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带我穿梭异世界》 1、第1章 弋无度确信，有人在监视自己，从他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开始。 在纤细微弱的精神力触角闯入自己的精神屏障之前，他的身体先一步感知到危险，背脊紧绷。 现在是休息日的上午五点，此时出现在居住区周围的成年男女，大多是趁着夜间沙丘温度较低在基地外狩猎或拾荒的能力者。 他们身上沾满砂砾、灰尘、异兽鲜血，无法看到防护服原本的颜色。或步履匆匆地去不远处的食堂填饱肚子，或是想要快点回到住处，洗漱休息。身后背着巨大包裹或推着货车的人们，神色愉悦地和身边的队友们笑谈着；背包空瘪的人则面色沮丧，行色匆匆。 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时，弋无度能闻到混杂在汗味中属于异兽血液的腥臭味，燃料燃烧后淡淡的焦炭味。 周围闲谈的人不少，凭借肉眼无法找到跟踪者。 弋无度垂眸思索，刚才那陌生的精神力探查虽然一触即散，但窥视感依然若隐若现。只能说明跟踪者并不擅长追踪，但却实力不弱。 以自己现在的精神力等级，还无法在不被中阶以上能力者察觉的情况下进行探查。 基地内规矩森严，万一被发现会被视为挑衅。但相应的对方也同样无法在基地内对自己做什么。 所以，既不想打架又想要找出监视者，还要另想办法。 最近这两年里，他是没得罪过什么人。 更早之前，那得罪的人可就多了。 甚至，弋无度在收集信息丰富见闻书时，曾无意间记录了很多秘密。 兽筋鞋底在路面的沙子上碾了碾，听着略刺耳的咯吱声，弋无度的嘴角勾起练习很多遍的愉悦弧度。 略显顽皮的笑容，一下就让他原本冷峻的面容生动了起来，青年特有的张扬气息中夹杂着类似孩童的天真。 这是在基地内，没有面巾和护目镜的遮挡，半长头发松松扎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让他更显年轻帅气，修长挺拔的身型被干净简洁的训练服衬得干练利落。 他就那样站在路灯下，在昏暗的基地中如晨光般溢目。 之前他面无表情，淡漠的气息拒人千里之外，穿着打扮也明显不好招惹，大家也就不敢多看。可在他露出笑容后，有些人当即就停下脚步，直直望了过来。 这些目光或惊艳赞叹或不怀好意，惹人厌恶。 弋无度对此习以为常，他面带笑容地抬起头，一一直视回去，那双漆黑的眼眸平淡深邃，没什么情绪浮在表面，落在人身上却如同雷达。 那些被他注视的人，往往会产生一种被看透的不适感。 有人面色僵硬地匆匆离开，也有人目光不善地和弋无度对峙。 在这些人有所行动前，弋无度感觉到身后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靠近，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细微拖曳声响起。 灰蓝色的巨犬脸型似狼，体格健硕匀称，凶悍帅气。蹲下时高度接近成人肩膀，尾巴保护性地圈在弋无度脚边，那双金色兽瞳锐利警惕地看向周围的人，其中三点荧光闪烁不定。 在巨犬出现的那一刻，望向弋无度的视线全部错开，看热闹的路人也加快脚步。 就连隐隐的窥视感都消失了。 弋无度遗憾似地摇摇头，弯腰从狗子马甲侧袋拿出一个散发热气的餐盒，跟在它身后边走边吃。 拳头大的包子很有分量，一口咬下去肉香顺着热气溢出，让弋无度微微眯起眼睛：“唔，沙兔肉柴，还是沙虫的肉更嫩。” “汪！” 狗子已经在食堂吃过了，甩甩尾巴，姿态悠闲。 它觉得什么肉都行，反正比营养液好喝。 食物是珍惜资源，沙城基地的食堂每周三天限量供应正常食物，弋无度和狗子跟基地大多数居民一样，平常都是靠营养液度日。 当然，基地的管理层和经常外出的探索队除外，他们有足够的积分和肉，可以让食堂厨师单独给他们做菜。 一人一狗的身影进入大厦后，街道上缄默的路人开始议论起来。 “三阶异兽，所以他就是那个异能力是b级，还得了‘生活向辅助型’判定的那位。” “都是生活向的能力了，辅助，直接说是废物异能力不就得了。” “听说在极星城有靠山，有三级基地不待，为什么要缩在我们这个小地方？” “切，还不是异能力太废，连出基地都不敢。” “哈哈哈——谁知道靠山到底是男是女？”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以实力至上的探险者们是看不起那些在基地内混日子的特权阶层，话语中对弋无度的恶意不加掩饰，越说越粗俗。 “都闭嘴，不清楚情况就不要乱说话。” 队伍中一位大哥，也是最初参与沙城基地建设的“老人”，厉声阻止了他们的议论。 “沙城基地能建立，大半是他们队伍的功劳，那时候电子设备失效通讯全断，弋小哥用见闻书记录整个基地的数据和物资信息，他一个人维持了整个基地的运转。” 转身看向弋无度和狗子离开的方向，眼中带着怀念、疑惑和畏惧。 五年前还没成年的弋小哥就那么“厉害”，他不认为这五年间弋无度会没有进步，否则怎么会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平淡自信。 还有，他们的队长，那个强大到过分的男人，他肯定还活着吧。 · 走入大厦的那一刻，就像盛夏时节走进空调房。 弋无度感到一阵舒爽，沙漠中干燥的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鼻间充斥着雨后泥土以及植物的清新气息。 不愧是有“空中农场”之名的四叶草大厦。 可惜，目之所及皆是金属的银白色反光，以及连接各区电梯的长长通道。比起大厦外金属和岩石铸造的拱形天顶造成的昏暗环境，这里的白炽灯过于耀眼，明亮的甚至有些刺目。 若有若无的窥伺感，在弋无度和狗子排队进入电梯后又重新出现。 已知：电梯上限50人，直达高340米的顶层，用时约60秒。 问题：找出跟踪者。 弋无度和狗子站在靠近后门的角落，仗着身高优势，记住了余下48人的状态。 排除23位佩戴身份卡的“空中农场”种植人员；排除衣着光线面色红润，明显是从东区过来带着孩子休闲观光的两户家庭，共9人；余下16位嫌疑人中还有…… 准点响起的广播打断了弋无度的思绪。 【沙城安全基地的各位居民，早上好！现在是7月2日上午6点整，目前生活区域平均温度26c，沙丘平均温度42c，今日最高温度预计可达56摄氏度，最低风力4级，沙尘天气持续中，请尽量避免白天外出。】 【接下来播报今日最新消息： 沙城第一届城主选举，预选阶段结束，候选人名单如下：防卫队队长方宇，周氏研究院院长周成和……】 嘈杂的狭小空间内只余钢索攀升时的背景音，所有人都在专注地倾听头顶播音器中传出的甜美女声。 在“周成和”这个名字出现的刹那，弋无度留心观察的那16人中，有个两人下意识地露出了认同和自豪的神色。 将他们的面容记下，精神力快速在见闻书中寻找。 弋无度弯腰揉了揉狗头，不动声色送出信息。 【今日8点开放关卡：e13-e16区，截止目前已出现火蜥、虹沙莽、沙兔等常见异兽，最高等级4级，出行人员请注意安全，预防高温和风沙。】 【今日食堂菜谱：……】 广播进行到一半，电梯到达顶层。弋无度身后的门向两侧滑开，门外是一片金灿灿的异植小麦。 灰蒙蒙的风沙遮挡住了天幕和太阳，但外界总比居住区要明亮许多。 狂躁的热风被来自地下的冷气吸引，蜂拥着挤入电梯厢浸染着这里的空气。 沙尘被无形的屏障拦在门口，砂砾如细腻的丝绢悬挂在空中，片刻后堆积在斑驳金属地面外，黄色与金属的黑灰色之间界线分明，宛如被切割成两个世界。 狗子接收到弋无度的信号，在门开的第一时间，向着麦田内的小路冲去，四爪猛踩沙堆，尾巴舞的像个电风扇。 风沙以更加狂猛的姿态扑向电梯，将后方的人群堵在屏障内，一时间无法迈出脚步。 弋无度只觉得手上的牵引绳传来巨大力道，整个人差点没被扯的飞起来。 “你这是在借机报复！” 防风镜和口罩间露出的一丝皮肤传来阵阵刺痛，眼看已经甩开了跟踪者，狗子还在撒欢。 弋无度能屈能伸，声音里立刻带上祈求：“狗爹，可以停下来了。” 狗子这一周都窝在下面，一到外界就顺着本能驱使跑了一会，爽够了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大崽子。 停下来向后看时，难得有几分心虚。 “汪！……汪汪？” 周围麦田里都是监控，不是说话的地方，弋无度整理好防风镜，一把将其抱在怀里。 狗爹能浪的飞起，那他也可以来个父慈子孝。 蓝湾牧羊犬宽厚的身躯和浓密的皮毛帮弋无度挡住了迎面的风沙，不一会他就穿过麦田，绕过外围被风沙侵蚀的不成样的建筑，走到最外侧的防护墙。 弋无度笑着跟相熟的护卫打了个招呼，被数人看过肚皮的狗子已经社死，彻底放弃挣扎。 翻身从小门跳下，落在下方七八米的沙丘上，几个翻滚后在缓坡稳住身形，同时也避开了城墙上的监视器。 弋无度站起身，像拎一件衣服一样抖了抖狗爹身上的沙子，拽着不肯睁眼的狗子找到被沙子掩埋的小路。 顶着墙外的大风，抄近路艰难走向不远处，那个从大厦延伸出来的建筑——c区15号临时防卫台。 “以现在的速度，再过两年大厦就要被沙丘完全淹没了。” “呸呸！”狗子朝着大崽子疯狂吐沙。 弋无度揉揉狗头，面上神情平淡祥和，低头看着下方，沙丘如纸上折痕，亦如层叠海浪连绵不绝。 谁能想到十年前这里是广袤的农田；那时的基地也不是昏暗的地下基地，而是被黄色掩埋的地面建筑；大厦也是真的高楼大厦，而不是现在快被黄沙淹没的沙山。 “狗子啊，想知道是谁在监视我们吗？” 2、第2章 “汪！” 甩开揪着自己耳朵的手，狗子回头咬住不当人的大崽子。 它是三级异兽，虽然收了力道连衣服都没咬破，但不代表弋无度不疼。 弋无度悲伤地揉着大腿，在狗爹的瞪视中，低头老实交代：“跟踪者是周家近两年从临时营地招揽的，两人实力都在三阶初级左右，一个火系，一个召唤系。” 狗子专注的神情微微收敛，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有脚步声。 探头向下看，不远处金属结构的临时平台坐落于沙山腰部，承担警戒、运输功能。 俯瞰时，平台宛若金色沙山在狂风中伸展的羽翼。中心空出一个圆形广场可以打开，下方是连接基地出口的大型货梯，其上建筑围绕平台紧密相连，拉长的影子就像它的羽毛。随着光线偏移，沙山就像一只笨拙的胖鸡仔，正扑腾着圆润的小翅膀。 发觉执勤的护卫已经巡视到他们这边，狗子的尾巴扫了扫弋无度。 领悟到狗爹的信号，弋无度说重点：“咳咳，城主的位置70%的可能会落入周成和手中。他是周家的上门女婿，传闻中和夫人非常相爱，夫人甘愿付出生命，甚至在夫人死后不惜将自己姓氏改为‘周’。” “汪？”狗子侧头一脸疑惑，眼神示意，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弋无度神色十分纠结，很难用语言描述，低声说道：“也是我无意间看到的——偷情野x现场的——男主角。” 狗子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想想周家这几年女儿意外去世、老家主退位、上门女婿主事。弋无度觉得，周成和这人是真的很能忍，难怪等了两年才找自己的麻烦。 “喂！那边的，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护卫的警告声打断了弋无度和狗子之间的大眼瞪小眼。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弋无度走到平台边缘，手腕上的金属环轻触护栏电子接口，光屏亮起显示出基础信息。 [弋无度；男；年龄22岁；身份编号：5030-203301056859无父母亲人；五年前为红辛狩猎队成员，目前是沙城基地23层图书馆资深管理员，兼职基础教育老师；地址：c区第八街3号楼一楼；异能力：见闻书一阶；异力等级：一阶高级；异能力综合评价：b，生活向辅助型。] *注：距离上一次异能力测试时间约6年。 [狗子；雄性；年龄11岁左右；身份编号：5030-204501010052；看护人：弋无度；五年前为红辛狩猎队成员，目前是自由探索者；地址：c区第八街3号楼一楼；异能力：腐蚀三阶；异力等级：三阶中级；异能力综合评价：s，战斗向全面型] *注：距离上一次异能力测试时间约6年。 护卫确认无误后放他们进入平台。 看着他们优哉的脚步，忍不住摇了摇头：“一阶每月500点，三阶每月3000点，五年要少拿多少补助？” 护卫的异能力潜力较低还是辅助型，勉强到二阶高级也没有狩猎队收他，于是就更难有机会晋升。养活一家人的日常花销，除了护卫的工资外，每月异能力补助的1000点是一向重要资金来源。 在他看来，不过是每年进行一次体检就有钱拿，这可是末日前都没有的好事。 一人一狗的目的是一家修理铺，店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金系辅助型强者，他那里能打造异能武器、高级防护服、修理改装战车等，弋无度的房车就在那里改装。 狗子一路都很沉默，低头思考着什么。 弋无度很安静，但安静是他的常态，每当不需要向外界反馈情绪时，他就像是待机的记录仪，又像是沉浸在虚幻缥缈世界里的吟游诗人。 “哗啦，哗啦！”金属片摩擦的刺耳声音唤醒了弋无度。 合金卷帘门升到一半，弋无度和狗子熟练地低头弯腰，钻进摆满了各种机械、异能金属和矿石的房间。 脑海中纷繁复杂的线索和信息转瞬隐匿，弋无度不免想到：在老爷子这里，不管看到哪个时代的金属家具都不奇怪，这或许就是老人家独有的怀古、念旧？ 浓重的金属尘屑，夹杂着各种燃料和油料的味道，让人想要屏住呼吸的同时又忍不住想打喷嚏。 弋无度转身重新关上卷帘门，换气扇自行运转，房间内空气反而好了很多。 取下防风镜和面巾，转身就看到老爷子顶着乱糟糟的花白长发，弯腰从柜子里拿出特质的玄武岩铲子，一双苍老却不浑浊的眼睛锐利地望向蹲坐在脚边的狗子。 狗子任劳任怨地催动异力，它的影子在灯光下如同活物，颜色逐渐加深，面积向外扩大，最终变化为宽一米的正方形平面。接着一个表面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方形金属箱从中浮现出来。 弋无度手中凭空出现一个日记本，正要使用见闻书。 老爷子先一步拿起铲子，将金属箱从充满腐蚀性毒液的影子空间中捞了出来。接着清理源毒、熔炼金属箱，三下五除二取出了里面的银蓝色矿晶，转身去机器上检测品质。 “源毒别碰，老样子。”一番操作后匆忙留下一句话，老爷子转而去了熔炉边。 沾染到源毒的鞋底和裤脚发出被腐蚀的声音，弋无度赶紧用水壶给老爷子的金属义肢浇水降温，一边小声询问狗子：“一共能换多少改装费？” 狗子戳着自己的通讯器，光屏上记录着每次源毒的流失剂量：“交易行里三阶巅峰的源毒，1升是三十万点。用空间搬运了7次，一共是……” 在脑子里计算了半天，狗子老实点开了计算器：“比3.5升稍多，约等于一百零五万点。” 老爷子是孵化期的三阶金系能力者，相当于一只脚迈入四阶领域，他的房子内部全是自己创造的新型金属，完全由老爷子控制。在这里狗子可以自由说话，不用担心被人偷听、监视。 “还差一点，看来要用晶核补上了。”弋无度皱眉点开自己的账户，两千万点，是他和狗子将近十年时间省吃俭用一点点攒下来的。跟队伍时发放的补助，荒原中发掘的质量一般的能源石，还有狩猎到的自己用不上晶核，都被兑换成点数。再加上多年来两份工作的工资，这两年写作的丁点收益也都算上了。 这些钱交给沙城基地内的普通人，或者老实工作的能力者，用一辈子不是问题。但对想要晋升的异能力者来说，两千万可以买一辆战车外加一套高阶防护装备，却不够从三阶初级晋升到中级。 弋无度本想用这些钱买一辆高级战车，但在发现废墟下的房车后，有了新想法。 “……”提到钱，狗子心虚地背过身，“你把萧阚的红包收了，再买两辆高级战车都不是问题。” 弋无度沉默地看了眼通讯列表里，那一排灰暗的特别关注中唯一亮起的名字，没有点开。 狗子偷偷叹了口气。 “这次的银雪晶质量很高，能源转换器可以实现自降温。还差一点，你最初的想法就完成了。”老爷子满意地看着新设备的检测报表。 弋无度呆了呆，接着抬头笑着说道：“太好了！” 可以吸收多种类型能源，拥有自动过滤杂质、自行循环降温，自行修复功能的完美能源箱。原本只是弋无度无聊的幻想，没想到竟然真的被老爷子制作出来了。 “还差一点，你需要定期手动给房车清理能源箱。” 老爷子对自己的工作要求十分严苛，皱眉思索：“在给我点时间，肯定能想出一个既能完善这个小缺点，又不增加配重，还方便修理的方法。” 弋无度一手支着脑袋，犹豫道：“老爷子，要不……就到这里。我有点事，着急用房车。” 改造转化器的目的是增加房车的适用性，让它能在各种艰难环境下最大程度消化各类能源。剩下的这一点小问题，在弋无度看来根本就不是事儿。 “等等，我想到了，那东西在库房……或许换成这个就行了。”老爷子一抓头发径直走向一旁的小房间，完全忽略了身边的噪音。 弋无度站起身想要再劝劝老爷子，却被狗子咬住衣角，硬生生拖到角落里。 “怎么了？”弋无度老实靠墙坐下，看着面前恢复正经神色的狗子。 “你这是准备直接离开？” “是啊，我们本来就准备要离开沙城的。”弋无度点头微笑。 “不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狗子抓狂，它之前想了一路，要用什么方法对付周成和。结果崽子他不按套路来。 “周成和会那么容易放咱们离开？他心机深沉，就算真放咱们走，也肯定会派人围杀。你不做点准备？”爪子在墙上来回磨蹭，狗子万分不解。 “就直接，就今天，开着房车走？嗯？” 弋无度抱着狗爹的脑袋，一脸正色道：“周成和也会这么想的。” “所以？”狗子一脸呆滞。 “现在走正是时候，城内四方势力都在忙着竞选城主的位置，彼此间互相牵制，周成和短时间里不敢调派大量人手出城。” 不等弋无度说话，老爷子手里拿着一块布满裂痕的红色晶石，冷着脸从库房走了出来。 弋无度点头：“七月到九月通讯窗口关闭，没有人能确定我们的位置。就算有人阻击，我会让他们百分之百连个车轮印都找不到。” “……”狗子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我总觉得你略过不少重点，不过我理不清楚这些事，就按你的安排来吧。” 过往的事实也证明了，弋无度的脑子是真的很好用。 老爷子一脸“你哪儿来的自信”的表情，摇摇头去检查房车上的设备。 “营养液够你们用三个月，不够的话自己在荒原上找吃的。” 关上车载冷库的门，老爷子把房车的最终检查报告以及账单发给弋无度，顺便将口袋中碎裂的红色晶石也丢给他：“这是火梅树的芯核，可以融解能源石中的杂质。我在能源箱上留了替换孔，你找到合适的芯核后自己安装。” “好的。”弋无度跟狗子乖乖点头，转身跑进房车里仔细欣赏……不对，是验收。 老爷子敲了敲外壳的钛合金板，提醒道：“这车有点轻，挡不住s级以上的风暴。” “嗯嗯嗯，不会的，都三年没出现过a级以上的灾难天气了。”弋无度随口应对，注意力全在房车上。 整车长度8.3米，外宽3.5米，高度5.1米，从外表看只是比常规战车多了一截仓库，进入内部才会发现别有洞天。 自动驾驶室内有着柔软兽皮的奢华双人位，配备了全套的野外探查-通讯-数据识别设备。 后车分为生活区、机械区、储藏区，单是物资储存库就分为冷藏、风干、净化过滤好几个区域。车顶还配备升降式武器台，基地内能买到的、方便安装的武器，就连防卫队从高级基地弄来的最新版的自动制导系统，这辆房车都有，比之高级战车功能更加全面，覆盖性更广。 更别说，有了新转换器的能源箱加持，只要荒原上还有异兽异植，这辆房车就永远不缺能源。 “崽啊，咱们应该两年前就开始改装房车的。” 狗子已经忘了之前的小纠结，蹲坐在为它量身定做的副驾驶上，一双狗狗眼里直冒星星，恨不得立即坐着房车去荒原上闯荡。 弋无度摸着复古的圆形方向盘，感觉很是新奇。 …… 车辆在漆黑通道中缓慢行进，排队接受检查。 出口位置朦胧的光晕穿透幽暗，像是薄雾的晨曦。 3、第3章 过了正午，大大小小的战车陆续离开基地。 在老爷子的护航下，房车顺滑地通过了层层检查，面前就是广阔无边的沙漠荒原。 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十年未曾停歇，它所带来的炎热温度带走了生机，使得如今的沙漠只有盐草在顽强生长。 “x射线、金属痕检、rt异能源光谱、包括最后的机械闸口，这些机械涉及到的金属种类远超五十种。老爷子在三阶时说过，他的精神力控制范围是五十米，可这里和平台的距离已经超过一百米了。” 自动驾驶模式下，房车跟随着其他外形相似的战车，缓慢行驶在松软的沙丘地带。 弋无度在大脑中飞速组合各种和老爷子有关的信息，试图找到线索：四阶能力者的极限到底在哪？ “论坛上有五阶能力者说过，五阶的异力和精神力会有质的变化。虽然没有实例可供观察，但根据逻辑进行推测，力量的转化或许会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四阶时的异力其实已经和三阶有所区别，深入研究是否能触及异力的本质？” “可惜，老爷子太警惕，不让我靠近。”弋无度摇摇头，“不然孵化期的四阶能力者会是很好的观察对象。” 但说到底，这些也只是他根据地球上末日前的科学定理做出的猜想。 如今这个新世界，异能力到底是唯心还是唯物都还没有定论。 目前联合政府的研究院能给出的异能力确切准则只有一个——等价交换原则。 【等价交换原则第一条：所有异能力的使用，全部需要支付‘代价’。】 这个代价一般是指：觉醒者的异力、精神力和体力。 “观察？四阶。”听到熟悉的字眼，狗子条件反射扇了扇耳朵，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不爽。怎么不观察自己了？ “嗯，等阶越高信息越难收集，我要早做准备。” 狗子用尾巴轻拍弋无度，扭捏地提议道：“那你先把三阶的信息收集够呗，到时候我肯定也到了孵化期。” 弋无度表情浮夸地打量着狗子。 “哼哼。”视线下移，发觉狗子正以青蛙趴的姿势靠在棱窗旁，他嘴角露出浅浅的弧度，开口时却故意加重语气：“唉，三阶？可我也没有观察对象啊，之前是有的，可是.……人家拒绝了。” 话落，拍在身上的尾巴猛地加重了力道。 弋无度耸耸肩没再继续，转而伸手触碰头顶的一排按钮，将探测警戒设备连带空调风速都开到最大。接着盘腿侧身躺下，熟练地蜷缩进椅背和大狗身体之间的夹缝里，抱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喟叹一声，打开见闻书不闻世事。 狗子目光忧郁地看着窗外，一座黄灿灿的沙丘、又一座黄灿灿的沙丘、一丛干枯盐草、又一丛...褐色的新鲜盐草、一只黄黄的沙蝎，又……哦，它被压扁了，总之它们都快速地从眼前流走。 每经过一块巨石路标，都表示着他们距离自由的荒原生活更近一步。 狗子觉得自己应该长吼一声表达兴奋，但它现在满心都是:崽子叛逆期，学会不给老父亲面子了。 连个台阶都不给，所以……我是要直接明说，还是等等再说？ 半透明的黑色字体从见闻书里浮现在半空，弋无度完全沉浸在文字整理工作中。 见闻书的第一个基础能力是记录，它能将弋无度所见所闻全部转化为文字和图像记录在书页上。 外表看起来只有一指宽、巴掌大的记事本，却包罗万象，用之不尽。 他用了八年时间，将所有自己能找到的书籍、影视、音频等数量庞杂到无法估量的人类文化瑰宝都复刻进见闻书，没有发现它的极限，却先体会了这个异能力晋升的困难。 [晋升难度：sss] 这是弋无度最心服口服的官方评级，也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 别人需要艰难尝试才能找到的异能力晋升条件，弋无度一开始获得异能力时就浮现在他脑海中。但八年、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收集资料、记录资料，最后却成为了——最晚晋升到二阶的那个人。 当然，代价这么大，晋升后的能力弋无度是很满意的。 二阶后，记录这个基础能力，现在可以将弋无度精神力探查到的信息进行记录并总结反馈。可记录的内容中，添加上了异能力者的身体素质和他们的‘异能力’。 见闻书负责记录和总结，观察整理以及提炼思维成果的工作需要弋无度来做。 随着信息的不断添加，目录页上的总结数据也在跟着变动。 [第二册：异能力篇 第一章：一二级异能力收集进度60%-100% 第二章：三阶异能力收集进度30%-70%] 四阶的能力者，弋无度所能接触到的之有沙城基地中的那三位，其中老爷子的收集进度最高，在弋无度刚刚整理完信息后又增长了一些，目前进度为13%。 时间就在弋无度埋头整理，狗爹纠结警戒中缓慢度过。 【已抵达迷宫峡谷，即将远离沙城区域网，申请切换离线地图。】 弋无度的沉浸式学习被封闭驾驶室内响起的声音打断，发出这个充满机械质感的男性嗓音的，是房车的辅助控制系统，它完全按照程序反馈信息行事，十分听话。 “同意。”弋无度收起见闻书坐直身体，车窗外出现了沙丘以外的景色。 山谷十分宽阔，两侧红褐色的陡峭迎风岩壁呈现出层层堆叠的纹路，孤立的柱状岩体外形像蘑菇、像伸展的巨手，风格千奇百怪。