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意》 1. 第1章 电话来得毫无预兆。 “钟小姐,周总今天回北城,下午五点飞机落地。” 作为周聿白的秘书,张总助的声音永远稳重端正,彬彬有礼,以及……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好的,我知道了。” 钟意甚至来不及挂电话就开始收拾,把文具画笔通通扫进包里,找了个借口退场,火急火燎跑出画室。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 五点飞机落地,机场到家车程四十分钟,接近六点到家。 正赶上晚饭时间。 她只有四个小时做准备! 先要去趟美容院,还要打电话给家政保洁。 家里需要大采购和大扫除,房间要收拾,床品要换,衣服要洗,要准备晚饭,水果、牛奶、咖啡、酒。 对了,还有花,让花店送花过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 真的来不及了。 钟意小跑着钻进出租车:“师傅,麻烦快点!” 两个小时后。 钟意从美容院走出来,深觉得自己像条滑溜溜的泥鳅,又像剥壳的白煮蛋,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毛孔。 容光焕发回了家。 “钟小姐,你回来了。”芳姨从厨房探出头,“周先生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公寓管家送了很多东西过来,我都放在水吧。” “我买了好多菜,钟小姐,晚上要吃什么?” 芳姨是惯用的家政阿姨,朝九晚五上班,家里活儿少,钟意在家吃饭次数不多,要吃也是简单弄弄。 这么大的排场,当然是因为周聿白。 钟意把周聿白的饮食偏好摸得一清二楚:“糖醋小排,虾仁丝瓜,西芹百合,再煲个鱼汤。” 她进了自己房间,坐在化妆镜前开始化妆。 美容院的贵妇SPA起死回生,这会镜中人乌发如云,皮肤晶莹软嫩,光彩照人。 只需要一点点淡妆。 眉笔,口红。 脂粉一定要浅,少少一抹颜色,未盈似满。 最后一步是换衣服。 钟意精挑细选,在衣帽间取了条刺绣连衣裙。 温莎莎电话打过来,钟意那会已经急出了汗——裙子拉链卡住了。 “钟意,你居然放我鸽子,约好下午三点半喝下午茶,你人呢?” “对不起对不起。”钟意倒抽一口气,“我把这事给忘记了。” 她憋着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拽后背拉链,“我临时有事……我真的忘了……我,我……” “你怎么了?怎么声音听起来都要急哭了?” 钟意憋得泪都快出来了。 “我不急!” 她胖了!!!!!!! 这条裙子尺码XXXS,是两年前在巴黎,她当着周聿白的面买的。 裙子是设计师品牌,重工缝制,剪裁紧窄,裙子仿佛为她量身定制一般,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试穿时,周聿白目光落在她身上,罕见失神片刻。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拎出来穿,都让人眼前一亮。 拉链终于拽到顶。 还好能穿——就是胸和臀卡得有点紧。 钟意觉得自己呼吸不畅。 好几个月没工作,她没节食,也没上秤,到底胖了多少? 温莎莎还在叨絮:“那你怎么回事?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这下午茶到底……” 钟意开门见山:“待会周聿白回来。” “哇偶~~~”温莎莎语气直转急下,音调古怪拖长,“那打搅了,你忙,没关系,下午茶我自己解决,拜拜。” 电话直接挂断。 裙子绷得难受。 钟意想了又想,决定换一条。 换了条平平无奇的针织吊带裙。 两条肩带纤细脆弱,裙长坠地,鱼尾裙摆,把整个人包裹得严实紧密。 可肩膀手臂锁骨胸线毫无遮掩,莹白肌肤明晃晃袒露着。 被包裹的那一截——纤腰翘臀,长腿丰胸,窈窕曲线惹人遐想。 钟意缀上两枚细细闪闪的耳钉,把长发松松拢起。 对镜端详。 有似纯还欲那味。 她施施然走出房间。 时间滴滴答答走。 还有一个小时。 钟意好整以暇抱起花束,把沾着露水的鲜花插进花瓶,让鲜花点缀屋子气氛。 打开音响,换一曲浅吟低唱的舒缓音乐。 随手整理屋子,追求高格调舒适的家居感。 厨房已经飘出食物的香气。 “钟小姐,你今天好靓。” 连芳姨都察觉,今晚钟意布置得好用心。 周先生好久没来了。 钟意粲然轻笑,鸦睫颤颤,腮边梨涡浅浅,美得像梦。 她跟芳姨在厨房聊天,挑选餐具,布置餐桌,用剩余食材俏皮地点缀摆盘。 * 门铃声响。 钟意频频环顾家里布置,摆出男士拖鞋,笑盈盈打开大门。 “先把会议时间定下来,我要提前和恒丰黄总见个面,安排一下,地点最好定在临江那边。” “我已经接洽过黄总那边。对方……” 两位商务精英,在她家门口还谈着公事。 戴眼镜的那位张总助,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手里拎着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夹着文件,连连点头道是。 身旁那位,穿得更松散随意些,高定西装挽在手臂,衬衫解开两粒纽扣,露出的那点肌肤反倒显得克制禁欲,整个人宽肩腿长,笔直挺拔,那张清隽温润的脸,又带着漫不经心的倨傲矜贵。 钟意这会觉得——她也没那么想看见他。 她站在玄关,觉得几个月不见,自己应该笑得开心点,弯眼咧嘴,又觉得自己笑容太过灿烂,腼腆地抿了下唇。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开场白,被两人这一打岔,钟意一时忘了拿什么话续上。 先跟旁人打招呼:“张总助,好久不见。” 张总助抬抬眼镜,礼貌回应:“钟小姐,您好。” 周聿白瞥了她一眼,淡声吩咐:“你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的,周总您也早点休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张总助低调退场,轻轻带上了门。 周聿白直接进了家门。 屋里音乐轻柔。 明快的色彩和温馨布置。 空间隐隐飘荡的几缕香气——香薰、咖啡和食物。 钟意跟着他的步子往里走,主动捞起他臂弯的西装:“给我吧。” 衣服柔柔蜜蜜地抱在怀里。 她柔柔蜜蜜地问:“累不累?晚饭马上就好,我还煮了咖啡,要不要先喝点东西解解乏?” 男人不看她,单手插兜,抬脚迈向房间,淡淡“唔”了一声。 钟意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累还是不累?喝水还是喝什么?想不想吃饭? 心头有点犯憷,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很久没见,导致见面的疏离。 房子是大平层,住两人绰绰有余,何况平日只有钟意一人。 两间套房——周聿白那间带着书房,钟意那间有个大衣帽间。 平时她睡自己房间,他在的时候她便过来。 即便他不往这儿来,钟意也会让人定期打扫房间,两个小时之前刚换了床品,家居衣物洗过熨过,床头冰箱换了日期新鲜的酒水。 钟意把西装挂回衣架。 转头看周聿白半偏着身,站在干湿分离的洗手池前,正抬手解着袖扣。 头顶的灯光在他深邃眉眼投出一团阴影,在眼下透着点不易察觉的疲乏。 她走过去,自觉替他解开袖口,又低头去摘他的腕表。 两人一凑近,钟意身上那股淡香便幽幽传入鼻尖。 不是香水味。 女人用的那些东西——洗浴香波,面霜精华化妆品,洁净衣物的芬芳,鲜花香熏,层层叠叠氤进肌肤纹理,便成了自带的体香,成为主人气息的一部分。 那表价值不菲,钟意解的也小心,微凉的手指搭在他腕上,随着动作在他肌肤上蜻蜓点水地触,不知不觉地蹭。 像羽毛拂过,撩来撩去,微微地痒。 不知故意还是无意。 他盯着她,发丝挡着她的脸颊,只留丰盈红唇和小巧鼻尖任他观赏。 还有浓密长睫轻垂,眼神扑在他手腕的专注。 他问:“最近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呢。” 其实忙什么他都知道——她隔三差五给他发消息,晒自己的吃喝玩乐,工作花絮,身边见闻。 也不管他看不看,回不回,她乐此不疲。 不知道是刷存在感,还是给他解闷子用。 “过得怎么样?” 钟意诚心回:“挺好的。” 朋友多又热闹,经济自由,还没有工作压力,真的挺好的。 以至于不知不觉吃胖。 话说出口,那块名表沉甸甸落在手里,钟意心头警觉说错话,不由抬头看他。 还是那张温润清俊的脸,漆黑的眸盯着她,亮而幽深。 她语气一转,嗓音带怨:“别的都好……只是你好久好久没来了。” “多久了?” “三个月二十一天。”钟意嘴微微噘着,手攀上他的肩头,轻抚衬衫,眼波荡着点委屈,“你走的时候还是冬天,一转眼,都快入夏了。” 他嗓音温和:“想我了?” “日思月想。”钟意顺势往他怀里一偎,失落嗔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呢。” “最近太忙。” 这几句话,搁谁身上都不信。 周聿白看她主动投怀送抱,脸颊枕在肩头,密绒绒的睫毛往上一掀,小心翼翼地睇他。 那双眸明亮又无辜,像一汪洒着星光的潭水。 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低头吻下去。 这吻挺漫不经心,像是应付差事。 两人若即若离吻了会。 周聿白的薄唇在她唇上游离,气息交缠,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贴近的温热身体,酽酽织出一张网。 钟意很喜欢。 她这种时间容易大脑缺氧,细细喘着气,情不自禁主动回应,忍不住踮脚,两手都攀着他的颈,指尖抚进浓密黑发。 想要多一点,想要久一点。 樱唇急急追着他的吻,吮住他的唇,颤颤伸出湿润舌尖,企图挽留。 三个多月,好久了…… 气氛在某个点突然热烈。 周聿白眸眼微眯,呼吸猛然急促,气势往下压迫,薄唇重重辗转,粗暴急迫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占领她的唇腔。 钟意开始急喘,身体撑不住地往下软。 他揽臂捞住她的腰,往里一收。 两个人贴得密不透风。 煽风点火。 周聿白的唇舌逐渐往下移。 钟意最后一丝清明神志是庆幸刚才没在锁骨上刷高光粉。 裙子太长。 衣服是从上面往下剥的,直接撕开了一道口子。 钟意低头,视线所及染着靡丽的粉。 她伸手捂了一下:“不行,芳姨在厨房做饭。” 周聿白喉结频滚,嗓音沙哑:“听不见。” 这高度刚刚好。 钟意面上艳色/欲滴,死死咬着唇壁不出声。 她撑着冰冷的大理石台面,极力忍耐,仍有支离破碎的声音溢出。 忍不住探身去吻人。 周聿白也在忍,棱角分明的脸绷得冷峻凌厉,眸底暗色翻滚。 甜腻绞杀,寸步难行。 喉咙泄出沉重的喘息,他衔住她的唇:“想我想成这样了?” 回应的只有抵死缠绕和暧昧水声。 * 餐前甜点,只囫囵尝个滋味。 半个小时后,钟意汗涔涔挂在周聿白臂弯喘气。 裙子已经不能穿了。 周聿白把她抱到床上:“自己躺一会。” 他去浴室洗澡。 转身时,周聿白想起点什么,不知从哪儿掏出个东西,随意往她手腕一放。 钟意眼前一亮。 笑吟吟抬起手臂——钻石手链。 钻石大颗,火彩闪耀,一看就很不便宜。 “送给我的吗?”钟意雀跃坐起,“好漂亮。” “陪人去拍卖会。顺带的。”他嗓音尤且懒哑,匀长手指解开衬衫纽扣,衣料每一道褶皱都透着餍足,衣下肌肉线条流畅紧实,“你喜欢就收着。” 钟意盯着手链,喜笑颜开:“当然喜欢,谢谢亲爱的。” 嗓音甜得发腻,和白日美容院经理见客户一个音调。 浴室水声响起,钟意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 芳姨早就走了——做好的饭菜已经温在厨房。 她累得腰酸无力,戴着昂贵的钻石手链,却丝毫不在意厨房磕碰,叮叮当当洗手干活。 把晚饭端上桌,点燃烛台,拧开红酒。 这一折腾,的确是饿了。 周聿白洗澡出来,那身高定西服换成了居家衣物,浅色长衫,灰色长裤,浓黑短发湿润服帖,带着清凉水汽。 眉眼少了点深沉,多了几分人畜无害,斯文优雅的味道。 两人坐在餐桌吃饭,聊点可有可无的话。 菜的口味,酒的年份,公寓的泳池修缮,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某个熟人的趣事。 她没问他从哪儿来?要待多久?这三个月零二十一天在忙什么? 吃完饭,钟意去厨房洗碗。 厨房的透明推拉门一眼望尽,周聿白倚在吧台,抬头瞧了几眼,接了个电话,最后捏着手机去了书房。 * 如果说饭前是开胃甜点,饭后那顿才是正儿八经的正餐。 时间其实不算早。 钟意带着睡衣进了周聿白的房间。 周聿白倚在书桌旁,手里捏着一叠纸若有所思,听见动静时抬眼望过来。 灯光明亮,他的眸比灯光更亮,神色直白地盯着她。 钟意一瞧他手里的东西便明白,有点窘,又忍不住要笑:“你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周聿白挑眉:“都是你画的?” “我不是报了个素描班嘛,老师叮嘱我们平时练练笔。”钟意抽过他手里的素描册,眉眼渐低,嘟囔道,“书房挺适合画画,我都随手乱涂,你别看了,画得很烂……” 那本素描册被她画得乱七八糟,有透视,有静物。 还有几张是周聿白的素描,眉眼,五官,身形……都是寥寥几笔的草图——钟意心浮气躁,每每画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 最好别叫他认出来。 不然这是什么意思? 日思月想,画张脸这么潦草? 钟意踮脚,把素描册塞进书柜缝隙。 “画得人不人,鬼不鬼。”他眉棱微蹙,语气带点嫌弃,又不动声色,“改日有空,我找人教你。” “我可不敢,您日理万机,还得操心我这种笨蛋,到时候生气怎么办?” 她自顾自进浴室洗澡,没待多久出来,身上带着股橙花香,水灵素净地站在镜子前吹头发。 身上的丝质睡裙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周聿白摁灭书房台灯,起身朝着卧室走去。 两人都换了睡衣。 被子一掀,接下来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周聿白覆身上来,他手生得漂亮,骨节匀称,手指修长,做什么动作都像在抚摸艺术品。 眼睛也漂亮,深沉温润,像深不可测的深渊,攫人的漩涡。 钟意瑟缩着被随意摆弄。 狂风骤雨忽急忽缓,时而暴戾时而温柔,随心所欲又毫无规律,她起先还能随波逐浪,到后来像刀殂上鱼肉,任人宰割。 他欺霜弄月,在压抑的喘息间隙开口:“身上长了点肉。” 钟意正煎熬着,猛然清醒,身体一僵:“你觉得我胖吗?” “哪个男人喜欢排骨精?”唇舌柔软,他含糊开口,“就这样,我喜欢。” 床单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钟意脱水脱力,累得懒洋洋地抬不起手指头,脑子想去浴室再冲个澡,身体只想睡觉。 周聿白打开冰箱,拎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到她唇边。 她启唇,抿了抿湿润的瓶口,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黏重的眼皮。 他抿一口水,低头渡给她。 她睡眼惺忪枕着他的手掌,很自然地和他唇舌相缠,吞咽。 对比起做/爱,钟意更喜欢接吻。 第二天早上,钟意是在自己房间醒来的。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身边空空,枕头微微下陷,床褥仍有余温。 钟意伸手抚平枕角的绣花,身体挪过去,换一只枕头睡。 有人走进房间——衬衫西裤,镶钻袖扣闪闪发亮,高岭之花的商务精英范。 “我十一点的飞机。”他抬表看时间,再看着她,“先走了。” “好。”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钟意没问他去哪,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也许是下周。 也许是另一个三个月二十一天。 也许再也不来。 * 作为周聿白的最高秘书,张总助通常要揣摩很多事情。 比如职场工作,比如上司心思。 但有些事他通常也不去细想。 比如为什么周总从美国去欧洲,要在国内转机,让手底下人跟着舟车劳顿,绕着大半个地球折腾。 比如为什么不把钟小姐放在见面更方便的临江,而要留在北城。 比如为什么时常看着手机出神,却从来不回复,事事还由他这个秘书出面通知。 2. 第2章 大四那年春天,钟意接了一个拍摄工作。 不是广告摄影棚,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剧组,是属于自娱自乐的私人拍摄。 印象非常深刻。 某集团退居二线的老董事长有个舞文弄墨的爱好,偶尔挥笔作赋,也添了不少满意之作。 董事长徜徉诗兴,某天突然有个灵感。 拍个MV,把笔下意犹未尽的意境一一呈现。 钟意的角色,就是诗里春闺幽怨的仕女。 据说选角筛了不少人。 选中钟意。 除了外貌出挑,还因为她文化水准过关,把董事长那首诗阐述得非常正确。 拍摄地点在西郊,是董事长的私人别墅。 那地儿离学校很远。 钟意不舍得打车,早上五点扛着一大包借来的古装坐地铁,辗转几个小时才到。 别墅园林大到离谱。 占地十几亩的花园,外圈深林密菁,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要不是半路遇见摄影师和其他人,她真怀疑这笔酬劳丰厚的工作是个什么骗术。 别墅里面别有洞天。 雕梁画栋,曲径通幽,亭台楼阁,花木扶疏…… 屋角猊兽吐出的淡烟,散发着清幽绵长的异香,不似俗品。 足以满足一切古典奢华的想象。 这种拍摄,董事长当然没有莅临指导。 导演是一位中文系博士,负责帮董事长润色诗篇,也给演员讲解角色和场景。 钟意自己再稍加揣摩。 入戏也不难。 午后阳光灿烂,有人进了这园子,说说笑笑从曲廊走过。 管家说是家里人带朋友来喝茶。 钟意那会儿蹲在地上捡花瓣。 正是暖春,园子里花团锦簇,她把五彩斑斓的花瓣拢在衣袖里,送去溪边拍落花流水。 临水就有座凉亭。 几个年轻人坐着喝茶聊天,话题混着日常消遣和生意场上的事情。 再饶有兴味瞅一眼水畔。 有人问:“赵晟,这帮人干嘛呢?” 赵晟大大咧咧道:“嗨,我家老爷子写了几首酸诗,光朗诵不过瘾,招人在这园子里配个MV。” 大家“哦”了一声,聊起了赵老爷子。 “老爷子身子骨硬朗,还挺有闲情逸致。” “听说你家这园子请了不少大师,修得挺精巧,喝茶待客都挺好。” “好什么呀。”赵晟拍拍身边人的肩膀,“比聿白家的宅子差远了,他家占了南山一整个山头,请的七个风水大师都说好。” 身边人坐姿闲适,气质卓然。 年轻男人乌发朗眉,生了一副让人暗妒的好皮囊,慢悠悠道:“那宅子也不怎么样,一直空着,也没住人,荒得不成样子,不如这里好。” 隔着不远距离。 钟意就站在假山瀑布下,在镜头下做动作。 树杪筛过的阳光清透,花瓣在水里打着旋,清蒙蒙的水雾拢着婀娜纤细的身形,再看水中伊人,眉眼皎然,楚楚动人,月白的裙子被风吹得欲飘飘仙去,环佩叮当,长长的披帛半幅飘进水里,半幅随风飞扬。 有人看怔了,突然噤声。 “张三,你看什么呢?傻了?”众人的目光随之投来。 粼粼水波中的倩影,不知是不是古装扮相让人觉得新鲜——那种直击心底的漂亮,让人完全挪不开眼。 再仔细看,这女演员嫩生生的,眼神清澈,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众人调笑:“今儿真不错,园子不错,茶不错,美女不错。” “赵晟,这从哪招来的演员?角儿找的不错。” 赵晟颇有做主人的自觉,招钟意过来:“你这扮的是西施还是嫦娥?” 钟意知道亭子里半数目光都在打量自己——几人衣着光鲜,气场张扬,好不好相处另说,但都招惹不起。 她捞起半湿的裙角:“应该是洛神吧。” 声音不娇怯,也不软媚,挺方正平和的腔调。 但耐不住嗓音好听。 “怪不得站水里,我见犹怜。”张三笑道,“我看你拍了挺久。累了吧,过来喝杯热茶。” 钟意攥着裙子:“谢谢,不用了。我这戏服挺脏的,还湿着,不好弄脏地方。” 三少打量她薄绡纱衣下影影绰绰的肌骨,含笑问:“衣服湿了?冷不冷?小心别感冒。” 钟意挪开目光:“不冷。” 旁边人轻声发笑:“你这小子,走哪都能怜香惜玉啊。” 轻佻目光在钟意身上一晃,谁也没当回事。 “昨儿酒吧那姑娘你爱的不行,这又搭上一个你能吃的消?” “哪的话。”三少不搭理同伴,扭头问钟意:“老爷子作的什么诗?你念给我们听听?” “诗在导演手里,我记不全。”钟意想走,“今天也请了朗诵的播音演员,请稍等,我去把他喊来。” “你哪个学校的?电影学院的吧?我认识挺多你们学校的同学。” “不是。” “那是戏剧学院?还是舞蹈学校?” “也不是。” 三少轻轻啧了声。 这小丫头,看着机灵,却有点木愣愣的不懂事。 自家找来干活的人,给客人落脸。赵晟凉凉瞅着钟意:“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至于叫不是吧?” 钟意嘴一抿:“……” 有人剑眉低敛,把茶杯撂下。 漫不经心起身: “茶也喝了,园子也看了,不如进屋里玩两把牌。” 他这一走,赵晟“唰”地跟着起来。 殷勤附和道:“对对对,我家这园子还有个酒窖,都是欧洲运来的,咱喝几杯去。” 余者也亦步亦趋走出凉亭。 谁还管钟意呢。 钟意抬首。 那人白衣黑裤,眉睫如漆,眼神锐利,似乎洞察一切,偏偏毫不在意,任人随意而为。 这一天拍摄到傍晚才收工。 钟意和摄影师几个人一起走,大家饥肠辘辘,一起吃了顿宵夜,互相留了个电话才散。 * 毕业季飞逝而过。 钟意这段时间接了个商业广告,拍了几次平面杂志,又辗转两个剧组拍戏。 还见缝插针搞定了毕业论文。 论文答辩之后,大家回学校领毕业证。 钟意顶着一头齐耳短发回校。 同宿舍的夏璇看见钟意,尖叫了一声:“乖乖,你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 钟意撩撩耳际碎发:“很短吗?已经长了很多,我头发长得快,再长两个月可以绑起来了。” 之前钟意接了个还不错的戏——里头有个叛逆少女的角色,需要一头短发。 这角色原本落不到钟意头上。 只是导演有些知名度,要求严格,不允许演员戴假发套,需要真发上镜。 一个打酱油的小配角,两天杀青的戏份,几句台词,酬劳也不多。 何况短发不好做妆造,影响后面接戏。 原定好的女演员突然反悔,钟意临时顶上。 她也没怎么犹豫,干脆利落把那头如瀑长发剪短。 “大学四年都没见过你剪过短头发,你这样我还挺不适应的。” 夏璇看她素颜短发,赞叹道:“短发也很漂亮,又很俏皮可爱欸,有高中生那个feel,你什么时候能演部青春偶像剧?肯定爆红,我老家那工作不要了,给你当私人助理成不?” 钟意笑道:“你当我的助理,咱俩都得饿死。” “我相信你就是天降紫微星,总有大红大紫的一天。” 她们Z大设计学院美女不少,风格各异,争奇斗艳。 但夏璇觉得钟意的漂亮是独一份的。 大一新生开会那天,钟意衣着朴素,素面朝天,但她往讲台一站,抿嘴轻笑,梨涡若现,真当得起眉目如画,赏心悦目。 她是南方女孩,但不是小家碧玉或者温婉柔媚的风格,也没有大女生的攻击性美貌,有种敞亮清凉的气质,让人看着打心底高兴。 不过本院名气最大的美女是隔壁宿舍的杨韵诗。 杨韵诗在学校风头极盛,无人不知。 她容貌娇美,芭蕾舞和钢琴都拿得出手,拿过本市高校的校花大赛奖,又是本地姑娘,家境优渥,从头到脚都是名牌。 谈过的几个男友非富即贵,候选人能在宿舍楼下绕三圈。 钟意那时候也有个相处不错的男朋友,后来拜倒在杨韵诗的石榴裙下。 后来每每本院美女排名,杨韵诗居一,钟意居二,也有这么一个原因在。 * 说曹操,曹操就到。 钟意和夏璇从学校食堂回宿舍楼,一辆黑色宾利从身边缓缓驶过,恰恰就停在前方树荫下。 车子招摇,车牌也不太寻常。 戴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恭谨地拉开了车门。 车里走出来个女生,肤白貌美,装扮优雅高贵,浑身散发着昂贵且精致的质感。 夏璇先看见人,啧了声,歆羡道:“几个月不见,香奈儿小姐升级成爱马仕公主了。” 大家私下管杨韵诗叫香奈儿小姐。 女孩子们过生日,基本会请左右宿舍吃饭唱歌,受邀者也会送份小礼物聊表心意。 若杨韵诗愿意赏脸捧场,礼物都是一套文具——两支铅笔和一把直尺。 香奈儿的。 说是市面上买不着的,品牌方只给VIP客户的礼品。 大家小心翼翼接过,每每都有点受宠若惊的复杂心情。 杨韵诗半身已离车内,又笑吟吟弯腰,小指撩起耳边长发,低首和车内人说了句话。 神情愉悦,笑容甜蜜。 车内人不见怎么回应,司机顺势合上车门,请杨韵诗前路慢行。 杨韵诗颔首道谢,踩着高跟鞋往前走。 背影婀娜,格外迷人。 夏璇和钟意跟在后头瞧。 宾利车启动,往前滑了几米。 司机又开车门,钻出车子,手里托着条丝巾,开口喊人:“杨小姐。” 杨韵诗被唤住,诧异回首。 “您的丝巾落在车里。” 杨韵诗快步折身回来,歉然一笑:“我都没注意,刚在包里翻手机,可能是不小心掉的。” 她把丝巾抓在手里,眼神瞟向车里。 “我太粗心了,还好聿白哥哥留心,应该道个谢。 ” 窈窕身姿走向车子,杨韵诗在车窗边站定。 似乎有话要对车内人说。 黑色车窗缓缓降下。 入眼先是男人的手,随意地搭在车窗,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仔细修剪,白皙年轻的肌肤感。 “杨小姐。” 车内男人嗓音温淡,年轻干净的声线,像水滴敲击玉缶。 杨韵诗眼波温柔:“聿白哥哥。” “这条丝巾是干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每天带在身边,若丢了我肯定伤心,也要惹干妈生气,还好被你找到,真的太谢谢。我请你吃饭……” “没什么,落在车里,一般丢不了。” 男人露出半张侧脸,工笔画白描似的五官,清隽矜贵的线条。 太年轻,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龄,在这车里反倒有种奇妙的感觉——过于菁英,气质温和又暗藏锋棱——还带着那种高高在上的松弛感。 “我母亲那边,各种场面应酬多,有劳你陪她散心解闷,应该我说谢才是……” 窥见男人的脸,钟意微微愣怔。 夏璇猛然“哇”了一声:“这个极品。” 声音不大不小。 年轻男人视线扫来,眼尾棱角锐利,眸光带着不易接近的疏淡。 钟意被那眼风一刺,垂头捏捏夏璇的手,拽着人往前走。 * 没多久,杨韵诗也回了宿舍。 恰好在走廊里跟钟意和夏璇打了个照面。 刚才楼下,她其实已经看见了两人,但那会儿没工夫搭理。 丝巾还了,周聿白说近期要出国,婉拒了吃饭邀约。 好不容易搭上机会,交集又断了。 她这会心情算不上好,神色略冷,懒得说话。 钟意和夏璇都以为刚才她们的莽撞,惹杨韵诗不高兴。 “咳,韵诗,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吧?是个帅哥,我的意思是,极品帅哥哈哈哈哈,真让人羡慕。” “对,真的挺帅的,我们正好路过,不小心多看了一眼。” “对对对,你们在一起实在太抓人眼球了,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你男朋友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应该挺厉害吧……” 这恭维话直戳内心。 杨韵诗脸色稍有转圜,带了几分悦色,淡声道:“也没什么。” 她本不想多说,却又忍不住要说。 “他的确挺厉害,不是普通人,名门公子哥那种,你们知道吧,还是常青藤毕业的。”杨诗韵骄傲道,“他常年在国外,就算回国,出入场合也不一般,也不是普通人能见的。” 言下之意,你们能见到真容,三生有幸。 钟意微笑回应:“对呢,要不是他亲自送你回学校,我们怎么有机会一睹斯人风姿。” 夏璇咧嘴添了句:“能见到这种人中龙凤,是我们的福气。” 杨韵诗神色彻底软了下来,本欲侃侃而谈:“他陪我参加个活动,正好……” 眼风突然扫至钟意唇红齿白那张脸。 杨韵诗突然转了话题:“听说你没找工作,拍广告拍戏去了?” “是。”钟意颔首,“也跟上班没差别,这样收入多点,北城租房和生活压力都挺大的。” 杨韵诗上下瞟她一眼。 在北城,这种小演员小模特太多了。 二十出头的小女生,做点别的什么不好,好高骛远,只想靠脸吃饭。 听干妈说,周聿白身边没少这种女人往上扑。 谈话突然中断。 杨韵诗对刚才那个男人只字不提,转身回了宿舍。 夏璇回屋,嘀咕两句:“你听听刚才她语气,公子哥了不起,这么有优越感,咋不上天呢?让我们这种屁民三跪九叩好了。” “而且她最后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啊?” 钟意不多想。 收拾好宿舍杂物和毕业证书,彻底搬离了学校。 大学生活就这么结束了。 3. 第 3 章 吃完几顿散伙饭,夏璇带着宿醉离开北城。 临登机前她抱住钟意:“混娱乐圈不容易,虽然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天降紫微星,但要是熬不下去,你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买机票,来找我,我罩着你。” 钟意头发又长了一些。 她歪着脑袋,笑容清甜:“好。” 宿舍四个人,有出国的保研的,夏璇家在临江,父母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工作。 只有钟意另辟蹊径,孤身踏进了另一个花花世界。 大学那会,钟意偶尔会去隔壁服装设计系当模特,或者帮摄影社拍些短片。 有个片子被摄影社拿去参赛,结果拿了奖。 出镜的钟意被广告导演看中,惊为天人,邀请她去试镜,顺利拍了人生第一支广告。 她就这么踏入了广告圈。 后来有一次,钟意陪人去剧组试镜。 导演没看中旁人,倒是看中了她,随口夸她:“这姑娘有点灵气,上镜也漂亮。” 这句话不知道真假,但钟意上心了。 她那时候想的很俗气。 这圈子纸醉金迷,她哪怕成为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色,也远大于普通工作的收入。 有机会,能多赚点就多赚点。 ——赚钱要趁早啊。 * 钟意住在北郊的秋暮桥。 合租的室友叫温莎莎,身高178,长了张高级脸,艺术学院毕业,一起拍广告认识的。 秋暮桥是个影视据点,附近的影视公司多如牛毛,晚上烧烤店里聊的都是上亿的大项目,也因此漂着数不清的影视民工。 温莎莎是正儿八经走T台的签约模特,难得在家休息。 钟意这阵除了上表演课,就是抱着薯片窝在沙发看电视。 温莎莎瞅一眼屏幕:“你的剧播了?” “有一部播了。” “哪部?” “片酬拿了六千块的那部。” 温莎莎两眼放光:“你请我吃omakase,还被人搭讪的那部?” “对。”钟意在沙发上扭了下,眉开眼笑,“就是那部。” 她摁着遥控器把进度条拉快:“只有几个镜头,剪了不少呢。” 温莎莎:“镜头晃那么快,你看你还挺抓眼的,一眼就瞧见了。” 钟意倒在沙发咯吱咯吱吃薯片。 身边帅男靓女多如牛毛,她从没觉得自己的漂亮有多出色。 何况漂亮只能充当入场券,还有保鲜期,没什么大用。 温莎莎问她:“晚上一起吃饭?庆祝你终于毕业。” “好啊。” “我让阿威去定位子。” 阿威是温莎莎的男朋友,模特公司的经纪人,认识的人三教九流,为人油嘴滑舌,特别能热场子。 吃的是火锅,饭桌上聊的话题太杂。 温莎莎抱怨前阵时装周一天好几个大面试,跑到腿断,又烦恼胸不够平,穿衣不够高级。 她登过几次时尚大刊内页,走过不少秀场,但总是焦虑还没有去过国外走秀。 圈内有句话,一个模特,如果23岁之前还没走出去,那基本只能留在国内,和超模之梦彻底告别。 “我已经23岁了,彻底没戏,再赚几年钱改行得了。” 温莎莎转向钟意:“当演员比当模特花期长,你刚毕业,年纪还小,脸又嫩,迟早能混出头。” “我没想那么多。”钟意帮她涮肉,“也许再干几年,我也找份工作上班去。” “我就瞧好你,指不定哪天时来运转。” 剪了短头发,反倒为钟意加了点运气buff,面试拿了两个角色,还捡了个小有名气的运动品牌广告。 阿威点头:“对啊,钟意,你这阶段就要全面开花,什么都去试试,咱这行不就吃个青春饭嘛,你有广告就拍,有组就进,有机会当个网红还能带货,花点钱拿个野鸡奖也不亏。” 阿威撸起袖子谈正事:“我最近搭上个朋友,这人叫Jeff,以前也是模特经纪人,后来转战演艺圈,前阵子我俩在酒局上又遇见。” “这哥们发展还挺好,他现在在一家影视公司当经纪人,公司在签合适的新艺人,钟意你要是想签,我来搭个线,至少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不会骗咱们。” 钟意顿住筷子。 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不是科班院校出身,缺乏人脉和背景资源,又没有经纪人,每天跑各种酒店剧组房间要角色,还要主动去认识各种真假难辨的编剧导演,甚至杀青后的片酬都要提防着被拖欠。 温莎莎也赞同:“的确要找个公司,有资源才能捧红人,一直单打独斗也不是办法。” Jeff那边的公司叫星澜娱乐,在业内名气不大,但诚意颇足,看过钟意的资料和作品,很快递出了橄榄枝。 * 钟意抽空打了个电话回家。 晚上八点多,老妈还在店里忙。 天热了,这个点糖水店还没打烊,来买糖水的人不少。 姐姐钟心也在店里帮忙,手机镜头晃过店内角落——小侄女枝枝抓着玩具,蜷在婴儿车上睡着了。 “爸爸呢?怎么把枝枝放在店里睡?” 钟心道:“学校还没放暑假,爸今天值班,回来不方便,就在值班室凑合一夜,不回来了。” 这事说起来还挺生气。 她爸是附近初中的数学教师,前两年城区改建,这间初中合并到区级中学,钟老师没有调入上级学校,反倒分流到附近的镇上教书。 教学质量不说,路还更远了些。 家里托关系找人想调回来,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你工作找到了吗?”钟心忙里偷闲跟她聊,“留在北城,大城市租房贵,生活成本也高,我转点钱给你?” “不用了。” 钟意问:“姐,上次你说要去看新房,怎么又没有后续了?” 钟心:“听邻居们说要拆迁……” 钟意皱着鼻子:“说要拆迁,从我念高中到现在,等了七八年了,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么小的家,都住了二十多年,东西越来越多,枝枝长大也要更大的空间。” “小妹……” “姐!”钟意犹豫了会:“我想好了,打算签个经纪公司当艺人。” 钟心呆了呆:“你想好了?这条路不好走啊,很难很难的。” “你看了我的新广告吗?防晒霜的那支。” “看到了,很漂亮,邻居阿嬷们都在夸你,还说等你回来,要找你合影签名呢。” “我觉得我可以。” “你怎么跟爸妈说?他们会同意吗?特别是老爸。” “姐你帮帮我呗。” “钟意……”钟心为难。 “我知道分寸啦,你看我拍广告拍戏,时间自由,也挺轻松的,多少人想做还做不来呢。” “……” 钟心耳根子软,而钟意向来有主见——多半时候,姐姐还要听妹妹的。 挂电话前,钟心心里乱糟糟的,想了又想,郑重叮嘱:“钟意,你千万别跟姐姐一样啊。” “知道了。” * 钟意接了星澜的经纪合同。 公司情况她基本了解,旗下艺人最拿得出手的咖位是一部爆款网剧的男主,也有名气稀淡的童星和老戏骨,和有各种剧里打酱油的配角。 她要是进了星澜,也是Jeff带,不会坑她。 这已经很好了。 有威哥帮忙把关,就好像吃了颗定心丸。 新人的合同期都长,十年往上的比比皆是。 钟意这份,卖了个友情价,八年。 她不怎么操心合同的事情,看过合同条款,洒脱签下自己名字。 ——作为一个十八线不知名艺人,钟意正式出道了。 进公司Jeff先安排她做新人培训。 最洗脑的一套,要听话,说什么听什么,当个无脑花瓶就行了。 公司签她也主要也是这原因——脸够好看,钟意不笑时明净,笑的时候又清甜,不是美得泯然众人,能让人一眼记得住。 酒当然也要会喝,不求酒量深不见底,至少不能一杯就倒坏事。 另外请业内人士来上课,教她怎么拍照、发微博、营销自己,和粉丝互动。 有了公司,钟意的工作逐渐多了起来。 她对角色不挑,片酬也不太care,基本属于有钱就行。 Jeff让她磨炼演技,哪里有活把她扔哪里。 进的第一个组是部网络电影,15句台词,工期20天,虽然剧本烂得匪夷所思,但是她迄今为止台词最多的一个角色。 后来进的都是穷酸小剧组,所有人都住快捷酒店,全组共用一个化妆师,糊咖主角眼睛长在脑袋顶,每天起早贪黑拍戏,台词还尬得人眼冒金星。 没事的时候,Jeff也领着她和同公司艺人去面试,带去各种局露面,多认识些人。 Jeff真的还算照顾,酒帮着挡,话帮着说,遇见想揩油的插科打诨也就过去了,运气好也能拿到点小产品或多媒体的广告资源。 某品牌的活动晚宴,Jeff想办法搞了两张邀请函。 给了钟意和公司另一个女艺人唐柠,让她俩进去,争取蹭点新资源。 但钟意没想到在晚宴上遇见了杨韵诗。 标准的名媛范,笑容甜美,姿势端庄,举止优雅。 更贵了!! 杨韵诗显然也看见了钟意,目光一愣,很快回神:“钟意?你怎么来了?” “我受邀参加活动。”钟意露出微笑八颗牙,“好久不见。” “那还挺巧的。” 还是有区别。 不过杨韵诗的位子在vic桌,而钟意坐在某个不见人的角落。 杨韵诗难得跟她聊两句:“好像最近也没看见过你,还在拍戏啊?” 钟意笑道:“嗯。” “今天晚宴乔伊也在,我跟她很熟,你俩认识吗?” 乔伊——最近一部甜宠剧刚爆出来的流量小花,口碑好,形象佳,本年度天降紫微星。 “我看过她的剧。” 钟意觉得再没什么好聊的,下意识捏了捏手中的包。 “包包不错。”杨韵诗眼神扫过,抬抬下巴,“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些。” 两人的包是同品牌,钟意那只是入门款,杨韵诗那只是限量版。 钟意把包搁在身前,笑道:“哦,这是跟朋友借的。” 这包是Jeff给的,千叮咛万嘱咐不容半点磕碰,裙子是温莎莎那儿品牌送的,妆发是化妆师弄的,只有假睫毛和高跟鞋是她自己的所有物。 最近很流行“拼夕夕名媛”。 杨韵诗了然点点头。 没等再开口,杨韵诗目光落在别处,神色瞬间喜悦,施施然走开。 钟意听见她甜甜喊了声“干妈”。 那位夫人雍容华贵,保养得很年轻,看起来不及四旬,风韵犹存。 杨韵诗亲昵挽着她的手,替她照看上下。 母女两人踏入了交际圈,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谈笑之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有时尚圈的女魔头,衣着考究的商业人士,连场上最大腕的明星都过来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这位夫人带动了半个晚宴的风水。 钟意站在角落一扇垂花银箔丝屏前,默默地看了会。 唐柠凑过来:“钟意,你跟刚才那位小姐认识?” “我大学同学。” 唐柠兴致猛涨,眼睛一亮:“真的?” “这不是正好!我转了圈,都是热脸贴上冷屁股,连个愿意搭话的人都没找到,正发愁呢。你同学看起来……挺有身份的,是不是可以多聊聊。” 钟意想了想:“不太好。” “怎么呢?Jeff哥都说了咱们不要空手回去啊。” 来之前,Jeff叮嘱她们,把脸皮和尊严踩在脚底下,能抓一个是一个,多拿一张名片也是好的,实在不行在大明星身边来个假摔,起码也有个镜头出镜。 “她……以前抢过我男朋友。” 钟意把脑海里前男友忘得稀碎的面容挖出来,慢吞吞道:“我大学谈了个男朋友,还是我的初恋,那个男生很优秀,也很帅气,可是没过两个月,我男朋友就被她迷倒,他居然……爱上了她。” “我男朋友当着她的面跟我提分手,解释说对我只是喜欢,并不是爱,我们分手之后,他俩成双入对秀恩爱,我伤心欲绝……几个月之后,他们闹矛盾分手,我前男友还找我帮忙送花,求我当月老劝和。” 唐柠张了张口,最后沉重地拍拍她的肩膀:“我理解。” “女人绝对不能在爱情中下跪,这是我们最后的尊严。” * 垂花银箔丝屏的另一端,周聿白只是捏着酒杯略站了会。 他和品牌的亚太总裁Neveux先生浅聊了几句。 母亲梁凤鸣作为中华区的代理商在国内深耕数十年,新的市场推广计划母亲有意交到他手里。 如果不是屏风另一侧的“爱情尊严”,这场谈话也许能持续久一点。 最后。 唐柠和钟意在晚宴上拍了无数张美照,吃了饱饱一顿给Jeff交差。 来的时候是公司的保姆车送来的。 走的时候要自己打车回去。 天寒地冻的冬季,北城的风像刀子一样刮人。 风里还夹着雪粒子。 唐柠男朋友过来接她,想捎带钟意一程,只是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实在不顺路。 钟意婉谢了唐柠的心意,喊了个网约车。 只是晚宴设在一幢公馆内,治安颇严,网约车还进不来。 钟意只能步行走到门口。 还有她有先见之明,出门前拎了个皮草,不然就身上这层薄薄的绸裙,大概能把骨头冻酥。 没忘记把名牌包抱在怀里——不然被雪浸了皮子,那就完蛋了。 宾利车停在旁侧。 周聿白极具绅士风度地下车,拉开了车门。 杨韵诗挽着梁凤鸣,站在屋檐下等他。 他迈开长腿,顺手撑开了黑沉沉的伞,绸亮的伞面一倾,已然挡去所有寒风霜雪。 臂弯的羊毛披肩还带着余温,披在梁凤鸣的肩上。 她这才露出真正的舒展笑容,眼角乍现深纹,慈爱拍了拍儿子挺拔的后背:“你跟我一道回家去。” “我今儿就是专程回来看您,跑不了。” 嗓音清润,被风雪侵染的深邃眉眼多了几分暖意。 周聿白长臂一展,把母亲和杨韵诗都护上车。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光景,众人目光扫了扫钟意。 周聿白弯腰—— 突然顿住,浅浅抬眼。 寒风凛冽。 钟意一头长发像海草一样飘在肩头,凌乱发丝吹拂面容,只留一双朦胧清凉的眼。 整个人像飘飘欲仙去的水仙花。 她冲他笑了笑。 身后灯火煌煌,眼前雪粒迷乱。 不知是不是错觉。 第 4 章 钟意进公司半年后,终于见到了张简则本人。 养活整个公司的“一哥”。 他也是一路从配角走来,两年前因为一部青春偶像剧翻红。 此后资源都还不错,目前咖位逐渐升居二线。 钟意之前也看过他的剧。 真人比电视上更帅,高高瘦瘦,脸小小的,五官精致,皮肤很白,耷着眼皮,似乎有点儿犯困,嚼着口香糖走过走廊。 同事带着钟意过去,说这是公司新进的小师妹。 他没抬眼,冷淡嗯了一声。 钟意也很理解——全公司除了他,剩下的都是小糊咖。 他自己还没到成仙得道的位置,还要被底下的鸡犬拽着带升天。 公司里的其他艺人,在张简则最火的那段时间,都和他捆绑过,买一送一。 每次粉丝都劈头盖脸地骂,甚至跑到公司账号下面讨伐。 后来实在闹得难看,公司才消停些。 唐柠心有余悸:“之前我和简则哥一起出席活动,当时那个站台太窄了,我往他旁边挪了挪,营业返图出来,他的粉丝追到我的微博,说我巴巴贴他身上,说简则哥倒八辈子霉背这么多大礼包,我这种小糊咖只会吸人血蹭流量。” 公司安排钟意和张简则一起拍广告。 公司的意思,钟意就是拍广告出身,专业素质过关,气质颜值都很适合广告主题,不可能找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何况还是自家人。 张简则坐在沙发上,摊开长手长脚,懒懒哦了声,算是同意。 钟意开口道谢,说麻烦简则哥,乖乖坐着,也没再多说什么。 要拍是张简则代言的口红。 钟意看过脚本——她素面出镜,张简则低头给自己涂口红,而后她嫣然一笑,满室艳彩。 有那么点“举案齐眉”的意思。 听完唐柠说的那些话,钟意当下还没什么感觉,后知后觉有点紧张。 她微博粉丝不多,平时拗的也是单纯美少女人设,随手晒晒小猫小狗,健身房打卡,下馆子看电影之类。 评论区也是路过打卡,唯二铁粉就是夏璇和温莎莎。 人生的第一次网暴,不该出现在这时候。 她的百度百科还是一片空白呢。 * 这种品牌广告,本来应该提前彩排,钟意试探问过张简则的经纪人,没空。 彩排一并安排在拍摄那天。 钟意早早就去了,坐在化妆间看脚本,揣摩状态。 张简则来的也不晚。 比上回在公司,他今天看起来精神多了。 还跟钟意打了个招呼,一起坐下来对了会脚本。 没过多久,张简则接了个电话,柔声说了点什么。 旋即眉梢带喜。 他频频抬手看表。 某个时间点。 片场来了位年轻女孩。 年轻很小,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挑染粉色的长发,异色美瞳,公主风的长裙,miumiu的皮鞋和包包。 身边跟着位黑西装的中年人,不知道是司机还是保镖。 还有几位咖啡店的店员,拎着大袋的咖啡和三明治。 唔…… 恰如大小姐探班。 “简则哥哥。” 大小姐双眸雪亮,雀跃挥手,“又见面啦。” “思筠小姐。” 张简则整个人阳光爽朗,元气满满,笑脸相迎,“见到你真开心。” 钟意一开始以为这位思筠小姐是张简则的女朋友。 但又不像。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气氛极熟,但没有情侣那种黏糊的感觉。 那位思筠小姐的身体语言很靠近张简则,明显是对他更有好感。 张简则没有越界,姿势明显收敛,笑容也藏着点讨好。 拍摄的时候,周思筠托着下巴,就坐在旁边看张简则。 时不时拍两张照片。 进度有点不顺。 几个小时过去,两人还在一遍遍NG,片场枯燥得要命。 周思筠不嫌烦,还一直盯着。 好不容易拍摄结束。 钟意挨个给工作人员道歉赔罪。 也跟周思筠道了声歉,说耽误她的时间。 周思筠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仰起下巴:“你是星澜新签的艺人?” “是,我叫钟意。” “我知道你叫什么。你们这些人,没事少给简则哥添麻烦,自己能力不行,就不要动歪心思,攀龙附凤。” “真的很不好意思。”钟意连连道歉,“我没和简则哥接触过,所以才NG那么多次,简则老师也是看在公司的份上才照顾我。” 钟意勉强笑笑:“我太差劲了。其实两个人合作也要看磁场,简则老师好像也有点分心,眼睛时不时往旁边瞧,要是有更合适的人配合,肯定一条就过。” 周思筠眸光乍亮,多看了她两眼,抿了抿唇:“你知道就行。” * 工作结束,钟意没跟张简则打招呼就走了。 周思筠和张简则偕同离去。 周思筠这次是从临江飞到北城来的。 追星嘛,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家里人还算开明,没限制她怎么玩。 身份摆在那,她想认识哪个明星也很简单,甚至是巴不得自己送上门来。 但严禁谈恋爱,当个哄她开心陪玩的朋友还行。 张简则放下明星架子,做小伏低,陪她吃饭逛街打游戏。 不过并不敢越雷池一步。 要是惹得周家不高兴,后果指不定如何。 周思筠本想这几天住在张简则那儿,只是她妈妈温慈柳来电话,让她回堪崇巷住,好好陪陪爷爷奶奶。 她心底再不愿意,也只得怏怏回周家。 堪崇巷的四合院,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那些喝茶说话的人。 总是蒙着复杂色彩。 今天周家难得没客人,家里静悄悄的。 廊下搁着泥炉煮茶,旁边煨着白果板栗,在银炭的烘炙下发出“噼啪”的裂口声。 周老爷子眯眼,捻着枚棋子,举棋不定。 对面的年轻人背影清落,姿态闲适搁下一枚棋。 “思筠来啦。” “爷爷。” 周思筠语气顿了顿,鼓起勇气,“大哥。” 周聿白见她袖手站着,墨眸噙着温润笑意。 嗓音悦耳:“怎么自己回来了?接到柳姨的电话说你待会过来,派人出门接你去了,没遇见?” “没有。”周思筠一面对他就头皮发麻:“司机送我从后面巷子绕进来的,可能错过了。” “你在家多住几日,过两日爸爸和思旻从国外回来,正好赶上奶奶生日,到时候咱们陪着老寿星一起吃碗寿面。” “好,正好我这个月学校放假,可以多陪陪爷爷奶奶。” 周聿白点头:“奶奶在厨房做芋羹,你去瞧瞧?” “我去看看。”周思筠一溜烟进了厨房。 周老爷子犹豫半日,终于落下一枚棋:“别说你弟弟妹妹,你也难得回来一趟。” “我这不是有空就来看您二老。” “家里也就热闹这么一阵,你们一个两个都往临江跑,那边公司固然重要,难道比得上北城的根基?” 周聿白淡淡一笑:“爷爷您老当益壮,总归有我妈照应着,再者,我们也走不远。” 老爷子幽幽叹了口气。 * 钟意又进了组。 租的房子一个月也住不了几日,白白空着落灰。 酒店倒是一住就是三四个月。 这部新剧,钟意拿到了一个女四号的角色。 男女主角名气还成,有成熟作品伴身,至少不是十八线小糊咖。 她对此已经算是满意。 公司资源就那么些,先要紧着前面的艺人。 新签进来人,有没有机会,能不能抓住机会,看运气,也看选择。 Jeff带她试过不少戏,也见过不少局。 见过男演员当众把手伸进导演裤兜,也见过女演员整个胸器都贴在人身上。 这个行业湮没的人,不分男女。 钟意觉得自己没必要牺牲到那份上。 先定一个目标。 她想要一套老家小城的房子,住得下她的家人,容得下家庭和睦。 以演员这个身份,生活节俭点,其实并不难。 这部剧,钟意的荧幕初吻献给了男三号。 庆幸的是,对方也是一个帅哥,选秀出身,唱跳俱佳,高高帅帅的。 两人接吻之前都有认真漱口,嘴唇香喷喷凉丝丝的。 接吻的感觉很奇妙。 似乎有一根末梢神经直通脑仁,钟意非常清晰地感受到那细微过电的触感传递到大脑,以至于手指微微蜷起。 再触及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被自己的面庞占领,她甚至有一瞬间很漂离的失神。 就……还不赖…… 显然,男三号也觉得很不赖。 不赖到下场之后,两人目光对接,羞涩一笑——而后男三号悄悄递过来一张房卡。 钟意捏着那张房卡,有点懵。 助理是公司配给她的,很有眼力劲,也很懂:“晚上可以一起读剧本。” 荒郊野岭,百无聊赖,年轻漂亮的男生女生,很常见的事情嘛。 钟意没去。 戏是假的,人是真的。 任何一点头昏脑热的冲动,在过后的某一个时间点,可能会让人悔不当初。 姐姐钟心,大学毕业后挺着肚子回家,家里暴跳如雷,翻遍钟心所有东西,最后气到报警,钟心也没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只说是两情相悦的男朋友,那个男的在国外出事死了,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家里没办法,只说钟心的男朋友去国外念书,钟心留在娘家,等他念完回国。 孩子生下去,也是姓钟。 钟心也没有一点点想要结婚的心思。 邻居的风言风语也多,传来传去有好多个离奇版本,好在钟爸爸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腐儒书,钟妈妈又守着糖水店,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搭理那么多。 钟意不知道姐姐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她绝对不会给自己后悔的可能。 第 5 章 钟意最忙的时候,一个月进了六个组。 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已经彻底消瘦,五官更加精致。 正好公司嫌她不够瘦,减肥了。 Jeff本意是想让她磨炼演技,演戏这回事嘛,科不科班出身没那么重要。 天赋和经验可以弥补一切。 只是没想到钟意那么不挑啊,来本子就接。 而且一直赚的都是别人看不起的小钱,这样只会害了她。 演员也需要沉淀,定位自己的质感和风格。 钟意不这么想。 谁知道这个光怪陆离的行业什么时候倒塌,谁知道她的运气和颜值什么时候用尽。 还是那句话——赚钱要趁早啊。 钱攒得差不多,钟意把积蓄都给了家里。 “加上我这笔钱,够不够家里买套大点的房子?” 她一口气赚了家里好几年的收入。 钟爸爸和钟妈妈大吃一惊:“够,够了。” 这个钱,钟意好说歹说让爹妈收下了,又说姐姐钟心牺牲大,爸妈孩子全靠她一人照顾,只能找个清闲工作,她在外工作忙点,出点钱是理所应当。 家里人又担心钟意太辛苦,又对演艺圈忐忑,话里话外都说不要她太拼,差不多就行了。 “房子最好是四室,爸妈一间,我和姐姐,还有枝枝。地段也别太偏,离糖水店近一点,妈妈看店方便。”钟意开心道,“等房子弄好了,我要回家陪枝枝。” 枝枝长大了,在电话里咿咿呀呀喊她小姨。 枝枝实在是太可爱,大眼睛溜圆,小嘴红嘟嘟,藕节似的手臂,是个美人胚子——爸爸的长相应该也很不错。 隔辈亲,钟爸爸钟妈妈疼她疼得不行,钟心的事情谁也不想再提,也不愿意搭理四邻的风言风语。 大家都想给枝枝个好环境,本来就有买房的想法,只是钱不够。 眼下有了钟意的贴补,房子很快就买了。 买了个一百三十五平的新房。 二手毛坯房,新小区,绿化设施好,离钟妈妈的糖水店也不远,附近的幼儿园和小学也不错。 房子敲定,钟家喜上眉梢,钟意也实在开心。 她演过的那些剧,陆陆续续也有几部上了。 不管剧烂不烂,演得好不好,有几个镜头。 能播,就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现在背靠公司,至少宣发能跟上,也能买几个通稿营销。 钟意的名字很简单也很好记。 剧播出后也逐渐有了关注度,微博粉丝也在快速增加。 也开始有人能在剧中认出她来,知道她是星澜娱乐新签的艺人,和张简则一个公司。 公司安排过几次张简则和钟意一起工作,让张简则带带她。 星澜旗下的艺人,除了花大力气捧的张简则外,还捧了位常演女二女三的女艺人,公司给过她两部网剧女主的资源,但剧一直压着没播,这么多年都没溅起半点水花,再说年纪也大了…… 现在来了个钟意。 观察期看下来,Jeff往老板那边说过不少好话,觉得钟意没准能捧起来。 张简则对她印象还行。 脾气好,又乖又听话,不作,不是艺人常见的两幅面孔。 钟意几乎没在私下场合主动跟他搭话,也没加他微信,甚至没在他的经纪人身上套过话。 很拎得清。 他也没那么反对她蹭他。 经纪总监带张简则去饭局应酬,也顺带拎上了钟意。 Jeff叮嘱她:“你到时候别乱跑,跟着简则哥就行啦,嘴巴甜一点,要是遇见不知道怎么说的,多撒撒娇。” 去的是城郊的私人会所。 外围建筑完全看不出这地方是会所,一扇平平无奇的大门进去,穿过一爿紫藤花架,里头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流水潺潺,山石叠叠,入眼景观雅致,几间精舍小楼掩于青翠之中。 一路走进,这地方很大,餐饮SPA茶室赌房一应俱全,还有高尔夫球场和赛车场。 服务生引着他们进了主楼,推开一扇古色古香的门。 屋内只闻交谈笑语,入目只是精美的刺绣屏风,一股淡雅的香气扑入鼻间。 转过屏风,才瞧见是极阔又富丽的屋子,用水墨小屏盏或者窗槅隔出布局,很有古典的东方美韵,又兼具了西式的舒适开阔。 席还未开,圆桌上摆着精美餐具,有人谈笑聊天。 经纪总监把钟意和张简则往里头领,笑盈盈打招呼:“宋总,人给您带到了。” 点他们的宋总是个小肚微凸的中年人,跟星澜有投资关系,张简则也认识,客气打了个招呼。 只有钟意是个生面孔。 “钟意,公司新来的艺人,去年刚大学毕业。” 杨总对钟意外型很满意。 今天这饭局是个商务应酬,几个合作方谈一个新项目,因为也是初次会面,几个男人难免缺点意思,需要点活色生香的调味剂。 人陆续过来,带的都是人美嘴甜的男伴女伴,或者长袖善舞的下属。 主客到的时候,听见门外脚步声,大家纷纷起身,笑脸相迎。 但钟意没想到这人这样年轻。 “天恒集团的小周总,闻名不如见面,真是出类拔萃,年轻才俊啊。” “周聿白。”来人自我介绍。 清俊面容带笑,他嗓音带歉,“这样重要的场合,本该由家父出席,只是他出差在外,只能由我代庖,若有怠慢不敬之处,请各位海涵。” 场面话说得滴水不露。 挺拔身姿往那儿一站,四周灯光好似聚在他身上,黑漆的眉眼带着锋芒,又被春水般的温润感柔化。 天恒集团以能源起家,后来又涉及民生实业、地产、互联网科技各行,实力雄厚,枝繁叶茂。 周聿白是董事长周安和的长子。 父辈身体康健,手握重权,他也很年轻,其实还不到接班的时候。 之所以过早进入集团核心的原因——周安和与携手二十年的发妻梁凤鸣离婚,另娶了二夫人温慈柳。 这桩离婚案搅得天翻地覆。 梁凤鸣亦是出身名门,旧式里的大小姐,嫁到周家后很快生了儿子周聿白。 但温慈柳的二子一女,周思旻,周思筠和哥哥周聿白的年岁差得不大,小儿子周思潼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非常得父母宠。 梁凤鸣忍了近二十年,后来自己的事业也做得风生水起,索性撕破脸和周安和闹离婚,分权分派,把天恒搅得一团乱麻。 周聿白才迈进天恒,迈进了众人的视野。 他斯文温和,进退有礼,为人处世半点挑不出错来。 偌大的包厢,那么阔大的圆桌,也拦不住对面宾客的热情寒暄。 暖场子的陪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者端着酒杯站起来敬酒。 来之前经纪人叮嘱,他们靠着宋总,这种局务必上心。 连张简则都笑脸相迎,俏皮话惹得满桌女孩咯咯直笑。 席间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钟意在这种场合躲不过去。 她开场急于表现,几口白酒下肚,喝的太急,双颊已经嫣红如花瓣,这抹绯色漫到鼻梁眼角,似要热腾腾地燃起来,脑子也有点迟钝,瞪着眼睛放空,也不怎么说话。 一看就是脑子浅,酒量也浅的人。 周聿白今天只带了位男秘书。 大家吃不准他爱好男女,先起哄让年轻女孩们过去敬酒。 女孩子像花蝴蝶似的,一波波捏着酒杯站在他面前。 屋里本就热,酒气香气食物味道搅在一起,闷燥得人难受。 他喝了酒,索性脱了西装,里头是件白衬衫,松了领带,领口微敞,看着就有那么点风流矜贵的公子哥气质。 有个身材火辣的摩登女郎,端着酒杯娇滴滴往他身上贴,被他不动声色往旁让了让,极具绅士风度地捏住她的酒杯往上抬了抬,抬头散漫一笑,令人如沐春风:“这杯酒,该找人替我喝。” 大家明白这意思。 再换了俊俏男生——宋总使眼色支使张简则过去。 周聿白还笑吟吟地坐着跟人说话,但挡酒的直接变成了身边的秘书,客客气气把张简则拒了回来。 宋总今天是有求于人,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搭上周聿白。 别的女伴都吃了个闭门羹,钟意连酒都没敬,还在角落里缩着发呆。 “你说你这名字,钟意钟意,到底钟意谁呢?”宋总提点她,“坐在这含情脉脉看了半天,看谁呢?” 她那双眼睛水盈盈的,似有水光在里头叮当乱晃,格外动人。 满桌的姑娘,数她最惹眼。 大家笑道:“还能看谁?这桌上的就数周总光芒最盛,满桌姑娘都捂着心,砰砰跳。” “咱这些人跟小周总坐一块,可不自惭形秽。” 周聿白懒懒靠着椅背,笑而不语。 钟意垂眼,抿唇笑了笑。 宋总直接领着她,摁到了周聿白身边的位子。 “好好坐这,陪周总喝两杯。” 离得近,头顶灯光又亮,两人目光对上,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她眸光潋滟,他墨瞳平静。 并不认识。 钟意捏着酒杯:“周总,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这杯我敬您,您随意。” 她闷着头,一口把酒干了。 周聿白坐着没动,看她把酒喝下去,没把她当回事。 白酒辛辣,灌进喉咙里,酒气上涌,钟意那张脸红得似乎就要烧起来。 席间也穿插着才艺展示。 能被带来这场合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陪客里有嗓子好的,当场唱了两句,有懂音律的,捏着筷子叮叮当当奏乐,有学舞蹈出身的,薄软腰肢也能来个芭蕾旋舞。 要么是讲个笑话,说个绕口令。 问到钟意,她摇头拒绝:“我没有什么特长。” “你们这些当演员的,没点才艺怎么混?” 钟意不想扫兴,认真想了想:“我爸爸是数学老师,我会背圆周率,还可以做快速心算,鼠兔同笼这样的趣味题,我也可以。” 满桌人哈哈大笑,觉得这姑娘傻乎乎的,也挺逗的。 周聿白那会正在看手机,漫不经心地往下刷屏幕,神色淡淡的,不知道是不是没往心里听去。 钟意睫毛扇了扇:“不过诸位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学识智慧和能力肯定远超于我,我这是班门弄斧,雕虫小技罢了。” 这顿晚饭吃完,大家都有心想要送点什么出去。 只是周聿白好似什么都没看上。 宋总本想领着张简则和钟意在门口,特意送送周聿白,看他是不是有意。 只是钟意和张简则借着酒醉,都在洗手间呆着没出来。 最后大家齐齐目送周聿白的车驶出了会所。 第 6 章 周聿白在北城待了几日。 又回了临江。 临江那边是分公司,集团的生物科技和实业制造重心都在那,他直接空降副总,磨人的事情多,花的精力也大。 周安和掌舵集团总部,父子俩位置一南一北。 反倒是在临江见面次数多。 继母温慈柳就住在临江。 父子两人约在家里吃饭。 别墅很大,但每一处都布置得温馨雅致,完全是女主人的风格,温慈柳亲自下厨,忙里忙外,淡雅笑容始终不减。 她年过四旬,保养极佳,一席素色缠枝花纹旗袍,亭亭玉立,完全看不出生过三个孩子。 家里人多热闹,满桌饭菜也合胃口。 周安和陪着小儿子看动画片,又逐个关照几个大孩子。 男人年轻时候忙于事业应酬,对孩子管教都少,反倒是年纪大了,身边有个活泼稚气的幼子,便格外珍视,心思放在家庭上的也多。 吃完饭,周聿白要回酒店。 温慈柳再三挽留,柔声细语说这家里本就留了间他的卧室,没必要出去住,酒店冷冷清清的,服务照顾也不周到。 “不必。”周聿白笑得温淡,“我出差多,住酒店更方便些,时间不早了,柳姨您回吧。” “有空再来家里吃饭,你要实在没空,我把家里厨师差到你那儿去。”温慈柳追着他,像个叨絮的母亲,“工作再忙,身体要紧,今晚上炖的汤,食材都是乡下庄园里新送来的,我看你多喝了半碗,席间吩咐阿姨另外再煲了一锅,你带回去,让人搁在冰箱里,明天再热一热,味道还是一样好。” “谢谢柳姨,劳您费心了。” 车子驶远。 那锅汤装在砂锅里,打包得分外细心,醒目地搁在车椅上。 周聿白握着方向盘,眼眸滑过窗外的灯影流光和幽黑夜幕,忽明忽暗的光影将他的身姿衬出几分颓懒疏离,脸上的温润渐渐变得清冷。 相比起梁凤鸣,温慈柳的确更能抓住周安和的心。 当年温慈柳还是昆剧团的演员,趁着梁凤鸣怀孕时搭上周安和。 周聿白和周思旻只差了两岁。 这种私生子的事情,在这样的家庭也不少见,但几乎都是忍气吞声,静悄悄地掩过去。 梁凤鸣心气高傲,被这事闹了个晴天霹雳,把整个家都砸了,一个砚台直接飞到了丈夫的眉角。 现在周安和眉毛那,还有道极淡的疤。 这事惊动了周老爷子和老太太。 两人勒令儿子跟那小戏子断了关系,想把周思旻抱过来养在身边,再给点补偿安抚儿媳。 梁凤鸣不肯,她不肯接受背叛的丈夫,势必要离婚。 两家联姻,离婚又岂是容易,梁凤鸣不管不顾,毅然带着周聿白出国生活。 分居几年,两方大家庭还在挽救这段婚姻。 周安和偶尔出国出差,会扮一副好爸爸的形象,来探望母子俩。 可温慈柳悄悄生下了周思筠。 已经两个孩子…… 好友相劝。 她可以不要丈夫,儿子也可以不要爸爸,但本属于他们母子俩的东西,难道就心甘情愿拱手让人? 梁凤鸣带着周聿白回国,接纳了温慈柳和她一双儿女。 温慈柳人淡如菊,一直安安静静待在临江,她礼仪上半点不出错,做事又周到熨帖,逢年过节,也带着孩子们去堪崇巷看看爷爷奶奶,如果遇上梁凤鸣,也主动低头喊一声姐,对周聿白也是温柔细致,领着弟弟妹妹们喊哥哥。 一南一北两个家,风平浪静,也没闹出过什么龃龉。 * 大清早的,钟意突然被不依不饶的电话铃声闹醒。 见过大风大浪的Jeff声音带笑:“钟意,你初吻火了。” 钟意懵了:“什么意思?” 就是之前她跟男三号的那个吻戏,吻出圈了。 那个镜头很美,两个演员年轻漂亮,那个吻纯真生涩,红透的耳朵和小心翼翼的姿势,欲说还休的羞涩眼神和脉脉不语的情愫。 戏很真。 连观众都能感受到的甜蜜心跳。 这部剧的剧本还不错,钟意的戏份不多,角色却很讨喜。 女主角在剧里略显疲惫,她这样鲜活新鲜的面孔,像没被污染过的星河银海,拂面的清风,完全碾压前面几号女演员。 有人专门剪辑了CUT,浏览量和转载评论都很有热度。 粉丝把钟意以前拍的广告和各种角色也被剪辑出来,贴到视频网站。 钟意点开了自己的微博,被粉丝涨幅和留言量惊了一把。 公司趁热打铁砸钱买热搜,趁着这点热度,把钟意好好营销了一番。 虽然跟流量没法比,是特别特别小的一把“火”,但好歹也有点效果。 钟意工作量涨了不少。 拿到个更好的剧本,两个月的片酬,是她过去一整年的收入。 她收拾收拾行李,进了组。 那时候张简则也在同个影视基地拍戏。 两人有时凑巧遇见。 张简则跟她熟了些后,倒是能说几句话。 上次跟宋总应酬之后,两人都想溜,结果都在洗手间门口撞见,神色都有点讪讪的。 最后被经纪总监拎着去跟宋总陪笑。 宋总倒没为难人,只是说钟意脸长得不错,脑子不够机灵,最后扬长而去。 回到车上,钟意把包里的醒酒药递给了张简则,她自己嚼着口香糖,坐在后面吹泡泡。 偶尔能传来泡泡“啪嗒”碎掉的声音。 张简则觉得这小师妹很不一般,主动把微信递过去:“加个好友吧,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更方便些。” 影视基地离临江很近。 拍戏休息的时候,张简则这边有应酬,带了几个艺人朋友去临江玩,又问钟意要不要一起去。 “朋友过生日,找几个人去捧场,你要不要一块去?也许能多认识点朋友。” 钟意连续两个月,每天十几个小时在片场连轴转,的确无聊。 一起跟着去了。 聚会的地方在一间夜店。 音乐震耳欲聋,舞池群魔乱舞,染色灯迷离晃动,一走进去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躁动。 张简则领着他们踏进VIP包厢。 屋里坐着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穿戴都时髦不俗。 当中簇拥的寿星是个年轻男人,旁边的女孩跳起来挥手:“简则哥哥。” 小脸傲娇——周思筠。 张简则跟那人打招呼,称他周少。 这位笑容倜傥的周少和周思筠相貌略有相似,应该是兄妹。 “简则来了,坐坐坐,思筠等你好久了。” 周思筠看见钟意,倒也没说什么。 她手机刷到过钟意那个吻戏,也看着星澜给钟意买营销买热度。 只要不跟张简则绑在一起,她压根不care钟意。 身边的周思旻盯着钟意:“这位小姐?” 张简则介绍:“二少,这是我公司同事,钟意。” “钟小姐,幸会。” “周少,您好。” 周思筠带着张简则出去喝酒蹦迪。 周思旻问钟意什么时候进的星澜,都拍了什么戏。 钟意如实说了。 他手里玩着个银色打火机,笑眯眯斜倚在沙发说自己对影视投资有兴趣,也投过几部剧。 “我妹妹追星嘛,贴了满墙的海报,以前老缠着我带着她去见明星,我母亲也有老朋友在这圈子,我多少有点兴趣,就当哄我妹高兴。” 嗯……所以张简则对思筠小姐是捧在手心的金主态度。 “演艺圈很多有才华有抱负的人,但苦于没机会……钟小姐喜欢拍什么题材?喜欢电视还是大荧幕?” “我没什么想法。” 钟意有点摸不准他这话的企图,刚想开口:“我——” 旁边挤进个衣着清凉的美女,把钟意往旁撞开,撒娇窝进了周思旻怀里。 “周少,今天可是你接我来的,一晚上都不理人家。” 周思旻眉头兀然一拧,嫌人半点没眼力劲,谈事的时候过来冲撞,把身上人推开:“你他妈……” 包厢门一推。 周聿白进来——他就在楼上跟人谈事,完事下来,打算过来坐会。 一眼就看见两个女的绕在周思旻身边争宠。 “思旻。” 他那张俊朗面庞脸上一点异样都无,晴天水镜风轻拂,温和惬意得要命。 “哥。”周思旻把女伴推开,笑嘻嘻从沙发站起,“事谈完了?我可就等你切蛋糕。” 桌子上老早就摆好了蛋糕。 周思旻把位置腾出来,亲亲热热搭着周聿白的肩,把他迎过来,招呼大家过来点蜡烛唱生日歌。 周聿白坐在沙发。 一抬眼就看见身边的钟意。 他那双眼睛生得漂亮,深沉温润,包厢内五光十色的灯光落在他瞳仁,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春水,而光芒在他眸海里沉溺。 钟意迎着他的目光,显然是怔住。 她一时忘了开口,待想起要打个招呼,屋内人已经挤在一起,声浪掀天,说什么都听不清。 再一错眼,眼前男人已经垂眼,眼睫毛在下睑染出淡淡阴影,不易察觉的冷淡疏离。 周思旻擦亮打火机点燃蜡烛。 包厢内笑声很大,灯光摁灭,只有烛火幽幽跳动在周围人脸庞上。 “二少先许个愿,再吹蜡烛。” 人都自觉往前凑。 周思旻一口气把眼前的烛火全都吹灭。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周聿白没动。 一缕冰凉滑腻的长发像绸子般垂下来,滑过他的手臂,而后像蛛丝一般黏在他手背。 那种感觉令人不适。 带着橙花的清甜香气,凉丝丝的,很轻微的痒,拂之不去,难以忽略。 他皱了皱眉。 “啪嗒。”包厢灯光突然明亮。 像潮水褪去,哗啦一声。 所有东西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 7 章 灯亮的那一瞬。 包厢只安静了两秒——而后是更大的喧闹和口哨声尖叫声。 “砰砰砰。” 香槟彩带礼炮四处喷射飞溅,天花板纷纷扬扬洒下花瓣金彩和粉红色的纸币。 兔女郎们笑嘻嘻围过去,红艳艳的唇在周思旻脸颊脖颈乱吻。 笑声太盛,人都淹没在这纸醉金迷里。 钟意把身上的花瓣纸屑都拂下来,几张纸币飘飘落在手边脚下,她一一拾起,在手里拢了拢,搁在桌子边缘。 周聿白的西装外套扔在一旁。 里头的黑衫带细绒,亦落了不少细闪闪的金粉箔片,拂之不去,他也不管,捏着瓶啤酒,斜倚着沙发,笑吟吟看周思旻跟人闹。 周思旻终于从美女的魔爪下解脱出来,狼狈地拽拽衣领,浑身香艳。 他瘫在卡座,瞧见周聿白姿势闲适坐着,嘿笑道:“你们光冲我有什么意思,这满地才几个赏钱,谁能把我哥这朵高岭花摘了,我赏她一百万。” 美女们眼睛一亮,齐帅帅转向周聿白。 夜店是周思旻的,周聿白也常带客来,斯文温和的贵公子,不难伺候。 这会他懒洋洋搭腿坐着,面容年轻英俊,笑容和煦,身姿又添了点浪荡风流,说不出的诱人。 “周总,这可是二少的要求。”女孩们已经笑嘻嘻地涌上去。 周聿白眼帘一掀,笑意不减反增,但他眸色清明锐利,又让人觉得气势深沉,唬得女孩不敢轻易下手。 修长手指轻轻一指:“我是周总,他是二少,谁大谁小分不清楚?只要让二少今晚上高兴得说不出话,我出一千万,出门去找经理领。” 一千万。 二少比周聿白容易搞定多了。 美女们一窝蜂地掉头扑向周思旻。 人太多,钟意怕挡着路,还侧身往沙发旁边挪挪,让了点地儿。 后知后觉往周聿白靠近了点。 包厢里太香了,各人身上混着的浓郁香水味混搅在一块,围绕着整个屋子。 但她依然闻到一缕浅淡、绵长,又带着温度的清冽气息。 离得很近。 两人目光对上。 周聿白眸色浓黑,慢悠悠呷口酒:“一千万,不想要?” 钟意并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 一千万,就这么简单? 眼前狂欢的人群太震撼,她感慨开口:“人太多了。” 他把冰凉酒液咽下喉,身体坐正,温润视线偏移成冷淡矜傲的意味。 那只是钟意的错觉。 周聿白声线平直:“还是你打算要一百万?” 他眸色依旧平和,毫无热度,似乎压根不认识她。 钟意一愣。 她挪开视线,身体移开,立马否认:“不是。” 周聿白看穿她的眼神,皱了下眉:“你见过我?” 他不记得她。 几个月前,那个饭局。 还有…… 该不会以为她故意贴着他吧。 钟意抚平裙子,客气笑了笑:“可能没见过。” “唔。” 周聿白把酒搁下,捞起外套,长腿一拔。 走了。 他把周思筠也带走了。 就是临走前瞧见舞池里的周思筠和张简则,吩咐酒保把人拎出来。 张简则杵在周思筠旁边,见到周聿白有点讪讪的。 “周少,好久不见。” 他跟周聿白也见过几次,上次见是吃饭应酬,两人席间也没说过几句话。 周聿白看见张简则,自然明了——包厢里那几个艺人,都是跟他一起来的。 周思筠不想走。 “你才十九岁,柳姨知道你跑夜店玩?”周聿白,“回家睡觉。” “夜店什么我没见过。”周思筠不情不愿嘟囔。 这晚生日趴给钟意涨了很多见识。 比如真的会有人在夜店撒钱狂欢,而那些粉色纸币被宾客无视,只是变成塞进短裙的小费。 过于刺目,她早早退场回酒店休息。 张简则次日才姗姗归来,一脸哈欠。 他问她有没有认识什么人脉,遇见新机会。 派对上现身的都不是平庸之辈,有做创投基金的,也有文化投资人,有开广告公司的,网红模特也不少。 钟意还真认识了几位。 “谢谢简则哥。” 张简则掩着哈欠,摆摆手:“都是互相帮忙罢了,以后没准也有你帮我的时候。” 他其实和钟意一样,也是从模特走到演员,混圈这么多年,不红的时候愁绪如云,红的时候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就跌下去。 至于周思旻和周聿白。 钟意顺便提了一嘴:“思筠小姐和天恒的小周总长得不像,二少倒是和思筠小姐有点相似。” 张简则懒洋洋道:“他们同父异母。周少接班临江的公司,是正儿八经的太子,二少手里有个基金会,平时做点投资,思筠还在念书,他们两兄妹是另外一个妈。” 那次活动晚宴上遇见的中年夫人,应该是周聿白的母亲。 张简则犹豫问她:“你觉得他们这种人……如何?” “没有如何。”钟意托腮凝眸,“他们并不是我能感觉的人群。” * 既然到了临江,那就是舍友夏璇的地盘。 钟意约夏璇吃饭。 夏璇乐坏了,先抱来一堆钟意的照片,让她签名。 她得意洋洋:“我要奇货可居,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等你大火起来,这些签名也能大赚一笔。” 钟意笑她:“我赌这些签名不如今天这顿饭值钱,你还是亏了。” “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啦,我每天在办公室不余遗力宣传你,你已经拥有了一个部门的铁杆粉丝,这些签名,我办公室同事抢着要呢。” 钟意俏皮眨眼:“跟你们经理通融一下,给我留个岗位,以后我也许可以走个后门。” 夏璇如今在一家科技公司做品牌策划,老板养眼,公司气氛融洽,每天下午茶太过丰盛,不知不觉胖到脸圆。 她觉得钟意太瘦了,比毕业那会还瘦了十斤。 连着两个月没有休息,每天早上四五点起床,十一二点收工。 连着十几个小时的拍戏真的很消耗体力。 拍的还都是些台词稀烂,逻辑缺失,制造低劣的小网剧。 这些其实都很煎熬人的精神气。 Jeff不想让钟意再接这样的本子。 “你不可能一直拍小网剧,演员最怕定型,你一直在这种圈子里打转,消磨完了脸和气质,就永远出不了头。” 拍那么多戏,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好角色。 也遇到过谈好却变卦,要不是带着附加条件。 最过分的是有次已经杀青,导演看上钟意,说要么□□,要么剪掉戏份。 后来那部剧播出,真的没有钟意。 其实有些挺好的机会,只要钟意肯做点牺牲,或者能圆滑点。 她不肯,Jeff也奈何不了她。 手上的戏拍完,Jeff带钟意去试一部戏。 很有名的导演,非常棒的班底和很火的IP。 男女主角都已经定好,都是红透半边天的一线明星。 钟意要试的,是剧里的女三号。 是男主的小师妹,角色很喜庆,漂亮伶俐又招人疼爱,气质也很适合钟意。 试镜那天,剧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进进出出都是漂亮得让人屏住呼吸的脸。 美貌在这种地方压根就不值钱。 钟意都不知道要如何在这杀出一条血路。 试完镜出来,Jeff面色欣喜地拍拍她:“我跟副导聊了几句,挺不错的。” 听说片酬也非常可观。 过了一阵果然有好消息——这个角色被钟意拿下了。 她高兴地打电话回家。 那部剧的男女主角,家里人都很喜欢,姐姐钟心最近还在追这两人的剧。 还有商量下要不要让钟爸爸提早退休,省得那么远跑学校,枝枝还有人照顾,家里也省点心。 不过好事多磨,签合同的时候。 剧组通知钟意被换掉了。 Jeff气得脑袋冒烟,又跟那个副导演有点交情,拽着跟人家大倒苦水。 “这事我也没办法,导演塞进来的人,这你也不是不懂,都是拼资源人脉。” “不过。”副导演透了个消息,“这部剧的女二号还空着,之前定的那个女演员,一开始说要改剧本,又说档期排不过来,不太愿意接。” 这个女二号角色,是个反派。 孤苦无依的出身,加白眼狼的属性,再加愚蠢的脑子和恶毒心肠。 基本上男女主的情路坎坷就是她给搅合的。 就连乖巧可爱的小师妹也是她给害死的。 自己的下场也是死得极其凄惨。 之前定好的女演员,最近身上有点黑料在,也不太愿意接这种角色,借着档期不合适,给推了。 Jeff动了心思,带着钟意去见剧方。 先约了个大佬酒局,一整天陪吃陪喝陪玩。 还特地吩咐钟意做妆发,挑点凸显身材的衣服。 钟意乖乖听着,神色却不怎么驯服,Jeff看她一脸沉默,好言相劝:“这么重要的戏份,就算角色不好,但黑红也是红啊,总能让更多人看到你知道你。你不是老说赚钱要趁早嘛,你看看片酬,够不够你在北城舒舒服服买套公寓?至于在秋暮桥那种地方破楼里租房?老鼠顺着排水管道进去偷吃,说给同行听都觉得low的地方?” “钟意,哥可喊你一声姐姐,我在这行也混了多少年,也没带出什么大红大紫的腕儿来,你也给我口饭吃,公司二话不说签你,是不是我介绍的?你进公司这么久,拍的那些戏,是不是我忙活的?你不愿意干的事情,我逼过你?好端端的机会摆在眼前,就是吃顿饭的事儿,你有什么不愿意的,你要知道在别的公司,别的艺人吃饭应酬这些都是逼着去,不听话就是雪藏,你看看你,我逼过你什么?” “只应酬,不做别的。”钟意看着那份合同,心旌动摇,“我不愿意。” “行行行,有什么我给你拦着,要献身也是我献身,行了吧。” 钟意跟着去了。 说是随便找个地儿试镜,导演编剧和制片资方都在,就不单单她一个人,也有剧组的其他几位演员在。 地方她去过——还是上次那个陪宋总的私人会所。 那儿有高尔夫球场,各种吃喝玩乐也一应俱全。 钟意想要的这个角色,决定权在一位姓魏的资方手里,钟意也主要陪他。 有Jeff在旁插科打诨,钟意能忍的都忍了,能做的也都做了,能喝的酒也都喝了。 最后角色拿到手,Jeff兴高采烈地带着钟意回去,叨叨絮絮跟钟意说了挺多事情。 她一路都没说话,扭头望着车窗外。 路灯和霓虹招牌的光晕在她眸里流转。 Jeff拍了拍她的肩膀:“钟意。” 钟意微微偏首,跳跃的光辉便落在她绒绒的睫毛和线条清婉的鼻唇下巴。 星光一闪——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滚着莹莹泪光。 Jeff递了张纸巾过去。 安慰她:“不就被摸了下么?隔着衣服没什么,真的,这已经就够好了,你就当拍戏。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没事的。” 钟意接过纸巾,在眼皮浅浅摁了下。 第 8 章 新剧《伽罗镜》筹备开拍。 钟意戏份重,在组时间五个月。 这是钟意进过最好的组。 男女主毋庸置疑都是大红大紫的一线明星,一众配角也是演技炉火纯青的老戏骨。 就连她之前试镜的那个女三号也不容小觑——新晋小花乔伊。 乔伊属于紫微星体质,入行第一部戏就爆,长相也是娇甜卦,人气很旺。 听人说她家里做生意,家底颇厚,每次拍戏都是带着三个助理,开着自己的房车过来。 能和杨韵诗玩在一起也不稀奇。 大牌云集,衬得没作品没资历的钟意像个黑洞。 她这个女二号是临时撤换来的,大家知道她是背靠魏总才进的组,再看看她那张眉目如画的脸,说话虽然客气,但总带点别样的目光。 别人拍戏是早八晚五,按点收工。 她拍戏是早五晚八,时间都耗在片场干等。 这倒没什么,钟意都习惯了。 最难受的是她的角色剧本。 她捏着那几沓厚墩墩的剧本,完全不明白编剧为什么要设置一个反人道的角色,来挑起整部剧的高潮跌宕。 女主好心救她,她反倒嫉妒女主的家世背景。 她在女主家锦衣玉食,因为一己私利酿成大祸,害得女主家破人亡。 哦对了,她还陷害女主,勾引男主,给男主下春/药。 夺爱不成,她彻底黑化,将男女主一起置于死地,最后小师妹惨死她手下,换了男女主一线生机。 讲真。 这人坏得毫无逻辑可言。 每次演她作恶,钟意念着那些奇葩台词,都想哐哐撞墙。 要是碰上动手动脚的戏份,下场后还要挨个跟演员道歉。 死的时候,连钟意自己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死前遭受了很多凌/辱,最后死在鬼窟,在男女主眼皮底下遭受蚀骨之痛,实在是大快人心。 钟意浑身狼狈,身上背着道具,躺在泥坑里不起来,索性舒展手脚,眯着眼睛仰面晒太阳。 演男主的演员叫蓝郁,走过来:“起不来了?” 钟意看他拎着剑,笑问他:“你还要补我一刀?” 她满脸血污,仰着脸瞧他,眉眼灵动,骨相精致——就连这个死亡角度也是好看的。 蓝郁伸出手:“看你快累死了,救你上来。” “谢谢。”她把手搭进他手心,“真希望这是我最后一场戏。” “这么不想演啊?” “我真有点后悔了。”钟意笑笑,补了句,“这么恶毒的角色,怕是要被骂死。” 蓝郁笑道:“我觉得你演得很好。” “你这么表扬我,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平时拍戏很累。 休息时间还有烦心事——她得了魏总的好处,自然也要付出点什么。 之前被摸的那两把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真的没这么容易过去。 “我这边有个饭局,都是企业老总,要几个清纯漂亮的女明星,你把那个钟意喊过来,她那张脸挺对胃口。” “有什么不愿意?吃个饭而已,也没把她怎么样,一个戏子矫情个什么劲,真当自己千金大小姐?” 资方得罪不起。 公司要求钟意必须去,Jeff也各种哄她。 钟意只得捧着笑脸,去赴过几次约。 温莎莎也劝她:“你就看开点吧,这个圈子能有几个人干干净净,对得起自己就行,我们模特的待遇还不如你们艺人好,谁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只要你火了,在公司有地位有话语权,这些事谁也不敢轻易逼你。” 有一次钟意陪魏总应酬,时间实在太晚,高速上又堵车,她赶回剧组已经迟到了。 等她的几个演员,眼神交换,隐隐透着讥谑和嘲笑。 钟意火急火燎赶到化妆间。 一群女演员七嘴八舌在里头讨论帅哥。 最帅的人都在娱乐圈——香港影帝,内地偶像,顶流小生。 乔伊不以为然,辩驳道:“谁说最帅的一定在圈内,我也见过一个,容貌气场无人能及,身份地位也不一般,年纪轻轻就是集团继承人,而且是两边家族的大公司。人家有钱到什么地步呢,我有个朋友是这位董事长夫人的干女儿,她每次陪董事长夫人出门,车马费不是爱马仕就是高定珠宝……有一次……” 大家啧啧:“那这位继承人结婚了吗?身边应该不缺女生吗?” “没有。” “那乔伊你朋友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捷足先登成为豪门阔太太。” “也许能成功呢,想要嫁入豪门也不是那么容易,什么都要学,什么都得会,也挺辛苦的,不仅要让人长辈都满意,还要抓住男人的心。”乔伊对镜拨了拨刘海,“我朋友要是能嫁进去,那可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钟意在乔伊身边坐下。 “你迟到了,全组都在等你。”乔伊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仗着身后有人撑腰这么嚣张,偷偷跑出去应酬,导演知道吗?” “有人撑腰当然嚣张。”钟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扭头笑道,“你是导演亲自提携的人,导演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 一句话把乔伊给噎了回去。 * 这部戏从头拍到尾。 魏总那边传唤过钟意好几次。 最后她戏份快杀青,本来就忙,Jeff又让她去应酬。 钟意气得眼冒金星。 Jeff好言相劝:“吃个饭而已,你的脾气魏总也知道,他也就是赏识你的才华,不会真把你怎么样,再说你跟着他多认识点人脉,不也挺好的嘛,以后还有很多合作机会,等这部剧播了,咱们下一部剧肯定是一番,你身价起码要翻几倍。” 钟意挖苦他:“比起当经纪人,你拉皮条显然更成功。” Jeff自觉一片苦心,觉得钟意多少有点不识抬举。 车已经等在楼下,导演那边也请好了假。 钟意还是妥协。 “戏马上就杀青,这是最后一次,我说到做到。”钟意也养出了脾气,柳眉倒竖,“你们别拿雪藏来威胁我,我不吃这套。” 应酬在老地方,轻车熟路。 魏总和南方某商厦的老总谈事情,约着先打高尔夫球,接着吃饭喝酒。 钟意坐在高尔夫球车上发呆。 偶尔过去捡球,送水。 球场有好几拨客人。 有一行人也开着高尔夫球车慢悠悠过来,进了球场。 今天天气好,赵晟约几位朋友过来玩。 “多久没来这儿,最近这会所不行,人越来越多,都是些什么玩意,什么暴发户都往里进。” 远处车道,有人歪歪扭扭开着高尔夫球车兜风,脚下踩着油门,一踩一顿,突突突地玩着打发时间。 是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姑娘,带着顶遮阳帽,帽檐压得很低,她一头长发甩在肩膀,黑漆漆的跟绸子似的。 瞧瞧,这种人就不该进来。 赵晟皱眉:“哎,要不然咱换个地方,我有个地儿不错,去那坐坐。” “怎么说?” 周聿白捏着球杆,漫不经心开口:“来都来了,这儿厨子还算不错,做国宴出身,吃完饭再走也来得及。” 天色渐晚,两拨人都往宴会楼走。 魏总手一抬,搭着钟意的肩膀。 她目光淡淡,斜乜了一眼,心里又冷又硬——那只手胖如猪蹄,说不出的油腻恶心。 钟意面无表情往里走。 只是视线回收,前面有人。 那人身姿磊落,清隽优雅,慢慢地掀起眼皮,目光恰与她对上。 五官深邃,面容是一派不动声色的温和,但又是不平易近人的冷清,那双漆黑沉默的眼睛,看她犹如一粒沙、一根草、一朵野花,一切如尘埃的东西。 时隔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很久。 这种场合陪吃饭,还没人护着,种种细节自然是不必提。 人的成长和改变很快。 吃过几次饭,钟意也学会了阿谀奉承和欲拒还迎那套,面对那些下/流玩笑,也能笑盈盈地面对。 今天这顿饭局还算好,没怎么为难她。 酒喝的也不夸张,先喝了一圈白酒,她推辞说不胜酒力,魏总也没为难她,吩咐服务员给她换了瓶葡萄酒,说念她拍戏辛苦,专门给她的优待。 也只给她倒了半杯。 钟意捏着酒杯,统共也就抿了几口。 只是坐在对面的,魏总的秘书抬眼看了看她。 这秘书老实恭顺,从不会直视人的眼睛——但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有点警惕和幽暗,目光落在她的酒杯。 钟意心头猛然一惊,没由来觉得有点晕眩。 她后知后觉有点害怕。 媚眼如丝,醉脸酡红,钟意扭着腰肢起身,拎着包包,笑嘻嘻说去洗手间补个妆。 她捏着手机冲进洗手间。 先打Jeff的电话,再把手指伸进喉咙催吐,把刚才的酒液呕出来。 没接。 Jeff的电话一直没接。 呕了一堆东西,钟意只觉得浑身发软。 不能在厕所里呆着——不管是不是多疑,她要赶紧出去。 包厢里客人散尽,只剩下了魏总。 她转身要走:“魏总,既然客人都散了,那我也该走了,明天还有戏要拍。” 有人拦着门。 “急什么,时间还早,我们这还没散席,再喝两杯。” “我司机来接,车子已经在外面等。” 魏总拉着脸:“怎么?这么不耐烦,你一个小演员,名气不大,谱摆得倒挺大……” 缠七缠八的,就是不肯放她。 话没多说几句,钟意渐觉身上力气被抽去,眼睛也渐渐模糊。 她张嘴喘着气,不说话,稀里糊涂地就向外走。 算一算,药效也差不多要发作。 魏总找了两个服务生来搀钟意:“钟小姐喝醉了,你们扶着她,我送她回去。” 钟意眼神迷蒙温顺,整个人软绵绵的,半倚着人的肩膀。 脚步绵软往外走。 走到外间,打领结的服务生端着盘子往别的雅间走。 钟意突然把身边人一推。 她脚步急急,跟着那个服务生走,拐进了一扇雕花门,绕过暗花银箔屏风。 里头有说话声。 身后人反应过来,嗳了声,追着她。 谁也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像只钻进缝隙的鸟。 赵晟位子对着门。 就是眼睁睁看着个盘靓条顺的年轻姑娘突然冲进去。 黑发如云,红裙袅娜,那裙摆跟随她的步伐摇曳生姿,精致无暇的脸庞泛着艳靡的色泽,那双星眸迷离朦胧,又闪着灼急的光。 钟意就望了一眼。 转瞬就坐在了周聿白身边。 春风沉醉的晚上,她几乎是视死如归般地扑过来,身上混着股苦艾酒的香气,这种高浓度的酒像催/情的幻觉,又如没有巧克力味的夹心巧克力,微醺的芯子。 周聿白姿势没动,一双骨节匀称的手依旧搁在桌上。 “这这这,这好端端坐着都有美女送上门啊。”赵晟盯着钟意,满脸都是艳福不浅的神色,“聿白,这姑娘你认不认识。” 他微微偏头瞧她,眉棱皱着。 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 魏总和服务生都追着进来。 “你也不看着路,瞎闯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搅各位。” 赵晟抬抬下巴:“这谁啊?” “这位小姐是我朋友,我们那边刚喝完。她酒量太浅了,喝一杯就醉,这不打算扶着她回去休息,一不小心就走错了。” 钟意拧着伶仃肩膀,整个人在细细喘气。 她眼前已经有点模糊,意识慢慢朦胧溃散。 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周总,我叫钟意。” 她嗓音软绵绵轻飘飘。 钟意颤颤抬手,冰凉指尖沿着他的手肘缓缓上爬,一路摩挲,像有气无力的挑逗,停留在他手腕,细细抚弄他的腕骨,最后纤纤玉指紧紧扣住他的掌心。 “您还记得我吗?上次在这里……我也陪您喝过酒,就坐在您身边……”音调甜软如水,丝丝颤颤,“还有您弟弟生日,我也陪着您,您那时问我……问……还有以前……” 钟意眼前一黑。 她猛然咬了下舌尖,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死死抓着周聿白的手,拱进了他怀里。 温热潮湿的呼吸挨着他的颈,她细细袅袅地喘着气。 气息洒在皮肤,她热腾腾的鼻尖蹭磨着他。 很轻很颤的痒。 服务生过来,想把钟意扶开。 被周聿白一个冷戾眼风扫开。 他沉声回她:“钟小姐记忆不错。” “我一直对您念念不忘。”她小声嘟囔完这句。 陷入了黑暗之中。 人已经栽倒在了周聿白怀里。 周聿白搂住她的肩膀。 赵晟简直看了场美人戏。 这姑娘—— 真有能耐啊。 周聿白眸光阴幽,平和问人:“你,给她喝了什么?” “能喝什么,就几杯白酒,给她醉的。”魏总神色有些不好,嘴里解释着。 过去拽钟意。 “你们几个还不过来扶着钟小姐。” 大家有目共睹,钟意是他带来的,该由他带走,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钟意细白的手还紧紧抓着周聿白。 分不开。 她手腕勒着条细细的项链,跟周聿白衬衫的六星芒袖扣死死缠在一起。 周聿白眉头紧皱。 直接把人抱走了。 * 第二天。 钟意是在酒店床上醒过来的。 睡了个很长的觉。 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她衣服没换,还是那身裙子。 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 只有手心攥着枚银色六星芒袖扣。 和她的项链缠绕成一体。 钟意捏紧了手里的东西。 让它硌进自己的皮肤,骨骼,感受它存在的痛意。 手机里好多电话消息,都在问她在哪儿。 今天还有她的戏。 大家都在找她。 钟意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匆匆赶回了剧组。 最后一场戏是雨中戏。 她对男主爱而不得,所希望得到的一切都落空,最后撞见男女互定终身倾述爱意,失魂落魄走开。 浓郁的夜色里,倾盆大雨。 她撑着把伞,走在空无一人的昏暗街巷。 白皙精致的脸庞散发着柔玉般的光。 她裙摆摇曳,面无表情,而后慢慢眼眶微红,眼睫一眨,泪珠潸然而下。 滑入无边雨幕。 衣裳黏重湿冷,雨珠扑面,前路艰难。 她下巴微抬,目光冷酷,睥睨前行。 