… 他人到底怎么想爱世统统都不管, 她只想知道樱庭真宙到底是不是月郎。 终于,她抛下了全部矜持追着真宙来到教堂的一处树林中。 在她就快追不上他的时候,爱世不管不顾地喊道:“等等, 等一下!” “别…别走……等下……” 而真宙依然不愿停下的模样, 于是爱世才忍不住伤心哽咽地又一声喊道:“月郎!” 也许就是这声“月郎”,才终于触动了他, 让他终于缓步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她,直到她来到他的身后才无奈地转过身, 用含着歉意的态度对她说:“不好意思这位小姐,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月郎, 月郎是你吗?”爱世知道自己不能像别的久别重逢的人们一样能够有所保留, 问什么还记不记得她之类的话。 “我是爱世, 我是爱世啊。”然后也直接告诉他她是谁。 真宙深深地看着她的模样,在爱世升起期盼的时候才神色变得随意说道:“很抱歉小姐,你真的可能认错人了, 我们之前从没有见过的。” “现在误会解开了,还请你不要在跟着我了, 我真的会有些困扰。” “我之后还有些事, 那么就先告辞了。”说完, 真宙就打算转身离开了。 正当他迈出一步的时候, 爱世在他身后说:“你撒谎, 如果真的不认识我的话,你为什么要次次都特地避开我!” 见到他停下了脚步爱世忍不住红了眼睛说,他是不是在怪她,怪她突然与他断了联系。 爱世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百感交集所以还是哭了出来,她哭着捂着脸低声念着, 明明就答应过她,只会陪着她,不会去找彰子的。 他要是不高兴了,可以指责她和骂她,她什么都不会反驳的,这是她应该的。 为什么要把其他人扯进他们之间…… “够了,别说了!” 真宙像是听得终于受不了了,打断了她的话,转过身用厌恶的神情嘲讽道:“别的我不打算多说什么,但有一点我必须要纠正你,彰子从来就没有介入过我们两个之间,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地介入了我和彰子之间才对。” “我当然喜欢彰子,因为彰子比你这个虚伪做作的女人值得。” “你不就是因为觉得我是妖怪才远离的么,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付你?所以不要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委屈好么,只有一开始眼神就有问题的人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 真宙说完,爱世就睁大着眼睛不哭也不说话了,捂着脸的手紧紧压在自己的脸上不敢放下。 原本他打算报复月郎假装是他戏弄一下这个女人,现在发现他真是一个眼神都不打算再给他身后的这个女人了,尤其这个女人竟然还是长老院那群老头逼着他要娶的女巫继承人。 正想着要如何解决这个麻烦的真宙听见爱世最后哭颤又努力挣扎的问话——那既然是这样,那天他为什么还要救下她呢? 真宙顿了顿,随后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 回去之后,爱世肉眼可见的消沉。 夜晚独自坐在庭院走廊边,无言望着天上的明月。 其实当时真宙似乎还说了一句,他和彰子之间才是原本命运的相遇。 现在看着月亮她才明白过来,是啊,彰子姓望月啊,望月,望月…… “爱世?还不回去睡吗?” 爱世正想着她,就听见彰子那温柔中带着些怯弱的声音在她身后呼唤她。 其实是因为其它寮舍中的人有人议论道久生爱世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是因为被樱庭先生明确拒绝了才会这样的。 当然了,樱庭先生喜欢的是彰子啊,怎么可能还会接受她。 话说,她和彰子怎么总是会对上啊? 当然是因为她嫉妒彰子啊。 …… 听到这些话,彰子就根本坐不住了,她觉得她该去和爱世解释才好。 于是来到庭廊就看到了爱世独自一人正抬头望着天中一半都躲在乌云处的明月。 爱世回过头看到是她,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生气或是对她爱答不理,而是对她浅笑了笑道:“睡不着,所以想看看月亮。” “一起吗?”说完还朝旁挪动了下,邀请她一同坐会儿。 彰子受宠若惊,有些期待又有些战战兢兢地坐到爱世身旁,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彰子也不知道该跟爱世先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气氛可能逐渐尴尬时,爱世先开口问彰子道:“彰子,你在东京小时候是怎么度过的?玩伴多么?学习累么?” 虽然很意外爱世会先问她,但彰子还是回答她道:“就…就这么普通地长大了,没有很特别,大家都很照顾我,一直都带着我,我…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 但彰子却不敢回问爱世在森安乡过得怎么样这个问题。 “美依子跟我说,在东京长大可无聊了呢,孩子们不能总是在一起玩只有大人聚会的时候才有机会,别的时间都是学习和学习,无尽的学习。” 彰子点头。 “那我在森安过得可开心太多了,虽然也要学习,但可以和朋友满山遍野地跑,天热了就泡在溪水中,运气好了还可以捉鱼。” “常常玩得一身是泥,对我外婆来说也不过好好洗个澡就行。” “小的时候我最不喜欢外婆,你见过她吧,她真的真的太凶太严厉了。” “可是,我一点都舍不得离开她,我一直都觉得能在森安乡长大真的太好了。” 也不知道彰子有没有在听,爱世自顾自地说着话,她其实也不想去探究彰子为什么会主动来找她的缘由。 爱世一直都没有问彰子她和月郎之间的事,比如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比如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之类的这些问题。 但彰子却还是对爱世说,她对那位樱庭先生没有男女上的喜欢,他们之前还小玩闹的时候他有加入过,并且最近他其实也会很困扰到她,但她又不知该怎么对他说明白。 彰子像是极力在对她解释什么一样,希望她不要误会她和樱庭先生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绝对没有什么别的关系。 爱世看着彰子费劲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原来在彰子面前他是这样霸道又不得不小心翼翼怕吓到她。 是羡慕还是嫉妒呢? 她说不清,只是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却同样被他喜欢着的人不喜欢着,总之感觉不怎么好就是了。 她希望自己不论变成什么可怕可憎的模样,那真正爱着她的人都愿意接受她和包容她,可轮到她自己做选择的时候,她却没能同等的做到这点,果断站在他那边,如今竟然还不知站在什么立场去质问他,为什么要打破他们当初的约定。 所以现在想想,要是有比她更真诚的人能好好接受他,爱着他,就好了。 要是月郎一开始去到的是真心喜欢他的人的身边就好了,能去到一个绝对不会像她这样势利,只有在对她好对她有用能排遣寂寞的情况下才愿意接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果断抛弃他的人的身边就好了。 她是这样想着的,可他和彰子之后大概也没什么结果吧。 所以看着彰子极力和月朗撇清的样子,她终究没忍住哭了。 彰子没有一点错的,她的哭是因为不知道为自己还是为月郎。 就在这时,爱世和彰子一起被不知何时来到她们身后的人捂住了嘴和鼻息。 …… 等爱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听到的是彰子坐在她身边无助又害怕地哭泣声,她们被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抓到一处庞大又古旧的宅邸了。 似乎是感受到她们两人都恢复了意识,一位自称是武夫人的婆婆才带着人进来给她们做简单的梳洗,然后带着她们一同去见这座宅邸的主人。 走在庭廊中,就能看到庭院里的那棵垂枝樱也魅惑得近乎妖异,令人心生恐惧。 不同于彰子惊兔般的害怕,爱世对这里却意外地熟悉,猛然记起了她曾经是来过这里的!是月郎曾带她来过这里和她一起玩扮演神使的过家家! 于是爱世很快就冷静下来,甚至还能悄声安慰身边恐慌的彰子让她先别害怕。 最后,她们来到一扇不断散发着浓郁黑雾的房门前,仿佛一旦身陷其中,就与光明告别。 但她们还是得进去,进去之后,看到了主座上那个穿着黑色狩衣的男人时,爱世并没有很意外,而是觉得竟真的是他…… 接着,在这个男人与他下首的几个老者的谈话中,爱世和彰子才知道原来樱庭真宙竟然只是这个男人在现世的伪装身份,他的真实身份是这个自称为夜雾一族的家主——夜雾真宙。 长老们对爱世镇定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认为不愧是嫉妒巫女的继承人,至于那个因恐惧而略显瑟缩地彰子对他们来说则可有可无,毕竟她只是为了不惊动太多人才顺道带回来的。 事实上,这件事情对于夜雾真宙来说也非常意外,而元老院的人强行将爱世掳来的本质目的就是威逼真宙必须与爱世这位巫女继承人结合,而真宙最讨厌别人强迫他,于是他与元老院的态度完全反着来,对彰子极尽优待,对爱世却是相反的嘲弄和苛责。 他甚至知道爱世可是从小到大都一直压迫着彰子的,想让她也试试如今不得不屈于人下是什么滋味?所以他满是恶意地让爱世去做干粗活的侍女,而彰子则被奉他为贵客。 爱世很难过,但也没有办法,她只能理解为这是月郎对她的报复和考验。 而不同于爱世对月郎的愧疚,彰子实际上对真宙非常抗拒却又无可奈何,即便真宙认为自己对彰子是非常有礼绅士的。 爱世虽然难过,但她却觉得月郎对她这样的态度对她生气也是应该的,因为他曾经对她是那么得好。 可爱世没有想到,看见她越是这样平静地毫无怨言汲水擦着庭廊,真宙就越来越恼火。 他知道爱世是将他认成了月郎才心怀愧疚甘愿如此,但同时他又觉得爱世竟然真的将他认成那个名为月郎的男人是一件对他来说多么羞辱恼怒的事。 他绝对不是那种没眼光,还不自量力找死的男人。 所以月郎还是不值得,他心念的女人甚至连他到底是不是月郎本人都认不清,对月郎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如果他真的是月郎,她就该明白他根本就不会这样对她的。 所以,她似乎只要是这副长相的人都可以。 所以,看到爱世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会让他心里不知怎么地就涌起一股深深的根本无法释怀的愤恨和恶心。 188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0 森冷、刻薄、…… 如果是月郎的话, 他根本就不会这样对她的。 爱世渐渐也意识到了这点。 因为真宙对她的不喜已经明显让她感受到了他对她是有敌意的,而不是什么单纯的报复和考验她的决心。 甚至在她面前,他都只以阴森可怖的骷髅模样出现了。 森冷、刻薄、阴狠, 他就是有意将她和月郎之间美好的一切打碎的。 于是,当她偶然遇到了这个妖异家族的前家主夫人后, 她一直深埋进内心的痛苦终于绷不住,全部争先恐后地溢出倾倒在这位温柔夫人的怀中。 这位温柔的夫人,是爱世已经多年未见的, 是她人生中最珍重的姐姐,湖香。 湖香夫人是真宙无奈特地邀请过来安抚彰子的,想着她们同是在现世生活长大,性情又相近,应该能让整日恐慌的彰子平静下来吧。 结果,湖香应邀前来却看到侍女打扮正做这粗活的爱世。 她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喊出声:“爱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湖香后,爱世的心情先是有一阵恍惚, 似乎不敢相信,紧接着就像崩溃一样扑进湖香的怀里大哭, 根本止不住,就和小时候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 后来基于湖香的请求和长老院的压力,真宙终于不再为难爱世。 并好心地告诉了爱世, 他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的什么月郎,而爱世仍然在哭泣的眼睛则看向了这个和月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是不是感觉好受一点了,月郎根本就不会像我这般为难你呢。”真宙难得对爱世和颜悦色。 “他只会因为想要替代掉我跟你在一起而自找死路。”真宙也用很遗憾的语气表示道:“所以那个蠢货已经死了很久了。” 爱世瞳孔蓦然放大。 “月郎只是一个从我的影子里诞生出来的小小异端而已,这样的异端能够被我所接受能够存在于世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而他却非要为了你这样的女人找死, 所以真是可惜。” 然后真宙指着庭院那株动人的垂枝樱说:“现在月郎早已经变成这棵树的养料和它合为一体了,你看这樱花开的多好呀。” “所以你就当这棵树是他,好好照顾这棵樱花树吧。” 爱世的这种身份, 长老院的人不会放她离开,而他也绝对不会娶她,不是说她对月郎情深意重么,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样诡异的环境,像她这样在现世中幸福长大的孩子估计没过多久就会想着怎么逃回去了。 但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了。 …… 月夜朦胧,樱枝摇曳。 在许多陌生的人眼里,这株巨大的垂枝樱也许近乎妖物,但在爱世眼里,它的花瓣枝叶,对她温柔地就像月郎一样。 爱世在知道月郎如今也许成为了这株樱树后,虽然心里有无尽的说不出的痛苦,但她还是像对待月郎无法与她言语的灵魂一般对这株樱树照顾地无微不至。 爱世如今几乎每天每晚都陪在这株垂枝樱旁。 说来也奇怪,宅邸里的一般人是不太敢接近这株垂枝樱的,因为有一种说法是这株垂枝樱是他们夜雾一族供奉的神主大人的分··身之一,也是夜雾的根基之一具有强大的妖力,经常有不明所以的人接近它,一不当心就会被它捕捉住吸食血肉,最终成为它的养料。 但爱世完全不怕这些侍女们特地告诉她的传说。 并且奇怪的是,这棵树对爱世竟然也异于常人的温柔,时常有人路过看到,垂枝樱会用它柔软还带着樱花的枝叶去轻抚她。 就是这样才让爱世更加确定,这棵樱花树就是月郎,是如今已经不能说话,变成了一棵樱花树还对她这么好的月郎。 所以爱世不愿离去。 湖香看到爱世这个固执又有些疯魔的模样,她也含着泪非常地难过,她每次过来都努力劝爱世不要把心思再寄托在这棵树上了,要想办法回到现实好好生活啊。 她觉得爱世一定是被这里影响了,等回去之后就能当做是一场噩梦全部忘掉了。 这段时间,爱世也与湖香回忆了很多她和月郎之间的很多事。 她一遍一遍地试图让湖香明白,她因为自己弄丢了月郎而感到很痛苦。 如果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喜爱着她的男孩就算了,她也不会羡慕别人,她觉得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想办法找到快乐,可她无法释怀是她自己主动抛弃和遗失掉一个真正无怨无悔喜爱着她的人。 而湖香依然想让爱世回到现世去,可她自己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能顺利带着她离开这里,甚至她的丈夫真慎也无法无权带离这个被长老院打上巫女继承人标签的爱世。 …… 爱世因为要照顾和陪伴樱花树,所以经常能穿越庭廊的间隙看到真宙和彰子,看到真宙热情殷勤以及彰子面露难色的模样。 每当这个时候,垂枝樱就会垂下轻柔的枝条落在她的肩上,会陪伴着她,而她也逐渐接受了,虽然那个男人有着和月郎一样的脸,但他却并不是月郎的这一事实。 而且看到彰子的模样,她不仅没有任何嫉妒她的心情,反而会想到虽然她想好好陪着月郎,但什么都不知道的彰子的确不该牵扯和深陷在这里。 但她和湖香想的一样,彰子又该怎么逃离这里呢? 这边对于真宙来说,其实真宙真的很喜欢彰子这种像小兔一样的女孩,尤其当他知道月郎喜欢的竟然是爱世这种与彰子完全相反的女孩有了对比的情况下。 前家主夜雾真慎,因为丧失家主之位而得以婚姻自由,所以娶的妻子是来自外界现世性情柔和的女子,据说是因为真慎偶然间救下了她并收留了她,在后来的时间里两人日久生情所以才走到了一起的,如今他们倒过着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生活。 所以长老院才放弃了真慎将全部精力都投放到他身上,生怕他断了夜雾一脉以及违背对神主的承诺。 但他才不管什么夜雾一脉能不能延续下去,他本来就不是主家的人,当初突然被拉来这里谁问过他的意见了,他看似随心所欲其实处处受制。 这其实就是为什么他愿意留下月郎的根本原因,在明知月郎是属于异端的情况下。 所以谁都不能逼他做任何事,即使非要与一位女子共度,他也希望是彰子这般温柔坚定的人,而不是以所谓嫉妒标榜自己身份的女人。 只是太像兔子一样的女人,同样会对他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充满抵触的。 …… 某一天。 爱世照常梳理着垂枝樱,为它浇灌着甘冽的泉水。 不论其他人是如何忌惮着这株樱树,至少在她面前,他从未展现过可怖的一面,反而是充满灵性的温柔的抚慰。 彰子今天也和之前几次一样过来找她说话了,虽然依旧有不少监视着她们的人,但她们两个一同说说话也无妨。 但这次,彰子在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时候,悄声对爱世说让她不要害怕,很快,她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爱世听到后疑惑,什么意思?是夜雾的家主愿意放过她们了么?还是彰子已经找到逃走的计划和路线了? 但彰子也没办法和她说清楚,只说让爱世准备好不要害怕。 后来,爱世才知道,原来是守山神社的椿绚和来自其他神社的大人们特地前来解救她们了。 那时,已经是一片混乱,椿绚几个和真宙与垂枝樱不分上下地打斗了起来。 而另一波救助她们的人则要带着爱世和彰子离开。 爱世几乎是被湖香强扯着离开的,因为湖香朝她生气了,所以她只能含着泪再次抛下了月郎。 但几乎是同时,爱世也紧紧牵着想让湖香和她一起离开,这个地方确实可怕极了,她不能将湖香留在这里,万一之后有人为难她要伤害她怎么办,湖香也是普通人啊…… 她已经不能承受月郎和湖香这两个除了外婆以外对她最好的人都永远留在这个她再也见不到的遥远地方了。 被人催促的慌乱中,湖香听见爱世的话也不断流着泪说不出话,只有真慎在不断对爱世保证着他会好好照顾湖香的,请她放心的话…… 忽然间,有人大喊:“起火了——起火了——” “那棵垂…垂枝樱被烧起来了!” “庭樱大人被人烧了——” “天哪,那是神主大人的——” “神主大人——” 虽然话是这样喊着,但人们都在往外跑,生怕那个诛灭妖邪的火烧到他们身上。 而爱世早在听见垂枝樱被人放火烧了起来的时候就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与人流相反的方向愤力跑去。 对她来说,垂枝樱被烧,就无异于月郎的灵魂也要被烧掉了 她已经抛弃月郎一次又一次了,于是这一次她不顾椿绚的愤怒,徒手救下了这株巨大垂枝樱仅剩的一段枝条。 神椿树的花瓣只会诛杀妖邪,却不会伤害人类甚至能够给予庇佑,所以碰上爱世的熊熊烈焰只会通通都化作椿花瓣飘散开来。 可是,垂枝樱的主干已烧焦,救下来的一小枝条也奄奄一息。 爱世将这截枝条紧紧护在怀中,面带乞求对椿绚说:“椿绚大人,月郎在里面,还请看在他已经没有威胁的份上放过他吧。” 可在椿绚眼中,爱世已经是被这株妖樱迷惑了的人,于是毫不退让地严厉说道:“这株樱花树是受人血肉供奉的妖物,我绝对不会让它侥幸被带到普通人群之中。” “我不想伤到你,请你把它丢到地上!”椿绚指尖中已经夹上全新的红烈的椿花瓣了。 而爱世却像被蛊惑的教众般疯魔地尖叫喊道:“不要!我不许你动它!” 于是两人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爱世拿准椿绚不会真的攻击她转身就往刚刚的方向跑去。 189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1 都曾说她和湖…… 椿绚最终拗不过爱世, 但又无法真的攻击她或把她扔到这种诡异的地方,于是只能暂时带着大家先撤离,想之后再看怎么解决她死抱在怀里的那段妖树枝。 目前的爱世就像脑子不清醒的任性大小姐, 又仗着前来救助她的大家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她,于是毫不在乎自己这般的固执行为会给大家带来多大的麻烦,这是不少人心里的想法, 因此对爱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爱世自己也知道,所以当她自己一时不管不顾把这段樱树枝保下来后, 后续该怎么做她也不知道。 垂枝樱虽然妖异魅惑,但也款款温柔,所以爱世会觉得月郎也许真的就栖息在里面,因为月郎本就是这样的存在, 对她也是如此。 可是, 他虽然从没有在她面前吞食过人,但她一直都从别的小侍女那边听到过这株樱树很可怕是会吃人的言说,而她也不会一昧觉得这是骗她的假话。 万一,真的将他带到了人群生活密集的地方,他会不会去伤害别的人类, 尤其在他受了如此重伤也许需要吞食什么来修补的情况下。 在路途中, 爱世就已经开始迷茫了,所以总是抱着樱枝低着头独自一人走到一边, 休息的时候也是一人坐到一边…… 这期间彰子是有想过来和她在一起的,但是不仅爱世像被刺激的猫一样不许她靠近她, 其中一个过来救助她的女孩也劝她尽量不要脱离他们的视线, 他们现在对那个东西依然非常忌惮,也许它暂时不会攻击它正依存着的爱世,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没有反击之力的普通人。 而对彰子来说,她在难过中无法理解,爱世其实也知道她怀中的那个枝条是妖异吧,所以担心会误伤她,那她为什么还要坚持留下它?她就不怕会伤到她自己吗? 还有爱世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了,比如她和这里的妖异之主认识的程度比她想象得要深,她还认识这里的湖香夫人,她被这里的一些老人认可,但转身就与她分开不知所踪,等她再次能够见到她的时候,庭院里的那棵巨大的垂枝樱据说就交由她来照顾了。 而她什么都不能探知到,并且因为宅邸潜在的危险太多,她几乎哪里都不能去,生活上对她是极尽优待的,但也相当于囚禁住了她,所以她无能为力之余又希望能够逃离这里。 所幸,说是前来陪伴她的湖香夫人是愿意帮助她和爱世的,那天她带来的一个侍女是来自外界神社的人,拥有不俗的退魔能力,说是专门前来救助她和爱世的,而湖香夫人也恳请她务必将她和爱世顺利安全地带出去。 她很高兴,她想着爱世和她的心情是一样的,一定也非常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所以她也努力找机会去告诉她一起做好准备。 可是,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彰子真的无法理解,而爱世也依然不会什么都告诉她。 对她,爱世总是离得非常遥远的,遥远得即便她就在她眼前,也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纱帘。 不论是这里的异界之主,还是看顾着她的小侍女们,都曾说她和湖香夫人非常相似,都是如水般柔丽的女子,令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一开始她也这么觉得的,因为都是性格较为内收的女孩子,所以对于像爱世这样的女孩子会非常羡慕和向往。 但是在混乱中看着原本温柔的湖香夫人竟强硬地拉拽着爱世,而爱世无法反抗而委屈地哭泣跟着走的模样,还有后面爱世哭着要湖香和她一起走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她,忽然觉得爱世变得不再遥远了,可这并不是对她。 在那个瞬间,她就知道,她和湖香夫人是一点都不像的。 同样是性格内敛,湖香夫人是坚强冷静的,而她却总是怯弱又随波逐流。 同样是柔丽如水,爱世是跟在湖香夫人身后,而她则是瑟缩爱世的身后。 从小的时候,她们之间就是如此,所以在那些玩伴们喜爱着她而不喜欢爱世的时候,她却是左右为难,一方面怕爱世误会她记恨她,另一方面又怕说错了什么会得罪那些为她说话的人。 她想不到很好的办法而随波逐流,等回过神来,她就已经彻底融入玩伴的群体之中了,就像作出了选择。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所以她对爱世很愧疚,而她对爱世的愧疚,会导致爱世的更加愤怒,进而导致玩伴们对爱世的更加不喜。 结果就是她们彻底对立。 从来就没两全其美的办法,她什么都做不到。 …… 在爱世和彰子都陷入各自的思绪中时,那已经趁乱逃走的夜雾真宙又一次来袭。 说是来袭,可这位夜雾家主却形容狼狈,身上始终被灼烧着血流不止,于是他厉声问椿绚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而椿绚在看到他的情况后便了然于心,态度清冷地对峙回道:“神树之花会净化一切邪祟,直到将秽恶燃烧殆尽。” 此时的真宙就如同穷途末路的恶狼,情急之下他劫持了离他最近且慌乱的彰子,威逼椿绚妥协解除掉他身上的什么神花。 彰子被他这恐怖狰狞的样子吓坏了,然后眼里控制不住地就氤氲出泪光,她……她又一次给别人添麻烦了…… 而真宙唯独不想吓到她,但他现在暂时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真的就伤害到彰子的。 然而,在场的众人都没想到的是,被真宙挟持住的彰子竟然在气氛紧张对峙的时候,紧闭着眼用力往真宙怀中拍了一叠原本给她用来保护自己的红椿花瓣…… 这些花瓣,在触碰到真宙的瞬间就点燃起火,将他焚烧在烈焰之中。 原来在彰子的眼中,他从来都是可恶可怖的妖邪。 难道他不是么? 因神椿花霸道的净魔之力,导致真宙无法化为完整的白骨进行防御喘息,又因为无尽烈火的灼烧导致血肉模糊堪堪挂在骨架上,这可不就是怎么看都不像普通的人类么。 谁会说这是普通的人类?这是凶恶的,污秽的,亟待被彻底净化的邪祟。 痛苦和愤怒并重的真宙在熊熊烈焰中发誓一定要报复他们,让这些人陪着他一起下地狱去吧。 于是他转换此处现世与异界的界限,并召唤那些本供他驱使的真正大型凶恶的妖魔妖兽前来。 但椿绚是受神眷顾的神语者,是一方神明的使者。 他牵领着众人迅速撤离,一番艰难的与妖物的追逐拉锯后,最终及时脱离了异界的侵蚀。 只有爱世因为无法放下手中的樱花枝,而留在了异界。 更准确地说,是早在椿绚发出快跑的信号时,她就没能及时跟上他们,而他们众人在情急之下也没有发现一直远离人群的她。 即便是怨恨非常而挂不住自己血肉的真宙,在众人离去之后支撑不住终于跪倒在地上,而他身上的椿花之焰却任然没有放过他。 当他反应过来身边不远处还有个人,吃力抬头看去,就看到爱世紧握着怀中的樱花枝条,惊恐地看着他步步后退。 也许是现下处于异界的时空中,对于真宙来说是有利的,爱世手里原本奄奄一息的樱花却在此时骤然开放。 然后一阵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风将爱世手中的樱花纷纷吹落,随即吹向了真宙所在的方向。 轻柔的樱花瓣努力地将由椿花瓣化作的烈焰扑熄,吹落进真宙的伤口里则愈合滋生着他的血肉,显然对真宙有着安抚和治疗的作用。 但由于枝条也太弱,这样蕴养疗愈的方式只持续了没多久便随着樱花的凋零而消失了。 后来夜雾一族的人受到家主的召唤前来,见到家主大人受到重伤仅堪堪维持住了人形而大惊失色。 对于刚刚发生的情况,真宙自己有所感知,大概是被他封进垂枝樱里的月郎起了作用——月郎是他的心魔,心魔是自他心中诞生的异端,但同时也是属于他灵魂的一部分。 这倒是误打误撞地让他捡回一条命。 真宙摇晃地勉强站起,然后一步一步来到爱世身前,而爱世退无可退,因为她身后尽是夜雾一族带来的供他们驱使的凶兽妖怪。 她只能抱紧怀里的樱枝对真宙低喝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怀中的樱枝气息比刚刚还要弱了。 “应该是庭樱大人将月郎的灵魂拿来修补我了。”真宙在爱世面前站定后开口道。 “什么?!” 爱世几乎是立即就明白了真宙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男人身上人不人鬼不鬼的伤,是用月郎的灵魂去修补的,那月郎…… 爱世大惊失色,而真宙就在这时夺过了爱世怀中的樱枝。 “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反应过来的爱世愤怒地朝真宙扑来,叫喊着要把樱枝夺回来,但却被身后的两个侍从控制住了。 而真宙注视着眼前狼狈挣扎着的爱世,他本想让爱世干脆在这个异界自生自灭,反正夜雾一族如今因为外敌来袭溃散不堪,那些长老们都顾着保命哪里还想得到什么要看紧巫女继承人来保住往后的富贵呢。 但是他想到了刚刚那努力要护住他命脉的微弱气息,很难说不是月郎想在这异界保护住这个女人而做出的最后努力。 所以他还是让人将爱世护送到一岩神社那里去,巫女的后人历来应该都在那里生活的。 190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2 就像春日午后…… 与人间现世相对, 妖异魍魉所大量栖息着的时空,被统称为异界。 异界没有人间现世规范的秩序, 只以强者为尊,基本上都是一方强者辖管一区,夜雾一族通过一代又一代供奉曾经的大妖怪月遮而在异界也拥有了一方话语权。 而一岩神社就在夜雾一族的势力范围内,并由一道球形的结界自天上到地下包围住了一岩神社,使其在异界不受各方妖邪的侵扰。 爱世的意识逐渐恢复,但在这之前,她梦到了月郎。 月郎站在一株巨大款摆的垂枝樱下, 对她无言地微笑着,眉目间尽是独属于她的温柔。 他好像开口了, 在对她说什么。 她听不清, 就想走上前去,离他更近些。 结果一阵风吹来,他却蓦然间化作了纷繁的樱花瓣, 混杂着身后垂樱树的花瓣一同零落飘散。 就像春日午后的幻梦一场。 所以她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婆婆, 婆婆, 她醒了, 你看。”几个穿着巫女服饰的少女欣喜地朝旁边一位较为年长的巫女呼唤道。 爱世在其中一个小巫女的扶助下缓缓坐了起来。 恍了恍惚后,记起了她失去意识前的那段记忆——月郎的灵魂被拿去修补那个怪物了。 对,就是怪物, 还是该死的怪物。 在他强行从她怀里将寄存着月郎灵魂的樱枝抢走, 以达到填补他自己灵魂目的的时候,他在她眼里就是怪物, 对他就只有愤恨。 如果月郎真的就寄存在那株樱树里,那么,她恨将樱树烧掉的椿绚, 恨将月郎封进樱树里又心安理得继续榨干月郎仅剩灵魂的真宙。 还恨自己摇摆和无能。 看着这个安稳舒适的房间,看着对她嘘寒问暖的女孩们和慈祥的老婆婆,爱世就是本能地知道那个怪物根本不可能会主动将她送来这里,所以这依然是月郎用仅剩的自己挣扎地为她换来的。 而她连这世上还有没有月郎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爱世就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完全不管身边的人如何慌张地劝慰她别哭了,别害怕之类的…… …… 爱世在一岩神社受到了巫女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也知晓了很多事。 什么心枯巫女的传说,什么夜雾一族和巫女后人千百年来的纠缠,什么晴和雪两位巫女的故事,以及她们巫女后人至今仍有想要逃出去的计划等等…… 一开始,爱世对于这些信息并不是很关心,她只沉浸在自己永远失去了月郎的痛苦中。 但是在巫女们坚持不懈为了转移她悲伤情绪的谈话中,她竟然得到的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垂枝樱并不是只有一株,是有两株的。 一株在庭院中,另一株则在他们夜雾建在海边岩洞深处的神社里。 这两株樱树是共同体,都是他们供奉的大妖怪的分..身,有互相共感,互通信息的作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爱世猜测会不会月郎的灵魂在那株垂枝樱上也有所保留? 当得知到这些消息以后,爱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她想要将最后属于月郎的那部分带走。 因为她是巫女继承人的身份,因此神社里的巫女们总是坚持敬称她为“爱世大人”,并告诉她原则上巫女继承人是不能到神社与她们共同生活的,就是担心再次发生晴巫女叛逃的事。 但据说夜雾主家那里如今非常混乱,现任家主目前的状况非常糟糕,也许很有可能都活不下去或者不能继续胜任家主之位。 而长老院的长老们则想着这个出身旁支不服管的家主犯下了如此重大的罪过,竟然让神主大人的分身之一庭院樱遭受到了如此毁灭性的创伤,神主大人应该会对他降下惩罚,甚至放弃他重新再选择一位家主。 再加上因为家族内部动荡,领地之外的妖邪都虎视眈眈,不能轻举妄动,因此也不着急让这位家主和巫女继承人结合,再加上这位家主对巫女继承人也并不是非常的友好,就怕他一意孤行作出什么事,因此暂时将巫女继承人放在神社里,对于长老院的长老们来说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选择。 而爱世不管这些,爱世只想知道怎么样能够快速提升自己的能力,她只想到时候把月郎带走,把被迫生活在这里无法接触到外面世界的善良女孩们也一起带走。 于是她选择利用自己身为嫉妒巫女后人的天赋,开始辛苦修行。 并根据当年心枯巫女的传说,参考巫女大人利用华美的簪子当做自己的武器——爱世的武器是一支支制作成樱花和樱花花瓣形状的长发簪。 因为爱世的身份,因此一直有人监视着她,但爱世如今却因为超负荷的修行变得非常冷情非常地不好说话,她都下定决心要好好修行之后到一路上据说充斥着各种魔兽妖异的海边神社去找月郎了,她还会怕这些监视她的人? 尤其通过巫女们指导的正确的修行方式,她竟然发现她的确是拥有强大退魔潜力的。 再到后来,为了修行时不打扰到神社婆婆和其他女孩们的休息,以及方便就近与结界之外的妖物做对抗测试,看自己的能力到哪一步能去到结界保护之外多远的地方,爱世就独自一人搬到结界边缘的一座小木屋里修行。 她下决定总是很果决,神社的女孩们则自告奋勇地要帮她准备每日的餐食,以及为她准备更多的樱花簪子。 而爱世只有在面对这些女孩们的时候才会稍微笑一笑。 有时候深夜疲惫了,独自一人伴着窗外不远处妖物呼啸声入眠时,爱世总是会在脑海中勾勒未来生活的图像——如果月郎还是栖息在樱树枝里,那她就找一处愿意容纳月郎且远离人群的地方,将他栽种到她所居住的庭院里好好照顾他。 她要每天都给他浇灌甘甜的山泉水,每到深冬来临之时,就给他埋下营养的鸡和鱼,希望在来年她生日的时候,能和他开出的粉润樱花一同度过。 然后再到人群所在之处,开设一座小小的学堂,学着外婆的模样教书育人,而且这样还能将她从异界神社里带出来的可爱女孩们安置好,或是跟着她重新学习适应这个美丽的人间现世,或是跟着她一同教书与她相伴,都可以。 但最多的还是,她总会时不时就回想起梦中月郎那眉目温柔的模样,最后忍着难以释怀的心情落着泪闭眼睡去。 …… 而夜雾宅邸这里。 人们早已将混战后的狼狈收拾干净了,除了庭院樱所在之处空无一物。 家主夜雾真宙身上的红椿烈焰也终于被仅剩的那枝垂枝樱彻底扑灭,同时这枝垂枝樱也因此彻底枯萎,最终化作了灰烬。 但真宙还是因受到重伤而虚弱得难以恢复。 且最糟糕的不是这个,最糟糕的是他已经无法再白骨化了…… 这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夜雾家主的身份。 庭院樱的完全死去让夜雾一族的绝大部分人不再认从他,长老院的人焦虑得甚至都已经开始着手挑选代理家主了,希望原主家一脉的真慎能够替代他再次成为家主,更希望真宙能直接就死了,好再出现一个新的更加顺从的家主,以及想知道神主大人之后有什么安排重振他们一族。 于是真宙在那些人对他下手之前,勉强逃了出来,又不知靠着什么本能和什么庇护,一路上躲开了各种凶恶的妖鬼和凶兽来到了爱世的所在之地——一岩神社。 …… 那时的爱世又打算一个人独自出去修行,她面容洁净妍美,由于终日与妖物厮杀心情麻木的缘故,还带上了不苟言笑的清冷气质,尤其穿的还是便捷简素的衣物。 即便如此,她行走在这样晦暗的异界还是美得夺目,熠熠生辉。 真宙透支倒在地上看到爱世的时候,她就是这般模样。 但她在看到他时,真宙自然也能看出,她已经不会再简单地将他当做是月郎了,甚至还看向他们所在结界外部那些朝这边逐渐聚集而来的妖异们,不知在想什么。 但想了想,她最终还是不忍放弃了,打算直接离开,就让他在这里躺着吧。 她已经不想再对月郎以外的男人多费心思了。 在这时,她听见了一声轻微的……“爱世”。 这个男人已经虚弱得神志不清了,却一声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而爱世几乎是立即蹲下来将他扶到她的怀中,焦急地喊道:“月郎?” “月郎,是你么?” “你怎么了?” …… 真宙被爱世救下,被她安置在了她的木屋中悉心照料。 不管他是不是月郎,面对着月郎的模样,月郎的神情,还有,他的气息,都让爱世无法对他弃之不顾。 在爱世离开木屋的时候,真宙有清醒过来。 当他看到自己被悉心照料后的痕迹时,心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在看到爱世的时候不自觉地就伪装成了月郎,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伪装,只能试着呼唤她的名字,希望能够博取她的怜惜。 而爱世真的就这么相信了他。 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庆幸当初月郎确实用他的这张脸善待了她。 至于之后他会不会被爱世识破,这些他都已经管不了了,因为他的意识开始昏昏沉沉,无法再清醒过来了。 191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3 所以这是梦么…… 真宙突然发现自己正端坐在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上。 他想挪动, 却发现自己怎么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直到这具穿着齐整贴身西装的身体,微微扭头看向窗外时,他才知道原来现在他只是一个寄存在这个身体里的外来灵魂, 而这具身体里有着原本的主灵魂。 这是怎么回事? 真宙暂时不能判断此时的情况, 因为他此时就像个被困住的旁观者。 轿车之外, 是繁华热闹的人间门现世。 轿车正停着等待的地方是一所学校的校门口。 放学时段,陆陆续续地有穿着袴装校服的女学生们出来了,可以看出这是一所女校。 女孩们有成群结队说着笑着出来的, 有被父母前来接走的,有独自一人离开的, 还有奔向等待多时的恋人的。 而真宙能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逐渐期待的情绪, 终于,他从这个身体锁定的方向, 看到一个身着绢黄映着墨兰草二尺袖和服以及褐红色袴装的少女。 真宙觉得很意外,那竟然是久生爱世? 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所以这个人原来一直是在等她么?那,他又是谁? 果然,那个女人被一直站在车外同样穿着得体西装,看起来像是管家一样的人物,面带微笑恭敬有礼地迎向车内。 当爱世坐上车后, 就高兴地看向他,清亮动情的双眸熠熠生光,有谁看了会不欢喜展露了这般笑容的女孩呢,更何况她本就是艳丽如蝶的女孩。 于是真宙听见了这句身体的低唤:“爱世。”就如同他自己所发出来的声音。 因此几乎是“他”开口的那一瞬间门,他就知道这是他“自己”,是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自己”。 真宙忽然猜测,这会不会是月郎想象中的世界呢? 这应该是有可能的,因为他的伤就是由月郎的灵魂来修补的, 那么他或多或少会受到月郎的影响。 想到这里,真宙按耐不动,他倒是想看看月郎到底想做什么。 也许是“他”也回望得太深情,让爱世欣喜地全心全意地扑进“他”的怀中,很自然地听取“他”的心跳和闭眼感受“他”的体温,而 “他”当然也紧紧回抱住她,轻柔得如对待稀世的珍宝般,指尖梳理着她披散在身后如黑缎一样的长发。 …… 那位管家兼司机开始启动轿车。 此时的真宙正处于极度不适的状态中,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和久生爱世竟然是这样的相处方式,难道这就是月郎心里想要的吗?? 但他没有推拒的办法,他其实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和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恋爱着,羞恼又无可奈何。 这时,“他”对爱世说他们今天得回一趟主宅了,很抱歉又得让她跟着他一起回去。 爱世则在他的怀中睁开眼后坐起来无奈地说:“好吧,谁让我们已经结婚了呢。” 结婚??!真宙简直震惊,他…他们竟然都已经…… “别担心,我不会让那些妖物伤害到你的。”这个男人似乎担忧爱世会害怕所以保证着。 可爱世却小得意地笑着说道:“笨蛋,你当然不会让它们伤害到我。” 她就是这样,对于这么爱着她的男人,她有着绝对的信任。 于是,他们这辆轿车开始逐渐往人迹罕至的深森林里开去,“他”在轿车快速行驶的时候,便开启了与异界的时空转换,而转换几乎是在眨眼间门就完成。 轿车之外的四周气息立即就不一样了——到处充斥着他并不陌生的来自异界的幽暗诡谲,以及那些由于车速较快而在暗夜中一闪而过的诡异妖物。 而 “他”早就将爱世揽入了怀中,周身散发出了绝对的压迫感——这是属于上位大妖才具备的威慑能力,因此他们一路畅通,没有什么东西敢上前造次挑衅。 目的地来到了真宙所熟悉的夜雾主家,宅邸里的所有人都对他们很恭敬,里面的人也井然有序,各司其职。 真宙不知为何能看出一点这个 “他”和他的不同。 大概就是对待他,以前主宅里的人就像对待历届家主一样应有的样子,公事公办,这个家主是谁都一样,而对待“他”则像更接近臣服于他本人一样,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 …… 先来到一间门面朝庭院的房间门,庭院之外就是无风却款摆着的垂枝樱。 “他”将身上的西服换下,重新穿上一套印着蛇抱樱家纹符合家主身份的灰黑色和服,爱世则留在这房间门里休息。 “他”在走时,还会向人间门现世要外出工作的丈夫一样,在夫人的脸颊边上留下一吻后才离开,并告诉她,他晚上会回来得比较晚,让她先睡不用等他。 爱世则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她其实对异界这里的家业一点兴趣都没有,打算等一下就去完成一些假期留下的家庭作业。 而“他”走出了庭廊后,就往宅邸的更深处走去,身后整齐地随行着一行人。 在不面对妻子的时候,他的面容看起来波澜不惊,没有别的其它表情,只是随着廊道的深入而逐渐血肉汽化,直到站在一道门口前,便完全化作成一具森冷可怖的白骨模样——这是他在此处绝对的身份象征。 守门的两个侍从早已镇定恭敬地同时拉开了左右两道木推门,门内已经齐整地坐着两排长老院的人和他的一众家臣了,“他”则目不斜视地行走到最上首处,缓缓转身坐下。 当“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上端时,就像一具特地摆放的早已没有了活气的骷髅,从中源源不断散发出的浓郁黑雾拂动了周围的黑色纱帐,而骷髅头骨的眼眶空洞处正森然地审视着下方的人类们。 不同于他的漫不经心和随意戏谑,真宙能明显察觉到这些长老院的人对“他”并没有像对他那样有着烦不胜烦的说教以及没有隐藏好的高高在上的态度。 