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讯号》 1、01 《你最甜啦》 草莓甜杏/2023.04.14 文学城独家发表 01 深夜,南城酒吧。 灯光昏暗,气氛旖旎,眼波流转间,数不清的暧昧滋生。 夏至懒散靠坐,看不出情绪,只间或抿两口酒。 她是美艳挂的长相,狐狸眼内勾外翘,鼻梁高挺,唇形饱满,如娇艳玫瑰,张扬夺目。 今日一袭酒红露背长裙,衬得她肤白赛雪,再加上她绸缎般墨黑的发,恰到好处的大波浪,妩媚风情无处遮掩。 从她坐下开始,过来搭讪讨好的便没停过。 更别提,她还放话要包了今晚酒吧的所有开销。 夏至心情不好,又不知如何排解时,往往会选择花钱,大笔大笔的那种。 每每这时,她花钱的态度便与晴雯撕扇子如出一辙,痛快又利落,自己取悦自己。 她是一人来的南城,连闺蜜颜意澄都没说,对方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正打来视频电话以表关心。 “你把手机举高点,转个圈我看看。” 夏至出来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视频,依言照做。 颜意澄:“确认完毕,是大美女无疑,夏夏,我始终觉得,你这个长相,完全可以去混娱乐圈。” 夏至笑:“别贫了,我都听你说八百回了。” 颜意澄:“人家真心的嘛。” 夏至:“知道啦,啵啵~说真的,你要不要来这玩,我刚看到几个大帅哥,渣苏感十足,一看就是你的菜。” 颜意澄两眼放光:“我命令你,立刻回去拍给我,这直接决定我是今晚飞还是明早飞!” 夏至比了个ok的手势,挂断视频。 颜意澄看着黑掉的屏幕,后知后觉有点懵,她打这个视频是干嘛来着的? 老实说,酒吧里面有些吵,要不是为了逃避现实,夏至很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暂时不想回去,她坐在酒吧门口,百无聊赖刷手机。 又是视频电话,却不再是颜意澄。 夏至调静音,不想接,电话那头的人见打不通,立刻换成了大段大段的文字剖白。 这发送速度,一看就是提前打好的。 夏至草草扫了眼,内容之老套无聊,包括但不限于夏夏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体谅爸爸妈妈的良苦用心,别闹脾气,懂事一些,最近有没有想买的东西,妈妈付钱…… 又是这些借口,夏至出门前就听了无数遍。 她关了手机,正准备回去,忽然发现外面竟然还有人。 男人姿态惫懒,通身矜贵,若有似无的熟悉,片刻后,他指尖猩红,空气里飘来淡淡烟味,夏至微皱眉,起身往里走。 幽暗空间,暗红光束打在俊男靓女身上,折射出奢靡碎光,满场纸醉金迷,今朝有酒今朝醉。 空气不甚清新,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烟草味,淡淡的浑浊。 或许有人买单,今晚气氛格外热烈,时不时爆发几声欢呼。 夏至突然觉得再呆也没什么意思,拿了包就想提前离开。 与此同时,对面卡座。 庄则野眼睛一亮,朝许愿使眼色:“漂亮吗?” “我去帮你要个微信?” 许愿刚从外面回来,闻言抿了口酒,睨他:“我没有随时随地开屏的爱好。” 庄则野被内涵,回:“许愿,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无谷欠无求,当什么总裁啊,还是出家吧。” 许愿挑唇,“我不当你当?上个月被家里冻结资产的人是我?” 庄则野上个月经手的项目发生巨额亏损,庄父震怒,停掉他多张信用卡,以期他能将精力放在打点公司上,而非灯红酒绿,莺莺燕燕。 哪壶不开提哪壶。 庄则野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反唇相讥,许愿再次起身:“太吵了,我回去了。” 庄则野愤怒:“三个月,我就约出来你一次,结果你没坐两小时,又要走?” 许愿冷静看时间:“明早八点有远程会议,真的得走。” 庄则野更愤怒:“滚,你这个有工作就忘了兄弟的渣男。” 许愿:“……”一言难尽。 他一边处理手机上助理发来的公司业务,一边避开人群往外走。 终于出来,习惯性回头看一眼,意外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明明前几天还对他疯狂发送甜言蜜语兼虎狼之词。 结果今天,他就发现他被那张脸的主人给删了…… - 时间还早,庄则野继续嗨,扫了一圈,他还是端着酒杯朝夏至那边走过去。 “美女,一个人?” 南城成为热门旅游城市的理由,除了风景优美生活闲适外,还有多邂逅,多露水情缘。 不少人跑来这里自我疗愈。 夏至今晚不知应付了多少个这样的男人,她本就想走,被拦住,下意识觉得有点烦。 正想让他让让,抬头一看,寸头耳钉唇钉,配上深邃五官,痞里痞气,每一根头发丝都好像有女朋友。 夏至眼睛一亮,几乎没作停顿,立刻在心里下判断,颜意澄的菜。 且比她之前发现的那几个都要极品,俗称天菜。 本着替好姐妹把关的精神,夏至又凑近,仔细看了眼,确实很帅,皮肤很好,脸上没痘坑,不会见光死。 察觉到夏至的视线,庄则野上半身前倾,大剌剌迎上来,“来,看清楚点儿。” 夏至无语,帅是帅,就是有点过于自信,不过可以理解,毕竟这个世上压根没有帅而不自知的帅哥。 她拿出手机,晃了晃:“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 庄则野挑眉,以为夏至想跟他合影,下意识就想揽她的肩,被夏至灵巧侧身躲过。 她随意抓拍了一张,发给颜意澄。 “不好意思,我闺蜜比较喜欢你这款,所以……” 发给她看看,鉴定一下。 下一秒,颜意澄秒回语音。 「啊啊啊啊啊,这不是我素未蒙面的男朋友吗,快,给你三分钟,我需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所有信息!!!」 庄则野有点受挫:“我很荣幸接受手机对面这位小姐的赞美,但我还是很好奇,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还有努力的空间吗?” 说完,他默默往夏至身边挪了半步。 她自己?夏至仔细想了想。 手上无意识又抓起酒杯,轻轻摇晃,冰块在杯壁碰撞,一连串的清脆声响。 她今晚喝了不少酒,要是平常,她肯定不会做这样冒昧的举动,更不会回答这个目的性明显的问题。 但她现在有些醉了,行动以及大脑不受控。 眼前骤然浮现某个人的面庞,夏至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越发迷离。 将醉未醉间,眼随心动,口不由心,指尖往门口随手一指:“什么样都行吧,但是那样的,我最讨厌了。” 她脑中甚至来不及思考,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庄则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许愿?你不是走了吗?” 夏至借着醉意肆无忌惮打量他,鼻梁挺嘴巴薄,再多情的桃花眼,里面也刻着疏离,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带西装裤,气质淡漠,与这里格格不入。 夏至看他这样就来气:“你来干嘛?” 庄则野一听这语气:“你们认识?……老相好?” 许愿沉默半晌,回:“别胡说,高中同学。” 说完垂眸。 夏至略有醉态,脸颊两坨浅浅红晕,狐狸眼水汪汪,正仰头看他,顺着她的视线,许愿才看到她的衣着,v领红裙,白玉无暇,细带堪堪滑至肩侧。 好像要落下来。 许愿额头青筋一跳,下意识便脱下西装,兜头罩在她身上。 她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来这种地方有多危险? 庄则野倚回沙发里:“同学?怎么没见你对其他同学这么殷勤呢?” 许愿自上而下瞥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庄则野视线落回夏至身上,故意说,“要真是普通同学,就让给我呗,反正是我先看上的。” 许愿脸色瞬间冷下来:“庄、则、野,你爱玩也有个度。” 庄则野特看不惯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怎么,你又不喜欢,我还不能光明正大追求吗?” 许愿乜他:“你追不到,别白——” “我跟他走。” 两人还在争执,夏至突然出声,眼睛看着许愿,身体却往庄则野那边歪,赤.裸.裸.的挑衅。 两人闹脾气,最忌外人插手。 庄则野本就是刺激一下许愿,见状忙两手上举,往后退:“什么情况?我就开个玩笑,许愿好不容易对个女人上心,我可不跟他抢。” 许愿严肃道:“任何一位绅士见到落单的醉酒女性,都会选择施以援手,别用你那不干净的脑子揣度我。” 庄则野:“呵,你光明磊落,一点私心都没有。” 夏至把外套甩给许愿,低头:“反正我不跟你走。” 许愿不理解:“我怎么了?” “你眼神不……许愿你干嘛?!” 许愿没让夏至把话说完,直接俯身,略一用力,把她给扛了起来。 再呆下去,这里这么多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就能把她给吃了。 夏至呼吸微滞,心跳也漏掉半拍。 反应过来后,用力拍打:“你放我下来!” 乐声嘈杂,她嗓音带着被酒液浸润的软糯,许愿只当没听见,顺手又将西装罩上去,大踏步往外走。 庄则野错愕,继而发笑,都这样了,还跟他说什么同学,糊弄鬼呢? 凉风习习,许愿被风一吹,脑中燥热无影无踪,他直觉今日被庄则野给激的,行事确实冲动了些。 但要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真放她在那里,彻底喝醉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只是…… 喝过酒的人体温偏高,两人之间只隔一层薄薄的西装外套,手下那层灼热格外清晰。 许愿喉结忍不住上下滚了滚。 好不容易撑到车边,他拉开车门将夏至塞进后座。 夏至奋力想往外挤,一点都不配合。 许愿不得不圈住她两只手,俯身,良久,尤是不甘心发问:“知道是我,干嘛还要跟庄则野走?” “还有,为什么把我删了?” 许愿温热呼吸拂在夏至耳侧,车内空间逼仄,空气不怎么流畅,夏至感觉自己更热了。 他就那么看着她,眼神诚恳,不掺丝毫杂质,只是单纯困惑她这一举动。 夏至往后退了些。 要是没醉,她会用一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气死他。 然而现在,她有些醉了,而且她今天心情不好,迫切想找个人撒野。 她委委屈屈看了许愿一眼,低头,小小声说话。 许愿没听清,凑近,“什么?” 夏至突然抓住他耳朵,在他耳边超大声吼:“我这么大个美女约你睡觉你都不为所动,你眼睛不用就去捐了!!!” 2、02 直到回到驾驶位,许愿耳边还回响着那股能穿透他耳膜的力量,他揉了揉眉心,联系助理周诚为他预约明天三甲的耳鼻喉科,他迫切需要去检查,自己是否会有听力上的损害。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顿输出之后歪在后座睡得香甜。 任何人突然被吼上这么一出都会有些猝不及防的生气,许愿也不例外。 他不断深呼吸,告诉自己,醉酒的人发发酒疯情有可原。 何况,这还是他自找的。 许愿委婉拒绝夏至的成年人邀请,主要是因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极为严苛,在这件事情上,他近乎死板,更提倡为彼此负责,以及他坚信做的基础是爱,绝非荷尔蒙的一时冲动。 根本不是她理解的他看不上她,不懂得欣赏她的美丽。 许愿承认,夏至很美,她对异性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但他自己确实对谈恋爱这件事兴趣缺缺。 这是他的问题,不是她的。 今天他会将她带走,确实如他所言,完全是出于一位绅士对醉酒独身女性的责任心,更何况,他们还认识。 更别提,庄则野那种热衷短择,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快的恶犬虎视眈眈呆在她身边。 若真发生点什么……许愿皱眉,片刻,又开始深呼吸。 恶犬庄则野默默打了个喷嚏,看见酒吧经理飞一般追了出去。 - “扑通”。 后座传来一声闷响。 许愿耳朵短暂性反应迟钝,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夏至摔了下来。 他没给她系安全带。 许愿深呼吸,认命下车,打开车门,将卡在座位缝隙里依旧睡得不省人事的人捞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睡着后警惕性天然降低,还是她本身对他不设防,许愿躬身穿过她腿弯时,她两臂竟下意识圈了上来。 这熟悉的身体反应……许愿再次皱眉。 很快,他只觉得他耳膜嗡鸣加剧,四周什么都听不到,只有她浅浅的呼吸,还有醉酒后加快的心跳。 他们离得好近,许愿努力向后仰,也才勉强拉开一拳距离。 她皮肤白皙,像上好的白瓷,一丁点瑕疵都没有,睫毛长而浓,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口红掉了些,露出她本来的红润唇色。 许愿屏住呼吸,凑近时,能闻到她身上奶油话梅糖的甜腻气息。 让人头脑发晕。 将人重新塞进后座系好安全带这件事,比他想象得要更为吃力,等他终于做好,回到驾驶位时,手心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后背也有些黏腻。 许愿单手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耳朵还是不舒服。 这直接导致他在启动引擎时,车窗被扣响第三下,他才听到动静。 降下车窗,露出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 微笑谄媚带一丝忐忑。 许愿挽起袖口看他:“什么事?” “那个,我是这间酒吧今晚的夜场经理。” 他边说边侧着身子往后座看了眼,许愿抿唇,挡住他的视线。 夜场经理确认后,继续说:“您车上的这位小姐,之前说要包了我们酒吧今晚的所有开销,那她是现在就要走了吗,那这个流水……” 她竟然还干这种事? 一个人打扮这么漂亮来这就算了,她竟然还敢露富? 怎么会有人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很好。 许愿耳朵更疼了,头也痛,手肘撑着方向盘,揉了揉眉心。 酒吧经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无论是这辆车的价格还是后面坠着的车牌号,都昭示着里面坐着的人是他惹不起的身份。 但他倒霉,今晚轮到他负责,就算惹不起,也不得不开这个口,毕竟有人买单的情况下,不少人本着不喝白不喝的心思,开酒比平常可大方多了。 这要是告诉他们,买单的人跑了,他们自己付钱,今晚还不得再次闹翻天? 许愿再次瞥了他一眼,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回:“知道了,我会让助理联系你。” 引擎启动,跑车呼啸而过,卷起深夜南城街道的尘土,呛了夜店经理一鼻子,他咳嗽两声,忐忑地回去等消息。 - 今晚的意外显然不止捡到夏至这一件。 当许愿回到酒店,联系前台再为他开间房时,前台小姐礼貌提醒:“很抱歉,先生,我们酒店目前是满房状态。” 许愿不得不考虑在周边酒店再开一间房,结果很遗憾,通通满房。 七八月本就是旅游旺季,再加上当地政府大力扶持,发放了一批特定的消费券,这直接导致南城人满为患。 再订一间房的计划落空。 许愿看向床上面颊绯红陷在被子中的夏至,她心是真的大,都这样了,竟然一点都没醒,反而蜷缩着身体,睡得像一只小虾米。 许愿没怎么跟女生打过交道,更别提深更半夜与女生共处一室。 上一个他照顾的醉酒女性,还是他妈。 听说带妆睡觉不舒服,他外卖点了卸妆湿巾,尽量小心地帮她擦了擦,期间不止一次深深思考,他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嗯……这应该算好人好事吧。 不过是吃力不讨好的那种。 夏至就像热情的小狮子,总是精力充沛,许愿从未见过她这般乖,睫毛低垂,睡姿端正,呼吸清浅,安静地就像个瓷娃娃。 他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看了一会儿。 “啪”。 极清脆的一声。 许愿深呼吸,在心中反复默念这只是无心之失,醉酒的人没有理智,做什么都很合理,他必须冷静。 然而—— 许愿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恨不得现在就扔下她离开。 但从小接受的教育最终还是制止了他这一举动,善始善终,好人做到底。 他叹口气,拎着她不听话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很快,被子又被她蹬开,如此反复。 果然,刚刚的瓷娃娃只是他的错觉。 终于弄完,掖好被子,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许愿身心疲惫,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才起身。 果然,女人什么的,比工作麻烦多了。 还好他并没有恋爱的想法。 周围没有酒店,他又没办法接受自己跟异性共处一室,无奈之下,只能在车里凑合一晚。 偏偏庄则野不知死,非要来打趣他两句:“怎么样?今晚是不是很难忘?” 许愿刚想呛他,福至心灵,想到聊天页面的那个红色感叹号,微笑。 庄则野迟迟得不到回复,第二天早上悠哉悠哉继续犯贱。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收到了一个大写加粗的红色感叹号…… - 粉色城堡,到处都是蕾.丝元素,夏至穿着华丽繁复的欧式公主裙,正赤脚踩在柔软的羊毛绒地毯上。 轻柔怜惜的抚.摸,低沉沙哑的话语,让她的脚趾禁不住蜷缩,她仰脸,努力想看清他的面容,却被他咬住耳垂,诱-哄着转过身。 他在她耳边轻笑,啄吻,略带薄茧的手让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鱼骨前面的丝带被指尖挑开,拆礼物般,灼热滚烫。 …… 夏至绵软无力,倒在欧式大床边上,他恶劣地将牛奶涂在她脸上,再扣住她的后脑与她深吻。 指尖轻点着往下…… 夏至猛地睁开眼,撑开被子坐起身,梦中的一切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夏至啄磨,如果人的脑袋可以显示颜色,那她现在显示的绝对是黄色。 脸上跟梦中一样紧绷,她赶紧掀开被子看了眼,衣服穿得好好的,浑身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初步放心,这至少证明她昨晚还算安全。 