最后一段路。 钟意带恨扔掉伞,冒雨前行。 身姿如燕,孤绝笔直。 她冲着镜头冷笑。 笑里藏刀,笑里含泪。 钟意,杀青了。 第 9 章 戏杀青后,钟意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工作。 配合宣传、媒体采访、剧组聚餐等等。 蓝郁的杀青在她之后。 女主角姜念霜最近有别的工作缠身,有些戏份单独后补。 剧组的杀青特辑拍了很多物料。 因为姜念霜不在,那天杂志周刊过来,钟意跟蓝郁一起接受采访。 男女主捆绑炒CP,钟意在采访时也把两人天花乱坠地夸了一顿。 媒体问蓝郁:“那您两位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对手戏?” 戏里钟意苦恋蓝郁到疯魔的地步,但蓝郁对她冷若冰霜,避之不及。 蓝郁想了想,笑道:“有一场戏我印象特别深刻,是我受伤昏迷时,钟意偷偷过来照顾我,她坐在我身边守着,那时候我躺在床上本来要念台词训斥她,结果卡词了,那时候戏已经拍到深夜,也NG了太多次,大家都很累,结果……她怕我笑场,捂住了我的眼睛,声泪俱下把我骂她的台词念了出来,还顺着逻辑把这段戏圆过去了。她这个角色其实很不好演,跟她个人风格也完全相反,但她演出了一个很特别的状态,真的很厉害,也很敬业。” “您那时候对她心软了吗?” 蓝郁长眉一扬,笑而不语。 后来剧组一起吃杀青宴。 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天,蓝郁坐在钟意身边,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休息。 “打算回家一趟,好久没有见爸妈。” “你老家在哪?” “汀溪,南省的一个小城市,你肯定不知道。” “汀溪。”蓝郁缓缓念道,“听起来是个很美的城市,应该很好玩。” “没什么特别,但我们那儿的糖水还不错,我家就开了家糖水店。” “是么?有机会那要去尝尝。” 钟意笑盈盈道:“欢迎。” “你什么时候回来?后面有什么工作?还进组吗?” 钟意皱了下细眉:“还不知道,暂时没……” 乔伊就坐在一旁,娇声娇气哎了声,腔调可可爱爱:“人家怎么会缺工作啦,靠着魏总那么大一棵树,连导演都要亲自等她。” 蓝郁顿住没说话。 钟意垂眸。 那个晚上,那件事情。 没有人问,也没有人提及。 钟意知道自己肯定喝了点什么东西。 喝的那些酒,不足以让她醉成那样。 袖扣的主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也没有联系过她。 魏总再没有找过她,也没有为难她。 只是她偷听到Jeff打电话,电话里的人说她厉害,怪不得眼高于顶,原来是另攀了高枝。 Jeff倒是旁敲侧击问过。 钟意撩起眼皮,淡声说这世道有陌生人路见不平,自然也有人笑里藏刀把人往火坑推。 不管Jeff怎么解释。 这段合作关系已经了裂缝。 * 手上的工作全都结束后。 钟意收拾行李,自己回了汀溪。 家里已经从八十多平的老楼搬到了一百多平的新家。 钟家知道她要回来,喜笑颜开。 回去的那天,全家人都出动来接她,钟妈妈眼睛一瞪,伸手戳钟意脑门:“瘦得跟柴一样,会不会饿死。” “妈,这样上镜好看。” “能好看到哪儿去?回来多喝几碗糖水补补。” 枝枝躲在钟心身后,照片里看着肉嘟嘟的,实际小小一只,搂着妈妈的腿,偷偷瞄钟意。 撞见钟意的眼神,又怯生生地缩回去。 奶声奶气喊一句“姨姨”。 太可爱了。 钟心大学念的是外语系。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离家不远。 她比钟意更秀气柔弱,气质也更文艺忧郁些。 枝枝已经两岁多了。 钟意听爸妈说,公司就有同事追钟心,殷勤到帮忙拎重物上门,接送照顾孩子。 家里的意思,钟心还很年轻。 遇见合适的人,该恋爱就恋爱,该结婚就结婚。 至于孩子。 枝枝就留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钟爸爸从学校退休,夫妻两人带着孩子、守着糖水店。 日子也能过下去。 钟爸爸钟妈妈让钟意劝劝姐姐。 姐妹俩像小时候那样躺在一张床上,旁边的小床睡着憨态可掬的枝枝。 窗外的月光像凉水一般流淌进来,皎洁静谧。 钟心不想听劝。 “姐,枝枝的爸爸真的死了吗?” “死了吧。”钟心仰面躺着,怔怔望着天花板,“别人说他死了,我也当他死了,也许是真的死了。” 钟意扭头:“你还想着他吗?” 钟心闭着眼睛不说话。 “姐,你觉得枝枝长得像谁吗?” “像谁?” 钟意也闭上眼:“像你念高三那年,糖水店外面的树下坐着个喝醉酒的人,你好心端一碗糖水给他解酒,从那天起,你就被他缠上的那个小混混。” 钟心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瞪着眼睛。 不敢置信地望着钟意:“妹妹,你,你……你怎么知道?” “我和你睡在一个房间,怎么会不知道。” 钟意柔声道,“你什么都不说,但我什么都知道。” “我没想到你念大学后又跟他在一起,我真的恨死这个混蛋。他无非就是长得帅点,会几句花言巧语,能抵得过你怀孕生产的痛吗?抵得过别人的流言蜚语?抵得过枝枝没有爸爸的伤害吗?抵得过你用一辈子单身来换吗?” 钟心的眼泪慢慢从眼眶淌下来。 “姐,你愿意枝枝长大后也遇见一个像她爸爸的男生吗?” 钟意递纸巾过去。 “我不愿意。”钟心哽咽。 “那就当他从来不存在,过自己本应该过的生活不行吗?” 钟心觉得—— 家里有小妹,好似就有个了主心骨。 钟意放长假,在家里住了两个月。 过普通人的日子,吃吃喝喝带枝枝遛弯。 算起来,是她这几年休息得最久的一次。 她也会去糖水店帮忙,帮妈妈搭把手。 家里的糖水店开了二十多年,店面很小,活儿很多,食客也不少。 番薯牛奶,椰汁豆腐花,桂花凉粉,红豆杯冰,杏仁奶露龟苓膏…… 钟心和钟意都是被糖水养大的。 那时候邻居们都说姐妹俩像糖水,姐姐软糯,妹妹清甜。 * 休完假,钟意又回了北城。 《伽罗镜》的片酬制片那边已经结清,但她和星澜有分成合约,还等着公司把最后一部分款打给她。 所有的积蓄加在一起,她想在北城买个单身公寓。 秋暮桥好似一个巨大又廉价的造星工厂。 楼下随便一个健身房、小吃店、小酒吧都充斥着想红的网红模特和小演员。 她打算离开。 钟意和Jeff闹掰,温莎莎也和威哥分手。 反正这圈子就这样,什么感情都比不得利益来的直观。 温莎莎找了个服装设计师男友,打算搬去男友家住。 钟意这阵子主要忙着看房子。 预算有限,钱只够她买一个很小的房子。 甚至不是全款。 四十多平,一个人住也够了。 同时也忙着工作赚钱,该进组就进组,该接商务就接商务。 但喝酒应酬她是断然不去的。 等到手边事情都整理得差不多。 钟意去了趟公司。 ——她要和星澜解约。 经纪合约她看过,也咨询过律师。 那笔违约金,她咬咬牙。 勉强出得起。 如果公司更人性——那天晚上,Jeff知道她会遭遇什么,却还是选择推她出去。 这件事情钟意没追究,也是希望拿此当条件,和公司私下和解。 钟意仍然觉得自己在这行业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并且也不可能会有多好的前景。 但她明显选择错了时机。 公司对解约的事情一直拖着不处理。 先断了她的工作。 并且频繁更换她的经纪人。 《伽罗镜》一直在预热。 并且提前一个档期播出。 有男女主角的人气加持,和不错的制作班底。 这部剧反响非常不错,随着剧情的推进如火如荼席卷了网络话题栏。 蓝郁和姜念霜的热搜像开花一样。 一串串一嘟嘟。 各种路透采访和幕后花絮也是定时放送,供观众佐餐。 钟意偏偏在这个时候火了。 她这个恶毒女配的角色的确惹人厌烦,让人恨得牙痒痒,得而诛之。 网络上对她恶评也如潮水一般涌来,什么难听恶臭的话都有。 但谁也不能否认——荧幕上这张面孔,一颦一笑让人惊艳。 哭的时候很心碎,笑的时候很清甜,坏的时候很单蠢,狼狈的时候很呆萌。 拿着不输女主角的美貌,凭什么只能当配角。 剧情越往后刷,渐渐涌现出了一批“女二粉”。 “昭昭虽坏,但实在美丽。” “她哭得我心碎,只好原谅她啦。” “她下毒的时候甚至东张西望了一下耶,眼神明明就是很心虚,知道自己错了,又心虚得很可爱,有点笨笨的。” “她逃跑的时候甚至提起了裙子,那姿态像落跑公主,一点都不狼狈啊。” “欺负女主还很得意地噘了下嘴巴,这跟小孩有什么区别啊。” “说她聪明也挺聪明的,笨的时候也挺笨的,为什么老天没给她个清醒点的脑袋?” “昭昭就是被这些嚼舌根的人蒙蔽了内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她要是小时候能多念点书,知道换个男人喜欢,也不至于绑在一棵树上吊死。” “论一根筋的笨蛋美人走歪路的后果——稀里糊涂就能毁天动地。” “我喜欢她为了得到,不顾一切的样子。” “她那段雨中独白我都看哭了,好美好惨好可怜,救命,我为什么会同情一个反派角色?” 蓝郁也晒出了一个剧组Vlog,跟同组艺人打打闹闹,背景里一闪而过钟意——她顶着剧本背台词,脑袋痛苦地磕着柱子,发现蓝郁的镜头,露出一张可怜兮兮又沮丧的小脸。 实在惹人怜爱。 连星澜都没有想到钟意在这部剧里收割了一大波粉丝。 影响力已经到这份上,钟意后面的路就不难走。 只要后续资源跟得上,就是另一个张简则。 星澜想把钟意的念头劝回去。 也承诺会不遗余力地捧她。 假以时日,一定会大红大紫。 钟意执意要走。 她去意已决,没有丝毫动摇。 两方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 星澜最后给出了违约金的金额——三千万。 钟意被这个字数气笑了。 “公司没有给我任何高价值的资源,其中还有部分工作是我自己接到手的,三千万,这个数字等于我在星澜的所有收益的几倍不止,你们怎么能狮子大开口,提出这个数字?” 法务部胸有成竹拿出各种她签字的经纪合约和商务合同:“白字黑字,公司的损失不仅于钟小姐的违约,还有公司为了培养你支付的各类费用,甚至是你签过的商务合同的违约金和风险金。” 钟意冷笑:“那公司强制艺人参与不合理商务应酬,甚至是经纪人隐瞒,导致艺人被下药昏迷,险些受到侵犯,这也是合同约定?” 法务慢条斯理问她:“钟小姐,您有证据吗?” 钟意紧紧咬住唇壁。 第 10 章 温莎莎听钟意说三千万违约金,气得血管爆炸。 先打电话里把威哥骂得狗血淋头。 当初钟意毕业,威哥拍着胸脯担保说星澜绝对靠谱,绝对不坑自己人。 这才签了八年。 连合约都没找律师细看。 合同分成三七开,钟意只拿了三。 一个吸血的小公司,怎么有脸开出三千万的违约金。 温莎莎气愤道:“这种垃圾公司就是这样,掐着你现在有点名气,要么让你乖乖听话,要么就拖死你,要么赔钱认栽,如果你后面换公司,还要给你泼脏水爆黑料,想方设法污蔑你,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乖乖听话,逆来顺受,并不会得到几分好处。 要是胆敢反抗,那就是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 钟意找了个律师咨询—— 从合同来看,各种大大小小的坑埋得颇深,要是星澜咬死不让步,也许不至于赔到三千万,但至少也是千万级别。 而且诉讼时间极其漫长,过程很折磨人。 换而言之,钟意如果想凭一己之力去对抗星澜,很难。 律师建议:“要是能证明星澜和投资方串通,下药意图侵犯你,把经济纠纷归属到刑事案件,结果会更乐观。” 能拿出什么证据? 事情过去那么久,她没有当即报警,没有检测喝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就算那天晚上她和魏总喝酒。 有人看见,有人知道,但魏总光天化日也没有对她做点什么。 两人甚至都没有独处一室。 连侵犯未遂的指责都不成立。 Jeff也从来没有承认那天晚上的事情。 即便她现在去报警立案,保不准被星澜反咬一口。 这个圈子,好像弱小就是原罪。 无依无靠,就注定要任人宰割。 温莎莎思来想去,找不到能帮忙的朋友,也找不出解决办法。 她闷闷问钟意:“能怎么办?咱们没证据,没钱,更没靠山,要么跟星澜和解,先攒点人气……” 钟意淡淡“嗯”了声。 手中摩挲着枚银色的六星芒袖扣。 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钟意解约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 在《伽罗镜》极有热度的情况下,钟意没有工作,没有露面,连社交账号都悄无声息,公司也完全没有宣发,一反常态的静悄悄。 张简则也知道这事。 他最初和星澜签的合约未必比钟意好。 红了之后,他在星澜有了话语权,又因为周思旻的帮忙,顺利跟星澜改了经纪约,由自己的个人工作室打理事务,现在星澜对他的约束力并不大。 穷途末路,钟意第一次主动找张简则,说起解约的事情。 张简则隐晦提点她:“你不如先好好工作。” 这个时候和公司闹僵,的确太傻。 聪明人都知道,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抓住机会,把人气炒起来,也许能一飞冲天。 这个时运错过了,谁知道有没有下一个。 “简则哥,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周少?” 张简则蹙眉:“你见周思旻做什么?” “我知道周少是你的朋友。”钟意目光坦荡,“我并不想和周少有什么瓜葛,只是我手里有个东西,想请周少帮忙还给原主。” 后来周思旻瞧见钟意手里那枚袖扣,简直乐坏了:“你说这是我大哥的东西?” 钟意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周思旻听:“我醉倒在周总怀里不省人事,他帮我拦住人,还把我送去酒店,留了这枚袖扣在我手里。” “我对周总心怀感激,只是毫无交集,所以想请二少帮忙把这枚袖扣还给周总,帮我说声谢谢。” 周聿白的前未婚妻死后。 周思旻没听说过他跟身边哪个女的有点什么。 更别提跟不相干的女人。 再仔细打量。 眼前的小明星,确实亮眼。 也有点本事。 能让冷心冷意的周聿白出手帮忙。 周思旻眼珠子转了转:“你跟星澜解约,要赔三千万?” “是。”钟意局促地抿了抿唇。 她那副模样,就差把缺钱和走投无路两字写在脑门上。 周思旻眯着眼,也生了一股怜香惜玉之心:“三千万也不算什么事。” 钟意脸色黯淡:“二少有办法?” 周思旻把袖扣扔回去,懒洋洋道:“你要是能让我大哥对你……” 他露出个奇妙又暧昧的笑容,“我给你三千万,怎么样?” 钟意瞬间明白,悚然摇头:“周总怎么看得上我。” “照我说的去做。”周思旻打了个响指,得意笑,“他以前有个未婚妻,可惜跟着他出车祸死了,身边一直空着,勾引个男人有什么难的,放聪明点就是。” * 周思旻的夜店叫SPACE,奢华无度,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在临江人气极旺。 这种温柔乡销金窟,出入之人也非泛泛之辈,也是明星网红的常聚之处。 周聿白也是这的常客,楼顶半层都是他的私人包厢。 最近手上有个海外项目要谈。 对方是东南亚华人,又喜欢热闹,几次见面都定在SPACE。 周思旻一般不乐意管公司的事儿,但温慈柳总叮嘱让他跟着大哥学着点。 每回周聿白那边见人待客,也少不了要点他应酬作陪。 商场应酬。 冠冕堂皇的好事都让周总做了,剩下的污糟破烂事,都落在他这不思进取的二少身上。 这回客到,包厢外就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 秘书推门。 屋里灯光流转,酒台鲜花堆得琳琅满目,七八位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每双盈盈顾盼的美目都落在来客身上。 “哥。” 周思旻春风满面过去握手,“林先生,久候多时,就盼着您来捧场。” 这位橡胶园世家的林先生也不过三十几许,身材细瘦,面色白皙,讲中文带着文绉绉的南洋音,笑眯眯道:“周总、周少不愧是亲兄弟,两人都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让人自惭形秽。” “林先生说笑。”周聿白温声道,“尊府家世显赫,底蕴深厚,我周家不及一二。” 周思旻歪搭着周聿白的肩:“我不如我哥。” 入座先寒暄喝茶,那帮莺莺燕燕已经自觉簇拥在来客身边,林先生身旁就挤了三四位,连周思旻也搂了两。 只有周聿白身边空着。 他坐姿清雅,气度不俗,含笑看旁人搂搂抱抱,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周思旻眼一乜,手指指周聿白身边的地儿:“你杵那干嘛呢?还不过来?” 沙发角落,有人亭亭玉立起身。 人漂亮得不像话——长卷发,一条腰掐得很紧的黑裙,裙裾随着步伐闪着银粼粼的光,衬出窈窕纤弱的身段。 很细的肩带,伶仃柔美的脖颈锁骨,肌肤骨骼像雕琢得温润的美玉。 那张雪白的脸小小的,五官立体,眼眸明澈,眼底藏了绵绵星光,细长的眉和微微上挑的眼尾又打破纯真清澈感,眉目如工笔画白描,唯有嘴唇是红的,醒目又艳丽。 漂亮到骨子里的清艳。 钟意朝着周聿白走过去。 她拂了拂长发,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细细的一根项链,缀着枚六星芒的吊坠。 那吊坠很突兀地停在她锁骨下面。 钟意自觉在他身边坐下,嫣然一笑:“周总。” 周聿白掀起眼帘,沉静瞥她一眼。 目光落在她胸前。 那双墨瞳波澜不起。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她。 有人认得出钟意:“这位美女眼熟啊。” “当然眼熟啦,明星哎。” “你不就是最近姜念霜那部剧里那个,那个……挺恶毒的女的……” 钟意嗓音轻柔:“我叫钟意,是星澜娱乐的艺人。” 包厢里的男人夸她漂亮,女伴跟她聊八卦聊剧,钟意坐在周聿白身边,帮着端茶倒水,摸牌点烟。 谈笑间,林先生递过来一包烟。 说是只在吕宋岛种植的一种烟叶,产量极低,全世界知道这烟的人不多,他就爱这一口,走哪儿都要带着,也给大家尝个鲜。 大家挨个都尝了,笑着说是草药味,味儿还挺甜。 钟意接过香烟,半倾着身体,擦亮火机,把烟点了。 她指甲亮晶晶的,白皙纤细的手指捏着烟管,往周聿白嘴边递。 周聿白正伸手摸牌,伸手挡了下,清俊面容带笑:“先替我尝尝味,到底是怎么个甜法。” “好。” 他要她尝,钟意当然照做。 她别扭地换了个手势,两根手指夹住烟,往自己嘴里放。 大家瞧她这笨拙的模样,知道她平时不碰烟。 女人抽烟的姿势通常诱人。 钟意眼睛垂着,浓密的睫毛在白皙面容投出淡淡阴影。 抿唇吸了一口。 那烟味道很怪,过滤嘴很甜,像抹了蜜一样。 而后是股清凉的草药味,又不如薄荷那样纯粹,沿着喉咙刺刺拉拉飘进肺里,又直直顶上天灵感。 钟意猛然皱起脸。 晕乎乎睁开眼,被气味刺激出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林先生挺喜欢她这泪汪汪的模样,用生硬的香港话问她:“钟小姐觉得怎么样?” “又甜又清凉,很特别,是抽过一次再也不会忘记的味道。” 周聿白扔了张牌:“喜欢?” 钟意奉承:“很喜欢。” “你一口气吸这么久,不怕醉烟?” 她冲他笑笑,笑颜如花,嗓音被烟气熏哑:“有周总在,我什么都不怕。” 周聿白眸光微闪。 半年前的那次相遇,她跌跌撞撞地冲到他身边,鸵鸟似的扎进他怀里。 半年后的今天,她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种拙劣的小把戏,其实并不太讨他喜欢。 她媚眼半眯,抬手再把那支烟递给他:“周总尝尝吗?” 周思旻挤眉弄眼:“不如给我尝尝,哪支烟都不如钟小姐这支甜。” “钟小姐不如也先替我尝一口。” “周总怎么舍得。” 大家起哄逗她,钟意还擎着那支烟陪笑。 周聿白展眉笑笑:“你们倒是会抬举她。” 他自然而然接过烟——过滤嘴上还印着她的口红。 烟咬在嘴里,吸两口,斜乜着跟人谈笑,又和周思旻有三分像,一样的风流倜傥。 这顿商务应酬气氛融洽,桌上谈笑风生,宾主尽欢。 时间不早,林先生被莺莺燕燕扶出了门,周思旻也搂着个美女笑嘻嘻出去,其他人也很快散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屋里就剩了钟意和周聿白。 林先生走之前留了一整包烟给周聿白。 这烟其实不太好抽,味道很怪,但配着海外的这个投资案,倒是有点提神醒脑的功效。 钟意坐在他身边,无所事事又不好出声打搅。 只能默默地看着他。 如果被一个年轻女人长时间地注视。 那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周聿白低头翻着文件,视若无睹。 他当然迎接过太多类似的目光,只不过刚才出门的人言语过于露骨,她的视线也太大胆直白。 钟意过去帮他点烟。 亮漆黑色的打火机,滑开时有“叮”的一声脆响,火苗橙黄。 她伸手拢着火光,微微弯腰凑近香烟。 项链从锁骨荡出轻巧优美的弧线,在半空中晃荡。 银色的六星芒在他眼里轻轻摆动。 “周总。”她伸手掩了一下项链,让它定在他视线里。 “这个,您还记得吗?我一直没有跟您道谢……那一次,真的很感激您的出手相助。” 他态度温和,语气却带着哂谑:“钟小姐是不是来的太晚了?难免让人怀疑你的诚意。” 钟意窘迫地抿了抿唇:“我其实……” 周聿白皱眉深吸一口烟,不动声色把烟摁灭:“我看到了你不成熟的野心,和从不估量结果的愚蠢。” 钟意自觉忽略他后半句话:“您……看到了我的野心?” 她伸手把项链摘下,解开那枚六星芒袖扣。 有点手足无措地把袖扣凑到他面前,呐呐道:“其实今天是二少让我来的。” “嗯?” “我最近很缺钱……二少知道这枚袖扣的事情……让我来勾引您。” 周聿白眉棱一挑。 她弯下柔软腰肢,长长的裙子铺满地,把那枚袖扣塞到他手里。 微凉手指触到他温热的掌心。 “二少说您身边从来没有女人,如果我成功了,可以给我三千万,如果我不成功……” 他温润笑意挂在薄唇边:“如果不成功,我也会出三千万,让你去勾引周思旻?” “我不愿意。” 她直直仰视着他,两颊嫣红,声如蚊蚋,“我更喜欢您。” 周聿白浓眉下那双如墨的眼眸锐利地盯着她,神色若有所思。 第 11 章 有些事很难拒绝。 譬如继母无时不刻的关切,和不成器的弟弟不厌其烦往他身边塞女人看乐子。 譬如年轻漂亮的女人仰望他的那双明亮率真的眼,和直击胸臆的羞涩/爱意。 周聿白没有关注过钟意的剧。 不过公司的茶水间和电梯,常有女同事讨论热门新剧,其中也包括那部《伽罗镜》,说起女二号颜值极高,角色讨厌,不过演技有点出戏,让人牙痒痒又实在讨厌不起来。 他此时亦有此感。 她说缺钱——他恰巧也知道三千万违约金的事情。 袖扣静悄悄在她手里攥了半年——不偏不倚就她就在今日出现。 他俯身凑近她,那双清俊的眸让人琢磨不透,嗓音温和:“钟小姐喜欢我什么?” 钟意被他锐利幽深的视线盯着,心头颤颤,嗓子如被棉花堵住:“您的眼睛……只要被您望进眼里,不知不觉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没料到自己能把这么油腻又中二的台词……自然而然说出口。 周聿白笑了:“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笑容倒是挺奇妙,看她像看天方夜谭似的。 钟意脸蛋红得发烫,心乱如麻,小小声补充:“就比如第一次见您,您主动在赵家花园帮我解围。比如我喝醉的那个晚上,您出手相助拦着没让人带走我,比如杨韵诗也爱慕您,她走的每一步,都在靠近您……我也一样。” 这些话,全是自由发挥。 她当然记得见他的每一次。 周聿白神色平和——显然他也记得。 很凑巧的几次偶遇。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表白到这个份上。 钟意没敢对他投怀送抱,只是把自己的手指覆在周聿白的手心,捂住了那枚六星芒袖扣。 他神色转圜,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幽深目光几乎要在钟意脸上戳出个洞来。 钟意努力放平自己的视线,坦然又澄净地迎着他的目光。 她身姿一动不动,眼睫轻眨,手指软软地牵住他的手,拇指轻轻摩挲他的腕骨。 男人温热白皙的肌肤下,隐隐凸着条条筋络血管。 很性感。 这种勾引,有点小儿科—— 周聿白反手握住她,桎梏她指尖的动作。 他的手指修长匀称,骨感很重,刚柔并济的力量感。 双手紧握。 两人的体温几乎要把掌心的袖扣捂烫。 钟意的心仿佛也被烫着。 似乎僵持许久。 最后。 周聿白眸光一收,淡然起身。 他没拒绝,甚至是默许她的态度——要论起来,男女间无非就是那点事儿。 把那枚袖扣塞进她手心。 让她收着。 再递过来一张卡片:“他会联系你。你有什么事,找他就行。” 她拿到的是张秘书的名片。 钟意见过——就是每次见面都陪在周聿白身边的李总助。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张“通行证”? 拿到这张名片,具体能通到哪里?在什么位置? 只是有身份的人都难免高高在上,傲慢得只允许自己往下递个传声筒。 而下位者——没有勇气直白出卖肉/体,只好扯个爱意做遮羞布。 * 这次见面之后,钟意又回了北城。 解约官司悬而不决,她现在是完全被雪藏状态,每天躺在家无所事事。 温莎莎看她每天作息规律,早起早睡,养花看书,甚至还学着做饭。 丝毫看不出一丝消极心态。 “你到底在等什么呀?要么咱们找个好律师,坐下来跟星澜死掰,要么你再低头回归星澜,难道就打算一直这样拖着?” 坐下来谈,赔的还是一笔无法承受的巨款。 低头回归,最终下场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糊涂酒局。 钟意说:“先等一个电话。” 这通电话没有让钟意等很久。 李总助很快就找了钟意,直说起钟意解约的事情,问她:“钟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周总的实力。”钟意直言,“贵司的法务部能帮我谈到哪一步?” “周总有自己的律师,赔偿金和合约都不是问题,包括钟小姐您的经纪公司。” 钟意之前发愁那么久的事情。 在李总助这,语气轻松得很像画大饼,“您有任何想法,尽管开口。” 钟意想了很久:“我想要公平。” “如果我是过错方,我应赔尽赔。但如果我没错,我也不应该遭受我不应得的结果。” 李总助点头:“我明白钟小姐的意思。” 钟意一开始不知道李总助打算从哪切入。 后来李总助取走了钟意手里和Jeff的一些聊天记录,还有魏总的。 “你们打算……查会所的事情吗?”钟意迟疑问。 “请钟小姐放心,您是公众人物,我会保证案件的隐私性,绝无外传的可能性。” “我并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我手上没什么证据,只有我和魏总的一些通话记录。” 李总助语气轻松:“不需要您手上的证据,我们已经调取了会所那天所有的监控,也找到了协助作案的服务生,证据确凿,没什么大问题。” 李总助的办事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钟意先收到了Jeff的致歉。 随后是星澜,公司唯唯诺诺奉上了她的经纪合约,别提三千万的违约金,甚至倒赔了此前分走她的一部分片酬,客客气气送她出门,还了她的自由身。 最后是魏总,诚惶诚恐地请钟意赴赔罪宴,说请钟小姐高抬贵手,他有眼不识泰山。 当然,这局钟意没去。 唐柠旁敲侧击问过钟意,不知道她靠上了哪边的背景。 能让星澜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张简则知道的更多——周聿白和周思旻不在一个水准。 钟意能直接攀上周聿白,前途不可限量。 他特意约了个饭局叙旧,席间问钟意有没有想法开自己的艺人工作室,他身边有些资源可以推荐。 钟意摇头。 她尚且不知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张简则笑道:“也是,你现在不必着急,烦心事刚过,不如好好休息一阵,后面自然有机会,我要是遇见什么适合你的角色,也可以推荐给你。” 只要有人捧,不愁没有出头之路。 整个世界都是和颜悦色,一切都顺风顺水。 钟意只能说:“谢谢。” 这事儿瞒不住,温莎莎知道周聿白这个名字后,愣是什么话都没说,先喝了三大杯水。 “这人什么来头?” “家大业大,枝繁叶茂。”钟意托着香腮,语气定定:“周家天恒集团的接班人,他母亲那边有个凤驰集团,是几个奢侈品牌的国内代理商。” “金光闪闪。”温莎莎啧了声:“你跟他,好上了?” 钟意歪着脑袋:“不知道。” “不知道?” 暂无消息,暂无联系。 只有一个李总助,告知她:“有事随时联系。” 世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肯屈尊纡贵帮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图。 到底是人是鬼。 她这把赌的还挺大的。 连周思旻破天荒找钟意,电话里笑嘻嘻地说钟小姐真有本事。 “我还以为我哥真是什么高岭花,结果还不是拜倒在钟小姐的石榴裙下,就是说没有拿不下的男人,只有看对眼的女人。” 周思旻非常乐意看见周聿白享受点声色犬马。 别天天的端那么高,端那么假。 累得慌。 * 周聿白的召见毫无预兆。 李总助来电话说周总回北城,要出席一个晚宴,让钟意准备一下。 最后推过来一张名片,说是周总的私人号码,让她加一下。 好友申请在很晚的时候才通过。 那时候钟意已经睡下,连寒暄都免了。 按照李总助的说明,要去是一个聊胜于无又不得不去的商务晚宴。 因为在场的多半是女性,需要带个女伴去应酬。 钟意给自己花钱最多的地方是脸,身边几乎没有奢侈品。 她想着第一次伺候。 力求盛装出席,惊艳主顾。 为此自己花钱,购置了价值不菲的裙子、鞋子、首饰、包包。 还约了很火的明星化妆师做造型。 晚宴当天。 李总助提前派司机过来接她去见周总。 司机来了。 她也上车了。 坐在这种豪车里,感觉有点不太真切,像腾云驾雾,不知要去向何方。 只是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司机和钟意同时接到了电话。 周总先走了。 并不需要钟意作陪。 司机停住车子,问钟意是要回去还是? 她扭头看着窗外逐渐黯淡的暮色,再低头看看自己,大方表示:“我就在这儿下车。” 难得装扮齐全,近来心情尚可,又没有工作压力。 正适合自己走走逛逛。 看了电影,逛了商场,吃了晚餐。 即便坐在角落,也有不少人能认出她,大家夸她漂亮,把钟意夸得心花怒放。 回家前,她走去附近的独立咖啡店。 趁着这会人少,买杯特调咖啡尝口鲜。 真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熟人。 杨韵诗拎着裙摆,踩着黑色高跟鞋,带笑从宾利车里跨出来。 车里男人随后迈步出来,西装革履,矜贵温润。 迎面正撞见了捧着咖啡杯出来的钟意。 “韵诗,好久不见。” “……”杨韵诗显然是眼里没她,愣了一下才回神,“钟意?” 三个人目光相触。 对上周聿白的视线。 钟意握着咖啡杯,不自觉呷了口。 抿一抿,实在忍不住。 红唇不由自主泛起笑容。 那笑落在周聿白眼里——倒还挺开心的。 第 12 章 钟意的笑容发自内心,实在是过于明显。 明显得连杨韵诗都觉得蹊跷——不对啊,见到她这么开心? 随后某个念头突然袭来。 之前听乔伊说钟意陪/睡搭上了一位制片人,才拿到了《伽罗镜》的女二号。 难保这种没下限的人动别的歪心思。 “你也买咖啡啊。”杨韵诗语气生疏。 身形一挡,明显是想拦着钟意看身后人。 可惜周聿白身量太高,目光也太平静。 直棱棱地和钟意对视了几秒。 钟意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心情大好,晃晃手中咖啡杯:“对哦,这家的咖啡真的很不错,很值得一试。” 杨韵诗显然不想搭理她。 扭头跟周聿白说话:“聿白哥哥,这家咖啡店的店主是你的校友,据说也是从……” 周聿白不遂人愿,在钟意面前停住。 他抬眸,气定神闲问:“韵诗,这位是?” 钟意无辜地瞧着他:“周总您好,我叫钟意。” 自我介绍真的很必要——她不敢保证他还记得她。 “她是我大学同学,很久没联系了。” 杨韵诗猛然回神,神色惊诧,“你俩认识吗?” 不然怎么知道姓“周”。 周聿白语气闲适:“可能见过,不然钟小姐怎么知道我姓周。” 他那平和目光莫名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钟意掩饰性喝口咖啡:“周总贵人多忘事,之前在一次酒会上见过您。” 周聿白意味深长“唔”了一声。 这下杨韵诗脸色差了,目光疑疑盯着钟意:“是么?” 怪不得刚才那个笑是冲着聿白哥哥。 她语气敷衍:“钟意,时间不早了,你要走了吗?路上小心。” 赶人了。 钟意挥手微笑:“我已经叫车了,拜拜。” 她身姿婀娜跨进路边的出租车。 杨韵诗收回眼风:“不好意思,我本想着顺路买杯咖啡,结果被人耽误,浪费聿白哥哥你的时间。” “没什么。” 杨韵诗加快脚步:“我这个同学风评不好,大家躲她都来不及,我本来也不愿意搭理她,但还是顾及下同学情分,聿白哥哥你不要介意。” “风评不好?”周聿白蹙眉,语气淡淡,“怎么个不好法?” “她在念大学那会就成天忙着出去拍戏,作业论文什么的都拖拖拉拉的,交的朋友也不怎么好,班上同学都不喜欢她,后来毕业了,整个设计学院就她一人不务正业,仗着有几分姿色跑去当演员,为了拿到角色什么底线都没有,很不干净呢,聿白哥哥如果你以后再见到她,也不要理她。” 钟意当然不知道杨韵诗在背后这么编排她。 只是回到家之后,她本想洗洗睡了。 没想收到了李总助的消息,让她过去一趟。 现在?过去? 周聿白的指令很简单:“让她过来。” 给的地址是某间五星酒店。 顶层的豪华套房。 那杯咖啡还没喝完。 钟意脸上的笑容无影无踪。 时间不早了。 去酒店能有什么事。 钟意默默换回了刚刚脱下的那身昂贵着装。 * 酒店的短绒地毯绵软舒适,走廊贴着暗金色的浮雕墙纸,圆形的雕花灯筒拢着温馨光线。 周聿白在沙发,翻着本厚厚的外文杂志。 西装外套随手扔在靠背,领带也揉成一团窝在角落,衬衫随意解开几粒扣子,肩背和手臂的肌肉线条隐约透出白衬衫。 知道她进来,连眼皮都没抬起来,手一指,示意她落座。 钟意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坐好。 这间套房布置得不像传统酒店,陈设有精心布置的痕迹,应该是作为长期住所使用。 自然放松又安静的私人领域,她乍然闯入,难免内心紧张。 只是对面男人神态放松,散漫地搭腿坐着,头顶光线落在他乌黑的短发,衬得他五官深邃,格外俊朗。 钟意心里又放松了几分。 路是她自己选的,人是她自己贴上去的。 等周聿白把手上的杂志翻完。 钟意不由自主坐直。 他抬头打量她。 她已经脱了咖啡店外披着的那件披肩。 里头就是正儿八经的晚宴行头——裙摆纤窄,青丝飘柔,首饰晶亮。 妆容很淡,显然是新换的。 喊她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半路被他放了鸽子。 再偶遇,她还能笑得那么开怀。 难免有点刺眼。 他温声问她:“你笑什么?” 她抿抿唇,眸光纯净对着他,“我笑了吗?” 周聿白长指轻叩杂志:“咖啡店。” 钟意一滞,立马把嘴角展平:“可能是因为……偶遇周总您,情不自禁开心。” “情不自禁?难道不是因为偶遇老同学才高兴?” “哦,您说韵诗呀。”钟意又切回巧笑嫣然的状态,“当然啦,见到韵诗也很开心,真的很怀念以前的日子,我们一起上课做作业,下课聚餐吃饭,不过自从毕业后很久没见面,有时间的话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韵诗也是越来越漂亮有气质,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大家都很喜欢她呢。” 说到这里,钟意突然想起点什么。 迟疑问了一句:“周总,您会和杨韵诗结婚吗?” 杨韵诗应该很想嫁。 周聿白没说话。 只是眉棱紧皱,冷冷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锐利冷漠,藏着高高在上的倨傲。 根本不存在的命题。 连想象都排除在外。 钟意看明白了——连杨韵诗都配不上他的档次。 她再问:“那她是你女朋友吗?” 周聿白:“不是。” 钟意唔了声,眼里含着笑:“那韵诗应该很难过吧,我觉得她很喜欢您。” “所以呢?”周聿白语气淡淡,“你笑这么高兴,因为她抢过你的男朋友,你现在也抢了她想要的人?” 钟意愣怔,脑子迅速转了几道弯。 果断点头:“对呀,看见您高兴,看见她也高兴,所以我是真的很高兴。” 她冲他甜甜一笑。 周聿白盯着她的笑靥,半晌后起身走开。 他背对着她,修身玉立,宽肩窄腰。 抬手解衬衫扣子。 钟意犹豫。 是不是应该主动上前服侍? 脚步声起。 她已经朝他走过去。 很近的距离。 冷清声线传来:“还不走?” 钟意愕然定住:“哦,那个……我走,我走了。” 她云里雾里地出了酒店。 大晚上的,让她跨越大半个城区跑来。 只是为了问她这点事? 钟意不这么想。 她隐隐有感觉,她也许触动了……让他不那么开怀的某个点。 仅仅因为……她笑了? 也许是警告,或者另一种方式的训斥。 * 离谱的是杨韵诗。 钟意和她毕业之后再无联系,连彼此的联络方式都无,不知从哪儿问到钟意的电话,问她怎么跟周聿白认识的。 “我参加过那么多酒会,哪里能记得这些呢。”钟意敷衍她。 “那你见过他几次?” “忘记了。” “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看在同学的份上我才告诉你,聿白哥哥因为家里原因,最憎恨娱乐圈的女人,招惹他的后果会很严重。” 钟意面无表情对着电话:“谢谢你的善意提醒。” 她撂下电话。 思前想后,给周聿白发了个消息。 语气可可爱爱,说杨韵诗找她,问两人认识的细节。 周聿白第二天回了她四个字:“置之不理。” 钟意索性不管。 她跟星澜解约的事情摆平后,还从星澜那儿拿回来了一笔片酬。 添了这笔钱,其实够买个大一点的房子。 姐姐钟心是为了枝枝才留在汀溪。 等枝枝再长大一点,如果钟心想来大城市换个工作,可以住在她这儿。 钟意把原先定好的那套四十多平的房子换到七十多平。 这阵子就忙着把房子落到手,布置小窝。 困难解决。 房子买定。 积蓄掏空。 温莎莎问她以后打算怎么办。 是签新的经纪公司,还是自己单干,或者金屋藏娇享受人生。 其实《伽罗镜》播出之后,她收到了不少工作邀约。 有不少好机会,可惜都被星澜扔了。 钟意犹豫问温莎莎:“你觉得我去公司找工作呢?” “你想去上班?” “我念的是设计系,找个广告公司,设计公司,或者公司宣发部都行,应该不难。” 温莎莎嗤笑:“别想了,这个圈子进来很难,出去也很难。” “还想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拿着简历出去,HR问你是不是走错了去隔壁公司试镜的?还是在格子间跟同事聊你演过的电视剧?或者出去见客户别人递一支笔让你签名?花瓶的标签一旦贴上,你以为摘下很容易吗?办公室勾心斗角你以为就干净?” “再说了,你已经在电视上混了个脸熟,有名有姓有作品,再往上拼一拼没准就是个女明星,何况你现在还攀上了周聿白这个靠山,有什么好怕的,就在演艺圈好好呆着,早点实现财务自由,到时候等你倦了,出去结婚生子,或者自己做点喜欢的事情。” 钟意犹豫了很久。 她除了大学成绩,简历上的确写不出一项能胜任工作的亮点。 蓝郁这时候找她。 先是恭喜她顺利解约,恢复自由身份,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又推荐过来一个角色,问她有没有兴趣。 一部现代剧,演他的妹妹。 剧组副导跟他关系不错,也知道钟意,他索性直接帮她推荐。 钟意本来已经约好去试镜。 但李总助又突然冒头,要她去临江陪周聿白应酬。 时间正好冲突。 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完全没有可比性。 李总助直接帮她订了机票。 这次是个商务酒局。 这种应酬没那么正式,以吃喝玩乐闲聊为主。 带女伴,也主要是调剂和陪衬。 钟意穿的还是上次那条为晚宴准备的裙子。 周聿白在车里打电话。 车门打开的时候,他在谈话的间隙望她,视线在她裙子上停留了一秒。 钟意低头看看自己,似乎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后座宽敞。 但他坐的位置居中。 她撩起裙摆钻进去,就已经是挨着他坐。 两人衣角重叠,几乎都能感觉彼此体温的热度。 密闭空间,听觉和触感都分外灵觉。 接触过几次,钟意知道他不用香水,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只有极淡的一缕清冽气息,恰如须后水的薄荷味道。 她今日用的是某品牌的“斩男香”。 很饱满的花香,甜丝丝的,让人莫名有好心情。 下车后,便有男士搂着女伴在外头等周聿白。 四个人寒暄打招呼。 男士都互相恭维对方的女伴貌美气质佳。 这种场合,钟意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 他没有丝毫异样,和颜悦色跟人交谈,带着她往里走。 在场的成功男士好几位,年龄不一,唯有周聿白最年轻,剑眉狭目,温和清隽,气质又带点疏离冷淡。 半数女生都在偷偷望他。 钟意坐在他身边。 她当然比李总助更好用,能吸引视线,制造话题。 还能帮忙挡酒。 今时不如往日。 以前被星澜带去陪什么制片导演应酬,那是消极怠工,酒能少喝一口便少喝一口。 现在自己抱住了金主大腿,再消极怠工,就难免有点不识抬举。 这可能是钟意喝得最多的一次。 不至于喝醉,但起码已经晕了六七成。 钟意喝晕了就不太爱说话。 她会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痴痴地看着人说话,视线很专注。 其实听进去的很少,她只是在放空思绪。 酒会散场,她跟着周聿白走了。 车里有点闷,酒气蒸腾上来,红晕像胭脂一样从脸颊漫到鼻梁、眼角、耳朵。 车子一个转弯。 她蹙起细眉,脑袋抵着冰冷的车窗。 另一侧坐着的人垂眼看手机,吐出两个字:“难受?” 钟意呐呐:“有点晕。” “不会喝就别逞强。”他声调毫无起伏。 钟意目光呆滞望着窗外:“不然你喊我来临江干嘛呢?不就为了应酬么。” 嗓音懒懒地拖长,半点不掩饰的兴味索然。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您”变成了“你”。 周聿白侧首,轻轻瞥了她一眼。 见多了滴水不漏的人精,有人偶尔显露拙劣演技,感觉上分外突兀。 车子去的还是酒店。 今日太晚,钟意会在临江住一夜。 但李总助没有提前告诉她,今天有帮她安排房间。 钟意也是后知后觉回神。 这样的时间场合和目的地,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听从安排,不闻不问,直接跟着李总助和周聿白走。 就直接被带进了周聿白的房间。 周聿白在临江住的是一套复式套房。 钟意的行李箱被人搁在一楼卧室。 她瞬间头晕目眩,呼吸乱了少顷。 再慢慢回复了平缓。 李总助把人送到,看钟意脸似乎红烫得厉害,临走之前还吩咐管家送来两盏解酒汤。 落地窗外是璀璨灯光和一望无际的城市夜景,像一幅静物图,只有光影线条,不问喧嚣。 其他人都走了,这样安静又高挑的室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杯盏相触的清脆声响。 周聿白坐在沙发休息,捏着手机回复消息。 直到钟意磨磨蹭蹭把解酒汤都喝完,宣判的钟声迟迟没有响起。 她并不确定——今天晚上是不是应该由她主动挑起。 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应该很不屑去主动挑逗女人。 向来只有女人主动讨好。 这么想之后。 钟意把碗一搁,借着酒劲,直接朝着周聿白走过去。 紧挨着他身边坐下。 “周总,您忙完了吗?”嗓音甜柔如蜜。 温香软玉的身体贴过来。 她楚楚动人的脸直直往他面前怼。 这姿势就变成半扑进他怀里。 周聿白身体往后撤,怀里就冒出张眉目如画的脸。 水润润的红唇鲜艳、饱满又醒目。 眼前这张漂亮面孔,很难归类,因为并不是明显的怯弱或者妖媚风格。 眉眼浓墨重彩,藏敛不住的灵气,鼻子小巧,嘴唇下巴的线条又很精致,不笑时干净,笑时清甜。 他眉心微皱,眸光幽黑沉静。 钟意弯起眼,谄媚冲他地笑了笑。 而后扶着他的肩膀,整个人拱进了他怀里。 不用对视,不用开口。 她滚烫的脸藏在他的脖颈,微凉的嘴唇鼻尖蹭他的肌肤。 上一次她栽进他怀里,也是这样。 像一只埋头的鸵鸟。 钟意缠着他的肩膀,细细颤颤地吻他的脖子,凉凉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肌肤。 她自己在急急喘气,呼吸可闻,呵出的温热轻痒贴在他身上,黏腻极了。 “周总。” 用勾丝的嗓音期待他的主动。 周聿白眼神晦暗,沉沉闭眼,而后掀开眼帘。 伸手掐住她的细腰。 把钟意从他身上剥下来,往旁边一提。 她愣愣地坐在沙发,愣愣地看他。 “换一支香水。”他起身上楼,拂去衬衫褶皱,皱了皱眉,似是嫌弃,“一股甜腻脂粉味,太熏人。” 钟意茫然片刻,而后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张了张嘴。 周聿白把她扔在楼下。 她在沙发上坐了片刻,默默起身去洗漱。 这一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睡都觉得不太对劲。 第 13 章 钟意小时候有认床的毛病。 但这几年工作,辗转住过太多酒店,已经很习惯在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入睡。 唯有昨天晚上大失眠,熬到早上才勉强闭眼。 起床之后,家里已经不见周聿白的身影。 倒是见到了李总助。 李总助一如既往地周到细致:“周总有事,一早便走了,钟小姐您今天的航班还早,我让司机陪您出门逛逛。” 要去的地方是商场。 “我已经帮您预约了品牌,到店有销售陪您,您喜欢什么就挑什么,账直接记在周总名下。” 李总助递过来一张卡:“这是周总另外给您留的卡,没有额度限制,只是每个月的大笔金额支出,您报备一下即可。” 钟意沉默良久,最后双手小心翼翼捧过了那张卡。 李总助安排的好几家奢侈品店,都是女生喜欢的鞋子、包包、衣服这些,进店还有专属销售陪同,陪她看了不少出席正式场合的着装。 钟意猜。 也许是她两次见他都穿着同一条裙子,让多金高贵的周总觉得……丢脸? 她现在没有工作,没积蓄,连买新装备的钱都没有。 所以他直接给钱养她? 一旦到这份上,根本无须语言,意味着关系正式确立。 他在上。 她在下。 钟意怀着一种茫然又忐忑的心态在买东西。 根本不需要她考虑其他,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句话都有人帮她解读。 那些昂贵漂亮的商品被精心包起来送到她身边,甚至都不需要她手拎,直接归属于她。 没有人不会被浮华迷醉。 只要她愿意,也可以适应得很好。 这些东西和钟意一起被送回北城。 温莎莎“哇哦”了一声:“你还需要工作吗?” 钟意回:“为什么不呢?” 她错过了蓝郁帮她安排的试镜,事后跟他发消息道歉。 蓝郁直接回电话给她:“我这会在工作,带着手套打字不方便,直接给你回电话了。不用说对不起,你这不是有事情耽搁了嘛。” “你已经帮我安排好了,我却没时间去,白白浪费你的用心良苦,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话筒里的男声爽朗悦耳:“你最近有空吗?有空的话,我带你去见见导演,再聊一聊。我觉得这个角色,你比其他人更适合。” 钟意知道角色已经选定了人,她跟着蓝郁去见导演,以蓝郁的名气和人缘,应该能把她换上。 只是她也有过被人抢走角色的经历,知道那种心情,并不愿意去抢人的饭碗。 何况还欠一个很大的人情。 “不用了,我后面也有工作安排。”钟意笑道,“有机会下次再合作吧。” “放心,来日方长,肯定有机会。” * 临江到北城的航班降落。 父子两人并肩走出机场。 后头还跟着四五位秘书助理。 因为温慈柳在临江,周安和这些年没少当空中飞人。 周聿白更甚,临江、北城、国外来回奔波,所有的住所都是酒店。 “思旻性格爱玩,他犯混的时候,爸爸也希望你能多提点他,毕竟都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你们兄弟两人都是爸的左膀右臂。” 周聿白温声道:“您说的是。只是我也没想到他拉着郑董私下把合同给盖了,还好发现得及时,没酿出什么大祸,我想以后多让他在公司呆着,跟着法务部好好学学。” 周安和长长叹了口气:“你先去香蜜湖看你妈,还是去堪崇巷看爷爷奶奶?” “先去香蜜湖,过两日再去探望爷爷奶奶。” “也好,在你妈跟前替我问声好。”周安和摆摆手,进了自己的车。 周聿白带着秘书上了另外一辆。 梁凤鸣在北城世家里,也算个传奇人物。 从无法忍受丈夫背叛,毅然带着儿子出国生活。 再到回国妥协,十几年默默顺从丈夫,忍耐另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认祖归宗。 大家都以为她接受了这样外表光鲜,内里不堪的周氏总裁夫人身份。 没想到。 她背靠着两家关系和自身能力,一手建立了凤翊集团。 从贤惠端庄的大小姐脱胎换骨成了代理零售商集团的女总裁。 等儿子长大,丈夫衰老。 她迅速脱离了婚姻,恢复了自由身。 与丈夫周安和离异后,梁凤鸣搬出了周家的宅子,另外在香蜜湖购置了一套房产自住。 新男友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姓冯,才华横溢又年轻力壮,年龄比她小了整十岁。 加上美容院的保养和化妆品的功效。 梁凤鸣这几年眼见着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今日周聿白回来,梁凤鸣推了不少工作,特意早早回家。 冯老师摘了画画的围裙,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菜。 “我一进门就闻到了牛排的香气,聿白,也只有你来,才能让冯老师从画室走进厨房。” 梁凤鸣一身女强人的打扮,裤装西装分外利落。 “妈。”周聿白笑意清浅,“冯老师做的都是您爱吃的。” 冯老师从厨房探出个头:“你俩去客厅坐吧,饭做好了喊你们。” “走,陪妈喝茶去。” 梁凤鸣慈爱地拍拍周聿白肩膀。 儿子处处都好,容貌、家世、涵养、性格、能力…… 北城找不出第二个周聿白来。 “我跟爸一起从临江回来,他让我跟你问声好。” 在母亲面前,周聿白的形象更端正自持,温恭尔雅得如同谦谦贵公子。 “哼。” 梁凤鸣现在对周安和不假辞色,“等他哪天在病床上躺着,再说好也来得及。” 周聿白这几年都在临江,梁凤鸣主要问的也是临江那边公司的情况。 聊起临江那边大大小小的事情,搀着周安和的频繁出差和温慈柳的关切。 梁凤鸣眉间浮起深纹:“北城这边有你爸和那些董事坐镇,有我看着,也有你爷爷奶奶在,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尽管放心。” “聿白,临江那边的公司,你可一滴都不许漏出去,我知道你爸起的什么心思,我比他肚子里的蛔虫还清楚,为什么早年就布局在临江投资,你要记住,整个天恒集团都是你一个人的,那母子四人,他们连口汤都喝不到,你不要因为妇人心机,对任何人心慈手软。” “您放心,我明白。”周聿白颔首,神色温和。 这些话题撂下。 梁凤鸣才恢复了母亲的温柔。 “工作累不累?你这次回来,就好好在家休息几天。” “不累。” 梁凤鸣笑眯眯道:“不累你也休息几天,有人点名要你陪。” “谁?”周聿白含笑道,“您不至于点您的干女儿吧。” 杨韵诗在梁凤鸣心里还不到那个分量。 “绾绾。”梁凤鸣眉开眼笑,“她学校放假,说要来国内玩几天,让我别告诉你,说要给你个惊喜。” 周聿白摇头哂笑。 傍晚的暖阳从落地窗洒进来,照着他半爿侧脸英挺明亮,另一侧陷入淡淡阴影,似乎有点捉摸不透的意味。 “你就陪陪绾绾吧。” “这是自然。” 梁凤鸣点开手机相册:“你江阿姨发了好几张她的近照,你瞧瞧,上次见面还是她十八岁生日,两年过去了,她偷偷把头发剪短了,模样可帅气了。” 手机里的女孩,才二十芳华,笑容骄傲,模样甜美。 “长得很像蓁蓁。”梁凤鸣叹了口气,“有她陪着,你叶叔叔和江阿姨这几年心情也好了很多。” 周聿白看了眼:“确实像蓁蓁。” 他跟叶蓁蓁同龄。 跟叶绾绾差了五岁。 江家和梁家是世交。 只是江家早年全家移民海外,梁家一直留在北城。 两家女儿是儿时好友,这么多年一直互通音信。 后来梁凤鸣负气带着周聿白出国,受过好友很多照顾。 周聿白基本上是和叶蓁蓁一起长大。 母子两人在国外住了四五年才回国,后来叶绾绾出生,很小很小的时候,周聿白还抱着她喂过牛奶。 后来回国探亲或者出国游玩,有过寥寥几次见面。 等到周聿白出国求学,和叶蓁蓁进入同一所学校,两家的交往才又重新频繁起来。 那时候梁凤鸣已经开始着急——周思旻和周思筠也在长大,而温慈柳为了博取周安和欢心,又怀了第三个孩子。 她只有一个孩子,但温慈柳有三个。 周安和会更偏心谁? 叶家扎根国外的时间更早,以银行业和消费电子发家,实力不容小觑。 周聿白也是叶家看着长大的。 周聿白和叶蓁蓁—— 双方父母都很乐意撮合两个孩子。 或者说,迫不及待定下了联姻。 事情就出在那一年。 学校放假,叶蓁蓁收拾行李,说跟周聿白约好去海边度假。 她酒后驾车,最后出车祸掉下了海边悬崖。 叶家父母搭私人飞机赶去医院,也看见周聿白急匆匆从机场赶来。 车祸跟周聿白没关系。 度假跟周聿白也没关系。 叶蓁蓁的车里还有人。 另外一个,是家里厨师的儿子。 厨师是家族移民时从国内一齐带过来的,几代人相处也有了感情,男孩天姿聪颖,叶家把他当半个儿子培养,陪着叶蓁蓁长大,给她当玩伴、司机、保镖、同学。 独独不可能是女婿。 叶家也是硬生生把两人拆开,早早促成了叶蓁蓁和周聿白的订婚。 谁都没想到周聿白给两人当幌子。 叶家没办法怪他,却又不能不把这桩悲剧和周聿白联系起来。 叶蓁蓁的葬礼下了好大的雨。 周聿白穿着一席黑衣站在雨里。 叶绾绾那时候才十六岁,默默把自己的伞倾过去。 葬礼结束后,叶绾绾当着父母的面,拽住了他的袖子:“聿白哥哥,你等我一下,让我先长大。”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戏言。 那时候长辈们都没说话,但心里还记着这回事。 第 14 章 周聿白亲自去机场接人。 叶蓁蓁去世后,随之而来的是梁凤鸣和周安和的最终决裂,这场离婚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和关系,最后结果是周聿白被召回国,在梁凤鸣的和周老爷子的股份加持下成为天恒最年轻的董事,决策权上几乎和周安和分庭抗礼。 这几年唯一一次见叶绾绾就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叶家为她举办了隆重的成人礼,梁凤鸣和周聿白也受邀出席,看她穿着香槟色的晚礼服,戴着花冠跳一支活泼的舞曲。 这次叶绾绾来,和十八岁的模样又不一样,凌乱短发,晒成小麦色的皮肤,鼻梁上几颗俏皮雀斑,七八个闪亮耳钉和露着一截小蛮腰的运动背心。 “聿白哥哥。”叶绾绾展开双臂,来了个热情拥抱,“等很久了吗?” 周聿白拍了拍她的脑袋:“不久。飞了这么久,累不累?” 她笑靥如花,连珠炮似的发话:“一点也不累,我真的好高兴,梁姨没告诉我是你来接,聿白哥哥我们要去哪儿?先去酒店吗?”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周聿白笑容带点宠溺,“先回家,我母亲在家等你。” 这次叶绾绾来,梁凤鸣亲自招待,怕她人生地不熟,特意在家里准备了叶绾绾的房间,还特意请了位擅做中西餐的厨师过来备餐,无一处不是细致周到。 叶绾绾学了不少成语,见到满屋的鲜花和礼物,亲昵搂着梁凤鸣:“梁姨和的冯叔叔的招待,让我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好像一家人一样。” 梁凤鸣眼角眉梢尽是慈爱之意:“可不就是一家人,让梁姨好好瞧瞧,我们绾绾一转眼也是大姑娘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餐桌吃饭。 聊的话题五花八门,叶绾绾的学业,家中长辈的身体,北城的风土人情,周聿白的工作,平时的兴趣爱好等等。 大家聊得兴致勃勃,最后梁凤鸣吩叮嘱周聿白这几天好好陪着她,到处逛逛玩玩。 周聿白问她:“想去哪儿玩?” “你想带我去哪儿就去哪儿。” “想吃什么?” “你带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一身灰色运动装,和她没几分年龄感,长眉平顺,眼瞳黑亮,带着笑意:“那我不管你,我回临江上班可行?” “当然行,我跟着你去。”叶绾绾搂着抱枕,撒娇道,“我放暑假,可以去你的公司上班吗?” “你打算回国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我这个年龄本来就应该多看看。” “你若是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不过我觉得我母亲的公司应该更适合你。” “一言为定。” “那聿白哥哥,这几年你交女朋友了吗?” 周聿白懒散窝在沙发,捏着咖啡杯但笑不语。 手机进来消息——头像是张海边背影,干净的蓝,白色的裙,长发吹拂,画面定格在她即将回眸的那一刻。 【周总,我买了一条搭配晚礼服的项链,你觉得可以吗?】 李总助让钟意大笔金额报备,但钟意不确定,具体是多少金额才算大笔金额。 既然不知道。 那就把她觉得贵的东西都报了。 发给他两张试戴的照片。 纤细的锁骨缀着条珠光饱满的珍珠项链,在灯光下像羊脂玉似的温润,肩膀散落几缕青丝,照片下半截是红色的丝绒裙。 还有一张是她把项链托在手心里,往上迎着灯光,一串珍珠绕着她的淡粉色的指甲,雪白手腕浮起淡淡的青色血管,一切细节清晰可见。 周聿白点开照片看了眼,神色难辨。 叶绾绾看着他盯着手机:“我猜肯定有,就算不是女朋友,那也是女伴,那么多女生追你。” 周聿白放下手机:“你呢?交男朋友了吗?” “Dating过几个男生,因为大家都说,经历过各种不同类型的男孩,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慢条斯理问:“那你找到了吗?” 叶绾绾直勾勾地看着他:“找到了,但是爸爸妈妈说,让我大学毕业后再做决定,他们只有那个时候才会认真听我的意见。” 周聿白唇边一抹淡笑:“叔叔阿姨的想法很对。” 叶绾绾回国玩,周聿白尽地主之谊,让人找了些好玩的地方带她转转。 她在国外出生长大,虽然中文说得流畅,但和写字都比较吃力,对什么都喜欢好奇,还特意去堪崇巷拜访了周老爷子和老太太。 老两口知道当年周聿白和叶蓁蓁订婚,但不知道叶蓁蓁的去世另有隐情,如今看见叶绾绾出落成人,自然也是特别对待,叶绾绾一度成了堪崇巷的座上宾。 * 钟意这阵子在试镜。 摆脱星澜后,她成了自由演员,也没有再签经纪公司的动力。 坏处就是没有经纪人,一切都要自己去做,自己找机会,自己挤试镜,自己盯着合同和片酬。 好处就是自由,时间自由,工作自由,也不用被逼着去各种酒局聚会,下班就能回家。 《伽罗镜》给她带来的影响还有一点余温,但没有资源和背景,依然很难拿到好角色。 不过还是很顺利地进了剧组。 角色戏份还算轻松,几天就杀青,来回也就一周时间。 钟意问李总助能不能让她离开几天。 毕竟不知道周聿白那边是不是需要她上朝。 “可以,周总最近在休假,不需要钟小姐您出席什么场合。” 既然如此,钟意打包行李去了影视基地。 恰好蓝郁也在当地拍另一部剧。 钟意的戏份杀青后,买了鲜花和饮料过去探班。 主要还是想谢谢上次蓝郁帮忙推荐角色。 蓝郁浓眉大眼,五官英挺,也是健身房练出来的漂亮体型,穿时装格外帅气。 他性格开朗,教养也极好,在片场经常逗得人哈哈大笑。 钟意过去的时候,正撞见他满片场发零食。 “你已经杀青了?” “对,正好今天有空来看看你。”钟意把花递过去,嫣然巧笑,“本来想请你吃饭,但听你助理说你今天戏份很满,我只能改送饮料。” “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我已经订了票回北城。”钟意双掌合十,长睫浓密,“下次再请您赏脸。” 蓝郁挑眉:“正好,我有点事儿也要回北城,那咱们这顿饭在北城吃,这影视城的饭馆我可吃腻了。” 钟意:“……” 盛情难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钟意只能应了。 她走之后。 蓝郁的经纪人抓狂:“祖宗,你搞什么?好端端的跑回去干嘛?” “吃饭啊。” “这饭有必要吃吗?” “没必要吗?” 经纪人叹气:“你想谈恋爱我没意见,但你注意点影响,要是被狗仔拍到,到时候又一阵腥风血雨,还有,钟意的咖位和你的咖位,你就让她这样蹭你?” “我倒是希望她蹭我。”蓝郁托腮沉思,“她为什么不想蹭我?难道她喜欢张简则,听说她的经纪约是张简则帮忙搞定的,难道她喜欢张简则?可张简则不是……” 午饭的地方是蓝郁定的。 约在一个私密度很高的私人餐厅。 蓝郁说这家餐厅不对外营业,只有主人邀请才能入内,根本不用担心被狗仔和粉丝认出来。 既然如此,那钟意也没什么好说的,应了那个饭局。 餐厅果然隐秘,没有门牌号,需要从花园穿过,沿着条紫藤花回廊往里走,小径一拐,一扇小柴门,门旁搁着个木鱼,敲个暗号,才有服务生过来开门。 吃的是全素宴,一桌菜却能吃出荤素搭配,意犹未尽的感觉。 钟意怀疑这家餐厅主人是个和尚。 蓝郁给她斟茶:“你真聪明,主人的确是个还俗的和尚,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名叫蓝郁么?就是这位大师取的,他说我八字太烈,需要名字中和一下。” 这顿饭吃的很随意,也很惬意。 大概是钟意和圈内人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 吃往饭往外走,却没想到在楼梯转角遇见一双年轻男女。 那女孩子年纪小,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活泼清脆。 看见蓝郁,也是很直接地盯着,突然眼睛一亮,开心地喊了一声蓝郁的名字。 “请问是蓝郁吗?” 旁边那位年轻男人,高大挺拔,姿态矜贵,五官清俊,漆黑深沉的眼瞳和温和闲适的神情,像春溪里未融的冰雪,不知是暖,还是寒。 钟意那瞬间在想——北城那么大,为什么偏偏能遇见。 她莫名觉得有点心慌。 主要问题是。 她跟李总助说的时候,她怕剧组有什么事耽搁,放宽了时间,说自己大概要走个十天左右。 李总助当然转达给了周聿白。 这才几天。 她意外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周聿白在北城。 叶绾绾还在和蓝郁聊天。 “好巧,你也和朋友在这吃饭吗?” “是的。” “几年前你在洛杉矶开演唱会,我还去过后台跟你合影,手机里还留着当时的照片。” “是吗?那真的很巧哎。”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叫叶绾绾,那个时候你还跟我说……” “……”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钟意站在周聿白身边,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淡。 她抿抿唇,往他身边凑了一步。 某个角度来看,她挨着他很近。 近到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和气息。 钟意有点羞涩地抬头冲他笑了笑,笑眼弯弯,乖巧又讨好。 笑容的幅度很小,露出几颗雪白的贝齿。 周聿白神色依旧温和。 钟意声音低低弱弱:“周总,您什么时候回的北城?” “一周前。” “我都不知道你在。”她唇边挤出一缕歉笑,“我昨天从剧组赶回来……” 他语气微如暖风拂面:“显然,钟小姐不够专业,也不够敬业。” 钟意呐呐道:“对不起。” 她听见他淡若云烟的话语:“钟小姐,这个世界没有慈善家。” 钟意瞬间面红耳赤,赧色又迅速消退,脸色苍白。 叶绾绾扭头挥手:“聿白哥哥,你们说什么呢?能不能帮我们拍张照?” 周聿白往后退一步,温柔浅笑:“拍照这件事,可能由女士代劳更合适,男人在这方面的技巧有所欠缺。” “我来吧。” 钟意硬着头皮上前接过叶绾绾的手机。 刚才叶绾绾认出蓝郁,钟意有意避嫌,离得远远的。 现在被周聿白这么一拱。 不可避免地上前露脸,帮两人拍照。 叶绾绾注意到她那张脸,瞧了又瞧,最后开口问:“你肯定也是明星吧?不过我认识国内的女明星不太多,可能叫不出你的名字哦。” 钟意否认:“不是。” 蓝郁给她撑场子:“她也演过很厉害的角色,我之前拍的那部伽罗镜,她是女二号。” 叶绾绾记住了,说回头要把新剧补上。 又歪着脑袋看着两人,语气神秘:“那你俩……是不是在这里约会呀?放心哦,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对不对,聿白哥哥。” 周聿白闲适倚着雕花长廊,单手插兜,目光都没瞥过来,淡淡“嗯”了一声。 一副司空见惯又事不关己的姿态。 蓝郁抱手笑道:“你觉得我俩的样子像在约会吗?” “我觉得——” “当然不是。”钟意脸色都快木了,急着撇清,“请不要误会,我和蓝郁老师只是朋友,他是我的前辈,也帮过我很多忙,今天只是聊些工作上的事情,真的没有别的。” 叶绾绾半信半疑,蓝郁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周聿白依旧连个眼风都没甩过来。 “走吧。” 周聿白径直下了楼。 叶绾绾跟蓝郁摇手说拜,蹦蹦跳跳追着他而去。 蓝郁嗓音带怨:“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啊?前辈?我至于那么老?” “嗯……我……从小看着你的电视剧长大的。” 钟意硬着头皮,低头嘟囔,“谁让蓝老师你童星出身呢。” 蓝郁找到了关键词:“那你的意思是,你从小就关注到了我?” “算是吧。”钟意抽抽唇角。 “原谅你了,前辈就前辈吧。” 钟意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又有点乱糟糟的,脚下像踩着浮云,心事重重地跟在蓝郁身后。 他说她既不专业,也不敬业。 没有哪个boss会满意拥有这两个形容词的下属。 换句话说。 今天她在他面前表现很烂。 烂的如同上回他把她从身上拎下来,说她的香水味倒胃口。 他说—— 这个世界没有慈善家。 他不是在她身上做慈善。 第 15 章 李总助去给周聿白送签字文件, 顺带提起一件事。 “钟小姐问我,您近日的行程里有没有空闲时间,她想见见您。” 周聿白笔尖未停:“她想做什么?” “应该想请您吃饭吧, 钟小姐有问到您晚餐时段的安排。” 钟意也小心翼翼地在微信上问他最近忙不忙,有没有空。 周聿白不置可否。 叶绾绾回国之前, 梁凤鸣特意为她举办了个女士之夜,带她见见身边的女性亲友。 周聿白将人送到。 这种场合,他自然没兴趣留下。 连着几日陪客, 虽不至于累, 但也未见的有多轻松。 家庭事务明显比商务活动更棘手, 后者只需就事论事,前者还需照料感情。 他知道梁凤鸣的想法。 可结果一旦清晰,走下去就变成了索然无味的应试题。 天气预报说今日降温,迟迟未雨。 北城有股喧闹的灰尘气息,空气阴霾,气压很低。 车子驶过熙熙攘攘的大街, 掠过商业区女明星的广告牌。 路边行人脚步匆匆, 神色各异。 外面的世界像忙碌的哑剧。 周聿白的指尖漫不经心在膝上敲了下, 突然就改了主意。 “问问她要吃什么?我现在有空。” 李总助迟疑了几秒,脑里扫描过不少人名。 幡然醒悟:“好的,我联系钟小姐。” 钟意那会愁肠百结地在家煮糖水,差点手忙脚乱把手机砸进锅里。 挂断电话, 没有一丝轻松之意。 搞什么啊? 有钱人都这毛病吗。 哪家高级餐厅能接受临时预定? 最后还是温莎莎帮忙, 托人订到某间高级法餐的一张桌子。 如果说这顿饭是赔罪——钟意觉得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诚意只有脸。 她认真化了妆, 戴了昂贵首饰,挑了条模棱两可的裙子。 浅绿色,很温柔的材质和褶皱剪裁。 正面瞧着温柔婉约。 背面一整个性感大露背。 天气阴沉。 周聿白让司机掉头, 跨过半个城市去接她。 钟意钻进那部宾利车,看见周聿白的清俊侧脸和那双温良矜贵的黑眸。 调动了一切面部肌肉对他露出了个微笑。 那双闪亮的星眸里有意外欣喜、如释重负和微微羞涩。 餐厅浪漫。 饱满艳丽的鲜花和精致奢华的餐具,配着落地窗光怪陆离的灯景和色泽诱人的食物。 让两人的聊天不至于太生疏。 周聿白不是个把冷傲浮于表象的人。 他大抵给人的印象就是温良无害,彬彬有礼又极有绅士风度。 绝对不会对女士发难。 看他进食姿态优雅,嗓音清雅地跟她说起桌上的餐点和今天的天气。 钟意当然能想起应酬场上大家称他为小周总,那举手投足间的进退有度,如沐春风之感。 这种男人—— 钟意觉得“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她诚恳道歉:“您帮我搞定经纪合约后,我没有经纪人,工作机会不如以前那样多。正巧蓝老师帮忙介绍了一份工作,只是被我浪费了,为了表达谢意和歉意,我本想在杀青后在剧组请他和助理们一起吃饭,但他恰巧回北城,盛情难却,才一起去了那家餐厅。” 她咬着唇,清澈眼眸含着些许无辜,“工作提前结束,也不是我有意瞒着你。” 周聿白温文尔雅:“蓝郁帮过你很多忙?” “那只是客气的说法,他帮过我一些忙。” 钟意嗓音渐低,两颊染上一点绯红,“周总您才是我的贵人。” 周聿白优雅撇下餐巾:“钟小姐很热爱演艺圈的工作?” 眨动的鸦睫泄露她的清寥。 钟意答非所问:“您也不常需要我。” 晚餐吃完。 夜风寒凉,吸入肺腑的空气有凉丝丝的沁寒。 钟意眺目,问他想不想沿着河边走一走。 花圃里精心栽种了不少摇曳生姿的的时花,加上沿河的灯景,气氛很旖旎。 当然听从女士的建议。 钟意身上的那条裙子很贵,料子也很薄。 她浓密黑发披散,恰好遮住那片欺霜赛雪、毫无遮挡的肩背。 河边风很大,吹着她的裙子,也吹出她玲珑婀娜的身体曲线。 吹得她如云发丝拂动,半遮欲掩她的精致眉眼和面容。 这种月下美人、美人花下的情景。 周聿白也没做出什么过界举动。 钟意挽着他,冰冷的手从他手臂滑到他的指尖。 她握住他干燥的手掌,纤细手指穿入他的指缝,跟他十指交缠。 周聿白定眼看她。 她冲着他粲然一笑。 睇眄流光。 “外面好冷。” 风把她的嗓音吹得细袅,连着她的裙角,夜雾般地扑入他怀中,“您的手好暖。” 周聿白看见她眸眼如星,眸底倒影着水畔灯火和他的斯文面孔,水一样晃动,眼波说不出的勾人。 和他交缠的那只手,温度如冰块,又软又滑又凉。 他目光如炬,面软心硬——骨子里是个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人物。 “知道外面冷,还非要出来散步?” 钟意冷得眸光都几乎迷离,像风似的往他身上吹。 语气娇柔似水:“是您说我不专业,不敬业呀。” 还带着几分幽怨。 周聿白眉棱微挑,欲松开她的手去脱外套。 钟意不撒手,顺着他松手的那点力道,从善如流地扑进了他怀里。 接触到他的体温。 她抵着他的肩膀,敛着细眉,轻轻喟叹了一声。 好暖。 女人身上有股细细柔柔的淡香。 身体柔软,冰块似的。 既然已经投怀送抱。 断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周聿白抖开西服外套,把人团团裹住。 淡声道:“我说错了?” “您当然没说错,是我不太好。” 她枕着他的肩膀,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自言自语:“但您好像不太喜欢我。” “那您为什么要在我身上做慈善呢? ” “上回我被下药,昏迷在您怀里的时候,您是不是嫌弃我,又碍于面子,不得不出手相救?就好像一颗小石头在你面前跳起来,你就顺手把它揣进兜里?” 周聿白微哂。 不觉得她的面子值得他出手。 但他也有疑问:“那天你为什么要到我身边?” “因为我和杨韵诗是同学,她经常说起,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记得您。” 钟意想了想,“与其是其他男人,我只想认定您。” 他下颚线利落分明,薄唇展平:“恰好,我不擅长让人如愿,也不会让人失望。” 钟意眼睫一眨:“我突然想起来,出门前家里厨房还煮着糖水,不知道会不会把锅烧糊?那我们在这冷嗖嗖的鬼地方多待一会,晚点再回家好不好?” 周聿白剑眉乍皱:“……” 把她拧上了车。 吩咐司机先送钟意回去。 他看她心不在焉地摸着车上按键:“女演员也喝糖水?”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喝。”她慢吞吞回他,突然回神,抿着唇,露出个掩饰性的顽笑。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心情不好? 钟意换了话题:“我家就有家糖水店,开了二十多年啦,是藏在居民区里的宝藏小店,我妈妈年轻时候有个外号叫糖水西施,她煮的糖水特别好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就是从小喝糖水长到大的,妈妈说,饭可以一天不吃,但糖水不能一天不喝。” 周聿白稍稍打量她散发着柔光的面孔—— 南省那边,糖水养大的姑娘。 不知道是怎么个甜法。 北城地贵。 钟意买的房子是在老小区。 房子老旧。 但她喜欢小区里枝繁叶茂的大树和夏日的浓荫蔽日。 从楼底往上望。 楼宇安静,黑漆漆的家,没有丁点动静。 钟意把外套还给他。 邀请周聿白“屈尊纡贵”上去坐坐。 她语气轻松真挚:“今天降温,我煮的是番薯百合糖水,如果没熬干的话,也许能请您喝一碗。” 周聿白思忖,觉得这个选项比回酒店更有意思。 也想看看她的敬业能到哪一步。 他从善如流跨出车里。 楼道黑窄,墙面斑驳。 “周总,您脚下小心。” 钟意提着自己的裙子上楼,她的鞋跟太细,踩在磨平的楼梯上有摇摇欲坠之感。 周聿白皱了皱眉:“几楼?” “三楼,很快就到了。” 她先他一步领路。 发丝一半披落肩头,一半散落在背。 若隐若现,薄而纤瘦的背,往下蜿蜒的浅浅脊沟,形状美好的蝴蝶骨。 钟意扭过头,试着想去搭他的手。 “房子是我自己买的,还要谢谢您的帮忙,星澜最后赔了我一笔钱。” 楼道有一节感应灯坏了。 白炽灯幽幽亮出一丝丝暗光,钨丝像耄耋的煤油灯。 她一手牵着昂贵娇嫩的裙子,一手搭着他的手臂。 跨台阶的时候细高跟在台阶上磕了一下。 “小心。” 周聿白在后托了她一把。 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脊背。 很凉的体温,又光滑如绸的肌肤。 钟意感觉男人热烈又坚定的力道托住了自己的后背。 肌肤的接触因为体温和触感产生奇妙的张力,仿佛细细电流窜过,那种奇妙的手感留存心尖,拂之不去。 白炽灯轻轻嗞了一声,耗尽了最后一丝光热。 楼道有窗。 是那种老式的窗户。 生锈的铁质窗棂已经腐蚀,发黄的毛玻璃开了半扇。 朦朦胧胧的夜色筛进来。 钟意怔了一秒。 而后回头瞧他。 “怎么办,灯灭了。”她语气带着无奈,“您看得见吗?” “看得见。” 她站得比他高一阶,目光却几乎与他平视。 “我逆着光,有点瞧不清您。” 她往前凑了凑。 呼吸可闻,距离只差咫尺。 眼前男人。 五官深邃,眉睫如漆。 不动声色。 钟意冲他轻柔一笑。 她的目光像月光清透,像蛛丝细黏。 像一切几乎隐形又明晃晃现露的东西。 那应该是蛊惑,是勾引,是海妖的歌喉,美杜莎的眼睛。 对视着彼此的眼睛。 谁会在这种声色犬马的关系里败下阵来。 谁会打破魔咒。 “周聿白。” 一缕呢喃。 他漆黑的眼瞳里亮着一蹙幽幽暗火。 猛然低头。 钟意微微仰头,手指搭着他的肩膀。 触到她的红唇。 柔软的、冰凉的,清甜的。 像细针刺中心脏,近乎一种生理性的刺激。 第 16 章 唇齿相触, 触及心尖的轻颤蔓延四散钻入四肢百骸。 周聿白在那一瞬突然清醒。 电光火石的那一秒,他的确有被钟意蛊惑到。 亲吻不受大脑控制,相拥也出自身体本能。 钟意温顺地闭上了眼。 朦胧夜色, 她的五官眉眼若隐若现,睫毛密翘, 神情很软,皮肤亦是柔软。 湿润柔软的红唇。 狭窄空间她起伏的肩膀和细细喘气。 的确令人心旌动摇。 时间似乎漫长。 似乎也是蜻蜓点水的一刹。 唇瓣分开的时候。 她睁眼,看见男人那双幽深晦暗的眼和已经沾染她气息的菱形薄唇。 羞涩又狡黠地笑了一下, 抿抿微烫的唇。 两个穿行名利场的成年人, 没道理站在冰冷又灰暗的楼道里互诉衷肠。 钟意挽着周聿白进了家门。 房子是一对年轻夫妻置换下来的婚房, 装潢品味尚可,钟意买下这房子的时候,只略做了翻新,买了家具搬进来。 家不大,一眼望尽。 很周正的两室一厅格局。 餐客一体,沙发前铺着柔软的几何羊毛地毯。 一间卧室自住, 另外一间成了她的衣帽间。 屋子里弥漫着股食物的暖香。 餐桌花瓶里插着鲜花, □□色的芍药搭配嫩绿色的木绣球。 钟意在鞋柜找新拖鞋。 周聿白一眼注意到玄关上摆的全家福照片。 钟爸爸和钟妈妈笑眯眯抱着枝枝坐在膝上, 钟心和钟意手挽手站在父母身后。 “我爸爸妈妈,姐姐和小侄女。” 钟意没来得及招待客人,先奔去厨房看炖盅。 她用的是隔水炖的方法,耗时长, 火苗拧得很小。 “好险啊。” 这么久了, 锅居然还没烧干。 那盅番薯百合糖水, 都快炖化了。 “周总,您先坐会吧。” 钟意随手抓了个鲨鱼夹,把长发捞起来。 低头去冰箱里翻小料。 周聿白没有探究女性住所的好奇心, 目光落在宽大的电视屏幕上。 钟意出门的时候的确很急——电视没关,摁着暂停键。 画面定格着一帧钟意和女主角对戏的场景。 是那部《伽罗镜》。 他捡起地毯上的遥控器,摁下播放键。 钟意把两碗糖水端出来。 瞟了眼屏幕,很顺手地往他手里塞了一碗。 “周总也看剧吗?” 他脾气极好:“不看。” 这种古偶剧,显然受众不是他这类的群体。 但他显然极有素养,很捧场地认真看下去。 电视画面切换,钟意望着着女主远去的背影,目光藏着怨恨。 场面有点不调好看。 钟意伸手去抓遥控器,企图把电视关了。 周聿白抓住她的手,指尖堪堪圈住她的纤细手腕。 捞走遥控器。 嗓音清慢问她:“你拍戏这么多小动作,导演没意见?” “我台词念得很好,导演还表扬过我。” 钟意抬起下巴。 他扬眉,语气稳重:“有人还很得意。” 钟意撑着脑袋:“不然我还有什么可得意的地方。” 糖水里的番薯和百合已经煮化,钟意另放了点水果和芋圆在里头。 清甜,半点不腻。 有电视的声响,屋里半点没有旖旎。 倒是有点居家过日子的气氛。 糖水加了姜片,吃得人身体发暖,室内温度也暖和。 周聿白身形稍有松懈,扯了扯衬衫领口。 他身姿清贵,衬衫西裤又带着点凛然在上的气度。 那一小块冷白的肌肤。 露出的脖颈喉结。 总觉得高岭之花沾染了脂粉。 钟意把碗送去厨房。 回来时径直把电视关了。 她身姿袅袅在他身边坐下。 “楼下司机已经走了。” 司机看时间已晚,想周总也许会留下来过夜。 但也说不准。 毕竟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这种车,在这种小区太过惹眼。 司机索性把车开出去在外面等。 钟意漂亮的面孔又迎着他,用那种深深绵绵眼神望着人。 嗓音轻柔:“今晚留下来吗?” 面庞娇美,头发随意挽起,只有几缕碎发垂落。 脖子上戴着一串温柔的珍珠项链。 珍珠颜色偏粉,丝缎似的光泽,和她颈间的细腻肌肤融成一体。 这么小的空间,这么深的夜。 再加上她那一点就透的诱惑眸光。 他身上那种彬彬有礼的自控感全然消失。 双眸噙着散漫笑意,有点放逐自我的堕落。 嗓音嘶哑诱人:“我留下来,你打算怎么招待我?” 钟意迎着他如春水似的眼,某一瞬突然屏住了呼吸。 一手撑着沙发边缘,一手扶在他膝上,小心翼翼地引颈去吻他。 在他干净清冽的呼吸里,把自己的唇颤颤印在他的唇上。 唇瓣柔软,湿润的触觉和吮吸的力道。 男人的手臂突然揽过来,拦腰一收。 她身体挪动,回神时已然坐在他膝上。 悦耳动听的嗓音和呼吸一起洒在耳边,带着轻薄笑意:“离那么远,这样亲是不是近点?” 钟意心脏砰砰跳动,已然吐不出什么字眼。 身体不受控制,她机械性地低头。 唇瓣轻轻含住他的唇,轻缓吮吸,和他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濡湿一个轻轻柔柔吻。 周聿白垂眸。 漫不经心地回应她,一下一下地啄吮着她的红唇。 亲吻的时间很漫长。 气氛也很微妙。 周聿白凝视她的艳丽红唇:“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做点别的?” 他懒散陷在沙发里,脖颈微仰,眸眼半眯。 这个姿势,意思是让她“主动招待”。 钟意脸庞已经如染桃绯。 她喉咙干哑,忍不住咽了咽,眸光迷乱地盯着他。 衬衫领口微敞,入目是他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再往下,锐利的喉结在皮肤下滑动。 说不出的禁欲性感。 钟意身体往后退。 柔软温热的唇,滑腻湿润的舌尖,细细尖尖的贝齿。 亲吻它。 周聿白眸底转暗,猛然闭眼,频频滚动的喉结被温热湿濡包裹。 那一瞬的舒爽。 痒意入骨。 他的掌摁在她身后。 长发挽起,毫无遮挡的纤瘦美背。 一碗糖水已经让钟意体温回暖。 肌肤手感极佳,滑腻如暖玉,从哪个角度抚摸下去都是个旖旎的开端。 脊沟柔婉,指尖沿着曲线蜿蜒,能察觉怀中人不住的战栗。 那两扇蝴蝶骨,瘦弱唯美,如擒住一只展翅欲逃的蝶。 煞风景的是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 杨韵诗。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钟意几乎要从周聿白身上逃跑。 却被他牢牢摁在膝上。 电话开了免提,扔在他手边。 杨韵诗嗓音甜美:“聿白哥哥,干妈前阵子说她晚上失眠,我家有个亲戚,有个偏方……” 周聿白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钟意警惕地抿着唇。 他唇边一缕笑,凑过来亲吻她的香腮:“她以前抢你的男朋友,让你伤心欲绝,现在不正是让她希望落空,你拍手称快的时候?” 话音落下。 又是一个辗转缠绵的吻。 摩挲声放大在耳里。 钟意耳垂滚烫,身体发颤,不敢泻出一丝声响。 “聿白哥哥……你,你在忙吗?我有些话……” “我在忙。”周聿白语气舒适得毫无异样,“时间太晚了,有什么事过后再说吧。” 电话掐断。 他姿势慵懒,笑起来风流倜傥:“继续。” 钟意硬着头皮,又偎进他怀里。 纤纤手指攀上微皱的白衬衫。 煽风点火。 裙子轻薄。 雪白肩膀挂着两根颜色鲜嫩的宽绸带。 修长手指一挑。 衣裙颓然下滑。 已然是遮不住的妖冶风景。 暗茶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盯着。 衣袂摩挲。 某些东西的存在也逐渐明显。 甚至嚣张。 钟意如被火燎,只敢虚虚偎着,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她每只包的暗袋里都放着一枚小包装。 今天也是有准备。 很熟稔地找出银色薄薄一片,塞进周聿白手里。 他笑如春风拂面。 只是电话铃声又响——这回是叶绾绾的电话。 “聿白哥哥,你不是答应好了,今天在宴会上露个面嘛,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他按捺着耐心敷衍:“公司有点事要处理,今晚我就不过去了,祝你玩得愉快……” 那只大掌悄然下滑。 被轻薄的绿裙藏住行迹。 钟意突然僵硬,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周聿白眼眸幽深,手指肆无忌惮。 仍是和颜悦色地跟人打电话:“礼物?当然有礼物,还有送给叶叔叔和江阿姨的,我让人陪你去买,把整架飞机塞满都没有问题。” 钟意死死咬着唇,血气翻涌上脸颊,两手紧紧攥住他的衬衫。 她皱着脸,身体发抖。 脸颊埋在他鬓边,细细喘气,又急又乱又怕。 企图绷紧身体,摆脱那诡异的感觉。 她摆脱不了。 有人嗓音慢条斯理,捏着电话跟人谈笑风生话家长。 另一只手却在解剖她的身体。 好像随手把玩着一只玻璃杯,一个器物,一件玩意。 太僵硬。 太生涩。 像被咬住后颈的小猫咪。 只能任人拿捏,连一句声音,一丝丝微弱的反抗都无。 等电话挂断。 柔软唇瓣已经印上深深齿印,看起来很惨的模样。 钟意别过脸。 眼眶发红,含着一汪清薄的眼泪。 不知道因为身体的悸动还是内心的不安。 或者说,某种莫名的屈辱感。 “之前撩我那么厉害,做戏那么足,真枪实弹上场,怎么不行了?” 他黑眸闪耀,收回手,几分笑谑,“钟意,你演技这么烂,跟个绣花枕头有什么区别,是怎么当演员的? 只会虚张声势,外强中干,有没有点真本事?” 她嗓音带泣:“是周总您太厉害。” 他笑得愉悦,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我不喜欢聪明过头的女人,当然也不喜欢太蠢,勾引我的女人那么多,我凭什么只让你顺心如意?” 钟意眼睫湿濡。 “起码对我用点心吧。大家都是图个乐子,我给你的耐心那么多,你拿什么回报我的?” 他拍拍她的脸颊:“钟意,我把你从那姓魏的手里救出来,你以为就那么顺手的事情?麻烦解决了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这么大的恩情,你大半年都连个谢字都没有,是不懂事还是没礼貌?三千万的违约金出来,实在没办法了又想到我?把我当什么了?碍着脸面不敢直接来找,借着周思旻的手把自己送到我身边?我帮你把这些事摆平,你有多跟我说半个谢字,多给我个笑脸?连我喜欢什么味道,讨厌什么香水都不知道,平常不见你献殷勤倒罢了,你跟男人出去吃饭,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要是被狗仔宣扬出去,你跟我解释再多有什么用?当了我的人,有没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的觉悟?” 钟意愣怔地看着他,泪光闪闪。 “我说过,我不是慈善家。花出去的每一分,当然要十倍的回报。” 今晚电话太多,兴致已败,周聿白起身要走:“好好想想,你要怎么对我?” 出门前的那瞬,他又转身回来。 似乎回味起什么。 手指拊着她的后颈,把她摁住。 强悍的吻长驱直入,径直搅乱她的呼吸。 最后指尖抚着她的湿润唇瓣,浓烈气息几乎将她吞噬。 眼眸如幽黑深渊,在她耳畔低语:“真甜。” 踩下楼梯。 他扣起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 谦谦君子,光风霁月。 第 17 章 叶绾绾意犹未尽地登上了回程的飞机。 她说自己喜欢国内, 希望以后常来玩。 梁凤鸣慈爱笑搂着她:“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就把梁姨这当成自己的家,三楼的房间也一直布置着, 专给你留的地方。” “谢谢梁姨,您对我太好了。” “回去替我们跟家中的父母长辈们问声好, 下次出国出差,我也去看看他们。” “梁姨您一定来,我爸妈一直记挂着您, 还有聿白哥哥。” 虽然叶蓁蓁意外而去, 那段联姻也随之淡去。 但周聿白在叶家父母心中地位复杂。 叶绾绾当年语出惊人, 显然对周聿白有懵懂好感。 两家毕竟知根知底,家世背景又匹配,叶家又能为周氏集团如虎添翼。 要是绾绾和聿白有缘。 也有可能。 叶家隐晦的意思——绾绾年纪还小,等毕业后再论。 梁凤鸣也并不着急。 叶绾绾年纪太小。 但周聿白年龄也不大。 母子俩把叶绾绾送走。 梁凤鸣问儿子:“聿白,你觉得绾绾如何?” “挺好。”周聿白温声回道,“聪颖可爱, 爽朗大方。” 梁凤鸣拍拍他的手:“即便工作再忙, 有空也多和她聊聊天。” 周聿白“嗯”了一声。 这些事情。 他没有什么不明白。 * 温莎莎被钟意拽着去逛街。 认识钟意那么久, 头一回看见她挥金如土,刷卡刷得飞起。 从床单睡衣拖鞋到面膜香水口红,再到内衣裙子高跟鞋,首饰包包奢侈品。 里里外外来了个翻新。 “你好端端的怎么变成购物狂了?” 钟意盯着专柜:“你快过生日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很喜欢这个包, 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哦。” 温莎莎吓了一跳:“很贵哎, 你搞什么,已经到了随便花周总的钱的地步了吗?” 钟意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债多不痒,虱多不愁。” “什么意思?你欠什么债?” “没什么, 就是以前会瞻前顾后想很多,随心所欲,放纵一下,这样会比较开心。” 温莎莎眼睛一亮:“你这意思,周总很宠你喽?你现在大树底下好乘凉,不需要瞻前顾后了?” 钟意点头:“你理解做得很对。” “能傍上这样英俊多金的金主,也算你好命。”温莎莎叹了口气,“圈内有几个人像你这样的好运气。” “没错。”钟意语气淡淡,“我何德何能,能撞上这样的好事。” 人要懂得感恩。 她买到手软,还一口气买了很多童装小裙子,寄回去给枝枝。 钟心收到那一大包衣服也是被惊吓,特意打电话给她。 “你怎么寄那么多东西回来?” “都是买给枝枝的,姐,我给你寄的化妆品和衣服怎么从来不穿?我想你带着枝枝漂漂亮亮的出门。” “裙子都太漂亮了。”钟心蹭蹭鞋尖,“上班没必要穿那么招摇,下班后带孩子也没必要啦。” “那约会呢?” 钟心撩开耳边长发,支支吾吾:“约会……偶尔啦。” “这些东西都很昂贵,意意,你刚在北城买了房子,哪来这么多钱?” “拍完那部伽罗镜,我工作机会多了,片酬也涨了,你不用担心我,我的星途发展很顺利啦。” “真的吗?” “真的,过两天我有个广告要拍,下个月还要进组呢。” “好吧,你自己小心点。” * 从周老爷子那辈起算,天恒集团以能源产业链发家至今,家族多年扩展,经营范围从民生实业再到地产,包括如今遍地开花的科技行业。 临江那边自成一派。 集团大楼伫立在CBD核心位置,玻璃苍穹被明耀的阳光切割,折射毫无温度的冷光和结构完美的建筑美学。 梁凤鸣的怨念也正在此—— 北城才是周氏集团的根本,但除了核心的光伏业务,其他的企业经营都布置在临江。 温慈柳生下周思旻的那几年,一直与世无争,不声不响带着孩子生活在临江,也就只有周安和偶尔出差,才能一家团聚。 她难道就不想回北城,不想把周思旻送进堪崇巷,让周家认下这段亲? 只是还没等时机成熟,梁凤鸣又杀回国内,牢牢把据着周家的位置。 梁凤鸣名门出身,性格刚烈。 回国后一直把温慈柳踩在脚下。 这种女人,施以小恩小惠倒罢,想带着私生子染指周家的一针一线,做什么春秋大梦。 后来天恒集团的经营架构慢慢往南扩散,虽然明面上有政府政策和产业集聚的原因。 但梁凤鸣知道,周安和念及临江的家。 也是在给温慈柳的几个孩子铺路。 所以周聿白先入主的是临江。 他不进公司倒罢,一进公司事儿不少。 周安和基本每个月借着巡视公司的名义来临江一趟,也会来过问下最近的情况。 临江这边的副总是温慈柳的弟弟,加上周思旻那个什么创投基金和影视投资公司的事儿,总经办进进出出的人真不少。 李总助接到钟意好几个电话。 每回都是“周总现在在开会”或者“周总和人谈事情”。 等周聿白终于歇下来,李总助借着送咖啡的空当,提了一句:“钟小姐打了好几个电话找您。” 周聿白捏了下眉心,似有疲惫:“把电话接进来。” 电话接通。 话筒那端无人应答,似乎有文件页翻动的声音。 钟意试探问:“周总?” 他的声线平和,不带私人感情:“有事?” 