简直就像曾经受到过什么震慑一样,下面的人只有简要扼要地向“他”汇报近期的工作,且条理清晰安排妥当,没有像他那时的不断争执和吵嚷,虽然当时他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因此“他”根本不用再费力气去强压他们,也不用表明什么态度,“他”只需要平静且绝对地下达命令就行,无人会有异议,“他”就像对待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一样。 也就是在这里,真宙猛然感觉“他”的想法和做法似乎又并不像是月郎了。 “他”并不是月郎,“他”当然也不是他,那“他”,到底是谁? “他”在“工作”的时候完全冷然地如同令人忌惮的大妖,但回到爱世面前换回平时的便装,他又是一个毫无原则,有着不被人察觉的会黏人依赖的马虎丈夫。 时常将自己的西洋服饰跟和服混放,有时找不到自己的西装马甲,有时丢了自己和装配套的腰带,还是爱世进来问他弄得那么乱做什么??? 然后在得知缘由后不经意就精准抽出了他找了半天的东西。 惹得爱世会笑话他,当初他在男校独自一人的时候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他真的会不好意思,眉目俊逸明丽,就跟还在男校里的纯情男生一样。 但爱世笑完他还是会和他一起慢慢把服饰整理收好,让他下次别再忘记了。 虽然宅邸的人对他有着绝对的臣服,但他却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很普通的人,他不需要也不想太特别,他只需要爱世愿意陪在他身边过普通的日子就好。 有时“下班”后,他会不厌其烦地和妻子一同准备晚餐的食材,即便是在异界氛围诡异的夜雾宅邸中,他们所在的地方都亮着温暖柔黄的灯光然后吃着食材丰盛的“锄烧”。 有时他会牵着他心爱的妻子,来到异界的芒草之源。 这里生长的芒草无论从那个角度方向望去都辽阔无际,他会和爱世相互依偎在一起,在芒草坡的最高处看风吹草浪,感受这偌大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而爱世在这暗淡的世界里则是那么的惹眼明亮,能让他一眼就找到她。 有时爱世会在垂枝樱的树下准备好茶点,然后看一下午的书,身为妖物的垂枝樱在她的面前只会是一株形态优美值得欣赏的普通樱树,能在异界这样的地方过得那么平淡,也就只有他们了。 所以他总是会在庭廊的转角处就恢复好自己的血肉之身,当她抬起头看到他的时候,笑得就如她身后的那株垂枝樱一般无忧烂漫。 一直如旁观者看着这一切的真宙,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却觉得爱世像她身后的樱花一般脆弱易逝,莫名地就涌出了悲伤之感。 当然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就立即清醒过来,震惊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想法,看起来就像被她深深吸引了一样。 真可怕……他一定是在这里待得太久被影响到了。 那么,这就是月郎的目的么?其实是他找不到原因就只能先这么想着。 …… 后来,爱世要回到现世继续上学了,她希望以后能和“他”在人间门现世这里生活。 爱世不怎么喜欢异界,而“他”自然全部都随她,于是“他”便和爱世在东京城郊森林的深处建造了一座他们自己的宅邸,平时他们在现世时就居住在此处,只定期像这次一般回去一次。 对外则称他们一家是从事海外商贸的普通人家。 直到某天早晨,“他”照着镜子似笑非笑的,仿佛透过这面镜子看到了那一直寄存在“他”灵魂深处的他。 然后无奈又狠下心问他,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 就是你也不能介入我和爱世之间门。 说完真宙就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伤口很痛,而是在给他换药,欣喜又后怕地说他终于退烧了。 真宙恍惚起来,原来他是烧傻了才做了这个梦么? 所以这是梦么? 192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4 “真宙”是与…… 在真宙如今所在的现实中, 他才不是梦里的那个“他”,他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爱意,绝对没有。 他只会完完全全地利用她。 以及他要尽快想办法去海边神社找另一株垂枝樱, 彻底修复身上的伤才行, 等他好了,他一定要去报复那些把他害成这副模样的人。 于是真宙在虚弱中继续欺骗爱世,告诉她一般的伤药对他来说是无效的, 要海边的那株垂樱树才能最终让他的灵魂完全融入到这个身体里。 而爱世因为真宙的话和她之前得到的信息一致而直接相信了他, 没有任何犹疑, 她至今都在每天努力提升自己的巫女力量, 好带着月郎去海边的神社, 好带着大家一起离开这里。 但是真宙太虚弱了,并且他总是会因月郎灵魂的影响而陷入梦境里。 最近, 他又陷入了一个梦里。 在这个梦境里,就好像他是一个自然而然地, 不知何时从这个月郎的心里诞生出来的心魔。 这个月郎也名为真宙, 但却是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 温和的弱小的天真的真宙,之所以直接将他称为月郎, 一是因为好将他们两个区分开来,二是因为这个真宙的性格,和他潜意识里的那个月郎一模一样。 所以在他难得清醒地情况下,他能够确定这个梦里的“他”, 就是月郎。 这个月郎的人生经历在一开始几乎和他一模一样——他们夜雾一族供奉的“神主”大人时隔多年终于降下了指示,那乳名为月郎的他被重新选为祂的代言人,成为夜雾一族新的家主。 他尚在年幼时就被接到了夜雾主家抚养,但因为过早离开了母亲, 在这偌大的古宅中幼小的他非常地害怕因而性格怯弱,再加上体弱多病,使得那些长老院的人和自称夜雾主脉的前家主一脉,都觉得这样弱小的他非常好掌控。 长老院的人只想让夜雾一族能永久延续,他们是神主大人最为虔诚地教徒,对于他们来说,所谓家主大人就是为了和巫女继承人结合生下继承人的指定存在。 而前家主一脉则仍然把控着夜雾一族,他们绝对无法容忍他们主脉多代累积的资源就这样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旁支小子轻易夺走。 刚好这个孩子身体多病且性格怯弱,要是再加上不要让他接触外界过多的信息,等他将来和巫女大人诞下嗣子,就将这个嗣子认回到他们这一脉,这样,夜雾一族掌权的就依然是他们主脉的人。 于是长老院的人和主家一脉的人达成共识,将这个取名为夜雾真宙的孩子送往海边与岩洞神社接壤的地殿中生活,减少他和外界的接触。 这个孩子甚至都没有向神主大人控诉的意识,神主大人对于他们的安排也没有意见,当然,对于家主大人在地殿的日常生活,他们仍然会用最高规格的敬称和态度来对待,这点毋庸置疑。 因此除了离开地殿,月郎就终日在地殿深处和神社周围的岩洞游荡。 可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从上到下,都是欺软慕强的,于是久而久之,那些照顾月郎的人发现月郎其实就是个被圈养在这里的普通的还没什么见识的孩子,对他态度也就随意起来,即便见到他嘴上还是会说着“家主殿下”、“真宙大人”的尊称。 也许就是因为月郎太过怯弱了,所以,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里便诞生出了一个什么都知道的——“真宙”。 “真宙”是与他性格完全相反的另一个他,会和他说话,甚至看到他如此没用的模样,还会恨铁不成钢地恼怒他。 “真宙”自信傲慢到近乎自负,“真宙”很强大几乎什么都知道,并且最乐于指导他该怎么去对付那些长老院和怠慢了他的人,还愿意“好心”地要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他。 可是不知道为何,月郎隐隐能够感觉到,这个“真宙”是心魔,是他充满了恶意的另一面,并不会单纯地缓解他的孤独和无助,“真宙”会嘲讽他,会坑骗他,甚至会辱骂他,似乎只要稍有不慎,他就会被这个心魔吞噬掉或者替代掉。 好在,“真宙”不会一直都在,他只会时不时地出现一下。 也就是在“真宙”没有出现的时候,长老院的人竟然将一个女孩子也丢进了地殿里。 …… 真宙醒过来后,是真的看不起梦境中的这个月郎,果然从月郎还是他心魔的时候,他就看不起月郎,弱小还愚蠢。 但他也是没想到月郎的成长经历,竟然会被那些该死的人逼到这种程度。 就连那些小小的照顾他生活的侍从都能对他摆脸色,这要是在他手里,这些人早就被他活刮了一万遍了,不,要是他,这些人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根本就不敢对他说出这些以下犯上的话。 所以梦里他一边看不起月郎,但另一边又忍不住想办法帮月郎对付那些人,甚至都到了想亲自上身帮他解决的地步,只是月郎不愿意罢了。 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嘲笑出声,被那些人欺压默不作声,对他倒是那么警惕防备,不过这倒也是和他反着来了,毕竟曾经月郎是他心魔的时候,他可没有这么防备着他呢。 但由于他在现实中的意识,因为身上的伤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所以他作为月郎的心魔也是断断续续地出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梦境中的缘故,当他是另一个自己心魔状态的时候,他的确会放大自己的恶意,就好像特意要与那个和月郎性格相似的真宙完全反着来一样。 虽然,他在梦境里作为月郎的“心魔”能够随心肆意不受伤痛之苦,但一旦回到现实,他就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崩溃地太过糟糕,即便一路上的鬼魅魍魉能够由爱世解决,他也已经到了无法靠他自己行走到海边神社的地步。 这意味着,他正面临着自己的这具身体逐渐死去。 但没关系,因为他已经窥探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他一直所认为的“梦境”,很有可能并不是纯粹的梦境,而是另一个真实存在着的世界。 曾经月郎不就想要除掉他希望能够替换掉他么,只是月郎他太弱了被他反杀了而已。 不过,他既然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那么他现在同样也有这不过分吧。 与其指望久生爱世这个女人带他到海边神社修补这个已经破烂到这个程度的身体,不如代替那个弱小的月郎在那个世界重新来过,这个办法对他来说更可行。 尤其最后能不能修补如初都还不一定。 于是,他决定彻底沉浸在那个梦境里,计划着该如何替换掉月郎。 …… 东京久生子爵家的小女儿久生爱世是嫉妒巫女选定的血脉继承人,这恰好是夜雾一族的某位长老在某个大朔月日来往于人间现世的时候发现的。 嫉妒巫女的血脉继承人一般都在异界的一岩神社中诞生,但由于先代的某位巫女叛逃,所以血脉外流,前几代还算幸运仍然在他们的掌控之下,而这一代幸好有长老无意中路过才得以发现。 既然发现了那自然是要带回,并且带回后还不能放在一岩神社里怕受到其他那些巫女们的影响,于是他们干脆将这个女孩也带回到地殿那里去,正好跟家主大人一起抚养。 而小爱世被扔到这个阴森森的地下宫殿,害怕地不得了,只想着以哭解决一切事情,有人上来安抚她,她就又踢又闹。 那些特地安排给她本应照顾她的侍女们因为她的身份都不敢凶斥她,最后都受不了先离开打算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下来。 但是独自一个人在这个庞大的地下宫殿里,实在是太恐怖了,周围的照明都只是火把烛灯,影影绰绰地好像有什么会从阴暗里钻出来吃掉她。 由于太安静了,导致她也渐渐如惊弓之鸟般不敢出声,因此稍微有点动静她都听得很清楚。 “是谁!”爱世挂着眼泪,害怕到极点反而心一横喊道。 却不想,传来动静的转角阴暗处,竟然走出了一个穿着纯白和服寝衣,面容极其白皙秀丽的小少年。 他也神情怯怯地,在转角处微微皱着眉的也问她。 “你是谁?” …… 随着两个人慢慢地互相试探,两个人才逐渐熟悉起来。 爱世知道了这个白净漂亮的小哥哥叫“月郎”,竟然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他告诉她别害怕,这里没有她害怕的妖魔鬼怪,然后牵着她来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小孩子很敏感,是不是真的对她好对她温柔,她是能够感受出来的,因此在地下宫殿的这段时日里,爱世会紧紧牵住月郎的手,非常依赖他。 从小在这里长大,月郎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因此能照顾好爱世,不仅是因为自己几乎没有见到外人的机会很孤独,还因为他也不知为何确实很喜欢这个看似爱哭却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 而爱世在月郎带来的安全感包围之下也逐渐展露活泼的本性,告诉了月郎很多他所向往的关于外面世界的事。 看到月郎一个比她大那么多的男孩子,一点都不像她东京那边的男孩子那么讨厌还总是嫌她烦,他很认真又很羡慕地听着她描述外面的世界,爱世一开始还有些得意,结果到后来就只剩下对月郎的可怜了。 甚至在听到月郎只穿寝衣都没有别的衣服,是因为他不用外出,所以没必要。 让爱世难过地想替月郎委屈大哭。 于是爱世学着大人的成熟坚定地握紧月郎的手对他说:“月郎哥哥,我们一定要一起出去啊!” “我爸爸知道我不见了他一定回来救我的,到时候我就让他也带你一起出去!” “不要怕,等出去以后,你也做我的哥哥吧!” 看着爱世,月郎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就落了下来,在这里从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过他。 想着自己能不能再强大一点,以后他在哪里无所谓,但爱世一定要回到她告诉过他的,那热烈朝日照耀下的地方。 …… 而“真宙”又一次在月郎心中苏醒的时候,是月郎牵着爱世艰难逃离夜雾一族追捕的路上。 虽然真宙不知道为什么月郎在他不在的时候又跟久生爱世牵扯到了一起,但是在这个危急的情况下他自然很乐于帮他一把。 在夜雾一族追捕的人包围住他们的时候,月郎就忽然停了下来,当夜雾一族的大长老走上前以为月郎终于放弃选择束手就擒,月郎就缓缓转身看向他,眼里是他从未见过会下意识惊怵的阴沉狠厉。 在大长老还是想说些什么来压制月郎的时候,那从未白骨化的而不被他们忌惮的月郎却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血肉汽化了。 而幼小的爱世看到身边这个恐怖的场景吓得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已经白骨化的月郎则横抱起她,冷然地下达身为现任夜雾家主的命令:“这个女孩你们从哪里带回来的,就好好地送回到哪里去。” “但她可是……”说话的人话还没有说完,血就溅了一地。 那头骨空洞的眼眶就这么“直视”着他们,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 还是大长老不悦地喝斥底下的人:“愚蠢!家主殿下的命令,你们只需要服从!” 最后这个人形骷髅将怀中的小女孩交给了长老指派的一位女侍,空洞的眼眶深深地注视着她,没有人能得知他的想法和情绪。 让她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月郎只这么交待道。 193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5 “真宙,你爱…… 爱世被顺利地送回到了她在东京的家中。 为了不引起恐慌影响到夜雾一族, 爱世和她身边的人都遗忘了她曾失踪了一段时日的事,这段时日的记忆,被其它平常的不会被人特别记住的日常生活所替代掉了。 此后爱世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经历而干扰到她的生活和成长。 她仍然高高兴兴地参加姐姐的婚礼, 期待自己将来也能成为一个像姐姐一样美丽的新娘;仍然跟与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们吵吵闹闹,仍然不被他们喜欢, 最后哭哭啼啼地被乡下的外婆带回去管教。 而月郎这边,月郎和他的心魔“真宙”合作。 几年下来,在人间和异界两界, 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夜雾家主,再不会有人敢怠慢于他。 但同时,月郎和“真宙”也开始对抗起来, “真宙”想要替换掉月郎的心已经昭然若揭。 为了不被心魔“真宙”影响, 月郎开始当他不存在, 无视他对他所说的一切, 降低他对他的影响力。 见月郎软硬不吃, 甚至要将他封进垂枝樱里去的时候, “真宙”也彻底气急败坏, 他是大意低估了这里的月郎,并且因为在这个世界, 月郎是主灵魂, 所以对他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就像当初的他对月郎一样。 他根本找不到月郎的破绽。 于是 “真宙”嘲讽月郎,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真不愧是被选定的夜雾家主, 成长得就是那么迅速,都已经知道把人利用完就扔了呢。 虽然结果是这样,但这对于月郎来说却不容易, 这几年下来“真宙”对他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强,甚至都已经到了能够化作他的影子脱离他掌控的地步了。 而他的底线是绝对不能让“真宙”真的掌控他的身体和意志,所以他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去想办法抑制住他。 直到有一天月郎发现,庭院中的垂枝樱竟然可以听从他的指令将“真宙”吸收掉,于是他便毫不犹豫地将他封印了进去。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真宙”都没有再出现,让月郎他的心魔已经被他拔除掉了。 至于愧疚之心什么的,他当然不会有,他和“真宙”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 “真宙”,的确是他痛恨自己过于弱小才诞生出来的,是他的另一面,是他灵魂的一部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成为“真宙”。 …… 后来,已经习惯自己名为真宙的月郎,在人间现世,与爱世相遇了。 不论是月郎还是爱世都不会忘记,他们再次相遇时的那场盛夏时雨,即便那时的爱世只是熟悉他,而不认识他。 她和同学一起因为一场忽然而至的大雨而笑着狼狈躲雨,妍丽的面容被雨打湿也依旧鲜亮动人。 于是,与她擦肩而过穿着黑色诘襟服的他将手里的长黑伞递给了她。 爱世一抬头,他们就这样重新认识了。 …… 长老院的人坚持他必须迎娶嫉妒巫女的继承人,如此才能慰藉他们一族从古至今供奉着的神主大人。 而巫女的继承人,就是当年那个名为爱世的孩子。 他本无意去打扰她,至于什么家主的义务神主的慰藉,事实上都与他无关,要不是被逼到绝境,他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但他也无法否认,他之所以总是到人间现世漫无目的的游荡,是不是潜意识里还想着与她相遇。 明明她的记忆都被擦除了,他却还奢望着再见到她时,她对他依然如初。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于是他们再次相遇了。 …… 因为他喜欢爱世,所以爱世也喜欢他。 爱世比他想象得要更加喜欢他,她说她会好好珍爱同样珍爱着她的人,因为这世上愿意珍爱着她的人并不多。 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就这样相恋了。 再后来,即便爱世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依然爱着他,即便回想起了当年的记忆也依然爱着他,即便,直面他白骨化一副恐怖骷髅的模样,也依然爱着他,愿意拥抱他。 一直到他们结婚,他们之间都只有彼此,再也无关其他。 本该是这样的,如果“真宙”没有总是出现的话。 …… 事实上,“真宙”在他和爱世确定恋爱后的第二天,就再次从他心里冒出来了。 且得意于他无法将他完全封印,照旧对他冷嘲热讽,并对爱世极度厌恶,甚至明知他对爱世的珍爱而对爱世充满了恶意。 再次出现的“真宙”相较于从前变得更加难以对付,就连垂枝樱都难以将他彻底封印了。 “真宙”有时会趁他一时不查而瞬间掌控他的身体,有意将他一直想要隐藏住不希望爱世发现的全部阴暗面都暴露在爱世眼前。 每暴露一次,他就嘲讽他和爱世一次,嘲讽他对爱世的爱根本不值得,嘲讽爱世就是一个肤浅虚荣的女人,一旦知道他的身份没那么光鲜亮丽就会马上抛弃他。 但爱世没有。 因为爱世没有抛弃他,所以“真宙”生气了,他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想要击溃月郎的内心证明些什么,结果直到月郎当着她的面化作了白骨,她都没有抛弃月郎。 所以,爱世和月郎结婚了,但爱世不会知道在同一具身体里,月郎和“真宙”已经互不相容了。 为了爱世,月郎都要将“真宙”彻底铲除,哪怕是以撕裂自己灵魂的代价。 但“真宙”也有反击的办法——他在月郎又一次要将他彻底封印进垂枝樱里的时候,瞬间将他也拉了进去。 顺利的话,在垂枝樱没发现封印错人的期间,他就能够掌控这个世界的身体了。 …… 月郎的性格在本质上还是懦弱的,何尝又不是他潜意识里总是怕爱世发现他糟糕一面,然后真的抛弃他。 说起来,月郎和爱世之间感情的加深甚至还得益于他的“推波助澜”,真宙想道。 结果不到最后一刻,月郎还是不愿意将自己身体里有个对她极度恶意的存在这一事实告诉她,就像无法接受自己的一部分竟然不爱爱世一样,依然还是想着要怎么在不被爱世察觉的情况下彻底除掉他的心魔。 已经成为月郎的“真宙”满是嘲讽地看着眼前的垂枝樱,并对于自己能够完美适应这具身体而感到很满意,毕竟,这本就就是他的身体,而且在这个世界沉浸了那么久,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垂枝樱的妖力作用。 所以,月郎都没有设想过万一他真的掌控了他的身体,会发生什么事么? 还有他那多出来的“妻子”,又该如何解决呢。 …… 不过,只要月郎没死,总有一天他会回来重新掌控身体,因为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灵魂,但现在,只要他想,他就能毁了月郎现有的一切。 尤其是面对爱世,月郎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多么地厌恶她。 但这何尝又不是月郎的底气,也许他意识里就笃定,哪怕他暂时掌控了他的身体,爱世也会因为他那不对劲的敌意而立即警惕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是他。 到底是自己永远最了解自己,所以他不会如月郎的意,他倒要看看这个妻子能不能认清自己的“丈夫”。 …… 为了让自己更像月郎,真宙尽可能催眠自己就是月郎,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绝不会对她展露自己的恶意。 他如月郎般向爱世微笑,像月郎一样和爱世拥抱。 装模作样地带她去异界的芒草之原,假装期待地在现世接她放学,拙劣做作地与她每日共进晚餐。 有时候现世和异界转换不稳定,他们暂时被困在现世和异界之间的通道里——那里充斥着各路鬼魅魍魉。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化作白骨骷髅的形态,将爱世牢牢护在怀中,威慑那些鬼祟的东西禁止朝他们靠近一步。 还有在海边地殿的深处,他们互相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他就仿佛真的是一个单纯守护着自己心爱妻子的丈夫。 而爱世根本什么都认不出来,竟然还朝他笑得那么灿烂,而他在回应她的欢喜之余,心里不免也在嘲笑她。 可心里在嘲笑她的时候,又本能地无奈地笑着张开臂膀接住奔向他的她。 做心魔和掌控整个身体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做心魔的时候他能像旁观者一样对很多事都置之事外,但当他掌控整个身体的时候,很多事就身不由己了,因为他的情绪会比他的想法更早作出反应。 可当他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 那天,他刚处理完一个背叛他的家臣,心情不怎么愉快,于是抱胸坐在庭廊处闭眼放空。 忽然,一阵轻柔的动静自他身后悄悄俯身而来,忽然温热的指尖并拢捂住了他的双眼,就是不告诉他是谁。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微笑着对她说道:“做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对她的香气已经很熟悉,只要一靠近就知道是她。 见他根本猜都不用猜,爱世就松开手来到他面前蹲下捧着脸看着他,一脸要笑又忍着不笑的莫名模样。 “我刚刚看完了同学借给我的一本书,里面有句话很有趣。” “说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心里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欣喜。” “不是欣喜还能是什么?”真宙倒也配合着她笑问道。 “是一阵刺痛。”爱世动情地期待地看向他: “那,真宙,你爱上我的时候,心里会刺痛吗?” 真宙愣住,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缓缓坐正。 因为就在爱世语音刚落一瞬之间,他…… 194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6 月郎,本就是…… 开始, 真宙的心中因为爱世的话而真的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他似乎有点被吓到了。 而爱世看真宙的脸色突然不太好,立即很担心地上前扶住他问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 望着爱世无法作伪的担忧模样,即使是在内心里, 真宙此时也生不出否认自己情绪和嘲讽爱世的话来,只任由爱世扶着他回到房间内休息。 在爱世将柔软温暖的被褥给他盖上,想起身给他倒些温水时, 真宙没忍住从被褥里伸出手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好像怕她就这么抛下他离开。 爱世了解当人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比较依赖,就像她小时候生病的时候, 也总是会跟外婆提一些平时她不会满足她的要求, 而外婆明知她的小心思却都疼惜地满足了她。 所以她也哄着真宙, 还将手掌贴在他的脸颊处说:“我哪里都不去。” …… 后来, 真宙越来越不愿意和爱世一同回忆他们过去的事,因为那是她和月郎之间的事, 而不是与他的。 但他不想和她因为这个赌气, 莫名其妙的。 所以他像是心血来潮开始带着爱世四处各地游玩, 尝试做各种各样有趣的事——一起花园烧烤,拍照, 制陶,酿酒, 参加新式舞会,看歌舞伎表演, 看从西洋引进的新奇电影…… 真宙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期待月郎回来后发现如今他的这个“杰作”会有多生气, 他甚至都不再思考为什么他会变得不再想这些事的原因了。 他甚至还因为不知道月郎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回来而感到烦躁,所以变得更加急切地想覆盖掉曾经月郎在爱世心中的印象与痕迹。 可他这样, 就连长老院的长老们都很头疼,他们这一任的家主大人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前小的时候关得太狠了,所以这段时日变本加厉总是带着夫人高调出行。 而爱世在他枕边自然最能察觉到。 所以在真宙和爱世坐在海边看烟火的时候, 爱世就着璀璨的烟火收起笑容转而担忧地问身边的真宙:“月郎,你在害怕什么?” “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么?” 在听见爱世担忧的话语后,真宙深深地看向爱世,眼里明明有很多话是想告诉她的,却就是堵在嗓子口,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爱世还是牵过他的手,柔和地笑着对他说不要害怕,然后微微起身将他拥入怀中。 爱世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轻声说着不要害怕,希望能安慰到他。 爱世一直都知道她的丈夫就是一个这样不善言说自己内心的人,也许是从小这样封闭长大的缘故吧,很多事他无法像她一样大声表达出来。 他只会闷在心里,并希望她能懂,她能理解他的期待,但有些时候她确实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就只能这样笨拙地安慰他,等着他哪一天愿意告诉她。 不然,她又能怎么办呢? 而真宙在爱世的怀中睁开眼,这温暖的怀抱他已经无法推开,但也无法告诉她,他甚至都已经到了她刚刚只一声月郎就能让他整个人浑身凉透的地步。 但,他又怎么能跟她说他并不是月郎呢? 所以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他也许是在害怕月郎要回来了,害怕月郎回来后就告诉她,这段时日是他那满是恶意的心魔在伪装他,再告诉她这个世界最讨厌她的人就是这个心魔了,而这个心魔从出现就一直在找时机伤害他们,然后告诉爱世他们要同心协力尽早除掉这个心魔才行……之类的。 可明明,她此时的温暖是真实对着他的,他也并不想伤害她。 是的,他不想伤害她了,也不想她觉得他会伤害她。 至于为什么…… 他从来就是随心所欲的,不需要什么理由,所以他想月郎不要再回来了,他想他和爱世就这样下去吧。 他可以是真宙,也可以是月郎。 月郎,本就是他最初的名字。 …… 最后,他开始有嫉妒和不甘的情绪了——嫉妒月郎,不甘自己。 他和爱世之间实在是太糟糕了,糟糕到衬托得爱世和月郎之间纯粹地不可思议,从他的世界里就是如此了,月郎即便是心魔时都对爱世天然地喜爱着。 他和月郎互为反面,可他和月郎对待喜欢的人,态度和方式却几乎是一样的。 可凭什么从最开始,明明都不认识爱世,月郎就能天然地喜欢爱世,而他却不能呢。 就因为是互为反面,所以因为月郎喜欢了,他就得天然地厌恶? 那现在,要是他不厌恶了,他也爱上她了,该怎么办。 爱世总是亲近垂枝樱,时长喜欢坐在树下,而他却因为忌惮垂枝樱里的月郎而不会轻易靠近它,也没有阻拦爱世靠近那株樱树的理由。 所以,爱世总是看起来离他很近,实则遥远地让人无可奈何。 那天早晨也不知为何,真宙忽然就问了爱世:“爱世,你会记得现在的我么?” 也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奇怪就笑了笑补充道:“会记得我们这段时间一起做的事么?” “你这是什么问题啊,是怕我们以后老了没话题聊了么。” 爱世本想哈哈笑话他一下,但想到他最近有些敏感,就还是耐心又正经地回他:“唔,应该说,不论是什么时候的你,我都不会忘记。” 虽然这不是真宙想听的,但爱世觉得她的回答是完美的,所以真宙看着活泼自得的她,还是不忍微摇了摇头笑了。 算了,就这样吧。 …… 就在当天午后,正在闭眼思考的真宙猛得睁开眼,像是忽然不能呼吸般大口喘息着。 他……他竟然回来了!他竟然回到这里了?! 在垂枝樱将他吸收进去的时候,他都以为他…… 月郎反应非常快,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他就将真宙从他的身体掌控中拖了出去,因为他才是这具身体的主灵魂,当然一切都要交还给他。 并且没有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在体内两个灵魂的交错识别中,月郎同时还接收到了他不在这段时间里的全部记忆。 于是,月郎在另一个世界对真宙的仇,以及收到这个世界记忆后对真宙的恨,让他真的恨不得撕碎了真宙。 一个人为什么能够恶毒到这个地步。 难得看到月郎这样失态狂怒,真宙放声大笑,没想到月郎也能够这样嫉妒他到扭曲的地步,这让他感到非常非常的愉悦。 那么接下来月郎要怎么做呢?——是暴露他的存在,还是继续忍了? 而月郎对真宙怒不可遏,却又无计可施。 …… 真宙变回心魔后,恶劣得与恶毒无异,甚至比从前更加变本加厉。 也许真宙自己察觉不出来,但月郎却隐隐能够感受到,真宙想让大家一起痛苦,好掩盖他无意识想隐藏起来的那注定得不到一切的痛苦。 他想让月郎痛苦,因为月郎和爱世之间已经介入了他。 他也想让爱世痛苦,这样爱世就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了。 月郎是很痛苦,但月郎不会也舍不得让爱世痛苦,所以同样是自己最了解“自己”,即使一时间他解决不了真宙,但他知道怎么能让真宙更加痛苦。 他将真宙和爱世在这段时日共同经历的一切,全部当做是他和爱世的记忆。 他不会避讳这些真宙自认为会给他带来痛苦的记忆,他不会急于撇清,他全部接受就当做是他自己的。 他和真宙这种情况,他曾不知在哪听人说过,有些人体内就是会有另一个人格的。 所以他仍然还是他,只是不怎么完美的他,他只需要努力把自己的这个病症治好就可以。 而真宙在看到月郎竟然就这样把他和爱世之间的共同记忆当做是他的。 那些他和爱世曾一起做过的事,他竟然以他自己的身份和爱世同样做了一遍,做得和他一样自然,和他一样心喜。 爱世也并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硬要说不同的话,大概就是这段时间,她丈夫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 哎,相处久了就发现,这个男人也好麻烦,心情喜怒不定的又不爱说出来。 真宙简直不可思议,那他之于爱世又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月郎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就这样偷走了原属于他和爱世之间的一切!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样! 真宙在月郎心里怒吼。 而月郎则淡然地感受着真宙那已经近乎扭曲的嫉妒,就像一条在他心中无能乱窜的毒蛇。 不论真宙在月郎心中怎么折磨他,月郎似乎都能够当他不存在不受影响了。 月郎甚至能够在不被真宙察觉的情况下,让人类下属想办法帮他弄到以霸道净魔之力著称的神树椿花。 虽然是已经晒干研磨成粉的椿花,但胜在收集的量多,据闻这些花能够遇邪魔即燃,直到邪祟被全部净化为止。 在他前往海边神社的那天,因为嫉妒和痛苦而扭曲了的真宙已经彻底变得像个亟需拔除的邪异了。 看到月郎再一次将他封进垂枝樱里,他还肆意大笑,说有什么用呢,他照样还是会回来,他此生都别想摆脱他。 月郎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平静地将一捆像火把一样前端撒了不知名红粉末的木棍举起,然后触碰到垂枝樱上。 木棍撒着红粉的前端,触树即燃。 真宙最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于是他嘶吼着,不断嘶吼着,挣扎着…… 月郎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从此,真宙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195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7 “喂,你要不…… 真宙在朦胧中听见有哭声…… 是爱世在哭, 她一直在哭。 于是他逐渐苏醒,原来他又重新回到这里了,回到这个原属于他的世界里了。 他感觉那刻进灵魂里的灼烧感仿佛还在前一刻。 以至于他现在回来了, 也没有感觉好到哪里去, 即便是在这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从他的□□到灵魂都已经溃烂不堪。 但当他睁开眼就看到这满树繁如幻觉的樱花, 就知道爱世都已经将他带到这里来了, 真是辛苦她了。 在痛苦之余, 他甚至还好奇,爱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又到底昏睡了多久? 岩洞之内,火把明灭,寂静得只有爱世一人断断续续的哭声,而岩洞之外, 却满是被打得凌乱不堪的妖兽残骸, 血流都混进了雨水里。 爱世看到他醒了, 惊喜地连脸上的泪痕都未干涸就激动起来:“月郎!月郎你终于醒了!” 果然只有在这里月郎才能好起来! 听见爱世喊的是月郎, 真宙那睁开了的眼又重新缓缓闭上,他很难熬, 与被火焰持续焚烧的感受一样。 他在那个世界扮演着月郎,结果回到这里,他仍旧在扮演着月郎。 月郎, 月郎,他都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是真宙还是月郎了。 但,他又能如何呢?是告诉爱世他不是月郎? 告诉爱世他其实是真宙?是那个极度讨厌她的真宙?是那个怎么能让她难过就怎么来的真宙? 他倒是希望自己是月郎,不,应该说他当初就应该留下的月郎的。 这样, 月郎就能留在这个世界里代替掉他和爱世在一起了,而他就留在那个世界里……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想笑,他凭什么呢。 但心里笑完之后,他依然是难过的。 因为这个世界里的月郎已经消失了,就如同他在那个世界也彻底消失一样,他和月郎之间彼此都不会再出现在彼此的世界里了。 所以他不想再扮演月郎了又能如何呢? 不是就月郎舍不得让爱世难过的,也许不会有人相信,但其实他也舍不得了,尤其这个世界的爱世本就已经足够难过了,她只是想和唯一爱她的月郎简单地在一起而已。 既然月郎现在都已经回不来了,那他能不能彻底地成为他呢? 这样,爱世就不用再难过了。 …… 爱世问真宙已经到这里了,是不是就能在这里疗伤了? 真宙缓缓地点了点头,爱世立即将他扶起揽进怀里,然后问他该怎么做? 真宙尝试联系身旁的垂枝樱,而垂枝樱也确实是倾向他的,在他的求助下,所有的枝条都开始朝他的方向摆动,无风而簌簌落下了樱花雨。 真宙闭上眼,枕在爱世的怀中。 渐渐地,真宙那被樱花所触碰到的肌肤开始逐渐汽化,而爱世看到怀中的人出现这种妖异情况,怔了一下,但依旧轻揽着他,等待着,直到真宙彻底在她怀中化作了一具骷髅骨架。 虽然一般人不能接受,但这在爱世看来,这是她的小妖怪努力疗伤的方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等他病好了就能恢复之前的模样了。 可这在赶来拯救爱世的椿绚一众人眼中,却是极度诡异又危险的景象——晦暗的岩洞内,爱世抱着一具骷髅面带希冀的浅笑靠在一株樱树上,浑然不知她身后的这株妖樱已经伸展开它如爪牙般的枝条大肆舞动着,在火把的照射下,竟然连树影都带着浓重的邪祟之气。 其中的爱世就如同祭品一样,可她却像被蛊惑了般觉得幸福…… 不管爱世如何,椿绚都要打破这一显然是某种祭祀仪式的行为,椿藤主大人也不能允许受祂护佑的孩子竟落得这种地步。 见椿绚要攻击过来,爱世脸色大变,也狠绝地抽出她之前打斗时沾得妖血都已经干涸了的长匕首,想要挡住椿绚。 可说到底她和椿绚的能力是相近的,都是以退魔为主的净化之力,但若是同属性相对抗,她在短时间内修炼的能力即便天赋过人都是无法抵抗从小就以此训练的椿绚的。 尤其椿绚是以救她为第一目的的,再加上其中又不止椿绚一人,还有其他神社的人也上前来帮忙了,所以到最后爱世被强压拦住,根本无法动弹,不论她怎么尖叫喊着不要都无法阻止椿绚斩草除根的决心。 但这时,奇异的现象出现了。 也许是因为祭祀被打断,那躺在樱树下祭祀台上的人形骷髅,还没等到椿绚用神椿之花焚烧,就随着满树枯萎凋零的粉白樱花,化作了风一吹就散的灰烬…… 椿绚一行人或许还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但爱世知道这是月郎最后的机会被夺走了,所以他本就到了极限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而彻底消散了。 于是爱世猛然推开身边不知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一众人,崩溃大哭着扑倒在祭祀台前…… 哭喊着把月郎还给她……把她的月郎还给她…… 可是,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了些许甚至连爱世自己都捧不起来的尘灰。 …… 也许是真的要死去了,面对这般执着于他生死的人,就是从前以恶劣肆意自称的真宙也忍不住叹息。 早知这般,真的还不如告诉她他不是月郎,这样,她就不会哭得那么伤心了吧。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希望这些人能帮她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重新做回一个与这里无关,无忧无虑的女孩吧。 …… 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是像睡着了一样么? 一开始他的确是像睡着了一样,但,为什么他会醒来? 说是醒来,可是他已经没有了实体,后来他才明白他这种情况就像一道无处容身的游魂在四处游荡,并且是依附于“自己”存在的游魂。 而“自己”,指的是各个世界里,名为夜雾真宙的自己。 但和当初的月郎不同,身为游魂的他无法影响到任何一个“自己”,他只能像是个影子一样依附在“自己”的身旁看着。 后来,他想的是这大概就是垂枝樱所谓让他“活”下来的办法吧—— 死了又没完全死,活又不是真的活着。 不过,从小看着自己长大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比如他现在依附的这个孩子就和当初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从小能力就强大,顽劣,随心所欲,长老们和一众家臣都难以管教他,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他似乎回到了过去,以及正看着过去的自己一点一点长大。 夜雾一族会定期召开会议,召集长老院的众人,一岩村有身份地位的众人,以及夜雾本家的家臣一众一同聚集在海边岩洞里的这处神社。 由他这个年幼的家主坐镇在上首四周围都上了黑色纱帐的座位上。 但这个会议的内容几乎都与他这个小家主无关,这样严肃的场合,小孩子哪里坐得住,于是穿着小型黑色狩衣的他当然是化作森然的白骨模样钻出了纱帐在这个神社里四处跑来跑去了,还时不时地嘻嘻笑起来。 而真宙则闲闲地靠在一边的石柱上看着这个小家伙,想着当年的自己只顾着好玩,浑然不觉得一个穿着狩衣的小骨架四处乱跑还童声嘻嘻笑着,会吓坏那些普通的不明所以的人。 可不就是一个小妖怪么。 这时,一位看起来地位不低非常严肃地长老说道:“有神主大人护佑。” “家主殿下的新娘,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她身上的印记也不会消散。” “只要不是像先代那样主动放走,找到她轻而易举。” “对么,家主殿下。” 而小妖怪哪里管什么新娘不新娘的,他只觉得那个被他吓到的胆小鬼好好笑。 但一旁的真宙却看着这个恶劣的小鬼,据他的观察,他和他还是有一点很不一样的,那就是这孩子的内心里并没有出现月郎。 也不知道他将来要是见到了爱世,是喜欢爱世,还是厌恶爱世呢? 大概是会厌恶爱世吧……因为这孩子,性格几乎和他一样。 如果他要是厌恶爱世,要伤害爱世,现下身为游魂的他又能为爱世做些什么呢。 …… 后来,曾经幼小的小家主长成了小少年。 