酒店构造跟她住的一模一样,她以为是同一间,结果左看右看,发现自己的行李压根不在这里。 床头柜上倒是放着几包没用完的卸妆湿巾。 她终于知道她脸为什么紧绷了,昨天也不知道哪个好心人把她给送了回来,竟然还贴心得给她卸了妆,就是结束后没洗脸也没用水乳,她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一晚,脸不难受就有鬼了。 夏至趿拉着拖鞋,在床尾找到自己的手机,开门回自己房间洗漱。 就这么邋里邋遢睡了一晚,她浑身难受,洗漱完,赶紧冲进浴室洗头洗澡,顺便还给自己敷了张面膜,缓解皮肤昨晚的极度缺水。 颜意澄就是在此时打来的电话。 “宝,我到机场啦。” “把你地址发我,我来找你呀。” “你等等。” 夏至谨慎得打开了夏柔情女士的对话框,果不其然,她也追到了南城。 夏至当机立断给自己和颜意澄买了两张从南城机场飞的机票。 “你在机场等我,我们一会儿从这儿直接飞法国,你签证随身带了吧?” 夏至一向是这样三分钟热度的性格,上一秒说这个,下一秒就会对那个感兴趣,颜意澄早已习惯,倒是没半分诧异。 她只关心一件事。 “昨晚你发我的那个帅哥,要到微信了吗?” 一提这个,夏至就头疼,再联想自己早上光怪陆离离谱至极的旖丽梦境,她直觉还是因为她喝了太多酒。 这玩意儿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别提了,什么帅哥啊,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意澄,我跟你讲,我喝断片了,我早上都不是在我自己房间醒过来的。” 颜意澄:“什么什么什么?” 经验丰富的颜意澄从里到外足足拷问了夏至五分钟,确认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后,终于放下心来,她得出结论,“送你回来的,要么是个好心的女孩子,要么就是个自制力极强的柳下惠。” “这样的男人,比大熊猫还要稀缺。” 夏至认同般点点头。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颜意澄不知想到什么,笑出声,“也有可能是他不行啦。” 3、03 夏至决定去法国绝非一时之兴,她如今大学毕业,并不想从事自己专业的工作,比起日复一日做着不喜欢的事情,她情愿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奉献给自己的爱好。 她想要成为一名独立摄影师。 这是她做完那个旖丽的梦后决定的,梦中她被这样那样,但她游离的意志清醒地告诉她,这并非现实。 城堡的光影美到不像话,她在感受自己的某些时刻时,脑海中不由盘旋的,竟然是这个角度,这个逆光,这个构图,不能用相机记录下来真的好遗憾啊。 夏至一直认为,摄影就是她的第二双眼睛。 既然决定在这行深耕,夏至便不想让自己的眼界仅仅局限于人像,她想出去,找一找灵感。 哪怕她现在只是蹒跚学步的幼孩,但是她跌跌撞撞走过的路,认认真真看过的人,未来一定会逐渐在她的作品中体现。 拎着行李箱离开酒店前,她跑去前台试探性地询问,关于早上醒来的那间房到底是谁订的这个问题。 不过结果跟她预料的一样,前台为了保护酒店住客的隐私,并不会为她提供详细的信息。 理所当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夏至不喜欢等待,想了想,找前台要来一个信封,唰唰唰落笔,然后递给前台,拜托她在对方退房时帮忙转交。 - 许愿一晚上几乎没怎么合眼,第二天睁开眼睛,已经快八点。 浑身僵硬,脖颈酸痛,好像挨了一夜的打。 他有轻微的洁癖,一般早起后第一件事便是冲个热水澡,但现在才不到八点,估计夏至睡得正香。 想了想,他打给周诚,通知大家准备开会,顺便联系昨晚的酒吧,处理遗留问题。 等到他交代完最后一句,宣布散会,合上电脑,恰好十点。 许愿耐心告罄,脑海中迫切想要洗澡的念头占了上风。 “滴”的一声,房卡打开,他已经做好做了好事反被夏至质问的准备,谁知房中空无一人。 被褥整齐,洗漱用品崭新,要不是床头摆着那袋卸妆湿巾,他就要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幻觉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去吃早饭,许愿想了想,先将房间门反锁。 随后,他边低头看手机,边解衬衫纽扣,周诚恰好发来今天预约的诊室详情,时间是下午两点,正好能让他洗个澡再休息一会。 这种房型带两个淋浴间,许愿随意拉开一扇门,水汽氤氲,残留的奶油话梅味扑面而来。 恍惚间,又想起昨晚,她圈住他的两条手臂。 后颈似乎还残留着那时的体温。 “啪嗒”,雾气晕出一滴水珠,落到湿漉漉的白瓷砖地面。 许愿闭上眼,眼前浮现她白玉般无暇的肌肤,姣好的眉眼,微微张开的唇。 再往下…… 他记得她的锁骨很漂亮,如分明的阿尔卑斯山脉,流淌的塞纳河。 许愿“砰”合上门,换到隔壁淋浴间洗了个冷水澡。 等他懒散靠坐在沙发边上继续处理文件,已经是一小时之后。 他换了身黑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臂,领口解开三颗扣子,整个人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慵懒。 “滴”,银行卡的扣款信息姗姗来迟。 许愿拿起看了眼,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万。 估计是酒吧那边给凑整了。 他自嘲般笑了笑,不知自己被删后,怎么还有耐心当这个冤大头。 想了想,告白被拒的滋味应当不太好受,她总归是女孩子,就当是给她的赔罪吧。 他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切换到两人的聊天框,那个大红的感叹号依旧刺目。 联想自己这一天混乱的生活。 打乱的作息,莫名的隐忍,过近的距离…… 许愿指尖在「删除联系人」那一栏反复轻点,手腕内侧是睡在车内压出的瘀痕,额角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一向健康的耳膜在此刻叫嚣着自由。 还有—— 许愿捏了捏后颈,昨晚被她紧紧搂过的地方,直到此时似乎还有些发烫。 「算了。」 许愿退出聊天框,继续处理公司事务。 - 还有两个小时才起飞,时间很宽裕,夏至拉着颜意澄在机场逛了逛,新品不多,没什么购买欲望。 两人找了家咖啡店,一边吃甜品一边闲聊。 “说真的。”颜意澄反复确认,“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真的。”夏至耷拉着脸,“我早上做了个梦,醒来还以为在我自己房间呢,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 颜意澄:“那你就没问问,到底是谁把你送回来的?” “问了啊。”夏至搅着杯里的咖啡,沮丧回:“前台拒绝告诉我是谁开的房,那屋里又没人,我又不能一直等着,只好给他留了张卡表达谢意,顺便附上了我的联系方式。” “不过,每天退房的人那么多,也不知道前台会不会忘记转交。” 颜意澄挑眉:“一般来讲,电视剧里的男女主都是以这样狗血又阴差阳错的方式认识的,搞不好啊,你的爱情要来了。” “我说真的,全世界有35亿男人,这个不行,下一个更乖呗。” 夏至知道她在暗示什么,不在意,回:“我对许愿就是有点高中的滤镜,结果我明着暗着他都不接招,我怎么可能还喜欢他?” 颜意澄:“你这么想就对了,我还以为你是情场失意才一个人跑来这里呢,我刚在飞机上,差点准备一落地就给你点八个男模,让你迅速忘却悲伤。” 夏至不想继续聊她为什么来这里,生硬转移话题:“诶,你说,那个人到底会不会加我啊?万一前台没转交,那我卡里还有钱呢,不是白瞎了?” 颜意澄:“等着吧,稍微有点礼貌的,怎么着都得打通电话吧。” “要真没加就算了,等姐落地,给你点十八个男模。” - 酒店前台,许愿正在办理退房。 夏至一直都没有回来,许愿默认她已经离开。 前台反复看了他几眼,许愿正低头看手机,没在意。 结束后,他拎着行李箱往外走,不期防被喊住。 “稍等,先生。” 许愿回头,见前台双手呈上一张浅色的信封,他以往不是没收到过这样暗示性十足的信件。 见状,忍不住皱眉:“我没有收——” “先生,这是今早一位小姐托我交给您的,她当时过来询问您的姓名,出于保密原则,我们这边无法告知,所以她就给您留下了这个,请您收好。” 前台见他心情并不好的模样,忐忑问:“请问您刚刚还有什么事吗?” 许愿怔愣片刻,接过,回:“没有,多谢。” “好的,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除必要应酬外,许愿喝酒的次数不多,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有人喝醉过会“断片”这回事,只是没想到,夏至昨晚看起来还算清醒,没想到睡了一晚,竟连是谁把她送回来这件事都忘了。 这下他真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了。 怪不得到现在都没重新把他的好友加回来。 「你好呀,谢谢你昨晚把我送回来,不然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这边急着赶飞机,这张卡里钱不多,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可以收下。」 「对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实在想不起来昨晚我都做了什么,如果还有其他问题需要我解决的,请你随时联系我,我会进行妥善的善后。」 「再次表达我的谢意,你真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看着从信封里滑出来的那张粉色银行卡,叹了口气,随手搁在扶手盒里。 …… 下午去医院问诊,确定没什么大问题,许愿驱车回沪城。 近些年旅游业一直呈良好上升趋势,许父有意在沪城打造一个缩小版的诗意南城,这笔投资对于许氏来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不需要许愿亲自监督跑流程,但许父年纪大了,日日想退休,这些年一直有意放权,这便成了临时扔给他的一个考验,若是能做好,许氏内部便会迎来新的主人。 当然,除了考验,这也是许父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毕竟他不足三十,手上还没太出色的功绩,真要接手这么大的公司,董事会上下那群老狐狸不知能搞出多少幺蛾子,还不如提前做点实事,堵了那群老家伙的嘴。 等他回到沪城,已经快晚上八点,公司还积了一堆不能远程处理的文件,等着他过目后签字,周诚身为助理早已在停车场等着。 许愿揉了揉眉心,昨晚几乎没怎么合眼,现在又连续开车四五个小时,铁打的身体也有些受不住,他倚在跑车旁,从口袋摸了根烟出来,拢起手掌点燃,低头吸了几口。 男人眉眼低垂,腰背略弓,深黑衬衫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身形,远远看去,只觉得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透着点禁谷欠的味道。 无论见过多少次,周诚还是忍不住感叹,多帅的个老板阿,可惜是个“和尚”命,连家里养的狗都是公的。 …… 许愿签完最后一份合同,起身准备离开时,周诚再次推门进来,“许总,这是目前收到的摄影师资料,请您过目。” 许愿随意翻了两页,递给周诚:“这种小事你决定就行。” “是。” 周诚本来也就是走个过场,助理这份工作,外人看起来风光,实际上每一步都得谨慎再谨慎,老板要是不高兴,第一个拿你祭天。 许愿拿着西装外套往外走,快走到门边时,眼前忽然闪过刚刚出现的一抹画面,他喊住周诚:“等等,摄影师资料再给我看一眼。” - 大西洋彼岸,颜意澄咬着冰淇淋,问:“夏夏,你真的要去那个项目当摄影师啊?” 夏至:“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颜意澄心疼坏了:“宝贝,那种新项目刚刚成立,肯定琐事一大堆,到时候天天风吹日晒,咱们这细皮嫩肉的,怎么吃得了这种苦啊,你要真想拍,我回去让我爸给你安排个职位,保证吃香的喝辣的,不降低你的生活品质。” 夏至无奈得看了她一眼:“我要是想啃老,至于跑颜叔叔公司去啃吗,我直接去我妈或者我爸那边混混日子不就得了。” “对哦。”颜意澄咽下嘴里的冰,盯着夏至的眼睛,说:“但我总觉得,你最近怪怪的。” “你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夏至无所谓笑笑:“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只是想通了我以后要朝哪个方向努力而已。” “而且,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还是我自己最可靠。” 颜意澄捂住脸,谴责她,“说好一起当蛀虫,你却背着我偷偷努力,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渣女!” “……” 夏至摸摸好友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人家还不一定要我呢,不过我还准备了planb、planc、pland……” “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这无忧无虑的人生。” 颜意澄:“……”你走开! 4、04 一个月后,许氏大楼,周诚对着自己频频被毙掉的摄影师提案陷入了沉思。 不是说只是件小事吗? 他都选了五回了,每回都被原样扔回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身为助理,无法成功揣摩上司的心思,这让周诚十分焦虑,他最近甚至在偷偷更新求职软件的简历。 他疑心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好,这样的刁难只是逼他主动离职的资本家伎俩。 “周诚,进来一下。” 正想着,桌上内线电话响了,周诚想了想,顺便把那摞摄影师资料也带了进去。 “关于你新交上来的摄影师建议,说说你的想法。” 许愿从桌上一大堆文件中抬起头,看了眼周诚,又低头继续看文件。 周诚顿时如临大敌,宛如上学时被老师抽中回答一道极难而他却毫无思绪的问题。 “许总,我认为我们这次的‘浮生半日闲’项目应该与市面上类似项目区分开,整体走高端大气路线,这也与许氏以往的整体基调相契合。” “嗯,继续。”许愿头也没抬。 周诚手心有些冒汗,“所以根据这样的判断,再结合摄影师的以往作品,我先后挑了几位擅长拍摄建筑园林,且风格成熟经验丰富的摄影师给您过目……” 许愿还是没抬头,周诚忽然话锋一转—— “但刚刚经过我的反思,这些摄影师的作品过于套路化,并没有能够形成自己的风格,所以,我又选了如下几位,您再看看?” 这次说完,许愿终于放下钢笔,示意他将资料送过来,周诚提着的一口气不上不下,赶忙递过去。 翻页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周诚觉得,老板翻的不是资料,是他还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的判决书。 “这个可以。” 许愿随手将那张资料递给周诚。 邹慢,国内新晋独立摄影师,出道不过三年便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风格以端庄大气,配色高级著称,她最出名的一组作品便是巧妙以湛蓝做底,拍摄京城故宫,从那之后,一战成名,工作室单子接到手软,预约个一年半载是常态。 周诚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主动投来橄榄枝,毕竟这个项目独立于许氏,外面人并不知道这是许总拿来试炼儿子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背靠许氏这棵大树,若真做出什么名堂来,董事会股东也不好再嚼舌根,阴阳年轻人不过是靠了父辈的照拂罢了。 邹慢是今天上午刚刚投来的简历,本来已经超了投递时间,但大佬向来可以脱离于规则之外,周诚便顺道把她加进了这叠资料里面。 谢天谢地,他为自己的机智默默鼓掌。 老板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合作对象,他的工作保住了。 不过,周诚的快乐并没有持续满三分钟,因为许愿依旧对着那叠资料若有所思。 从前,周诚认为“世上所有的老板都说不清楚需求”这句话绝对是打工人的谬论,但是现在,他认同了。 总裁的位置坐久了,是会有一些衍生的共同特质的。 如果他有骨气,他会跑到许愿面前大力摇晃,“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啊啊啊!!!” 但是他没有,俗话说,月薪三千,我是你爹。 可是周诚月薪三万,许愿如果愿意,他也不是不能叫他声爹。 所以,他悄悄地,默默地,偷偷地,往桌子前移动了那么小半步,这样他就能看清许总看的究竟是哪位摄影师的资料。 夏至…… 嗯?周诚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脑中灵光一现,一个月前,他拿着资料过来的那晚,许总临时喊住她,似乎看的也是这一页资料。 难道……? 周诚试探性开口:“许总,我忽然觉得,这个项目如果只有一位摄影师,会不会风格太单一了些,毕竟我们不止需要拍摄宣传片、海报,后期还有一些自发的宣传也需要我们这边给出相应的物料,我记得有位摄影师拍摄风格极具个人特色,细腻高级中又不乏生活气息,很适合进行这类拍摄。” “哦?说说看。” 许愿温和地看着他,露出一个鼓励性的微笑。 周诚缓缓斟酌着开口:“这位叫做夏至的摄影师,虽然作品少了些,但我们这类拍摄需要的就是知名度还不太高但拍摄技巧又在线的合作对象,所以,我认为她非常适合担任这一职位。” 许愿又看了一眼夏至的资料,大拇指微微摩挲着纸张边缘,片刻后,递给周诚:“就这样,合同你一会儿去谈,顺便让二助把下午的工作安排发给我。” “是。” 周诚抱着这叠资料,左看右看,忽然发现夏至那一页竟然被许总翻出了淡淡的痕迹,他有些懊悔自己没有早些发现许总的心思,又庆幸还好他在最后关头揣摩出来了。 哎,这年头,钱难挣,屎难吃,一个助理竟让他当出了大内总管太监的即视感。 - 烈日炎炎,沪城上空的太阳正不遗余力地发光发热,夏至坐在楼下大厅,不禁开始怀念南城的四季如春,甚至对比之下,她觉得赫尔辛基常年的风雪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 周诚快步迎过来:“夏老师,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这边有点事情,一直没能走得开,您等急了吧?” 