由它们分割出的道路蜿蜒崎岖，复杂宛若迷宫。 岩壁前的开阔平地上竖着一块写着“12号临时发车点”的金属指示牌，十几辆战车停在附近。 完整的异兽尸体被固定在车顶，地上堆放着处理过的异兽材料、特殊矿石等，一个穿着全套金属防护服的男人蹲在摊位前仔细翻看，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带着异能刀具的保镖。 弋无度刚将车停在临时交易区边缘，几道精神力触角立即出现在房车外，片刻后又收了回去。但他能感觉到，从某几辆战车内望过来的充满打量和警惕的目光。 房车的车窗和战车一样镀了特殊材料，从外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弋无度同样用精神力触角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接下来的内容是重点：荒原生存的基本要素——保持谨慎、展示实力、不露底牌。都把这句话背下来，之后我会一一抽查。’男人冷着脸讲课，下方的队员们在嬉戏打闹。 过去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让弋无度有片刻怔忪。 “我去探路。”狗子没察觉弋无度转瞬即逝的变化，它晃晃脑袋，精神抖擞地看了看周围，和弋无度打了声招呼，下一刻，它的身体融化在影子中消失不见。 …… “弋无度和那只三阶异兽已经离开基地，他们是中午混在车队中离开的，白教授，非常抱歉，是我失职了。” 沙城基地东区，一栋装饰典雅的花园别墅内。 白日在竞选演讲中态度温和沉稳，讲解政令时坚定可靠的周家主事者，周成和。 此时正神色郑重，姿态谦卑地对着另一端的漆黑画面道歉。 在通讯窗口关闭的时间里强行连接网络，使得通讯质量不稳定，另一端的声音延迟片刻才传出来。 年轻的男性声音，声线清澈语调却很轻柔，拉长的尾音中透着戏谑和莫名的开心：“做错了事当然要接受惩罚，但是~” “……”二十四度的房间内，周成和的额角却布满汗水。 “你之前几件事办的不错，这次就不罚你了。” 对面话音落下，周成和敏锐地听到滋滋的声响，就像布料被腐蚀的声音，这让他忍不住走神，莫名想起了半个月前送出去的源毒。 但是，怎么会这么快就收到？时间对不上。 “将功补过，去把人......把狗都找到，然后送过来，要·活·着·的。”柔和的嗓音在话尾刻意加重，似乎很在乎那追踪目标。 可之前那两年却不见其有什么动作？心中满怀疑惑，可周成和回答的却十分干脆：“是，我一定把人送到。” “……” 周成和抬起头，面前的通讯早已挂断。 他的神色中却没有丝毫不满，甚至是立即就将命令下达出去。 “其实，你们留在基地里，我反而不能做什么。” 看着窗外日复一日的昏暗景色，周成和紧皱的眉宇舒展，脸上重新挂上柔和的微笑。 走出房门，又是那个备受居民推崇的城主候选人。 漫天黄沙弥散，却又在岩壁前温柔下来，如同老友重逢，轻轻握手后再次分别。 窗外光线黯淡，弋无度估摸着自己离开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趁着还有信号，先把两份辞职信分别发给两个部门的领导，再把房子交给有季家撑腰的季磊小朋友处理。 最后，给老爷子留下一个，看到后一定会发火的消息，干脆利落地将通讯器关闭。 “这代表着我彻底脱离便捷的人类社会，即将进入文明的死海——荒原。”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记忆让弋无度有感而发，在日记中写下上面的文字，想着自己既然重新进入荒原，《废土观察报告》第二卷可以重启了。 在他抬头的瞬间，遮挡天幕两个多月的狂风突兀停下。 片刻后，就在弋无度的注视下，沙尘落尽，展露出暝曛之时的苍蓝天幕，以及怎么看都觉得不习惯的两轮巨大圆月和繁茂到浓稠的星群。 弋无度眼眸睁大，瞳孔中两颗沉黑的星点散发出微光，嘴巴翕动着喃喃出声：“这可不太妙啊。” 4、第4章 在风停歇的那半个小时里，白日的炎热快速消退，停靠在临时交易区的车辆越来越多。 众人聚集在空地上，狩猎队之间互相交换情报、商人穿梭在摊位前寻找合意的物品。 “真希望沙尘季能早点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猎物越来越少了，狩猎都需要去更远的地方。” “......” 弋无度侧耳倾听，却没一句和星空有关的话题。众人低着头忙碌着，有意无意间忽略了头顶的绚烂。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还没来得及思考，狗爹突然出现在副驾驶上，张着嘴大口喘气，却努力保持形象不把舌头吐出来：“ok了。” 弋无度低头打开驾驶座旁边的小柜子，过了会儿，伸手把狗爹专用饮水盆放在它面前：“缓口气，一会就出发。” 看着水面上的帅□□脸，狗子顿了顿，伸出舌头开始喝水。 弋无度最后看了一眼正在被风沙重新覆盖的星空，拿出营养液一口灌下。 虽然早就计划着离开基地，也定下了最终的目标，可详细的路线弋无度没有，也不能提前规划。 荒原中最大的危险是移动的异兽。正确的行路方式，都是通过一个又一个临时营地和交通中转站串联后形成的。 每到一个临时休息区，就要及时更新附近的危险区域，然后调整路线再继续前进，直到到达目的地。 实力强大的能力者可以不惧危险，单独闯荡荒原。实力一般的能力者和普通人，则会选择和靠谱的车队一起走，运气不错的话，稍微绕几次路就能到达目的地；运气不好的话，整队被荒原吞噬也不奇怪。 房车进入峡谷后在颠簸的砂石路上晃晃悠悠，车轮碾过碎裂的岩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正在岩石上休息的四脚蛇们被惊动，四肢大张，慌乱无比的胡乱奔跑，有些甚至会撞在一起，十分有趣。 两年没有开车，弋无度和狗爹都高度紧张。还好，峡谷开始这一段路较为平稳，弋无度尝试几次后很快上手。 房车走过一个又一个分岔路，和狩猎的大部队彻底分开，两侧岩壁上开始出现大量风蚀石洞。 看着空荡荡的洞穴，弋无度觉得确实奇怪：“真的没怎么看到异兽。” “或许是被杀怕了，异兽也是有脑子的。”狗子甩甩尾巴，语气别扭。 弋无度点头，以为狗爹是因为同样是异兽，所以感到了不平衡。 这个时候，身为被异兽养大的人类孩子，弋无度回忆了一下自己收录的亲子类书籍，语气郑重地安抚自己的异兽：“狗爹，别担心，在我心里你是最棒哒。” “滚蛋，你多看些正经书啊！”狗爹说的话很凶狠，声音却如同蚊呐，整张狗脸都趴在了爪子上。 余光注意着狗子的动静，弋无度嘴角悄悄勾起一个顽皮的微笑，内心挥手手。 耶~大成功，狗子没有发现我用的是父亲的话术哎。 下次继续努力！ 房车走过某个拐角时，弋无度嘴唇微微开合默念了一句什么。 凌晨时分，一路循着痕迹追踪到峡谷深处的一批能力者们，在一座旗帜形状的风蚀岩后失去了房车的痕迹。 增强系，视力得到进化，擅长痕迹追踪的能力者向身边的队长汇报，声音充满不解地说道：“没有车辙，也没有脚印。” “也没有气味，是突然消失的，气味，狗的和人的。”异化系，鼻子变化成猪鼻子的中年男人围着风蚀岩仔细嗅闻，忐忑地补充自己发现的细节。 “那就排查附近所有岔路，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全身被金属外骨骼包裹的队长在众多队员紧张的目光中下达命令，接着一拳砸向风蚀岩柱。 苍蓝色的电弧顺着他的脊背升起，蔓延向足有二十米高的岩柱，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峡谷内霎时安静下来。 在队长转身落脚的刹那，整个岩柱化为齑粉，融入风沙当中。 “汪叽，好吓人呐！是四阶的外骨骼装置。” 弋无度刚把秘密基地中的物资搬运完，在岩山上看守的狗子突然从影子里钻了出来，然后他怀里就多了一个沉重的狗头。 听清内容后，弋无度二话没说，一手扛起狗子另一只手拎起最后一个袋子，快速进入房车、封锁门窗、打开所有防御系统。 “你快点念叨，我可不想被轰成渣渣。” “不是念叨，是言灵，而且我已经在用了。” “是吗？”狗爹趴在副驾驶上，一双灿金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嘴巴无声开合，看起来有些神经兮兮的弋无度。 说起来，狗爹有侧影的能力，本来也不用害怕外骨骼装置，打不过它还能逃，它只是—— “不用担心我，言灵虽然代价很大，但能力的效果范围甚至可以追究到异能力的本源性力量，二阶后我已经可以自保。” “但是……言灵的主人死时就是二阶，而且准确率只有十分之一。”狗子眨眨眼，意思不言而喻。 “……”弋无度沉默片刻，苍白着一张脸抿起嘴角，“咳咳，异力消耗有点大，难受。” 狗子立刻跑去生活区，从弋无度刚刚搬上来还没整理的几个袋子中，扒拉出一个小金属箱送给弋无度。 一只手拿着狗爹私房珍藏的高级能量盒补充损耗的异力，弋无度空闲的那只手，不断翻着见闻书中收集进度达到100%的异能，思考第二个“绑定位”要选哪一个，这次一定要有强悍的战斗力。 “他们的车队分散了。” 狗子看着又一块黑屏，还是有些心疼，“可惜了这组微型摄像机。” “离开峡谷后，固定监视器很难用的上。” 弋无度看了眼还完好的三个机位，脑海中回忆着此前狩猎队的行动路线，选了其中一个方向出发。 狗爪在副驾驶台上摁了几个按钮，房车外层的涂装由黑灰色变成黄褐色迷彩，后备仓库的金属壳分别偏转不同方向，很快房车的外表就从原本的梯形战车变成新款的菱形战车。 身后是一面坍塌的巨大风蚀岩，空地上大大小小的岩块堆叠着堵住了另一边的道路。 荒原的狂风吹过岩缝，传来阵阵让人浑身发毛的哀嚎呜咽，间或有小石块从上方掉落。 “糟了，洞口没有堵上。”狗爹通过后视镜发现了不对劲，着急的坐直身体。 “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拿走，那里就留给有缘人吧。” 弋无度拍了拍房车的车壁，再看看坐在一旁生闷气的大狗子，感觉心脏位置胀胀得，很温暖。 脑海中却十分理智的分析起自己的状况：这种情绪或许就是“满足”？ “说的也是，留下那个地下房屋，或许能让某个异能力者绝处逢生，又或许会成为某只异兽的巢穴。” 负面情绪永远无法给狗子造成影响，不一会儿，它就换了一种方式开始思考，乐呵呵道，“真神奇，只是留下一个洞口，就会产生无数的可能。” “你说的对。”弋无度点头——特指后一句。 …… 地面从松软的砂石路变为掺杂泥土的坚硬道路，房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径直将迷宫峡谷抛在后方。 “不对劲啊。”昏昏欲睡中看了一眼窗外，入眼的陌生道路让狗子猛地精神一振。 “我记得沙城向西和向东都是沙漠，哪里来的沙土？” 狗子一脸问号，它是一周没外出，不是一年没外出啊。 “去极星城有两条最佳路线，第一个方案是先去南方的崇乡生态城，然后跟随车队或乘坐浮空列车前往宁定生态城，最后到达极星城。第二个方案是先去西南方向的麦麦基地，然后跟随车队直接到达极星，或者先转宁定最后到极星城。” 弋无度没有回答狗子的问题，反而说起了路线规划：“第二条线距离更短也比较危险，第一条线……” “凭空想象地图，你也太为难我了。”狗子用尾巴扫了弋无度一下，打开顶棚的光屏，离线地图出现在它眼前。 “我看你两条路线都不想选，难怪路上没有遇到其他拦截的队伍。” “是哒。”弋无度歪过头，修长的手指在地图的蓝色光线上寻摸。 弋无度说出的两条路线，第一条路线人尽皆知，也意味着那些路线上的临时营地，不缺乏专门劫掠商队的异化人和强盗团。 而过多的人类聚集在一起，大量的能量气息使得异兽异植汇聚。然后异兽和异植再吸引来狩猎队，最终使得这些路线无比混乱，所经过的临时交易区中的强者数量更是可以比肩四五级基地。 但在荒原中没有道德和法律的约束，规则只是掌握在少数强者手中的武器。争斗、压迫、劫掠或许会避开临时营地，但那里从不缺少不能出现在明面上的交易。 每年都会有不了解荒原潜规则的人，按照常规路线前行，然后死在所谓的安全路线上。 第二条路线看起来危险又荒凉，但却避开了来自人类的威胁。 周成和派人追踪弋无度，主要搜寻的就是那两个方向。 “咱们第一站，去这里。”弋无度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沙城的正北方，和极星城南辕北辙。 “反其道而行之？”狗爹怎么也没想到弋无度最后会选这儿，最后只能想到这一点。 狗子一会觉得自己真是狗脑袋，所以理解不了人类的想法。一会又觉得自己都能和周成和想到一起了，所以自己并不笨，是弋无度的脑子太异于常人。 “也不是，我就是想去看看雪。” 弋无度点了地图中的最北方，一脸理直气壮。 “呵。”狗子想了想到这样折腾一趟要花费的时间，顿时明白了什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落在弋无度身上：“逃避是可耻的，最后你总要面对萧阚。” “……”弋无度不想说话。 从两年前重新联系上萧阚开始，每次想起这位前队长时，心口总堵塞着什么，那种感觉太复杂，哪怕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他还是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情绪。 黎明薄暗，沙尘似乎也被光线吸引，热情似火般蔓延开来。 “有人出现了！” 狗子激动地坐起身，看向对面战车上下来的四个全副武装的人。 “我们是被包围了。” 另外三个方向的车辆在远处若隐若现，弋无度检查了车载通讯台，果然有被干扰的痕迹。 “前面这四个交给我。”狗爹话音落下，身体已经从对面最后一个人的影子中出现，紧接着大团黑雾从它体内蔓延开来，将那片战场彻底围拢起来。 “那其他三个方向，就由我处理。” 房车防御系统全部打开，自动导航进入移动模式，弋无度趴在升起的武器台上，激光定位的重狙架设在面前。 5、第5章 狂风呼啸，作战服贴合在青年有着漂亮肌肉线条，修长但充满爆发力的身躯上。 细碎的砂石击打着面前的防爆玻璃，额前碎发被风拂过，露出极为深刻俊美的眉眼轮廓。透过茶色的防风镜片那双漆黑平静的瞳孔深邃而镇定，紧紧注视着定位仪中呈现的热成像标记和异力残留的轨迹。 “砰砰——！” 子弹和大多数异能力攻击都被房车外层的能量防护罩挡住，但异能力的手段不止一种，单凭物理移动无法全部避开。 正常状态下完全透明的能量防护罩此时泛起层层涟漪，能量撞击时亮起的光斑如无垠夜空中的群星。 正西方向的战车最先进入射程范围，车内共四人。 确定目标 瞄准 摁下发射器。 战车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橙色光圈，车内四人感知到危险一跃而出，下一秒战车在惯性下进入光圈范围，轰然炸响。 预设好的轨迹捕捉程序被对方的能力者干扰，只有两个微波光圈锁定逃走的敌人并给予重创。 弋无度摘下芯片冒烟的防风镜，随手丢在一旁，翻身抽出压力枪。 被液体子弹击中的敌人，瞬间丧失行动力。 与此同时，一团急速膨胀的沙团出现在房车上空。 狗子这边刚解决完四个敌人，转身却看到房车周围包括地下的砂砾全部化为锋利的尖锥，下一刻就将击穿脆弱的能量罩。 无法改变影子通道的方向，瞬间移动到后方战车上的狗子，惊愕地瞪大眼睛。 几乎被黄沙完全覆盖的空间内，一只骨节修长略带薄茧的白皙手指极为耀眼，指尖轻触屏障，漫天的锋利沙锥瞬间化为轻烟，飘忽即逝。 言灵没有声势浩大的视觉效果，甚至无法捕捉到异力残留。 但这一手，着实震慑住了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在众人耳边，狗子回过神时，东边那辆车已经在橙光下瘫痪冒烟。 车队首领狼狈地带着两个手下钻入地下，回想着刚刚的经历，内心难以置信：“那是什么武器！” “能阻挡三阶的全力一击，情报上竟然说男人是废物？！想要杀死他们都很困难，竟然还要我们活捉。”手下气愤至极，镜片后一双猩红的眼睛充满杀意。——针对给他们目标信息的人。 “该死的，我们被那个人类骗了！这是专门针对我们的陷阱！” “小心，有两个人不见了。”临时通讯被干扰，弋无度只能向狗子喊话。 【警报！滋滋，警报，空气中金属元素超标！】 “啧，又是一个三阶。” 在他察觉到之前，周围物体乃至自己身上都沾染了亮闪闪的银色粉尘。 真到了这种时候，弋无度才深深感到异能力进阶缓慢的不便。 新的能量罩还需要4分钟才能展开，弋无度当即翻身从西面跃下武器台，同时下达命令：“全面封闭，通风系统开启自清洁模式。” 【是的，主人。】 其余三个方向的敌人都已经失去行动力，但其他队伍随时可能赶来。弋无度已经发现自己对周成和的预测出现了问题，现在也不能肯定，他到底派了多少人来“抓”自己？ 峡谷中遇到的队伍明明可以火力覆盖，却选择分散搜寻；此时遇到的杂乱队伍中有多位三阶能力者，却没有主动出手，反而选择围捕。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周成和不是要杀了他们，而是要抓到他们。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发现了自己隐藏的能力？还是知道了狗子是天生的双异能？想要研究？还是有人派他这么做的？是极星城、荣盛还是其他势力？是不是要用自己威胁萧阚？ ……种种猜测纷乱翻涌，但缺少关键信息，弋无度一时间找不到线索。 额前碎发胡乱飞舞，估计风力已经到了七级， 狗子跑在弋无度前方，全身肌肉紧绷，宽厚的四爪每次落在地面上都会留下一个重重的爪印，纠结的灰蓝色长毛散在狂风之中，灿金的兽瞳紧定地面，三点荧光散发的光芒几乎覆盖眼睛中瞳孔以外的区域。 “找到了！”一人一狗同时开口，紧接着唰唰声落地。 弋无度向一侧翻滚躲在坡地后方，用压力枪和敌方枪手对峙，狗爹身影消失在影子中，下一刻出现在昏暗的地下。 兽类嘶吼声透过地面和风暴的声音传入耳中，弋无度皱眉，顶着火旋直接解决掉那个火系能力者，拍灭衣摆和发烧上的火珠，迈开长腿飞速朝声音所在地奔去。 …… “想要掘地求生，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沙漠地下暗河遍布，向下挖掘是在自掘坟墓……也不对，连尸骨都不会存在。” 弋无度和狗子合力将身着沉重金属盔甲的人拉上岸，对方一身坚硬的金属防护服此时被暗河鱼群啃咬的七零八落，背部鲜血淋淋。 揭开对方的头盔，想着对方实力这么强，好像还是个首领，知道的东西应该多一些。如果还有救，就先治疗一下。 “异化人？” 头盔下是一张失去血色的男性面孔，他的脸颊两侧生长着棕黄色短毛，耳朵是双层的尖猫耳。 狗爹用爪子拆下对方身上的金属铠甲，果然，脖子和手臂上都有兽化的痕迹。 在那双猩红冰冷的双眸睁开后，弋无度的心跌入谷底，第一时间拿起通讯器，试图联系沙城中的友人。 然后才意识到，这里是荒原，没有信号。 · “所以，确定了，最后一个能力要绑定“数据化”这个异能力？” 短时间战胜二十一个异化人，狗子一身战意无法收敛，平淡的问话中也带着肃杀之气。 房车用最快的速度向北方前进，已经冷静下来的弋无度抱着双膝坐在副驾驶上，右手食指摩挲书页。 “嗯，我相信他们。” 此时根本无法返回沙城基地，将信息传递回去是最优解。 “沙城附近不适合异化人生存，周家只是三大家族之一，就是想要吞下沙城也需要时间，他们有了防备就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想做就去做，有我在前面保护你。”狗爹突然收敛气场，轻柔地拍了拍弋无度的脑袋，就像在安抚当初捡到的少年。 弋无度眨掉眼中的酸涩，乖巧点头。 “啧，真是不省心。”弋无度闭眼去绑定第三个异能力，狗爹却注意到他脸颊上的伤口，回身拿医药箱时却扯到了自己的后腿，当即嘶了一声。 精神力涌入掌下的书页，将其移入见闻书的第一册。 浅黄色的普通书页变为黑底白字——弋无度的专属的纸张，其上显示出比以往更加详尽的信息。 [异能力：数据化 稀有等级：s 异能类别：异化系 异能效果：身体数据化，拥有特殊视野 进阶难度：s 进阶方法：未知 综合评价：a、科研向辅助型 *该信息公开，可用于工作方向评估] 首页是异能力基础数据，第二页则是收集进度100%后，从原主人身上复刻到的异能力的相关信息。 [异能力原主人：黎彦、沙城信息科a级工作人员、居住地…… 潜力等级：ss 备注：唉，这是一个偏辅助类的小数据，可以在网络上乘风破浪，但现实中它就是个弟弟，好吧，是个婴儿，根本伤不到别人一根毫毛。但也有好处，你自己就是数据，永远没有程序员的秃头危机。] “我觉得，还不如“发际线后退”这个异能力有杀伤力。”狗爹抽空看了眼半空中的文字，差点笑出声。 “你没有头发。” “……”狗爹瘪着嘴，十分郁闷地催促道，“要传递消息就快点，越来越远了。” “数据的世界不是依照距离来决定的。” 弋无度的双手化作黑色光线，眸中的暗色星辰扩大,衬得他的眼眸愈加漆黑。 在数据的广角视野中，狂风中随处可见白色的炸毛光点，那是静电。大地之上，黑色单级磁场和橙蓝两色的两级磁场的场域波动靠近、纠缠、分离又依靠，如同两种性质不同的海水互相接触时形成的海洋锋，界限分明。 世间万物在新的视野下有了不同的颜色，它们彼此独立又互相关联，时时刻刻都在互动，传递着相似的能量。简直是在观摩一场来自星球本身的奇迹，对世界真实的认知让他感到大脑一阵眩晕，迷幻的色彩不停的缱绻回旋。 观摩了一番后，弋无度还记得自己要传递消息，周围没有移动基站，当即寻找起附近的通信时空标记。 数据触碰到复杂的光团时自动读取其中的信息，每一个时空标记都连接着无数信号基站，但根据频率不同，信息传输的稳定性也不一样。 从光团中拉出一根明亮的丝线连接自己的通讯器，无意间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越聚越多的白色毛团上，狂风…… “风暴……是沙尘暴！” 弋无度猛地睁开双眼，数据化的双手触碰到控制台，内部混乱的数据立即被梳理整齐，程序被修复后第一时间开始运转。 【警报！警报！特大沙尘风暴即将靠近！】 “汪！”狗子一惊，直接将头伸出驾驶室，片刻后惊呼道，“来不及了，还有不到两千米！快找地方停车。” 弋无度没有犹豫，立即调整方向，最终将房车停在两座沙丘中间的凹陷处。装甲底盘延伸出金属柱体深入地下，展开的伞装抓手牢牢固定住车身。 钛合金板从外层将车窗完全封死，只留下底盘和侧面三个换气的缝隙。 弋无度抽空将周成和与异化人中的反对派有关联的消息，发送给沙城中值得信赖的两个朋友。 单向的通讯让他无法得知朋友的反应，但想来周成和的目的也是为了得到沙城。 在己方有所防备下，应该不会出问题……想到自己之前的错误预估，弋无度没逞强，直接打开通讯器里第一个联系人。 看着队长留下的带着别扭的关心、强势催促自己去极星城的话语，弋无度心里反而没了堵塞感，他其实也在期待着重新和萧阚见面。 “过去的可以选择不遗忘，但现在拥有的更是要珍惜。”粗糙的肉垫摁住光滑的手背，金色兽瞳瞪视着不太平静的黑眸，狗子的语气是难得的严肃，“s级沙暴，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别留遗憾。” “……” “砰！” “唰唰唰——” 【风力已达15级……17级……警告！风力已达21级！】 伴随着喧闹的撞击声，房车整个都在晃动，视频画面中，房车外的世界已经昏暗无比，只是一两分钟时间，两侧的沙丘消失大半，地锚也随时都有折断的风险。 狂风呼啸，车内的空气愈加沉闷，弋无度关掉报警系统抱紧狗爹，下一刻一人一狗如同身处在翻卷的洗衣机中。 房车如同落叶置于波涛汹涌的大海，颠簸动荡永不停歇。 6、第6章 眩晕！好似进行了无止境的旋转。 疼痛！无比的疼痛！身体宛若被打碎后重新组合，尖锐直白的痛楚充斥整个意识，神经像是被切断，让刚刚苏醒的弋无度思绪直接僵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空灵和弦编织而成的和鸣，记忆变成了零零碎碎的混乱片段，像是打碎后重新组合，一时之间抓不到重点。 努力回想，找到了失去意识前最深刻的画面。 冗长的漆黑通道扭曲摇摆，却能看到通道外宛如古老宇宙般的星体、星韵被拉长变化为陆离斑驳的光带、大片金色与墨绿的能量交织，缠绕在房车周围、手腕上的通讯器和房车的通讯台同时发出的超频警告、还有最后，他似乎亲眼目睹了身体在炫目的光晕中化为粒子…… 现在，我这是活下来了吗？狗爹怎么样了？ 逐渐清晰的记忆中，他们被沙尘暴卷入高空，房车凭借短暂的浮空能力好不容易挣脱暴风，最后不小心闯过木林线，落入了禁区边缘。 为什么已经严重受损，难以行动的房车，会被耀眼的通道牵引着移动？ 那个通道又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不断的记忆推寻中，弋无度只专注于目前的疑惑，疼痛感被故意缩小，然后隐藏。随着记忆的回笼，同时恢复的还有他对身体的感知。 