但他依然顽劣,爱恶作剧,长老们依然对他很头痛,因为家主殿下虽然年纪不大,但实力对他们来说却是压倒性的,手里也不是没有人命,所以他们对他仍旧无可奈何,只有诱导或是顺从。 因为听人说了太多次了,小家主倒是想去见一见将来他那个必须要迎娶的新娘是个什么模样。 只需靠着烙印在巫女继承人灵魂上的印记上的气息,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 哪怕是什么贵族门第,他也一样来去自如。 于是顺着气息,他看到了一个比他小时候还要不听话的不怎么漂亮却穿着白纱裙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可霸道了,吵吵嚷嚷的,让大家都必须听她的。 很可惜,大家都不理她,哄得一下大家都跑开了。 这里,真宙是有印象的,当初他应该也是很不喜欢这孩子就离开了。 但见到了如此年幼的爱世,真宙有些恍若隔世,不禁就回想起他在最后的时候,爱世哭得那么伤心绝望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最初只有月郎愿意主动走近她,所以她才到最终都那么执着吧。 真宙在看到望着那群跑远了的孩子不知在想什么的爱世,忍不住想朝前靠近她,可比他早一步的,是站在旁白一直没走的小真宙。 他好笑地走上前半蹲下对眼前这个脸上一下难过一下又气愤的矮瘦小女孩说:“喂,你要不要做我的小弟?” “什么?”小女孩一时没能理解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小少年的意思,话说他是哪家的小孩啊? “做我小弟的话,就不会被他们欺负哦,我很厉害的。” “咦…真的嘛,那你搭娃娃屋也很厉害吗!” 小女孩思维太快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但小真宙:“……” “谁要搭娃娃屋啊!我说的是打架!” “啊……可是我不要打架诶……”小女孩特地提起自己的小裙子在小真宙面前转了一圈说:“爸爸说我是小公主,小公主不打架的。” 小真宙被这家伙做作到了:“……” 不是应该她求着他做他小弟,然后让他去给她找回场子吗?这又是什么意思,小真宙忽然就想掀桌。 “那你还要不要当我的小弟。”有一种不要算了,那我先走了的意思。 于是爱世马上拉住他说:“当当当。” 虽然她也不知道小弟是什么,但这个人说他很厉害啊。 看到这里真宙笑了,如果当年他从小就和小爱世这个家伙一起长大,一定也是这样吵吵闹闹的吧。 但是为什么……真宙看向了一旁的湖面,有些难受。 为什么明明性格都一样了,当年的他就做不到呢。 196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8 “那你,就做…… 小真宙一开始没想过爱世当他的什么新娘不新娘的, 他只是单纯觉得整天听那些老头子说来说去,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叫爱世的家伙就是他的人了,哪怕她确实有些麻烦, 但他也不允许她就这么被人欺负的, 不然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但他是标准的男孩子, 爱世是标准的女孩子,他会热血上头总想要证明自己的强大, 而爱世则更希望有更多的人围着她转,喜爱她, 然后陪她玩她喜欢的娃娃、换装游戏和公主扮演游戏。 不过他们也有很合得到一起去的地方,比如怎么去戏弄别的孩子, 还有对大人恶作剧这些, 每次得逞, 他们就会一起心照不宣地对视, 接着哈哈大笑。 在身为游魂的真宙看来, 这简直是两个小恶魔凑到一起去了,让人加倍头疼。 虽然家主殿下在人间现世流连忘返, 但看到他能和巫女继承人相处得不错,夜雾一族的长老们也甘愿冒险让家主殿下在现世生活, 并为他配置了现世的府邸和身份以及看顾他帮他解决问题的管家。 甚至为了让家主殿下在现世不落下乘, 同样化名为樱庭白夜的管家先生还安排了东京顶尖的男校让他就读,只偶尔假期让他回本家一趟, 并时刻叮嘱他不能在现世随意变作白骨的形态,因为他们一族在现世需要低调。 真宙表示知道了知道了,甚至还嫌白夜好啰嗦,他又不蠢。 至此。 东京久生子爵家的爱世小小姐也有了个属于她阵营的玩伴,然后一起青梅竹马地长大。 但同时, 小爱世和小真宙也会遇到不少问题,例如小真宙身份隐藏的问题——一开始小真宙想着爱世这家伙这么小,很容易就说漏嘴呀,所以就不告诉她先,结果等长大一些的时候,又烦躁爱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万一嫌他白骨形态的样子丑怎么办? 毕竟那家伙只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小真宙就一直都没有告诉爱世他的真实身份也没向她展示过他的妖异相貌。 因而对爱世来说,她的青梅竹马——樱庭真宙,就是一个小富家公子而已。 有时候爱世也疑惑,东京有那么多身份高又漂亮的孩子,这家伙哪里来的那么强的自信,觉得东京这里他最厉害? 不过都无所谓,只要他不去和彰子玩就行! 其实对小真宙来说,像彰子这样的女孩太正经了,那恶作剧捉弄人什么的,她是绝对不会做的,所以彰子一点都不好玩,还是和爱世这个小跟班一起玩更有意思,她也更好骗,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互相推锅的时候也推不过他只能咬牙自己背了。 每次看到她愤恨地瞪着他又说不出话,但之后又还是要找他一起玩的样子,他就觉得她好好笑又好可爱。 虽然和爱世相处得还算融洽,但是自从读了男校之后,小真宙发现竟然还是跟学校里的同龄同学玩起来更有意思,还跟着他们知道了很多现世才有而他夜雾乡下老家根本就不会有的新奇东西,真是开眼界了。 一知道有什么新鲜新奇的东西,他就让白夜赶紧给他买回来,于是他在现世的府邸妆点得越来越西洋和现代化。 并时长出现白夜“痛苦”得追着喊着少爷少爷回主家一趟吧,而娇贵的少爷嫌弃老家那乡下地方不方便不愿回去的情形。 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内,小真宙也没有怎么和爱世一起去玩儿了,而是整天和学校里的那班同学打打闹闹,有时候玩起来连“家”都不想回,让“监护人”敢怒不敢言,只能自我安慰道没办法,每个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是这样的。 而真宙的注意力被分散,爱世自然也超级不高兴,毕竟她的占有欲很强的,攀比欲也很强——既然真宙他有那么多的朋友和他一起玩不找她玩,那她也要有!然后,她也不找他玩!让他哭去,哼! 所幸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彰子的,还是有两个女孩子和她一样都很讨厌彰子的,于是渐渐地她们就玩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虽然她们都很讨厌这彰子,但真正相处起来的时候,她们的话题又不一定是一直围着彰子转。 女孩子们有女孩子们感兴趣的事情,她们自然也是,但爱世最在意的仍然是觉得自己没有别的女孩子漂亮,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觉得自己没有彰子漂亮还像小白兔一样可爱,所以大家只喜欢彰子而不喜欢她。 曾经她也学过彰子的,学她温柔又有些怯弱的模样,可惜学得不像还被大家笑话了,就连真宙都紧紧捂着嘴让自己不要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才满脸真诚又惋惜地说爱世的确是很努力了,但还是劝她,要不还是不要学人家了……吧。 真是,气死她了…… 于是她们几个女孩子想得最多的就是要怎么样才能变得漂亮,以及沉迷看中动人的爱情故事,然后再聚在一起兴奋讨论。 …… 年月漫漫,爱世和真宙都渐渐长大。 爱世在她的姐姐爱子的帮助和指导下,往着自己喜欢的漂亮的方向成长着。 虽然侯爵府的藤原澜生总是会嘲笑她丑还举止做作。 虽说因为这个她和澜生从小到大互相对打过数次,但她也没有真的很把澜生的话放在心里就是了,毕竟一个从小就讨厌她的人哪里会公正嘛,不过,秀和的话是可以信赖的,秀和说她超级漂亮! 所以她依然坚信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变得跟鲜艳的蝴蝶与温润的珍珠一样美好,大家都喜欢看着她。 在爱世努力往漂亮发展的期间,她当然没想过去找真宙,果然男生和女生哪怕小时候能够玩到一起,长大后还是会各自找各自的朋友玩。 后来,爱世确实是越来越漂亮了。 一开始她先是意识到了自己并不美好的地方,有一段时间内她拒绝再穿那些爸爸和姐姐给她买的花枝招展的漂亮衣服,并不是她不喜欢,而是她要是强行穿上去,没过多久她就会自卑又气愤地想往地洞里钻,所以那段时间她就穿着很朴素,也比较有安全感。 但最后,她发现她还是喜欢那些漂亮衣服! 于是某天,当她再次穿上衣柜里一条湖蓝色的丝缎洋裙,再往左侧乌黑的长发间戴上一支白珍珠发夹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爱世自己都有些移不开眼。 渐渐地,爱世也知道自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任性顽劣了。 她开始逐渐学会了矜持和伪装,但实际上她内心超级开心又洋洋得意,以至于她的关注点已经很久不在彰子甚至是真宙身上了。 而多年来,真宙对待爱世,已经从要关照的小跟班变成了要定期关心一下的未婚妻大人了,虽然他仍然还说是小跟班,大概这样没那么尴尬? 这天,真宙像往常一样去找爱世,看看她最近在做什么的时候,偶然间,就看到了爱世和她姐姐家那个叫澜生的小子又在吵吵闹闹,互相不服对方的样子。 虽然爱世有跟他说过,她有多么讨厌澜生,澜生也有多么讨厌她,他和爱世甚至还一起戏弄过澜生。 而此时,他们虽然是吵吵闹闹的模样,但澜生并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真的和爱世动手扭打或说什么真正攻击爱世的话。 这种有点像是姐弟,但又不完全像姐弟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常扎他的眼。 尤其他们两个人虽然在吵,却有种诡异的般配,一个是漂亮的小姐,一个是精致的少爷,还是在风景清幽的河畔,这让真宙忽然就有种自己多年来精心浇灌养护的,原本无人在意的小玫瑰,现在竟然被人觊觎了的气急败坏。 充满占有欲的人,从年幼时的爱世变成了现如今的他。 …… 于是真宙当然走上前打断他们,并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而爱世,看到他就像看到了自己同阵营的帮手那样。 之后真宙才了解到,原来他们吵起来的缘由是这个藤原澜生警告爱世不要去招惹那个九条公爵家的大少爷给他添麻烦。 而爱世则跟藤原澜生说关他什么事,那九条少爷都没说什么呢。 真宙:…… 所以这又冒出来了一个谁? 真宙的脸更黑了。 唉,烦死了,真宙不想看到这个人,也不想跟他吵,于是就拉着爱世对爱世说走了。 而爱世因为真宙没有站到她这边就这么拉着她走了,弄得好像她输了一样,超级不高兴。 真宙却在回头的时候看到澜生正木着个脸看着他们离开,真宙才不管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的心情诡异地好起来。 于是嗤笑一声就回过头,再也不看他了。 “你找我要做什么?”爱世的心情不是很好,对他说话也毫不客气。 真宙看着爱世,对她说:“我要回老家去继承家业了。” 爱世愣了一下:“你要离开东京了?” 真宙点了点头。 爱世心里瞬间有一些不舍,但是也没办法,就说那……好吧。 看着爱世那就如此的模样,真宙有点气,但还是笑笑眯眯地对她说:“你不是我的小跟班么?我都要走了,你都不挽留一下,你这算什么跟班啊?” 而爱世听到小跟班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对他大声道:“我才不是你的跟班,我才不要做你的跟班!” 真宙点点头失落地说,唉那好吧……不做就不做吧。 随后,抬起头望着爱世俊朗地笑道: “那就,做我的新娘吧。” 被真宙这句话震住的,不仅是爱世,还有一直依附在真宙身边的游魂真宙。 197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19 是在孤独沉寂…… “诶诶你知道吗?望月的未婚夫和九条大人对上了。” “什么?真的吗!那望月她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我是她的话也真的好难抉择哦,未婚夫大人那么对她从小就那么温柔和照顾。” “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啦,但那可是九条大人啊。” “不过望月要是真的选了九条大人, 那就会有更多的人讨厌她了吧。” “是啊, 但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讨厌她了,我也好讨厌她那一副什么都迫不得已的样子。” “明明什么都得到了, 还一副不情不愿要哭出来的模样。” “嘘,别说了,她来了。” 几个女孩子看到她们立即止住了交谈走开了。 彰子的好友实里在听到这些人诋毁彰子的话后,很生气,彰子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实里正想上前跟她们理论,但彰子却拉住了她, 难过地跟她摇了摇头说实里不要这样。 于是实里就更加生气地对彰子说:“彰子!就是因为你每一次都这样,她们才越来越过分!” 而旁边坐在花园镂空白椅上背对着她们的爱世碰巧听到了全过程。 不过,在彰子和她未婚夫以及九条少爷爱恨交织的故事里,她久生爱世仅仅就是个路人。 她原是坐在这里望着花园的某一处出神发呆而已,对于他们的感情故事毫不在意,她在意的, 是真宙在临走前对她说, 要她当他新娘的话。 然后她就一直记到了现在, 如今她都要中等部毕业上高等部了,而真宙自己却没有再出现过。 这几年来,澜生也没有再对爱世说让她不要去给淳树哥添麻烦之类的话了, 尤其在爱世嘲笑他说:“澜生, 如果你是一个女人,那大概九条少爷的新娘就是你了,对九条少爷这么地有占有欲, 觉得每个女人都对你的淳树哥有企图呢。”这句话之后。 并且,澜生也知道爱世现在念想的人是谁。虽然与他无关,但他还是莫名其妙不愉快地觉得,那种男人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 而爱世在听到澜生的这句话后生气地跟澜生吵了起来,说他为什么总要这么多管闲事,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他什么事! 但吵着吵着,爱世就感到很厌烦,不想理澜生了,她对澜生真是越来越讨厌。 小的时候觉得他很可爱,很喜欢他,一直希望能跟他玩到一块儿去,结果他从来就没有接纳过她,那既然都没有接纳过她,那为什么还总是要管她?就一定要她过得很悲催他才开心么?真是讨厌死了。 于是,澜生之后再怎么跟她说挑衅的话,爱世也不再和澜生吵吵闹闹了,而是直接无视。 澜生却因为爱世的这副无视他的态度不适应也更加不高兴起来。但澜生没有想到的是,让他心情变得更加糟糕的,是爱世被安排去相亲了。 而这个对于爱世自己来说,她也不高兴,她根本就不想相什么亲。 所以,爱世就在相亲的时候拒绝了对方,对方也绅士有礼地表示理解。 而真宙与爱世的再次重逢,就是在看到爱世和别人相亲结束后的戏剧性场面。 明明两人好不容易能够相见了,结果接着他又看到爱世和那个嘴上说着不喜欢她可又总是找她的澜生的拉扯。 让真宙原本的期待变成了吃醋,恼怒又可怜地对爱世说,不是约好了要做他新娘的么,真是个花心的女人。 然后就不由分说地将爱世带回了异界。 …… 真宙和爱世一同经历了很多,但他们两个人都是直接而又活泼的性格,不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说喜欢就是喜欢,想在一起就是想在一起,不用猜来猜去。 后来,爱世和真宙就真的在一起相依相恋了。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所以以后也是,虽然会吵吵闹闹,但是他们同样也过得很快乐——因为眼中,是自己喜欢的人。 而一直在他们身旁,看着他们一路走来的游魂真宙,心里其实很羡慕的。 因为这个小真宙的爱人方式,大概率也会是他的爱人方式,这本就是他的人生可能性之一,如果是在喜欢爱世的前提下。 但是他没有,他在本可以和他的爱世走到这一步的最初,他就不喜欢她。 所以有些后知后觉了,每当他回忆起爱世哭得那么伤心的模样,他的心中都隐痛,却又无奈于他们之间再也无法挽回。 那个他嘴上说着喜欢的彰子,在这个世界的爱世将自己身为路人的时候,他自己何尝又不是把自己也当成了路人——对彰子的感情生活,感情发展也毫不在意,毫不关注。 所以他这哪里是什么喜欢呢,他的喜欢不也这么肤浅么?当初还总说别人。 所以他真的很羡慕他附身的这个小真宙和爱世之间一直以来的感情。 哪怕爱世后来知道了小真宙的真实身份和他妖异的形态,她害怕之余,也愿意尝试去靠近他。 所以,他在爱世和真宙之间,从羡慕逐渐发展成了嫉妒。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他已经没有了能容纳自己的肉身,他和他的爱世也已经没有未来了。 尤其,他的灵魂在长时间的漂泊和依附下,让他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和肆意妄为,而是深深渴望着有热度的温柔和安宁平静的生活。 他还是不自觉地,就产生了想替代掉小真宙的想法。事实上也的确可以尝试的,比如在小真宙睡梦时入侵,毕竟他也算是存在很久的异端了。 可一旦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时,他的存在就不再是旁观者,而一下被小真宙感知到了。 小真宙虽然活泼顽皮,但他本身依然还是一个聪明又谨慎的人,所以面对他的存在,小真宙非常地忌惮,再加上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对爱世的想法,因而对他态度非常地糟糕。 最终还是想尽了办法将这个后患无穷的游魂赶出了他的人生。 而真宙没有办法,他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个游魂而已,只好再次依附于另一个世界的真宙。 在持续俯身的时候,他总是想替代掉其中一个真宙和爱世在一起,想和爱世从幼年时就在一起,以此来修正那让自己遗憾至今的选择。 因为爱世一直都是爱世,不论是怎么样的爱世,顽劣的,懂事的,暴躁的,温柔的,最终都会是爱世。 不同的从来都是真宙而已,有时是和爱世一样性格调皮活泼的真宙,有时是性格温顺愿意顺从爱世的真宙。 但,不管是哪一个真宙在感知到他的存在后,都如临大敌,不允许他靠近爱世一分一毫。 当然这些都是喜欢着爱世的真宙的世界,也是由于这些真宙都喜欢着爱世,他才格外留恋以及想要替代。 他也曾遇到过,和最初的他一样,并不喜欢爱世的真宙的世界。只是他自己不愿在这样的世界里停留,因为他知道这样世界里的他,从始至终都是只有他自己一人,基本上到最后都是肆意狂放之后的无尽空虚。 但后来,他开始尝试去接近这些不喜欢爱世的真宙了。因为出于好奇,不喜欢爱世的真宙对待他会比喜欢爱世的真宙要宽容很多。 这是非常有趣又讽刺的对比,因为当初的他自己,也是如此的。 而他也并不会因为这个不喜欢爱世的真宙对他宽容很多就对这个真宙抱以同样的心情——他只会更想取代他。 有一回在白上楼,他依附在这个世界的真宙身边,看到了爱世突然闯入了这异界被可怕的妖怪正追得满身狼狈,但这个真宙不仅对她的境遇毫无怜惜,甚至还讽刺她害怕尖叫的反应庸俗丑陋。 那时,他就想越过身旁的真宙,蹲下去擦干爱世的眼泪,然后带着她离开。 但他即便是与爱世面对着面,爱世看不到他,他也无法触碰到爱世,只能等到匆忙赶到的白上楼主打断这一切,再眼睁睁的看着白上雨带着她离开。 从此,这个世界的爱世再没有出现在他眼前过。 再后来,他又附身了一个不喜欢爱世的真宙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的爱世有些特殊,和以往的他所见到的不太一样。 这个世界的爱世,精神状态非常得糟糕,当他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疯疯癫癫了。 她似乎是因为性格问题,嫉妒心过重,动手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甚至还有自己的亲姐姐,所以家族的人就将她安置在这个名为疗养院,实则囚禁人的地方。 这样的爱世,这个世界的真宙,当然非常地不喜欢。 他看到真宙满脸冷漠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他也是真宙,所以这个世界的真宙大概是在想,所谓嫉妒巫女的继承人,竟然真的能到这个地步?还让他必须娶她?! 因为真宙是以普通人形出现在爱世面前的,让爱世以为又是一个来看她笑话的,尤其在看到真宙对她不屑的模样,直接煽动了她的怒火,想扑过去撕扯这个真宙的嘴脸,却被真宙从浓郁黑雾里放出的吐信黑蛇吓坏了。 吓得尖叫,躲到病床边的角落里默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临近崩溃的爱世,他心里是真的很难过的,至少他的内心已经潜移默化地认为,爱世就应该是被月郎保护着的,谁也不能伤害到她,包括真宙自己。 结果爱世在这里却被逼成了这副模样,即使是在他的世界里,爱世也没有这样过。 所以他也无法再像对待之前的世界一样不喜欢就直接离开了。 他甚至想着,那要不然就不替代真宙了,但至少能让他活动起来。 他会悄悄地,不被人发现地去照顾爱世,这总可以了吧,不影响他在这个世界的主灵魂。 他这样想着,竟然真的就从真宙的影子里延伸出来了。 他感到不可思议,又欣喜无比。 虽然就是一个黑影没有面容和形体还会受到诸多限制,但能够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里他也非常满足了。 …… 在无人的黑夜。 疗养院内有着令人不适的冷寂。 一道影子帮爱世赶走了,只有爱世自己才能看得到的那些黑蛇。 但是爱世因为这道诡异影子的出现被吓得更加厉害了,止不住地尖叫。 不论他怎么安慰爱世,让她不用害怕,说他没有恶意,爱世都不管不顾地闭着眼尖叫喊救命,有鬼啊!有鬼啊!! 最后还是爱世自己累了,才慢慢停了下来。 也许是发现这道影子确实没对她做什么,这道影子还友好地告诉她,这些黑蛇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只要掌握了它们弱点,这些黑蛇就会像烟雾一样消散,不用害怕。 也许是爱世也觉得自己疯了,所以逐渐接受了这道影子的存在。 但是,她还是想离开这里,马上立刻离开这里! 而他也只能在晚上陪着爱世,然后和爱世一起靠在墙角,整晚整晚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不甘和嫉恨,然后崩溃痛哭。 疗养院的护士们在夜晚根本就不会靠近这里,都只会当爱世疯了,只有他陪着她在疗养院度过恐怖的每一夜。 不过在爱世稍微清醒一些的时候,她竟然还知道问一下他,他是谁? 那时,真宙两个字就到他嘴边了,但不知为何却被他生生止住了。 在沉默了一阵之后才一声叹息,像最终释怀了什么一样告诉她,他名为月郎—— 是在孤独沉寂的夜晚才会出现的影子妖怪。 …… 虽然只是在晚上,但他作为影子偷偷脱离主体终究还是会被这个世界的真宙发现的。 于是真宙就将他强行召回,以至于他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看到了爱世对他的依赖和不舍,紧接着的却是极度的害怕和惊恐。 因为他在爱世猛然睁大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那逐渐浮现出来的,原貌。 他在消失时望着爱世再次捂着耳朵闭着眼缩进床边角落的模样,痛苦又无奈,为什么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 就和曾经的自己一样,这里的真宙发现了他之后,对他存在的好奇之余,也对他的行为表示不屑,那样的疯魔女人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 但他转过头,沉默无言,不想跟这个世界的真宙多说什么。 当真宙再次带着他去了那个疗养院,想让他看看爱世那疯癫的样子,想着既然是作为他的影子存在,那就应该头脑清醒一点。 却没有想到就这一次,他却眼睁睁地看到爱世,在窗边被一个男人推落…… 那一瞬间,她像是看到了他,她挣扎着带着泪光的眼里,对他还有着一丝希冀,像是在对他说,救救她……救救她…… “不要……” 最后,她坠落。 躺在宽阔的地面上,身下鲜血源源不断地像血蝶般地蔓延开来。 198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0 转瞬之间,黑…… 在疗养院每一个陪着爱世的深夜, 真宙想着这样也好,虽然她的确很疯,但她也是爱世。 他从外面那群护士的口中听到说, 久生爱世是个很可怕的女人,她总是仗着自己华族的身份和嫁入侯爵府的姐姐为所欲为, 欺压那些无权无势的可怜人, 尤其是她讨厌的人。 最可怕的是, 她甚至连她的亲姐姐都看不顺眼, 觉得凭什么姐姐就能过得比她好, 她就得在姐姐之下,所以她就将九条公爵家的淳树少爷当做是她的所有物。 但她又总还是要借姐姐的势去压制其他人,认识她的人几乎都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 尤其是藤原家的澜生少爷,从来都会揭穿她的恶毒面目, 不让她真的借着侯爵府的名义去伤害别人。 听到这些, 真宙并没有多少动摇, 也许一开始的他也会跟着他们一样厌恶她, 但实际上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 所以他不觉得爱世有什么问题,而且他奉行人生就是要过得随心所欲, 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一开始他就这么觉得就好了。 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在想什么,明明就有可能是相似的人,为什么会觉得爱世的模样很刺眼?还觉得她哪里都不如别人,觉得像她这样的女人不配? 可现在,他最喜欢这样的她了——因为同在暗夜里, 他能够跟她靠得很近,她不再会抵触他,也不会将他当做是任何一个并不是他的“真宙”或“月郎”。 唯一不满的,是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实力,要不然他就能烧了这里,带着她离开,然后在现世和异界都肆意放纵,呼风唤雨…… 可惜现在的他也只能就这么想想,现实是爱世在这里被人厌恶,而他也遭到了几乎所有“自己”的厌恶,从而不断辗转在各个世界里无处容身,终日惶惶。 虽然还活着,但他几乎失去了一切,甚至是去死的能力。 不过在这里,他安心了很多,似乎这里就是他的归宿,他每晚都能跟爱世靠在一起,哪怕是听爱世说彰子的不是,姐姐的不是,不喜欢她的人的不是。 他当然会应和爱世,爱世说得没错,而且他也讨厌这些人,尤其是什么澜生、九条…… 但是,他最讨厌的还是他“自己”,不论是什么“月郎”还是什么“真宙”。 既然他们这么爱着爱世,如此忌惮和防备他夺走爱世,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拯救这里的爱世? 结果,那些月郎和真宙还不是不会出现在这个爱世面前么。 所以他们这算什么爱。 于是,在他好不容易能跟爱世待在一起的时候,又为什么总是要来妨碍他? 为什么妨碍他的,又总会是他“自己”? 他听着这个世界的真宙自负地对他说久生爱世这样的女人,他竟然也喜欢??问他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 他那时真的是不耐厌烦透了 “自己”,他不需要他自作聪明地来教他要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才是正确的。 他都已经失去一切了,他还不能只爱着他的爱世吗? 他不在乎他对爱世的爱是不是因为月郎而起。 不在乎是不是因为嫉妒想与月郎争夺才爱爱世。 不在乎他对爱世的爱是浅薄还是真心。 也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相信他是否真的爱着爱世。 他仅仅只是简单地想寻求相依的温暖而已,为什么就连这一点点的盼望他们都要夺走。 即便如此,看着血泊中的爱世,他也再次回归魂魄的形态,守在她的身边。 如果他还有实体,他大概是在哭吧,可他没有,所以他无法落泪宣泄自己的悲痛,只能在这里痴痴地守着。 守到一众人围在爱世的身边,哭喊着她的名字。 守到爱世的遗体被人盖上白布抬走。 守到这里只遗留她的血迹,然后随着一天又一天的雨水冲刷烈日曝晒而逐渐变得浅淡无痕。 后来,他十年如一日的守在这里。 春樱夏枫,秋风冬雪,人来,人往…… 为什么?为什么爱世没有出现?为什么爱世一直都没有再出现? 她不是那么,那么地怨恨么? …… 那时,他为这个世界里爱世的逝去连灵魂都痛苦不堪,而解决这一痛苦的良药,就是尽快前往下一个世界,只要去到下一个世界就好了,在下一个世界里他一定又能见到爱世站在花丛中满是笑意的无忧模样。 但是,但是他要就这么走了,要是爱世在这里变成了怨鬼怎么办?——爱世要是变成了怨鬼,她就永远被困在这里了。 无忧的爱世,有千千万万个月郎陪伴和守护,但是在这里,爱世什么都没有了。 而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痛苦之余,他还奢望着爱世怨恨的魂魄会回来,而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被束缚在这个疗养院里成为怨鬼的。 他会在这里陪着她,陪着她游荡吓人,陪着她怨恨报复,也可能带着她就此离开这里,找一处再无人能找到他们的角落。 可爱世,还是什么都消散了,连灵魂都消散得那么彻底。 他永远留不住她的一丝一毫。 永远留在这里成为了怨鬼的,是他。 …… 在很久很久之后,因为爱世根本不在此处,所以他大概也消散了。 但不知为何,他却一直在下沉,一直在下沉,似乎要下沉到灵魂的最深处,而他也不再挣扎,就这么放任自己沦落到无人知晓的尽头。 终于,他落到了一块柔软的土地上。 隐约间还嗅到了阵阵樱花的香气,凄艳而又动人,让人怀念,所以他愿意缓缓睁开眼睛。 没想到映入眼里的是繁星璀璨的夜空,还高挂着一轮朦胧的月。 月光,像薄纱一般铺下,温柔得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梦境。 真宙站起身疑惑,他是来到了谁的梦里? 而他一转身,就看到了身后有一株巨大而古老的垂枝樱,樱树下相拥着两人。 樱花瓣簌簌地不断落下——这是大妖怪月遮的梦。 这梦里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从小听到大的神主大人恨死了巫女大人的梦,而是大妖怪月遮,在漫长岁月中深爱着巫女心枯的梦。 梦境中,从一开始月遮就只为心枯而来。 梦境中,月遮接近心枯也不再是利用。 梦境中,月遮在心枯摇摆的时候努力让她忘了宫司千吾而爱上他。 梦境中,月遮与心枯在妖异之界的王城中相拥。 于是,在这月夜垂枝樱下,心枯穿着华艳的十二单和服,躺在穿着黑色狩衣的月遮怀里。 那一刻,真宙忽然间就明白了千百年来,月遮怨恨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念想。 真宙难以形容这种终究不会成真的梦境。 因为自己和自己所爱着的女人不会再有结果,所以就看似诅咒实则寄希望于后代能够替他完成。 但这有什么用呢? 所以月遮缓缓睁开眼,深深地望向了他。 樱花落尽,樱树也渐渐枯萎,他和他们之间开始相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河流。 转瞬之间,黑夜变作了黄昏。 彼岸那颗枯树下站着的,是一位他熟悉的,却穿着白衣绯袴巫女服的少女。 她好奇地看向他,神情烂漫而天真。 原来,她在这里。 199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1 樱花就是这样…… 长河对岸的少女, 坐在枯树下的石块上,期待地望着她眼前的这棵枯树能够重新焕发生机,抽出嫩绿的枝芽, 开出温柔的花朵。 哪怕她的期待要花费漫长的时间,都无所谓, 因为一条自枯树下延伸而出的锁链,早已将她留在了此处, 不用担心, 她会像前面的河川一般无法挽回的向前流走。 真宙想过去,却又不知为何无法横跨这条清浅而又平静的河川。 于是只能看着彼岸的爱世心中无声地问道,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在那里做什么? 而他这边,只有源源不断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双目无神却又似乎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一般地朝前缓缓走去。 在这时, 他身后有人说他该走了, 催促着他往前走。 可他不愿,说走去哪里?他不走,他只想去见河对岸的那个女孩。 那个人听到后摇摇头遗憾地说, 他们与河对岸的那个女孩不一样。 他问, 哪里不一样? 那个人说,那个女孩是因为不想离开,所以留在了那里,她留在了那里,是因为她不满,她不甘,她后悔,她想挽回一些她拥有过但她没能好好珍惜的东西…… 只有等到她的灵魂平静了,执念消逝了, 她就能够回到这里跟他们一样往前走了。 他问那个人,爱世有什么难以消解的执念? 而这个人摇摇头说谁知道呢,大概是希望有人能够爱她吧。 他又问,难道没有人爱她吗? 那个人看向他回答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没有。 …… 真宙望着那边已经开始在河岸边撩水自娱的爱世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又乞求地问那个人,他不愿往前走,他能不能回去重来一次好好爱她呢?一如他在疗养院陪伴爱世时想的那样,他会守着她好好长大,与她相伴一世。 当然,他知道这种事一定会有也许他难以承受的代价,但他依稀回想起了在属于他自己那一生的弥留之际,他似乎曾做过的一场梦,在梦中的芒草之海,他和爱世就是那么平静又简单地相爱着,依偎着…… 似乎谁也不会来打扰他们,谁也不会来介入他们。 他记得,曾经的他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如今,他却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那场梦,应该说是那个世界,不曾出现在他辗转的任何一个世界里,所以他暗暗期望着,那个世界是不是就是他与爱世重新来过的世界。 却不知,他的这个期待模样落在那人眼里,竟显得非常可怜。 “可以的,但,你不可以——因为你已经做出过这样的决定了。”那个对真宙这么说道。 真宙怔住,一时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什么?什么我已经做出过这样的决定了?” “守着爱世长大,与她相守一生,是你已经做出过的决定了。” 是了,这个真宙当然不会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就是他也很意外这个真宙竟然也提出了这样一致的请求。 “难道你没有察觉到,你并不是完整的自己么?” “其实从你一出生就是这样了。” “你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是残缺的,所以会有月郎的出现,而月郎的灵魂也同样是残缺的,所以你会出现。” 听到这里,真宙就收敛起了自己的期待,他已经能够察觉到,这个人接下来的话,可能不会让他好受。 那人说: “重生,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如同脑海中的一场构想,睡梦时的一场梦境,就能轻而易举地重来一场,然后提前预知,避免失误,弥补遗憾。” “而这都是建立在拥有记忆的前提下,哪怕是逐渐会变得模糊的记忆,记忆都至关重要。” “但如你这般身份的人,是不能留有记忆的,因为一旦留有记忆,对于那个人间现世来说,便接近于神明了,这不论是哪位神明都不允许的。” “所以你只会没有记忆地重来,就意味着,你的每一世都是你的第一世。” “所以你只能继续依照自己的感觉行动,就意味着,你对待爱世仍旧与第一世一样。” “所以呢。”真宙木然地看向他。 “所以,你无法接受这样一次又一次同样的结果。” “所以,你为了让自己不再被初始的感觉左右,就将自己的灵魂撕裂,将自己厌恶爱世的那一部分,毫不犹豫地剥离丢弃了。” “所以,即便是一遍又一遍地重来,没有记忆的我也是不会爱着爱世的。” 剩下的话,真宙自己就能回答出来了。 因为会因第一感觉就喜欢爱世会爱上爱世的他,已经另有其人了。 而他,只是被他自己撕裂并抛弃掉的那一个。 …… 真宙久违地,有无法控制涌出泪意的感觉,但他却嗤地一声无奈笑了,像他从前还是夜雾家主时听到了一个非常可笑的笑话一样,傲慢又嘲讽。 “哈啊,真是一个不错又果断的决定,是我也会这么做呢。” “那要是,被撕裂的厌恶爱世的我也爱上了她,怎么办?那个能做决定的我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么?” 那个人微摇了摇头,不知是表示那个真宙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还是没想到厌恶爱世的真宙竟然也会爱上爱世。 “那你们要怎么处置我?是让我在这里等?还是继续在那些世界里飘荡,好让那些“我”的灵魂变得完整?”真宙对这个人已经有吊儿郎当且不在乎一切的态度了。 “你该往前走了,之后不记得了对你并不是什么坏事,你也不一定会再走到这一步。”这个人对这道残缺的半魂也不欲再多说,只是催促他往前走。 似乎有他再不走,就要对他使用强制的手段了。 “喔,听着像是我能再来一遍,你说该不会,那些不爱爱世的真宙,其实都是我吧。” “是了是了,没有那些恶劣的真宙,又怎么能够彰显得出月郎对爱世的好呢。”真宙还貌似轻松地分析道。 但就连那个人都知道,眼前的真宙越是这般轻松,就越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凭什么?凭什么。 难道他失去的还不够多么? 他失去了原属于他的能够容纳他灵魂的肉身,失去了独立而只能依附于他人的存在方式,失去了他好不容易才能够靠近的爱世。 现在告诉他,他是残缺的被抛弃的一部分,他其实连爱爱世的资格都没有,还告诉他,一旦他爱了,就会被他们收回这一资格再重新归正。 他们,当他是什么?凭什么? 于是真宙不顾阻拦,转身往下就冲进了河川里,在河水中挣扎着妄图横跨到对岸爱世那里。 即便身后的人告诉他,他要是强行横跨,会遭到最严厉的惩罚。 但他不管,他要去见她,他要告诉她一切,他不要再忘记她,他不要再伤害她…… 哪怕身下流淌的河水已经以当年椿花火焰烧灼他灵魂的痛苦来惩罚他,他也视若无睹。 他只一声声嘶心呼喊着她的名字: “爱世——” “爱世——” “爱世——” …… 期望她能够看向他。 可是,河中却渐渐起了缭绕的雾,缠绵,又朦胧。 嗯,这条河是会这样的,枯树下的爱世想道。 所以河的对岸她也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不过没关系,她不是很在意,只是,不知为何好像传来了一阵阵的香气——令人慰藉怀念,但又有言不尽的悲伤。 于是爱世扶在枯树旁,闭上眼深深呼吸着,是……是樱花的香气。 爱世缓缓睁开了双眼,期待地四处张望着,是哪里的樱花开了么? 直到一朵温柔的小樱花飘落进她的手心里,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身边的这棵枯树,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地开了一枝。 但很快就随风散落了。 爱世眼里有些叹息,但樱花就是这般的,就是因为盛开得太短暂了,才让人念念不忘。 200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2 眼睛明亮地像…… 真宙从幼时就知晓自己的特别, 因为他是被神主大人选中的孩子。 的确他年纪幼小,但他的力量却异常强大,所以不论是长老院有威严的人, 还是夜雾一族的一众家臣都对他俯首帖耳,任他为所欲为。 虽然他是这样一副无拘无束肆意妄为的性格,但他对于将来自己要共度一生的女人,要求却非常得高。 而哪怕长老院的人任何事都愿意满足他,却唯独在与巫女继承人结合这件事上,对他是绝对的威逼。 不过他才不怕这些,他不管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只要他不喜欢, 就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妥协。 且随着年龄的渐长, 他也见识到了不少的女人,有些女人看起来就没有什么见识, 稍微一点动静就大惊小怪, 一方面对他说着爱慕的话,可眼里全是对权利和财富的欲望,另一方面见到了他的真实模样, 又整个人丑态毕露地狼狈尖叫。 他对这样短浅庸俗的女人真的毫无兴趣, 多看一眼都嫌烦,就不要说有闲心逗弄或杀了她们这种高看她们的话了。 说来会有些羞涩, 别看他似乎随心所欲,但其实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内心强大又温柔良善的女人, 大概是因为在这样晦暗的地方生活得太久太久了, 会不自觉地向往这些与他相反的特质。 所以他当然不会喜欢那位他必须要娶的所谓的巫女继承人。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一点都不喜欢爱世,这个女人几乎囊括了他不喜欢的一切。 他本可以对她视而不见的, 但却会随着长老院的某些强制行为而更加不满爱世,甚至会做出一些伤害羞辱她的举动。 如果他能一直这么态度坚定就好了,一直坚定地低看她厌恶她就好了。 而不是到后来又爱上她。 然后又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对她无法挽回的事,而再也无法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面前。 在她狼狈的时候,他总说她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可笑,可他狼狈的时候何尝又不是像老鼠一样躲闪。 不,他不止会像老鼠那样躲闪,他还会像毒蛇那样匍匐嫉妒着那些能够站在爱世身边的男人,恨不得将他们都撕咬绞碎。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如此。 他就像爱世人生里的固定反派,他的存在于她而言就是伤害。 她就像蝴蝶一样好不容易驻留在一朵盛开的繁花之上,只要他一靠近,她就展翅翩翩飞走。 可是,他能对谁说呢,即便匍匐在地上,他也希望蝴蝶愿意在他的指尖上驻留一次。 他不愿人生就这么被所谓既定的命运左右。 所以他抛弃掉了自己会下意识不爱她、低看她、厌弃她的那一部分,哪怕代价是他会变弱,会变得轻易被人摆布,人生会变得没那么肆意好过,他也愿意。 只有如此,等再到了人生的选择中,他就能够用更加冷静更温柔的态度去对待爱世了。 ……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做,出了点问题——依然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不会想到,那个被他果断抛弃掉的那一部分,竟然也重蹈覆辙,同样爱上了爱世而又无法挽回。 为此,他该感到慰藉么? 作为爱世人生反派的他事实上比任何一个说爱她的男人都爱她,喜爱她的那部分爱她,厌弃她的那部分,也依然爱她。 但真宙本人又哪里会在意这部分自己的感受呢。 他毫不在意,他只在意他和爱世之间不要再介入更多的人了。 他只在意爱世从此之后就不会再遇到会伤害她的真宙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个被他抛弃掉的那部分自己,有多恨他,恨到几乎是每一世的他,都要和那个宛如变成了地狱恶鬼般的那部分自己互相对抗,且无法摆脱。 