夏至微笑:“还好,我也没到多久。” 区区一个小时罢了。 她当然知道周诚为什么来晚,这个项目本来只需要一个摄影师,但最后却不知道怎么的,定了邹慢的同时竟然也通知了她,而且,她们两个人的合作等级竟然是一样的。 这就表示,在甲方的眼里,邹慢的摄影水平与她这个刚刚入行还没什么名气的小摄影师属于同一等级。 心高气傲的邹大摄影师自然受不了这份气,早早便来要个说法呢。 以上,都是颜意澄刚刚告诉她的小八卦。 反正不知道这边是怎么协调的,邹慢意外得没有单方面终止合作,就这么应承了下来。 只是,少不得要给她使些绊子,显示自己身为前辈的特殊。 今天让她坐这等啊等,估计也就是个开胃菜罢了。 不过,夏至向来不怎么在意这些小细节,她在圈内力求低调,尽力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被刁难,吃些冷板凳也是常有的事。 何况,当她得知自己会跟邹慢共事时,她还挺开心的,毕竟这也算业内近些年的后起之秀,她刚刚入行,能够跟大佬学习,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会。 搞艺术的嘛,有些脾气很正常。 夏至好脾气起身,问:“今天的拍摄进程出来了吗?” “已经出来了,我这边发您,您先看看,有什么疑问,我们微信沟通,或者您直接到总裁办来找我也可以。” 夏至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哦,对了。”周诚去而复返,“我们这个项目虽然新,但上面特别重视,所以第一天拍摄,我们许总可能会过去视察,夏老师您做好准备,不过您别紧张,我们许总很和气一人,基本不怎么发脾气,为人也没那么吹毛求疵,您正常工作就行。” 夏至:“……许总?” 不是吧,她怎么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周诚也摸不清许总的脾气,按理说呢,他千方百计让夏至参与这个项目,两人肯定有那么点关系吧,但人家今天坐在底下等了一个小时,这大玻璃外圈可晒了,周诚看不过去,委婉提醒了那么一句,结果许总只是看了眼手机,连句话都没回,照样该干嘛干嘛。 他现在都要怀疑,邀请夏至,对于许总而言是不是真的只是公事公办,顺带着检查一下他的工作能力了。 于是,他也模棱两可地回:“对,您还不知道吧,我们这个项目对外虽然是独立的,但实际上的负责人是我们许总,这边的办公楼也刚租没多久,所以简陋了些,时间紧迫,夏老师您多担待,我们后期会慢慢对这部分进行调整,尽量不影响两位老师的工作状态。” 夏至:“知道了,你去忙吧。” 她投递时单纯是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具体的负责人是谁,她还真没有在意,不过……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 “浮生半日闲”项目其实刚刚进行到一半,各类建筑大概有个雏形,但精细化程序还需要后期慢慢加强。 夏至跟邹慢负责的摄影部分不同,邹慢在园区内拍摄,而夏至则需要在园区外,营造出一种路人偶然经过,随便那么“咔嚓”一下就很出片的感觉。 邹慢人如其名,拍摄进度很慢,反复找角度、追光影,寻找艺术灵感,为人也挺傲慢,夏至跟她打招呼,她只是轻轻“哼”了声,便继续指挥助理把离她最近的半透明挡光板再调整个角度看看。 夏至深呼吸一口气,自己忙自己的,她只招了一位助理,名叫钱芋,主要做些简单的打光或挡板工作,大部分还是她自己亲力亲为。 大夏天的室外拍摄其实很辛苦,没有空调,太阳最晒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拍摄效果,往往需要摄影师反复在阳光下曝晒,夏至才拍了两个小时,便觉得自己要变成一锅煮沸的汤,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她正仰头追角度,突然一阵发晕,眼前发黑,脚下绵软无力,险些要跟滚烫的水泥地来个亲密接触—— 一条有力的手臂及时箍住了她的腰。 夏至站定后,缓了一阵,视力恢复正常,她忙抬头对那条手臂的主人表达感谢:“谢——诶,怎么是你?” 许愿睨了她一眼,缓缓开口:“我自己的项目,我过来视察不是很正常?” “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5、05 为了拍摄方便,夏至今天穿的是短款吊带配高腰牛仔裤,外面罩了层薄薄的防晒衣,遮盖露出的一截腰肢。 许愿现在紧紧箍住的便是那里。 不知是不是天热,他的手大而有力,而且……很烫。 隔着衣料,掌心骨骼清晰。 夏至这锅咕噜咕噜正在冒泡的绿豆汤,在此时达到沸点,明明该冷却,却依旧泛出汽水般跳跃的泡沫。 她火速推开他,退后一小步,罕见脸红兼语无伦次:“我、我也是这个项目的啊,你是老板,你、你不知道?” 虚张声势,强词夺理,鼻尖凝落一滴汗珠。 搂过她腰的那只手离开,片刻后不自然放下,默默捻了捻指尖。 许愿站定,低头挽袖口,漫不经心道:“约哪个摄影师进行合作这种小事,我怎么会知道,这方面,一直是周诚在负责。” 似乎为了佐证他的说法,他看向周诚。 周诚:?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啊,对对对。” 周诚目光真挚,无比诚恳,说:“夏老师你有所不知,许总每天还要处理许氏集团的一大堆事物,能够分给这个项目的时间并不多,今天视察还是抽空的呢。” “所以,一般来说,不需要许总这边过目的流程都是我在跟进。” 许愿挑眉,朝夏至微微侧头,一副“我是真的不清楚”的无辜表情。 夏至:“哦。” “那你视察结束了吗?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要继续工作了。” 两人现在靠得不算近,但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奶油话梅糖的甜腻气息,还是若有若无萦绕着。 许愿掌心磕到口袋里的烟草硬盒,蜷缩了一下。 夏至说完,又往旁边走了好几步,指挥钱芋给她递了瓶水,她拧干,一口气喝了半瓶,继续心无旁骛做事。 她是真的很喜欢“浮生半日闲”的设计风格,苏式园林与现代南城风格结合得恰到好处,都不用进去,光是在外面看上那么几眼,都觉得心慢慢静了下来。 真是应了这句诗的寓意,世事纷杂中寻一份安静。 在她看来,她跟许愿之间不过是前段时间生活的一味调剂品,好感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只是她单方面找乐子,撩了撩曾经有过青春悸动的学长而已。 大家都是成年人,情谊不成,还可以做买卖的嘛。 夏至坦然得很,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影响自己喜欢的工作。 …… 许愿在原地站了会,见真没人搭理他,他咳嗽了声,扭头吩咐周诚:“我先回去,你在这盯着,虽然公司给两位老师买了意外险,但我不希望看到任何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说着,用指骨擦掉了鼻尖要落不落的那滴水珠。 “许总,您留步。” 邹慢不知站在门外等了多久,见许愿要离开,忙出声。 “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想跟您确认一下贵公司倾向于呈现的作品风格,这是我今天拍出来的一些原图,您看看怎么样,后期呢,我建议用天青色作为底色……” 一番长篇大论过后,邹慢状似不经意感叹了句:“最近真是好热哦。” 夏至好奇业内前辈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放下相机,也凑上前。 相机被许愿拿在手里,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夏至得踮起脚尖才能看得清显示屏。 许愿见状放低些,她恰好能够不费力看到。 夏至看得很认真,她今天扎着丸子头,额边两缕碎发扫得他手腕有点痒,清浅的呼吸就那么落在他手心上。 许愿喉结滚了一下,开口:“有什么想法吗?” “啊,我吗?”夏至诧异地抬头看他,补充道,“可是这不是我负责的部分哎。” 许愿正色:“你们是一个项目组的合作伙伴,说说看,没关系。” 突然被凶,夏至撇撇嘴嘟囔:“资本家嘴脸。” 拿着一人份的工作还妄图让她操两人份的心。 许愿:“什么?” 夏至:“没什么。” 她上前两步,接过相机,低头仔细想了想:“我觉得邹老师拍得挺好,不过会不会太艺术了一点,毕竟我们这是商业项目,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普通人,咱们在拍摄作品的时候可能……也许……大概……需要考虑一下她们的接受能力?” 许愿偏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 夏至偷偷观察了一眼邹慢的神色,还好,不太生气的样子。 于是,她索性没什么犹豫得继续道:“这组图,如果真的要发的话,可以结合我们的传统特色,改成水墨风,艺术的东西总要有熟悉的元素才能被大多数人欣赏嘛。” 夏至先前在忙,没听到邹慢跟许愿具体说了什么,更不知道她建议的天青色。 而且她对自己拍出来的作品颇为自得。 夏至这番话说出口,邹慢脸上的笑意加深,看着她的目光也越发柔和。 仿佛只是一个宽和的前辈正在包容后辈的口无遮拦。 许愿点点头,突然看着夏至说:“把你拍的也拿过来看看。” 夏至有一瞬间的慌乱,好像班主任临时抽查作业,不过还好,她工作还挺认真,没有摸鱼,镇定下来后,她仰头递给他。 许愿接过草草看了眼,递给邹慢:“说说你的想法。” 夏至立刻双手并拢,作求知若渴状,要是邹慢指点她几句,她估计能拍得更好。 邹慢心气高,压根不能接受别人说自己的作品有一丁点的不是,再加上她本就对夏至不满。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嘴下怎么可能留情,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 “构图稀烂,拍成这样,简直是对建筑的玷污,对艺术的侮辱。” “配色垃圾,这两个颜色,碰撞在一起能有什么美感,还不如红配绿。” “场景混乱,近景远景都没分清,现在入行门槛这么低了吗,是不是买几个摄像头再配个相机,就真的是摄影师了?” 夏至:“……”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确认过眼神,她跟邹慢的关系不会好了,这个人对她的敌意简直能把她淹没。 女人心,海底针。 她再也不会凭表情判断人的喜恶。 明天要是许愿再问,她一定猛点头,使劲夸,点得比小鸡啄米还勤快,夸得比蜜罐里捞出来还甜。 许愿看了眼夏至,打断邹慢的激情输出:“你对她有意见?” 邹慢:“啊,不是,我只是说话比较耿直。” 她看着夏至笑:“夏老师,你别往心里去啊。” 夏至刚准备勉强扯个虚假的笑出来,许愿又慢悠悠问:“那你是对我有意见?” 邹慢懵了:“许总,我怎么可能对您有意见。” 许愿:“不是对夏老师有意见,总不能是对周诚有意见,那我猜,只能是对我有意见了?” 邹慢还想说什么,许愿抬手制止她:“我希望两位能够互相碰撞火花,给出合理的建议,而不是单方面的批评与侮辱。” “邹老师,你这样,让我觉得你不太专业。” 邹慢:“许总……” 许愿:“我说过,摄影工作人人平等,不分咖位高低,私人情绪是大忌。” “现在我没有看到你的工作态度。” 夏至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不是项目组安抚了邹慢,是邹慢单方面妥协。 她还从未见过工作时的许愿,下颌紧绷,眉眼凌厉,小臂肌肉微微绷起…… 许愿说得邹慢都要哭了,他顿了顿,又补充:“听说今天早上你这边让夏老师坐在下面等了一个小时,这种事情我希望不要出现下一次。” 诶? 他这是在为她出头吗? 可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底下等了一个小时? 夏至抿唇,又看了眼许愿。 估计是口干,他正接过周诚递来的矿泉水,仰头喝了好几口。 有一滴水珠,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滚过喉结,沿着锁骨,落入他淡色的衬衫里。 夏至猜,他估计这辈子都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 晚上,夏至洗完澡,躺在床上翻白天拍的照片,她习惯先删掉废片,再把能救的导入电脑。 一系列流程做完,已经快十点半。 颜意澄发来问候:“夏夏宝贝,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呀?” 夏至回:“还行啊,就是跟我共事的摄影师,业内还挺厉害的,估计觉得跟我站一块有点拉低她的档次吧,所以她有点针对我。” 颜意澄:“什么?!竟然有人欺负你,告诉我,她叫什么?!” 附赠一个熊猫人「梆梆梆给她两拳」的表情包。 夏至拿着手机躺床上翻了个身,回:“哎呀,没什么大事,而且许愿都帮我教训过她了。”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颜意澄打来视频电话,要求夏至详细解释,为什么她的老板会是许愿,她投递的时候知不知道,以及他怎么突然会帮她出头这三个问题。 夏至老老实实,毫无隐瞒,全盘照说。 颜意澄思索片刻,下定义:“渣男!” “他把你当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啊,你撩他的时候,他爱答不理,那他现在示好,夏夏你一定要坚持住,让他高攀不起!” “男人就是贱!乖,咱不理他,姐姐给你找更好的!” 夏至若有所思:“我差点觉得删他好友不对,毕竟人家今天还帮了我呢。”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生气,我现在再去把他拉黑算了。” 6、06 话是这么说,当夏至仰躺在床上,从联系人列表「x」中寻找「许愿」无果时,她才明白,当她按下删除键时,这个人便彻底从她的微信里消失了。 自然也谈不上再次拉黑。 夏至坐起身,随手拢了把头发,揉了揉,又松开。 手机搁回床头,整个人蜷缩,寻找一个安全的入睡姿势。 临入梦乡,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念头。 「许愿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自己被删了呢?」 …… 第二天一早,夏至睁开眼,闹钟还没响,楼下装修队刺啦刺啦的电钻沁得她脑壳疼。 这家装修队七点准时开工,而夏至的闹钟定的是七点半,她生生提前半小时被吵醒。 再一再二无再三。 夏至泄愤般咬着手中的三明治,决定一会儿去跟装修队的大哥聊一聊。 一个小姑娘跟一群大老爷们谈判,气势一定得足。 夏至为自己挑选了一身纯黑色的战袍,拎着“凶器”,面色不善下楼。 电梯门一打开,飞扬的尘土先是呛了她一鼻子,这小区不算新,夏至租这纯属图它离公司近,环境清静,邻里和谐。 当时房东为了不让她租对面那座新小区,是怎么说的来着。 「哎呀小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们这小区刚交房还没十年,物业认真负责,里面设施都可新啦,你看那新小区,瞧着是比咱们这要气派,但人家刚交房还没一年,甲醛都没散干净,你敢住的呀?再说了,你就算敢住,到时候不是楼上楼下,就是隔壁在装修,天天咚咚咚的,吵都要吵死啦。」 房东见她犹疑不决,又下一剂猛药。 「我不是吓你哟小姑娘,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就是不知死,那甲醛味还冲着呢,就非要往新房搬,现在好啦,确诊白血病,躺医院救都救不回来。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呀。」 夏至成功被她说服,定下为期一年的租房合同,结果住进来还没半个月,说好的清静呢? 电梯门“叮”地关上,房东的解释语音恰好在此时姗姗来迟。 “小姑娘,这个我也没办法的呀,我们小区都好几年没有新住户啦,不过我刚刚给你打听了一下,是楼下这个老王在外面欠钱还不上啦,急着卖房堵窟窿呢,你等着,我摸完这把牌,回去跟装修的说一说,让他们延后半小时,啊?” 夏至把手机揣进兜里,深呼吸,往前跨了一大步。 “请问,谁是这边负责的?”先礼后兵。 “是我。”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跑过来,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吵到你了?” 既然能好好沟通,夏至便把手上拎着的黑塑料袋递过去,“凶器”打开,里面是几瓶冰镇的酸梅汤。 她微笑:“大家工作辛苦,这个给你们喝,不过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你们早上开工,能不能晚半个小时,七点……实在有点太早了……” 中年男人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边工期压的很紧,户主眼光又挑,我们怕赶不及,才提前了半小时,以后不会了。” 沟通过程比自己预想的要顺利许多,夏至上楼,又躺在床上玩了一刻钟手机才爬起来。 朋友圈里,颜意澄昨晚又嗨了一夜,此时估计正在补觉,夏至想了想,没给她发消息,起身去上班。 她懒得开车,上下班大多打车,这边临近郊区,不存在早高峰。 钱芋比她到得还早,见她过来,笑着打招呼:“夏老师。” 夏至也笑:“说了别叫我夏老师,怪别扭的,你叫我夏夏就行。” 钱芋:“好的,夏老……不是,夏夏。” 估计许愿是许愿那番敲打起了作用,邹慢今天竟然主动跟她打招呼了,虽然用的是鼻孔,但估计她背地里做了不少思想建设。 夏至不是舔狗性格,再钦佩的前辈明里暗里给她下绊子,她也懒得再报以微笑。 你用鼻孔看我,我用下巴睨你,大家彼此彼此。 …… 一行人先后抵达“浮生半日闲”,还没走近,夏至便听到邹慢身边的助理惊呼:“天呐,今天有空调扇,真是救我狗命。” 另一位助理得意回:“还不是邹老师面子大,昨天随便提了那么一嘴热,今天许总就给咱们安排了空调扇。” 在场没人敢提昨天许愿的不满,几位助理轮番攻势下,邹慢绷着的脸也慢慢放松下来,她站在空调扇前吹了会,满脸自得,说:“行吧,本来我都不想干了,既然他主动示好,那我就委屈委屈吧。” 夏至默默数,邹慢这边放了五台空调扇,她那边只有两台。 虽说配置合理,一人一台,但夏至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点微妙的不舒服。 可能是她的起床气还没散干净吧。 - 许愿果然很忙,自从那次视察,再次见到他,是在一周之后。 彼时,一身白衬衫黑西装的他,正靠着墙,单手夹烟,不时递至唇边,咬上一口,脸颊微凹,再缓缓吐出。 夏至一瞬间仿佛回到高三那年夏天,昏暗小巷内,他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倚在墙边,点燃一根烟。 颜意澄一直认为她喜欢的是大家眼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好学生。 其实不是,只有夏至知道,就是那一眼,不经意的一瞥,就那么留在了她贫瘠无趣的青春里,留在记忆中的那个盛夏。 十几岁意气风发的少年面庞与眼前的男人重合,夏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年少心动珍贵在不可得,不可追。 少时微小萌芽的喜欢,在时间洪流里,轻得像一阵风,很快便散了。 周诚出声:“两位老师到了?” 许愿撩起眼皮,看她,很快,他微微低头,烟被掐灭,随手扔进身旁垃圾箱。 伸手挥了挥,烟味散去,他才起身,说:“两位老师最近辛苦了,今晚‘湘西宴’,我做东。” 周围一叠声的“谢谢许总”,夏至没说话,她在想,许愿还挺适合白衬衫,怪好看的。 除了邹慢和贴身助理,大家都没车,周诚提前安排了两辆商务车,钱芋跟邹慢那边的二助坐一块,而夏至临时想去卫生间,没赶上。 等她出来,两辆车都开走了,夏至无奈之下,只好打车。 刚开始排队,她忽然想起网上看到的一个帖子。 「下班后团建到底算不算加班?」 上次刷到,夏至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对于这种团建现象还没有太深切的体会,她更加无法感同身受,评论区义愤填膺的打工人为何苦团建久矣。 下班后免费出去玩不是挺好的吗?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还真不知道痛,夏至现在可以理解了,本来上班就已经很辛苦,下班后还要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应付领导,真是怎么想怎么崩溃。 这个时间,她应该美美躺在家里的床上,敷面膜追剧看小说的呀。 夏至果断取消打车,转而往相反的方向下了另外一单。 不就是“湘西宴”吗,谁还没吃过呢,她都吃腻了,不如回家葛优躺。 与此同时,夏至假装歉意,在微信上对周诚说:“周助理,我没赶上车,今晚我就先不去啦,你们好好玩。” 周诚秒回:“夏老师,我回来接您。” 夏至站在公司大楼底下,看着自己在打车软件上已经排到了第三,面不改色低头打字:“不用的,周助理,我已经坐上回家的车了,马上就到家啦。” - 园区外,等待已久的许愿,沉默地看着夏至,迈着轻快的步伐,在五分钟后钻进了一辆白色轿车内。 电话里,周诚的声音茫然又无助:“许总,我按您吩咐,先把车给开走了,但不知道怎么的,夏老师突然说她不去了。” “她还说,她已经快到家了。” “咱们园区离她家这么近吗?” 许愿看向夏至刚刚离开的方向,沉寂片刻,回:“我知道了。” “邹慢那边,你去负责。” 周诚:“好的。” …… 夏至回家,楼下装修还在继续,不过还好,她现在不需要睡觉,吵点也没关系。 等她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楼下装修队正好收工离开,夏至刚跟颜意澄视频了一会儿,突然有陌生的电话打进来。 夏至还以为是广告推销,挂了没接,谁知这个号码锲而不舍,一次又一次打来。 她担心遗漏重要的事情,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夏柔清的声音:“夏夏,是妈妈。” 夏至微微怔愣,她把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都设置了免打扰,两人确实好几天都没打过来。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嗯”了声。 夏柔清:“夏夏,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对不对,妈妈这几天没见到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都瘦了好几斤,你周末回来看看妈妈好不好?” 夏柔清声音刻意放缓放低,些微的恳求,夏至几乎都要松动了,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小孩子的啼哭。 夏至拧紧眉,回:“妈,我不想回去,家里有弟弟就够了。” 夏柔清:“夏夏,你不能这么说,多伤妈妈的心啊……” 夏至:“那您就没伤我的心吗,我才多久没回去,您就把他接过来了,要不,您把我的房间也让给他算了。” 挂断电话,夏至没再打给颜意澄,缓了好一阵,继续看墙上投出的电影。 《美丽人生》,一部讲述纳粹时期残酷又温柔的亲情片。 此时已经接近尾声,父亲为了保护小儿子,努力营造的“和平世界”彻底破碎,终结在一声又一声无情的枪声中,崩塌在荒芜的破旧废墟里。 夏至深深叹了口气,此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她关掉投影仪,接了杯温水躺回床上。 许是电影的后遗症太久,夏至心情沉重,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突然下起雨,来得毫无道理,啪嗒啪嗒,玻璃直响,夏至起身把敞开的窗关紧,恍惚间,看见楼下牵着女儿的手跑进小区的父母。 手机震了一下,进来一条好友的验证申请。 许愿:「今晚怎么没来?」 7、07 深夜十二点,失眠的人尤为脆弱,夏至看着微信通讯录上的小红点犹疑不决。 她反复轻点,床头柜上摆放的那杯温水被她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下,很快见了底。 抿唇。 在验证框回复,「临时有事,就没去。」 想了想,又删除,「你们玩到现在吗?」 一群人吃完饭,玩到快十二点,他对邹慢还挺不计前嫌的嘛。 这句话当然不能发出去,夏至最终删除,只回,「没赶上车。」 很奇怪,回完这句话,扔下手机,夏至竟就这么睡着了,一夜好眠到天亮。 第二天,装修大队与闹铃同时开工,夏至如常坐起身,拉伸冥想,洗漱护肤,忙完早起的例行步骤,她坐在餐桌前看手机。 许愿在那之后只回了一条消息。 「你在躲着我?」 夏至这人,吃软不吃硬,尤为吃不得激将法,许愿这话的潜台词,翻译一下就是,她还惦记着他呢。 夏至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开什么玩笑,你是什么大人物吗,我还需要躲着你?」 …… 另一头,南江君庭。 庄则野正吃早饭,嘴里叨叨:“我跟你讲,女人这方面,你还真没我懂,绝对是躲着你呢。” 许愿睨了他一眼,没说话,略低头看手机。 庄则野眉梢微挑,凑过来看,许愿眼疾手快反扣,还是被他看了个正着。 他喝了口橙汁,继续笃定:“口是心非,女人的话必须反着听。” 许愿夹了片吐司扔过去:“吃完就从我的房子里出去,你太聒噪了。” 庄则野不以为意:“哎你这人,怎么打听两句你就急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跟我说说。”他上半身前倾,嘴里咬着块吐司,含糊不清:“到底什么情况啊你们?” 许愿看了眼微信消息,伸手把他面前的盘子端走,指门口:“庄叔到了,在外面。” “靠。”庄则野跳起来,“许愿你阴我。” 许愿挑眉:“我说过,你太吵了。” 庄则野走后,许愿看着那行夏至的回复,忍不住轻笑了声。 他并未立即回复,慢条斯理将早饭吃完,洗净双手,倚着沙发回:“那你怎么不敢加我好友?” 料想她短时间不会回复,许愿回书房处理文件。 今天周六,他不必去公司。 “浮生半日闲”项目过半,马上进入预热营销阶段,市场部递交了最新的方案,许愿仔细看过一遍,没什么大问题。 忽然,微信有新消息提示。 「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验证,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啦。」 - 夏至无语,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恋,她懒得再加他好友,居然被他解读出另一层意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至果断同意,不就是加个好友吗,大不了躺列呗。 今天周六,她不用上班,正趴在瑜伽垫上扭得像条蛆,尝试学习新的反人类动作。 手机“滴”地一声。 夏至一手平放,一手努力从腋下穿过,一只腿抬起,叠至另一侧,脑袋左转,瞥见是许愿给她发了消息。 许愿:“今天有空吗,聊一下后续的拍摄安排。” 夏至努力够手机,没够到,索性做完一套运动,才起身回:“这种小事,你让周诚转告我不就得了?” 许愿:“突然有些新的想法,方便见面聊吗?” 夏至甩了甩马尾:“不方便,我今天有事。” 许愿:“那明天?” 夏至面无表情,飞速打字:“……周末是我的合理休息时间,你们资本家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占用打工人宝贵的喘息时刻啊!!!” 许愿:“三倍工资。” 夏至:“呵,我在乎这点钱吗,我工作是为了热爱,少拿钱来侮辱我。” 许愿半天没动静,两小时后,发来一张绝版的福伦达镜头图片。 “现在呢?” 这种镜头常见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所产的福伦达相机上,因其油画般的质地受到摄影师的喜爱。 夏至倒不是买不到,只是她对老镜头的要求近乎严苛,一丁点的磕碰和不完美她都不能接受。 许愿手里的那只显然保护得极好,近乎全新。 夏至咽了口口水,很可耻地心动了。 她回:“再加三倍工资。” 许愿:“行。” 一会儿又发来一条语音。 夏至点开,他磁沉悦耳的嗓音似乎就在她旁边,含着点无奈。 “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夏至忍不住捂了捂耳朵,有点痒。 - 不知是不是为了照顾夏至,许愿约在锦绣华府附近的商场,夏至刚坐上车,师傅蹬了一脚油门就到了。 还真挺快。 许愿端坐在咖啡馆内垂眸看文件,他今天没穿正装,简单的白t黑裤,低头时,后脖颈脊骨略凸,阳光从窗外投射,跳跃在他的鼻尖上。 夏至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说吧,什么想法?” 许愿合上文件,夏至注意到,他的手背青筋分明,冷白皮,用力时骨节会泛点粉,掌心……应当有着灼人的温度。 一瞬间,腰上被他抚过的那侧又开始隐隐发烫。 夏至不自在地咳了声。 许愿抬手:“给这位小姐一杯冰美式,加浓,不加糖不加奶。” 夏至诧异:“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口味?” 关于这点,她不止一次被颜意澄吐槽。 颜意澄不明白这种自虐一样的喝法,夏至是怎么面不改色咽下去的,她某天试过一次,半个月没再碰咖啡。 许愿撩起眼皮看她,含着点不经意的笑:“你上个月喝醉,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接受跟你喝一样的口味,如果我说不能,你就立马从楼上跳下去。” 夏至:“……” 她上个月还喝醉过? 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 怎么会有人一喝醉就断片啊!!! 夏至默默把喝酒从她的人生中彻底划了出去。 许愿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只消一眼,夏至就判断出他跟她喝的一样。 她脚趾扣地,羞耻非常:“其实……你不用真的跟我喝一样的口味,我那是喝醉了胡说的,再说,我现在又不——” “可是我当真了。” 许愿嗓音不疾不徐,缓缓道出,平常的像是在说今天会下雨这样的小事。 夏至心跳瞬间漏掉半拍,手指无意识抓紧了身下的丝质布料,问:“当真什么?” 许愿笑着摇头:“没什么,多谢你的推荐,其实这个口味我还挺喜欢。” 夏至指尖松开,垂在一侧,回:“哦。” 她低头,看桌布繁杂艳丽的花纹,这间咖啡馆的设计灵感或许来自《布达佩斯大饭店》,色彩饱和度很高,对称美学应用到极致。 咖啡来了,夏至习惯性抬头,服务员心不在焉,她的长发差点落了一丝进玻璃杯。 眼前很快被茫茫一片白覆盖,许愿倾身,及时把她差点遭殃的头发拢进掌心。 服务员吓得连连道歉,许愿低下头看她,略挑眉,示意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原谅服务员的冒失。 他们离得好近,他现在的姿势,就好像虚虚环抱着她,夏至咽了口口水,呼吸放轻,紧张舔唇,先将他推开,才对站在原地的服务员说:“没关系,下次注意点。” 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雪松气息,夏至低头喝了口咖啡,苦涩入喉,心里那抹慌张终于被压了下去。 她镇定抬头,对许愿说:“刚刚,谢谢你。” 许愿眼眸看指尖,大拇指腹轻轻捻着中指,就好像她的发还在他掌心那般。 夏至听到他笑了声,说:“你好像对别人格外宽容。” 夏至疑心自己听错,“啊”了声,他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总说些似是而非,让她误会的话。 店内正播放轻音乐,语调婉转,悠悠扬扬。 许愿好似没听见,将面前的文件推给她,轻抬下颌,示意她翻开来看。 夏至见他是真有事,便低下头仔细看文件,她工作时很认真,耳边那缕发别至耳后,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她有耳洞,一颗小碎钻莹莹闪烁。 “只定我一个人,我……行吗?” “浮生半日闲”项目收期后,许愿预备再做个对应的“人间好时节”,前者主打典雅,后者主打生活,分别位于沪诚东西两端的郊区,尤为适合上班族周末短暂放松。 许父年事渐高,凡事求稳,但许愿不同,他有着与他年龄相当的野心,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 桌上是一份录用夏至为“人间好时节”项目专属摄影师的合同书,没有邹慢,只有她。 许愿指尖轻敲了桌面三下:“这段时间,你跟邹慢的工作态度我看在眼里,客观公正来讲,我觉得你比她更适合这个项目。” 既然许愿觉得合适,夏至不再客气,签名落款,收下合同。 她好奇问:“邹慢知道吗?” 许愿摇头,不太理解:“她又不是项目股东。” 言下之意,压根不具备知情权。 “可是……”夏至犹豫好一会儿,开口,“你们刚一起玩到半夜十二点,现在就突然把这好事给了我,许总,你做人不怎么地道呀。” 她微微勾起唇,眼角眉梢上扬,口吻揶揄,满屋子的鲜活。 许愿定定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你说的,好像是我跟她共处一室似的,我重申一遍,他们不下十个人,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至重复:“……他们?” 许愿点头:“嗯,是他们,不包括我。区区一个邹慢,还不至于要我亲自招待吧?” 许愿说话时,视线牢牢锁着夏至,今日阳光极好,他薄情的桃花眼内蕴着光,粼粼脉脉,似含情,似暗示。 夏至被她盯得不自在,耳尖好烫,低头默默喝咖啡,不留神喝了一大口,确实有点苦。 只不过苦味回甘,余清香,夏至唇角抿了下,忍不住微微上挑,很快意识到,她又手动将唇角拉平,不在意般“哦”了声。 她补充:“你跟我解释干嘛,我又不关心。” 许愿又笑:“其实你可以过去,不必在家胡思乱想,让我平白被安上拈花惹草的名头。” 夏至急了:“我没有!我说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许愿只是笑:“好。” 回去自然是许愿送她,她可不想再接受一波他意味深长,觉得她在家掐小人乱想的眼神了。 索性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坐进后排。 许愿转过头看她:“把我当司机呢?” 夏至不为所动,朝前递了张一百块的钞票,“师傅,麻烦开车,锦绣华府下。” 许愿无奈摇头,脚踩油门,并未接她递出的纸币。 他显然习惯开车,单手打方向盘,另只手轻轻搁在上面,随意点几下,侧脸线条流畅,下颌线清晰。 夏至坐在斜对面,恰好能看到他不时上下滑动的喉结,挺突出。 雪松味若有若无,混合着她惯喷的黑鸦片,意外不难闻。 到了,夏至立即推门,忽然想起什么,她回头,朝他伸手。 许愿了然,嗓音清缓:“镜头下次带给你,上去吧,周末愉快。” 8、08 “那你就这么把他加回来了?” 颜意澄在视频对面,边咬苹果边谴责夏至,一脸的难以置信。 夏至正在看合同书,举到屏幕前,“可是他肯定了我的工作能力哎,对了,这个要保密哦,项目还没动工呢。” “我跟谁说去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一点都没刁难他?”颜意澄恨铁不成钢。 夏至坐正,认真回:“怎么说呢,首先我们现在是公司上下级的关系,我老这样不太好,其次我不是没有刁难他,他好几次示好我都当没看见呢,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喜欢才会在意啊,我对他,本来就是成年人你情我愿,那他不愿意又没错,我总不能拿这个苛责他对吧,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到现在还在心里惦记着他呐?” 颜意澄琢磨了好半天,闷闷回:“可恶!我竟然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 夏至嘻嘻笑:“对吧,我也觉得这套逻辑是自洽的,男人嘛,生活的调味品,不用太在意啦。” 颜意澄回过味来又好奇:“那他现在这么殷勤,又是约你出去又是抛橄榄枝的,会不会是后知后觉发现了你的好啊?” 夏至狐疑,继而笑出声:“我有什么好,难道好在复制粘贴你发给我的满嘴搔话吗?” 说到这个,颜意澄可就来劲了,她凑近屏幕一些,问:“发完了吗?要是用完了,我这还有,最近我又搜集了不少没见过的,特别搞笑。” 夏至:“不用,谢谢,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我要在业内迅速崛起,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早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颜意澄:“行行行,你加油,不跟你说啦,我出去嗨。” 她边哼着告五人的《带你去找夜生活》边来按屏幕。 夏至:“等等,刚刚忘记告诉你。” 