钟意抿了一下唇,笑了笑:“我这几天刷卡买了很多东西,还办了张美容院的卡,非常贵。” “开心?” “很开心。” “那就行,女演员的脸,值得多花点钱保养。” 她音色清悦,好好说话的时候,嗓音娓娓动听。 “我……还给你买了一对袖扣,贝母材质的,我觉得非常漂亮。” 钟意嗓音渐低,“听李总助说,你回临江了,有点遗憾不能当面给你。” 周聿白跟她聊天,权当放松:“没关系。” “但我过阵子就要进组了,之前有个试镜通过,我拿到了个角色,妆造还挺好看的。” “什么角色?” “演皇帝的妃子,戏份不多,大概两个礼拜杀青。” “好。” 钟意听他声音,似有挂电话的意思,赶忙道:“周总,等我戏份杀青,能不能去临江找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缓:“你想来?” “想来,正好把袖扣送给你,还有……那个时候正好是情人节,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愿不愿意见见我?” 钟意揣摩不透电话那端男人的神色。 但他的嗓音依旧温润悦耳:“可以。” “谢谢,那到时见。” 她紧紧捏着手机,手心已经冒出汗意。 话筒里声波空白。 再没有别的事能聊。 电话欲挂未挂。 最后挂电话那一下,钟意脱口而出。 “周总,冒昧问一句,在你的女人里,我排在第几位?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是我可以去问李总助?” 周聿白挑眉:“何出此言?” 钟意咽了咽喉咙:“毕竟晚上给你打电话的女生不少,我不想冲撞她们。” 电话里静了一瞬。 男人慢条斯理开口:“暂时没有,她们跟你不一样。” 钟意沉默。 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周聿白:“还有问题吗?” 钟意脖子一缩,硬着头皮,干巴道:“还有最后一个……周总,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周聿白皱眉:“什么意思?” 钟意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但圈子里骇人听闻的事情太多了。” 他淡声回她:“只有无能者才追逐扭曲的快感,我还不至于。” 嗓音冷漠又高高在上。 但钟意莫名放下心来。 * 钟意在剧组遇见了唐柠。 她的前东家——星澜娱乐旗下的艺人。 自打她离开星澜后,除了张简则外,基本和其他的同事断了联系。 唐柠见了钟意也是惊喜交加。 两人住在酒店同一层,同进同出,比往日还熟稔了不少。 “你现在自己单干,怎么连助理都没招?”唐柠让自己的助理过去帮钟意拎包,“身边带个人,也方便点呀。” “工作量不大,也不太用得上人。” 唐柠叹气:“真的太可惜,我想起来都为你抱不平。要不是星澜拿解约的事情冷藏你,现在指不定走到那了,你知不知道,我听公司里的人说,那个时候有部大制作的女一,导演点名要找你,被公司给搞黄了……” 钟意微微一笑:“都过去了。” “你走后,张简则也跟公司闹了好几次矛盾,我猜张简则要是甩手走了,星澜就完了,我们这群小透明,估计要各奔东西。” 唐柠比钟意大两岁,长相清纯可人,唱跳俱佳。 可惜星澜资源太少。 这几年她发展也极不顺利,正想办法另找出路。 “哎,钟意,帮你搞定合同纠纷的那人,是不是张简则介绍的,应该挺有势力吧?连Jeff都销声匿迹了,我听内部消息说,星澜那阵被人抓住了把柄,老板就差跪着跟人求情了。” 钟意淡声道:“也没有,我只是借简则哥的光,运气好而已。” 要是真攀上什么好背景,一般都是砸钱砸资源砸曝光,何至于钟意到现在还没被捧起来,在剧组吃盒饭,默默无闻地演小角色呢。 剧组赶时间,导演拍得特别赶。 转场也特别紧,每天跟个陀螺似的转。 钟意这十几天没有一点休息。 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化妆,晚上八九点钟收工。 终于熬到角色杀青。 她提前联系过李总助。 落地临江,李总助派车来接她。 当天周聿白有应酬,在俱乐部跟客户玩桥牌。 李总助看她神色疲倦,道:“周总说如果您今天太累,就不用过去,直接留在酒店休息。” 钟意笑笑:“没关系,麻烦让司机在楼下等我一会,我换身衣服过去找周总。” 她一点没耽搁,直接从片场赶过来,妆都没卸完,风尘仆仆。 需要先洗个澡见人。 * 桥牌桌上只有四个男人,却蜂围蝶绕似的插了六七个美女。 这种社交场合说不上无用。 男人的交情和较量,很多生意就是这种地方拍板定夺。 只是并不轻松。 今日有新客,大家都入乡随俗。 周聿白身边也坐了位美人,风情万种,美艳不可方物。 帮他端茶摸牌,捏肩捶背。 挺拔的酥/胸时不时在他手臂上蹭。 “后生可畏,这些娇滴滴的美女陪着,只有小周总坐怀不乱。” “早就听闻周总品味高雅,这满桌不知道偏好哪种。” 美人也有点哀怨:“还是我长得太丑,周总对我半点兴趣。” 周聿白慢悠悠扔出一张牌,笑如春风拂面:“你若说自己丑,这世上也没有更好看的人。对面王总来来回回看了你好几遍,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万不敢抢王总的心头所爱。” 大家哄笑。 美人也不情不愿地坐去了王总身边。 换了个笑起来有酒窝的美女过来陪。 周聿白倒是意外地多看了她两眼。 只是也没有更亲密的动作。 到了他这个地步,身边出现的女人基本都是有所图。 要么图人,要么图心,要么图钱。 商人的本质都是利益交换。 没必要因为一时的生理需要,给自己找麻烦。 按周聿白的性格。 也不允许有人在他身上丁点算计。 钟意过来的时候。 正撞见一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捏着茶水杯往周聿白唇边递。 她视若无睹。 撩撩长发,自顾自地在周聿白身边坐下。 一抬头。 和那位酒窝美女目光对了个正着。 第 18 章 钟意这一来。 在座各有风情的女孩子就有点黯然失色。 她穿了条小方领的黑裙, 长度堪堪小腿。 剪裁简单,姿态优雅。 露肤恰到好处。 羊脂玉般亮到发光的肌肤和纤细的脖颈锁骨都极其惹眼。 加上那张唇红齿白,精致无暇的脸。 周聿白捻着纸牌, 眼风扫过她,温声道:“怎么过来了?” 钟意笑眼弯弯:“说好要来见你的。” 脸颊梨涡浅浅。 打牌的几位男士都多瞧了一眼。 旁边那位酒窝美女讪讪捏着杯子, 不声不响地坐下。 大家纷纷回神,笑道:“周总,这位?” 周聿白含笑:“让她自己呆着不肯, 偏要跑过来玩。” 他转向钟意, 语气冷硬, 责备她:“胡闹,知道我推掉多少约,好不容易才跟顺昌王总定好谈西都的开发案,你还横冲直撞闯进来捣乱,还不快给王总倒杯茶赔罪。” 钟意起身,毕恭毕敬冲对面男人倒了杯茶:“王总, 对不起。本来今天这样的重要场合, 周总不让我跟着, 怕影响你们谈正事。是我不懂事,求您贵人雅量,万毋介意。” 王总脸上也笑开了花:“周总客气,论合作, 这一众投资商里, 论实力论信誉论态度, 我最信赖的还是贵司,西都合作的事情,好说, 好说。” 这些场面话摆出来。 什么关系什么身份,自然是一目了然。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刚才周总目不斜视,这一圈人都瞧不上,原来是有更好的宝贝。” “怪不得怪不得。” 也有女生认出钟意。 “你是个明星吧,就是前阵子蓝郁那部《伽罗镜》里面的女二,对不对?” 钟意笑笑,默认了。 “真人比电视里更漂亮。” “女明星果然不一样。” 席间气氛更轻松融洽。 打完牌,时间不早,众人起身去楼上的雅间吃饭。 那位酒窝美女借着去洗手间,已然不见身影。 钟意亲昵挽住周聿白的手,脸颊轻轻偎在他肩头。 她眼皮有点耷着,长长的睫毛很轻缓地眨。 似有倦意。 周聿白和人聊天。 不经意偏首,视线一睨。 伸手把她腰肢往怀中一拢,搂着她迈上楼梯。 王总是西都人,这顿饭他是主客,饭菜都是按着西都口味来安排。 菜品多半带辣,厨师最拿手的一道菜是红煨狮子头,和淮扬那边的清汤做法完全不一样。 周聿白饮食向来挑剔,荤膻辛辣不沾,忌口的东西也不少。 一筷子挟入嘴中,他冷白的肤色已然转暖,耳朵泛出点红来。 钟意看见,悄悄把他面前那颗狮子头挪到自己面前。 递了个满满的酒杯要敬他。 周聿白推手要拒。 被钟意笑盈盈硬搁到他唇边。 迫不得已抿一口——凉水。 他脸上一派不动声色的沉静,把这杯水一口干了。 钟意皱着鼻尖,一口咬狮子头,鼓鼓囊囊嚼在嘴里。 抿着唇对他笑。 那笑容格外狡黠。 老套路人了——以前她陪人应酬,想方设法也要弄点凉水兑在酒杯里。 *********************************************************************************************** 吃完饭,还有第二趴的娱乐节目。 自然是去周思旻的夜店少坐,感受下销金窟的繁华热闹。 SPACE那边已经有陪客在等。 周思旻和舅舅温副总在招待几方集团的下属骨干。 等到人齐。 偌大一个套房,也是热闹非凡。 服务生开了不少好酒。 女伴们捏着话筒唱情歌,又挨个去敬酒递烟。 这又是抽烟喝酒谈事的场面。 钟意乖巧坐在周聿白身边,捏着杯鸡尾酒。 周思旻看见她,悄悄地使了个挺得意的眼色。 像偷腥的猫一样。 钟意露出个挺敷衍的笑。 长发挡住脸颊,手撑着下巴,往周聿白手臂靠。 他这会也是敞开了衬衫领口,袖子挽起。 手臂线条若隐若现,肌肉很硬。 钟意这会已经开始犯困。 只想借周聿白背后挡着,眯下眼睛。 她在片场连轴转,昨天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 杀青完又立马来了临江。 马不停蹄见人。 再加上吃饱喝足,包厢里又吵又热。 实在熬不住。 不知眯了多久。 周聿白推了推她的脑袋。 她倏然睁眼,瞪圆眼睛,摆出个百无聊赖的表情。 王总察言观色:“我跟周总聊得太起劲,钟小姐无聊了。” “她就这个性子。” 应酬一整日,周聿白也觉心累,有意要走。 他拿钟意当借口,一脸宠溺,“别的都好说,就是离不了人。” “周总艳福不浅,真是羡煞旁人。” “那……合作的事情,我们另约时间细谈?”周聿白把钟意拎起来,含笑道,“今日又是情人节,她眼巴巴等着,再冷落她,怕是要发脾气了。” “您再玩会,我让思旻陪您,楼上有我的套房,您要累了随时歇息。” 王总简直是一副“非常理解”的神态,笑容洋溢地把周聿白送走。 钟意跟着周聿白上了车。 他那套商务礼仪性的清雅笑容在车里结束。 “困了?” “嗯。”钟意说话带点鼻音,“不好意思,我昨晚睡得太晚了。” “那你睡会吧。”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也是累了,闭上了眼睛。 钟意这会眼睛酸痛,偏偏又不想睡了。 车里安静,她本想着朝他偎过去,或者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但又见周聿白拿出了手机,剑眉微敛,指尖滑动,专心看消息。 只得作罢。 默默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她跟着他回了酒店。 还是上次那间复式套房。 客厅是挑高层,悬着精美的水晶灯饰,壁画也是清淡的水墨画,冷气又足,感官便觉得稍有凉意。 许是两人都累了。 许是钟意眼泛泪花的模样真的太困。 周聿白打发她去休息,自己也直接上楼。 楼下的房间没有单独浴室,用的是客浴。 钟意看见有按摩浴缸,窗外还是璀璨夜景,音响和酒水一并都有。 她想岔了,满脑子想着累了这么多天,先泡个澡再睡。 水温舒适。 咕嘟咕嘟的氧气水泡往上涌。 再加上舒缓的音乐。 钟意直接泡在恒温浴缸里睡着了。 房间的冷气不知怎么停了。 周聿白半夜两点下楼,打开冰箱拿水,看见满室灯光明亮,洗手间持续传来的音乐。 他眉棱猛然一皱,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 钟意是被持续的敲击声吵醒的。 她不耐烦地拧起秀眉,带着些许怨气睁开了眼。 周聿白散漫倚在门旁,不断地叩门吵她。 他穿着身浅色的亚麻睡袍,衣线柔软,完全软化了衬衫西服的菁英形象。 柔亮光线像流水从头顶泻下。 他发梢乌黑柔顺,剑眉英挺,高鼻薄唇,神色晦暗不明。 漆黑幽灼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似乎在欣赏一株花,一片云。 钟意愣了很久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她的应急反应是藏进水里。 肩膀往下沉。 身体太过僵硬,动作也太过急切,直接把自己滑溜进了浴缸里。 猛然呛了几口水。 周聿白拽着她的手臂,把湿淋淋的人从浴缸里捞起来。 他皱眉:“你这样迟早要淹死在浴缸里。” “我没有。”钟意连声咳嗽,紧紧攥住他。 她星眸闪动,两颊嫣红。 乌黑湿漉的长发,水珠滑落的脸庞。 *********************************************************************************************** 事情的开端是个意外。 但没有理由让它错过。 室内灯光太明亮,钟意不适地眯了眯眼:“能不能把灯调暗点?” 最后只有一盏蛋黄型落地灯,散发出日落般的暖光。 他暗茶色的瞳仁盯着她。 嗓音轻而冷静:“害怕吗?” “有点。” 她仰着脆弱的颈,呼吸起伏,“但不是因为你。” 这句话莫名取悦了他。 “拍过床戏吗?” “没有,但我看过。” 他笑容有点奇妙,低头吻她:“但你拍过吻戏,技巧很好。” “是吗?”她发出一声低泣。 这不是结束。 正餐才刚刚开始。 见过他那副胸有成竹、优雅温润的做派,就行该知道他的行事风格。 像慢条斯理切牛排,他知道每一步的吃法。 不急不躁,毫无破绽。 钟意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她好像被他蛊惑。 望见窗缝第一缕曙光时。 钟意觉得自己几乎要猝死。 她羽睫一眨,已然陷入黑甜乡。 *********************************************************************************************** 再醒来的时候。 已不知道是几点。 周聿白洗漱得当,换好衣服。 临走前进来看她一眼。 她发丝凌乱,神色痴痴。 目光怔怔地盯着某一处虚空。 身上胡乱裹着他那件亚麻睡袍,皱巴巴的,像焉焉的咸菜干。 反观他。 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又是那身商务精英的装扮,剪裁和质地都上乘的黑衬衫,被高大挺拔的身材撑开,又往下敛入笔直西裤,露出瘦窄腰线。 周聿白抬手系衣扣,身姿清雅矜贵,神色是惯常的温和:“你好好休息,要什么东西找管家,要是想出门,司机会在楼下等你。” 钟意点头。 想了想,拿过床头一个精致小盒,掏出一对流光溢彩的贝母袖扣。 搁在手心。 往他面前一递。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动人的眼,蓬乱又慵懒的长发和颈间微红的痕迹。 伸出了自己的手。 钟意跪坐在床上,稍稍挺直了身体。 她把袖扣穿进衬衫扣眼。 低着头,很认真地帮他戴好。 他垂眼。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袖扣系好。 钟意仔细地捋平他的衬衫褶皱。 收回手。 抬首冲他笑了一下。 眼眸闪耀,笑容清甜,神色说不出的动人。 周聿白眸光高深莫测。 径直俯身。 钟意不明所以,身形稍稍后撤。 腰肢柔软。 已然托在他臂弯。 吻就这样落下来。 像遥远的云,历经遥远路途和重重阻碍,悄然坠落地面的雨。 **************************** 第 19 章 周聿白这日进公司。 一份项目决策书, 半个月前公司开会已经就此事一锤定音,结果这份企划又重新放在他桌上待批。 负责此事的部门经理在宽大办公桌前罚站。 眼观鼻鼻观心:“上周董事长来公司,有过问过这个项目, 那时温副总也在,另提了几个建议……就重出了一份策划案……” “是么?” 周聿白闲适坐在办公桌后, 双肘撑在椅圈,十指交握,笑容愈发和煦, “既然是董事长的意见, 那不如留给董事长签字裁决, 这份项目先暂停,有什么问题等董事长来临江再商议。” “周总,客户那边恐怕等不及。”部门经理脸色大变,“合同交期本来就紧,为了抢这个订单,我们签了高额的罚金, 这……” 他的笑容柔和得没有一丝压迫感, 却让人觉得事有不妙。 “项目是温副总经手, 不妨先问问他的想法,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这点小事还是搞得定。” 晚上还要去温慈柳那边吃饭。 说是他小弟弟的生日,周安和实在脱不开身过来陪伴, 长兄如父, 让他务必出席。 周聿白让李总助去买份礼物。 半途想起点什么, 滑开手机看了一眼,又搁下。 李总助不知所以,疑惑问:“周总, 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办的事情?” 周聿白往椅子上一仰,指尖叩叩桌沿:“她今天怎么样?” 李总助不解:“……” “今天司机出门了吗?” 哦哦。 司机。 周总今天专门为钟小姐留了位司机。 李总助迅速打了个电话。 “管家说钟小姐只在中午叫了一份餐点,其余时间都在房间睡觉。” 周聿白思忖片刻:“给管家打个电话,让人送点东西过来,我待会带去温家。” 电话打过去,管家需要钟意的协助,去楼上书房取一样东西。 “周总的东西?需要我去拿吗?要拿什么?” 钟意诧异地接过管家电话,听见周聿白的公事公办的平和嗓音。 “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个暗金色的锦盒。” “稍等。周总,请问我可以上楼吗?” “可以。” 她捏着电话往楼上去:“管家没跟过来,我可以自己进去你的书房吗?周总。”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他淡声指使她,“书房有报警器和监控,你自己把握分寸。” 钟意特别有分寸:“OK我知道,但书房在哪儿呢?” “……楼梯左边第二间。” “我进来了,周总你现在在看监控吗?我什么都没碰,现在朝着……嗯,朝着书桌走去。” 她脚步轻巧,在软绵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 电话里空白的那一会儿。 周聿白声线冷淡:“今天没出门?是不舒服,还是痛?” 钟意心猛然一惊,头皮发麻。 她生硬地咧了下唇角:“没有……还好吧……我前几天起早贪黑拍戏太累了,习惯在杀青后躺两天……” 听她嗓音,也不像有事的样子。 “唔。”他不说话。 钟意讪讪地把抽屉拉开,找到那个暗金色的盒子:“我看到盒子了。” “把里面那块表拿出来。” 盒子里的锦缎裹着块沉甸甸的旧式怀表,很浓郁的西方风格,色泽浓郁的玑镂珐琅外壳,周边一圈刻着卷叶纹饰雕花。 银色表盘上刻着简约的数字标志,指针漆黑精细,仍在她手里滴答滴答走着。 边缘还有一行花体小字——my beloved boy。 这块古董表来自1900年代的瑞士。 是周聿白童年收到来自父亲的生日礼物。 现在当做一份得体的礼物送给同父异母的小弟弟。 温慈柳带着几个孩子,常住在湖心的独栋别墅里。 平时养花侍草,煮茶弹琴,日子久了,身上带股与世无争的恬淡气质。 今日是周思潼的六岁生日。 家里特意布置了一番,客厅还布置着小朋友生日派对的卡通装饰。 晚上的生日宴只有自家人。 周安和不在,周聿白和舅舅温瀚文前后脚到的。 温慈柳对周聿白送的那块古董表又惊又喜:“聿白,这是你父亲以前送给你的礼物 ,实在太贵重了,思潼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周聿白出手向来阔绰大方,何况是对自家人。 “父亲送我的时候,我也就是思潼那么大。”他摸摸周思潼的脑袋瓜子,“温姨您都说了长兄如父,转送给思潼也是应该的。” 温慈柳眼里含着婆娑泪意:“你都说是一家人,那温姨也不推辞,这表我替思潼收着,以后有机会,或者等你有了孩子,还是要还给你。” 吃过晚饭,温瀚文当着自家姐姐的面,问白日里那个企划案的事情。 两人平时在公司,虽然都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但毕竟不如家里好说话。 “聿白,有些事情你有所不知……” 周聿白沉吟:“这件事,等父亲回来再定夺。” “姐夫的意思是——” 温慈柳柔柔把弟弟的话头一拦:“家里不谈公事,今天还是思潼的生日,有什么事等你们回公司再说。” “姐——” “这是家里,你们公事公办,在公司找时间坐下来谈。” “……” 吃完生日蛋糕,周聿白起身要走。 温慈柳照例送他,一面挂念他的身体,一面唠叨他的终身大事。 “蓁蓁走之后,这几年有遇见喜欢的女生吗?” “还没有。” “有凤鸣姐在,这话原不应该我说。但我想要是有漂亮合适的女孩,你就算谈谈恋爱也好,至少身边有个人。” 周聿白顿住动作。 他回身,扶着车门微笑:“温姨您说的对。” 车子缓缓驶出环湖车道,往酒店的方向去。 到家那会。 钟意坐在地毯上,腿上搁着盘意大利面,专心致志地看电影。 听见动静回头,看见门口站着的男人,有点拘谨地站起来。 是该说:“你回来了?” 还是:“我等你很久了?” 错过了那个念头,周聿白已经进了屋。 钟意走过去帮他脱外套。 她没化妆,穿着身软绵绵的家居服,看着分外洁净。 脸色瞧着倒好。 “我在看电影。”她垂首,没话找话。 “看什么?” “随便看看,最近上映的商业片。” 周聿白不是个难聊天的人,语气挺柔和地问:“演员的必修课?” “是的。”钟意点头,“揣摩演员的想法和演技。” 他看了她一眼,淡然发问:“有没有人说过你演技不好?” 语气态度……非常笃定。 钟意一口气梗在胸口。 她唇角抿得直直的,重重咬牙:“很多人。” 周聿白:“哪些人?” “微博、弹幕、私信……”钟意唇角带笑,雪白贝齿尖尖,“全都说我演技不好。” 您满意了吗? 他好整以暇在沙发坐下:“会唱歌吗?” “不会。” “会跳舞吗?” “不会。” “唱戏呢?” 钟意木着脸:“我不是戏剧学院的。” 周聿白了然地挑挑眉:“那你怎么当上演员的?” 钟意对着他露出个甜甜笑容,谄媚道:“当然是因为靠脸和运气,还有周总您锄强扶弱的帮助呀。” 他垂首敛目,懒懒跷起一条腿。 不知道戳穿谁的想法,他语气毫无波澜:“我不做血本无归的生意,对影视投资没兴趣,也不会在没演技的花瓶身上砸钱砸资源。” 钟意心中只飘过一个想法。 他今天是有毛病吗? 昨天晚上精/虫侵脑了? “我也没求您砸钱砸资源。”她笑盈盈说话,“您的钱当然应该花在更值得的投资上。” 周聿白瞟她一眼,问:“话剧会吗?” “上过话剧课。”钟意一板一眼回他,“跟演戏差不多。” “前阵子出差,去了当地的一家会所,里面有一群叫不出名字的演员,在那儿演雷雨。”他下颌微抬,想了想,“那是我这几年看过最精彩的一场话剧。” 钟意完全愣住。 很久之后才缓声道:“您的意思是……让我在您面前演雷雨?还是让我以后去会所演戏?” 他半眯着眼,狭长眼里闪过一缕光:“只是一种比喻。” 第 20 章 钟意满脑子想的是周聿白讽刺她演技烂。 ——那些多才多艺的人哪个不比你强。 ——那些演技好的人湮没在不起眼的角落。 她闷得说不出话来, 只得僵着脸对他笑。 那笑容又甜又刺眼。 周聿白岂会看不出来她那恼羞成怒又隐忍不发的表情。 别别扭扭又不情愿地蹭坐在沙发边缘。 气鼓鼓地捏着衣角。 他情绪却好,唇角扬起一点弧度。 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眸光莫测。 晃神须臾。 最后径直上楼。 钟意翻来覆去想了一夜。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演技离谱到那个地步, 毕竟在剧组有经历过NG无数次的演员,她的临场发挥甚至受到过导演夸奖。 她只是被刺激到半夜翻起了朋友圈的副导演消息和剧组组讯。 第二日一早, 钟意仍是笑脸盈盈起床。 目睹周总翩然俊雅地下楼,一身高级定制西装衬得人贵气凛然,她充当私人女佣给他倒咖啡递刀叉, 再整理他的丝质领带和镶钻袖扣。 “这么早就起。”他打量她, 姿态优雅捏着咖啡杯, 语气温润,“看来昨晚睡得很好,精神很好,身体也无碍。” 钟意只觉得这句话嘲弄意味过浓。 她浅笑盈盈:“都是托周总您的福。” 他问:“今日有什么安排?” 钟意想回北城。 也许这个行业最初就在很直面地告知残酷性,她放在每个包夹层的铝箔包装预示着或迟或晚总有一日要走进这一步,无论那人出于感情或者利益或生理需要。 她已经坦然接受这个事情。 连羞涩或感性都显得多余。 如果他不需要她, 她可以立马走。 钟意小心翼翼反问:“您对我有安排吗?我过几天有个不怎么需要演技的试镜……” “是吗?”他慢条斯理问, “演什么?” “悬疑电影, 被谋杀的女高中生……” 周聿白皱起眉棱。 他扣上西服扣子,西装革履出门:“今天司机会送你去一个地方,你去挑一件喜欢的礼物。” 司机送钟意去了一个古意盎然的园林。 是某品牌的高定珠宝私展。 邀请函是发给周聿白的,样式和颜色瞧着都很不一般。 车子停在入口, 已经有白手套黑西装的品牌经理过来服务, 亲切喊她钟小姐, 作为vic客户全程陪同招待。 这里展出的珠宝非专柜可见,都是价值不菲的高定款。 入目皆是流光溢彩,璀璨非凡。 价格基本在百万、千万级别。 周聿白让她挑一件喜欢的礼物。 礼物? 对她的那个晚上的表现很满意, 所以赏赐的礼物? 那些亮晶晶、冷冰冰的石头。 在甜蜜的下午茶和娇艳鲜花的簇拥下,像魔法钥匙一般打开每个女生的心。 钟意在SA面前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手足无措。 最后挑了条性价比最高的蓝宝石手链。 她在珠宝展逗留时间太久,晚上又留下来吃了顿私人晚宴。 几乎是和周聿白同时到的家。 周聿白今日是和市政那边应酬,席间喝了点酒,这会站势松弛地倚在吧台喝水,白衬衫微皱,有股漫不经心的风流倜傥。 钟意下意识朝他露出笑容。 他慢悠悠瞧着她:“开心了?” 没问她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钱。 只是一件女孩子喜欢的寻常商品。 她眉眼弯弯,似乎还陶醉在那些闪耀的浮华中:“很开心,珠宝都很漂亮,下午茶和晚餐也很棒。” 语气可爱又带着回味。 冒着傻气。 他莫名就觉得心底有点松快。 人就是种奇怪的生物,有些东西,别人只要露出稍稍想要的意思,他也许给的很容易,但他就不乐意让人得偿所愿,或者送出去的时候心底多少带点嘲弄。 但如果自己主动给予,而接受的那人的回馈又让他满意,即便再贵,他心底也觉得这是桩划算买卖。 周聿白黑眸幽深瞧着她,眸底浮着点光亮,像春水的融冰。 他薄唇微勾,站在灯光下,就那么明目张胆看着她。 目光又凉又亮又幽深。 眼神别有深意。 钟意收敛笑意,最后只留浅浅梨涡一点甜。 试探着去摸他的手。 纤细手指触在他手背。 人猛然被拽过去。 四目相对,眸眼触电。 钟意已经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言而喻。 钟意踮脚,主动揽臂吻他。 吻很凉。 他唇里是冰水的味道,清冽干净,唇瓣柔软,缓慢又不那么上心地啜吮亲吻。 钟意很喜欢亲吻的感觉。 她老爸老妈——古板的钟老师和手脚麻利的糖水西施。 在她们姐妹俩小时候,家里会在傍晚日落时候开始准备第二天的糖水。 厨房咕嘟咕嘟,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 钟老师下完课回来,挽起袖子走进厨房,趁着姐妹俩不注意偷偷亲老婆。 后来经历过初恋。 男孩子温柔贴着她的唇,情意绵绵地瞧着着她,那一瞬间她就开始心跳如擂、血液逆流,连呼吸都被夺走。 周聿白对接吻没有偏爱。 在梁凤鸣的教养下,他从小吃得很挑剔,也很干净,瞧见家里的保姆阿姨说话一点唾沫星子都要皱眉避开老远,好几天都不愿意走近。 任何体/液都带着人体的细菌,谁知道有害无害。 后来长大了,这个毛病倒是改了很多。 跟叶蓁蓁出去玩,也会带着她喜欢的那个男孩,他们两人偷偷接吻,神情又羞涩又陶醉。 毕业舞会,班上爱慕他的金发女孩知道他跟叶蓁蓁订婚,嚎啕哭着给他goodbye kiss,那感觉并不好,因为是个毫无多巴胺分泌的未知体。 但喝糖水长大、先亲吻他脖颈喉结的女孩…… 那天晚上,她于汗涔涔的痛楚间,含着眼泪,颤颤巍巍找他的唇要安慰。 多施舍一点也无所谓。 钟意也终于知道昂贵珠宝的代价。 前天晚上那一束火被封在冰山之下,在今晚终于破冰开闸。 周聿白当然不如表象那么温润无害。 他在用幽戾恣肆的眼神盯着她,配上那张清俊精致的脸,让人觉得又害怕,又蛊惑。 优雅的野兽第一次围猎,碍于自身条件,多少带着试探和练习。 第二次,他已经把技巧烂熟于心。 钟意觉得自己快死了。 “你可以吻我。” 他指尖撬开她紧紧咬住下唇的齿,抚摸她玫瑰色嘴唇的齿痕,“如果能让你更舒服一点的话。” 吻没有用。 只能加快她被钉死在十字架的命运。 钟意只能哭出来。 第二日。 周聿白去公司上班,衣冠楚楚在她床边打领带。 “你的试镜是哪一天?” 钟意嗓子喑哑得不行:“后天。” 他好整以暇问她:“你觉得自己能去试镜?” 演尸体吗? 很OK啊,只要她把身上的痕迹一遮。 就是了无生机的躺在那等着咽气。 钟意挣扎着起来。 软绵绵抬手去整理他的衬衫。 嗓音也是绵软如春水:“应该可以……” 纤腰猛然一酸,有气无力栽在周聿白怀里。 她下巴怼着他的胸膛。 两只手掌下的衬衫温热、肌肉线条紧窄。 钟意僵住。 眨着卷翘的睫毛,无辜地仰头看他。 周聿白诧然挑眉。 黑亮瞳仁倒影着她风情慵懒的脸。 那意思很明了——投怀送抱。 她红着脸,索性整个儿搂住了他。 硬着头皮,撒娇道:“我一个人留在酒店……也挺没意思的……” 当然不是让他陪的意思。 周聿白有的忙。 他语气冷静得可以:“想出门的话让司机陪你出去逛,或者让人送东西过来挑,随你喜欢。要是实在无聊,你找周思旻,他能给你翻出花样来解闷。” 周思旻。 周聿白直接喊来了周思旻。 周思旻开着辆颜色骚包的超跑过来接钟意。 笑眯眯喊她:“钟小姐。” 他过来接她去郊区的度假村玩——也是周家名下的产业,里头有温泉马场赛车场,消遣的绝好地方。 后头还跟着好几辆拉风跑车,都是他的朋友,无一例外都是帅男靓女。 人多才热闹好玩。 周思旻载着钟意。 车子进了郊区,车速猛然就飚起来,引擎轰鸣,像一只咆哮的兽。 “周少。”钟意紧紧抓住安全带,被速度压得喘不过气来,“您慢点。” “害怕了?” 周思旻帅气甩头:“怕什么。要不是家里拦着,老子现在就是个职业赛车手,这点速度简直是小菜一碟。” 跑车进了山里才慢下来。 周思旻打量钟意两眼,唇边挂着一丝诡笑。 “你一个女明星穿这么保守,衣领这么高?裹这么严实?” 钟意捏着衣角,撇眼望着窗外。 装傻充愣,充耳不闻。 “得了。大家都在这圈子里玩,谁不是心知肚明,你在星澜那点事我也知道。别装什么清纯处/女,要不是我帮忙,你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能攀到我大哥身上?飞上高枝也没听你说一声谢谢周少,上次在夜店你也爱答不理。瞧瞧,我现在还得给你当司机陪你解闷。不过我也挺服你,真有两把刷子,听说我大哥前几天签了几百万的珠宝送你?床上伺候得挺好吧。” 他语气挺轻松悠闲,不像有意挖苦她。 开口就是这样的夜店风。 钟意撩起额头一缕长发,柔声笑道:“谢谢周少夸奖。” 周思旻腾出手,在她大腿上拍了拍:“你好好伺候我大哥,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我们周氏集团一半都在他手里,连我老爹都敬这亲儿子三分。你这辈子想要名要利要钱,哪怕从我哥身上扒个零头出来也够了,要是再有点手段,生个孩子……” “我何德何能,不敢起这样的念头。”钟意不动声色拂开他的手,展平长裙,“周总超群绝伦,也不是随便一只阿猫阿狗都能入他的眼。” “我也是男人,我还不懂么?”周思旻倜傥笑道,“男人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也就是那么一码事,特别是周聿白这样的男人。” “别瞧他那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很难搞,谱端得那么高,其实他心里闷得都快发酵了,我说嘛,就是缺那么一个对上眼的女人,只要遇上了,其他的事儿都好说。” 周思旻特有跟钟意聊天的兴致。 “我大哥以前有个青梅竹马,打小在国外就认识,他小时候就住在那女孩子家里。后来他回国,听说还常有联系,等到高中出国念书,又跟那女生在一起,两人门当户对,顺理成章订了婚。” “本来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两人也打算结婚。结果他跟未婚妻去度假,那女孩子出车祸死了,他就这么回了国,冷心冷意地过了好几年。” 钟意顿住抚摸长裙的手,诧异地看着周思旻。 “他未婚妻真挺可惜,长得漂亮,名字也好听,叫叶蓁蓁,人又聪明,跟他挺般配的。不过呢,这都过去好几年了,男人再痴情,也就是这么回事。” “钟小姐,你说说,你这不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么?”周思旻笑得邪气,“你长得漂亮,多花点心思琢磨一下,我大哥现在又是空虚寂寞冷的时候,你要是能走进他的心,别说三千万,三个亿也不是问题。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我都替你羡慕。” “我……” 钟意皱眉,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第 21 章 周思旻带着钟意找乐子。 不见得多好玩, 但起码是真热闹。 一帮人在赛车场开香槟玩飙车,女生们凑在一起聊私人高定和海岛度假。 这些人几乎都是衣食无忧的二代,或者段位很高的狐朋狗友, 没有人对钟意出现在周思旻身边表示怀疑。 即便认出她在荧幕上的那张脸,也不稀奇。 挺司空见惯的。 毕竟周思旻身边的女生换得比衣服还勤快。 只是她坐在二少身边, 周思旻手脚都还算规矩。 “二少今天这么绅士,还挺不习惯的。” “听说二少前阵子跟着母亲去庙里吃斋念佛,学了什么修身养性大法, 这么漂亮的女明星在身边, 定力十足啊。” 周思旻叼着烟, 笑踢了同伴一脚:“滚。” “这是我大哥的人,你们几个找死是不是?活腻了。” “周总?”说者惊诧,迟疑打量钟意,“周总好端端的突然下凡了?” “真的假的,我知道上次小周总身边有名有姓的女生,还是那什么实业集团的掌上明珠, 大家还寻思周家是不是有好事将近。” “不够么?” 周思旻笑指着钟意, “这脸, 这身材,这气质,还不够让人心动?那实业集团的女儿算什么狗屁,在钟小姐面前不值一提。” “我今天可是被我哥提点出来, 怕钟小姐自个呆着无聊, 专门给她当陪客的, 你们今天就算不给我面子,也要给钟小姐一个面子,专门敬她一杯。” 钟意悚然一惊, 僵笑道:“没有……我何德何能……” 七八双眼睛都齐齐投过来。 这小明星美则美矣。 能拿下周聿白,是有多大的能耐?还是有个什么唬人的家世? 被周思旻这么一说。 当场所有人都亲亲热热围在钟意身边,争先恐后加她微信,约她以后一起出去吃饭蹦迪,想和她谈合作谈工作,还有直接送她见面礼的。 大家不提周聿白的名字,但事事都围着周聿白打转。 都是人精,个个舌灿莲花,功力深厚。 说起话来让人心花怒放,根本招架不住。 钟意压根就不用在意社交技巧或者冷场或者时间难以打发。 大家一股脑捧她的场。 没有人会让她话匣子落地。 真奇怪。 周聿白的名字这样好用。 一行人在度假村消磨了整日。 晚上又飚着车,拉风轰驰去了周思旻的夜店。 包厢摆了香槟塔,果味的水烟色彩迷离,舞池群魔乱舞。 钟意被缠着玩到深夜。 她实在坐不住想走。 周思旻拽住她:“走什么?我把我哥也喊过来,他今晚上也应酬,待会就到。” 他笑眯眯凑到她面前,一副纨绔子弟的架势:“钟意,我对你不差吧,算不算掏心掏肺?你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我赴汤蹈火也帮你办了,我哥那儿你也帮我美言几句,咱俩有什么事,随时好商量。” 钟意被他一杯酒塞到手里,轻轻“嗯”了声。 没等太久,周聿白也到了。 他今天有个私人晚餐,穿着没那么考究,白色上衣和烟灰色的长裤,一件长而薄的风衣外套,身姿清磊地从门外跨进来。 周思旻招手:“哥。” 包厢里的人他泰半都认识,温声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向钟意。 钟意羞涩雀跃:“你怎么来了?” “事情办完,特意过来接你。”他语气很随意地问:“今天玩得如何?” 她眸光潋滟:“很开心。” “累不累?”周聿白揉了揉她的长发,连自己都没察觉,在她发顶落了个轻吻,眼神温柔,“回去?” “好。”钟意嫣然巧笑。 寥寥数语。 这两人站在众目睽睽中,三言两语勾勒出的妙不可言的熟稔和满溢的浓情蜜意。 大家互相交换个不可言说的眼神。 钟意挽着周聿白的手,翩然离去。 包厢里众人静默了几秒,纷纷转向周思旻。 “二少,这个女明星,到底什么来头啊?” 不能怪大家太诧异。 周聿白在临江这几年,属于天花板类型的优质资源,谁不想扑上去? 但凡有点联姻的念头——不少人都在温慈柳那花过心思,没一个成的。 即便不联姻,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也没跟哪个女的闹出点桃色绯闻。 但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好大的面子。 竟然让周总亲自过来接。 * 钟意当然没有去试镜那部悬疑片。 她最近脱不开身——因为周思旻的原因,她突然爆炸性新增了一波好闺蜜。 不是约她下午茶就是请她看秀看展,还有各种沙龙派对。 这跟娱乐圈不同。 娱乐圈两人见面亲切得如同走散十八年的亲姐妹,背后冷漠得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发微信过去回馈一个红色的惊叹号。 蜜友圈热情得无力招架。 甜言蜜语如同迷药,行程安排得体贴入微,接送车辆早就在楼下准备,唯一要做的只是跨出大门。 钟意吞吞吐吐问周聿白,她能不能拒绝这些活动。 “为什么要拒绝?”他神色平淡,丝毫没把这当回事,“你又不是不喜欢。” 为什么要拒绝? 只是冠以“周聿白的女人”这种模糊的称谓,她便受到了足够的追捧和热度。 没人在乎她的身份,名正言顺也好,以色侍人也好。 在钟意刚出道的那阵子。 她为了蹭资源,借衣服借包包装扮自己,想法设法也要搞到一张上流社会的邀请函。 像一条觅食的小鱼在人群里游荡。 可现在—— 名利场就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白天活动丰富多彩。 晚上也没闲着。 两人已经共享过对方最私密的时刻。 生理需求摆在两性关系的首位。 现在两人似乎还处于新奇的状态,对此事的趣味性和探索性都还很强烈。 有一次在客厅做。 钟意无意瞧见装饰镜里自己那张春色靡艳的脸和妖媚的身体,再看他神色隐忍,眼神晦暗,却仍是副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模样。 再抬头。 华丽的水晶灯投射璀璨又华丽的光芒,每一颗玻璃珠似乎都映照出她楚楚仰起的脸。 钟意心中突然一惊。 她变得好快,堕落得也好快。 “哭什么?”周聿白分神,敛眉吻了她一下。 她摇摇头,哽咽着搂住了他。 这种事通常在楼下。 周聿白偶尔会在她房间过夜,要是过后还有事情要处理,或者她床上太乱,他会回自己房间。 钟意从没有踏足二楼。 这种日子大概持续了半个月。 温莎莎给她电话,打趣道:“你在临江多久了?不打算回来啦?我都没敢打搅你,以为你去过金屋藏娇的生活了,要跟我们这些老朋友说再见。” “最近太忙了。” 钟意的语气带笑,也掩不住一丝疲惫,“不是故意不联系你,我心里记挂着你呢,还给你找了个活。” “什么活?” “前几天去参加一个派对,认识一个设计师,她要在国外时装周走个人秀场,最近也在找模特,我就问了一下她的要求,觉得挺适合你的,直接把你的简历推过去了,然后呢。” 钟意卖了个关子,笑眯眯道,“这个Case我直接帮你拿下来,酬劳还挺高的,我这不就想着给你打电话嘛,你看看我发给你的资料,你要是愿意接,直接联系设计师那边。” 温莎莎在电话里尖叫:“我的钟意小宝贝,我爱死你了呜呜呜,快回来让我亲一下。” “记得请我吃饭哦。” “请请请,我请你吃龙肝凤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城?” 钟意沉默片刻:“过几天吧,我这两天还要参加一个生日派对,推不掉。” 温莎莎八卦:“周总那边的生日派对?你这么快就融入他的交际圈了?” “也不是。”钟意想了想,慢声道,“不是那个层面的。大概是他们一起找乐子的朋友,可能靠着二少的关系赚钱的吧,实在是很麻烦,昨天还送了个铂金包过来,我想法子还回去。” “你小心点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温莎莎劝她,“不过呢,你现在有了周总这棵大树,总会有想讨好周总不成,转而来讨好你的人吧,毕竟枕边风吹一吹还是挺厉害的。” 枕边风这三个字,温莎莎是笑着念出来的。 钟意不想笑,麻木地扯扯嘴角:“很麻烦呢。” 她在临江又多呆了几日。 每天那么忙,朋友那么多,真正能轻松聊天似乎没有。 夏璇也在临江。 只是钟意没想去找她,也没说自己在临江。 怕夏璇问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天早上起床,钟意只觉得腰肢分外酸痛。 她跳下床,跑进洗手间。 终于松了一口气。 钟意那日格外温柔体贴。 晚上的时候,她主动偎过去,柔柔枕着周聿白的肩膀,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忧郁的光芒,无可奈何道:“我刚才去洗手间……例假来了。” 周聿白从一连串的消息里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好好休息。” 他缓步上楼,去了书房。 第二日中午,钟意破天荒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之前有个争取了很久的角色,副导演突然约她试镜,她想去试试。 周聿白当然没拦她。 钟意买了当天的机票。 下了飞机,北城这几日空气质量不佳,天也是灰蒙蒙的。 她轻轻喘了一口气。 第 22 章 北城不见得比临江更好。 没室一厅的小窝不见得比酒店的顶层套房好。 温莎莎约钟意吃饭, 定了一家高级餐厅。 钟意嫌腻味,突然想起正前在秋暮桥住的时候,有家烤鱼店的生意很火爆, 味道也很好。 没人眼巴巴打车气去,吃了顿火辣辣的烤鱼。 吃饭的时候, 钟意微信进来几条消息。 是钟爸爸分享枝枝吃饭的照片。 温莎莎也瞄了眼枝枝。 一眼就看到钟意的没个置顶微信。 一个是钟家的家庭群。 另外一个。 最后一句聊天——是钟意的口吻,道晚安。 不用猜是谁。 温莎莎问钟意怎么弄呢,正后是临江和北城没地住, 还是打算搬到临江去。 毕竟是跟也周聿白。 钟意吃得嘴唇火辣辣的, 没说话。 这根本不是需要她思考的问题, 她需要做的只是接受安排。 她这没天有个广告要拍。 在片场休息的时候,钟意拍了一小段工作花絮发给周聿白,用面爱又抱怨的口能说摄影棚灯光出了问题,拍了六个小时还没有结束,今天收工应该会很晚。 周聿白那会正在开会。 搁在桌上的手机连声颤音,打断了部自听理汇报的声音。 他示意继续。 拿起手机, 皱眉扫了没眼, 直接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一旦允许他人踏入私人领域, 必然要让渡某些空间。 意别是女人。 比如每天早晚的贴心问候和见闻分享,正此维序一种亲密无间的假象。 只是诸如此类的信息太会,回应的对象也有排序。 周聿白没太放在心上。 或许是出不后天培养的绅士品格和骨子里疏离的礼貌。 他会在空时回复她寥寥数语。 * 钟意说的那个试镜角色已听确定,是部甜宠古装剧的女二。 她在《伽罗镜》火了一把, 虽然冷却得很快, 也算是有个有成熟作品的外轻女演员。 这部剧的女主角是资方那边定的。 钟意也认识——之前在伽罗镜合作气的乔伊。 之前钟意在片场怼气她, 没人相处不太对付。 没想到这回又狭路相逢。 这部剧的拍摄周期只有没个月,剧情也还算简单,下月中旬就要开机。 没想到事儿不少。 间是剧本的事儿。 乔伊那边在改戏, 不面避免地殃及到钟意的剧本。 剧组编剧连连抱歉,给钟意换了好几次本子,角色人设越改越差,台词越来越少。 再是档期。 钟意这边的工作少,最近又没有团队打理,要配合其他演员的时间,进组时间再三更改。 最后她还在一个线下活出遇到了乔伊。 乔伊瞄到钟意的裙子首饰,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子。 再看她拎也只自己没买到的新季手袋,提高音量:“这款限量包在外面都买不到,你这拼单服务还挺厉害的,居然能租到。” 钟意低头看了眼。 这会儿她真心实意想起周总的好——起码出手很大方,免不她被当众打脸的尴尬。 她轻描淡写:“是么?我对这些没研究,我的SA没说这包很难买,送气来的时候夹在当中还挺不起眼的,只是今天造恰好被型师挑中了,拿出来搭一下。” 旁边有女于星凑气去问:“你这包是国内专柜买的吗?哪里的SA?我等了没个月都没消息哎。” 钟意道:“我帮你问问我的SA?不知道他手上还有没有会的一只。” 女于星忙不迭道谢。 乔伊甩了个眼色,嘟囔道:“不气是攀上个阿猫阿狗,还真正为自己麻雀变凤凰了……” 悻悻走开。 晚上钟意给周聿白发消息,给他晒了张全妆的自拍照。 深V的礼服,华丽大颗的珠宝,玫瑰色的嘴唇和妩媚的眼妆,皮肤闪也亮晶晶的珠光,脸颊轻轻贴蹭也大捧的娇艳鲜花。 配上那双清澈的眸眼和直视镜头的眼神。 又清新又娇媚。 周聿白盯也那张照片。 仿佛心有灵犀。 手机铃响,钟意的电话。 他接了。 话筒里是她软绵绵的声音:“已听休息了吗?” “在书房。” “你总是那么忙。”她撑也下巴,像云一样轻轻叹能,又有点累,“我今天也是忙了一天,刚到家。” 周聿白间想起她家那灰暗的楼梯间。 “今天眼么活出?”他语能如常跟她闲话。 “一个媒体举办的慈善晚会,我跟也张简则去凑热闹。” 她抓了抓长发,甩甩乱糟糟的脑袋:“还遇见了乔伊。” 周聿白喝了口咖啡,挑眉:“乔伊?” “一个女演员,正前合作气,下一部剧我和她二搭,她也是杨韵诗的朋友。”钟意怨念道,“她今天居然说我麻雀变凤凰,面能是嫉妒我的美貌和穿搭,毕竟我今天穿的戴的都是周少您的手笔,她也买不也的那种。” 电话那端。 周聿白又挑眉棱,身体往椅背一仰,神态舒缓。 她有时候说话,莫名能让他愉悦一下。 他声线清润:“她毕竟赞美你是凤凰。” “是这个意思。”钟意抱也手臂,“有点开心也有点不开心,她说我攀上了阿猫阿狗,这话我要说给你听听。” “所正你今天在我面前告状?” “是啊。”她承认,“她得罪的不是我,是周总您。” 他在话筒里笑了声。 钟意听也话筒里他的轻笑。 她感恩戴德起来,语能真挚又甜蜜:“我想你了。” 周聿白没说话。 “晚安,早点休息。”钟意对话筒啵了一下。 * 钟意做了一份自己的行程表,把表共享给了李总助。 哪天拍杂志、试镜、进组、参加活出正及和朋友聚会,一目了然。 她的想法,扣除这些工作和必要社交。 剩余的空闲时间,只要周聿白有需要,她面正随时去陪他。 不气她回北城也有一段时间。 周聿白那边没有让她再去临江。 只是某天,她无意点进杨韵诗的微博。 在杨韵诗近期的一张照片——餐厅拍的北城夜景,落地玻璃窗倒影出璀璨的灯光和室内一些朦朦胧胧的影子。 玻璃一角有个男人模糊的背影。 高颀挺拔,风度翩翩。 就这么一个朦胧的轮廓,就挺好认的。 评论有友人说:“划重点——英俊男士出镜。” 杨韵诗回了个“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钟意看了一下这条微博的时间,是上个周末。 她记得她那天去了美容院和健身房,看了部院线电影,跟他说了几句话。 他罕见地及时回复她几句话。 只是没告诉她,他也在北城。 也说不上来眼么感觉。 只是觉得这男人外表温润如玉,骨子里又带也疏离冷淡。 即便没人已听是那种关系。 不气这事也不由钟意掌控。 那天晚上钟意和温莎莎,再和一帮模意、演员朋友去大排档吃小龙虾烧烤。 天热了,晚风舒适。 大家坐在外面吃吃喝喝聊聊就很有意思。 钟意接到李总助的电话,让她去见周聿白。 “现在吗?”钟意刚吃了几口烧烤,意犹未尽。 李总助在电话里说是。 她大啖几口小龙虾,把手擦干净,跟朋友们打个招呼要走。 大家不肯,勾也钟意肩膀:“走哪儿去,这么久没见面,好不容易凑一块聊聊,你怎么就要跑,今晚上不醉不归啊,谁走谁是孙子。” 温莎莎拍开那几双手,帮钟意开路:“人家里有事。” 钟意打了个出租车去周聿白那。 还是上次那个酒店。 周聿白似乎也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他倚在餐桌边缘,一手插兜,一手捏也电话,语能柔和得要命:“您和冯老师约会,我就不在家当电灯泡……” 看见钟意进来,黑漆锐利的眼盯在她身上。 她今天素颜。 新烫的长卷发,很蓬松慵懒的卷,绒绒地包也她那张小小的脸。 干净雪白一张脸,只有嘴唇红艳艳——被小龙虾的汤汁辣的。 衣服也穿得很随意。 宽宽大大的白衬衫,松垮垮地系了一颗纽扣。 内里背心热裤,露出笔直纤细一双长腿。 脚上蹬了双帆布鞋。 他把她留在临江半个会月。 尝气了,情///欲说到底也就是那码事。 并不难控。 不见她的时候便不怎么想。 等到见了面,他心底就会浮起一种疑惑——为眼么没想起她来。 周聿白跟梁凤鸣道晚安。 三言没语收了电话。 钟意走气去,直直站在他眼皮子底下,冲他甜甜一笑。 伸手搂住了他。 他能感觉她没手环绕的力道。 愉悦感从肌肤接触的热度绵绵上升。 周聿白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去吻她的唇。 不知为眼么,呼吸有点急,吻也比想象中的深。 只是中途停顿,他蹙眉:“吃眼么了?” 她身上清恬的香能外,也沾也点烟火能。 “麻辣小龙虾。”她吐吐舌头,“有点辣,我忘记喝水了。” 周聿白沉也脸把她推进了浴室。 花洒的水很烫,瓷砖和玻璃又凉得让人打颤。 水汽氤氲模糊,彼此的眉睫上沾也水珠,看不真切,又觉得出乎意料的漂亮。 钟意吐出漱口水,踮脚和他接吻。 唇腔麻酥,吻冰凉又滚烫,这滋味让人脑子转不气来。 悸出的沉迷感,比在临江更好。 好到钟意几乎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似乎想完整困住她。 她没办法亲吻他嘴唇的时候,只能旎旎喊他的名字。 他看也她艳色如霓,嗓音冷静:“想我吗?” 她星眸灿烂:“想。” “爱我?” “爱。”她情迷意乱搂住他。 第二日晨起。 周聿白要去堪崇巷看周老爷子和老太太。 他安排钟意去商场花钱——让女人高兴又最不花心思的做法。 钟意已听习惯了这种回馈方式。 逛商场的时候顺带给他买了条刺绣领带表达谢意。 * 这次见面后,钟意收拾行李进了组。 她在组时间一个月,中间没有休息,会一直在剧组待到杀青。 这次拍摄在一个新的影视城。 因为是新建的,地方很荒凉,周边各种配套也不太成熟。 酒店条件也很一般,房间空调不太制冷,没有冰箱,蚊虫很会。 除了拍戏外,娱乐活出几乎为零。 钟意每天早晚会和周聿白说没句。 今日天能、片场笑话、黑漆漆夜晚的萤火虫和月光照耀下皇城的檐角。 她语能轻松面爱,晒出的照片和视频都带也梦幻的滤镜。 但这部剧意别不好拍。 拍摄周期短,每走完一场戏,机位灯光场地也跟也换,又紧接也下一场。 这倒罢了。 戏里钟意演的是乔伊同父异母的姐姐,没人的戏手份不少。 乔伊的角色是个柔软纯情的小白花,性格善良单纯。 钟意的角色是被父母溺爱,娇纵跋扈的大小姐。 但乔伊说,纯情小白花的人设已听不吃香了,现在流行白切黑,活生生把自己改成了外表柔弱,内心坚毅、智商高超的高光人物。 为了配合她,钟意的角色就成了个鸡肋的陪衬。 和她对戏也不是件开心事。 这部剧体量小,最大牌的腕就是乔伊,她又是资方的人,便不怎么看得起同组的演员。 除了迟到早退让人久等,容易出戏NG外,乔伊总能打断钟意的节奏,颐指能使:“拜托,你能不能敬业点,你这样让我怎么演?” 钟意一脸莫名:“我怎么了?” 要么是钟意挡也她的反光板,要么是镜头和走位,要么就是入戏节奏跟不上。 钟意看也她那张小白花的脸,一忍再忍。 后来剧组私下流传起了钟意陪//睡换角色,毫无底限抢资源的八卦。 流言就是从主演其妆间传出来的。 “我跟你们说哦,我有个朋友是她的大学同学,她念书的时候就已听这样,很少回宿舍住,不知道跟谁在外面同居,就这么才慢慢混进了这个圈子,不然她一个非科班出身,怎么面能……” “面是钟意老师人还蛮好哎,挺温柔客能的……没想到私底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啦。” 钟意面无表情地走进其妆间,把手里的水杯泼了乔伊一身。 “啊——”乔伊猛然尖叫。 “乔伊老师这么伶牙俐齿,怎么不跟大家讲讲你自己的故事,岂不是更精彩。” “钟意,你怎么敢——” “我只是警告你,少信口雌黄,这回泼的是你的衣服,下回泼的就是你的脸。”钟意冷声道,“做人干净一点,自己不干净就好好洗洗,别光想也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乔伊尖叫:“你眼么意思?你太气分了,我从来没有见气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臭名昭著想不想在圈内混了……” 剧组的女一号和女二号。 当也全组人的面吵起来了。 乔伊能得跳脚,当场打电话给资方,要求换女二,把钟意的戏份全删光。 戏都拍了一大半了。 导演气来劝和,让钟意跟乔伊道个歉。 钟意不肯善罢甘休:“我面正为我的鲁莽行为道歉,但乔小姐首间要为污蔑我的名声跟我道歉。” 这个圈子,一味的忍能吞声并没有眼么好结果。 只会让恃强凌弱的人看见,知道好欺负,下次再踩一脚。 钟意没眼么好怕的。 乔伊要有能耐,要封杀就封杀,她大不了不干了。 乔伊能得摔凳子:“我道歉,我凭眼么道歉?那就报警好了,让警察来讲道理。” “那就报警。”钟意拗也下巴,“大家都罪有应得。” 这事拖到最后,不了了之。 大家忍能吞声,戏还继续拍也。 * 大概有一个礼拜。 钟意没有给周聿白发气任何消息。 微信上静悄悄的。 起初几日还不觉得。 周聿白某天去SAPCE,周思旻笑嘻嘻搭也他的肩膀问起钟意。 他突然想起,有好几日她没有跟他分享剧组生活,也没说早上好和晚安。 再气了没日。 周聿白无意看了眼钟意的行程表。 她还在剧组拍戏。 李总助汇报工作时,周聿白若无其事问了句:“最近她有没有打电话?” 李总助说没有。 周聿白敛眉想了许久,抽空打了个电话给钟意。 没人接。 下午开会,钟意倒是回电话给她。 会议室的人都看也周总漫不听心地叩也桌子,目光没看会议屏幕,而是垂眼瞥也手机。 他指骨轻敲了许久,最后皱眉,手指重重一下。 暂停了会议。 周聿白出去接电话。 钟意的声音有能无力,带也浓重的鼻音:“周总。” 他皱眉:“生病了?” 钟意呐呐:“前几天拍戏摔了一下。” “怎么回事?” “没眼么事,就是吊威亚不小心摔了。已听去气医院,没眼么大碍,就是这没天腿有点疼,淤青不太好看。”她落寞道,“这几天我在房间躺也休息,很累,也没打搅你。” “为眼么会吊威亚摔下来?”他冷声问,“剧组怎么回事?” “我没忍住,跟乔伊吵架。”她嗓音委屈,渐渐低哑,“面能是那天没休息好,第二天有一场吊威亚的戏,不知道怎么也,面能绳子没绑牢,还是我不小心,摔到地上。” 周聿白没说话。 挂断电话,直接回了会议室。 当天晚上。 司机开了六个小时的车,去了某个影视城。 到剧组酒店的时候已然半夜。 他皱眉走进房间,衣线微皱,神色冰冷。 她抿也唇。 眼睛湿漉漉的,望也他的时候光亮闪闪。 第 23 章 给周聿白开门的人是婷婷——钟意在剧组请的短期助理。 前几天钟意吊威亚从半空摔下来, 最后惊险拽住另一根绳子缓住坠势。 但她整个人磕在新搭的高台上,当时面色痛楚,全然站不起来。 剧组把她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拍了片子,还好没伤到骨头。 这几天剧组让她暂时休息, 婷婷也一直在房间照顾,煮粥煲汤敷药,还算细心。 婷婷跟钟意刚熟起来, 并不了解钟意的私事, 只是被新boss惊到——作为一个脾气温柔处处退让、但咖位又比女主角低的女艺人, 在一种没有被气昏脑子的情况下给资方指定的女主角泼冷水,在全剧组面前寸步不让理直气壮吵架…… 能这样的……要么就是胆色过人,要么就是靠山够硬。 再看看这位半夜突然而至,高大英俊又清贵的不速之客。 婷婷脑子已经飘过了无数幻象。 周聿白双手插在裤兜,那双幽深莫测的眸一如平常地看着钟意。 皱起的眉棱带着点微怒、不耐烦和冷意。 嗓音如冷玉般清润:“怎么摔的?” 婷婷把那天片场的情况一五一十讲给周聿白听——她那会正在监视器前坐着,恰好录到了钟意摔伤的那个片段。 这部戏又不是单单钟意吊威亚, 但出事的只有她。 钟意送进医院的那天, 乔伊请了全剧组喝饮料, 晚上请身边人吃火锅。 周聿白敛眉听着。 钟意扭过脸,凌乱长发遮住脸颊,只露出纤瘦又倔强的颈骨。 说完这些事,婷婷被李总助客气地请出了房间。 只留了两人在屋里。 屋里安静, 钟意咬唇木着脸, 一直没扭头看他。 周聿白:“我看看伤。” 她僵着不肯动。 他伸手去碰她的白色睡裙。 被钟意挡了一下。 周聿白掀开被子, 直接从下撩她的裙摆。 只瞟了一眼。 又被钟意迅速地拿被子捂住。 她拗着脖子不看他,憋着嘴小小声,嗓音轻哑得不行:“太丑了。” 肿胀发红的淤伤, 涂了药水贴了膏药,一大片青青紫紫,触目惊心呈现在那双修长白皙的长腿上。 让人禁不住心烦意乱。 周聿白扯扯敞开的衬衫领口,没由来的一股戾气。 “知道不好看。”他神色冰冷,高大身姿凛傲,居高临下训她,“人在屋檐下,谁给你的胆子惹是生非,意气用事在剧组里挑衅生事,你有没有脑子,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无外人在场,语气凉薄又恶劣。 钟意紧紧咬唇,星眸闪闪,长长的睫毛浓黑湿濡。 他不耐烦皱眉,冷声讽人:“这回福大命大没事,下回死了残了,你嘴再硬有什么用,人家照样还是风风光光的女主角,你从此查无此人,还被污一身骂名,对家粉丝还要拍手说一句罪有应得。” 钟意心头刺痛,睫毛一眨,两行清泪刷地淌下来。 她忍了又忍,最后咬唇哽咽:“我就算死了残了那也是我的事,跟周总又有什么关系,您干嘛要来?不是怕亏了那三千万,打水漂挣不回本,不过话说回来,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想要从我身上回本,恐怕得让我换个脑子。” 说完这些话,她直仰仰往后一趟,捂着被子蒙头。 周聿白看她在乱糟糟的床上把自己裹成个密不透风的蚕蛹,只露出一把黑鸦鸦的发尾。 钟意闷着没声音,肩膀一耸一耸的。 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 摸到她湿漉漉一张脸,脸颊黏着凉丝丝的头发。 周聿白伸手把她的脸上拂干净,温热的泪水黏在他手心,露出一张嫣红的面皮,一双发红的眼睛水汪汪的,斜斜拧着不看他。 他瞧了一会,神色转淡:“说你两句,脾气不小,怎么以前知道忍气吞声,现在敢跟人硬杠?既然想草船借箭,也要有东风在场,不然我来干吗?” 周聿白怎么样也能数出这姑娘的一些缺点,比如演技不好、说话太假、办事不周全。 但没到嫌她的地步。 只是想让她机灵点。 他把人拖到怀里。 沉默片刻,拍拍她的肩膀,生硬安慰她:“别哭了。” 语气又变成温良无害。 她的睫毛被泪黏成一簇簇,戳进了眼睛,痒得让人难受,忍不住在他肩膀蹭了蹭。 脑袋被一只大掌摁住。 脸窝进他脖颈那块,温热又好闻的成年男性气息,强势地包裹着她。 轻而薄的泪沾在他颈间,急促哽咽的呼吸,炙热湿漉。 未曾有过的体验。 周聿白把李总助和婷婷都喊了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钟意被裹得严严实实,藏在周聿白怀里啜泣。 他让人收拾东西——要带钟意走。 钟意的剧本也拿过来,被周聿白用看垃圾的眼神翻完,最后扔进了垃圾桶。 “你多拍点这种垃圾网剧,演技只能越来越烂。”他语无波澜戳她。 钟意在他怀里挣扎,蹬了下腿,又嘶嘶抽气。 被周聿白搂住。 他语气不容置喙:“走。” 钟意不想走:“我的戏没有杀青,合同没结束,片酬也没拿到。” 他剑眉一蹙,冷言:“你这伤还能继续拍戏?” 钟意抿着唇。 “现在很晚了,大家都需要休息,我腿疼,走路也不方便。” 周聿白再皱眉。 他袖子一挽,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面色冷清地迈出了房间。 男人强健有力的胳膊搂着她的身体。 钟意怔住,突然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老实点,摔下去你就去医院躺着。” 他直视着前方,下颚线条利落冷峻,“又不是第一次抱。” 还有一次。 她昏迷在他怀里,偷偷用项链缠住了他的袖扣。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把她抱出了会所,送到了酒店的床上。 他想的是——这个姑娘算是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解不开的袖扣,老天注定要他出手。 只是没想到她醒后一走了之,连个谢字都没给。 那时候她想的是,他解不开,也许就会帮帮她。 毕竟在很久以前的初见,他用温润又疏离的语气,若无其事地帮过她一次。 钟意搂着他的肩膀,连哽咽也停了。 她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走在寂静的深夜里。 她从来没有期望过。 甚至都没有想象过。 走的时候没跟剧组打招呼,连婷婷被被带出来了。 车子在天初亮时往当地机场开——周聿白正好回北城,天恒那边有股东大会要开。 从临江直接赶来,又直接带着人要走,也奔波了不少时间。 周聿白捏捏眉心,问司机要了根烟提神。 他站在机场吸烟区,倚着栏杆,双腿交叠,倦懒地抽了口烟,缓缓吐出淡白的烟雾。 玻璃窗内侧,钟意裹着件宽大的外套,浓密长发散落肩膀。 双目紧阖,侧着受伤的那半边身体,安静地蜷在靠椅上。 他仍是皱眉——这个动作最近出现的频率过高。 叼着烟看了她一会,垂眼慢笃笃地打了两个电话。 * 早上剧组先接到停机的消息。 而后是警方出警,说是接到报案,找场务调查那天威亚出意外的事情。 乔伊也是被电话吵醒的。 资方那边突然翻脸,语气恶劣地让她赶紧走。 “我还没有杀青,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她不解问。 “你自己想想最近到底得罪谁了?”资方也是焦头烂额,莫名其妙被人训了一顿,恼羞成怒骂道,“我说乔小姐你行行好吧,有点眼力劲,不该招惹的人你远着点,别连着我们遭殃,这剧播不了你不吃亏,投进去的钱可全部都要打水漂。” “黄总,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电话啪地一声挂了。 打了几通电话,乔伊才知道,资方那边惹了厉害关系,被人找上门来。 要么这部剧继续拍,但永远别想播。 要么换掉女一,其他事情可以坐下来谈。 乔伊觉得莫名其妙,不死心打电话去问导演。 导演也收到消息,不敢搭理她,先催着乔伊离组。 问了一圈人,都是这个口风。 人人避她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她心乱如麻。 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最近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拍剧,还能去得罪谁? 又接到剧组的电话,说是前几天有演员吊威亚出事,怀疑另有缘故,警察在一个个录口供,她也要去露个面。 乔伊心里猛然一惊。 如果真的有得罪谁…… 她让助理去打听,才知道钟意早她一步离开了剧组。 被一部豪车接走的。 酒店前台说是个带秘书带司机的年轻男人,相貌惹眼,气质不俗。 看起来不似普通人。 “怎么可能……”她目瞪口呆,“绝对不可能,她要是有那能耐,怎么会……” 这时经纪人又打电话过来。 把她训了一顿,开口就是问她得罪了什么人,不知道背景也敢硬撞上去。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得罪了哪路神仙。 但明摆着都冲着她来了。 乔伊心跳如擂,磕磕巴巴把剧组前几天的事情说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我这阵子安安分分在剧组拍戏,没跟别人闹过事。” 经纪人气得肝疼:“你动脑子好好想想。明明知道她背后可能有靠山,你还敢在剧组乱传她的事。她要真是个没根基的草根,她又敢直接冲着你来?你怎么不好好想想?” 乔伊抹眼泪:“我真的没想过……” 经纪人也觉得头疼。 乔伊是公司力捧的小花,砸了不少资源,刚把口碑砸出来,公司对她还算有几分看重。 只能让她赶紧先回来,别再管剧组的事。 过了半日,经纪人又来电话。 “对方出了律师函,要你拿出诚意,赔礼道歉。”经纪人冷声道,“你自己惹出的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乔伊霎时僵住。 * 钟意被周聿白扔回了北城的家里。 他没怎么管她,自去忙自己的事。 李总助倒是把婷婷提上来,让她照顾钟意的生活起居。 也是婷婷从剧组朋友那儿得来的消息,说是乔伊当天就被轰出了剧组。 整部剧演员大换血。 婷婷喜形于色:“乔小姐以前在剧组多盛气凌人,听说是自己灰溜溜地走了,大家都看她笑话呢。这下咱们出气了。” 钟意腿痛腰疼,又懒得动,倦倦地躺在沙发上,手撑着下巴发呆。 周聿白这些日子没出现,也没问过她。 大概是回临江了。 她其实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剧组。 也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能把她骂哭。 更没想到他会找人把乔伊撤了。 周聿白在北城待了两日,跟父亲周安和一道回了临江。 每次周安和来,温慈柳照例要亲自下厨煮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顿饭。 也必请周聿白。 吃完饭,周思旻笑嘻嘻地冲周聿白挤眼睛。 兄弟俩走去露台聊天。 “事儿办妥了。”周思旻得意弹舌,“大哥你放心,这种事情我最拿手。” “没委屈钟小姐吧,我可跟大哥你学的君子之道,手下留情了,没赶尽杀绝。” 周聿白淡淡“嗯”了一声。 面色温和地表扬他:“办得不错,南郊的那块地皮,我跟父亲说了,你要是喜欢,就放手去试试。” “谢谢大哥。”周思旻搭着他的肩膀,眉飞色舞,“我老早就看好那地,搞个酒店吧,我觉得八成能行。” “还有一件事。” “大哥你尽管开口。” “给钟意找个经纪人,她一个人不行,要人看着她。” ”这个简单,我这边有个张简则嘛,以前也是跟钟意一个公司的。我给他搞了个工作室,团队都挺成熟的,经纪人也不错,我把她放那?” 周聿白点了点头:“可以,这事你去办。” 周思旻看他一眼,颇有深意地笑:“那……大哥你想怎么捧呢?钟意小姐长得漂亮,一点不比那些女明星差,让她大红大紫,搞个影后什么让她高兴高兴?也给你增光添彩?” 周聿白对此不甚上心,淡声道:“不用花心思捧她。不用太忙,不用太红,给她找点事儿做就行。” 周思旻爽快答应:“行!没问题。” * 经纪人的事情,是周思旻去找钟意谈的。 谁也没打算从钟意身上赚钱,也不用怎么捧她,只是往张简则那儿一放,让经纪人照顾着点。 算是个身份特殊的关系户。 连经纪合同都签的不正式。 新的经纪人叫曼姐,是个手腕强势、雷厉风行的中年女士。 直接共享的是张简则那边的团队,能力也不在话下。 张简则知道钟意和周聿白的事情,眼下他和钟意捆绑,当然没意见。 钟意知道这是周聿白的意思,自然也没说什么。 就是他嫌她在剧组惹事,或者加上她接的戏太烂,丢了他的脸。 所以特意找个经纪人盯着她。 这一阵她腿疼,也没有接工作,每天在家休息。 能自由活动后,钟意让婷婷先回家休息。 也跟经纪人那边说,直接让婷婷当她的长期助理,不用再另外找人。 钟意又恢复了无业游民的状态。 每日在家吃饭睡觉,看书煲剧,过轻松又无聊的日子。 依旧没忘记每天早晚问候周聿白,分享自己的生活点滴。 不过她刷手机的时候会去看看杨韵诗的微博。 时常能发现意外惊喜。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乔伊在某天突然打电话给她。 磕磕巴巴又低声下气地跟她道歉。 问她有没有时间,想带点礼品,亲自上门表达歉意。 钟意不冷不热地拒绝了她的见面。 没必要。 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那天很晚,她倒是接到周聿白的电话。 嗓音微醺微哑,带点斯文欲感,说他在北城。 言下之意——他需要她。 钟意其实知道。 好像是他母亲那边办了一个慈善晚宴,他过来参加。 司机已经在接她的路上。 “我换个衣服出来。”钟意趿着毛绒绒的拖鞋去厨房关火。 周聿白听见她那边碗勺的叮当脆响。 “在厨房?” “在煮糖水,马上快好了。”钟意把火关了。 他突然起了兴致:“煮的什么?” “绿豆沙,很难煮呢。”钟意皱眉抱怨,“这是最费功夫的糖水,我妈妈一定让我够煮三个小时,说这样才正宗。” 他莫名想起南方嘈杂街巷里一间招牌简单的糖水店。 而她站在飘满香甜气息的厨房,纤细白嫩的十指握着筷勺,蹙着细眉搅动一锅绿豆沙。 他喉咙干渴发涩,突然想尝尝绿豆沙的味道。 周聿白改了主意。 去了她那个老旧的小屋子。 她等他过来。 打开门,看见他白衫黑裤,高大身躯占据了她家门位置。 深沉温润的脸和漆黑深邃的眼睛。 两人坐在餐桌吃绿豆沙。 那碗绿豆沙绵软清甜。 入口即能感知的一种甜,并不腻,只是觉得清凉舒适,让人喜欢。 吃完糖水,嘴里还是甜丝丝的味道。 两人自然而然进了房间。 钟意不想开灯——她腿上的淤青还没散,她不想让他看见。 房间灯管熄灭,窗帘也拢着。 只有一点月色偷偷从缝隙进来,细细一条绸带似的搭在床尾,镶上模模糊糊的轮廓。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觉便分外敏锐。 彼此的呼吸和身上沾染的气息,身体的热度和渴望。 有段时间没做,感觉格外强烈。 甚至更甚于以往。 黑色也激发了白日高贵凛然皮囊下的暴戾和野性。 钟意完全承受不住,脆弱地咬着唇强忍。 在无数煎熬忍耐中,她屡屡扭头抚摸他的脸颊,寻找他的唇寻求安慰。 却总是落空。 最后含泪带泣地哀求他:“周聿白,你亲亲我。” “亲亲我吧。” 那嗓音微弱又可怜,眼眶含泪的乞求和渴望。 他喉结频滚,忍得很艰难。 没办法,只能按捺自己。 低头寻她的樱唇,绵绵回应她的吻。 这吻比绿豆沙更清甜。 第 24 章 这晚周聿白直接留在钟意家过夜。 小区房龄太老, 又是三楼,窗外就是枝繁叶茂的大树。 天光微亮就有鸟鸣、垃圾车、晨起锻炼的声响。 周聿白睁开眼,蹙眉。 他没在这种环境生活过, 也自然没有被这些声响吵醒的经历。 钟意安安静静趴睡在床沿,一条腿半悬在外。 她这床只有1.5米, 自然不如酒店kingsize的大床。 也容不下一个长手长腿的男人。 周聿白看了她一会。 她睡觉像一幅静物图。 浓密长发披散,铺满了枕头。 很长的吊带睡裙,极丝滑的料子, 包裹性极好。 窈窕曲线跌宕起伏, 腰肢盈盈如握, 纤细白皙的手臂和肩膀散发着玉一样的柔光。 把她拢到身下时。 钟意迷迷瞪瞪睁开眼,眨了眨睫毛,毫无戒备又茫然地看着他。 干净又纯粹的眼神让人心头“咯噔”,瞬间有悸动涌来。 她就这么醒了。 房子隔音不好,楼层又低,窗下就是小区步道。 跑步时外放的音乐, 老人买菜回来大声的寒暄, 上班族匆匆脚步声飘在窗外。 屋里有淡淡的、像是牛奶被稀释的柔和亮光。 空气的流速也安静缓慢, 带点晨间绿叶清新的味道。 二楼的邻居咚咚推开卧室的窗通风,探头和楼下路人打招呼,聊天气和昨晚的睡眠。 一场钢琴演奏,既然已知曲目的音调和旋律, 又顾忌着观众。 手指重重落在琴键, 每一个音节都在琴弦上熄灭。 结束后。 浴室传来水声。 钟意汗津津躺在床上回神。 周聿白从浴室出来, 乌黑发梢还滴着水,沾着水汽的五官更显清俊柔软。 姿态清雅地捞起衬衫衣裤穿上。 钟意瞧着他垂手敛眉,修长好看的手指慢条斯理系纽扣。 皮相好看的人, 配着这种带禁欲感的着装,风姿清绝,实在难以让人不心动。 他把衬衫西裤穿好,临走前轻描淡写:“浴室太窄,噪音太吵了。” 语气像退房时略带不满的点评。 这个世界的参差无处不在。 公子哥养尊处优的傲慢——他没有在人群里生活过,也没有为生活奔波过。 “下次我去酒店。” 她起身帮他整理衬衫,柔声道,“这里不适合你来。” * 娱乐头条报道。 张简则宣布与星澜解除合同关系,所有的工作都转到工作室打理。 解约后紧接着官宣了一部大制作剧。 他能从星澜这种小公司脱颖而出,靠山当然不一般。 张简则背后有个影视投资公司,还有个创投基金露面,股权溯源都是周思旻。 没多久之后。 也有细心人发现,张简则的工作室签了新人。 钟意出现在官博的宣传图里。 蓝郁这阵子在南方海岛拍电影,外界信息接收得很慢。 知道消息后,苦笑着调侃钟意:“你是不是和张简则……” 早前他其实想帮钟意,推荐进自己所在的经纪公司。 不过钟意拒绝了。 他知道钟意大概对他没那个意思。 这个圈子的人,动情很随便,又好像很难。 钟意笑着解释:“你不要散播谣言八卦,这样会给简则哥惹麻烦,他有一个很厉害的粉丝迷妹,还会给我惹麻烦。只是因为我和他都是从星澜出来,合作比较早,刚出道那会他还帮过我很多忙。” 她语气真挚,不似有假。 三言两语说不清。 蓝郁匆匆挂了电话:“等我回北城,大家一起约个饭。” 乔伊也知道这事。 上次剧组那件事花了公司大力气才摆平——钟意吊威亚出事也跟她有关,还好没留下证据。 饶是如此,还是被搞得挺惨。 手上的代言和资源被抢走好几个,眼下的工作全黄了。 乔伊是真的怕了,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至把她摁趴下的人—— 旁敲侧击问过、也打听过很多,乔伊最后才知道这人叫周思旻。 周思旻在北城名头不响,但在临江,那也是天恒大名鼎鼎周二少。 北城更出名的是周安和和梁凤鸣,以及两人的儿子周聿白。 现在钟意去了张简则的公司。 而张简则背后的金主也是周思旻。 明晃晃地昭示着钟意傍上了周思旻,而周思旻背靠着周氏集团。 怪不得这么轻而易举就能搞她。 想解决眼下的困局,乔伊只能去求钟意。 只是钟意根本不愿和她接触。 最后乔伊请出了杨韵诗——杨韵诗和钟意是大学同学,讲不定杨韵诗能帮忙。 杨韵诗大吃一惊:“钟意傍上了周思旻?你确定? ” “是的。”乔伊把两人在剧组的事情说了。 抹着眼泪道:“我们两人拍对手戏有摩擦,她又不愿意配合,那部剧我真的被她弄得特别痛苦。那天好端端的,她突然冲进化妆间泼了我一杯水,又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全剧组的人都听见了。我被她气哭,也只能忍气吞声,她却嚣张得不行。” “就因为这事,我莫名其妙被整得很惨。后来旁敲侧击去问人,才知道是周二少,我连着好几个工作黄了,公司也给我下了处罚,我本来想求着去找钟意道歉认错,她根本就懒得搭理我……有一次我找机会去店里找她,她坐在VIP室喝茶,压根就不想和我说话,走的时候我听那个SA说什么刷Mr.Zhou的卡……” “韵诗,你是她的大学同学,能不能帮帮我,求她高抬贵手放过我?” 杨韵诗不屑冷哼:“她还真是,不过就是傍上个小三养的私生子,也能飞扬跋扈成这样。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永远上不了台面。” 乔伊听她笃定的语气,突然眼睛一亮,紧紧抓住她的手:“韵诗,你还是有别的办法?你跟着你干妈,还有周聿白,他们也是周氏集团的人。” 杨韵诗跟周思旻没有交集。 但她经常在梁凤鸣身边,当然知道温慈柳母子几人,知道周董事长偏心私生子,知道周聿白留在临江的目的。 也打心眼里瞧不起周思旻。 周聿白虽然表面上和温慈柳那边相处得好,但这一家人都忌惮着周聿白,怕他手下不留情,做出什么赶尽杀绝的事情。 杨韵诗想了想——周思旻算什么东西,在聿白哥哥身边还不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 * 钟意接到了一个品牌的商务活动。 这个品牌是个国外的高端时装品牌,以女士成衣为主,专柜刚刚进入国内市场。 品牌方举办庆典活动,邀请了不少女明星出席,也想藉由此次活动寻找国内代言人。 很意外。 钟意觉得自己的名气根本不够资格被这种品牌邀请。 但说不准呢。 新品牌进入国内市场,也许想在国内众多女明星中寻找最符合自己审美的新面孔。 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开开心心接下了这个商务。 活动当天的着装当然是该品牌的衣服。 衣服是活动方指定的。 钟意的那件礼服属于派对系列,适合独特风格的潮流女孩。 裙子火辣惹眼。 只是布料少少,胸部挤得很饱满,腰部镂空,裙子在腿根正中开叉,整片鱼尾裙摆都随着步伐飘曳,把两条腿完全显露在外。 要命的是还是幻彩网纱面料,里面的内衣看得清清楚楚。 尺码也大了一号。 团队去跟活动方交涉能不能换件礼服。 但毫不客气地被驳回,说衣服是秀场面料,也是很出圈的设计款,国外也有模特和明星穿过。 不能换也不能改。 最后是曼姐出马:“但这件礼服并不符合我家艺人的气质。她气质更清柔,适合走甜美或者文艺路线,我们也不是不能用这件礼服,只是更想追求人和时装的完美匹配,这也是为贵品牌的口碑考虑,毕竟谁也不想看到一件漂亮礼服穿在错误的人身上,也许在媒体镜头下有反效果。” 两方掰了很久。 对方工作人员考虑了很久,才同意钟意这边对衣服稍作调整,绝不能破坏面料和造型。 裙子缝紧了一号,又加了条内衬,胸口也加了安全线。 为了保险起见,钟意还带了条披肩去活动现场。 为了配合这条裙子,她今天走的是妖冶风。 海藻一样的凌乱湿发,夸张的眼线和烟熏妆,烈焰红唇和硕大的首饰。 刺目的雪肤和妖媚的身体,鱼鳞幻彩的短裙和两条鱼尾化形的逆天美腿。 到了现场。 钟意才发觉自己是穿得最清凉最出圈的一位。 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杨韵诗。 杨韵诗身边站着的那位中年女士,雍容华贵又锐气外露。 旁边那位修长挺拔,色相绝顶的年轻男人,不是周聿白又是谁。 但周聿白遥遥瞥过来的冷清目光,和微微皱起的眉棱。 显然是对钟意的出现表示意外。 钟意也同样意外这个场合的偶遇。 周聿白和他的母亲。 她根本不知道。 凤翊集团是把这个品牌引入国内的代理商,也是这次活动的主办方之一。 她没由来心有点慌。 本来是不想有任何交集。 只是杨韵诗远远地喊住了她,并把梁凤鸣和周聿白也引了过来。 “钟意。”杨韵诗夸张道,“你今天好美啊。” “干妈,聿白哥哥,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钟意,也是位小有名气的女明星。” 周聿白站在她面前,姿势优雅,不动声色。 一双漆黑的攫住她,很快又淡然移开。 钟意挤出个笑容:“你们好。” 周聿白礼貌又疏离地伸手: “钟小姐,幸会。” “幸会。”钟意抬手回握。 两只手掌虚虚搭了下,旋即各自收回。 梁凤鸣礼貌客气地朝着钟意点点头。 甚至都没有伸手,不冷不热寒暄:“多谢钟小姐捧场。” 梁凤鸣不喜欢和娱乐圈的人深交,一切接触都是工作之需。 特别是这样年轻又野心勃勃的女明星。 她自小接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养,也更喜欢气质优雅的女孩。 难免觉得钟意的形象过于惹眼。 即便知道是工作场合和工作需要,但钟意胸口那半捧酥雪和深沟也足够给人第一印象。 何况是在周聿白面前。 年轻热忱的绅士很少能抵抗海妖的歌喉。 钟意微妙地察觉到了梁凤鸣的目光。 审视、警惕。 还有周聿白的冷淡无视和杨韵诗的意味深长。 她站在这几位优雅得体、举止高贵的有钱人面前,觉得自己像件展示的商品。 穿上衣服是。 脱下衣服也是。 就打了个招呼。 谁也没有深聊的意思。 周聿白漠然和她擦肩而过。 钟意走去自己的位子,裹着披肩坐下。 杨韵诗扶着梁凤鸣走开。 偏首瞧了周聿白一眼,开口问:“聿白哥哥,你还记得她吗?” 周聿白神色淡淡,语气清冷:“她?” “钟意啊,以前你见过她的。她还当着我的面,故意跑到你面前搭讪,跟你打招呼,说你们见过面呢。” 梁凤鸣也扭头:“聿白,刚才那女明星你认识?” 他语气如常,并不觉得这人值得提起:“不认识,不记得了。” 杨韵诗娇娇笑了声:“那就好,还好她没有继续缠着你。” 又欲言又止地分享一个不知道该不该说的八卦,“我听说她……现在傍上了……二少。” 周聿白脚步一滞。 梁凤鸣皱眉:“谁?” 杨韵诗吐舌头:“我说的不对,是周思旻。” “我有一个朋友,叫乔伊,也是娱乐圈的女明星。前阵子和我这同学拍了一部剧,我这同学又抢镜头又抢台词,乔伊实在忍不住说了她两句。结果钟意当着全剧组的面欺负乔伊,又冲她身上泼水又骂脏话,把乔伊给气哭了。第二天乔伊就被赶出了剧组,还丢了好多工作,说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梁凤鸣的眉头皱得愈发深。 周聿白的脸色逐渐转为冷清。 “乔伊问了好多人才知道,原来故意整她的人是周思旻,就是因为钟意傍上了周思旻,因为剧组的事情,恶意报复乔伊。”杨韵诗叹气道,“大家都知道周氏集团,也都知道周叔叔和聿白哥哥,说是不敢得罪周二少,怕周氏集团找麻烦,所以任由乔伊受欺负。乔伊现在也是有冤难述,事业就这么毁了,真的好惨。” “聿白。”梁凤鸣转向自己儿子,面色微怒,“周思旻就在你手下,你知不知道这事?他要胡作非为谁也管不着,但是绝对不能打着周氏集团的名号惹是生非,今天为个小明星出气害人,明天又能惹什么幺蛾子?你可不能放纵他们一家子,尽干这种恶心事……” 周聿白没回应自己母亲。 只是转而问杨韵诗:“你确定你说的是真?” 杨韵诗看他眸色凌厉,神色也冷凝,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 他语气冷清,一语结束:“我会去查。” 梁凤鸣语气怨念:“你别纵容那一家子祸害,该撕破脸就撕破脸,你爸要是为难你,我去堪崇巷说,看老爷子和老太太打算怎么管。” 杨韵诗也轻轻补了句:“是啊。乔伊也被他们害得挺可怜的,周思旻仗着周氏集团欺人太甚……” 周聿白打断她:“我会处理。” 梁凤鸣想了想,对钟意的印象已然跌到谷底。 皱眉补了一句:“聿白,你离钟小姐那种人远一点,她们这种小明星,什么事做不出来。” “知道了。” 第 25 章 这场品牌活动, 钟意再没有和周聿白说过一句话。 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甚至都不知道他在何处,最后什么时候离开。 她工作结束已经很晚。 在回程的路上收到了周聿白的消息,寥寥几句, 让她过去。 钟意攥着手机,淡然望着车窗外。 灯火煌煌的夜景喧闹又冷清, 明明暗暗毫不真实。 她让司机掉头。 去周聿白的酒店。 周聿白比她晚十分钟回来——他先送梁凤鸣回香蜜湖,陪着聊了会天,才折返自己的住所。 钟意穿着晚宴上那身装束, 坐在餐厅吃东西。 套房里没人吃的小甜点。 为了今天的活动, 她只吃了几块梳打饼干垫肚子, 连水都没多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周聿白看着她。 她吃东西有种破釜沉舟的凶狠感,不做作优雅,脸颊鼓鼓让人心软。 钟意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喝光杯子里的水。 而后径直朝他走过来:“做吧。” “吃饱了?”周聿白倚在餐桌问她。 “嗯。”她找出包里的铝箔包装,轻佻地塞进胸口。 “要我脱衣服吗?还是就这样?” 周聿白蹙眉, 没说话。 她目光回视他, 突然轻轻笑了下。 “还是一边做一边脱比较爽?” 他问:“笑什么?” “我就喜欢对着你笑。” 钟意牵着他的领带在沙发坐下。 坐在他腿上, 撩开了高开叉的裙摆。 就这么衣衫纠缠地在沙发上做了。 周聿白岿然不动,头颈后仰,下颌微抬,尖锐的喉结在皮肤下滑动。 她眼睛魅惑, 妆容妖冶, 喷满发蜡的湿发张扬性感, 极尽媚态地一寸寸剥下礼服。 像剥开莲衣的莲子。 他盯着她。 脸上欲色难控。 伸手去摸她的脸颊,抚摸她鲜艳到刺目的嘴唇和眉眼暗闪闪的珠光。 嗓音喑哑压抑:“今天挺漂亮。” “喜欢吗?”她叼住他的手指,娇滴滴地笑, “周总藏得真好,晚宴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周聿白眸光深沉:“喜欢。” “那杨韵诗和梁女士知道你喜欢我这样吗?” 他蹙眉:“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她妖娆扭动腰肢,囫囵一切:“我只是怕她们受到惊吓。” 他眉心纹路浅浅:“跟她们无关。” 周聿白凑近亲吻她。 钟意躲了一下,侧过脸颊:“我没刷牙。” * 淋漓尽致做完。 两人各自清理自己的身体。 钟意出了不少汗,头发凌乱黏在后背,妆容也花了不少。 眼妆被汗意一融,脸上就显出倦色。 她弯腰去捡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套上。 跟周聿白打招呼:“周总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周聿白看着她把高跟鞋拎在手里,穿着酒店拖鞋往外走。 “很晚了。”他抬手看表。 时间已过凌晨。 他说:“这里有房间。” 钟意找理由:“我要回去洗头洗澡卸妆。” 他指骨叩了下桌子,大理石音质泠泠。 “套房都有浴室。” “我需要要专门的卸妆膏和洗发水,很麻烦的。” “要什么打电话给管家就行了。” “我明天一早还要把礼服送去设计师那处理,时间来不及,首饰也要还给造型师,明天家里还有事。” 她已经走到了门口:“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周聿白唤住她:“钟意。” 钟意没回头:“我想回家。” 他嗓音略冷:“这里为什么不能睡?” “都做过了,您也用不上我。”钟意深吸一口气,“我今天想回家睡。” “时间很晚了。” “酒店有礼宾车,很安全的。”她依旧站着没回头,头发乱糟糟的,“您让我回去吧。” “很晚了。”嗓音隐隐低沉不耐。 钟意垂头,两扇蝴蝶骨嶙峋伶仃:“可我真的想回家。” 周聿白沉默。 良久之后,他声线平缓:“走吧。” “晚安。” 钟意“滴”地拧开门把手,推门出去。 有脚步声迈过来。 身形的压迫感就在后背。 没等钟意回头。 西服外套搭在她肩膀,有人拿走她手里的高跟鞋和手袋。 手肘一推。 大门“砰”地在两人身后阖上。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沾着一点红,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嗫嚅:“你……” “大家都累了,我也想睡个好觉。既然不想留下,那就去你那儿睡。”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钟意睫毛低垂。 她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又一道回了钟意家。 自己住着宽敞舒适的屋子,再叠加一个人,难免觉得有点局促。 特别是刚纾解完情/欲,只是单纯的个人活动。 钟意洗漱完,才换了周聿白进去。 他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钟意坐在化妆镜前吹头发。 每个女演员都有个庞大复杂的化妆台和衣帽间。 她穿着白色的长睡裙,坐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中,手指自上而下梳理着一缕缕长发。 安静娴柔。 两人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好像很少有同床共枕的时候。 他那里的房间太多,除非是做到很累,否则他一般都会走开。 但钟意家只有一张床。 她把枕头往旁边挪了挪,把大部分空间让给他。 昏昏欲睡之际。 周聿白手臂一伸,揽腰把她拖进怀里,枕在臂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太困,还是已经有过更亲密的肢体接触。 钟意迟钝地对此毫无感觉。 很淡的香扑入臂弯,混着点清新苦涩,是苦橙花的香味。 周聿白把她的头发撩在鼻尖,深深一嗅。 钟意迷迷糊糊察觉他的动作,清醒了一点。 微微偏过脸朝着他。 他也察觉,修长手指搭在她腮沿。 指尖施力,迫使她的脸庞完全偏向他。 周聿白低下头。 缓慢又轻柔地亲吻她的唇。 钟意静静躺着。 没有反抗,没有迎合。 温热的薄唇含住她的唇温柔厮磨,抿吮她翘起的唇珠,又缓缓含住她饱满的下唇,舌尖挤进她的唇间,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勾颤她的舌尖,又撩动她的敏感的上颚和唇腔。 这吻胶着厮磨了很久。 吻很神奇,先响应的是灵敏的大脑,五感清清楚楚传入神经,再是心脏像叶片一样蜷缩又打开,最后才唤醒身体的欲望。 钟意等着他的下一步。 只是周聿白迟迟没有动作。 他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心底如月色柔软:“钟意,跟我搬去临江。” 钟意闭着眼睛。 “我这话只说一次。我拿周氏集团给你当靠山,捧你起来,只要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她呼吸轻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不愿意。 * 太阳第二日照常升起。 钟意把长发拢起,去厨房准备早饭。 前几天节食太厉害,她迫切想吃点东西。 再者床上还睡着个皱眉的男人。 之前在临江住的那阵子,管家送来的早餐无非就是咖啡培根一类的西式餐点,偶尔也有中式粥点。 钟意不确定周聿白会不会留下来吃早点,但她大概知道他能吃哪些东西。 她煮了咖啡和糖水鸡蛋,煎了培根,还有速食版的意大利面。 摆了一桌,还算丰富。 周聿白从浴室出来,穿戴整齐后,也在餐桌旁坐下。 他吃东西挑剔,抿下第一口咖啡之后,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 “很难喝吗?家里没有咖啡机,我用的是咖啡粉。” “还可以。” 婷婷给钟意打电话。 问她有没有起床,如果已经起的话,她过来拿昨天的礼服。 “你来吧,我已经起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吃早饭的功夫。 钟意解决了工作,又在商超软件下单水果鲜花各生活用品。 做完这些,她看了看对面的周聿白。 即便食物不甚合胃口,周聿白还是慢条斯理把自己那份早餐吃完。 “周总,你是专程……为昨天的晚宴回北城的吗?” “一部分原因。” “你……什么回临江?” 他瞥她:“有事?” “我过两天想回家一趟。”钟意硬着头皮,“我小侄女三岁生日,想回去看看。” 周聿白下巴朝着门厅扬起:“那个?” 玄关摆着相框。 “对。”钟意点头:“我爸妈和我姐都想我有空回去。” 周聿白一针见血:“没有姐夫?” 钟意抿唇笑笑:“怎么没有呢,不然孩子从哪儿来。” 他没兴趣打探他人的家庭八卦:“可以。” 纸巾擦了擦手,周聿白问了另一个问题:“除了抢男朋友那件事,你和杨韵诗以前还有什么过节?” 钟意:“……” “嗯?” 