那个恶鬼恨他夺走了他的一切,所以他要全部抢回来。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来自地狱的业火他都已经全部承受了,而那个所谓的“月郎”,才是最虚伪的。 明明最开始伤害爱世的,也有他这一部分,他凭什么觉得将他撕裂出去了,他就能毫无负担与他无关了? 于是,夜雾一族的家主夜雾真宙,他的人生无法安宁,他需要时刻警戒——前一刻的他或许还在看书思考,但后一刻他就必须迅速拔刀抵抗这个来自地狱的恶鬼的袭击,直到将他击退,或是暂时将他封印进垂枝樱里。 说来可笑又无奈,他们一族本就是潜藏在阴暗中异端,对于这种无法灭杀的恶鬼很是头疼,而有能力专门对付这种恶鬼的神职人员又是他们一族的死对头,他们也不可能去找这些人来帮忙净化。 所以无解。 这就是逃离了地狱彻底变为了恶鬼的真宙,如今过的日子。 …… 这个虽如恶鬼般恐怖但实则狼狈不堪真宙被所有人包括“自己”都厌恶和抛弃。 每当他被封印进垂枝樱里的那段时间,就是他能稍微恢复点人性和理智的时候。 家主真宙也许会觉得他被暂时封印住不会出来作乱了,是垂枝樱的功劳,但其实是他与樱树融合为了一体,只为等待爱世对他轻柔的抚触和明妍的笑靥。 是的,爱世。 作为一棵会吞噬血肉的妖樱,他却把所有的温柔和爱意都给了她。 他不求她最终会发现什么,他只需她在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如这棵垂枝樱一般,只是普通而寻常地舒展款摆着自己的枝条,绽开带着柔光的淡粉色樱花。 动人、无害又可怜。 爱世当然喜欢着这棵美丽的垂枝樱,在面对它的时候,她几乎都是笑着的。 仅仅只是靠感觉而已,她就从不觉得这株人人害怕的垂枝樱会伤害她,事实证明的确是的,也许真的是千年立于此地的妖异,所以能够通人性。 她用清澈的泉水灌溉它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它的欢喜。 靠在树下看书品茶或是抚摸它的枝干赞叹它美丽的时候,不知是风的作用还是这棵樱树的温柔,摇曳着的枝条也总是会在她的衣肩处轻抚而过。 但这都是短暂的,他在感受到仅有的温暖之余,只会更加地悲伤和怨恨。 所以在樱花簌簌落尽之时,他又会化作恶鬼从垂枝樱里出来,妄图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然而每次,在他就要压过所在世界的真宙,真的能够吞噬掉他时,那些一直在追捕他要将他拖回到地狱的人就能找到他。 为了不忘记爱世,他只能回到垂枝樱里不舍地离开。 ……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长年累月,他躲避着抓捕他的人,又如恶鬼般追杀着每一个世界的真宙。 在不知不觉中,他操控垂枝樱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他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强,这种强大并不是曾经的神主大人赐予给他的强大,而是他自己锤炼出来的。 直到最终,他这个被分裂出来抛弃掉的残缺品,已经凌驾于所有真宙之上,任何世界的真宙都不再是他的对手。 如今,他也很清楚地狱里的那些人和人间的神明们都不会允许他的存在了。 所以代替掉任何一个真宙都已经不是最好的做法了。 不过,他也早已找到了最好也最为隐蔽的办法了。 他们夜雾一族的神主大人——月遮。 这个所谓的大妖怪早在千百年的消磨中,意识与力量都所剩无几,只沉没在无人知晓的虚幻梦境里。 而他,已经找到他了。 …… 于是。 在无人知晓的暗夜,岩洞外的海浪声阵阵。 在那镇压着月遮本体的地宫之下,在神社那株垂枝樱的根系尽头。 哪怕月遮就这么深深地直视着他,他也毫不动摇地吞噬了这位曾将他选定为继承人的“神主大人”。 他无意去探究神主大人的内心,无意去了解神主大人的想法,在他看来,他永远都不会同情这种只会感动自己的后悔——千百年来,月遮甚至一次都没有表露过一次他的真正内心。 所以至今,明明是神主大人的期待,而夜雾一族的人仍旧是以诅咒和牺牲的态度看待家主大人和巫女继承人之间的结合。 …… 月光融融,铺照在海面上。 深沉幽暗的海水也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有一个小男孩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目光出神地望着前方无尽的大海,似乎浑然不觉脚下的潮水在渐渐上涨。 不知是到底被这个世界接纳了,还是他做了一场无尽的噩梦终于醒了过来。 所以在睁开眼的时候,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夜雾真宙。 同时,他也是受到了夜雾一族不断供奉的,真正的魔主。 “家主殿下,即将黎明,您该休息了”不远处的家臣白夜恭敬地对这个孩子说道。 此处无人敢对这被尊称为家主殿下的孩子不恭敬,虽然他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但也没有任何人能承受得住他带来的绝对压迫感。 即便是他心血来潮要将所有的巫女后人都放出到现世去生活,也无人能阻碍。 无人敢猜测这到底是神主大人新的意志,还是这孩子或许是神主大人的寄生体,其实神主大人本人就在这具肉身里。 毕竟,没有哪个真正的幼童会像家主大人这般姿态。 甚至夜雾一族因为有他的存在,异界的四方妖邪都不敢进犯半步。 当然,强大到近乎神魔的力量也为这孩子带来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暗夜里的王者,一般都无法再直面日光。 …… 而这些,都与爱世无关。 小爱世正穿着爸爸买的漂亮红裙子,抱着同样穿着红裙子的娃娃,和健哥哥一起站在别墅门口,等着出去约会的爱子姐姐回家。 当见到姐姐目送一辆轿车离开后,她就展开笑颜高兴地抱着娃娃跑了过去,喊着姐姐姐姐,然后扑进了姐姐的怀中。 眼睛明亮地像是盛满了星星。 201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3 “嘘,别应。…… 东京富丽繁华, 但也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到了深夜,更是容易遇到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 即便如此,人们也依然沉迷于各种都市怪谈之中, 尤其是好奇心旺盛的学生们。 学生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睡前绘声绘色地讲各种各样的怪谈故事, 然后把舍友们甚至是自己都吓得睡不着。 而爱世她最怕的就是这些鬼故事了,她坚信这些怪谈讲多了听多了, 就一定会遇上的。 好在自己的舍友都对这类怪谈故事比较避讳, 她还能睡得安稳些, 但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其他寮舍的同学就对此非常感兴趣, 在互相串门说闹的时候, 就免不了会谈到这些。 要是寻常的传统怪谈故事还好,但往往她们都不满足这些老旧的故事,她们爱说的是近在身边的, 不敢细想的那些故事。 有时候, 她们甚至不满足讲, 她们竟然还敢尝试, 比如什么“笔仙”、“点蜡烛”还有和娃娃玩“捉迷藏”什么的…… 每次听完,在期期艾艾地阻止了她们真的敢不怕死的尝试后, 爱世睡到半夜都会惊醒,然后不敢动。 那种感觉太恐怖了, 其他三个舍友都睡得很安稳, 就她自己醒了过来。 在漆黑的房间里, 她不敢有任何动静, 就怕引起什么东西的注意,最糟糕的是她会想上厕所,但走廊的尽头的厕所, 她哪里敢去…… 最后还是忍不住吵醒美依子陪她去。 好在美依子醒过来之后,即便是迷迷糊糊的,爱世也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看到爱世这个模样,美依子还取笑她:“爱世,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害怕,明明小时候什么都不怕的。” “那是因为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现在都知道了当然会害怕的啊,那我小时候还敢玩毛毛虫呢,现在我还不是一样很怕……” 走在静悄悄的走廊上,爱世对美依子说道。 “不用怕啦,很快就天亮啦。” “嗯嗯。” …… 结果又到了一学期结束,准备学校放暑假了。 大家都很高兴。 尤其一个女孩很热情,想邀请学校里她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女孩子一同去她家的一个乡间别墅度过几天愉快的假期。 “我也很意外,爸爸说是曾祖父留下的遗产,最近才收拾出来的,周边山林溪水也很多,可以野炊,钓鱼,登山,我们一起去玩呀。” “我哥哥也去呢,还有他的几个同学,你们也一起来嘛!那里很大,房间也很多的!”连子对她们说道。 女孩们面面相对,互相讨论了一下之后,最后都答应一起去了,反正也不是很远,就在城郊附近的山林里。 爱世她们一寮舍的人自然也在其中。 …… 于是,放假后的第三天。 爱世她们几个女生跟着连子一起来到了她家的乡间别墅。 这间别墅占地确实很大,还是传统的和屋结构,尤其,还是许久没有住人的老屋子,再加上这周边的山林环境,即使是盛夏,也感觉有些阴森森的。 是的,阴森森的,不知为什么爱世就是这么敏感,并且她一来到这里就这么觉得了。 其实,她在山雀姐姐那里看了不少灵异怪谈的书的,倒不是她有多喜欢,而是她想多学习要怎么避免这些诡异的东西,真的遇到了就能躲开。 比如像这样的屋子,不就是灵异故事里标准的“鬼屋”么——废弃了许久,最近才收拾出来,而且周围又是荒凉无人的…… 爱世顿时有点后悔过来了。 “爱世,怎么了?”身旁的美依子看到爱世有些出神,就问她怎么了。 爱世虽然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但美依子懂她,她知道爱世可能是怕这里,毕竟这里看起来确实有些…嗯……应该是太久没有住人了,所以没什么人气。 于是美依子牵着爱世的手悄悄说:“就过两三天,我们很快就回去的。” 爱世点了点头说好:“那我们晚上一定要一起睡!也不要单独行动!” 美依子理所当然地说那是一定的,看着前面正跟宅邸主人寒暄说打扰了的表哥,又忍不住对爱世说:“一开始还觉得爸爸让欧介哥哥也一起过来好尴尬啊,但现在觉得万一有什么事欧介哥哥就发挥作用啦。” 爱世深以为然,确实现在人那么多,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喂,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走在前面看起来还挺兴奋的小咲问身后没动的两人。 彰子也停下来看向她们。 “来啦,爱世说晚上我们还是要一起睡。” 一行人,就这么走进了这间山间宅邸。 …… 一直到晚上主人招待他们用餐都没有任何问题。 爱世她们也认识了连子的哥哥竹中正雄,以及他带来的几个好友,大家相处得都还算融洽,应该都是知书达理懂礼,不是那种会给人带来困扰人。 所以爱世也渐渐放下心来,打算轻松的在这里度过愉快的假期。 到了要休息的时候,由正雄少爷带着他的同学以及美依子的表哥高桥欧介到宅邸的一侧,而连子则带着她的好朋友穿过庭廊到另一侧,两边互不干扰。 虽然这里的客房不少,但是爱世她们几个还是打算一起睡。 泡澡的时候,美依子其实有些无奈地对爱世说,要是欧介哥哥不是老师就好了,感觉弄得大家都很不自在。 “有老师在,谁玩得尽兴啊……” 爱世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她早就不在意这位“高桥老师”了。 在刚和美依子同一寮舍的时候,这位高桥老师就很担心她会欺负他天真的妹妹什么的,大概是从前的她…嗯,盛名在外。 像这样的男人,她真的好讨厌,好像就他最聪明看得最清一样。 但他同时又挺羡慕美依子的,为啥她的哥哥就不这样过度保护她一下,还是亲哥哥呢,尤其是健哥哥那个笨蛋! 而她之所以能跟美依子关系最好,大概是因为美依子也很讨厌她哥哥这样吧。 哈哈哈哈哈,每当想到这里爱世都会笑出声来。 美依子确实是很善良很单纯的女孩子,是善良单纯到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很坏的女生,她都会想办法感化她的那种女孩子。 对很多事都是天真乐观的态度,也不曾因为自己不是华族的身份而失落,所以珍惜她的人的确会想要保护好她的这份天真。 她反而能理解高桥欧介对她的这份警惕。 也许是他曾对美依子说过什么吧,所以美依子就不让他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介入她和她的朋友之间了。 在学校里他就是老师,老师就是老师,所以老师不要管那么多,老师要一视同仁。 她坚持和爱世玩在一起,也未尝有向那些担忧她的人证明,她知道怎么判断一个人的好与坏,请不要再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象牙塔公主了。 爱世真的因为美依子的话好感动好感动,像她这样半路才回东京念书的,她其实都不抱有交朋友的希望了,没想到还能跟美依子相处得很好。 虽然美依子还有别的好朋友,但没关系,反正她们住在一起嘛。 也许确实是感觉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再加上美依子很坚决,所以高桥也没办法。 不过,后来爱世有想过,高桥的想法她其实很清楚,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很有手段很有嫉妒心的女人,那美依子落在她手里确实会很危险,甚至都没有招架能力。 所以说,这里从来“最坏”的就是她了,她要是不管不顾“坏”起来,不论是美依子彰子甚至是小咲,应该都过得很艰难。 至于那些看不惯她的人,她更加不放在眼里了,说到底就是比家世嘛,比家世她真的没怕过谁,虽然她只是个“小小”子爵之女,但她会“仗势欺人”啊。 所以只要她不“坏”的话,那这个世界就真的太友好了。 当然她也很舒服,身边都是那么善良的人。 她唯一害怕的,就是那些厉鬼恶灵什么的…… …… 深夜寂静。 爱世不知怎么地,又醒了。 忽然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美依子?” 爱世看到是身边的动静,自然就睡眼迷蒙地唤了她一声。 但是她没有回爱世,而是木木地站了起来,房间阴暗她好像是睁着眼睛的,然后只穿着件白色的寝衣就打算走出房间。 “美依子!”爱世敏感地立即清醒,再次喊了她一声。 但她仍旧不理,甚至已经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爱世忽地打了个冷颤,但她还是赶快起身去追她,她是真的害怕美依子突然出了什么问题。 “美依子,美依子!等等我。”爱世也是就穿了个寝衣就追出去了。 但不知为何美依子走得很快,她总是追不上,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到底是怎么了? 如今夜晚的宅邸,即便是最辛劳的佣人也都进入了梦乡。 就是这么大一座宅邸,错综复杂,还有上下阶梯,爱世跑着跑着,忽然发现,她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了。 而美依子的那道白影也渐渐离她越来越远。 当她站住不动的时候,就觉得周围一切都变得好阴暗好恐怖,她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爱世——” “爱世——” “你在哪里——” 远处朦胧中,传来了呼唤她的声音。 是美依子! 爱世本能地就想应,却在张口时被人迅速捂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带到了一个狭小的房间里。 “嘘,别应。” 202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4 “我们明明都…… “爱世——” “你在哪里——”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飘忽般地传来, 仿佛还经过了他们所在这个房间外的走廊。 爱世僵住不敢动,但为了谨慎起见,她身后的这个男人也没有轻易的松手, 直到确定那个找爱世的声音真的远离之后, 这个男人才缓缓松开。 爱世第一时间就回过头来想看清他的样子, 当就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他时,意外发现是一个容貌偏明丽俊朗的青年, 并且竟然是连子哥哥的同学之一,他们在晚上的时候好像还一起用过餐。 不同于她穿着寝衣就匆忙跑了出来, 他仍然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与黑灰色的西装裤, 看起来就没有休息过的模样。 但是,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爱世这时才疑惑起来, 刚刚的情况的确很诡异,但是他恰好出现在这里也很奇怪啊。 于是爱世问他:“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刚刚是什么情况?” 结果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也皱了皱眉说:“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间屋舍有些奇怪, 没想到这里竟然真的有之前主人家遗留下来的不好的东西。” 然后看向爱世对她说:“如果刚刚你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追着那个女鬼走的话, 你很可能会被她带到没有人知道的深处,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那个女鬼看起来怨气不小,也许她的遗骸就在这间宅邸的某处。”这个男人没有故意要吓爱世的意思, 他确实是在分析。 所以爱世在瞬间惊悚之后,阵阵后怕。 但是她忽然又想到什么马上跟他说:“不对,那…那是我的同学, 美依子啊!” “美依子在哪里?她会不会出事了?!”爱世有点焦急。 这个男人看了看她, 然后遗憾地告诉她:“大概你的同学还在房间里睡着吧,据我刚刚看到的,就只有爱世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什么?!” 那她刚刚在房间里看到的,不是美依子么……那…… 爱世忽然间就不愿细想了。 ……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 爱世才想起问他,他是谁? 是什么身份?难道是来抓这些鬼的吗? 而这个男人摇摇头说不是,但在听到爱世问他是谁,他本来明亮的眸光暗了下来,有些郁闷地问爱世:“诶,爱世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么快……你,又不记得我了么?” 嗯?他们竟然是认识的人么? 爱世仔细地看了看他,发现自己确实对他是没有印象的,像他这般模样的人,她如果是曾经见过的就一定不会忘记的。 于是摇摇头说她不认识他。 这个男人一下变得很明显的失落,说着怎么会不认识呢? 怎么能记不住他呢? “我们明明都约好了呀,你可不能反悔哦。” “什么约好了?”爱世实在是想不到她和他之间有什么约定。 这时,那个女鬼又来了,她仿佛知道他们在这里了。 于是静静地停在那扇门外,爱世甚至都看到了她印在门上的影子。 在爱世怕得抱着膝盖打算低下头妄图就这么过去时,这个看起来其实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少爷模样的男人却问她:“需要我送你回去么?” 爱世猛然抬起双眸抓住他的点头说要。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和目的,但爱世还是能够判断出他是人,是能带她脱离险境的。 看着她也许有些狼狈的求生模样,男人的神情却是对她的无奈与爱怜。 于是他就紧紧牵起她的手,直接就朝女鬼所在的门外猛地拉开门。 在爱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走在昏暗的走廊里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而她好像就不害怕了。 忽然之间,她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地就浮现出了一个和此时很类似的场景——是一名少年,在牵着她走着。 且明明走过的两旁房间里都是鬼魅魍魉,但她却并不是很害怕。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么? 为什么她没有印象? 前后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 在爱世还在努力回想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将她带回到她房间所在的门口了。 在将爱世送进房间里的时候,他对爱世叮嘱道:到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能再离开这个房间,不论外面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出去,等到天亮之后就尽快离开这里。 爱世乖巧地不断点头。 在这个男人示意她该将房门锁上时,爱世看着他问道:“那个,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还有那个约定,我们是曾经有过什么约定吗?” 男人的目光其实是有些深不见底的,但在看向她时依然会带有某种少年般的淘气,像寓言故事里狡猾又可爱的小狐狸。 所以他对她说: 那这次可不可以就不要忘记了? 我名为夜雾真宙。 你曾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能带你离开,等你长大后,就做我的新娘。 …… 爱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房门锁上回到房间里的。 但是当她回过神发现被褥里的三个女生都还安静地睡着,只有她的被褥是掀开了的,是真的一阵后怕。 其实她之所以会这么害怕这些,也是因为小的时候外婆对她说过,她的体质很特殊,也许比较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要经常去守山神社祈求神明大人的护佑,而神社里的宫司叔叔也会给她准备很多祛邪的护身符。 但来到东京这里离守山神社那么远,很多护身符也不能及时起作用。 再加上她自己又赌气,不是很想再佩戴与椿绚有关的东西,免得到时候椿绚又觉得她是如何借着自己的特殊体质以此来要挟他。 爱世钻回到自己的被褥里,死死地盖上。 结果那个叫夜雾真宙的人说的是对的,门外真的窸窸窣窣的就是有东西想要进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再也进不来了。 而最恐怖的不是这个,最恐怖的是,这一切都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他那几个女生全部深陷在睡眠之中,不论发生多大的动静都醒不过来。 ……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爱世就迫不及待地告诉美依子她们这里有多恐怖,她昨天晚上都经历了什么,想让美依子她们和她一起马上离开这里。 但爱世却没有想到,她们竟然都不相信,要么说这是她晚上做的梦,要么说是她压力太大了。 总之就是不能才来第二天就立马离开,她们还不断叮嘱爱世千万不能不管不顾就在连子面前说这些啊,而且这里有鬼什么的理由也会让连子很难过的。 而爱世想要找到昨天晚上那个男人,却发现连子哥哥的同学里,并没有这个男人,他们昨晚都休息得非常好,没有人半夜起来在宅邸里游荡…… 最重要的是,就是爱世自己,竟然也记不太清他长什么模样了。 他的面容很快就在她的脑海里朦胧了起来。 越是这样,他们就越认为这是爱世的梦,只有梦才会一醒就忘。 但爱世知道这不是,所以她坚持要离开。 就像没有办法适应新环境的大小姐,任性地大家都拿她没办法。 爱世不想再去探究清楚些什么?这里都已经有鬼了,她还继续无动于衷待在这里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大家都对爱世的只顾自的行为很头疼,不知怎么劝,只知道她再这样下去,之后她和大家的关系又会变得很疏离,并且已经有人对爱世表示不满了,本来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哪里来的一个那么难伺候的大小姐。 但对于爱世来说,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劝过他们了,想让大家一起离开,可他们就是不相信她。 那她也很疲惫,索性她都不想管了。 她也希望是她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就开始无理取闹,又或者是她住不惯这里想回去的蹩脚理由而已,甚至她自己也被劝得有些怀疑昨天是不是就是她的一个噩梦而已。 但拿自己的命来随大众做妥协,她也做不到。 外婆说过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要相信自己,坚定自己。 最多是希望美依子她们愿意迁就她就真的跟着她一起回去了。 于是她不依不饶地坚持要打电话,让爸爸派司机过来接她回去。 却没有想到,在这时,就开始下起了雨。 夏天么,就是会这样有忽然而至的雨。 并且这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雷鸣,逐渐大得看不清外面的方向。 让爱世也不得不继续留在此处,因为这个时候电话也打不通——联系不上外界了。 …… 好在从来最任性的人都是她,而身边的人也总是愿意宽容她,所以美依子她们依然陪在爱世身边。 就连连子也过来陪她聊天,聊这周边有什么好玩的,等雨什么时候停了就去,下了雨更好其实,有很多美味的菌菇可以采摘。 然后又说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等过两天能联系上外面的人就一起回去啦,一起去逛街才好玩呢。 最后不知怎么地,又自然地歪到了学校同学的恋爱话题上。 大家看着爱世平静下来的模样,都松了口气觉得应该是安抚住她了。 可只有爱世知道,她现在更加焦虑了。 如果现在这座宅邸的电话能够联通外界,她甚至都想第一时间就联系守山神社的铃守叔叔了。 又不知道铃守叔叔能不能及时赶到。 …… 一开始,大家都对爱世的话毫不在意。 但当夜,正雄少爷的其中一个朋友就出了事。 他失踪了。 203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5 只有爱世一人…… 和那个失踪男生同屋的另一名男生说, 大家都睡得很熟,都完全不知道木原他去了哪里。 宅邸里的佣人们甚至还冒着雨到山上跟河边去找,但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爱世基本肯定地说, 一定是他昨天晚上追着那个女鬼出去了,所以被女鬼带走了, 因为她昨晚也差点就……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高桥打断, 并说久生同学不要再制造没有必要的恐慌了。 于是爱世不说话了,因为她看到身边的几个女孩确实更害怕了, 甚至都抱在了一起。 作为主家的正雄少爷看到如今的现状说:“即便不是这种神鬼之事, 如果木原真的出了什么事,应该也是有歹人作祟, 那我们更要小心。” 是啊, 都是有家世的少爷小姐们,很难说不会被什么歹人盯上。 于是正雄提议, 从今晚开始他们最好都住在同一侧,这样方便看顾,他也会让管家指派宅邸里的佣人轮番彻夜点灯来守夜, 等能联系外界时就立即报警。 这样一来大家才安心一些。 出了这种事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但真到了这一步,爱世反而冷静了下来, 就很奇怪。 她想着,毕竟遇都已经遇上了, 现在要想着怎么解决才好。 然后回想起她在前天晚上经历的事就对女孩们叮嘱: “晚上绝对不要出房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在尤其在深夜的时候更加不要相信任何人。” 看到女孩们的疑惑,爱世又补充道:“甚至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要相信, 因为很有可能不是她。” 这是她得救后的总结,女孩们都重重点头,不管是不是她们现在都相信,甚至还有点后悔最开始的时候没有相信爱世马上离开。 至于男生那边爱世就不管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听她的,而且她冥冥中觉得昨天出现的那个男人,他一定还会再出现的。 虽然他看起来也不简单,但她相信他一定是他们这一边的。 …… 终于到了深夜。 大家虽然心里都很谨慎,但是为了不过度渲染这种恐慌气氛就还是尽可能的当做是人为的事件。 尤其男生那边还绅士地说让女生都早点休息,警惕的事情他们这边来做就可以了。 而女孩子这边在回到房间里后,其实也都不敢睡。 原本是分了两个房间的,一个是爱世她们一寮舍的女生,还有一个是连子她们寮舍的女生,如今害怕地八个女孩现在都一起挤在一间房间里休息了。 仿佛这样一个不少,大家才能安心一些。 爱世本来是不想睡的,想警惕些,可是她连续两个晚上都没休息好,今晚上也直接睡过去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更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说好要轮番值夜的佣人们其实在午夜换第二波人的时候,他们就全都按捺不住困意都睡着了,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走廊里是空无一人的。 所以男生那边的寝室里,又悄然无息地少了一个人——这一次失踪的是连子的哥哥,这间宅邸的少爷竹中正雄。 因为直接连宅底里的主人都不见了,并且明显可见这件宅邸非常的有问题,导致原本在宅邸里工作的佣人大家都吓得纵使外面下着大雨都赶紧四散逃离了。 大家拦都拦不住。 毕竟他们也不是在这间宅邸里一直工作的人,他们也是近两年才聘请过来工作的,其实他们在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可是管家强硬地说那些失踪了的人是不想干了才跑了的。 他们也半信半疑的工作到现在,主要是这里的工钱确实比较高。 但现在当然是命最重要,至于这件宅邸里的少爷小姐们,他们就不管了。 于是少爷小姐们慌作一团,最终还是身为学校老师的高桥欧介镇定下来,安抚住大家。 然后问与与竹中少爷同寝室的男学生们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竹中少爷也不见了? 这时候的连子已经哭倒在彰子的怀中了,而彰子也很慌红了眼睛,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在这时,竹中少爷的其中同学忽然说道:“昨天晚上,是正雄的妹妹过来敲门了,是她说有事找哥哥,正雄才出去的,结果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这不会是你们两兄妹的阴谋吧!”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于是这人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然后女孩这边连子的朋友立即反驳道:“连子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有出去,她一直都在房间里和我们待在一起!” 但是,这么以说完后,恐慌的情绪更加地蔓延开来。 那昨天晚上,往男生寝室那边敲门,说要找哥哥的,是谁? 这间宅邸里除了他们几个就没有别人了,宅邸里的佣人们也都已经逃走了,所以他们也不能在此地久留,他们也必须马上离开。 但是连子不愿意,连子哭着喊着说:“哥哥…哥哥还在这里,呜呜呜……放开我,我要找我哥哥,放开我,呜呜……” 而连子最终还是哭着被大家一起拉走了。 一行人撑着伞就往外走,无论外面下了多大的雨,山里的路有多么不好走。 可没想到,他们踩着泥泞的路互相扶持着,蹒跚着往外走,全身都被雨打湿,在本该炎热的夏季冷得不行,结果兜兜转转,这座宅邸竟然又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显然会击溃大家紧绷着的心理防线。 于是一些男生再也不听从指挥崩溃地喊叫着扭头就跑,消失在了雨帘里,想强行摆脱这个鬼地方 只余留下几个女生和高桥欧介以及另外的两个男生。 这个地方已经不正常了,天色又渐渐的暗了下来,直觉告诉爱世——在深夜,就这么待在下着大雨所谓外面,绝对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做法。 而高桥欧介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再恐惧,他们也只好瑟缩地再次进入了这个宅邸。 不管怎么说,在没彻底进入深夜之前,至少这间宅邸里还有热水和食物。 …… 他们宛如惊弓之鸟般在用完晚餐后,挨在大厅里。 厅里现在还有点亮着点灯,他们还翻出了很多蜡烛放在旁边,以防突然停电。 窗外的雨声,掩盖了外界的所有声音。 之所以待在大厅里,也是出于万一出了什么事,大家还能有办法迅速往外跑的考虑。 而爱世想,如果真的有厉鬼作祟,跑是跑不了的应该,但……聊胜于无吧。 …… 临近深夜。 在体力的大量消耗之下,以及惨白电灯的直射下,大家都疲惫不堪。 说好要轮番值夜的,事实上越到深夜,大家就都越困。 大厅里的大家逐渐靠在一起进入了睡梦中,就只有高桥欧介还在硬撑着。 但最后终究还是抵御不过已经接近于攻击的困意而失去了意识。 …… 阵阵阴寒袭来,大厅里的电灯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而开始明明灭灭。 爱世忽然又惊醒了过来。 醒来发现大家竟然都睡着了,于是她推了推身边的美依子:“美依子,美依子,醒醒。” 但美依子依然睡得很熟,不受她的干扰。 于是爱世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去推高桥老师:“高桥老师,高桥老师……” 结果高桥欧介也没醒。 突然,天花板上的电灯闪了一下。 结果爱世一回头,就看见角落里的连子正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吓了她一跳。 连子不说话就盯着她,和白天的样子不太一样,看起来并不害怕,但也不太正常的样子。 爱世即使再冷静看见她这样也有点慌,但还是对她说:“连子?你…你也醒啦,感觉好一些了么?” 现在除了这个大厅,整座宅邸一片浓黑。 竹中连子缓缓站了起来,但她的眼睛并未离开爱世一寸看向别的地方。 当她站定之后,就朝着爱世阴森地笑了,而这一笑直接让爱世的心瞬间顶到了嗓子眼。 也不知道他们选择在没有任何阻碍措施的大厅里待着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在房间里,那些鬼物或许还要敲门得到许可之类的,但是在大厅不就直接任那些东西摆弄了…… 爱世现在就是后悔自己没时刻把守山神社的御守带在身边,别的神社灵不灵她不知道,但铃守叔叔给她的御守是一定会起效的。 在连子正准备朝爱世走过来的时候,玄关外的门被人敲响了: “叩叩——叩叩——” “打扰了,外面雨实在太大,在下可以进来躲个雨么?”一道有礼又好听的男声在这个雨夜显得格外清透。 是他!是那个人! 爱世的身体比她的大脑要先行动起来,她迅速转身就往玄关处走去,“啪”地一声用力将门拉开。 屋外风雨交加。 那人身着黑色诘襟服,上衣没有将衣扣系上而露出了内里干净的纯白衬衫,撑着一柄黑色的伞站在门外。 爱世一开始视线因为被伞遮挡住而只看见了他正微笑着的唇角。 之后黑伞渐渐抬高,就着屋内的光线,爱世才看清了他的全貌。 他真的就像因雨势太大想躲个雨的过路旅人般对爱世爽朗有礼地笑着说:“你好,小姐。” 而他那句我们又见面了还没说出来就被爱世扯了过去摇晃喊道:“你总算来了!快救救我们吧!连子刚刚……她刚刚都被……” “好好好,你先……你先放开我。”这个男人无奈地喊道。 爱世这才松开了手。 这个时候,爱世也不打算去追究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根本就不是竹中少爷的同学,以及他之前又去哪里了。 只要他能带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就感谢他的大恩了! “对了,爱世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来到大厅看着这睡倒了一地的人,这个男人问道。 爱世没回答他,因为……她只记得有他这个人,但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其实如果不是他现在出现了,她连他的长相都记不太清。 看到爱世为难疑惑说不出的模样,这个名为夜雾真宙的男人就有些生气,气那些封印了爱世记忆的人。 “连子!连子不见了!” 爱世发现刚刚还在的连子不见了,脸色一变慌张了起来。 “没事还来得及我去追,爱世你就在这里守着他们吧,哪里都别去。” “然后把这个戴上。”真宙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吊坠为树枝状的银质手链扣在了爱世的手腕上。 “这是?”爱世抬起手腕问道。 “有防御作用的。” 真宙说完,在爱世一个眨眼之间,就消失了。 …… 整个大厅,又安静了下来。 爱世坐在了正中间,幸好大家都挨得比较近。 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知怎么地,她的眼神往窗外一扫,一下就跟窗户玻璃上浮现出的空洞人脸对上——“啊!”,吓得爱世喊出了声。 最终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它还是没能过来。 紧接着,层出不穷的鬼物出现在这个大厅周边,不是在大厅通向内庭的廊道上跟爱世这边对峙,就是企图从天花板上爬过来。 但都无法接近爱世他们。 这下很明了了,应该是那个人给她的手链起到了作用。 当爱世再次抬起手看向这个手链时,却发现这个手链的枝条不知在何时竟然开出了几朵小巧粉白的花。 好像是……樱花? …… 终于在即将破晓之际,妖鬼们也逐渐没了踪迹。 真宙回来了,肩上还扛着一个昏过去了的女孩。 “连子!”在真宙把连子放下来后,爱世激动地喊道。 但是,怎么只有连子? 爱世看向真宙。 似乎能够听到爱世的想法,真宙抱歉地对她说:“很遗憾,别的那些人已经救不回来了,这个地方应该也算异界的缝隙之一。” “之前我也差点以为你们都已经离开了,没想到是被换到这里来了。” “这里随时会变成异界妖物的猎场,曾经的鬼魂也变成了它们的伥鬼,所以你们不该来的。” 爱世不太懂他说的什么异界,缝隙,但看着没有了意识的连子,她知道连子的哥哥大概再也回不来了。 在爱世有些难过地给连子盖上被子后,真宙敛下眉眼对她说:“我已经通知了该来除魔净祟的那帮人过来了,他们大概很快就会到了。” “所以,我们也该走了。” “嗯?走去哪里?”爱世一时没弄清楚他的意思。 难道不是一起在这里等他说的那些人吗? “我本来就是来接你的,没想到出了这些问题,但现在也很好地解决了,我们就应该离开了。”那上身只剩下有些脏污白衬衫的男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我们约好了的——等你长大后,是要成为我的新娘的。” “所以现在,我就来接你了。” 这或许是他无比期待的事,所以他是笑着说的,有些天真地像个告白之后的少年。 但爱世不记得,所以她果断拒绝。 她不否认他确实是救了他们,但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奇怪的人,她只是选择不问而已。 所以直到退魔最近某个神社的人匆匆赶来了,爱世也强硬拒绝。 真宙实在无法拉扯她,她都大喊着不要不要了,就只好先赶在那些人破门进来之前消失在这座宅邸后面的庭院里。 …… 后来。 大家都醒了,醒了就发现自己已经得救了。 是附近神社的人赶到救了他们,神社里专门退魔的人也说,这里的确有不小的邪祟气息,不仅需要做彻底的净化,最好还是封起来不要轻易住人了。 但,那些失踪了的人也确实是失踪了,无法再追究。 因为涉及不少人,为了避免制造恐慌,政府也只当做是普通的山难,甚至还在某些授意下,干脆派人消除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 只有爱世一人全部都记得。 看着自己戴着无法再摘下来的树枝手链以及手腕下隐隐浮现的图腾印记,她甚至还记起了不少她本该忘记的记忆。 204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6 可是,她还是…… 深夜。 爱世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 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精致手链。 她记起了一件事,一件发生在她十二岁时的事。 那时她不很开心而外婆为了让她的心情能变好一些就带着她去邻镇的白上温泉庄泡温泉放松一下心情。 那时的她似乎心情真的非常糟糕,一是她得知了椿绚原来一直觉得她是一个非常难缠的麻烦这一事实, 二是她自以为相处得很好的小雨,说不定也早就厌烦了她。 直到她都故意摆出脸色不说话, 谁都不搭理的时候, 大家也并没有搭理她时,她才意识到, 原来她在他们的心目中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一头热而已。 她有时候会非常的自以为是,以为大家都愿意和她玩都愿意跟她相处得很好,但事实上她又很敏感, 一旦她开始怀疑的时候, 她就能发现一切他们并不喜欢她的蛛丝马迹。 而就是那一晚, 她踏入了一个,她从所未有见过的世界——一个繁华的,妖冶的, 怪异的,颠倒的,恐怖的, 世界。 像她这样被养得白白嫩嫩满脸惊恐的人类女孩,是那个世界里的鬼魅魍魉最钟爱的餐肴。 基于求生的本能,她哭喊着狼狈地逃窜着。 她依稀还记得那一刻的她依旧还是哭喊着那个唯一能救她的椿绚哥哥快来救她。 可那一次,他就没有再出现了。 在她体力即将耗尽绝望之时, 她遇到了一个身着精致和服披着黑色长斗篷的少年。 于是她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朝他扑了过去哭喊道:“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要死, 我不要被那些恐怖的妖怪吃掉。” 见她哭得涕泗横流,一副快要崩溃全无体面的模样,少年似乎没多想什么,就拉着她轻灵地闪进了一间较为狭窄的无人房间里,再迅速将门拉上。 爱世看到那些正留着口涎追捕她,甚至享受着虐杀快意的鬼怪们的身影,就直接狰狞地从这面素纸门外走过。 她坐在房间的墙角里,整个人都缩进了这名少年的怀中,甚至还捂着唇鼻不敢呼吸。 良久之后,这少年才回过头看着怀中的她说:“他们已经走了,可以正常呼吸了哦。” 而爱世依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却这个少年打算站起来的时候,爱世以为他这就要离开了,吓得脸色大变,立即死死拽住他的黑色长披风说:“不要,不要走,我害怕。” “求求你带我回去,这里都是怪物,都是会吃人的。” 少年无奈地对女孩笑了笑说:“是啊,这里可不就是怪物们享乐的地方么,你这样的小女孩不应该来这里的。” 