颜意澄:“什么?” 夏至:“晚上吃的都是烂苹果,你应该改成早上吃。” 颜意澄大为震撼:“靠!你不早说!!!” 夏至眼疾手快挂断视频,阻隔好姐妹的大声谴责,她躺在床上,又摸了摸自己的合同书。 忍不住笑,并不是因为这是许愿给她的。 而是因为,他对她说,他觉得她更适合这个项目。 夏至初入职场,珍惜每一份肯定,许愿这一份无疑更为珍贵。 正想着,手机又响起。 一张毫无瑕疵的美能达黄标镜头的图片。 这是当年美能达公司出口北美的系列镜头,据说用料最好,成像自然更为出色,手动镜头许多时候玩的就是个情怀,但夏至偏偏就吃这一套。 许愿:“这个喜欢吗,顺手买的,我用不上。” 这个镜头夏至有一只,尽管许愿手里那只看着更加完美,夏至思索之后,还是克制住心动,回:“这个我有啦,谢谢。” 有些便利,用多会成习惯,习惯成依赖,夏至已经不允许自己依赖任何人了。 现在这样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就很好。 许久许久,直到夏至快睡着,手机才嗡了声。 夏至懒得伸手拿,月光替她看得清清楚楚。 许愿说:“好。” - 昨晚斗志昂扬,今早便乐极生悲,夏至刚到“浮生半日闲”便隐隐意识到不太对劲,钱芋怎么没来呢? 哦,仔细一看,她混在邹慢那边,正在给邹慢的助理打下手。 钱芋不敢面对她,将头低得很低,邹慢笑:“芋芋,怎么看到熟人也不打招呼呢?” 钱芋始终不敢出声,夏至了然,深深看了她几眼,正准备离开,邹慢又说:“不好意思啊夏老师,上次吃饭,我觉得芋芋这孩子还挺踏实肯干的,就问她能不能来我的团队,谁知道,我一说,她就答应了,哎,这才……哎,现在这还真挺难办的……” 夏至笑着回:“这有什么难办的,‘良禽择木而栖’,既然钱芋选了你,那你就接着呗,不过多招个助理的事,问题不大。” 邹慢完全打破夏至的前辈滤镜,她连“您”都不想再用,更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热衷使小手段的人,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拥有今天的位置的。 平心而论,夏至上次看过她拍摄的作品,比起她那组一战成名的故宫图,她这次拍的东西,总觉得差了些韵味。 夏至一个人跑去外面,她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崩溃,从小接受的教育更不允许她跟邹慢泼妇骂街。 其实,比起生气她更多的是无语,少个助理,顶多今日不便,压根无法造成实质伤害,邹慢这么大一人,图什么? 夏至打开相机检查,内存卡什么的都在,她从来没有图省事让钱芋拷过照片,这倒是变相给自己又上一道保险。 招助理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既要任劳任怨,又要见机行事,心眼不能太多但也不能太实诚。 夏至趁着午休发了条朋友圈。 「急招一个摄影助理,项目制 预算:?200/天 需求详情:1)至少能够工作三个月,周末双休2)简单了解索尼佳能大部分机型,小白也没关系,工作态度最重要,其余的我可以教你3)时刻关注相机电量,及时充电和更换4)协助摄影师打光等琐碎工作5)最后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有事及时沟通,拒绝突然搞失踪!!![可怜][可怜][可怜] 坐标:沪城华东区秀景路168号」 刚发出去,手机便“滴”地一声。 许愿:“怎么突然招助理?” 夏至习惯将微信联系人分成几大组,生活类与工作类分开,许愿按理不会刷到,仔细一看,纯属今天昏头,她忘记选标签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重新编辑朋友圈,修改可见范围,再次发送。 一会儿工夫,许愿又问:“需要帮忙吗?” 夏至:“许总,你很闲吗?” 许愿:“现在是午休时间。” 夏至微微一笑:“许总,许多努力的总裁中午都不休息的,你也要加油哦。” - 下午两点,公司按例送来水果点心与冰饮。 今天居然是周诚亲自送来,见夏至一人呆在休息室,他去而复返,问:“夏老师,你助理呢?” 夏至正拧汽水,周诚问的语气太过平常,她没疑心,笑了笑,回:“跑了。” “跑了?”周诚大为震撼,“跑哪去了?” 夏至努努嘴:“隔壁呢。” 周诚那张老成的脸皱成一团,“还有这种事?” 他一副要坐下来打听前因后果的模样,夏至说:“我要是告诉你,我可别告诉许愿啊。” 周诚:“放心放心,我肯定不说。” 反正许总神通广大,他随便暗示几句,他肯定就明白了。 本来夏至不是那种爱在背后吐槽别人的性格,但邹慢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怎么说呢,就好像吃饭的时候见饭里有只苍蝇,虽然还没吃,但不是照样被恶心到了吗? 夏至跟周诚吐槽完前因后果,心里那点微妙不顺的气很快平息。 果然,把烦恼分给别人,烦恼就会少一半。 …… 不过一下午,夏至很快便敲定了几位候选人过来面试。 她跟助理日后少不得天天接触,见面聊实在很有必要,还有一点,这里是郊区,上班不方便,这样能让他们提前感受每日路程,若是不能接受,能够尽早放弃。 面试就定在今天下班之后,夏至跟最后一个人聊完,正准备起身离开,钱芋推门进来了。 夏至不明白她是敌是友,抱臂冷眼,是防备的姿态。 钱芋:“夏夏姐,我能不能还回你这边做助理啊?” 夏至彻底无语:“你当菜市场买菜呢,想去哪家去哪家。” 钱芋:“对不起夏夏姐,邹慢那么说,我不敢拒绝,我心里其实不想去的,但我没办法,我就是个小助理,我要是不去,我怕她给我穿小鞋……” 夏至皱眉:“然后呢,她现在不要你了,所以你又要回来?” 钱芋以为自己有戏,猛摇头:“不是的夏夏姐,是我自己想回来,你就让我回来吧,求你了。” 夏至微微摇头:“我这边不是菜市场,更不是垃圾场,成年的第一步,就是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要下班,麻烦你让一让。” 夏至拎着相机,正侧身往门外走,钱芋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哭诉:“夏夏姐,我们家很穷,我需要钱,邹慢那边给我开了三倍工资,我、我没忍住,我才……” “穷不是理由。”夏至抱着相机,不敢大幅度挣扎,怕把相机摔坏了,也怕踹到她,万一她躺地上讹上自己可就麻烦了。 夏至对钱芋的耐心已到极限,这个小姑娘看着本本分分,实际上心眼子太多。 两人工作期间,夏至从未苛待过她,而她不过跟人家吃了顿饭,回来就在背后捅了她一刀,现在进门,先是将责任推给邹慢,自己摘得干净,见她不领情,又开始打同情牌,夏至甚至疑心,她这些话中真话的成分究竟有多少。 正胶着不下间,忽然置身凛冽寒冬,雪松清香环绕。 “放开。” 许愿嗓音很低,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让人不自觉臣服。 钱芋很快松手,她看看夏至,又想继续说,许愿声音冷下来:“出去。” 待钱芋离开,公司只剩她们二人,夏至收拾好心情,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揶揄道:“许总,你好大的威风呀。” 此时黄昏,斜阳柔柔挤进室内,笼罩在许愿些许冷肃的眉眼之上,添几分柔和。 他许是一下班就过来,衬衫纽扣一颗未解,牢牢扣至脖颈,领带端正,一丝不苟,夏至注意到,他今日有戴腕表,墨绿深色,不显跳脱,反增矜贵。 他这个人,无趣归无趣,但夏至每次见他,依旧不得不承认,他这副皮囊极为出色。 许愿逼近她一些,眸光打量:“你有没有事?” 若是两个月前,她一定趁机撒娇,装柔弱,装崇拜,心中立誓必须将他拿下。 但是现在,她心境转变,只淡淡瞥一眼,挎包离他远些,回:“能有什么事,她刚开始撒泼,你就来了。” 许愿沉默:“抱歉,是公司安保不到位,我会加强。” 夏至无所谓道:“我真没事,大家都是女的,她要真动手,我还能打不过她吗,我刚刚那是在克制,毕竟先动手的人要负主要责任的嘛。” 许愿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一丝不解:“你之前说,你拧不开瓶盖……” 现在居然能打架了? 夏至:“这你也信?” 她跟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嘲笑道:“许愿,你该不会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被女孩撩过吧?” 9、09(大修) 许愿沉默不语,下颌线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线。 两人相对而站,许愿略低头看她,黑沉的眼眸微微眯起。 夏至眨眨眼,满脸无辜的惊讶:“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她自顾自分析:“不应该啊,你这个长相……难道是、有什么隐疾?还是说、你性取向不太一样?” 夏至想法天马行空,很快就朝着不曾设想的路线前进,见许愿久久沉默,她几乎要露出怜悯的眼神了。 真是好惨。 许愿额角青筋直跳,他从她的眼神中很明显感受到她传达的讯息。 翻译一下,大概是:好可怜,正值壮年竟然有这种病,以后可怎么办哦。 许愿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时刻,偏偏他没办法证明自己的健康,他的成长环境更不允许他跟一位妙龄女子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可这落在夏至眼中,便是做实了她的猜测。 她将相机包放到地上,从自己随身的背包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许愿。 “今天进园区,有个老奶奶在发这个,本来以为用不上,现在给你,正好物尽其用啦。” 许愿低头一看,硕大的几行字。 《男性谷欠望周期表》 《“补肾”的三大误区》 《治疗早-泄就到xx医院》 许愿:“……我!你!” 夏至又露出同情的眼神:“你不要激动,我知道这种事情难以启齿,尤其你还是这样的身份,没关系我都懂的,我保证不对别人讲,你放心好了。” 她闭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许愿胸口剧烈起伏,深呼吸,似是终于觉得被束缚,他单手扯松领带,将领口纽扣解开三颗,露出平直的锁骨。 夏至看着他的目光越发微妙,多可惜呀,这么好的皮相,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上帝给你开门的同时一定会顺手给你关上一扇窗。 夏至:“你还需要别的吗?我有在网上刷到一些特殊的按摩手法,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许愿忍无可忍,闭眼继续深呼吸,平复下去的情绪再次卷土重来,他厉声:“夏至!” 夏至:“好吧好吧,你冷静、冷静一点,我不发就是了嘛,我知道你们男的格外在乎这个,但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 许愿危险的眼眸眯起,一步步逼近她,夏至咽了口口水,背后快要抵到墙,她小声反抗:“你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像那种狗急跳墙,我给你打个比方啊,就比如你在网上冲浪,你的言论戳到他的痛脚,他就会这样呼朋唤友从四面八方围攻你……” 许愿喉结上下滚了滚,吐出一口浊气,他被她气到彻底没脾气,退后一步,败下阵来,“我只说一次,我很健康,请停止你小脑袋瓜里面的各种发散。” 夏至叹气:“每一位精神病患者都说自己没病,你还是不要讳疾忌医的好。” 许愿几度开口,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自动闭嘴,免得越说越离谱,他卷起衣袖,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说:“时候不早了,我正好顺路,送你回去?” 夏至摇头:“刚刚打好车了,还是你先走吧。” 也行。 许愿起身离开。 再让他留在这里,万一她再开始纠结,他到底行不行这件事,他觉得他会疯掉。 他做不到庄则野那般,任由异性随意检查自己。 等到许愿坐进车里,他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是过来送她回家,话题到底是怎么扯到这么远的? - “天呐,你真这么干了,他当时什么表情?” 夏至一回家,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扔,就忍不住跟颜意澄分享今天的事情。 她打开一瓶酸奶,习惯性边舔盖子边回:“反正我觉得他气得不轻,脸都要绿了哈哈哈,意澄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男人不在意这个问题。” 颜意澄:“我好想看现场直播,一定很精彩!” 夏至:“哎呀,其实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比起让他送我回家,我还是演演戏把他劝退吧。” 颜意澄有点不理解:“你好不容易看上一人,我还以为他现在回过神示好,你很快就会被他骗走呢。” 夏至摇头:“嗯——怎么说呢,我就是忽然觉得谈恋爱没什么意思,很多夫妻恩恩爱爱那么多年,最后不还是离婚啦,比起这样,我觉得还不如不开始呢。” 颜意澄把她现在的状态称作鸵鸟,害怕面对不好的结果,便索性不允许其发生。 夏至不在意,鸵鸟也好鹌鹑也罢,反正如果不是全部,她宁愿一点都不要。 - 九月底,有一件大事,颜意澄的生日。 她是享乐主义,每年生日都会大办特办,花样百出,怎么新鲜怎么来。 今年生日前夕,她观摩了一部狗血泰剧,被里面混乱的关系与离谱的情节创飞之际,她对剧里女主妈妈的男模派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谁生日谁最大,夏至提前赶了三天工期,以便能够顺利请假。 钱芋其实在当天来找她的时候就已经被许愿辞退,但她闭口不提,一张张抛底牌,期待夏至能够让许愿推翻他自己的决定。 可惜夏至心虽软,却有自己的坚持,她未能如愿。 她现在的助理名叫郑瑜,是一名大四的学生,钱芋离开后,他很快接手钱芋部分的工作,从不偷奸耍滑,做事勤勤恳恳,夏至很满意。 考虑到郑瑜家境贫寒,她还特意为他每月增加一千的全勤奖励。 夏至需要提前拍完三天的拍摄内容,难免有些赶,许多细节做不到位,需要郑瑜从中完善,她午休期间特地与他进行更细致完善的交代。 周诚不知怎的推门进来,问:“夏老师,你们不休息啊?” 夏至正讲到关键处,周诚乍一出声,她被吓了一跳,茫然抬头:“啊,周助理,我跟郑瑜讲些工作上的事情,你有什么事吗?” 周诚看了郑瑜一眼,回:“我没事,是许总喊您过去。” 自从上次夏至用身有隐疾把许愿搞崩溃后,两人已快半月没见过,夏至每日按时上下班,几乎快忘了这号人。 初初听到,她反应了一会儿,才迷茫道:“好的,我呆会去。” 正好她顺道去请假。 许愿办公室在顶楼,夏至从未来过,不过总裁办公室大同小异,她倒不是很好奇,默默跟在周诚身后。 周诚路上与她闲聊:“苏城项目出了点问题,老董事长震怒,许总立即动身,不眠不休处理十来天,今日才回沪城。” 原来不是他避着她,是他工作上出了问题。 周诚还在说,夏至间或附和两声。 很快到顶楼,周诚打完内线电话,示意夏至推门进去。 屋内光线充足,窗户大开,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许是他刚刚在抽烟,见她过来,急忙开窗通风。 他并未穿正装,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至肘部,很干净的打扮,结合周诚刚刚的描述,看着是要瘦了些,脸颊微微凹陷,下颌角愈加分明。 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是请假,夏至觉得还是先跟老板联络一下感情比较好。 “刚刚听周诚说,你半个月都没有休息呀?” 许愿:“没他说那么夸张,休息时间少一些而已。” 夏至生生忍住那句“听说苏城男科医院很厉害,我还以为你去治病了呢”,这句要是说出来,她这个假铁定批不了。 想了想,她问:“什么问题啊,很严重吗?” 她注意到许愿脸上有痕迹很浅很浅的巴掌印,浅到要不是她离他足够近,她根本发现不了。 但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不好过问。 许愿顿了顿:“小问题。” 他低头拉开抽屉,一个漂亮的包装盒递到她面前,“抱歉,欠你的镜头,一直忘了给。” “没事没事,我差点都忘了。” 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夏至好久没有拍创作,还真忘了这个镜头的存在。 她抱着镜头,欲言又止,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就是磨蹭着不走。 实在不像她的风格,许愿撩起眼皮看她,黑眸探究:“还有事?” 夏至:“你吃饭了没呀?” 许愿放下钢笔,伸手理袖口,虽然刚刚吃过一些,他还是回没有,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夏至边在手机上把请假的oa流程抄送给他,边抬头诚恳道:“许总,人是铁饭是钢,你要是没吃,就先把我的请假申请批了再去?” 许愿闭眼,吐出一口浊气,他按了按太阳穴,睡眠不足让他的头有些痛。 夏至的请假理由是家中有事,许愿无意探究员工家事,直接点同意,两人之间没有其他层级,假期从此刻生效。 夏至努力克制愉悦,临走前不忘揶揄许愿:“许总,听说那方面不好眼下容易起乌黑,你得重视起来呀!” 许愿沉声:“出去!” 夏至:“良药苦口利于病!” 说完,立即掩上门离开,看都没看气到失语的许愿一眼。 - 许愿始终认为,夏至突然赶工期,将认真以对的工作扔下,一定是家中出了一些不得不解决的急事。 他表示理解。 直到,第二天晚上,他如常阅读行业书籍,入睡前夕,从不玩手机的他鬼使神差拿起手机看了两眼。 然后,他就刷到了夏至与八个男模快乐合影的朋友圈…… 10、10 紧接着,许愿刷到了视频版本。 夏至唇红齿白,明艳大方,一头乌发披散,穿挂脖黑色长裙,被一行人簇拥着,笑意开怀。 她的身旁,至少散落着风格各异的八位异国男士,有的用英语,有的则用蹩脚的中文说着讨好的话。 背景音嘈杂,嬉笑怒骂皆有之。 许愿揉了揉眉心,疑心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少睡一些觉,头竟然痛到现在。 他反复点开,退出,一会儿又忍不住点开,再退出,无意中刷新页面,这个视频连带着那张合照竟生生从他的朋友圈消失了。 许愿料想,她想必又是如上次那般迷糊,发送朋友圈却忘记分组。 