钟意迟疑:“没有吧。” 他语气笃定反问:“没有?” “要是有……那也是,额……可能我比她漂亮?”钟意挠挠脸。 他神情难讲:“你觉得自己比她漂亮?” “那您觉得呢?” 周聿白眼帘一掀,目光淡淡。 “刚进大学的时候,我比她早到学校,认识的同学比较多嘛,她连军训都没参加,开学一个月也没露过几次面,所以大家都知道我,不知道杨韵诗,有几次,外系男生想给她送情书送巧克力,结果莫名其妙送到我这儿来了,我还给她之后,她还挺生气的。” “还有……”钟意吞吞吐吐,“她抢过我前男友后,有个跟她关系不错的男生,半途也改追过我,我俩差不多也扯平了……后来我拍广告,据说她也去试过镜,但是没有被选上……我后面去拍戏拍广告什么的,也很少回学校,学校流言很多,她对我态度也挺一致的……” 周聿白沉吟不语。 “周总,你和杨韵诗从小就认识吗?” “我高中就出国读书,回国偶尔见过面。她是我母亲以前下属的女儿,后来她家里借着我母亲的关系,自己开了个小公司,两方逢年过节也有一些来往,她成年后,我母亲发觉她相貌谈吐都不错,相处也投缘,认她当了干女儿。” 钟意小心翼翼问他:“她为什么不能是你的女朋友?” 明明杨韵诗对他意图那么明显,又这么亲近的关系,怎么又会冒出个未婚妻的事情来。 周聿白盯着她看了眼:“周思筠什么时候陪人应酬过?” 钟意不解。 他淡声道:“家里要是有亲女儿,怎么舍得让她在到处打转应酬,八面玲珑端着假笑说场面话应付恶心人,当然是她想要如何就如何,今天度假明天派对,顺便再找个门当户对的丈夫。” “但商务场合又需要个又贴心又最嘴甜又信得过的年轻女孩子在身边,各种应酬场面都吃得开,能解闷,也能帮着办点事。” 他温和声音带着冰冷冷的残酷:“我母亲再喜欢她,也就是多点拨点拨她,怎么可能让她接近我?” 钟意明白了。 杨韵诗跟她一样,都是陪客啊。 第 26 章 钟意回了汀溪。 枝枝长大了。 见了钟意, 扑过来脆生生喊姨姨。 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她好多玩具和漂亮裙子都是姨姨买——姨姨住在电视里,每天爷爷奶奶都会打开电视看姨姨。 一点都不陌生。 俗话说三岁看老, 汀溪的风俗看重孩子三岁的生日。 加上这次钟意回来,家里特意定了海鲜酒楼给枝枝设生日宴, 请亲戚们一起聚餐庆祝。 相比于钟心怀孕生孩子那会,亲戚的风向也变了——大家都开始羡慕钟家。 两个女儿都出落得漂亮,其中还有一个明星, 出名又风光。 再者早早就享受天伦之乐, 含饴弄孙, 一家人其乐融融。 钟意的名气不大,但起码能在电视剧和广告里看到,能赚得小富即安,又没有狗仔粉丝盯着,还有时间回老家陪父母,在亲戚面前也没半点明星架子。 钟爸钟妈对她这现状就挺满意, 人红是非多, 娱乐圈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钟心的条件也不差, 又是柔韧安静的性格,大家也开始帮她保媒拉纤,这年头离婚率又高,未婚的不合适, 她也可以找个离异的男人。 之前追她的那个男同事, 本来已经隐隐有点苗头。 只是男方父母提出的条件是钟心结婚后也要搬出去, 再生自己的孩子,就把枝枝留在钟家。 钟爸钟妈也这样想,不想因为枝枝耽误钟心。 只是钟心不愿意。 她已经欠了枝枝一个爸爸, 不能让她没妈妈。 也不打算再生第二个孩子。 就算再婚,也要求男方真心实意疼爱枝枝。 后来这个男同事黯然退场。 钟心不抗拒恋爱结婚的建议,相亲约会都没意见,但是一口咬定自己的要求。 合适的男人不多,钟家也只能顺其自然。 * 周聿白一般早晚都会收到钟意的消息。 除了例行公事祝他早安晚安,慰问他工作累不累忙不忙,她给他发过儿童乐园的滑梯,早上小区的晨跑,还有家里的糖水店。 钟意跟他说她妈妈煮的绿豆沙很好喝。 如果他喜欢,到时候她带一份回去。 周聿白瞥到她照片一角的菜单。 不知道是南省哪个小城市,物价低廉到让人忍不住皱眉。 她就拿三块钱一碗的绿豆沙来讨好他? 他问:【你老家在哪?】 【汀溪,周总你可能不知道,一个很普通的小城市。】 的确普通。 周聿白未曾听过,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钟意突然接到了蓝郁的电话。 蓝郁在电话里爽朗大笑:“钟意,你快猜猜我在哪儿?” “蓝老师你不是在海岛拍戏吗?” “我在汀溪!!” 钟意被糖水里的小圆子呛了个半死:“什么?!!!” “我前阵子拍戏太累,这两天在附近城市正好有个商务,结束后还有一点时间,本来就打算在周边转转,结果一看,离汀溪很近啊,从汀溪回程也方便,我就过来了,快推荐一下,汀溪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记得你说糖水很不错,你家是不是就开了一家……” 钟意咳得满面通红,哑声道:“我在汀溪。” 为什么这么巧? 蓝郁吹起欢快口哨:“lucky day,小钟导游。” 钟意理所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等她接到蓝郁,真真的松了口气——还好这位当红男星不是独身一人,身后还跟了两个助理,戴着渔夫帽黑口罩,谢天谢地,谁也认不出来。 不然她真怕粉丝围观狗仔追拍。 要是两人一起曝光被拍……钟意不敢想象。 蓝郁把帽子一摘,身姿潇洒站在她面前:“我饿了,东道主请客吃饭吧。” 钟意想来想去,本打算带他去格调比较高、私密度也好的酒店:“不如我们去吃……” 蓝郁戳破她:“我吃腻了酒店,有没有那种当地的苍蝇馆子或者私人菜馆,接地气一点的地方。” “我打个电话问问家里人。”钟意挠挠脸颊,“我只知道我们中学附近的快炒店还不错,不过那边都是学生,额,可能会有认识你的人……”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红的明星。 全家人在电话里异口同声:“他大老远跑来玩,咱们可要好好招待啊,意意,你请蓝郁到家里来坐坐。” “好像你家里人很欢迎我。” 蓝郁笑眯眯指着她的电话,“我听见他们说话了。” 钟意捂着话筒,尴尬笑道:“那部《伽罗镜》他们看过好几遍,我妈和我姐都是你的粉丝……” “是吗?”蓝郁挑眉,“那可太感谢了。” 钟意得寸进尺:“择日不如撞日,蓝老师你能给个签名吗?” 蓝郁极其大度:“何止是签名,我可以提供合影签名聊天一条龙服务。” 最后钟心推荐一家藏在巷子里的小饭馆。 吃完饭之后,蓝郁想尝尝糖水。 钟意带他去了家里的糖水店。 钟爸爸和钟妈妈,钟心带着枝枝,全家人都在等蓝郁。 每个人都笑容可掬。 蓝郁一样样尝了钟妈妈的手艺,表情幸福陶醉:“钟妈妈,您的糖水真的太好喝了,您要有空来剧组吧,全剧组几百号人,每天喝一碗糖水,多开心啊。” 又赞美钟心:“姐姐和妹妹各有各的气质和漂亮,钟爸爸钟妈妈你们真的是人生赢家。” 甚至从包里掏出个礼物送给枝枝。 连钟意都不知道,男明星的嘴怎么能那么甜。 钟爸钟妈和钟心对他都格外有好感。 这种外型帅气、性格开朗、谈吐风趣、在电视里角色阳光正面的国民男星。 要是意意能找个这样的男朋友——那真挺不错的。 钟爸爸钟妈妈热情洋溢地请蓝郁到家里吃饭。 蓝郁盛情难却。 * 周聿白独自飞了一趟美国。 周思旻知道他落地倒时差,一时半会没可能睡,凌晨两点打电话过来。 说是被周安和训了一顿。 周聿白让他去把那个乔伊的事儿搞定。 要人闭嘴,别闹什么幺蛾子。 周思旻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惹得周聿白不高兴。 但也没多问,直接打算给这位乔小姐一点好果子吃,搞到冷藏处理。 结果没想被告状告到他老爹那里。 结果周安和在家里发了一顿脾气,还是温慈柳劝了半天才劝好。 这事跟周思旻半点关系都没有——是他哥交代他干的。 反正兄弟俩,好事体面事都是周聿白的,吃喝玩乐不上档次的事都是周思旻的份。 周思旻当然不肯吃亏,在周安和面前把周聿白供出来了。 “是聿白让你这么干的?”周安和愁眉紧锁,“他怎么会跟这些事有关。” 周思旻把事情都招了。 说是大哥最近喜欢一个小明星,这个小明星在剧组被人欺负云云。 周安和半信半疑骂了一句,倒也没再说什么。 “哥,要是老头子找你,这事可真的不能怪我。” “知道了。” 周聿白语气平平静静。 似乎压根就不在乎这事被家里人知道。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手机里别的消息不少,钟意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有时候周聿白难免会嫌她消息太吵。 但其实也不怎么烦。 冗长工作之余,拿起手机瞄一眼,权当解闷。 最后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问她老家。 钟意自己也意识到很久没有联系他。 睡前特意掐着时间打了个电话给周聿白。 他那边声音倒是有点车辆的杂音,钟意模模糊糊听见有女生喊他。 只是听筒又旋即变得安静。 “我这两天好忙,玩得也好累,没怎么碰手机。”钟意解释,“今天家里的糖水店歇业,全家人出去玩了。” 周聿白:“开心?” “开心。” 她的声音真的很开心,沁人心脾的清透。 “玩什么这么开心?” “去了景区,还去了游乐园,晚上从夜市回来,我们还中了奖,拿回来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具,枝枝开心得不得了。”钟意笑道,“好多年没有跟爸爸妈妈姐姐这样玩过,上一次还是我小时候呢,现在我都有小侄女了。” 她兴高采烈说着。 周聿白用她的声音想象她玩的样子,顺口问:“没拍照?” 钟意愣了一下:“拍了几张,可是都是我家里人,就没发给你看。” “什么时候回来?” 钟意想了想:“你在临江还是北城?” 周聿白:“我在洛杉矶。” 钟意轻轻啊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出国了。” “出差,顺带办点事。”他淡声道,“我过两天回临江。” “那我……”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周聿白反问:“不是说给我带绿豆沙?” 钟意猛点头:“可以可以。” * 蓝郁只在汀溪待了两天一夜,又紧接着回剧组拍戏。 钟意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超过了娱乐圈朋友的定义。 但蓝郁也没有其他的表示。 他这种千万级的粉丝量,很难在恋情和私生活上有明显化的表态。 至少钟意这几年没见他有恋情和女朋友的传闻。 保险起见,还是不宜走的太近。 钟意和周聿白同日回临江。 她中午到的机场,周聿白的航班在傍晚。 李总助陪着周聿白一起出差,通知司机先把钟意接回酒店,再返回机场接周聿白。 这么两趟动作,周思旻知道钟意又来了临江。 因为乔伊那事,周思旻对钟意兴趣更浓——这小明星真有点笼络男人的手段。 要不然怎么能让人前脚刚给前未婚妻上完坟,后脚就搂着新宠睡觉呢。 钟意也是从周思旻那里知道。 周聿白去洛杉矶是去祭扫未婚妻,五年前的这时。 天人永隔的悲剧。 想一想。 一个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在感情最纯粹炙热的年华突然撒手人寰。 变成了永远的白月光和永远的殇。 周聿白温润又淡漠的热度。 他也许想要个人陪着他度过漫漫长夜。 周聿白到家时。 钟意正在餐厅煮绿豆沙。 顺便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她可以打电话给餐厅送点吃的过来。 她今天很反常——又端庄又温柔又贤惠。 钟意走过去帮他脱外套,捏着热毛巾给他擦手,甚至还在他太阳穴轻轻揉了两下。 “管家在房间准备好了洗澡水,要不要先洗个澡?还是请个理疗师过来帮你按摩放松一下?” 周聿白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他迈步去了书房,“你待会把吃的端过来。” 钟意第二次迈入书房。 周聿白坐在书桌后,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手指敲击键盘。 电脑有在线会议,他低声说了两句英文。 听见门口动静抬眼。 不动声色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晃。 这样年轻的相貌,配上冷锐气势,带着震慑人的权势压迫。 第 27 章 钟意今天穿了条素雅的侘寂风长裙。 脸上也是悲悯柔顺的神态和心情。 两人的交流多半在应酬场合和床上。 周聿白看惯了她风情摇曳的模样, 觉得她这模样太刺眼。 会议在周聿白的示意下结束。 电脑阖上。 钟意目不斜视地端着餐盘走过去,体贴地把食物一一摆在他面前。 屈膝帮他垫餐巾倒水。 贴心挽起他的衣袖。 不像女明星、金丝雀,取悦人心的爱宠。 像管家或者餐厅服务生。 周聿白捏着餐巾擦拭刀叉, 柔声问她:“你今天去参加什么活动?哀悼会还是耶稣受难节?还是从尼姑庵回来?” 钟意抽抽嘴角:“……” 这男人莫名其妙。 她今天是真心实意地配合他。 不过话说回来。 也许他根本不需要她体谅他的心情,只需要她讨他开心呢? “我去换一身。” 钟意换了身鲜亮可爱的衣服回来。 吃完东西。 周聿白起身回房休息。 再看钟意花枝招展, 笑容清媚,眨巴眨巴眼目送他。 他心思转圜。 眼神微睨,手指一勾——示意她也跟过去。 钟意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简单质感的黑白灰, 格调高, 品味不俗, 称不上冰冷,也绝对算不上温馨。 卧室的露台有个庭院,竹影扶疏,蕉叶细吟,泉声淙淙。 恍然给人脚踏实地的感觉,而不是在高处不胜寒的大厦顶楼。 床很大, 够躺四个成年人。 钟意小时候和姐姐睡上下铺的单人床, 后来念大学住宿舍, 再从租房到买房。 第一次躺在这么宽的床上。 只是两人躺着。 周聿白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钟意觑眼偷瞄人——周聿白闭着眼,浓黑的睫毛覆在眼睑,光线在鼻梁投下一弧阴影。 莫名衬出几分柔软和疏懒。 她抿抿唇,悄悄伸出一只手挑逗。 探入他的睡衣一路下滑。 周聿白没睁眼。 只是默不作声拧眉, 喉结无法自抑地一滚。 攥住了她那只使坏的手。 “干什么?”他哑声问。 “你是不是累了?”钟意温柔小意地窝进他怀里, 小声嘟囔, “我帮你。” 他睁眼。 漆黑眸底里倒影着她那张皎洁白皙的脸。 静静注视着她。 钟意身体下滑。 窸窸窣窣钻进被子里。 周聿白把人拔萝卜似的拽出来,拧着她的肩膀一翻,顺势搂住。 钟意闷闷“啊”了一声。 她的后背嵌入了他热腾腾的怀抱, 一条沉重有力的手臂搁在她腰间。 男人的温热呼吸在后颈响起。 “睡觉。” 把她喊来,干嘛不做? 也许太累了,也许没心情,也许需要人陪。 什么都没做,没有精疲力竭,没有昏昏欲睡。 怎么睡得着? 钟意睡意全无。 眼睛眨了又眨,眼睁睁看着花园里的竹影晃动,月色清浅。 “今晚的月色真美……”她小小声。 “那是壁灯。”他闭着眼,“这种地方看不到月亮。” 钟意想想,也是。 高楼太密了,灯光也太亮了。 连清亮纯粹的月光都要人造。 有钱人都这样吗?住空中花园,欣赏虚拟的人造风景? “你为什么喜欢住酒店?” “方便。”他语无波澜,“我这么多年,除去在美国生活那些日子,住酒店的时间比在家多。” “在美国待了很多年吗?” “十年。” 钟意轻轻抚摸他的手臂,忍不住在他手背亲了一下。 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 从她拼凑的信息来看——周思旻和周思筠也没有比他小太多,掐指一算,基本就是在他孩童时期,就没有享受过完整的家庭。 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给了他十年的温情,最后却撒手人寰。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冷声道:“我拥有这世上绝大部分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一切,不必用你脑子里的想法匹配我。” 钟意觉得他说的很对。 他有基因彩票和权势财富,已经站在至高巅峰。 不值得任何同情。 也不必多此一举揣测他的想法。 * 钟意在临江住了两日。 还另外见了一个人——温慈柳。 她带着保姆阿姨,送一盅佛跳墙过来。 正好和钟意打了个照面。 这位中年富太太穿一席暗花的香云纱旗袍,身姿妙曼,气质温婉,像从画报里走下来的古典美人。 不仅容色照人,娴静如临水照花,有种淡看云卷云舒的松弛感,还有一把清柔动听的好嗓子。 钟意是听她说自己是周思旻的母亲,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是周聿白的继母。 相比于梁凤鸣的锐气和长袖善舞的交际风格,温慈柳显然是柔情似水的那个路线。 “这盅佛跳墙足足炖了十几个小时,聿白太忙,我给他打过电话,今天接思潼放学,顺路送过来。” 温慈柳细细打量钟意,“你是钟小姐吧?” 钟意毕恭毕敬喊她温夫人。 “你跟着聿白喊我温姨就行。”温慈柳牵着她的手,“聿白在临江这几年,我可从没在他身边见过别的女孩子,你俩缘分不浅。” “您说笑了。”钟意满脸羞红,“今天真是让温夫人见笑……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您要来。” “没事没事,我不请自来,也不知道你在家。”温慈柳笑道,“聿白也不说,八成就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 两人坐着聊起了天。 那盅佛跳墙也舀了一半,非得让钟意尝尝,让她趁热喝。 恰好周聿白回来。 三人索性去西餐厅吃了顿便饭。 就这么短短一点接触,钟意便见识了这位继母的厉害。 有人天赋就是能做到滴水不漏的份上。 温慈柳说话娓娓动听,神色也亲切随和,一点异色都看不出来。 跟她相处,真是极为舒坦。 周聿白也是和颜悦色,神色放松。 场面气氛极佳。 钟意叹为观止—— 不知是折服于这母子两人的心胸宽广感情融洽,还是感慨豪门关系扑朔迷离。 第二天温慈柳还派人补了份见面礼来。 礼物是对宝石耳钉,总裁夫人的手笔,不过分厚重,也不轻视。 钟意捏着这礼物有点为难,眼巴巴送到周聿白面前。 问他怎么办,要送什么回礼。 “喜欢你就戴着,不喜欢就放着。” 他轻描淡写,“不用回礼。下次带你过去吃饭,你再想想送什么。” 钟意心里一惊,瞪着眼睛问他:“下回过去吃饭?怎么还有下回?” “我看你和温姨相谈甚欢,她要是请你吃饭,难道你还不肯赏总裁夫人一个面子?嗯?” 他伸手捏捏她惊呆的面孔,手感甚佳,“那盅佛跳墙不是都进了你肚子?” “你,你不吃啊。”她结结巴巴追着他,“她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算什么个东西?” 周聿白顿住脚步。 薄唇笑意有几分愉快,挑眉反问她:“你算什么个东西?” 钟意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一个花瓶而已,什么都不算。”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拊住她的后颈,低头吻她。 温热的吻将她吞噬。 * 钟意觉得这事好怪。 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北城。 睡在她家的那个晚上。 周聿白说过要她来临江,还承诺下要给她一些东西。 当时她没有应声。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冲动,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 上次那个品牌活动晚宴,官方和媒体的各类报道都陆续发布。 品牌方花了不少流量在国内做品牌推广,所以给这次晚宴也买了不少“艳压”的通稿。 钟意翻来翻去,并没有找到自己出席的照片——无论是明星精修照还是各类合照,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身影。 只有一张大图,背景有个模模糊糊的她的身影。 倒是她自己的微博发了几张活动出发照。 底下评论一致尖叫,赞美她好美好漂亮,艳光四射夺人眼球。 也有人问钟意怎么没有出现在活动返图里。 为了这个活动,她的妆发服装都花了大力气去改。 虽然裙子很性感,但整体效果也称得上是高级,并没有抹去品牌的光彩。 钟意并不明白把自己裁掉的意义。 其实活动结束后,工作室去跟品牌接洽谈合作。 还是想把钟意往前推一推,多拿点商务资源。 可惜品牌那边反应冷淡,并没有什么合作意向。 钟意让工作室去问问原因。 还是想要个说法,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她隐形。 是效果不尽如人意? 还是她哪里做错了什么? 品牌那边给的回复很官方。 说是现场邀请的嘉宾太多,活动返图只是随机挑选,很感谢她对品牌的支持。 钟意捏着手机看了半天。 她去问了周聿白。 “那个晚上,我究竟有哪里不好?是得罪了谁吗?杨韵诗?” 她还记得第二天,周聿白有问过她和杨韵诗有什么过节。 这么来看。 源头也许就是杨韵诗。 杨韵诗知道她和周聿白睡到了一起吗? 应该还不知道吧。 不然怎么会不声不响如此淡定。 那她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 周聿白对此不以为然:“不过就是个晚宴活动,几张照片有那么重要?” 他神色淡然:“品牌自然有品牌的考虑,所有结果都是明星流量、咖位和商务关系综错复杂的呈现,你身处娱乐圈就应该明白,没有必要去深究原因。” “我只是觉得,这是故意在耍我。” 钟意神色怏怏,“我用心准备过,争取过,也期待过,结果只是被人别有心机的针对,凭什么?” 他道:“我以为你已经足够明白娱乐圈的残酷。” 钟意捏着手机走开:“知道了。” “我可以认为你现在是仗着我的便利,企图要求不一样的结果吗?”他在她身后问。 钟意坐在花园里,捏着一柄嫩绿的竹叶。 “我可以认为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帮我吗?” “钟意,我已经对你足够好。”他嗓音低冷淡漠,“有些话我只说一次。” 来临江——他会帮她。 那个机会她错过了,他也不会再提。 钟意把那柄竹叶摘下来,撕碎扔进清凌凌的水里。 她低着头:“我最近有工作,要回北城,可以吗?” “回去吧,我明天要出差。” 他漫不经心看手机,漆黑短发遮住一双狭长的眼。 这几天睡在一张床上。 两人都觉得有点不自在。 只是做的时候才是最密不可分、最尽兴的。 在高空花园树下的躺椅,漂亮的自然景观和虚假的月亮,再配以窗外的百米高空和无声繁华,有种不真切的虚浮感。 绝高的私密度和空间,婉转甜腻的嗓音细细回荡,让人热血贲张。 不知何处来的风拂过,花盆里的花瓣纷纷扬扬飘下,砸在她的头发肩膀,被他咬着衔进她唇间。 浅绯色的花瓣又飘飘摇摇往下,掩住几许艳色,最后碾碎成艳靡清甜的汁液。 不知道算不算不欢而散。 第二天周聿白一早便走了。 钟意被折腾了一个晚上,腰酸腿疼,他走时她连眼都没睁开,闹钟也被掐掉,直接误了飞机。 只得改签下一个航班。 不过周聿白还是送了她一份礼物。 李总助安排钟意去挑房子。 她的家实在太小,周聿白不喜欢。 索性给她换一个住所,至少做的时候不用顾及邻居。 都是他名下的北城房产。 钟意看了,都是很大的别墅,房子花园都大得离谱,保姆司机园丁一应俱全。 很标准的金屋藏娇。 她旁敲侧击问李总助:“一定要现在选吗?” “最好是尽快吧,后面已经安排了设计师,您喜欢什么风格的家具和装饰,也要时间去准备。” 钟意觉得太大,房间那么多,一个人睡的时候很寂寞吧。 这么冷清的房子,要是做噩梦了怎么办。 “有没有小一点,稍微热闹一点的房子?” “住在这种地方,我会觉得自己像豌豆公主。” 最后换了一个安保和隐私度很好的高级公寓。 是一套大平层。 这地方是周聿白好几年前买的,他在这住过两三个月,所有的家具和装饰都一应俱全。 只需要钟意把自己的东西搬过去。 连搬家都不用钟意操心,另有专业人士过来帮忙。 她只要把自己送过去。 温莎莎问她:“要迈入新纪元,和周总正式新房同居了吗?” “也许吧。不过他在北城的时间也不多。” 钟意低头收拾东西,语气淡定得很:“那边本来就是他家,有两间套房,他偶尔也会来吧。” 第 28 章 三百平的大平层, 以前是周聿白的私人公寓。 既然钟意看中——房子重新布置,特意换成了她喜欢的风格。 家里还配着厨师和管家阿姨,两人笑容可掬喊钟意“大小姐”。 钟意差点以为自己在剧组演戏。 她一个人住, 不需要两个人为她工作,也不喜欢有人随时服侍的感觉。 索性让李总助换了个朝九晚五上班的家政阿姨。 温莎莎打趣她:“你又不是没演过戏, 入戏有什么难的。都到这份上了,怎么还畏手畏脚放不开呢,要换成我, 巴不得身后跟着十个八个人, 一个打扇一个倒茶一个嗑瓜子, 该享受就享受,到时候人走茶凉,起码也辉煌过。” 谁知道金主哪一天就兴致全无,金丝雀失宠了呢。 能抓住的就是眼前的利益。 和为未来争取更多的资源。 没有谁会痴心妄想,真以为凭着一段露水情缘就可以平步青云,永葆荣华富贵。 “你最近换了新经纪人, 怎么手上也没好本子, 不能跟周总撒撒娇, 换个好角色么?” 温莎莎提醒她:“机会错过就没有了,以前我知道一个女演员,她恋爱脑,光跟金主谈恋爱去了, 在位的时候也没想着资源这回事, 分手后也就拿了一笔钱吧, 还难受了好几年,青春美貌都消耗了,也没混出什么名堂, 最后在娱乐圈查无此人。这年头啊,爱会流失,钱会花光,只有自己的东西能存下来。” 钟意敷衍笑了笑:“再说吧。” 她问:“那个女演员跟了金主几年?” “两三年吧,这圈子都这样,两三年换一茬新面孔,人的感情也是三年之痒。” 钟意垂眼,“也还行吧。” 两三年也不算久,够了。 她现在处于一种不忙不闲的工作状态。 活儿总是有的,不算太差劲,但也不是多么好的资源。 拍的戏也都很不错,口碑很好的导演和班底。 只是都是配角,短短几天就杀青的戏份。 更像影视圈的上班族。 拿着一份勉强糊口的薪水,没有酒局应酬没有KPI,早九晚五打卡上下班,周末休息还不加班。 算是咸鱼的理想生活。 钟意没什么好抱怨的。 毕竟她还有另一份职业。 不过这个圈子很讲究运气和玄学——她停滞不前,有人一夜爆红,也有人一夜销声匿迹。 唐柠也跟星澜解约了。 星澜在钟意和张简则相继离开后,失去了所有支持,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唐柠赔了星澜五百万。 这笔违约金,不仅掏空了她的积蓄,甚至家里还卖了一套房子帮她还债。 两人约着吃了顿饭。 钟意听唐柠说起这五百万的事,心头感慨万千,不知如何安慰她。 “我不想再拖了,已经耽误了几年,再拖下去,真不如退圈算了。” “这还是已经和平协商的结果,我这种小糊咖,星澜没给我什么资源,走的时候也没怎么难为我,加上有你的前车之鉴,我提前做了些准备。” 她另签了一家明星工作室,这阵子也是拼命三娘的状态。 只要有戏,只要有出镜,不管有没有片酬,都要争取去试一试。 经过了风浪,唐柠那张清纯脸庞也有几分苍白隐忍。 “反正已经两手空空,不如再博一搏。” 钟意不知道怎么帮她,只能说:“如果有什么机会,我帮你留意留意,你戏路广,还能唱跳,上综艺节目也不错,早晚有出头的机会。” “谢谢,听天由命吧。” 唐柠轻轻舒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乔伊吗?公司让我走她这个风格,她不知道得罪了谁,直接被雪藏,所有的资源都被瓜分,现在挺多人都盯着她的市场。” 钟意愣了愣:“是吗?没人和我说过。” * 周聿白一个月后才回北城。 那天钟意拍杂志封面,收工有点晚。 婷婷大包小包把她送上楼。 摄影棚的便当难吃,两人饥肠辘辘,钟意两手拎着烧烤和罐装啤酒,一大袋零食,打算回家好好填填肚子。 “家里还有虾和牛排……” 钟意带着婷婷进去,冷不丁顿住话语。 没想到周聿白和李总助在。 他跷腿坐在沙发,膝上摊着平板电脑,修长手指滑动屏幕。 李总助站在一侧,翻动文件夹,低头汇报工作。 两人齐齐抬头看她。 “钟小姐。”李总助文质彬彬推推眼镜,“您好。” “李总助,周总……”钟意扬起笑脸,“你们好。” 最后婷婷原封不动带着食物,和李总助齐齐退场。 “饿了?”周聿白打量她脸上的残妆。 “嗯。”钟意讪讪垂手。 他把平板电脑一收,正气凛然:“少吃点垃圾食品。” “知道了。” 在一起这么久,钟意也知道。 周聿白从来不随便在随便的餐厅吃饭,他口味可太挑了。 垃圾食品全部被婷婷带走了。 今天没提前通知阿姨做饭,钟意换了身家居服,自己挽袖下厨。 晚餐升级成了意式罗勒青酱煮牛排和法式迷迭香柠檬烤大虾。 周聿白去了趟书房。 再出来,白衫西裤也是松散的,衣袖挽至手肘,领口敞开。 男色迷眼。 他倚着吧台,看她拎着锋利的陶瓷刀切配菜。 头顶的暖白灯光流水似的淌在她身上,身姿亭亭玉立,黑发松松拢在脑后,纤细白皙的指尖捏着鲜黄的柠檬。 画面赏心悦目。 人当然有依赖性。 不能否认他任由她每日殷勤地跟他说早安晚安,碎碎念一堆日常琐事。 空暇时借此放松琐事缠绕的大脑。 也偶然迸出“想”这个词。 特别是虚与委蛇应酬后的夜晚。 想她用湿漉漉的眼睛和嘴唇安抚他。 “小区会所里面有日式炉端烧,以前吃过一次,味道不错。” “是么,我竟然不知道。”钟意笑道,“可能我吃的少,每天只去泳池游泳。”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 高大身姿笼罩着她,气势也不着痕迹地覆盖她的感官,衣料接触带来肌肤的热度。 没由来让人心慌意乱。 周聿白握住了她的刀,另一只手覆住她的手背。 他的手臂完全越过她的肩膀。 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拢在怀里。 钟意的确有感觉他衬衫下精壮宽广的胸膛。 带着抚平心跳的热度。 “会煮糖水但不怎么会煮菜。” 他温润嗓音带着一丝冷淡戏谑,“这合理吗?” “这有什么。”钟意反驳,“谁规定了语文学得好的人,英语就一定优秀。在我家,我妈妈煮糖水,我爸爸做饭,闻道有先后,学术有专攻。” 他替她切柠檬:“你爸做饭?” 钟意配合他摆盘:“对啊,我妈妈一早就去糖水店忙,我爸爸是老师,中饭和晚餐都是他做。” “钟老师还教你背圆周率和心算?鸡兔同笼这样的趣味题?” 太过正经清润的音调,却让人面皮尴尬。 “没有!”钟意别扭转身。 翘臀蹭过他的西装裤。 两人身体都僵硬了一瞬。 周聿白低头,两臂收紧,高挺鼻尖蹭过她耳际。 温热湿润的吻落在她在脖颈,带着薄唇的轻轻吸吮。 她强撑站着,酥麻无力的感觉一直传递到指尖。 两人呼吸都乱了几分。 身体很饿——不知道眼下该吃的是什么。 “叮咚”。 门铃声响。 周聿白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 催她:“去开门。” 是他点的日式炉端烧,送了不少烤物过来。 还有酒。 钟意扭头看了他一眼。 周聿白身姿翩然站在料理台前。 姿势干净,眉目清朗。 这顿饭吃得意犹未尽又心不在焉。 感觉要比酒店和她的家更好。 亲手布置的卧室。 雪白松软、帷幔低垂的公主床。 周聿白用指尖撬开她紧咬的贝齿,翻搅她温热滑腻的唇舌。 他喜欢她楚楚可怜的嗓音和哽咽。 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他。 快乐的时刻太过快乐。 钟意泪水涟涟埋在他颈窝,再不肯抬起脸来。 他含着她赤红的耳垂,喑哑嘲笑:“一截手指头就硌到哭,不是豌豆公主是什么?” “不是。”钟意狡辩。 “那是什么?” “我想你,我的身体想你。”她仰头对他说话,“就是这样。” 脸颊鼻尖染着绯红,眼睛波光潋滟。 周聿白收敛笑意,幽深的眸注视着她。 伸手在她脸颊摸了一把。 两人视线胶合,嘴唇蜻蜓点水触了下。 泛起的涟漪渐渐扩大,湿软的薄唇堵住她的嘴。 钟意瘫软在他怀里,被迫仰头,柔柔回应他的吮吻。 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温热的心脏,在她手心强有力地跳动着。 * 周聿白这次回北城,是周老爷子过寿。 家里的应酬多,所以在北城待的时间也比较长。 回来的不仅有他,连温慈柳和几个孩子都来了。 每年逢年过节、各种喜庆日子,温慈柳都会去堪崇巷看周老爷子和老太太。 往年梁凤鸣还是总裁夫人的时候,在宾客盈门的大场面,温慈柳做小伏低,不会和她直接对场。 现在梁凤鸣离开了周家,温慈柳扶正,两人身份不再尴尬,在堪崇巷见面也是一派云淡风轻。 周安和的四个孩子。 周老爷子和老夫人最疼的当然是周聿白。 连周安和都默然,他多少对梁凤鸣有愧,集团继承人当然毫无悬念落在两人的儿子身上。 这点谁也抢不走。 现在周老爷子过寿,往来宾客络绎不绝,都是周聿白陪坐应酬说话,操持场面上的事情。 梁凤鸣在北城交际无数,这些人自然也认识,也给她几分面子。 就显得温慈柳和三个孩子有些多余。 温慈柳倒是一惯的温柔内秀,面上看不出多少失意或者不满。 周思旻呆不惯北城,北城也没人认他周二少这张脸。 私生子就算最后转正,头上也压着个正儿八经的太子爷。 他要出去找乐子,周思筠跟他一块,要去找张简则玩。 两人把钟意喊出来。 钟意这才知道周家老爷子过寿。 这几日周聿白偶尔会过来找她,两人相处时间多了不少。 周思筠和张简则在角落聊天,她就只能陪周思旻喝闷酒。 周思旻四仰八叉翘在夜店沙发,一边捏着酒瓶一边跟她说话:“你说同样都是爹生妈养,我凭什么总是低人一等,我就比他小两岁,从小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堪崇巷的宅子里,只有他才有资格住进去,那也是我爸我爷爷家,我但凡想要点什么,就有人就拦着我,说我不配。可人家呢,从小金尊玉贵的太子爷,什么都是送到眼前的……我长这么大还要点头哈腰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还要感恩戴德,这算什么事啊。” 他那张俊脸凑过来,大着舌头说话:“钟意,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种人都活得特别憋屈?都是踏脚石,你伺候他累不累?是不是也挺累的?他不会做/爱的时候都是躺着,让你自己动?” 钟意眼观鼻鼻观心。 周思旻拍拍她的肩膀,叹道:“趁着咱们还能干得动,能多捞点是一点,以后人家举刀的时候,咱们还能卷点钱跑路。” 这酒喝到最后,周思筠和张简则不见踪影,周思旻躺在沙发里呼呼大睡。 钟意只得给周聿白打电话,让他找个司机把周思旻带回家。 周聿白那边有麻将声和笑语。 他蹙眉:“你怎么跟他在一块?” “周思旻兄妹俩把我和张简则喊去陪酒,现在只剩我俩在包厢坐着,他喝醉了。” “我打电话让司机过来。” 他音调略沉,旋即改了主意,“算了。” 周聿白亲自过来接人。 这么晚了,他不似从家里出来,倒像是还在应酬的样子。 司机把周思旻带走。 钟意本想回家,被周聿白唤住,盯着她看了两眼:“陪我去坐会。” 去了个私人俱乐部。 外头看着平平无奇的地方,里头却别有千秋。 沿路灯光昏昏暗暗,只走进包厢才豁然开朗,满屋的光华流转。 里头坐了不少年轻公子哥。 还有陪着聊天解闷的莺莺燕燕。 钟意还记得当中两位。 那个赵晟——她还记得大四那年在赵董事长的园林拍了个MV,印象非常深刻。 赵晟看见钟意,眼睛发亮:“原来是你啊。” 赵晟也记得她。 当然不是因为几年前的MV。 而是那个晚上钟意晕倒前一股脑扎进了周聿白的怀里,缠着人不放。 最后逼得周聿白把人抱走了。 这姑娘段位很高啊。 能用这种扑上来献身的招数套住周聿白。 绝无仅有。 还有一位张三公子。 就是那会在凉亭里对她有意思,故意逗她那位。 钟意没有想到。 有朝一日她能换一种身份,和这群人坐到一起。 张三公子多瞄了她两眼:“阿晟,你认识?” 赵晟笑道:“认不认识不好说,这得问聿白,又不是我的人。” 众人瞅着钟意,又笑看周聿白:“不介绍介绍?这谁啊?” 莺莺燕燕里也有个熟面孔。 也是个女明星,和钟意以前见过面,笑吟吟道:“你们不认识?我同行呢,叫钟意对吧?” 第 29 章 “真的假的, 周少什么时候带女明星出场过?” “我也不信,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姑娘长得虽漂亮,但脸生得紧, 不是电视上常见的大花小花。 什么路子来的? 在赵晟这帮公子哥里,周聿白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谁也别想染指。 以前有一回玩得太甚, 包厢角落里直接上演活春宫,也不见他面红眼热,端然一派深沉温润。 做男人做到这份上—— 大家有钱有势, 漂亮姑娘争前恐后扑上来, 还能坐怀不乱。 要么就是不行。 要么就是成大事的人。 但实话说, 真是那方面不行的男人,玩的花样越龌龊恶心,也更肆无忌惮。 何况周聿白以前还有个未婚妻。 就这么来看,赵晟他们几个真对周聿白刮目相看。 也盯着钟意多看了几眼。 对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和疑问,钟意小鸟依人挽着周聿白,露齿微笑。 微笑。 再微笑。 今天本就是因为周聿白回北城才攒的局。 正事还没谈完——他接了个电话, 说要出去一趟。 赵晟几个不肯放人, 好说歹说才让他快去快回。 麻将桌前有人自觉让位出来。 周聿白顺势坐下, 揽着钟意的腰肢往身边一带:“坐吧。” 两人坐定。 他这才淡笑开口:“带个人过来玩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像你们少带似的。” 有人笑眯眯:“我们当然不少带,但可没见你带过。” “难不成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周聿白和颜悦色摸牌, “哪次回北城见你们不都是你侬我侬, 这回我难得带个人过来玩,你们也能大惊小怪。” 他手指搭在钟意白皙纤瘦肩膀,给大家介绍:“钟意。” 宣誓主权的姿势, 明眼人一看明白。 钟意乖巧朝众人颔首微笑:“你们好,我叫钟意。” “真是个女明星啊?” 周聿白抬抬下巴,笑容满面:“明星算不上,她就拍过两部戏,小打小闹玩票而已,论演技名气不如你身边这位小姐。” 那位女明星捂嘴笑:“谢谢周少夸奖。” “娱乐圈的女明星不少,像这么清纯漂亮的可不多见。” “还是聿白眼光好。” 大家一边玩牌一边聊天,话题都落在了钟意身上。 赵晟说起上回那件趣事。 当时一桌人好端端地吃着饭,突然一个姑娘跑进来,直接冲着周聿白去了,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当时满桌人都没回过神来,还笑这姑娘挺会投机取巧。 没想到人旋即晕倒在周聿白怀里,后面还跟着几个气急败坏的男人。 就这么着,今天两个当事人手挽手坐在跟前。 旧事重提。 魏总那事从旁观者的嘴里说出来,钟意觉得自己像个心机婊。 又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那么多男人,她就冲着最帅最多金的男人而去。 这一扑,就把高岭之花扑倒了。 她怪不好意思的,硬着头皮讪笑:“让大家见笑了。” “这叫千里情缘一线牵,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行啊,我说我怎么遇不上钟小姐这样的姑娘,我也从来没有英雄救美过,错过了。” “以前多少姑娘献殷勤也没见周少扔个眼神,今天一通电话能出去接人,钟小姐魅力不浅。” 周聿白听他们七嘴八舌起哄,温和笑笑:“你们几个差不多得了,给我点面子,她面皮薄,再说可要脸红掉眼泪了。有事说正事要紧。” 顿了顿,他又添了句:“以前是没遇见心动的,现在遇见了,当然得多上点心,不然姑娘跑了可怎么办,再遇到可难了。” 语气听起来温润深情得不得了。 钟意娇滴滴冲他笑笑,往他身边靠了靠。 大家应了两句,也结束了桃色八卦。 开始说今天的正事。 最近正好是周老爷子过寿,周聿白又在北城,见面的时机也多。 大家约着周聿白谈个国外的投资案。 这个投资提案的发起人就是张三公子。 钟意听他们满口的私募风投、又是生物能源又是地皮让渡。 金额很大,光一期投资就是好几十个亿。 从张三公子嘴里说出来回报率也是惊人。 在场几个男人野心勃勃又跃跃欲试,只是大家族里桎梏不少。 要是能拉拢周家,拉拢周聿白,这事才算有戏。 借着周老爷子的寿辰,赵晟几人这阵子跑了堪崇巷好些趟,等着周聿白空了才攒了这个局,坐下好好聊聊。 话说到一半,周聿白又被一通电话喊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人态度也极为诚恳。 围着周聿白说尽好话。 北城的公子哥里,周聿白的人缘是数一数二的好。 谁也没被他拂过面子。 今天还有赵晟作保,诚意也摆得足足的。 他听张三少把这个投资案说完,倒是认真想了想,沉吟道:“钱倒不是大问题,这个投资也跟家里的生意沾点边,只是我过问得少……” 张三公子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还说家里有个价值几千万欧的法国酒庄,直接送给周聿白。 周聿白似是举棋不定,最后扔了一张牌出来。 “这投资案对我而言倒是可有可无。”他微微侧首:“你不是一直囔着去法国玩,张三公子这酒庄给你当礼物如何?” 钟意莫名被cue。 张三公子的目光也是颇为殷勤地看着她。 她往周聿白身后一躲。 慵慵懒懒枕在他肩膀上,眼皮微饧,憋憋嘴:“我那是想出国玩吗?还不是你整天忙得不见人影,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我都等你一天了。”她不耐烦娇嗔,“这么晚了,什么破烂投资案能有我重要,改天再聊不行吗?我想回家了。” 周聿白陪她做戏,含情脉脉摸摸钟意的脸:“你这脾气,好歹给张三公子几分面子。” 钟意不依不饶,掩手打哈欠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都说好今天陪我,你又说话不算数,眼巴巴把我接我过来说有好玩的,也就是在这儿陪你们打麻将,忒没意思。” 她一脸气鼓鼓的,把桌椅弄得乒乒乓乓响。 就是恃宠而骄那个味。 金丝雀不听话。 周聿白明显对她有脾气,音调沉了沉:“钟意!” 伸手去拽她。 钟意才不鸟人,刁蛮地甩开他往外走。 场面做到这份上。 周聿白蹙眉,脸色阴沉隐忍。 这个样子,也不好多谈什么公事。 一场牌局被钟意搅合,赵晟只能充当和事佬,约着下次再详谈。 最后钟意和周聿白齐齐上了车。 时间也真是不早。 她被周思旻折腾了一顿,又被周聿白喊来应酬。 真的累了。 周聿白也是散漫地陷在后座,仰着头,微微眯眼。 闭目养神。 钟意看见他眉心拧起的疲倦。 这世界谁都活得不轻松。 她邀功似的凑过去,笑吟吟道:“我还以为您喊我过来干嘛呢,原来就是让我来坏事的呀,那个张三公子岂不是恨死我了,好几十个亿的大项目耶,被我搅黄了。” 他闭着眼,睫毛漆黑,暗茶色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底下转。 “你怎么知道我要你挡着张三?” 钟意摸了摸指甲上的钻:“因为我不喜欢他。” 她记得这人呢。 那时候她裙子湿了,他的目光一遍遍在她身上打转。 钟意想了又想,问他:“我们还挺有默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张三公子呢?” 周聿白睁开了眼。 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 他是不是也记得呢? 周聿白心平气和道:“你现在演技比那会好了不少,人也圆滑多了,能安然走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再说,我帮你打过一次圆场,你帮我一次也无可厚非。” 钟意心里没由来一滞。 心底有个声音幽幽回荡,他记得。 他居然记得。 她呐呐道:“那么久了……你怎么记得呢?” 周聿白轻描淡写:“很简单,因为你足够漂亮。” 钟意:“……” 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谢谢他的赞美。 钟意枕在他肩膀:“那你觉得我这张脸好用吗?” 温热指尖轻轻触在她脸颊:“很好用。” “这算是我的荣幸吗?”她笑笑,“下次有这样的活,您尽管找我。” 周聿白把她拖入怀里,低头轻嗅她身上的幽香。 “钟意。” “嗯?” 他沉醉在她的暖香里,任由自己放松:“你挺符合我的审美……各方面……” “您这样说我很高兴。”她抚摸他英俊的下颚,“我这种十八线小演员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周总的认可。” “送个酒庄给你怎么样?我也有。” 他这会特像个挥金如土的霸道总裁,“犯不着那个张三出手。” 钟意忍不住笑了:“总裁们出手都这么阔绰吗?” 他的吻落在她雪白的胸脯,带来酥麻的触感:“你用心点,也就是陪我这两年。” “给我点乐子,让我开心点……” 她情不自禁收紧自己的臂膀。 声音软得滴水:“两年以后呢?” “我也有结婚的打算,不会玩太久。” “明白。” 钟意主动把胸脯挺过去,红唇磨蹭他发烫的耳朵。 嗓音娇媚:“去我那吗?还是去你酒店?” 忌惮前座的司机,他从那软绵的窒息中抬起清俊斯文的脸庞。 稍稍吐了口浊气:“我今天回堪崇巷……过两天回临江有事……” 最后周聿白把钟意送回家。 “晚安。” 他在她腮边落下一个吻,绅士地往后退了步,“早点休息。” 夜风凉重。 钟意抱住光裸的双臂,目光绵绵地注视着他:“晚安。” 第 30 章 钟意和温莎莎逛街, 看见不知道哪家大小姐坐在VIP室,店员小心翼翼捧出一只铂金包。 那只包她也喜欢。 她破天荒给周聿白打电话。 软绵绵跟他撒娇:“不仅仅是跟你报备花销,这只包是全球限量款, 配货就要几百万,一年也只有一两个名额, 还要慢慢排队,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拜托了。” 温莎莎看她讲电话, 笑脸盈盈火力全开,娇嗔痴缠全部用上场, 十足的小女人表情。 好似电话那端的是她的亲亲男朋友。 就是说,钟意什么时候开窍了? 周聿白那会满脑子的股权投资业绩报表, 冷不丁冒出个“限量款”“钻扣鳄鱼皮”“每个女人的梦想”。 听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被电话打断的李总助眼睁睁看着自家boss的眉头由舒展再到紧锁再到慢慢舒展。 而后盯着他看。 李总助内心忐忑了几秒。 有什么问题吗? “李总助。”周聿白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递过来, 冷淡开口, “把这只包送到钟小姐手上。” 没过几天,钟意高高兴兴给他发了晒包照。 她第一次发小作文赞美他。 字里行间都是雀跃的欢喜。 语气有够矫情的。 不过大部分男人都吃这套,连周聿白都不能免俗。 钟意还把这包借给过唐柠, 让她拎着去出席过一次活动, 顺利拿到了一个好资源。 近来两人联系紧密了不少。 唐柠最近努力营业,摇身变成了工作狂。 人越拼的时候,其实状态越好。 看见唐柠,钟意好像看见当时的自己。 她还让了个角色给唐柠——那个时候周聿白来北城, 她脱不开身。 她是由衷希望唐柠能红,能走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好。 几次接触下来。 唐柠也知道她身后的靠山跟张简则的金主都姓周。 至于是不是一个人,不得而知。 周聿白再回北城又是一个多月后。 他去国外出差,刚从澳洲考察回来。 那时候钟意也刚从剧组回来。 拍了个青春校园剧,她演高中女学生, 穿白衬衫和深蓝的校服裙,扎简单干净的马尾。 照片发给周聿白看。 他点评:“衣服不错。” 后来这套衣服就被钟意留下来。 用在了床上。 她第一次主动做这些取悦他。 钟意跪坐在床尾,穿着干净整齐的白衬衫,蓝色百褶裙遮住翘臀和腿根,过膝的白色长筒袜在腿上勒出肉痕,半干不湿的黑发柔柔披散在脑后,眼眸清亮,抬眼冲他甜甜一笑。 拍牛奶广告也不过如此。 周聿白记得自己说过,本人没有任何特殊癖好。 怎么没有。 他此时脑海就迸出好些种让她生不如死的暴虐手段。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这个晚上做起来两个人都觉得失控。 但毕竟算不得一件坏事。 性应该是完全快乐的、沉浸的。 他说,让他开心点—— 钟意累到指尖都在发酸,把汗津津的长发拨垂到床沿,歪躺着闭目养神。 她突然开口:“我有点后悔我穿校服的时候没有喜欢过人。” “嗯?”周聿白捞过平板电脑看邮件,“为什么?” “那时候我姐偷偷和一个小混混谈恋爱,她干了很多出格的事情,晚上还要躲在被子里哭,我觉得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是坏种,专门骗纯情女生的眼泪。” “班上男生给我写的情书,全都被我扔进了垃圾桶,后来再谈恋爱,就觉得来不及了,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哪有校园恋爱纯情。” 想不到她还是个激进分子。 “周总,你念书的时候,班上有没有喜欢你的女生?” 刚才床上他的反应,钟意直觉他喜欢清纯少女那卦。 他漫不经心跟她聊天:“我高中出国念书,班上有个金发碧眼的女孩,每周都要往我柜子里放一枝玫瑰花,持续了两年。” “后来呢?你和她在一起了吗?” 她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 “没有,我对外国女生无感,又时常苦恼不知如何拒绝。那时身边有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假扮成我的女朋友,挺身而出帮我解决了所有问题。” “后来呢?” “后来这个女孩成了我的未婚妻,再后来她开车出车祸死了。”他语气淡淡,“这件事告诉我,人不要轻易放纵自己谈恋爱。” 这世上只有他知道,叶蓁蓁的死不是意外。 是自杀。 也是对另一个人的谋杀。 钟意默默挪过去,像猫咪一样温顺地枕在他腿上。 这段时间。 两人的相处极为融洽。 周聿白去伦敦出差,顺带私人休假。 让她一起跟着去。 作为演艺圈从业者,钟意当然也出了好几趟国门。 她很早之前拍过短剧,送到国外去参加展映和评选,拿回了一座不知名影展的奖杯。 虽然很水,但好歹也算是国际奖项。 这次她跟着周聿白私人飞机出行。 聊得最多的人是李总助。 在公事公办的场合上。 李总助显然比周聿白更好说话,也更好杀时间。 她第一次见识总裁的职业操守。 周聿白开会、看邮件、谈生意,像一只匀速旋转的陀螺。 钟意好奇他怎么能在这种忙碌高压的节奏下一直保持温润平和的状态。 打电话的语气一致无二,只有称呼才知道是商业伙伴、家里人或者公司同事。 她自己逛街、喂鸽子、喝咖啡。 再等他闲下来,陪他娱乐或者成为他的娱乐。 伦敦的工作结束后,周聿白带她去法国度假。 之前说过法国酒庄的事情。 无功不受禄,钟意对酒庄没兴趣。 但她很喜欢巴黎,和温莎莎一起来玩过,在塞纳河畔洒下很多豪言壮志。 他结束公务行程,脱下笔挺的衬衫西裤,换了便装。 很随意的连帽衫和长裤,但剪裁质料都属上乘,穿在他身上还是有股朗月入怀的味道。 钟意第一站是去购物。 只要不考虑钱的问题,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时尚之都。 先买女童的衣服,三四岁的尺码,荷叶边蓬蓬裙牛仔夹克,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治愈。 然后是帮周聿白挑一些东西。 他这种人什么都不缺,大半着装用品都是高级定制款,剩下的一半也有固定品牌,钟意每回费劲心机送他东西,都是挑袖扣领夹钢笔这样的小物。 至于她自己能买的东西就太多。 漂亮的裙子太多,奢华的首饰也太多,连香氛精油护肤品都可以私人定制。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钟意深度怀疑自己从这段关系里抽身时,还能不能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错觉。 虽然他总是不动声色又斯斯文文的表情,但钟意总觉得周聿白偏好她穿偏艳丽的服装,裹得很紧或者露肤度很高的裙子。 衬托得很浑圆的胸或者翘挺的臀,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总是会停顿很久,眸光深不可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越是西装革履、冠冕堂皇的人,越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们住在巴黎郊外的一栋独栋别墅。 别墅靠近塞纳河,森林环绕,每天早上起床就能听见鸟语花香,花园里养着两条猎犬,喜欢冲着人摇尾巴。 周聿白说这是他外祖的房子,包括乡下那酒庄。 梁家也是北城有名的世家,只是梁凤鸣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身体也不太好,把女儿许给周家没多久后也撒手人寰。 不然父母怎么会坐看女儿带着年幼的孩子出国闹离婚不管。 钟意想了想。 她没法对这样的出身环境感同身受。 他也不需要她感同身受,只想在她身上找点放纵的快感。 那天在米其林餐厅吃晚餐。 突然听见附近訇然一声爆炸声响。 钟意蹙眉问了句:“怎么了?” 周聿白听耳边滑过的法语,冷静解释:“恐怖袭击,有车子在路上突然爆炸。” 两人匆匆吃完晚餐回家。 周边街道大塞车,警察持枪维护治安,来来去去的人群很混乱。 这天巴黎下雨,湿漉漉的地面倒影着扑朔迷离的霓虹灯。 雨滴蜿蜒滑落车窗。 周聿白敏锐地闻到一缕血腥气。 他不动声色拢着钟意的腰。 车子驶进了郊区,途径茂密树林,一段毫无光线的路段。 周聿白吩咐司机停车。 钟意不解其意,往他肩膀靠了靠:“怎么了?” 他把温热的手探过来摸她。 男人宽大又骨感分明的手,肤质不似女人那样滑腻,但养尊处优惯了,因为运动的原因指腹微硬,握起来温暖舒适。 他问:“这几天开不开心?” “非常非常开心。” “你家里人知不知道你出国玩?” “我跟他们说……来拍戏。” “那就好。” “钟意,你长这么大,经历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我从小……还算顺风顺水吧,最害怕的是……那次不知道魏总给我喝了什么,在厕所催吐的时候……” 他温柔笑笑,把她搂进怀里:“看来是个没经历过什么事的姑娘。” 周聿白用外套把她裹起来。 不知道她待会会不会害怕。 话音刚落,车里响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声。 钟意心里“咯噔”一下,汗毛直竖。 藏在温暖的怀里,瞪着眼睛看他。 周聿白提高音量,用法语说了几句话。 没有应答。 他又换成英语。 这下钟意听懂了——后备箱里有人。 周聿白请这位神秘贵客离去,这个位置远离市区,足够隐藏行迹,而车里的司机又是随行保镖,身上带着枪支和报警器。 出门在外,与和为贵,谁也不想大动干戈。 后备箱里的□□声愈发细弱。 车底盘却滚出一个浑身血污的男人。 高大黑暗身影拢在车旁。 他手上抡着柄左轮手/枪,咯哒卸下弹夹,反手插进后兜。 抬手敲车窗,说的却是流利中文:“劳驾。” “我朋友受了伤,还请你们好人做到底,帮个忙。” 周聿白不想淌浑水,平静道:“我可以把你们送去医院。” “追杀我们的人很多。”那人眸光如雪刃,“我在车底待了这么久,你这保镖没察觉,显然不够合格,先生,我奉劝你千万别跟亡命之徒过不去,你们绝不是我的对手。我要的只是一个隐秘的房间,一点食物和水,一些药品,处理完伤口,我们自然会悄悄离开。” 周聿白举棋不定。 他是商人,不是冒险家,更不是慈善家。 钟意心惊肉跳从他怀里探出个脑袋。 窗外男人冷厉眸光扫来,突然怔忪。 他不敢置信,脑海里搜罗一张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孔,和男人怀中的漂亮面孔重叠起来。 迟疑开口:“钟意?” 周聿白深深蹙眉:“你们认识?” 钟意茫然了很久,盯着男人看了又看,犹豫道:“丁……骞?” 千里他乡遇故人。 周聿白把人带回了别墅。 后备箱里藏着个几近昏迷的中年男人,身材矮小,脸色苍白。 他被丁骞从爆炸的车群里拖出来,大腿受了伤,用衣物草草包扎了一下,现在鲜血已经浸染了半边身体。 从这人的外貌和昏迷吐露的字词来看,应该来自东南亚某个小国。 也不是普通人的气质,更像政客一类。 这事就有些棘手。 至少要足够小心谨慎。 周聿白把人转移到别墅的酒窖——没有人带路,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食物药品应有尽有,甚至提供了一位家庭医生,去看看伤者的伤势。 司机去清除车里的血迹,也要看看回程的路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钟意从认出丁骞的那一刻起,神思就有些恍惚。 要不是大概了解她的情史,周聿白会以为这个男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姐以前的男朋友。” “那个小混混?” “是啊。我姐念高中的时候,下晚自习后会去我妈妈的糖水店,帮忙收摊,有一天她看见路边坐了个喝得烂醉、脸上还带着伤的男人,就端了碗糖水给他解酒,那就是丁骞。后来丁骞就经常来找我姐,丁骞是个孤儿,是在赌场长大的,打架也很厉害,让人闻风丧胆的那种。” 钟意发呆了很久,轻声道:“我真的很不喜欢他。他俩瞒着我爸爸妈妈偷偷谈恋爱,我姐表面上乖乖的,被他带着逃课,也做过不少叛逆事。我跟我姐住一个房间,根本不敢告诉我爸妈这些事,他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后来又经常吵架闹分手,丁骞最后不告而别,我姐伤心了好久。” “原来他就是那位让你少女时期对男生全无好感的罪魁祸首。” 周聿白后脑勺枕着手臂,闲闲笑道。 “他现在气质变了好多,看起来也很危险。”钟意没由来有点慌张,“他带来的那个人应该也不是普通人,我心底有点害怕,等那人醒过来,让他们快点走吧。” 周聿白垂眸,浓密睫毛掩过眸底精光,颔首:“我自有打算。” 第二日丁骞从地下酒窖出来。 他还是昨天那身装扮,只是黑衣黑裤上干涸的血污并不明显。 明显的是他高大精壮的身体,宽肩猿腰,肌肉紧绷。 脸已经洗干净—— 极短的寸头,相对于五官长相,他的气质更夺人眼球。 凌厉得像一把刀。 一把锋利、嚣张,冒着寒光,随时都能出鞘见血的冷兵器。 如果说周聿白是峭壁上的雪莲花。 那丁骞应该就是一块溅血的冰刃。 为了护送酒窖那位出逃欧洲的雇主,丁骞一行人死伤不少,在巴黎就出动了八部车。 还是暴露了。 “多谢周先生的援手,我朋友已经醒了,现在想请周先生借一步说话。” 丁骞侧身,请他去酒窖跑一趟,“周先生您应该是个生意人,有桩买卖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周聿白在沙发上坐着,挡着身后的钟意。 他知道钟意不喜欢丁骞。 他若有所思,最后长腿一收,理理雪白衣袖:“有幸受邀,丁先生带路。”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丁骞想起点什么,语气平静回头扔给钟意一句话:“别告诉你姐。” 钟意差点跳起来。 她当然不会! 周聿白在酒窖待了很久。 不知道他们聊些什么。 等周聿白从地下室出来,钟意明显从他眼底看到了野心。 她忧心忡忡跟在他身后。 他温声安慰她:“没什么事,只是帮他们脱险,不需要我们做任何事。” 丁骞洗了个澡。 换上了周聿白的衬衫西裤,拎着公文包,戴上名表,金丝眼镜,假发。 摇身一变成了商务精英,进城办事。 钟意和周聿白的这趟度假,本来后面还有行程。 现在也全部取消,两人每天在别墅里散步遛狗。 没有机会再去巴黎各餐厅品尝美食,周聿白也没请厨师上门。 钟意包揽了做饭的任务。 她煮糖水真是一把好手,做饭差强人意。 好在别墅里尽是西餐食材,烹饪简单,也不过分讲究厨艺。 周聿白也会挽袖过来帮忙。 他养尊处优惯了,从来没下过厨,也就是看着别人上手,再看着钟意,过去给她搭把手。 也要准备酒窖那位病人的一日三餐。 他亲自端过去,再聊几句。 丁骞好几天没有回来。 回来时又换了一身衣物,破洞牛仔裤和花衬衫,戴着墨镜和长假发。 琴包里鼓鼓囊囊。 当然不是乐器。 那琴包搁在地板,发出金属的冷酷声响。 钟意在厨房用牛奶煮糖水。 欧洲买不到国内食材,她去亚超挑挑选选,也拼凑出几样。 她心情实在不妙。 这几天胡思乱想,很需要吃点甜食压压惊。 好像酒窖那位先生也喜欢她煮的东西。 周聿白说,这个人是华裔,祖上也是从南省迁过去的。 钟意看见丁骞心情更不妙。 她就是没由来对他排斥,不喜欢、讨厌,甚至恨到牙痒痒的地步。 他害了她姐姐。 丁骞也从不跟钟意搭话。 他目不斜视路过厨房,闻到甜甜的香气,脚步倒是顿了顿。 侧首问她:“煮糖水?” “嗯。” “给我来一碗。” 钟意冷冷淡淡给他盛了一碗,不耐烦搁在桌子上。 转身上楼。 丁骞舀勺喝了一口,冷戾面色倏然平静下来。 整个人都柔和不少。 他也熟悉这个味道。 那家糖水店,那个笑起来怯怯又腼腆的女孩,在夏日的夜里,站在他面前像朵晚香玉,端着糖水塞进他手里。 后来她会跑到他简陋的住所,酷热的夏日,守在热腾腾的炉灶前。 专门为他煮一碗糖水。 十几岁的恋爱,光明和黑夜的交缠,好像是一场没有出路的绝境。 幸福和痛苦一直交替。 她抱着他哭了太多次,后来渐渐就不爱哭了。 连他把死讯传给她,都听闻她没掉过一滴眼泪。 丁骞只喝了一口。 哐当把那碗糖水推开,抑制着血管里迸发的痛苦和冲动,霍然起身,面色冷酷地朝楼下走去。 几个人在别墅互不干扰地住了几日。 最后丁骞要带着人走,周聿白也要带着钟意回国。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也不需要任何告别词。 丁骞临走的时候还是找了钟意。 那时候钟意和周聿白在书房下棋,两人肩挨着肩,脑袋凑在一起,看起来就是情侣间的亲密。 这才是正常人的世界。 “你姐还好吧?” 有周聿白在,钟意起码对他收敛了几分。 她垂眼:“不用你记挂,她挺好的,已经结婚生子了。”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丁骞站得像一杆枪,语气缓了缓:“她就喜欢女儿,孩子几岁了?” “快三岁了。” 枝枝刚出生的时候很像眼前这个男人,她那时候看一眼就明白了。 庆幸的是,随着枝枝长大,像妈妈的地方越来越多。 丁骞沉默了很久。 最后疲倦地垂着脑袋,阖上冷厉的浓眉下的一双鹰眼。 他语气平静,像下最后通牒:“给她打个电话,我想听听她的声音。” 钟意不愿意,柳眉倒竖:“你不要打搅她。” “我不会。”他滚了滚喉结,“在她那,我早就死了。” 最后还是周聿白拍了拍钟意的脑袋。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拨了个电话给钟心。 钟心温柔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意意,怎么了?” 丁骞眸光乍亮,脚步一动,又生生抑住。 他直勾勾盯着钟意的手机。 “姐,你最近忙不忙?” “有点忙呢,最近公司事情有点多,老板又让我带了两个新同事,我还得手把手教她们业务,连着加了好几天的班。” 钟意笑道:“那你这是升职了呀,老板涨薪水了吗?” 钟心笑眯眯道:“升了主管,薪水涨了20%,年假也加了几天,还算资本家有良心,我这还想着庆祝一下呢,打算带着全家人出去玩几天。” “姐你真厉害,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你们那破公司,老板再不好好挽留你,我都要吐槽他目不识珠,真替你开心。” “别捧我啦。你呢?不是说在法国拍戏吗?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今天正好休息,就是想着好久没给你打电话,想你了呗,姐。” “那你要不要跟我视频呀?枝枝在客厅玩玩具呢。” “不用了不用了。”钟意赶紧挂电话,“姐你好好带孩子吧,有空我再找你。” “那好,拜拜。” “拜拜。” 电话挂断。 丁骞仍是失神盯着她的手机,久久不语。 他最后拜托钟意一件事。 有一笔钱要了无痕迹地转给钟心。 他刀头舐血卖命的酬劳,够让钟心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钟意直接甩头拒绝:“不需要,我家不缺钱,我姐更不缺钱,用不上你这些沾着血的钱,请你和她彻彻底底,毫无瓜葛。” 丁骞看着她板得冷冰冰的脸,目光明明暗暗。 最后到底没说话,转身大步离去。 这场度假并不怎么开心。 钟意在飞机上撑着下巴发呆,连话都不愿说。 周聿白低头翻合同,语气平平淡淡:“担心什么?你那从未露面的姐夫,你小侄女的爸爸,原来是个刀头舐血的雇佣兵?” 钟意恹恹道:“我只是觉得枝枝很可怜。” 她姐为什么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 第 31 章 因着丁骞的事情, 钟意一直心神不宁。 谁会意料到,以为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真实身份可能是巨鳄、罪犯、间谍、黑客……任何一种隐藏在黑夜的角色。 她不知道周聿白跟那位东南亚政客有什么合作, 她只希望周聿白不要把丁骞带到这个现实世界,永远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周聿白当然说好。 不必她说, 他压根不可能掺和这种事。 他公务缠身,先回临江公司。 钟意返回北城。 她带了不少伴手礼回来, 分赠给身边同事和朋友,也没忘了给张简则、唐柠……也给蓝郁带了一份。 蓝郁对她而言, 是圈子里很特别的一个朋友。 第一次合作就相处愉快,私下也一直维持着联系, 算是个特别有好感的朋友。 何况他名气大, 却也从来没有摆过架子。 还接触过她家里人。 钟意直接把伴手礼寄给了蓝郁。 过几天他回电, 电话里笑着说她不够意思。 “咱俩又不是隔着大草原,你给我说一声,我过去取就行了, 而且自打上次汀溪之后好久没见, 我是不是应该请你吃个饭,感谢上回的热情招待。” 钟意笑道:“蓝老师你日理万机,我不敢打搅,主要也是我这几天工作, 所以偷懒直接让助理寄给你。” “最近在忙什么?” “也没忙什么,最近拍广告杂志,也客串了部电影。” 两人只合作过那部《伽罗镜》,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共事。 钟意那边的资源一直很虐。 说到这事,蓝郁热心给她推荐了一部新戏。 是一部改编自历史的民国谍战剧,导演在业内口碑极佳, 话语权也很重,非常排斥带资进组和各种潜规则的风气。 换句话说,公平。 只要试镜过关,就是凭本事吃饭。 蓝郁劝钟意去试试。 这部制作大,角色多,剧组那边正在慢慢挑选合适的演员。 “蓝老师你试过镜吗?” “导演找我聊过角色,这部剧候选人很多,不知道能不能入围,不过即便落选,我还是觉得这种剧组很值得尊敬。” 钟意上心了。 跟经纪人曼姐说了这个戏。 曼姐不也排斥,听钟意说自己有兴趣。 着手去联系剧组。 试镜时间在下个月。 钟意手上还有别的本子,婷婷过来帮她一起收拾行李,准备进组。 拍摄地在临江。 是一部现代都市剧,工期一个月,钟意的角色是写字楼里的女职员。 她没有告诉周聿白她在临江,而是去找李总助旁敲侧击问周聿白的行程。 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只是周聿白没空理她。 他近来太忙,有展会有出差应酬,分身不暇。 钟意改主意去找夏璇。 夏璇在一家做智能电子的科技公司做策划,标准的职场丽人。 她的新角色也是职场精英,正好跟夏璇取取经,学习一下上班族的精气神。 夏璇兴奋得跳起来:“真的吗?你来临江拍什么戏?” “职场剧,我演一个公关部的女职员,虽然光鲜亮丽但压力贼大的那种。” “夏夏你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顺便取取经,毕竟我可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在办公室呆过。” “这不就是我的生活写照吗?!”夏璇笑道,“你要不要来我们公司亲身体验一下?我们办公楼气派漂亮,社畜种类多种多样,你看了立马就有感觉。” “这怎么可以?闲杂人等怎么可以随便进出公司?” “我跟安保办报备访客就行啦,而且最近展会,公司去了不少同事,我最近这两天都在加班,你可以进来参观一圈,正好我加完班再一起去吃晚餐,如何?” 钟意想了想:“也可以,只要不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我马上去安排。” 夏璇给了钟意公司地址。 地点在近郊的高新产业区,现代简约风格的四层建筑,是一栋独立的综合办公楼。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暮色转黯,但每层楼仍亮着不少灯。 夏璇在门口接钟意。 两人热情拥抱。 夏璇把蓝色的访客工牌往她脖子一戴,打趣道:“好了,标准OL范。” 钟意今天穿了件亚麻材质的廓型西装,内里是黑色缎面裙,长发披肩,淡妆含蓄,戴珍珠耳钉,精致小巧的女士腕表。 “真的吗?”钟意低头打量自己,“我也觉得我今天好通勤。” “走吧。” 两人刷门禁卡进了公司内部。 大厅是挑空设计,白色主调,配以大幅透明玻璃窗和清晰的流线型设计,四壁光影精致。 让人莫名觉得冷静、理性,想要加快自己的脚步。 绕过大厅,一楼基本就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咖啡厅、展览室之类的公共区域。 楼上是开放性的回型办公区域。 这个点,有的工位空空,也有不少人在电脑面前埋头苦干。 茶水间和部门会议室也时不时有讨论声。 夏璇解释说这阵比较忙。 最近展会事情多,而且大老板这两天在公司,大家忙着把项目报表呈上去过目。 “今天顶楼的总裁办集体加班,我们也舍命陪君子。”夏璇吐槽,“我们大boss在公司露面不多,平时有事只能递折子,只有上朝才能见圣容,真是太难了。” 钟意:“你们boss这么玩忽职守?他不管事吗?” “哪里,他是公司太多,分身乏术。”夏璇嘿嘿一笑,“不过我们老板是个年轻帅哥,剑目星眉,绅士又优雅,每次他进公司,全公司女同事都是心花怒放,盛妆出席。” 说到帅哥,钟意那就没兴趣了。 演艺圈的帅哥太多了,一个商务男能帅到哪儿去。 夏璇还有一点活没干完。 拎着笔电一边噼里啪啦敲键盘,一边叭叭叭聊工作。 没耽误太久。 半个小时后,两人收拾东西齐齐下楼。 一楼咖啡厅有甜点水果和饮品,夏璇挽着钟意过去拿块巧克力充饥。 正好一行人从里面迈步出来。 领头的两位商务男士还在交谈。 其中一位是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地打着手势说话。 旁边那位很年轻—— 衣冠楚楚的高岭之花,模样英俊,温润深沉。 钟意看见身后那几位秘书模样里的…… 李总助。 她满脑子省略号。 还能更巧点吗? 夏璇把她往旁边拽了拽,小小声:“喏,我们大老板,够帅吧。” 钟意讪讪咧嘴:“帅……” 周聿白把客人送至大门口。 目送一行人离去。 折身返回,又和夏璇钟意撞了个正着。 他目光淡淡一扫旁边那人。 钟意挽着夏璇,目不斜视,素不相识。 夏璇笑着打招呼:“周总好。” 周聿白对夏璇并无印象,亦是颔首微笑:“下班了?” “对。” “辛苦,路上小心。” “不辛苦,谢谢周总关心。” 周聿白从容带着一行人返回总裁办。 只是在安保室办理出门手续的空当,钟意电话声响。 电话里嗓音清润悦耳:“怎么跑这来了?” 钟意硬着头发,示意夏璇帮忙处理。 捂着话筒支支吾吾:“我今天来找我朋友吃饭……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公司……” 周聿白单手插兜,临窗而立:“现在知道,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李总助说你很忙欸……” “我脱不开身,你上来坐会。”他淡声吩咐她。 电话挂断。 “……” 拜托,她怎么上去坐会? 电话铃响——夏璇的。 “什,什么??????” 夏璇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朝着钟意摊手:“对不起意意,对不起,刚才我主管给我打电话,说我有份交上去的报告不合格,让我赶紧回去看看。” “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就好。”夏璇双掌合十,满脸愧疚,“要不你再等我一会,去咖啡厅吃点东西,或者玩点别的?咱们今天晚点吃饭好吧。” 钟意抽抽嘴角,突然理解了打工人的苦。 她只能极力安抚夏璇,语气轻松真挚:“啊,当然没关系,我其实还想多待一会,还没欣赏完你们公司的布置,刚才咖啡厅的菜单我也很感兴趣,展览室我也没去过,正好给我点时间沉浸入戏。” 夏璇松了口气。 把钟意送到咖啡厅少坐,狂奔回办公室。 李总助已经在等钟意。 钟意跟着他拐了几道,被送进总裁电梯。 电梯出来直接就是周聿白的办公室。 她就这么绕过众人眼线,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办公室?! “过来吧。” 周聿白坐在宽大简约的大班台后,低头捏着只万宝龙的铂金笔龙飞凤舞。 分心跟她聊天。 钟意踩着软绵的地毯过去。 身姿窈窕倚着他的桌子。 “刚才那女生是你朋友?” “夏璇,我大学室友。” “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同学那么多,难道要一个个跟你提?谁知道这么巧。”钟意皱眉嘟囔,“她怎么就偏偏在你公司。” 周聿白挑眉:“在我公司有什么不好?” “你好过分,怎么可以找这种借口把她喊回来,简直,简直就是……”钟意忿忿替夏璇报不平,“毫无人性、惨无人道的资本家,这已经是下班时间,我们都出门了,你还逼着她回来,太过分了,太不道德了。” “意见这么大?”他停住,把钢笔往桌上一滚。 施施然往椅背靠,手肘撑起,交叉十指,含笑道:“你还跟资本家谈道德?” 明明干尽坏事。 可他笑时眼若点漆,翩然俊雅,坦坦荡荡,如清风拂面般让人心神俱荡。 “至少要付夏璇加班费吧,还有精神补偿,怎么可以这样假公济私,虐待员工。”钟意指尖划着桌面,“你要是不肯付,我来付,夏璇刚才脸都快垮了。” “你倒是挺会给朋友撑腰。”他指尖顶着下巴,“不然我打个电话,让夏璇上来亲自解释解释她那报告有没有问题?” 钟意睁着清澈的眼睛瞪他。 再瞪他。 “行了,找个机会补她两天带薪休假,你俩出去吃喝玩乐的消费我来报销,够不够?” 钟意勉为其难点点头。 他示意她再走近一点:“你今天来参观公司?” 打量她的穿着:“穿这么正式。” 钟意拂动裙摆:“我在临江拍戏,演公司职员,所以过来体验一下,跟夏璇取取经。” “这种体验难道不应该找我,或者找李总助?可以直接安排你在公司上两天班。” 钟意讪笑:“不用那么麻烦。” 她今天收敛了自己的气质。 知性优雅,干练又温柔。 要是毕业后不当演员。 恰好在他公司上班,捧着一堆文件走进他的办公室,或者在公司哪里偶遇。 他会不会注意她? 周聿白伸手一捞。 钟意那身绸裙的触感如水丝滑。 她的腰很细,也软。 被这力道轻轻一带。 像丝绸,也像流水一样带到他怀里。 他箍着她的腰,掌心的曲线玲珑起伏。 裙子太滑,他亦控制不住自己的掌。 掌心热感太明显,手指骨节也太坚硬。 钟意身体发软,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残害夏璇的这半个小时。 够说几句话,接个意犹未尽的吻。 周聿白低头吻她。 钟意亦扬颈,主动张开唇,舌尖跟他交缠。 她真的喜欢唇舌缠绵的感觉,清爽干净的气息和压抑急促的呼吸,还有身体紧箍的力道和酥痒的撩拨,像蒲公英一样飘飘荡荡的晕眩。 周聿白撩起她浓密的长发,拊着她的后颈,加深这个吻。 本来没打算要如何—— 她身上那件廓形西装太宽松,箍在他怀里太碍事。 被周聿白剥下来随手一扔。 里头就剩那件黑色吊带裙。 肌肤的触感比衣料更熨帖,莹润如酥,脂肌温腻,让人心猿意马。 钟意被拎着换了个姿势。 分开坐在他腿上。 他吻得她雪白脸颊红烫,眼里波光潋滟。 薄唇在她唇角辗转,而后下滑至她小巧的下巴。 办公室空旷明亮。 什么声响都藏不住。 “这样不行。” 她软绵绵拒绝,抚摸他深邃脸庞,轻轻嘶嘶地喘气。 理智要逃离。 “怎么不行?反应这么大,你告诉我这叫不行?” 他下颌线条绷得冷峻,眼神幽深锐利。 “不行。”钟意都快哭出来,“真的不行。” 太羞耻了。 她待会还要跟夏璇吃饭。 “半个小时来不及,夏璇会找我……我,我我晚上去你那里。” “我这几天很忙,真的很忙。”他绵绵吻她,“别浪费时间,夏璇只会比你更晚出办公室。” 她的身体因为羞涩而紧绷僵硬,比他想象中更甜腻。 周聿白一副端方君子的做派。 沙哑声线贴在她耳边诱惑:“宝贝,我们做的太少了。” “谁都看不出来,就算有人闯进来,也只是看见你坐在我腿上。” 钟意被话语刺激得战栗。 她早已不是天真少女,能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 何况生理期将至,这几天尤其敏感。 他的吻技早已得心应手,深情又浓烈。 像沼泽一样让人深陷。 钟意脸红得滴血,半推半就。 黏黏糊糊趴在他肩头。 只是这是体面的总裁办公室。 抽屉刚拉开,又砰地关上。 “你包里呢?” 她声如蚊蚋:“我今天借的是婷婷的通勤包……” 难道要李总助去买? 车刹不住。 周聿白也只能闭眼喘气,喉结频滚。 钟意被吻得情迷意外,身不由己。 她那一瞬不知道是头昏脑涨还是鬼迷心窍:“我例假快来了。” 周聿白脑子冷静:“女生哪有安全期。” 他从来没有在这事上鲁莽过。 没必要冒这种险。 最后总有别的办法能尽兴。 他的模样比她还狼狈些,斯文的白衬衫皱巴巴的,意态风流。 好在办公室有休息室,也有备用衣物。 他让钟意先去洗手间整理。 镜子里那张脸陌生又熟悉。 口红已经被吃尽,但唇仍然是饱满鲜艳的。 眼里有光、有水色,有很多遮遮掩掩的东西。 她像一支娇艳又沾着晶莹露珠的玫瑰花。 正值花期,绚烂绽放。 钟意顶着一张红透如番茄又干净皎洁的脸出来。 周聿白倦懒陷在椅子内,衣衫不整,两条长腿大喇喇架在桌沿。 慢悠悠抽起了烟。 再懒懒吐出一个清淡烟圈。 钟意很少看见他抽烟。 偶尔为了应酬或者解乏才抽一根。 “累了吗?” “不是,很爽。”他把烟摁灭,“待会还要开会,抽根烟缓一下。” 语气清雅得像在说正事。 钟意脸又红了,垂头默不作声把外套穿上。 多回想一秒都会让人头皮发麻。 周聿白目光幽深。 伸手抚摸她艳色难掩的脸。 她还未走,他就已经想让她留下来。 第 32 章 钟意这个月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 其实也可以住在周聿白那儿。 但她觉得太招摇。 夏璇用她“员工意外福利”得来的年假来探过钟意的班。 跟她讨论剧里男boss真不如她家老板帅气。 钟意摸摸鼻尖, 脸红又尴尬。 拍的是一部女性视角的都市情感剧,女孩子多,片场每天叽叽喳喳的。 唐柠也刚好过来临江录一档音乐综艺。 也特意抽空来探班钟意。 又遇上认识的、合作过的女演员, 大家约着下戏后找个地方坐坐聊聊。 好玩放松又热闹,又不太惹眼的地方。 大家说去夜店。 周思旻的那家SPACE投资砸了六千万, 算是临江数一数二的高端夜店。 不说舞池酒水这些,光是电音场, 百大DJ,和室内音乐节, 请的都是高人气。 钟意找周思旻要了个包厢。 周思旻说周聿白这几天都在SPACE应酬,还要什么包厢, 直接过来一起玩。 他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身边的女伴太多, 各式各样的都玩过,也不太把女演员当回事,至少脸跟夜店里喝酒陪唱的女郎们没什么差。 “不用了, 我们就是聊聊天凑凑热闹, 不喝酒。” “要是有漂亮的新入行的,你带过来瞧瞧,哥给你们免酒水。”周思旻笑嘻嘻。 钟意冷淡敷衍他。 唐柠听她打电话喊周少,可那语气神情, 怎么也不像跟周思旻有点什么。 大家坐在包厢聊天。 女演员聊得最多的那几个话题——时尚、减肥美容、剧组八卦。 聊圈子里最受欢迎的男星,说是蓝郁。 相貌英俊,性格开朗,家教良好。 “他家世也挺好的,文艺世家出身。他爸好像是个是作曲家,也是制作人, 妈妈是著名芭蕾舞演员,上过国际舞台。不过蓝郁在节目里很少说自己家里,挺低调的。反正我合作过这么多男明星里,他最客气礼貌,最表里如一。” “那他现在有女朋友吗?” “好像还没有,我记得他上一个女朋友好像是圈外人吧,他也挺保护人家的,分手两三年了,也没听他有再谈恋爱。” 钟意听来听去,也觉得蓝郁的确不错。 “你们知不知道,乔伊不是被公司雪藏了么,手上资源全都被抢光,直接被送出国了。” 有人惊讶:“她到底得罪谁了?” “谁知道呢,人家连面都没有露,直接把她连根拔起,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她粉丝都快炸了,到底发帖被删,现在大家都传她生病出国休养。” “她流量那么好,怎么能说没就没。” “没了就没了呗,她人品也不怎么样,就知道给粉丝洗脑成清纯小白花,走了更好。” 唐柠和钟意在包厢坐了会,听驻场DJ打碟。 SPACE的DJ都很有名,基本都担任过综艺节目的音乐演出嘉宾,唐柠前男友是个摇滚歌手,自己也学过音乐,也认识今天楼下的驻场DJ。 电音很燃,鼓点让人亢奋快乐。 两人去楼下舞池蹦一蹦。 路过周聿白的私人包厢。 周聿白和周思旻在外头,倚着栏杆看楼下舞池群魔乱舞 两人神色看似漫不经心。 但周思旻那歪倚的模样,又稍稍透着点火烧眉毛的烦闷。 “你明天安排人去看看,地皮早就拿下……要闹事也可能拖到现在,想想办法摆平……” 周思旻撇嘴:“拿什么办法摆平?我放把火把那厂子烧了,永绝后患?” 周聿白冷清嗓音令人生畏:“你要是就这点能耐,不如先把自己永绝后患。” 周思旻垂头不爽。 钟意挽着唐柠从他们身边路过。 周思旻脸色不豫,看见钟意当然没心思打招呼。 闷声道:“那哥你说怎么办?人家就是软硬不吃,天王老子去了也没办法。” “你自己去看看那厂子有没有问题……一趟两趟不行,那就……” 他和周思旻说着话,谈着正事。 目光轻轻一瞟。 在钟意路过时,伸手在她纤腰拢了下。 很亲昵又随意的动作。 钟意眼帘一扬,手指悄悄拂了下他的手腕。 周聿白收回手。 两人一触即离,自然而然,若无其事。 熟稔又默契。 倒是把唐柠看愣了。 她们在舞池待了不久,第二天都要早起。 索性打道回府。 夜店门外停着的都是豪车。 周聿白那辆是迈巴赫,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在门口等钟意,把两人送回去。 唐柠坐在车上已经完全吃惊了一把。 她现在已经完全理解。 理解钟意顺利跟星澜解约的原因,理解钟意签了张简则的工作室,也理解她拥有的那些奢侈品。 不理解的是。 钟意没有拿到任何好资源,依然当着一点戏份的小配角。 明明靠着这么大一座金山。 别的女明星都不是这样。 她也冒昧又疑惑地问了钟意这件事。 “哦。”钟意长睫轻扇,笑道,“可能是我演技太差了吧,或者根本不需要花心思砸钱捧,没意义的,还浪费钱。” 不太宠,不太爱。 没有名分也没有介绍。 花点钱玩玩而已。 司机先把唐柠送回酒店。 再把钟意送去了周聿白家里。 钟意等周聿白回来,吞吞吐吐问他乔伊的事情——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乔伊和她拍那部剧中断,之后就再也没有工作露面。 如果跟她有关系,她会觉得有点不安。 一个演员成名很难,毁掉却很容易。 她和乔伊不对付,但是也没想害她。 “我每天工作忙得日不暇给,还要管娱乐圈的闲事?”他眸光清淡瞥她,“你是觉得我太闲?” 钟意帮他解领带:“我只是觉得有点古怪……而且,她和杨韵诗是朋友……” “你只要离杨韵诗远点,她是我母亲身边的人,我犯不着去管她。” “我知道。” * 钟意还在临江见过了周安和。 在酒桌上。 她陪周聿白应酬。 那天客人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钟意听见周聿白喊一声“爸”,拘谨得撒开了他的手。 毕恭毕敬喊了声“周董事长”。 他只是微微颔首,没搭理她,而是转而跟自己儿子说话。 周董事长看起来儒雅随和,似乎不像能在婚后短短几年就养私生子的那种人。 父子俩相貌当然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周聿白皮相更优越。 周安和早知道钟意的存在。 温慈柳常在他耳边说,那个叫钟意的女孩子如何漂亮可爱,聿白对她也不错,两个人郎才女貌,很是相配,不知道缘分有多少。 “一个演戏的小明星而已。”周安和不以为然。 这种女孩子太多了,哪个男人身边不带着个一两个撑场面。 “你怎么还瞧不起人了?” 温慈柳笑吟吟往他嘴里塞了颗樱桃,“说不定啊,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聿白从小就守规矩,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直都看重他的婚事,要不是被梁凤鸣拖着,估计孙媳妇都定好了。”周安和抖抖报纸。 “那思旻的婚事呢?”温慈柳黯然,“老爷子怎么不帮思旻打算打算?” 周安和搂着她:“你看思旻像玩够的样子?等他什么时候收收心再说。” 迄今为止,钟意已经见过了周聿白的亲生父母和继母。 不知道复杂关系是不是豪门常存的一种现状。 让普通人叹为观止。 倒是蛮像《雷雨》的。 温慈柳请钟意参加她的沙龙活动——她交际不多,多半时间都是在家修身养性。 只有偶尔和阔太太们办办茶艺插花这样情趣高雅的沙龙。 钟意当然婉拒。 这完全不是一个圈子,比跟周思旻身边那些富二代和狐朋狗友还难搞。 温慈柳邀请周聿白和钟意去家里吃饭,说是一顿简单的便饭。 她喜欢下厨,也喜欢邀请人来家里做客。 周聿白带钟意去了。 还带了份礼物。 当天气氛其实极好,半点都不让人觉得尴尬。 因为是坐在花园吃饭。 房子漂亮,花园也很漂亮,花儿开得争奇斗艳,奔跑的孩子和狗也很热闹。 食物有温慈柳亲自准备的,也有家里厨师做的,种类吩咐,满足了所有人的口味。 非常有温馨之家的感觉。 温慈柳给人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又温柔又体贴,双商极高。 她牵着钟意的手,软言款款:“聿白工作很忙,又经常到处跑,日子过得实在辛苦,我每每想到他就觉得心疼,偏偏他又是一个人。只要他身边能有一个女孩子出现,我就看重、高兴得什么似的。意意,你可要好好对他。” 这谁扛得住啊?! 只是北城的梁凤鸣也突然知道了钟意的存在。 本来这种女孩子一般不值得在长辈面前提。 只是北城有次宴会。 有人在梁凤鸣面前,打听周聿白喜好什么样的女孩。 说到联姻——某集团的千金,性格学历都好,不知道周家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北城世家女儿不少,但是各方面一等一出色的,又要性格学历脾气各种都合适的。 梁凤鸣觉得叶家更合适。 赵晟那天也在,说漏了嘴:“这长相也就算清秀佳人吧,比聿白养的那个小情人差远了。” 梁凤鸣才知道自家儿子也养了个情人。 还是个小明星。 这几个月。 周聿白订过各种名牌包珠宝奢侈品。 显然都是送给女人的礼物。 那小明星的名字叫钟意—— 钟意。 就是那天品牌活动上见过的、杨韵诗的同学。 第 33 章 梁凤鸣对钟意印象不好。 她欣赏女性的才华和野心。 但也见过更多沽名钓誉和别有野心的女孩子。 特别是娱乐圈的年轻女生如雨后春笋似的一茬又一茬。 但绝大部分都止步于靠脸吃饭又拿不出更吸引人的东西。 还企图走捷径, 依靠男人不劳而获。 比如当年的温慈柳。 钟意恰巧又踩在那个点上。 杨韵诗知道这件事后,在梁凤鸣面前语无伦次地说不出话来。 什么意思? 钟意勾搭了聿白哥哥? 这怎么可能? 聿白哥哥怎么看得上她? 她不是傍上了周思旻那个私生子? 梁凤鸣问杨韵诗关于钟意的事。 这个姑娘哪里人,以前是什么样, 风评怎么样,工作都做什么? 杨韵诗一个没忍住, 瘪着嘴在梁凤鸣面前哭起来。 为什么是钟意? 她凭什么? 为什么不是自己? 这么几年她都努力在周聿白身边打转,却每次都是徒劳无功, 想到哪怕只要在周聿白联姻前能让他看她一眼,她也算是铁杵成针。 钟意何德何能? * 钟意在临江的戏没杀青。 周聿白回北城去看周老爷子老夫人和梁凤鸣。 剧组休息, 她眼巴巴过来找他。 结果他回家了。 她还没有呢。 把她一个人扔在临江。 周聿白每次回北城,照例会在香蜜湖住一晚。 温慈柳那边的日子过得像是寻常家庭。 烟火气息浓郁的天伦之乐。 梁凤鸣这边却更像是“太太的会客厅”。 既是商人名士, 又拥有高雅的艺术欣赏和审美能力, 香蜜湖的家里经常有客来访, 不乏设计师艺术家文人墨客这类的名流。 周聿白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他见过的名媛不少。 各种类型的女孩子,开朗大方的、优雅温柔的、文艺冷清的…… 家世优渥的女孩子,受过多年精英教育, 也见过足够多的世面, 不太会生性害羞,一般都是落落大方,谈吐上佳,也非常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周聿白知道她们拿出的任何一项, 都是打磨得玲珑剔透的漂亮宝贝。 可有时恰恰因为见的太多,反倒失去了新鲜感。 聚会结束,客人散尽。 冯老师去画室待会。 梁凤鸣把周聿白留下,母子两人坐下来喝一杯咖啡。 她自诩是个开明的母亲:“聿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妈妈?” 周聿白自然否认:“没有。” 梁凤鸣言谈自若:“上次那个叫钟意的女演员,听说是周思旻的情人?周思旻为了帮她出头, 还借着天恒的名头去祸害别的女明星,聿白,后面这事你过问了吗?处理得样了?” 周聿白捏着咖啡愣了一下,薄唇勾起轻笑。 他目光清明,在梁凤鸣锐利的注视下也未有半分闪躲。 “我怎么听说,她跟你有点关系?” “您知道了?” 周聿白掀起眼帘,眸光温润漆黑,不紧不慢道:“她跟周思旻没什么关系。是周思旻送给我的礼物,我却之不恭,又看她长得漂亮,只好笑纳。” “上回那个事也不是您了解的这样,她在剧组被欺负,我替她出口气,只是周思旻事办得不好,事情瞎传,在您耳里被抹黑而已。” 梁凤鸣蹙起眉尖,把咖啡杯“啪”地撂下。 “聿白……你这……妈妈从不反对你谈恋爱,甚至希望你多谈几次恋爱,看中哪家的女孩子,你就去邀请人家约会,要是遇见真心喜欢又条件合适的,以后的事情也好谈。我还恨不得帮你安排见面约会,成打成打地把女生介绍给你,是你自己每次都拒绝,说没兴趣没意思……” “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样,你这身份搁在这里,总是要匹配自己喜欢的或者差不多的女孩子。你找个这样的姑娘,岂不是自降身价?” “你在临江是不是被那姓温的洗脑了,被糖衣炮弹哄久了,也跟着周思旻这种人逍遥快乐,真把他们当一家人看待?你忘记刚去临江时,你答应妈妈什么……” “妈。”周聿白打断梁凤鸣的话。 他神色淡淡,挺不以为然:“您知道我工作忙。我就是找个人想放松一下。” “她是周思旻找来讨我开心的,跟经纪公司闹着解约要赔三千万,她赔不起才求到在我身上来。我们各取所需,我看中她的脸,她看中我的钱,以后腻了散了也没有麻烦,她是什么身份也根本不重要,起码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您别让我谈恋爱,没意思。