体内异力接近于无，精神力严重枯竭，继续使用力量将会损伤精神海，甚至是所有力量的根源——源核。 好在身体没有重伤，很快就能恢复基本行动力。 末日中危机重重，但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会袭击人类的异兽和异植。弋无度只希望他们足够幸运，传送到的地方不会立即致命。 对，就是传送。 联想到狗爹通过影子进行短距离位移的能力，他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之前牵引房车的通道就是传说中的空间通道。 想到这里，胃部的不适感更加强烈。弋无度用有些僵硬的手臂捂住自己嘴巴。 不能吐。 不出意外，他现在还在房车上。 熟悉的气息突然靠近，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被拖曳着，落在松软又坚实的地面。鼻息间涌入清新的草木气息，让他意识更清醒了一些，勉强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狗爹那分外可靠的灰蓝色身影。 嘴角刚勾起一个弧度，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弋无度和狗爹一起靠着树根开始干呕。 “咳咳！” 距离上次吃到正常食物已经过去两天时间，此刻他们只能吐出来的也只是一些水和胃液。 “汪~周围没有危险。” 狗子此时的状态和弋无度一样，勉强使用了精神力探查了周围后，它觉得自己眼前都是金色的小星星。 弋无度放松身体，晃了晃头，却看到狗爹趴在粗壮的棕色树干上，尾巴软绵绵地垂落，四肢抽搐，像是要不行了。 “狗爹！”弋无度半跪着检查狗爹的身体，语气急促，慌乱中就要喊出狗爹的名字：“张口……” “汪！我没死！……只是睡一觉。” 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前，狗子垂死病中惊坐起，留下一句话后又昏睡了过去。 “……”弋无度哭笑不得，但也放心了。 只是觉得，狗子的真名，真的是一个禁忌。 继续检查狗子的身体，沙漠中的那一战之后，他们就在逃亡，没时间检查战损。 “右后腿2级压迫伤，没有骨折。”下意识的摸上作战服的隐藏口袋，在拿出治疗药剂时弋无度愣了愣，还是先给狗爹治疗。 心中不仅疑惑起来，之前在通道中看到的，自身和周围一切都化为粒子状态的画面，到底是不是幻觉？ 如果是真实的，所有传送都是把人分解后重新组合吗？重组后的物体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又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弋无度一拍脑袋，停下过于追根究底。 “所以，目前面临的实际问题是，药剂到底还有没有作用？” 蓝绿色的清澈液体覆盖上弋无度的左脸，那如同被闪电击中后形成的散列伤痕，此刻看起来就像一颗被缩小的没有叶子的树。 “好了，现在都是实验体了。” 处理好各自身上的伤口，弋无度也积攒了一些力量，翻身仰头。 看着目之所及的场景，弋无度楞住了。 “这里难道就是禁区深处？” 不是——大脑和经验都在反驳这句话。 挺拔巨大最少百米的巨树，壮硕高大每颗都有一人高的草叶，由它们组成了这个郁郁葱葱看不到尽头的深林。 假如这里是禁区的话？——人类虽然不敢轻易踏足禁区，但电子设备可以进入。他能肯定，目前地球上绝对没有这样的巨木森林禁区。 而禁区之外都是次级资源区，更加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环境。 所以，这是直接被传送到异世界了？ 想到这里，弋无度抓了一把泥土放在面前。 棕红色的泥土松软潮湿，里面有沙状石英颗粒和普通的小石块，一点植物根须和几块枯叶腐朽后的碎片。 从材质状态看，应该不是自己变小了，而是世界变大了。 透过层层枝叶散落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如同舞台的灯光在茂密草丛中落下许多焦点，浮尘和水雾在空中飞舞。鸟叫和树叶被风吹动的哗哗声为背景，弋无度有片刻忍不住想要沉溺在这祥和安逸的氛围中。 但很快他有想起了房车，房车是主动进入的空间通道，并且在通道内有大量深绿色的力量融入了房车，或许能在房车上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刚刚站起身，头顶的树冠上忽然传来动静。 “哗——” 两只圆滚滚的白色大鸟扑闪着翅膀，稳稳落在大树的枝丫上，大概一米多点高的椭圆身体，圆圆的脑袋，它们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弋无度。 “**&…@￥￥%…&” “抱歉，我听不懂你们说的话。”将半昏迷的狗子藏在身后，弋无度用平和的目光直视着上方两只穿着灰色皮质马甲，有些像猫头鹰的鸟。 它们身上没有恶意，而从它们统一的衣着、前兜中的木质文件夹、严肃审视中带着好奇的目光判断： 这是一个拥有自己语言的文明；手工业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动物可以成为“执法者”；或许……不，是肯定有和自己类似的人形智慧生命。 “…*%%…#” 两只鸟彼此商量了两句，接着其中一只体型更大些的白鸟飞了下来，落在弋无度的房车上……等等！ 哪怕是被两只鸟盯着，弋无度还是忍不住有些睁大了眼睛，目光牢牢锁在深陷草丛中的那辆，有着棕色迷彩布料的尖顶方形帐篷车。 黑色的橡胶轮胎，是弋无度最开始在废弃车库中找到房车时的配件；黑灰色的金属车架，是改装后房车的钛合金底盘，只是面积缩小了三分之二，现在勉强有两米宽，两米五长；棕色迷彩帐篷则是弋无度花费两千多万点，外加数十颗高级晶石和能源块定制的车身。 豪华房车变身帐篷小拉车，弋无度忍不住闭了闭眼，用力揉按太阳穴。 他多么希望，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幻觉，真实的自己此刻还在地球沙漠中的森林禁区。 白鸟突然丢过来一个透明的小东西，自动落入弋无度掌心，触感冰凉润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感觉。 “喂，能听懂吗？” 但是混乱陌生的语言突然可以听清了。 这只白鸟原来有着一副清脆悦耳的男性嗓音，尾音悠扬。 “可以。”弋无度的黑眸泛起异彩，握紧晶莹剔透的豆芽。 “那就行，我是莱湖港自由城治安委员会巡逻员，白描。听好了，外来的斑纹族小子。” 白鸟踱步到弋无度面前，低头用鸟喙将木质夹板放在地面，一只爪子拿起笔，一边说明一边唰唰记录。 “根据莱湖港自由城巨木森林管理规定，你触犯以下三项条例：一、违规降落并损伤巨木、惩罚劳动60天；二、污染巨木根部土壤惩、罚劳动15天；三、不尊敬巨木、惩罚劳动5天，一共80天。没有疑问的话签下自己的名字，跟我走。” 白描把写好的纸递给弋无度，顺便问了句：“会写自己名字吗？用自己的语言就行。” “？啊，好的，我会写字。”弋无度不知所措地接过面前这张手写的罚单。 看着上面陌生但却莫名能看懂的文字，一时间有些无处下笔。 白描语气郑重，态度认真，特别是在说出最后一条，那在弋无度看来很是奇怪的条例时，语气有些重。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叛逆小孩。 似乎尊敬巨木是这个世界的基本道德？而对巨木不敬的弋无度是在故意惹事。 弋无度一边参照白描这位原住民的名字，给自己和狗爹都取了两个字的新名字。 所以，自己这是，穿越后先体验异世界的牢房？ 如果此时不是工作时间，没有工作守则约束，白描肯定会给这位不尊重巨木的异乡人多加几天劳动惩罚。不过也正是因为“无度”是异乡人，按照莱湖港自由城成立之初的规定，对新到来的异乡人要予以优待。 “莱湖港会接纳所有异乡人，同在巨人族治下，莱湖港却是无政府城市，一切由委员会自治。”白描收下弋无度签了名字的罚单，瞄了眼名字后，郑重询问：“五度先生，请问你是准备旅居莱湖港，还是想要成为长住居民？” 7、第7章 无政府、自治城市、委员会？ 弋无度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乌托邦”，第二个想法就是：还好，他们不检查证件。沉吟片刻后疑惑道：“请问，这两个选择有什么不同？” “嗯？……都是莱湖港的居民，待遇都一样。可能是登记信息上的字不同。”白描将文件夹收回前襟的口袋，思索片刻后耸耸肩,“不管是临时居民，还是长久居民，委员会都不会区别对待。” “我们选临时居住。”弋无度心想，这就是正常的和平世界中的生物吗？他为对方的单纯和直白深感不可思议。 白描跳到房车前多出来的绳带上，用爪子试了试，发觉根本拉不动，仔细看后惊诧道：“这个板车是金属打造的？” 再看向弋无度时，眼中满是：这家伙好有钱！ “我告诉你，作为犯错的异乡人，已经免除了一半劳动惩罚，就算再有钱也不可以用罚款抵扣天数。” 用最坚硬的羽毛敲了敲黑灰色的金属，白描分辨不出是什么材质。但面对弋无度时又立即收起困惑，正色警告：“在惩罚结束之前你们不能靠近这辆车，车上的东西我们会好好保存，绝对不会碰。” “好的。”弋无度皱眉，房车上的东西对自己来说太过重要，能恢复异力的晶核和能源块更是目前的急需物品。但他也不想在不了解这个世界情况时，和明显爱好和平的原住民闹矛盾。 作为外来者，要尽可能隐藏自身的特殊，融入这个世界。 而且，面对着一张圆溜溜的大圆脸，总觉得看到了一只发呆的猫头鹰，想生气也找不到理由。 “小翼，你去叫一下猫川大叔，这辆车太重了。”白描招呼同伴帮忙。 白翼应了一声很快飞走。 弋无度为了不眼馋房车，转身坐在地上抱住狗爹闭目养神。他们长久在一起战斗、一起生活，不管是怎样恶略的环境，只要身边有对方，就可以安心熟睡。 “哎，张口是受伤了吗？”犹豫片刻白描还是踱步走到弋无度身边。 “没事，它只是需要休息。”感觉到白描语气中的关心，弋无度露出一个浅笑，原来这是一只表面严肃内里柔软的小白鸟。 “哦，等会让猫川大叔抱着它。”白描没有多问，留下一句话后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 “还有点别扭。” 弋无度揉揉狗爹毛茸茸软乎乎的耳朵，想起刚刚白描说出的名字，直接将脸埋进灰蓝色的长毛中，肩膀抖个不停。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弋无度收敛情绪抬头。 两只白鸟带着一直巨大的猫走了过来。远远就听到大猫在打招呼：“又见面了，白描。” 花纹酷似狸猫的超大号动物，站起来的身高接近六米，四条腿落地时勉强只有两米五——腿略短。 又是一只会说话的动物。 弋无度用恢复的少许精神力进行探查，周围空气很干净，没有杂质，当然也没有异力因子。 两只白鸟巡逻员的精神力比地球上的普通人略低，身体很健康。名叫猫川的大狸猫也没有精神力，体内虽然没有特殊力量，但不止是体型远超正常动物，身体素质也是两只鸟同等体型下的五倍，力量大概和地球上的二阶变异沙豹差不多。 果然，大狸猫稍微调整了绳带后，轻易就将五吨重的“房车”拉出了草丛。 “嚯，这车可真沉，好在我力气够大，你们可是找对人了。”近距离听，大猫略微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股豁达散漫的气息，中年大叔的感觉铺面而来。 “回头我请您吃饭。”名叫白翼的巡逻员明显要腼腆很多，和狸猫大叔约定好时间后飞上天空，继续工作。 白描明显也不适合长时间行走，看到前方的夯土路后，它也打了声招呼飞上天空，但没有飞走。 “别把惩罚放在心上，自由港的人几乎都接受过劳动惩罚，外来人进城先受罚已经成了惯例。” 没了两位巡逻员，狸猫大叔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站起来接过弋无度怀里的大狗子，同时还把弋无度放在了自己的兜帽里。 一米八以上在人类中不算矮的弋无度，体长两米五以上结实彪悍的狗爹，一下子成为了大狸猫身上的装饰物。 “……”弋无度无奈，扒着对方的肩膀看着悄悄关注着狗爹，心里想着，自己这是还没进城就已经受罚了。 · “劳动惩罚的难度不高，一般都是图书馆抄书、清扫街道、修理山路、东区挖矿这些，每个的提前释放的要求都不一样。我推荐矿区，当年我就是在矿区挖到……” 狸猫大叔的力量明显比地球上的猫科动物更加持久，一边兴致勃勃和弋无度说话，一边拉着房车在山路上大步行走，气息一点都不乱。 弋无度从狸猫大叔话中收集莱湖港的消息，同时也在关注着目之所及的景物。 湛蓝的天空如同平静的湖面，一朵朵棉花糖般的白云点缀其上。随着逐渐靠近山顶，两侧森林悄悄滑落，直至弋无度低头就能看到树冠上覆盖的积雪。 注意到树木变的和地球普通植物差不多大小，弋无度同时也意识到这个世界正处在冬季。 “马上就能看到自由城了，带你去看看我最喜欢的风景。” 夕阳悄悄滑落，大山的影子笼罩住一半城市，将另一半繁华的街市、热闹的人群、错落有致的海港码头、向着海岸线远航的船只映衬的更加朦胧而奇异。 寒冷的山风吹拂过面颊，弋无度在山顶最高处目露惊叹。 精神感知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似乎只是个没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世界。但是“违规降落”的处罚表明，远距离传送在这个世界很常见；明明感知不到力量，却能让人听懂陌生语言的“透明豆芽”；巨大且被尊敬的巨木；会说话的动物，还有白描口中的“巨人”。 一切又在向他展示，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到了渔港，随便找一家店铺说我的名字，就能找到我了，记得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山脚下就是治安委员会的大院，猫川站在门口向弋无度告别，并且十分自来熟地和弋无度成了朋友。 “好。” 被白描带着进入院子时，弋无度发现院子大门后挂着一张刻满文字的木牌。 【莱湖港自由城三册规则，由治安委员会、居民委员会，商人委员会共同监督执行，公民需严格遵守： 一：《莱湖港自由城居民管理规定》 二：《莱湖港自由城巨木森林管理规定》 三：《莱湖港自由城海域管理规定》】 每一册下方都铭刻了十条以上细则，从生活卫生到海域捕捞范围，关于生活、商业经营以及海船捕捞等细则，总结的十分详尽。 但全部看下来，弋无度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关于主观犯罪的惩罚，难道别的地方还有其他法规？ 仔细寻找后，在大木牌的最下方发现了两行小字。 第一行写着【藏灵馆：由巨人族单独管理，居民不得擅自入内。】 看到第二行，——弋无度眨眨眼，他一个字都不认识。 “看来异世界的翻译器不是无限制使用的。”弋无度将豆芽放进护腕的隐藏口袋中，扛起狗爹跟上白描的脚步。 院子西侧是山壁，大门朝东，正对自由城东区的小集市。南北两侧是外观一样的，圆木建造的三层小楼。 北侧一楼，客厅内整洁舒适，带着陈旧气息的木地板踩上去却十分牢固，几何图案的褐色毛毯上放着一张陈旧的沙发，沙发旁的位置是一个小巧的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不断。 然而弋无度居住的二楼房间，却与布置温馨的客厅只有一个“陈旧”这一点相似之处。 不足十平米的木制房间，正中摆放着两张宽一米多点的实木小床，上面铺着粗糙但干净的棕色绒毯，窗户内侧是木质柵栏，外侧是关闭的木窗板。窗户下方是长条形的木桌，上面有一盏古朴的握柄油灯，烛火正在缓缓燃烧。 晕黄的灯光如同窗外的夕阳，在地板上缓缓流淌。 弋无度将熟睡的狗子放在床上，结果它在这个世界不算巨大的体型。在小床上也随时有滚下来的危险，不得已将两张床合并。 感受着身体的疲惫和关节的酸涩僵硬，弋无度跟着靠坐在床上。 窗外时不时传来鸟类巡逻员们优美的嗓音，它们互相交谈着工作中看到的趣事，商量着下班后的安排，弋无度悄悄记了几家物美价廉的餐厅。 一直到院子逐渐安静下来，弋无度恢复的那些精神力有些支撑不住时，狗子终于醒了。 …… 听完弋无度在自己昏睡后的经历，以及他的猜测，狗子彻底蒙了。 “穿越？怎么可能？” 弋无度昏昏欲睡，有狗爹在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顺从本能躺倒在床上，盖上绒毯，嗓音飘忽：“你自己试试呗，只是别出房间。” 注意到弋无度失去血色的脸，狗子压抑着情绪没有出声，等大崽子睡熟后这才开始观察四周。 看着没有任何科技产物的简陋房间，狗爹对于弋无度的猜测确定了九成。 毕竟在地球上，这样完全感知不到塑料分子的地方，根本不存在。 至于剩下的一成，狗爹下床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着在灯火中闪烁的城市，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能不能回到地球？还没找到他，白小染……主人……” 弋无度耳朵微动，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他们两个当初在林城找了一年，根本没有找到姓白的踪迹。之后狗子没再提过这个名字，没想到是记在了心里啊。 哼！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缝隙落在光洁的额头上，长长的睫毛微颤，弋无度缓缓睁开眼睛。 狗子已经恢复正常，也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一人一狗商量后决定，依旧遵循弋无度之前的安排。 老老实实接受劳动惩罚，安稳拿回房车，然后寻找回到地球的方法。 “毕竟，我可是给萧阚留言，说了咱们离开沙城的事。”弋无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恢复通讯后，发现联系不上咱俩，你说他会做出什么事？” 狗爹脖颈上的毛都炸开了，连连摇头，冲上前扒住弋无度的肩膀哀嚎：“不行，不能真的去做八十天的劳动，那家伙一定会发疯的！” 8、第8章 弋无度压制住狗爹，揉着毛耳朵安抚道：“冷静，会有办法的。” 关于回去的方法，他确实有一些猜想，只是目前条件有限，暂时无法实验。 狗爹趴在弋无度怀里，感知着崽子平稳的心跳，慢慢冷静下来。 弋无度伸出手想要洗漱清醒一下，却发现自己无法以精神力作为代价使用言灵召唤水。 皱眉先用仅有的异力召唤出见闻书，只见原本黑色的封皮此时泛着诡异的灰色，如同饱受摧残后打蔫的菜叶。 书页懒散地翻了两下，不动了。 “……” “哈，别费力气了。”发觉弋无度跟自己一个待遇，狗子懒散地甩甩尾巴，“昨晚我就试了，用异力做代价勉强可以使用腐蚀的能力，但都没办法使用侧影。精神力无法作为代价，输入后就像牛……泥……” “泥牛入海。”弋无度垂眸，盯着那打开的书页，眉宇慢慢舒展。 唯二可以翻阅的两页纸上其中一页是空白，另一页则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房车 年龄：35 出生日期：2020年6月 自我简介：我是一台诞生起就注定备受瞩目的样板车，历经大大小小26次展览，获得夸赞无数。可惜从没真正发挥出我本身的作用，直到遇上命定的主人——弋无度。 种族：初级附灵 能力：改变外观，辅助增强 现在状态：吸收未知能量，进化中。 预测苏醒时间：还剩15个地球日。 备注：是的，没错。你的房车有了自我意识，并且自我代入过往经历，认为自己是房车中活的最久的那一辆，以爷爷自居。进化中的附灵不会被外物打扰，你暂时可以放心。] 狗子凑近，看清楚上面的记录，金黄的瞳孔当即瞪大：“附灵？进化中，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睫毛轻颤，挡住了黑眸中的潋滟波光，却挡不住弋无度嘴角的笑意，“总之，好消息是不用担心房车的安全；坏消息是我们要在15天以内将房车带出来。” 弋无度有种预感，房车进化中的能力或许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提到时间，狗子下意识低头查看手腕——准确来说是通讯器。这是也信息化时代生物的惯性动作。 “汪呜呜~”再一次看到空荡荡的手腕，狗子还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咬着弋无度的衣角哭唧唧，“我的电视剧，全部家当换来的，还有绝版的网剧和动漫。” 弋无度看着自己手腕上一片乱码的通讯器，正要说什么，狗爹却已经收敛好情绪，警惕地竖起耳朵，“嘘，有人过来了。” “笃！笃！” 没等弋无度走近，房门被从外推开。 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灰色皮甲制服的女性，她的五官十分精致，哪怕漆黑的皮肤也难掩妍丽。赤脚走了房间时，高高束起的浓密灰色长发随着步伐轻晃，更显英姿飒爽。 “我是布兰，治安委员会成员，也是负责你们劳动惩罚你们的教习官。”打量了房间一圈，布兰点点头，“保持的不错，记一分。” “带着个人物品都，你们这一批被分配到东部矿区，之后一段时间要住在矿区宿舍。”说完话，发觉他们没有什么行李，布兰转身下楼。 弋无度拉着完全听不懂布兰说话的狗爹，跟上这位看着有些冷淡的教习官。 清理完个人卫生后，是吃·早·餐~ 弋无度和狗子坐在一排，对面是三位耳朵略尖、年龄各异的男性。木质长桌上摆放着简单的烤面包、一大锅红色和紫色蔬菜煮的汤，以及每人一小块烤肉，当然狗子那边是特大份。 闻着新鲜果蔬特有的气息，一人一狗同时咽了咽口水。 好香！ 弋无度余光注意到，狗子低垂的尾巴正在左右摇晃，明显再一次把通讯器损坏这件事忘掉了。 “吃不吃？”狗子凑近弋无度，它没忘记这里是异世界。但在其实问出口时，它就明白答案其实只有一个。 末日后出现的新物种和各种危机，对于末日前的生命来说都是未知的，想要活下去就要不断去尝试、去冒险去接纳、去变强。 特别是对于狗爹这种适应性更强的异兽来说，只要不至死不会发疯，新事物也只是它变强道路上的踏脚石。 异世界对于它和弋无度，是另一种的末日。 旁边三人已经开始吃饭，有着棕红色短发的少年人，一边咬着飘着小麦气息的面包，一边饶有兴致地开口询问：“我无意间打捞上来两颗尺寸不达标的绒螺，五天都不能下网了。大家都是什么原因被罚的？” “之前顺手用了蓄水缸里的水，忘了补上，结果昨天被商业委员会的人检查出来了，劳动惩罚十五天。”中年男人吃饭时一脸忧愁，“店铺只能交给老婆打理，希望她多休息，不要累到自己。” “我是临时在码头摆摊的货船老板，新来的船员收摊时忘了整理垃圾，还把脏水倒进了海里。”皮肤细白看不出具体年龄的胖老板，很有亲和力的圆脸此时皱成了包子褶，“交了罚款，剩下的3天不能再抵消了。” 他看着软乎乎没有一点茧子的手掌，想着即将要做的劳动，重重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吃？”弋无度摸摸不再疼痛的侧脸，再看看狗爹几乎痊愈的腿伤，招呼狗爹一起吃。 他和狗爹的想法是一致，变强就需要冒险，为了让见闻书晋升，他做过的尝试只多不少。 而且，面对着在精神力探索中没有明显有害物质食物，弋无度想的更深，如果他们吃了这些食物后没有异常。——将种子带回地球，是否有可能解决人类的粮食危机？ 思索时，弋无度分神听着对面的谈话。 这三个人分别触犯《居民管理规定》中的商铺防火条例；《海洋管理规定》中的海洋幼苗保护条例、码头临时经营卫生条例。在加上自己和狗爹的《巨木森林管理规定》中的三条，委员会刻在大门上的三册规定，全都占了。 不过，弋无度也不得不承认，以他目前接触的几个原住民来看，大家都非常自觉。就连应该善于寻找漏洞的商人，一个关心夫人胜过生意；一个哪怕担心自己受伤，也没有提出抗议或另寻方法。 宽松的法律搭配着道德底线极高的民众，或许这里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乌托邦。 “喂，外乡人，你叫什么名字，要做几天啊？” 少年端着汤碗挪过来，打断了弋无度的思绪，同时小手悄摸摸靠近狗爹的尾巴。 没等弋无度阻拦，唰的一声，两指宽的木棍点在少年了的手背上。 “未经允许触摸动物居民属于骚扰行为，劳动处罚加五天。”布兰声音冷冽，让少年向狗爹道歉，盯着他坐回原位。 “？”弋无度看了看少年，他红着耳朵，姿态扭捏地偷瞄教习官脸色。而看似一脸冷酷的教习官实际上棍子根本没用力，总觉得他们之间有哪里不对劲。 