今夜月圆,清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将关了灯的房间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许愿躺在床上,明明需要休息,却久久寻不到困意。 他只是感觉到,一阵又一阵深深的疲惫。 - 英国伦敦,夏至坐在颜意澄包下的庄园内拍拍自己受惊的胸脯:“差点发错分组,还好我删除得快。” 颜意澄:“说不定有人刚好在刷朋友圈呢。” 夏至:“刷到就刷到呗,不过这前后不到三十秒,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颜意澄:“哎呀,问题不大。” 她将脚尖对准旁边一位帅哥的腹肌点了点:“boyce,你说,这只是小问题,对吗?” boyce大手扣住她的脚背,在上面落下一吻,学着颜意澄的语气蹩脚道:“小、问、题。” 颜意澄咯咯笑,依偎到他的怀中,夏至无意当电灯泡,起身端着果汁离开。 自从发现她有断片的毛病,夏至就再也没碰过酒,她并不喜欢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 慷慨且美丽的东方面孔在任何地方都会受到欢迎,夏至每到一处,就会有热情的外国友人与她攀谈,试图一亲芳泽。 夏至在这方面与颜意澄的想法截然不同,对于生-理-需-求,她更倾向于自己解决,如果要做,她只能接受有感觉的对象。 如果她没有感觉,对方长得再帅,她也没办法继续,夏至在某些方面有很严重的完美主义与洁癖。 庄园内呆不下去,夏至在管家的陪同下上楼休息。 她住在一抬眼便能欣赏玫瑰、芍药、与郁金香的房间,而她的屋内,摆放着新鲜采摘且修剪合宜的蔷薇,她的床上被佣人贴心得撒上花瓣。 她是这座庄园这个礼拜的主人之一,理应得到最妥帖的照顾。 夏至趴在柔软的鹅绒真丝被里玩了一会手机,郑瑜下午给她报备,他已经完成她今天交代的任务,相关文件已打包发送至她的邮箱。 夏至点开邮箱查看,确认无误后,回了个ok的表情。 楼下不时传来颜意澄的娇笑,夏至无奈摇头,把脚上的高跟鞋随意蹬落,她揉了揉略微发酸的脚踝。 七八厘米的高跟鞋穿了一天,她感觉身体有些疲惫,起身给自己放洗澡水。 度假就要有度假的样子,夏至连接蓝牙音响,舒缓的钢琴曲缓缓在屋内流淌,她闭眼,摸索解开脖子后系着的吊带,长裙倾泻,散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夏至抬脚迈进浴缸。 一切都很美好,花瓣、海盐、音乐与闲适。 夏至不禁认同,资本主义果然能够腐蚀人的身心,她才享受一天,就已经不想去上班了。 手机恰于此时想起,夏至嘴角挂着愉悦的微笑,点开。 「许愿:这几张照片有问题,重新修一下。」 附图:几张raw格式的图片原件。 夏至笑容瞬间消失,一拳锤进水里,激起千层浪。 靠!天杀的许愿! 这是她的假期,他竟然让她加班修图!!! - 夏至选择视而不见,反正在他那边,已经是休息时间,她就不信许愿大晚上不睡觉,非要盯着她工作。 约莫半小时,夏至起身,用浴巾随意将身体包裹,她赤脚踩在地上,泅出一片痕迹。 许愿又发来催促:“明天要用。” 夏至正擦头发,见状停下动作,拿起手机:“许总,现在是我的假期时间,你有工作需要,麻烦去找正在工作岗位的同事,还有,我现在正在泡澡,没工夫回消息,你如果着急,请打视频电话跟我细聊。” 许愿消停了。 夏至吹完头发,悠闲地躺回床上,她已深谙与许愿的相处之道。 对付他这种老古板,其实很简单,许愿这人唯一的毛病就是太爱端着,但凡他觉得不应该在外面讨论的话题,他就会竭力避免,同样的,一些不能打扰的时刻他也会自觉避让。 只要夏至不尴尬,足够放飞自我,许愿便很容易对付。 庄园古堡让夏至的创作欲爆棚,她简单休息后,换上一身舒适的运动装,下楼采景,顺便充当寿星的专属摄影师。 忙活到晚上,她兴致勃勃上去选照片,做完这些,她喝下一杯温热的牛奶,躺在床上进行每晚的朋友圈例行检查。 现代社会,大家对于手机的依赖性很高,朋友圈点赞也是维系友谊的方式之一。 夏至随意上滑,间或给感兴趣的内容点赞,她刷的速度很快,飞快略过代购们的广告,没过一会儿,夏至眼睛一亮,又将朋友圈往下滑,去看刚刚遗漏的内容。 诶?许愿竟然会发朋友圈? 夏至坐起身,来了点兴致,老古板改性了? 他转发的是一则新闻。 《花季少女身在异国他乡是如何被“杀猪盘”蒙骗的?》 点开,五颜六色大号加粗的字体,闪着荧光,差点亮瞎夏至的眼睛,整篇推文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时代感。 下滑到最后,竟然是卖课的广告! 夏至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在下面评论:“许总,你被盗号了吧?” 考虑到许愿现在估计刚起床,夏至没指望他会立即回复,问完直接把手机扔下,酝酿睡意。 她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入睡比较困难,每晚睡前必须得吞半颗褪黑素。 第二天一早,夏至吃过早饭,没看到许愿的回复,倒是刷到了他的又一则朋友圈。 「微信被盗,已改密码,勿信。」 夏至挑眉,她就说嘛,谁半夜没事干吃饱了撑的,转发这种朋友圈啊。 - 如果没有假期做对比,夏至还体会不到“上班如上坟”是什么感觉。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沧桑的心情迈进园区,遇见郑瑜,与他恹恹打招呼,提不起一点精神。 郑瑜关心她:“夏夏姐,你不舒服吗,你看着好像有点累。” 夏至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真羡慕你,没有被资本主义荼毒的根正苗红好好青年。” 郑瑜摸了摸后脑勺,不知该说什么。 夏至自我调节一向迅速,不过片刻,她就打起精神,投入到紧张的拍摄当中。 她这次去伦敦,脑中生出一些全新的拍摄想法,急于在郑瑜的帮助下实现。 她拍得很认真,认真到她丝毫不知许愿是何时站到她身后的。 彼时,她正跟郑瑜头接头沟通一则拍摄的细则,还未说完,郑瑜忽然起身,往旁边退了一小步,毕恭毕敬喊,“许总。” 夏至这才回头看。 她见过无数次穿正装的许愿,但今日一身沉黑,肩宽腿长的他还是让夏至小小惊艳了一下。 她知道许愿气质清隽,适合浅色衬衫,却没想到他将深色也驾驭得如此之好。 果真是脸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他站着不说话时,自带上位者的威压,尤其今日黑色,更添冷肃,看着就不好惹,凉薄疏离。 难怪郑瑜看一眼便吓得站远了些。 夏至逗弄过许愿无数次,曾经还想过睡了他,自不会被他这番打扮吓到。 她拉住郑瑜:“你是我的助理,你怕他干什么呀?” 郑瑜似乎也是刚反应过来,尴尬地挪回原位。 许愿视线淡淡扫过拉拉扯扯的两人,开口:“我们公司并不提倡办公室恋情。”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郑瑜:? 夏至:! 许愿瞥了夏至一眼,继续看着她,说:“也不提倡以撒谎的形式请假。” 点我呢是吧?夏至火气有些压不住了。 还有,她不理解,她什么时候撒谎了? 夏至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我什么时候撒谎了,你给我说清楚!” 许愿低头扯了扯领带,睨她:“我又没说是你,你激动什么?” 夏至:“你!” 她一把揪住许愿的衬衫下摆,把他往外拉:“你出来,我们说清楚。” 夏至不光吃激将法,她还尤为讨厌被人污蔑,她行事端正,不能忍受自己被泼脏水。 许愿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回:“好啊。” 他就这么顺着夏至的力道往外走,留下目瞪口呆的郑瑜。 周诚见怪不怪,安抚郑瑜:“你忙你的,别乱说。” 郑瑜连忙点头,又忍不住打听:“夏夏姐……许总……他们……” 周诚心如明镜,奈何是个人精,语焉不详敷衍他:“她们关系好,这是去聊工作呢。” 园区外,夏至放开已经被她揪得有些褶皱的衬衫下摆,仰头直视许愿:“我朋友过生日,我去给她庆祝,那我这是不是算家里有事,你凭什么阴阳怪气我撒谎?” 许愿略低头与她对视,微微点头:“原来是过生日,我还以为你请假去点了八个男模陪玩呢?” 夏至:“我点男模关你——诶,你看到那条朋友圈啦?” 许愿不说话,表情显而易见。 夏至低头嘀咕:“作孽哟。” 就那么三十秒,他这种看着就不玩手机的人居然刷到了。 不过她没被带偏,很快找回重点,继续说:“现在是你冤枉我,我要求你跟我道歉。” 许愿毫不犹豫,略俯身:“对不起,是我断章取义。” 他很高,起码一米八六,俯身时,夏至看清阳光映照下,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闪着碎碎的柔光。 夏至一瞬间气短:“那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道歉,那我就大发慈悲原——” “这件衬衫八万。” 许愿突然出声打断她。 夏至有些迷茫:“所以呢?” 许愿继续:“你把它弄皱了。” 夏至:“那我赔你一件新的不就得了。” 许愿补充:“不行,我这人恋旧。” 夏至退后一步,抱臂乜他:“那你想怎么办?” 许愿往前一步,阳光下折射的影子似乎将她包裹,他出声,嗓音淡淡,却不容拒绝。 “你带回家,想办法让它恢复原样。” 11、11 夏至自记事至现在,做过的家务屈指可数,如今单独居住,自理能力依旧不容乐观。 保洁阿姨每周定期上门打扫,补充更换冰箱食材,夏至要做的只是将衣服扔进洗衣机,待烘干后拿出,再复杂的,例如熨烫衣物,她一无所知。 不过,夏至料想这应当难不倒她,她拎着从超市刚刚购得的熨烫机迈入屋中,打开说明书研读半小时,密密麻麻全是字,看得头疼,遂作罢。 她打开她惯用的搜索软件-小红薯,输入需求,很快出来一系列教程,包括图文和详解视频,夏至自信点开,仔细看完全程,心中大致有数。 眼睛和手准备完毕,开工! 她先往熨烫机的水箱中注入冷开水,随后开启电源,等待加热,在等待的间隙,她忍不住犯嘀咕,许愿真是好小气一人,不过弄皱他一件衬衫,他竟趁人之危要求她恢复原样。 夏至不是没想过偷偷买一件新的给他,但许愿很快识破,强调他能认出自己的旧衣,夏至只能放弃这一想法。 她又据理力争,表示是他冤枉她在先,这件衬衣不应由她负责,许愿选择淡淡瞥她一眼,说:若是她实在不愿意,没必要转移话题强词夺理,他自己处理就是。 他都这么说了,夏至还能少他一件衣服不成。 她本就是一码归一码的性格,人家这么看中这件衬衣,她就带回来试试呗。 加热好了。 夏至按照教程里的步骤操作,以为自己学会和真的学会完全是两码事,夏至很快手忙脚乱,一会儿要顾及熨烫机不能烫到自己,一会儿又要打开教程再学一遍。 看过的步骤从脑中飞出去,只留下只言片语。 夏至叹气,有些钱,天生就该留给懂的人来赚,她心中对保洁的敬佩又升一层。 等她差不多弄完,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她随意抬手擦了把,继续半蹲,专心收尾。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夏至瞬间茫然,待望见窗外邻栋的灯光,她忍不住暗骂了声。 靠,关键时刻居然停电。 夏至不敢胡乱伸手,她害怕摸到高温的熨烫机,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终于适应昏暗,她借着月光去拿手机。 通知过房东,手机仅剩1%的电量,夏至不敢再玩,熄掉屏幕,坐在沙发上乖乖等房东阿姨带电工过来检修。 人在安静的环境里容易胡思乱想,更别提她现在被黑暗包裹。 …… 拿到这件衬衣,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意外。 彼时许愿扬言要她恢复原状,夏至虽同意,心里总归不服气,她想出办法刁难他,要许愿立刻脱下交给她,否则她就不要,两人之间约定作废。 她以为许愿这样克己守礼,应当会知难而退,哪知他勾了下唇,径自带着她去总裁办公室。 一般来说,这样的办公室会配备一间专供临时休息的卧室,但这栋大楼租得突然,夏至上次偷偷观察过,这里还没来得及配这些。 她笃定许愿手头并没有更换的衬衫,才敢如此难为他。 谁知—— 许愿瞥她一眼,拉开那扇做装饰的书柜,里面完完整整挂着一整排颜色大致相同的衬衣。 夏至傻眼了,呆怔片刻,站在原地。 许愿轻笑,背过身去将外套脱掉,随手挂在身旁的衣架上,夏至此时还未意识到不对劲。 直到许愿开始低头解纽扣,夏至如梦初醒,捂住眼睛:“你、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脱-衣服?” 许愿嗓音缓缓,手下动作未停:“这不是你要求的么?” 是这样,但…… 没想到你真的会接招啊。 夏至快速背过身,不敢看他,又忍不住好奇,偷偷张开指缝,欣赏玻璃折射出的香-艳-场景。 许愿应当经常锻炼,后背宽阔,肌肉匀称,腰身劲瘦,身材的可观赏性不亚于她在英国见到的那些成人模特,随着他的动作,背阔肌如层叠的山峰般上下起伏。 夏至只见过他穿衣显瘦,却不想当他脱下衣服,身材竟如此有料。 她不由咽了口口水,慢慢放下手掌,堂而皇之鉴赏美好的-肉-体。 “看够了么?” 许愿突然出声,带着点笑。 夏至怎么可能承认,她张口便呛他:“你不要太自恋,谁看你啦,我这是在发呆,再说,你这身材也就一般般,有什么好看的?” 许愿扣上西装,遮住满身妖孽,化身斯文败类,他垂眸系腕扣,几步跨至她面前,微微俯身,面露困惑:“发呆也会流鼻血吗?” “啊。”夏至不由慌张,她也太菜了吧,转而一边仰头一边四处寻抽纸。 许愿长手一捞,扯了张纸巾递给她,夏至道谢,忙按压自己的鼻子。 半晌,拿下一看,干干净净一张纸。 夏至震怒:“许愿,你耍我!” 许愿眼角眉梢染上笑,桃花眼略弯,映了她愠怒的脸,他抱歉:“对不起,一时没忍住。” 夏至抱着衬衣出来,捂了捂耳朵。 她疑心,一定是许愿的办公室不够大,否则她怎么会出了门,依旧清晰听到他喉间溢出的那一声轻笑呢。 …… 房东还没来,夏至想起这桩,眼前便不可避免浮现他劲瘦的腰身,宽阔的后背,有力的臂膀,还有那声低沉的笑。 真要命。 夏至想。 没来由的,口有些渴。 夏至起身去倒水。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她忘记脚下盘着拖线板,一脚踩到上面,差点被绊倒,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夏至眼疾手快抓住一旁的物件,企图稳住下坠的身体。 结果很不幸,她抓的是挂烫机,一片噼里啪啦之后,夏至依旧摔到地上。 与此同时,一声布帛的碎裂声在室内“震耳欲聋”。 黑暗褪去,灯光大亮。 房东太太看向狼藉的地面,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迈进来,她站在门口,扯嗓门喊:“小姑娘,你没事吧?” 夏至坐在地毯上,心态大崩,她何止有事,她简直是有大大的事。 她的一世英名,保不住了。 回想白天对许愿放下的豪言,夏至捂住脸,心想,完了呀。 她这回真的要搞件新的糊弄他了。 房东太太只当她停电害怕,安慰道:“小姑娘,你一个人住这里放心好的呀,你一个电话,我这不就来了吗,别怕别怕,快起来,地上多凉哦。” 走进一看,见她铺了地毯,房东太太又摇头:“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好好的沙发不坐,就爱坐地上。” 夏至在她搀扶下起身,把衬衣往沙发上一丢,现在那不过是堆让她心碎的破布罢了。 沪城老房东眼睛多锐呀,她扫了眼,对夏至耳语:“这种料子可不便宜。” 夏至点头:“但我给弄坏了。” 房东大惊:“嚯,男朋友的?” 夏至摇头:“老板的。” 房东吸气:“嘶——阿姨跟你讲,你们小姑娘初入职场,可不要傻乎乎什么都干哦,你又不是公司保姆,他让你熨这个衣服本身就不对,现在搞坏了,他自己起码付一半责任,你可别呆呆赔进去几个月工资。” 夏至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她能用钱搞定的地方,一向懒得花费时间掰扯。 在这间隙,电工大哥检修完毕,得出结论:“电视机、冰箱与挂烫机同属大功率电器,同时插在一张拖线板上容易短路跳闸。” 很好,她果然缺乏独居的基本常识。 夏至很快将其隔开,挂烫机搬入杂物间,衣架归位,地毯简单清扫,忙完这些,她又拍下衬衫品牌,托颜意澄尽快帮她搞件一模一样的。 等她同姐妹解释完前因后果,已是半小时后,她抓起头发盘了个丸子,跑去卫生间洗澡。 温度适宜的热水兜头浇下,夏至“嘶”了声,抬起脚后跟查看,不知是不是刚才摔倒,嗑到哪里,那边破了块皮,泛着点红。 夏至忍痛洗完,懒得洗头,先找块创可贴贴上,就是个小伤口,应该睡一夜就好了。 第二天,夏至穿鞋走了几步,脚后跟依旧隐隐作痛,没办法,她只好回去换了双拖鞋,一路趿拉着进园区。 许是她神态自若,倒是没人发现她的异常,夏至习惯后,竟也忘记,照旧工作,只在偶尔碰到时,轻轻皱一下眉。 夏至从小就淘,并不娇气,能够忍耐时,她绝不轻易喊痛。 她有个毛病,就是这伤口若是在她视线所能及处,她就会时刻感到一丝抽痛,但若在她看不着的地方,她很快就能抛之脑后,恰如不存在。 脚后跟这地方,若非特意,或是眼睛长在后脑勺,她还真看不见。 夏至站在园区外打车时,已然忘记自己是个小小伤患,轻快哼着歌,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身侧,降下车窗,露出许愿淡漠的一张脸。 他轻声说:“上车。” 夏至:“我打了车。” 许愿又重复:“上车。” 夏至看了眼手机,今日不知为何有点堵,她才排到二十位,预计等待时间半小时。 她想了想,拉开后车门坐上去,免费的司机不要白不要。 等了一会儿,许愿并没开车,而是熄火,打开车门,挤在她身旁,手里不知拎着什么。 夏至下意识往另一侧退了退,眼神戒备:“你干嘛?” 许愿并未理她,打开手边的小箱子,俯身,握住她一侧脚踝,捞至掌心。 大拇指被他摩挲的地方微微发痒,夏至忍不住往后缩了下。 许愿掌心略用力,反扣,止住她后退的动作,将她脚踝往他那侧拉,轻放他腿间,他另只手沾药水,小心翼翼涂伤口。 涂完,轻轻吹口气,伤口酥酥痒痒凉凉。 夏至恍惚间听到他问:“怎么弄的,痛吗?” 12、12 夏至性格大大咧咧,在外人面前从不喊痛,伤心了,也只抱着亲近的人哭一哭。 许愿在她心中,已从待攻略对象降格为普通朋友,她自然不可能对他撒娇,只轻轻将腿往回抽,说:“我都忘了,一点都不疼。” 许愿箍住她脚踝的手掌宽厚炙热,烫得夏至那一圈微微发麻,偏她往回抽时,他下意识按住,抬眸朝她看过来。 车内本就逼仄,许愿这一眼,望得夏至呼吸都短了一瞬。 空气里有什么在慢慢升腾,夏至开始后悔,自己还不如等了那半小时,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免费的车可以坐。 现在怎么办,要求下车会不会不太礼貌? 许愿的手还扣着,夏至又试着动了动,他这回倒是松开了,夏至坐正,却越发觉得比刚刚更不自在。 要不还是跑吧,夏至手搭上把手,跃跃欲试。