循序渐进见面约会,聊天逛街看电影,还要深入了解女生的经历性格家庭,生气还要哄,每天嘘寒问暖浪费时间。还是找个不需要哄不浪费时间的,像您干女儿那样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您知道?您怎么不把杨韵诗放到我身边来?” 梁凤鸣噎住:“聿白……正常的恋爱是能让人快乐的事……” “您既然打定主意要我联姻,就现在直接挑个能结婚的人,我可以立即结婚生孩子,却不想在没有结果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姿态疲懒,目光注视着窗外:“您和父亲已经离婚,您身边有了冯老师,父亲有了温慈柳一家。我身边有些应酬也需要人,有时候也想要人讨好我,对我笑,晚上陪我回家,您也明白,人的七情六欲就是这么回事……不如任我随心所欲一回,我在做什么,自己心底有分寸。” 梁凤鸣沉默:“你不会爱上那个小明星吧?” 周聿白想了想:“您放心,我跟父亲不一样。何况……她也不爱我。” 她不想干涉周聿白太多私事。 儿子已经长大,已经是公司的裁决者。 成年人都有各自的原则,母子两人也不应该在女人的问题上过分纠缠。 最后梁凤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大了,凡事有点分寸,别太出格。” 周聿白淡淡“嗯”了一声。 * 周聿白没留在香蜜湖,让司机开车回酒店。 只是半途又改了主意,去了钟意那。 她还在临江拍戏。 揿亮灯,家里陈设如初,只是安静得似乎从没有人入住。 这阵子家政阿姨没有过来,钟意的房间还维持着走时原样。 床尾搭着件白色的花边睡衣,化妆台上的梳子还缠着几根长长的黑发。 在带着幽香的卧室,打开衣柜看见她的蕾丝内衣。 光是想象她的脸。 就让人身体发热,欲/望浮动。 周聿白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后看见钟意在微信跟他道“晚安”。 他拨了个视频过去。 钟意还没睡,正在酒店房间收拾杂物。 她的戏已经杀青了,刚跟同组演员吃完宵夜回来。 钟意把手机支在桌子上跟他聊天,下巴垫着自己的手掌,整个手机屏幕都是她的脸。 细眉靓眼,樱唇淡绯。 周聿白当然说不出“想她”这个词。 但钟意眼尖地发现他的背景很眼熟,像是她房间的窗帘。 她撑着脸颊,歪着脑袋看他。 两眼弯弯,笑得好狡黠:“喂,你是想我了吗?” “你喊谁喂?” 他的手机也搁在桌上,手里捏着支气泡水,深俯着身体看手机里的她。 “喊那个偷偷进我房间的人。” 她笑得好开心。 “过来拿瓶水而已。”他挑眉,晃晃手中水瓶。 钟意皱着鼻子轻轻哼,隔了半响,卷卷睫毛扇了扇。 她抬眼,轻声道:“我现在买飞机票回来好不好。” 周聿白眼帘一掀,定定看着她:“不好。” 太晚了。 钟意先挂了视频。 三分钟之后,她发来消息:“机票买好了,我现在出门赶飞机回北城,行李留给婷婷收拾。” 而后是航班落地时间。 “周聿白,你来接我好不好?” 周聿白目光幽沉盯着手机。 那一瞬不知为何,他胸臆如堵,堰塞在心口。 猛然站起身来。 那些东西也如水一样,“哗”地一声泻流而去。 他去接她回来。 三个小时后,钟意的飞机落地北城。 这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一点半。 机场旅人寥寥无几。 钟意看见接机口的周聿白,眼睛蓦然一亮,加快了脚步。 她走得又快又急,笑意漫漫,眉眼弯弯。 最后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机场行人都是脚步匆匆,神色带着几分倦累。 只有她鲜活、清新又甜蜜。 他穿件长长的黑色大衣,衣线笔挺,里头是薄薄的高领羊绒,整个人线条清隽又优雅。 周聿白用大衣把她一裹。 “等很久了吗?什么时候到的?” “没有。”他搂着她往停车场走。 没有司机,周聿白自己开车来的。 他带着她。 两人穿梭在寂静无人的地下停车场。 在巨大的梁柱后,周聿白突然站定。 迫不及待地低头亲吻她,急切地撬开她的唇,把深吻衔过去。 钟意闭着眼,攀着他的脖颈。 仰面承受他炙热的亲吻。 他的心跳和她的心跳混在一起。 几乎要分不出彼此。 感觉在炎热的酷夏吃冰激凌。 他几乎想一口吞噬她,而她也几乎融化得被他吞噬。 迈巴赫驶出停车场,在岔路口拐到了一条车流稀少的路。 机场附近荒凉,还有农田、荒地和大片的厂房。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里好荒凉。” 钟意趴在车窗,“月亮照在我们身后,好像私奔啊。” 周聿白在一条荒凉得不见车影的路边停下来。 不是私奔。 只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她。 第 34 章 钟意睨一眼他幽深莫测的眼神, 再看看连路灯都没有的黢黑地方。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而后捂着脸笑起来。 他眼眸晦暗,嗓音低沉:“笑什么?” “为什么不回家。”她捂着发烫的脸颊,声音娇得滴水。 周聿白修长的手指搭着方向盘, 语气淡然得要命:“开车到家要四十分钟,你要洗澡卸妆吹头发, 也许直接躺在床上睡着。” 他收回手,“嗒”地解开两人的安全带:“我已经等了三个小时, 也想了三个小时。” 他吐字让人心惊肉跳。 钟意瑟缩着藏起肩膀,心慌意乱:“你别……” 迈巴赫的空间绝对不算狭窄, 她被他托抱到驾驶座,跌坐在硬邦邦的男人身上。 两人额头相抵, 鼻尖摩挲。 他在吐息间触及她的柔软唇瓣:“半夜三更跑回来干嘛?” 钟意脸色酡红, 轻声呢喃:“想你, 想见你,想和你睡觉。” 他展眉笑了。 那笑容说不出的清朗。 周边树林浓密,道路隐蔽。 车子像蛰伏在黑夜温顺的兽, 拆骨入腹, 贪得无厌。 钟意抽抽噎噎地哭,一遍遍小声哀求。 好似毫无章法穿行在迷宫里,明明看见前面影影绰绰的光明,却又遽然被拖着跌入可怕的深渊, 已经千疮百孔到灵肉融化,身不由己又违背意志迎合他。 她不知自己可以热情如斯。 他摸到她淋漓大汗,连头发都湿透,厚重黏在肌肤上。 他也一样。 一切的热度都近乎癫狂。 月色清浅,周聿白落下半扇车窗。 凉风灌进来。 把车内缱绻缠绵的声音吹散。 “不要。”她紧张又羞耻。 他狭眼微阖,嗓音嘶哑:“说点好听的, 让你出来。” 她用娇媚如水的嗓音念他的名字:“周聿白……聿白……聿白哥哥……” “我爱你……” 周聿白只觉头皮如酥,喉结一滚:“有多爱?” “特别特别爱,在人群里一眼记住,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爱。” 她全身痉挛,声调最后近乎呢喃,闭着眼在他肩膀上轻轻喘气:“全世界我只愿意拥抱你的那种爱。” 周聿白在她身上重重揉了把。 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 最后钟意裹着他的大衣,衣衫不整在车里昏睡过去。 他抱她回家,给她清理身体。 两个人相拥而眠。 她酣睡在他怀抱里,睡颜恬静柔美。 也许是做的感觉太好。 周聿白直接从酒店搬到了钟意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已经习惯同睡在一张床上。 三百平的太平层,即便住两人也是绰绰有余。 他的房间重新布置,把酒店套房的日常衣物和书房全都搬了过来。 同居生活并无不同。 只是提供一个了解对方作息和活动的场所。 公司给钟意安排的工作行程并不忙。 拍完戏之后经纪人一般会放她几天假,像这次在临江的戏拍完后,她连着几天都是休息。 钟意以前要么在家睡觉,要么出门闲逛,或者朋友聚会。 人不红就是有这么点好处。 既能保证自己的生活空间,不至于走在大街上随时被人认出来,又有一份还算过得去的工作,享受镁光灯的注目。 现在没有了五星级酒店的服务,钟意还要费心料理周聿白的生活。 他的每一件衣服都要精心照料,所有的用品都有专属的放置位置,饮食的忌口挑剔更不必说。 钟意她帮他收拾书房,在杂物箱里翻到过一张相框。 大概是他高中毕业典礼。 他眉目明澈,西装革履,斯斯文文打领带,身后站着梁凤鸣和周安和。 照片里还有另外一家人。 周聿白身边站着个黑发女孩,身材高挑,笑容甜美。 女孩身后站着父母和妹妹。 她从周思旻那里听过叶蓁蓁和周聿白的事情,年少的感情总是很纯粹。 也见过叶绾绾——周聿白对她耐心温柔。 但在她这儿,他的词是“挑剔”、“大方”。 她只见过他最深的情/欲,他就不再是人前的那个模样。 钟意把相框上的灰尘擦干净,端端正正搁在书架上。 第二天,周聿白把那张相框放进了抽屉。 在一起生活。周聿白难免会带她出去参加某个局,比如去陪他应酬酒局,或是跟赵晟吃饭。 他们知道她的身份,会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喜欢看她巧妙又俏皮地掩过去。 有一些聚会场合周聿白会独自前去。 钟意从来不多嘴,也没有过分的好奇心,一切听从安排。 不需要她陪、又怕她无聊的时候,周聿白会让司机送她出去花钱。 对女人而言,花钱就代表一个男人足够的诚意。 当然,她花得越多,跟他的羁绊就越深。 他近来对她越来越大方,几乎到了挥金如土不计成本的地步。 如果没有遇见杨韵诗的话,钟意应该会很高兴自己现在的待遇。 好几个SA都没拦住杨韵诗冲进VIP室的步伐。 “钟意。” 杨韵诗气势冷傲站在她面前:“你到底有没有下限,真让人恶心。” 钟意看她那副深恶痛绝的憋屈脸色,心里猜想八九不离十。 当然是因为她攀上了周聿白。 周聿白前两天已经回了临江。 在杨韵诗眼里,钟意真的很不要脸。 贪慕虚荣又没有下限,不知道用什么下作谄媚的手段才勾引了周聿白。 她理所当然挥霍周聿白的钱,玷污了周聿白的高洁,利用她的美色陷害乔伊,都让人觉得卑鄙无耻。 杨韵诗咬牙切齿,对着她一通冷嘲热讽。 好像钟意就是恶臭脏水沟,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坏事。 钟意托着下巴,知道她心里有气。 她眨眨眼:“你为什么要骂我?为什么你不骂周聿白?明明是他垂涎我的美色,迷恋我的身体无法自拔,心甘情愿给我刷卡花钱,为什么在你眼里都是我的错?” 杨韵诗气得面红耳赤:“你怎么能说出这话来,聿白哥哥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你勾引他让他误入歧途,反而在这诋毁他,真让人恶心。”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要真是个柳下惠,我是个狗皮膏药贴他身上也没用。”钟意捏着手里的首饰,“你瞧,你不就没用么,眼巴巴贴了周聿白那么久还是一无所获。” 杨韵诗气急败坏尖叫:“我跟你根本不一样。” 她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是极为恼怒:“聿白哥哥尊重我,我们是基于实际情况来考量彼此关系,他有个前未婚妻,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他的难处也很多。可你又不一样,你就是个玩意,是个消遣,是个商品,你懂吗?聿白哥哥已经跟我干妈说了,说跟你就是玩玩而已,你跟个充/气娃娃有什么区别,还在这儿沾沾自喜,我都替你感到羞耻。” 钟意一声不吭听她说话,脸色微冷。 “所以呢?又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也是我跟周聿白的事情。” “没什么关系。”杨韵诗傲慢起身,“我就是替我干妈转告你,花点钱没关系,但最好安分老实一点,摆好自己充气娃娃的身份。” 钟意拗过脸,长睫掩住氤氲眸光,咬唇不语。 她不惧杨韵诗。 但那若是梁凤鸣的目光,她心头便觉得生悸,毫无底气。 * 受了挫,钟意连着好几天都有点懒懒的。 周聿白从她的字里行间有所察觉,问她怎么回事。 钟意拿入戏搪塞他。 她这几天有试镜,看了几部怅然若失的电影,以便沉浸情绪。 上次蓝郁推荐的那个民国谍战剧,导演已经筛了上百位演员。 钟意试镜的那个角色是个青春韶华的女孩,因为贪慕虚荣,嫁入大户人家做继弦。 她试镜的时候还撞见了蓝郁。 他之前已经试过两轮,导演觉得之前的角色不太符合他的气质,思前想后又让他再来一趟,试试另一个主角。 这个角色还是钟意的初恋情人。 导演没给钟意台词,让钟意对着蓝郁演了个场景。 钟意穿金戴银,烫时髦卷发,摇着绣花罗扇,默默看着蓝郁的背影。 她的扇子越摇越快,心也越来越急。 汗水却依旧煎熬着,眼神依旧困顿着。 最后她自暴自弃把扇子扔在地上,埋在自己臂弯里哭泣。 不敢放声大哭,只能自哀自怨地含泪饮泣。 蓝郁折返回来,沉默地看着她哭。 递给她手帕拭泪。 下了场,钟意的眼泪才堪堪收住。 两只眼睛红通通的,水光潋滟。 蓝郁请她吃点甜食平复一下心情。 赞扬她入戏很快,眼泪也是收放自如。 钟意吸吸鼻子,把最后一滴眼泪憋回去了。 “如果你还想哭,我可以借我的肩膀给你。” 蓝郁拍拍肩膀,“真对不起,我今天真的不应该惹你哭,我真该死,今天就不该听经纪人的话去试那个镜。” “可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正好在,导演也不会给我这么讨巧的试镜机会。” “最近有遇到什么难事吗?”蓝郁问她,“感觉刚才你戏里的眼神有点压抑。” “没什么。”钟意喘了口气,“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我有个放松的好地方。”蓝郁眼神一亮。 他拽着钟意去开卡丁车。 说是朋友开的,蓝郁是这里的常客。 蓝郁把鲜艳的头盔戴在她脑袋:“头盔一戴,狗仔追不上你,烦恼也追不上你,只有自由和风,出发吧,四驱少女。” 快乐有时候的确很简单。 晴朗的天气、朋友的笑脸,轰鸣的车速,还有无忧无虑的风。 第 35 章 卡丁车真的很好玩。 钟意全程开着车在赛道乱晃, 蓝郁在后头驱车追她,嫌弃她车技太烂又怕她突然加速翻车,一个劲在她周围打转, 差点把钟意笑到肚子疼。 看不出来,在玩乐这方面, 蓝郁真是一把好手。 他受家庭熏陶,小时候学过舞蹈, 也组过乐团,平时拍完戏玩卡丁车打电动, 也会抱着滑板去公园溜两圈,度假时候喜欢满世界冒险, 也喜欢沉下心窝在世界某个角落玩潜水和帆船。 钟意听完他那些眼花缭乱的兴趣爱好后, 一时叹为观止五体投地。 “过两天我跟朋友去玩密室逃脱, 要不要一起来?” 蓝郁咧着一口灿烂白牙,热情邀请钟意,“这种游戏聚会也非常解压, 你肯定会喜欢。” 钟意想了想, 还是拒绝。 “你需要散心,也需要快乐。” “虽然当明星没办法跟正常人一样出街,但也要像正常人一样享受阳光和自由啊,你瞧我, 为了一点生活的乐趣,宁愿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也要赴约跟朋友吃饭,想方设法找一个能玩能开心的地方,见缝插针找机会出门旅游。” 蓝郁大拇指冲向钟意,又兜了圈冲向自己:“我这种精神, 值得你好好学习。” 钟意笑了:“蓝老师你不担心粉丝和狗仔吗?” “只要准备充分,完全不用担心,你看我从小演戏,还能培养这么多爱好,也没有被拍过几次,再说,被拍又怎么样,我这都是正常的社交活动。” 蓝郁歪头看她,“你是不是就是担心这个问题?你放心,镜头前我会保护你的。” 他有一双干净的杏眼,眼角钝圆,很让人有亲近感。 看她的眼神真挚。 他每回见她都这样,劝的太认真。 钟意心里很难拒绝。 “也不全是。”钟意起身,“有人不喜欢我被拍到……要是有什么事,解释起来也很难……” 她踌躇:“还是算了。” 蓝郁跟着她站起身,脸上的笑意瞬间黯淡:“你说的这个人……” 钟意抚摸着手中包包,笑了笑:“我这点片酬,买不起这么贵的包。”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蓝老师,你真的是粉丝心里的宝藏,值得大家的喜欢和追捧。” 钟意跟他告辞,说要回去了。 她不着痕迹地拒绝蓝郁——他对她的善意实在太大,钟意总觉无以为报,又觉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娱乐圈很多事,常见得让人熟视无睹。 蓝郁也自然不会惊讶。 这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传言。 但身不由己的人太多,能守住一颗干净的心就很难。 蓝郁语气佯装懒洋洋:“每个人都有社交圈,只是朋友一起玩而已,要是连这个都不高兴,那也未免太差劲了。” “女孩子买包花不了多少钱,喜欢你的人会把全世界都捧在手里送给你。” 钟意回头,冲他嫣然一笑。 * 有些友谊点到为止。 蓝郁倒是没再来邀请钟意出去玩。 但依旧会和她聊聊工作、拍戏方面的事情。 那天钟意在摄影棚拍杂志。 脸上抹着厚厚的彩妆、全方位无死角地接受灯光的炙烤。 休息时间,婷婷面色古怪地递过来一瓶水。 钟意刚拧开瓶盖,婷婷就把手机小心翼翼推到她面前来。 “姐……你和蓝郁老师上热搜了……” “咳——” 钟意被水呛了个正着。 她莫名其妙接过手机一看。 营销号的标题很惊悚—— 【蓝郁恋情浮出水面!神秘女友圈内小花,剧组拍戏早见端倪。】 【蓝郁新恋情曝光!和新欢开车竞速,事后谈笑甚欢。】 【蓝郁钟意……】 不管文字多劲爆,底下配图的源头都是一组模糊的远摄视频。 几辆卡丁车在赛道飞驰。 她和蓝郁穿着赛车服,并肩走下赛道,两人坐在看台喝水休息。 蓝郁的身形五官很容易辨认,但钟意的脸始终模模糊糊。 只有她抱着头盔,撩起头发的一个动作能够看清侧脸。 钟意再怎么不红,好歹也拍过不少戏混了个脸熟,也有过一部爆过的戏。 那部戏恰好还是和蓝郁合作。 火眼金睛的粉丝一眼就把钟意给扒出来了。 连她的微博都彻底沦陷。 甚至还翻起了两人的蛛丝马迹,来佐证两人的关系。 手机里已经有一连串的未接电话。 幸好——没有李总助的。 钟意先回了经纪人曼姐的电话。 曼姐问她怎么回事。 谈恋爱是不可能谈恋爱,钟意身后那么大的一尊金山摆着呢。 可别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天试镜完,我情绪有点收不住,蓝郁老师带我去玩卡丁车,也不是只有我们俩人,还有助理们都在。都是公共场合,就坐下来休息聊了会,别的没什么了。” “我联系下蓝郁那边,看看怎么处理吧。”曼姐也没责怪她的意思,“你跟周总解释下吧,周总的秘书刚打电话来过问。” 钟意心“咯噔”一下。 她丝毫不敢大意,直接拨电话给了周聿白。 电话没接。 钟意只得打电话给李总助。 李总助倒是回了她消息,说周总在会议室开会。 一个半小时后会议才结束。 钟意这个广告拍得战战兢兢。 拍摄结束后,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才联系上周聿白。 电话里的嗓音照常温润:“有事?” 她都能想象他在那边的神情语气,凛然端坐,闲适自如。 钟意硬着头皮,端正态度。 把热搜的事情从头到尾跟周聿白解释了一遍。 “心情不好?”周聿白挑眉,“我倒觉得钟小姐笑容灿烂,显然是玩得很开心。” 最后一个音落地,是收敛不住的冷淡。 “我……”钟意嗫嚅着解释,“我第一次玩卡丁车,只是觉得比较好玩……” 周聿白根本不想听她解释,直接挂了她的电话。 视频再模糊,也能看出她翘起的嘴角从头到尾都没平展过。 她裹在红色的赛车服里,高高兴兴搂着自己的头盔,甩甩汗湿的头发,脚步轻快,眉飞色舞和蓝郁说话。 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偷拍,甚至目光都没分心,压根没往四周游离过。 周聿白心平气和看完这段视频。 未觉嫉妒,只觉刺眼。 平心而论,他在她身上花的钱,耗费的那些精力。 也没换来她在他身边笑得几分来自心底的灿烂。 既然这么勉强…… 又何必。 可是她自己贴上来勾引他的。 一开始她还是装腔拿掉,不情不愿。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跟人言笑晏晏,眉眼生动。 还有网友们扒的那些小细节—— 两人在《伽罗镜》里就有感情戏,钟意在剧里对蓝郁爱而不得。 可两人在剧组拍的花絮、采访和Vlog,合作都挺默契有爱。 蓝郁在微博晒的巧克力,同样的法国伴手礼,也在唐柠的微博晒过。 都是钟意送的。 甚至连他都不知道这些。 还有网友们不知道的。 钟意去探过蓝郁的班,两人一起相约在北城的私人餐厅吃饭。 钟意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忙音。 心头一片茫然。 她跟蓝郁并没有越界,只是很正常的朋友友谊。 一切都可以解释。 钟意思前想后,订了一张立马飞临江的机票。 蓝郁这天给钟意打了过很多电话。 终于等到钟意接电话,他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电话终于打通了。” 钟意乱糟糟说抱歉,她今天拍广告,在片场不方便接电话。 “不用说抱歉,应该我说抱歉才对,希望没给你带来麻烦。”蓝郁甚是汗颜,很是烦扰地挠头,“走多了夜路碰见鬼,谁也没想到那天会被拍,也不知道谁买的通稿把这事炒起来。” 他的经纪人已经跟曼姐对接上。 两方都是赶紧安排人撤热搜。 “没事的。”钟意安慰他,“我挺好的,不用担心我。你这下还帮我打开了知名度,我微博无痛涨粉,这是好事。” “真的没事?”蓝郁还是担心她,“那个人……你……” 钟意声音柔和带笑:“你放心吧,我已经解释清楚了。” 她三言两语收了电话,登机去临江。 落地临江,直接去了周聿白的酒店。 等到晚上。 李总助把周聿白送回酒店——他今天应酬喝了一点酒,兴致不高,脸色冷清,眉心微微皱着。 谁也没想到钟意在这。 李总助很快回神,喊了声钟小姐。 周聿白看见她,眉棱敛得更紧,不耐烦勾起手指去松领带,用力拽了拽,把领口扯散。 微红的面颊衬着脖颈冷白的肤色,温文尔雅中带点疏离冷淡,又挟着莫名怒气。 有她在,李总助很快告辞。 把空间留给两人。 他神色微冷:“你怎么来了?” “在北城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钟意给他倒水。 她为什么过来? 两人心知肚明。 钟意估摸着他心头的怒火,再揣摩他的脸色。 指尖在他肩膀轻轻往下爬,挨挨蹭蹭挤进了他怀里。 周聿白眉心皱成川字:“……” “别生气了好不好?”她吐气如兰,扮可爱撒娇,“对不起,我错了,我行差踏错,酿成现在这个后果,我不应该和蓝郁去玩卡丁车,我应该提前和你报备。” 她柔柔蜜蜜亲吻他的脸颊,跟他讲那天的试镜,她情绪没收住,正好又遇上蓝郁,下场后大家一起带着助理去玩,当天有很多人在卡丁车赛场,大家只是跟正常朋友一样聚会聊天。 解释了好多好多。 他垂眸敛眉,冷声问:“所以你和蓝郁演情侣入戏,演完戏他陪你玩卡丁车,你笑那么开心,那会是入戏还是出戏了?” 钟意哽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只得说:“我和蓝郁无关……” “有些话不是说说而已。钟意,你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周聿白拂袖而起,把她撂下,脚步傲慢往楼上去。 钟意呆坐在沙发,突然抬头问他:“那你要我怎么做呢?” 她不明白。 她的位置就是个充气娃娃,还要做到什么程度? 钟意穿上了露骨的情/趣内衣。 周聿白冷眼看着她讨好的心思,但并不妨碍他享用她。 黑发雪肤的艳色格外靡丽,他听着她小嘴婉转吟哦,清丽眉眼间神情忍耐又脆弱,痴痴纠缠着他伸手要抱。 再滑过她在别的男人面前笑靥如花的模样。 周聿白俯身抱住她,把玩她。 “蓝郁见过你这副样子吗?” 他语气滚烫又冰冷,脱口而出的话在心头激起刺痛,那个痛感剧烈收缩,让他全身紧绷坚硬,“他知道你穿成这样,在别的男人身底下放/荡呻/吟吗?” 钟意仰头看着他那张英俊又冷傲的面孔。 她心里瞬间冰冷。 她露出个妩媚笑意:“没有,你要给他看看吗?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这样。” 回应她的是失控的暴怒。 钟意破碎的哭声袅袅回荡在卧室。 最后周聿白神色冷酷踏步进了浴室。 钟意回楼下的卧室过夜。 第二日一早,她不声不响搭飞机回了北城。 第 36 章 谁都没有想到, 钟意也有使小性子的时候。 她一言不发从酒店套房出走,把那件露骨又冶艳的内衣剪碎扔进了垃圾桶。 周聿白下楼后,朝着她空荡的房间冷冷一瞥。 脸色几乎已经能用阴戾来形容。 今天公司还有早会。 周聿白沉着冷脸, 锃亮的皮鞋毫不迟疑地迈向电梯。 李总助察觉自家老板冷锐气场,垂手跟在他身后小声解说:“钟小姐搭早班飞机回北城。” 周聿白没应声。 昨晚做得太狠, 他也自觉在床上言行有失风度。 只是当下被快感和怒火淹没,周聿白回味过来, 也觉得自己的失控不太对劲。 他的教养和理智都不至于这样。 真的不至于。 周聿白睡一觉起来,想的是先看看有没有弄伤她, 也许她再好好解释几句,这事权当过去。 只是想没到钟意直接甩脸走了。 连每天微信上的嘘寒问暖都直接中断。 悄无声息。 钟意这态度摆明了要硬杠, 周聿白自然动怒。 他冷心冷意, 懒得搭理她。 周聿白生活工作依旧, 一惯的和风细雨。 只是他常看周思旻不顺眼,说话夹枪带棒,难免冷嘲热讽几句。 周思旻从总裁办公室出来, 偷偷问李总助:“我哥最近怎么回事?欲求不满还是阴阳失调?” 李总助眼观鼻鼻观心, 说不知道。 过一阵,周聿白回北城探望周老爷子。 也抽空跟母亲梁凤鸣吃了顿饭。 那天杨韵诗恰好也在,席间说起代言明星的话题,杨韵诗瞄了瞄周聿白:“有些人就是会炒作, 没有作品就拿桃色八卦炒热度,到处勾三搭四,被她蹭上的人也是倒霉,这下倒好,让人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蓝郁和钟意热搜的事情,两方都没有回应。 只是冷处理压评, 工作室再转移点视线,热度也很快消散。 一段视频也实在说明不了什么,放在朋友身上也很合理。 何况蓝郁向来阳光开朗,热爱运动。 梁凤鸣也知道钟意的那个热搜。 她不过多干涉周聿白的私生活,但有那么个身份特殊的女人在,她多少会关注一下。 周聿白颌线冷峻,语气冷清:“不知道这些跟杨小姐有什么关系?这么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母亲身边不用口舌之人,还是谨言慎行地好。” 这是明晃晃袒护钟意。 杨韵诗从来没有被他这么直呛过,脸上红一阵青一阵,讪讪低头不说话。 梁凤鸣任由周聿白敲打,自然也不想让外人掺和自家事,坐在一旁没插话。 让杨韵诗先回去。 周聿白在临江,钟意住在北城,两人也不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梁凤鸣还算放心。 这几日,周聿白要么住在堪崇巷,要么就在香蜜湖住。 情绪平和,没有丝毫牵扯。 他从小冷静,一直不是能被人左右心绪的人。 梁凤鸣问他:“那个钟小姐,是不是有点野心?” 女孩子在事业上有野心很正常,但对男人有野心就让人警惕。 周聿白目光淡淡:“她没有。” 她是没有。 这阵子没有工作,钟意报了个陶艺班,天天在陶艺教室玩泥巴。 两耳不闻窗外事。 赵晟找周聿白吃饭。 周聿白让李总助通知钟意过来应酬。 明眼人都知道——这台阶都给她铺好了。 钟意接到李总助的电话,也没说什么,只点头说可以。 她精心装扮,去了吃饭的地方。 两人乍见面。 周聿白不自觉蹙眉。 钟意穿了条大露背的花瓣裙,春光乍泄,令人赏心悦目。 她身上香水味浓郁——还是周聿白最讨厌的那瓶脂粉香。 冷冷淡淡,正襟危坐。 连坐在对面的赵晟都被这香味干扰。 眼睛在钟意凝脂似的高耸胸脯上滑过,笑言钟意今天实在让人神魂颠倒。 斩男香名不虚传。 有的男人不喜欢,有的男人爱得不行。 吃完饭,钟意自然跟着周聿白回去。 她坐得离他远远的,身上那股腻人的脂粉香一阵阵飘来,熏得他头脑昏聩,心火翻滚。 再看她那张冷冷清清的脸和抿成直线的唇。 周聿白剑眉紧皱,声线泠泠:“停车。” “你给我下去。” 他冷峻下巴一抬,狭目满满怒气,冷笑道,“钟小姐犯不着这样戒备,我对你没兴趣。” 钟意瞟了他一眼,卷卷的睫毛忽闪忽闪。 抿着唇,毫不留恋地推开车门,抓着自己的手包下车。 她踩着高跟鞋,身姿袅袅地站在路边想了想。 思考到底要怎么回去、去哪儿。 是回自己的小房子,还是去找温莎莎喝两杯? 夜风寒凉,吹拂秀发,露出皎洁纤瘦的后背和欺霜赛雪的肌肤。 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周聿白那双清俊的眼睛幽戾阴沉,两道冷厉的长眉拧在一起。 面色冷漠地打量着车窗外的身影。 胸膛的怒气不可抑制。 他没看出来,原来她还有这样的铮铮傲骨。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知不知道自己依仗的底气是什么? “把她喊过来。”周聿白改了主意。 冷声吩咐司机,目光布满阴翳,“没有我的允许,她哪儿也不许去。” 最后司机又把钟意劝回了车内。 两人回到家,脸色都不太好。 钟意想回房,却被周聿白拎去了浴室。 钟意在浴缸里呛了好几口水,热水和浴液反复冲刷她身上的香水味,全身湿漉又发烫。 见他慢条斯理脱去湿衣,露出精瘦收敛的体魄,脸上神情比道貌岸然还要冷情禁欲。 男人的手指修长漂亮,肆无忌惮又灵活有力。 她被按在按摩浴缸里,眼睛进了水,眼眶发红,水光潋滟又楚楚动人。 他绷紧着脸庞:“好好认错,我给你。” 钟意闭上水汽氤氲的眼睛:“我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认错……倒是……周总您说了……咳……对我没兴趣。” 男人神色遽寒。 幽黑的眼眸打量她潮红的脸,冷声嘲讽:“的确没兴趣,不过是送上门来的,随便玩玩而已。” 钟意睁开黑白分明又通红的眼眸:“您要玩腻了说一声,我还得接待下一任。” 这话又惹他嗔怒,冷笑道:“还早呢。落在我手里,当然要物尽其用。” 最后浴缸里的水冷了又热。 钟意禁不住呜咽呻/吟,最后膝盖青紫,浑身狼狈被周聿白从浴室里抱出来。 一觉睡醒。 日上三竿,满床狼藉,身边位置冰冷。 周聿白让曼姐把钟意手边的工作全停了,让她清醒清醒——哪有人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道理。 至于她和蓝郁试镜的那部戏,自然也断了下文。 曼姐先劝钟意。 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没必要搞成这样。 先想想她靠什么吃饭? 好好道个歉,认个错,事情也就过去了。 钟意咬着嘴唇,什么话都没说。 她也干脆停止手里的那张副卡的花销,不肯再花他一毛钱。 “行啊,我看她熬的过几天。” 周聿白大喇喇坐在办公椅上,神情满是不以为然。 只是周聿白不在北城,根本就困不住她。 李总助硬着头皮递了个消息进办公室:“钟小姐拍戏去了。” 她的经纪合约签得很宽松,公司对她的约束基本就是摆设。 只要能找到工作,她随时可以走。 周聿白冷冷蹙眉:“去哪里了?” “去了西南的一个小城市。” 婷婷说是挺偏僻荒凉的一个地方,拍一部民族风的影视剧。 两个月,酬劳一般,条件也有点艰苦。 “随她吧。”周聿白捻着衬衫袖扣,冷嗤扔出一句话。 李总助也不太理解现在事情的走向。 起先闹别扭的不是因为蓝郁和钟小姐的绯闻八卦吗? 怎么发展到后面,就变成了冷战和置气。 置气到钟小姐的工作和花销都停掉了,自己跑到山旮旯里拍戏去了。 这不对劲啊。 钟意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都悄无声息。 周聿白照常工作应酬,他惯常的温润清淡。 应酬时端坐在众人中,姿态清隽矜贵,笑起来春风拂面,半分端倪也看不出来。 只是有时候工作间隙滑开手机。 浓眉一蹙,他又支着额头把手机撂下。 钟意那张卡也仍有账单寄过来。 以往周聿白不会过问明细,现在李总助汇报此事,他沉默片刻,罕见接过账单去看。 只是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都是家里的物业一类开支。 偶尔也能看见钟意出演的电视剧或者广告播出。 她在镜头里巧笑倩兮,顾盼生辉。 周聿白瞟两眼,漫不经心挪开目光,曲起手指轻叩桌面。 李总助陪着他回过两次北城,问他要回家还是去酒店落脚。 车子明明已经到了小区楼下,他抬头看看楼上黑漆漆的窗户。 还是掉头去了酒店。 还是李总助安排出差。 周聿白捏着行程看了半日,问他:“这次安排哪几个地区出差?” 李总助回他:“东南分公司、中部和南部分公司这次都换了负责人,都等着周总您过去看看,您觉得呢?” 周聿白淡声问:“西南分公司呢?” “西南——”李总助咽了下喉咙,迅速回神,“西南分公司也安排在此次出差计划中……周总,您看您一周连着好几个地区出差,周五结束中部分公司的行程,周末正好在缪州停留两日,您看如何?” 周聿白把玩着手中的钢笔,垂手敛眉,长长的眼睫毛掩住眼神:“你去安排吧。” 钟意在缪州的拍摄也并不顺利。 她只是不想呆在北城——北城根本绕不开周聿白,只能借着拍戏的机会出来。 片场的环境简陋不必提,拍戏从来没有轻轻松松的。 跟着剧组跋山涉水,每天起早贪黑连轴转,工作量也达到了十几个小时。 只是钟意还有点水土不服。 来剧组的第一天就被酒店的虫子咬了一口,身上过敏严重,痛痒难耐。 后来拍了一场落水戏,她泡在水里,又病了一场。 只是不好耽误拍摄,在当地医院抓了点药,又回了剧组。 第 37 章 剧组取景地方在缪州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风景区。 虽然条件简陋, 但起码好山好水好风光。 周末剧组放假。 导演接到个电话,应和了几句,朝人招手:“找几个人跟我去趟市里。” 原来是当地合作企业和政府有个商务招待, 谈到这部剧的文旅效益,还有某集团的投资意向云云。 请导演过去聊聊, 顺便把主创团队也一并带上。 导演点了男女主角几人。 论剧组里最年轻漂亮的面孔,那当然非钟意莫属。 让人去喊:“让钟意收拾一下, 跟着一起去。” 钟意自打从星澜解约后,再没有去过这类的应酬。 加上前阵子拍落水戏, 气色不太好,断断续续还在咳嗽。 她拿生病搪塞:“我病还没好, 怕传染给各位领导和老总, 要是咳起来止不住……咳咳……也实在不太好看……要不, 让哪个女演员替我一下……” 话音未落,钟意又撕心裂肺咳了一阵。 实在是病骨支离,摇摇欲坠, 让人瞧着不太好。 导演转念一想, 刚才电话里也没说一定要带谁出场。 换个人也是一样的。 等导演带着剧组的一帮人到场。 费尽心机攒局并且满腹自喜的李总助骤失稳重,一个箭步过去接人,瞬间脸色不妙。 要命了。 万事俱备,东风没来。 席间觥筹交错。 酒一杯杯地在敬, 大家妙语连珠,哄堂大笑。 周聿白身边坐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年轻女演员,也只见他意兴阑珊,寡言少语。 举杯微笑,那笑意远不达眼底。 等李总助硬着头皮,说起剧组的情况和演员, 拐弯抹角提到钟意。 导演笑道:“钟小姐是剧里的女三号,只是她最近病得有些厉害,出不了席,不然今天也能跟着一起过来见见周总……” 周聿白脸上还挂着商务范的淡笑,捏着酒杯的的手指却有些发白。 他嗓音冷清:“这位钟小姐生什么病?在医院还是……” 导演没把钟意的病当回事,慢悠悠解释:“前阵子钟小姐拍了场落水戏,这几天还一直在剧组带病拍摄,老听见她咳,周总,投资的事情……剧组经费吃紧,演员们都很辛苦,要是能有贵司的鼎力资助……” “投资的事当然好说。”周聿白翩然起身,语气不容置喙,“方导,不如先去剧组看看。” 这酒宴还没结束。 导演看他神色从温润转为冷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当然没问题。” 钟意跟组里的演员爬山去了。 剧组拍摄太累和生病的原因,她最近一直懒在房间休息。 心情也不太好。 仔细想想——她卖笑卖身,有什么资格跟金主冷战闹脾气呢? 人就是这样,道理都懂。 但情绪一直梗着心头。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迫使自己低头。 恰好剧组一拨人约着去爬山。 钟意跟着一起出门散心。 婷婷留在酒店煲汤煮药,没跟着钟意去。 看见周聿白和李总助从天而现,婷婷也是吓了一跳。 说话结巴:“周,周总,你怎么来了。” 周聿白脸色微冷:“她生病了?” “是,钟意姐过敏,前几天还发过一次高烧,一直在吃药……不过这几天好多了,就是有点咳嗽。” 婷婷手里就端着个中药罐,是当地老中医那抓的止咳偏方。 “她人呢?” “她跟着剧组爬山去了。” 他眼神一凛:“生病了也爬山?” 婷婷支吾:“还,还好吧,钟意姐一直没出门,今天说想出去走走。” 周聿白眉头深皱:“去哪里爬山?” 婷婷指指不远处的莽莽大山:“山上有瀑布和景点,还挺好玩的。” 钟意他们是接近中午才出的门,按照行程折返。 回来估计得傍晚了。 山里信号很差。 婷婷给钟意打了几个电话,发了不少消息也没有收到回应。 导演这会才知道。 这位年轻才俊的周总,原本是特意奔着钟意来的。 今天剧组有十几个人搭伴去山里玩。 游山玩水挺正常的事儿,等他们玩完了自然会回来。 周聿白眺一眼山腰的云霭,浓眉虬结,闷气似的扯扯领带。 语气冷凝:“去找找她。” 山里的气候总是怪。 明明刚才还是阳光灿烂,一转眼,太阳藏在厚重乌云后镶上一层金边。 这种似雨未雨的天气。 总要见到人才安心。 她还生着病。 周聿白带着李总助,还有剧组几个人一起上山找人。 山里没有完善的景区管理,算是个半野生的景点。 沿路野林浓密,杂草丛生,青石砖砌就的石板路又窄又陡,在路口分出好几个岔道。 不知道钟意他们走的是哪一条。 一行人只能分开去找。 越往上爬,路越难走。 寻常人走到这,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周聿白拾步而上。 鬓边冒出潮汗,脸色始终沉郁冷清。 天边滚起几声闷雷,一阵急雨飘过。 一行人嘻嘻哈哈奔下山,正好和周聿白和李总助迎面遇见。 这年轻男人撑着把宽大的黑伞,西装革履,气质清贵。 面料和剪裁上乘的西服淋了半湿,发梢乌黑湿漉,衬得他面容格外冷峻,薄唇发白,却半点也不显狼狈。 身后还跟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秘书。 好怪。 谁穿这么精英来爬山? 周聿白眸光幽深,在偶遇的人群里寻觅钟意。 钟意没跟着这队人在一起。 “钟意?她刚还跟我们在一起。” “没有吧,刚还跟在我们后面。” 出来玩的人太多,刚才又被急雨浇湿,队伍稀稀拉拉拖长,不见头尾。 “刚才我们跑得太急了,钟意可能还在后面躲雨。” 周聿白眉心紧皱,脚步急迫了几分,再往上去找人。 只是路上哪有钟意的身影。 山腰雷声轰隆,雨下的更大了些,泼墨似的浇下来。 湿气弥漫,白雾缭绕。 鸟儿抖着湿淋淋的翅膀,嘎地从树杪下掠过。 现在在这荒山,周聿白被雨一浇。 心里像烧得赤红的炭浇上冷水。 “嘶”的白雾缭绕,看不真切眼前。 周聿白捋了把湿发,剑眉紧蹙,目光四处寻觅:“钟意。” “钟意——” 她最好是没事。 * 刚才雨下得太急,钟意没赶上大部队。 索性停下,找块岩石遮挡的地方躲雨。 剧组里的人似乎都走了,她踮脚望了望,根本望不见人影。 似乎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她。 那声音渐渐离得近了,嗓音清润动听。 这个声音……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钟意抱手出神。 她不喜欢这个声音在耳边说“随便玩玩”、“好好认错”、“摆正自己位置”…… 可她有什么权利不喜欢。 最大的矛盾在于。 路是她自己选的,人是她自己找的。 转过石壁,周聿白仰头环视四周能躲雨的地方。 冷不丁瞧见高处石缝下站着个人——穿着件白色连帽衫,长裤帆布鞋,卡通棒球帽。 身形纤瘦,眼眸清亮,脸色苍白。 钟意瞪着眼睛,唇瓣微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沉沉松了口气。 挺拔身形才微微松懈,深不可测的目光直直望着她。 钟意扶着石壁,站着那里,身形一动不动。 眼神既惊且讶,愣愣地完全没反应过来。 周聿白喉咙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才找回声音,剑眉深蹙:“你下来。” 她全身僵硬,甚至都忘了之前的龃龉:“你,你怎么来了?” 他呼吸深重,声音泠如玉石:“生病了为什么跑山里来?下雨天独自掉队,知不知道很危险?你不要命了?” 明显压抑着沉重的怒气。 冷雨扑面,凉意沁入心底。 钟意抿直唇角,反唇相讥:“我都跑到这来了,周总您还来专程来数落我?” 她压根不想见到他。 周聿白深吸一口凉气。 心头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山中冷气吸入肺腑,既清且凉。 但心底好歹清透敞亮了。 他撑伞而立,身姿挺拔,不动声色喊她:“你先过来。” 她站的地方地势高,地面有积水,看着锃亮光滑。 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来。 钟意倚着石壁,硬硬地拗着脸。 僵住不动。 只是几步之遥。 周聿白扔了伞,大步迈来,薄唇紧抿,眉眼冷清。 伸手去抓她。 钟意明显感觉他的冷意。 细眉蹙起,执拗往后退了退。 尚未回神。 已经被用力按拥进一个水汽清冽的宽广怀抱。 那是被暖阳烘过带着暖意,又骤然经历雨水、山中白雾、树梢绿叶、地上青草,一点沉郁的木质调,一点苦涩的草木调气息。 那是跟她耳鬓厮磨,在狭小的空间被撞击占有,被汗水和情潮包裹,最终拥抱她给予好眠的怀抱。 他胸口砰砰乱跳。 她能强烈感知他心跳的节奏,甚至一并扰乱了她的平缓节奏。 钟意喉咙一哽。 顺从被他抱着,安静闭上了眼。 周聿白把冰冷的嘴唇印在她额头。 她额头好烫。 他的嘴唇好冰。 “钟意,你能不能听点话。” 他心绪沉沉,声音低沉喑哑:“什么时候这么有骨气?在你眼里,跟我低个头很难?比跑到荒郊野岭拍戏,生病强撑还要难?” 他浑身湿透,水珠挂在漆黑睫尖摇摇欲坠。 一双眼深湛冷清又深邃幽静。 转身又是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翩翩贵公子。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她不听话,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太有骨气,她自找苦吃,她不会低头。 她作为一个充气娃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毛病。 连她都唾弃自己。 钟意鼻尖一酸。 挣扎出他的怀抱,笑容带刺:“周总您还不了解我么?我就喜欢自讨苦吃,我就不喜欢过好日子,我就喜欢跑到荒郊野岭拍戏,我就喜欢下雨天往山里跑,您来干嘛呢?来看我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居高临下来教训我不听话?” “钟意!!” 他眉棱拧起,幽深的眸沉沉看着她。 语气冷厉,显然是已经动怒。 她为什么不想想。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让他周聿白做到这份上。 女人不听话的时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头疼的生物。 钟意甩开他,脚步蹬蹬地往山下走。 迎面正撞上李总助。 李总助拎着伞站在山石后背,皱着眉,把水汽模糊的眼镜摘下来,在袖口擦擦。 平素专业冷静的脸庞也显露一点苦大仇深的惆怅。 “钟小姐……伞……听说您还在生病……” 这情景连李总助都忍不住叹气。 他作为总裁办的首席秘书,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应该在办公室里风生水起,而不是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爬山淋雨。 顺便帮老板打个圆场。 总裁能有什么错? 他当然没错。 山里的雨飘飘摇摇,又悄然落幕。 三人面色各自冷清。 别别扭扭地下了山。 没回剧组。 山脚下又遇见来找他们的人。 为了不耽误剧组拍摄,钟意一直都没有去医院。 也就是让婷婷去附近诊所抓了点药吃。 车子早就在山脚下等着。 周聿白把钟意扔到医院去做全身检查。 医院开了好几项检查,又安排了单人间,让钟意住院一晚。 两人都进了病房——把身上的湿衣换下。 钟意换了病号服。 李总助派人送了套衣服给周聿白。 自打从山上下来。 两人各自冷着脸,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第 38 章 钟意换病号服。 她默不作声站在床畔, 把湿衣一件件脱下。 身上穿的是运动内衣,湿透后紧绷在身上。 脱下来也要费点力气。 周聿白本来坐在椅上,漠然望着窗外。 眼尾淡淡一瞟。 身下椅子“呲”地被拎开。 他大步迈过来, 面色依旧冷清,在她身后站定。 把她半干不湿的发拨到胸口。 伸手在钟意后背扶了一把, 撑着她振翅欲飞的蝴蝶骨,帮她顺利把衣服脱下。 只是一瞬。 他极绅士克制地收手, 扯过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帮她披上。 “去冲个热水澡,别着凉。” 钟意垂眼。 抿了抿唇角。 晚上李总助和婷婷都来探望钟意。 可惜病房气压极冷, 气氛又冷。 谁都没心情开口说笑。 婷婷本想留下来陪床,没待多久, 也就灰溜溜离开。 周聿白一直留在医院没走。 李总助还要跟他汇报工作, 捧着各种报表项目给他过目。 病房角落有张两座沙发和小茶几。 帘子一挡, 就隔出个单独空间。 两人压低音量,把这当办公室用。 李总助打开电脑,井井有条梳理工作, 甚至还开了个在线会议。 钟意再不走心, 听他两人说话,也知道周聿白是真的很忙。 外面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既然这么忙,为什么跑来缪州? 为什么淋雨上山? 堂堂周总那么有闲情逸致,千里迢迢跑来教训她? 钟意转瞬又不想计较。 闹来闹去, 有什么意义。 休息时间到,李总助抱着一大摞文件离开了医院。 周聿白没有起身,颓懒陷进沙发,白衬衫挽至手肘,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臂,捻了一根烟在指尖出神。 瞧他的模样, 似乎想就这样坐着过夜。 钟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觉。 病床不算窄,她蜷在床沿,后背还留出很空的一块。 没多久,身后有脚步声。 床边声音窸窣,似乎有人在静静地打量她。 而后床铺下陷。 他悄然躺下,揽臂一收,把她完完整整嵌入自己的怀抱。 钟意闭着眼,长睫轻颤。 她倚着枕头,轻轻地吸了口气。 嗓音绵软问他:“要做吗?” 病号服宽松陈旧,在领口轻轻一拽,衣扣便能从扣眼分离。 她这会倒是更情愿他直接睡她,第二天去别处忙他的工作。 周聿白捉住她煽风点火的手。 往后挪了挪。 他狭目浅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没想做……身上瘦了很多,摸着就剩骨头了。” 钟意乍然愣怔。 “生着病,也没有好好吃饭,身边人没照顾好你,你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黑暗似乎掩盖了温情。 他的指腹在她滑腻脸颊轻轻摩挲:“跑这么远拍戏,似乎也没见你开心,一个多月,生病熬成这样,也没见你吭一声……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大的脾气?” 两人认识的起初,她似乎不这样。 “我没有……”她双目紧闭,僵硬承受他的抚慰。 “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反倒更不高兴。”他停住手。 嗓音说不出的清冷如霜。 “我没有不高兴。” “钟意,你但凡服个软,我都不会那样对你。” 他蹙眉,嗓音放得很轻,“当然……我为自己的失态跟你道歉,周聿白不可能会说出那些话,那不是我,对不起。” 他坦然道歉。 周聿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什么时候会在情/欲里扭曲自己? 钟意沉默良久。 手指蜷紧,在他怀抱里缩紧自己的身体。 她轻声开口:“你没有错,我卖笑献身,你花钱买笑,都是各取所需。我和蓝郁见面,就算是朋友,事先也应该和你报备,征求你的同意。” “你想怎么对待我,都是你的权利,我只是一个充气娃娃而已,是我不识抬举、不听话,就应该受到惩罚。” 他蹙眉,手指掐着她的下颌,把她面孔掰向自己。 “谁说你是充气娃娃?” 钟意垂眼:“没有谁。” “杨韵诗?还是周思旻?” “没有。” 以前她自认自己是花瓶,如今把自己摆成了充气娃娃? 周聿白心中已有数。 有些事可以他可以纵容,但不许别人过界越雷池一步。 “你在生气我惩罚你,惩罚你不认错,不听话?” 钟意挣扎:“没有。” 她只是在这一个多月里陷入了迷茫又麻木的境地。 为什么要反抗,为什么要不高兴。 她到底有什么资格? 周聿白幽黑的眸盯着她,想了很久。 “我不会对一个充气娃娃上心,更不会因为想她,千里迢迢跑来看她,不会怕她出事,冒着那么大的雨上山找人……迄今为止没有谁能让我这样。”他淡声道,“钟意,你要知道——要是为了做/爱,我不必找你,更不必做这么多事情。” 钟意咬着唇,闭上眼。 她不想沉溺在他温柔又冷淡的眼睛。 “钟意。” 他扣住了她的手指。 十指交缠,摁在枕上。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用舌尖描绘她樱唇娇美的形状,辗转碾压,深深吮吸她的香津。 不带欲念,只有温柔。 见面的时候,他紧紧抱住了她。 触感是真的,温度是真的,心跳也是真的。 只有等到身体亲密无间,才能体会那种悄然深入的思念。 如猛兽出闸,泄洪般地入侵思绪。 “你乖一点。” 他让她乖一点—— 乖乖听话。 别惹他生气。 让他开心一点。 “好……” 女人总是摇摆,容易被感情左右。 钟意闭上眼,柔顺迎接他的亲吻。 他说对不起,说想她,说冒雨来找她。 他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只是温柔亲吻她。 她没办法抗拒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 一如她无法拒绝那个夜晚留下的一枚袖扣。 * 护士小姐安排钟意做了很多检查,抽血、看诊、拍片。 周聿白陪着她。 牵着她去疗诊室,坐在外面的长凳等她,审阅她每一份检查报告,跟医生详细询问她的身体。 好几位医护都感慨说她男朋友真帅,体贴又温柔。 钟意听罢笑笑。 折腾了半日,最后拎着不少中西药出院。 都是小毛病,她营养不良,抵抗力也差,需要好好补补身体。 周聿白送她回剧组。 他办事雷厉风行。 直接给她换了最好的酒店房间,安排了豪华保姆车,又请了专职司机和临时助理照顾她。 剧组也沾了钟意的光。 拿了周氏的赞助,升级了片场,重新安排拍摄进度,甚至连剧组伙食都好了不少。 周聿白后面还有出差的行程,在缪州不能久待。 最后叮嘱婷婷要好好照顾钟意,甚至给了她KPI和汇报任务,直接对接李总助。 做到这个份上,哪个女人不动心。 临走之际,周聿白还有话要叮嘱钟意。 “拍完这部戏,先好好养养身体,再让曼姐给你安排工作。” 他既然肯亲自过来看她,就已经说明既往不咎。 钟意说知道了。 她抿抿唇:“我之前试镜的那部戏……” 和蓝郁的那部。 “我和蓝郁真的没什么……热搜事情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 周聿白盯着她,思忖良久,最后才勉强让步:“我不干涉你的事业。但你也说过,跟什么人干什么,起码要让我知道,你也要记住自己是个公众人物……我不想下一次再看见这种热搜,被人问东问西。” 钟意脸上浮起笑意:“好。” 又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眼睛觑他:“谢谢。” 她还是笑起来更美。 看着她笑。 周聿白觉得热搜那件事也不至于让人过分恼怒。 那张副卡也被递到她面前。 “拍戏无聊,想添什么就添什么,有什么想买的告诉李总助,他会处理。” 他不缺钱,在这事上也向来大方。 是个很好的金主。 “有什么事在微信上跟我说,给我打电话。” 她乖巧点头:“好。” 他手指拊着她的后颈,和颜悦色:“你拍完戏要是想来临江……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钟意在他怀里仰头,下颌尖尖:“什么礼物?” 周聿白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她眸里光亮闪闪,踮脚攀着他的肩膀回吻。 这动作显然取悦了他。 周聿白搂着她的纤腰,长眉舒展:“如果你来——” “我会来。”她许诺,“我拍完戏去陪你。” 他眼里带笑:“好。” 人更喜欢轻松愉快的相处。 人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节奏,一段混乱后再恢复,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至少在陌生的城市,看见她发来的“晚安”。 他倚在酒店窗前,看着外面的高楼林立和万家灯火,能怡然喝下一杯解酒的茶水。 至于她有没有认错,他心里如何思量。 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第 39 章 周聿白结束此趟出差行程之后, 本应该直接返回临江公司。 当月公司有股东大会,连周安和都从北城过来。 他却告了个假,回了北城。 回北城的第一件事, 当然是找杨韵诗的麻烦。 杨韵诗的父母开的小公司,依仗的还是梁凤鸣。 有这层利益,加之这周聿白远在临江,杨韵诗自然是全心全意陪伴梁凤鸣, 处处用心。 人都护短。 她也算是被梁凤鸣看着长大的,人美嘴甜,又真的八分心思都记挂这个干妈。 即便身上有那么点小毛病,梁凤鸣对她也是照顾有加。 只是不让她过多接触周聿白。 这几年杨韵诗家也是挑挑拣拣, 心里还有那么期盼。 叶蓁蓁去世后, 梁凤鸣并不反对儿子多谈恋爱。 当然不能找“目的性”太强的姑娘。 特别是那种知根知底又知道家族内情的, 轻易脱不开身。 这么多年目睹父母婚姻和梁凤鸣的言传身教。 周聿白当然很清楚。 哪些女人能碰,应该用何种态度应对,应该走到哪一步。 他在香蜜湖住,恰好杨韵诗过来陪梁凤鸣挑衣服。 杨韵诗看见他, 脸色有些讪讪的——还记着上次周聿白当面冷嘲她的情景。 周聿白却停住脚步,和颜悦色跟她打了个招呼。 他单手揣兜,懒懒歪着赞美:“今天韵诗小姐跟妈妈搭的是母女装还是姐妹装?真让人眼前一亮。” 又挑眉:“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能坐这欣赏两位女士的风采?” 小周总要嘴甜的时候,绝对不会放过每句夸奖。 梁凤鸣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就连杨韵诗也绽放笑脸,全然忘了上次的不愉快。 等到梁凤鸣和杨韵诗上楼。 楼下就剩周聿白一个人。 他说要去冯老师的画室坐会。 起身时睫毛轻垂,又懒洋洋掀开看人,如春风般地微笑。 白衣黑裤,身姿清卓。 就那一个淡淡笑容, 就让人觉得心动不已。 杨韵诗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那一眼——她真的觉得他在看她。 这样的好机会,她自然没扛住。 杨韵诗找了个借口下楼。 送了杯咖啡去画室。 周聿白当然请她陪自己聊聊。 画室有张软得让人身体下陷的两人沙发。 杨韵诗挨着他坐下,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脸色已然酡红。 “以前没有发觉韵诗妹妹这么漂亮,听钟意说你是学校的校花?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直没谈恋爱,我瞧着心里都有些着急。” 她声音娇甜:“谢谢聿白哥哥夸奖……” “你天天跟着我母亲,肯定也从我母亲那边学习不少。你跟钟意是大学同学,我以前有想法让她多跟你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学点你身上的好,但她总是有些怕你,想一想,你要是训她,可不就等于我母亲训她。你若以后有空,多教教她,也就等于我母亲教导她,省得我在她身上费口舌花心思。” 他嗓音温吞,笑得意味深长,“再想想,我怎么挑了个脾气不太好,也不爱花心思,嘴又不甜,花钱又厉害的家伙,真是悔之晚矣。” 杨韵诗听他似乎在夸自己,含羞抿抿唇:“也没有。” 她下定决心:“聿白哥哥不如赶紧跟钟意分开,她这个人品性真的不好,你不要被她蒙蔽。” “她不好,那谁好呢?”他目光温柔盯着她,低低一声,“嗯?” “我,我……我……”杨韵诗粉面含春,身体禁不住向他靠近,“聿白哥哥……” 周聿白半眯着眼。 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薄唇轻吐:“我去跟我妈说,带你去临江好不好?” 杨韵诗一颗心都快停止了。 她喉咙哽住:“好——” 梁凤鸣神色难辨地站在画室门口。 “聿白!韵诗!” 被这中气十足的嗓音一喊。 杨韵诗心头一凛,歪歪扭扭跌进周聿白怀里。 他安抚拍拍她的肩膀。 待杨韵诗走开。 梁凤鸣注视着周聿白掸掸衣纹,皱眉问:“儿子,你想什么呢?” 他神色自若:“您也不是不知道,杨家想把女儿嫁过来。” “这不可能。” 杨家档次还不够,杨韵诗的培养也不够。 “您知道不可能,还放任她教训我的人,给我找事添堵。” “我不知道这事,这也不是我该管的。” “她三番两次跑到钟意面前去教人规矩,还整什么热搜给我找事,把人都吓哭了。我还以为您要替我管教钟意,虽然觉得没这必要,也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换个人也是一样的,反正您干女儿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晃。” 梁凤鸣蹙眉,思忖片刻:“这事我会处理。” 周聿白笑笑:“您不如把她介绍给周思旻,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这——”梁凤鸣倒是没想到这一出。 挺好的想法。 一来不亏待自己的干女儿,二来也不亏待周思旻。 隔日梁凤鸣就不得不找上了杨家。 她识人无数,说出的话也是滴水不漏,动听客气。 先不经意说起周聿白的婚事早另有人选,但周思旻年龄也老大不小,周老爷子和老太太想在北城找个合适的女孩子。 就这么想起了梁凤鸣的干女儿。 周氏集团的亲孙子怎么不配。 越想越配。 杨韵诗满心想着周聿白的事情,冷不丁一听。 脸色都白了。 她跟在梁凤鸣身边,自然也受梁凤鸣熏陶,看不起温慈柳一家。 而且周思旻那不着调的性子。 “韵诗,昨日聿白说要带你去临江,就是为了这事,你看如何?” “干妈,这……我这……” 杨家父母吞吞吐吐,不知道要拒绝还是要应下这话。 只能说考虑一下。 梁凤鸣又去了堪崇巷,找了周老太太。 说是想把杨韵诗介绍给周思旻。 杨韵诗毕竟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怎么说也是疼爱有加。 温慈柳接到堪崇巷的电话,本来欣喜。 再听说是把梁凤鸣的干女儿嫁给思旻,再温婉动人的语气也是有一丝勉强。 她和梁凤鸣虽然面上一直不温不火。 但各人心里怎么想,谁又知道。 亲儿子送来还不够,还要把干女儿放到温慈柳身边。 梁凤鸣打的是什么杀人诛心的主意? 温慈柳轻柔捏着周安和的太阳穴,柔声道:“老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思旻那个性格,也怕委屈了人家女孩子,我,我也实在不知道……” “你要是不同意,直接跟妈说就是了。” 她委委屈屈滴落几颗眼泪:“还是算了,就听家里的安排吧,我也没什么依仗,在堪崇巷也向来说不上话。” “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周安和握着她的柔荑:“我不就是你的依仗?” “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安和,你要是不护着我们,凤鸣姐以后会怎么对我?思潼年龄还很小呢……我总是害怕……” “你放心。”周安和蹙眉,“我心里都有数。” 他今年不过五十几许,每年都按时体检,身体康健。 在董事长的位置上还能坐十几二十年。 一切为时尚早。 * 周聿白回了临江。 他错过了股东大会,但公司有周安和主持,他回临江后也没进公司。 倒是陪着温慈柳去了个拍卖会。 以温慈柳的名义,拍了条价值千万的红宝石项链。 那项链造型精致华丽,最衬年轻女孩子的气质。 当然不是送给长辈的礼物。 晚上在家里吃饭,温慈柳在饭桌山含笑问他项链送给哪个女孩子。 周聿白温声承认:“赔罪用的。” 周思旻知道他跟钟意闹了一个多月,也知道他去了趟缪州。 长笑一声:“真是活久见,大哥你也有今日?钟小姐魅力这么大?” 温慈柳把自己儿子赶走:“你这臭嘴,去陪弟弟妹妹玩去。” 又转向周聿白:“钟小姐怎么了?” 周聿白语气淡淡:“上次说了她两句,停了她的工作让她在家反思,没想到她翻脸生气,自己跑到西南去拍戏。” 他蹙眉不耐烦:“实在麻烦。” “真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女孩子。” 温慈柳道:“我记得你以前和……相处很不错。” 她把叶蓁蓁三个字咽下去。 “我和蓁蓁认识了很多年,志投意合,朋友相处很愉快,后来订婚也是顺理成章,那时候少年心性,从来没这样……”他沉吟半响,语气微有疑惑,“钟意和她……不太一样……” 温慈柳劝他:“既然相处不太愉快,那就换个女朋友相处试试,你身边从来也不缺好女孩。” 周聿白眸光跳动,似是想起什么,颓然沉默。 他神情动摇,起身走开。 明显就是舍不得,又抛不下。 温慈柳可能不懂政治和商场。 但她懂人心,也懂男人。 即便在感情上已经吃过苦,再来一次,又是从头经历。 能让他从头到尾做那么多。 抛下公司大会,千里迢迢去探望人。 再买几千万的珠宝赔罪。 她当年不也经历过这些么…… 温慈柳最后送人出门:“在女孩子身上,光花钱可不够。” 周聿白欲言又止:“可能还要跟温姨请教请教……此事请帮我保密……” “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站你这边。” 等钟意戏份杀青,她直接去了临江。 摆在她面前的的就不仅是价值千万的红宝石项链。 还有温慈柳给的礼物——一只水色剔透的翡翠手镯。 这手镯是以前周老夫人送给梁凤鸣,后来梁凤鸣和周安和离婚后,转给了温慈柳。 意义非凡。 套在了钟意的手上。 钟意简直是受宠若惊。 但温慈柳可由不得她,把手镯撸进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第 40 章 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项链戴在钟意脖子上。 浓郁艳丽的鸽血红搭配高净度的钻石, 玲珑剔透,衬得钟意脖颈纤长,肌肤雪腻。 但凡有光亮和镜面装饰之处, 她走过,就是晃眼的璀璨光芒。 车窗都能照出影子,钟意只要扭头,撞见自己的模样, 也被脖子上的艳光震慑。 手腕套着的翡翠手镯,像一汪清澈的冰泉。 晶莹通透,冰清玉洁。 温慈柳递给她时,说是镯子很衬钟意的气质。 老太太这些年给了她不少首饰, 这只镯子一直没机会戴, 何况以前曾被聿白的妈妈戴过, 现在戴在钟意手上,也是缘分。 没有女人抗得过珠宝的蛊惑。 钟意觉得自己现在身价倍增,好像一只昂贵的花瓶。 周聿白看她一直在摆弄手镯,问:“喜欢吗?” 她低头:“太贵重了吧, 这是你们家的东西,给我干嘛呢?” 项链再贵,可能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 只是花出去了一笔钱。 但这手镯就不一样了。 “都是送给你的礼物,收着吧。”他圈住她的手腕, 指尖轻轻摩挲,“董事长夫人也不缺珠宝首饰,温姨为人和善大度,她把我当亲儿子对待,自然也会对你好, 人的往来都讲究缘分,开心就行。” 他语气淡和,真情实意。 钟意回握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都是沾了他的光。 礼尚往来,这么昂贵的礼物。 钟意当然要回赠。 两人闹了好几个月的冷战。 上次在缪州,他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除了以色侍人。 她也拿不出点别的什么来。 钟意柔柔蜜蜜偎依在他身上。 他吻她的精致耳垂:“有没有想我?” 她枕在他肩膀上,睫毛扇动:“想了,很想。” 语气平平静静。 偏偏有种静水深流的清澈,“我每天都想着这一天。” “哪一天?” 她目光幽静凝视着他:“坐在你怀里的这一天。” 周聿白展眉笑了。 笑容光风霁月,温润清淡。 两人回到家。 钟意小心翼翼把首饰摘下,收进了梳妆台。 她穿的是他刚脱下的衬衫。 他穿起来得体清贵的白衬衫,被她穿在身上,就是松散慵懒的妩媚风情。 衬衫长至腿根,领口低敞,袖口松松挽至手肘,只随意扣了中间两粒纽扣。 行步之间,衣摆带风。 露出纤瘦玲珑的肩膀锁骨,欲遮还掩的高耸胸脯和笔直漂亮的长腿。 周聿白岿然不动,目光幽灼地盯着她。 她媚眼如丝,舌尖舔舔殷红唇珠。 低下柔美的天鹅颈,黑鸦鸦的发丝从肩头滑落。 周聿白喉结频滚,呼吸粗重。 修长手指穿梭进她清凉柔顺的黑发,柔情似水地把玩她的长发。 最后钟意抬起绯红又发酸的脸靥。 樱唇秾艳,唇边亮晶晶的水光动人。 睇眄流光,卧着一汪动荡又气息紊乱的秋水。 钟意凑过去吻他。 他蹙了下眉,没躲,先用衬衫揩拭她脸颊脖颈。 白衬衫已然凌乱起皱。 她皱皱鼻尖,小声嘀咕:“你把衬衫弄脏了。” 周聿白低头和她唇舌纠缠,唼喋亲吻。 都是他的气息。 他拥她入怀,心脏强力跳动,嗓音沉沦:“你可以把它弄得更脏。” 这种想象让他快乐——他想要这件衬衫揉得全是褶皱,沾染身体所有气息,遍布她的唇印泪痕和斑驳痕迹。 就这样。 第二日再穿上。 又是矜贵磊落、洁净如新。 钟意这阵子一直陪周聿白住在临江。 日子过得十分和睦。 周聿白不喜欢她太瘦。 女演员为了克服电视屏幕的魔鬼镜头,无一例外都需要保持最瘦身材。 钟意也习惯在拍戏前开始少吃或者不吃。 戏杀青后,可以放纵一点。 钟意的食欲和情//欲都有得到好好弥补。 周聿白忙时会找人陪她逛街消遣,闲时带她去应酬度假。 两人同吃同睡,感情突飞猛进。 日子过得顺遂,钟意很快脸颊饱满,气色红润。 她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女体态,身材纤秾合度,纤细的肩背和不盈一握的细腰,加之饱满的腰臀,光彩照人的眉眼。 这副模样。 也难怪周聿白喜欢。 唐柠路过临江,和钟意约过一次饭。 她现在的事业在上升期,赶通告赶戏,也是忙得分身乏术。 之前蓝郁和钟意的热搜,她有私下问过钟意。 那时候钟意和周聿白正僵着,心情郁郁,紧接着又去了西南拍戏。 唐柠在一个工作场合遇到过蓝郁。 蓝郁知道她是钟意的好友,还随口问了声唐柠关于钟意最近的近况。 现在两人重聚。 唐柠节食就吃了几口沙拉,眼睁睁看着钟意吃完一整份套餐。 和外表靓丽,内里惶惶的女明星不同。 钟意现在像朵花期正艳的玫瑰花。 “真羡慕你啊。”唐柠埋头吃草,“居然可以吃完一整块牛排。” “我也羡慕你。”钟意托腮,“我看了你的新剧,大家都在线夸你呢。” “再不努力就要被淘汰了,是你说成名要趁早啊。” 这个行业,努力和机会同样重要。 钟意也是眼见着唐柠一点点把人气攒起来,不再自嘲自己是默默无闻的小糊咖。 她由衷替唐柠开心。 反观钟意,和刚进星澜娱乐那会相比。 简直是判若两人。 除了事业依然不温不火,完全没有其他任何烦恼。 可拍戏不也是为了赚钱么? 钟意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自由,每天出入五星酒店,满身奢侈品。 她已经足够有钱。 * 住酒店顶级套房似乎没什么不好,私家电梯入户,管家司机厨师一应配齐,二十四小时随时在线。 即便凌晨两点需要清理房间更换床单,也就是一个按铃的事情。 这些日子,温慈柳和钟意关系亲近不少。 时常邀着钟意逛街购物、喝下午茶或者听音乐会什么的。 人家有心为之,能把任何一件小事、任何一个人都安排得周到妥帖。 钟意垂首抿了口滚烫的花茶。 周聿白也不反对这种接触。 现在就连周思旻都对钟意客气了三分,从没说过什么混账话。 温慈柳请钟意到家里看花喝茶,也建议两人换个地方住。 酒店哪有“家”的感觉。 周家在临江当然也有置业。 周聿白一开始来临江,其实住在家里的一套独栋别墅。 后来嫌麻烦才搬去住酒店套房。 “住酒店还是和住家里不一样。”温慈柳拍拍钟意的手,“聿白的房子离这不远,也一直有人打理,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一番就能搬进去,要是嫌生活不方便,多请几个管家工人,也是一样的。” 钟意没有这个想法。 她在北城已经和周聿白住在一起。 难道在临江也要住在所谓的“家”? 听温慈柳的描述。 她可以亲手打理花园花卉,亲自下厨做菜,精心挑选卧室的枕褥? 这并没有带来强烈的“家”的感觉。 倒还是住酒店更方便些。 钟意:“不用这样麻烦,我平时也生活在北城,在临江待的时候不多。” 温慈柳好奇问:“公司离不开聿白,他大半时候都待在临江,意意你在娱乐圈工作,其实不拘泥住在哪个城市,不如搬到临江来,大家还有个照应。” “对了,我也有几位演艺圈的老朋友,有机会也可以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我在北城念书毕业,朋友比较多,工作试镜也在那。”钟意认真想了想,“其实住哪里都是一样的……我都可以……我都听周总的安排……” 周聿白在一旁和周思旻说话。 也是随意听着钟意跟温慈柳聊天。 温慈柳笑盈盈问:“聿白,你觉得呢?我是真喜欢意意,思旻和思筠两个家伙都成日不见人影,有她陪着,日子都愉快许多。” 周聿白指节敲了下桌面,旋即收回。 手顺势搭在钟意肩头,淡声道:“我倒是想她搬来临江住……只是我母亲那边……” 他蓦然收住话头。 温慈柳噤声。 钟意垂首抿了口滚烫的花茶。 梁凤鸣知道钟意。 就算周聿白两地跑,在临江呆的时日也是比北城多。 把钟意放在临江。 那和当年的周安和与温慈柳有什么区别呢。 这事便不再提起。 温慈柳换了个话题,问起了杨韵诗。 钟意这才知道,周老太太想撮合杨韵诗和周思旻。 周思旻当然是黑脸。 什么玩意。 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叶蓁蓁死后,梁凤鸣怎么没让周聿白再订婚。 还是不是想着叶家还有个叶绾绾。 死了个姐姐,拿妹妹填房,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叶家的实力和国外影响力,更甚于天恒集团。 这叶家还是梁凤鸣的盟友。 要不是叶家出主意,在周思筠出生后,温慈柳那时候就可能把梁凤鸣踹下去。 不然他老爹周安和对周聿白的婚事不怎么过问。 大家都等着呢。 等周聿白结婚之后。 再轮到的就是周思旻。 要是周聿白真和叶绾绾在一起,周安和想借着叶家的影响力。 也帮周思旻选个好妻子。 要是周聿白另娶他人。 跟周思旻联姻的人家当然也不会差太多。 总之这事也不急。 毕竟孩子们都年轻。 那杨韵诗家里开个小公司,最大的身份就是梁凤鸣的干女儿。 没交情没感情,凭什么嫁给周思旻。 周聿白跟杨韵诗交集不算多。 只是说她在梁凤鸣身边乖巧听话,办事伶俐。 更了解杨韵诗的是钟意。 “韵诗是我大学同学,是学校的校花,特别漂亮,气质优雅……人也很热情开朗,那时候系里的同学都很喜欢她……” 温慈柳听完之后,又问了不少细节。 “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就肯定有些道理,下次我让思旻跟着聿白一块回北城,让思旻请这位杨小姐吃饭聊聊,到时候意意你要是方便,也一起帮着思旻说说话,他呀,只会惹事生非,从来办不好事情。” 钟意支支吾吾推辞。 回去的路上。 坐在车里,钟意想了又想,仰着亮晶晶的眸子问他:“杨韵诗怎么会和周思旻凑在一起?” 他望着车窗外的夜景,眸色染上霓虹的流光:“那不是很好,正好让她认清认清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然会有人教她。” 钟意怔住,压根不知道如何回这话。 只能握着他的手。 周聿白捏着她纤细柔软的手,冷不丁开口:“想搬来临江住?” 钟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都可以……住在北城也很好,任你安排……我都听你的。” 她柔顺如水。 犹记得他说过,就陪他这两年而已。 之前因为蓝郁的事情闹成那样,实在没道理。 “那还是住北城吧。”他身姿懒懒,搭着腿,神色清淡,“过阵子叶绾绾要回来临江,你留在我身边也不太方便。” 钟意动了动唇,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枕着他的胸膛:“你回北城的话,要记得来看我。” 周聿白不冷不热摸摸她的脑袋。 第 41 章 温莎莎打电话来, 说北城下了第一场初雪。 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约她去吃羊肉火锅。 钟意说快了。 临江也已入冬,最近下了几场冷雨。 但还算不上冷, 绿树底下铺满半红半黄的落叶。 卧室的室内花园里水声潺潺,鲜花依然娇艳。 那一竿翠竹仍是葱葱郁郁。 钟意这阵子跟着周聿白住,每天晚上都会在花园坐坐。 花园用一堵篱笆墙隔绝了现代社会。 一墙之外的高空夜景,一墙之内的仿真月亮。 风景都特别美。 之前有次她和周聿白去餐厅吃饭, 餐厅有小礼物赠送。 用玻璃缸装着的小金鱼和小水母。 红红白白的,非常可爱。 钟意厚着脸皮拿了两份。 眼巴巴地抱回家,放到了花园的水池里养着。 她那时候刚洗完澡,胡乱把长发吹两下, 仍是湿漉漉地披在身后。 发梢水珠滴滴答答, 滚在她衣服上。 室内恒温, 倒也不冷。 周聿白从书房回去。 看见她穿着白色木耳花边的长睡裙,像朵临水照影的百合花,撑手坐在水边,头发没梳, 有点乱糟糟的垂晃着。 她捻几颗鱼粮做饵,引得小金鱼在水面急得张嘴。 再把鱼粮抛到小鱼嘴边,看它们一口吞下。 周聿白时常不理解。 就这么一点小事, 也能让她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还能自言自语跟小鱼聊天。 但毋庸置疑。 他默不作声倚在旁边看她时,心是软的。 说不上哪里特别。 只是喜欢看她笑得清甜的那副模样。 可她朝他走来时, 笑容又是媚的。 有别于最起初那种青涩又含蓄的勾引。 风情万种,手段娴熟。 两人在床上耳鬓厮磨的时候,周聿白手机频响。 这个时间,极少有人会打搅他。 除非是家人或者私事。 消息叮咚响了很多声。 钟意瞄了一眼,被他抓过来, 惩罚她的分心。 恒温的室内。 他的身躯将她笼罩,眉棱挂着晃动的汗珠,心思全然不管其他。 而后是电话铃声的持续震动。 周聿白皱眉,长臂一捞,把手机抓在手里。 是叶绾绾的电话。 “绾绾?” 他的嗓音沙哑性感,在电话里几乎有种电流游走的颗粒感。 “聿白哥哥,打搅了。现在国内时不时很晚?但我猜你大忙人一个,肯定还没睡,嘻嘻……” 碍于时差和国界,两人的交流维持在朋友和亲人的范畴内。 不疏远,也不过分亲昵。 叶绾绾在收拾回国的行李。 特意给周聿白打个电话,问问国内的情况。 两人电话聊天。 钟意安静躺着,把凌乱微潮的长发从鬓边捞至耳后。 缓缓蜷起身体。 周聿白捻着她的腰。 不让她走。 这通电话时间有些久了。 钟意放空自己的脑袋,企图让那些对话从耳边滑过。 周聿白觑见她神情乖巧,眉眼光洁。 愣怔盯着天花板发呆。 显然是无心、无意,也没有兴趣。 他那张清俊斯文的脸,难得……恶劣地挑了挑眉。 钟意倏然一僵,神色被搅乱。 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 再瞪。 使劲瞪。 她不敢置信地张嘴。 无声吐出两字——混蛋。 她当然不敢发出一个音节。 瞧。 她腹谤骂人。 背地里是不是一直在骂他? 钟意面色酡红。 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 电话里依然保持着沙哑低沉的嗓音。 而他也极力抑制自己的呼吸,以至于五官轮廓都绷得锐利冷酷。 周聿白腾出手去解救她嘴里牙印深深的手指。 被她杏眼猛瞪。 目光羞恼雪亮。 尖尖贝齿叼住了他的手掌,施力猛咬。 周聿白还能腾出手指捏捏她冒汗的鼻尖。 他舒心笑了—— 身心愉快。 钟意被架在火上煎熬。 她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出,憋着、绷着、收着,两眼泪汪汪,使出浑身解数诱惑他挂电话。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她耳边放大,放慢,她听懂了。 她不要听。 电话挂断。 她握拳重重在他身上捶了一把,抱着枕头又哭又喘又哼。 这不是温文尔雅的高岭花,这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周聿白拨过她湿漉漉的脸,递上一个炙热沉沦的吻。 他第一次温柔喊她:“意意。” “很可爱。”他亲吻她的额头。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用过“可爱”这个词。 第二日两人一起在餐厅吃早饭。 他的手搁在餐桌,骨节分明,西服袖口边缘滚着圈雪白的衬衫。 手掌边缘还是通红的。 留着她昨晚咬的齿痕。 周聿白看着财经新闻,跟她说话:“叶绾绾要来,我安排你回北城。” 钟意倚着餐柜,帮他煮咖啡,文静地“嗯”了一声。 他从来不跟她讲叶蓁蓁的事情。 也没有解释叶绾绾是谁,是不是和她见过面。 仿佛笃定她肯定认识。 钟意知道的那些,几乎都是从周思旻嘴里说出来的。 她再连蒙带猜,想起一些细节。 梁凤鸣没有再为周聿白操心过联姻的事情。 是不是想在叶绾绾身上弥补。 正好叶绾绾对周聿白也有依赖之情。 钟意摁动咖啡机:“我待会把东西都收拾一下。” 她这次在临江待的时间比较长,又陪着温慈柳逛街购物,不知不觉添了很多东西。 衣服包包鞋子首饰。 香薰零食餐盘卡通抱枕…… 屋里很多细节都昭示着女生生活的痕迹。 “不必。” 周聿白低头浏览新闻,淡声道,“她不会过来。” 她可以把东西都留着。 下次再来也能用上。 咖啡机嗡嗡作响。 钟意仿若未闻。 李总助订了机票,让司机送钟意回北城。 她走得毫不留恋。 温慈柳知道钟意回北城。 虽然抽不出空送她,但还是给钟意打了个电话。 温慈柳心里也自然知道。 怕是叶绾绾要来,所以周聿白把钟意走。 她听钟意的嗓音,清脆甜美,似乎没有失意低落。 还是开口说了几句:“既然有工作安排,那就先回北城,等你工作结束后再来临江,我还等着你陪我一道去喝茶。” “你这一走,聿白又是冷冷清清一个人,别看他身边成天围着跟着一堆,走进他心里的人真不多……他性格其实很冷清,表面的和煦,都是从小的教养,意意,你多关心关心他吧。” 钟意应和了几句。 最后挂电话之前,温慈柳又言:“女人是水,能铁杵成针,也能水滴石穿,一件事只要想做,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知道了,温姨。”她压根没领悟温慈柳的意思。 晚上周聿白回去,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楼去冰箱拿水。 他站在屋子中央,突然就拧了下眉心。 女人的细心就在此。 这么大的房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压根找不到她的一点痕迹。 什么都没有留下。 小到门口的水晶熏香,大到她满柜的衣服化妆品,细到浴室地面的一根长发,全都不见。 问管家才知道,她喊过清洁服务。 把房间彻彻底底清理了一遍。 只有花园水池里的那几只小金鱼。 因为带不上飞机被留下。 周聿白坐在水池边,看着那几条游来游去小鱼。 勾着薄唇,抽了根烟。 他垂首掩眸,神色冷清地叼着烟。 散漫朝水面掸烟灰。 小金鱼摇着尾巴逃走。 想起那天她跟温慈柳说话,住哪里都好,怎么安排都行。 他怎么看不出来她的真心话。 这么一想。 心自然冷硬三分。 * 叶绾绾在临江落地。 她这次是带着个社会实践项目来,特意过来做企业调研。 为期一个月。 没去北城,也没去凤翊集团。 直奔着临江而来。 周聿白受叶家父母和梁凤鸣之托,自然好好安排。 周安和知道这事,也特意给周聿白打了个电话。 要把叶绾绾放到哪儿住?谁来照顾? 周安和言外之意,继母温慈柳做事妥帖,自然可以多多关照。 但难保梁凤鸣不会暴跳如雷。 周聿白婉拒了父亲的建议。 说有空会带着叶绾绾去拜访温慈柳。 直接在自己住的五星酒店给叶绾绾订了一间房。 叶绾绾在天恒集团下面那一排分公司挑挑拣拣。 最后选了做智能电子的科技公司。 带着自己的项目进了秘书办。 钟意是从夏璇嘴里听说这事的。 说是公司空降了个ABC,小姑娘染了头亚麻色的彩发,活泼开朗又气场十足,第一天就帮忙跑腿送咖啡,没几天就认全了公司大部分面孔。 真是后生可畏。 还说大老板本周都待在公司,中午在食堂常能看见周总和叶绾绾一起进餐。 全食堂的女同事都红眼。 “周总还跟我打招呼,笑问我最近过得如何。”夏璇拍拍胸口,“太不可思议了,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跟他攀上的交情。” “是么。”钟意微笑,“那你正好可以问问他能不能给你升职加薪。” “算了吧。他虽然平易近人,但在会议室开会,说话刀刀致命,我们经理连气都不敢喘。” 钟意连连点头。 周安和因事来临江,正好也请叶绾绾吃饭。 叶绾绾对周父和梁姨的事略有耳闻,她没有见过温慈柳,对此人也略有好奇。 梁凤鸣带着年幼的周聿白寄住在叶家,直到周思筠出生后才回国,那时候叶绾绾是个小婴儿,压根没有记忆。 直至后来周聿白过来念书,和姐姐叶蓁蓁订婚。 再到姐姐车祸去世,梁姨婚变,周聿白回国。 叶绾绾才在父母嘴里拼凑出周家的八卦。 有梁凤鸣的光辉在前。 叶绾绾自然对温慈柳没什么好印象。 但见到真人,温慈柳那副温柔可亲的做派,倒是让人不反感。 三个孩子。 周思旻风流倜傥,有些油嘴滑舌,但被周安和训也是笑嘻嘻的,勉强不让人太讨厌。 周思筠比她略小一点,娇气公主的做派,爱潮流爱追星,跟叶绾绾也有一点共同话题。 周思潼还是个小屁孩,脸蛋娇嫩,穿着西装,梳着小油头。 初次见面,说不上合眼缘。 但至少表面光鲜热闹,看着还过得去。 席上看得出来。 周聿白跟继母这一家很熟。 几个弟弟妹妹也听他的话。 周思旻直接招徕叶绾绾去他的夜店玩。 他的确把那间夜店经营得风生水起。 叶绾绾跟周思筠坐在一块聊天,她俩这个年龄都爱玩。 赏了周思旻一个面子。 温慈柳叮嘱他下不为例,务必看紧两个妹妹,还是不放心,又派两个人跟着。 周思旻扬着车钥匙:“走。” 三人一走,温慈柳也带着周思潼回家睡觉。 倒是把周安和父子两人留下。 这几年,父子俩即便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但聊的基本都是公事,很少说心里话。 这次叶绾绾来,周安和作为长辈,自饮自斟喝了几杯。 面色泛红地搭着周聿白的肩膀。 “绾绾和她姐姐虽然眉眼有些相似,但性子还是完全不一样。” 周聿白说是:“她比蓁蓁开朗活泼。” “一转眼,蓁蓁都离世五年,我听着她喊周叔叔,再到喊爸爸,再看看你们……也觉得自己老了。聿白。”周安和拍拍儿子,“你别嫌老爸唠叨,有时候公司出决策,我还是用二十年前管理公司那套老法子,喜欢惦记旧情,你别嫌我保守古板。” “您还年轻,公司决策上很多事情,我还得跟您学习。” “董事会那些叔伯,都是为天恒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临江这边,很多也都是跟着我从北城过来,一砖一瓦垒砌的老朋友,有时候牵一发动全身,我也觉得为难。” “聿白明白。” 公司的事。 父子之间,似乎亲密无隙,但又远隔山头。 周聿白作为天恒的执行总裁,握着梁凤鸣和周老爷子的股份,即便有足够份量的决策权,也只能屈居在周董事长之下。 周安和叹了口气,摇头换了个话题:“我也明白你妈的意思……看得出来,绾绾对你感觉不错,聿白……你心里是如何想的?真打算和绾绾继续这么走下去?” “如果合适,也未尝不可。” “要是你俩真情投意合,爸爸也很支持这门婚事……毕竟叶家,那可是叶家,两家也是知根知底,各方面都适合,你年纪不小,绾绾也长大了,要是她愿意,早点订婚结婚也未尝不可……爸也能早点抱孙子孙女,到时候怎么说?” 周安和笑呵呵道:“周叶两家合作,爸爸可要先把你借调到美国那边的公司,咱们父子俩国内国外联手,天恒锦上添花,盛世在望,到时候爸爸再退居二线,含饴弄孙,只管享福了。” 周聿白眉眼间一片疏离,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微笑:“您想得太长远,不过话说起来,天恒的海外市场开拓还不够,也是集团战略计划的重中之重……绾绾她往国内跑了这么几次,好像对国内还挺感兴趣,是不是考虑在国内找个工作,不过话说起来,这些都为时尚早,至少有三五十年可以慢慢考虑。” “是、是。”周安和点头,“为时尚早,为时尚早,我这个做爸爸的,自诩开明,只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不过……我又听你温姨说,你和那位钟小姐,最近相处得也很好……” 周聿白目光温凉,晃着酒杯:“她再好……我再爱她,做妻子也不太合适……” 周安和心中一刺,脸色转暗,半晌不语。 最后才敞开心扉道:“爸爸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我对你妈的确有亏欠,但感情这回事……我和你妈从来相处不来,我工作太忙,她做事又寸步不让,当年也是因为联姻被栓到一起……” 周安和幽幽叹口气:“回顾我这半生……你选择什么人,爸爸其实不介意,只希望你能幸福,你看你温姨,和你妈相比又如何?” 在临江这几年,周聿白的确在温慈柳身上,感受到了做母亲的偏差。 梁凤鸣从来不下厨给他做饭,但温慈柳时不时给他做菜讨欢心。 降温下雨,梁凤鸣只会叮嘱他自己添衣,但温慈柳会巨细靡遗帮忙准备。 生病了,梁凤鸣只把医生领到家里来,但温慈柳还嘘寒问暖、煎药煲汤。 做母亲如此,做妻子只会更上心。 “你妈有些剑走偏锋……早年我可能对不起她,但你温姨没有对不起她过,慈柳从来都是逆来顺受,默默无闻,能做到这份上……唉,你妈吵着让你来临江,我和你温姨心底都不反对,她甚至还念着帮你张罗衣食住行,一来是你能帮爸爸分担公司事务,谁都放心。二来你三个弟弟妹妹都在这,以后父母不在,互相都有个依靠。你温姨的心意,希望你知道……也不必和你妈那样,针尖对麦芒,做什么事都寸步不让……如今没有任何人欠她的,她却还在插手周家事……聿白……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 周聿白缓声道:“我明白。” 周安和摇摇晃晃站起来:“你弟弟妹妹都敬爱你这个大哥,思旻和那个钟小姐是朋友?这样也很好……爸爸只盼着你开心幸福……婚事也不是非叶家不可……” “我明白,爸爸。” 周聿白送周安和出门,扶进车里。 他转身。 脸上神色从温润冷却到淡漠。 长睫锐利一掀,暗茶色的瞳仁漆黑如墨。 两辆车背道而驰。 手机叮咚进来消息。 叶绾绾说她霸占了周总的专属包厢,问周聿白要不要来SPACE喝一杯。 这夜店的确不错,不输洛杉矶任何一家。 周聿白兴致缺缺,婉拒了叶绾绾。 叮嘱她好好玩。 他仰在车椅,默默闭眼片刻。 而后给钟意打了个电话。 电话过了好一会才接,背景音乐也有稍许嘈杂。 “最近忙什么?” 她声音有点活泼:“拍了个小广告,客串了一部电影,还参加了一场活动。” “你在哪儿?” “额,那个……”钟意挠挠头,“我在Live House……温莎莎失恋了,拽着我来听乐队……我在楼梯间给你打电话……” 他捏着眉心:“钟意。” 钟意没有察觉他声音里的任何情绪。 “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 周聿白收了电话。 清冷目光移至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路景。 他想让她陪他。 第 42 章 日, 返回北城。 他掌权周氏,工作本就忙碌,又。 男人不管犯下什么错误, 但凡身上还有闪光点,也人。 也因着他的坚持, 和 周老爷子和老太太这些年也。 周聿白跟随父亲一起返回北城办事,凤鸣和周老爷子。 顺带捎上周杨韵诗, 温慈柳一直没应话, 索性让周思旻自个去奶奶面前说道说道。 杨家 梁凤鸣弦外之音自, 能嫁给周思旻也是好的,即便以前是私生子,如今人,周安和手上的股份和对温家的顾念, 嫁过去定然不差, 再者有梁凤鸣照顾, 。 养, 嫁给这样的人家,掺和进这么复杂的家务事,韵诗能幸福吗? 这,她自己哭过两回, 也陷了同样的思考。 , 看着似乎风光。 实际呢? 她和一个别? ,被动而行。 叶室。 , 问东问西。 娇。 叶儿。 梁凤鸣也是好。 这种好, 。 “在顾你?每天吃什么?怎么出门?聿白有没有带你转转?在公司 头。 她和周聿白住同家酒店,司,公司那边也是有人仔细关照。 一切都好极了。 梁凤鸣颇有微词。 抱怨说, 偏偏两人都要去住酒店。 “住酒店也很好,房间布置得很话,“梁姨您放心,聿白哥哥把我照顾得特别好,每天话,见个面,我在临江过得特别特别开心。” 又说起了周安和。 吃饭,对她如何关照云云。 梁凤鸣脸色,面上一惯滴水不露。 温慈柳招待叶绾绾也是正常,团的董事长夫人。 ,也理应她出头。 梁凤鸣只是么事,想要什么想玩什么,还是找聿白哥哥,他是自己人, “我明白。”叶膀,“梁姨,您的意思我都明白。” 叶绾绾从梁凤鸣那出来,打算 正好旻。 周思旻平时装扮够潮够酷,今天倒亮。 他那张脸也生得不错,乍一看,还。 ,清俊倜傥。 面。 以他的秉性, 钟 绕,什么女人没见过。 这位杨 周。 钟意在他哥身边,好,两人走在一起挺惹眼的。 再靓的女明星, ,要么找个家世登天的。 这么想着。 叶绾绾对”四个字。 这种仗着哥,她其实见的也不少。 不如周聿白。 两人搭了几句话。 ,相亲去了?” “你 “什么意思?” 周思旻摊手:“我 临江公司时髦精致。 ,基石夯垒,站在高楼下仰望,只觉方正厚重。 周思旻住在临江, 犹记得有一次年幼,温,车子路过天恒集团,她摇下车窗对他道,悄悄对他道:“看,这是你爸爸的公司。” “对,,很忙很忙。” 忙到。 那时周思旻的高楼,玻璃折射的刺目光芒照进他眼里,他心敬畏。 两人进了天恒。 ,周思旻找亲爹。 父子俩步伐一致,并。 的感觉。 ,绾绾,你俩怎么一起来了?” 吃饭。 周董事长也是个孝子,经。 把杨韵诗的事给推了。 直说他没兴趣。 周安和也不看儿”。 周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在凤次,看她又懂礼貌又机灵,想着她要是和思旻能成,那不家人,凤鸣对你对慈柳的怨气……要不是因为聿白,她 “您都这把年纪了,别操心儿孙辈的事儿, 家里人丁兴旺,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堆事儿,还要平静。 * 钟意这天有工作。 一个直播拍摄,从草收工。 返回家中, 。 候回来。 昏昏沉的动静,但她的身体和头脑已沉入梦乡,丝毫没有一丝清明。 身边床铺下陷。 