初升的红日光芒四射，如同一场温暖的绵绵细雨落在身上，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 晃晃悠悠的板车沿着山路从城西绕到城东，首先看到的是远处海天一色的碧蓝，之后才是近处城市的轮廓，莱湖港三面环山，城内建筑多是石质圆形屋顶，或是木质小楼搭配尖顶草棚，纵横交错的七条道路十分规整，俯瞰时如童话照进现实。 莱湖港南面靠海，外围码头上船舶往来不息，在太阳升起前先一步苏醒，忙忙碌碌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弋无度和狗子都看呆了。 一群海鸟突然越过海面从众人头顶飞过，盘旋一圈后扑闪着翅膀，带着悦耳的鸣叫飞向更高的天空。 布兰不动声色地收回看向外乡人的目光，提醒车上众人：“抓好扶手，可可要加快速度了。” 可可是一只肤色纯白，外形类似犀牛与水牛结合的动物，身长接近两米。它在布兰话音落下时开始奔跑，四蹄落在山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车上众人只感到狂风扑面而来，差点被颠下去。 少年及时送上一根绳子，避免了狗爹用爪子抓坏木板车。 “谢谢。”弋无度感激地对少年露出微笑。 “不用客气，我叫拉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斑纹族。”拉维的夸赞直白且真诚，看向弋无度的目光是单纯的欣赏。 弋无度只在孤儿院时被叔叔阿姨们这样夸赞过，但当时的他不用考虑如何回应，纠结要用那种表情，最后学着拉维的样子，同样回以灿烂的笑容。 拉维又被布兰敲了一下，当即老实地把自己绑在护栏上。 弋无度得以安心思考，似乎是自己脸上的伤疤让他们误把自己当做是斑纹族？ 还有疑似统治阶级的“巨人族”；拉维他们的尖耳，应该也是一个种族。目光落在专心驾车的布兰身上，她那漆黑的皮肤在阳光下变为耀眼润泽的白，整个人宛若在发光。似乎也是一个种族？ 再加上动物们，目前为止，弋无度见到了五个种族。 布兰十分警觉地侧过头，在雪白肤色的映衬下女性相貌更加清晰，看过地球末日前影视作品的弋无度，此刻也有种被惊艳的感觉。 冲布兰点点头，弋无度收回视线时发现拉维瞪了自己一眼，还用委屈的神情看向布兰。 “嗯？哦。”弋无度看看拉维，再看看布兰，终于发觉自己之前是在被无意识喂狗粮。 突然发现，早餐吃的是双份呢。 9、第9章 “……砂岩坚硬，所以你们的任务是每日最少开采出这一筐的重量，超出一倍记作一分，五分可以抵扣一天的劳动惩罚。”布兰说话时指着面前的公平秤，让几人走进仔细查看。 右侧框内是一团手臂长的银灰色金属，形状像是地球上的水晶簇。左侧是同等重量□□积是它们五倍的黑色带银色斑点砂岩，和硬度很高的黑色沙土。 弋无度触摸仔细感知后肯定道：“和窗户上的钉子、门上的把手一个材质，应该是和地球铁类似的，这个世界的常见金属。” “……” 狗爹从颠簸的眩晕状态中清醒过来时，布兰已经讲完了矿区劳动要注意的重点，其他几人已经挑选好工作装备，排队跟着一位老矿工进入矿洞，拉维走在最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顺着他的目光，狗子看到弋无度正和布兰站在一起，小声交流着什么。 “……这样的附灵道具数量不多，一般只有善于歌唱的鸟类会准备一个。”严肃干练的布兰因为工作的失误，难得露出窘态，“明天我……” “数量不多的话就不用麻烦了，我会尽快学会这边的语言，暂时是够用的。”弋无度拒绝了布兰的好意，带上工具，顺便帮狗爹在防护服外面再套上一身宽松的工作服，快步跟上队伍。 脑海中却思考着，附灵道具？附灵？房车现在已经是初级附灵道具，拥有的能力是改变外观，附灵道具要如何区分。 “那小子总是看你。”狗爹提醒弋无度，同时鼻子下意识在漆黑的矿道内嗅闻。 “他是在看布兰。”弋无度头都没抬，打开袖子里的见闻书，另外一个空白页开始出现文字： [常用语收集进度：20%] 看来还是要多和人交流。 “哦”狗爹的注意力不知道被吸引，不然肯定会对拉维和布兰产生兴趣。 矿洞越向内，土壤颜色逐渐由黄变黑，可以看出黑色的沙土中夹杂着不少石块，开采难度不低。好在整体坡度平缓，深入五百米左右，火光若隐若现，敲击声清晰可闻，偶尔传来的交谈声让昏暗的地下也没有多少阴翳。 弋无度和狗爹被分在一个高大的矿洞内作业，先把岩壁上的火把点亮。矿镐、铁锹、外加一个大的藤编背篓，就是一人一狗的挖矿工具。 狗爹边嗅边用爪子扒拉着什么，弋无度看了它一眼，拿起矿镐开始工作。 三成力，也就是普通人用尽全身力气，可以敲下一个脑袋大的固化沙土块；加到五成力，沙土可以轻松抛开，半个小时后，灰头土脸的弋无度终于挖到砂岩。用上七成力，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一团簇状原矿从砂岩中分离。 “在没有更好工具的前提下，原矿的产量注定不高，难怪这里的房屋多是以木石为基础材料。”弋无度观察过，这个世界普通人的力气，和地球上经过觉醒强化人类差不多。 “在狸猫大叔的话里，莱湖港只是很偏僻海域的一个小城，不排除大陆核心区域有科技更发达的城市或国家。由基础科技水平也可以推测，能力者们数量并不多，很大可能他们的力量偏向也不是科技侧。” 弋无度看看手中的豆芽，“人们很熟悉‘附灵道具’……能力者们没有隐藏在幕后？” 要怎么找到他们？ “找到了！” “咦？！”弋无度立刻扭头，只看到狗爹从砂岩中扒拉出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兴奋的原地蹦跶。 “就是这个，从进入矿洞开始，这个味道就在吸引我。”狗子用爪子挠着地面，都快刨出一个坑了，看向弋无度纠结道，“就是那种你比较喜欢的柴油味，只对某些特定人有吸引力的味道。” “你觉得它是好东西？”弋无度蹲下，捏碎表层的砂岩。 “对。”狗子点头，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吃掉它对自己有好处。 半透明的圆润晶体，内部夹杂着丝丝缕缕会移动的细线，它们按照一定规律旋转，中心位置散发着朦胧的白光。 在珠子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一丝微妙的力量波动传出，弋无度感知范围内，矿洞内的温度降低了几分。 “不能碰！”拉维突然冲了进来，捡起地上半块砂岩，用力砸向晶体。 以狗爹的速度，它可以轻松拦下拉维的动作。 弋无度却看到，狗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站在自己身前。尾巴低垂、耳朵高高竖起、目光牢牢锁定在那颗灰黑色珠子上。 像是玻璃的圆球晶体比玻璃更加脆弱，稍一磕碰，整个化为碎屑。下一刻特殊的力量涟漪般扩散。之前只是感到些微寒冷的话，这一次温度明显降低两三度。 哀嚎充斥弋无度耳朵，无处躲避。 那声音携带的寒意和痛苦像是渗透了精神力，直接撼动了灵魂。 一瞬的痛苦结束后，心脏又被空虚和哀伤填满，如此剧烈的情绪弋无度从未有过，眼泪当即在眼眶中弥漫开来。有记忆以来弋无度就不曾哭过，眼睛的酸涩和泪水充盈的感觉让他无措地眨动睫毛。 身体却还是下意识四处张望，理智清楚的告诉弋无度，此刻的情绪不属于自己。 想要阻止某件事发生，想要拯救某个很重要的人！ 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熟悉的人都在地球，身体和意识都在排斥外来情感的入侵。 “嗝！”狗爹张口吞噬掉白色光点，暖洋洋的感觉充斥全身，比异力更加舒服的能量，让它清楚，自己赌对了。 在光点消失的那一刻，弋无度心中陌生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 意识里的争锋看似漫长，实际上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 拉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看着碎屑彻底消失当即松了口气。 “差点就能变全黑的浑晶，真的碰到就糟了。”说完责怪地瞪了眼弋无度，语气别扭：“之前你们没见过浑晶吗？” “浑浊的晶体吗？我确实没有见过。”弋无度拉起衣袖，用干净的手腕蹭过眼角的生理盐水，脸上是一贯的没有情绪。 “唉！你别哭啊，我……” 拉维正手足无措时，布兰乘坐着沙土车从轨道上下来。 “啊，完了。”面对布兰等着解释的严肃目光，拉维肩膀都垮了下来。 然而他幻想中布兰或许责怪、或许气愤的眼神却没有出现，在问清楚事情缘由后，她甚至一改往日的严厉，表情柔和的夸赞了自己。 “？”拉维疑惑后满心雀跃。布兰永远都是那么的理智、强大又完美。 “浑晶在地下很常见，碰到这种灰黑色的浑晶会全身刺痛难忍，严重的会死亡。”看到弋无度神色认真，布兰点点头继续介绍，“但纯白的浑晶可以做装饰品，或者交易给附灵师，能换来高价，只是数量很少。” “传说中，万年前外来者试图侵占灵暝大陆的土壤，专门散播疾病。是巨人王族以自身的力量将污染困于地下宝石之中，由大地的力量来进化它们。近些年来巨人王族数量减少，浑晶数量也越来越多。”这是大陆上一直流传的故事，拉维讲完后好奇地看向弋无度，“你的家乡真的没有浑晶吗？” “不，或许有。”弋无度垂下眼睫，遮着眸中神色低声道，“只是我没有父母，很早就开始四处游历，所以没有听过浑晶的故事。” 狗爹听着弋无度真假掺杂的话，紧张地夹住尾巴，眼眸中又带着点跃跃欲试。 布兰和拉维听完后却全相信了他的话。拉维还以为自己提到了对方的伤心事，转移话题般将目光落在矿镐旁，惊讶道：“哇，你们这么快就挖出了一天的量，好厉害。” “不错，看来你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布兰露出微笑鼓励他们。 · “呼。”两人离开后弋无度叹了口气，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感受到的就只有善意，却莫名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要继续吗？”狗子伸了伸舌头，“那个光点吃下后暖洋洋的，是好东西。” “继续。” 弋无度拿起矿镐，他也想看看刚才的情况是不是个例。自己与外来情绪争斗时，见闻书似乎有了些变化。 中午之前狗子又找到两颗浑晶，内部是浅浅的灰色，也不会引起温度变化。砸开后弋无度感受到轻微的刺痛。 “感觉怎么样？”狗爹看着弋无度吃下一颗光点，直白表达自己的感受，“这种小光点像喝了一口热水，之前那个大的像是喝了一大杯热水。” “我摸了一下水杯。” “……” 开饭的铃声正好响起，狗爹一拍爪子，将把弋无度甩到背上，“吃饭去！” 大份的黑面包酥脆带着甜味，红色的蔬菜汤酸酸辣辣还有小肉块，很像地球上的番茄汤，蘸着面包非常下饭。 下午，吃饱喝足的狗爹继续努力，弋无度就在狗子挖浑晶过程中的原矿开采出来，不知不觉就堆了一小堆。就放在矿洞内，也没人过来清点。 晚上睡觉的地方和委员会的小楼一样简陋，两张木板床拼在一起，狗爹从脏兮兮的工作服口袋中拿出十六颗浑晶。 大大小小的圆形晶石，灰黑色、灰蓝色、灰紫色、还有两颗特别的白色浑晶和红色浑晶。 “这两颗先留着。”弋无度把后两颗浑晶重新收起来。 “你小心点。”狗爹点点头，一颗颗砸碎剩下的晶石。 痛苦、忧愁、郁闷，内疚，四颗体积较大颜色不同的晶石，分别让弋无度体会了不同的情绪，相同的是其中的情绪都很悲伤。 吃下两个光点后，弋无度揉着酸涩的鼻子摇头拒绝了狗爹的投喂，嗓音微哑：“没什么感觉了。” “……明天我去别的地方砸。”狗爹蹭蹭手腕，这一次对通讯器的怀念中，还夹杂着不能拍下大崽子现在表情的遗憾。 10、第10章 第二天，狗子挖掘出46枚浑晶。 弋无度——泪流不止。 第三天，狗子挖掘出77枚浑晶，将全部矿道串联在一起。 弋无度——崩溃大哭。 第四天，狗子废寝忘食，挖掘130枚浑晶，开始开发下一层矿脉。 弋无度——从噩梦中惊醒，选择远离。 狗爹——一身灰蓝色长毛柔顺飘逸，像是做了深度保养。 “同样都是地球来客，怎么可以厚此薄彼！”揉着眼下晕出淡青，弋无度打了个呵欠，面无表情数了数堆积的原矿。 哪怕狗爹专挑浑晶挖掘，这些原矿也早就够他们俩离开矿场。 看着还在吃自助的狗子，弋无度转身去了矿坑。 第五天，延迟惩罚的海船商人终于可以离开，他含泪用包裹成拳击手套的两只爪爪拥抱弋无度。 第六天，勤奋的店铺老板兴高采烈和弋无度告别。 第七天，拖拖拉拉的拉维不甘不愿地离开了矿区。 见闻书中[莱湖港通用语收集进度：70%] 弋无度伸了个懒腰，回到分配给自己的矿洞，路上遇到一位老矿工，笑着和人打了招呼，看着老人家手中那个散发着浅绿色荧光的矿镐，若有所思。 “起码吃下的光点也没有浪费。” 光团是这个世界的能量，而吸收了光团后，弋无度突然就能看到散发光芒的附灵物体。矿镐、水杯、帽子甚至是穿了很久的工作服，都可能是附灵物体。但他却看不到手中豆芽的附灵颜色，也找不到豆芽的作用原理。 “根据这两天的观察，附灵分为两种。一是附灵师造成的‘附灵道具’，它们有特定能力，我暂时还无法看透。第二种是普通物品在主人长期使用，或者是感情倾注下诞生了一点意识，于是成为‘附灵物品’。它们多散发着浅绿色、浅紫色还有粉色的荧光，却没有产生特殊效果，只是更耐用。” 见闻书暂时无法使用，弋无度就找了布兰，用多余的原矿兑换了笔记本和一根这个世界的墨石笔。习惯性在纸上记录总结自己观察到的信息。 “但还有一点疑惑，目前所见到的附灵道具和附灵物品，都没有产生真正的意识，甚至感知到不到它们的情绪，也无法用精神力沟通。”笔尖下意识轻点食指，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黑色的划痕，弋无度揉了揉指节，“或许它们都不是真正的‘附灵生物’？” “房车的种族是‘初级附灵’，有等级的附灵才是真正有意识的一个物种。” 梳理完脑海中的想法，狗爹还没从漆黑的矿坑中爬出来，弋无度站起身拍拍工作服上：“没有房车，没有言灵，那要手洗衣服了。” 犹豫片刻，弋无度还是选择了狗爹，足足三百多米后才终于到底。 点燃烛火，面前是一条黑漆漆的地下河，水面有着银色闪光，像是掺杂了大量黑色矿砂。 “七天，你把整个矿山都挖空了吧。” 狗子垂头丧气趴在河边，闻言哼唧好一会才开始说话：“明明感觉到下面有大宝贝的，结果找遍了暗河，什么都没有！” “我的感知绝对不会出错！”但事实让狗子无比悲伤。 “或许是缘分没到。” “汪！不会说话就别说！”狗子可受不了来自亲人的打击，当即振作起来爬上岩壁。 看着狗毛一缕缕粘在一起向下滴黑水的狗子，弋无度摇摇头后退了一步。 “啪——！”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直直跌坐在地上。 “哈哈，让你躲我！”狗子笑的幸灾乐祸，“你身上也没多干净。” “这还是...我从觉醒以来的第一次，‘意外’摔倒。”弋无度缓慢坐起身，同样倍感新奇。想了想，俯身挖开脚下的坑，一颗纯黑的拳头大小椭圆石块出现在一人一狗面前。 “……” “……” “呜呜呜，欺负狗！” “可能是和我有缘。” 只一眼，他们都发现了，黑石头是一颗比之前遇到的所有浑晶都大都稀有的宝贝，百分之百就是狗爹这两天专门寻找的“吸引力”。 “没有覆盖物，没有能量逸散，可以隐藏自身能力的特殊性？” 弋无度越说，狗子哭得越伤心，“挖了这么多天，却错过最大的宝贝！” “给，别哭。”将浑晶递了过去，弋无度另一手用衣袖擦了擦它眼睛周围沾染的污水。 “嘿嘿，还是崽崽最好。”狗子一秒收声，欢快用爪子捧起黑石头。 下一刻，脏兮兮的爪子僵住了，黑色的冰层顺着它接触到浑晶的地方开始向上蔓延。 “手怎么样？”发现不对，弋无度立刻拍开浑晶，检查狗爹的爪爪。 “没事。”和浑晶分离后，黑冰立即就消失了，狗爹活动了一下手脚，最后蹲坐在黑石头一米外，狗脸严肃，从侧面看一双金色兽瞳分外深沉，“就是心里有点受伤。” “算了。”狗爹用袖子把浑晶推过，一脸看自家傻孩子的表情看着弋无度，“好歹是个宝贝，你把它收起来，记得别让我看到。” 弋无度点头，随手将黑石头装进里层作战服的口袋。 和布兰告别时狗子已经打理干净，穿着一身军绿色作战服帅气十足，但转过脸就垂下尾巴一脸落寞。 弋无度接过两人的身份证明，动作迅速地藏进作战服内层最深处。 多开采出来的铁簇，布兰帮忙兑换了30枚黄铜色泽的巨人元。 圆形钱币直径一厘米和一元硬币差不多，但却要重的多。布袋中落在手中沉甸甸的。 弋无度拿出一枚放在眼前，硬币正面是有许多棱角的王座与头冠，锋利而威严，背面是一颗繁茂的巨木，弋无度不知道它的来历。 “正面刻的是巨人王的王座和王冠，背面是灵暝界灵。黄铜巨人元是通用钱币中最低等的，但30巨人元在莱湖港，已经够木灵族一家三口生活三个月。” 知道弋无度的身世后，布兰对于弋无度某些方面的无知已经习以为常，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还以在北居住区，租一栋单独住宅半年左右。” “谢谢。” “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可以去三大委员会。”看着弋无度挺拔的背影，布兰不知道为什么，又专门叮嘱了一句。 “好的。” 弋无度挥了挥手，对布兰露出一个笑容，转身追上狗爹。 山路两侧树木依旧郁郁葱葱，但地面上却已经有了一层白莹莹的积雪，天空都因为它们而不再暗沉。 “咯吱，咯吱，咯吱！” 弋无度踩着狗爹的脚印，一步步走到莱湖港东区的搭车点。 因为在出发前随口说了一句比较着急，驯鹿车夫一路狂奔，弋无度全程照顾晕车的狗子，只匆匆看了一眼车窗外近距离下的城市景色。 “谢谢惠顾，找您800。”治安委员会门前下车时，驯鹿车夫欢快地踩了踩蹄子，拿着黄灿灿的巨人元，嗲嗲嗲原路返回。 “我不行了。”狗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为什么我会晕这么普通的交通工具？” “那我自己去领房车。” “……”狗子侧过头，不理弋无度。 弋无度摸着口袋中的身份证明，松了一口气。 治安委员会的后院，帐篷车和另外一辆装满行李的板车并排停放在木棚下，连一片雪花都没有沾染。 “来取车了。” 温柔空灵的熟悉声音让弋无度抬起头，果然看到了圆滚滚的白鸟巡逻员。 似乎是因为怕冷，白描在工作马甲外又穿了一层毛茸茸的线衣，看起来更加圆润了。 “嗯。”弋无度点点头，拿出透明的豆芽不好意思道，“可能要好再借用一段时间，等……” “没关系，本来也只是我用来记录歌声的次等原胚，没有成为附灵道具的可能，就送给你你了。”白描摆摆翅膀招呼弋无度来到房车附近，悄声说道，“说起来，你的房车才足够珍贵，它已经附灵了。” “……”看着帐篷被掀开一角后露出的浓郁绿色光泽，弋无度一时失语。 白描动作迅速地处理好证明，招呼动物员工把房车送到院外，不放心道：“这个小家伙看起来是刚刚才附灵，只是它的第一次沉睡，很有纪念意义，最好不要带着它远行。” “我会的，原本就准备租一个院子，在莱湖港居住一段时间。”弋无度推了推狗爹，帮它绑上帐篷车的背带，看着白描好奇道，“白描，你是附灵师吗？” “不是。”白描摇摇头，语气中有些失落，“我只是能够看到灵云，天赋并不好，在瓦加镇学了两年后自己选择离开。” “能看到绿色的光，是不是证明我也有成为附灵师的资格？”弋无度心里默默记下瓦加镇这个名字。 “你可是它的主人，当然能看到它的灵云。”看着弋无度失落的表情，白描拍拍弋无度肩膀，“只有高级附灵师才能看到别人的天赋，你如果真的想尝试的话可以去东区集市试一试，听说那里住着一位退休的高级附灵师。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附灵师一般都是从小培养的。”白描看着弋无度的大个头，替他发愁。 “谢谢，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天赋。”弋无度浅笑着表示不介意。 又聊了一会哪里的房子比较好租，弋无度才和白描依依惜别。 狗爹拉着房车缓步下山，一路用奇异的目光看向身侧的弋无度。 “想问什么？”弋无度被那目光看的无法思考，只好出声询问。 “你怎么不观察，改成直接询问了？”说起来这真不是弋无度的性格。从捡到弋无度开始，小崽子就不喜欢说话，总是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观察、思考，倾听，有时候甚至可以一周不说一句话。 是后来被萧阚带着训练，才慢慢学会直白用表情和语言来表达需求。但一遇到陌生人，到了新环境又会故态复萌。 “白描很温柔，性格偏向助人者，向它求助大概率不会被拒绝。”弋无度错开狗爹纯粹的目光，“而且目前接触到的人和动物都过于‘善良’，从不会想‘偏’。” “……确实，不管说什么，他们好像都会自行脑补。”狗爹停下脚步，把头靠在墙角陷入沉思状。 弋无度屏住呼吸，期待狗爹接下来的发言。 “要是这个世界的人都是白描这样的就好了！”狗爹转头，亮晶晶的眼眸看向弋无度，一副等待夸赞的表情。 “是啊。”弋无度扯了扯嘴角，狗爹开心就好。 “先去东区找个房子住下，在等七天后……”话没说完，弋无度的手刚触碰到房车的帐篷，下一刻绿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住一人一狗。 …… 【目标：寻找合适的房屋。路线已确定，推荐使用飞行隐身模式。】 只是眨眼间，自己和狗子已经分别坐在驾驶室熟悉的座椅上，耳边辅助控制系统原本机械质感的声音，此时夹杂着老人的声线，低沉沙哑，像是一位老人缓慢而专注地讲述。 “别管房车为什么突然醒过来。”狗爹从警惕中回神，指着窗外正在逐渐消失的绿光，催促道，“先离开。” 城内附灵师数量似乎并不少，被发现就糟了。 弋无度同样想到这一点，当即在光屏上点了确定。 房车可以隐藏自身的附灵状态，只是不知道科技带来的隐身在这个世界会有什么效果。 金属色的隐身涂装替代棕色迷彩外观，从将手伸向窗外，没有看到倒影，弋无度不解：“难道附灵的力量还可以弥补了光学隐身的镜像漏洞？” “神学和科学之间早就没了界限。” 弋无度侧头，狗爹一语中的后，直接把头伸出窗外，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房车的辅助控制系统反应迟缓，弋无度提出几问题，对话面板上出现大篇幅空白。 给主人提供居住的空间似乎已经被“它”刻在了本能中，听到弋无度想要找新住处的话语，所以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11、第11章 车窗外，灰白色岩石建成的圆形屋顶缓慢缩小，远处平直的海平面越来越清晰。 房车内部的空间、布置装饰没有变化，就连此前在沙暴中受损的车壁，也已经修复完整。操作台大部分功能正常，能源箱目前还有40%的能量。 检查房车状态的同时，弋无度拿出一块高纯度能源，吸收异力的那一刻就像久旱的人终于喝到水，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欢呼，精神力也额外雀跃振奋。 精神力探查时发现，以房车能源箱为核心，确实产生了一个正处在半昏睡的状态的微弱意识体。 淡绿色的新生意识就如同泡沫，弋无度的精神力可以轻易将其戳破。 它对弋无度毫无防备，甚至在他靠近时放开了所有防护，真的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包容着孩子的所有顽皮。 弋无度愣了愣，收敛住精神力的力量，离开时还感受到淡绿色的泡泡轻轻拍了拍自己，带着安抚的意味。 “这可真奇怪。” 揉揉有些发痒的手背，弋无度垂眸，审视见闻书和自己内心的想法：目前来看，房车附灵所带来的变化是好的，它能隐藏自己的外形、有特殊的方法可以搜集这个世界的信息、主动帮助自己。至于新生意识体实际的性格，以及后续带来的影响还需要继续观察。 思考时下意识摸上手指，弋无度想起自己的戒指之前是遗落在房车上了，打开抽屉正要寻找却觉得手臂一重。 “快过来看，下面有舞会。”狗爹甩着尾巴把人拽到窗前。 等会儿在找吧。 弋无度抱住大狗头，一起看向窗外。 三阶飞行类兽核作为驱动，房车的飞行高度恒定在100米左右，这样的距离下，弋无度的五感得到过两次进化，刚好可以欣赏下方的庆典。 纷纷扬扬的细雪笼罩中，朦胧的灯火点燃了城市的轮廓。 莱湖港的中心广场上，老人和青年在中心搭建的舞台上演奏乐器，穿着艳丽长裙的女孩跳舞伴奏，肢体语言丰富，笑容中洋溢着欢乐和幸福。乐声轻快，木底的舞鞋随着节奏跳跃、跺脚、旋转。舞姿热情似火，柔和中带着战斗的姿态，有些像地球上某些民族祭祀、庆神时的感觉。 “木灵族在每年落雪的第十日举行的雪庆典，算算时间，我们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八天。” 弋无度支着下巴沉吟片刻：“如果不着急回地球的话，我想多了解“灵能”大陆的历史还有不同种族的文化，或许用不了多久见闻书就能晋升到三阶。” “在来个八年？