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谢天谢地,夏至松了口气,车内令人窒息的暧昧终于驱散些,夏至看都没看,直接按接通,把这位救星的电话放到耳边。 夏柔清温柔的声音传出:“夏夏,你在哪呢,听说你现在住在锦绣华府,妈妈不放心,就过来看一看。” 夏至忍不住叹气,她今日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我还没下班,你先回去吧。” 夏柔清:“怎么连妈妈都不喊了呢,我看你这边住的也不好,小区破破旧旧的,夏夏,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听妈妈的话,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夏至无奈:“妈,我要上班,那里是离公司最近最安全的小区。” 夏柔清:“你上班挣的钱够你买个包吗,还不是要妈妈给你钱,你要是想上班,直接去妈妈的公司上班不好吗,去你爸爸公司也可以的啊,我们还能照顾着,你在外面,要是吃个亏,爸爸妈妈都不能第一时间给你出气。” 夏至没来由烦躁:“那你就把我的卡停掉好了,我现在工资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不说了,挂了。” 夏柔清:“夏夏,你别——等等夏夏,妈妈接个电话。” 夏至直接挂断,将手机反扣,扔在后座。 许愿在她接电话的刹那已起身出去,随意倚靠着车门,见她将手机放下,他轻扣车窗,眼神询问自己能否进来。 夏至推开车门下车:“那个,我突然不想回家了,你先走吧。” 许愿睨她:“就用你这只脚?” 夏至:“又不影响走路,有什么关系?” 许愿不信任地看她一眼,不由分说道:“上车,想去哪儿我送你。” 夏至想了想,犹豫片刻,报了个地址。 不消想,刚刚打给夏柔清的大概是家中的保姆,汇报什么显而易见,夏至很悲催地发现,无论是不是受害者,只要你是大的那一个,你就永远要给小的让道。 哪怕他们其实心怀愧疚。 她情绪低落,不想被窥探原因。 许愿便严守分寸,一路上什么都没问。 夏至将脸搁在车窗玻璃边缘,看傍晚霓虹灯陆续亮起,看街边颓丧青年举杯拥抱明天。 她轻轻问:“能开下车窗吗?” “可以。” 许愿揿了下,温热的晚风瞬间涌灌而入,将车里的凉气挤得干干净净,夏至长发顺着风飞到嘴巴里,她百无聊赖咬了一口。 没什么味道。 夏至报的地方有些远,许愿绕着高架开了半小时才到,竟然是家餐厅,对面是动物园。 “谢谢,把我放这里就行。” 夏至精神明显不对,许愿不放心,见她迷迷糊糊包都忘了拿,叹了口气追过去。 这里虽接近郊区,却因动物园的缘故,人气挺旺,眼见着夏至差点撞到一个四处乱窜的小朋友,许愿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低头:“你发生什么事,不介意的话,能跟我说说吗?”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只能是那通电话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夏至不假思索摇头:“怎么可能?” 许愿笑了下:“也是。”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她。 “不想说的话,就上车,看你也不是非要来这里。” 两人又回到车上,许愿重新启动引擎,开始绕着沪城转圈,现在这个时间市区容易堵车,许愿便着意往偏僻的地方开。 两人一时静默无话。 眼见着越开越偏,夏至坐不住了:“你该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她似乎总这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喜欢也是,三分钟热度。 许愿煞有介事点头:“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夏至“噗嗤”笑出声:“哪条道儿上混的?” 能插科打诨代表心情转好,许愿笑了下,正准备接两句,眼前倏忽间闪过一抹白,他猛踩刹车。 停下后,忙转过身看她,问:“抱歉,你有没有事,前面好像有东西,来不及了。” 夏至险些一头撞在椅背上,幸好她一贯惜命,系了安全带。 她摇头,解安全带:“我没事,什么东西啊,要不下车去看看?” 两人先前对话多少带点胡说八道,现在荒郊野岭,忽然来这么一出,夏至心里还真有点怵。 许愿将她按回车内,“我去。” 没一会儿,许愿只穿衬衫回来,西装被他抱在手里,里面裹着什么,正蠕蠕而动。 夏至上半身探出车窗,掩不住好奇,问:“是什么?” 许愿不说话,往前迈几步,将西装掀开,给她看。 夏至“哇”一声:“这里怎么会有猫,它好漂亮好可爱呀。” 小猫毛发脏污,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凭本能在他手心里拱着,许愿不知道她是怎么一眼透过现象看本质,发现它的可爱的。 “我找了一圈,没找到母猫,估计是被遗弃了。” 夏至戳戳它脑袋,感叹:“哎哟,真是个被妈妈抛弃的小可怜呀。” 说完,自己先默了默。 许愿站在车外,将猫往她手边递了递:“这么喜欢,要不带回去养?” 夏至摆手拒绝:“我不行的,我养自己都费劲,还是你来吧。” 说完,她看着他,眼带恳求,似是生怕他会拒绝。 她上身穿墨绿吊带,探出时上半身映着月辉,宛如上好的白瓷,她向来不会遮掩自己的美丽,许愿略瞥一眼,视线不由往下,看到她挤在窗边的囫囵。 他迅速移开视线,喉结滚了滚:“家里正好有只狗,给它作伴好了。” 两人意外收获惊喜,因这只小猫的存在,总感觉他们之间多出一丝奇妙的联系,回程路上,夏至便不由地话多了些。 “你家里还有狗呀,什么品种的,凶不凶,会咬人吗?” “边牧,我爸养的,他嫌麻烦,一直都是我在带,不凶,不咬人,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带出来。” 许愿耐心回答。 夏至:“不用不用,我就是好奇一下。” 夏至喜欢狗狗胜过猫猫,嘴上说不用,还是忍不住接着问:“叫什么名字呀,边牧是不是超级聪明,你说什么它都懂?” 许愿略停顿一瞬,回:“是挺聪明,但也没网上说的那么厉害,比普通品种狗学习能力强一点吧,哦对了,他叫许家和。” 夏至:“噗,什么?” 许愿:“我爸取的,他觉得’家和万事兴‘。” 夏至默了默,说:“好难听。” 许愿:“我妈也这么说。” 顿了片刻,许愿补充:“……听说这原本是我的名字。” 夏至:“……我能笑吗?” 许愿:“最好不要。” - 回到小区,已是半夜,夏柔清自然不在,夏至推门下车,朝许愿挥手:“今天谢谢你,欠你一个人情。” 没走几步,夏至被叫住,“准备什么时候还?” 嗯?她就是客气客气啊。 许愿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夏至只得朝后挥挥手,喊:“等你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吧。” 回到家中,夏至扔了包,踢掉鞋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鬼使神差地,她往阳台底下看了眼,许愿的车还在。 没过一会儿,他从楼里出来,驱车离开。 夏至皱眉,他进来干嘛,转念一想,这管她什么事,人家或许在这有朋友呢。 等她洗完澡躺回床上,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创可贴给揭掉,夜晚裸露伤口有利于愈合,之前是怕被子沾上血,现在没这顾虑。 捞过手机,有许愿片刻前发的微信。 「明天去它去医院检查,你去吗?」 夏至知道他说的是那只小白猫,她没养过猫,注意事项一概不知,去了也是添麻烦。 “我不去啦,明天约了朋友逛街。” 许愿没回,一会儿给她发来视频,小白猫被洗得干干净净,正趴在垫子上喝奶。 画面中,许愿一手拍视频一手拿奶瓶,他肤色冷白,手背青筋分明,指节修长有力,用力时,手腕外侧会凹进去一小块。 视频很安静,只有小猫哼哧喝奶的吞咽声。 这样的手,做这样的事,莫名戳中夏至的忄生-癖,她又点开视频看了一遍,随即收藏加分享给好姐妹。 「看!这个手!我啊啊啊啊,看着就很厉害!」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颜意澄的回复,夏至只当她又出去嗨了,手机搁床头充电,倒头就睡。 她这觉睡得并不踏实,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夏至梦中看不清脸,只觉自己被.翻.来.覆.去,折腾得够呛。 醒来后,一种强烈的空.虚将她袭卷,夏至任由室内昏瞑,闭眼拉开抽屉,摸索出她最喜欢的那个小-玩-具。 …… 满屋阒寂,夏至临了,抓紧身下床单,长长叹息了一声。 缓过片刻,她抖着-月退,跑去浴室先洗了个澡,才开始裹着头发洗漱,间隙看了眼手机,颜意澄到底跑哪玩去了,怎么还没回她? 早餐是阿姨前几天包好的素馅饺子,夏至刚下熟,正捞着呢,手机“滴”一声。 她迫切想跟姐妹讨论,忙探至一旁,看颜意澄给她发了什么。 「许愿:哪里厉害?」 夏至不自觉睁大眼睛,面颊再次涌上热意,手里正捞着的饺子吓得“啪叽”一声掉回了锅里。 13、13(大修) “浮生半日闲”项目拍摄工作即将进入尾声,许愿雷打不动每日过来看两眼,倒不是为监督她们,主要是精益求精,看看是否有哪里还需要调整。 夏至这几天在扫尾,补拍或许会用到的镜头,邹慢那边早早结束,一行人在室内整理归集。 自从钱芋那件事后,她与邹慢之间装都懒得,摆明不合,两人迎面碰上,邹慢也只与她点头,就算交谈。 很神奇,竟然是邹慢主动与她点头。 总之,这段时间,整个项目组陷入一种既忙碌又清闲的矛盾状态。 许愿每日耗在这里,夏至与他偶遇的概率大大增加。 自从上次错发,她被抓个现行,夏至几次碰见他,皆掉头就跑,她还没厚脸皮到背后议论旁人,表面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何况与姐妹分享这事本就不那么地道,结果她还舞到了本人面前,再搭配她引人遐想的污-污-言论,夏至真是没脸面对他。 做事做全套,她害怕在等车的路边碰上许愿,这几日皆开车,开了几日,便也习惯了,再没打过车。 要不是她的请假流程必须得许愿批准,夏至甚至想过要不要先请几天假,避避风头。 她其实有反思,为何她害怕碰见他呢,美好的肉-体人人都喜欢欣赏,她不过是做了大家都会做的事情罢了,这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呢。 虽说偷偷转发不对,但她可以就这件事道歉的嘛。 怎么偏偏,她对许愿就这么心虚呢。 后来,颜意澄一语道破天机,偶像剧中,这番情节过后,霸总必定堵人壁咚摸头杀,更何况,夏至先前还撩过他,她害怕的是,许愿以为自己对他死心不改,如今不过换了种欲擒故纵的方式。 与其说她是对许愿心虚,不如说,她害怕的是这种油腻腻的强行回撩。 夏至深以为然。 从此躲许愿躲得更远。 不过意外总是适时降临。 午休过后,项目组人员头次聚一块开会,夏至自然不能缺席,她早早过来,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待周围陆陆续续坐满人,她被人群挡得严严实实,只略透过缝隙看几眼许愿。 出乎意料,向来穿衣一丝不苟的他,今日竟戴了副银丝边眼镜,浅灰西装西裤,将他宽肩窄腰的身材衬得愈发明显。 夏至耳中几乎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全是周围的窃窃私语。 “天,我突然get到许总的颜值了,好帅啊。” “他屁.股.好翘,应该经常锻炼吧?” “话说,许总到底单不单身,有没有哪位姐妹敢去试试?” “不在乎被开除的话,可以去试试,听说前几天许氏大楼,有位不怕死的,故意跌倒撞到许总怀里,许总当场便把外套脱了,没几天,那人就抱着材料灰溜溜离开了。” “算了,许总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夏至听了几嘴,眼睛便不由自主从他脸上往下移,她仔细看了看,默默点头,确实挺-翘,手感应当不错。 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大,颇有离得远无所顾忌之态。 许是他衬衫扣得太过严谨,反衬得人的视线皆投在他的脖颈上,夏至不由盯着他的喉结,看他上下滚动,耳中间或听进几个关键词。 如果说普通人的皮相是女娲随手一扔,那许愿这副皮囊起码花费她三天光景,处处精致,鼻梁高挺,喉结突出,手骨嶙峋。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透着两个字。 厉害。 夏至不由多看几眼,心中默默肯定自己看男人的眼光。 许是她视线太过直白,许愿眼眸略扫过她这边,夏至迅速低头,摸出手机。 许愿没作停顿,继续往下讲。 夏至便疑心那应当是自己的错觉。 朋友圈没什么新鲜的,大多是些代购的广告,夏至看了会,只觉得无聊,又凝神去听许愿到底在讲什么。 这一听,她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营销部最近会有大动作,两位老师尽量配合。” 邹慢站起身,简单说了几句,旁边有人推了夏至一把,夏至只得也站起来,象征性附和几句场面话,然后坐下。 看到他略带深意的眼神,夏至便知道方才并非错觉,他就是看到她了,或者,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她在这里。 两人的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上次那句。 夏至拖到今天也没敢回。 许愿也没再发新的内容。 夏至指尖轻点头像,第一次点进他的朋友圈,如她所料,背景页一片漆黑,朋友圈什么都没有,连上次那条澄清也不见了。 如他本人一样的沉默。 夏至百无聊赖关上。 会议终于结束,夏至随人流往外走,片刻后,手机震了下。 「许愿:?」 夏至皱眉,仔细一看,靠,她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了拍许愿。 她就说,微信这个功能迟早会出事! 「夏至:……抱歉抱歉,我点错了。」 许愿似是没看到,回:“正好找你有事,一会儿去办公室聊?” 夏至一个头两个大:“我有点忙,要不改天?” 许愿:“那等下班吧,停车场见。” 夏至深呼吸一口气,审判她的时刻要来了。 心不在焉坐到下班,夏至决定再挣扎一下,提前半小时拎包离开,在电梯时,她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碰到许愿,能躲一天是一天。 电梯“滴”的一声打开,夏至做贼似的望了眼,太好了,停车场静悄悄,没有人。 她揿下车钥匙,不远处的红色跑车亮了亮,夏至步态轻盈地跑过去。 有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出:“来了?” 夏至脚下踉跄,方才他倚在另一边,正处于夏至视野盲区,所以她没看到。 夏至不自在得撩了撩头发,笑:“你下班还挺早。” 许愿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也不晚。” 都这样撞上,且许愿明显在守株待兔,料想今日脱不开身,夏至只得慢吞吞移到他那边去。 他今日开了辆黑色越野,是夏至从未见过的车型,这也是她放松警惕的原因之一。 夏至倚靠着车门,有些自暴自弃。 许愿瞥她一眼,向她这侧俯身,眼见着呼吸都快扑到她耳边,夏至猛地闭上眼,心想来了来了,霸总必备撩人套路。 她今日难逃一劫。 “砰”的一声,车门打开,猫猫狗狗的叫声混作一团。 许愿轻笑,凑近看她:“我开门,你闭眼睛干嘛?” “你今天身上香水好难闻,熏到我眼睛了。”夏至虽脸红,但依旧不甘示弱犟嘴。 他眼镜没摘,俯身时,让人很想伸手触一触他的眉骨,夏至生生忍住这股谷欠望,低下头。 许愿并未深究,只抬起手臂,鼻翼微动:“我没有喷香水的习惯,可能是薰香沾上了?” 没有吗?夏至嗅了嗅,他身上明明有股清冽的雪松味。 还未等她说什么,许愿又笑着补充:“不过你的香水确实很好闻。” 话题逐渐跑偏,夏至回:“有吗?我都闻不到。” 她上班时偏爱清淡些的白茶香,只是太过清淡,她一直好奇别人是否能闻见。 许愿点头,没在这上面纠结,他略倾身,提了个猫包出来,低头打开,她示意夏至将猫抱过去。 “打过针了,你放心抱。” 一看到他这双手,那些尴尬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夏至想起,她那日左思右想睡不着,决定发到“社死组”给大家乐一乐,结果评论区整齐的一列嗑到了,求后续,气得夏至又把帖子给删了。 许愿绝口不提那件事,但他越不提,夏至却觉得越难受。 她心中装不下事,若是不见就算了,可现在两人站在一起,夏至做不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尽管给自己做过许多种假设,也洗过脑,她还是没办法告诉自己她做得是对的。 她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心虚的根源,并非是害怕许愿的强行开撩,而是她做了错事,却试图告诉自己,这很平常,她什么都没做错。 整个世界向来黑白分明的夏至在此时此刻决定,她要诚心诚意道歉。 “许愿。”夏至喊他,气有些弱,手指轻轻戳着小白猫的脑袋。 许愿看她:“嗯?” “对不起。”夏至慢吞吞开口,自我检讨,“你将这样私人的视频发给我,我不该不经你同意就转发给旁人,更不该讲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我刚刚反思了一下,这样太冒犯了,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没有背后议论别人外貌且妄加评判的权利。而且我之后还躲着你,一点都没有道歉的意思,从态度上来说就不对,你可以指责我,骂我,与我大吵一架,我都可以,我全盘接受。” 夏至一点点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诚恳表达自己的歉意,说完后,她呼出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我感觉好受多了。” 许愿并没有立刻作出回复,他只是看着她,眼眸里映着她的模样。 夏至虚倚着大开的车门,坦坦荡荡与他对视,她讲完后,觉得心里那块石头落地,连日里积压的复杂情绪一扫而空,果然做人还是不能太过逃避。 许愿似是笑了下,说:“我为什么要与你吵架,能够成为你跟好姐妹的谈资,我应该荣幸才是,听说女性背后一般不会讨论男性,除了感兴趣或者极度讨厌。” 许愿顿了会,问她:“比起指责,我更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心情?” 嗯……呃…… 夏至又说不出话来了。 坦荡什么的,只是她的错觉。 “汪。” 