听到他的这句话爱世就直接哭出声,流出眼泪说:“我……我也不想来,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说完祈求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带她回去。 好在这名少年似乎是一个非常善良又热心的少年,于是见到她这般可怜的模样,他就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脱下披到爱世身上说:“好吧,那我带你回去。” 爱世光着脚一手紧紧地捂住披在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遮挡住了下半张脸,只余留一双眼睛如惊兔般四处张望着。 而她的另一只手则紧紧牵着这名少年的手,任由他带着她前行。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运气好,这一路上的走廊里都是空荡荡的,只有走廊两边的房间内的鬼魅影子在狂舞。 但她都没有觉得很害怕了。 直到他们来到一个转角处,就听到有行人匆匆地说,大家有没有看到一个人类小女孩,楼主大人正在找她。 这话让爱世又很害怕,而她身边的少年则安抚她说:“没事的,我会平安将你送回去的,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爱世抬头看着他,忽然发现这个哥哥其实看着非常爽朗俊秀,他对她笑着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酒窝,就像那种性格开朗又正义的邻家大哥哥。 让爱世本能地非常相信他。 爱世记得她原本是从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出来的,但这个少年并不是原路带她返回的,他对她说她来的那个地方是这里楼主的房间,楼主现在说不定就在那里等着她回去呢,所以他们不能直接从那里回去。 他会带她从另一个房间里出去。 爱世当然什么都相信他,紧紧地牵着他跟着他走。 终于,少年带着爱世来到了一处无人的房间。 然后进去之后,少年来到房间里的一扇门前,像是试探般地贴着这扇门听里面的声音,直到确定了之后,才伸手将房门啦开。 而这一打开,一处雅致静谧的庭院就呈现在他们眼前。 …… 深夜。 一轮柔和的圆月在夜空中,氤氲在周边的云朵里。 此处庭院寻常的安静与另一个世界的喧闹截然相反。 爱世惊讶地睁大了眼说:“这…这是温泉庄的庭院!我们回到这里了!” 她很欣喜很高兴,迫不及待地想要松开这个少年的手往庭院里跑去,回到外婆的身边去。 却不想,那个少年竟然拉住了她的手,没有让她顺利挣脱掉。 少年说:“我带着你回来了,那我有没有什么报酬呀”? “报酬?什么报酬?”爱世一时间有一些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哦哦,是这件衣服吗。”爱世将身上掩盖住她的黑色斗篷脱下来,收拢整齐地双手交还给他,然后真心地说:“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 “要不是您,我就被吃掉了。” 听到爱世的感谢,少年笑了,但这次她却能敏感地看出少年他浅笑着的脸和刚刚明明是一样的,这时却不知为何有一种她也说不太出来的邪气。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久生爱世。”爱世诚实乖巧地回答他。 “小爱世。” 这名少年对爱世说:“你不是也说过么,在刚刚那样的地方,全都是怪物,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呢?我怎么就不能是其中一个呢?” “诶?”爱世看向他愣住。 “所以求我帮你,是需要报酬的。”看着天真的爱世,少年对她眨眨眼笑着说:“这就是我们异界的怪物和现世人类的相处方式啊。” “那时—— 你相当于是对我许愿了哦。” 爱世这才猛然意识到,是啊,能顺利带着她从那一堆怪物里逃出生天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类…… 是因为他在那一群怪物里长得太好看了,她才单纯地以为他也是人类吗…… 但,她要冷静,对,她都已经回来了,她绝对绝对不要再回去了! 于是爱世像个小大人一样想了想,他是想要报酬的,然后就顺着他的话镇定地对他说:“嗯,我们家有钱的,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的。” 爱世的态度真的很一本正经的,一本正经到让这名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对她说:“我们家也很有钱,就不是很缺钱。” 然后爱世就有点尴尬了,因为他们家能拿出来感谢人的好像只有钱,而且还不知道外婆还有东京的爸爸愿不愿意给她…… 然后就问这个少年说:“那你要什么呀?我去买给你。” “还是你想要什么供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以后每年都给你供奉你喜欢的祭品!” …… 爱世把她这个年龄能想到的,都数着说了。 在爱世还想再说什么时,这名少年便对她说:“我救你,你就来做我的新娘吧。” 看着他终究还是带着善意和笑意的眉眼,爱世还以为他会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让她无法做到或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结果,这名少年对她提出的报酬,竟然只是做他的新娘而已。 爱世想了想,这似乎是她自己唯一能答应他的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有点害羞。 对她来说,要她做他的新娘,无异于是直接对她表白了。 所以,他是喜欢她吗? 她长到那么大还没有人这样对她过呢,尤其是才经历了椿绚和小雨这样的事。 于是爱世就像是被蛊惑了般对他点头说好,等她长大后就做他的新娘。 少年因为爱世答应支付给他的报酬很高兴,于是牵起她的手认真对她说:“我叫夜雾真宙。” “夜雾真宙?”爱世看到自己那被他牵着的手,从手腕开始往下延伸,逐渐浮现出了如藤蔓枝叶般妖异而曼妙的纹路。 “是的,这就是我们定下契约的证明。” “不要忘记了,到时候我会来接你。” “好。” …… 直到这一刻,爱世都觉得她的回忆是唯美动人的。 但她为什么又会忘记呢。 当然是因为接下来的记忆太糟糕了…… 在她笑着答应她长大后就等他来接她的约定后,这个哥哥就开始全身冒气。 他像是身体不舒服一般突然很懊恼,对她说快走。 但她当然不走,担忧地问他怎么了?这毕竟是以后要成为她新郎的人,她肯定是要关心的啊。 结果却不想,她的未来的新郎,在这个时候,竟然控制不住地血肉汽化,逐渐变成了一具白色的骷髅。 然后伸手朝她靠近,看起来就像是要抓住她吃掉一样。 爱世撕心裂肺地尖叫。 简直是一场恐怖到极点的噩梦…… …… 后来,温泉庄里的人找到了她。 后来,外婆发现她有精神崩溃的迹象,因为她不停地说她见到鬼了,有鬼要吃她,不停的在哭闹。 外婆在没有办法之下,就迅速带着她回到了森安,依然还是去找守山神社的宫司看能不能解救她。 而铃守宫司和椿绚都肯定地说爱世应该是在温泉庄遇到邪异了。 外婆请求他们务必帮她驱逐邪异,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这么小的孩子遭遇这些,真的非常难自己撑过去的。 于是宫司大人考虑了一下,就在爱世身上以椿花为媒介施法,让爱世忘记了那段她碰到邪祟的事。 宫司大人对外婆说,她这样的体质带有之前的诅咒,虽然之前努力的镇压过,但依然是是最受妖邪喜爱的,所以尽可能让包着椿花的御守不要离身。 并且,这个法术会让爱世之后再遭遇与妖邪有关的事,记忆会自动淡化,以此来稳定她的情绪。 但也尽可能不要让她再去触碰到这些。 于是后来,外婆也没有再带她去过白上温泉庄了。 她也时常在东京与森安两地往返,过着正常地生活。 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是对妖异的事很抗拒且很敏感,然后一路活到了现在。 她也不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一件什么很重要的事,直到昨天晚上,她才全部想起来。 她答应了一个骷髅妖怪的婚约,而现在,那个妖怪来找她履行约定了。 是的,他是救了她,他甚至救了她两次。 可是,她还是想毁约。 怎么办…… 205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7 这个寓言故事…… 爱世将手放下, 随意翻了个身侧躺着,无神地望向了窗外那轮清辉的上弦月。 想着,她怎么可能答应一个来历不明的妖怪, 真的就跟他履行婚约了呢。 谁知道他会不会把她带到他的巢穴里去之后,就把她大快朵颐地吃掉了呢?没准到最后只有她自己觉得是去做新娘的。 以前她还小,容易情绪崩溃, 所以忘记了就忘记了,但现在想起来后,她就永远不会忘记, 其实那个时候强大的他牵着她从妖怪堆中死里逃生,她是产生了初恋情怀的。 她就是这样的人, 从小就这样,也许别的方面她还很幼稚, 但是在这方面她意外地比较早熟——她非常容易恋慕上强大优秀, 最好还是能保护她的人。 所以她向往将来能够成为淳树哥哥的新娘, 因为淳树哥哥是她在东京所知道的最厉害优秀的人了。 可惜淳树哥哥不喜欢她,并且他还从淳树哥哥变成了尊贵的九条少爷, 与她有了云泥之别。 但没关系, 后来她遇到了更加强大优秀的椿绚哥哥,椿绚哥哥比那个九条少爷还要厉害, 最重要的是, 椿绚哥哥愿意整晚整晚地守护她,只守护她。 曾经一度, 她就浸泡在这种幸福中无法自拔,甚至未来她向往的一切都与椿绚哥哥相关。 依然可惜的是,椿绚哥哥其实也不喜欢她。 只是比起九条少爷,他更加身不由己, 仿佛是牺牲了某种东西才勉强自己与她相处的。 而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她才不要这种“牺牲”,她也有她自己的骄傲,她宁可自己去承受苦痛也不要他的这种施舍。 所以椿绚哥哥就变成了椿绚大人,但基于他从小到大的照顾,身为华族的她依然会回报守山神社与铃守一族丰厚的供奉。 可没想到她还是那么地幸运,即便堕入邪异之地,都能再次遇上强大的存在。 名为夜雾真宙的他,力量甚至不逊于椿绚哥哥,能在妖异之地来去自如,随心所欲,最重要的是,是他主动对她说希望她来做他的新娘。 强大,优秀,俊美,很好地保护住了她,还对她心生喜爱。 在那一刻,他那带着浅浅酒窝的笑面对着她,其实胜过了所有人,而人的欢喜就在一瞬之间。 如果没有之后的事,她本该是永远记得这一刻的,这也本该是她最接近初恋的感情。 可这世界就总是与她对着来,她总是不被人喜欢着的。 不然,怎么会她刚有了初恋般的情怀就瞬间被人扼杀在了摇篮里。 还是他自己亲手扼杀掉的。 谁能想到,在那之前,她确实是因为能成为他的新娘,而对未来殷殷期待着的。 …… 终于,在初雪如樱花纷飞的那个夜晚。 那名为真宙的青年穿着简洁有致的西装与一袭浅棕色的英式风衣,撑着一柄黑伞,再次出现在爱世面前。 而那时的爱世,正穿着一身华美的白底印金边粉樱花的振袖和服,似乎刚从什么重要的上流场合里悄悄地逃离出来般。 雪,唯美静态地落着。 爱世就这般猝不及防地和微微笑着的他面对着面。 他似乎知道她已经恢复了从前忘却的记忆。 所以他很高兴,以为这下她终于愿意跟他履行,他们曾经定下的约定了。 爱世也看不出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到底是在蓄意谋骗她,还是他真的就那么天真,以为他们从此以后真的就可以和寓言故事里的男女主角那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他还主动坦然地对她说,他对力量的掌握,如今也更上一层楼,他不会轻易再变成那白骨的模样吓到她了。 虽然爱世可能不知道,但对于真宙自己来说,他以前是无所谓这一点的,他会觉得不论他是什么形态,该折服于他的人还是要折服于他,甚至会更加畏惧于他。 但现在爱世害怕他那个妖孽样子,那他就不会再让那副模样被爱世看到了。 那时,他真的是无意让爱世看到他的那一面的,都怪他没控制好。 结果爱世,在听完他说的那些话后,立即脸色大变,扭头转身迅速就走。 人间现世里,行人们行色匆匆。 华灯璀璨,雪落缤纷。 真宙就这么撑着伞,无言地望着爱世远去的身影。 但他没有放弃,开始出现在爱世会经过的任意地方——去学校的路上,去教堂的路上,山边的路旁,湖畔的路旁…… 甚至是可能遇到鬼的阴森地方,厉鬼都得躲到一旁让位给他。 他坚持让她履行他们曾经的约定,并不断追问着她为何反悔。 终于,在一个无人的图书馆中。 爱世崩溃地蹲下捂着脸喊道:“你走开你走开!你是妖怪,我不会相信你的!” 然后捂住自己的耳朵说:“我不要被妖怪抓走呜呜呜,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就是想毁约了,我就是不想被妖怪抓走,我只是想在这里肤浅地过荣华富贵的生活而已。” “这世上比我好的女孩多得去了,为什么就盯着我不放呜呜呜……” 其实,爱世也只是貌似在崩溃而已。 她已经确定这个会变成骷髅的妖怪不会伤害她了,他只是执着于她为什么不履行约定。 很奇怪,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拒绝,甚至是不知仗着什么依据一点都不畏惧他的抗拒。 就如现在双手掩盖下的她,是在赌他会不会因为她的这副模样就放过她算了,或者确实是觉得她是一个寻常又浅薄的人,实在是没意思就算了不理她了…… 实际上,是她不知在抗拒什么,又不知在期待什么。 她如果真的拒绝,就不会给他一次又一次找到她的机会,她会直接回到森安的守山神社请求铃守叔叔帮忙解决掉他这个麻烦,就算解决不掉,至少他也无法再像这般轻易地找到她。 但她没有,她不仅没有这么做,甚至还会避讳那些拥有退魔能力的人威胁到他。 可说她是在期待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天色渐渐暗下。 寂静无声的图书馆里,不论是馆内还是外面的走廊,都显得分外阴森,一般不会有人敢轻易靠近。 真宙也蹲了下来,先是以能平视她的角度看着她似笑非笑的,但终究是没有笑。 在爱世看不到的阴暗角度,甚至还会有些悲伤。 “我只是想简单地喜欢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而已。” “没有任何恶意,没有任何计划,没有任何目的。” “你有危险了,就要想办法找到你,保护你。” “你喜欢肤浅的荣华富贵,那我也喜欢,我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王城,里面堆满了稀世的珍宝和华艳的绫罗,只要看过的人无人不赞叹和奉承。” “你看,我甚至能做得比你更好。” “难道因为我是妖怪,就不可以吗?” 他只是寥寥数句,就让爱世的情绪在不自觉中平静了下来。 然后她露出些许指缝看向已经与她平齐的他,不甘地说:“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那你也可以骗我,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那你先发誓,你发誓你绝对不会伤害我!”爱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盯着他催促道。 “好啊,我发誓。” 真宙面上的神情表现得很轻松,但他对着她发誓时吐露的言语,却是决绝得不留余地。 “如果我要是会伤害你,即刻就让地狱净化的业火将我的灵魂与□□燃烧殆尽。” …… 爱世被这誓言震慑到了,也许一般人不觉得这样的誓言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她似乎能够意识到若是违背誓言,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刻骨焚烧。 正如人类不能与妖异随便做下约定,妖异也不能随便起誓,因为会百分百应验,所以妖异才会无比重视约定。 但爱世是一个性格很糟糕的人,她很会得寸进尺。 于是她得逞地站起来说:“那我就算违约了,你也不能伤害我!” 而真宙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她会如此,依旧笑眯眯地对她说:“爱世,你听说过白蚕的寓言故事么?” “什么?”这么提起寓言故事了。 “在找不到你的时候,我也挺喜欢在这里看书的,就看到了一则很有趣的故事。”真宙随意地就从书架的一处拿出了一本泛着黄页的书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商人和自己美丽的女儿相依为命。 但商人要经常外出,不放心独自在家的女儿,就买了一匹俊逸的白马与女儿作伴。 有一天,商人外出了,却迟迟没有回来。 美丽的女儿很焦急,就说,如果谁能将她的父亲带回来,她就嫁给谁。 谁知女儿的话音刚落,那匹白马就冲出了庭院飞速离开了。 并及时找到和救下了差点被山贼掠夺杀害的商人,将他顺利地背回了家中。 女儿见到父亲后非常惊喜,而商人也对这匹白马的聪慧赞叹连连。 却不想,商人问及原因,女儿告诉他缘由是她说了谁能将她的父亲带回来,她就嫁给谁,白马才冲出去将他救回来的。 商人大惊失色,他的女儿怎么能跟白马结婚呢,会被村里的人笑话的。 但这白马又实在是太通灵,反而令他从欣慰变得畏惧了起来,于是商人就将白马杀了,将马肉卖掉,只余留一张白色的马皮挂在晾衣架上。 在商人又一次外出时,天边不知哪里来了一阵大风,将那张马皮飞旋而上,然后飘啊飘啊,来到女儿的身边,将她紧紧地裹住。 等商人再次回到家中,就发现自己的女儿变成了一只白蚕,正蜷缩在一株桑树上啃食着桑叶。 真宙看着书,很认真地讲着这个故事,但语气中又带有些和爱世一样的天真与恶劣。 讲完后,真宙将书合起像教师先生一样对爱世说:“所以这个寓言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呢。” 爱世知道,但她就是仗着他现在没办法伤害她,一副不讲道理的模样说:“不知道!” 但真宙很耐心,他说:“这个寓言故事告诉我们呢,不守信用,会变成蚕宝宝的哦。” 于是爱世变成了蚕宝宝,躺在了真宙的手掌心中。 206 真宙·夜雨浸染之椿28 她觉得不醒来…… 当眼中的一切变得巨大起来, 爱世这才意识到,她竟然真的被真宙变成了蚕宝宝。 啊啊啊,变成蚕宝宝了,那不就是那种会蠕动的, 她看一眼都非常害怕的毛毛虫么! 爱世拒绝, 她想尖叫。 结果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软软地躺在真宙的手心里。 而真宙将爱世捧在手心里,脸上虽然有着恶作剧得逞的微笑, 但眼中却是满满的爱怜——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情绪, 竟然能被他融合地非常自然。 行走在无边的夜色中,两界轮转, 真宙将爱世带去了他在异界里的王城。 …… 王城之外,荒草丛生。 妖鬼隐藏其中却又有些躁动不安, 不过它们都无法进入王城领域的内部,只在外围漫无目的地游荡。 而王城内部则楼阁层叠高耸, 壮观而富丽,却有着不符合它的沉寂, 没有人来人往的气派和喧闹。 这座王城的主人, 夜雾一族的家主,夜雾真宙捧着爱世, 步伐稳健在错综的楼阁之间行走着, 最终,来到了顶层一间堆满了柔软飘逸的锦罗绸缎的房间里。 真宙靠着窗坐下, 然后小心珍重地将爱世放在与他面对面的一叠绚烂的绸缎之上。 月光就从窗外融进, 与房间内几卷从天花板垂挂下来的轻盈绸缎相映,形成了一波柔丽的微光。 在爱世看来,这里真的美得像朦胧的梦境。 真宙似乎因为将她带到了这里很高兴, 明明已经是个青年人的模样,笑起来却一如少年人般纯粹。 他闲适地撑着下巴就这么看着爱世,许久之后才像是有些伤脑筋地说:“虽然爱世不愿意遵守承诺,但我还是喜欢爱世呢。” “爱世你看,你在这里感觉就温暖了起来。” “你知道吗,这个地方是没有太阳的,太阳照不进来,所以妖物丛生。” “要不,爱世来做我的太阳吧。” 真宙说这句话的时候,爱世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逗她,还是真的。 不然,他为什么要说得那么认真又深情的模样。 …… 也许是异界的夜晚格外漫长,爱世暂时又不能说话,于是真宙凑近小小的爱世对她说:“爱世,要不我继续给你讲故事吧。” 真宙说完就顺手拿出了他从现世那间图书馆里带回来的书,翻了起来。 然后挑了几则短小又有趣的小故事讲给爱世听,于是在这间满是华美绸缎的房间里,一道清朗得与此地晦暗格格不入的男声如山溪的流水般娓娓道来。 几则故事讲完后,真宙对着爱世有些惆怅地说:“哎,爱世你看,这些故事里总是有衬托主人公坚强和优秀的角色。” “这些角色坏事做尽了,自然就招人厌弃,有的甚至坏得跟恶鬼没有区别,好在最终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这种角色是什么来着?” “大概就是所谓的与正派相对的反派了。” 真宙看着爱世,笑得有些伤怀:“说来也很巧,曾经就有人逼我做这样的角色呢。” “可我不愿意,我不想做什么恶鬼和反派。” “我也只想做个脑子简单的,纯粹为爱而生的男人,不行么?” …… 听着真宙像是自问自答地说着他的困扰,爱世不免就想到了自己,她似乎也有类似的感觉。 曾经她也感觉过自己像是为了衬托某些美好的存在,而存在着的。 她甚至还跟湖香痛哭过,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难道她向往美好高贵的花就是错的么? 难道她就是衬托别人的小丑么? 那时,湖香严厉又生气地不许她再这么想。 湖香对她说,爱世喜欢蝴蝶,那就永远地做蝴蝶就好了。 所以,她是会觉得自己是别人的衬托,但她也不想去衬托别人。 她想做她自己喜欢的。 蝴蝶,不会在乎她从前毛虫的丑陋,也不会得意自己未来展翅的美艳,她只要自由就好。 而且蝴蝶又怎么会在意那些花在想什么呢,美丽的蝴蝶只会在花丛中自由自在地飞舞。 虽然她也会害怕毛虫,但这也大概是她为什么一直都喜欢蝴蝶的原因吧。 在爱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便睡着了,逐渐变回了她自己原本的模样——她闭着眼躺在层层叠叠的绫罗之上,看起来就像一只华艳而即将飞舞的蝴蝶一样。 真宙就这么静静地守着爱世的睡颜,一夜坐到天明。 …… 后来,在爱世已经清楚自己真的被真宙带到了这座雄伟的王城里后,倒也适应得很快。 她以为自己是很镇定自若的,但还是在真宙牵着她对王城里的人宣布说这位高贵的小姐是他的新娘时,不好意思地羞涩了。 这些王城里本不怎么出现只默默做事服侍的人都高兴地祝贺他们。 并且在之后对爱世也非常地恭敬。 当身为城主的真宙不在的时候,爱世就开始探寻王城里的各个角落,没有一处她不能去,也没有一处会让她感到害怕,即使整座王城看起来是阴暗的,宛若一头潜藏在夜间的凶兽。 就有一些微妙,明明她之前最害怕这样的地方,但这里她竟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于是爱世就成为了这座王城里最自由且最耀眼的少女,她喜欢穿着华贵的衣饰招摇地在王城穿行。 会和生活在王城里的可爱小妖玩游戏,王城深处时不时就会传来她动听又开朗的笑声。 等到了夜晚,真宙回来了会与她待在一起,与她一同共进晚餐。 但真宙最喜欢的是和爱世一起在王城的最高处高台品酒赏月。 异界的月亮相较之现世的月亮要离得更近,就巨大也更加凄靡。 再加上坐在高处能看到王城之外不远处的荒地,会让爱世有《荒城之月》这首歌的感觉。 …… 平时,真宙是要处理异界的诸多事宜的,他不仅是这座王城的主人,还是夜雾这一领地的主人。 他要处理他们领地的事务以及处理进犯他领地的妖鬼。 而爱世就在王城里四处游走,或者在藏书室里看书。 真宙喜欢看书,所以这里其实有一处比她学校图书馆规模大了三倍的藏书室,里面不仅有现世的藏书,也有异界之物著述的书籍,非常涨见识,还是很有意思的。 但最令爱世意外的,是有时候竟然她还会遇见无意中闯入这里的普通人类。 当爱世问起,真宙这才恍然想起对她解释说,其实这座王城最开始也是一处缝隙,连接着异界与现世两界。 “不过,他们能遇到爱世你真的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这里只对你优待,对别的误闯进来的任何人以及任何妖鬼都是扭曲而残酷的。” 真宙的开朗天真只对着爱世,对于他人的来去死活他并不放在心上。 于是爱世就会经常好意去引领那些误闯进来的人离开。 当然得是她愿意去帮助的人,那些进来之后就以没有现世规则束缚而开始为非作歹伤害同行的人,她是不会帮的。 就如真宙所说,在这个“鬼”地方能遇到她真的很幸运,她就像一处无人秘境里的使者,有着扭转这里规则的权利。 所以最后爱世其实还是很喜欢这里的。 直到有一天,真宙盯着爱世,忽然就对她说:“爱世,我们去旅行吧。” “为什么那么突然?”爱世那时正坐在满是颜料的地上铺着纸作画。 “要是爱世一直只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去,那和地缚灵有什么区别?” “我不想让爱世变成地缚灵。”这话说得都有些赌气,有些撒娇的意味了。 “诶,等下!诶——” 真宙甚至都等不及爱世反应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牵着爱世走出了房门,走出了王城。 接下来,真宙就带着爱世,以旅客的模样去看了现世和异界的各地风光。 在现世,真宙会伪装成年少有为的商贸老板,对于旅店的人和遇到的人都彬彬有礼。 而在异界,他们就没有伪装,肆无忌惮地游乐。 虽然一开始是很突然,但爱世在这旅途中非常得快乐, 她就像和真宙一起脱离了某种既定好的剧情和角色,他们两个配角或者说是反派的存在,竟然将主角们都丢到一旁而自由自在地去旅行。 他们有去寒冷的地带,感受纯洁而有厚度的冰雪,他们也有去炎热的南边,感受带着果香和热浪的风,踩着晶莹剔透宛如水晶般的海水。 他们也许曾经相对,也许互相生厌,也许互相伤害,但如今他们彼此之间都只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甚至到了现下,真宙也只会告诉她他喜欢她,他很喜欢她,但他从不贪求爱世是否对他有相等的回应。 只要爱世愿意在他身边是笑着的,他似乎就满足了。 可爱世不是无心的草木,她能感受到真宙有意包裹在轻松随意表象下的默默情深。 她本来就对这种感情很敏感。 而真宙对他,不论她有对他有再多的耍弄与欺骗,甚至还一度骗他,有次回到人间的家中后就想抛弃他,都对她一往如初。 他最后都会找到她,会恶劣地像猫捉小老鼠般逗她,看他一下就找到她了。 也会怀着笑意对她伸出手说,爱世,我们回去吧。 只当做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游戏一般。 像天上阴晴不定的月。 嗯,好像他说过,他是有个小名,就叫月郎。 …… 爱世想着,她应该是很喜欢真宙的。 不然,为什么她面上不显,实际上心里却那么高兴呢? 不然,为什么真宙在向她爸爸提亲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表示抗拒反而还升起了期待呢? 大概她就是这种容易对喜欢自己的人动心的那种女人。 她也很容易想通,她觉得她应该珍惜他的。 于是后来在回到异界的王城里后,她就主动走进他了。 会在意他去哪里了,会等着他回来一起用晚餐,会想他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去旅行。 她甚至都不再畏惧他那白骨妖异的另一面,晚上高台赏月的时候,会让他躺在她的怀中。 这个时刻。 现世的烦忧,还有他人的爱恨情仇,全部都与他们无关了。 …… 在一望无际的樱花树林里。 在其中一棵樱花树下。 花瓣如雪般只风一吹过,就簌簌而落。 美好而短暂。 爱世浅笑着闭着眼与真宙相互依靠着。 这是独属于她的幸福,如果这是梦,她觉得不醒来也没关系。 但如果她愿意睁开眼,就会看到那根开过樱花的枝叶上,已经浮现出了夜雾真宙的名字。 207. 椿之绮祸1 祸津之子。 “爸爸——” “爸爸,哈哈哈哈——” 小小的女孩,穿着精致漂亮的小洋裙,怀里抱着穿着一样红裙子的洋娃娃,面露欣喜地向他奔奔跳跳而来。 红色的裙摆摇曳飘起,好似女孩般富有了生机与灵动。 最后,那女孩扑倒在他的怀中,仰起头忽闪着的大眼睛里,倒映出了他慈爱的笑脸。 这是他最可爱的小女儿,爱世。 久生爱世。 他答应过他早逝的妻子,一定会精心抚育他和她的爱世长大。 所以,他们的爱世长大后,也会像现在这样惹人怜爱么。 他一下就抱起了他怀中的爱世不停逗着她笑,这么期待着。 ……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得低人一等!” “凭什么姐姐就可以嫁入侯爵家,我就不可以?我不也是爸爸的女儿吗!” “根本就不公平!我绝对不要嫁到乡下那种鬼地方去!” “你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话吗!” “我——” “我最讨厌姐姐,最讨厌爸爸了!” 眼前这盛气凌人歇斯底里的少女,面上再没有年幼时的天真可爱,取而代之的,是她眼中无尽的不甘,愤怒,怨恨…… 明明,明明他都已经那么精心地养育着她,爱护着她了。 从来都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将他所能给她的他都给了。 喔,不仅是他,修源和爱子,尤其是爱子,都是这样怜爱着她长大的。 不想她对爱子竟是那么嫉恨与怨毒。 看着她如今身穿黑紫色洋裙面色不善的模样,忽然发现,他再也看不到半点她曾经穿着红裙时无忧无虑的影子。 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她变得这般面目可憎? …… 她对九条公爵家的九条少爷势在必得,甚至以九条少爷的未婚妻自居。 她对任何敢肖想九条少爷的女人心怀敌意,尤其是望月男爵家的彰子小姐,即便彰子已经有了未婚夫,她也仍然不放过她,一有机会就故意为难欺负彰子,让她有口难言。 不仅是彰子,她对任何一个比她貌美比她受欢迎的女人,都看不惯。 千万不能让她看到有哪个女人能轻易就融入她从小到大都难以融入的圈层里,不然,她会更加地扭曲怨恨,由此滋生出害人之心。 以至于她自以为自己的做法隐蔽,殊不知她这般早已得罪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即便有已经袭爵的兄长和身为侯爵夫人的姐姐努力为她善后,最后也经不住她拖垮整个久生家。 而那时,他早已躺在床上病得无法动弹,所有的事都无能为力。 …… “爸爸——” “爸爸,嘻嘻——” 不知在何时,爱世披头散发穿着白色的长裙站在他的床边,竟看着他意味不明但满怀恶意地咯咯笑起来。 甚至,她仿佛能透过梦境,直直看向本该是睡梦旁观者的他。 笑得如鬼魅般恐怖。 让他瞬间惊醒,冷汗涔涔。 …… 这天大雨不停。 东京根明神社的宫司正带领前来拜访他的好友——久生子爵阁下,前往主殿不远处的小筑品茶赏雨。 而久生子爵之所以会前来此处,是因为近期他总被跟爱世有关的噩梦困扰,虽然醒来便会逐渐淡忘梦里的具体内容,但时间长了也很不好受,算起来差不多就是从爱世被诚夫人接走之后开始的。 于是他便来到这间以祛除邪祟闻名的根明神社询问缘由。 根明神社的宫司了解到实情之后,除了亲自对子爵阁下进行了祛祟净化仪式,还对其进行了相关占卜,最后邀请他到茶室小筑详谈。 …… 夏季多雨,并伴有雷鸣阵阵。 宫司对久生子爵说道:“子爵阁下,您梦境的内容应该是某种预示,在将来也许会发生。” “预示?” “冒昧一问,令爱如今还在阁下身边抚养吗?”宫司斟酌地问道。 “前不久那孩子被岳母大人接回到乡下教养了,这会有什么问题么?”子爵微微皱起了眉。 “是这样,令爱身上确实背负了某种不明灵力,由于偏离了原本的目标之地,导致难以再汲取到某种养料,所以这些噩梦其实是在暗示您将其接回继续吸收这些养料。” “某种养料?什么养料?” …… 雨停了一阵,但很快似乎又要下起来。 夏季的雨就是这么阴晴不定。 久生子爵从根明神社里走出,随后坐进了黑色的福特轿车中。 看着车窗外果然又开始逐渐下起来的雨,回想起了刚刚宫司对他说的那些话: 依据子爵阁下的梦境,那孩子吸收的养料应该是“嫉妒”,但这并不是很好的养料。 虽然很少见,也许几十年都不会出一个,但一般会自动吸收“嫉妒”“易怒”“嗜血”这一类养料的孩子,我们都称之为“祸津之子”。 祸津之子。 是的,久而久之,他们就会按照所吸取的养料做特定的事。 不过,这倒也不是不可控的,如果可以的话,让那孩子目前所在地的神社多照顾她,时间久了不再吸收养料也许就能慢慢抵消掉了。 要是与能压制住她体内不明灵力的人合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 深夜,久生子爵宅邸。 久生雅独自一人在昏暗的书房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自己的孩子被认为是“祸津之子”。 这当然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寻常人家也许就放弃这个孩子了。 但他不会,也不能。 良子临终前他答应过她的,他绝对要好好照顾那孩子的。 也许是神社宫司的祛邪仪式起了作用,他已经回想不起爱世在梦里的可怖模样了,反而总是不经意就想起爱世前段时间还在他身边时无忧无虑笑着的模样。 什么祸津之子。 如果连他都不管放任那孩子真的变成梦里的模样,那他的孩子也太可怜了。 所以,他绝对,绝对会想办法让那孩子不变得像梦里那样的。 为此,他甚至拒绝了南部伯爵的婚约提议。 …… 黄昏时分。 在缓缓流淌的长河彼岸,有一棵枯树。 枯树之下,靠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绯袴百无聊赖的美丽少女。 许久之后少女起身,缓步来到旁边的巨石块旁,然后轻盈地攀登了上去坐下,望着对岸一批批行走着的白影。 忽然,少女的双脚欢快地摆动起来,脚上的锁链虽然困住了她却不显笨重,反而怜爱地发出如铃声般悦耳的响声。 所以她也笑着抚摸着这道锁链,原来它也已经陪伴她很久了。 嗯,不知怎么地,她就想起那天见到的漂亮姐姐了。 姐姐说,原本这道锁链是一道能困住灵魂诅咒,是一种只要内心产生了嫉妒就会发作的诅咒,发作时如烈火烧心一般伤人伤己,每发作一次就沉入深渊一次,直到最后变得面目丑陋,枯萎凋零。 但姐姐说现在不会了,即便依然会承受诅咒的痛苦,却也只会变得像蝴蝶破茧一样越来越动人。 “为什么姐姐能够修改诅咒呢?”少女对着锁链问道。 “是不是因为她陪伴你很久了,所以你不忍心了?” 锁链并不会回答她,但少女觉得它说了是。 于是她笑着又问它:“那我也与你相伴很久了,你是不是也不忍心了?” 锁链依然没有回答她,但少女依然觉得它说了是。 所以她就弯了眉眼:“是吗,太好了,我好开心。” …… 森安。 雪安宅邸的某个房间里。 诚夫人轻轻地抚摸着爱世柔嫩的小脸,该如何才能顺利安然地在这里养大她呢,其实她心里也没有把握。 这孩子啊,像最难养的花一样。 诚这样想着。 过了一会,小小的爱世难受地开始在被褥里扭了扭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诚 以为爱世开口就会跟她说不舒服很难受之类的话,而她也正准备安慰和鼓励她坚强一些,却没想到爱世在看清她之后,迫不及待地就仰着头高兴地朝她笑了: “外婆,我做了个梦。”:,n..,. 208. 椿之绮祸2 那爸爸就让椿绚哥哥永远守…… 久生家的那个讨厌鬼终于被赶回到乡下老家去了,对此,大家都感到很愉快。 有人对彰子说:彰子,这下你可以安心了,不会再有人为难你了。 有人对澜生说:澜生,那家伙不在,你终于可以清静一些了。 有人说,那家伙从来嚣张霸道惯了,在乡下待得住么? 有人说,谁知道呢,不过管教她的那位夫人一看就很凶很厉害,一定会狠狠教训她的。 爱世,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以为她的外婆就是恐怖的魔鬼,爸爸也不站在她这边,所以她之后的生活会过得很凄惨。 但实际上,当她真的回到了森安乡下,每天就是跟着湖香撒开了玩,先前的那些担忧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天气晴好的时候,山林、溪涧、原野、村道,处处都有她们手拉着手行走过笑闹过的痕迹。 阴雨雷鸣时,她们就坐在木廊下,听着雨打绿枫叶的娑娑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葵婆婆精心为她们准备的点心,玩着手中绚烂轻巧的手鞠球,时不时说着天真可爱的童趣之话。 而正在书房内看着书的诚夫人不经意间的抬头,就能透过窗外看到木廊下的两个小女孩,进而感慨道,她竟真的将那孩子带离了那个曾让她过早凋零的漩涡。 想着,这孩子要是能就这么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好了。 …… 爱世是春天繁花盛开之时来到森安的,日复一日地跟着外婆和姐姐们一起生活,和湖香一起学习和玩闹,有哭有笑,比想象中要快乐和充实,于是转眼间就到了夏末。 就到了森安乡要举办夏日祭典的时候。 最惊喜的是,爸爸还专门从东京赶过来探望她,给她带了许多东京才有的高级点心和新奇的西洋玩具,最重要的是告诉她爱子姐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了,等明年爱世就要做小姨,是大人啦。 子爵柔和地抚摸着爱世小脑袋上的软发对她说,只要爱世乖乖听外婆地话,到时候就能一起回东京去看姐姐和小宝宝了。 小爱世很高兴也很期待。 坐在一旁的诚夫人含笑慈爱地看着他们父女俩。 …… 到了第二天夜晚,平时都是西服革履的久生子爵,难得换上了宽松舒适的和装,牵着同样穿着粉色小和服头戴小狐狸面具还吃着苹果糖的爱世,走在正举办着夏日祭典的街道上。 今夜,星河璀璨,夏末的晚风带来阵阵温凉。 街道人来人往,喧闹非常,爱世也兴奋地不断跟爸爸说话,新奇地左看右顾,一会儿想要吹彩色的泡泡,一会儿指着鱼池想要捞金鱼。 看着眼前天真可爱的小女儿,子爵笑着都尽量满足她。 但看着她蹲下来专注地捞金鱼的小背景,子爵不由得还是想起了那位宫司对他说的,这孩子是“祸津之子”,会不自觉以某些恶意为食。 想到这里,久生雅的眼神微眯,他当然不希望他的孩子是什么祸津之子,但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可能,那他也依然要为这孩子做打算。 毕竟,这是良子最牵挂的孩子,他甚至还一度觉得,他之前做的那些噩梦,也许就是良子给他的提示。 所以—— “哇爸爸!爸爸!我捞到一条小金鱼!”爱世兴奋地举着手中的小捞网朝身后喊道。 是一条红金色身体,双目如黑珍珠的小金鱼。 老板客气地将小金鱼放进装了水的透明袋子里交给爱世:“好嘞,谢谢惠顾小妹妹。” 于是爱世一手提着小金鱼,一手牵着爸爸,今夜她真的非常开心。 父女俩顺着人流,最后就来到了许愿栏处。 看着笑脸灿烂的爱世,久生雅也如寻常疼爱子女的父亲一般笑着对她说:“爱世也许个愿,没准神明大人就帮你实现了。” “好!”爱世接过爸爸递给她的许愿牌。 她愿望不少呢,但这牌子好小,她该许哪个愿望比较好呢? 爱世看着这小小的牌子就苦恼了很久。 这时,人群中一阵阵铃声鼓声响起,有人喊道:“快让开,快让开,神使来收许愿牌啦!” “哇——神使大人来了!” 子爵抱起爱世顺着人流站到一边,就看到前方一队华丽庄严的人群缓缓朝他们走来。 一位黑发上挽着三朵红透的椿花,穿着长袖华丽和服的少女,代表着椿藤主大人的“神使”。 她踩着木屐缓缓走过,伸出双手一一轻抚许愿栏上的许愿牌,则寓意替神明收下世人的愿望。 “爸爸,她好美啊。”爱世被这样的神圣仪式深深震撼了,看得目不转睛,神使少女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而美好,让她开始对何为美人有了朦朦胧胧的概念。 “是的。”子爵点点头,的确是难得看到这样的场景。 但最让他关注的还不是这位美丽的少女,而是后面由四个高壮男人抬着的,神轿之上端坐着的,这位头戴高帽穿着白底金纹狩衣的清俊少年。 少年目光清澈直视前方,带有一股独特的神圣气质,仿佛,他就是神明。 也许是身为祸津之子,会本能地被一切带有神性的人或东西吸引,于是爱世也不例外被这个神轿之上的小少年深深地吸引住了心神,她的目光一刻都不能离开他。 而少年却如神明一般——怜悯世人,却又对个人无情,他的目光始终直视前方,不曾因爱世炙热的眸光而与她有半分的对视。 繁杂中,爱世听到旁边有人在小声谈论。 “这次的椿藤主是半大的孩子啊,难为他这年纪竟然能坐得那么端正。” “那是当然啊,听说已经内定这孩子就是下一任的宫司了。” “那可真是幸运啊,小小年纪就大有前途,哪像我们哦……” “叔叔叔叔,椿藤主是什么?”爱世好奇地扭头问旁边的两个叔叔。 “椿藤主啊,咦?原来小姑娘不是我们森安的孩子么?” “椿藤主就是护佑这一方的神明大人哦。” “神明?”爱世再次看向前方已经远去的神使一行人喃喃地念道: “原来他是神明大人……” 真是,好美的人啊…… 在爱世对那位椿藤主少年倾注心神时,怀抱着爱世的久生子爵也默不作声关注着少年,他早已经派人对这位少年以及他背后的神社打探清楚了。 这也是他特地过来森安的原因之一——看看这间神社是否能够压制住爱世身上的不明灵力。 得到的结果是,这间神社供奉的神明“椿藤主”,是庇护一方的神明,而这位将会继承神社的少年,据说本身就是能够与神明沟通的“神语者”,与先前的神使少女不同,此少年是真真正正侍奉神明的“神使”。 所以—— 所以再没有比这个少年更适合守着爱世的人了。 于是第二天临回东京前,他先去拜访了这间神社,见到了神社的宫司以及坐在宫司身后那位清俊且端正少年。 的确如传闻所言,都是神力不容小觑的存在,于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供奉了一笔不菲的香火钱,并谦逊地表示希望贵神社能多多关照他的小女,然后替爱世求来了一份干椿花御守。 而对小爱世来说,夏日祭典的那一夜不过是她日常生活中一场绮丽且转瞬即逝的幻梦罢了,爸爸也离开回东京去了。 稍微有些实感的,大概就是萦绕在她枕畔的,能让她安心入眠的椿花香气吧。 …… 爱世不知道自己是所谓的“祸津之子”。 她只知道自己总是会喜欢上美好却对她来说遥不可及的东西或人。 那晚夏日祭的神明哥哥她深受吸引,眼前这棵枝繁叶茂有着无数花蕾的巨大古树,也似蛊惑着她召唤着她靠近。 于是爱世仰头望着古树,不禁踮起了脚,幼小的指尖朝一颗饱满透着血色的花蕾触碰去。 “抱歉,请不要触碰它。” 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在空寂的山谷中出现,让以为此处无人的爱世吓了一跳,也没有发觉她的指尖已经轻轻的点到了那颗小花蕾。 带着清透气质的少年从巨树身后缓缓走出,虽抿着唇神色严肃,但面容是可见的冷俊秀雅,双眼也如深泉般澄澈通透。 与那晚穿着华丽狩衣的他不一样,此时的少年身着纯白小袖和灰色长袴,外套着一件淡青绿的中长羽织。 但看在爱世的眼中,在这清寒暗淡的冬日山林之间。 少年仿佛就是由这棵神树变来的。 …… 爱世没有想到她竟然又看到神明哥哥了。 后来,爱世也没想到这个神明哥哥会一整夜无怨无悔地帮她压制可怕的诅咒守护她。 明明目的是对付可怕的诅咒,可每当椿绚哥哥将红绳缠绕在她手腕上再缠到他自己的手腕上时,她总是忍不住在朦胧的纱帐之后笑起来。 所以,她每年都期待着大朔月日的到来。 期待着能够快快长大,做椿绚哥哥的神使少女。 但让她最高兴的,是爸爸对她说,椿绚哥哥会保护她一辈子,会永远守护她的。 这是那天,来森安探望她的爸爸突然对她说:“爱世,你喜欢守山神社的椿绚哥哥么?” 那时,她虽然因为这个问题有些害羞,但她是诚实的孩子,她想让大家都知道她很喜欢椿绚哥哥,所以她仰头笑颜明媚地对爸爸大声说:“喜欢!爸爸我喜欢椿绚哥哥!” “是吗,那太好了,那爸爸就让椿绚哥哥永远守护爱世好不好?” “真的吗!椿绚哥哥真的会永远守护爱世吗!”她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真的,所以爱世要快乐长大知道吗。” “好——”:,n..,. 209. 椿之绮祸3 将来她想变成椿绚哥哥喜欢…… 深冬雪后,又是新的一年。 守山神社后山的神椿树也到了血艳椿花簇簇开满树冠的时候,与纯洁的白雪相伴,看着既神圣又有些惑人。 这是森安一年一度的奇景。 而森安山林小坡上的雪安家,诚夫人也带着穿上了崭新和服的爱世和湖香一起打算去神社进行新年参拜。 希望神明大人在新的一年里,依然能够护佑他们健康平安地成长。 爱世穿着萌黄底印染红色小椿花的和服,湖香则穿着紫罗兰底色绒白小蝴蝶的和服,两人明艳艳地手牵着手走在下过雪的村道上,嬉笑着嘀咕着要在神明大人面前许下什么新年愿望才好。 