不对，这个世界没有计算机，或许要走遍整个大陆，十几二十年？”狗爹看着弋无度手里的见闻书，感到牙疼。 “……”弋无度鼓了鼓脸颊，大口深呼吸，最后将刚恢复一些的见闻书直接送回精神空间，坐回原位，继续翻找自己的戒指。 刚摸到银制的圆环，衣袖再一次被咬住。 “还是跟我一起研究这个世界的食物吧。” 重新趴回窗前，这一次弋无度看到，在舞台下方，四五数篝火正在热烈地燃烧，动物们穿着衣服和人类一起跳舞，一起举杯畅饮笑谈。外形类似麋鹿、皮肤会发光的动物穿梭在桌椅间，挂尖角上的珠子随着角度折射出耀眼的火光。 肉排在炙烤下泛起诱人的焦黄，雪花还没靠近就已经在高温下蒸发成水汽。 火光映照下，醇香的浓汤，松软的面包，色泽明艳的酒水和果汁，各种食物的香味好似顺着烟雾飞到了半空。 “饿了。”一人一狗异口同声，然后面面相觑。 房车此时却发出，即将抵达目的地的信号。 “你先把能力恢复了再说。”狗爹被赶去一边，弋无度起身查看房车选择的居住地。 似乎距离广场不远，等会和狗爹一起参加庆典。 “哐！” 推开门，入目是一座杂草丛生的荒废院落，蓖草做顶的小木屋，从正面看有种西方农场的建筑风格。弋无度下车整个转了一圈，房屋靠近山壁的那一侧，被一块直径两米以上的不规则山石整个压垮大半，剩下的建筑也随时有倒塌的风险。 院子四周没有邻居，确实适合【暂时停靠房车】。 “生物是在产生意识后产生的感情，还是先有了感情再控制意识？”石井旁的杂草清理一圈，弋无度敲了敲房车的金属架，“看你还小，原谅你的小算计。” 将房车内也擦拭一遍后，弋无度把作战服放进清洗机，笑着道，“不用手洗衣服，可以提前原谅你一次。” “把我的衣服也洗了！”狗子动作麻利地咬开自己作战服的纽扣，就要把它丢进清洗机。 “不行。”弋无度按住狗子，“你的作战服有专门定做的控温系统，可以自洁。” “我不嘛，这么多天都在地底挖矿，你看它多脏！” 狗爹躺倒在地，露出肚皮。 “只是表面脏，冲一冲水就干净了。”弋无度揉揉狗子难得露出的肚皮，厚实的手感让他觉得，自己在摸一只过冬的狼。 狗爹委委屈屈趴在一旁，被摸肚子的那一刻就陷入了奇怪的纠结。 “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按照等价交换原则，想要进行空间传送必须要支付相应代价。”拿着房车上的抽水器冲洗衣服，弋无度沉吟片刻“至于代价是什么还不确定，似乎和异力无关，有可能是精神，或者其他力量，但总是和能量脱不开关系。” 狗子垂落的耳朵竖了起来，悻悻点头。“浑晶也是能量体，多积攒一些或许能用上。” 以它恢复后的实力，可以做的事情更多。 “你难道准备把所用矿区都挖一遍？” “西北山上再开放新矿洞，我明天去报名。” “……” 弋无度下意识捏紧捏住水管，无奈道:“收敛一点。” 他害怕狗爹一个没注意，把整个矿区挖空。 “没问题！”得到许可，狗子立刻支棱起来。 “接下来我会先去图书馆，然后我们一起寻找附灵师。”有了异力补充，他们的行动就少了很多限制，甚至弋无度体内的冒险因子也在跃跃欲试。 按照目前的了解，藏灵馆是一个比较可疑的地方。按照字面意思，藏起来的‘灵’很可能就是附灵道具。——80%的可能，那里会有附灵师看守。 不过，看了看身边的狗子，弋无度沉下心，还是要稳妥些。 作战服使用了特殊皮料，冲洗一遍后附着的脏污就消失了。将衣服搭在车架上吹风，弋无度看着山下伸了个懒腰，异力得到补充后身体没了疲惫感，紧接着感到无比的饥饿。 看了眼见闻书[莱湖港通用语收集进度：73%] “好饿，不想喝营养液了，下山参加庆典。” “支持!”听到这句话狗子当即放松下来，尾巴翘上天，就要抢先出发。 尖锐的哨音忽然响彻云霄，紧接着深绿到接近漆黑的光焰刺穿夜幕。 “扑通，扑通——！” 身体倒地的声音和心脏剧烈的跳动声融为一体，弋无度捂紧心脏部位，姿势僵硬地看着天空。 以莱湖港东区某个建筑上空开始，墨绿色火焰如同闪电般迅速蔓延城市上空。星辰像是被那无形的阴寒火焰所冰封，星光无限黯淡。 狗爹的情况比弋无度好很多，甚至在看清方向后一瞬的跃跃欲试，可在弋无度倒下后，它第一时间将他带回房车。 获得异力补充，弋无度状态缓缓恢复。 此时释放力量只会惹人注意，一人一狗就躲在房车内，透过微型无人机观察外界情况。 广场中的庆典仍在继续，街道上衣着整齐明艳的人类笑容洋溢，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天空的变化。 无人机却捕捉到，东北方向，在最初释放出火焰的建筑上空，几道黑影在天空中快速移动。 镜头无法捕捉力量的痕迹，弋无度和狗子透过窗户观察着天空的变化。 两分钟后，金色的神秘巨人虚影现身，压迫性的力量和身高，将天空和城市都衬托的无比渺小。举手投足间几乎触碰到天穹。 “呜~”狗子加紧尾巴，精神力和异力几乎凝固，感到了巨大的力量压制。 二阶的弋无度此时却没什么反应。 诡异的火瞬间膨胀，火焰一分为二，最大的一部分袭向巨人，另一部分则分散逃离。 巨人抬起手掌，无形的力量扩散，天空为之一静，汪洋肆意的火焰如鲸吸牛饮般被其收拢在手心。 …… 金色的身影消散前，似乎转头望了眼南方。 “活着的巨人？”那一眼带来的震慑，比远比这道虚幻身影携带的力量更让弋无度感到窒息。 “他的力量简直匪夷所思！”狗爹恢复后在原地转了一圈，咬着尾巴说道，“一个虚影比五阶强。” 弋无度点头，他手中见闻书一半化为虚影，随着大量异力的融入才堪堪稳定下来。 书中多了一张黑色的纸页，上面显示着一行金色的文字：[巨人王族的虚影，力量等阶无法评估。] 12、第12章 同样是只能只有一句话，弋无度一阶时就能稳定记录五阶强者。但刚才的金色虚影，如果不是已经升到二阶，自己的源核恐怕就要崩溃。 “巨人族是真实存在的。”今晚这一幕，打破了弋无度这些天来对这个世界的印象，让他联想到更多，“莱湖港这种偏远的边缘城市都有他们王族留下的力量，巨人们是实实在在的控制着整个大陆。” 狗子内心惆怅：“难道以后行事要更加收敛吗？” 可它才刚恢复实力。 正在烦恼喟然，耳边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 “等等，你这是要出去？”狗爹抬头，错愕发现弋无度已经整理好风衣上的褶皱，正要打开了车门。 “庆典，说好了，不喝营养液。” 房车外，天空在巨人消失后重新恢复平静，星辰熠熠，巨大的玄月流泻柔光，驱散雪云，沃野生辉。 弋无度手指远处热闹的广场，俊美的侧脸是惯常的平淡。 · 低矮的木屋隐藏在高大的砖石巷道内，地面充满水汽，空气中飘散着冲刷不掉的海鱼腥咸气息。房屋间的缝隙映出一束束灯火，间或有庞大的动物倒影映照在地面。 房梁上悬挂着白日未销售完的渔获，三两日即可在海风吹拂中成为上好的干货。裹着黑袍的身影不知何时躲藏在阴影的缝隙中，时不时被外街的脚步声惊动，瑟缩向深处。 直到天空中光辉的金色虚影消失，细软的手指这才僵硬地松开，铭刻着火焰图案，拇指大小的圆柱形金属被牢牢藏在衣襟下。 “加油，抚叶，要快点换一个位置。”稚嫩的童音小声说着鼓励自己的话语。 趁着光线黯淡的一瞬，小小的身影踉跄着跑出木巷。 抬头查看天空时，兜帽下的面容展露在灯火下。婴儿肥的圆润脸颊上，一双浅棕色的杏眼灵动中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坚毅。 渔港的烛火一家家熄灭，小孩踩着光明的余韵一点点靠近东区。 …… 突变才过去不久，狗爹稀里糊涂就跟上了弋大崽子的脚步。 “烤柳鱼，烤柳鱼，免费品尝！” “新出炉的莓果面包，香甜美味，便宜不贵！” “蒸蟹腿，蒸蟹腿，已经开好的蟹腿，只有蟹腿！” ...... 方形广场中央在售卖各种吃食，外围则有一些小摊位，卖衣服布料的、花菜种子、各种金属工具的，路人就在摊位前询问，试用。 狗子再回神时，面前已经摆上了满满一大盘焦色润泽的烤肉，香味灌入鼻腔，顿时觉得刚才的担心都是多余。 “啊呜，好吃！” 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油脂焦香，柔韧弹牙的口感让狗子眼中充满感动的泪水。矿区工作虽然也能吃饱，但那都是蔬菜和水果！ 看着眼前丝毫不受影响的热闹场面，狗子发觉，自己之前陷入了思维误区，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根本看不到能力者的世界。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文明，道德感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弋无度喝了一口杯中酸甜口味的果酒，说出了这些日子观察下来的疑惑，“为什么他们心中都没有阴霾？几乎感觉不到他们有负面情绪，就算有，也会很快消失。” 如果情绪可以数据化，那么不管是刚才惊惧交加的突变，还是此时热闹温馨的场景，身处其中的弋无度，数值都是0。但他却在多年的学习中，锻炼出对情绪的敏锐感知。 “或许是教育方式不同？”狗爹舔舔盘子，看看周围千姿百态、各有不同的人和动物，轻拍弋无度的头。“再说，这里物产丰富，工作和劳动甚至成为了乐趣，所以大家都比较心平气和。” 狗子这些天在矿区也是有了解一些信息的，起码它知道这个世界是不缺食物的。 弋无度轻抚口袋中散发着暖意的红色浑晶，暂时接受了狗爹的意见。 同时内心决定继续观察。浑晶中蕴含的不单是负面情绪，更多是负面的感情。思绪忍不住转移到那颗纯黑的浑晶上，那里面有蕴含着什么？ 狗子大口吃肉，但看着弋无度盯着舞台时和常人无异的赞叹表情，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啊，对了！ 就是和常人无异才不对劲！ 定居沙城时五年的朝夕相处里，生活平淡到没有一点意外，让自己差点忘了末日之初的艰难。 而小崽子一开始可不止是不爱说话，没有表情。 在其他人眼中，弋无度或许是个情绪调节能力极强、善于学习，记忆里好，思维严谨的辅助型人才。在它眼中，弋无度只是它无意间捡到的大脑机敏，情感迟钝的可怜狼崽子。 他是自己扒废墟寻找食物，在发狂的异化人和凶狠异兽的袭击下，小心保护着一点点养大的孩子。 只是成年后的大崽子学会了隐藏，而自己竟然差点被他伪装出的样子骗过去。 弋无度摸着食指上的宽银戒，享受着狗爹难得的温柔。却看到对方突然陷入沉思，过了会儿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表情突变，一双金色兽瞳瞪了自己一眼，接着愤愤坐回原位，呲着牙撕咬盘子里的烤肉。 “？”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对方，弋无度想了想把自己的烤肉推了过去：“不够我再买。” “啊呜！”将弋无度的肉叼走，狗爹甩了弋无度一尾巴才觉得满意，“不用买！” “……”蓝湾牧羊犬正常的寿命在10~12年左右，但觉醒后的变异动物，十几岁大多身体正处在壮年。按照两倍寿命计算的话，狗子大概……也许……更年期。 想明白后，弋无度把其他不重要的问题先放下，当即调整成包容的心态对待狗爹。 狗爹吃肉，他先把肉切成合适大小；狗爹要喝水，弋无度给它端水碗；就连狗爹想喝酒，他真的找来了几乎没有酒味的果酒让它尝试，把狗照顾的无微不至。 “哼，我原谅你了。”吃饱喝足后，狗子接过餐布擦擦嘴边的长须，很满意对方的道歉态度。 “谢谢。”在狗子悄悄看过的眼神中，弋无度面上露出完美微笑，在狗子转身后微叹口气。 ——养老规划可以提上日程了。 “接下来做什么？”在前边走了一会，狗爹又放慢脚步，等着崽子跟自己并肩后，摇晃的尾巴若有似无圈住大崽子。 “给你做一身衣服。”狗爹停下的地方正好是一家布料店，挂起来的布帆上写着“梦琪布行，量身定做服装——兽族特供！” 前一位外形酷似小熊猫，身高超过四米的兽族客人，量完尺寸刚刚离开。 棕红色和白色蹭蹭拼接的皮毛，光滑柔顺，在闪烁的火光下每一根毛毛都莹润纤长。 “真的要给我做衣服？5个巨人元。” 看到崽子直接把五个光滑的钱币交给松鼠店主后，狗子脸上努力绷住酷帅的表情，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身后的尾巴却已经扫出阴影了。 “客人请站在这里。”和弋无度身高差不多的松鼠店主，声音苍老慈祥，引着狗子站在灯罩下方，看着它夸赞道：“您可真英俊。” 帮狗爹翻译时，弋无度顺便看了眼见闻书，就在吃饭的这段时间里，通用语收集进度达到了80%，可以满足日常对话。 小熊猫停在隔壁店铺，弋无度的目光忍不住向那边瞟。 “我去隔壁摊位看看。”在狗爹阻止前，弋无度将豆芽放进它的口袋中。 听着松鼠婆婆的夸赞，狗爹乐得合不拢嘴，发觉弋无度还在自己视线范围也就放心了。 弋无度一开始看的是地球上几乎绝迹的小熊猫，后来就被摊位的物品所吸引。 土色的粗布上，大半位置摆放着手工的藤编筐子，最大的背篓可以装下狗爹，最小的不过巴掌大小，编织花纹细密。背带上的纹路每个都不一样，看起来也是手工编织的。另外小半位置上放着擦拭干净的旧物，有动物形状的瓷烛台、一套白色瓷质的水壶和水杯、一套木质小玩偶……还有一个银色的长方体金属盒。 “盛……oak-0147-040816。”刚开口时弋无度还有些迟疑，但念完这段话后，他已经大步走到了摊位前。 弋无度五官锐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再配上侧脸上一直没有愈合的伤疤，被他那漆黑的目光注视着，中年人模样的店主身体向后仰了仰，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旁边的小熊猫在看清弋无度的脸后，毛茸茸的大尾巴炸成一团，跌跌撞撞跑远。 弋无度摸着自己的脸，疑惑，自己很吓人吗？ “客……客人？”咽了咽口水，中年店主在弋无度气势收敛后，目光在他衣着和神态上逡巡，确定对方只是普通的斑纹族青年后，这才哭笑不得地开口，“您想看什么？” “这个是什么？”弋无度收起下意识外溢的精神力，指着金属盒轻声询问，“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那是家用的活字印版，用起来很简单。” 弋无度呼出一口气，轻轻打开盒子，一厘米大小的金属块整齐摆放了四层，拿在手中翻看，上下两个面上都是阳刻的灵能界通用语文字，另外四个面是固定的卡扣，盒盖内侧的方向凹陷正好可以用来固定这些移动的字模。 这是一套有着21*18*4*2规格，一共3024个字符的活字印版。 文字是灵能界的文字，但从边缘处理和统一的制作工艺看，明显是具有一定规模的现代化工业产物。最重要的是，金属盒侧面的代码，明显是地球上的简体中文和英文缩写，在直白的告诉弋无度，这套印版和地球有关。 地球人？穿越者？……难道还有人在很多年前就穿到了这个世界，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和商业版图？……也不对，能够在这个手工业社会组建出工业化金属产业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影响力。 除了面前的印版，弋无度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没有见到过造纸、玻璃、水泥、更加先进却制作简单的穿越者必备技能的产物。 “这是活板印刷，虽然是十年前的物品，但我保存的很完好，50巨人元并不贵。要不是为了远行，我才不会把这些卖出去。” 中年店主仔细看了看弋无度的表情，发觉青年一直很平淡，于是又凑近了他小声说道：“它可以是我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新人类’的物品，你没见过吧？” “新人类？”弋无度挑眉，难道是一群人？不过，地球人从特征上看，在灵能界确实属于“新”的人种。 “嘘，别这么大声，万一有纳亚西商会的人，我就倒霉了。”店主着急挥手示意弋无度小声点，把盖子合上后，翻转过来让弋无度看底部的图案。 弋无度一眼认出那是一个阴刻的商标，用星星作为点缀的头冠，看起来有些像镰刀。 搜遍记忆也没有找到这个商标。 但看着那熟悉的元素结合，弋无度感到心跳加速，异样的情绪充斥脑海和血液中。 如果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自己是不是找到了末日之初消失的那三分之一的人口，解开了一个关于末日的谜团？ “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的，什么都不知道。”弋无度认真倾听的姿态让店主表达欲十足，“……那大概十五六年前的事，新人类跨越海域从弗林大陆远航而来，带来不少有趣的物品。但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巨人族，被纳亚西行会追捕、驱逐，就连他们留下的物品也被收缴，现在大陆上已经没有新人类了。” “据传是因为他们触犯了巨人王族的禁忌……还有传说，新人类每一个都是附灵师……” 店主话中内容越来越夸张，弋无度开口打断：“15巨人元。” “啊！”店主张了张口，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天才一拍大腿，高声喝道，“最少30。” “18。”弋无度摸着下巴，看了看四周。 “不行，25，少一分都不行。”店主扁了扁嘴巴，摇头时，眼中的泪水都要飞出来了。 “一口价，20。”弋无度低头沉吟片刻，在店主赶人前开口道，“印版金属本身造价在1巨人元，重要的是制作工艺和精细程度，但从编号和您的话可以分析出，它不是手工制作，而是批量生产的，那么工艺上价值要打对折。再从实用性上讲，它或许很好用，却不是无可替代的，不然您不敢光明正大摆放在集市上，毕竟……” “毕竟？”店主眼泪落了下来，内心深处已经被弋无度说服。 “毕竟，这可是违禁品。”弋无度微微歪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除了我，您还可以卖给谁？” “好吧，20巨人元。”最后一击重锤落下，店主再也没了反驳的力气，他动作缓慢地用布把盒子包起来，递给弋无度。 弋无度目光在痛失所爱店主，还有摊位上精致的藤编之间来回移动，最后还是拿出100莱湖港钱币，购买了一大一小两个，没有杀价。 “唉，年轻人啊。”店主抹了抹脸，感慨道，“只赚了5个巨人元。” 一个晚上几乎花出全部身家，弋无度不动神色回到狗爹身边，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在松鼠店主这里做了登记。 约好3日后，去渔港集市中的店铺取做好的衣服。 狗子在地图前犹豫不决，弋无度却抱着背篓内心迫不及待。 “时间还早，要不去图书馆看看。”狗爹今晚过的很开心，也想满足一下小崽子的想法。 13、第13章 墙壁上挂着一张详尽的莱湖港地图，委员会的办事处、图书馆、居民交易市场等公共建筑用红色颜料进行特殊标注。 “好。”弋无度在心里计算图书馆和房车之间的距离，都偏北方，如果晚上图书馆不开门，回去也不会绕太远。 道路两侧路灯明亮，时不时有来往的兽车向他们发出邀请，被拒绝后很快就有其他客人乘坐。整座城市都随着庆典一同欢欣雀跃。 玄月斜斜挂在天空，星体巨大到似乎随时可能坠落。这个世界一天有28小时，此时相当于地球晚上的七八点钟，正是散步休闲的好时候。 想到时间，弋无度仰头看向天空，喃喃自语：“一年有11个月，2-11月都是28天，唯独这个月，所有种族共同庆贺诞生的星见月有45天，一年353天。” 和地球的时间记法很相似。 “时间历法……来源自对天体的观察……”摁住突然眩晕的额头，冷汗缓缓滑落。 “怎么了？” 狗爹咬住弋无度的衣角，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些事。”弋无度摇摇头恢复清醒，垂眸遮住眼底的疲惫，笑着说道，“好像忘了考虑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 关于星空和宇宙，此前像是被薄纱笼罩，有意无意间就忽略了这些知识。来到这个世界后，那层纱越发薄弱，一戳就破。弋无度脑海中清晰回想起，末日前地球科技对星空宇宙的探索已经遍布整个太阳系……还有一艘艘在末日前就启航的宇宙飞船…… 不能继续深想……脑海中就像是有一个黑洞，无限制地吸收这些想法。 “那我们再见到萧阚时……”狗子皱眉思索良久，最后半开玩笑道，“会不会他已经是个老爷爷了？” “他只会比我们的变化小。” 深呼吸一口气，末日的谜题可以等回去后再寻找。 手脚重新恢复力气，弋无度将藤编背篓固定在狗子作战服的活扣上，揉着狗子的耳朵叮嘱，“这里面的东西价值20巨人元，很重要，可别弄丢了！” “？什么？”狗子抻着头努力张望，背篓被遮的严严实实，抬头，崽子已经走远了。 “是什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弋无度越不告诉自己，狗子就越着急。 20巨人元几乎是他们全部身家，可狗子全然相信弋无度肯定有他的理由，但它受不了别人说话说一半。 “一个关系重大的秘密，回去再说。” “那现在就回去！”狗子愤愤咬住他的衣服，就要把人拽回房车。 “图书馆里有什么？”弋无度站着不动，状似思考道：“灵能大陆的历史？巨人族的来历？附灵的秘密？”浑晶是怎么出现的？” 每说一句，狗子嘴上的力道就放松一点。 “呸！”皱皱鼻子，狗爹转身走在最前方，嘴里嘟嘟喃喃，“说得好像一个普通图书馆里真的有答案一样。” 弋无度笑了笑，快步跟上。 穿过建筑密集的中心居住区，沿着彩虹路向前正式进入东区，这边是城市最初建设的区域。 视线范围内的树木相较于其他几个城区更加高大繁茂一些。充当路灯的昏黄提灯，走近了，能看到它们经历漫长岁月后散发的淡绿色光辉。老人们围坐在花坛边，欣赏小广场上悠扬歌曲，完全是这座城的缩影。 弋无侧耳倾听，年长歌者的嗓音却不苍老，曲调婉转中透着空灵，如同在森林中聆听万物共吟的夜曲。但歌词却是陌生的语言。 狗子安静片刻，用尾巴卷住弋无度进入小巷，没有惊动别人。 “竟然还开着门？快走快走！”虽然是自己提议过来，但狗爹也以为今天只是认认路，甩甩尾巴朝前跑去，生怕晚一步人家就关门了。 穿过风格沉稳古朴略显方正的石屋，小巷的尽头，一栋尖顶的精致小楼还亮着烛火。 棕灰色的石墙上攀爬着藤类植物，弋无度走上前，透过门缝的光线看到台阶两头布满青苔，中间位置有一排清晰的脚印。 “这规模太小了，简直是芭比娃娃的房子。”狗爹挤上去，一楼内部看上去不足三十平，层高两米左右。 弋无度一脚进入房间，目光尴尬地看着自己推开门的手。 “啊呀~已经好久没有人来看书了。”躺椅上昏昏欲睡的老人缓慢拿起摊开在脸上的书，盯着弋无度看了两眼，笑着指向身后：“原来是年轻人啊，想看什么自己去找，老人家我腿脚不便。” “好。” 推了推狗爹，弋无度尬笑着进入图书馆，低头避开头顶吊灯，来到后排书架区。 四排书架被零零散散摆满，空气中是陈旧的纸张气息，每一本书都带着岁月的痕迹，同时也有着完全迥异的外观，似乎它们诞生于不同的历史年代。 躺椅上的老人再次用书遮住面容，弋无度轻手轻脚将过道上的椅子移到灯下，抽出一本封脊上刻着四个花体文字的兽皮书。 “……几乎没有通用语。”弋无度匆匆翻阅一遍，从偶尔几个与通用语相似的文字中辨认出，这本书应该是记录大陆历史的。 “原来是灵暝大陆，‘暝’发音和中文的‘能’字一样。”将其放回原位，第二本书，弋无度专门挑选了封脊是通用语的《拉尼坦游记》。 看书时，弋无度一心多用，精神力分散开复刻其他书的内容。 这种方式就像下载了压缩包，见闻书增加知识储备，弋无度拥有了文本，但想要真正理解吸收其中的内容，还需要他仔细翻看后一点点学习。 游记是一百多页的手绘原稿，看起来却不费时间。 旅居画家用图文记录了六百年前，以巨人王庭为起点，大陆南方部分城镇的地形风貌。从作者一笔带过的风俗趣闻中，透露出这片大陆的漫长历史。 建设在时期的不同城市和村落，哪怕过去万年，千年，大部分还保留着该时期的语言习俗和建筑风格。 比如在巨人王庭附近的城镇，还流传着距今十多万年的弗林时代的古神文，而在大陆其他地方，甚至无人知道还有那段历史。还有一座小镇，因为靠近耀阳族居住地，城市中还在使用距今超过五万年的星见神文，并热衷于使用和研究那个时期的金属装饰、活动傀儡。 而通用语是在距今三万年左右，得到巨人王认可的新语言，也是大陆外围城镇中最常见的语言。 对比书架上其他语言的书籍，可以看出通用语是结合多种文字衍生而来。 弋无度总结完游记后，淡淡不真实感充斥心底。——身为地球人，难以想象一个文明拥有数以十万计的历史，并且将传承保存了下来。 摇摇头，暂时遗忘地球上的经验，不要用科学思维去归纳、追寻神术文明的由来。 游记最后一页，绘制的是六百年前的莱湖港，小小的石屋村落连接着海边的木质码头，远处渔夫撑着小舟在海面捕捞上一条比船还大的红唇鱼。画面精美中带着童话般的色彩。 充满灵气的奇妙画作和带着作者个人情绪的文字，阅览时似在散发着生命般的闪耀鲜活。 