好在汪汪队救她狗命,夏至生硬转移话题:“哇,这是许家和吗?” 许家和:“汪!” 许愿笑着摇头,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对许家和招手,“过来,跟姐姐打招呼。” 许家和立刻扬起小爪爪,放在夏至手心,夏至瞬间眼睛都亮了,人类没有狗狗真的不行! 许家和很聪明,感受到夏至的善意,它的脑袋主动往夏至手心里拱,各种献宝卖乖,还要将夏至拱进越野车后座,那殷勤模样,就差开口说话了。 夏至只能蹲在越野车外面跟它玩,许愿见状提议:“我正好要带许家和出去玩,它好像很喜欢你,要不一起?” 夏至看了眼自己的车,许愿了然:“明早我送你。” 夏至还是很犹豫,家庭突变让她此刻没有信心踏入任何一段亲密关系,她始终警惕且小心不越界,许愿的提议无疑是在试图突破她的底线。 夏至抓住自己的包,默默往后退了退。 成年人之间点到即止,许愿将猫抱过来,随意问了句:“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让你有点参与感。” 夏至很快反应他在说什么,“叫糯糯吧,总觉得它像个糯米团子。” “好,糯糯,跟姐姐再见。”许愿抓住它的小爪子,轻轻在夏至手心按了下。 许家和依旧不死心,张嘴想咬夏至的衣摆,又不敢,只围着夏至乱转,急得不行。 夏至蹲下身,拍拍它的脑袋:“以后再跟你玩。” 许愿为人处事分寸感拿捏得很好,这也是夏至一再破例与他接触的原因,看着那辆越野车驶离,夏至不自觉松了口气。 车驶过拐角,许愿停下,揿下车窗,摸出一根烟咬在唇角。 他吸了口,透过后视镜与许家和对话:“看来你的本事也不怎么样。” 许家和呜咽了声,蜷缩在后座,脑袋耳朵通通耷拉着。 自己约不到,管它许家和什么事。 - 工作告一段落,颜意澄说什么也要拉着夏至出去嗨,美名其曰现在的放松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出发,夏至无语翻白眼,要她少看些没营养的鸡汤。 场子定在新开的酒吧,夏至刚进去,脑中不由想起知名女星的那张图。 「好多人啊。」 颜意澄扯着嗓门跟她解释:“都是朋友带朋友过来充场子,你随便坐随便喝,我有卡,打折。” 夏至:“那你干嘛去?” 颜意澄:“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少管。” 夏至白了她一眼:“姐姐,你只比我大不到一岁。” 颜意澄:“大一秒也是大。” 夏至:“……” 通过只言片语,她大概搞清楚,这是圈内二代开的,大家关系不错,新店开业,纷纷呼朋唤友前来捧场。 夏至就是那个被带来的朋友。 颜意澄很快带了个大帅哥回卡座,夏至看一眼,淡定得撇开视线。 寸头耳钉唇钉,颜意澄就好这口。 也不知道她接吻的时候会不会嫌硌得慌? 灯光昏暗,夏至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她似乎确实没见过。 “嗨,不认识我了?” 那帅哥朝她打招呼,看起来还真认识她。 夏至迷茫了,“你是……?” “给你个提示,南城酒吧。”庄则野搂着颜意澄,坐在夏至身旁。 颜意澄笑:“我们夏夏早断片了,你再怎么提示她也想不起来。” 听到这个早被丢到脑后的地点,夏至终于想起来这人为什么眼熟了,她当初拍了张照片发给颜意澄,似乎拍的就是他。 没想到这俩人竟又碰上了。 说到南城,夏至忽然想起,她当时留的联系方式,从未被打通,她很想知道到底是那人拿了卡决定不再联系他,还是前台小姐姐忘记转交。 “抱歉,我当时喝多了,你有看到是谁把我送回酒店吗?” 庄则野玩味地看了她一眼:“他没告诉你?” 夏至迷茫:“谁啊,我认识吗?” “靠。”庄则野扯嘴角感叹:“这特么简直活雷锋啊。” 夏至很烦这种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偏她又不能催,怕将人催恼了,她就真的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只得耐着性子问:“你能告诉我是谁吗?” 庄则野抿了口酒:“别急啊小妹妹,过会人家就来了,到时候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夏至被他那声“小妹妹”激得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两手抱着摩挲了下,心中更加不理解好姐妹看男人的眼光。 这么油,颜意澄到底怎么下得去嘴? 偏她满意得不得了,两人看对眼,一杯接一杯,夏至宛如硕大的电灯泡,正闪闪发亮。 正好想去卫生间,她起身拿包,给姐妹腾出一点发挥的空间。 夏至没特意打扮,酒红露背吊带搭配高腰牛仔裤,头发懒得卷,自然下垂,饶是如此,她这一路吸引的目光还是不少,废了几番周折,她才突出重围。 待她靠近卡座,恰好听到庄则野在接电话,声音不算大,她刚好能听清楚。 “说不来就不来,你上辈子是只鸽子被我煲汤喝了,这辈子专门鸽我是吧?” “就你忙,谁还没点事啊,我跟你讲,你今儿不来,咱俩这兄弟直接绝交算了。” “你还敢挂,我跟你讲,你今儿挂我电话铁定后悔,你试试看。” 过了一会儿,庄则野对着手机屏幕骂了声,显然这威胁压根没用,对面人不吃他这套。 夏至正准备过去,倏然听到庄则野口中提了一嘴她的名字。 “你猜我遇到谁了?那个叫夏……夏什么来着的,哎呀名字我忘了,要不我过会问问她?” 发完,正看到夏至站在附近,庄则野耸肩,不在意道:“没生气吧?我兄弟这人别扭得很,整日里一本正经,让他来这种场合,得用激将法。” “何况。”庄则野补充,挑了下眉,“我最近发现,提你的名字在他面前有奇效。” 夏至微怔,脑中蓦地闪过一道人影,很快,她甩了甩头,提醒自己世上没有这样巧的事情。 陆续有人来卡座蹭酒,名为品酒,实际上挨着夏至,不时与她攀谈几句,最后询问她今晚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夏至不是不知道这些夜店黑话,她不胜其烦,端了杯鸡尾酒坐在角落里,不知为何,她心中没来由紧张,需要喝点酒润一润。 不敢多喝,只有事没事抿两口。 其实那人若当时联系她,她便觉得这事了结,不至于心中惦念,可恰恰就是这种,看似再无联系,偏又续上的感觉,让她不由感到缘分的奇妙。 心中好奇得很。 她看了眼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他还会来吗? 庄则野上一秒靠在颜意澄耳边说什么,下一秒忽得低头看了眼手机,随后站起身子,懒散朝门口招两下手,再坐下,继续与颜意澄交谈。 夏至顺着庄则野的方向看过去,灯光昏暗,她看不清来人,只觉得有种致命般的熟悉。 待那人终于穿透迷雾,来到她面前,夏至不由浑身一震。 14、14(含入v公告) 直到与许愿回到车上,夏至依旧回不过神来:“……怎么会是你?” 心中猜想是一回事,但当他真的出现,夏至的惊讶仍然没有减少半分。 许愿偏头,就着夜色看她:“为什么不能是我?” 夏至:“你不是常年在沪城吗,再说,你完全没有必要管我啊?” 许愿:“你一个漂亮女生,在外地喝得醉醺醺,意识都不清醒,周围那么多人想要带你去做点什么,你让我不管你?” “可是……”夏至期期艾艾,“你那时候拒绝了我,然后又是你把我带走,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啊……” 许愿不理解:“哪里奇怪?” 夏至:“就感觉你好矛盾,如果我不喜欢一个人,我就不会想要跟他有任何关系,就算在路上遇见,我也会赶紧躲开,努力做陌生人。” 想到最近频频被躲开的自己:“……” 许愿很无奈,一手撑在方向盘上,揉了揉眉心。 “夏夏。”他喊她。 “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自他口中说出,好像清冽的雪松里开出一瓣小花,夏至伸手,捂了捂自己微微发热的耳廓。 许愿缓声道:“我们对于感情的看法可能有些不同,我不是提前享受的性格,好比感情,在我这边,相互了解一定是第一步,后面的拥抱亲吻乃至顺其自然的一些事情,都只是爱情的表现形式。所以,我在很多方面,可能反应有些慢,例如在你已经丧失兴趣的时候,我可能才慢慢提起兴致……” 最后一句话,许愿说得很轻很轻,昏黄的灯光从窗外落进来,让她镀上一层不太真实的光晕。 她正低着头,指尖对指尖,肩颈线条流畅,后背单薄,黑夜将她的肤色衬得愈加无暇,像冬日红梅尖尖的一簇雪,无端惹人怜惜。 许愿不知她是否听懂他的意思,或许是没懂,也或许是不想懂。 默了片刻,夏至只是回:“好吧,还有件事,庄则野说我那天喝多,竟然放下豪言壮语要包了那间酒吧的开销,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 “天……”夏至夸张扶额,“我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我真是疯了。”她诚恳道,“是不是你帮我付的,多少钱,我转你。” “没多少,这不重要。” “不行,必须转,这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许愿忽然抓着方向盘,问:“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吗?有欠必有还?” 夏至点头,“对啊,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 夏至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就算她跟颜意澄,也是有来有回,并非单方面的付出。 友情爱情都一样,一方付出一方亏欠,这段感情很快便会失衡。 在她的思想里,她不太明白许愿这层薄薄的愠怒来自何方。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今天的谈话信息量有些大,需要一些时间消耗。 不知怎么下起雨,噼里啪啦打在车上,夏至“呀”一声,懊恼:“我没带伞。” 许愿叹了口气:“我带了,现在送你回去?” 夏至点点头,她要是现在提出不坐他的车,她直觉许愿会更生气。 回去的路上,夏至想了又想,脑中好像抓到一丝许愿生气的线索,她斟酌着开口:“许愿,你其实挺好的,要是前段时间,我肯定会选择在车里对你做些什么,但我最近出了一些事情,我对感情现在也很迷茫,啊呀好烦。”她抓了抓头发,恼怒道,“我其实不是逃避的性格,但我最近总是在做一些鸵鸟才会做的事情。” 正好红灯,许愿踩下刹车,他猜到就是这件事情让她性格大变,但她不想说,许愿不会问,他关心的是另外的话题。 “所以,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下头?讨厌?陌生人?还是看到就恶心?” 夏至瞪大眼:“哪有这么夸张,我只是……我只是……” 她试图阐述自己现在的状态:“我只是不太理解进入一段亲密关系的原因是什么,很多人明明在一起时很相爱,但分开时彼此生厌,宛如仇敌,要是她们再生下一个孩子,那简直是人间惨剧好吗,如果爱侣变怨偶,那还不如不要在一起啊。” “但是。”夏至很迷茫,“我的心里又有另一种声音,人生就是体验,要是因为害怕结果便畏惧开始,这明明是懦夫所为,何况,若是不开始,怎么会知道结局如何呢?” 许愿找了个地方停车,刮雨器来回滑动,他没出声,静静倾听。 夏至最满意许愿的便是这一点,那些对好姐妹都说不出来的困惑,在他面前尽数倒出。 她耸肩:“你看,我就是很纠结,我本来不是这样的,按照我原来的性格,我要是对你有点好感,肯定得主动出击,但我要是没感觉,别说坐你的车,我连你的人都不会见,但我现在,明明躲着你,又好像没有太躲着你,天呐,我都要鄙视这样拎不清的自己了。” 见她似乎讲完,许愿问:“我可以开口了吗?” 夏至:“你说你说,最近真的憋死我了,我好想听听别人的看法。” 许愿微微皱眉,略沉吟:“我不清楚是什么事情改变了你对感情的看法,但怎么说呢,我觉得你举的这两种例子,都是一些比较特殊的极端情况。” 夏至身体前倾:“怎么说?” “佳侣变怨偶与及时行乐重在体验,感觉是感情的两端,一种是深深纠缠而后厌恶,而另一种是毫无关联无牵无挂,但从宏观来看,更多的还是相濡以沫彼此扶持?” 夏至眨眨眼:“那我万一就不小心陷入这种极端呢?” 许愿不假思索:“如果这段关系让你不适,深深厌恶,比起相互伤害,最好的做法不应该是放弃这段关系么?” 夏至:“可如果已经晚了,两人之间有小生命了呢?” 许愿:“……只要孩子能感受到爱意,离不离婚其实区别也不大吧,但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抱歉,我不太有经验。” 夏至瘫在副驾驶位上,没再反驳,作思考状。 许愿重新踩油门出发。 锦绣华府安保很严格,许愿的车牌号没有登记,说什么都不肯给他放行,无奈,许愿只得下车,打开伞,再替夏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这场雨下得又迅又猛,饶是许愿挡去大半风雨,夏至还是被铺面而来的水雾浇了个正着,她眼前一下子模糊。 许愿从后座又拿了件西装递给她,“先裹着,免得淋湿。” 现在确实不是扭捏的时候,她肚子有些痛,每每淋过雨,大姨妈便会提前造访,接过西装,夏至将它在腰间打了个结。 许愿看了眼,将伞罩在她头上,他虚虚揽着夏至的肩,将她往里面送。 这个姿势,就好像他半抱着她,尽管他的手很克制,并没有触碰到她,夏至还是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就好像迷路的小鹿无意跑进一望无际的雪松林,她横冲直撞,怎么都找不到出口,只能蹲坐在地上偷偷抹眼泪。 守在此处狩猎的少年本该按下扳机,将她射杀,他却转变心意,偷偷将□□藏好,一瘸一拐将她送还森林。 雨依旧在下,夏至仿佛被整片雪松林环抱,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惯带的清冽香气。 她注意到,许愿全身几乎湿透,整把伞完全偏向她,而他用身躯又替她挡了一些雨。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夏至从小到大记得最多的,便是跟男生打架抢东西,似乎她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被他们划为不需要照顾的那一类女生。 她开得起玩笑,不会轻易生气,从不当众哭鼻子,当朋友有难,她总是出头的那一个。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习惯了将委屈藏在心里,报喜不报忧。 到电梯了,许愿俯身按了下,他一手将夏至推进去,一手甩伞,准备离开。 他现在宛如水里过了一遭,不是几乎湿透,是完完全全从头到脚的落汤鸡。 夏至猜,这可能是他无数不多狼狈的时刻。 许愿走到门口,夏至突然按开电梯,扒住门,往外喊:“你都湿透啦,要不要上去烘一下?” 许愿脚步一顿,怔了片刻回头:“你知不知道,邀请一位陌生男性去家中换衣服代表什么?” 夏至咬了咬唇,艰难道:“那好吧,你回去注意安全。” 电梯门“叮”的关上,还未上升,又自己打开。 夏至看向挤进来的许愿,“你不是不来吗?” 许愿简直没脾气:“你就不能挽留一下?” 夏至:“你都那么说了,我再挽留,岂不是显得我图谋不轨?” 许愿:“……” “所以。”夏至开口,“你应该不会做什么类似于‘霸王硬上弓’这样的事情吧?” 许愿额角青筋跳了跳:“……怎么可能。” 夏至挑眉:“……哦。” 电梯到六楼,夏至率先出电梯,许愿延后两步跟着,开门时,夏至回身,似是有些紧张,问:“许总,你自控力好不好?” 许愿:“应该超越平均水平。” 夏至卡着门,不让他进来,瞥一眼他的心口,促狭道:“既然这样,有句话我从刚刚就很想说了。” 许愿:“什么?” “你今天穿白色衬衫,淋了雨,真的好明显哦。” 未等许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夏至“砰”一声,将门关上,她隔着门,毫无顾忌喊:“粉色的。” 过了好几秒,许愿才领悟她到底在说什么,他压低声音,像从嗓子眼挤出来:“夏至,我的西装给了你。” “我知道呀,那我说之前,不是询问过你的意见了吗?” 许愿咬牙:“那也叫询问?” 夏至:“……怎么不算呢?” 过了好一会,见外面没动静,夏至问:“喂,你走了吗?” 许愿:“我在。” 夏至:“我要是放你进来,你不会打我吧?” 许愿按灭手机屏幕,回:“……我没有暴力倾向。” 夏至先将腰间的西装解下,挂到衣架上,眼睛瞥见沙发上的包装袋,呀,她忽然想到,她之前弄坏许愿的那件衬衫她买到新的了,昨天刚从国外邮回来,她忘记给他,没想到现在会派上用场。 做完这些,夏至开门,将人放进来。 他浑身淋湿,瞧着却依旧矜贵,额间碎发自然垂落,像被雨淋湿的大狗狗,透出一点无辜。 许愿面上已恢复平静,看不出任何咬牙切齿般的情绪。 夏至提议:“感觉你的情况糟糕一点,要不你先去洗澡?” 许愿摇头:“你先去,你们家烘干机在哪里?” 夏至指了指阳台,她将沙发上的包装袋递给许愿:“上次你让我带回来的衬衣,我弄坏了,给你搞了件新的,本来想骗你还是原来那件来着,但今天没条件,我还没动手脚,你要不就别追究,将就着穿穿?” 许愿又好气又好笑,她到底是怎么泰然自若说出这段话的? 夏至下意识抬起脚后跟,那里伤口早就愈合,没留下任何痕迹,许愿敏锐捕捉到:“上次你脚后跟的伤,是因为熨这件衬衣?” “也不全是啦,主要那时突然停电,就……发生了一些意外。” “好气,我本来都要弄好了。” 许愿:“一件衬衣而已。给我看看,有没有留疤?” 夏至抬起腿在他面前晃了晃,“早没事啦,大惊小怪,反正我尽力了,你要是非要那件旧的,我过会找给你,你回去缝缝补补又三年吧。” 夏至甩掉拖鞋,赤脚踩进浴室,许愿突然看着她的背影,问了句:“如果是别人对你提这种无理要求,你也会满足他吗?” 夏至皱眉,他也知道那是无理要求呀。 雨中才清醒一些的脑子被他这句发问,搞得一团浆糊,夏至晃了晃脑袋,回:“我要洗澡啦,听不见。” 随手甩上门,隔绝外面的世界。 逃避有时真的会让人上瘾。 一边鄙视自己,一边难以戒断。 等到夏至擦着头发出来,扫过茶几,一时愣住。 上面摆满了红枣小米粥,红糖姜茶水,切成块的苹果,剥开的葡萄…… 许愿从阳台回来:“时间太紧,来不及给你弄别的,随便点了点外卖,你先吃一点再去睡觉。” 他身上的衬衣已经扔进洗衣机,新的没有穿,暂且真空穿着西装外套。 夏至盯着他紧实的肌肉看了两眼,便矜持地瞥开视线。 下面不知道他怎么办的,夏至没敢看。 她摸了摸发坠的小肚子,问:“你怎么知道我姨妈来了?” 许愿睨她一眼:“给你西装,你第一反应是先盖肚子,我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夏至“哦”了声,许愿转身去洗澡,等听到浴室门关上,夏至才两手交叠放在桌上,将整张脸埋进去。 天呐,她真是受不了这种温柔攻势。 水声淅沥沥响起,伴着暴雨,时而和缓,时而急切。 夏至吃完,正准备回房休息,许愿隔着浴室门,喊住她,迟疑许久发问:“那个……刚刚忘了问,我过会下-面-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