诚夫人则端稳地走在女孩们的身后,眉眼和唇角时不时弯起弧度,又或是与来往热情的人们浅笑示意。 …… 新年第一天的守山神社非常热闹,尤其大家都想到后山去悦赏正开得极盛的椿花。 新年参拜结束之后。 诚夫人正打算也带着爱世和湖香一起到参拜主殿后的后山庭院处去赏椿,却不想遇到了铃守宫司大人。 “啊!铃守叔叔!谨祝新年愉快!” 爱世牵着湖香很高兴地跟铃守宫司打招呼,而铃守宫司看到爱世一行人后也随即露出温和慈爱的笑容看向她们。 “新年愉快!爱世小姐。” 铃守宫司还是非常喜欢爱世的,并且看着她此时活泼元气的模样,不禁想到距离那件事之后也过了快一年了。 这个女孩是特别的。 早在前年这孩子过七五三节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她的特别了——仅仅只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神椿树的花蕾,竟然就让那株花蕾直接绽放了。 要知道神椿树是椿藤主大人的神体,能让这孩子一触碰便开花,这说明一是椿藤主大人的确是喜欢亲近这个孩子的,二是这个孩子应该是天生拥有灵力之人。 因此在那个时候他就希望希望即刻找到这个女孩了,毕竟现在这个时代拥有灵力的人越来越稀少了。于是他便几乎本能地想道,没有比这个女孩更适合做巫女的人了,或许将来可以和椿绚一同侍奉椿藤主大人也说不定。 可惜那个女孩走得很快,并且在之后了解到这个女孩的家世并不一般,家中的长辈们大概率是不会让这孩子去神社侍奉神明成为巫女的,他这才遗憾作罢。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孩除了天生自带灵力以外,竟然还身负诅咒。 这来历不明的邪异诅咒不得不让椿绚借用椿藤主的力量对其进行压制,再加上女孩的父亲在得知女孩诅咒发作后特意前来,他们这才了解到原来这个孩子竟然还是祸津之子。 是以嫉妒作为养料的祸津之子,同时还是会因嫉妒扭曲而诱发疼痛诅咒的不幸孩子。 最后,不论是这位久生子爵大人,还是诚夫人都谦卑恳求他们守山神社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帮她摆脱这一诅咒。 而他们守山神社当然义不容辞,这本就是他们的义务。 他在人后也对椿绚说明了前因后果,椿绚自然是答应的。 所以很快,这一年的大朔月日就要到来,要举行压制诅咒的仪式了。 …… 对于椿绚来说,他并不觉得帮助雪安诚夫人家的小孙女压制诅咒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他甚至觉得身为神语者,即侍奉椿藤主大人的使者,像这样压制邪祟之事是理所应当的。 他不会让任何邪戾污秽的东西在椿藤主大人的土地之上肆意害人。 对于胆敢进犯的邪祟,他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地直接进行击退净化的,但对待爱世却没那么容易,因为是邪祟攀附在了她弱小的身躯上,所以要更加小心。 至于所谓祸津之子的言说,作为神职之人,理应协助椿藤主大人去净化这种心中的杂念,而不是像普通人得知是祸津之子时就避而远之的态度。 因此在进行诅咒压制仪式的时候,他心无旁骛且尽心尽力——闭着眼,把自己彻底作为沟通的媒介,将那导致爱世痛苦的诅咒之力引导过来,再用椿藤主赐予他的净化之力将其净化消散。 漫漫长夜,这是极细致又极耗时的工作,且之后的每一年都得如此,直到这孩子身上的诅咒之力淡化不再影响到她为止。 不同于椿绚整夜的辛苦,爱世是能躺在柔和的纱帐中伴着椿花的香气安然入眠的。 虽然椿花很香,月光很柔,椿绚哥哥又在不远处守护着她,但她却总觉得自己在年年的今夜,都做了不愉快的梦—— 梦里,她希望自己能受到关注和欢迎,她希望有人能爱她,她也想像彰子那样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与守护,所以她尝试着学彰子的模样,学她的衣着,学她的姿态,却不想怎么也学不像,还会因为过于做作不自然的姿态而被人笑话。 所以她总是恼羞成怒,固执地认为这都是彰子害的,所以她最讨厌彰子了…… 大家都喜欢靠近美好耀眼的孩子,她自然也不例外。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喜欢澜生,这是她浩一姐夫的弟弟,比她还小一些,是一个漂亮精致得过分的男孩子,大家也都喜欢他总是围在他身边。 那时,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扑到他身上抱住他不放,甚至想要亲可爱的他,虽然没有得逞过。 她时常想,要是澜生喜欢她就好了。 但很遗憾,澜生讨厌她,他最讨厌的事就是她自以为和他关系很好还对他动手动脚。 由于澜生对她的讨厌带了攻击性,她自然也不甘示弱,于是后来他们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对方,打起来是经常发生的事。 之后,她又喜欢上了另一个男生——九条公爵家的淳树少爷。 不仅是喜欢应该说还很向往,她想成为九条少爷的新娘,这样大家都羡慕她了,因为她比姐姐和彰子都厉害,她向往着这样的生活。 可是,九条少爷高高在上,他身边的人都不允许她接近他。 等再长大一些,她对已经订了婚的彰子羡慕又嫉妒,因为彰子的未婚夫自始至终都对她温柔体贴,处处为她着想,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带着彰子离开是非的漩涡,总是能在彰子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最初她还笑话彰子的未婚夫只是个没有继承权的三男,并觉得这个毫无攻击性的温柔男人也就一般,但为了让彰子不好过,她还起了引诱这个男人的心思,想着这样的男人她简简单单就能到手。 结果,由于她对彰子显露出的嫉妒和恶意被这个表面看似温柔的津山悠臣威胁了——那时他虽然还克制地朝她微笑,但镜片下的双眼就像疯子一样盯着她,就像他真的敢对她动手…… 最后,她被吓得落荒而逃。 噢,她其实还对那个富可敌国的菱川感兴趣,至少嫁给他她能过上极度奢靡的生活,但菱川是九条少爷的好友,由于她曾经对九条少爷的冒犯也不喜欢她。 他的嘲笑让自以为胜券在握还盛装打扮过的她很是难堪,但谁会在乎她难不难堪呢。 …… 爱世躺在朦胧的纱帐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心情很糟糕,感觉做了个很不好的梦,但都不记得了。 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线,再顺着红线看向纱帐之外端坐着的少年。 少年依然一整夜守护着她,不敢有任何放松,这个认知让爱世心情渐渐高兴了起来。 在她这一世代的孩子中,还从未有人像椿绚哥哥这样那么用心地守护她,让她足以忘记东京的那些人给她带来的那些不愉快,渐渐地,她甚至都不会再想起他们了。 她不会再想起她是什么被赶回到乡下的讨厌鬼,她才不管那些人还喜不喜欢她呢。 那些人不喜欢她也没有关系,因为现在,她有椿绚哥哥了。 …… 在东京受到排斥的爱世,逐渐将期待寄托在了森安,女孩中她有湖香,有时候山雀姐姐也愿意陪她玩,男生中就是小雨和椿绚哥哥了。 能来到森安生活真是太好了,爸爸偶尔来看她也说她变得乖巧又可爱了,她真的很开心。 但爱世不知道,正是因为压制诅咒的成效太好,让她的父亲子爵对守山神社的神力大为信任,以至于生出干脆就让守山神社的那个孩子将来跟爱世结婚的决定。 如今爱子已经嫁入藤原家,他们久生家的资产也越来越丰厚,爱世将来即便是不与世家结亲也可以,更何况守山神社的铃守家也是森安一带的清贵人家,整个守山神社以及周边的山地都是他们的私产。 最重要的是,他的孩子喜欢。 “爱世,你喜欢守山神社的椿绚哥哥么?” “喜欢!爸爸我喜欢椿绚哥哥!” “是吗,那太好了,那爸爸就让椿绚哥哥永远守护爱世好不好?” “真的吗!椿绚哥哥真的会永远守护爱世吗!” “真的,所以爱世要快乐长大知道吗。” “好——” …… 虽然铃守宫司很喜欢爱世,但对于久生子爵急于让爱世和椿绚定下婚约这件事,他思考良久还是暂时先回绝了。 毕竟这要看椿绚的想法,椿绚是神语者,是神使,某种程度上来说地位要更高于他这个做父亲的,这种事如果椿绚不愿意他还真的无法强迫他,于是建议子爵先让两个孩子相处着,将来若是能够自然而然在一起当然再好不过。 但对于子爵来说,这不过是迟早的事,也不在意,而爱世在爸爸的影响下也已经潜意识里认为椿绚哥哥是独属于她的了。 所以她平时有空的时候,总是会去守山神社找他,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着她新知道的事,然后再不断问他这个问他那个。 她也总是会特地表现出她对椿绚哥哥的喜欢,一遍又一遍地在晚上对湖香小声说,她真的超级喜欢椿绚哥哥的,他们将来会结婚哦。 将来她想变成椿绚哥哥喜欢的模样,所以她要努力变成椿绚哥哥喜欢的模样。 不过在将来结婚之前,她想在夏日祭典的时候做一次他的神使小姐。:,n..,. 210 椿之绮祸4 “今天天气真好。” 小爱世在苍翠浓郁的森安逐渐长大。 在外婆诚夫人的悉心养育和守山神社的尽心守护下,她会因嫉妒诱发的朔月诅咒几乎没有再发作过。 她就与世上所有备受宠爱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直到她12岁。 12岁那年,本是爱世最期待的一年。 因为那一年,是她终于长到了可以成为神使少女的年岁,终于可以穿上最华艳的和服和椿绚哥哥一起走在喧闹的星夜之下,一同被人向往和祝福。 却也是在这一年,和她一同长大,始终如姐姐般疼爱着她的湖香离开了她。 那离别的悲伤在爱世心中始终挥之不去,甚至冲淡了她即将成为神使少女的喜悦。 但至少,她仍然还有成为神使少女的期待。 所以在夏日祭的那天,她仍然是高兴笑着换上了她之前就跟湖香一起挑选好的华艳振袖和服——如森安乡朗夜般的深蓝底色,和袖摆衣摆上喧闹盛放的金线百花刺绣。 行走在人群中,一定流光熠熠,款款生辉。 站在全身镜前看自己穿扮好和服的爱世是这样想着的,就差佩戴在发间的红椿花头饰了。 铃守叔叔说给她佩戴的椿花头饰是冬天从神椿树下收集完好的椿花制成的仿真干椿花,等会儿会有巫女姐姐给她送来。 但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就有些着急了,于是她就打算出去看看。 结果在走廊的转角处,她看到了那端着干椿花木盘的姐姐和另一个巫女姐姐在小声谈论。 在夏末的阵阵蝉鸣声中,她听到了她们谈论的,无比同情椿绚大人的话。 同情她们的椿绚大人成为了她久生爱世的祭品。 …… 她的……祭品? 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于是她当下转身就打算去找铃守叔叔和椿绚哥哥,她想问清楚是什么意思。 但就像是为了印证那些巫女姐姐的话一样,椿绚哥哥正和铃守叔叔在争执,争执的内容是——他不愿成为今晚祭典的“椿藤主”。 身为椿藤主大人的神语者,在世人面前他早就该以侍奉者即神使的姿态出现了,而不是继续去扮演祂,尤其这次祭典扮演的目的竟然还是为了让那久生家的孩子高兴。 身为神语者帮那孩子压制诅咒他自然义不容辞,但这么多年面对她不管不顾的打扰他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不想再陪她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了,他也不会再投入到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之上。 既然能让她扮演神使,那么别人也一样可以扮演椿藤主。 哪怕宫司如何训斥椿绚说他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爱世多年来最期待的事情还是就这么破碎了。 …… 爱世以为美丽繁茂的椿花会为她一人而开,却不想其实是椿花怜惜世人,为所有人开。 她怎么就能将这个视作为对她的偏爱呢? 她怎么就能看不到椿绚对她的不喜而自顾自沉浸在以后永远和他在一起的窃喜中呢? 她在椿绚眼中算什么? 可即便面对她的纠缠对她不喜,作为神职人员,椿绚还是尽职尽责地不让诅咒侵害到她。 这不就是那些巫女们说的,是她的“祭品”么。 爱世当然伤心,但她的骄傲让她感受到更多的,是难堪。 所以她就如任性自我的孩子那样,不计后果地冲上去口不择言地朝椿绚发泄她的愤怒。 但椿绚的姿态仍旧是不为所动的平静,冷淡。 他越是这样,爱世就越是觉得自己丑陋不堪,她最后像赌气一样大声喊道:“不用你一副假惺惺牺牲了自己的样子!我才不用你管!我永远都不用你管!” 说完,爱世就哭着跑开了。 …… 后来,久生子爵威逼利诱铃守一家,胁迫他们必须继续压制爱世身上的诅咒,且彼此婚约上的事也是时候谈谈了。 但椿绚都不为所动,他并不是那种会受人胁迫的人。 而爱世知道爸爸竟然去威胁铃守叔叔和椿绚后立即就去跟他吵了一架,甚至一脸厌恶地说她讨厌椿绚,爸爸要是再这样,她也讨厌爸爸! “你身上是有诅咒的你知不知道!”子爵大声道。 “所以那又怎么样啊!我自己会克服!”爱世也不示弱地大声回道! “不就是诅咒么,不就是会痛么,不就是祸津之子么,不就是不能嫉妒么……这么……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自己就能做到……不用他管!” 爱世说着说着,终究还是落下泪大哭了出来。 小时候,她以为她不受人喜欢,都是因为别人害的。 原来,真的是她太糟糕了,所以大家才都不喜欢她的。 最后,子爵大人不再坚持的原因,是爱世含着眼泪宣读誓言般对他承诺,以后,她不会恋爱也不会结婚,她不会去喜欢任何一个男人,不会去争强好胜,这样爸爸就不用担心她会去嫉妒别人诱发诅咒了。 …… 在爱世13岁的时候,诚夫人与牵着爱世一起回到了东京。 久生子爵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告知别人他那之前送到乡下教养的小女儿已经回来了。 不同于七年前被送回乡下时的任性高调,七年后回到东京的爱世低调寡言,除了最亲密的家人,东京没多少人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再加上她这里也没什么亲友,所以除了待在家里,她哪里都不怎么去。 即便是爱子姐姐藤原家那边的澜生知道她已经回来了,也对她毫不在意,甚至对她的印象还是糟糕,抵触她再介入他的世界里。 但同样,她又怎么会在乎澜生的想法呢。 虽然是这么想,但爱世有时还是会在外婆的怀中哭泣,好在外婆一如既往地温柔疼惜安慰她,告诉她没关系,外婆会一直陪着她的,爱世别难过,一切会过去的…… 为了不让诅咒影响到她,她还努力将自己的世界缩减到最小,不让自己有机会去嫉妒甚至是羡慕别人,远离那些也许会刺激到她的人和事,努力让原本好动的自己变得沉静。 现在只要她安安静静的,就不会引发他人的厌恶。 但不知怎么的,只要她这么想,她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有人曾说她这个做作样子是在学彰子。 而一旦产生这样的想法,她就告诉自己,她不能这么想,为了抵抗这种情绪,她甚至想着要是哪天真的遇到了彰子,她得对彰子态度友好才行。 爱世总是自己对抗,自己消解,然后自娱自乐——没有去上学的她或是在房间里画画,或是跳舞,或是在花园里种花,或是独自去图书馆看书。 可即便她已经很努力控制好自己了,但没有了椿花的守护,还身处在表面光鲜内里藏污纳垢的东京,一些邪祟丑恶的东西会因为受到她特殊体质的吸引而朝她靠近。 她不是里那种讨人喜欢的女主角,即便遇到了妖怪也都是可爱善意的妖怪,她遇到的几乎都是怀揣恶意的,比如恶鬼、凶灵、食人的妖怪…… 一开始遭遇这些,她当然也很害怕,躲藏在角落里捂着头不断想着谁能来救救她。 但后来,她意识到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救自己,因为她是祸津之子,大家躲避她都来不及,是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除了外婆,但她又怎么能让唯一疼惜她的外婆再去面对那些灾厄之物呢。 …… 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 她和她的家人们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她带有嫉妒诅咒这一点上,忘记了她还有着足以供奉神明大人的灵力。 她的觉醒就如同做了一场梦。 在大朔月夜诅咒发作的夜晚,她因诅咒疼痛地昏睡了过去,在意识恍惚中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但穿着巫女装束的女孩和她面对面站着,就像在面照镜子一般。 那个“她”夸她是个坚强的孩子,并告诉她,其实她不仅是以嫉妒为养料的祸津之子,她同时还是以嫉妒命名的巫女。 所以“她”要教她应如何去对付那些恶灵邪物,教她应如何使用自己体内的灵力。 低调些的话,仅仅只需借用小巧的不起眼的发簪,或是书房里的西洋钢笔,就能出其不意地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然后就能对那些攻击她的邪祟进行反击,将其狠狠扎进那些东西的体内。 要是想攻击力再高一些,还能借助弓箭远程瞄准攻击。 于是爱世尝试调动起了自己体内的力量,鼓起勇气对那些不怀好意的恶灵进行反击,在那恶灵如风铺面消散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她心中一些本已沉寂的东西忽然烧了起来。 渐渐地,她就从害怕那些恐怖的东西只是自保,演变成了主动去搜寻攻击净化它们,就像一个厉害的巫女大人。 爱世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后来并不仅限于梦中的“她”按部就班交给她的方法对自身的力量进行运用,除了细长的发簪,和从爸爸书房里拿来的如今几乎随身携带的钢笔,她还从集市上买了孩子们爱玩的弹弓。 用小巧的弹弓代替箭矢,她更加得心应手。 …… 某天,在去往藤原侯爵家的路上。 “爱世,你在笑什么?”诚坐在马车里目光慈爱地看向旁边的爱世。 这段时间以来,爱世终于又开朗了起来,就像从前那样,这让她也很高兴。 那穿着洁白蕾丝衬衫黑色背带裙,将黑绸般的长发修剪整齐,戴上了珍珠缎带发箍的爱世,将视线从马车窗外转回到外婆这边,并没有特意收起刚刚想到了什么的微笑对外婆说: “今天天气真好。” 这段时间里,爱世白天就乖巧待在府邸里,是一个柔和安静的华族小姐;等到夜里,没人知道的时候,她就偷偷出去净化那些会害人的暗巷邪祟。 有时,她坐在树梢间的暗处看着那些被她救下的懵懂路人,她会悄悄地笑起来。 因为这样看起来,她仿佛不是什么祸津之子,而是救世的神子。:,n..,. 211 椿之绮祸5 他本该熟悉却无比陌生的久…… 东京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 爱世和外婆一同乘坐马车到藤原侯爵府邸看望爱子姐姐和那已经7岁的小侄子秀和。 端庄的爱子姐姐对她一如既往地温柔与疼爱,可爱的小秀和也活泼地围在她身边和她说话,总拉着她的手说要上楼给她看他最近新买的西洋玩具。 爱世牵起小秀和的手往楼上走去,忽然不知怎么地就回头望向身后的外婆和姐姐,看见她们正柔和地笑着看他们。 爱世在对她们回以微笑的同时想道,她为什么会嫉妒姐姐呢? 她怎么会嫉妒姐姐呢。 …… 曾经那个最招人厌烦的讨厌鬼如今竟然变得低调又柔静,很多人都不相信,反而觉得这也许是久生子爵为了让他那任性顽劣的小女儿能够顺利融入东京圈而制定的新对策。 藤原侯爵家的幼子——藤原澜生,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久生爱世现在这个看似安静的模样没准就是装出来的,一旦她目的达成就原形毕露了。 而面对澜生一如既往的不喜还有一些对她不实的非议,爱世都默默忍受了。 如果说曾经的她还有和他们争论澄清自己的想法,那说明她心底里还是希望能够融入他们之中,期盼着能够获得他们的喜欢和爱护。 那现在,她都无所谓了,怎么说她都行。 毕竟,她从此以后都不打算融入他们之中了,她简单地想着,只要不心生期待就不会有喜爱之意,没有喜爱之意就更不会有所谓的羡慕和嫉妒了。 后来,即便是有邀请她参加华族的花园宴会,她都只站在不远处,看着彰子和大家其乐融融言笑晏晏,然后趁大家不在意的时候便独自离开到湖边看成群的游鱼,又或是到花园迷宫的某处蔷薇角落里看飞舞的白蝴蝶。 她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但她有自己的世界。 一想到这座城市的洁净有她的一份努力,她就很高兴,所以她一点都不难过。 这种白天的她是个柔弱内向的小姐,等到了晚上她就是救人于危难的神秘巫女的反差感,她非常喜欢且沉浸其中。 都以为她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就琢磨着该如何上位,却不知她在一晚一晚地救人呢。 她甚至还救下了不知为何被人追杀的彰子,还有差点被邪异俯身的友人拉入暗巷的澜生。 但他们当时都不知道救下他们的人是爱世。 而爱世也无意去追寻他们为何会遭遇危险的缘由,她只是遇到了便救下了,不论是谁都一样,之后再遇到相似的情况她依然会出手,但她从来不去探知为何会出现危险邪祟的缘由。 毕竟这只是她为了抵抗诅咒的乐趣和消遣,而不是工作。 殊不知彰子和澜生以及许多被她救下的人们却都想找到她是谁。 爱世也没有特意隐藏,毕竟她不在乎有没有人认出她,就如没什么人会相信她真的变了,她这种除恶救人那么荒谬的事谁会信啊。 但彰子后来察觉到是爱世,甚至尝试去跟爱世确认。 “爱世……”可当彰子鼓起勇气朝爱世喊出声时,爱世转身就离开往湖边走去,没有给彰子多少询问的机会。 在他人看来,就是久生爱世一如既往一副不愿与望月彰子多交谈的模样。 “彰子你别管她了,她这样对你,就你还好心总是担心她一个人。” “就是,明明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总是怪你害她,不知道她天天都在想什么。” “唉,大家别说了。” 彰子叹气郁结,可她也总是两边都解释不好。 到底,是不是爱世呢? 是她的话,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了?是她在森安的时候么? 如果是她的话,她又为什么要救她呢? …… 藤原澜生非常想找到那天晚上救了他跟他友人的那个披散着浓黑长发,穿着深色诡艳和服,自由地行走在夜色中的神秘少女。 那时她身手灵动地制服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丧失理智双目发红想要往他脖颈处咬去的友人,然后用一支精致的绢花发簪从他体内挑出了什么像是黑团的东西,再将其甩扔到地上。 在黑团还想着扭动着逃走时,少女不给它机会,冷漠地上前将其踩碎…… 那时巷道太昏暗,他没能看清她是什么模样她就转身离开了,全程什么话都没说,不需要报酬,也没有因他的出声问询停下脚步。 若不是因为不能不管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友人,他是想站起来追上去的。 但他从没有想过那个气质冷淡神秘的少女会是久生爱世,对爱世的态度一如既往。 “所以说,真讨厌啊,明明都救了他却还被他这样无礼对待。” 在街道上偶遇澜生后,两人就当彼此不认识般擦肩而过,于是真宙就顺着人群自然地出现在爱世身边对她说道。 这个名为夜雾真宙的男人是爱世开始主动游荡在夜色中不久后遇到的男人,他来历神秘,竟然和椿绚一样具备退魔的能力,但气质却是与椿绚截然不同的随性浪荡。 若说椿绚是高岭之花不可攀,那这个男人就是明知他是危险的却还是受他蛊惑,心甘情愿为他献上双唇。 虽然他也会和她一样看到有邪祟作恶会去动手净化,但爱世本能地就是感知到,他自己本身其实就是邪异,大概是某种高阶邪异吧。 她之所以能跟他能交谈来往起来,也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对她说,他和她其实是同类——不被世间所容,不受人喜欢。 就像他明明只想做个普通人类,身体却不受控制会变成邪异的模样。 在朦胧的云遮月色下,真宙曾坦诚地在爱世面前化作白骨模样。 也许那时的她也早已不正常了,所以她才竟然能在他空洞的眼眶中看出了真诚的意味。 也许他和其他邪异一样早就盯上她了。 也许他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尝试接近她的。 但不论是哪种,爱世都不在乎,在他对她伸手说:“爱世,过来我身边吧。” 对她说:“在我身边不用有负担,就算害了我,我也是邪异不必觉得可惜。”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打算放过了这个俊丽妖冶的男人,并任由他纠缠在她身边了。 从没有人像他这样试图接近她,然后告诉她他是能被抛弃的,不必有顾虑。 那时的她想着,她也许要对爸爸食言了,因为她还是忍不住动心了。 但如果她喜欢的是像真宙这样的男人,喜欢的是和她一样不被人喜欢的邪异,是不是就不会影响到大家了。 爸爸一定会理解她的。 …… 白天,爱世是华族的小姐,时而去书店借阅书籍,时而到山水草坡之间画画;而真宙是商贸之家的公子,在觥筹应酬之间畅谈生意。 到了夜晚,他们就行走在繁华夜灯无法触及到的城市迷宫之中——街巷暗道、废弃屋舍、无人码头、工厂深处、深夜的医院和学校……他们都去过。 见到了这座光鲜城市的另一面,属于他们的这一面。 无意中救下彰子和澜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爱世觉得澜生对她的态度无所谓。 “没关系,只要我看到邪异害人了,我就不会不管,谁都一样。”爱世穿着英式洋裙,提着黑色的皮包说道。 她打算去一家小有名的咖啡厅给外婆买蛋糕,等过几天,外婆就要回森安,她也得去女校上学了。 “那夜雾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啦。”爱世跟真宙招招手,就笑着离开了。 真宙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略显欢快地离开后,也逐渐没入人流中。 …… 又是一年新春,爱世15岁了,和姐姐一样顺利进入圣华女校就读。 虽然她觉得,既然不希望她产生好胜心和嫉妒欲,那就没必要去圣华女校了,一般的教会女校她也能接受,但爸爸还是坚持她去圣华。 因为爸爸他总是矛盾的,既希望她能低调不去和他人比较,这样就不会诱发她的嫉妒之心伤人伤己,但同时又不希望她太平庸太无趣,这样的话就真的没有任何人眼里有她了。 但他总是这样的话,那她也没办法了。 在学校里她依然是独来独往,好在寮舍的女孩子们都好相处,就是其中一个女生是彰子,大家都觉得她会为难彰子而总是额外关注她,让她觉得有些困扰。 但总的来说爱世对现下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她梳着长长的齐眉的刘海,将自己的眉眼掩隐其中,她没有博人关注的渴求,对成绩也没有拔尖的欲望,即便晚上不能经常出去和真宙一起在暗夜中肆意行走,但偶尔能出去一次,她也很高兴。 每当她要夜行时,她就会盛装妆扮自己,穿上与黑夜最为相称的华艳和装。 所以真宙也对她说过,大概因为这样的她实在太像飞舞在月夜下的蝴蝶,即脆弱又惑人,所以他才会被她吸引而来。 确实,人们都会因为蝴蝶的美艳而本能地深受其吸引。 于是当爱世再一次救下了澜生时,澜生终究还是就着微光认出了她。 认出了这个他本该熟悉却无比陌生的久生爱世。 …… 周末。 藤原侯爵府邸。 爱世如往常一般在姐姐家陪着小秀和一起。 恰好这天她应姐姐的期望,穿上了一身杏粉色印染墨兰的和服,虽然与深夜的华服不同,但也足以让澜生确认就是爱世。 但爱世却并没有被他戳穿的自觉,对他仍旧和之前一样的态度——他不理她那她也不理他。 而澜生则突然发现,他倒是想找机会私下里和她谈谈,却发现他竟然一直都找不到两人能独处的机会。:,m..,. 212 椿之绮祸6 对椿绚她觉得好没意思,对…… 终于在傍晚时分,澜生才在湖边遇见独自出来散步的爱世。 在遇见她的时候,她正蹲在湖边看湖中的一群鲤鱼,澜生忽然想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似乎格外喜欢独自一人去看鱼看蝴蝶看虫蚁看菇类,看得认真有趣,像个小孩一样。 但爱世在看见澜生之后,就站起身抚了抚身上和服的褶皱,便准备转身离开。 像往常一样,她不在意澜生是一回事,但她也不想听澜生对她的冷嘲热讽,哪怕澜生对她喊等等,她也并不打算停下,只想赶快回到姐姐和秀和身边。 澜生见到她仿佛没见到他当他不存在的态度,气急之下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腕。 爱世停下脚步,看向了自己杏白色的和服袖摆下被澜生扣住的手腕,澜生也一愣,他没想到她的手腕那么细弱柔软,让本来还用了些力的他都不禁松开了她的手。 在爱世还没来得及问做什么之前,澜生就盯着她问:“那天晚上,是你吧。” “你说什么?”爱世皱了皱眉,觉得他说话不清不楚的,不懂。 而澜生却觉得爱世还在隐瞒,于是更加确定道:“那天晚上,还有之前救了我的人,都是你吧!” 爱世这才明白澜生在说什么,原来他已经发现是她了啊,但她一点都不担心,就是不说话看看澜生想做什么。 “我没想到你晚上会出去做些事。”澜生说完,感觉也有些不对,他本意是想表达她为什么要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说出来就感觉像在指责她一样,就像之前一样。 而爱世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一瞬间她是有些不高兴的,但很快她就调整过来了,有些挑衅又有些无奈地对澜生温声道:“出去做这些事,难道不比试图接近你,然后再觊觎九条大人要好么?” 爱世的话让澜生一时语塞,不知为何澜生看着眼前的少女觉得她变得清晰又不同了起来,她似乎一直都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她清楚她在他们心中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但她不屑于去澄清。 她甚至还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救下他,哪怕救下他之后还要再继续面对他自以为是的态度。 澜生看过很多书,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书中那些无知的,浅薄的,只为了衬托主角高洁存在的小丑配角。 这简直比直接指责他还让他羞愧羞耻,让他也不知道他后续该接什么话才好。 就像明明该好好感谢她,却弄得像她做错了什么他正在抓她的什么把柄一样无耻。 可爱世是温柔的,她能看出澜生是羞愧无言的,所以她的心情好一些了。 但同时她依然是顽劣的,所以为了满足自己的恶作剧也为了欺骗澜生,爱世上前一步对澜生悄声道:“澜生,告诉你一个秘密。” 澜生抬头看向她,看到她就着湖波和微风柔艳地笑了。 “现在的我,是类似于侍奉神明的存在了。” “我需要和神明大人一起净化世间的邪恶污秽,所以那个时候任何人有危险我都会去拯救的,今后也一样。” “而且修行之中,我不能贪恋人间的情爱,对奢靡之事的态度要淡泊,所以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九条少爷他们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也许是眼前的爱世神情过于温柔和释怀,仿佛真的就像在神明跟前成长起来的纯洁孩子,让澜生对她的话信以为真。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你做这些事太危险了。”澜生终于将他想要表达的本意说了出来。 因为他看到爱世眼睛一亮,神情终于像个符合她年岁的少女了:“你在担心我吗?” 那惊喜于他竟然还会担心她的模样,让澜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所以他没有否认甚至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很强的,你不是也见到过了么。” “你说我是不是很强!” 她不断强调她很强,还很得意的模样,让澜生也忍不住笑了说是是是。 可谁真的忍心让这样的女孩身处于危险之中呢。 如果是几天前的澜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和爱世之间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真的会担心她的安危,而这些都是因为爱世对他的温柔和宽容。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爱世又严肃着脸对澜生道:“啊对了,为了不要外婆和哥哥姐姐他们担心我,澜生你要保密知道吗!” “我们的关系也和从前一样,不然,大家会觉得很奇怪的,知道吗!” 爱世说完就先离开了,因为她看到姐姐身边的佣人朝她过来了,大概是姐姐跟秀和想见她了。 那穿着和服的背影像只精致欢快的小蝴蝶。 澜生还是站在湖边看着少女离开,然后转身看向傍晚的湖面有些笑意,觉得那家伙果然还是一个笨蛋,就算关系变好了又有谁会想到那里去,只会觉得是大家都长大了。 所以,这样单纯的家伙,从前他怎么会觉得她心机深沉呢。 澜生问自己。 …… 后来。 当爱世周末回藤原家,陪着秀和玩游戏时,澜生偶尔也会加入其中。 用餐时,澜生也基本会一同出现在餐桌上。 有时澜生对爱世表现得太过善意友好,反而爱世会不高兴地瞪向他,表示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暴露了,而澜生则耸肩表示不会有人知道的。 甚至在宴会中,当澜生再看到爱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总是想过去她身边,如果不是爱世提前察觉到他的想法赶紧躲开。 于是情况变得令澜生有些头疼,从前是他避开爱世,现在是爱世躲着他。 总之,他们似乎只能划清界限。 以至于澜生再听到有贬低爱世的言论都会木着脸不高兴,忍无可忍的时候还会直接质问那人说这些话是有什么根据么,没有的话就闭嘴。 可爱世自己一点都不在乎,每次周末回来,不是高高兴兴地买花束就是买蛋糕还给秀和买玩具。 爱世越是这样澜生就越生气,但他对着爱世说不出让她硬气去反驳那些人的话,因为他曾经不也是这样的人么,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澜生只会越来越生气,导致大家都知道澜生不希望有人再对爱世有所非议。 对于澜生的改变,久生家和藤原家的人自然是乐于见到的,但其他人就有些不解了,包括九条家的淳树少爷,但他不会去问澜生这样的问题,而其他不相关的人就算问了,澜生也因为他们调笑的态度不屑于跟他们解释。 直到某天,大家忽然都意识到,久生家的爱世小姐即便将自己低调地掩藏在厚厚的刘海之下,她那美丽的容貌也难以遮掩住了。 如此一来,他们就能理解为什么澜生的态度会发生变化了。 但他们自以为是的理解,让澜生心情更加糟糕更加不愉快,说得好像他是一个多么肤浅势利的人一样。 明明这些闲言碎语也有传入到爱世的耳中,而爱世在面对他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尴尬,对待他就像一个心智成熟的姐姐。 那天,她又出去了。 他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从深夜等到将近黎明。 他知道她要是回来的话,一定会从这个楼梯间的窗户翻窗进来,因为宅邸围墙之外有棵高大的樱花树,恰好就在这个窗户之外。 一阵暗香浮动,一身暗夜华妆的她如蝴蝶般轻盈地出现,坐在窗台之上,怀里还抱着一捧含着花苞的樱花枝。 她知道他是因为担心她才在这里等着她的。 所以她从怀中抽出一支樱花枝递给他,然后望向窗外黎明的微光—— “又是一年春天到了,澜生。” …… 人呢,总是这么喜欢追求刺激和得不到的事物。 因为爱世告诉澜生,他再也不用担心她会喜欢谁看上谁了,因为她侍奉神明不能与凡间的人相恋,而一直以来她也确实是这么执行着的。 可她越是这般,澜生便越是在意她,甚至爱上她。 一开始,澜生当然是自我否认的,并不是他觉得爱世有多么糟糕,而是觉得,这个爱上爱世的他很糟糕。 每当他看到爱世带着略显疲惫但又因很好地完成了净化而感到满足的脸锦衣夜归时,大概是没有人能配得上她的。 而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爱世没有变成这样,他大概还是和从前那样对她带着偏见吧,正因为他也唾弃这样的自己,所以他才一直否认。 直到,他无意中看到真宙将爱世笑揽在怀中坐在樱花树上时,他愤怒地不能自抑。 他知道夜雾真宙这个男人,虽然爱世说他和她做着一样的夜间工作,所以不用担心她孤身一人,她是有同伴的。 但他知道真宙和爱世才不同,那个男人,根本就是妖异! 他在不久前见到过那个男人的真面目,但不论他怎么说爱世都不愿相信的模样,只说他不用担心,她会处理好的。 结果现在,澜生更是觉得是真宙不知对爱世说了什么而蛊惑了她,就像邪恶的妖异心怀不轨玷污了圣洁懵懂的神女一般。 …… 爱世觉得自己的恶作剧很成功,能让这个从小就那么看不惯她,看不起她的澜生为她这般担忧力竭的模样。 明明她一个祸津之子,却真的能让人觉得是神圣的存在,这让她想起了椿绚。 于是她兴奋得意的尽头,是意尽阑珊,因为真正的她与澜生心中所想的模样天差地别。 如若她一开始就是这个模样,椿绚那时,会喜欢这样的她么? 唉算了,好没意思,不想了。 对椿绚她觉得好没意思,对澜生她同样也觉得好没意思。 她今后想过得简单些,所以她的人生里只留下真宙就足够了。:,m..,. 213 椿之绮祸7 你到底是净化污秽,还是使…… “爱世!你听我说,他根本就不是人类,他是妖异,我亲眼见到……” 在只有爱世和他独处的时候,澜生便迫不及待地将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告知爱世,可爱世的反应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反而有些不在意: “澜生,其实,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啊。” “不是,他和你根本就不一样,他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澜生还在试图让爱世相信他,而爱世的神情却越来越平静和冷淡。 “是一样的。” “你之所以会觉得他和我不一样,是因为我骗了你。” “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骗了你呢,澜生。” 爱世今日穿的是纯白色的薄纱连衣裙,即便有三层但薄纱面料依然清透,在阳光下还能折射出动人的流光。 这是小时候的她最喜欢最渴望的模样——纯洁,惹人怜爱。 但小的时候她这样打扮,总是有人笑她丑,作怪,现如今她再这么穿倒是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依然还在安慰和满足那个年幼时的自己。 “其实,你的直觉从来都是对的,所以从小你就讨厌我也是正常的。”爱世直直地看向澜生,仿佛透过他看向了从前年幼时的他们。 “我才不是什么侍奉神明的巫女,以嫉妒为食的祸津之子才是我的真正身份。” “什么?”澜生一时无法理解爱世在说什么。 但爱世不管他理不理解意不意外,她只继续陈述道:“我希望大家都爱我,希望大家都围着我转,希望我是所有女生里最漂亮的那一个,希望我是所有女生里过得最令人羡慕的那一个。” “对,我不希望有哪个女生超过我,所以我最讨厌彰子了。” “不过你是知道我讨厌彰子的,但你肯定不知道我还讨厌姐姐。” “我讨厌我的亲姐姐,我嫉妒她。” “嗯?怎么不说话了?是被我吓到了么?”爱世看着澜生的漂亮眼睛瞬间溢出了本不属于她的邪气。 “所以你并没有看错我,我就是那么地虚荣,浅薄,我还那么小我就本能地想接近九条少爷,希望他能喜欢我,因为在我的同代人中,我再也找不出比九条少爷地位还要高的男人了,如果能成为他的新娘,我就能成为东京最令人羡慕的女人。” “这样的话,我就能超越姐姐,超越彰子了。”爱世在说这些的时候,神情是期待而又天真的。 “但是。”爱世的神情从刚刚的期待冷淡了下来。 “现实哪有都顺着我的意来的呢,所以我的欲望和势在必得只会让大家都厌恶我,我也会因我总是得不到的东西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心生嫉妒之心。” “越是嫉妒,我就越是偏执和扭曲,最后一定会心生害人之心。” “爸爸担心我将来会害人害己,将我送到外婆身边教养,好在外婆不嫌弃我,好好地教养我长大。” 说到这里,爱世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对澜生说椿绚的事,只是简单地告诉澜生,只要她努力让自己不引发嫉妒,大家都能过得很好,所以她跟爸爸保证她不会恋爱也不会结婚。 “你不夸赞我么澜生,为什么要露出同情我的表情,真讨厌。”爱世似疑惑又似不悦。 但澜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所以我才跟你说不用担心,即使是这样的我又不是真的没有人喜欢。” 话题回到最初。 “我知道真宙是妖异,一开始就知道。” “但他说,我喜欢他不会有负担,不用担心影响到大家,不会嫉妒,因为比起我他会更喜欢我,而且他是妖异,我可以抛弃他……” 虽然爱世说着喜欢真宙是一件多么便利的事,但澜生能听出来爱世真的很喜欢真宙。 也许她觉得这样,她就不孤独了。 “那爱世,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呢?” 在沉默了许久后,澜生反问爱世道。 这让略有些兴奋的爱世平静了下来,她的话到嘴边,突然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是啊,她对澜生说这些做什么? 看着爱世真的在想为什么的模样,澜生更难过了,因为他知道是为什么,爱世还是希望唯一知道她感情的他能认可她,认可她喜欢真宙是没有问题的。 而他也清楚他绝对不能任由那个邪异的男人利用爱世的这个弱点伤害她。 …… 澜生讨厌真宙,真宙也厌恶澜生。 说来也不知是什么巧合,他们偶遇的地方是一个洽谈生意的宴会场所,两人都穿着西服,尤其真宙更是有着儒雅商人的道貌岸然。 最后,还是澜生没能沉住气低声质问真宙:“你接近爱世到底有什么目的。” 澜生想要掀开这个隐藏在人群中丑陋邪异的真面目,真宙则看不惯澜生这种势利虚伪的人,搞得他有多么在乎爱世一样。 明明最讨厌爱世的那批人里,不就有他么。 真宙可不像爱世对待这些人的态度是直接无视,即便不做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他也知道说些什么话最能刺痛此时的澜生。 “目的?”真宙一脸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的神情。 “我没有什么目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真宙还一脸真诚,但随即表情就变换成了玩味不羁:“你是觉得我会这么说,对吧。” “是哦,我接近她是有目的呢,而且还是十分不纯的目的。” “你也看到了,她身上有着强大的力量,这能源源不断供我吸食,让我满足。” “明明不久前你不也防备她不喜欢她么,像她这样的女人就任由我吸食不就好了,你这样我还以为她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似的。” 真宙说完就潇洒离开了,留下澜生一人站在原地。 是啊,连这个男人都知道,就在不久前他对爱世都充满偏见,他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去警告他呢。 …… 即使难堪,但澜生也不愿爱世坠入火坑,所以他将真宙的目的都告诉了爱世。 而真宙也似乎算准了爱世不会离开他。 事实的确如此,爱世的态度是,像她这样的本就不受人喜欢的人,如果她那灵力真宙需要,那给他又如何,于是一如既往地选择和真宙在一起。 澜生能感受出来,和真宙在一起的爱世,是快乐的,但与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遥远,仿佛扑明火的飞蝶般,随时就会坠落消散。 