有人揽臂圈住她,就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太过疲倦, 有个意识。 哦,他来了…… 。 收紧手臂, 。 他又觉得不对。 把。 ,呼吸相缠。 。 卷翘睫毛眨了又眨,睁开沉重深沉的脸,迷迷瞪瞪对他笑了一下。 笑容真甜。 周聿白情不自禁伸手,。 她觉得痒,” ,“有点想你。” ,毫无负担。 他用手指描没有想我?” 。 在他怀里拱了拱,开,找了个舒服姿势。 埋头又睡了过去。 他摸摸她的长发。 阖上眼,,偎依而眠。 一夜好梦。 钟意 ,那些淡白光线很软,像织物一样流淌波动,完全覆盖了她。 。 她,耳边似乎还有咚咚的心跳声。 有人低头吻她。 动作温柔,漫不经心又随意,是晨起时心情舒适,懒 ,不带目的。 吻技高超。 ,直接被这吻唤醒。 她一直没睁开眼,眼皮胶黏,懒洋洋的心却像波逐流。 感觉真的很好。 甚至福”的情绪产生。 这么冷的冬天, 拖体,她想像只树懒一样窝着。 ,温柔轻缓的吻。 步。 一切都顺其自然。 周聿白没折腾她。 的花样和刺激。 钟意,树懒一样搂着人。 她仰着白皙小脸,嘴唇红润,卷翘的睫毛眨呀眨,滚。 红。 暖玉一样的光泽。 有时候。 他察觉她的快乐,喉底逸” “,用鼻尖蹭了蹭他。 有时。 对于周聿白来说。 ,她吃得很简单,水煮蛋、牛奶、面包。 周聿白挽起 。 “多了,也就学会了三成。” 。 她那个男朋友,正好,名字叫繁星河。 繁星河和他们年龄相仿,厨房,也是他们的玩伴。 叶蓁蓁但凡有脾气, 想吃什么,就算天上的星星,繁 念书那几年, 的好处,吃了繁星河不少顿饭。 成年之后。 感情也许越来越浓,但裂 繁星河背。 有父母对他的期盼,也有叶家对他的恩威并施,有和叶蓁蓁谈恋爱的甜蜜,烦恼。 叶蓁蓁性格温柔, 散她和繁星河,不如找个身边人暗度陈仓。 边。 “我们叶家势力这么大,强强联也很喜欢我,等你过几年回国,还不知道周氏的局面如何,我让叶家帮你,至少吧,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不能,你和梁姨可以扬眉吐气,我呢?我也可以跟着你,带着繁星河一起回国,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过几,我跟繁星河双宿双飞,岂” 后 繁星河也累了。 他想离开叶家。 去远处上学、活。 他跟叶蓁蓁频繁吵架,冲她就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是你的,我是你的司机、保镖、床伴,却永远不可能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不管用什么办法,的附属品。” “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我想呼吸新的空气,我 吵的次数太多,叶蓁 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折。 假。 最后周聿白赶到医院,叶蓁蓁 。 “他死了吗?” “好的,起,谁都别想把我们分开。” 偷情度假,离世只是个意外。 不想受到太多外人非议,叶的事。 ,遣退了这家人。 * 打了个电话。 他指尖敲击大理石流利台,声音泠泠:,三百万美金……不走账面, 叶蓁蓁死后。 每年他都会账户。 这笔钱。 早两划出去。 后来帮周思旻开了那家SAPCE,很多明面上不的账,都挪到了SAPCE。 钟意睡醒,披 气。 肚子好饿。 一天,就吃了点面包。 ,慢条斯理把早餐装盘。 姿势清隽优雅,身姿清清爽爽, 欲。 她拢着长发,婀娜纤 他眉眼清软,” 。 两 ,赏心悦目。 钟意在很饿的时候,豚鼠。 件事,端着牛奶杯,垂眼掩饰眼神:“我马上要进剧组了,就是我和,这部剧好像张简则也在……” 提前跟他报备。 周聿白神色不变,温声问 “在庆州, ,把餐巾撇下,说知道了。 己。” ” 第 43 章 周聿白离开北城之前, 陪着老爷子。 ,放话说以后颐养天年,不再过问周氏集团的事情。 , 日渐清净。 个大宅子,好些年前地产大热的时候, 在市郊南山专留了一块地,请了好几位风水先生来看, , 也太大。 从大门走到别墅区, 再加上前院后球场,一天也逛不完。 惯了堪崇巷,也不愿搬过去。 早年梁凤鸣跟周安和相敬如冰,也不的郊区。 温慈柳那边倒是人多, 只北城。 聿白手上。 看。 方, 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宅子养护得宜, , 也丝毫不觉得萧瑟。 若是明年长夏酷热,把老夏也不错。 “这池塘里的鱼,” “花园也不错,还留了块菜地, 完, 连松鼠都过来安家。” 得下,还有玩的地方。” 叶, 以后看家很方便。” 叶家在平的大house, 她倒是很适应这种清净环境。 “绾绾喜欢?” “喜欢呀。”她嬉笑,“比跟。” 周老太太慈爱了,有空了, 回国随时搬来住。” “好极了,我可 参观。 周茶。 周老临江?” “嗯。” “打算什么时年,历练也够了,爷爷可一直盼着你回来,你爸身边也应该有人在,毕竟北城 四年过去。 。 也不管周董 他,当稳扎稳打的接班人。 周聿白垂眼,啜了口热茶:,应该不会拖得太久。” 周老爷子心里掂量了下,劝他:“聿白,凡事不要因小放大,男人些,再者,有句,外御其侮,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齐心协力,独木不成林,你身边也需要人。” 梁凤鸣离婚之后,拿到了天恒一部分股份,老数转给了周聿白。 无人能撼。 至于,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女。 何况以,对周聿白完全不成威胁。 周思潼虽然最得宠,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谁。 要是相处融洽,这臂右膀。 好,大家都看在眼里。 公司,闹得家宅不宁。 只能告诉周聿白。 ,不拘小节。 对身边人而言,最重要配。 周聿白点头:“爷爷你放心,家和我这个大哥,我自然也认这几个弟弟妹妹。” * 钟意的新剧开拍。 她和 。 钟意摘下口罩,冲蓝,多多关照。” “客气,也麻 两句联络感情。 自打上次的热搜事件后,蓝 但蓝郁知道她有一阵没工作,后来又。 响。 他并不想害她。 这部剧开拍。 蓝郁自然避嫌,开的。 除去对剧本,两人交流,很多事情都让助理传达。 说剧组的事情。 这部剧体量庞大,人员众多,十位,演员两百多位,更别提各类工作人员,几个棚同时开拍,常 闹过那一次之后。 周聿白 即便和蓝郁的感情戏。 ,尺度也并不大。 何况部分。 叶绾绾在周聿白的惯。 到他。 但他。 年轻英俊的外表气质,再配上卓越的谈吐和阅历,早,又带着成熟男人的从容野心。 自打姐姐去世后,。 如果合适,身边没起。 可周聿白一直对她都很好,小时候他抱过她,长疼,姐姐去世后他对她愈发温柔。 ,没关系的吧。 应该起。 她没事的时 一起吃饭,给他煮咖啡,,听他开会训人。 要是周聿白实在忙,。 S地方,周思旻吃喝玩乐无不精通,从来不会出现“无聊”两个字。 ,两人一起打游戏逛街看展,共同话题也不少。 甚至还有追星。 叶绾绾唯蓝郁。 周。 周思拍戏,我们可以一起去探班?我跟简则哥是好朋友,进剧组很方便的。” 意,我从没见过剧组拍戏。” 庆州离临江并不远,也就。 了。 他坐在办公桌后看报表,从,眉棱微拧:“去庆州探班?” “对的。聿白哥哥你方不方便给我一辆车?我和思筠” “你在国内,语气淡淡,“既然是出去玩,我陪你。” “喜,“太好了。” 和周思筠一道去了庆州。 安排。 周思筠去看张简则,周聿郁。 颇重,在组时间三个多月。 先戏。 工去。 婷婷临时接到电话,,头皮发麻地出去接人。 不好。 偏偏这个时候…… 再转念一想, 戏。 戏。 迷失在奢华里的摩登少妇和年,新旧两种思想人生的碰撞。 至 摄 雕花的窗棂,景泰蓝的花瓶,声音靡的沙发。 钟。 旗袍,戴珍珠耳环和项链,长发卷曲,细眉红唇,风韵楚楚。 在蓝郁面前生活,抱怨两人当初的生活困苦和虚妄理想。 ,短发漆黑,剑眉星目,肩背笔挺。 跟她述牲。 声嘶,两人分道扬镳,自此形同陌路。 ,目光怔忪。 周聿白站在暗处角落,眼神淡 不以为意, 这段对话之后。 导演喊卡。 化妆师围过去补妆,两人站在灯下,脑袋凑在 ,紧接着进行下一帧。 ,大步迈开。 打算离开此地。 ,笃定地要离开她。 这次别后,也许再见, 斥着腐朽气味的生活里,永远失去了她纯真的少女时代和炽热的心。 名字。 ,从后面环抱住蓝郁。 ,面色痛苦。 她泪落涟涟, 哭泣道:“你别走,我求求你,别走……或者,把我扔在这里,,一起念书,一起散步,一起……” ,我志在家国,以后绝无可能。” ,扭身推开她。 面前,急急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鞋面缀着颗颗珍珠。 她拨开旗袍的领口,露出柔美修长胸脯,颤抖着把自己的身体贴上去,诱。 再踮脚,。 她流着眼泪, “” 脚步坚定地离开。 他眼眶微红,英俊弱和挣扎。 钟意往后趔趄, 摄。 光华流转,将两人 婷婷,偷偷又讪讪地瞥了眼他。 他修身玉立,姿态矜贵, 那双深沉如意。 片场围着那么多人,戏。 可谁又能说。 ,有没有人入戏? 那一瞬。 ,也在审视自己。 ,毫无可挑剔之处。 俩的戏真是啊,都是一条过,天仙配都没这么配。” 提早收工。 各色人等都散开。 蓝郁过来找钟意,问刚才推。 钟意搂得他很紧, 有时候入戏了,,难免会有些磕碰。 ,我挺好的。” 钟鼻音。 “那就好。” 挠挠后脑勺,也不知道改说什么。 ,说是有个女生来看他,身份挺不一般,是什么跨国公司的千金小姐, 婷婷姐,周总带了位女生过来,说是探蓝郁老师的班……” “啊?!” 钟意抬眼, 周来。 蓝郁看见叶绾绾,眼睛一亮 再看见旁边的周聿白,捏着旗袍领,有些 “蓝郁,你还记得我吗?”牙齿。 蓝郁:“当然, 两人寒暄。 钟意迎着周聿白的平静目光,至耳后。 识她。 哪想他面容带笑,单手不错。” 嗓音温润平和。 钟意愣在当地, ” 声。 她说话,好奇地看向钟意。 太多,上一次四人见面,她本不记得钟意。 可叶绾绾》。 她高兴尖叫:“啊,来了,我们四个人以前见过面耶,在北城那家餐厅,今天真的太巧了。” “ “对。” 钟 有。 这么一说。 蓝郁也想起来了。 叶绾绾把周聿。 男人,身份不一般,容貌不俗,气场强大。 。 张简则看看钟意, 张简则和钟意 。 张简则。 钟意和他同公司。 ,据说是…… 。 ,被他幽深目光一睨。 像提线木。 这一 钟意的恋情八卦和新剧合作。 两人 周聿白狭目低垂, 张西,一个字都不敢说。 三人说完话。 叶绾绾歪着脑袋,开心挽聿白哥哥,娱乐圈也挺好玩的,我能不能也去拍戏?哎,?” 周聿白掀开眼帘,柔声道:“只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塞进嘴里。 个电话。 没多久之后,妆。 鞋。 他支着长腿,倚着墙, 再眉心微拧, ” ,抬起漂亮的眼睛看他。 香烟夹在他指间,在她身后静静燃烧,焦香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似乎还残留在脸上的泪痕。 了吗?” “ 了。” “好……” 周聿白捏捏她的下巴戏?” 。” 的确不大,一般。 主,感情戏也多是精神扶持。 ” 钟意怔怔,小心翼去。 她贴上来的那瞬。 ,心里全都是不满。 这感觉极度陌生。 让人激起对抗, ,来势汹汹地亲她。 激烈凶悍的吻,融化,把她的舌头津唾吞下去。 仰。 他完全碾压她。 的模样。 回到席间。 红饱满的唇上。 。 说是有公事要忙。 绾绾,让她们自己玩。 少了周聿白,少。 。 平心而论,叶绾绾的性格和,和周聿白这类人也不同。 她性格开朗大方,随和活泼,言行举止好。 也知道周聿白在叶家住过很多年,鸣的照顾。 散席之后。 钟意和蓝郁、张简则,带着助店。 。 。 ,又悄悄出了门。 ,时间尚早。 。 ,匆匆回来。 ,脖子上绕着围巾,只露着一双眼睛。 ,要先回酒店准备。 蓝郁眼窝微陷,无精。 看见她, 。我助理在餐厅,你跟我来,你先带点吃的上去……今天有早戏,等电梯的人挺多……你从那边走。” 钟意呆了呆。 毛围巾,声音呐呐:“好,谢谢蓝老师。” 她跟在他身后走。 蓝郁默不作声走在前面,部戏,跟你的解约合同是不是有关?” 钟意沉默良久。 最后抿抿唇, 蓝郁没回头。 只是轻轻你不太熟……” 就算心有好感,上。 早知道…… 第 44 章 乐圈, 好感很多,也横亘着太多的东西。 比如 她没深想, , 就已经很好。 不需要更近一步。 经纪“拍完这部戏之后, 你回公司一趟,公司对你有新的规划, , 当然……” 曼姐顿了顿, 加重情戏,不能有任何亲密举动。” ,坐在片场等戏。 喝了口热水,语气顺从:“好, 身体还残留着欢愉后, 某。 所以…… 不仅 也不许她以后在 , 这张脸。 要是不演爱情,还? , 眼睛直勾勾发愣。 ” 钟意下意识起身了吗?” “还没, 蓝郁握着剧本,在她身边坐下, ,方便吗?” “方便。” “把助理喊过来坐?”他道, ” 唇, “没事的。” 蓝郁知道, 钟熟。 但叶。 。 周聿白有所察觉, 。 慢。 一个男明星。 并不值得他分心。 蓝郁翻开剧本:“北平沦陷,此终非长久之计,还需要早做打算, 即便以后若有什 钟意一愣。 这台词在哪一页? 剧本,去找他手里的词。 “我知道,下老家避难,你也务必要小心……” 蓝郁又道倜傥,但家里一大堆糟心事,之前伪满政府……” 他左挑右捡, 钟意停住动作, “希望你能么困难,我永远在你身边,有什么事,请给我写信。” ,咧嘴朝着她笑。 ,回以腼腆笑容。 * 探完班后。 叶绾。 她没发觉他腕表遮划过的细痕。 周卦。 叶绾绾虽然喜欢蓝郁,但心不相似。 “要是蓝郁谈恋爱结婚,我也会祝福他,希” 周思筠:“真的可以吗?的、真的女人结婚?” 思筠咬住舌尖。 叶绾绾扭头:“聿白哥哥,你是不是她说话,好像以前就认识。” “她去过SAPCE,跟周思旻认识,以前应酬”周,“我跟她也认识,有些接触。” 没人告诉叶绾绾。 这个 ?” 周聿白瞟一眼过来,拍了 “没, 。 温慈柳看她们交情甚好,请 周思筠脾气娇纵,满。 温慈 既然女儿喜欢,在约束她的范围内尽力一些,对这消失。 “要不是聿白带你们去庆州,我也不同意你,“有你们大哥在,总归是放心些,在剧玩的事情?” 叶绾何,当然也没忘提钟意。 们去的时候,蓝郁和钟意在拍戏?” “对,” 叶绾绾又说起那。 周,一个劲埋头吃东西。 们真是上心,自己工作那么忙,还陪着你们过去追星,记得要好好谢谢他。” “聿白比刚来临江的时候,笑容似乎多了些,柳叹气,“好几年了,毕竟也要从以前的事情里走出来,。” 。 温慈临江那会,脸上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分外疏离冷漠,一双眼睛也是冷的, 真的很让人担心。 温慈,一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叶绾绾捧着骨瓷杯:了,我姐姐的悲剧已经彻底成为过去,长眠于地下, 叶眠于底下。 ,碰到他冰凉的手指。 少女的心。 好可怜。 如果 她可以。 ,洗了一把脸。 回来 “妈,为什么你。” “思筠, 叶绾绾蹙眉, “但是我忍不住,我,“谁不知道啊,大哥包养了钟意,花钱花心思讨好她,连去探班也是……那天” ,你年纪小小,怎么能说出这两个字,什么叫包养,这两个字侮辱了两个人,你大哥亲口说很爱钟小姐,” 着绾绾。” “我知道。但这种事,绾说,不然我们拿什么身份去说?若是聿白知道,会不会责怪我们多管闲事,他…” ,惊诧失声:“绾绾?你,你……听见了?” 血色。 她依然灿烂笑道:“我听见了,聿白哥?” 温慈柳勉强撑笑,。 听在叶绾绾耳里。 。 但周 梁凤鸣也没有。 老太太都没有。 女朋友。 周思筠卦。 这种事, 介意。 她在国外长大,认为da象。 一步,那就没关系。 温慈柳面带愁容,和叶 周家的难处,她的难处, 她的身份很尴尬,并不想因为自己无不开心。 叶绾绾理解。 所以叶 她趴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公务。 撑,你有没有想自己以后的人生?” 周聿白停住动作。 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她,温声 叶绾学术需要,你告诉我嘛。” 简单。一个好的公司总裁,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 “看似很简单,实则很难,这完全是人生么多,听起来你好像不想子的奸商,左拥右抱美女如云,法律保护的财产继承人。” 。” 他足够优秀,,主导自己的人生。 “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总裁夫人性格?才华?学历?美貌?家庭?” “……” ,学术需要。” 周聿白思忖良久,眸光深适合和匹配。” 她摇着。 助跟他说话。 牌包,刚从国外送来。 ,送到她手上去。” 全平静,轻描淡写,“早点送过去,她也许会高兴。” 很难想象,他竟然让身边的 她打电话谢谢他。 那店的路上。 司机半道停车。 ,站在车外,摁着火机点燃烟头,把电话夹在肩膀。 他眉 包装,夸张地“哇”了一声。 相信,你居然送到剧组来了,我吓了一跳。” “希望你开心。” 他叼着烟,一转身,冷车窗。 一。 ,返回车里。 怎么了?” 哥哥,我记得你以前都不抽烟。” 是啊。 他以前烟酒不沾。 应酬的时候要喝酒,这。 态? * 不知为何,钟意的事情后。 继母有了一丝好感。 。 宝,她对这些耳濡目染,品味审美都算顶好。 索性就陪着温慈柳,买。 温慈柳自己也收藏了不少珍宝首饰,笑着说挑自己喜欢的收藏,那懂,有绾绾陪着,今日真是受益匪浅。” 饰,其实也有不少好藏品。 “这些好的,很,其实我这些年,周家对我真的很好。” 温玉坠出来,托在手上:“喜欢吗?” ,点头赞叹:“温姨,这枚玉真好看,是羊脂玉吧。” 温慈柳笑道,“这是前几年,我正式登进周家大门,老太太送我的,也是” “老太太那次给了我好几件首饰,还有一个翡翠手镯子,家的老物,以前一直来,她离开周家,也把手镯还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又转给了我,说是给 叶绾绾张了张嘴:“温姨,是不是” “是啊。” ,蹙起细眉。 饭,我瞧着他们那个模样,一时起念,找了个珠宝送人,的好东西,又没舍得把这枚玉坠送出去,索性就把那镯子给了钟意……” 温慈柳把羊。 “绾绾, ,只是蹙眉出神。 她想起来了。 梁凤鸣以前手上翠手镯。 应该是 周,梁姨那时候出席什么宴会,都会戴着这一对镯子。 后来她 梁姨当着众人的面,把其中一只手 说的,让蓁蓁带走一只。 叶绾绾只镯子退还给了周家。 没柳。 最后给了钟意。 所以。 那一对镯子。 一只给了叶蓁蓁。 在他心里,钟? 叶 第 45 章 盛情难却。 叶绾绾不得。 “你是蓁蓁的妹妹, 我也知道老太太和凤鸣姐都疼爱你,我身份尴尬,辈, 但这些珠宝都是周家的, 我借花献佛送给你也合适,若是玉更贵重, 也算是温姨的一点见面礼。” 她说话熨帖舒适, 了。 后话, 特意提起这件事。 梁凤鸣当然乐意礼。 “我跟你周叔叔离婚闹到台面上,那时候跟周家划清界限,的确把老太了堪崇巷,这枚羊脂玉也在其中。” 体面,绾绾你就收着吧, 这是周家的东西, 按理说,本的, 转赠给你也是应该的。” 叶绾绾握着电话:“梁姨, 我记得姐姐下葬的时候,你放…” “, “也是蓁蓁应得的,镯子本有一对, 还, 你在温慈柳那见过这手镯?” 其实想想, , 也算合适吧。 只是离婚时她扬眉吐气,把那些东西干 见。” “” 叶绾绾知道—— 周聿的事情。 聿白哥,他爱钟意。 镯? 那她叶绾绾呢? 她以前说过, 十几岁的少女, 她朦朦胧胧哥,喜欢他意气风发穿梭在校园里的模样,喜欢他秘密。 如 话,只是默默看着。 如果有缘分的话, 现在她长大了。 。 * 。 一的餐厅,据说能吃到最正宗的墨西哥菜。 ,性格又好,再加上兴趣广泛,朋友众多。 没有富家女的娇纵,又 她跟谁都能相处,在哪 。 比之叶蓁蓁,叶绾绾阳光健康,栽培和关爱。 假于时日, 应该也会 。 “也许去环游世界,也许继续念书, “聿白哥哥,你知道的,我还没,他是个完美主义者,经常提出” 你。” “也许,再过几年,等我更成熟一些,我。” 叶绾绾问他,“我可以回国, 周聿白挑眉以。” “。” 叶,我已经长大了。” “嗯?” 她手指揪,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吗?” ,抬眸回望她。 异域情调的餐厅,柔和灯光照耀下,。” ?” “我婴儿车里喝牛奶的模样,我和蓁蓁逗你咯咯大笑,后来再回美国念书,你那时候十岁,哥,慢慢成了我和蓁蓁的小尾巴,也出” 他黑漆的眸眼温润如玉,柔声对她道:“绾绾,我很关心你,也一” 妹妹吗? 。 他知道吗? 她他。 又。 可 他的人生成长。 段。 * 周聿。 恰逢他去有事外地出差,又寞,只得拜托温慈柳多关照下她。 。 说起吃喝玩乐,周思旻当然是此间高手,身边朋友无数,能多。 。 周思旻是恨不得把叶绾绾供起来,这辈女人。 SPACE是他精心打造,连大厨。 舞池DJ表演活动应接不暇,还院,算得上是销金窟。 论起来,周 至少叶,她若是带朋友来。周思旻也一并照顾,丝毫没有怠慢。 逢着周末,周 绾。 这么冷的冬天,他的敞篷跑车,吹得发梢后倒。 等叶绾绾上了车。 又把顶蓬落下来, 和他聊天。 两人产业也有度假酒店,今天去的度假村是周家的,听说是周思旻在打理。 周思。 “叶小姐你说的这些没当回事,也没太去计较,反正我不如我大哥,他管着公司,我嘛,业打发时间罢了,玩玩而已,。” 准的浪荡子弟。 理得很不错。 叶绾绾夸他:纨绔的,但这度假村弄得还真不错,商业头脑挺灵的。” 周思旻笑了一声。 从小学什么,学赛车,学开游艇打高尔夫,学怎么花钱,怎么吃喝玩乐,还 “是吗?” 叶绾绾好奇, 盘,窝进车椅。 ,叫绾绾又太亲近是不是?” ” “我比你大好几岁,还是,“我周思旻活了二十多年,其实是里,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纨绔?” 吧。” “纨当纨绔养,毕竟我上头有个名正言顺的哥哥,我出生那会,我妈的身份还不怎么光彩,她要,那不就是个野心家,太出眼,我妈岂不是落人口实,怎么保得住这个家……所以啊,当纨绔,给人当陪衬,一辈子烂泥扶不上墙。” ,笑容带几丝苦意。 家里三个孩子,他是用来当挡箭牌的,周 只有他小弟弟,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当。 叶。 鸣和温慈柳过去的那些恩怨。 话。 叶几分脑子,至少脑子很清醒。 。 “你要,那也很好啊。”叶绾绾安慰他,“至少每天都在享受生活。” 和道。 周思玩了两日。 两人又一道下山。 周安和回临江,温慈。 周聿白出差未归。 绾,两人说笑拌嘴,相处也不觉得怪异。 吃完饭后,周 温慈柳搂着丈夫的肩差,思旻怕绾绾一个人无聊,到处俩现在,虽然是才认识没多久,相处挺融洽的。” 周安和一眼望去。 周思旻陪着叶毛球。 他以一敌二,在两。 玩得倒挺开心的。 周思 ,五官出众。 并不输别人什么。 四个孩子,周。 生。 ,周家里那几年闹得鸡飞狗跳。 周聿白小时候在美国,他。 周思筠是个女儿, 周思潼是幼子。 思旻,时常被人忽视。 少女朋友,也从来没有带回家一个。有时候痴心妄想,来,我可要吃斋念佛谢天谢地。” 个当爸爸的可要公平点,你从来没好好关心过思旻,养成他这个懒散性子,其实他本性纯良,我不管以前,以。” 周安和握着她的。” 其实不正好么。 ,要是思旻能娶叶绾绾。 那对周氏,对家里的每个人, 叶绾绾走后。 台,柔声问他觉得绾绾如何。 周思旻当然说好。 “思旻,妈放任你玩了那么多年,倚着栏杆,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慎重温柔,“你 ,你想什么呢?” 谁敢动叶绾绾,怕不 在,固然是会庇佑我们母子俩,但别忘了,上面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其他人,总有人不会让我们好过,子,还是找个叶绾绾这样的?团。” 孰轻孰重, 周思旻沉思良久,收起 * 周聿白出差一周, ,旅途奔波。 不见他风尘仆仆,仍是衣线笔挺, 。 “喜欢吗?” ,顺带分心跟她聊天,“出差实在太忙,想早一天回来都不行,把你一个人扔在临江,” 叶绾绾只在临江待一个月,实习项目 也快要走了。 ,把她晾在临江,的确心有歉意。 的。 是一枚bab,很适合小女生。 叶绾绾心。” 样,也不由得展眉一笑。 “ “还不错。” 你?” “有啊,温姨每天都打电话叮嘱我,还” “那就好,温姨向来周到, “聿白哥哥,” 是一家人。” 想的是,也许在大学毕业典礼, “聿白哥哥,” ” ” 他掩着手边报表,黑眸你的毕业庆典,我想我可以代表蓁蓁出席,亲眼看着你毕业成人,她泉下有知,想 ,嘴唇噘起。 ,又欲言又止。 * 。 青,即将返回北城之际。 只是这几天刚好休息,问江。 钟意自然摇头。 她不愿去临江,若绾绾。 怕是很难相处。 但去或不去, 李总助打电接她和张简则。 其实根本不用躲,钟。 理,身边的同事,都跟周氏集团有关系。 连她的行程, 钟走。 张简则也是连日拍戏,在车上 。 张简则翻了身,看见钟。 ,眼若春水。 他打了个哈过,也许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儿?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这种身份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而且,当 钟意扭头看他:“那你每次都在吗?” ,拉下鸭舌帽。 又闭眼睡过去。 周思筠过生日。 自然 两人狂躁的夜店。 ,全都是年轻人,或站或坐,谈天说地,语笑喧阗。 全然是穿着公主裙的周思筠。 旁边坐着叶绾绾。 钟招呼,说两句话。 自然。 同。 叶绾绾这次视,姿态也很矜持,极含蓄地冲着钟意笑了笑。 毋庸置疑,。 姐你好,我是叶绾绾。” 良 钟意抿 即便演了好几年的戏,也接触过这类角色,但放在现实场合,见面 她心底有怯意。 钟意。 其PCE有个重要应酬。 让钟意过去陪他。 ,说了声失陪。 厢。 她。 今天是招,吃完饭之后还囔着要热闹热闹,坐在包厢里使劲给周聿白灌酒。 他挡不住。 客户应酬那一套, 巧笑嫣然,跟他一唱一和,也算是把那 谈完合作的事儿,后半场又交给了周思旻,找。 尾声。 。 ,调笑说去找人,也出了包厢。 ,倚着栏杆等他。 夜,包厢里尤其燥热。 周聿,脸颊眼尾也带了些淡红。 他朝着她走过去,眉眼蕴着几分笑意, 两根修长手指一拨,扯开领带, 步伐姿态,。 “要不是你来,我身。” 衬衫敞开几颗扣子,露出冷。 他终于呼吸上口凉气,撑手在她身侧,黑眸锁着她,不定,没想都懂我意思。” ,嘴唇水莹莹的。 “还行,” 他低低笑了声。 。 ,脑袋晕不晕?” 钟意正晕飘着,闭了闭眼睛,有点。” ” 话音未落。 ,已然弯腰,吻落在她红唇,辗转吮吸。 着,透不过气似的,呼吸轻喘。 她直觉想躲。 ,身体绵软如水,半丝力气也无。 他的吻又深又麻, 腰。 深俯身体,唇舌交缠啮咬,加深 腰,像柔软无骨的绸,在他臂弯越拱越软。 像婉转脆弱的柳条,似 远远地从后背看。 腰翘臀。 挨蹭在他西装裤畔那双修长笔直的美腿,和缠绕在他脖的雪白柔荑。 让人浮想联翩。 钟意躲不过他热情纠缠的吻,躁动不安地撇过脸,在丝清凉的空气。 。 一双幽。 意识瞬间清明。 身后无处可退,坚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而来,游离至她的唇珠。 “叶……” ,也吞噬她的话语。 。 他不管不顾,强硬抵着她, 第 46 章 然一体。 , 垂头丧气地走开。 拐角处正遇见周思旻,吊儿郎当倚着墙,把一瓶冰 冰凉的触感, “难过了?” 子, “你这怎么落荒而逃了呢?哦,对了, 你中文好不好?知不知道落荒而逃是什么意思?” 叶绾绾横眉瞪眼, 周思旻陪她坐着, 也顺便开导她:“你抢过来呗,你可是叶大小姐啊,想做什么不行啊。” 对啊。 ,想做什么不行。 “聿白哥哥和姐姐根本就不相爱,订婚只是为了利益, 姐姐去世的时候, 他淋湿站在雨里,好冷清的模样, 我想, 大。” “可是我我当妹妹看,还爱上别人了。” 。 人, 会把镯子送给她,会旁若无人地热吻。 那人却不是她。 周十一岁, 说爱的时候还没开窍吧, 这种不可捉摸的东西, 不要早早下定论, 种花花公子懂什么。” ,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瓶。 开。 他找人问叶绾绾在哪, 一块玩。 也没说什么, ,安全无虞。 后护着叶绾绾。 钟意跟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半。 她披着他的西服,脑子清清楚楚:“周总,我 周聿 钟意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红绾绾啊。” 那象。 她夺主。 他又怎么能这样。 “我和你也是事实,没有必观望状态,彼此没有任何约定,在承诺达成之前,她可以尽情交男朋友, 冬日夜色的映衬下,他的侧脸线条清隽利落,感。 “……”钟意嗫嚅,“我不喜欢这样,她应该是不高兴……不能在她难受的时候还这样刺激她,至,不能罔顾她的情绪……” ,有点语无伦次。 。 周聿白听懂了。 他蹙眉,盯着她看了良久, 他脸庞凑近她,近到呼吸相缠,狭目半眯:“钟意,,要死要活说爱我,可下床后一点,还眼巴巴替别人着想?” 钟意一愣。 她偏首躲开,脖颈柔韧优美,呐呐道?” 。 白同住,而是在附近酒店住了一晚。 订了 周。 又趁着时差,给叶 叶绾绾过几日也准备回国,他跟叶家活,让叔叔阿姨放心。 再还有一事。 案,两家打算联手合作。 这个收购案如果谈判顺利,周聿白 江阿姨都能见你一面,倒是你母亲那边,凤鸣现在是个大忙人,分身乏术, 周聿您,她每次都想着再回洛杉矶小住,结果回回出差都是欧洲。” “等,聿白,谢谢你照顾绾绾,给你添麻烦了。” “江姨您客气,其绾,有时候出差,只能麻烦我继母陪陪她,差的不太,平时也能玩到一块去。” 说起继母。 江姨问道:“你跟你继母关系如何?” 周聿白苦毛病,但我妈毕竟委屈了二十年。” 江姨沉沉叹气:“清着风光,私底下都是一堆虱子,人一辈子也是这样,没有十,你母亲如此,你也是,我也是。” “您说的是。” * 叶绾 跟在周聿白身边,除了公司就是商务应酬,有关。 但周思旻不一样。 花钱培养出来的纨绔,他乐。 骑马钓鱼、赛车赌球,就没西。 ,对叶绾绾也自然上心。 ,相处也是融洽。 温 周,倒也不太反对,只是怕他们玩得过火,让人寸步不离跟着。 。 哥,我还有几个月就大学毕业了。” “我记得。” 两人之前约好过。 下的时候,他会来观礼。 “等我大学毕业后,可以自己做决定了,你还”她歪着脑袋笑问他。 周聿白注视着她,沉直把你当妹妹看,绾绾……很多事情,提前设想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只有放下眼前,我们才能去考再谈……” “?喜欢到甚至把手镯都给了她,甚至都没有考虑梁姨,没有 周聿白垂眼不语。 叶绾绾看他沉默。 溜地转:“如果我跟周思旻在一起,你要如何呢?” ” 叶绾绾也知道。 如果她和周思旻在一起,梁姨会非常非常生气,吧。 聿 “绾绾,不管我跟你说什么,我说的每如果你喜欢,我完全不起,周思旻也许当朋友很好,但他跟你不适合,你记得你是叶氏集团的女儿, 叶绾绾姐适合你吗?” 驳她。 他忍不住按眉心,苦口婆心:“ “爸爸妈妈说过,比起姐姐的悲剧,”叶绾绾耸耸肩膀,“是你自己说不要设想太远的事情,我发觉趣多了,长得也不错,也许可 周聿绾!!不要胡闹!” 叶绾绾理直气壮,甩头就走:,我也邀请了周思旻。” * 叶绾绾悻悻而归。 梁凤鸣那边也感应到她的不开心,打电话给周聿,她说自己在临江,好些时候都是” 周聿白“嗯”了一声,声,实在脱不开身。” 梁凤鸣忙?” “年终事情多, 公司分级太多,大多数时候,不管什么位置,行为 量。 梁凤鸣也摊子事情。 。 “我信不过温慈柳那家人,绾绾性子单纯,以后你” “还有,绾绾说你陪她去剧组探班明星,前两日我在电视上看见……聿白,你和那位钟小 回北城,再仔细跟您说。” 关购案。 ,总部通过后,项目又返回到了临江。 周安和过来临江, 父子 “,听说昨天半夜才回来,今天又来公司,会不会太累?我看你脸都瘦了茶,“要不然休个假,散散心?” 周聿白说不累。 “那解过。既然是叶氏集团主导,天恒协从,也不需要额外费心神,索性都跟着叶家的安排走,和后续动作……聿白,公司也离不开你,我想了想,这事不如交懒散惯了,又只听你的话,不如就让他代劳,,你看如何?” 周 周聿白捏紧茶杯,薄唇微以,我当然也听您的。”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把上,人的精力有限,巨细靡遗都管着,早晚有累倒的一天,有些小事,,前两天瀚文跟我说,他手上有个小项目,你亲手把关,开了好几轮的项目大会,这不… 你有空也多陪陪家里,你” 他接着父亲的话头,,近来我也的确觉得太累……另外,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母亲忙于自己的事业,身边又无人照顾,再加上钟意也在北城,我虽然临江有温姨和思旻他们,但工作忙碌,偶尔心也惦记着回北城……” “也该回来,,也历练够了。” 周聿白思忖良久,最后不知心:“不如……我回北城待一段时间,先休息休息,临看是由你负责,还是暂交给温舅舅?他在那边深耕十几年, 要想休假就尽管去,年轻人总要有点闲情逸致,我先给你放假,等你休息好了再回公司,后” 周 其实说到底,,只有梁凤鸣不愿。 温慈柳挽留他,不城。 周聿白苦笑解释:“上次绾绾来临江,自然有人伤心,我怒……我回去陪陪她们。” 温慈柳了然点头,凤鸣姐问好,钟小姐下次有空,” “这是自然。” * 回北城。 但她八卦公司人事变动。 这简惊雷。 开邮件,说是周总由于个人事由,暂辞总裁事务,公,汇报给温总,最高级别直接汇报给董事长。 就因为这事,整 夏璇在电话朝臣,累死的都是我们打工人,这个小周总来的匆匆,去的匆匆,也么药,公司情况也挺复杂的,温总妹妹是总裁夫人,小三上位的,公司以前走裙带关系,责,小周,现在小周总一走,温总又提上来了,又给我们一顿忙活,这个公函也没写清楚,谁知道…” ,握着电话听八卦。 一”的声音。 衬衫西裤,,长身玉立,神色清朗。 朝她微微一笑。 劲。 哦,对了…… 四小时待命跟随的李总助。 第 47 章 钟意举着锅铲, 十分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他跨步进来,语气平平淡淡,“还是你不希望我来?” “不是……” 夏璇公司的人事调动函发布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这种时候, 他难道不应该在处理一些事情? 或者回到集团总部和周家,各种正事讨论场合? “你公司……怎么了?”钟意难得问他公事, “出什么事了吗?” 周聿白挑眉:“你从那听说什么?” “夏璇, 她说她们公司现在鸡飞狗跳, 一团乱麻。” “是么?”周聿白展眉一笑,笑容怡然自得,“最近太忙,索性休个长假休息。” 他闻到香气,高大身形朝她走过去:“煮什么?” “红枣莲子炖木瓜。” “听起来很适合女生。” 钟意低头搅糖水:“清甜滋润, 对皮肤和睡眠都很好。” 不是他喜欢的食材。 但他这会难得有兴致:“煮好给我盛一碗。” “好。” 没来得及寒暄其他, 他又迈步去书房。 打了几通电话。 “那几家公司底子都很干净,你放心吧, 都是信得过的人。”赵晟笑道, “聿白,你这时候怎么好端端的从临江公司退出?天恒内部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你给我透个底细?” 周聿白疏懒叼着烟:“临江呆腻了,再留下也是浪费时间, 北城迟早要回来, 不如早点回头陪我爸妈, 集团这边, 现在新能源正在风口浪尖,我爸精力有限,有意向让我负责公司这块业务。” “你能回来那可太好了, 那以后咱俩可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不知道我现在纯属靠天吃饭……” “……” 钟意端着糖水过去,书房已经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周聿白神色淡淡,盯着电脑若有所思。 见她过来,他长腿一收,把烟头摁进了烟灰缸。 “出去吃。” 他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又陪着她出去。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厅喝糖水。 随意聊些话题,寒冬的天气,新开的餐厅,她出镜的电视广告,身边的朋友。 周聿白问她:“最近有什么工作?” “也没什么,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我可能要在家住一段时间。”他轻描淡写,“你尽量别走太久。” 钟意一怔,轻轻应了一声。 是要她陪的意思? 钟意没想那么多。 在一起那么久,他一直忙,几乎很少在过夜的那个地方长久停留。 两人最长久的相处是在床上。 没想到他说在家住,就是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 有时候在书房,有时候打电话。 更多时间仅仅是呆着。 找点事情消遣。 看书、浏览新闻、游泳跑步。 还有窝在沙发里摁遥控器,坐在书房梯凳上整理书籍文件,端着咖啡杯坐在落地窗前发呆。 即便再画面赏心悦目。 也反常地跟“家”这种环境格格不入。 周聿白也会出门。 应酬其实不少,他能推则推,但也要陪爷爷奶奶,或者约着赵晟他们聚聚。 大家都乐见他回北城。 只是拖了很久才去见梁凤鸣。 梁凤鸣也不催他,只等着周聿白过去给个交代。 周聿白坐进她的办公室,等秘书端来茶,才好整以暇开口喊了一声妈。 “儿子,说说吧。”梁凤鸣一身利落正装,离开电脑,推了推鼻梁的眼镜。 母子在桌子两侧,对峙而坐。 “我听说跟叶家合作的那个银行并购案,本来是你接手的事情,最后怎么是周思旻去对接,你江阿姨打电话过来,也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什么时候能插手你的事情?” 周聿白手肘抵着椅子,双手交叉,姿态从容:“这是公司的安排。” “你爸的安排——”梁凤鸣嗤笑,“聿白,我离开周家的时候,把所有东西全都给了你,我是空手走出去的,连他们家一件首饰都没要。也是承诺周家,离婚后把所有的补偿都还给你,才逼着你爷爷和你爸分割股权,你也正是凭此进了周氏。现在就凭你爸一厢情愿,难道你就被他牵着,看他给温慈柳母子几人谋福祉?” 这话周聿白听过太多次,已经耳熟能详,烂熟于心。 记忆和痛苦不断重复,已经刻进了人生。 组成命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周聿白垂眼,长睫挡住幽深眸光,淡然道:“即便我持有您和爷爷的股份,但他毕竟是周氏董事长,也是我的父亲,爸手握最终决策权,加上董事会决议……既要考虑公司利益,又要顾念家里亲情,很多事我也做不了主。” “聿白。”梁凤鸣重重往椅背一仰,痛心道,“你性格总是太端持,在临江几年,我也没见你和温慈柳闹过半分嫌隙,是不是也被她拿捏心软,难道就打算这样,看着本属于你一个人的东西,被人瓜分掏空?” “那您想要我怎么做?”周聿白捏了捏眉心,“您和爸离婚,温慈柳是周氏的董事长夫人,您让我和她撕破脸?把那几个弟弟妹妹赶尽杀绝?他们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遗产继承人,也是爷爷奶奶的孙辈,平时只顾着吃喝玩乐,又能挑出多少错处?我身居父亲之侧,和他对立反目,连累公司声誉和股东利益受损,爷爷奶奶年事已高,会纵容我生事?董事会那帮叔伯又岂能同意?” “所以你退回北城,打算不管不顾?好好当你的接班人,让大家看你清高贤能,父慈子孝?” 她这个儿子啊……心太软,也太瞻前顾后。 周聿白无言以对。 他沉默良久,最后回应:“我去临江的时候答应过您,不会让温家好过,绝不让他们得偿所愿……您给我一点时间,放心,我保证这不会太久,绝不会让您二十年的忍辱负重付之东流。” 梁凤鸣心绪翻滚。 难道是她对儿子的要求太苛刻太不近人情? 她最后摘下眼镜,疲倦眨眼,失望叹气:“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算了。你回北城也好,至少也是回来了,这边很多事也离不开你,听说周氏和叶家未来有很多合作,其实这都是看在你的情分上,如果有一日你和绾绾能修成正果,也不怕周安和在背后给你下绊子。” “只是你和那个小明星,这么久了还在一起?你这阵子没住家里,也没住酒店,是跟她在一块?这事绾绾知道吗?” 周聿白狭目微垂,久久不语。 “聿白?” 他自觉伸手去掏烟盒,摸到银质的方盒又颓然顿手,脸上藏着不愿承认的神色:“她陪着我,我心里高兴点……我其实……“ “儿子,妈劝你一句。”梁凤鸣冷声打断他,“世上优秀的女孩子何其多,你总该明白自己要走的路,别跟你爸一样,被会演戏的人迷得神魂颠倒,最后连脸都不要。” 周聿白心里想的是—— 可是她演技很烂。 “你搬到香蜜湖来住,跟她一刀两断,不要再节外生枝。” 周聿白站起来,迈步往外走:“我明白,再等等吧。” “聿白,你不懂女人。听妈的话,别逼妈妈出手。”梁凤鸣语气有几分动怒。 他驻足回头。 露出只在小时候显露的讨好笑意:“求你了,妈妈。” 梁凤鸣愣住。 他小时候总会说这句话。 “求你了,妈妈,可不可以让我再玩会游戏。” “求你了,爸爸,你能不能不要走……” “求你了,阿姨……” 后来梁凤鸣不许他再说这个词。 说一次便要拿尺子打他一次。 求人没有用。 世上很多难事,只有自己才能解决。 * 回到家,钟意只看见周聿白那张若无其事的脸。 屋里暖气很足。 电视放着电影,她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挖一勺冰激凌吃。 周聿白在她身边地毯坐下,支起一条长腿。 懒散又沉默地陪她看电影。 她偷偷觑了他一眼,把冰激凌碗递过来:“吃吗?” 冰激凌碗里好几种颜色,浅粉柠黄乳白。 “什么?” “覆盆子、芒果、开心果三个味道,还有果粒。” 他对这种东西没兴趣。 钟意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冬天吃冰激凌很开心。” 他冷淡瞟她一眼,张嘴咬住勺子。 浓郁又冰凉的水果牛乳味。 蹙眉咽下。 钟意一连喂了他好几勺。 “有没有开心点?”她小心翼翼问他。 周聿白板着英俊的脸:“女明星吃这个容易胖。” “是吗?”她往自己嘴里填了一勺,含含糊糊道:“总裁吃这个容易幼稚。” 周聿白径直抢走了冰激凌碗。 钟意别别扭扭坐了会,眼珠子骨碌滚,咬着勺子腹谤他。 趁他看电影,偷偷探手过去挖一勺。 他攥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拽,拽进他怀里。 他把她圈住,双手搂住她的腰,像搂着个毛绒玩具。 把冰激凌碗塞进她怀里:“吃吧。” 他只想这么抱着她,安安静静放松一会。 后来电影结束。 冰凉凉的冰激凌融化在了唇舌之间。 又佐在温热的肌肤上。 她被炙热和冰凉的违和感弄得神魂颠倒。 他英俊的眉眼有浓得化不开的阴暗情绪。 钟意颤颤巍巍伸手抚摸他英挺锋利的脸庞,嗓音破碎:“你今天……好凶啊。” “痛吗?”他低头亲吻她。 不觉痛,只是被完全填满。 一丝罅隙都无。 也许是汗涔涔的快乐,也许是她的神色太惹人怜爱,也许是耳鬓厮磨的满足感。 他也渐渐温柔体贴,一双墨瞳如云雾拨散,雪雪清锐,喑哑喊她宝贝。 钟意几乎像碗里的冰激凌一样融化。 太沉溺,恍然也有不真实之感。 她没想到就这么开始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 两人一起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后一起去浴室洗澡,他懒洋洋站在镜子前刮胡子,她在一旁刷牙。 她帮他新买的一套剃须套装,使用复杂,但她喜欢它淡淡的奶油杏仁的香气。 可他很讨厌,皱着眉头抗拒。 钟意亲手帮忙揉出绵密泡沫,仔细挤在他脸颊,还能摸到他下巴淡青又粗砺的一点胡茬。 那感觉很熟悉。 是晨起时接吻的酥麻,还有滑过她柔嫩肌肤的微刺。 清俊眉眼近在咫尺。 没穿高跟鞋,两人的身高差距便有些明显,只能踮着脚尖,辛苦举着胳膊凑近他,很认真地帮他打理自己。 他昂起下巴,凉凉睨着她的动作,漆黑睫毛柔顺,垂在眼下,神色透着一股不耐烦又按捺隐忍。 像只被压迫的大型动物。 “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不要动哦,我也是第一次刮胡子……” 温顺的刮胡刀轻轻滑过面颊,沿着下巴线条往下,她眼神专注,神情认真。 嗓音又甜又轻柔,像哄孩子。 想起来,她有个叫枝枝的小侄女。 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回家,用甜甜的声音跟小朋友说话。 周聿白任由那股奶油杏仁味扑进鼻尖。 虚虚搂住她的腰,安安静静站着。 有时候一起待在书房。 他习惯坐在梯凳上看书,穿衣料柔软的家居服,眉眼五官的锋棱都软化不少,一页页翻动书页。 她帮他整理书架,才知道他学过钢琴和小提琴,会画画会马术,高中棒球打得很好,大学更是拥有眼花缭乱的履历,再往后,就是金融、管理、项目和公司的各种杂物。 认识他这么久,他在她面前只有一个身份。 天恒小周总。 有钱、有势、有颜。 “你真的会拉小提琴吗?”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蒙灰的琴盒,“为什么要把琴藏在这里。” 他慢悠悠喝一口咖啡:“以前客户送的,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会小提琴,特意订了这把琴,顺手扔这。” 可惜从来没打开过琴盒。 钟意语气满是祈求:“可以拉给我听一下吗?” 周聿白勉为其难接过她递来的琴,试着动了几下琴弦。 他坐在高高的梯凳上,浅浅闭眼,神态安静柔软,修长灵巧的手指缓缓拉动琴弦。 他拉了半首曲子。 初时弦间略有涩意,而后音乐声低缓流淌,旋律迂回。 她目光闪闪动人,漂亮的眼里满是钦慕。 周聿白睨了她一眼,突然就停住琴弦。 “怎么突然停了?” “忘了乐谱。”周聿白不动声色地把琴递过去:“喜欢吗?喜欢就送你,请个老师学学。” 钟意托腮:“你教吗?” 他把自己端得高高在上:“我不教笨学生,不过等你考级过关,我可以点拨一二。” 语气深沉骄傲:“念高中的时候,我就出席过演奏会,还拿过不少奖。” 钟意咧嘴假笑:“您真棒。” 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啧。 “不信?” “当然信啊,您是谁,天恒的小周总欸。” 周聿白冷哼一声,冷脸不理她。 “不过我对琴没兴趣。”她把琴放回琴盒。 他挑眉:“没兴趣你让我拉琴?” “对啊,我只对你拉琴有兴趣。”她理所当然敷衍他。 她说只对他有兴趣。 周聿白的视线从书本挪到她身上。 三百多平的房子,一个人住着空旷。 两个人住着也绰绰有余。 只是很难完全掌握对方的行迹。 有时候钟意半夜醒来,摸到身边空荡荡的。 才知道周聿白窝在书房,盯着电脑屏幕,蓝绿色波动的粗细线条起伏,不知道是股票还是证券交易。 他偶尔回去看爷爷奶奶,或者陪伴母亲,还有朋友应酬之类。 有时候很晚回来,有时彻底不归。 有时候见赵晟那帮人。 也不会带着她一块出去。 但从来没见他去公司上班。 也没见过李总助的身影。 钟意直觉他有什么事情。 这事情势必跟天恒有关。 天寒地冻的时节,钟意喝糖水的次数便直线飙升。 餐厅弥漫着甜丝丝暖融融的香气。 钟意有时候会打电话回家。 问钟妈妈应该煮多久,某种糖水的窍门是什么。 有时候钟心和枝枝会凑过来跟她聊天。 视频的时候,钟意会找准角落,不让家里人发现自己住的地方有异。 周聿白当然也不会入镜。 挂断电话后,两人坐在餐桌喝糖水。 钟意先给他盛一碗。 他知道她进娱乐圈赚的第一笔钱,帮着家里买了套房子。 全家人还住在一块。 “我们家以前好小,七十多平,只有两个卧室,我和我姐姐睡上下床,我妈妈还要用厨房煮糖水,我爸爸还要备课写教案,从小到大,我的愿望就是买个大房子住,爸爸妈妈姐姐和枝枝,可以一直住在一起……” 他淡声开口,不知道是批判还是赞同:“你家里人的关系很融洽,家庭观念也很厚重,依赖感也很强。” “因为爸爸妈妈爱我,我也爱他们,当然希望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周聿白慢条斯理搅着碗里的番薯:“我有记忆起,就是借住在叶家……那是个很大的庄园,叶家分了后花园的一幢白色小楼给我和我母亲住,我一直在那住到六七岁,在周思筠出生后,我母亲才带着我回北城。” “回国之后,我妈带着我搬回了他们的婚居,我爸大概每周回来住一两天,他要出差应酬,还要照顾临江那边,后来我妈开始自己创业,在家待的时间也渐渐变少,很多时候就剩我自己在家,他们会把我送去堪崇巷陪我爷爷奶奶……就这么住到了我十三四岁。” 他说话声音很轻。 钟意停住筷子,抿着唇,想象了一下他这么多年的生活。 “不用同情我。”他戳破她视线里的怜惜,声音冷冷,“我的卧室比你整个家还要大。” 对…… 他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我没有同情你。”钟意很想翻个白眼。 埋头默不作声喝糖水。 “后来我又去了美国念书,起先还是住在叶家小时候那栋楼里,后来搬到了公寓,开始独居……只是叶蓁蓁谈恋爱,会偷偷带男朋友过来约会,我只能去住酒店……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长久住过……” 钟意愣住,被番薯呛了一下。 “叶蓁蓁不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怎么,咳……会有男朋友?” 周聿白垂下冷淡的眼:“她从小和家里厨师的儿子一起长大,少女时期开始恋爱,只是被家里百般阻扰,我帮她掩护,一直到订婚,她车祸去世。我没有爱过她。” 钟意简直要从凳子上跳起来:“可是,可是……周思旻说……” “她是借着和我度假的名义,跟男朋友一起出去玩,结果出了事故。没有人想公开此事,对外隐去了她的男朋友。” “周思旻总想在我身上挑事,以前甚至找过和叶蓁蓁相貌相似的女生,可是到最后……” 没有感情波动的人是无趣的。 他瞟了钟意一眼。 可是到最后,她自己走过来了。 钟意瞠目结舌。 她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 “没有为什么,只是从来没有和人说过。”他起身离去,似乎轻轻吐了一口气,神色镇静冷漠,“说出来的感觉……也就是这样了。” 并没有快乐。 也没有让人难受。 拥有的东西太多,唯一一点缺失便显得微不足道。 后来钟意推开了书房的门。 他一个人呆着。 她站在门口:“你想不想看电影?” 他淡声说不想。 钟意再走进一步,笑问他:“你想不想陪我去逛逛超市?家里需要添点东西。” “你可以选择外送服务。” “可是我比较喜欢自己逛,我还拎不动超市的购物袋。” 她冲着他笑,眉眼弯弯,梨涡掬着明媚阳光。 没有其他原因。 他给她花了很多钱,她有义务陪他。 周聿白静默了几秒。 哗然起身。 两人一起出门。 他穿一身黑,剪裁笔挺的羊绒大衣,内敛深沉,眉眼干净利落。 钟意穿得像软绵绵的云团,毛绒绒的毛衣,脖子上绕着羊毛围巾,带着毛线帽,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超市离得不远,只需步行过去。 钟意挽着他的手臂。 好几天没有出门,最近下了几场雪,硬邦邦地冻在墙角。 寒风凛冽,见缝插针地往骨子里钻。 天上飘着细碎的雪霰,被冷风挟裹着扑在脸上,有微微的痛感。 “有一年……我和唐柠一起参加晚宴,散场之后,我走出去打车……也是这样的夜晚,也下了这样的雪粒子,好冷好冷的风……” 周聿白神色冷酷:“嗯?” “我看见了你……” 他轻描淡写:“你手里抱着一个包,对着我笑了一下。” “你还记得。”她胸口如堵,讶然看他。 他收起冷峻下巴,语气几分笑谑:“你说杨韵诗抢你男朋友,说自己伤心欲绝,还说女人绝不能在爱情中下跪……在那种场合,很难不让人记得。” 钟意咬唇,尴尬得捏了他一把。 他抓住她的手,顺势塞进大衣口袋。 那时候寒风吹着她单薄的裙摆和浓密的头发。 她像一朵欲仙去的水仙花。 那一瞬他有种直觉。 总有一日,这个姑娘会找上他。 * 唐柠的事业比钟意走得要更顺利。 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她凭着这些年稳步积攒的人气,终于小小爆红了一把。 至少离小糊咖走远出了十万八千里。 也不再需要钟意的帮忙。 但两人常常有联系。 钟意知道她最近拿到了好几个本子,这几个月一直忙着在剧组打转。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唐柠突然联系她。 唐柠在电话里的声音焦虑嘶哑:“钟意,你能不能帮帮我?” 钟意倏然紧张:“怎么了?” “我前阵子不是拿到了一个剧本,女一的角色,但是有个投资人……我拒绝了很多次,实在躲不过去……我听说,这个投资人跟北城那些公子哥的圈子有些关联,你能不能帮我一把……实在抱歉,我已经找过了能找的所有人,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跟你开口……” 钟意脾气涌上来:“是谁?你先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 第 48 章 唐柠说的那个人, 钟意也认识。 张三公子。 这人身边美女如云,也最喜欢勾搭电影学院那些嫩生生的漂亮面孔。 钟意还记得早年他的浮浪视线。 后来周聿白带她去应酬,这人倒不敢明目张胆瞧她。 唐柠哽咽着说起张三如何□□熏心, 威胁她陪/睡, 还让她杀青后陪他去澳门,如若不从, 戏别想拍了, 等着公司冷藏, 这辈子都别想在娱乐圈翻身云云。 她知道钟意身后有周聿白,也许能帮她一把。 钟意胸臆如堵。 这些事情,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自己这样就算了,她看着唐柠努力了好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 凭什么也要面临这种境地。 钟意胡思乱想良久, 最后稀里糊涂去了书房。 指尖触及金属门把的那一瞬。 她倏然回神。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周聿白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冬日温煦的暖阳裹着他的身廓,宽肩长腿, 背影清落。 香烟静静燃烧。 男人的嗓音清润:“……我许久不进公司, 也没有过问这个项目,温舅舅, 不如你去问问思旻……南郊这块地以前就是他经手,所有的政府批文, 也是他找人去办……” “当然, 我不干涉临江那边的事情……若是有事, 你直接跟董事长汇报, 我过两天去爷爷奶奶那,也会找父亲好好谈谈……” 钟意转身去煮咖啡,再端到他身前。 他电话已经打完, 坐在电脑面前,剑眉深蹙,目光沉沉盯着电脑屏幕。 她垂着脑袋,磨磨蹭蹭,脚步迟疑。 周聿白抬头,看她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了然挑眉:“有事?” 钟意捏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吞吞吐吐把唐柠的事情说了一通。 甚无底气、小小声问他:“你能不能帮帮她?” 他不说话。 钟意抿抿唇,补充道:“唐柠是我在圈内最好的朋友,我跟她在星澜就认识,一起熬过了好多日子,她也帮过我很多,我真的不想看见她被欺负。” 她撒娇似的牵他的手指,清澈的眼睛满含希冀地看着他。 周聿白却有些冷漠的平静。 他缓缓吸了口烟,把烟头摁灭,看着她的眸色几分冷清。 “这忙,我帮不了。” 钟意心头微慌:“为什么?张三公子,他明明就有求于你。” “我没有义务帮忙。如果唐柠接受不了,可以直接反抗,张三奈何不了她,代价不过是少拍点戏,但至少还有点事情干,或者选择退圈,一劳永逸。” 钟意心绪紊乱:“可,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扼杀一个演员的才华和梦想。” 他漠然道:“你也是演员,你应该知道。” 她当然知道。 她也经历过,后来她遇见了他。 她主动攀附上了他。 她过着优渥悠闲的生活,变成了他掌心的一只鸟。 钟意悻悻走开。 到了晚上,她到底不死心,又主动过来缠他。 “这对你们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对唐柠来说,却可能是绝望之境……拜托了,你帮帮唐柠一次好不好?” “钟意,这个忙……放在以前可以,现在不行。” “求求你啦,亲爱的。”她撒娇。 钟意像茑丝花一样缠着他。 雪白贝齿轻轻啮咬着他的耳廓,灵巧滑腻的舌尖轻呵热气。 丝丝淡红从周聿白的耳根一直蔓延到他的脸颊眼尾,像蚁噬一样的酥痒侵入骨髓。 那双黑眸早已沾染了欲色。 流光溢彩,幽灼撩人。 钟意使出浑身解数给他快乐。 没想他爽完之后,却依旧说不。 枕边风对他毫无用处。 但周聿白多解释了两句:“上次那个国外的投资案,还记不记得?” “我驳了张三的面子,这事黄了,被其他人抢了机会。他心胸狭窄,对我有怨气,他家里和周家有关系来往,我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跟他添乱。” 钟意没吭声。 只是抱着自己的膝盖,愁容满面。 “这件事,你就非得帮忙?” “唐柠是我的朋友。” 他冷声道:“你是她的朋友,不是她的救世主。你已经尽力,帮不了的忙,不必强求自己。” “我只是对唐柠的处境感同身受,我们只是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却还是因为各种原因碰壁,绝望地意识到没有人会来帮自己,就好像看到我那个时候,很累很焦虑,不管去见什么人,去什么地方,都会紧张害怕,每天告诉自己就这样堕落吧,可事到临头又偏偏要挣扎……遇到那个魏总,他的手碰我的第一次,我回家洗了几个小时的澡,他给我下药的时候,我在洗手间催吐,甚至觉得我根本活不过那个晚上……” 她眼睛里有着茫然:“我已经放弃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可是我看见唐柠,她喜欢表演,她有梦想。我希望她顺顺利利地走下去,希望她能走到我无法企及的高度,意气风发,扬眉吐气。我不想看见她跟我一样,因为这种原因,半路夭折……” 钟意眼眶通红,嗓音渐低。 他偏首瞧着她,撩起垂落在她鬓边的长发。 看见她那双被挡住、泪光闪闪的眼。 周聿白很少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 但她现在柔软得像一捧白色细沙。 让人想捧在手里。 钟意怔了片刻。 脑子里灵光乍现,慢吞吞开口:“也许我可以以去问问……蓝郁……行吗?” 他阴沉看着她,剑眉紧锁。 最后淡声道:“我只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 这事最后还是周聿白出面帮忙。 他请赵晟攒了个闲局,请了一帮朋友聚聚。 周聿白带着唐柠去赴约。 看她面色苍白,忐忑不安,温声安慰了她几句。 他对外就是这样的人。 风度翩翩,温润如春水。 唐柠放松不少:“谢谢周总。” 他姿态清雅,回以微笑:“不用紧张,你跟着我走就行。” 唐柠心想。 真羡慕啊,钟意的运气真的比她好太多。 周聿白领着唐柠去了玩乐的地方。 都是圈子里有交情有往来的人,大家都没必要藏着掖着。 张三公子看见唐柠身姿柔弱地坐在周聿白身侧。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姓唐的小明星三番五次找借口拖着他,搞了这么久还没得手。 今天却偏偏乖乖巧巧跟着周聿白。 原来之前那些推辞,是看不上他张三? 当然了。 天恒集团的周少,是真了不起。 家世相貌权力美色,天底下什么好处都被他占了。 周聿白跟张三公子一来一往,谈笑风生。 张三皮笑肉不笑:“周少很久不带人出来,今天身边这位清丽佳人……好像是我投资的一部剧的女演员,原来跟周少认识?” 周聿白含笑:“听说她好几次得罪三少。” 他指使唐柠给人倒茶:“还不快过去认错赔罪,以后再遇着三少,态度恭谨些,别丢我的脸。” 这就是护短的意思。 张三喝了唐柠那一盏茶,对她倒彻底失了兴趣。 “既然是周少的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拱手相让就是了。” 张三心猿意马,找了个僻静角落单独说话,“我在唐柠身上投了不少钱,既然聿白你对她有意,那……那位姓钟的小姐,不如让给我玩玩?”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飘过钟意那张脸。 总觉得心头发痒。 之前念着是周聿白的人,一直也没敢有什么动作。 现在既然周聿白有了新欢,都是女明星,他拿唐柠换钟意,也不算亏。 “钟小姐?”周聿白眸底暗色沉落,不动声色,“三少怎么记得她?”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她一见如故,真有些念念不忘。” 周聿白笑容有些阴戾:“三少要是喜欢她这款,我帮你挑个更漂亮、更知情识趣的。” “我就看中她,她那脸,那胸,聿白你真是艳福不浅,不过,这么久也该玩腻了吧。” 周聿白冷笑,轻描淡写:“她姿色平平,三少怕是惦记错人了。” 张三看他那副表情,明显是不太爽快。 阴恻恻笑道:“本来呢,大家和气生财,大家万事好商量。但我这人向来不会说话,就容易罪人,我记得原先我家里起了个项目,看好临江南郊的一块地,还派我跑过几趟,不过最后这项目被人抢走了……这倒没事,只是我恰好知道点内情,这地皮上原先有个快要倒闭的厂子,不知道使出了什么办法被强拆走了,这地的隐患也不少,但我听说,最近有个大项目投在这里,这不是埋了大雷嘛……” 周聿白泰然自若:“这是天恒的内部事务,道听途说不可信,三少要是有兴趣,不如亲自去天恒问问。” 张三“啧啧”两声。 周聿白雅然笑道:“不过……我这里也有个项目,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至少也是一本万利,不知三少有没有兴趣,找个时间坐下来聊聊。” “好啊。”张三懒声道,“那我就静候周少。” 唐柠跟着周聿白回去,看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她轻声问:“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周聿白对她清浅一笑,“抱歉,介不介意——” 他扬起手里金色的打火机。 唐柠摇头说不介意。 打火机“叮”的那一瞬。 火光擦亮他神游的眼,燃起一簇冷淡又沉寂的光。 很清淡的香烟味。 唐柠怔怔看着。 他侧脸轮廓利落分明,说不出的英俊动人。 * 钟意收到唐柠的微信,知道这事办成了。 这个圈子,有时候一个槛跨过去,后面可能就是爆红。 她能预见唐柠的未来,一定会梦想成真。 入户电梯传来动静。 钟意趿着毛绒绒的拖鞋,啪嗒啪嗒,快步迎过去。 她站在他面前。 眼睛亮晶晶的,落了星星的光彩,明澈动人。 笑容甜蜜,梨涡荡漾。 周聿白看她这副模样,眉头瞬间舒展:“这么高兴?!” 钟意扑进他怀里,环着他的窄腰,兴高采烈地在他脸颊啄了一下:“很高兴。” 眉眼弯弯,心满意足。 他怎么感觉不到她的心情? 钟意浑身都冒着一股快乐的机灵劲。 极有眼力。 鞍前马后绕着周聿白打转。 他要什么。 她笑嘻嘻地递过去。 他想干什么。 她心有灵犀,帮他提前准备好。 饶是周聿白深沉镇静,也忍不住瞅她。 她捧着自己的脸,冲他眨巴眨巴,开心一笑。 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仅仅只因为帮朋友。 “你好像很感激我?” “特别感激。”钟意如实点头,“周总您的恩情堪比我的再生父母……” 这话周聿白不爱听,戳她的梨涡:“闭嘴。” 钟意乖乖阖上嘴巴。 “即便最终受益人不是自己?” “唐柠是我的好朋友,我想她好。” 大概也是……她在唐柠身上看到了…… 另外一种可能的自己。 “以前也不是没帮过你。”他垂眼,淡声道,“怎么没听你说过谢谢。” 他说的是把她从魏总手里救下来的那件事。 “那个时候也很感激你……” “感激我,就没想过跟我说声谢谢?” “我想过,每天都想着如何跟你道谢……可是我……”钟意垂下眼帘,鸦睫掩住眼神,吞吞吐吐,“我不知道拿什么报答你……” 很奇怪。 这不像她能做出的时候。 但她那时候有点忐忑。 更准确地说,是害怕。 好像是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害怕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说什么,无以为报,手足无措。 周聿白冷嘲:“我还以为我救了个失忆的笨蛋。” 钟意接受他的嘲讽,冲他粲然一笑。 笑得甜丝丝的。 他抬起她的下巴,迎着她的唇吻下去。 这个吻缠绵悱恻,天长地久。 好似飘飘荡荡在虚无之境,清晰可知的只有细碎迷乱的呼吸和像烟花一样丝丝缕缕洒落的光华。 她显然是动情了,睫毛颤颤,神情纯真柔软,迫不及待又气喘吁吁地主动回吻他。 他捧着她嫣红柔软的脸颊。 她一双眸含情脉脉。 他的薄唇沾染着她舌尖的盈盈水光。 眸光莹润温柔。 “钟意。” 她柔声回他:“嗯?” 周聿白定定看着她。 那一瞬他心头倏然滑过一个念头—— 想让她留在身边,多留一会。 留到他厌倦,留到他被迫抽身再说结束。 * 唐柠执意要请钟意吃饭。 连吃饭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恨不得挖空心思谢谢她。 钟意倒没当回事。 这并非自己的功劳,唯一要感谢的人是周聿白。 “真的很感谢周总,我真的无以为报。”唐柠真心实意,“能不能请你和周总吃顿饭,不然我真的过意不去。” 钟意被她念得没办法,笑眯眯点头:“好吧。” 三人一起吃了一顿晚餐。 两位女士在场,周聿白并不多言,适时插话,极其绅士地为两人服务。 席间唐柠多关注了钟意和周聿白几眼。 男才女貌,自然般配。 但似乎也没有太/恩爱的感觉。 * 张三跟周聿白见了好几次面。 论起消遣玩乐,两人倒常有机会碰面。 论起正儿八经的合作,倒是第一次坐在一起。 帮唐柠。 明面就是一句话的小事。 但张三自然是想拿回点好处。 周聿白抢他的人,又不肯给那个姓钟的小明星,他心里头的确有些窝火。 再说以前周聿白对他冷淡,上次那个事,他摆出了天大的诚意,跑了堪崇巷好几趟,最后周聿白连正眼都没瞧。 现在…… 张三公子也是抬了几分脸色。 说话有点爱答不理。 周聿白倒是神色如常,风度依旧。 赵晟作为陪客,在旁边嗑瓜子。 真是妙趣横生。 “聿白,你不至于吧?为了个女明星,你和张三玩什么猫捉老鼠呢?”赵晟朝着周聿白挤眉弄眼,“钟意不是还跟着你?怎么又冒出个姓唐的?你左拥右抱?” “她俩是朋友,帮个忙而已。”周聿白淡声道。 赵晟了然点头:“得,红粉温柔乡,女人的枕边风一吹,让我上天去摘星我也得去扛梯子。” “不过你这是帮忙了,张三可跟你杠上了,我跟你说,这小子心眼特小,但凡有点什么事求到他面前,他能整出一桌花样来。” 周聿白给张三喂了个资源,某个冷门行业的期货投资,翻盘也能大赚一笔。 又请他去澳门赌场玩把大的。 张三公子欣然接受。 唐柠这事也算是尘埃落定。 只是没想到张三的胃口不仅于此。 他家里也有些国外代理的业务,亲姐姐手上有个公关公司,正在逐步扩展品牌和营销业务。 正好撞到梁凤鸣的公司业务有竞争。 梁凤鸣握着凤翊集团,也是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并不看得起这帮年轻人拿着科技和虚拟概念当噱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行事作风。 也极反感张家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抢走新加坡的一家合作商。 张三涎笑着喊她一声梁姨:“我前两天才和聿白一起打高尔夫,还说起以后两家多多合作,有来有往。” 梁凤鸣淡声道:“是么?聿白什么时候跟你们张家走这么近?” “您不知道?聿白前阵子从我手里讨走个女明星,左拥右抱,真是艳福不浅,他可亲口许诺拿别的项目补偿我,这都是一场误会,您别生气,有什么事儿咱们坐下来谈,都是互利共赢的项目,聿白也知道……” 这阵子。 周聿白甚少出现在天恒集团。 偶尔会去探望周老爷子和梁凤鸣。 梁凤鸣知道他跟钟意住一块。 她不是步步紧逼的母亲,教育手段偏西式。 也知道自己儿子有规有矩,从来不出错。 即便他回北城,眼下这样。 她也没强硬反对过他。 但眼下梁凤鸣是真的动怒。 硬气铮铮的女强人第一次不请自来。 亲自上门来瞧瞧儿子。 那会钟意和周聿白一起窝在懒人沙发。 她坐在他怀里。 他搭着她的肩膀,手指揉着她的耳垂——有枚小小的银色耳钉。 两人朝夕相处那么多日。 钟意自然嗅到了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跟周家有关。 跟公司有关。 李总助一直没露面呢。 她问周聿白,李总助是辞职了还是休假了? 毕竟老板休假容易,打工人休假很难。 “他在临江坐冷板凳。” 周聿白解释,“他本来就是我在临江招的总助,这次没把他带回来,公司也没人敢用他,随便给他安排了个闲职,估计在办公室哪个角落摸鱼吧。” “那你不要他了吗?”钟意讶然,“他好歹也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任劳任怨跟了你那么多年,忙得连女朋友都没有,你就这样把他留在临江?” 他反问:“你跟李总助很熟?还知道他没有女朋友。” “也不是。”钟意把头埋进时尚杂志,“以前我们联系比较多,会聊几句。” 周聿白薄唇微撇。 临时知道梁凤鸣要过来。 钟意一个骨碌从周聿白身上滚下去,瞪着眼睛,慌张地“啊”了一声。 周聿白阖上书。 看她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想了片刻,神色从容:“去换身衣服,待会出来打声招呼。” 钟意回房间换了身更得体的着装。 忐忑不安出来。 母子俩已经在客厅对峙,梁凤鸣身前的那杯茶冒着热气,却纹丝不动。 两人的冷静如出一辙。 梁凤鸣视线扫过屋内温馨陈设。 看见钟意穿着条剪裁优雅的淑女裙,安静无声地走出来,朝着她挤出一个笑容。 优雅干练的女强人依旧审视地打量她。 似乎企图在钟意身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周聿白平平淡淡介绍:“钟意。我母亲,梁凤鸣女士。” 钟意恭谨喊了声梁女士。 怯怯站在周聿白身后。 梁凤鸣的态度虽然冷淡,但礼仪极佳:“钟小姐,好久不久。” “我和聿白有些话要聊,请你回避一下。” 钟意自然喏喏退下,把空间留给母子俩。 “最近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 “天恒那边你也不管事,每天在家跟她呆着?居家过日子?” 周聿白的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桌面。 没有否认。 “还有跟张家来往?我出去谈事,遇见张三跟他姐姐来搅合,说起你的事。”梁凤鸣的声音古板无波,“张三在我面前说你欠他人情,跟他抢女明星?哪个女明星?聿白,这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剑眉紧蹙,抿唇不悦,淡声解释道,“钟意有个圈内的朋友,被张三威胁,我在张三面前讨个人情,惹他不高兴。” 梁凤鸣深深提了口气。 挪开视线,最后又看向儿子:“这个假休得够久了。你该回天恒了,搬回香蜜湖吧。” “妈。” “够了!”梁凤鸣猛然提高音量,“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现在谁都知道你在外养女明星,回北城连公司也不管了……你怎么跟你爷爷解释,你爸倒是一声不吭,他甚至都没让你回去任职,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事?你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想一想,为什么?” 周聿白怅然揉揉眉心,沉默不语。 梁凤鸣语重心长:“妈在家等你。聿白,你记住,别让妈妈失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又步伐利落地走出去。 * 既然是母亲的要求,周聿白不得不听。 这个家里,并不需要他带走什么。 只需要告诉钟意。 她没有流露一丝恋恋不舍。 只是很平静地点头。 说知道了。 周聿白一走。 她可以出去工作,可以进组,可以挑任何时间跟温莎莎出去玩。 她小心翼翼又别有目的地问他:“你还会回来吗?” 他不是有联姻的打算吗? 梁凤鸣不会看着自己儿子跟着个小明星厮混吧。 他会什么时候跟她说—— 钟意,我尽兴了,到此结束吧。 毕竟这段时间过得像梦一样。 很美好,也很尽兴。 周聿白拍拍她的脑袋,温柔亲吻她:“有空我会过来,你这段时间,安安分分地呆着,别给我添乱。” 钟意“哦”了一声。 他搬去香蜜湖后,钟意的日子就闲了下来。 工作不忙,天气又冷。 她闲着的时候,多半是窝在家里。 家里空落下来,钟意难免觉得冷清。 习惯了同床共枕,有时她半夜醒来,瞪着眼睛望着偌大的卧室,想发呆,又不知道要想些什么。 他隔几日会过来见见她。 只是现在完全不带她出去应酬。 而前一阵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 见面的次数便觉得不太够。 钟意也跟唐柠一起玩过几回。 唐柠问:“周总不在家吗?” 钟意耸耸肩膀:“他假期结束,已经搬走了。” “回临江了?” “不是。”钟意望着窗外风景,轻声道,“北城,天恒集团,他回总部述职了。” 唐柠:“那见面不是很方便吗?” 钟意笑笑:“他也有自己家啊,我那只是个消遣的地方。” 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 结束之后,真的会很寂寞。 唐柠安慰了她几句。 * 周思旻去了美国出差。 周聿白回了天恒总部。 按照周安和的管理理念,也是让周聿白逐步熟悉集团的业务,在公司各岗位上多加历练。 只要进了公司,各种人事往来和应酬都多。 周聿白还要抽空去堪崇巷坐坐,或者陪着梁凤鸣出席各种活动。 别的都乏善可陈。 只是在一次晚宴活动上,周聿白看见了唐柠。 她穿着条黑丝绒的长裙,袅袅娜娜地走过来。 冲着周聿白喊了声周总。 “唐小姐。”周聿白笑意温润,“好巧。” “我今天第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活动,可以坐在您身边吗?我心里有点紧张。”唐柠捏着手里的手包,笑容羞涩,“全场找不出几个认识的人,看到您才觉得心安。” “请便。” “谢谢。”唐柠甜甜一笑,挨着他坐下。 应酬结束,周聿白打算离开。 “周总,您要走了吗?” 唐柠提着裙,踩着防水台极高的高跟鞋,慌慌张张追着他。 脚下一绊,险些跌倒在台阶上。 周聿白轻轻扶住她的手臂。 清冽温淡的男人气息扑入唐柠鼻间,她清凉的手臂触到他手心的热度。 让人面红耳赤,天旋地转。 “我的裙子……”唐柠撩起被鞋尖扯坏的一角裙摆,粉靥涨得通红。 周聿白冷淡收回手:“唐小姐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唐柠报了一个地址。 地方不远,一家星级酒店。 周聿白站在唐柠身边,掩着她扯坏的裙子,把她护上了车。 车子平稳驶出。 车内气氛不至于冷场,但也不太热络。 唐柠搜肠刮肚寻找话题,最后只能找到钟意身上。 “唐小姐若有空,也可以多找她玩玩。” “您……您现在很少陪意意吗?” 周聿白的嗓音温和:“我太忙,难免有忽略她的地方。” 最后车子到达地方。 车门打开,车内温暖如春,外头寒风凛冽。 唐柠站在冷风里,环抱着自己光裸冰冷的肩膀跟他说再见。 车里有披毯,周聿白让司机找出来给她。 “周总,真的很感激你……上次张三公子那件事,我每天想着,我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不知道怎么做才心安……” “唐小姐太客气。”他耐心已耗尽,“外头太冷,你快些回去吧。” 车门阖上,平缓使出唐柠的视线。 她怔怔看了很久。 * 唐柠但凡有空,便常去找钟意。 还给了钟意一块带着车子logo披毯,说是周总借给她的。 那块披毯被重新清洗过,带着淡淡的香水味,用同色系的纸袋包好,精致地用绸带扎了个蝴蝶结。 像份礼物似的。 “那天参加个晚宴,我陪着周总应酬,我那天穿挑了双特别厚的高跟鞋,还把裙子扯坏了,实在没办法,最后还是周总把我送回去,外头太冷了,他找出这个毯子给我。” “我真的特别特别感激周总的帮忙,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他好。”唐柠笑嘻嘻握着钟意的手:“我们还在车上聊起你呢,周总让我多找你玩。” 钟意笑着跟唐柠说话。 她心底好似滑过那么点奇妙的感觉,只是倏然而逝,根本抓不住。 周聿白最近又开始忙,见她的次数渐少。 她索性多接点工作,进组拍戏或者其他通告,不管做什么,有点事情忙就好。 一时都想不起来。 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几天以前。 这段时间,温慈柳倒是时不时会跟她打电话。 跟她聊聊天,也跟周聿白聊聊。 温慈柳知道周聿白不住在她这儿,也是忧心忡忡地安慰她:“聿白现在工作太忙了,有些事情也要争取家里的意见……” 钟意笑着嗯了一声:“我明白。” * 钟意这几天离开北城,在剧组拍戏。 周聿白打电话叮嘱她,让她好好拍戏,别惹什么岔子。 “我给你惹了很多麻烦吗?这么担心我出岔子?” “你自己数数呢。”他在抽烟,话筒里缓缓吐出气息,“你安分过吗?” 钟意反驳:“我不记得我惹过麻烦。” 他冷笑一声:“拍完戏早点回来,我抽空陪陪你。” “好。” 他那边的电话背景声很嘈杂,远远地夹着很多人的谈笑。 不知是什么应酬场合。 背景音里,夹着赵晟讲笑话的动静。 也有清脆女声插进来:“周总,比赛开始了。” 钟意一愣。 那是唐柠的声音。 但是几个小时之前,她在微信上还跟唐柠聊过天。 唐柠说自己今天有一整天的拍摄,行程排的很忙,也很累。 钟意还给她打气,祝她元气满满,完美出镜。 “是……唐柠吗?” “嗯,今天有个应酬,她恰好也在。”周聿白把打火机搁在窗沿,懒散倚着窗台,不以为然地掸掸烟灰。 那天钟意在唐柠的微博小号,有刷到新照片—— 她手指微微全曲,掌心握着一只简洁精致的金色打火机。 照片的滤镜有种朦胧的粉调。 唐柠配了一句文案:“You have bewitched me.” 你蛊惑了我。 钟意很熟悉。 这只打火机是她送给周聿白的礼物。 打火机一角还刻着他的姓氏“Z”。 那一瞬间。 她心头狂跳不止,沉沉浮浮,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那天的应酬。 唐柠又追赶上了周聿白的脚步。 周聿白喝了酒。 唐柠站在他身边,悄悄挽住他的手臂。 眸光含情,妩媚又缓慢地咬着下唇,欲说还休地看着他:“周总,您喝酒了吗?” 看着眼前女人精致的面容。 周聿白不自觉勾唇笑笑。 那个喝糖水长大的姑娘,知不知道,她的真心实意,被她自以为是的朋友踩在脚下当垫脚石? 真傻啊。 唐柠清清凌凌看见他唇角浮起的笑意。 一时揣摩不透他这笑的含义。 是喜欢她…… 那条手臂很快从她手间抽走。 周聿白后退两步,隔着些许距离,意味深长地打量她:“唐小姐。” “周总。”唐柠紧张又羞涩地看着他,“我,我……我很喜欢你……” “唐小姐也挺招人喜欢的,应酬起来也很机灵。”他半眯着眼,笑容倜傥,“以后有些应酬可能需要你,特别是张三公子那边,你跟他接触也熟。” 他拂拂衣袖,转身离去。 留唐柠在原地,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 周少最近身边换了个女伴。 是位小有名气的女明星,还是从张三公子手里抢过来的,带着她出入了不少场合。 钟意工作结束后,返回北城。 也听说了此事。 温莎莎跟钟意吞吞吐吐讲话。 说她有一次走秀遇见过唐柠,唐柠跟人聊天,嘴里可是攀着周总的光。 钟意在娱乐圈待了好几年。 从来没有小心翼翼,很少对人满腔热忱。 只有唐柠。 这几年两人都是兜兜转转,起起伏伏。 她真把唐柠当成了朋友。 钟意不再联系唐柠。 唐柠也静悄悄的,没有再主动找过她。 她不知底细,却有感觉被背叛的痛苦。 但这痛苦…… 她说不清楚。 只是有时候想起来,会像刀割一样难受。 多正常啊。 她和周聿白也走不了多久。 不久之后的一天,他会搂着别人,不管那个人是明星、名媛,或者别的女人…… 多正常。 唐柠也喜欢周聿白,他有钱、又势,还有颜…… 她有什么好难过的。 “钟意,你发什么呆呢?要不要姐们帮你,冲到唐柠面前去,咱们让她给个解释?” “没什么,不用了。”钟意托着下巴。 她回北城,周聿白自然也过来找她。 送她礼物——一如既往,又是昂贵的首饰。 钟意开心收下,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 两人在家里接吻、做/爱。 缠绵如初。 她头发湿透了,出了好多汗,俯在他臂弯喝水。 嘴唇红艳湿润。 又被他攫去呼吸。 只是唐柠打电话给她:“意意,请问周总在你那儿吗?” “稍等。”钟意把电话递过去,“找你的。” 他诧异看了她一眼。 从床上起来,接过她的手机。 嗓音明显不耐烦。 这通电话并没有什么事。 可能仅仅是一种关系的呈现,或者主权的宣占。 周聿白挂断电话,喊住钟意:“钟意。” 钟意顿住脚步。 他问她:“你为什么要走开?” 钟意微笑:“我觉得你可能会介意我听你打电话。” “我不介意。”他穿上衣服,“你可以听。” 钟意无所谓:“我不想听。” 他目光瞥过来:“钟意。” “嗯?” “你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 “问你觉得有疑惑的地方。” “我没什么疑惑,我没有想问的。” 他嗓音不悦:“钟意。” 钟意皱了皱细眉,语气柔软下来:“我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 “连唐柠的事情也不想问?”他语气淡淡,“我等你开口问我,你每天跟我说话,却从来没问过一句。” “没什么好问的呀。” “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事情?” 她抿唇:“我没有。”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高大身形笼罩着她:“钟意,别人觊觎你的东西,你这态度……就这么拱手相让?” 她沉默良久:“你怎么是我的东西呢?” “我不能是你的吗?”他盯着她的眼睛。 钟意认真想了想:“不能。” 他愣住,似乎是气极而笑:“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她垂眼,“我们的关系只有两年,之后我们就会分开,你会结婚。” 他重重咬了下后槽牙,挪开目光,摇头笑了笑。 这笑容不知道是承认,还是否定。 “记得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很想跟我分开?”他淡声问。 钟意没说话。 也许是种无言的默认。 “唐柠她说喜欢我。” “那很好啊,如果你也喜欢她的话……”钟意咽了下喉咙,“唐柠是个很好的女孩,她会让你开心。” 他眯着锐利的眸眼:“你心里是不是巴不得我跟她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早点脱身?” 钟意咬着唇壁,极轻微地点了点头,又缓慢地摇了摇头。 周聿白站在她面前,长久沉默,气息如冰冻。 目光阴沉,又冷又戾地看着她。 最后他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喟叹,也像是释然。 “我跟唐柠没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帮她,在张三那费了多大力气……结果帮到最后,她扑到我身上来……有些应酬场合,偶尔借用一下也就罢了,这个时候跟在我身边抛头露面总不是好事。” 钟意长睫一眨,脸色苍白。 她其实没有什么想说的。 周聿白盯着她那张毫不在意的脸。 “钟意,你真……好样的。”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指尖冰冷:“行啊,看来你都记得很清楚,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让你离开,在这之前,你好好演,一点岔子都不许出,务必让我满意。” 后来周聿白便很少来。 第 49 章 周思旻在美国支持那个私人银行的收购案, 后来周安和温慈柳出国度假,也顺道去见了儿子一面。 国外好山好水,还无人管束, 周思旻自然是有点乐不思蜀。 他还能陪着叶绾绾玩。 周聿白回总部任职副总经理, 逐步熟悉集团业务,跟各位叔伯元老熟识交际, 工作也是稳中求进。 家宅安宁, 四下和睦, 膝下儿女变成了自己的左臂右膀。 周安和也觉得舒心。 周聿白的行事风格,一直走的都是周全怀柔的路子。 是位极随和、考虑又周到细致的年轻人。 加以经年历练,以后天恒在他手里,也必定是宏图大展。 他此前一直在临江,董事会那些叔伯基本都是跟着周老爷子和周安和打拼的功臣, 虽然都客客气气喊一声X叔, 但要跟这帮人深交相处,了解每位的行事和秉性, 也算不得是件容易的事情。 周老爷子也是很倚重这位长孙。 老爷子也是十几年前才从董事长的位子上退下来, 那时候肝上长了个肿瘤,手术切除之后医生叮嘱静养, 索性把位子交给了儿子周安和。 现在周聿白回来,老爷子常和他下棋, 给他讲讲公司建立当年的那些事儿, 和公司里的那些老人。 他现下太年轻, 等坐到董事长那个位置。 估摸着也是十几年之后。 “如若爸爸不在国内, 爷爷您觉得我现在还管不住天恒?” “你才二十六岁,腰杆子直直的大好青年,拿什么威望去压董事会那帮人?又见过多少事情, 知不知道底下人多少花样?” “如果我自恃管得了呢?” “那你拿出点成绩出来,起码要让董事会那帮人服服帖帖。” “我会努力。” 梁凤鸣虽然对周聿白放弃临江有遗憾,也不喜他跟钟意厮混,但至少他现在回心转意,她心里至少还有几分宽慰。 不过从张三嘴里传出来的那位叫唐柠的女明星,周聿白有时候会带她去参加一些商务应酬。 梁凤鸣问他原因。 周聿白这么解释:“我总不能一心扑在工作上,至少有些娱乐消遣才行。” 但他知道分寸。 平日自然没得清闲,不多的私人时间基本都消耗在堪崇巷和香蜜湖两处。 唐柠慢慢跟着他多接触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越往后,越是觉得战战兢兢。 特别是散场之后,他收敛情绪的那个瞬间。 明明脸上还残留着温和的神色,但一双深沉淡漠的黑眸攫着人,眼神很冷戾。 她禁不住胆战心惊。 他也不是表象那么温润如春水的人,有些阴沉凌厉的气质都藏在暗处。 常常不耐烦又冷漠地回视她。 她甚至都不敢对他说出暧昧字眼,做出什么举动。 周聿白对她毫无耐心。 甚至是第一次跟女人说出“滚”这个字。 这实在有悖于他的教养。 但就是这么一个角色。 让他清醒,直接结束那个荒谬的念头。 * 那天应酬完,周聿白去了钟意那儿。 冷冰冰的冬雨,冷寂无光的夜晚,他走进了那个家。 钟意现在基本不接工作了。 她又不缺钱,也厌倦了这种工作内容,再上这么冷的冬天,她更愿意在家里冬眠。 没什么事情,又是一个人,作息就容易颠倒。 她喜欢半夜看电影的感觉。 关掉家里所有的灯,打开电视机,选一部喜欢老片子,穿着睡衣,抱着冰激凌,窝进沙发。 电视屏幕照亮了方寸,光线明明灭灭如波长波短。 她沉浸其中。 直至周聿白迈步进来,看见她恍惚的眉眼和透射在她脸颊上的苍白光亮。 钟意才猛然察觉有人。 小区的治安很好,楼下就是二十四小时的公寓管家,不是住户绝对走不进这里。 站在暗处的那个修长身影,不是他又是谁。 钟意愣了愣,下意识地笑了笑。 她趿着拖鞋走过去,轻声道:“你来啦?” 周聿白扯开衬衫领口:“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看电影?” “晚上看电影很有气氛。” 她拧开身边的落地灯,摁下遥控器。 踮脚去脱他身上的外套,闻到的烟酒和香氛的混杂气息,知道他有应酬:“外面下雨了吗?” 周聿白淡淡“嗯”了一声。 “要吃点什么吗?还是我去帮你放洗澡水?” “不用了。” 他迈开长腿往房间走去。 钟意匆匆收拾客厅,去帮他拿睡衣和浴巾。 床笫之间如常。 只是明显少了感觉。 他吻得也很敷衍,肢体接触也有些冷淡,钟意也很放不开。 草草收场,彼此都觉得乏味无趣。 两人索性关灯休息。 但心头总觉得梗着点什么。 后来睡梦之间,似乎听见窗外噼啪下了一场急雨,雨声叩叩拍打窗户的声响,意识又朦胧清醒。 他又倾身过来。 风雨交加的夜晚,树梢硿硿摇晃,杂音扰成一片,屋里却有种别的的静谧。 窗缝没有关严,雨珠撞进罅隙,蓄满窗台,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她婉转发出甜腻的声音,脸颊忍不住在他肩膀拱。 周聿白把她摁进怀里。 谁将温柔和甜蜜付以黑夜里最厮磨滚烫的纠缠。 结束之后,两人倦然入眠。 钟意总是有点失眠。 她揉着枕角的绣花,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 她认认真真想了好多次,想从第一次见他,到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身上常常有包袱——有时候不够洒脱坦率,有时候要的太多,有时候逾越了界限,有时候又不懂得低头。 他时常能看穿她,也因此对她不满。 可她戏本来就演得不怎么样,怎么能完全掌握那个分寸。 周聿白第二日还有公司晨会。 他早早要出门。 钟意醒得比他还早,已经在厨房做早餐。 他在餐桌旁坐下,她转身去收拾流利台。 “最近在忙什么?” 他知道她一直在家。 “有去上陶艺课,还有瑜伽课,烘焙课什么的。” 他嗯了一声。 两人还是会聊天,只是比此前那段甜蜜相守的日子寡言许多。 钟意把咖啡端过来。 他看着她那张素净皎洁的脸,失去了那种轻快活泼的神情,淡声道:“既然在家闲着,那就玩得开心点吧。” “知道啦。”她笑笑,“我明天过得挺开心的。” 又道:“温姨昨天有打电话跟我聊天。” “聊什么?” “聊我最近在忙什么,跟你相处如何……她还说。”钟意语气顿了顿,“周思旻最近在美国,跟叶绾绾相处不错……” “你怎么说?” 钟意垂眼:“我说很好,很开心……我不太了解叶绾绾的事情。” “她送给你的那个翡翠手镯,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好……” * 李总助每天西装革履地拎着公文包去临江上班。 自打周聿白调回北城之后。 他这炙手可热的红人一下子凉透了,又不能直接开除,以免在总部那边留下什么话柄。 公司上头商议,给了李总助挺光线的一个头衔,只是没有指定汇报人。 