有一瞬，弋无度联想到房车，忍不住猜测：“这……难道是附灵道具？” “还没到时候。”老人坐起身回答了弋无度的话，枯瘦的手指点了点他怀里的游记，“这是最后一本通用语写的书。” “……”确实如此，已经将图书馆内的书籍全部收录进见闻书的弋无度沉默了。 “为什么只有这一本？”弋无度其实更想问的是，为什么没人来图书馆看书？甚至莱湖港居民和每日往来商人和旅客数量并不少，为什么没有一所学校？ 老人目光柔和地看了弋无度片刻，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笑着说道：“等书都送出去，这间图书馆也可以退休了。” “书就送给你了，或许她能教你些什么。”摆摆手，制止弋无度的话语，松弛眼皮下那双棕色的眼眸寂静沉重。 被这样一双眼睛凝望着，恍惚间弋无度觉得自己看到了无尽的蔚蓝深海，下意识保持安静，听着对方随性的话语。 “你们年轻人喜欢在一起学习，可以去瓦加镇。”老人缓慢离开椅子，熄灭一旁的烛火，眼神示意弋无度他要关门了，“那里是少数还遵循着传统的生育和教育方式的地方，会有不少你的同龄人。” 传统的生育方式？难道这个大多数人都不是母体孕育？ 对方的话无疑让弋无度产生了更多的不解。 老人作势要关闭图书馆，明显不想再说什么，弋无度只好向他道谢后离开。“我很喜欢这本书，十分感谢您的慷慨。” “书也很喜欢你。” 看着关闭的石门，弋无度用拇指摁压食指指节。 “怎么了？”狗爹甩甩毛走到弋无度身边。 “……就是这样，明明是来寻找答案的，结果却收获了更多问题。” “想这么多干什么，咱们主要目的是回地球！”狗子一把将大崽子摔在自己背上，“都大半夜了，快点回去，我要看看你花全部身家买回来的大宝贝！” 夜色渐深，远处欢笑依旧，道路上的行人却少了很多，于是那个沿着街角躲闪行人的矮小身影，就显得分外可疑。 狗子放轻脚步，弋无度也在靠近后察觉出，有附灵道具散发出能量，而且那气息充满了的锋锐的攻击性。 “哗——！” 夜莺啼鸣，高空中一只黑色大鸟突兀坠落。 14、第14章 弋无度翻身落地时，余光注意到墙角的身影步伐混乱跑进小巷，仓促间看到兜帽下的面容。 “是个小孩？” 狗爹一边戒备一边思考，要不要救那只鸟？或者说它一只陆地动物要怎么救天上的鸟？ “啊！抱歉，失误了！”距离地面一两百米左右，大鸟身上蓝色光芒一闪而过，刚才失控的翅膀又恢复掌控，飞走前礼貌留下道歉的话语。 “那气息难道是错觉？”在附近几个街道转了三四圈，确认找不到线索后，飞鸟立即向上级汇报情况。 “见过坠机，还没见过坠鸟的。”狗爹放松四爪，对刚才那一幕很不理解。 小巷中已经没有了小孩的身影，弋无度眉心微蹙。 …… 晚风寂静，乌云遮住月光。 房车内好像就连空气都暂停了。 “……” “……” 宽三米、高三米、长四米的生活区内，地面一张宽大兽皮的厚毯子是从秘密基地带回来的超大狗窝，也是狗爹睡觉的地方。另一头用四根金属柱子连接天花板的单人床是弋无度的。一侧墙壁上挂着两张末日前后的地球地图，另一侧是空白的磁吸板。除此之外就是中间的桌子和两个可以折叠的方形沙发。 白炽灯的明亮，金属桌面的冷硬衬得桌面上银色印版分外刺眼。 “040816，意思是第四年的八月十六日生产的吗？” 狗子将脑袋搁在桌面，表面上，它平淡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2045年1月全球性地质转移，人类社会在自然伟力前溃不成军，大量人类死于自己制造的辐射和污染。 2045年2月16日，第一次大觉醒，苏醒的人类中三分之一拥有了特殊能力，少部分人消失或死亡。 ——两年后，据联合政府统计数据报告分析，在大觉醒发生的同时，地球上总共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类消失不见。 “地球只过去十年，‘新人类’却是十五六年前就出现的。所以你认定，这边的时间流速比地球快？”狗子很快找到其中的关联。 看到弋无度点头后，心中暗想自己其实还是挺聪明的。 弋无度脱下作战服，放进隐藏衣柜。简单清洗后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床垫微微下陷，熟悉的触感让他长呼一口气。 “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狗爹趴在自己的狗窝里咬着毯子。 内心其实根本平静不下来！ 弋无度睁开眼睛，狐疑地看向狗爹：“想什么？新人类被巨人驱逐，不在这片大陆。” “汪！”狗子瞪大眼睛，冲上弋无度小床，我蹦。 放任狗爹胡闹一阵，等它冷静下来后，弋无度将它摁倒。 “不行，你这床太小了。”狗爹遗憾自己觉醒后就不会掉毛，不然可以粘弋无度一身。 摇头跳下床，回到自己宽大的狗窝，舒服地滚来滚去。看起来已经调整好心态。 弋无度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床铺，展开手臂，一侧手掌触摸到光滑的墙壁，轻拍两下；另一侧手掌捏住柔软的床单，揪了揪。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滚，脸埋进枕头里，闷声强调：“一点都不小。” “……”狗子侧过身，抱着自己尾巴偷笑不止，好半天才停下颤抖。 被这一打岔狗爹也不再自寻烦恼，崽子心里肯定已经有了计划，想着想着，熟悉的空间和熟悉的气息让灰色的大狗子彻底放松下来，很快进入深眠。 弋无度转过脸，看了一眼床头的小夜灯，在橙色逐渐转为淡绿色的光晕中闭上眼睛。 …… 再次睁开眼睛时，入眼的是书，很多很多的书。 它们被放在一排排浅棕色的原木书架上，书架呈圆形排列，一层套着一层。 被弋无度仔细阅读过的书会被放在中心位置，而作为丰富见闻书库存的资料则堆放在外围。它们的轮廓随着距离拉远而逐渐虚幻，而这座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图书馆就如无限延伸的迷宫，看不到尽头。 打了个呵欠，弋无度低头看了眼没什么变化的灰白色虚幻身体，顺着蜿蜒的木质阶梯缓慢行走，最后停留在存放着刚刚收录的，灵能大陆书籍的虚幻书架前，抽出一本开始翻阅。 圆形的天顶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带来光明的同时也收束了其他地方的光线，唯独照亮了弋无度所在的位置。 几乎完全看不懂这些书上的文字，随着不断增加的阅读量，弋无度身边浮现一行行黑色的字体，相似的文字互相归拢，最终呈现出六个区域。 十万年以上历史的弗林神文：46% 五万年以上历史的星见神文：31% 五万年以上历史的巨人语：29% 三万年左右的通用语：89% 1-3万年以上历史的异大陆语言a：57% 一万年左右历史的异大陆语言b：67% 最后两种语言字形在逻辑结构上有很大相似性，并且都是通用语的主要构成基础。 对比行文逻辑，以及用通用语翻译后得出的不同含义，弋无度按照它们先后在书籍中出现的时间，将这两种文字暂时命名为异大陆语言a和异大陆语言b。 收集度达到60%以上的文字，见闻书可以拆分翻译部分字体；70%以上，见闻书会联系上下文给出一到三种修补后的翻译文件；80%以上，弋无度可以进行简单沟通读写；90%以上，弋无度正常学习无障碍；100%，代表着弋无度完整掌握该文字，并理解该文字所代表的文明历史。 目前弋无度唯一一个100%掌握的文字，是他的母语——中文。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几乎停滞，但也只是几乎。 弋无度放下手中最后一本粗略翻看完的书，面前的书架勉强化为实体。揉着额头位置，开始对比翻译积压的疑惑。 第一个要翻译的是治安委员会门后的那一行小字。 “我记得第一句话是通用语：藏灵馆由巨人族单独管理，居民不得擅自入内。”弋无度看向见闻书给出的结果，有些诧异，“竟然是弗林神文，还以为是巨人语。” 第二句:[藏灵馆由巨人王族建立，巨人族长老院、附灵院共同监管，纳亚西行会分派驻扎人员。] 由巨人王族建立，难怪其中有巨人王族虚影……等等！ 弋无度忽然想起什么，一本仿刻古画的书从书架上飞到他的手心，快速翻到满是图画的一页。 接连四页上描画的是某处古城残留的四张壁画。 第一幅是巨树之下，一群小人帮助巨人建设一座高大的城市，城市中心是一个广场和一颗不算高大的树。第二幅以建设完的王城为背景，巨人带着四个五官轮廓明显不一样的人形生命进入巨树森林。第三幅中巨人在建设一栋房屋，周围四个轮廓各异的小人在围观。第四幅里巨人身影消失，一群轮廓相似的小人们围绕巨人留下的房屋，共同建设城镇。 最初看到这几张画，弋无度只觉得这是记录巨人族建设完王城后，给其余四族分派领地，并教导他们建设房屋。这种宣扬统治阶层仁厚的手段，在地球历史上很常见。 此时再看这些画，弋无度才发觉其中蕴藏着巨大的信息。 “反过来去看，是巨人族选择位置建设藏灵馆，然后交给同一种族的人去看守。最初各族之间是被有意分开的。” 弋无度点点第二页，没有找到重点，于是先将其略过，皱眉不确定道：“传统的生育方式？最初各族是出现在王城的，难道现在各族也是诞生在巨人王城附近？他们难道是巨人王族……不对……” 猛地摇头，再次翻看了几本书，确认了其中的历史年份，他语气坚定：“四族历史比巨人族更加久远，巨人是在大约五万年前左右突然出现，并且开始建设王城。准确来说是，霸占了‘灵暝界灵’。” 指尖放在第一幅画的中央，还有第二幅画，哪怕扭曲城墙也要在右上方完整绘制出的“树”，仔细看会发现，这棵树和黄铜巨人元背面的图案极为相似。 “灵暝界灵，明明只是一棵树，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说笑间弋无度表情却很僵硬，像是自己也知道这个笑话很冷，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磅礴力量碾压，指尖微颤着翻开古画书的第一页，那里像是简笔画一样，用交错的直线描绘着一颗树，树冠上的圆形则是树上结出的果实。 脑海中产生一个联想，但没等说出口，弋无度摇头。如果有冷汗此时恐怕已经浸湿衣衫。 强迫自己停止脑海中过界的联想，无形的压力顿消。 弋无度抬头，看了眼头顶那扇白色的小门，呼出一口气，开始查看见闻书翻译出的这本古画书的基本信息： [《瓦加树壁画记录》时间：巨人历90368年；作者：“火”] 这本书上使用的是星见神文，作者的名字是一个特殊的火焰图案。像是随手涂鸦，又像是艺术家的个性签名，见闻书只能简单进行字形上的翻译。 “现在是巨人历103643年，这是一万年前的书。”默默将这本书有关的信息重点记忆下来，弋无度站起来活动快要到达极限的精神体，接下来只思考和自己有关的信息。 “纳亚西行会是藏灵馆的管理者，也是巨人族的代行者，他们让人惧怕？”摸着此时自己光滑无瑕的侧脸，“纳亚西行会中有斑纹族，而且数量不少。” “离开莱湖港后，这个身份似乎是个问题。还有瓦加树、瓦加镇，这个名字第三次出现了……” 耀眼的光束下，介于真实和虚幻中的弋无度，轮廓俊美精致，几乎和光芒融为一体，朦胧又神秘。 黑暗静谧，等待着身披神袍，头戴银色知识冠冕的身影再次出现。 …… “精力都用在整理信息上，没来得及进房间看看那些小家伙。” 弋无度强撑着睁开眼睛，发现房车内一切如常后，迷迷糊糊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是真正的睡觉，补足消耗的精神力。 “笃笃，笃笃，笃笃——！” 忽然一阵平稳的敲击声，十分有规律的在耳边响起。 15、第15章 感知不到丝毫恶意，房车系统也未发出警报，似睡非睡状态的弋无度侧耳听了听，在柔软的床铺中翻了个身，把它当白噪音，眼看就要再次入睡。 “哐——！” “狗子？”弋无度猛地坐起身，看着金属门被金属墙壁弹开后，又强行固定在半途的诡异模样。注意到门外没了动静，知道狗爹不会乱来，也就没着急，坐在床边缓了缓，这才揉着额头穿上衣服。 “……为了过段时间送入城内的新居民，从今天开始要统计整理废弃房屋。”外表清秀的木灵族小姑娘神色窘迫，明明让狗子搬离废屋是理所当然的事，看小姑娘的样子却像是自己办了错事。 最后在弋无度和狗子的注视下，小姑娘红着脸闭着双眼，十分努力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对不起，你们最多可以再在这里停留三天，三天后……” “没关系，我们只是昨晚没找到房屋，暂时休整，你不用担心。”眼看再说下去小姑娘就要哭出来了，弋无度急忙开口安抚。 “真的吗？”小兔子一样的小姑娘睁开眼睛，怯怯地看了弋无度一眼，然后急忙又低下头，只是这次脸色更红了，但还是坚持着开口，“可是……恐怕近期城内很难找到对外出租的房屋，因为不确定这一次会送来多少人，租屋也要进行统计。” 弋无度和狗爹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他们剩余不足两枚巨人元的资产，齐齐皱眉。 “小兔……小姑娘，那近期还可以去矿区工作吗？”狗爹慌忙改口询问。 “不行，两个矿区都要为接下来的……做好准备，正常采矿活动也从今天开始暂停。”那两个字小姑娘没说，但弋无度和狗爹已经体会过了莱湖港略古怪的三项规定，恐怕接下来城里要接受各种劳动惩罚的人会非常多。 狗爹烦躁地用尾巴扫着地面，给弋无度一个眼神。 这下糟了，最大的财路断了。 递给狗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抵着下巴沉思。 “不介意的话，我家里还能空出一个房间，可以借给你们居住。”话落小姑娘偷偷看了一眼弋无度——的脸。 “……”弋无度俊脸沉默，狗爹躲在他身后，笑得露出一口尖锐的大白牙。 最后小姑娘留下自己家的地址，面带笑容一路蹦蹦跳跳的离开。 “唉。” 今日乌云散去后，绚烂的天空和变幻多姿的云彩。可惜，和风与清晨一同送来的不只是阳光~ “你这是做什么？” 狗爹抻了抻腰，好奇地看着帐篷顶上冒出一颗脑袋。 “研究一下。”弋无度蹲在武器台上，把低频温控仪拆下来，准备把它移到储藏库。左右看了看，又拆下来一块平整带包边的金属板。 “研究什么？要不要考虑去小姑娘家借住，我们是真没钱了~” 刚一靠近房车，帐篷上多出来一扇窗户，狗子好奇地把头探了进去：“怎么弄的？” 弋无度敲敲摆放平整的金属台，将狗头摁回去，语气轻淡却不容置疑：“不去，房车里住着难道不舒服？” “……好吧，就是开个玩笑。”狗爹扭头，咬住帐篷上多出来的拉绳，一下把窗户关上。没大没小，竟然摸我脑袋。 点点狗子眉心，弋无度继续嘱咐：“还有，这几天不要偷偷去矿场。”他担心会有附灵师去矿区检查，狗子偷挖浑晶被发现就糟了。 “知道，毕竟挖出来的原矿只能在矿场兑换。”狗子摆摆尾巴，有些不耐烦小崽子突然的唠叨。 居住区的房屋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嘈杂的人声、水壶的咕噜声、邻里间打招呼的声音逐渐喧闹，交织一曲独属于生活的乐章。 穿着制服的委员会工作人员们笑容和善，一家一户的敲门询问，而被询问到的人也没有不耐，反而笑着拿出刚做好的食物，邀请他们一起吃。 弋无度坐在车辕上有些愣神。此刻的场景和沙城基地有些类似，但又有很多不同。在这里，人与人之间没有戒备，也没有身份地位上的差异。 “去集市。” 狗子闻言加快脚步，开启自动跟随模式的房车紧随其后。 “我们又没钱，去集市难道以物换物？”狗爹思索房车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交换，武器和能源石肯定不行，但除此之外，房车里最多的竟然只有营养液。 “好像也不行？”不需要弋无度的回应，狗子自问自答玩得开心。 “停车。” 弋无度走进面前的居住区小市场，狭窄的道路很干净，两旁是贩卖新鲜果蔬的临时摊位，偶尔有一两家用住宅窗户改造的贩卖窗口，这里的商品都极为新鲜。 早起的妇人和男性打扮朴素，拎着小筐穿行其间，很快买好一天要用的食材，偶尔有一两个年轻人在人群中嬉戏打闹。 弋无度下车走到贩卖鲜奶的窗口前，排队时注意到窗口外的木牌，上面写着：“今天鲜奶，40一杯”。放在窗台上的大木杯子，大概有一升左右。 三十巨人元够一家三口生活三个月，也就是一家三口每月要花费10000莱湖港钱币，如果单纯只用在吃饭上，那么一顿饭大概是100莱湖港钱币。牛奶作为是这个菜市场里较贵的商品，价格是合理的。 排到弋无度，一抬头模糊看到房间内有着熊类面容的店主那巨大的鼻子，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客人，要多少鲜奶？” 忽略关于店主身型有多大的考量，弋无度在脑海中快速计算自己的存款，还有初步制作酸奶、奶粉等奶制品需要的基础原材料，最后说道：“30杯。” “一桶四十杯左右，客人买的多，给你一桶算是优惠。”巨熊店主慢吞吞地说完话，转过身用两根手指捏着一个木桶放在窗台上。在它手中像个酒杯一样的木桶，实际上占据了窗户面积的一半。 “好的，谢谢。”不用砍价，弋无度乐得轻松，抱起大木桶离开时，巨熊店主从窗口伸出一根手指挥了挥：“欢迎下次光临，记得把木桶送回来啊，客人。” “会的。” “去东区集市。”将鲜奶搬进房车，弋无度跟着进去后就没出来。 狗子一脸迷惑，但这次它要自己猜出答案，于是就按照大崽子的吩咐，一路走走停停，看着弋无度在不同店铺中买了一堆木头杯子、勺子和小碗，一摞厚纸，最后停在了一家调料店门口半天没有出来。 “你这是要做生意？卖鲜奶？” 狗子走到弋无度身边，刚一开口就被店铺内各种浓郁香料的味道呛的无法呼吸，眼看一个喷嚏就要打出来，弋无度急忙把狗推进房车里。 “……小哥，就是这个地方，走小路很近的，不过霜糖树的果实不好摘，你要注意安全。”中年店主挥挥手带来一阵香风，看弋无度丝毫不受香味影响的样子，不由笑着说道：“要不，小哥你先把糖粉拿去用，之后慢慢还。生意失败了也没关系，可以来我店里打工，我很看好你。” 集市上但凡能在巨木森林中直接采摘的食物价格都不贵，因为那是树灵和先祖的馈赠，商人们最多赚一些运输费。 真正价格昂贵的是经过精加工的制品，就比如店里的糖粉，看起来几乎完全透明，吃进口中为感到微微冰凉，带着一丝植物的清香，不会有甜到腻。但一罐拳头大小的糖粉要1个巨人元。 弋无度在买完鲜奶后全部身家只有700莱湖港钱币，又采购了一些简单的包装，现在真的买不起糖。好在店主在知道他要大量用糖后，直接把自己原材料所在地告诉了他。 今早的采购中弋无度遇到了太多毫无缘由的善意，而且也发现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工作、经商是他们的乐趣和习惯性的责任，没有过剩的野心。体会生活中不同的乐趣似乎就是他们的全部。 归根结底，还是之前的疑惑，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特别激烈的情绪。 “谢谢店主，不过我可不一定会失败。”弋无度停下思考，离开前对店主露出一个张扬自信的笑容：“用冰淇淋车游遍整个大陆，可是我从小的梦想。” “那好吧，年轻人是应该追逐梦想。”店主坐回自己的香料中间，沉醉地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闭上眼睛回想起自己年少轻狂时也曾想过在大陆上冒险。 “……果然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 狗爹拉着车在小路上奔跑，尾巴垂在身后一动不动，半天才嘟哝似地质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开冰淇淋车的梦想。” 它能感觉到，大崽子刚才的话不完全是假的。它生气的也是这一点，养了十年的崽，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的梦想，失落的同时，还在怀疑自己作为家长是不是很失败？ “没有。”弋无度摇头，回忆自己幼年时期，可以清晰想起那时自己对书籍对未知的渴望，但如果说有什么梦想，或者喜爱，没有，一点念头都没有。 “这个想法是刚刚出现的。” “咦？” 弋无度看着小路上厚厚的积雪，义正辞严：“冬天怎么能没有冰淇淋！” “哈……你可真是个天才！”狗爹失笑，看着此时精神奕奕的崽子，刚才的失落完全不见了，转而有些自豪。 “行吧！爸爸陪你卖冰淇淋！”身后尾巴在狗爹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高高翘起，它迈开四条矫健的长腿，兴致勃勃地朝着不远处巨木森林跑去。 重点是游遍大陆啊。弋无度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手上抚摸《拉尼坦游记》和见闻书中的古画集，对于这片大陆的向往在不断加深。 “等等，这就是你说的霜糖树的果子，可以做糖的果子！”狗爹仰头，嘴巴张大，难以置信。 “店主只说有点难摘……”弋无度一手挡在眼前，轻叹口气，以他的目力勉强可以看到树上的果实，。 “别发呆了，想想办法。”狗爹围着房车转了一圈，最后又把目光放在树上。 金色朝阳下，霜糖树林是这一片巨木森林外阳光最充裕的地方。 一株株淡蓝色的巨树分散生长，枝叶集中在树冠位置，就连果实也集中在树冠下方，整齐而漂亮，就像是冰蓝权杖上镶嵌的一颗颗橙色珍珠。 意境很美，巨树也很震撼，问题就是树太高，目测了这些树至少300米，房车飞行高度不够，而且一颗果实直径大概三米，和房车伪装的外形差不多大小。果子生长过程也很奇怪，成熟后不会掉落，而是被透明类似冰层的物质结结实实地固定在生长自己的树枝上。 “最低的一棵也有两百多米。”半天没听到崽子的动静，狗爹疑惑转身，却发觉弋无度正拿着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喃喃自语着什么。 “正常来说，果实依附着母体成长，在种子成熟后，果实对环境的依附就被无限放低，因为到了果肉为种子奉献的时候。” “不对，霜糖果有两种状态，白色的还未成熟，和枝叶连接。橙色被冰层覆盖的才是成熟的果子。”弋无度放下望远镜目露回忆，手中见闻书不断翻转页面，核对地球上的一些植物学著作。 盯着魔怔的大崽子，狗爹没打断，蹲在一旁，努力帮他记录。 “果实越成熟反而对母体的依附越强大，类似冰一样的透明晶体其实是它的果肉，有颜色的其实是种子。种子和果实反哺母体的奇怪现象，是母树想要用果实为自己带来不朽？完全相反的生长规律。” 弋无度的唇色突然开始发白，额头渗出冷汗，像是精神力消耗过度产生的身体症状。 狗子坐直身体，着急地在他身边踱步，这个混蛋崽子到底在做什么？想要打断，却又担心自己的做法会伤到他。 “找到了。”无力地靠坐在车架上，弋无度一双漆黑的眼眸黯淡无光，手中捏紧见闻书上的照片。极为相似的果实生长过程，只不过那种果子成熟后是紫色的，效果也不是用来制糖，而是会让人致幻。 “发现什么？”狗爹担心的凑近，“有没有受伤？” “没事，就是找到一篇类似的，关于植物不朽论点的文章。” 合上见闻书，弋无度刚要再说些什么，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挥动翅膀的声音。 16、第16章 鸣啭四起，一群身穿各色制服的体型不一的鸟类从他们头顶飞过，轻盈的羽毛伴随着落叶缓缓飘飞。过了片刻，一只有些眼熟的白鸟朝他们飞了过来。 “……白翼。”弋无度是从轻便皮甲上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不由有些惊喜，高喊道：“能帮忙摘一枚霜糖果吗？” “好。”震动翅膀，姿态轻盈地落在树冠，白翼提醒道：“你们退开一些。” “咔嚓，咔嚓！”随着锋利的鸟喙绕着果实轻啄，一块块透明硬壳顺着均匀的裂纹掉落在松软的泥土上。 弋无度拿出一跟长棍打捞地上那些拳头大小的糖块，不一会就装满了两大袋。 “白翼，可以停下了。” “轰——！”脚下一震，看过去时，那颗种子直直砸入地下，只能看到一点橙红。白翼落在果子上时，爪子竟然摩擦出了火花。 “要不要我再砸一些？之后一段时间离开莱湖港市区会有些困难。”低头梳理有些凌乱的羽毛，等弋无度把地上糖块都收好后，白翼提议。 “正想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之前飞过去的那些，好像不是委员会成员。”弋无度垂眸，只能想到昨晚发生的异象，“不能说的话就算了。” “没关系，是藏灵馆丢失了一件封印物，纳亚西马上要派商队来检查，城内的居民都不能离开。刚才飞过去的那一批是瓦加镇的统计官和护卫，专门请来帮忙安置新居民。”白翼看了眼蹲在一旁的狗子，本身腼腆的性格让它不善于和人打交道。 “谢谢提醒，我记住了。”看出白翼的不知所措，弋无度指了指房车说道，“有这些霜糖果就够了，要是没遇到你就麻烦了。” “对了，是白描托我给你带话。高阶附灵师应该隐居在东区的商业街，它还写了一封推荐信，只是不确定瓦加镇的学院会不会放宽年龄要求。” 