所以不论爱世说了多少嘲讽和拒绝他的话,澜生仍旧不死心地拉扯着爱世的袖摆,希望她不要再无止尽地追随暗夜,与真宙这样危险的人做伴了。 但爱世始终坚持自己的选择,她用自己的方式珍重着愿意爱她的人,甚至开始对澜生感到厌烦,后悔当初仅仅是为了戏弄他而让他和自己产生了联系。 她知道澜生自以为是在救她,可她不明白澜生为什么非要救她。 她这样不好么,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不利,也没有任何痴心妄想,难道非要她真的变得面目丑陋害人害己,澜生才甘心么? …… 也许是为了还能在爱世心中留有最后一丝余地,澜生没有将爱世常年行走在暗夜中的事告诉任何人,不论是他的好友还是他和爱世共同的亲人。 可他是普通人,在现世之外的世界里,他没有任何力量,他只能依靠自己能在现世中查询到的信息去找到能够替他解决这件事的人。 因此他查到了爱世童年所在的森安乡,查到了位于森安乡的守山神社,甚至还找到了守山神社的下任宫司继承人——铃守椿绚。 委托这位被称为是神语者的青年能点醒爱世,将已经被邪异缠身而不自知的她解脱出来。 椿绚则慎重接受了这项委托。 …… 椿绚自然不是一到东京就莽撞地去解决纠缠着爱世不放的真宙。 他细致地观望着东京这个因无穷尽的欲望而滋生诸多邪祟脏污的繁华都市,尤其黄昏之后,喧闹的霓虹灯延伸不到的阴暗处,是邪秽恶灵狂欢肆意的地方。 他看到当年那个雪安家的小女孩,如今名为久生爱世的少女,身着绚丽华艳的和装,自在轻盈地行走在这样的暗夜中。 也许有人不明白她为何在这样的夜晚中盛装出行,但椿绚却不知为何能隐隐明白她这么做的缘由——她也许一直在扮演着神明的使者,扮演着她曾心心念念却终究没能扮演成功的神使少女。 她已经能够纯熟地使用自己体内的灵力去净化那些都市阴暗处的邪祟。 她总是能善意地救助每一个被邪异侵害的人,之后却如蝴蝶般轻盈离去,对他们的道谢视而不见。 她在危险的暗夜中,有着自己的温柔和冷淡。 爱世如今的气质,居然让椿绚有着熟悉的感觉,这让他很意外。 但让他更意外的是,明明看起来非常清醒和冷静的她,却放任那个最具危险性的妖异男人将她搂在怀中。 明明灵力被吸食,她却心甘情愿地模样,就像被邪肆的毒蛇圈缠住的蝴蝶般动弹不得。 他几乎本能地出手,要将她拉离那个邪异的桎梏。 却不想那看到他用“为何你如此堕落竟与邪异为伍”的神情的爱世,对他的态度是烦躁与厌恶。 “那样心机叵测的邪异之人,你不该与他待在一起,更不该庇护他。”看着爱世护着真宙的模样,椿绚有些皱着眉不赞成地开口道。 椿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爱世视作是与他相同之人,应捍卫现世“洁净”。 “不要!你管我跟谁在一起,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邪异之人又如何,我不也是邪异之人么,我们在一起有什么问题么。” 看着爱世不同于往常的冷静,情绪异常激动的模样,真宙则不动声色地将爱世往身后揽去,并朝前方的人客气开口道: “我们没有做任何为祸世间的事,相反我们还努力像神使大人您这般努力净化着这座城市的脏污,不知为何您还对我们充满敌意。” “难道所谓的妖异之人中,就不能有一心向善的么?” 椿绚对待邪祟妖异从不留情,面对真宙的质问他冷然回道:“为不为祸世间,你在吸食她身上的养分时就应该清楚了。” “以及,你到底是净化污秽,还是使其臣服于你,想必你更是清楚。”:,m..,. 214 椿之绮祸8 她的虚荣和美好,浅薄和哀…… 真宙和椿绚有过短暂的交手,即便一开始他并不想跟现世的神职人员对上,但这位椿绚大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想放过他。 他只好将爱世安置在身后迎战。 可几个回合下来,很快,真宙就意识到他和椿绚之间的本质差距。 虽然他和椿绚类似,都是强大存在的代言人,但他是魔物指定的代言人,追根究底是由于他们一族侍奉的魔主大人被镇压并力量式微,所以需要由他们所谓的“家主”出面作为代言人去维持人们对魔主的微薄供奉,以防魔主大人在长时间的镇压中消散。 而这位铃守椿绚大人则不同,他是侍奉正面神明的神职人员,同时也是亲神力量较为强大,被选定为是代表神明发言的神语者。 那位,是真正的一方神明,是以守护一方土地为己任的——其强大的神力来源于那片土地历代源源不断的信仰和供奉,因此在力量的给予上,椿绚与他就有着本质的差别。 尤其是他手中那一出刀鞘就闪着椿花般血红剑光的金纹退魔刀,让真宙非常忌惮,尤其身上不慎被那把退魔刀击伤之处,如烈火般灼热无法消退。 因此,在爱世忍不住上前想帮他一同对抗椿绚的时候,真宙当下就决定带着爱世迅速逃离进暗巷中。 甚至为了摆脱椿绚,爱世被真宙带到了异界。 在异界的荒原之处,有一座他为爱世建造的城。 …… 回到空无一人的高城里,随便推开一间房间的房门,真宙就没能忍住从爱世身边倒了下去。 “啊,你没事吧。”爱世被真宙的状况吓到了,赶紧蹲坐下扶起他,发现真宙的脸色十分苍白,就像受了什么失血严重的重伤一般。 爱世知道真宙是被椿绚击伤了的,大概,大概是在下腹的位置。 于是爱世毫不犹豫地将真宙的衣裳扯开,当她将真宙内里的贴身白衣也扯开后,就看到他左下腹处有道很深的刀伤口。 这么深伤口的血没有将衣服染湿,是因为伤口上的赤焰将流出血液都烧尽了,这样下去,大概全身的血液也都会被烧尽的…… 爱世慌了,甚至伸手去捂住那个伤口,想将那团赤焰捂灭。 “不……”真宙的反应已经钝化,没能及时制止住爱世直接伸手去接触那团烈焰。 好在,这团烈焰仅对邪异生效,对于不是邪异的存在是无感知的。 “怎么办,这团火要怎么样才能熄灭。”爱世捂了好几次,都不能将其熄灭,但也不会伤到她。 “啊,要不然就快变成白骨的样子吧,这样身上就没有血了!”爱世突然想到。 是的,真宙曾告诉过她,白骨化是他最接近妖异的模样,因为摆脱了血肉的限制,就很少有别的妖魔异怪能伤到他。 看着爱世焦急为他想办法的模样,在窗外月光的柔和铺照下,真宙即便痛苦难忍也不自觉地笑得很无奈又温柔,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什么可怕的妖异,反而让人觉得他只是某个可怜的落难公子罢了。 “因为我的血液中有魔主大人的传承,是妖异的,所以这团东西才会不断净化。” “如果我变成了白骨模样,就是彻底的妖异化,那这团火会瞬间将我燃烧殆尽的。” 这仿若刻入灵魂的灼烧疼痛,让他很快就明白了椿绚那所代表的神明大人的净化退魔机制——椿花即烈火,烧尽一切污秽邪恶。 那时椿绚并没有使用椿花,但他手上那把退魔刀一定是吸收无数椿花炼就的,威力强悍。 所以他才没有跟着追过来。 大概解救的办法只能是回到垂枝樱身边,在他的血液即将被燃烧殆尽时变回白骨,用垂枝樱温养补回自己的命。 只是,暂且要将爱世独自留在这里了。 正当重伤中的真宙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时,忽然,他的伤口处有一阵阵清凉的感触传来。 他定睛一看才惊觉原来是爱世不知在什么时候割伤了自己的臂弯,任由臂弯内侧处的鲜血流下,滴滴落在了他的伤口处。 “别动。”爱世将想要挣扎的真宙温柔地按在了自己怀中。 “我想这团火焰不会伤害我,如果我的血液盖过了你的血液,它是不是就不会再烧下去了?” 果不其然,爱世的血液就像雨霖,一滴滴地,终于熄灭了这团不甘的焰火。 …… 晦暗冶艳的妖异世界。 幽深静谧的荒原高城。 在一间仅有月光照进来的房间里,下腹包扎好伤口的真宙将同样包扎好伤口的爱世搂在怀中,疲惫地靠坐在窗边,而爱世早已紧贴着他的胸口沉沉睡去。 爱世总是这样。 他承认,一开始他的确是对她这个巫女继承人兼魔主大人为他选定的新娘很感兴趣,所以想引诱她堕落到他身边来。 大概也是因为不被接受,受到排挤,所以哪怕她从没有表态过她是否喜欢他,他也知道她是愿意和期望跟他待在一起的,这给了他可乘之机。 在一开始,他以为对她他是能游刃有余的,只要攻破她的心防,便能将她完全掌握于股掌之中。 可她不是他想当然的符号,在与她一夜一夜的相伴中,他看到了她的自卑与她的骄傲并存,她的顽劣与她的不忍共生。 还有她的虚荣和美好,浅薄和哀婉。 她曾说四季里她最喜欢春日,因为她在春日里出生,樱花会在春初绽放,好像,他也是在春日的某个朗夜出现的。 然后问他,他会不会也像春日的樱花一样,在她的生命中骤然出现又转瞬即逝? 而那时的他却觉得,她总说自己是什么以嫉妒为食的祸津之子,若不自我束缚会害人害己,可明明脆弱得如樱花般的人,是她才对。 他最初带有目的的温柔就让她留恋和珍重,不仅让他在她身边陪伴,甚至还将自己的灵力分予他吸食,让他能在现世长期维持住人类形态,不会因难以控制的邪异力量不得不变化成骇人的白骨模样。 那几乎所有邪异都觊觎的灵力,她轻而易举就给他了,她相信他,所以不曾考虑他是否会有欺骗她的这个可能,不考虑他是否会将她吸食殆尽,倔强地如同扑火的蝶一般。 他曾以为他能自始至终都冷眼看着这个女人,却不知早在什么时候,他已经怜惜着她的这份倔强和脆弱。 若是现世容不下她,他就带她离开,和她在异界之地肆意自在。 相信如她这般华美动人的存在,即便是在荒无人烟的原野,在寂静幽暗的高台城池,也能灼艳起舞。 他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就在扭曲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即便被人称作蛇蝎之人都不为过,但如今他对待爱世,大概就像在幽暗的洞穴中找到了一株奇花而悉心守护的毒蛇一般。 他守着她长大、绽放,她也许会孤独,但他会始终陪伴在她身边。 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觊觎她,夺走她。 …… 之后,爱世和真宙便在这座城里养伤。 这座异界高城中并不是完全没有“人”,还是有一些温善的小妖怪维持着城内的运转和安保。 再之后,真宙偶尔会回主家宅邸处理一些事情,爱世则变成了这座荒原之城的小姐,在游走其中时,偶尔还会遇见意外闯入这里的人类。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就永远和真宙待在这个世界了。 不过她也不排斥,因为这里几乎都是黑夜与星月,她很自在。 只是有一点,她会想念外婆,想念她的亲人们。 某天夜里,真宙听到爱世的念想后,轻松地说不用担心,可以回去看他们的。 只是他只能陪她回东京,森安那边他没有办法和她一起回去,因为那里是椿藤主管辖的土地,如今他的身份在那边会比较敏感。 爱世当然理解,她就自己回去看外婆就好,然后再约好时间回东京跟他见面。 没想到当爱世回到森安见到外婆的时候,外婆即担心又后怕,将她搂在怀中仔细确认她真的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外婆对爱世说,守山神社的铃守宫司曾带着椿绚过来告诉她,爱世被异界的邪异夺走了,椿绚没能及时将爱世夺回是椿绚身为神使的重大失误,据闻椿藤主也对此事表示了不悦,因此椿绚正要去往异界将她救回。 却没想到爱世居然自己回来了,也不像过得很糟糕的模样。 爱世认真地对外婆说,她不用椿绚去救她,她最近过得很好,那个人也不是坏人。 她只是想见见外婆,所以就回来了,以后她也还会再回来看外婆的,所以别担心她。 至于守山神社,爱世不打算去,椿绚她也不打算见他。 结果在傍晚时分,爱世打算取回放置在屋前溪流处的瓜果时,就看到了一身清隽的椿绚。 他身上甚至还佩带了退魔刀,让爱世立即抱着瓜果警惕地后退,“你想做什么!” “那个男人,居然能摆脱椿焰的禁锢么。” 爱世没有回答他,她还打算和真宙一起回异界,她不打算告诉椿绚过多的信息。 但椿绚看到了爱世手臂弯处已经愈合了的伤痕,清冷的面容一凝,几乎是立刻就知道那个妖异是怎么逃脱他的椿焰术法的。 竟然是通过利用她替代的方式,而她也已经被他蛊惑到心甘情愿奉献一切的地步了么。 “不要再接近那个男人了,他真的一直在利用你,再这样下去你的灵力、精气甚至血肉都会被他吸食殆尽。” 椿绚是真心在劝告眼前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m..,. 215 椿之绮祸9 总有一天,代表正义的一方…… 其实爱世在很早之前就思考过自己和真宙在一起,是否真的有赌气自甘堕落的成分,但后来她发现没有的。 她很简单的,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想过要证明什么给椿绚看让他后悔之类的。 她仅仅只是喜欢着那个也喜欢自己的男人而已。 于是她尽可能用冷静、理智的态度和口吻告诉椿绚,她没有被真宙蛊惑,她和他在一起没有影响任何人,他们也没有做过任何伤人的事。 爱世甚至还告诉椿绚她也不是因为赌气才跟真宙在一起,哪怕椿绚在不在意这个问题她都告诉他了,就是希望他能明白和理解她。 至少,不要抱着所谓是为了她好的心情去指责和训斥她。 人活一世当然就要做愉悦快乐的事,活在正常的世界里她并没有很快乐,那为何不让她活在能让她快乐的地方呢? 这么多年,为了摆脱她也许会害人的可能性,她不知做了多少努力,这样还不够吗。 说来椿绚也并不是真的在乎她才这样,这只不过是他的工作,椿藤主大人不也因为他的失误生气了么。 但这些她才不管呢,他要怎么样做是他自己的事,曾经他说她不能强加给他工作之外的事,那同样的,他也不能为了他的工作就强迫于她。 却不想,爱世越是真诚请求椿绚别再管她,椿绚越是固执地认为爱世已经彻底被真宙蛊惑了。 这样下去,只有将真宙这个妖异源头除去爱世才能恢复正常。 于是说了声抱歉便强行将爱世带回并暂时禁锢到守山神社里。 而真宙在东京没能等到爱世,他们的相约的时间也早已过去,便意识到爱世在森安被人困住了。 这让真宙不得不铤而走险前去森安夺回爱世。 …… 或许是爱世太过执迷不悟,又或许是受到了椿藤主的不满和斥责,椿绚在处理爱世这件事情上是有些激进的,例如那时他不顾爱世的意愿将她禁锢在了守山神社最靠近神椿树的那间房间里。 这间房间爱世也熟悉,这是当年椿绚帮她压制诅咒时的那个房间。 那时她在这个房间里是充满期待和欢喜的,而现在她却在使劲敲门让门口的椿绚放她出去,甚至放狠话对椿绚喊道:“喂——放我出去!” “喂,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是什么吗?!” “你竟然敢这样擅自囚禁我,我要报警!我们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放我出去!” 但椿绚都不为所动,并且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布置。 之后。 这间房间里围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红绳,布下了重重结界。 若是真宙敢来,怕是不得善终。 在这期间,椿绚告诉爱世,她身上的诅咒其实与真宙那边的夜雾一族有关,夜雾一族就是用这种诅咒的方式困锁住先代某一位女巫的后代们,而爱世就是被他们选中的献给这一代家主的新娘。 所以那个白骨妖异对她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且依据他们供奉的魔主的意愿,是一定会将爱世再次掠夺到异界那里去的。 相当于理性又残忍地告诉爱世,她所有不幸的根源,几乎都来自这个男人和他身后的家族。 就是这样的男人,她还要再继续包庇和袒护他么。 自那之后,爱世就消停了,不再吵闹也不再说话了。 一个人一整天地就枯坐在房间内,甚至围帐内。 结果真宙一直都没有来,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事情败露就不会再来挑衅椿藤主大人了。 于是某日在诚夫人的坚持下,神社终究还是答应让爱世在第二天跟着诚夫人回家。 可就在当晚,大家都以为守山神社终于放松了警惕之后。 真宙悄然前来。 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迅速将爱世带走。 当他真的避开重重陷阱找到爱世时,却发现不知神社的人对她说了什么,让她变得麻木无神。 即使见到了他,也没有欣喜;但他要牵着她离开,也没有拒绝。 就像漂亮、脆弱、令人摆布的人偶一样。 “爱世?爱世!” 真宙扶着爱世的肩企图唤醒她。 但爱世没有任何反应,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她的所有热情、爱意,都被一次次地冻结、拒绝,是不是只有她这个麻木的模样,才是大家想要见到的呢? 从来大家都是告诉她,她不能做什么,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她还在努力挣扎什么呢? 可当爱世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漩涡里时,灼热的鲜血就溅到了她的脸上。 就像自己原本灰白的世界中,瞬间注入了浓重的色彩。 将她拉回了现实。 …… 即便守山神社的四处如星盘般布下了椿花红绳,像捕蛇网般候着真宙自投罗网。 但真宙还是以肉身之躯挡下了所有的攻击,带着身着巫女服的爱世强冲了出去。 其实他们能不能顺利逃离守山神社的布局,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麻木无感的爱世时有多么心痛和愤怒,就像有人趁他不注意时攀折了他守护多年的灵草般怒火滔天。 这其实也是他冥冥中能预感到的事,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比脆弱,稍有不慎这段关系就会瓦解。 尤其她这般敏感又脆弱,更是只能好好呵护。 但他也承诺过她,他是能被她随时抛弃的存在。 所以,就如要真正夺走灵草,还是要将镇守灵草的毒蛇彻底杀死一样,哪怕他对抗守山神社的力量微乎其微,为了爱世他都必须来。 如果他自始至终对她都如一的温柔,那曾经的假意也能被当做真情了吧。 这样爱世就不会再难过了吧。 …… 最后,真宙残喘着牵着爱世来到的地方,是她在森安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和外婆的家。 真宙当然是想带着爱世回异界的,但很遗憾,他如今仅能做到的,就只有送她回家了。 爱世的不解还未问出口,真宙就支撑不住倒在了她身旁。 身为邪异,他终究还是被成功净化了。 也许不会有人理解,他为什么大张旗鼓地,不要命地闯入神社,最后仅仅只为了送她回家,他明明可以不来的。 但他自己明白,爱世也明白,就可以了。 又或许,他早就不想做所谓的邪异了,他也不过只是想做人间现世里一个普通的男人罢了。 …… 当椿绚出现时,看到的就是抱着白色骸骨放声痛哭的爱世。 爱世看到他后,虽泪流不停但依旧瞪大着双眼问道:“椿绚大人,这样您满意了么。” 也许这个冷漠的男人还要再强调这个人是邪异,但爱世没有给他再说这些话的机会,她直接就用他曾经最不耐烦她的模样尖叫喊道: “就算他是妖异又如何啊!” “就算他要吸食我身上的灵力血肉又如何啊!” “至少他的怀抱是温暖的,为什么连这一点点的温暖——” “你们都要夺走呢!为什么啊!” 总是说她贪求那么多那么多她不该贪求的东西,所以她什么都不敢要了,过得小心翼翼,希望不要再被人嫌弃和厌恶了。 希望有一天大家会觉得,她没有那么可怕的。 而她仅仅只要这一点点的温暖和温柔,不会再影响任何人,就算被吞噬了也是她自己的事,明明她就只要这些了,这些人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不放过她。 爱世恨死他们了。 早知如此,她不如一开始就彻底做个令人厌恶的人。 或者,她真的被真宙吸食殆尽,就好了。 …… 爱世抱着真宙的骸骨离开了森安。 不知为何,椿绚没有拦下她。 也许是椿藤主默许了她的做法,也许是椿绚也觉得抱歉。 最终,爱世来到异界,将真宙的骸骨葬在了那座高城中央的庭院中。 第二天。 真宙的埋骨之处就长出了一株凄艳动人的垂枝樱。 那枝茂款摆的容姿,仿佛它已经在此处落地生根多年。 就像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曾离去那样。 …… 一年后。 那雪安诚夫人家的小孙女再次回到了森安。 她的精神气色看着好多了,也更成熟些了。 这一次,她陪伴着她的外祖母直至几年后外祖母离世都不曾离开过。 当诚夫人的丧事结束之后,雪安家的大门就彻底关上了,那孩子再次不知所踪。 但有人知道她在离开前曾去了一趟守山神社。 那时,爱世就如同最初的时候,出神地盯着神社后山处的那棵神椿树。 神椿树也如当年那般枝繁叶茂,无数透红的花蕾正静待着时节到来,好一夜之间竞相开放。 不同的是,如今的爱世已经对那些花蕾没有了年幼时的好奇与欢喜。 她没有伸手去触碰,只是静静等待椿绚出现。 椿绚如期出现,站在神椿树主干的不远处,一如当年般。 所以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一身干净清俊的衣装,唯一的变化大概只有对她的态度没有当初那么清冷平淡了。 但她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如果她彻底变成了真正邪恶的妖异,这个男人在面对她的时候是否还能游刃有余。 她希望将来她和椿绚对上之后,她能满怀恶意地告诉他:“椿绚大人,这都是你害的。” 如今,那座高城已经变作了修罗场。 无数妖邪、人类、好的、坏的每晚都在里面冒险、厮杀和逃生。 而她则穿上最华艳的和装站在那株摇曳的樱树旁,看着他们挣扎、惊惧还有丑陋的面目,最后挂上糜艳的微笑将他们一步一步送入深渊。 她是这个修罗场的主人,总有一天,代表正义的一方会前来打败她。 她等着那天到来。:,m..,. 216 椿之绮祸10 太吵闹的女孩子果然很麻…… 乌云将明亮的圆月遮了半面,庭院静谧,只有蝉虫在隐约低鸣。 这里是白上温泉庄。 深夜时分,温泉庄内的人们几乎都已经入眠,却不想此时竟有个六七岁穿着白色寝衣的小女孩坐在木廊台阶上,双手撑膝望着天上的月亮,鼓着个脸似乎在独自生气。 这是森安诚夫人刚从东京接到身边准备好好教养的小外孙女,名为爱世。 由于长年备受溺爱肆无忌惮地长大,爱世小小年纪就任性霸道,令人头痛非常,基于一些不可说的缘由,诚夫人固执地要将这孩子带到身边教养,而她身为华族子爵的父亲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 虽然是带回到了森安乡下,但爱世的性情一时半会还不能调整好,她仍然会跟森安这边的孩子们起冲突,比如跟香取家的小少爷互相看不对眼,以至于那孩子冲动说出了和服不卖给她穿的话。 虽然温文尔雅的香取老板不断道歉,但诚夫人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带爱世去邻镇定制她七五三节要用的和服。 既然来到了邻镇露水镇,难免就在白上温泉庄过夜,而恰好这间温泉庄的老板和老板娘是诚夫人的旧识。 因此诚夫人祖孙俩受到了非常热情的招待,不仅品尝了当地的时令鲜食,还泡了非常高级的温泉。 唯一让爱世不高兴的,就是外婆要让那个香取贵夏来监督她,说是要锻炼她的心性,她当然不肯,那个人讨厌她,一定会嘲笑她的! 但外婆说一不二,爱世无法拒绝,于是她就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哭闹起来,觉得外婆对她不好,外婆对所有人都好就是对她不好,外婆是坏人她最讨厌外婆了!! 但外婆向来有办法对付她的这种哭闹,不会像爸爸和姐姐一样无奈妥协她的,最后依然是该睡觉的时候就得睡觉了。 只是爱世半夜醒来还是好气,扭头看了看旁边睡得气息平稳的外婆,她决定一个人跑出去躲起来,等外婆醒来找不到她吓吓她! 结果就是她出去躲了半天外婆也没出来,她蹲在花丛里都累了,最后走出来一下坐在了刚刚走出来的台阶上,继续生气。 为什么外婆不来找她! 她明明就在这里! …… 忽然,隐隐约约地,爱世好像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些喧闹声。 “嗯?什么声音?”小爱世疑惑地站了起来,都半夜了还在举行宴会吗?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她就像被引诱了一般,无意识地朝着那热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爱世一边走着还一边疑惑,现在整个温泉庄都只点着微白的小路灯,一眼望去,也没有哪里特别明亮像正举办着宴会的地方呀。 但她似乎一直能听见那些热闹声传来的方向,于是她走着走着,直到来到了一层庭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声音,似乎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爱世并没有很害怕地轻轻推开了门,在月光的照射下,这里只是一间普通的空房间。 但,房间的里面,竟然还有一扇素面隔门。 这时,那种宴会中来来往往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似乎在昭示她,令她好奇的极乐世界就在这道门后。 于是爱世如被蛊惑般地向前走去。 在爱世推开这道门的瞬间,她有种被上下颠倒了的感觉,像是被置换到了什么地方一样。 果然在睁眼站稳后,她发现她正站在一个无比豪华富丽的房间里,和刚刚那个普通素净的房间完全不一样。 暖橘的灯光下,房间里铺着昂贵奢丽的绒毯,四周的墙面上挂着几幅艳丽的花鸟图。 房间内还有一张巨大的黑木方桌,桌上的边角处雕刻着气派复杂的镂雕,桌面上摆放着钢笔、墨汁、印章和一叠叠泛黄的像是文件的纸张。 在黑木方桌对应的那一面,是一个与黑木方桌材质相同的镂雕衣架,应是专门用来悬放某件贵重和服的。 小爱世四周转了一圈后,好奇地歪了歪头表示不理解—— 这……这是什么地方? 前方灯影明灭,好像可以出去。 于是爱世走上前,推开了隔间的奢华拉门。 门一被打开,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暗夜中声色华丽的妖艳世界。 下方的世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而她所在的地方,是这个世界的最顶层。 前方高空中一阵疾风朝她袭来,吹起了她柔软的黑发,欢迎她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里跟她熟知的白上温泉庄的构造完全不同,她所在的地方是最高处,由最高处的这栋大楼向两方延展,有无数栋喧闹的楼宇紧挨着,最终围绕成一个圆环,中间有横亘的空中走廊,上下有联通的自动电梯。 非常的喧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在爱世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地无意识向前走去,双手搭在前方的栏杆处惊叹地望着时,左方一阵窸窣声传来。 爱世一扭头,就和三个鬣狗首人身的怪物打了个照面。 爱世的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瞬间回神,被这些怪物吓得一声尖叫—— “啊——” 并在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摔坐在了地上,惊恐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鬣狗怪勾起长满尖牙嘴笑道:“喂喂喂,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是人类,是人类大哥!”另一个则兴奋地喊道。 “竟然还是灵力如此充裕的人类,刚刚没注意我还以为是雨君殿下呢。” 爱世看到这些怪物即便穿着人类的花艳衣装,那满脸贪婪想要活吃掉她的垂涎模样,让她在极度惊恐下崩溃尖叫,然后立即扭头爬起来就向前跑去。 外婆——外婆—— 有怪物啊,有怪物要吃掉她,快来救救她啊外婆呜呜呜—— 爱世横冲乱撞,后面那些妖怪则紧追不放,他们的动静也引起了其它客人的注意,然后发现这里竟然混进了一个灵力如此充裕的人类幼女。 于是这些妖怪们都想吃掉她,毕竟能遇上一个自己送上门的顶级羔羊也是很少见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类幼女的来历,但大家都不愿意轻易放过她,尤其是吃了她之后自己的力量一定会大增,这是大家都能共识的事。 本来这样灵力充裕的人是会被保护起来不会轻易让他们这些邪异妖物接近的,因为这些人身上的灵力是能经过运用训练跟他们进行对抗的,甚至他们一些弱小的邪异还会被他们净化灭杀。 他们会忌惮和退避成长起来的这些人,但是幼年期的他们可是不可多得的大补之物,尤其还出现在他们的地盘上,这就不能怪他们不客气了—— 爱世吓得一边尖叫一边躲躲藏藏,甚至在最后想藏进桌底但被捉住要被拖出去的时候胡乱拿了一把刀胡乱挥砍。 意外的,本以为是人类幼女的她结果爪牙竟然也非常锋利,竟出其不意伤到一些力量强大的妖鬼。 但不管怎么样,爱世都无法和这些东西敌对,最后她是被一个匆匆赶到的少年救了下来的。 “请停手,这位客人。”少年身着华艳瑰丽的和装长外套,将她挡在了身后,即便身形比这些妖异怪物矮小许多也完全不生怯意与之对峙。 “雨君阁下!” “雨郎——雨郎——” 这位是白上楼的现任主人雨君,与他关系亲近之人尤其是楼里的一些年长姐姐们会称他为雨郎,不论是楼里的侍从还是客人们,他们都非常敬重这位雨君阁下,即便目前他看起来年岁还非常的年幼,但这座白上楼认可他,那么他就是绝对掌控这里的主人。 但是妖怪他们也不愿意放弃这个刚到手的灵气小姑娘,于是跟雨君商量着让他把这个小姑娘给他们,他们没有要破坏这里,损毁的东西他们之后也会补上赔偿。 却没想到一向与他们好说话的雨君,对此事的态度非常强硬,不允许在这里做这样的事。 “请恕我不能答应,这孩子是无意闯入此间的现世之人,我必须将其带回到现世,不然会惊动现世。” 雨君长话短说,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惊动现世引来了清缴,也是非常麻烦的事,他们能拍拍屁股就走当然很方便,但是雨君不行,白上楼是依据现世的白上温泉庄在异界倒影而成的,所以身为白上楼的主人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最终爱世被救了下来,任由这个看起来和她一般大但是已经完全比她成熟的男孩牵着回到了最初她来到这里的地方。 在回到那个房间后,爱世就甩开他的手想立即冲进去回到她原本过来的地方,她要马上回去跟外婆在一起,她再也不要离开外婆了! 比起爱世的迫切,这位雨君却拉住了她,轻声说了句“失礼了”就将食指尖点摁在爱世的额间,他需要对爱世做记忆模糊,一般效果是她会将今晚的遭遇当成醒来就忘记的噩梦。 “你在做什么?放开我,我要回家!”爱世抗拒扭动起来。 “奇怪,怎么没有效果。”突发状况让雨君也有些意外,他居然无法对这个女孩进行记忆模糊。 “你,是哪间神社的巫女么?”看着爱世身上非比寻常的浓郁灵气,雨君问道。 爱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开始不管不顾哭闹起来,她只想赶快回去见外婆。 雨君:“……” 太吵闹的女孩子果然很麻烦…… …… 黎明拂晓时分。 白上温泉庄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他们在四处寻找着,因为有位客人说她们家的孩子不见了,这可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就怕那孩子贪玩遇到危险的事,毕竟这里不仅有后山有庭院,还有小池塘。 当看到哭哭啼啼的爱世之后,大家才放下心来。 诚夫人那醒来发现爱世不见了提起来的心才放了下来,并且看到不停地喊外婆哭得脸都花了,身上的白寝衣都脏了的爱世,她也不忍责备,将扑过来的爱世搂进怀中。 “太好了太好了,回来了就好。”温泉庄的老板娘桐安慰道。 由于爱世的情况,诚夫人打算让爱世先休息一下,等冷静下来之后,再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歉意地看向桐,说真的麻烦她了,桐直说孩子的事都是应该的。 …… 诚夫人带着小孙女回房间休息,桐也顺着小路准备回自己的住所,然后在路上看见了她的儿子:“小雨,你怎么起来了。” 这孩子身体孱弱,大概是动静太大吵醒他了吧。:,m..,. 217 椿之绮祸11 他看向她的眼眸中是温柔…… 爱世是做了一场噩梦突然惊醒过来的。 当她看到外婆就守在自己身边时,便忍不住扑进外婆的怀中,哇哇大哭:“外婆——呜呜呜,爱世遇到了妖怪差点就被吃掉了呜呜呜……这里有妖怪……” 而诚夫人则温柔地安抚爱世,拍着爱世的背问:“爱世,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外婆好不好。” 听见外婆的询问爱世根本就不想隐瞒,她将昨晚上她的一些遭遇全部都告诉了外婆,从她一个人生气跑出去,然后看到了一扇门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都是妖怪的世界,到后来她被那些妖怪追着说要吃掉她……好在最后她被一个男孩子救回来了。 爱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却没有想到她昨天晚上那些,光怪陆离的事被大人当成是她晚上作噩梦梦游结果被吓到了,然后在庭院里遇到了早起的雨少爷,雨少爷就将客人送了回来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而已。 于是大人们温柔和蔼地对爱世说:“爱世,这里没有妖怪的,小爱世是太累了所以才做噩梦的,只要休息好了就不会再做噩梦啦。” “不是不是,是真的!!!”爱世看到大人不相信她都着急了拉着外婆的衣袖:“是真的外婆,是真的!!!” “我知道在哪里,我带你们去!”爱世不死心地说。 诚看着爱世的样子,斟酌一会就对桐说道:“就跟着这孩子去看看吧。” “对,眼见为实嘛。”桐完全能够理解诚夫人的想法,即便事情再不可思议也不会完全以大人的傲慢否认孩子。 于是爱世带着外婆和桐阿姨来到她昨晚上去的那个小房间,她还清楚地记得。 “啊,就是这里!”走廊尽头这里果然有个小房间,爱世指认道。 却不想,当桐阿姨将这个房间打开之后,发现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杂物间,里面还堆放了很多旅馆会用到以及不用的杂物。 杂物间的背后也没有她说的那道门。 “怎么会没有……”结果就是爱世自己都恍惚了。 爱世看向外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搞得好像她在撒谎一样,但是……但是…… 诚夫人上前将爱世拉到自己跟前,温柔地揽住她然后低头说道:“没关系的爱世,外婆知道爱世不会说谎的,但可能真的是爱世晚上做噩梦了,等爱世精神好一些就能分清楚了,外婆小时候也有个相同的经历,有时候不止是做噩梦,甚至生病了也会产生幻觉的,我们好好休息就好。” 听着外婆的安抚,爱世才点点头,现在她也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直到午间饮茶时她看到桐阿姨的儿子,那个名为白上雨的少年和她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雨君”一模一样! 大人们互相介绍着对方,还说不要看小雨看起来瘦弱,但其实小雨要比爱世大一些,是个可靠的小哥哥呢,早晨的时候就是小雨哥哥送爱世回来的呢。 小雨大方热情地跟诚夫人和爱世问好,而爱世则显得有些扭捏不怎么回应,不断地闪避又看向这个“小雨哥哥”,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说些什么的模样。 却不想这个名为雨的少年在看到爱世下定决心指着他要说出些什么的时候,便热情地告诉两位大人说:“母亲,庭院的紫阳花开得很美,我想带爱世妹妹去看看。” “啊呀,小爱世要不要跟哥哥去看看,很漂亮的哦。”桐也很意外,一向不爱跟着她招待客人的小雨竟然那么主动,于是也热情地看向爱世哄问道。 诚夫人见爱世并没有很排斥的模样也笑着对爱世说去吧,难得有个对她热情主动要带着她玩的同龄男孩子,刚好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然后小雨就牵着爱世离开了茶室,直到来到一处紫阳花盛开的庭院中央,小雨才放开爱世的手。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爱世终究还是鼓起勇气支支吾吾地问:“小…小雨哥哥,你是不是就是昨天的……那个人?” 小雨并没有正面回答爱世,而是告诉爱世:“关于昨天的事,我也很意外。” “不能顺利模糊你的记忆更加令我意外,你应该是和我类似的人,所以请你一定不能把昨天的事说出去,不然,你知道会引发混乱和灾厄的。” 白上雨在对爱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考虑这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女孩,而是以昨晚“雨君”的身份对她进行交涉,甚至看向爱世的眼神中还带有些微妙的恐吓。 跟刚刚他在长辈们的面前完全不一样,而爱世被他的眼神恐吓到了,她甚至已经认为这个男孩也是个妖怪,这里的所有人和桐阿姨都被他骗了。 “好…好,我不说,我不会说的!”爱世不敢激怒他,赶紧表明她服从的态度。 只有确定她不会再乱说和任性哭闹,白上雨的态度才稍微好一些:“等回去之后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 “嗯嗯!”爱世连忙点头。 之后,爱世数着时间想要离开,好在外婆还是带着她离开了。 桐阿姨和小雨都站在门口处送她们离开,在桐阿姨说下次再来的时候,爱世已经下定决心她以后再也不要和外婆一起来这个温泉庄了——这里有妖怪,这个男孩子也是个妖怪,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只能赶紧远离他。 且受到这个“雨君”的威胁,爱世也不敢告诉任何人,直到在森安生活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在发生什么意外之后,她才安心了下来。 但这段时间她总是疑神疑鬼,学习也心不在焉,于是为了让爱世安心,某天夜里诚对爱世说道,如果她实在是害怕,过两天就带她去这边的守山神社参拜一下椿藤主大人,祈求椿藤主大人护佑她。 …… 因为爱世去了一趟邻镇之后整个人变得有一些胆小甚微,也不爱出去玩了,之前和贵夏的矛盾已经变得无足轻重,注意力也不在贵夏身上了。 虽然贵夏和香取先生有亲自登门跟诚夫人表示歉意,但以爱世目前的这种状况,两个人互相道个歉之后这个事情就算结束了。 但湖香还是想着,要不然这段时间还是由她单独带着爱世出去玩一下,好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湖香就对爱世说想和她一起出去山野里玩,就像爱世刚刚来到森安时那样。 最近临近夏末。 山中有很多野浆果野莓已经成熟,她们可以去摘一点野浆果和一些可食用的野花回来熬制酸甜的饮料和果酱。 听着很不错,爱世果断答应了,于是姐妹两个便挎着两个小篮子一块出去了。 盛夏的山林的确物产丰富,尤其是下过雨之后还有很多野生的菌菇会破土而出,不过诚婆婆和葵婆婆都有交代她们不要乱采摘,因为有些漂亮的菌菇有毒,她们只去采摘她们熟悉的野果野花就行。 “哇~哈哈~” 一进到山中就看到一大丛覆盆子和一棵挂着紫黑果实的桑葚树,爱世和湖香都好兴奋,立即采摘了起来。 “里面好像还有野玫瑰和野菊花,葵婆婆说那些也能吃的。”湖香一边采着桑葚一边对蹲在地上捡覆盆子的爱世说道。 “是不是可以和牛奶一起煮!香香的!” “对!” “啊,有蓝莓。”才摘了没多少覆盆子,爱世就被前面的蓝莓吸引了。 然后往前采摘着,采摘着,大概是由于摘酱果太投入了,爱世忽然意识到就停下了采摘的动作站了起来,回头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跟湖香分开了。 “湖香?”爱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结果前方没有人回应她。 这里四方似乎只有她自己一人,这让她感到有点害怕,想赶紧原路回去找湖香。 结果爱世在打算回去时候听到了一阵呼救声,有人在呼救。 “有人吗,救救我——” “救命——” 似乎还是女孩的声音,难道是湖香?!爱世被这个想法吓到了,于是赶紧顺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最后发现声音是从一个小瀑布水潭里发出的,竟然真的有个少女在水潭中无法动弹。 但不是湖香。 水中的少女看到爱世后似乎松了一口气,有一种终于能够获救了的表情。 “救救我——救救我——” 她朝爱世不断呼唤着。 爱世看见她在水中孤立无援的样子,一心就想下去把这个姐姐捞上来。 “好孩子,快过来。” “对,过来。” 水中的那名少女看似在呼救,实则在专著引导着爱世来到水潭边。 而那装满了野果和野花的小篮子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打落在了地上…… …… 爱世是在这个水潭中的少女紧紧拉住她的手腕,要将她也拉入水中时清醒的。 “啊!”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爱世在不经意间看到这名少女的和服之下居然没有腿,这……这是水鬼! 于是立即猛烈挣扎起来,不断溅起水花。 却不想这个水鬼在她不断挣扎的时候直接露出了恐怖的獠牙,想咬向她的脖颈。 在水鬼即将咬到爱世时,一只手在瞬间捂住了她,似乎往她嘴里放进了什么,当水鬼还没想明白是什么时,一团烈火便从她的喉道一路燃烧到了全身。 没过多久就化成一团灰烬,随着水流飘向不知处。 “没想到直接在我这里作恶,现在的邪异已经猖狂到这个地步了么?” 当一道清朗但不悦的声音响起后,劫后余生爱世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中,这个有着清淡香气的怀抱带着她离开了这个水潭。 “小姑娘,你还好吗?” 当爱世站稳之后才抬头看清身边的这个人,是一个穿着白衣的清俊少年。 在看向她的眼眸中是温柔的安抚。:,m..,. 218 椿之绮祸12 只留这棵古老的神椿树在…… 夏林蝉鸣,日光簌簌而落,微风款款间带来了花与果的香气。 外形清俊,但气质却亲和的少年牵着小爱世行走在这片树林之中。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爱世。”小爱世一边走一边扭头问道。 也许是少年能从那水鬼的手中瞬间救下她,令爱世格外有安全感,人也没那么畏缩,便回归了她活泼好奇的本性。 “名字么……”少年似乎思考了一会儿,但也只是一小会儿便微微低头对爱世道:“我叫,椿。” “椿?” “是的,椿。” 后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在望向前方林荫时微皱着眉说:“很抱歉爱世,这里本不该有邪祟之物的,吓到你了是我的疏忽。” 爱世牵着他的手,抬头疑惑地问:“哥哥为什么要道歉?哥哥不是救了我吗?外婆说做了好事就应该被夸赞呐,为什么要道歉?” 听见爱世的童言童语,俊逸的少年只是看着她眉眼温柔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然后停了下来对她说:“好了,爱世再朝前面走就是了”。 这时,爱世听见了湖香的呼唤她的声音,于是着急地想立刻过去,但她还是再次对这个救了她的温柔大哥哥表示她最郑重的感谢。 看见大哥哥,点点头接受了,爱世就笑着朝前跑去大声回应湖香:“我在这里——” “湖香,我在这里——” 爱世和湖香见面了之后,湖香有些着急地问爱世她去哪里了!一转眼就不见了,怎么喊都不回应吓到她了,要是刚刚她再不回应她,她就要回去找婆婆了。 为了不让湖香担心,爱世没告诉湖香刚刚她遇见水中妖鬼了,只是对湖香说她在里面的深林里迷路了:“但是但是,我是遇到一个好心的哥哥送我回来的!” 然后爱世兴奋地牵着湖香往刚刚她来的方向跑去,结果那个哥哥却已经不见了,前方的树林中空无一人。 “明明刚刚他还在的,怎么一下就不见了呢?” 爱世有些疑惑和着急,而湖香却突然觉得爱世该不会是遇见神明大人了吗? “什么?” “据说好孩子在山林中迷路了,会有温柔的神明大人替他们驱赶凶恶的熊和狼,然后指引他们回家的方向。” 爱世在听到这个传说后,眼睛都明亮了起来。 神明大人。 …… 在爱世转身离开少年的瞬间门,少年看到到了从爱世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星碎流光般的灵力波纹。 “这是……”看着女孩的背影,少年喃喃自语道。 