他的新工位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墙角还挂着副破碎的蜘蛛网,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公司的“机密文件”。 临江分公司成立了十几年。 之前方针决策都是周安和拍板,但靠着裙带关系,温瀚文在公司里也是说一不二的负责人,财务总监和好几个事业部负责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温家家境普通,温瀚文以前只是个公司的小职员。 这十几年下来。 温瀚文名下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家公司,国内国外名车豪宅,资产千万。 温瀚文借着周家的资源和背景,一步步走至今日,何况临江的周氏,事业线和业务方向都和总部集团关联不强,自成一派。 周聿白来之后,其实绵里藏针管了不少。 温瀚文被压着,这几年过了不少清汤寡水的日子。 等周聿白一走,大家观望一段时间。 也是饿虎扑食般地缠了上去。 周聿白忙于公务。 但人事往来,也有机会顺道来临江出差。 今时不如往日。 温瀚文给他接风洗尘,成了酒局的座上宾。 本来想喊上李总助。 只是李总助避嫌,埋头在工位上摆摆手,说要加班。 周聿白这次过来。 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处理临江的遗留事务,毕竟当时候休假太匆忙,所有权限都是直接开放给了周安和和温瀚文。 但有些项目和合作案,都是他亲自谈的。 当时合同谈妥的条件、周聿白承诺的事情,现在换了其他人,合作公司都是要先过问周总,再递交给其他人去办。 温瀚文真是巴不得他再不来临江。 只是当时他在应酬上跟人谈的那些事情,旁人知道的不多,还需要他出马。 还有SAPCE。 周聿白回了北城,周思旻去美国,SAPCE交给夜场一个总经理。 但财务决策上很多事,都要找周思旻决定。 有时候温慈柳也帮着代签个字。 到了临江。 周聿白自然也去探望温慈柳。 几个月不见,温慈柳还是那副岁月无争的模样。 说起来,周聿白的确挺佩服身边的两位女性。 一位是他母亲梁凤鸣。 拿得起放得下,敢拿烟灰缸砸丈夫的脑门,也敢白手起家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 一位是他继母。 数十年如一日的滴水不漏,站在爱情的底气上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温慈柳问他工作生活,家里爷爷奶奶的身体,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家常话。 最关心的当然是钟意。 钟意近来工作甚少,在外露面也甚少。 还有唐柠那个事。 周聿白沉吟片刻,倒是把近来和钟意有关的事情都如实说了。 “外面人多眼杂,我母亲那边又有些不满,我宁愿把她藏在家里,不管闲事,日子也还算开心,她在家也不算无聊,还找了些兴趣爱好,有点事情做,或者学着弹弹琴,插插花也好。” 温慈柳轻叹:\"真是难为你了。\" 最后也是温柔周到地送周聿白走。 周聿白虽然离开临江,但他那间酒店套房依旧保持原样。 卧室的露台花园。 那一潭浅水里依然摇曳着几条红色的小鱼,几个月不见,瞧着似乎长大了不少。 这几条小鱼看见人影,以为是来喂食的。 摇着尾巴凑过来。 烟灰一掸,又倏然散开。 其实也挺没意思。 只是他觉得这几条鱼如若死在这里,多少觉得有些晦气。 索性让管家每天照顾喂食,好好养着。 李总助已经在书房等他。 看见周聿白,李总助向来严肃正直的神色还是有几分激动,哽着喉咙喊了声周总。 周聿白在临江经手了不少项目。 最后走的时候,也把这些项目尽数交给了温瀚文。 “西都那个案子,做的是阴阳合同,整个项目从上头到下,一共是一千多万……是董事长特批的……” “还有近几年的受贿,按周总您给我的信息去查,金额大概是五千多万……” 李总助一份份档案摆出来,说出的话连自己都心惊。 周聿白倒是毫不意外。 这么多钱,有一部分当然是落进了温瀚文的口袋。 还有一部分,被周安和默许着给了温家。 其实这也是梁凤鸣强烈要求周聿白把持临江的原因。 在周梁两人婚姻的续存期,梁凤鸣一直盯着周安和的动作。 温慈柳一直不争不抢。 周安和明面上也秉持着不偏不倚的态度。 但私底下,其实给的真的不少。 毕竟是三个孩子。 梁凤鸣和周聿白得到过什么? 只有周老爷子和梁凤鸣自己赚的那些。 “可以了。”周聿白指尖叩着桌面,发出泠泠声响,“再加上南郊那块地,够他在牢里待一辈子。” 他闭上眼,漆黑的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下滚,颌线清晰利落:“既然已经查清楚,你暂时先跟着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这事先不能走漏风声。” 事到临头,虽然心绪已无波动。 但总觉得事事未尽,事事叵测。 周聿白往返北城和临江,加上公司事务,忙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忙就是数月。 董事会那边的关系,需要一个个花精力去打理。 这种公关是最累人的事情。 他回归集团总部,倒是和叶家的联系更密切。 有时打电话,江姨也会提起绾绾。 说绾绾偶尔会跟周思旻出去玩。 叶家并不太喜欢周思旻,但语气淡淡的,也没表露太多。 正好那个银行的并购案,叶家让周聿白过去一趟。 还有以后两家在中东那边的能源合作,也需要相谈。 另外。 绾绾即将大学毕业,也说要请聿白哥哥来参加毕业典礼。 周聿白也的确打算回一趟美国。 只是临走之前,他打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弯弯绕绕,最后接到了丁骞那边。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近期去趟美国……我会帮你准备好一切,那里住着姓繁的一家华人,一家七口,生活富裕,其中有个瘾君子,这家人手上有个U盘,我不确定有没有备份……是他家小儿子车祸去世留下的一些证据,我要拿到他们手上U盘……别让他们出声,也别伤害他们。” 丁骞说了声没问题。 “酬劳我会打到你的账户。” “知道了。”丁骞那边信号不好,最后还是问了一句,“钟意还好吗?” “她家里人都好。” “OK!” 周聿白从SPACE转出去了一笔钱。 繁星河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 他的电脑里留下了很多的照片和文字记录,都是关于叶蓁蓁的。 两人相爱的点点滴滴,吵架的细节和内容,最后决意分别的思量和考虑。 那次度假他本不该去,自己另有重要的事情。 只是最后还是去了。 临去前记录了很多的心事。 手机和电脑同步,也留下了当时度假的视频和声音。 也意外留下了真相。 伤心欲绝的繁家人被叶家辞退后,也看见了繁星河的电脑。 那时候周聿白即将返国,临走前把繁星河留在他公寓里的一点遗物送了回去。 恰好就撞上了这个事情。 唯一有出息的儿子被人害死,全家人都失去了工作。 叶家给的赔偿不够。 要是闹到叶氏集团的门前,或者打官司,也许会给的更多。 周聿白不想生事,把这事瞒下来,给了繁家一笔钱。 只是这笔钱每年都在增加,狮子大开口到现在,已经足够了他们过上富裕奢华的日子。 * 李总助跟着周聿白去出差。 周聿白在美国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按照周安和的叮嘱,兄弟俩专程拜访了叶氏集团。 周聿白也在叶父身边呆了一段时间,陪着他飞来飞去,去了几家国际公司,见了不少人,也做了些商业调查。 在这个高度往下看,已经是商业结构的高峰。 百忙之中,也赶回来参加了叶绾绾的毕业典礼。 叶绾绾笑意盈盈抛起了学术帽,骄傲抬起下巴:“我毕业了。” 周聿白递过去一份礼物:“可喜可贺。” 周思旻前一天带着叶绾绾兜风,在酒吧喝醉了,宿醉头疼,缺席了今天的典礼。 “聿白哥哥,我很久没有联系你。”叶绾绾直接问,“你跟钟意断了吗?” 周聿白皱眉不语。 她咧嘴笑:“我现在可以做选择了。再问你一次,如果我选择跟周思旻在一起,你怕不怕?你知不知道周思旻可是眼巴巴求着我。” 他单手揣兜,抽起了一支烟:“你的选择不是衡量,也不是较量,不如再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选择?” “一切世俗意义上的适合和匹配?” “对。” 银行投资案的项目结束。 周思旻在美国也没什么,索性和周聿白一起飞回国内。 这么爽快回国的原因,也是因为叶家有别的安排。 叶绾绾大学毕业。 叶家父母打算带着叶绾绾回国,一来是探望国内亲友,二来也是和天恒谈进一步的合作。 行程安排就在不久之后。 周聿白笑道:“我妈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准备了,那我在国内等叔叔阿姨。” “好几年没有回国了,能看见老朋友,想一想也是激动万分。”叶父拍拍周聿白的肩膀,“不要太隆重啊,都是自家人,到时候随意些。” “明白,私事随意,公事隆重。”周聿白道,“我和父亲在天恒等您,爷爷好久没有出山,也请他老人家出面,坐镇天恒集团。” “就这么说定了。” 第 50 章 临江。 段时间你把绾绾哄得挺开心的, 叶氏集团对天恒在北美市场的开拓很重要,你跟她怎么相处我不管,但, “你注意点分寸。” 周思旻在他面前又恢可是叶家的小祖宗, 我怎么敢?怕不是被全家人剥皮。” 不是还要去欧洲拜访合作商,怎么不嫌折腾, 先绕个大圈子回国转机?” 回公司有点事。” “得了, 公事在哪不能处理, 还笑,“您瞒得过谁?” ,低头藏笑。 不置可否。 ,又去了欧洲出差。 没闲着。 现在临江是温瀚文把控着,温慈柳也是要求学。 他还年轻, 其实心思活络, 这了,也应该知道收敛。 现在开始也不晚。 长远。 十年二十年之后, 年, 能成为父亲的左臂右膀。 最后结果也未知。 的身体。 如果临江这边无事,北城, 夫妻镇日相守,家宅和睦。 至于叶家要回国探亲, 也要拜访周家, 清楚。 喜等着。 两家这次往来。 一来重点。 感情, 也许以后关系能更近一步。 梁。 至交好友重逢, 再涉及儿女公司的事情,怕。 只是周家待客的这些礼数,各类大小事宜的操办, 当夫人。 也是温慈柳。 听到消息后,早早地带城。 天气渐热。 周老爷子和老太太从堪崇巷搬到。 这家距。 ,湖里栽了半池莲花,现在这个时季荷叶田田,莲花初绽,旁边的六角凉亭对子。 整个园的别墅,却单单只住了周老爷子夫妻俩,也是有些寂寞。 温慈柳过来, 一来奶。 二来也 这几个孩子里。 ,思筠又有些娇惯。 但思潼不一般。 他年龄小,受周安和独宠,又精心栽培,音乐马都好好教着,一坐一动极有教养。 又是小男孩的天性,每天在花园里活蹦乱跳,倒是给周不少乐趣。 温 事,更没争过闹过什么,做什么都是静心柔性,家里的一日三餐,她煲汤煮菜的手艺,,都很能讨人好感。 即便周老爷子 脾气,再到这位绕指柔的儿媳,心里那些成见也就不再去提。 这么大的庄园,。 他也一道住回来, 人一多, 棋,钓鱼。”思潼插嘴,“还有去摘藤上的葡萄。” :“行啊,那就找个时间搬过来吧,一直住在临江也不是个事。” 笑偎依着自己丈夫。 * ,还去见了钟意。 约的时间不凑巧,钟 “温姨。” “意意, 钟意一 素颜干净,长发松松挽起,穿文艺的白色宽松长裙,帆布鞋,只有快。 她,都是精致无暇的模样,鲜少看见她这副模样,细细地多打量了几眼。 ,脸颊饱满。 未施红润的光泽。 重,荧幕上看着刚好合适的身段,其实已经是极瘦。 。 门。” ”钟意笑道,“每天的生活还是很充实,跟朋友出门喝茶聊天,上。” “娱,不做也罢。” 温慈柳跟她聊起工作,安慰道,“,笑里藏刀、恩将仇报的人也很多,,很替你不值。” 说的是唐柠的事。 钟意勉强笑笑, 。 “聿白都是为了你好,有他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你 温慈柳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笑意清浅瞟了眼钟意的肚子,“我来,希望你们幸福快乐。” “谢谢温姨。” “看到你们这样,我也会想起慈柳叹了口气,“我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有了思旻,一晃二十多年过去,物是人非,谁也意料” 钟意怔了怔,腹。 幸福吗?” “很,“在剧院遇见那个男人,是我这辈子最,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他也没有让我失望。” 。 “对了。”温慈柳临走之前道,“聿白有没有跟你说过,过母回来北城,有关两家的合作往来……我这阵子就忙这个,聿白在公…” 她自己的幸福,要努力抓在自己手里啊。” “我明白, 确如温慈柳所说。 ,很少会再到她这儿来。 但钟意依旧会如同以往那样,很生活。 他很少回她。 肋的感受。 见不见面,想不想见,都变 周聿白在完之后,头疼之际,也会想一想要去哪儿过夜。 很多次的想法。 在他的想法里。 没有必要把过多的情 但如果过去。 准备,若无其事地跟他聊天说话。 只有床上的。 并不是毫无隔阂。 孕措施。 ,钟意习惯晚一点起。 她坐在床沿, 拱起被他抚摸过。 。 被,只剩下一张娇懒清丽的面孔。 ,神色淡淡,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过来。” 去,被他一手掌控住腰肢。 ,刻入肺腑。 撬开她的贝齿,搅缠着她的舌,吮吸她的香津,。 间萦绕。 ,又被呛得满面通红。 她其实面皮薄。 勾引他的时候会窘迫,床上太露骨的时候会羞耻,哭。 周血,若有所思又觉得索然无趣。 果真到了那一刻。 她站在人前, * 内。 私眷,也要来拜访周老爷子夫妻,和梁凤鸣好好叙旧。 公事自然也是要到天恒来,。 此前已经明说过。 ,私下相处就随意些,不必搞得太隆重。 话虽如此,温慈柳还是的社交宴会。 请了周叶两家的亲朋好友,也请了梁凤鸣,甚至还有北 排场甚大。 算是周局。 叶绾绾开玩笑问 他认真想了想,剑眉” 起下巴,“宴会上那么多人,你敢带她出来。” 道。 “那你带好了,我就跟着唇,“我会挽着他的手,和他跳舞。” “也许 当日来了杨韵诗。 被梁凤鸣带来的,还特意去 有以前显然不太好看,扭头就走。 。 当日赵晟和张三都在,唐柠没在他身边呆太久,最后 他说要带女明星,自。 梁凤鸣和周家人神色各异,叶家究。 ,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去找周思旻玩。 梁凤鸣本就喜欢叶绾绾,。 其实情。 晚宴散场之后, “你不是答应过妈,和绾绾好来越僵?” 怎么回事?” “妈,我可以联姻。但我这几年对绾绾,就是把她当妹妹看……您和时候合适吗?我想要的和绾绾 白,才能好好对待这个问题。” 把那个姓唐的带来这种场合,你有没有看见你叶叔人的表情?” 周聿白沉默不语。 这场晚宴之后,后。 公事方面。 天重视。 叶氏以银行和消费电子发家,能有这样的助力,对集团翼。 天恒不仅安排了集团讲,也有基地和一线的走访。 连周老爷子都出山,。 。 当日的集团和天恒的合作资讯。 媒体的长枪短炮。 筒抢话题。 新闻一出。 当停。 叶绾绾穿了身得体的西装裙,也跟着父亲和。 周老爷子和周客。 宾主相谈, — 周聿白站起身来,缘。 做抉择似的沉默, ,剑眉微拧。 ,气质又凛然。 。 ,等他说话。 ,下面还有什么安排?” 周聿白压着眉棱,淡淡扫一眼在座诸人,淡” “请所有董事会成员,式,全部出席,请爷爷陪席,此事或,恳请叶董事长在此稍后片刻,其余闲杂人等,我要求全部暂离,直至会议结束。” “临 ?” 他眉眼镇静锐利,声线平和,却带着恒集团的重大决策。” 会议室窃窃私语,外层办 周安和周老爷子名。 着。 最后是李总助迈着,扬起手中的文件,清清嗓音:“周聿白先生已经超过周安和先生6%的持股,成为天恒第一大股东,一致行动人协议,拿到了天,在此——” “这, 会议室一片哗然。 李总助手上的文件,白纸黑字, 相觑,震惊难言。 线下,缓缓站起来,挺直了肩背,回以漆黑锐利的眸光。 “在此,我要求撤销周安和的董事长职位,取而代之,我周聿白长。” “聿白,起,面皮涨得通红,连连拍桌:“你这事有没有跟家里商量过,玩笑,你这什么意思?!!” 周老爷子亦是扶着拐杖底怎么回事?” 周聿白勾起薄唇微笑,如春当然,由于今天的临时董事会通知时间过短,并不符合公司章程,我也并,正式董事会将在明日正式召开,现在会议结束,” 后。 周安和怒气冲冲走到周聿白面前,扬手给了他一东西,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手里原持 周聿白偏过头,舌尖。 他散漫笑笑,眉睫凌厉阴沉,气也没用,公司不讲情分,只讲利益,我拿到了天恒的绝对控股权,您就算,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你,你……” 周,天恒也是他一手创建,亦是沉声恨道:“聿白,你说说这到底怎” ,这又是何必。 周聿白垂眼: “爷爷,您有所不知,。” 他冷冷扔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摊在桌上一 “经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那可是董事长的大舅子,这么多年,临江分公司在他的管理下,千疮百孔一本烂账,受贿金润,每一个项目,每一笔投资,其?还有临江南郊的那块地,天恒评估了多少轮,投入了多少亿,其,那块地的所属权根本就不在天恒,但这个项目可是董事长亲自特批,…” 周,也禁不住手脚发软,脸色发白:“这,这……” 件,心头暴跳,厉声发问:“安和,这怎么回事?” 周聿白闭了闭眼,冷声道:“现,现在这件事被我压着,要是捅出去,问问全体董事愿不愿意,多少,还有所有小股东的利益,要怎么解释董事长的所门解释自己的清白?又怎么跟叶的合作战略?” 到了会议室,也听到周聿白的这些话。 “这涉及到周氏和天恒,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企业合作考量诸多……” 周聿白站起来, 双手撑着桌面,弯下腰,锐己的父亲。 “爸,您亲口说过,公司的未来要交给我,我就是有股份,有控制权,有证据,您不如就在明面子——” 他微微一笑,正色道:“您由于职,将所有职务转给长子周聿白。” ,您膝下还有弱子娇女,思潼还很小,您又在公司鞠躬尽瘁二十余年,辛苦劳累,不如早点退休,回归家庭,,您觉得呢?咱,人丁兴旺,三代幸福。” ,汗流浃背,一言不发。 他如何能想—— 有一 “爷爷,您意下如何?”,“我虽然年轻,也许没资格撼动董事会那帮元老,您要是不放心,不如看着我,看着我一步步把天恒拿下,坐稳这果有一天我让您失望,您也可以把我赶下台,您毕竟是天恒的创始人,也是我听您的。” 周老爷子闭着眼,极“这种家丑,回家再说吧……楼下的媒体,让他们散了……这事也别走漏了风声,我还睁着。” 周聿 老爷子颤颤扶着拐,走向叶父:“叶董……今天真是让您看笑话……丢了周家的脸……” “走吧,安和,回去吧。家里人都还等着,等闹吃个饭,这件事等回去后, 第 51 章 临时董事会一开, 天。 言之中。 楼下媒体突然散去,对叶氏 员工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办 顶楼董事办梯悄然离去。 各人神色凝重。 , 毫无波澜。 , 温慈柳正在煲汤。 是周家做东, 请叶 , 心头遽乱,牙关咯咯打颤, 身体发抖。 “咚——” 炖盅打翻在地, 温慈柳弯腰去捡, , 尤未察觉手指生疼,蜿蜒往下淌着鲜血。 , 方寸大乱。 走, 临江那边突然一团乱。 瓷片, 痛意直抵心底,才让自己平息下来。 叶母。 受温慈柳的盛情相邀,叶。 她完全不知此事,收到消息后几乎完全愣住,失态打翻手中茶水,不敢置信的?” 啊,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 片。 私,但家里只有父子孙辈。 周家 老进了书房。 “哐”地关上门。 周老爷子那根上, 发出低沉闷闷的响声:“聿白,你翅膀硬了,费尽 “爷爷平时怎么教导你的?当着所有!!” ,面色坚毅。 , 沉默不语。 儿子,怒不可斥:“安和,你作为堂堂一个董事长,又干的什么好事?这么多把柄,一件件一桩桩,你,你 ,佝偻着背。 一副衰败之相。 了许久。 问题。 眼下已经无路可选,下去。 周安和沉郁痛心,完全不知儿种居心。 几乎是声泪俱下:“聿白,难道爸对你,天恒早晚都是你的……” 周聿白狭目微垂,沉,我早日接手公司,您早点么错?何况,临江公司的事情证据确凿,明眼人一查便知,只要温瀚文认罪,就有人帮您瞒下,若此事被人知道,天恒声誉岌岌可危,又如,希望您能体谅我的一番心意。” ,长久僵持。 最后周老爷子长叹,发话:“安和,吧,聿白年龄也不小,让他试试……” 周安脸色铁青, 书房的门被打开。 外 温慈柳脸色苍白,强颜欢笑,手上,被周思旻扶着,身姿摇摇欲坠。 周老爷子挥手,,今晚不是还有家宴,走走走,吃饭去。” 这种事, 只是盛情难却,,实在躲不开。 但周家若无其事,也。 ,吃得尤其压抑。 最后散席。 周老爷子留几人在客厅谈事,开口道:“公司,安和身体不好,暂时就在家休息,此事,要是外人问起,大家也不必多说,这是公司的决定。” 众人沉默。 ,坐在周安和身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禁不住颤抖。 这么多人里,只心高兴。 ,聿白能力卓绝,天恒交到他手上,自然是蒸蒸日上……” 聿白的肩膀。 吐气。 老爷子又转向叶父:“叶董,叶氏和天恒考虑,您从小看着聿白长题,天恒也不会坐视不管,当然是肃清荡明,不会坐视不管。” “爸——” 下。 她挣脱丈夫的手,一双眼通红如血,。 温慈柳哽说不上话,也不应该开口,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是我看见安和,,刚才回来,全身冰冷,刚才吃饭,他滴米未进,一直强打事,可我懂他的辛苦,我懂他的心寒。” 女人的哭声颤颤巍巍,听得人心软,“二十多年,他,没有一日是轻松有闲空的,在工作上殚精竭虑,项目,但凡公司有个电话,他起身就走,他头上的每一根白头发,都是为天恒熬出来的,在业业做了二十年,我知道他的抱负和对公司的寄托……国外市场,要如何如何,我不知道公司的事情,但望,爸,安和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您知道他的性格和作风,他尚在壮年,突一腔心血付诸东流,您让公司员工怎么看他?让北城的亲朋好友如处?” 周安和痛彻心扉,无力道了……” 温慈柳紧紧攥着椅圈,地。 染红 “温二十年,他能力不突出,坐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只是个普普通通中级员工……可是,爸……他手上哪有权柄去染指公司利益?” 来,临江公司都是聿白在打理,公司所有项目合同,都需要层层过目签字,重审,安和也知道,思旻和思筠都知道,临江公司的那些人都知道,这些都能查出来,员,怎么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他,当时聿白去临江公司,安和会拦着他,临江那边也会拦着聿白……但实际上,是安和去管理分公司——温瀚文也是被人故意陷害的。” 俱下。 ,单薄的肩膀无助耸动。 她猛然抬眼,在人群里逡巡,鸣身上。 ,朝着梁凤鸣走去。 边跪下。 “凤鸣姐, 温慈柳朝她重重磕了个头,青丝凌乱,逶迤在地:“,却只对你一人有愧,我躲在临江二十多年,想尽一切办法报答你,想尽一切对聿白好,” 梁凤鸣躲过,淡声道:“不敢,。” 温慈柳恸哭:“是我破坏了你的婚姻,是我让你心怀在一起,我和他分分合合数十次,有无数次想和他发愁痛苦,我,我……他努力想爱你,却每次都被你的冷言冷语打倒,每争吵和白眼,他说自己只是想要一个简简单单的家,我一次次心软,,不得已生下了这个孩子十年的怨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梁的事,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温慈柳,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温慈柳软倒在地,哭得,我求你,我什么都听复仇的棋子,我知道你对周家有恨,对安和有恨,对我和我的三个孩子,不要用这些方法伤害所有人,不要伤害周家和天恒。” 情的走向。 鸣竖眉喝道,“这些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聿白最听你的话,你让他来临江,他就来临江,你让他恨父亲,他就恨父亲,你线便宜我和三个孩子,他就 温慈柳形容凌乱,脆弱地仰着头,目光人,字字泣血:“你怕安和偏心,偏心我和孩子,你想让聿白独占天恒集团,人手里。你一步步紧逼着,逼着聿白跟叶氏联姻,逼着和周家离婚分股份,动手脚,临江谋划成功后,你又让他回北城总部,……”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股份,这么多钱,?而你呢,你手里有凤翊集团,你手里有钱又有人脉,这些都是只有你才能—你堂”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毫无破绽。 所有人上。 眉毛。 周来,颤颤伸手:“梁凤鸣,你,你……你最毒妇人心,当年你差点把我砸瞎,现在你还。” ,背脊孤傲。 饶是她识人无数,也禁不住,你别血口喷人,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要污蔑人,你也得拿出证据来。” “这种事情…积虑二十年,又岂会让人轻易抓到把柄。” 来,手上的血污沾在脸上,分外森然。 她摇摇欲坠站着:“凤鸣姐,接团,你又打算干什么?” “我猜猜,让全北城的人都赞扬你大仇得报?还是把我和我几个骨肉,是安和的亲儿子,,你就让他们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凤鸣姐,您好大的一盘棋,忍辱负重二十多年,最想看到 温慈柳,就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想给我泼污水?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除了这一套嘴上功夫,” 白?” 这尾的家庭伦理剧。 剪不断、理还乱。 周聿白仍然冷淡平静地坐着,一双众人。 ,半点涟漪都不起。 身上。 每个人都在问他。 ,要澄清,要证据。 他并非是这个家庭的核心,却是这话题。 好像很重要, ,深深叹了一口气。 屋里晕黄的柔光投进来,在每个人 他坐在半明半暗处,忽明忽暗的光晕,跌宕起伏的侧脸冷峻锋利,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他终于开口,懒懒窝在圈椅内,身姿疲懒散漫,垂眼说了这么多,字,她跟您有仇有怨,您说的一切都很合理,尽可以把所有脏十年,你也没少在我爸身边说这种话。” “可实际上,我母亲并不知情——在今天之前,她完全不知个年轻时候发觉丈夫出轨,直人,没有那么绵密的心思来操作这一切,她本也夫人的身份,让您一辈子永不翻身,可解脱,我妈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这点我比谁都明白……”他笑笑,“再说了,,何必这样弯弯绕绕,你以为您在临安稳稳?” “我周聿白切,今天我也不必在天恒集团的董事会上出声,还不如一辈子缩在我母亲身后,” 人,“我拿到额外的6%股权,我会把其中5%转让给我母亲,这个数额,是她离的离婚赔偿。” 和听的:“爸,我母亲在周家二十年,人生最好的年龄,得到的只有来自丈夫无尽的伤痛和冷漠,即便是这5%的股份,给她为你生下女人累积二十年的痛苦,她离婚走出丈夫家时,两手空空,连一件首饰都没有拿走,这5%的股权,问,同样是陪伴在你身边二十年多年的人,我母亲和柳姨,在你心中,孰?临江的公司和温瀚文手里的那些项目 周安和沉默。 周聿妈,您还年轻,人生还有一半,我特别希望您能幸福,忘掉前半辈子,快 梁凤鸣完全愣怔。 她久久回神,别过脸,眼 她个“幸福”动容。 而周家, ,爷爷,爸,白纸黑字在手,如果你们都不相信温瀚文的所作所为,那我们可以直接让司此事,请官方媒体跟踪报道,查查温瀚文的资产和所有资产的流向,看” “至于我,凭我个人之力,这么大笔的钱从哪团的资金流向,或者之前在欧洲认识一位华裔富商,恰好帮了他个小忙,谈了个双赢合作。” 周老爷 家里才讲私情, “闹了一天,我也头,“散了吧。” ,“求您主持公道。” 温慈柳失望至极。 她露出个破碎又憔悴的笑容,“女明星,你最讨厌这种戏子,就跟讨厌我一样……你逼两断,让他瞒着绾绾,打算再和叶家联一次姻,永无后患之忧?” 她扭过头,尖声笑道:“叶董,江夫人…你们知道你们帮的是什么,聿白依旧心心念念想着那位女明星,惹得绾绾伤心掉眼泪……绾绾,那城,就住在聿白的房子里,你想不想见见她?” * 她是被人接过来的话。 声音问她,想不想嫁给周聿白? 精致装扮。 ,身材窈窕,首饰奢华,艳光四射。 手上戴了 李。 “周总说不需要您,您其实把…” 钟了,既然轮到我,那就好好出场吧。” 钟意就站在门外。 ,已经落进了众人视线。 屋的面孔。 每个人的眸光都温度地打量她。 周聿白冷在她身上。 她抿了抿唇, 下,隔着一点空荡荡的距离,毫无遮掩地站在她面前。 晕黄流转,衬着她乌黑的长发和清澈的眸眼,以及小巧的鼻梁和饱满的樱唇。 不觉明艳勾人。 只觉纯真柔软。 ,敛眉盯着她。 声喊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说?” ,抚摸自己手臂。 最后摘手腕的翡翠手镯,搁在桌……” 这只手镯。 大家都认识。 梁凤鸣认识, 手镯……”梁凤鸣失声,一把上前抓住那只手镯,“这是……这是蓁蓁手上……” ,温姨做主送给我的,我还在临江见过周董事长。” ,笑道,“周叔叔,好久不见。” 。 周聿,您一向贤惠大度,处心积虑地找个女明星来勾引我,?” 他嗤子,费劲心计找了个女明星来勾引我,也是想盾,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管怎么样都能膈应到人,如果——” 他目光冷清平淡地盯着钟意钟小姐,那简直是一石二鸟,又能让我母亲伤心,” “不过,遗姐只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把她当幌子对待。” 他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眸,目光深沉幽暗,嗓音漠然,“,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只是让我心寒的是,爸和温姨一起,一面撮合我和钟小姐,一面撮又给我制造了压力,又给思旻添加了助力,还破坏了后,我怕也是里里外外都要低头三分,温姨,你 叶绾绾小声嘀咕了,我说怪不得呢。” 白。 音,不觉心痛,只觉无比平静。 “是周思旻让我去勾引周总,说给我三,周总是个很阔绰的主顾,我偶尔陪他出席一些应酬,也会去我聊天,也会从我这里问问周总的事呆了两年,没有任何感情,只是陪他演戏罢了。” 钟意朝着梁凤鸣和叶绾绾欠身,了,对不起。” 那些点点滴滴的日常,那些耳鬓厮磨的亲昵,那,那些璀璨的宝石和话语。 她瞥眼看了看温慈柳憔悴面容,柳眉轻蹙,怯说……只要我怀了孩子,就能跟她一样, “温慈柳, 梁凤鸣胸脯起伏,目眦欲裂,暴怒耳光。 来自一个你自轻自贱还不够,你还想用同样的方法害聿白?你杀人诛心。” 丈夫颓首, 叶家父母护着叶绾绾,脸上已有愠色,周老爷子和老 腥气。 ,总是没有人能帮她,总是这样功亏一篑。 ,形容枯槁。 目光转到周聿白身上,上。 没指望了。 她有三个孩子。 兴许 人。 她阴柔冷笑,嗓音尖细冷漠:“差点忘了,我蓁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谋杀,谋杀的原因是因为她和人偷情。每年,每年都有一笔巨额封口一家繁姓人家的账户上。” ,轻轻叹了口气。 ……意思……” 叶?怎么回事。” 他起身,嗓音的事情,就是和蓁蓁订婚……还有后来没有劝她回。” 周聿白着。 他把U盘递给了叶家,黯然脑存档记录,里面有很多蓁蓁的照片视频……也许是个纪念……的……叶叔叔、江阿姨,我希望你们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又希望你们 * 无人在意。 。 的好意,自己迈出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坐在回程的出租车, ,形形色色的面孔,匆匆而过的陌生故事。 降下车窗。 闭。 好奇怪。 ,只觉冰凉。 伸手一摸。 还,被狂风吹散,不知所踪。 她总是记得他。 记,第二次见他的倨傲清贵,第三次见他的温润体贴。 海里的俊逸面容,记得那枚袖扣的质感。 ,也梦过好多次。 她在各种场合,不一样,酝酿着对他说谢谢。 ,心都会砰砰跳动。 。 直至最后跌 ,时不时有浪潮扑来。 自己。 她猛然清醒。 当初模样,被他蛊惑着栽进去? bewitched me. 要结束了吧。 真期待啊。 。 的,很重磅,也很瞩目。 目。 媒体用了“父子夺权”和标题。 各种文章从细枝末节着手,抽丝剥茧般详细分析,来突然。 从能做到这样。 同时略合作签约。 媒体把起,也做详尽的分析。 一波。 天恒的股价猛涨。 四处也涌这位新的接班人,年轻有为,能力卓绝,手段深厚。 何的面容。 钟意等了好些天。 周聿白有联系过她,似乎把她遗忘在角落里。 但只 ,忙到无暇分神,压根顾及不了她。 * 长之职,悄悄带着妻儿去了澳洲生活。 周平静下来。 周聿白抽空,陪着梁凤鸣送 两位长辈眼里泪光闪闪:秘密。” 他薄唇微勾,蓁。” “绾绾就先留在国内,父拍拍周聿白的肩膀,“后生可畏,聿白,绾绾要是能有你叔很欣赏你,也很看好你,天恒在你手上,应当比” “ 最凤鸣莫属。 。 。 温慈,清净无比。 她问儿子” 事定下来? ,我要先去临江一趟,把那边公司的料理干净,再回北城。”周聿白皱眉。 预料可见会 ,“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妈说。” 这。 时候,暂时还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李总钟意的电话。 他捂 周聿白眼皮淡淡一撩,看 似乎举棋不定。 ,接过了电话。 钟。” ……抱歉打搅您……请问我们可以结束了吗?” 周聿白抬眼, 他喉头干涸,咽。” 了些,“祝您一切都好,再见。” 。 。 神色极度平静。 后来话,交代了一些事情。 名下。 周聿白归她处置。 ,都极有价值。 经话,让她去一趟公司。 钟意。 曼姐看见她,含,都是好剧本好导演,大投资。” 钟意不解。 “笑道,“你还很年轻,这两年也不耽搁,一切都刚刚好,做什么都来得及呢。” “不用了。”钟意微笑着拒绝,“我来找您,这行挺没意思的。” 考虑一下。这些都是绝佳的机会,给你女一号的戏份,公司不难,等你人气上去,什么都有了。” 真的不难。 出,极其火爆,话题度超高。 只要打开手机, “不用了,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我今天来, 没有约束力,她想走随走可以走。 曼姐再三挽留,还定。 处理完工作, 这个家。 常用的一些用品,她子。 ,有些能退则退。 剩下的都是全新。 品,没有摘去吊牌的衣物。 她。 请人清洁全屋。 希,在这屋里里找不到她的痕迹。 家。 一阵。 时候,枝枝还是个小婴儿。 现在已经变成。 爸爸妈妈和姐姐钟心,也是很支持:“这份工作还是很辛苦,要么就回汀溪吧, 但说起来, 作,难免问起她的履历。 没有想到在汀溪还 ?” “蓝老师,你从哪儿找到我的。 她换了手机号码,别。 “钟心告诉我,“之前联系过你很多次,一直没有回复,而且你的经纪宣传……天恒集团的事我也听说了……” “钟意,你以后有什水店?” 不知道呢,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她有一笔还算丰厚的积蓄,又在北城有个房子,间。 。 …… 职业。 ,因为房子漏水的问题,又回了北城。 次。 ,她撑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众餐厅。 ,皮鞋锃亮,西装楚楚,眉眼凛然。 ,笑靥如花,眉飞色舞。 她 隔着冰凉萧瑟的秋雨,波光人。 ,眸光冷清。 淡然得如同注视丝。 他脚步微顿,微微侧目, 。 背道而行。 大概是初冬时节,北城场雪。 周。 初掌天恒,喙。 他大刀阔斧开始整顿公司,先架构,并入了总部的管理,再一点点收拾北城的事情。 的昏地暗,疲倦不堪。 今天难得歇口气, 周聿白让司机往里开,车子停在楼下,。 黑暗无光。 。 最后推开车门,裹夜,衣袂翻飞地迈进了公寓。 一他,鞠躬喊他周先生。 ” “钟小姐早就搬出了这里,临走之前让我们把都删除了,说是如果有什么问题,” ?” “好几个月前, 整套房子冷冷清清,甚至 所有布盖着。 物体。 干净单调。 完全 的花瓶。 瓶里插着曾经怒放过的鲜花——只是不日夜,已经完全枯萎干硬。 玫瑰花。 。 。 但没有太阳的光照,也只是 他垂首敛眉,坐在烟。 晦暗光线里的阴郁身影,清眉眼。 闪动。 ,倏然不见踪影。 。 。 无论什么都填不满,无论 他打了个电话,?” 李总助硬着头皮去联系,最后艰难地电话……已经联系不上了。” 夫。 周聿白冷淡起身,眼睫一垂,,眼帘再撩起时,目光复又清明锐利。 第 52 章 叶父的想法, 在,不如放到合作公司,好好锻炼一下她的工作能力。 叶绾绾住在香蜜湖, 有空爷子和老太太。 , 难免心情郁郁。 也需要 。 , 他请老爷子把关过目, 祖孙能聊的事还不少。 日子大抵过得去。 只是梁凤鸣那边眼瞅着叶绾。 步。 总”,聿白哥哥不常喊, 两人对话越来越正式,活泼音调也越来越平。 。 一朝天子一朝臣。 周聿白刚开始接手天恒时, 些心腹干脆利落地搞倒, 又有各种焦头烂耳的事情,身边的人完全不够用。 那 叶绾绾寻思自己刚毕业, 大咖啡, 整理文件, 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没想到周旗号,把她推出去给他卖命。 让她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连中文都没完全理解的人,单枪匹,接洽重要人物。 大,甚至一度想回国。 下。 叶越浅—— 她看着他一天之内母,知道这是个多缜密冷静的谋划。 也说,他逢场作戏, 根本不爱那个勾引他的女人。 一样手镯的女人。 那个她亲眼目睹,他拥着 情。 也可以在。 ,瞒骗众人。 不适。 温润如玉、翩然俊雅的聿白哥哥。 他心。 * 国谍战剧播了。 钟意的旗袍扮相很美,和 特别是他们的对手戏和几场亲密戏, 是这部基明快梦幻的场景。 微博上。 不寂,几乎毫无热度。 现在因为这部剧,两人的热 加上之前合作的那部《伽罗镜》,热心粉丝剪出了一部生的cut。 ,总是有种微妙的心理。 略感出戏。 网久没露面,微博停更了一年多,新剧也是静悄悄的毫无宣传。 粉去向。 ,稍稍侧目。 人。 “看什么?”周。 “钟小姐……”叶绾绾小声问,“网上都在传她退出北城吗……” 劳,过自己的潇洒生活去了? ,眉眼转冷。 。 气息疏离淡漠。 偌大的北城, 她自己买的那。 这世上, 即便,删除了有关他的一切联系方式。 手机里不会再有她每天叨叨絮絮的分享,不会有账单提示她每个月的一个地方等着他回去。 繁忙沉重的工作,压旁的事情,那些细碎无聊的琐事,并不应该存在于他的世界。 只是偶 他当初是怎么容忍了她那么久,巨细靡遗地分享她那些生活,甚至两人一起做 只是想了一瞬, 当地合作方热情招待,地一家私人菜馆。 寻常之物,名字都取得很雅致,光听。 大家笑谈甜品。 最后起哄,给 ,抹开沉甸甸的盅盖一看。 原来是绿豆沙。 这份价格不菲的糖水,他记得 周聿白。 唇齿微抿—— 那清甜绵密, 他狭目微垂,慢慢 “周总,不喜欢糖水厨师做的,别看样子花哨,但别说,可是有点真功夫的。” 旁人也应和着说好喝,说 “糖水笑,“只是我喝不了这么甜的东西。” ,却不想再尝。 怎么知道会不会上瘾,再也 凌晨两点。 陪着助被专属的手机铃声吵醒,从床上一跃而起。 李总助能吐烟雾的呼吸。 去哪里了?” ,我去查。” 李总助薅住脑门一把短发,皱无奈。 半个小时后。 李总助编辑,钟小姐现在在英国念书。” 还推 号。 她没有露脸,只是用照 巧 喜欢的编织草帽。 自己煮的绿豆沙。 * 作为全新生活的新开始,和人生履择。 国,夫妻两人都在大学任职。 钟意本科计专业。 学院设计等专业的分类,昔年的同学半数还在这些领域里游荡,有些也做跨领域的合作。 此前上陶艺课消磨时间,她尝试着动手饰,也顺带着玩珐琅和掐丝,。 索性申请,按兴趣选了现代首饰设计。 也拿到。 钟爸爸是老教师,自然很 汀溪太小了,,也不会留在家乡。 钟心也鼓励景。 拿,她收拾行李出国。 和朋友约着见面。 也 蓝郁许久不见钟意,只是觉得她消沉了不少,即便面上带着笑容,情绪。 他亦是在心底叹了口气,又笑,咱们一起喝英伦茶。” 钟意笑着说好。 离开北城之前。 有一次办事, 她站在不远处的街道,定住脚步,抬头仰。 。 异国生活忙碌又精彩,惊喜和意外。 钟意清闲好久,也好久。 早上被闹钟铃声吵醒,叼着三寓,去上一筹莫展又趣味横生的材料课,跟同学一起ty,熬夜留守图书馆做功课寻找灵感。 即便在大洋彼岸,她出演的电视剧播得如火如荼,。 在这里,她 第 53 章 钟意的。 对比起商业珠宝, 学校的课程设计,使用的材料和工艺更加多元化。 珠宝。 他很习惯用 她当然非常喜欢。 每一颗钻石折射的璀璨火彩,每颗天然宝石浓郁梦幻的色泽, 每 戴在身上, 便生出一觉。 但他给的太随意, 替代。 后来钟意在陶艺链耳环, 也觉得漂亮心动。 学校的导师鼓达。 用天然半宝、人造宝石,或者合金、铜银, 甚至串来代替高级珠宝,也有让人惊艳的作品。 , 和伸手可撷的美。 见过了娱乐圈的光鲜亮丽, 浮华。 钟意觉得。 忙碌的生活里,奔跑。 脱掉了高跟鞋和晚礼服, 容。 , 长发飞扬。 哦, 不。 重的长发,剪了个轻飘飘的齐肩短发。 伸手随意一捞,就 当然也活。 咖啡和红酒,香气的糖水,酒吧的电音和海边的沙滩椅。 ,乐不思蜀。 隔着时差,。 他的新剧,她的新生活, 两地的天气, “你知不知道,咱的,纷纷喊着要三搭。” “” “也 。” 蓝郁笑笑” “非常好。” “拍完这部剧后, ,顺带找你吃饭?” 钟意笑道:“好啊,我请。” * 。 她刚大学毕业,对生活和未来充满幻想,并 wore。 奈何周聿白。 叶绾绾负责帮他,时常感受到这位上司的巨大压力。 所以当梁凤鸣牵着叶绾绾的手,时。 叶绾绾勉妈了。” ,崇拜是有的。 其他的感觉…… 必准确…… 只要跟周聿白共事过,晰,思维迅捷。 忙碌的工作,他依旧精准掌握着很多繁杂信息,能提醒她很多项目细节,对 。 ,太难糊弄。 总助,以及集团内一大批人。 挺少有眼睛。 派。 ,生杀予夺,笑里藏刀。 秘。 事情更多了, 忙到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命,不是在开会办事就。 这样。 总部的事情虽然也多,但工。 有室过夜。 他习惯每天工作结束后,站瞰夜景,望着底下寂寥的街道和灯光,慢悠悠抽烟放松。 办公室的。 。 李总助看久,会苦闷地叹口气,再送杯咖啡进去。 这 会,在总裁办公室留了一会。 置了下来,依然保持着当时的陈设。 他拊着她的后颈,摁在这张椅子上接吻, 她脸红红的, 两人衣裳整齐, 快乐。 那么多人拥着,他脚步微顿,在夏璇身边站定,目光落在她的脖颈,漂亮。” 项链是真的很美,,身边人都说好看。 物。 用淡水珍珠链,色彩柔澈,清透灵动。 夏璇惊讶极了,,是我朋友送给我的。” 周聿白颔首。 没再说什么, 李总。 项链有点眼熟嘛。 过。 酒店露 时候,工人操作不小心导致。 自从他回了北城。 临江这边的套房几乎都是空着,只有理卫生。 这鱼义。 周聿白神色似乎不悦,沉思许久:“再去买两条。” 管家说是。 “算了, 他蹙眉扯扯领带,走去露台,看着那 顺势在水边坐下, 鱼养着没意义。 不养,了这么久了。 天。 夜半时分醒来,恍亮。 才意识到那亮,皎洁朦胧,光线柔和。 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小小声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一消除—— 北。 ,去取书房的一份旧文件。 他的房间依旧如故, 翻到她看过的书。 书签,是枚深黄色的银杏叶。 她以前在楼下散步时捡了一大捧银杏叶,棵小型的圣诞树。 他衣柜里的衣服。 很多都由她购置,大同小异的白衬衫和西装裤,衣料柔软的家居长袖,挺。 当 她还了回来,,很不起眼的角落。 电视机里还保 她影,午夜时分或者漫长的下午,也许抱着冰激凌碗坐在地毯上,也 。 那些昂贵的,挂着吊牌的裙子。 走。 周聿白坐在蒙着白 只是抽了一口。 看香烟静静地在指尖燃烧,。 一支烟的功夫。 ,似乎又短暂。 一颗透明的菌种,突然饱缩的枯萎,反反复复占据又退缩。 ,潮涨潮落。 他没经历过。 ,或者不去想。 而言是一个习惯。 以日子。 但他只要转身,就能摸得到她,只要一个电话, 干嘛,做些什么。 完全忘记, 一两个月,或者三五个月, * 工艺学院的中国学生很少,能认出 皎洁,笑容清甜的女孩子。 因,钟意身上糅合的气质多样,风格能妖能冷能妩媚,也能文艺忧郁,或者清纯纯真。 身边的女同学看她单身,g。 饶有了免疫力,但冷不防遇见几个浅色头发、深目高鼻,眼,钟意还是能欣赏一把。 ,比糖还甜,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钟意喜欢。 她认。 两人在一次派对认识,一起去,一起去公园遛过狗,甚至一起吃过饭。 后来 说自己利的帕格尼尼,这次音乐会有他的曲目,邀请钟意一起去听。 ,化了精致妆容,穿了性感的裙子。 。 坐在宏大辉煌的演奏厅,音乐声翩然而起,情。 帕人如痴如醉。 。 那个人捡琴,懒散又温柔地坐在梯凳上拉了半首曲子。 又戛然停住。 这乐声缠绵悱恻,如云雾般弥散进每个人心里。 ——《夏日最后的玫瑰》。 “夏日最后的玫瑰, 没有半个玫 ,宝石掉落了……” 睫毛。 她并不想记起他。 音乐会结束之后,两人本来约。 钟意 * 公司有个项目合作,周聿出差。 最后在英国 名目 起,送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周聿白捏着那 批了。 ,精神振奋。 立马转身去安排。 第 54 章 既然是商务考察, 李总。 历史悠久、活力创新中。 李总助联系了学校,洽谈妥当参观学校的行程和时间,也希陪同讲解, 要求大概 , 符合要求的就更少。 最后找到钟意。 工作, 还专门腾空翻阅资料, 做了点准备。 这行商务人士到来的那一日,她陪同 英国的天气总是不好, 天气灰蒙蒙的,今阴天。 , 她画了个淡妆, 穿略正式的衬衫短裙。 脑海作业。 一抬眼。 那人穿黑色衬衫,敞开的西装外套被风刮着拂开衣摆, 腿朝她迈来。 , 一双眼幽深平静。 她呼吸骤乱, 撇去那张清俊的面容,她的确喜 西装革履,挺拔清隽, 气息。 但这张脸……可快。 ,抿了抿唇。 双。 钟意作为陪同人员,,只是跟在人后,朝他欠了欠身。 发, 短发干净活泼,眉眼皎洁灿烂,却多了几分陌生。 钟一步,故意落在了人群边缘。 周聿白瞥见。 也知。 。 并不想承认。 喊到眼前, 搂在自己怀里,让她仰头对他微笑。 承认带着无人可知的恐惧和她。 —— 地挽着他的手臂,笑盈盈跟他说话。 攀着他的脖颈, 娇滴滴软绵放过她。 首。 目的。 钟意来,途经好几个城市,也在当地考察商务和投资。 这次 工艺学院有几百年的历史,是英国传统的红砖大学,校内格的老建筑,和思维。 。 他对着其他人时,腔,语气也足够温和有礼。 。 ,有沙沙的颗粒感,震动着她的耳膜。 那双暗茶色的眼眸,静,光亮投进去,宛如微弱的点点星光。 。 她依然叫他周总,只是足够礼貌疏离,有意隔着些许距离,快快 那用上。 。 金工教室里各种大型机床、3D杂凌乱的手作台面。 地敲东西,也有人操纵沉重暗沉的机器。 他突然上课?” “道。 沉沉目光看着她,让人” ” 把那些东西带走呢?” ,仿若未闻。 捱到了中午。 排了一顿简单的午餐。 钟意说失陪:“抱歉,我和朋友另有安排,而且下午还有重” 没有理由拦她。 她转身离去。 最后” 助。” 她和李总。 李,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钟小姐您最近还好吗?您换了号码,您也挺难的。” “别介意。”钟意笑笑,“你知道的,都结束了,我清空了很多东西,应该也应” 钟意打断他的话,笑眯眯道:“我明白,挺巧的。,刚才也应该跟你多聊几句。” 李总助递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还是希 钟意接过名片,看见上面的头衔,哇偶了一声,,头衔好高级啊,真厉害。” 李总助挠挠头,顺势开口:“钟小姐,周总的吃个饭,毕竟这异国他乡,能遇见真的很不容易……” 钟意推辞说不。 李总助急急开了,不远,就是X街区的那间……” 餐厅离远。 钟意走出几步,回头摆事儿,不用了,谢谢。” 厅。 华丽复古的餐厅装饰,鲜花绿植隔出的单独空间,木地板。 餐 等了很久很久。 窗,路人撑着伞来来往往,他一个人坐在铺着白色桌布和闪亮餐具的长桌前,漆黑模糊人群,落在最远处。 这么英俊年轻的绅士,在士? 直到打烊, 他知道她不会来。 么要等。 等,周聿白才起身离开。 周聿白漫无。 建筑,白色木条装饰的人字型屋顶,暖黄路灯洒下的光晕。 小酒馆的招牌鲜艳颓废,打烊的面包店还残留着香气,花 ,三三两两交谈的人。 他在街角停下来,拢 叼着烟, 不远处有年轻人。 穿黑色窄裙,露出婀娜纤细和白皙肩背,戴着彩色项链的年轻女孩,有青春烂的笑容。 身边的年轻男生,简单的T恤牛仔裤也掩不住年迷人的五官。 两人笑告别。 “?” “抱歉,家” “” “拜托,明天还有很多事情, 男生可怜巴巴叹气,“那好吧,希望你,不然我肯定要孤单而死。” 钟意被他逗笑。 很努力踮脚,伸 他弯腰,央求道:“just aht kiss?” 钟意思索几秒, 吻。 烟丝袅袅。 周聿白置身事外,冰冰冷冷, 腥气。 —— 的雪原,冰冷和嫉妒凶凶燃烧的暗火,靴子踩在冷硬雪地吱嘎吱嘎的刺耳声,洪水 ——各自离场,背道而驰。 自己不至于如此。 爱。 她,让他亲亲她。 ,她会来得很快,秾艳妖娆,情动迷人。 直 那一瞬的刺痛。 ,防不胜防。 ,让人心惊肉跳。 细微,尖锐,脆弱,隐形, 公经分开。 钟意在男。 年轻男孩吹着口哨,远去。 固,黑暗里的侧影锋利冷峻。 他站了许久,站。 ,大步流星,衣袂翻飞。 力。 坐在冷冰冰的长椅上,深俯着自己的身体,狭目紧闭,伸手 * 钟意第二天去学校上课,听见系里同学在,用以升级金工教室和设立奖学金。 据说就是昨天来参 钟意怔愣了许久。 她想了很多很多,这。 晚上找到了李总助的名片,翻来覆去,还是话。 李总助 。 她嗫嚅着开在聊,说是……您捐赠了一笔钱。” ,似乎心情消沉。 “周总, “不落地窗前抽烟,眉棱深拧,音调懒哑,“你空手走的……如果不想要的话,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钟意顿了顿,轻声很多的东西……” 滴滴,她都带走了。 周聿白:“别推辞,这笔钱也不算什么, 学们谢谢您,谢谢您的慷慨解囊。” “没什么,呼出口,“钟意,你以前演戏的时候……” 他狭目紧闭, ,问不出口。 第 55 章 钟意, 没有入过戏? 彼此都很清楚—— 各怀鬼胎的开始,心猿意马的相依,。 电下。 钟意静静听着, , 胸臆如堵, 泛起微微的酸涩。 她眨了下发痒的眼睛, 最后只是说:“周总,真的, 真的很谢谢别的想说的,, 生活愉快……” 他其实对她很好。 会出手救她, ,会给她副卡, 会送她昂贵礼物, 会带她出去聚会度假, 会在,会冒雨去山上找她,会温柔地抚慰她…… ,也够了。 她对他的感激,走金钱馈赠。 忘记那些记忆,忘记那些情绪, 希。 人,不用提着裙摆去追赶, 不用说很多口是心非的话,不用强颜欢笑逢场作戏。 想轻松愉快地聊天,想随心所欲地约会,想听炙热的情话, 。 别打乱她的心。 。 * ,英国无事发生。 。 周聿白抽烟的时候,于,你有没有女朋友?” 李总助瞳孔一震。 ,以前有过……” 他怅 “发展方向不同,她去口,“好几年没联系了……” 周聿白冷清一觑:。” ,挤出个僵硬笑脸。 从英 比绵绵春雨更加柔和清爽,毫感。 只要工作不出岔子,当然是个好boss。 几天董事会有人到他面前惹事,他带笑的愠色和眸里的冷锐,和最后那个人的下场,让人 集团运作已经逐步稳定,再日理万机夜。 周少了。 叶绾绾和 至。 学校那笔捐赠去的。 “李助,你有没有感觉……这笔钱花出去后,周总点?” 叶绾绾撒开手指。 她说不出那种感觉,词。 。 这种事, 湖陪梁凤鸣吃饭。 梁凤鸣 ,撂下画笔。 满面笑容, “梁姨,您今天真是光彩照人,照撒娇。 不少。 牵着她,“走,进屋去。” 周聿白 怎么样?打算挂在画室走廊的空墙上。” “光线处理很新颖,颜色也很有趣, 冯老师点头:“不错啊当年我教你学画,觉得你也有艺术家的天分,要不要再拿起画笔试试?” “让笑,“我现在浑身铜臭味,怕是污染了艺术家这个词。” “让老师看看的画架努努嘴,“你妈想画她的花园,你给她补一补。” 周聿白轻笑, 他散漫坐在画架前,蹙眉 。 ,探头一看。 多瞧了两眼画板。 “聿白,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冯老师喝一口水,琢磨了会:“你这画的色彩,再配上…有点伤感啊。” “以前学小提琴,经常练习一首很难曲子,》。”他垂眼敛眉,神色平淡,“现在是九月,,花也该谢了。” “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你妈说你最近这一年都忙不过来,不是出差就是加班,一,她挺心疼你的。” “最近事情把笔搁下,慢悠悠走去花廊长凳下抽烟。 来。 膀,“我听绾绾说,你最近抽烟有点多。” 。 “抱歉。” 女士在场, “还是要注意身体。”梁凤鸣瞟瞟他,“公司那边怎么样 周聿白点头说是。 “那就行。” 按梁凤鸣的想法,公司那边彻底清净,。 奈进展。 “绾绾,你之,聿白最近清闲了些,不如让他陪你回美国。”梁凤鸣笑道,。” 现在叶极其喜欢,甚至还挟着淡淡的遗憾。 两人。 叶绾绾的考虑也正在女儿,即便父母因为姐姐的逝亡鲜少提及,她的利益。 平心而论,聿白哥哥的。 而那些话…… 只是。 周聿看待。 连那个钟意小姐都不如。 她似。 ,假装刷微博没听见。 她咦了度假了耶。” 明星的出 ,热度还不小。 蓝。 ,底下粉丝一片捧腮羡慕。 骨节分明的手指探过来,直机。 ,完全看不出什么。 ,一双眼睛阴郁。 意。 一共九张图。 无非就是旅途的风景,快明媚。 间餐厅。 白色绣花的餐布,闪亮的银质餐具,朦胧暖馨的灯光, 置。 不。 他没有等到的人。 蓝郁等到了。 。 观,又好像是僵住不想动弹。 裂,露出长而尖锐的冰刺。 ,亦不能动。 “聿白哥哥……” “聿白, 周聿白撒开手机。 ,手顺势探进了衣兜。 下 低头点烟。 这几个动作。 梁凤鸣蹙眉看他娴 烟味飘散开来。 他旋即回神。 起身离席,哑声道:“抱歉, 迈开步伐, * 来,先头几天还有工作,最后才是私人行程。 。 密,在国外不用那么谨慎,认识的人少,心情当然也更轻松。 ,特意抽空陪他。 半,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很多,时间也很紧迫。 吃喝 更多的时着资料,或者在学校埋头苦干,走遍全城去寻找灵感和材料。 “我还以为悦。”蓝郁笑道,“结果是昨天晚上熬了个通宵, 钟意乱糟糟地扎着丸子头,白衬衫牛仔裤,几乎是。 他从没见 “对不起。”钟意低头看自己,“貌对吗?” 蓝郁笑笑:才对啊,没人认出钟意,可以尽情地做自己。” “轻松愉快当然也是有的,毕竟生活需要苦盈,“总体来说,是很快乐的留学生活。” 钟意带蓝郁逛校园,去 ,一起喝英式下午茶。 ,穿漂亮的衣服,化合适的妆容。 。 聊工作,聊国内的生活。 钟意跟他说起 “是吗?当地最有名的小酒馆,还有周末派,“你说得书。” “大忙。”钟意耸耸肩膀。 蓝郁叹道:“感觉你完全变了个人,心情好了很多啊……事情,离开那个人是个很明智的选择,也还好你最后顺顺利利离开,他根本真的很替你开心。” 刀叉。 想说点什么, “钟意。那你现在有不一样的男生?” ,“我有尝试着……嗯,或者怎么说呢,试试和别的男生相处,有一个意大利的同学,物馆,dating过几次。” 一口。 “后来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累。和黯然,“明明是很高兴出门,回到家里,却会 也许是课业太忙,。 也许…… 钟意没说话。 ,又抿了一口酒,润润嘴唇。 “钟意。” “嗯?” “别跟其他男生约会,着她的眼睛,郑重道,“我等着说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 钟 静地看着他。 第 56 章 钟意话。 娱乐圈似乎很容易产生好感——的催化下, 加之在剧组的朝夕相处,戏。 也戏甚至其他解决方法。 但恋爱绝对是件 。 “鼻尖,笑意尴尬, “有点突然……” 蓝郁看着钟意, 爽朗笑笑很难……工作太忙, 公司约束, 粉丝影响也很大,还有隐私和公关都要考虑, 所以啊,我也…不过既然有喜欢的人, 我觉得还是应该好好争取, 不然?” 他语气轻松,笑意坦诚, 她问:“蓝老师……我不明白, 你身边那么多朋友, 没有?我和你的接触……” ,其实并不算太多。 罗镜时期,她作为反派女二,的确和他一些对手戏。 后,偶尔见面。 在那次热搜事件之后,联系又骤然减少,合作。 “我从拍蓝郁坦白,“还记得那几个月在剧组没日没夜的拍戏吗?” 钟意点头。 , 不是很爱闹的性格,常捧着剧本,笑着在旁边看我们玩,也总是很客气地叫我蓝老师, 手戏,我躺在床上,你坐在一旁,用手盖 “我那时候已经很累了,倒是挺顺从地闭上眼,等你念完台词挪开手,低道,“我睁眼,你眼睛里含着眼泪,闪闪发光,很漂亮,睫毛上挂着好几仁里看见自己的脸,心里突然被挠了一下,心想我怎么能让女孩子哭成这样,眼泪滴在我的脸上,从温热变凉,我那时候想,。” 那部戏, 钟意硬着头……” “可我在剧组观察了甜的笑容,喜欢你站在我面前冲我摆手,喜欢你跟我聊天的语气。”蓝郁捏着餐巾翻来覆去,“这个圈子待久了,上,人也轻浮虚伪了动一点,不然总会在记挂在心底……我其实很遗憾没有早点走近你,情,也是沮丧了很久,心里翻来覆去的。” “还好,你,很高兴能看见你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也希望我” 他支玫瑰花,笑着递到她面前,郑重其事:“钟意,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 花为难。 一个口星。 一 蓝郁的告动,但更多的是心乱如麻。 “我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旋即咬唇闭嘴。 那和意大利男生回事? ,又豁达笑笑。 “抱歉。” 钟意双手撑着自己的脸,垂着眼睛,“我正式关系……很麻烦,而且我没有那么多精力……” 头,“钟意,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我。” “不要喊我蓝老师,先试试道,“我们相处时间太少了,可以慢慢来,在英国的学业,我工作也很忙,私人时间很少,等你回国了,见面的机会也多了,也许想法我,不然我多伤心啊。” 他扬眉,自哀自怨绝过。” 地听着。 从任何方面而言,蓝。 ,也了解彼此。 只是,很难…… 很一步。 蓝郁知道她的过往, 他。 她卖力地诱惑他,,让她乖乖听话。 他不高兴惩罚她, 她生气反抗他,故意惹他不高兴,他去山里找她, 拍戏的时候。 ,云淡风轻看她对戏。 那天晚上在酒店,他没完没了折腾她, 钟意 以前身在其中, 其实缠得很深,两字,全心全意都围绕着他,有敷衍、有真乐。 是需要时间来淡去记忆,? * 蓝国。 ,并没有太多宣传。 叶 只是作为一个理智粉,接触,没有时常骚扰他。 ,浅聊了几句,才知道他是去探望亲朋。 出的英国茶。 叶绾绾特意泡了室。 她笑容明媚,炫耀式的红茶哦。” ,最后狭目一瞥,眸光冷清。 “我不喝茶。” “尝尝嘛。” ,气势却压迫人,“拿出去。” 叶绾绾吐吐舌头。 “聿白哥哥,国,还在同一个城市停留,逛了同一所大学耶。”叶绾绾托着下巴,“好巧,你还 “绾 “好啦,我不说啦。”叶绾绾抬手投降,“我,只是很好奇她后来的去向,毕,我还以为她会继续演戏呢,不过,过平静的生活也很好,她……” “她如何那是话,岿然不动,语气冷若冰霜,“绾绾,,不用管,也不用好奇。” “是是是。” 叶绾绾端着茶壶自下厨,梁姨请我们回香蜜湖吃饭。” 他敛眉垂眼, * 梁凤鸣绾绾。 对于联姻这事,双 她的抉白,而不是聿白哥哥。 加明朗。 以前叶绾绾还是叶家的小女孩,现 ,绾绾,我跟着你们一起回美国如何?一来看看蓁蓁,二来再回咱瞧瞧。” 她从周家拿回那只翡翠玉镯。 ,那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撇开脸。 她心里也在抉择。 周聿白垂睫不语。 久,又落在梁凤鸣的脸上。 近有些忙,我怕是走不开,您有兴致的话,不如您陪着绾绾回美国。” 气。 白……” 话。 从诸多方面而言, 梁凤鸣知道, ,再到叶蓁蓁,再到叶绾绾。 “妈……您不用说这些,我都明白,每一点我都认真窗外,淡声道,“只是世俗意义上来说,我已经经历过,没办法想象和绾绾生儿育女,我办朋友,。” 话说到这份上。 她想了又想,,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你毕竟和绾绾从小认识,可能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再考虑考虑吧。” “您不能强求,能培养的话,绾绾这么长时间都在我身边,早眺望,眼神幽深,“我真的办不到,连想合适,您换个人吧。” 梁 这几年来,绾绾一直是她的心头宠,合适,那到底还有谁合适? 还能去女孩子呢? 第 57 章 那场生活遽变发生夫妻留居澳洲, 周聿白接手天恒集团,叶绾绾留在国内历练。 忙忙碌碌,一。 叶绾绾这次回美, 内。 梁凤鸣陪她一道回去, 也, 再留在叶家叙旧, 小住了些时日。 只,顺便祭扫叶蓁蓁墓地, 再陪着梁凤鸣一道回国。 叶 也掩,瞒住了繁家的那件事情。 只是叶绾绾意兴阑珊, 说。 看。 法, 长辈们也不愿强逼。 。 周聿白已经打定的主意,梁。 母子两人回国, 叹气。 , 只能看缘分。 妹妹看, 下一回再见她,感觉又不一样呢。”她拍拍儿子的手,“工作忙,也多接触接触别的女孩子,你年龄也不小了,爷 自打周安和走后,周老爷周聿白身上。 ,回国后又马不停蹄出差。 那次出差在一个小城市, 当天陪着市政。 深夜回酒店,车路段。 他闭目养神,再睁眼牌。 广告牌陈旧,角落结满蛛网, 就那么轻轻一瞥。 不知道为什么 的她。 ,二来浪费时间。 告牌前,在清寂的午夜街道擦亮打火机。 敛眉抽了根烟。 残破的画报和小广告密布的玻璃传递的甜美。 ,眉眼青涩,脸颊还有饱满的婴儿肥。 手里捧着瓶桃汁,冲着路人眨眼,睫毛绒绒,腮红粉嫩,嘴唇。 这时候她多大? ,二十出头的年龄,水蜜桃一样。 跟着他之后,了一遭。 更精致漂亮, 她当然漂亮,眉目如画,笑起,不过分甜腻也不寡淡,刚刚好。 性格也讨喜。 鲜明性格,逗她总有不同的反应,能豁得出去也会害羞扭捏,有时候精明,有时候笨蛋,乖巧又叛逆, 周聿白单手插兜,。 又冷 只 不够懂事,不够聪明, 她,想找什么男人都可以。 那是她的选择。 ,周聿白漠然回到车里。 只是某些时候,,意识会背离理智。 ,出镜不多。 ,粗糙的场景。 她穿白蓝两色的海军领长裙,白色靴。 骑着自行车兜风,在春天柔嫩 写。 对 她仰着头,眨,柔顺地闭上眼,唇瓣相贴,辗转厮磨。 两人手指相牵,男生手臂绕过她的纤腰,角。 迷离,沉浸在这场荧幕吻里。 周,反复播放这个画面。 这样? ,亦是如此? 接吻之后,别人有没有见过她更妩…… 那种失控和针刺。 身体,起身走向浴室。 应。 感觉,食髓知味的熟稔。 ,剥开她的裙子,水蜜桃一样…… ,窸窣细微的动静。 。 周聿白颓然翻身下床,喉结频滚,摸起 眼。 * 蓝郁的思绪。 ,断断续续地在联系。 他会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业进度,也电话问候。 待。 相处还算愉快,虽然日子和以往并不同,压力。 连d,只能把全部心思用在功课上。 学校的课程安排连轴转,除了日常的设计项目外,程。 她每天呆在,基础功就是锯锉焊,跟喷□□和金属粉尘打交道——不过后,环境和使用工具也优化了很多。 不考虑商业需求,只验,每天忙得通宵赶作业,用稀奇古怪的材料做出设计,再成品,也有种自我满足的快乐。 以前当艺人的时候, 被各种角色塑造,被服装 。 只是偶见瞥见名誉区那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会有轻微的漂离感。 此外也有跨学科的学习,钟意和服装设计专业合作过项目,假期 她曾经在巴黎停留过,。 有恍然隔世之感。 眼熟的款式。 一模一样或者更硕大华丽的一条,作为礼物赠与她。 蓝郁出席活动时,佩。 看。 “是从博物馆。”钟意仔细打量照片,“很符合你今天的代言人形象。” 丽。 蓝郁随意跟她聊两句,听见打。 在做戒指。 “ “银戒指镶嵌海蓝宝,突然想起的时候收到过口香糖包装做的戒指,那种银色褶皱的纹理,再配上,嗯,好 蓝郁很有兴趣。 他自己的珠宝品牌?我来竞选代言人。” “我。” “没关系啦。”蓝郁笑道,“能收到一件设计师” 钟意笑意代言人,不可以再代言竞品……况且,我也还没设想回国后的打算。” 时光过得飞快,她。 。 * 叶绾绾回美国后,梁凤。 先锋女士之夜的活动,也不乏优秀貌美的年轻女生,再者北城世交圈子里 周聿白此席诸多晚宴。 他对此并无兴趣。 但母亲的要求, 各种。 这些女生各有千秋,漂亮的,文静的,手腕强硬的,心思细出来。 北城公子哥里,年轻轻轻能走到周聿自家集团,还有母亲的公司支撑, “有没有喜儿子的臂弯,窃窃私语,“潘家的小女儿刚从国外回来,记得小时,现在出落得亭亭玉立,你还记得吗?” 着母亲,身姿翩然,矜贵清雅。 “有机会请她来香蜜湖坐坐?还是你俩捧个场?” ,怕是抽不出空来,以后再说吧。” “聿白。”梁凤鸣为难,” “不是不喜欢,是不合适,,但家里一堆烂摊子,我不想蹚浑水。,“您工作也忙,就别操心这些。” 说到不操心。 ,叹了口气。 这种晚宴交际,周们应酬厮混。 卦。 周聿白一 赵晟想起一事,突然问道:“聿白,你还记不到了她,这小明星现在挺火的啊,,北城追她的男人不少,那个谁,眼巴巴送她一百多万的珠宝才让她陪着吃了顿饭,我寻思着以前,她不给我们倒茶,什么时候翻身做主了?” 唐柠抓住了机会, 她列,主打一个清新脱俗的少女人设。 她两次。 也许是红气养人,更瞩目美丽,气质也圆滑玲珑不少。 恨她。 事情都已经做了,她没人人都这样。 敬酒。 他置若罔闻,把她晾在一旁,最 “是缓吐口烟圈,烟雾模糊他的英俊面孔,懒声道,“我对女明星没兴趣。” 赵晟笑了,现在全北城的大小姐都冲着你去了,我可还记得以前那位钟意小姐,你也舍得放坏了,色字头上一把刀,也活该张三倒霉,这辈 周聿白神色不变。 眉棱压着几点阴鸷。 北 据说是犯了大事。 在澳门赌博时玩得太过火,色的女人,这女人身后背景复杂,根本不能招惹。 最后的那条腿,还差点把张家都赔进去。 ,严加约束,不许他再回国露面。 ,还调侃了半天。 说是老天有眼,少祸害了多少女生,这家伙最喜欢子。 最后席散之际, 周聿白沉吟许久。 “聿白, “大概五六年前,个私人别墅,他写了几首诗,请人在花园,“帮忙找一找,这个MV还留着吗?” 。 听周聿白这么说起来,。 他在自家书房翻箱倒柜找,最后又问了家里的管家,还的光碟盒子。 还没开封, ,找了台旧电脑,把光碟放进去。 姑娘,花苞一样鲜嫩青涩。 卧槽。 这不是钟意吗? 多少年前的事情, 赵去天恒集团,送到周聿白手里。 他笑嘻?物归原主?” “你不是跟钟小姐分手了?人家现在到底被你金屋藏娇放在哪里?聿白……你 话。 他把光没事的时候,他偶尔会来这里坐坐。 * 日子太忙。 几 蓝郁借着 参加时装展。 ,庆祝她的课程毕业。 温莎莎师秀场,秀场结束后也来英国看钟意。 两人一起游欧洲。 在北城吧,你有房子,有朋友,还有以前那些关系在,自己接点设计总能养活自己,不新开始吧?” “况膊怼她,“他对你真挺好,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帮我们安排行程,比那个黑” 钟意轻了回国的机票,先回汀溪家里住一阵,再回北城做打算。” “莎搂着她,“就算不进演艺圈,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脸笑,目光盈盈,“希望不会饿死我自己。” 第 58 章 机层, 朝着耀眼的东方而去。 钟意倚着舷窗。 人,小声聊起毕业和工作。 业后的这几年。 ,过着浮华迷乱的生活, 再重新回归学校念书, 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时 有些像风一样迅速掠过, 有些像电影镜头的慢放, 有些黯淡得近乎苍白无觉,有生。 她回到汀。 穿公主裙的小女孩, 踮脚就能搂着她喊小姨。 眉眼长得越来越像钟心,只有。 六年的时间。 足大成人。 “姨姨。” , 梳鱼骨小辫子, 戴着小皇冠发卡,一手抱着花束, 一手牵着钟心来接她。 “姐。” “欢迎回家, 爸妹妹, 笑意浅浅,“你牵着枝枝,我去把车开过来。” 枝枝都这么大了。 钟心依然毫无变化,姣好清秀的面容,文艺柔弱的气质,柔美风韵。 手机 父母的,蓝郁… 每落地。 钟意一一回复,牵着枝枝的乖乖听妈妈和爷爷奶奶的话?幼儿园 这, 后来又出国念书,回家的次数其实不多。 唯一能做,物质上再弥补一些。 日常琐事,一家劳。 枝枝是个活泼性格, 大眼睛一眨,浓的掀起,嘴甜如蜜:镜,帮奶奶喝店里剩下的糖水,喝得肚子都快爆炸啦,我还接妈妈下班,还得上幼儿园,真……” 钟意心头万分 庆幸那时。 这么可爱的枝枝,应该。 家里飘着 钟爸爸在厨房忙着炒菜,钟妈妈先塞一碗糖水给瞧你,在英国念书,也能把自己瘦得皮包骨头似的。” 。 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妈。 店,也算是衣食无忧。 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守着枝枝过平淡普通的生活。 心满意足的日子,唯一能 钟爸爸钟妈妈还 枝枝这么大了,已经会问为什么自己没有爸爸,其他小 钟心虽说是来者不拒,但坚持要带着枝枝,不打算再怀孕生孩子的要求也劝退不少人,她又不肯将就其他,对,一直拖到现在也是没个影。 再说钟意。 在娱乐圈工作了几年,度,后来又转身出国念书。 ,年龄也不小了。 恋爱结 “我不着急,慢慢找就行了,不过,小的。”钟心嘀咕,“刚话,问意意有没有平安落地,还说有空要来汀溪玩……” 钟意 “姐。” “蓝郁的确不错片子,就是吧……”钟妈妈瞅瞅小女儿,“就是人家是大明星,意意现 钟意打断家里人的对话:“我” 钟意从本科的产品设计到。 如果想自己走商业路线,钱途。 但她更喜欢艺术类首饰,不过其门,才华和机遇都要兼得。 上班会更简单轻松。 只是她需要脸。 枝枝脖子手腕戴满项链。 跑到餐亮。” 钟心看着那些或绚丽多彩得枝枝的愈发珠圆玉润。 如自己当独立设计师,做个首饰品牌吧。公司的麻烦事儿也很多,不适合你。” 此。 她在汀溪住了些时日,城。 小房子。 七十多平的小房子,她,却放了昔日的很多东西。 来。 也把一些不舍得扔弃的生活进了这里。 物。 扔皮靴,被压出褶皱的昂贵大衣,过期的护肤化妆品。 她试过,再化上精致鲜艳的妆容,踩着尖细的红底高跟鞋。 镜,依稀有旧日的模样。 露肤度太高的裙子,似乎已经裹不住她现在的状态。 ,第一位大客户是蓝郁。 他帮忙改款。 公事私事一起算。 餐 意餐厅。 钟意看,埋头猛走。 ,郁闷解释说路上堵车,他从路口暴走过来。 钟意笑得眉眼恼啊。 备个口罩。 现在更随意,有时候走在路上,即便有人盯着她看, 蓝郁看着她的灿烂笑容,你回国应该很忙,一直没敢打搅你,拖到现在才联络。” 钟意谢谢蓝老师你的帮忙照顾。” 贴近自然的木质调装潢,肆意蔓延的木香,一盏盏小小的的光线。 这种 聊天 蓝郁说正事,捧出了的旧戒指,她嫌款式不喜欢,一直扔在柜子里,式。” 钟意初出茅庐, 奈何实在推辞不过,盒。 * 餐厅的主理人是位高挑活泼的海归女生,回国后餐厅。 今天恰好有约会安排,就 “餐厅是我亲手设计的,国外采购布置的,菜单菜品也是我和厨师花了好几,以您的目光来看,觉得如何?” 身边男人润柔和的眼睛。 “很,眼睫无心一掀,目光倏然定在窗边的位置。 逐渐有了暗涌波流,幽深如墨。 只是没。 上? 忘记了, 起的长发随意披散,硕大的金属耳环轻轻荡漾,那张脸皎洁素净,只有嘴唇是艳的,松,手腕上叮叮当当戴了一串手镯。 太慵懒, 饰妆容风格和日常爱好。 迫感。 也只是不经意地抬头,而后笑 她轻轻眨了眨眼。 西装革履的男人,。 平 身向某个地方,笑道:“那边有空位,不如我们就坐那吧。” “。 状,撇头一看。 脸 “要打个意,“你还好吗?” “还好。” 话,我们随时可以走。” 的神色旋即恢复正常,笑盈盈道,“真的没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 有种波澜过后, 钟意撩开鬓边头发,主我聊聊吧,您母亲喜欢……” * 凤鸣安排。 。 餐厅总有一股草周。 为了淡化这种气息,用了一种就是他讨厌的那种气味。 周 他足够理智,也懂得取巧——如何以 或迟或早, ,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但一件事情一旦有了目的性,索然无味。 在自己身上,他。 “我们餐厅经常有明星过来微侧目,兴致勃勃聊起企业经营,“我的想法是 ,我去抽支烟。” 。 很长的一段走廊,壁拼凑而成,抚摸上去有树干的粗糙纹理。 灯光很暗。 一盏出一块圆圆的光晕。 ,又是黯淡视线。 ,抿了抿饱满的嘴唇。 转身回餐厅。 只是从暗处浮 ,表情淡漠,眉眼暗藏锋利。 钟意并不在意。 她目不斜视,,缓步而行。 咫尺之遥, 黑短发,打量她的黑眸沉如深渊。 目光。 近乎苛刻的注视,带 钟意在这目的压迫感。 站,惊心胆战地无处可藏。 她不喜欢。 甚至在 他? “借过。” 钟,语气平静,“麻烦让一下。” 他狭目微垂,冷淡侧身, 钟意原本不在意。 么,挺直了肩背走过。 第 59 章 , 几步之遥。 他记得你以前说和蓝郁没什么,只是朋友而已。” 眼帘淡淡一掀,语气带笑:?” 淡和倨傲。 听在钟意耳里, 也许还 拍。 面对他的冰冷怒意, 她做小伏低, 关系。 他态度始终冷硬。 , 也吃到了苦头。 自此她和蓝 钟意知道他是不清不楚的暧昧。 以前是, 她顿住脚步, 咬着唇壁:“这么别致的餐厅,也许会, 但对我和蓝郁来说, 只是朋友” 周聿白沉默不语。 很合适的约会…… 吃完饭, 买单的时候, 餐厅的主理人走过来, 。 。 他, 单手插兜,神色如常,等着两人拍照签名。 拍照结束。 ,不惊不惧,颔首喊他周总。 “这么巧?原白身侧,手指搭着他的手臂,笑道,“这世界好小。” 周聿 。”蓝郁扭头去喊钟意, 很自然地伸出手,“意意,我们走吧。” 。 两个男人的目光或 蓝郁目光温和率真, 坚 外加。 她那一瞬踌躇且迷茫, 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极为被动地回应—— 蓝郁旋即握住她。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 蓝郁眼眸明亮, 。 ,垂眼而立,淡漠得毫无情绪。 只有紧 ,并不觉痛。 只是人性,祟。 “那位漂亮女生是眼熟,是圈内女星吗?这要是爆出来,岂不是惊天八卦。” “周总,周总, 。 急促心跳,只是觉得窘迫和烦闷,像雷雨将临的前夕,蜻蜓的翅膀不知道一片清明。 蓝郁看她的神色,微眸。 他松开手安慰她:“他跟别的女生约会,有让响。” 一口气,“谢谢你,蓝老师。” 钟意勉强笑笑。 :“他已经有了新的人。钟意,我也希望你可以。” 那是他的事情,我没想那么多,也不想跟人比,蓝老师,抱歉……我现在只是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轻轻叹了口气。 * 晚餐刚结束,,把女伴晾在了原地。 话。 孩子直接扔下不闻不问。 今天这位年伙伴的女儿,两家关系还算密切。 。 只尾抽烟,西装领带乱扔在地毯,衬衫潦倒。 “聿白,你在话,解释一下。” 圈,懒声道,“这事就算了吧。” “聿白,你最近总是这样,是有心事还是怎好?” “不好。”他坐姿颓懒,任由嘴里语,“长得都不够漂亮。还算顺眼的不够听话,听话的不够聪明,聪明的傲气太重, 梁凤鸣瞠目, 从,怎么会说出这种肤浅的话来。 ,一支一支地抽着烟。 冷冷清清的屋子,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却气息。 库滑出,冲动驶过寂静的街道。 局促狭窄的房子。 玄关放着全家的合照,餐桌摆着怒放的鲜花,厨房煮着糖水,卧室总 这么深的夜。 周聿 ,又低头叼了根烟。 一个女人而已。 他。 有什么区别? 漂亮的脸蛋哪都有,想要合心合意也能培养,煮 利用他的时候会说,攀着他的脖子缠着他说,求饶让 最后倒是别的男人的手走出去。 连个回头都没有。 * 钟意现在真的。 除去必要的出门或者应酬,作台前。 素颜的头发。 轻音乐和窗外的阳光,醇。 稿,再让它们从纸面变成实物。 一开始做的很少。 外,其余基本都是手作的孤品,挑选合适的材料和形状,做出一件件满意的首饰。 首饰品牌取个名字。 她想了一分钟,敲符。 可以是一。 也可以是疑、异, ,也没有开始商务。 钟意想着把自。 温莎莎敲她脑袋:“你忘记了你然说不算太火,好歹有几部还算出圈的作品啊,往那儿坐一天,那出你来?你有胆量这样露脸?” “要我说嘛,你以前那个微博也有不少粉,可以重新再利用起来,打着了,也是给你,还能收割一波粉丝经济。” 钟意已 没作品没活动, 但有些长情的粉丝还记得她,偶尔还能刷到“谁懂啊家人们,她颜值和演技”这种帖子。 钟意挠挠脸颊。 她并不想把演员钟。 换句话来说——她 温莎 她有个友,后来改行当了服装设计师,事业做得还算红火,现在理人。 ,和钟意合作。 钟意开心地了。” 蓝郁母亲的那枚钻戒,大概是钟意花费心血 最后戒叠线条,与清澈明净的主钻交相辉映,熠熠生辉地交还给了蓝郁。 。 蓝郁看着她各种各样的设备,家里到处成摞的书籍和设计图,也是惊讶不已。 知道她把首饰放在买手店出售,蓝郁也份。 进组拍,强大的商务才是变现的主要来源,现在明星创潮牌开店的比比皆是。 的粉丝基础一蹴而就。 “你退圈真的很可惜,其实当演员也有更好遗憾,“你和唐柠还有联系吗?我配,她演女一。” 钟意,只想安安静静做设计,不管是演戏也好,设计也好,最重要都是作品本身。” 子。 计。 她性特别强的姑娘,但至少每一步都做得很踏实透彻。 几件首饰。 钟意喜欢透亮清澈的琉璃,也喜欢优雅复古的巴洛克珍珠,石。 她的作品风格不一,或稚拙或纤柔,总腻的美。 趟。 布置自己的展区,记 那家地带,附近大牌潮牌云集。 从买手店出来后,钟意灵感。 唐柠动,那日门店人潮拥挤,镁光灯咔嚓闪烁。 他说,别人觊觎你的东西, ,他从来都不是她的。 如果没有唐柠,她和那不会更快乐一点。 她会一直待在那套大平层里,怀着惆怅又等待他。 最后痛苦地离开。 结束的时候, 因为已和他告别,每一次见面都把他从心里剔除一部分。 * 团。 陪梁凤鸣见一些重要客户,或。 ,偶然路过那家买手店。 前布置展示台。 李总助望一眼, 有种 年纪轻轻的周氏集巅,什么时候低下头过。 。 可也没有人想看见自家boss那副硬拗职场来发泄自己的愤懑。 ,不耐烦抬眸。 鲜花围绕的白色拱型橱窗,明心,璀璨明亮宛如梦境。 她倾身站在其中。 泻而下,被她拨至一侧肩头。 小巧的鼻尖,密绒绒的睫毛卷翘颤动,红唇如饱满的玫瑰,那双清澈明净的眸认真注视着手中的珠串。 穿裙,温柔清新,像风轻轻吹过湖面的颜色。 他被,突然就不想挣扎。 她做的糖水,,她午夜奔向他的笑脸。 随便吧。 系。 他认输了,俯首低眉,着。 “去问她……”他袖扣,递给身边的秘书,“请她再陪我演一回。” ,很认真地想。 可以,想要什么我都给……这世上的一切,我能有的一切……都可以给她,只有她, 所有的。 ,他的身心,他的未来…… 全都给她。 李总意。 这枚袖扣,曾经被她的项链缠住,把他缠住,此 ,又还给了他。 “周总说,。” “周总也说,您想 李总助尽职尽责,。 所有吗? 。 ,背对着她抽烟。 白衫黑裤,清绝。 袖扣,只是微笑:“对不起,我演技太差,已经退圈了,也不想要什么东西,麻烦跟周总说一声, 李总助硬。 他低头垂眼,眸。 默默听着。 ,也没有回头。 只是挺直了脊背,傲。 第 60 章 , 也有固定的消费群体。 钟意的首饰风格更随意一点,每一同。 有些首质感,也会使用时尚珠宝的先锋感。 小小的一张展 虽然远比不上当演员的收入, 但那人买走, 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至少 也 更专业的首饰买手店, 或 。 忙碌之余, 钟意作。 开通了品牌官方账号,自己写文案、陈设拍摄, 把新作品 ,很多想法无法即刻实现, 只得一点点积累。 牌, 第一次出现在更多人面前。 是因为蓝郁。 很明显的是新耳洞——戴上了一对。 。 节目。 造型分析里,好些次都名。 他自己也拍过vlog, 说 这一波宣传, 直接导致钟关注度飙升。 买为买她的首饰而来。 钟意后知 他戴的那些首饰, 其实大出售的。 。 “,怎么配这么漂亮的耳钉呢。” ,但仔细一想,那样岂不是完全抹杀了你的设计,所以我只挑了最适合我的几样,把其他的”蓝郁在电话里笑,“我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顾客,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自作主张。” 。 钟, 很用心地在帮她。 她语气的太感谢,其实不用这样……” “嘿,你终于喊我名字了。”他爽朗笑道,有打乱到你的工作节奏。” “没有…,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我拍完戏回北城,你请我吃饭吧。” “好。” 煮的糖水呢?很怀念钟妈妈的手艺,上次去汀溪还是几年前,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喝糖水了。” 钟…” 。 。 他捧出一份真心,她当然 也许有一天顺理成章,两水,看一部电影,牵住彼此的手。 扯过自己设计稿, 买手来。 钟,跟店员聊聊顾客的反馈。 有虑做成标品销售。 去的次数多了,也。 她 杨韵诗偶。 ,彼此都惊讶万分。 谁都没想到 杨韵 自打周思旻那件事情后,梁凤鸣,后来又来了叶绾绾,间更少,关系也自然冷淡了下来。 上,连周思旻也瞧不上她。 她和,在梁凤鸣心里什么都不是。 这么一想,不少,只是她还是梁凤鸣的干女儿,家里还要靠着梁凤鸣的背景,有这层便利,索性在凤翊位,以后也好为自己做打算。 她虽然不太清楚事长下台。 但在梁凤鸣身边,偶尔听到只言片语,周聿白,故意破坏叶家联姻。 恶。 了很多好处吧,不然怎么好好的退圈了呢。 “你干什么?”杨韵诗看她摆弄着一串珍珠,猛然怔住,“钟意,你不会……是 韵诗扬起下巴,“凤翊集团就在旁边那栋楼里,不会觉得难堪吗?” 钟意低头忙自己的,觉得难堪吗?” 杨韵诗脸色极差。 * 不可避免,总。 她也和时尚展,寻找原材料供应商。 凸显出来,更容易接触到同行和消费圈层,也有很多的时尚资源可以利用。 偶 有人知道她当时攀上了周家,悄 突然露面。 有点人走茶凉的淡漠,又秉 宴。 晚会不是重点。 。 这,珠宝展厅布置得美轮美奂。 邀请函。 她 只是没周聿白。 两人身边围了不少宾客,笑。 这。 梁私藏珠宝,凤翊集团和她都算主角之一。 时至今日。 钟意已经然的年轻男人身边路过。 裙子。 梳着光髻,眉目如画,戴自己设计的珠宝, ,宛如丝线般穿过。 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咽下一口香槟。 杨韵诗今天也在。 只是周聿白在,。 钟意悄悄绕过时,钟意,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顿住脚步。 ,而后是梁凤鸣。 。 只是一旦见面,—毕竟印象太深刻。 那天之后。 这位钟边。 她对此还算满意。 梁凤鸣打量钟意一眼,心底并无多人心,也许还要谢谢这位钟小姐。 她和颜悦色姐。” ” 聿白,再看向钟意。 迟疑问:“钟小么……” “,语气微冷。 高大身形横亘过来,完全挡住身后的钟意,。” 他眉眼沉沉, 倒像生着几分刺。 周聿白扭的面孔,眉眼间有股逆来顺受的安静。 他无话可说,只觉疲倦荒凉, 钟意默默走开。 梁凤鸣笑对儿话而已。” 周聿白僵立在,也早就跟我没瓜葛……您就别打搅她,让她自在点吧。” 。 说完这句话,他开。 只望了一眼。 这场慈善晚宴, 从开始坐到结束。 重要客人陆续散去,她听着 fter party酒会。 她就,心事重重去了天台。 天物。 也轻人。 钟意喝了两口啤酒,受。 一时找不到下楼的电梯,索性。 她无晚宴展厅,走至一间间堆放杂乱的布置间。 那些胡乱堆放的鲜花和玻璃展示柜,胡乱摆放的椅子和尖锐的水晶 无路可走。 。 脚。 她头脑清明, 明明知道打起精的华丽布景中走出去,可精神疲惫而涣散。 最后钟意头发披散, 光脚踩上展台,坐 那里靠着一扇木质装饰窗,一眼便 她托腮看了很久。 。 还想怎么样呢? 她真的讨厌他,讨厌他身边的那些目光,讨 笑话, 她,帮她摆平了很多麻烦事。 可他,她也说过爱,她也对他好过,顺从过,用心过,陪他快乐过。 足够了吧。 有人拨开脚下那些被遗布置,朝着她走来。 又拗过了头。 来深邃眉眼。 他隔着一点距离,弯腰捡起她乱扔的两只高跟鞋—的钻石装饰。 。 慢浮涨填满。 周聿白把一双台。 满心冷漠,又把那。 鞋子带着情绪,。 ,像嘲笑,也像拒绝。 ,眉棱皱起。 面色,冷硬地转身往外走。 ,隔着不远不近。 又突然停顿住, 一切沉默,唯有。 钟意抱着膝盖, 他背对着她,沉默地抽着烟,。 外 大,最后“啪”地一声熄灭,只留四角几盏幽幽的灯光。 两啪”沉下去。 。 也许心、窒息。 。 他随之阖眼,重咙。 偌大的房间里,起飘来。 “钟意,你有 她没有半点思索,平静 他紧紧咬牙,颌那么多次,每次上/床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钟意轻笑:“周总,不过是逢场作戏,怎么能当真呢, 动听,清清凌凌传来,穿进了他的耳膜。 那一瞬只觉刺痛。 这痛细不可见,从耳膜径直穿透大脑,,最后蔓延至全身。 逼得他全身颤抖,直。 周聿白脚步沉重,她。 他在她面前站定。 她坐着,。 清澈的眸 一张英挺深邃的脸,所有的光线都被他遮挡,她看见他五官线条的跌。 ,侵略她。 他双手撑在她身侧,笼罩。 他俯身凑近,目光雪雪,锐利如刀,将她切割,员,你有没有入过戏?” 钟“没有,我自始至终都很清醒。” 他 男人的气息和浓烈的烟草味,那两片炙玫瑰色的嘴唇,辗转厮磨,辗轧占有。 周唇,长驱直入,狂风暴雨般地肆虐。 ,节节后退。 ,迫使她昂头,强迫她接受。 舌尖探进去,扫荡,抵搅敏感的下颚和舌根,掠夺她的津唾和气息,搅弄她的舌尖和他沉沦纠缠。 她呼吸急促,心底,悸动胀痛得让人身体颤栗。 他,要不顾一切地掠夺她的所有,侵占囚禁至自己的领域。 钟意紧紧闭眼,猛然咬住他的唇,尖尖贝。 直。 他极度压抑着,发。 ,绵绵不断地持续,让人剧烈颤抖又疼痛,在这积攒得如同泥浆厚重的沉痛,。 ,卷在舌尖。 将这带她,渡进她的唇腔,和她的甜美气息混搅在一起。 第 61 章 血腥气从呼吸和津唾交缠, 混杂。 ,又心旌动摇。 钟意全部力,全身紧绷如硬石。 法自抑地颤抖着, 只觉无数罅隙细细密密裂开, 甚至有微刺的汗意爬上额角。 他毫不惧痛地亲吻她, 气味, 挺拔身形弥散的压迫感,他手指施予的力道, 这些足以强悍地侵略她的呼吸,搅乱她的思绪, 肆。 她忍受不了。 悉。 痛感。 毫无收敛的唇舌软。 , 身体力道流失,软绵绵脱力。 被他舌尖往里一撬, 狼, 细细急急地喘气, 身体直直后仰。 躲开他的吻。 他鲜红刺目的血珠。 ,眸色幽灼。 紧追着她的后退, 高她。 。 有什么东西似乎昭彰而珠,手臂肌肉凸形隐约透出衣料,宽阔胸膛压抑的起伏心跳,以及西装 钟意身体后仰,,被迫仰视着他。 , 心惊胆战。 这 这 周聿白鬓角沁出热汗,意犹未,咽下满腔浓重苦涩的气味。 解。 他遽然俯身,低头。 , 挣扎着躲开。 却腰肢,毫无间隙地扣在自己怀里。 隔着衣料,般的微妙张力,似乎有如电流窜过,让人心尖发颤,四肢松软。 密? 栗冲得浑身发抖。 毫一巴掌。 力道不重,声厅。 她胸脯剧烈起伏,面色潮红发烫,急 ,脸颊有细微的刺痛。 他神色微有冷峻,箍着她的手的董事长,第一次被女人扇耳光。 那又深沉强硬地盯着她,宛如打量领地里的猎物。 似险境地。 钟意喘着气, 她瘫软在他怀里,轻风度翩翩的周总,要在杂物间强迫女人吗?您不觉得这样有失您的人知道,会曝出惊天丑闻吗?” “钟意。” ,眉棱紧蹙,嗓音沉哑。 “放开我,或留的血迹,伸手去摸搁在一旁的手机,声线转冷,“我立刻报警。” 他 看她瑰丽又冷清的面孔,最。” “请你放开我。” 他眉尾下压,再说一遍。” 她神色郑重:“我会性意愿的亲密行为,都属于性/骚扰。” 海,重重咽了下喉咙。 完全失控的感觉 他彻底清醒过来。 ,动了动唇,似有动容。 ,往后退了一步。 他气息沉郁,撇开脸,不。 领结松散, 钟意弯腰,乒乒。 他临窗而立,默然垂首, 侧脸线条利落清朗,嗓我,现在你说要报警。” 钟意拎起高跟鞋,亦是平静,我这辈子都不会走到您面前。” 他咽下呛烈的烟雾,神色颓懒:钟意,人往高处走,明明有些东西你唾手可得,怎么就不能聪明点?” 钟意垂眼:“抱歉,我,以前也一直说我演技不好,不够聪明。” ,提裙往外走。 周聿越远。 他摁灭那支烟。 眉眼冷凝, * 去想。 生活最她最忙的时候。 有了蓝郁的帮忙,扩散开来。 品牌账号的关注度大幅提升,经常有关注者留言想要明星同作。 级宝石也有人频繁来问价。 买手店好。 钟意一个人分身乏术,应付 家里地方太小,常工作。 的品牌工作室,也需要团队来做品牌运营,她的工上,而不是手忙脚乱八方兼顾。 她。 钟心时不时打电话给她,知道,也是担心她身体。 作室,也要找个助手帮忙打理品牌,买手店那边也要时时关注,这种工作和当演员自然不同, 。 “姐,你应该很熟吧?” “是呢,我要是在的话, 为了顾及枝枝,钟心回到汀溪,在一家 ,不跳槽,不应酬。 要是没有枝枝呢。 二十几许的青春韶华,她的 种机会,也许会频繁出差。 逛街旅游散心,过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爱。 而不是水,下班后赶着回家陪孩子,处理家庭各种日常琐事。 再和一些面目模糊的男人相亲,讨论着收里短。 “姐……枝枝也长大了,不需要太悉心照料,” 钟意伸了个懒腰,“你还很年轻呢,有 “比如你可以带着枝枝来北城,我们可以生活帮我,也可以发展自己喜欢的事业,人,过不一样的生活……” 钟心在电话那端幽幽地” 说不心动是假的。 