低头把信封抽出来，交给弋无度后白翼明显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起来，“本来准备下班后去市区找找你们，没想到提前就遇见了。对了，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 “白鸟们都是天使吧。”看着飞远的白翼，狗爹感慨万分，转身看到弋无度又要研究霜糖树的样子，立即把人叼回房车，语气急促，“走走走，快去小广场抢位置，不然今晚要睡大街了。” “先去商业委员会。”白翼离开前不只说明了可以停车的位置，也讲了在城内经商需要在委员会进行等级，拿到类似经营执照的证明。 路过图书馆时，弋无度专门下车走了过去，结果却发现小楼石门紧闭，台阶前青苔遍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果然。” 预料之内的情景，却依旧难免遗憾，错过了一位真正的强者，自己似乎只剩下一个寻找隐居附灵师的选择。 抚摸口袋中和见闻书放在一起的《拉尼坦游记》，弋无度有种直觉，自己所期望的并不远。 商业委员会在中心广场附近，是一栋完整的四层楼房，装饰简洁的大厅很宽敞，层高接近十米。这里人来人往，动物商人同样络绎不绝，尽管大家都很注意卫生，可一筐筐送来检验的渔获、干货等样品还是要将大厅摆满，工作人员艰难保护住两条通往前台的狭窄道路。 海水的腥咸气味最浓郁，间或夹杂着果蔬的清甜和面包的香味。各种果脯、鱼干、酒水、酱料吸引住了弋无度的目光，一不小心脚下传来黏糊糊的触感。 顺着踩到的尾巴尖向上看，侧面站着的是一位身高三米，外形类似‘海龙’有着两双脚的动物老板，灰色短衣外都是深蓝色的鳞片，看起来壮硕彪悍。 “抱歉，抱歉。”弋无度连忙移开脚，目光直直落在对方头上带着细绒的小鹿角上。 “多大点事儿，是我自己不小心。” 海龙老板一开口，洋溢的热情几乎要溢出来了，再加上发音有点奇怪的通用语，弋无度总觉得它的风格有些熟悉。 “怎么有一股东北话的赶脚~”狗子好奇，伸过脑袋，一看之下也被这位的外表给镇住了，“龙？” “呦~这个灰狗，我想起来了！”海龙老板尾巴在地上猛地一拍，大笑着双手举起狗爹，“你们就是猫川说的新认识的朋友。” “……快放我下来。”狗爹明显被这个动作惊到了，愣愣在半空都忘了挣扎。 “他可在我面前说了好几遍，既然猫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就来渔市找我，我叫蓝魣。” 弋无度刚点头，蓝魣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长长尾巴一卷，一个木桶连带着狗爹一起被塞进弋无度怀里。 “送给朋友的礼物，记得要去渔市找我们！” 渔市的人似乎都很热情，做事风风火火，眨眼间就带着一个工作人员离开了大厅。 被桶里活鱼溅了一脸水的弋无度愣愣站在原地，“怎么办，车上没有厨房。” 弋无度前二十二年的人生里，有孤儿院食堂，有基地食堂和各种营养液，对了还有狗粮。但就是没有厨房。 身穿工作服的耀阳族年轻男性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在空地上高声喊道：“五度！” “这里。”弋无度抱着鱼走近。 狗爹甩甩毛，环顾左右，发现没人关注自己，重新挺起腰跟上。 “移动摊位，卫生程度良好，贩卖商品：奶制品，糖果。” 匆匆检查一边房车，做好记录后递上手写的营业许可。 下了房车工作人员立即拿出登记表，当即喊出下一个名字，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 把房车在集市区附近小广场上停稳，狗爹急忙钻进房车，弋无度正拿着烤鱼从储物室走出来。 “这不是可以用言灵吗？之前干嘛还出城一趟。” 闻着香喷喷的烤鱼，再想想检查时的酸奶、冰淇淋和糖果，早上喝下去的营养液顿时失去作用，大口吹气后，一口咬了下去。 “只是用言灵提前催化酸奶发酵，毕竟能源块不可再生，使用能力时要尽量节省。”弋无度思考着目前的能源储备。 房车正在吸收未知能源，不需要补充异力，现有存量，在不大范围使用异能的情况下，就像刚才，只用混淆一个工作人员的视觉就是最小限度精准使用言灵，还可以使用4-6个月。 “至于寻找附灵师，试过了，似乎是力量体系不同，或者是对方实力远比我强，找不到。” 翻开见闻书，记录自己信息的那一页还是泛着诡异的灰色，暂时打不开。翻到记录狗子信息的那一页，来到这个世界接近十天，异能力等阶没有丝毫进境，甚至有倒退的趋势。 狗爹虽然不说，可明显也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夜晚偶尔会趁弋无度睡着露出沉思的表情。 “距离房车进化完成还有六天。” “快点吃，没想到你第一次做饭，竟然还不错。”狗爹吃完一条鱼，想再吃。进了储藏库才发现，崽子把调温器当灶台，当即笑道，“储藏库现在不就是我们厨房了。” 弋无度摇头，再次咬了一口鱼肉，温度太高，烤鱼表面没问题，内里却已经干了，比之庆典上的美食，只能说可以吃。 霜糖果敲碎后融化在热水中，经过三次以上过滤能消除植物的气息，之后蒸发掉多余水分，会形成细沙一样的透明糖粉，口感和调料店里尝到的味道类似。 酸奶需要的高温发酵，发酵粉莱湖港的店铺里有买，价格也不贵，但在温度和时间的掌控上弋无度还是用了言灵。奶粉的制作方法比酸奶更简单，只是要消耗大量鲜奶。 于是弋无度的冰淇淋车对外销售的第一个产品是，棒棒糖。 10莱湖港钱币一个，各种颜色都有，只是口味都一样。转了一整个东区集市后弋无度发现，这座城市真的没有几个小孩，几乎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年龄最小的，还是之前那一晚看到的似乎在躲避什么的小孩。将这些信息记下。 之后弋无度将棒棒糖换成糖块，一小纸袋20莱湖港钱币，一袋里面有五小块糖果，其实重量个两个棒棒糖是一样的。 这一次购买者数量更多，成年人也喜欢五颜六色的糖果，更别说动物们不少都嗜甜，两天下来，每次帐篷车出现在广场，没一会窗口的糖果就会销售一空。 弋无度甚至要加班制作，并且限购，才有借口让糖果车继续穿行在东区的大街小巷。 “今天有没有找到线索。” 狗爹趴在狗窝里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尽管拉房车只是装装样子，可它也是实打实走了七八遍东区的街道。“难道要一家一户敲门吗？” “主要街道和店铺的信息已经记录完整，余下10%是死角、民宅和非常狭窄的小巷。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有鸟类在天空探查，只能悄悄查，不要着急。” 弋无度核对着书上的用量，测量蛋液和纯奶的比例，一旁放着备用通风口风扇改造的“搅拌器”。 卖了两天棒棒糖和各种糖块，资金链供应上了，弋无度准备了很多鲜奶。现在房车里，奶粉储备充足，酸奶也有了不少发酵的引子，今晚再试一遍程序，明天就可以开始贩卖冰淇淋了！ 不对……是明天就能检查完整个东区了。 此时距离房车进化结束还有4天时间。 17、第17章 热闹的海港渔市，哪怕是下午，人群依旧来来往往，船夫撑着船来贩卖货物，商人们就近交易合适的物资。 体型庞大的动物员工和老板们，大多待在店铺内负责销售商品，就算有些动物在街上采买生活物资，往来穿行时也格外小心，注意着不碰到其他体格娇小的居民。 充满生活气息的喧嚣中，还有海浪拍打石壁以及海鸟的鸣叫，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快跟上，绝对很好吃！” 巨型狸猫带头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串体格相似外形各异的好朋友们。 “冰凉凉的还带着奶香，绝对是你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美食。”蓝魣脖子上挂着一个背篓，里面是自己渔船的老板，一米五的小个子在这一群中格外秀珍。 “好的好的。”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同时不乏认识猫川的商人和它们打招呼，每每这个时候猫川都会热情地宣扬新出现的“冰淇淋”，并且邀请大家一起去品尝。 抵达码头时，队伍已经变得格外壮观。 “好小的车啊，会有多少冰淇淋？” “我们能吃到吗？” “放心，放心还有很多！” 弋无度从蓝白色的帐篷窗口中探出上半身，笑着和猫川蓝魣它们打招呼，蓝色彩编的帽子下的发丝被海风吹拂到脸颊两侧，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五官，开朗热情的笑容似乎能让人忽略掉冬日的些微寒冷。 “这些材料今天都能消耗完。” 将特制的背带裤和短款斗篷上衣穿在身上后，狗爹就和这个世界的动物居民一样，人立起来，两只前爪带着手套，挖出来的每一个冰淇淋球都很圆润。 看着它的动作，弋无度总觉得带着些炫耀的意味。 “大家是第一次尝试，所以感到新鲜，要是夏天可能会卖的更好。”弋无度向远处打招呼的大狸猫挥了挥手，笑着说道：“重点还要感谢猫川大叔他们的宣传，在其他几个集市可没有现在的场面。” “你笑的好奇怪。”狗爹趁着搬运蛋筒的间隙，踢了踢大崽子，虽然笑的挺好看，但总觉得那热情中带着谄媚。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挥别又一位客人，弋无度蹲在柜台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疑惑道：“套用的拉维的模板，不够自然吗？” “……那就是个傻小子。”狗爹悄悄翻了个白眼。 “回头再试试修复通讯器，只看照片果然不行。”弋无度戳戳还在闪乱码的屏幕，想要恢复数据化异能力消耗的异力比言灵还多，但又不能大量动用能源块，他也很无奈。 “尽快修，我的能量块也让给你。”狗爹摇摇尾巴，盯着通讯器的目光十分灼热。就算里面储存的不是自己喜欢的节目，也好过晚上无聊到只能睡觉。 交谈间前排的客人们陆续满足离开，弋无度拿出专门为动物客人定制的超大号的蛋筒，给猫川大叔和他的朋友们每只做了一个脑袋大的冰淇淋。 “一天一个就够了，冰淇淋太凉，吃多了会拉肚子的。” 拒绝了动物客人们再来一个的要求，弋无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只剩半桶的库存，心道好悬，还好昨天准备的够多。 夕阳落下时，房车内的储备彻底耗空，转而多了一桶猫川大叔送来的新鲜海鱼。 狗爹蹲在木桶边砸了砸嘴，说话时似乎都带上了海鱼的咸涩：“今晚还是去外面吃吧，再吃鱼，我感觉自己就要变成猫了。” 弋无度笑着把装钱的木箱交给狗爹，让它决定晚餐吃什么。 裹上自己新买的蓝色斗篷，和狗爹打打闹闹的进入渔市。 渔市里的动物居民很多，层高普遍超过其他几个区，每隔四五栋房屋会有一条狭窄的小巷通向后边的木廊，带孔的石砖方便向地下排水，高处木架则用来风干渔获。 鲜鱼铺子、风干渔获、腌制渔获、烤鱼店、海菜店、贩卖螃蟹贝壳等稀有海产的店铺，偶尔有一两个贩卖装饰品和海洋风格工艺品的小店铺开在这些拥挤的街道中，共同组成了和谐的渔市。 “唉！”狗爹站在一条街道的末尾，看着前方逐渐熄灭的灯火，发出一声失落的长叹。 “怎么办，都找遍了但还是没有附灵师的踪迹，甚至连附灵物品都很少。” 弋无度坐在墙边的石椅上，仰头看着时不时飞过天空的鸟类护卫，有时能从它们身上察觉到深深的压迫感，有些炽热、有些寒冷，还有些给他的感觉格外锋利。 是附灵道具的效果，也有可能它们本身就是附灵师。前两天只是偶尔在天空中飞过，今天却检查的格外严格，似乎是在排查些什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纳亚西行会派来的人到了。 莱湖港不核对外来者的身份，不代表其他地方管理也如此宽松。这个世界只是对普通人来说很安全，他和狗爹却是异类，既不是普通人，又不算是附灵师。 异能力虽然可以使用，但有很多限制。而且在长时间无法提升、又不能保障充足的异力环境，异能力的等阶是会下降的。 自己的见闻书也有些不对劲，这都是因为两个世界之间力量体系不同。 原本狗爹能吸收浑晶稳定自身实力，弋无度并不着急。可他无法确定莱湖港的戒备状态，什么时候能结束？ 狗爹不可能一直等着，房车的进化状态也像个定时炸弹，距离进化结束还有3天时间。 想到自己太过谨慎的选择，可能带来的后果，弋无度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层塑料紧紧包裹住，随着时间流逝，迫不及待想要找到出口。 藏灵馆很危险，不能随意靠近。但莱湖港这么大，不可能只有一位隐藏的高级附灵师。或许自己应该想办法去其他区寻找一位低级附灵师，这样学习附灵知识或许更加容易。 就算真的找到了传说中很随和的高级附灵师，万一对方现在改变了态度呢？ 脚尖由在地面碾动，慢慢变成脚跟轻点地面。 一下又一下。 无数想法繁乱呈现，弋无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此刻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情绪状态就是正常人类会有的烦躁和慌乱。 这段时间格外关注弋无度的狗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先是为崽子感到开心，紧接着皱起眉，一爪子拍在弋无度肩膀上，打断他在情绪极端时的思考，有气无力道：“我饿了，找人的事先放一放，咱们先去吃饭！” 弋无度眨眨眼，从那双金色兽瞳中看到了关切。被这样一双眼眸注视着，刚才那种迫不及待要做出决定的念头，忽然就不见了。 他想，不管自己做出什么选择，狗爹总是会站在自己身后。 “好，你决定。”将头埋进毛茸茸的脖颈，抱着狗爹使劲蹭了蹭。 再抬头时，他只觉得浑身充满力气，天上时不时扫落的视线，此刻也只觉得像是有些烦人的苍蝇。 狗爹转身，对街边各种餐馆招牌和各种依旧营业的美食摊位视若无睹，用鼻子寻找着空气中最吸引自己的味道。 “……”弋无度耸肩，跟在狗爹身后，只是心里暗想，这样会不会找到下一个浑晶？ · “拉尼坦，只有这几件委托吗？检查北区出口、排查矿区高级浑晶、夜间看守藏灵馆，一个比一个无聊。” 瑟尔看着面前的任务布告，百无聊赖地敲着木质桌面，穿着皮靴的双脚离开椅子，刚抬起来，对面就飞来一个冷漠的眼神。 “还有一个，消灭界海空兽，去吗？” 拉尼坦收回目光，低头拿着刀谨慎看向散发着蒸蒸热气的黑面包，刀光一闪，没有任何声音响起，圆面包已经被均匀切成六片，倒下的切面上，露出的是酥脆的干果和柔软带着蜜汁的果脯。 直到这时，浓郁的香气才扩散开来，先是吧台后的餐厨空间，接着是整个用餐区域，之后外间的店面乃至巷道内也是近乎霸道的甜香。 “呵呵，还是不了……咕咚。”瑟尔缩了缩肩膀，下意识离菜刀远些，却又忍不住被面包吸引。但更可怕的还是空兽，自己的小身板到了界海，还不是一捏就碎。 弯腰从餐厨空间拿出新鲜的月白贝，拉尼坦环顾桌面的食材，决定今晚用绿团菜搭配。稍微炖煮就能保持两种煮菜的鲜甜，也不会掩盖配菜的滋味，最后用配菜的小咸豆平衡汤汁。 趁着大厨专心做菜，瑟尔随便抽了一张任务布告，偷了一片黑面包，转身就跑。 看着手中的浑晶任务，瑟尔咬了一口面包，笑容中带着神秘，沉吟道：“既然是高级浑晶的任务，或许会不那么无聊。” “确定是这里？”看着被巨石堵住的小巷，一人一狗面面相觑。 高度超过八米的巨石和两侧房屋完美融合在一起，另类中有着奇特的自然美感，在建成时，这个街道就已经成了渔市一个景点。 白天在这里路过三四次，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相信我，我的嗅觉绝对没问题。”狗爹走到巨石前，头顶忽然响起踩踏声。 “呦吼~两位晚上好。” 巨石顶端，半蹲着一位身穿暗红色皮甲、搭配披风的帅气少女叼着一片面包，俏皮地冲他们眨眨眼，打了个招呼，没等他们的反应，足下用力，轻飘飘落在侧面屋顶，眨眼消失不见。 “就是那个香味，在石头后面！” 18、第18章 好几天没有吃到正常食物，又在东区逛了大半天，看着这条略显狭窄的小巷，弋无度只觉得饥肠辘辘。 闻着那浓郁又独特的香味，脚步不自觉移动，脑海中同时也闪过很多想法。 沿着巨石粗糙的表面向上攀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只是脚步落在巨石另一面时，安静得好似另一个世界。 小巷左侧的墙壁上，一家店铺正亮着灯，木门半开着，能够看到内部棕红色的木质桌面，柔软的浅褐色叶纹地毯，木桌后方是填满各种颜色、款式布料的货架。 明亮的暖色灯光下，按照渐变颜色堆放的线卷架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靠近木门时能看到木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绘画本、一盒使用了小半的颜料盒、一根棕色木柄的折角蘸水笔、还有一盒按照大小长短整齐插放的大头针。 热气从柜台侧面的门缝中传出，弋无度后退一步，看到门上挂着“制衣”两个字的招牌 他曾设想过那位隐居的高级附灵师的心理。 选择隐居，首先就是不想被人打扰，但地点又选择东区集市，再加上他目前对这个世界人的了解，或许经营一门生意是对方人生另一个阶段的追求。 白描，一位不算是附灵师的委员会工作人员，都听闻过对方的消息。所以可以确定，对方其实是半隐居，实际上还和原本的职业或者说附灵师圈层有联络。 以他目前对附灵师职业的模糊了解，能联想到的和高级附灵师有关的只有纳亚西行会，或者是大城镇内的其他势力…… “咕噜！”美食的味道打断了弋无度的思考，而且这种味道……侧头和狗爹对视，一人一狗齐齐目光闪烁，莫名觉得这是一种家的味道。 只是站在门外就感觉身心都平静了下来，弋无度想到了童年时吃过的饺子、在红辛时大家一起煮的大锅菜、最后想到了和狗爹一起在沙城食堂吃的年夜饭。 “汪呜呜，吭哧吭哧！”狗子抽噎着将头埋进弋无度怀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嗯~嗯嗯！” “……” 抱着狗子，弋无度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是哭笑不得。 汤勺掉进碗中，拉尼坦眉心狠狠皱成十字，披上围巾起身。 脚步声传来时，弋无度抱着狗爹站起身，很快门被彻底打开，一位年龄大约在四十岁上下的女性背光站立，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审视。 对方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面容隐藏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但能看出已经不算年轻，穿着一身宽松厚实的灰绿色长裙，脚下毛茸茸的灰色短靴和肩膀上的米色方巾，为她增添了一种居家的温暖。 弋无度眨眨眼，看着对方头上的帽子，莫名感到亲切，唇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浅笑。 “进来吧。” 漂亮青年头上戴着款式一样的帽子，笑起来一股孩子气，抱着狗狗安静地看着自己，精致乖巧，还有点可爱。 对上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拉尼坦不由心软，严肃的神色收敛，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坚果黑面包、明明是咸味却带着甜意的海鲜汤，两种主食已经非常美味了，后面店主又端上来一份专门为他们准备的烤肉，狗子吃得眼角嘴角一起流下眼泪。 弋无度吃饭时，目光忍不住去看坐在墙角，低头正编织着什么的店主。 怎么会有人只是第一面就让他感觉这么亲切，明明是陌生的环境，对方还可能就是他一直寻找的神秘附灵师，可只是待在这里就忍不住觉得安心。 拉尼坦同样感到奇怪，手上的动作不停，心中已经思索了好几种可能，最终肯定，就算自己对青年第一印象还不错，也不会一见面，就想把他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照顾。 “小子，你身上带了什么附灵道具？”低沉沙哑嗓音中带着无法忽视的磁性，是成熟女性中极为洒脱的烟嗓。 弋无度愣了一下。 附灵道具……竟然可以影响好感？ 转而想到自己身上其实没有附灵道具，侧身从狗爹口袋中拿出那枚豆芽。 “再想想，有没有什么比较奇怪的东西？” 拉尼坦摇头，无光的原胚她一开始就知道，也看得出弋无度拥有附灵师天赋却还没有入门。 甚至从两只的衣着打扮、发音习惯上，猜到他们是刚到莱湖港不久的外乡人。 弋无度翻找身上的口袋，发丝较长的额发，时不时划过脸颊。 拉尼坦看着那树状斑纹，心想他可能来自北扩区的新斑纹族地。自己有两百年没离开过南部，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样？ “都在这里了。” 弋无度起身，桌面上是两本书、一支永恒笔、一个折叠成筛子的多功能刀具、挂着细锁链的宽银戒、两把藏在身上的压力枪和能源枪、自瞄飞钩和伸缩绳，以及损坏的手环状通讯器。 狗爹在一旁吹胡子瞪眼，大崽子竟然把全部底牌都拿出来了。 忽略其他物品，拉尼坦拿起压在笔记本下面的游记，盯着弋无度和游记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半晌后，畅快地大笑起来。 好久才止住笑声，仔细打量站在灯光下的弋无度。 青年身材挺拔匀称，肌肉骨骼明显经过专业训练；灵光是灰白色虽然有点奇怪，但很纯粹，是灵体本身的颜色，只是锐气太过，但是问题不大。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你想要成为附灵师吗？” 弋无度只是稍微呆了片刻，忍下和狗爹眼神交流的想法，认真地点头。 他没想到机会竟然就这样落在自己身上。 “很好，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拍了拍手中的游记，浓郁的紫色灵云将其包裹在内。 书页打开，文字和图画宛若突然活了过来，环绕着温柔的女性，拽一拽她微卷的发丝，扯一扯裙子下摆，一朵顽皮的彩云紧紧贴在方巾一角，试图伪装成上面原有的图案。 狗爹全程目瞪口呆，看着空中五彩缤纷的薄薄小精灵，不敢大口呼吸。 弋无度注意到在自己新老师使用力量时，紫色的光瞬间就笼罩住了整个餐厨房间，却丝毫没有蔓延到外面。 晃了晃头，弋无度轻手轻脚捏住坚持在自己鼻间跳舞的小女孩。书中的精灵一本环绕着附灵师，余下大多都聚集在自己身边。 愉悦、开心、喜欢，满足，这些小精灵们清晰地传达出不同程度的情绪。看着他们就会忍不住想要笑起来。 紫色灵光点缀在柔白的指尖，历经岁月的手掌在半空划过优美的弧光，散落在外的小精灵们重新归回原位。扣上侧面新增的卡扣，拉尼坦将书还给弋无度。 “游记选择了你，那它今后就属于你。”拉尼坦重新回到吧台后，挑选了一杯酒，倒进两个紫色瓷杯，将其中一个推向自己的新徒弟。 “至于它的作用，等你成为附灵师就知道了，不会失望的。”拉尼坦笑得神秘兮兮，一口酒下肚后脸蛋顿时晕红一片。 “……谢谢老师。”弋无度双手接过已经变成附灵道具的游记，手心的暖意似乎直达心底。 压抑出立刻研究游记的想法，再抬头时，自己神秘温柔的新老师，手中拿着还剩大半的酒杯，靠在躺椅上傻笑。也不知道是酒水太烈，还是酒量不好？ 另一边，狗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凑到了桌边，舔了一口自己的那一杯酒，伸着舌头泪眼汪汪。 “不……不客气，我的徒弟长得最好看。”绕进吧台后，弋无度准备拿过老师的酒杯，脸颊就被温热的手指捏住，还轻轻扯了扯。 “好喝哎。”另一边狗爹适应后，一口喝完整杯酒，重新回到座位上开始啃烤肉。 “跟着我拉尼坦好好学习，一定会让你成为年轻一代中最厉害、最好看的附灵师。”手心微麻，弋无度回过神时拉尼坦已经收回手，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对方在醉酒状态也有自保的能力，弋无度也就没再准备拿走酒杯。看着口袋中《拉尼坦游记》，想到老师的名字，他突然就明白了很多疑惑。 图书馆老人最后那句“或许她能教你些什么”并不是错别字，老人或许是看出了弋无度在寻找附灵的相关信息，所以将书送给了自己。 抑或是这本书本身就代表着和拉尼坦之间的必然联系，而自己只是单纯被书选中，所以老人才多说了一句话进行提醒。 不管怎么样，弋无度都很感激老人，在那一天没有拒绝自己进入图书馆。 