不一会儿,少年迷惑的眼神便清晰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灵力强大的,祸津之子么。 “怪不得这些妖异之物不惜冒犯我也要猎食那孩子。” 飞鸟纷纷跃林而起。 再看向此处时已无人。 …… 夏夜星郎月明。 森安正举办着一年一次的夏日祭典。 祭典的街道上灯火璀璨,人群熙熙攘攘。 穿上了粉色小和服,头戴狐狸小面具的爱世走在爸爸身边,手里拿着爸爸刚刚给她买来的肥皂泡泡高兴地吹着。 七彩的泡泡从她的呼气中形成,然后一簇簇地飘向空中,印出了她的笑脸。 此时她早已忘记了她在东京时所经历的不快,也忘记了她那时有多么不情愿来森安,她只知道现在的她过得很快乐。 外婆虽然很严厉不会为她妥协,但也是很宠爱她的,只要她能完成应完成的课业,外婆都随便她和湖香出去玩闹,还经常和葵婆婆一起给她做她爱吃的。 姐姐们也爱护她,可也会盯着她不让她偷懒,比如经常跟她吵吵闹闹的山雀姐姐,但山雀姐姐偶尔也会悄悄给她画画像,画像上的她都很可爱,所以她都一一收到她的小箱子里留存。 湖香就更不用说了,她从来到森安就一直和湖香待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用餐,一起泡澡一起睡觉,她们除了会在森安的山林原野中四处奔走,也会悄悄到外婆的收藏室里翻开箱子看一卷卷漂亮的和服衣料。 她知道镇上的孩子们都只喜欢湖香不喜欢她,但湖香最喜欢她,会站在她这边,虽然到了晚上睡前的时候湖香还是会跟她细细算账说她今天哪里不对要改就是啦。 爸爸和哥哥有时也会从东京过来看她,就如今晚的夏日祭典,爸爸会像个普通的父亲一样牵着她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告诉她当年,他还是个小少爷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祭典中初遇妈妈的。 在爸爸感慨过去的时候,爱世则苦恼许愿牌上她该许什么愿望才好。 她想变成世上最漂亮的小姑娘,但同时,她又还想再见一次那天森林中的温柔大哥哥。 “神使来收许愿牌啦!” “神使来了!” 小小的爱世被父亲抱起闪避到一旁,看见一队衣着华丽且庄重的人在人群避让出来的道路上缓缓前行着。 年幼的爱世赞叹那神使少女的美好,希冀将来的自己也能如她一般妍丽。 仿佛在回应她许愿牌上的两个愿望般,在神使少女之后,爱世就看到了端坐在神轿之上的少年。 不同于那天她在山林看见的他只简单地着一件白色的和装,此时的他姿容端庄,头戴黑色高帽身着白底金纹狩衣。 盛装且高洁。 是那天的神明哥哥! 爱世很激动,她兴奋地呼喊:“神明哥哥!神明哥哥——” “椿哥哥——” 也许是那时人太多,呼喊的人也太多了,神明哥哥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声,只是在她喊椿哥哥的时候微微侧了一下目光,但很快就回正,眼神继续直视前方渐渐离去。 那天的夜晚对爱世来说,美轮美奂地就如同她吹出的幻彩泡泡般。 …… 后来几次,爱世都跟着外婆一起去守山神社祈祷椿藤主大人的护佑。 每次,爱世都期待地问神社里工作的哥哥姐姐,那个名为“椿”的神明哥哥在么? 看见小爱世那么积极的模样,这间门神社里的哥哥姐姐们都觉得很有趣,但也很遗憾地告诉爱世,那个“神明”哥哥在修行中,所以暂时见不到哦。 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小胖但很亲和力的哥哥还煞有介事地哄着她说:“小爱世,修行是很重要的事哦,不仅要接受神明大人的指示,还要不断提升自己的力量,这样才能更好地守护这片土地呀。” 爱世点点头深以为然,怪不得神明哥哥那么厉害,原来他也一直都在努力呢! 所以她也没有因为见不到他感到很遗憾,依旧高高兴兴地牵着外婆的手和这些哥哥姐姐们道别。 …… 秋尽,冬寒。 就到了爱世的七五三节了。 爱世对外婆说,她要穿上最好看的衣裳去拜见神明大人,要让神明大人看见最漂亮的她。 外婆也笑着尽心尽力将她装扮得无比可爱,像个橘子味的透明小硬糖。 来到守山神社,外婆牵着她参拜此方的神明——椿藤主大人。 参拜完之后,外婆和友人交谈的时候,原本该去给鸟雀们喂食谷粒的爱世,在听到两位巫女姐姐讨论后山的神椿树时,便不自觉跟着她们一同往后山处走去。 现在还不是神社的开放日,所以是谢绝游客到后山处观光的,但爱世没有看到那个谢绝参观的牌子,只是顺着直觉就来到了冥冥中吸引着她的古老的神椿树面前。 后山寂静,不同于前殿的喧闹。 爱世望着这棵围绕着注连绳的巨大古树,根本无法移开她的视线。 这棵巨树不惧冬日的寒冷,依旧冷翠的枝叶无比繁茂,枝条如巨伞一般伸展垂底着,在繁茂的枝叶之间门,正孕育着无数饱满的花蕾正等待盛放。 在一枝低垂下来的枝条中,正好有一颗饱满的隐隐还透着血色的花蕾,只要爱世踮起脚,用指尖就能触碰到。 爱世忍不住地想靠近触摸—— “请不要触碰它。” 一道稍显严厉的清冷声音,让爱世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将手收了回来,并没有触碰到那朵花蕾。 然后才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已经不知何时站着一位气质清透秀雅但神色却严肃冷俊的少年了。 少年身着纯白小袖和灰色长袴,外套着一件淡青绿的中长羽织,双眼如深泉般澄澈通透直视着她,似乎在审视什么一般。 而爱世看到他却很欣喜,是神明哥哥! 神明哥哥说过他的名字叫“椿”,于是爱世喊了声:“椿哥哥!” 没得到相应亲切回应的爱世有些疑惑,嗯?椿哥哥怎么了? 此时爱世身上的灵力浓郁非常,而这种灵力的来源并不是非常正面,是源自于“嫉妒”这种较为负面情绪。 尤其是她看向神树时的痴迷的模样,让椿绚心生警惕,担心她会对神树有损害的行为。 见到椿绚,爱世非常惊喜,但不知为什么,这个神明哥哥这不太像她之前在树林中遇见的,之前的神明哥哥会主动和她说话,但这个神明哥哥对她却很冷淡。 于是爱世试探地问道:“椿哥哥,你是神明大人吗?是椿藤主大人吗?” 也许是判断爱世的确无害吗,椿绚也稍微放松了下来回应爱世礼貌地回答:“我并不是神明,我只是侍奉神明的人。” “这棵树是神明大人的化身,所以我有守护好他的责任,所以刚刚失礼了。” “很抱歉,此处是暂不开放的,还请小姐到前殿去吧。”少年伸出手衣袖轻垂,摆出请她离开这里的手势。 没想到这个哥哥竟然否认了,这让爱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带你出去吧。” 这时,掌管神社的宫司大人刚好路过,看到有人在神树旁便上来询问: “椿绚?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在见到他后恭敬地唤了一声:“父亲大人”。 爱世听见宫司喊他的名字,椿绚? 不是椿? 那天神明哥哥明明说他名为椿的啊。 这时宫司身后还跟着个穿白衫青袴的少年,这名少年不同于爱世身旁的那个少年清俊,他有点小胖,但长了张微笑脸,非常的温和可爱: “哇,这不是小爱世吗,怎么样,终于见到“神明哥哥”了吧,就是他哦!” “冬景,你们认识么?”这名为椿绚的少年微微疑惑地说道。 “是啊,不是跟你说过么,这孩子来了好几次想要找你,结果你都不在呢。” 听完,长相英俊随和的宫司大人笑眯眯地俯身对爱世道: “小姑娘今天是来参拜神明大人的么?” 爱世点点头。 “是迷路了么?” 爱世再次点点头。 “别担心,让这个小哥哥带你回去,你的家人要是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好。”爱世这才回应他,然后跟着椿绚离开了这里。 不一会儿,宫司和另一名少年也离开了。 只留这棵古老的神椿树在冬寒的山风中安静沉立。:,m..,. 219 椿之绮祸13 爱世闭眼双手交握,将手…… 爱世毕竟还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 就算心中疑惑椿和椿绚的不同,但也随着学习和生活上的忙碌逐渐淡忘,尤其她在之后去守山神社时都没能再见到那位哥哥,就失落地放弃了。 天气越来越冷, 新年也快到了。 外婆说等三月份爱子姐姐就要生宝宝了, 到时她们就一起去东京陪陪她,至于是什么时候, 还要看看这两个月她的成绩怎么样, 所以最近她每天都努力学习做功课, 想争取早日考好去见姐姐和宝宝! 不知道等回到东京后, 大家会不会因为她在森安变得更漂亮了夸赞她,她也积攒了不少话要跟东京的大家好好炫耀,不管怎么说神明大人就是救下了她,这可是只有她遇见过的事。 爱世每天都盼望着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 终于。 新的一年到了。 爱世和湖香还有姐姐们都穿上了新衣一同随着婆婆去守山神社参拜, 祈祷椿藤主大人在新的一年里继续守护她们平安健康。 神社后山的神椿树上的椿花已经竞相绽放, 浓郁的红与圣洁的雪相生相伴。 守山神社在新年这天开放了游客们的观光资格,真诚邀请生活在森安的人们共赏椿花之美。 穿着一身粉紫白蝶小振袖和服的爱世不仅看到了满树冠红透艳丽的椿花,还看到那个名为椿绚的哥哥穿上了少见的庄重华贵的神服, 在神椿树下起舞作驱邪仪式。 她已经听说了, 椿绚是神社宫司的独子, 是将来继承神社的下任宫司, 同时他还是近年代中能够与椿藤主大人沟通的神语者,即传达椿藤主大人的指示, 替椿藤主大人净化这方土地的邪魔污秽。 因此他在小小年纪时就是严肃清冷的, 尽职地做好身为神使的工作。 于是爱世想着,严肃冷淡的椿绚才是大家熟悉的,而她见到的那个椿哥哥, 是不是椿绚的另一面呢?是较为温柔的,不希望被大家所察觉的那一面? 爱世也找不到机会去问椿绚,只是自己独自猜想着。 …… 转眼间,就到了新年的第一个朔月日。 一年中的第一个新月——大朔月日。 月与灼热的阳不同,月掌管着夜,而夜里则滋生出属于夜的万物。 世间所谓的妖邪怪异,也在这万物的其中,尤其在无月的大朔月和满月的大望月之际最是活跃。 在大朔月这天,不知为何爱世感到非常得不安,无论干什么都心不在焉,有种莫名的焦躁,好像很多不好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地盯着她。 这种不安和焦躁堆积到傍晚达到了顶峰,面对即将到来的黑夜,她就迫切地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藏起来,不被任何人找到。 所以她早早地洗完澡就钻进被褥里躲着,让随后回来的湖香以为她是不是病了。 “爱世?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湖香轻轻拍了拍她的被褥担忧地问道。 “没有,就是想睡觉了。”爱世在被褥里小声回道。 “哦哦,那你睡吧,但如果生病了是要说的哦。”湖香还不想那么早睡,想再看看书。 “嗯。” 爱世刚点头,她就觉得胸口忽然不舒服起来,里面像有什么在咬她,一丝丝地开始钻着疼,然后越演越烈…… 这根本就不是她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承受得住的。 于是屋里传来了爱世痛苦的尖叫,“啊——” 一声接着一声。 “爱世!你怎么了!天呐……婆婆!” “婆婆!婆婆快来啊,爱世出事了!”湖香慌乱地一边抱着因疼痛扭曲蜷缩的爱世,一边大声喊人。 拉门被猛地一推,诚冲了进来。 “爱世!” 只见爱世捂着自己的胸口挣扎蜷缩着,像是喘不过气来,痛苦地哭泣叫喊着:“外婆我…我好疼啊,好疼啊——” 诚脸色大变,将爱世抱在怀里焦急地说:“哪里疼,爱世哪里疼告诉外婆。” 爱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全身不停地冒着冷汗。 诚焦急地对之后进来的葵说她们赶紧带爱世去医院,却被葵婆婆震惊地捂着嘴打断。 诚这才惊骇地看到爱世的手腕上竟然浮现出一道道像蛇纹一样的银丝符文,符文一次次浮现又一次次隐没,不仅是手腕,连脚腕上都有。 “这种东西……怕…怕是诅咒啊。” 早在傍晚黄昏之时,位于深山的守山神社就已经开始与不断袭来的妖异邪物对战起来了。 不论是平日里温和近人的宫司,还是别的具备净化退魔能力的神职人员们,此时都穿上了适合作战的服饰,尤其是退魔能力最强的椿绚之间将刻着金纹的退魔刀紧握在手中。 “哼,这些东西真是不知死活,它们是妄想聚众就能吞得下椿藤主大人么?!”铃守宫司非常不悦,从他父辈开始就没见这种场面。 “就算没有我们,这些东西一旦接近椿藤主大人怕是会烧得灰都不剩。”平时亲和笑脸迎人的冬景的脸上都是被人冒犯的隐怒。 只有椿绚始终不言,他在感知椿藤主大人的指示。 即便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好几世代的人们都不一定知道,此方神明椿藤主,不仅是一个会馈赠恩惠、护佑平安的神明,祂同时还是以净化退魔强劲为主的神明,以祂的神体孕育出来的红椿花真的不只是简单的御守作用,而是有绝对焚烧邪异的作用的。 就是为了针对从异界裂隙中出来为害世间的妖物,还有在现世中因负面欲望而滋生的邪异的。 但椿藤主大人却给他传达了一个比现状更加糟糕的指示——某个镇压异界裂隙的点失效,可能有异界的大妖邪要现世,以及这些邪物的目标并不是祂,而是森安另一个非常弱小的存在。 “父亲大人,雪安夫人家的那个孩子不是普通的祸津之子,它们的目标是她!”椿绚快速传达椿藤主的指示,并在说完之后直接动身前往雪安家所在的方向。 不是普通的祸津之子即意味着,她自带的力量太强大了,将来不是会成为具有威胁性的邪异,就是会被更为强大的妖鬼当做是能够进阶的补品。 不论是哪个方向都非常糟糕,而最糟糕的是,她本质依旧是需要被守护的人类,椿花的净化退魔之力对她是不会起效的,不仅不会起效,椿藤主大人还要求他也必须像守护普通民众一样守护她。 所谓祸津之子只是人类对他们这类人进行的区别,他们仍旧是人世间必然会诞生的一类人,具体该如何对待他们人类自有一套规则,而他们站在“神明”的这一方既然要退治妖魔守护人类那么自然是无差别的守护。 所以,当妖邪将其视为稀有的补品准备伤害她时,椿绚必须赶到。 而椿绚的确在赶往雪安家的途中,一一灭杀了许多直奔她来的妖怪和邪魔,幸好真正能为祸世间的大妖怪几乎都被镇压在异界之下不能轻易出世,且他能承受椿藤主大人直接赋予给他的力量,所以他在进行退魔的时候毫无阻力。 直到椿绚看到了身上不断浮现符文已经失去意识的爱世。 在简单地跟死死抱着爱世惶恐的诚夫人解释了缘由后,椿绚放下退魔刀一手将爱世接过揽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迅速用一瓣瓣椿花瓣散落在爱世身上开始结阵,用椿花上的隐金符文将爱世身上闪烁的银丝符文镇压了下去。 当爱世的银丝符文消失之后,大量椿花上的隐金符文才开始弥漫在这个房间里。 椿绚将爱世放回到床褥上时才对诚夫人说,最好搭起床帐,这样椿花的符文能更好地包裹住爱世,那些邪祟就无法找到她了。 这时,守山神社的铃守宫司也赶到了,对椿绚说外面那些冲昏了头脑的邪异基本上已经被灭杀完了,也许是奔着这孩子来的,所以方向一致,不至于波及太多普通人。 爱世这一夜非常难受,大家也非常手忙脚乱地度过了一晚。 直到黎明时期,一切才重归于平静。 …… 爱世太特殊了,为了不引起现世的波动,铃守宫司和诚夫人商量,尽量不要让爱世离开森安了,并且最好在神社学习,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灵力,神社里的结界也能很好地隐藏爱世的灵气外溢。 最后不仅是诚夫人,就连远在东京的生子爵大人都同意了。 在之后大朔月日的前一天,当天,后一天,以及每个月的朔月日,爱世都尽力在神社里度过。 神社到时会布下重重结界不会让任何妖怪靠近她的,同时由椿绚亲自镇压爱世体内的大朔月诅咒。 诚夫人感激地问,为了她们家的爱世守山神社的大家都如此尽力,真不知她们该如何表示感谢…… 椿绚端坐在宫司身后,目光清冷地说这是他该做的。 最后还是宫司大人爽朗地说,在今后每年的盂兰盆节那天,让那孩子为神明献支舞作为供奉吧。 …… 雪后的清晨。 爱世终于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正独自一人躺在四周垂着青纱帐的床褥里,全身感觉好累。 没多想的她起身坐了起来,发现她的被盖上铺满了血红的椿花瓣。 爱世茫然地捡起其中的一朵放置在手心,然后渐渐神情激动了起来。 啊! 她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她睁开过眼睛的,她以为是梦! 那时她在朦胧中看到椿绚哥哥似乎很焦急地帮她驱赶她身上的痛苦,她依稀还记得,躺在椿绚哥哥怀中,她身上的痛苦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果然,椿绚哥哥就是神明哥哥,他已经救下她两次了! 爱世闭眼双手交握,将手中的椿花瓣合拢在掌心中。 在心中默念,感谢神明大人的再一次守护。 等睁开眼睛后,爱世再看着掌心中的花瓣,希望神明大人能够听见她的感激。 220 椿之绮祸14 她不能让椿绚哥哥看到她…… 三月, 樱初绽。 爱世要跟着外婆一起回东京一趟,因为她的姐姐爱子生下了宝宝,她们要去看望她和宝宝。 一般情况下, 爱世体质特殊, 确实尽量不离开森安比较好,但后来发现爱世的诅咒应该只会在大朔月的时候才会发作, 之后在小朔月时也没发现爱世身上有什么诅咒显现的痕迹。 就连时不时会外溢的灵力, 也用专门炼制过的干椿花御守将其压制得比较好, 因此就不用太过于紧张,如果要需要回东京一趟看望家人也是可以的。 但为了保险起见,铃守宫司提议让椿绚跟着爱世一同去东京,必要时就一直守在她身边。 但椿绚不同意,甚至有些抵触。 在森安这里, 他保证雪安爱世的安全不受邪异侵害是他的职责所在, 但他不可能为了她一人而忽略椿藤主大人, 他是椿藤主大人的神语者, 首要保证的是椿藤主大人的需要。 这的确是有些为难,尤其是近期不论是现世还是异界,邪异都有些蠢蠢欲动。 不想, 椿藤主大人却传达给椿绚, 可以和雪安家的那个小姑娘一同去东京, 之前他不也时常外出去别的神社学习么。 并且这对祂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有时候祂也会想到外界去看看的, 所以就当是为了陪祂和那孩子一同去东京吧。 椿绚只好答应。 椿绚一开始的拒绝, 小爱世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椿绚哥哥要和她一起去东京好保护她,她满脑子都想着, 她现在可是有人守护的人了,以后要是再遇到欺负她的人,她都有底气了呢! 外婆说,为了回应神明大人和椿绚小哥哥对她的守护,她每年都需要在神前跳一支供奉舞来作为她的感谢和回报。 啊,要在椿绚哥哥面前跳舞,爱世有些害羞,但又有些期待。 因为这个原因,她开始真正对跳舞积极了起来,她开始刻苦训练早晚不停,而且她绝对不想在椿绚的哥哥面前出丑的。 外婆说供奉给神明的舞蹈只能由她自己编出来,外婆能帮她的只有多教她几种,让她自己能多些思考,所以她同时学习了好几种舞蹈,看看她能不能编出让椿绚哥哥喜欢的舞蹈来。 …… 东京,久生子爵府邸。 虽说椿绚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保护爱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爱世的守卫侍从低她一等,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属于贵客的行列,久生子爵对他尤其热情,即便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而子爵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还安排环境清静的房间门供他居住,就怕怠慢了他。 椿绚的确有些清冷,但这是他原本的性情,并不是他傲慢,该有的礼节和妥帖他不会少,也对久生子爵的热情招待表示感谢。 见到椿绚如此,子爵就放心了,毕竟像椿绚这样的神职之人居住过的家宅,一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门内都不用担心会出现邪异的问题。 而爱世则非常兴奋,在乘坐森安去往东京的列车上时,她就很兴奋,不断找话题跟椿绚哥哥说话,大家都能看出爱世真的很喜欢这个大哥哥。 还是诚夫人担心爱世会太打扰到这位椿绚小哥而止住爱世,让她不要太兴奋。 结果到了东京的家里后,爱世也是兴奋地跟椿绚四处介绍,生怕他有什么不知道,她的两个亲哥哥都被她甩到脑后往后排。 最后还是椿绚说他先回房间门了,这才躲过了爱世。 用久生家的二少爷阿健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不是有外婆会严厉制止,爱世那家伙可是会一大早就跑敲你房门喊你出来玩的那种小孩呢! 烦得能烦死。 不过椿绚倒是不担心这点,如果他真的需要安静,一般人是无法轻易找到他的。 除了保证不让邪异出现在久生爱世的周围,他在东京基本上是独来独往的,因为他还需要到根据椿藤主大人的指示到东京的一些神社中去,让椿藤主大人与这边的神明进行沟通。 在短距离的同一片土地上,如果有邪异想对那孩子下手,他是能通过她佩戴的椿花御守马上感应到她的具体位置并使用术法瞬移过去的。 所以当这个椿花御守交给她佩戴时,连他的父亲都对着那孩子再三强调,直到她意识到这枚御守的重要性为止。 …… 这天,又是找不见椿绚哥哥的一天。 爱世不高兴了,甚至还想大发脾气,但有外婆在她到底是不敢发作。 只自己一个人不高兴地想,不是说要保护她吗,都一直不在她身边还怎么保护她嘛! 今天她们要去姐姐家看姐姐和宝宝了,她还想把椿绚哥哥介绍给姐姐呢,让姐姐也知道他超厉害的! 结果他又不在! 好在姐姐家软软的宝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没有再想着他在哪里了。 在看过可爱的秀和宝宝之后,外婆和爱子姐姐有悄悄话要说,所以她就自己一个人去外面的庭院里闲逛了。 沿着湖边走,现在正是樱花一簇簇绽放的好时候,如果有风吹来,就会稀稀簌簌地落下来,像雪一般好看极了。 还有绿枫叶,阳光照下来,树下还有墨绿色的投影,这些都是外婆教她的该如何欣赏美景的有趣小方法。 如果,要是没有坐在树下看书的那个男生的话,爱世会觉得这里的景色更好。 爱世在看到这个人之后就顿住,然后撇撇嘴想赶紧返回了。 这个是姐夫的弟弟藤原澜生,还小了她半岁,他们两个从姐姐和姐夫结婚到现在,就一直都不对付,其实准确来讲,是澜生单方面讨厌她,而为了反击,她才讨厌澜生的,并且要比澜生讨厌她更讨厌他才行! 再加上他又比她小半年,大人们总说他是弟弟,作为姐姐的她要多让让他,所以一旦有什么吵架争执的那肯定就是她的不对,一上来便要求她道歉,紧接着大家就会纷纷去哄他,连爱子姐姐都这样,生怕他会难过发脾气。 所以几乎碰上他,她就没好过过,还动不动就要赶她出去,哼,谁想来啊,要不是姐姐在这里她还懒得来呢! 再加上有时澜生还会陷害她,明明就不是她做的事非说是她做的,虽然有些事的确是她做的,但不是她做的事她绝对不会认下的! 很可惜大人都相信他,因为他乖成绩又好,所以错的都是她,被骂的也是她。 现在外婆跟着她一起来了,这家伙真的敢为了让外婆狠狠罚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她也越来越讨厌澜生,如果有机会她肯定也会报复回去的! 但现在还是先走人。 而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那个男孩已经看到她了。 “喂,你偷偷摸摸地看什么?”语气也如她想得那般很不友善。 “关你什么事,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爱世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他倏地站了起来:“那你怎么又来我家,回你自己家看不行吗?你能不能别再来我家了!” 来了来了,又是这句。 不过她也一样不会让他如愿的,于是她挺胸开始挑衅:“我是来看我姐姐和宝宝的,我就是要来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我以后天天都来,还要天天在你面前晃,气,死,你!” …… 后来,爱世和澜生打了起来。 两个人都互不示弱。 具体原因大概是爱世觉得她有椿绚哥哥保护,她很有底气了,而澜生却不屑,还嘲笑她是从乡下来的,这一下就惹怒了爱世,她也绝对不会让澜生好过的。 两人互相扭打到最后,被仆人拉开了都还不服。 最后一起被带回到大厅里受训。 两方的长辈自然都觉得他们两个身为华族籍的少爷和小姐,竟然做出公然打架这种丢人的事,尤其是澜生还和女生扭打,他这还算什么受过教养的绅士? 藤原侯爵气得连他最骄傲的长子都迁怒了。 于是侯爵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让澜生道歉,而澜生则一脸倔强地拒绝道歉,说是爱世先故意绊到他的。 而爱世自进到大厅后就不敢动了,因为大厅里除了有外婆用隐隐发怒的阴沉目光盯着她以外,那几天来一直都不见踪影的椿绚哥哥竟然也在这里…… 不过,他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也确实轮不到他发表什么意见。 本来听到澜生指责她的话后,爱世是下意识就想大声反驳他的,毕竟是他先用嘲笑的话激怒她的。 但转念一想,她好像就是因为她总是大声反驳,大家才越是觉得是她任性,最后就演变成让她道歉,而澜生则得意洋洋等着大家来安慰他…… 不行,不能再让澜生得逞,这次她一定要扳回一局,虽然这次她就是故意绊他的。 而且椿绚哥哥也在这里,她不能让椿绚哥哥看到她不好的一面,她要更加聪明一点才行。 她准备换个方式,几乎是灵感一闪,爱世立即就做出了将要哭的伤心表情,抽抽噎噎地说: “明明…明明是他先笑话爱世从乡下来的,不让爱世来看姐姐和宝宝,还…还让爱世赶紧回乡下去,说不许我来东京了……” 除了眼泪流不出来,爱世觉得别的都很完美。 最后,爱世赢了。 因为连澜生最敬畏的浩一哥都开口让他道歉了。 虽然他跑了上去,但爱世知道澜生这次一定会被狠狠责罚的,之后她不过就是被外婆打手心而已。 可爱世却不知道,她那看似难过实则掩饰不住的得意眼神,早就被椿绚看在眼里了。 虽然不好说什么,但确实在椿绚看来,爱世就是故意让澜生受罚的。 221 椿之绮祸15 久生爱世竟然将她对九条…… 椿绚依然跟在久生爱世身边在东京停留。 这天。 爱世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去参加某位财政大臣举办的春日宴会,这一次,椿绚难得一同跟着去了。 虽然他是不太喜欢出现在这种权贵阶层的风雅聚会中,但他隐隐感觉到这几日东京的邪异有蠢蠢欲动的状况,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得跟在久生爱世身边警戒一下。 当得知椿绚哥哥真的要跟着她一起去宴会时,爱世非常高兴,她的内心甚至还有一种隐秘的兴奋,就是想在之前那些不喜欢她的人面前炫耀椿绚哥哥。 椿绚哥哥可不是普通人,他厉害得连妖怪都畏惧他,而就是这样厉害的哥哥一直站在她这边守护她呢,她就不信他们不羡慕她。 结果,等真的来到了主家的花园宴会区后,爱世发现椿绚又不见了。 爱世确实失落了一下,但她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她知道椿绚哥哥一定会在暗处默默守护她的,然后她也知道椿绚哥哥并不喜欢这种人太多的吵闹聚会。 爱世自以为自己很了解椿绚地点点头。 所以爱世就跟着自己的两个哥哥一起,可她和自己的大哥二哥也差了好几岁,他们跟别人聊的内容她都不感兴趣,于是她也渐渐离开了他们,独自在花园中闲逛。 这个花园非常不错,爱世很喜欢,花园里种了很多的蔷薇花,各种颜色的都有,在阳光下开得热烈又浓郁。 比起大人们欣赏的那些粉色柔美樱花,她其实更喜欢这些开得更为活力娇艳的蔷薇花。 她想着等回到家让爸爸也在花园里种些蔷薇花吧,求外婆在森安也给她种一些蔷薇花吧。 爱世正想靠近去闻一朵蔷薇花的香味时,就遇到了她最讨厌的望月彰子一行人。 彰子和从前一样,依然是那么讨人喜欢的秀美面容和无辜小鹿般的水汪眼睛,这让爱世原本还笑着的脸,立即就收了起来。 没想到一年没见,彰子身边已经多了这么多的小伙伴了,大家还都很喜欢她的样子,这让爱世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了。 都是因为她,她才被送回了森安,被外婆抓着不许乱发脾气,一不小心就打手心,还得天天学习过那么辛苦,而她最讨厌的彰子竟然在这里过得这么好。 而彰子也认出了爱世,但彰子在看到爱世的时候就有一些反射性的害怕,以至于想往后躲。 看到前面这个女孩面色不善,而彰子却畏惧的模样,彰子身边的几个女孩就站出来给她打气,于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孩冲爱世说:“你是谁啊?干嘛要这样凶巴巴的盯着别人看,很失礼诶。” 其中有一个女孩是知道爱世的,还知道她喜欢为难彰子就说:“啊这是去年那个被带回到乡下的久生爱世,没想到她居然回来了。” 而爱世听到她们这样说,怒火又升腾了起来,她最讨厌这些人总说她是从乡下回来的! 于是她久违地傲慢地警告她们她的爸爸是子爵,她的姐姐是侯爵夫人:“你们这些地位都没有我高的人最好不要来惹我!” 于是这些新晋才俊家的孩子们一时间门被她唬住了。 但很快那边的女孩们又反映了过来,既然久生爱世要拿家世来说话,那现在彰子也不差啊:“那又怎样,彰子,现在可是悠臣少爷的未婚妻呢!” “就是,悠臣少爷的父亲是津山伯爵,外祖父也是侯爵呢!一点都不比你久生爱世差!” 而彰子听到好友这样挑衅爱世,瞬间门涨红了脸,且更害怕会引发和爱世的冲突,于是连忙扯住身旁女孩的衣袖说:“实里,别说了。” 她不想靠着未婚夫的家族和爱世对抗。 而爱世被她们成功挑衅到了,于是冷笑一声,她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等她将来做了淳树少爷的新娘后,她才不怕彰子呢。 没想到爱世冲动地将这句话开口说了出来,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看到大家的反应,爱世一时也睁大眼愣住,她好像说了什么不能说出来的话…… 这时。 女孩们口中彰子的那位未婚夫,悠臣少爷出现了。 面对此时氛围上的凝滞和尴尬,他非常自然又流畅的带离了彰子,将她带离这个是非的漩涡。 而当彰子他们离开之后,恰好路过此处并听见爱世豪言的澜生,简直像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笑话一样问爱世:“天哪,你怎么敢说出这句话来,你是疯了吗?居然想要当淳树哥的新娘?!!” 爱世的心开始簌簌往下坠,她没有想到这么多人都听到她说的这些话了,也没有想到澜生在嘲讽完她之后,在他们的不远处就站着九条家的淳树少爷,还有他身边的几个正憋着笑的少年。 这天对爱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而椿绚其实就坐在不远处阴凉的蔷薇花丛里。 他几乎听到了事情发展的全过程,他也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强的嫉妒心理。 在她遇到那位名为“彰子”的女孩时,他能明确感受到爱世身上的情绪波动和外溢灵气的翻涌,真的就像在吸食什么养料一般。 如果说之前她和澜生是互不相让,那这一次就是她单方面在为难无辜的人,且一开始就知道用身份去压制别人。 这是她不曾在诚夫人面前显露出来的模样。 很难说如果诚夫人放任她不管,她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不过,她的人生具体该如何,也不是他能置喙的,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方向,他所能做的就只是帮她挡住本不该出现在她人生中的邪秽而已。 …… 之后的事态的发展显而易见。 久生爱世说的想要成为九条少爷的新娘这句话,鉴于她只是年幼的孩子,可能连新娘的具体含义都不太明白的情况下,自然能当做只是仰慕九条少爷的孩童趣话,一笑置之。 但对于已是少年且半步入社会的九条少爷来说,就面临着较为尴尬的境地了。 他的同龄伙伴们就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笑话他的机会那样,时不时的拿出来调侃他一番,而他也的确是有些烦不胜扰,但也不好说什么。 而他身边那些聪明的少年人自然能感知道他的情绪,所以他身边最为亲近的那几个早就不再拿这件事出来说了。 而对于久生家来说,当终于理清全部事情发展的子爵大人对着他曾经无比溺爱的小女儿,大发了一通脾气。 让从未经历过如此严厉父亲的爱世吓得缩进了外婆的怀中大声哭泣,若不是诚夫人极力劝阻,久生子爵还没那么容易放过他这个不知羞耻的小女儿。 再之后,久生子爵不断地向九条公爵和九条少爷,就他女儿的冒犯表示道歉。 九条公爵自然是爽朗地一笑置之,这些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没必要如此紧张,但久生子爵还是一脸歉疚地表示是他没能管教好那孩子,给九条少爷添麻烦了,他保证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事情这才平息,因为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久生子爵虽然在很早的时候动过类似的念头,但他也知道九条公爵家之于他们家来说还是难以高攀的,所以不能让他们家以为他久生雅在算计着九条少爷什么,比如一个女儿嫁入了侯爵府还不够,还想着让另一个女儿也嫁入公爵府。 又比如是不是想着他九条公爵家的嗣子还未有婚约就拿年幼无知的小孩子来试探? 最后,爱世又再次被送回到森安。 不同于第一次的不赞同,这一次子爵几乎是催着她们赶紧回去。 这让爱世伤心死了,直到坐进马车里,爱世都还在哭。 爱世一边在诚夫人怀中大哭,一边说着她最讨厌爸爸了,她以后再也不来东京了。 她永远都不再来东京了!!! …… 于是不少人了解到,按照久生子爵坚决的做法,他那个经常惹事的任性小女儿近几年内是不会再出现在东京了。 并且大家都能看出九条少爷并不觉得这是可以拿他开玩笑的事,于是拿这件事来调侃他的人也渐渐少了。 对于椿绚来说,他这一趟来东京,只要是无关邪异的事情,他在久生家就如同一个沉默寡言的旁观者。 说实在的,当他看到这些嫁娶之事,还有对未来新郎新娘的期望幻想,他其实也不太能理解。 如今的他也是与那位九条少爷一般大的少年,但他也不太能够想象他未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大概只需按照父亲大人的安排和另一个神社宫司的女儿结婚。 他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侍奉椿藤主大人上,所以他不曾在这件事上投入过多的精力。 而爱世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对未来强烈又精准的目标对象了。 这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毕竟他在来东京之前都只是简单地以为她和森安的其他孩子们一样,就是个懵懂贪玩的孩童而已。 椿绚以为,当他们回到森安之后,除了定期帮久生爱世镇压她身上的诅咒和外溢灵力之外,他就能够置身事外继续潜心修行。 却在有一天发现,久生爱世竟然将她对九条淳树势在必得的执念,转移到了他的身上。:,m..,. 222 椿之绮祸16 转眼,又到了新一年的大…… 虽然爱世刚从东京回到森安情绪不高,但随着忙碌的学习和流水般的生活,爱世渐渐将东京发生的难过之事抛在了脑海,毕竟她本性依旧是个活泼贪玩的人,而且她也不打算再回东京那个讨厌的地方了。 森安有外婆,湖香还有椿绚哥哥,她只要有他们就够了。 于是就到了盂兰盆节那天。 相传这天,鬼门大开,人们要供奉祭品祭祀他们逝去的亲人,他们相信,逝去的亲人的灵魂会在这天回来。 然后到了夜晚就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人们提灯、游行和歌舞,直到深夜。 作为直接被神明护佑之人,爱世也需要去守山神社为椿藤主大人献上供奉之舞,以郑重表达她对椿藤主大人护佑的感激之情。 夜幕降临。 从神椿树阶梯下方的鸟居处开始,两排的火把沿着阶梯而上,到上方后再围绕着神椿树所在的地方排放了一圈。 在静谧的后山,随山风摇曳的焰火使这里变得神秘却又热烈。 诚夫人牵着一袭盛装的爱世来到搭起来的殿台阶梯之下,笑着低头对身旁的爱世说:“爱世别紧张,就和平时跳舞一样。” “嗯!”爱世坚定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的确是紧张,但她并不是害羞的紧张,她是激动的紧张。 她第一次穿得那么漂亮,还要在这么庄严的地方给椿绚哥哥跳舞,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害怕等下她紧张地把动作忘记了,呆呆地站在殿台上像个小傻瓜。 椿绚哥哥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她,所以她绝对不能忘记动作,不仅不能忘记,她还得和椿绚哥哥一样表现得游刃有余,像个聪明成熟的女人才行。 而早已在神椿树下端坐着的椿绚同样盛装打扮,穿上了白底金丝狩衣和藏蓝色的底装,并且他还需戴上木质镂雕的半脸面具。 因为这是久生爱世作为受到椿藤主大人直接守护的祭祀之舞,这是献给椿藤主大人而不是献给他的,所以他必须戴上面具以示身份的转换。 同时,他戴上这副面具也意味着,他目前是随时能让椿藤主大人附身的状态,是献出自己的身体清醒地让椿藤主大人神降,与椿藤主大人共存的状态。 其实他并不排斥献出自己身体让椿藤主大人感受人间现世,但椿藤主大人是一位慈爱宽和的神明,他不会因为能够神降于他就肆意占用他的身体,因此神降的次数屈指可数。 椿藤主更愿意直接与他进行沟通和传达,不会因为神降而让他的人生有缺失的部分。 这让他更加敬重他所侍奉的神明,因而本就属于祂的祭祀,他绝不会冒领。 奏乐响起。 爱世看着端坐在神椿树下扮作椿藤主的清俊少年,缓缓起舞。 这是她自己编的舞蹈,每一个动作她都跳得非常认真,全程下来没有一丝失误。 这是爱世第一次为椿藤主大人献上祭祀之舞,恰好她也正年幼,即便她跳的舞说不上优美动人,但胜在那份童趣的认真,让人觉得可爱。 当爱世最后一个动作结束后,她就收起了手中的小金扇看向了椿绚哥哥。 不知道她跳得好不好,他喜不喜欢? 夜晚时分,那两排随风明明灭灭的焰火其实让爱世更难以看清椿绚的表情,尤其他还戴着半边的面具。 但有一阵从山间而来的微风轻轻吹来,刹那间,她似乎看到椿绚哥哥笑了。 椿绚哥哥笑了! 爱世也开心得笑了起来。 明年!明年她要献上比今晚还要好看的舞蹈再给他看! …… 之后,爱世就经常到神社去学习该如何控制她体内的灵气了。 除了她很早就认识的冬景哥哥,她还认识了冬景哥哥的妹妹,夏枫姐姐。 夏枫姐姐就是夏日祭典游行的时候,走在前方的那位神使姐姐! 不同于椿绚的忙碌以及时常见不到人,爱世来神社除了学习,就是跟着冬景哥哥和夏枫姐姐玩,他们会带着她去山林的更深处玩,美其名曰找椿绚。 但他们又总是会被深山中的流萤、幽蓝的瀑布、漫延的花海,还有跟着妈妈一同出行的小熊和小猪而忘记初衷。 虽然同样都是在神社长大的孩子,但夏枫姐姐和冬景哥哥与椿绚哥哥完全不一样,他们和普通的少年一样,除了稳重还有活泼,尤其是夏枫姐姐,有时候跟她聊起来的时候根本停不下来,除非是真的有事要先去忙,不然不会因为她小就对她不耐烦。 大概是因为她在一见到她就没忍住对她说了姐姐好漂亮的话吧。 所以夏枫姐姐和她一样,谁夸她漂亮就喜欢谁,还有只要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 所以当爱世缠着夏枫将来想变成像她一样漂亮的少女时,夏枫欣然答应,对于该如何改造爱世,让她将来成为美丽清冷的“神使少女”还积极地专门制定了计划。 虽然有时候她们就是在玩换装游戏,比如夏枫让爱世也换上了他们神社的巫女服,还拍手夸爱世有模有样。 有时候路过庭院的宫司叔叔还会跟她开玩笑说:“爱世那么可爱,要不然就留在神社和神明大人作伴吧。” 爱世还没说什么,夏枫就对她这个动不动就让人进神社侍奉神明的大伯表示无奈:“大伯,你都说爱世可爱啦,诚夫人肯定舍不得。” “不过——”夏枫眼神一转,“倒是可以让爱世做真正的神明少女啊!” 就是在夏日祭典的时候做夏枫的工作。 “可以嘛可以嘛!”爱世眼睛都亮了起来。 “当然可以,这一年一年的,其实我也好想参加祭典啊!”夏枫向往地说道。 “嘻嘻,不过要等爱世十二岁哦,爱世还太小啦,要快快长大哟。” 爱世非常期待,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她穿着漂亮的长袖和服走在前面,然后椿绚哥哥盛装扮作神明,坐在后面的神轿上,看着她的背影。 想到这里,爱世兴奋地脸都红了,迫切希望自己能赶快长大。 …… 转眼,又到了新一年的大朔月前夕。 神椿树上的红椿都已盛放。 爱世早在来的第一时候就去看了,还在神树下亲手捡了许多完整的落花。 这些都是守护她的宝贝呀。 不同于去年时,她在这一天会感到坐立不安,今年的这个时候,明明晚上就要面临她最害怕的朔月诅咒了,但她却觉得格外安心。 黄昏交界,终于到了夜晚。 天上开始下起了细雪,让深山里的神社更显寂静清寒。 在距离神椿树最近的一处神殿中,一道又一道的注连绳围绕成结界,阻挡了外界的窥视。 在神殿中央的偏右之处,以长方形的形状从上垂下了如丝般轻薄朦胧的白色幕帐,穿着一身白衣的爱世就跪坐在里面的床褥上。 床上是散落的血红色的椿花瓣。 她留了一年多终于过肩的柔顺长发此时披散了下来,耳畔则别戴着朵刚从树上摘取下来的椿花。 因为大朔月日她体内的灵气浓郁非常,神殿之外需要有人警惕受她吸引而来的妖异。 而神殿之内的墙面和注连绳上都贴挂着这一张张画着咒文的符纸。 四周的烛火因透进来的风明灭不定,垂落在地的幕帐有时也会轻柔飘起,让她能看到幕帐之外与她面对面坐着,身着正装蓝金狩衣的铃守椿绚。 …… 时间一到,椿绚对帷帐里的说:“请把手伸出来。” 而爱世则听话地将自己的手伸出到白纱幕帐之外,让椿绚将早已准备好的红绳一端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她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是镇压她身上诅咒的必要仪式——将红绳的一端先缠绕在她的手腕上,然后将红绳继续缠绕在椿枝上放进瓶中的净化之水里,最后椿绚再将红绳的另一端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样能以不伤害爱世的方式将她体内的邪咒引出,先是通过净化之水净化,如果净化不彻底再牵引到椿绚体中,由他来进行彻底的净化。 简单来说就是椿绚来替她承受这个诅咒了。 爱世本来还担心椿绚哥哥会不会和她一样痛苦,铃守叔叔则摸着她的头是说放心,这是椿绚身为神明代言人必须要做的工作,椿绚要是都解决不了,还有神明大人呢,所以诅咒只要一到他身上就会自动被净化了,是不会疼的。 爱世这才放心,要不然椿绚哥哥替她难受的话,怎么想她都会愧疚的,因为她经历过是真的好痛苦。 当一切都准备好后,椿绚便在帷帐外对爱世说:“好了你可以休息了,之后椿藤主大人会帮你压住诅咒的,我也会在这里守着,安心睡吧。” “嗯!”爱世躺进被褥里,闻着椿花的清香吗,再看着手上的细红绳,她好激动根本就睡不着。 但安心之余,她还是渐渐困了。 却不想,在她意识朦胧的深夜,变故发生了。 玉瓶中的椿枝忽然间开始剧烈震动起来,椿绚猛然睁开了眼睛,而围帐内的爱世开始不舒服起来。 椿绚立即收紧红绳,加强力度将爱世身上的诅咒牵引过来,结果就是爱世身上的诅咒是过去了,但灵力却忽然失控不断外溢。 同时黑夜中,森安乡镇的结界之外早已聚集了不少邪魔妖异。 它们在爱世灵力失控的瞬间都兴奋了起来。 “糟糕!” 椿绚立即站起身,如一阵风般往爱世所在的白帐内冲去。 爱世早就醒过来了,这种变故她根本不知该怎么办,现在她就像一个被打碎了的香水瓶,到处都是她的香气。 在爱世呆愣之际,她被椿绚从床褥里直接拉起。 紧接着,就是根部还带着水意的椿枝被按在她的掌心之中。 等爱世反应过来时,她和椿绚已经十指交握,在他们彼此交握的掌心里,椿枝就立在其中。 椿绚闭上了眼,开始默念咒语,而那株枝条就像是吸收了什么养分般开始迅速蔓延生长—— 直到爱世外溢的灵力被控制住时,才逐渐停下。 但这个时候,爱世睁开眼震惊地看到,那由椿枝条蜿蜒出来的藤蔓已经遍布了整个神殿。 椿绚也缓缓睁开了双眼,可他周身肃杀的气息和冷寂的双眼,竟然让爱世感到无比陌生。:,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