不过，还是要再确认一下，弋无度举着书蹲在躺椅旁，下巴抵着扶手轻声道：“老师，这本游记是您亲自书写的吗？” “嗯……那时还年轻，文笔稚嫩。”拉尼坦目露怀念，戳了戳小徒弟好看的脸蛋，心情愉悦道：“左边房间里有我之后写的书，你看的时候要小心。” “好的。”弋无度目露惊喜，乖巧点头。 “去吧去吧，自己去看书，有不懂的明天问，今天我开心……” 喝了酒的拉尼坦和刚开始见到时差别很大，但看到她眉宇间的疲惫和眸底的黯淡消退些许，弋无度想，老师这样也不错。 等到酒鬼沉沉睡去，狗爹也将房车停在小巷中，安顿好一切，弋无度这才推开左侧的小门。 19、第19章 《拉尼坦游记》绘制于600年前，当时老师已经游遍整个南部。 弋无度深呼吸一口气，又是了一个很基础却关键的常识。 拉尼坦老师的具体年龄是多少？这个世界人的普遍年龄又有多少？ 手捂住金属门把，木门上的菱格花纹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每隔半米左右固定着一枚轮廓是花朵、正面铭刻着三个重叠三角形图案的钉子。它们昏黄的烛火下闪着润泽的光，似乎经常没人抚摸。 推开门，迎面而来一群白色飞鸟。轻吟浅唱间，翅膀扇动带来的风刮过周身，弋无度被无形的力量萦绕裹挟着带入了房间。 暂停脑海中的疑惑和联想，他低头，脚下空无一物，身体此时自然而然的浮在半空。 环顾四周，墙壁是带着绸缎光泽的柔软布料，空间类似圆锥，下方开阔，头顶逐渐缩小，有一个透光的小窗通往外界。 “似乎是一个扎起来的口袋。” 身后进来时的木门已经消失不见，感知却告诉他，自己随时可以出去。手臂伸出，触摸到的是木质的坚硬。推开门，弋无度向守在外面的狗子打了个招呼。 弋无度重新关上门，意念一动，飞鸟自然而然将他带飞到下方。 沙发抱枕，一个小书架、一台老旧的纺织机、一个半人高的小箱子，还有一个摆放整齐的线卷盒。 安静观察片刻，弋无度坐进沙发，开始看书。 白色飞鸟在上空飞翔了一段时间后，如归巢般纷纷飞入纺织机上正在织就的半匹布料。 …… “咚！咚！” 从书中抽出意识，抬头弋无度看到，推开门的拉尼娅换了一身衣服，黑色半裙和板正的深棕色长款厚外套，脚下一双长筒皮靴，一改昨晚的倦怠，拿着线筐，如走下阶梯半，一步步平稳地走了下来。 将手中物品放下，拉尼娅看到明显全部被翻阅过的书籍笑着嘱咐：“吃完早餐后上午休息，下午来这里上课。” “好的，老师。”弋无度站起身揉揉眼睛，看了眼没有任何动静的纺织机。 “去吧。”拉尼娅坐在支架后的木凳上，细致而轻缓地更换线圈。 早餐是温暖的蔬菜汤，和一种口感比棉花更厚实些的甜味絮状水果。 小窗外，枯黄的树叶上闪烁着晨光的绚烂金色。 “我们好像多了一个家。”弋无度伸手，在低头懒洋洋喝汤的狗子耳朵上摸了一下，心中升起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游记此前只是附灵原胚，能力并不强，想要影响好感，应该是在原有感情和印象的基础上发挥作用。 弋无度看到拉尼娅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很亲切，和孤儿院的院长很像是，温柔又严肃。 身为高级附灵师的拉尼娅，更不可能在原胚影响下收下一个徒弟，主要还是拉尼娅对自己的印象好。 狗爹点头，半晌沮丧道：“可惜我没有附灵师天赋。” “拉尼娅说的。” 弋无度挑眉，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似乎只有浑晶能帮到狗爹。好在，还有最后两天时间，房车两天就能完成进化。 饭后弋无度回到房车，回忆着昨晚看过的内容陷入睡眠。 狗爹趴在外边车辕，无聊地数着天空中越来越多的飞鸟。 · “你把这些书全部看完了，有什么想法？” 拉尼坦手上拿着一杯碧绿的茶水轻轻啜饮，以书为开篇引导教学。 弋无度坐在她对面，狗爹趴在一旁地毯上旁听。 七本游记与一本回忆录中没有太多附灵相关的记录，多是一些习俗见闻和趣事。弋无度从中提炼出不少常识，也看到了，那些与拉尼坦在某一时期同行者的思想，和他们对生活、人生的不同选择。 将片段结合，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无数没有结尾的生命旅途。 弋无度垂眸琢磨片刻，问出了最疑惑的问题：“老师，您不曾在旅途中见到死亡吗？” 孕育是生命的起始，死亡是旅途的终点。生与死互相依存，每一刻新生命都在降生，老去的生命也在死亡。 拉尼坦半阖的眼眸微微睁开，微笑着将杯子放回桌面，半是感慨半是惊喜地看着弋无度：“很敏锐啊，死亡……当然存在。” 弋无度惊疑不定，拉尼坦的回答出乎他的预料。难道这个世界生命的普遍认知中不存在死亡？ “身体衰败后，灵体中必然有一部分彻底逸散；余下包含记忆、感情的那一部分被藏灵馆收回，接受灵暝界灵的洗礼，然后化身巨树，依旧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这是自神创造灵暝大陆时起，就订立下的法则。——所以这片大陆没有死亡。” 对上拉尼坦露出的神秘笑容，弋无度坐直身体，期待下文。 “但是……组成灵体的还有一个关键——意识。”拉尼坦手中，紫色灵云先是汇聚出人形，接着人形又重聚为三个光团。“记忆可以复刻，感情可以重新培养，只有意识才是一个生命、一个灵体的主导。” 弋无度面露思索，这套理论和地球上未成形的灵魂学说极为相似，灵体等于灵魂，而意识则等于精神体。 精神体确实是关键，但弋无度觉得，记忆和感情最终形成了完整的人，让他之所以是他自己。——概括起来，记忆和感情形成了他对自我的认知，没有了这些，存在的那个生命体哪怕有自主意识，也不是现在的这个弋无度。 “附灵的本质，就是意识重新寻找到归宿。”其余两个光团消失，拉尼娅手中只留下唯一一团光，“附灵师的力量则是这个过程中的媒介，我们帮助混沌状态的意识觉醒，让他们适应新的躯体。” “也总有一些生命的衰败是猝不及防的，在附灵师无法发觉的时刻，其中一些强大的意识可以自行寻找依附，自行附灵。但大部分没有附灵师帮助的意识，最后都会彻底消散。”拉尼坦一手支着下巴，看着手中的灵云，嗓音低沉带着些感伤：“我认为那就是一个生命真正的死亡。” 弋无度想，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只要抓住机会，这个世界的生命真的拥有了第二次生命。等拉尼坦眼中深沉褪去，他开口询问道：“他们最后是成为了附灵道具？他们和附灵物品、原胚之间的区别在哪里？附着的物品有什么限制？附灵道具的能力为什么各有不同？……” “停停停，你这孩子怎么有那么多问题？”拉尼坦扶额，赶忙伸手阻止弋无度。理了理思绪后，也不管这些问题中有多少是基础常识，一一给出答案。 紫光涌现，弋无度周身忽然聚拢大量灵云组成的物品：小的有刀具、鱼叉、□□、兽夹、书本、画笔、摆件、玩偶、手链、项链等，大的则是纺织机、渔船、房屋、人偶等。 “首先，任何物品都可以被附灵，可是附灵的物品一旦损毁，意识则没有第二次机会。”挥手间过于脆弱、杂乱细小的物品消失，留下的多是金属、矿石、木材为材料的物品。 “意识觉醒后，拥有自主意识和特殊力量的可以称为附灵道具；意识弱小、没有能力的是附灵物品。但还有一种情况——”拉尼坦指尖指向纺织机，“融灵。” 在弋无度的精神力感知中，纺织机中的意识给自己的感觉和房车很像，只是房车的意识是被动沉睡，而这里的意识却是自行沉睡，颇有种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融灵是附灵师的修行方式，吸纳这片大陆独有的灵暝因子融入自身灵体。” 说着说着拉尼坦觉得有些枯燥，可看弋无度的表情，明显听得十分认真，只得换了个姿势继续讲解：“经历漫长岁月的物品，总有一些会和灵暝因子融合，在自行觉醒意识时自然而然拥有了特殊的能力，这样的附灵道具也是最难得的。” “而附灵师的力量，主要来源就是附灵道具，试着和它们成为朋友，达成更紧密的联系。” 弋无度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房车。 拉尼坦转头就看到了趴在地上，已经睡熟的狗子，当即打了个哈欠，起身重新倒了一杯清茶，紫色灵云融入其中，将其推向弋无度。 “今天就先讲到这里，接下来你用眼睛，亲自体验灵暝因子的世界。” 弋无度接过温热的茶水，拉尼坦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那充满磁性的慵懒嗓音还在耳边回响：“附灵的力量已经存在十万年以上，慢慢学，不要着急。” 喝下蕴含灵云的茶水，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世界有片刻完全被各种颜色的扭曲光晕笼罩，随着温热的力量流遍全身，那些奇异的光缓缓消退。 “和数据化的特殊视野很像，这些光线是……”转身，能看到空间墙壁上延伸出的淡紫色短线。 纺织机上的线更长一些，颜色也在随时变化，像是五光十色的彩灯，蜿蜒流转如漂浮在水面。 轻轻触摸，弋无度感到指尖有些酥麻，紧接着是无限的困意席卷而来。 弋无度急忙松手，想要立即躺下的感觉消失，转身时淡紫色的短线左右挥来挥去，似乎在和自己打招呼。 “哎呀，竟然真的过来了，小帅哥~” “……” “别走，别走，开个玩笑了，小朋友。别看拉尼坦懒懒散散的，平时对小辈可严格了，能成为她的学生不容易，要好好珍惜。” “？”弋无度尝试用精神力询问，结果刚一伸出精神力触角，就听到一声惊呼。 “啊，不行不行，小朋友你的灵觉太锋利了，弄得我好疼，等你学会收敛我们再聊吧。老阿姨可受不了这个。” 20、第20章 “……” 附灵道具十分有个性的惊呼声还在耳畔回响，弋无度却感觉到茶水中灵云的影响力正在消退。 眼前一阵模糊扭曲，关闭奇怪视野前，只来得及看到身体上一圈圈缠绕的灰白色丝线。 “灵觉又是什么？” 眩晕的大脑让他一时无法站立，可一种更大的痛苦却在侵占他的感官。 泪水不自觉的从紧闭的眼睫滑落，眼球好像变成了两颗火系晶核，灼烧般的刺痛顺着神经攀爬向大脑。 正常人面对这样的痛苦可能已经发出无法控制的哀嚎，弋无度却只是斜靠在沙发上，不看他鬓角的汗水，没有人能察觉他的不对劲。 甚至他此刻还在脑海中思考，刚才自己没有看到灵暝因子，很有可能自己的视野并不是附灵师的视角。 …… “拉尼坦，你的耐心都用在制衣和制作食物上了，事实证明，用教导我时的方式，去教导自己徒弟真的不可行。” 弋无度刚走出空间，就看到昨晚见过一面的少女此刻正坐在吧台前，轻俏地和做饭的拉尼坦闲聊，两只穿着皮靴的脚丫不安分地搭在狗爹椅子的脚蹬上。 “你看，多好看的孩子，都被你弄哭了。”瑟尔圆溜溜的眼睛惊讶地眨巴着，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漂亮弟弟，对他那如同水洗的通红眼睛有些生气。 “并不是，我刚才眼睛突然有些难受，所以……” 弋无度斟酌着要怎么说明自己身上的变化，他现在还不知道成为附灵师后会有那些具体变化。这个时候想要将异能力和附灵师能力结合后的成果整理清楚，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你这是直接开启了灵觉？” 拉尼坦难得在做一道菜的中途离开厨房。 仔细观察了弋无度的眼睛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收了一个天才徒弟。 “这样吗？”弋无度伸出手，在变异的数据化视野中，一根根灰白色的线编织纠缠，不仔细看，就像是手上裹着一层布料。 “怎么可能，竟然比我的灵觉厚。”瑟尔脚下不稳，差点从椅子上摔倒。 “哈哈哈，我的教学方法只适合我徒弟。”拉尼坦拍了拍弋无度的肩膀，看着瑟尔难以置信的神情，笑声更加畅快。 “不过你也不要骄傲，灵觉强大是一种天赋，可你的灵觉太过锋锐，学会收敛并不容易。”拉尼坦目光在弋无度身上打量，思考这一点要如何教导。 “老师，我还不知道灵觉是什么？” 弋无度苦笑，他现在是真的想要加快学习进度，最好是能直接给自己一本附灵知识的书籍。 …… “我是瑟尔，耀阳族，刚刚成为正式附灵师不久，算是你的半个师姐。不过我学习附灵知识已经有五年了。”瑟尔拉着弋无度走到吧台角落，偷瞄拉尼坦时，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在基础知识上，肯定比拉尼坦教的更好。” “我是五度。”弋无度转头看向不知为何陷入沉思状态的狗爹，不知道要怎么介绍它的名字。 “名字和我一样奇怪。”瑟尔笑了一声，很快正色起来，用短刀压住新出炉的任务布告：“不聊了，先教你基础。拉尼坦给我的可是一个中级任务。” “灵觉是附灵师唯一的直接手段，将其覆盖身体可以作为防护，分散开可以沟通附灵道具和其他附灵师。灵觉越是深厚能够沟通的附灵道具就越多，有一些高级附灵师战斗时，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难怪拉尼坦说附灵师的主要力量来自附灵道具,不过这样的话，附灵师岂不是要随身携带很多附灵道具？ 想到这里，弋无度的目光看向了桌上的短刀，通体黑色的刀柄和刀鞘，上面有着银色的玫瑰图案花纹，刀尖微微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和俏丽的瑟尔非常相衬。 “灵觉指的是灵体上的力量，同样也是指观察附灵世界的视觉。” 瑟尔点了点桌面上的短刀，“灵觉不能一直打开，这需要特定的技巧，一般需要绑定一个和自身密切相关，绝对不会分开的附灵道具。” 说话间，瑟尔用短刀演示起来，弋无度能看到短刀和瑟尔之间相连的线，之前是隐藏起来的。只有在她想展示的时候，自己才能看到。 而且，那根线比一半灵觉延伸出来的线要粗很多。 “这个附灵道具非常关键，你可以慢慢寻找，不过要在一年内确定下来。” 瑟尔将短刀放回桌面，看着弋无度自行关闭灵觉的动作，眉心一跳：“别不以为意，绑定附灵道具的好处是你现在无法体会的。” 瑟尔明显有些生气的态度让弋无度愣了愣，他将游移的目光放在短刀上解释道：“瑟尔，你的话我记下了，而且我已经有了一个想要绑定的附灵伙伴。刚才只是有些好奇刀柄上的图案。” 拉尼坦将做好的食材分盘，轻笑着说：“他可以分神。” 瑟尔重新看向弋无度，无力地叹了口气，对漂亮弟弟的天赋实在无话可说。 重新振作起来，把刀柄转个方向，介绍道：“这是纳亚西行会内部的标识，这把刀是用一百个任务在主城兑换的中级附灵道具，作用比一般高级附灵都强大。” 重叠的三角符号展现在眼前，再看看周围墙壁上的装饰，弋无度觉得眼前好像笼罩上一层黑色的纱雾。 ...... “我已经从纳亚西内部退休，要不要加入行会只用看你自己的意愿。” 拉尼坦将折角帽戴在弋无度头上，看着门外越来越大的雪花，从房间内拿出一床包装严密的被子。 “行会也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可怕，慢慢你就会明白了。” 弋无度爬上巨石后回过头，狭窄的小巷中石墙冰冷，店铺灯光映照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拉尼坦半靠在店铺门口，晕黄的灯光洒落在她周身，一双暖棕色的眸子就那样柔和地看着自己。 就像曾经幻想过的母亲有了真实的形象，他的喉间似是被什么堵塞，一时无法言语。 直到腿边被蹭了蹭，弋无度这才抬起手臂挥了挥，笑着说道：“老师，你做的菜有家的味道，明天我可以继续来蹭饭吗？” “你小子。”拉尼坦摇头失笑，摆摆手让他快点走，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轻声呢喃：“干脆，明天教你下厨好了。” 已经和小巷有一定距离的弋无度似有所感地回过头。 “舍不得？” 狗爹声音平静，情绪不算高，要是放在以前，发觉自家崽子可以对刚认识没几天的人付出真情实感，它肯定要泡进醋缸里。 “嗯。”弋无度手中是一本非常陈旧的兽皮书，他没有翻看，反而十分小心地放进了衣襟内。 这是晚饭后拉尼坦从箱子里翻找出来的，里面有她从学习附灵知识开始，所有和附灵相关的笔记和思想探讨。 因为担心自己讲解时没有耐心，耽误弋无度的学习，所以将它送给弋无度。又因为担心弋无度提前学习过深内容造成严重后果，而费心布置下重重禁制。 狗爹甩甩尾巴，金色的兽瞳带着担忧望向弋无度：“明天……房车就能完成进化了。” “嗯。” 21、第21章 弋无度蜷起腿缩在副驾驶靠椅和狗爹之间的缝隙，身上盖着一床轻柔蓬松的灰色绒被，手上抱着陈旧的笔记仔细思量。 灰蓝色的大狗静静趴卧在自己前腿上，正被暖意熏得昏昏然。 窗外雪花如尘埃般静静飘落，一眼望去，夜晚的城市被覆盖上一层白色绒毯，在昏黄路灯下静谧如画卷。 “似乎有人在求救！” 狗子忽地直起身体，耳朵转了转，细碎的闷声不是错觉，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下一刻，矫健的身躯已经跃下车窗，在平静的雪地上留下一行脚印。 将书放回衣襟，弋无度站起身收回灵觉。 摆满的瓶瓶罐罐的休息区内，活字印版停止工作，正在纸上绘制出针法图案的蘸水笔砰然落地。 房门刚打开，匆匆离去的狗爹嘴上叼着一个灰扑扑的东西蹿了进来。 “他这是怎么了？” 车门猛地被关上，寒风裹挟着雪粒进入车内，匆匆一瞥间，弋无度看到了一张印象深刻的稚嫩脸庞。 立即将沙发上的盆栽移入储藏室，腾出空位把小孩平稳放下，跟着蹲下接手，检查小孩的情况。 “不清楚，应该是被冻僵了。”狗爹走到一旁抖落身上融化的雪水，从柜子里拿出应急治疗仪，“他躲在巷道深处一个废弃的地窖里，地面一层冰，发现时还有点知觉。” 治疗仪放在小孩手腕，弋无度脱下小孩身上已经被冻得僵硬的斗篷，摸着他还温热的心口稍微放松一些。 “失温加上长时间没有进食造成的营养不良。”看着治疗仪上的报告，狗爹难以置信地望向弋无度。 在这样一个哪怕冬天物产依旧丰富的世界，竟然会有小孩吃不上饭。 弋无度的手轻轻放在小孩哪怕昏迷也死死攥紧的拳头上，触感冰冷而粗糙。 陌生的气息和见闻书连接在一起，弋无度心神一阵，让他惊讶的是，一直不太活跃的见闻书竟然发出了欢呼。 “爷爷，别……带走爷爷。” 轻如蚊呐的声音带着难以想象的悲伤与牵挂，小孩的身体下意识弯折起来，头紧紧埋进膝盖，却将拳头藏在最深处。 小孩身上有深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狗爹疑惑的同时，也察觉到自己似乎捡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弋无度愣了一下，看着房车控制台上不断缩小的数字，黑眸重新回归平静，他也在心中做下决定。 压抑住见闻书的渴望，看着小孩耳边不规则的红色斑纹，弋无度收回手。 在言灵的作用下，小孩在昏睡中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 “收拾一些食物，把他送回去。”站起身，弋无度用自己的新斗篷把小孩包起来。 狗爹略一犹豫，却也清楚今天房车内绝对不能有外人，捡回小孩也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原本想着等治好了，立即给他找个地方安置。 “他恐怕就是这段时间藏灵馆寻找的人。”看着狗爹慢吞吞收拾东西的背影，弋无度捏捏小孩还有些肉的脸颊，解释了一句。 “什么！”狗爹一愣，嘴里叼着的压缩饼干正好掉进袋子里，回想起这些天自己记录的搜查人数，还有它们身上偶尔让自己炸毛的气息，狗爹焦急地一拉袋子：“走走走，把他放回原位。” “……”弋无度无奈，重新把袋子中的食物换成这个世界的面包和干果。 一路用言灵遮掩他们的痕迹，顺便将地窖内的环境也重新整理了一遍。 离开时，看着入口处一闪而过的深绿色火焰，弋无度抱紧狗爹，快速返回房车。 “那火焰好像有些眼熟。” 狗爹时不时看向窗外，颇有些坐立难安。 “那个附灵道具可以隐匿气息。”弋无度合上眼睛敛去眸中的深色。 这个火焰附灵，和当初在藏灵馆上空与巨人虚影战斗的附灵道具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能对见闻书产生吸引力？ 藏灵馆中的封印物其实也是附灵道具，但它们又为什么会被封印？ 黑色浑晶到底有什么秘密？难道只能打碎才能了解？ 十一年前界海将灵暝大陆与另外一个大陆分割时，会是地球上第二次觉醒的时间吗？两块大陆之间信息断绝得太过突然，新人类的信息实在太少。真的就连巨人族也不能突破界海吗？ 拉尼坦的忧郁伤感、拉维的迷茫吃醋、布兰一次次的期待与失落，还有小孩的悲伤和执着。自己在这个世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和不少人进行过交谈，但唯有这四个人身上的负面情绪浓郁不散。 这个世界的生物拥有近乎永生的生命，消失的负面情绪是付出的代价吗？ 房车是在空间通道内附灵的，那里没有世界的界限吗？为什么自己一直确信房车一定能带他们回地球？直觉的由来是什么？ …… 乱糟糟的疑惑不受控制地充斥大脑，这一次弋无度自己就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异常，深呼吸一口气，揉了一把脸，闭上眼睛。 …… 熟悉的书架迷宫 头顶光束刚刚聚拢，恢复清醒的灰白色精神体已经大步迈上蜿蜒的阶梯，毫不停顿地一路走到最高处，一把推开白色的小门。 狭小的书房里，只有一套桌椅和看不到景色的窗户。 弋无度走进的一瞬间，各色光点涌入灰白色的精神体。拉开椅子坐了下去，面前摊开的见闻书上显示出一个数字“92” 短时间内看不到小家伙们的成果，弋无度翻开见闻书的目录： [第四册：灵能/暝大陆篇（信息不足，无法总结。） 第一章：基础信息（收集度12%） 第二章：浑晶信息（收集度35%） 第三章：语言信息（收集度57%） 第四章：植物信息（收集度12%） ......] 这样的收集进度不出预料，弋无度继续翻看，发觉虽然还是无法打开记录自己信息的那两页纸，但它们的颜色变得正常了许多。 “进展怎么会这么快？” 来到这个世界十四天时间，已经半年没有动静的见闻书进度竟然提升了5%，这是以前的弋无度无法想象的。 想到第四册还有那么多空白，有一瞬弋无度甚至想要留在这个世界继续记录见闻。 蜂拥而至的光点们发现，这里一如既往无聊，等它们散开后，弋无度合上见闻书，低头看着精神体心脏位置多出来的一小片红色光晕，反应片刻，精神体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第92次实验，第三次成功。” 醒来时弋无度首先揉了揉心口，这一次他十分清楚自己感知到了愉悦的情绪，笑容自然而然展开，少了模仿来的僵硬。 可等他看清房车外的环境时，嘴角勾起的弧度立即拉直，笑容消失的速度和出现时一样快。 “……” “别看我，谁让房车弄出的动静太大。”狗爹坐在驾驶位一脸无奈，“只好借用小孩的附灵道具遮掩一下。” 天空中已经亮起柔和的微光，倒计时还剩下最后十分钟，弋无度开启灵觉，确定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后，只能让小孩再沉睡一段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弋无度忍不住抱住狗爹的尾巴，而狗爹身体紧绷到极限，甚至忍不住有点发抖。 “开始了，开始了！” 狗爹激动地咬住弋无度的衣袖晃来晃去。 弋无度看着白色的光在房车前方汇聚，从一个光点、一个拳头大的光，到最后不断延伸扩散，直至视野内的一切全部被白色炫光笼罩，脑海中瞬间闪过相似的画面。 断裂的弦重新链接。 捂着头，弋无度发出畅快的轻笑，迷雾消散后终于到清明。 正确的记忆是，房车被沙暴卷入密林禁区，刚一落地就被变异植物们袭击，解决完第一批危机，休息时狗爹晃着弋无度的肩膀吐槽：“这下死定了，根本走不出外围的禁制，要是有个空间通道就好了。” 弋无度当时正在考虑安全的路线，闻言下意识符合了一句：“房车有……空间通道就好了。” 本来他想说房车有飞行系统，可以在变异植物上空飞行，结果两句话就神奇地连在了一起。——而当时言灵的能力没有关闭。 紧接着言灵难得触发了超s级条件，房车真的拥有了空间通道。 “怎么办？明明都看到通道了，怎么突然消失了。”看着空荡荡的前方景色，狗子失魂落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弋无度揉揉狗子的头，白光在最炽盛时重新消散融入房车，不，可以说是重新化为本源能量，融入他们三个身体之中。 “回不去了吗？” “不，一定能回去。”弋无度拿着完全恢复见闻书的手臂忍不住勒紧狗子，空闲的手点开控制台。 除了没有网络外，这次全部页面都可以打开，弋无度将目标地图拉出来，放大在狗爹面前。 【空间通道目前连接以下世界：地球、灵能界、界海。是否确认目标地点？】 “确认，确认。”狗爹迫不及待点了地球。 【目标已确定：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