种生活? “不如,以前你都说枝枝太小,家里糖水店太忙,从来没有,“也许你会喜欢呢。” 钟爸爸钟妈妈听见两姐妹打电话,倒是意意现在开始自己创业,既然需要人帮忙,不如心心你去试试?至少姐妹家里,以后工作生活都稳定,大城市人多,” 钟心很快就,她也许可以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还可相亲。 只是枝枝呢? 。 来。 钟顾枝枝,小区门口就有个幼儿园,上学也很方便,非常可以。” 。 蓝回北城,面对的是这么个好消息。 钟 “你工作那么忙,自告奋勇,笑眯眯道,“钟心和枝枝都是我的真爱粉,她们来北城,我 忙。 没来得及和蓝郁吃饭,也。 ,重新布置家里,采购各种生活用品,准备钟心和枝枝的新生活。 钟 能亲自帮她整理工具,也能扛着大包小包采购物品,也能为买一件 。 花,和钟意一块去机场接人。 站中心。 枝枝搂着蓝郁的肩膀,拍 去亲子餐厅吃饭。 带服,去游乐园玩游戏,去动物园看大熊猫。 钟 进,饶是戴着口罩帽子,也时时受人关注。 最 第 62 章 天恒集蔓延。 各楼层语。 破了, 好像是被咬的……妈呀,太激烈了吧。” 消了,法务部Lucy单独去找董事长签字, 回来后在电梯。” “我在楼下看见李总助买咖啡, 那个郑董笑眯眯的过去搭肩膀, 旁敲侧击…” “真的假的?要真是那什么, 到底是回美国了么?” “肯定不是叶小姐,就是不 大家做鸟雀散。 顶 前董事长喜爱的中式风格已经完全消失, 何轮廓的极致线条,凸显着冷静干练的简洁镇定。 男, 轮廓利落, 漆黑的瞳仁沉寂冷清,高挺的鼻梁在明光下划开利落的阴影, 薄唇直抿。 偏淡的唇色, 下面痂。 伤口醒目, 李总助拉开抽屉七八次,最后终进去。 开,这样似乎不太……嗯…… 周聿字文件,指尖倒是夹着根烟,但从点烟开始就没有抽过一口,只是任由它静静地燃烧。 他必了。” 欲言又止,“我让医生过来,帮您处理一下伤口?” , 毫无影响。 只是偶尔略的刺痛。 “香烟摁进烟灰缸,淡声道,“今晚的应酬应该会热闹,多安 “是。” 晚上有商务应酬, 他也 酒席上喝了几杯,严肃的派头,笑哈哈问起他嘴上的伤。 八成是女人搞得。 周聿白供认不讳,捏。 。 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他喝一口酒,无 大家听他语气里那抹冷寂,搞不好是在女人面前吃瘪,人身上,又羡慕年轻人的风流大胆,一时饭 酒桌上一孔,七嘴八舌聊起男男女女的话题。 ,意识却格外清明。 身边也坐着个漂亮女生起哄塞到他身边来的。 他要走,,娇娇怯怯喊他周总。 ,举止还有些拘谨,大眼睛长睫毛,笑起来甜丝丝的。 捎一程也无妨。 但那又何必,还要费唇舌跟她说话,有,再继续往后,想想也知道会有什么事。 这种事情,他做过一遍, 周聿白转身就走。 饭。 梁,也是有些纳闷。 割伤。 “聿白,你最近” “没有。” “妈总觉得你不,“你和以前不太一样,经常坐在窗边发呆。” “那天晚宴遇见钟意,接。” 他 “妈——” 梁凤俩也许没什么,但以前毕竟也在一起过一段时间……聿白,这两年你先是拒绝了绾绾,后面又接触了那么多女孩子,难道就纪也不小了,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是不 他修长手指揉捏着一支烟,长睫掩住 绾,其他也有觉得合适的,只是看你喜欢。” 周聿白沉默望着窗外,很久,揉到烟叶破碎,指尖沾满烟草气味,方才平,我自己挑不出来,您眼光毒辣,觉得哪个好就哪个吧,您看着安排, “聿白, 走,“您挑完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结果临时起意,周聿白层。 房子依旧冷清。 这冷清持续的时间太长,。 — 一会,再回到卧室躺一会。 周,最后拎着西装外套往外走。 走出大厅时,身说,欢迎您下次归家。 家? 声。 拨了个电话给李总助,声音冷肃:” ……” 房 他掸掸烟灰,话,问问她还要不要,她若不要,那就让她自己扔了。” 。 他一个总助,为事情? 电话,蹙起细眉。 的事情,哪有心思管这些,当然拒绝:“这套房子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钟小姐,那些珠宝首饰,您真的不考虑一 即便再不喜欢,把那些钻 料? 钟意沉默,心里取舍了一会,。” “要不您过去看看吧……那套房子,其实周,“也许您过去看看就明白了。” “抱歉, 门铃叮咚响,钟意忙着去接人,匆匆挂了电话,“李总助你处理吧,不” 李总助抚额。 这是造什么孽啊。 * 风行”这四个字给生活带来的翻天覆地的改变。 在所有人改变主意之前城。 把家里俩的卧室。 附近的一个创意工坊。 开始了姐 快。 虽伙伴,但北城有各种各样的游乐园和大大小小的展馆,好玩又。 新玩具,她每天找出一个拆开,就能收获一天的开心。 妈会带她去外面的餐厅吃饭。 和爷爷奶奶视。 倒得伤感不已。 她虽然没有爸爸。 但枝枝念过幼儿园,知道爸郁叔叔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人,还会领着她出门玩,物,在吃饭的时候帮她剥虾。 晚上看动画片的时候,枝枝搂着钟心的手臂:“妈妈,让不好?” 死。 钟心一手捂女儿的嘴,一手捂自己的脸,叔呢……额,他可能,可能当枝枝的姨父, ,你别乱讲。” “蓝郁真的撞撞妹妹,“意意,你不考虑一下吗?” 钟意语结。 说实话, 特别是钟心和枝枝过来,真的全赖。 这份心意, 钟意眼神 “工理由。”钟心戳她,“意意,你不要辜负人家。” 钟作。 买手店打理、还有品牌账都交给了钟心。 她性格细心温柔,女,这几年在公司也呆了好几年,各种岗位工作都经手过,做起 室,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室里画设计稿,醉心雕琢自己的设计,事,工作效率也大有提升。 刚开始的阶段,姐妹适。 算是自由职业, 蓝郁提前去接枝枝放学,再去人。 钟心不愿意再当电灯泡,回家,你们俩去吃吧。” 枝枝下来。 枝出门。 把钟心单独撇下——钟亮裙子,帮她约了美容院做脸,再出去找个地方喝一杯,享受下单身的快乐,勒令。 钟心穿的明艳窄裙,看着镜子里那张素净姣好的脸庞。 眸光闪闪, 大家都,新恋爱吗? 那个棱角分明的男人,想起。 钟意和蓝喜欢的披萨和意大利面。 晚餐之后两人牵着枝枝,蓝缚,沿着幽暗微光的河边,吹着柔软的晚风散步。 聊食物生活。 蓝郁牵着枝枝的手,朝她微笑的生活,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你太客气了,应该我说谢笑意,“我们总是在谢来谢去。” “期待我们有不必相互道谢的那。 。 常升起,阳光灿烂。 。 ,在电话里跟钟意咆哮:“意意,微博!微博热搜前五都是蓝郁,你快” 论细节,闻言立马打开了微博。 【顶流 女,携手亲子餐厅进餐,共游儿童乐园!!!】 【国民男星塌房,娱乐圈 【蓝爸爸的梦想。】 姐妹两人一脸懵。 是蓝郁和枝枝的偷拍图,还有几张模模糊糊夹着钟意和钟心的背影。 。 他那边电话占线,,先安慰钟意说没事,公司已经在撤热搜。 “郁蹙眉,“之前有得罪对家,最近又有些资源在抢……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我了,不会影响枝枝。” 钟意,倒是很镇静。 钟心倒有些啼笑皆非:“不误会而已。” “姐,没事的, 经过去,但谁都没想到——这热搜越撤越多。 多。 路人视角的文字回复,说玩耍,身边还有个妙龄女子,东西云云。 网友们开始群嘲蓝郁人设崩塌,孩子都这么大了,p。 路人对撕,空口污蔑人也要拿出证据来。 烟瘴气。 这轩然大波吵到最激烈的时候,有另外角来。 眼尖的网友一眼女子,是钟意。 谁? 钟意!!!!! 那个惊鸿一瞥, 那个曾经跟蓝? 妈耶。 局面突然扑朔迷离,全体高潮。 孩子是谁的??? ? ??? 蓝郁和钟。 往上涨,关注度前所未有的高。 钟家父母、着各种疑问给钟意打电话。 夏璇这战群儒。 ,我保证!!怎么可能,她那个时候才多大,哪有时间怀孕。” “她也没有跟蓝郁隐婚谈恋爱,我拿我升职加薪的名誉” 不,和颜悦色和一群高管进餐。 。 李总助硬着破耳膜,硬着头皮咽下一口饭菜。 下去。 他保证——她这辈子都。 。 。 只是下午周聿白在办公室开会,报和项目进度表。 一身高级定制西装,贵气的镶雅坐在椅内,用温润清淡的语气跟下属说最苛刻的话。 “己,还是能成功糊弄市场?” “上一次公司这种项目,已经把温总送进去了,这一次是想之内的温总沟通一下?” “我每个月来一次临江,不是听你们翻” 开完会出来。 周聿白两指不耐烦扯了扯领带,冷戾寡淡地垂眼走出会议室,锃响分外尖锐。 办公室 李总助找人进去收拾,看见周聿白支着长腿,蜷抽烟。 ,呛烈又灼眼。 他俯瞰,广袤又复杂的城市,那么高傲的人,宽阔背影也有淡淡的寂寥。 俊的脸,把眼角脸颊染成一片刺目的潮红。 “没,还没……”李总助跟着他,“钟她说最近太忙……” 周聿白撑着额头,闭上幽深的眼思忖许久,了,留着吧。” 李 这满屏。 又是娃什么的,谁看在眼里不心惊胆战啊。 * 蓝郁给钟意打电话,哭笑不得地挠头:“对,反倒把你卷进来了。” “没标题,“不然我出来解释一下吧。” “ “照实说,我们是朋友,枝枝是我的小侄女, 蓝郁认真想了想:“枝枝是我们这个时候跳出来声明,会不会让八卦,会有人相信吗?” 钟意抿唇不语。 此人,现在的工作生活都很低调。 其 的。 她和蓝郁的 的。 ,谁会信呢? “让我和公司商量一下吧。”蓝郁回她,“先等我的消息好吗 “ 蓝郁和钟意这场 短短几天的发酵,P。 马迹。 《伽罗镜》的那些花絮和采访,蓝郁对钟意的溢美之词,明涌动。 后来的微博互动,也 一起玩卡丁车上热搜那次,后来怎去? ,两人第一次演情侣,对手戏也是凄美有张力。 ,这两人到底有什么隐秘的故事? 钟意到底如何? 神啊。 吃瓜群众呐喊, 第 63 章 跟吃瓜群众一样, 。 只 头上司的情绪。 李系了夏璇。 和蓝郁是不是恋爱了。 的对话框,惊掉了下巴。 【李星吃瓜,关注娱乐新闻吗?】 【算是。】 【我只能告诉您, 起, 只是呢……嗯, 事实摆在面前, 这他们的进展……】 【明白。】 。 一个好的力。 周聿。 也会议。 李总助和司等,压根就不敢上去催他。 那张镇静冷漠的面皮下, 下一秒撩起眼皮,可能。 赵晟跟事儿, 挂电话之前啧了声, 好奇问道:“聿白,你和钟意小姐到底咋回事啊, 子那儿的MV, 我还寻思着要问你呢, 现在怎么又冒出个” 周聿白吞云吐雾抽着烟,淡声道:“这个项目,但我也要考虑回报值和回收年限,你们赵家……” “不是,我说,聿白,咱么?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赵晟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我就问问你钟意是姨说……” 。 支手撑着额头, 最后冲着李总助扬起冷峻的下巴,。” 。 ,把手机关机,扔进了抽屉。 就算轻蔑瞧不起又如何, — 男人绷紧了下颌,的烟。 李总助看着自家脸,不见丝毫愠色,却有种心惊肉跳的直觉。 “周总……” “什么事?” 李总助硬着头皮:他摸摸鼻尖,“钟小姐还没有和蓝郁正式在一起……只是经常一起……” 。 淡淡烟雾里,出去吧。” “是。” * 在网友的深扒下,这天晚上,网络曝 钟意和蓝郁坐在一家糖水店里,笑盈盈地喝着糖水,影。 那是什么时候? 好几年前了吧,在汀溪, 那时和蓝郁还不是很熟,他来汀溪玩,她尽地 ,眉眼弯弯,托腮浅笑。 心。 为什么这么开心? ,烦恼少少,家人和睦,朋友真诚? 还是别的原因? 他你家的糖水店,你陪我喝糖水,钟心和,枝枝坐在我身边玩玩具,很愉快的记忆。” 钟意 “钟意,你真柔问她,“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你有没有……我一直想告诉我的粉丝们,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女孩,认识了她好几年,想和她在一起,我珍视她和她的家人,。” 这个节点公布恋情,可想可知。 前——她和蓝郁,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步。 呢? “更好的过渡?” “也许吧。” 钟意思忖了很久。 最后缓慢点头:“蓝郁,我真的” 情。 只是倍感压力。 那么多目光盯着,。 最后的最后,钟意 “蓝郁,我平息下去……不想枝枝和我姐姐卷进来……” 蓝郁开心笑了:“太好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 这张照 里。 网友编造影。 那段时间钟意一直安安静静呆在他身边—之间的确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相信她系。 ,还算聪明。 星,要是她真对蓝郁较真,当初的三千万,她又何必扑到他身上来。 真要有什么。 也许。 。 那是什么时候? 他们刚开始没多久,她,他赶过去找她。 后里,喝起了她亲手煮的糖水。 后来女过三岁生日。 从汀溪回来,她来临江看他,,柔情蜜语说爱他。 再然后呢? 套房子,他也顺理成章住进来。 她骗他, 蓝郁? 汀溪的家里? 在天,放下手机之外。 她从来没提过—— ,她骗他。 在她的家里—— 他们欢迎蓝郁,却完全不知晓周聿白这个人的存在。 。 坐水,语笑喧阗,其乐融融。 瞒了他这么多年。 若,他永远都不会知晓。 有扭喷勃而出,宛如炙热的岩浆一般肆意流淌,充斥他的满腔满腹,让他焦躁难安, 甚至要冲破身体,扎满整间屋子。 察觉燎在指尖。 皮肉灼伤的感觉。 他手痛。 或者说, ? 他什么没有,他拥切,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胸有成竹,也。 他。 这。 心。 她洒脱地走开,在所有人眼皮子底面。 他续,一语成谶—— 【蓝郁见过道你穿成这样,在别的男人身底下放/荡呻/吟吗?】 【没有,你他喜不喜欢我这样。】 里。 他甚至还三番五住她,想要把他留在身边。 她,扔弃在地。 “哐当。” 拳砸碎。 成片片,哗啦砸落在地。 出。 ,漠然走去露台。 挺拔的绝壁,垂手掏出了烟盒。 只是拢着香烟,机。 手指却控使不出力气来。 他,骂出了句脏话。 面容冷白,眉眼凌厉,用尽了。 声“叮”,跳出一束幽淡的火苗。 。 涩、艰难。 周翻滚的苦意,平静地抽完这支烟。 是清淡型的烟草,绵气味。 鲜血,今天出奇的呛烈焦苦。 身体,沿着血脉在周身游走。 ,也藏进眸底。 胀,视线模糊摇晃。 最后他,狭目低垂—— 落眼角,滴进衣料。 周聿白绷着牙关。 猛然抬首,重重滚了滚尖锐喉结,咽下那饱胀的痛感,极处。 出,滴滴答答坠落地板。 周聿白抬起了手臂,漠口。 西? 什 连他的亲爹继母,他那几个便宜的弟弟妹妹都 一个女人而已。 * 白。 然排得很忙,但周总显然没进公司,并无故缺席了今天的晨会。 要找他。 电话打不通。 李总助。 周聿白的确在。 昨。 李总助瞠目璃碴。 周聿白,裹着浴袍,黑发湿漉,下巴森青。 手腕缠着一圈白绷带,。 “公司的郑总,议,中午您约了法务总监一起进餐,还地汇报今日schedule。 “薄淡的烟圈。 “周总。”李总助第态度,“那个……夏璇说……钟小姐那边,大概会和蓝郁挑个合适的时间,同步发个声明,可能,可 官宣这个词, 情曝光,这以后大家可怎么处啊。 他黑睫轻扇, 极其平和。 “这两日我不进公司,有什么急软的棉质浴袍衬得他眉眼漆黑,颌线分明,说不出的干净清朗,“着,没事就不要过来。” “知道了。” ,眼神几许幽深。 嗓音幽沉:“还有件事,找…” 李 * 李总助走之后,周 拉开抽屉, 而 那电话七转八弯,最后体位置。 卫星电话。 信号极差,话筒里传来沙声话语。 “丁骞。” 的嗓音:“周先生,找我有事?” 周聿白起身临窗。 ,背影清傲。 他单手插兜,握着话筒,开门见山,语气,是钟心和你的孩子。” 电话声。 而后 “你自己算算时间,孩子今年六岁了,小名叫枝枝,很可爱也,现在带着孩” 丁骞手指颤抖,先生,可是……” “上次在法国见面,钟意怕你知道真相,连累母女俩,俩,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周聿白摸着烟盒,缓声道,“你是想自己过着兵生活,再看着这个生父不详的孩子没有爸爸,我帮你一把,把丁骞的痕迹从这个世界抹去,给你另外一个干净身份,你守着女” 裂,浑身发抖,“钟心,我女儿……” 周聿白挂了电话。 * 因为最近的热搜。 钟意和烦,这几日都带着枝枝窝在家里。 也不是无事可做。 可以陪着枝枝玩游戏讲故事,或者姐模式。 说到底。 一个娱乐新闻,当 那些热搜自娱自乐,并不是太惹人心烦。 出户,只是时时打电话给钟意。 枝枝围,蓝郁以后要变成小姨夫喽。 了某种约定。 只是等着这件事的热度稍稍减退,粉丝一个交代。 是 。 不过钟心和好感,连温莎莎和夏璇都觉得不错。 只是钟意没个电话。 电。” 。 碍,她没说话,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恭喜钟小姐恋情曝光,爱情圆满,毫无芥蒂,“能让男明星这样大张旗鼓围着你转, 钟意下意识蹙眉。 上宴。 她扇了他一巴掌。 钟意握着手机走开,客气吗?” 他语气轻松又应该联系过你,那套房子我打算卖掉,里面你留下的那些女人用的东西归属权还是在你,我无权处理,家里。” 。 ,而且价值不菲。 事。 “不用了,着电话,“您处置就好。” 周聿白挑眉:“既然如此,来跑一趟,钟小姐过来签个捐献协议吧,不如,也算是钟小姐的心意。” 他。 钟意一 “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司机会上来接你,还是以前那位。” 在楼下,难免引人侧目。 司机再来敲门…… 钟意不想节外生枝,不假,我签个名字就走。” “友的约会时间。”他淡声道。 电话挂断, 要出门,钟心也没拦她,让她出门戴好口罩。 住过的家。 。 是地方? 她最楼。 入户电,心头突然沉甸甸的。 。 第 64 章 收拾了这套房子。 惯。 可, 墙上摘除的装饰画同样眼熟,温馨明亮的餐厅陈设如故,地上的羊毛地毯愈发柔软。 似乎毫无改变, 依旧有人在这。 香薰混合的香气, 钟意有一瞬的愣怔和迷失。 怎么…… 她其实很少回忆样, 这些虚拟不切实际。 。 家里没有旁人, 她踌躇良久, 又在某种潜意识的迫使下朝着书房走。 他坐在电脑桌前, 姿势闲适,烟, 间或敲击着面前的电脑。 听见动静, 静。 ,平静喊了声周总。 “来了。” 她细白手指” 周聿白抬头, 。 “没里, 淡声道, “没有什么捐赠协议,只是想让你过来一趟。” 钟意愣住。 出点什么东西,“啪”地扔在桌子上。 “看看。” 她目光瞟过来, “你眉棱皱起,神态从容,“你以前的素描册,藏在书柜的夹缝里。” ,随时一翻。 果然是她以前的素些涂鸦, 静物线条,首饰线稿,花体字母,以及……他。 作业, 她画人像时便借鉴了他的脸。 他,骨相清晰,眉眼明锐。 不至于浓墨重彩,也不是寡淡素净, 她拿他练习。 着的,只是每一笔线条再往后,心里的情绪一波波涌上来,迟迟无法动笔再继续描绘下去,只能 周,怔怔看了很久。 的认真,亦能看出她结束时的潦草。 ,起初的小心翼翼,最后匆匆忙忙地离开。 钟意抿抿唇, 回忆旧日的那些对话,再以现在的处境来看,。 ,转身要走。 开口,“别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个怎么忘记带走?既然要拿走,有没有 钟意不由得驻足。 飘,却重如千钧。 她垂眼咬唇,把怀里:“抱歉,这是我的东西。” 快步往外走去。 ,你出不去。” 钟,诧异回头:“什么意思?” 周聿白把电脑阖上,十指交叉抵在椅上,声音家里的门禁,根本就出不去,这两天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 有。 钟意急急走出书房,匆忙穿全无反应,其他的出户通道也锁得纹丝不动。 她被??? 他什么意思??? ,看她东奔西跑,面色慌慌张张。 整,她的气息。 手,喝一杯醇香咖啡:“不用找了,你自己删,没有我的指令,你根本就走不出这里。” 钟意鼻尖已经沁出了汗意,不敢置信 儿,神色温和淡雅,眼神平静镇定,言行举止也毫无异样。 不企图。 “请你开门,我姐姐还在家里等我,意心头慌跳,握紧了手机,“我打电话让人来接我。” “蓝郁吗?最近娱乐头条闹得纷纷扬扬,你要恋情官宣?打算什么时候公之于众?” 钟意怔然:” “钟意,我没疯,不眼,修长指尖抚着咖啡杯,“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太恶劣,没打算对你怎么样,也 —钟意,你是有多蠢才会干这种事情?” 这话四平八稳, ,秀眉紧皱。 她这一刻又极度讨厌他,倔强地的事情,跟你无关。” “是跟我没关帘,“你走之前,我给过你很多影视资源,是你自己拒绝,挺着胸膛在人面前说要退出娱乐圈,完全割裂以前的联系,怎么?现在又进入公众视线,再来淌一趟必傲骨铮铮,装作一副云淡风气的模样?还有你那新创的首饰品牌,不是想靠着设计面世么,前的光芒,这时候倒开始开拓市场,走粉丝经济的路线?那你过去这两年,怎么看起来都像个笑话。” “这么堂而皇之的牵手秀恩爱,恨不得全对恩爱不移,你的清净不想要了,隐私也不想要了,些人,谁不知道你的底细,现在又峰,你过去的那些经历,你以前在圈子里得罪的那些人会怎么对你?钟意这个人名字后面,蓝郁那些粉丝,他的那些对家,娱乐圈的脏水往哪儿泼最容易?你和我绑要怎么解释?” “还有详的侄女,只不过想要个平静自由的生活,跟着你和蓝郁一起曝光,也卦,任何一条流言,任何一眼关注,都能纂出一条娱乐报道来,受?” 。 这些都是她不想见的,也的。 如何保,如何保护身边人不受影响。 她心乱如麻,咬,麻烦你让我回去。” “我不想费心。扯下领带,揉成一团塞进裤兜,“我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也许只需要考虑一下,你们的愚蠢行径会不会带上周氏的名字,娱乐圈着天恒集团。” 周聿白和钟意。 净。 她跟在他身边两年,陪着他应酬,见、家人。 那些人,是周聿白的金丝雀。 ,认识的那些关系,身边的朋友。 也都知道 现在在热搜上看见她和蓝郁,旁敲少。 “还有,” 周聿白起身,双手插兜走至她面前,他长身玉立,居高临下注视着她,难钟意,,原来我还被瞒在鼓里,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同时还跟蓝郁不清汀溪和家人见面,你们反倒成了一家人,其乐融融。” ,在我看不到的背后,你背叛我。”他弯腰,凑在她面前,嗔怒吐息洒在她面靥。 长眉压着漆黑的眼,那双地盯着她,锐利视线有如实质:“既然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可起码是钱货两讫,,你又怎么敢,一边变着花样讨好我,一 “钟意。”他眼眸藏着汹涌的黑色暗潮,“你?你一开始怎么跟我说出那些话?你是怎最后,你和蓝郁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没。 释,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也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她 既然已经结束了,,纠缠在那些细节里。 “让我回去,我。”钟意闭眼,长长地吁了口气,最后黯然道,“我保证,,不会影响周总您。” 周聿白冷笑一声。 捞起手机,当。 有些事情于他而言, 述求蓝郁的八卦爆料,那些偷拍的照片和讨论的帖子全都消失不见。 足够有钱, 第 65 章 钟鬼推磨。 短短几个小时, 有关她泡一样悄然消亡。 词条的搜索量下降,她和蓝郁的各种同框悄悄被删除,网友们胡思乱想的猜测中。 上蹿懵。 究竟撞上哪个敏感词, 明明还在热火朝天盖楼的娱乐帖, 几分钟后再刷新就被吞得一干二净。 钟意望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天光, 再低头刷着手机讯息。 抿唇不知如何做回应。 有恼怒, 有烦躁,有难堪, 有手足无措,也有心乱如麻。 唯独缺少感激这个词。 她不需要一个傲慢冷漠的男人, 总是一针见血地对她说出“不专业不敬业”“愚蠢无脑”这种评价。 她不介意他永远高高在上, 只是希望公事公办,和她划出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 蓝郁的电话适时响起。 凌厉幽深的眸光近在咫尺, 钟意没有勇气接通这个电话, 也拿不准周聿白的意图。 “蓝郁和经纪公司已经谈好, 明天早上九点会发微博澄清,他对你倒是挺痴情,寸步不离守了好几年,最后昭告天下,云开见月明。”周聿白淡然呷了口咖啡,“过了明天九点,你的身份就变成了顶流男星的女朋友,恭喜钟小姐。” 随后有消息涌进手机, 的确如周聿白所言——蓝郁告诉她,他最后搞定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公司,也跟公关那边谈好,会发布一则澄清微博。 钟意手指握拳, 久久伫立在周聿白面前。 他知道,他了如指掌,他胸有成竹地坐在她面前,就是要插手她和蓝郁的事情。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你……不会让蓝郁发出这条微博……”她唇色泛白,迟疑眨眼,“你不会让我们如愿?” 周聿白薄唇展平,笑意微讽:“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擅长让人如愿。” 她默然片刻:“那你把我关到这里,又想做什么呢?” “只是想清清楚楚看见你的神情,是会失望,还是会惊讶,抑或是痛苦不堪?” 男人的话语平静带笑,像一把冰锐的刀,可以肆无忌惮地□□他人的意愿。 钟意闭眼,深吸一口气。 心头寒冷如冰——两人已经没有了瓜葛,他凭什么要这样轻蔑又随意地对待她。 一如当初她和蓝郁曝光,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径。 他却非逼着强迫她,强迫她低头。 钟意偏偏有自己的倔强。 “周聿白,”她蹙眉看着他,一字一句,“这是我和蓝郁的事情,也许我的过去跟你有那么一点关系,但那已经都是过去,请你不要自作主张地插手我现在的生活。” 他瞧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柔软面孔,心头的刺痛愈发清晰。 修长指节敲敲清脆的杯沿,神色冷漠,“钟意,做什么都要讲究明码标价,也要个公平,你背叛我,欠我的东西还没算清,又怎么来区分过去和现在?” 钟意觉得可笑。 她欠他什么? “我没有欠你任何东西。”她脱口而出,“一开始说的就很清楚,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我陪你两年,玩玩而已,你会结婚,会跟我结束,我也尽职尽责,做完了一切我应该做的事情,走的时候也没有要求半分。” “那张照片,只是蓝郁路过汀溪,我尽地主之谊陪他游玩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义。我没有瞒着你和他有过什么,也没有所谓的背叛,还有,交朋友是我的自由。” 周聿冷眼看人,抬起冷峻的下巴。 他怎么会信。 “你自己掂量自己说的话。”他冷淡起身,“没有所谓的背叛,也没有所谓的隐瞒,怎么解释现在的一切。” 网友的那些蛛丝马迹,照片上她清澈的笑意,她家人的亲切熟悉。 怎么让他相信。 钟意追着他的脚步:“麻烦你放我出去,否则我要报警。” 他全然不理,长腿迈开:“你最好报警,现在就有狗仔蹲守在楼下,明天早上九点新闻头条,你和蓝郁并列出现在热搜,你猜猜那帮异想天开的粉丝网友怎么描绘这件事情,官宣前夕和旧金主在爱巢幽会,私情纠纷闹到警局,你从此一战成名,八卦记者成天蹲守在家门口,生活再无隐私可言。” “你……” 钟意霎时顿住脚步,泪意突然上泛,紧紧咬着咬唇,“周聿白!” “如果不想我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你就乖乖呆在这。”他低头点烟,眉目冷冽,“你见过,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把一件事做到底。” 周聿白拿走了钟意的手机。 她最后只来得及和钟心解释了两句,找个不回家的理由以免让人担心。 * 两人的家里。 钟意怔怔陷进沙发,搂着抱枕发呆。 厨房飘来食物的香气,和此刻的氛围有些违和。 没有家政阿姨。 有人换了身衣料柔软的家居旧衣,专心致志做芦笋煎牛排,旁边还弥散着黄油黑松露炒杂菌的香气。 最后刀叉和碗碟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过来吃饭。”他冷声喊她,“钟意。” 钟意撇开抱枕,转身往自己卧室走去。 拧开房间的门,又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 布置得温馨柔美的房间,落地窗的轻纱微拂,淡淡飘来的清甜香水味,白色丝滑的床幔,床头花瓶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钟意怔忪了很久。 和往日并无不同的布置,他依然把它恢复了原样。 那些还没摘吊牌的新衣服。 已经剪去了吊牌,散发着她喜欢的洗衣液的香气挂在了衣帽间。 没有带走的贵重首饰。 那些璀璨奢华的珠宝,随意地摆在了她的梳妆台。 甚至还有几瓶她用过的新香水。 其中还有他最讨厌的那种脂粉味香水,细长水滴状的精致瓶身,醒目地摆着。 床铺有人过夜的痕迹。 柔软的枕头微微下陷,床头还随手搁着只打火机。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卧室。 后来他在她房间过夜的时间更多,也更习惯使用她的东西,比如共用洗浴用品,固定的枕头和睡觉位置。 钟意垂下密绒绒的睫。 悄然退出了这间屋子。 她另外找了个角落坐着。 抬首望见楼下的绿树长高了不少,枝桠向四方散开,一支新芽已经挨到窗下。 周聿白没有当人老妈子的习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餐厅嚼着牛排。 她不吃,就让她饿着。 只是几口咽下,他搁下刀叉,踢开椅子。 面色微冷地进了书房。 后来坐得太久,钟意窝在洗衣房的椅子里睡着了。 周聿白过去找她。 她踢掉了鞋子,蹬着两只白嫩柔美的脚踩着椅子边缘,枕着自己的手臂酣然。 窗外清亮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像披着层婉约皎洁的轻纱,使得她的面容格外柔和清丽,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睫尖跳跃着脆弱又坚韧的亮光。 周聿白凝视着她。 那一刻心里极其平静。 他走过去,弯腰伸臂,把她打横抱起来回卧室。 钟意在被搂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转醒。 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和坚硬的怀抱,有着似曾相似的力道和习惯。 她瞬间清醒,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别动,摔下去我不管。”他气息清浅绵长,语气仍是温凉的,“要睡回床上睡。” “放我下来。” “你放心。”他下颌流畅,“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周聿白把她送回了卧室床上。 怀中柔软的身体和香气,再接触到这张熟悉的床,这张床仍然残留着两人欢愉的气息和残影。 他的身体瞬间苏醒,肌肉紧绷,呼吸微微泄露克制的欲/望。 男人和女人身体的短暂接触,气味、力道和摩擦的张力。 钟意的直觉很准——他在极力忍耐身体的反应。 她僵着身体,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 笃定他肯定会做点什么,预想自己的退路。 可周聿白只是把她送回了床上,旋即绅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脚步沉沉地转身朝外走去。 * 蓝郁挑了一张伽罗镜剧组的照片。 照片中的走廊下有张小桌子,桌上摞着厚厚的剧本,有人背对着镜头,趴在剧本上打盹,唯有一头如瀑长发流泻而下,发梢被风拂动。 【第一次见面,一起研读很长很长的剧本,最近一次见面,我问能不能再有一部更长的剧本,譬如生活,和家人的陪伴。】 只是这条微博根本就发不出去。 堂堂顶流男星的个人微博和工作室账号的发言都被夹,连丁点水花都没有。 尝试了好几遍的后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仅仅针对这条微博。 蓝郁这几年好不容易要谈个正儿八经的恋爱。经纪公司本来也想借着这一波热搜慢慢给他转型。 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经纪人找公关公司问,收到的答复是有人故意让它过不去。 更多金钱,更深厚的背景,地位更高的人物。 与此同时。 全网涉及钟意和蓝郁的那些爆料照片都在逐步消匿,连超话CP的帖子都在肉眼可见地被和谐。 不知道触到了谁的逆鳞,公司找关系打听了一圈—— 对面那位人物姓周,在北城势力雄厚,轻易得罪不起。 周聿白。 没有告知,没有提醒,只是冷淡地抹去了这些存在的痕迹。 蓝郁蹙眉,旋即抓着手机走出办公室给钟意打电话。 只是钟意的电话已经关机。 蓝郁转而联系钟心。 钟心很晚才接电话,说是昨天钟意出门去朋友那儿取点东西,晚上没有回家,心事重重又神思游离地问蓝郁是不是有事。 * 电话挂断。 枝枝坐在地毯上叠积木,钟心怔怔握着电话坐在沙发,一会儿想着钟意,一会儿想着家中父母,又恍恍惚惚想起旧事。 想起昨晚见到的那个黑衣男人,那张让人惊诧万分的侧脸。 第 66 章 钟意出门的当天, 钟心接到妹太晚,索性在朋友那过夜。她柔声叮嘱妹妹玩得尽兴,自己蜜鸡翅, 还煮了糖水。 本来一切如常。 晚饭后枝枝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 钟心散步。 , 晚风习习, 青草蔓蔓,杂花摇曳。 万家灯火相聚亮起, 黯淡的小径,有种岁月安宁的美好。 母女俩每天都会有一段独处的秘密时光。 童言无忌地聊着各种事情, 比如枝枝成长的疑问, 身边的烦恼,还有新爸爸。 枝枝更小的时候会童言无忌地问出“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爸爸但我没有”, “我爸爸去哪儿了”这种问题, 更大些之后能听懂爷爷奶奶和身边大人的对话, 就变成“妈妈你什么时候会有男朋友”和“是不是会有个叔叔变成我爸爸”这样的问题。 钟心以前告诉过自己女儿,她的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比天堂更远的地方。 现在枝枝长大了,她也会告诉女儿要好好对待生活,也好慎重做选择。 “我好喜欢蓝郁叔叔那样的爸爸。” “不一定要当爸爸呀,蓝郁和姨姨在一起,我们也经常能见到他,和他说话聊天。” “好吧, 那要找个比蓝郁叔叔更好的爸爸。” “好,妈妈答应你。” “妈妈,你看,我跑起来比兔子还要快。”枝枝雪白的裙角在草间飞过。 “枝枝, 等等妈妈。” 钟心笑吟吟跟着女儿,眺望天边升起一轮弯弯的初月。 不远处的石桥有零星的车辆行人走过。 桥畔逆光处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融入夜色的黑衣,戴着顶鸭舌帽,只见半张线条锐利的脸。 像山巅一块黑色的孤岩,或者黑夜本身。 他在朝这边看。 钟心眼风略略扫过,心头便敏锐地浮起一丝怪异。 只是自己也不明白这怪异从哪儿来。 有一种直觉——这人只是风尘仆仆的路人,并非生活在这个平凡世界,身上带着股强烈的侵略感和不安全感。 枝枝像蝴蝶一样朝着石桥方向跑去。 那边有条钓鱼人踩出的蜿蜒小路,可以直接到桥上去玩。 男人视线宛如实质般地盯着枝枝。 一寸寸挪动,似乎要把这副画面刻进心底。 “枝枝。”钟心兀然慌乱,快步追上去,“别瞎跑,快回来。” “妈妈,我想去桥上扔石子玩。” 钟心拂开飘落面颊的长发,握住女儿的手腕,柔声:“不早了,该回家啦。” 男人的目光紧紧地攫住母女俩。 握着栏杆的双手极度用力,青色的血管筋络在麦色的皮肤上爆出,蜿蜒进衣内。 肩膀伤口因用力而崩裂,血液汩汩流淌在衣内。湿润了黑色的外衣。 钟心牵着枝枝往回走。 “回家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今天讲什么呢?” “我要听公主屠龙,她骑着一匹马,拿着宝剑和恶龙大战三百回合……” “好好好。” 身后有视线紧紧追随,如透明的丝线一般将人缠绕。 钟心不经意回头。 那人像块暗礁一般,岿然不动面对她们站着。 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有帽檐下半张线条锐利面孔和紧抿的唇。 她钝钝地回视着他。 走到小径尽头的拐角处,在树杪间投去的最后一眼—— 他稍稍撇过脸,视线依然追随着她们。 只是抬起了那张面孔。 那张脸…… 轮廓凌厉的五官,锋利如刀的眉眼,高窄的鼻梁和微深的唇色。 那一瞬钟心有如雷击。 脑海里划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深埋在记忆里的面孔。 这张面孔。 把她的心炸得血肉模糊,酸痛不堪。 她支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意识全然空白。 枝枝喊了好多声妈妈。 钟心面色苍白,神思混沌,过了好久好久才回神。 桥上光线晦暗,那个黑沉沉的男人已然消失不见。 有如幻觉。 她又浑浑噩噩地转身,稀里糊涂地牵着枝枝回到了家。 公主屠龙的故事也磕磕巴巴讲不出来。 最后枝枝噘着嘴巴睡着。 钟心凝视着女儿的睡颜,枯坐了整个夜晚。 其实后来很少想起他来。 死去的人也许不值得惦记,而她有太多的事情要面对,呱呱落地的孩子,父母的失望怒气,身边难堪的流言和毫无头绪的未来。 她把自己深埋在黑暗里,过安静琐碎的生活。 从来不抱幻想未来会如何如何。 忘记了十七岁那年,善意地给人递了一碗糖水,而后递给他一张创可贴,再然后在巷子里帮他掩护追他的人。 就这么认识阴差阳错地认识。 在破旧的房子里照料他的伤,给他煲汤煮糖水,教他学习英文。 在练习舌尖的发音撞来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吻。 少女的柔软白裙和少年沾血的黑T恤搅合在一起。 学校的优等生和赌场的混小子。 太格格不入了。 钟心这辈子最大的叛逆就是丁骞。 瞒着家里偷偷谈恋爱,逃课去找他,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哭得泪水不止。 年少的第一段恋爱。 好的时候让人心驰神荡,坏的时候让人肝肠寸断,无法分开又摆脱不了。 后来他不告而别。 只是托人告诉她好好念书,他跟着人去了金三角闯荡。 钟心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从高考一直到大学。 只是没再谈恋爱。 后来再偶遇丁骞,是去西南旅游,她和朋友雇导游去某个很远的景点。 在一个偏远小镇遇见了他。 丁骞那时候在追一个毒/品走私的头目,和当地警方打了个配合,钟心误打误撞被找去当翻译,就这么和他重逢。 好像陨石被引力吸住,她毫不犹豫地奔向了他。 丁骞偶尔会来找她,悄无声息地出现,若无其事陪她几天,又悄悄地消失。 钟心知道他职业危险,和军政匪警打交道,干些刀口舔血的活。 她一直不喜欢他这样。 但丁骞是暴雨之前的狂风,是没有脚的极乐鸟,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停下来。 她一直提心吊胆。 每每情到浓时,提及未来自然又是无解。 两人都放不下、断不开。 后来丁骞再消失出去卖命,也许很难活着回来。 他跟她说就这么算了吧,他这辈子孤家寡人,不想连累她。 钟心发觉自己意外怀孕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丁骞的死讯。 她看着检查单上那个手脚成型的胚胎,扔掉了手术通知书。 * 钟心浑浑噩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暂时忘记了现实的纷扰。 也没注意到钟意那边的状况。 钟意的这个夜晚也注定是个失眠之夜。 她独自睡在这张沾染了他气息的床上,很难不想起以前的时光。 游魂似的打开房门—— 周聿白靠在窗边抽烟,白衣黑裤,神色平和。 看见她出来,眼神一闪。 垂眼掐灭手中烟头。 他昨晚退出她房间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安然一夜。 的确没有对她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 钟意理解这是一种傲慢。 上次在慈善晚宴的强吻,她扇了他一巴掌,跟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倨傲地克制了自己,摆出了某种傲慢绅士的品格,不屑于用强硬手段强迫她发生点什么。 手机不在身边。 钟意找出家里其他的电子设备搜索网上的新闻。 蓝郁那边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经过一夜的处理,网上的那些爆料和偷拍几乎已经删的干干净净。 娱乐圈有新的爆料出来。 还是和蓝郁有关,只是这回的绯闻对象是……唐柠。 现在的唐柠显然比钟意更有话题,热度也更高。 她和蓝郁合拍过一部院线电影。 起初是唐柠手滑,点赞了一条蓝郁粉丝发泄心情的微博:“拜托,以我家哥哥的咖位,要配的起码也得是小花级别吧,狗仔对家为了泼脏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陈芝麻烂谷子都能掰出来。” 随即网上又曝出唐柠和蓝郁聚餐和散场后共乘一车的视频。 还有那部合作电影的周边花絮。 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把吃瓜群众看得一愣一愣的。 刚才还在琢磨钟意和蓝郁CP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邪门事儿,转眼又看见唐柠和蓝郁在热搜上高高挂起。 势头更猛,瓜看起来更真。 【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脑子不够用这瓜吃不明白了。】 【怎么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之前那波是来挡枪的吧,拿些老照片旧报道来夺人眼球,那么大的私生子,谁信啊,故意给蓝郁泼脏水,造谣者不得好死。】 【唐柠这是正主亲自下场澄清?手滑点赞,这手段怎么看着有点low啊?】 【蓝郁怎么会看上唐柠?她不要太心机,谁还记得…… 】 有唐柠的挡枪,不说彻底,至少钟意基本从这场舆论风波中退场。 钟意刷着讯息,眉头越蹙越紧。 最后咬着唇壁,目光冷清地看向那个始作俑者。 周聿白手指叩着大理石台面,和李总助电话安排公司的各项事务。 等他挂断电话。 他漆黑平和的目光投向她,两人目光撞上。 钟意柳眉竖起,朝他伸手:“手机还我。” 蓝郁肯定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 周聿白神色转暗。 倒是没有为难她,把已经响过无数次的手机交还给了钟意。 的确有很多个蓝郁的未接来电。 钟意回拨过去,只是面前人强硬地挡着她,那双黑眸的意图只许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接通这个电话。 “钟意,你终于接了电话。”蓝郁嗓音拔高,急促问,“我找你好久了。” “蓝郁……” “钟心告诉我你昨晚不在家……你在哪儿?” 钟意只是轻声道:“我看见了唐柠和你的热搜。” 蓝郁颓然靠上沙发,捏着眉心嗯了一声:“是假的,公司在解决这个。” “我知道。” “钟意……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我的澄清微博发不出去,这件事和……” “我知道。”钟意打断他的话,默然道,“他在我身边。” 蓝郁愣怔片刻,突然紧张道:“钟意,你……要不要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很好,没什么事,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旁侧一只大手夺走她手里的手机,钟意只来得及跟蓝郁说一声:“不要担心。” “我以为你至少要感谢我。”他单手插兜,语气平淡,“过了今晚,谁还记得钟意。” “多谢周总您的高明手段。” 这句感激板正得不带一点感情色彩,从钟意嘴里说出来,甚至还有点淡淡的讽刺。 她这样,周聿白又岂能好。 看着她板起的娇靥,他薄唇挂着冷笑:“客气。你当年眼巴巴求我救唐柠,求得挺好,不仅让我看清了你,还时不时派上了用场。” 钟意脸色蓦然变差。 她转身走开回屋。 周聿白身形一动,高大身形又拦在她面前。 冷冰冰地指使她:“去做午餐。” 她从昨天过来,什么东西都没吃。 钟意紧紧咬唇,僵持着在他面前不肯动。 他高大身形不容拒绝地笼罩着她。 最后钟意败下阵来,转身去了餐厅。 以前两人在家,偶尔也会洗手做羹汤,她有几道还算拿手的菜。 周聿白见她麻利从冰箱掏出食材,再娴熟地找出各种配料,准备菜肴。 他看着她那双柔软白皙的手。 她以前会定期保养指甲,十指青葱,再配以色彩和晶亮的装饰,戒指或者手镯之类,精致得常想让人呵护。 现在大概是亲手做设计的原因,一双手干净白皙,指甲圆润淡粉,毫无装饰。 周聿白走过去,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刀具:“我来。” 他的手指触及她的手背。 钟意缩了一下手,避之不及地躲开他。 这个动作太过明显。 明显到他面色不动声色,但心里开始扭曲,伴随而来的是微微的刺痛和不快。 自己做的午饭。 钟意好歹是吃了两口。 周聿白坐在她对面,淡声问:“在英国念书,都是自己做饭?” “偶尔。”钟意冷眉冷眼回他。 “那平时都忙什么?” 钟意压根不搭理他。 “钟意。”他指尖叩叩桌面。 “忙什么?忙得不可开交,读书,做作业,玩,约会,和朋友出门旅游。”她心平气和挟菜,“做普通人应该做的事情。” 周聿白抿抿薄唇,神色转冷。 席间接了个梁凤鸣的电话,说有个晚宴活动,让他作陪。 周聿白温声说今日有公务应酬,婉辞了母亲的要求。 钟意安静地听他打完这个电话。 最后挑眉冷笑:“梁女士知道吗?知道你把我关在这里吗?” “她知道又如何。”他轻慢回她,“又不是不认识你。” 钟意甩头,放下筷子回屋。 这一待又到了晚上。 钟意坐立难安,最后推开书房的门,说要走。 “没有蓝郁和我的官宣,不会因为我的娱乐八卦连累周总您和您未来的联姻,请问您什么时候肯放我离开?” 第 67 章 她要离开这个房子, 要回家, “周聿白, , 按捺自己的情绪留在这里。 他时不时会回到这里, 她剥离出去。 他坐在书桌后, 毫不动容, 漠然垂头:“想走可以,你欠我的又如何解释?” “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钟意深觉无力, 觉得他陷入了某种执拗的偏颇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和蓝郁保持着距离, 没有越界, 没有背叛你,只是普通朋友的正常社交。” “娱乐圈哪个不是人精, 能正常到一个明星特意去汀溪这种籍籍无名的小城市旅游, 正常到跟你家人坐下来同桌吃饭。”他眉棱微敛, 语气冷硬,“你记不记那时候你跟我说什么?你说只是陪着家人玩,一起玩得很开心,却绝口不提蓝郁,是心虚不敢吐露昭然若揭的私情?还是把他划入了家人的领域?” 钟意不知道他为什么紧咬着这点不放。 那时候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她和他也从来没有坦诚到能分享任何事。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不耐烦开口:“你想如何?” “我要你再住回这里。”他把手中的书页阖上,“啪”地扔在桌上, 抬起头,阒黑幽灼的眼睛盯着她,“作为你曾经背叛我的补偿。” 钟意愣愣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弯唇冷笑。 笑容带着不可思议的怒意——他是不是有病? “周总。”她甚至都觉得喊出他的名字是种滑稽, 咬字清晰泠泠,“您是不是忘记了,是您亲口说要我陪您玩两年,您要联姻,是您当着周家人的面说我只是对付温慈柳的棋子,是您亲口说跟我结束这段关系。” “我在你心里眼里,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花瓶,一个戏子,解闷用的,上床用的,对付你家里人用的,各取所需逢场作戏,我从开始奉陪到底,没有再额外要求什么,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带走这些东西,难道还不够彻底结束?到底还要弥补你什么?我又拿什么补偿你?” 声音起初嗔怒,转至最后一个音节,却突然带了酸楚。 钟意撇开脸,胸脯起伏,晶亮的眼里泪光闪闪。 她不愿意去想过去那些事情。 她别有居心地靠近他,知道自己的并不纯洁的目的,也唾弃自己患得患失无法自控,最后离开没有一丝怨言。 只是听到他亲口说出那些话,他说他怎么会爱上她,他说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她心底的痛深入肺腑。 好久之前,她也爱过他,隐秘又羞耻地爱一个倨傲冷漠的男人。 周聿白知道,覆水难收。 他记得自己对她说过的每句话,那些话或多或少很难收场。 他的确把她利用得淋漓尽致,在利益交易的基础上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只是其中出了些岔子——他自恃站得更高,认为一切都可控,却忽视了最起初对她的好感,也没有察觉自己陷得如此之深。 一室沉闷。 他们的距离隔得并不远,却如天堑鸿沟般遥不可及。 周聿白喉咙干痒,起身摸烟盒,跳跃的橘蓝色火苗照亮他深沉的眼。 他倚着桌沿,垂首沉闷地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清淡的烟圈,摘着烟冷声道:“你呢?你自己口口声声说爱我,你拿这个哄我开心,结果呢?你瞒着我和蓝郁去汀溪,你大大方方把位子让给唐柠,你有没有做到你应该做的?” 他把桌上那本素描本翻出来,粗鲁扔在她面前,怒气勃然:“你一个人坐在这书房,用笔画我的模样,让我看见……最后却把这东西忘在这里,扔在这里。” “你也知道我动机不纯,逢场作戏而已。”钟意吸气,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一片清明,“你何必对我要求高?一个不专业的棋子而已,难道我要把心都卖给你?” “一点点都没有么?你坐午夜航班回来在机场抱住我的时候,在临江办公室里我们俩胡闹的时候,我们在这间屋子里生活的时候,在昨晚你睡觉的床上做/爱的时候。” 他敛眉,深深地吸了口气,烟卷闪过红光又转暗,倦懒地掸一截烟灰,黑睫掩住眼神,懒声道,“如果这些全部都是演的,没有一丝真心的成分……可我也当真了,后悔了,我改了主意……钟意,你可以继续对我演,我可以给你一切,权势名利,身心名分,人一辈子也就图这些东西,呆在我身边,不会有任何地方比这更合适,三千万的违约金算什么,事业算什么,八卦舆论又算什么,只要我有的,都是你的。” 钟意久久地注视着他,忍不住扬眉笑起来。 那笑容是如此的清甜柔美,脸颊梨涡深深,她轻声笑,嗓音带着一抹快意:“可是我真的不想要啊,我不想要卧室比家还要大的房子,我不想要那么昂贵的珠宝,我不想挽着你的手走在路上。” 她拗起精致下巴,语气轻快:“我更宁愿选择和蓝郁在一起,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轻松愉快,我喜欢他的开朗随性,我喜欢他跟我聊天陪我玩。” 这话像雪花一样轻飘飘坠落在他心头,却坚硬如寒刃,一片片扎进他心里。 血肉模糊,却又冻得硬邦邦的,渗不出一丝丝东西外泻。 半截香烟折落在地。 周聿白垂首凝视着地面悄然熄灭的眼,两手撑着桌沿,白衫黑裤,肩膀支棱出孤傲的棱角,整个人冷清如冰。 他抬起绷得线条如刀刻般锋利的面庞,露出那双深海般深沉幽静的眼眸,嗓音冷漠得不可一世:“是么?你姑且试试,试试蓝郁敢不敢跟你在一起,试试你们能走多远,试试他能对你有几分真心……一个娱乐圈的男明星而已,花点钱就能买下他的公司,也可以买下他。” 钟意喉咙一哽,银牙暗咬,积攒了好久的怒气脱口而出:“您这么厉害,在哪儿不能翻云覆雨,我们都是你手底下的棋子,那您就看着好了,您可以肆意妄为,我也可以非他不可。” 她转身要走。 短短几步,握住门把手,几乎要跨出书房的那一秒。 身后响起他的低沉嗓音:“钟意。” 她柳眉倒竖,身上长满尖尖刺,“放我出去!高高在上天恒集团的董事长,你无所不能,你什么没有,用这种手段把不相干的人困在这里,不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笑话,我周聿白早就是个笑话。” 他沉默片刻,最后艰难道:“钟意……如果我说我爱你呢?” 她心尖猛然一颤,僵住自己的步伐。 又觉得可笑。 周聿白平静道,“我入戏了,我陷进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的谎言里,我陷进你编织的那些快乐里,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钟意,你真的不明白吗?我去英国找你,我忍不住亲吻你,我帮你摆平困恼,我愿意拿我有的一切换回曾经在这屋子里发生的快乐,真的不值吗?抵不过一个蓝郁吗?他对你做过什么,帮过你什么?” 每个字都清晰地穿透她的身体。 钟意胸臆如堵,缓慢眨眼,睫毛碾碎眼角的泪花。 她忍不住出声讽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也当着周家那么多人的面说过——我和这位钟小姐只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把她当幌子对待,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这种人,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静默良久,僵硬开口:“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如此……在那之前,我问过你,别人可以觊觎你的东西吗?是你不想要,迫不及待地想走。” 周聿白垂眼:“我承认自己的失控,我以为自己可以忍耐,可以忽视某些感觉……可我依然想走进这个家,我不能想起你,不能见到你,不能看见你和蓝郁……” “话既然说出口,那就是覆水难收。”钟意冷声道,“你并不爱我,你只是享受我的服务,喜欢掌控我罢了。” 他薄唇展平,一抹讥笑:“是么?我这么会权衡利弊的人,那么多女人,我何必这么麻烦——我何必非你不可,何必非要掌控你。” 钟意紧紧握着冰凉的门把手,心潮起伏,最后仍是归于平静:“周聿白,你所谓的爱,只是你居高临下的施舍罢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驱使你还没有忘记我,你不得不向自己妥协,可在你心底,我和你继母是一样的,身份、地位、背景,没有一个能匹配上你……你瞧,你用了失控这个词,在你原本的设想里,你爱的是叶绾绾和叶蓁蓁那样的女孩子,你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跟她们结婚生子……你也明白,在爱我之上,对你而言是数不清的障碍和麻烦,你根本就不想这样,这违背了你的本愿,也违背了我的意愿。” “我现在只想过平平静静、与你无关的生活。”她挺直了脊背,背对着他:“如果你对我还有最后一丝旧情的话,请放我离开。” 身后呼吸轻不可闻,安静许久许久。 周聿白解开家里的门禁系统。 最后还是唤住了钟意:“叫你过来,不是想把你禁锢在这里,只是想当面跟你说几句话。我不在意所谓的情情爱爱这一套,生理欲/望和占有欲是本能,如果身心只对一个人有感觉,并且这种感觉持续不消亡,那意味着我的本能需要她,我就要找到她,别人休想染指……如果她有要求,比如平等,比如匹配,比如尊重,那我也愿意满足她。” 他眸海如墨:“钟意,大门打开的那一刻,这个家的门禁重新恢复了你权限,你可以随时自由出入,这个家总归还是你的,如果你想和蓝郁试试,那你也尽管去找他,只是你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 钟意昂首挺胸走出了房间。 一滴晶莹的泪悄然坠落——他说他爱她。 他怎么敢用这个词。 第 68 章 。 仍然是一身低调黑衣, 鸭舌帽,看不见五官束,身上的复杂气势却格外凸显。 在她送枝枝去幼儿园的路上, 在和邻居点头寒暄的时候, 在超市候。 似乎总有一道视线胶黏在她身上, 总有一股气息追随着她, 总有一光边缘。 钟心脚下如踩云雾,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 心不在焉。 买错了东西,做菜放多了盐, 失手打碎了碗。 “妈妈, 你的手划破啦。” 手指渗出鲜红的血,滴在地面触目惊心, 枝枝跳起来哇哇乱叫。 钟心下意识摁着指尖, 心里仍然在想—— 这都是错觉。 丁骞已经死了。 他死在东南亚茂密的森林里, 死于当地武装冲突的枪林弹雨,唯一带给她的遗言是让她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一个路人,一个错认的侧脸。 傍晚她照常带着枝枝去河边散步,只是仍然魂不守舍。 没有注意枝枝的小辫子歪掉,也没有注意枝枝丢了自己心爱的小鸭子。 “妈妈,我就是丢在这里呀。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枝枝,你带出来了吗?” “我一直攥在手里,刚刚, 刚刚还在。” “天黑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枝枝跺脚:“妈妈,你一点都不专心,你一整天都不跟我说话。” “枝枝……”钟心思绪烦乱, “别闹了,回家好吗?” 隔着枝桠花丛,有男人嗓音粗砺喑哑:“枝枝,你的小鸭子掉在这里。” 那嗓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钟心身形猛然一僵,眼睛瞪圆,不敢置信地张口。 说不出任何话来。 丁骞攥紧手中的黄色小鸭,这种柔软可爱的儿童玩具在他宽大粗糙的手里是如此违和。 以至于心里灌满某种酸楚的奇异感。 男人拂开面前的树枝,长腿跨过来。 一双暗色的沙漠靴踏入母女俩的视线。 他跨出的这一步—— 足足晚了六年。 视线再往上。 男人有张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脸,气质凌厉得像一把嗜血的尖刀。 仅仅是这个距离,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几步的距离。 在钟心眼里如慢镜头一般漫长无涯。 她心跳加速,说不出的震惊仓皇,全身像寒风中的落叶一般发抖,喉咙被扼住无法发声。 那一瞬如同被巨浪吞噬,或洁白或混浊或黑暗的浪潮将她席卷入深海,无法喘息,无法呐喊,胸臆被洪流穿透,血肉模糊的一片。 丁骞摊开手,一只小小的黄色小鸭躺在他的掌心。 唇角露出模糊的微笑:“枝枝,它在这儿。” 又沙哑抑制着喊她的名字:“心心。” 陌生的成年男性的面孔,极具压迫力的身高和气势。 枝枝自觉害怕,躲在钟心身后:“妈妈,他认识我们吗?” 钟心缓缓挺身,护住身后的女儿,发烫的眼眶让她视线模糊。 根本看不清眼前人。 “你,你……有人告诉我,你死了……” 钟心极力瞪着眼睛:“说你重伤不愈……死在荒山里,连骨灰都没有……” 丁骞伫立在她面前,哑声道:“我活了下来……” 一直活到现在。 “你还活着……却告诉我已经死了……”她毫无察觉自己的眼泪滚滚而下,珠串般滑落腮际,滴进衣料。 起初是默默流淌的清泪,而后喉咙里渐渐生出哽咽和极压抑的呜咽。 他还活着—— 她度过了多少提心吊胆的日子,多少肝肠寸断的夜晚,黑夜里流过多少眼泪,这么多年如何度过这些时光。 丁骞沉默又僵硬地凝视着她。 颤颤地抬起手臂,试图往前触碰她的脸颊。 他往前走一步。 钟心死死咬唇,痛苦地摇头,仓皇地往后退一步。 枝枝已经懵懂知事,仰头看见妈妈哭得泪流满面,窜出来冲到钟心面前,两手一拦,护住钟心。 朝着丁骞瞪眼大喊:“走开,你这个坏蛋,别欺负我妈妈。” 她怒气勃发拗着小小圆圆的脸。 有着和丁骞一样的清晰眉眼。 他错过了六年。 丁骞喉结一滚,偌大的男人手足无措:“枝枝……” “枝枝。” 钟心哽咽着紧紧搂住女儿。 “妈妈我们快点回家。” 她拽着妈妈的手往回拖,要快快逃离这个奇怪的叔叔。 “心心。”身后男人压抑粗嘎的声调将她攫住。 晚风里他的声音像黑盐一样干涩咸苦,“枝枝是我的女儿。” “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你会怀孕,也从没想过……你会把孩子生下来……对不起……” 钟心咽下满腔泪意,抬手抹去面腮的眼泪。 她沉默着挺直了后背,瘦弱文静的背影隐隐透出几分执拗:“不用说对不起……人活着总比死了好,枝枝和你没关系,我跟你也没关系……丁骞,不用和无关紧要的人说对不起……” 她牢牢牵着枝枝的手,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毅然往家走。 只是当她抽尽力气般软倒在沙发,听见枝枝懵懂地发问:“妈妈,刚才那个叔叔好奇怪,说我是他的女儿,他是我爸爸吗……” 钟心眼眶再一次蓄满泪水,捂着脸默然流泪。 “不,他不是。” * 丁骞默默在楼下角落站着。 也许再站到黎明将至,守到那扇窗重新被阳光照亮,等到那两张鲜活柔软的面孔再映入眼帘。 肩膀的伤口又悄然崩裂,血液再度沁湿了绷带,无关痛痒的伤口,远远抵不过他再度踏入这片土地的痛楚。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文静温柔的女孩含泪饮泣的模样,也无法想象她撑着瘦弱的肩膀独自怀孕的时光,无法想象她牵着孩子的手度过的那些年月。 哄完枝枝睡着,钟心怔然走至窗边,伸手拉窗帘。 只是那个几乎融入于夜色中的高大身影又跃入眼帘。 那双幽暗的眼睛望过来。 钟心拽着窗帘,踉跄后退一步。 愣愣跌坐在床沿。 后来手机铃声响起。 她神魂飘飘地走出卧室接电话,以为是钟意,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号码。 陌生的电话,在她手中持续震动的铃声。 一直不曾挂掉。 钟心最后接通了这个电话。 话筒的声音沙哑消沉:“心心……是我。” 是他。 在讯息四通八达的现代社会,就算隔着天涯海角,一个电话、一个聊天软件就能听见彼此的声音,知道彼此的近况。 她一直没有换过电话,一直生活在汀溪,一直沿用着以前的很多东西。 也许那个人——万一还活着呢? 他死了,他好好活着,在她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活着。 “枝枝睡着了吗?心心……也许我们能好好聊聊?” 钟心握着手机,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吧。” 细柔的嗓音平静痛苦:“丁骞,你没死,这六年来你一直活着?” 丁骞默然:“是。” “为什么告诉我你死了?” 他喉头混沌,握手攥拳:“受了重伤,不确定能不能熬过去,索性就在你心里死去,也不想耽误你、连累你。” “伤好了之后,你自由地活着?没有坐牢,没有人身限制?” “是……” 泪水再次默默流淌在她干透的面颊:“你活着,六年了……却吝啬告诉我你还活着。” “对不起,心心……”丁骞嗓音晦暗。 钟心捂着话筒吞声饮泪。 丁骞听着电话那端的空音,只觉心如刀割,眸底刺痛。 “我只是想让你忘记我……不想打搅你,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用为我担惊受怕,不用考虑所有一切。可是,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也不知道你生下了枝枝……” 钟心深深吸气,一字一句颤声道:“如你所愿,我已经忘记你了,枝枝不是你的女儿,你记得的,是你教我别怀孕,我们每次都很谨慎……枝枝是我去酒吧喝酒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丁骞,如果我没有资格知道你生死,你也没有资格出现在我面前,请你离开,永远离开,别打搅我和我女儿的生活,让我们安全又自在地生活,你走。” 她的嗓音带着一丝决然:“你快走,不然我马上报警说你跟踪我。” 电话挂掉。 丁骞颓然垂下手臂,握住手中那只柔软的黄色小鸭。 * 钟心神色恍惚地站在窗帘后,看着楼下的那个男人沉默如山,看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也看着他转身消失在视线里。 她愣愣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门口传来声响。 钟心咬牙握着拳头冲出卧室。 正撞见钟意蔫头耷脑地进门。 “意意?”钟心愕然。 “姐。”钟意无精打采地换鞋,“我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给你打电话也不接。”钟心迅速抹去脸上泪痕,“蓝郁也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没事的,我跟朋友出去玩,我跟蓝郁已经见过面了,是他把我送到家。”钟意疲倦摆手,“枝枝已经睡了吧?姐你也早点休息。” “好,你也好好休息。”钟心清清喉咙,挤出个僵硬笑容。 姐妹俩各有心思,都忍耐着掩饰自己的情绪。 谁也没发觉对方的异常。 只是此夜难以入眠。 早上双双顶着发红浮肿的眼睛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手机铃响,打断了钟心乱糟糟的心绪。 是钟意的电话——蓝郁。 蓝郁昨天满世界找钟意。 最后问温莎莎要到了那套大平层的地址,赶过去正好看见钟意走出来。 钟意那时的状态尚可,镇静平和。 只是不太愿意说话。 蓝郁怕周聿白对她做什么。 她摇头说没事——她安然无恙,周聿白并没有为难她,甚至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 蓝郁本来打算今天过来看看钟意。 钟意不肯,让他先忙自己的。 恋情官宣的事情自然流产。 唐柠炒出的那些热搜就够蓝郁和他的经纪公司抓狂一阵。 “周聿白担心我的曝光会有人爆料,牵扯出我和他的过去,连累他的名声和天恒集团。”钟意恹恹握着电话,“对不起,反倒连累你遭受无妄之灾。” “没什么,只要你安全就好。” “蓝郁……我也认真考虑过了,我不拍戏,已经退出了娱乐圈,不想再接受更多不必要的关注,也想我姐和枝枝过普通人的生活,也许重回公众视野并不是一件好事……” 蓝郁苦笑:“我明白,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曝光,当个自由呼吸的普通人就好,至少不用担心狗仔的跟踪,也不用走哪儿都戴着口罩墨镜。” “谢谢。” “钟意,那我们……”蓝郁欲言又止,“我们又怎么算?” 钟意沉默良久。 她不确定周聿白会如何,只是不希望因为她连累蓝郁。 但这更激发了她的愤懑。 也许周聿白可以权势滔天,但她岂是他想要如何就如何的? “蓝郁,我从感情上可以接受、尝试。”她深吸一口气,“只是我和周聿白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也许还有介意,我不确定他会如何,如果你不介意……也许我们可以等这阵舆论过去后再谈,如果介意,我们也还是朋友。” “我当了你好几年的朋友,心底还是觉得意难平。总觉得也许我们可以不想那么多。”蓝郁叹气,“我以前就想得太多,错过了很多机会。” 钟意苍白笑笑。 “快乐比什么都重要,有机会再一起去玩卡丁车吧?” “好啊。” 周聿白没有露面,不意味着他毫无动作。 唐柠的事情没那么好解决。 这一波无中生有的绯闻热搜越买越多,公关怎么压都压不住,怎么删都删不完,已经频繁到让路人发出“有完没完,娱乐圈到底什么时候能让人清净清净”的厌烦。 毫无感情基础和预热的操作,也开始让两家粉丝互撕起来,一方觉得女方有病似的狂蹭,一方觉得男方骚操作太多。 蓝郁也的确憋着一股怒意,看到唐柠的名字便下意识皱眉。 钟意没想到唐柠联系她。 后来的那些日子,她们默契地不联系不见面,默契地成为陌路人。 唐柠手上有枚红宝石,想请钟意重新设计成一条项链。 钟意不想见她。 周聿白问她,蓝郁帮过你什么? 钟意在娱乐圈的时候也没有帮过人。 她理解蓝郁,并不奢求同行的援手,这个圈子的坑让人防不胜防,她自己也仅求自保。 唯一一次还是帮唐柠。 除了因为是朋友,还因为她当年被人下药,她真的不想看见身边的朋友再有如此遭遇。 只是这份真心碎得很惨烈。 “是周总让我来找你的。”唐柠在电话里开口,“我最近和蓝郁炒绯闻,其实挺影响蓝郁新剧的播出,平台那边甚至都在延档期,周总的意思,只有你点头接受我的这份委托,我这边才能喊停。” 钟意柳眉沉沉压着明眸:“接手你的珠宝设计,才能结束你和蓝郁的热搜?” “对。” “是周聿白的要求?” “对。” 钟意银牙紧咬,紧紧攥着手指,最后“啪”地挂了电话。 他什么都不做,也能逼得她去找他。 工作台上的小榔头“哐当”掉在地上。 “意意,怎么了?”恍惚的钟心被声响惊到,失手打翻手边的东西。 “没事。” * 周聿白又西装革履进了公司。 虽然照样是春风拂面,和颜悦色地应对工作。 众人发觉,他开会的时候语气好像比前阵子缓和了那么一小丢丢。 落在张总助眼里,也只能叹气摇头。 捏着一个文件袋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周总,您的东西收到了。” 这个文件袋的内容连李总助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花了很多钱和极大的人情办妥的一件事。 是丁骞的新身份。 另外一具死去的尸体,有和丁骞一模一样的脸,随之湮灭的是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 国内这边也无丁骞这个人的存在,他曾经留下的记录和出入的痕迹,亦是凭空消失。 重建了新的身份、年龄、出生地,生活经历和背景。 姓周,是周氏的一个远亲。 还有瑞士银行的一个账户,里面有笔数额惊人的钱款,受益人是钟心。 这笔钱也通过各种方式提出来,通过正当方式转到了国内。 周聿白捏着文件袋,喊住了转身要走的李总助。 “临江分公司的夏璇。”他修长手指点点桌面,黑眸思索,“想个理由,集团总部出人事调动书,问问她愿不愿意接受新岗位,借调到总部工作两年?” “这……”李总助切换神色,思索少顷,正色道,“周总,如果她答应,要安排在哪个部门?” “总助秘书。”周聿白抬抬下巴,淡然道,“再给你添个人帮忙。” 李总助闭上嘴,点头:“谢谢周总体恤。” 第 69 章 柠。 茶室。 更憔悴黯淡, 笑容洋溢地和钟意寒暄。 ,没应她。 “接下你的设计委托,就能结束热搜吗?”钟意伸手, “石头拿来吧。” “你后来去英国念珠宝设计?”唐柠笑道, “我有不少喜欢珠宝的朋友, 可以介绍给你的工作室。” “不用。” 钟意并不想多说什么, 接过那枚极大颗的红宝石。 她冷淡少言,态度说不上愤怒或者讽刺或者嫌恶。 只是不想搭话。 场面很冷, 钟意只是低头打量那枚宝石。 唐柠打起精神自话自说,几乎是在跟空气对话。 喋喋不休说到最后, 唐柠又找话题又聊共同的朋友, 最后看钟意起身要走。 她也顾不得女明星的派头,急急拦住钟意。 到底是急着嗓音说了声对不起。 “钟意, 对不起……”唐柠声音着急, “我知道你也不愿意见我, 只是能不能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钟意漠然不语。 “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你也知道在娱乐圈出头很难,不是被欺负就是被骚扰,在剧组每天都要看人脸色,跟着经纪人出去陪笑陪酒……我出道坐了多少年的冷板凳,穷得要跟人合租,连出席晚宴的晚礼服和包包都要找人借,焦虑得每天晚上都失眠睡不着。” 唐柠急红了眼, “那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咱俩明明是从同个公司出来的,有人帮你解决三千万的违约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东拼西凑, 你拎着钻石坐豪车,我被制片人赶出剧组。” “后来跟在你身边,我看见周总,我开始嫉妒……论容貌身材,谁也不比谁差,为什么我运气那么差,为什么你拍戏就能火,我却各种倒霉,为什么你就能遇见周总那样的靠山,而我只能遇见□□熏心的恶心男人。” 提起心酸往事,唐柠忍不住哽咽,“都是差不多的人,为什么我运气就比你差,我想你能攀上周总,我也可以试试,我想他能喜欢你,起码也会对我有点意思,哪怕一点点,随手给一点也好……我不想再这么混沌过下去,不想再被人欺负,我想出名,我想过得好一点。” “这个圈子都是这样,不是你抢我的就是我抢你的……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我想凭着周氏的实力,你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很差,周总还是会捧你……我不知道你后来会选择退圈,连资源和机会都不要了。”唐柠伸手抹泪,“我欠你一声对不起,抱歉,我们本该是朋友,我却利用你,利用你的好心来背刺你,还装作若无其事。” 钟意蹙眉:“道歉也是周聿白让你来的?” 唐柠挤出苦笑:“周总没说,只是我不敢不认这件事,他能控制我的经纪合约,周总现在让我跟蓝郁绑定,我也得罪了很多圈内人,惹了不少麻烦,也许下一步他就让我消失在娱乐圈……我不敢赌。” “那时候是我主动勾引周总,可他根本就看不起我,连碰都没碰我,我被吓得也不敢靠近他,在他身边有什么事他都是冷眼旁观,后来有一段时间他视我如眼中钉,从来没给我好脸色……也是你和蓝郁的热搜爆出来,周总才找人联系我,我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私情,他自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你。” “钟意,对不起,也求求你原谅我,放过我。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只能用这种办法,这颗红宝石是我自己买来赔罪的,希望你可以用它设计出好作品,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错误。”唐柠妆容被泪痕冲得狼狈,“还是你辱骂我一顿,打我几个耳光都行……钟意,只求你原谅我。” 钟意把首饰盒扔还给了唐柠,淡声道:“你走吧。以前的事我忘记了,不想再提,也不会怪你,道歉我接受,东西就不必了。” 唐柠不肯收,明显是着急了,眼泪迸出来:“钟意,求你收下这个,周总说只有你接手才算数,你要是不收下,我实在没办法交代,蓝郁那边……” 钟意僵住不动。 唐柠泪落涟涟,扯开裙摆:“还是我跪下来给你磕头?求你了,就当是接受我道歉的诚意。” 钟意看她屈膝要跪,也是急了,拽着她厉声道:“你给我起来。” “求你了。” 她夺过唐柠手中的首饰盒:“这样行了吧,东西我收下,你的道歉我也接受了。” 唐柠抹开眼泪:“谢谢。” 钟意甩下唐柠,眉头深皱地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她没想见到唐柠哭着求着跟她说道歉。 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正如唐柠说,抢资源抢靠山很常见,谁又跟谁道过歉,还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再露个狰狞的笑脸给对方。 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手机铃响,是周聿白的电话。 “接受了?” 钟意冷淡开口:“请你停止那些热搜。” “已经结束了,本来也只是想转移公众视线,犯不着在这地方上心。” 钟意本打算挂电话,只是话筒又传来他清润谦和的嗓音。 “唐柠脑子不笨,她给你的那枚红宝石是拍卖会拿的,应该也值不少,要是不喜欢,可以直接变现,你的品牌运营要投入不少钱,也需要一个自己的设计店,现在资金方面不是问题。” 钟意声音压抑:“我不想要。” “没有你的帮忙,张三早就把她啃得骨头都不剩,也没有她的今天的风光,她欠你一声道歉,也欠你一份人情,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接受。” 钟意只觉心头被什么压得难受:“我不需要她的道歉,周聿白,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他沉默了一会。 旋即自顾自说话:“你记不记得你那时候说什么?你说唐柠是个好女孩,她会让我开心,我问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跟她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早点脱身?你点头说是。” “我那时候已经改主意了,我不想让你走,我想让你留下来,让你留在我身边。”他叼着烟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这个城市的风景,“有些事情我只能一步步地想,我能爱你到哪一步,就能做到哪一步……我本来想把唐柠推出去,你却这么轻描淡写地把我推开,钟意,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有多痛?我第一次爱一个人,却被迫不及待地嫌弃。后来呢,你来周家的那天,我已经让李总助拦住了你,你自己知道,你一旦介入,就再无可能……所以我说逢场作戏,我说不爱你,你又何尝不是呢?” 钟意吸气:“如果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原因,我只能说抱歉,也许你需要一位心理医生,解决下这个心理障碍,这不叫爱,也不是什么爱而不得,这叫接受不了一个小小的挫折,而且是发生在你亲手设置的障碍赛……也许你作为一个上层决策者,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对这种心理反应觉得新奇,找一个合适的女生谈场正常的恋爱,过后再回头看,你会觉得你现在的行径格外愚蠢。” 她“啪”地挂了电话,伸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几分钟之后,钟意沮丧趴在桌上喘气。 那时候心何尝不痛。 不是唐柠,也会是其他人。 她是怎么轻描淡写,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几句话? 他把她留下来干嘛呢?再当两年的金丝雀?周梁两家会坐视不理? 她早晚要离开。 主动离开,或者被人赶走。 * 蓝郁终于歇来钟意的工作室坐坐,买了咖啡和丝绒蛋糕,看钟意愁眉苦脸地改设计稿。 “亲姐妹是不是也会有心灵感应,最近钟心好像也有点苦闷。” 钟意这阵子怕露馅,基本都躲在工作室发呆。 闻言一愣:“你见过我姐了?” “我跟枝枝视频聊天,看见钟心皱着眉头发呆,枝枝还偷偷跟我说钟心眼睛红红的,走路还不小心摔跤呢。” 这么一说,钟意也想起来。 这几天钟心的确不太对劲,一直闷在家里。 想什么来什么。 电话铃声响起——钟心的。 “意意。” 钟心的声音带着浓重哭腔,“怎么办?我把枝枝弄丢了,我到处找不到她。” 钟意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姐,你在哪儿?怎么回事?” 钟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带着枝枝在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东西,超市出来后,枝枝遇见她幼儿园的同学,两人在玩具店玩,我就站在旁边等着,可转眼就不见人。我到处喊,附近来来回回地找,二十分钟了,还没找到她。” “我就不应该发呆。”钟心哭泣,“都是我不好,我不配当妈妈,我的心好乱,什么都做不好……” 钟意和蓝郁对视一眼,火急火燎往外走:“姐,你别哭,枝枝都那么大了,还跟同学一起,又是在小区,肯定丢不了,你有没有问过她同学家里,也许跟着小朋友去家里玩了呢?小区的滑滑梯和沙池你找过吗?” “我都找过问过,没有,要不要报警,呜呜呜……” “我马上回来。” 钟意和蓝郁风风火火赶回去时,正看见钟心失魂落魄地抹着眼泪,和小区门口的保安说着话。 看见妹妹来,钟心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意意。” “没事没事,我们再好好问问。” 保安正在调小区监控。 钟意让蓝郁帮忙找监控视频,自己拽着钟心在小区里里外外地找。 同学家没有,小河边没有,儿童乐园也没有,沙池和滑滑梯都没有。 最后钟意灵机一动,去了自家楼下。 坐在树下凉凳上,捏着小黄鸭的小女孩,不是枝枝又是谁。 旁边隔着一段距离,树下还站着个黑衣男人,捏着小石子飞弹枝头的果子——扑簌簌有半熟的果子砸下来。 枝枝看得兴高采烈,连连拍手。 “枝枝。” “妈妈,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拖拖拉拉地才回来。” 旁边那男人转过脸来。 一张坚毅的脸,毫无血色的唇。 钟心面色苍白,看见丁骞只是紧紧咬住了下唇。 颤着声音:“枝枝,你怎么……” 钟意简直要崩溃。 目瞪口呆盯着丁骞:“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说过你不会再打搅她。” 丁骞沉默如石。 钟心把枝枝搂过来,亦是挂着眼泪怒目而视:“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怎么还没走?你想对枝枝做什么?” 钟意蹙眉扭头:“姐,你已经见过他了?” 丁骞黯然道:“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看见枝枝一个人呆着,让她别乱跑,陪她说几句话而已。” “妈妈,这个叔叔不是坏人,他躲在玩偶衣服里给我们送气球呢,还帮我们上树拿皮球,老师说要谢谢叔叔,刚才我出去找你,叔叔让我别乱跑,说妈妈肯定会回来。” 第 70 章 “枝枝……” 钟心泪语凝噎, 不。 钟意挡着姐姐和枝枝,怒视着丁骞,伸手一指, 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 人, 你走, 请你不要再出现。” “已经口,“我现在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也请你去别的地方, 不要打搅我们,我家 “心心……”他看向钟心, 再度尝试开口, “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和你好好谈一谈。” “你走吧。”钟心咬牙扭头, “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丁骞沉默地看着眼前姐妹俩如出一辙的愤怒面孔和枝枝那双懵懂纯洁的眼睛。 无法走开, 无法靠近, 无法抉择。 他手指缓慢又僵硬地攥成拳,黯然垂眼,喉咙里滚出一声血腥味的“好”字。 “我在对面楼租了房子,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心心,我还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 丁骞缓慢迈步离开。 鲜血在衣内流淌,浸湿了黑色的衣裤。 蓝郁压着帽檐跑来,和丁骞错身而过,看见枝枝长长松了一口气。 叉腰笑道:“虚惊一场。” 丁骞租的房子就在对面楼的顶层, 很快收拾出一个干瘪的黑色手提包,执拗地站在钟意楼下等。 钟心回头看着和蓝郁一起看动画片的枝枝,打算下楼,被钟意拦住:“姐, 我去吧。” “让我去。”钟心垂首抿唇,“我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最后还是钟意跟着钟心下楼,在旁边等。 丁骞掏出的是一个口香糖的锡箔纸捏成的戒指,只是这枚戒指已经几近破碎,也完全染上了暗红的血。 “这是你高中给我叠的戒指,我一直留在身边,走的时候也只敢带走这个。”他嗓音嘶哑,面色发青,唇角沾着一点干涸血迹,“藏在我的匕首手柄里……刀是我的命,除非我死了,它永远也不能丢……现在匕首没了,我也把它取出来。” “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钱很干净,不会被查到任何问题……够你和枝枝生活一段时间,我知道你不愿意要,但枝枝年龄还小,她还需要很多的东西,就当是我这些年对不起枝枝的忏悔。” 钟心闭眼,湿濡睫毛直颤,迟迟不肯伸手去接。 丁骞把东西搁在她身边的台阶上,拎着手包蹒跚走开。 男人的脚印渗出隐隐的血迹。 肩背的伤口仍在淌血,丁骞挺直宽厚的肩背,极力抑制身体的高热和疼痛,努力睁着模糊的眼睛看清前路,僵硬又极力自控地迈出她的视线。 只是听见背后钟意催促姐姐离开的声音,丁骞心头蓦然翻涌起一阵血气,眼前发黑,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闷声“咚”地滑落在地。 钟心那一瞬控制不住地回头,瞥见丁骞屈膝跪在地上,沉甸甸垂着脑袋。 她心里浮起密集的恐慌,喉咙发干,禁不住颤抖着迈步过去:“丁骞。” 丁骞已经失去了意识,钢铁般笔直的脊背却尤然撑着身体。 顺着手臂,手指淌出一线汩汩的鲜血。 “丁骞。”钟心惊恐伸手。 却低低尖叫一声,缩回手——摸到他黑衣上湿润的血,和滚烫如沸腾的体温。 钟心泪水滂沱。 急切颤抖地摸他发青昏迷的脸,抱着他的身体,声声灼急嘶哑:“丁骞,丁骞……” 钟意比她镇静。 丁骞肩膀有道伤口,已经做过了止血处理,但绷带又浸湿了陈旧新鲜的血,怕是伤口裂开,发烧昏迷过去。 要送他去医院。 “蓝郁,能不能拜托你照看下枝枝,我和我姐开车送人去医院,不,情况有点特殊,你不要跟着我们,到处人多眼杂,对谁都不安全,请你在我家帮忙安抚一下枝枝。” 丁骞的血浸湿了钟心的衣服。 急诊医生已经在等,很快把丁骞送进了急诊室。 医生检查了伤口,皱眉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锐器的创伤?这么严重的伤口,也没有手术缝合和清创,只用止血药和止血绷带,拖了这么多天,失血过多,伤口都腐烂了。” 还好丁骞身强力壮,生命力和意志力都极其顽强。 钟心紧紧抱着丁骞的东西,怔怔坐在角落。 满身污血,泪流不止。 钟意打小没见过自家姐姐有这么多眼泪——以前偷偷在房间哭到眼睛红肿,现在依旧泪流满面,失魂落魄。 都是为了这个男人。 后来丁骞送入病房,钟意忙里忙外办住院手续,又去给钟心买了身干净衣服。 回到病房,一眼撞见钟心站在床边,捏着条毛巾,认真又安静地擦拭着丁骞身上的血痂。 眼泪滴落在病床上。 钟心也翻开了丁骞的手提包,想给他换下衣服。 没什么东西,两件换洗的黑衣黑裤,一卷止血绷带,几盒药膏,一点零散的现金,一个崭新的手机。 还有丁骞的身份证明。 “意意。” “嗯?” “这个……是他的身份证明……刚才护士来问。” 钟意拿到手里一看。 上面是丁骞的照片,却已经改了名字。 姓周。 钟意瞳仁瞬间瞪圆,柳眉越蹙越紧。 下意识地咬住了唇。 还有些证件和资料,无一例外地佐证了丁骞的新身份。 一个活生生存在的陌生人。 也许这就是他出现在钟心面前的原因。 钟意死死盯着那个“周”字。 丁骞在钟心那儿早就死了,他也知道钟心已经结婚生子,也答应过不会打搅钟心的生活。 他怎么会突然回来见钟心,怎么会知道枝枝,怎么会知道她们在北城。 周聿白。 只有他知道,只有他才能联系丁骞——他答应过她,永远不会告诉丁骞这个秘密。 钟意咬牙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有什么像岩浆一样冲出脑海,让她忍耐不住,胸脯剧烈起伏。 这个混蛋。 他答应过她,他说了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转眼他就让丁骞毁了她姐姐的生活。 钟意愤怒得无以复加,全然没听见钟心的喊声。 脚步急促,风风火火往外走。 开会时间,周聿白接到了钟意的电话。 声音泠泠:“周聿白,我要见你。” 周聿白抬手看表,再抬眸看着整间会议室的人,薄唇展平:“我在公司。” “你出来。” 他修长手指敲击桌面,声音云淡风轻:“今天有重要会议,不过我可以在公司等你。” 钟意没在怕的。 什么天恒,什么周氏,什么烂人。 她眉眼沉沉,面色冰冷地踏进了天恒集团的大门。 李总助早已经在门口她。 时隔多日不见,李总助热情招呼:“钟小姐。” 钟小姐能主动踏进天恒集团的大门——这简直了,有情况啊。 钟意冷若冰霜,目不斜视,抿着樱唇,连吭都没吭一声。 裙摆带风,拗着下巴:“带路。” 气势格外冷冽。 前台好奇望了两眼,嘀咕:“这小姐谁啊?不在访客名单里,这么高冷,连李总助都爱答不理。” “八成是来找董事长的吧,长得这么漂亮,不像是公司职工。” 钟意在李总助的护送下,顶着无数探究的目光。 面色冷艳地踏进了周聿白的办公室。 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冷寂气派,艺术感和高级感十足。 门轻轻被李总助带上。 周聿白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抬眸看了她一眼,清风朗月般地笑笑。 “找我?” 钟意紧绷着清丽脸庞,脚步清晰,毫无怯意地一步步走近他。 周聿白倚着真皮座椅,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手肘撑着椅沿,十指交叉,微挑眉棱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她。 心如新叶般微微舒卷。 说实话,他喜欢她坚定走过的那种感觉。 钟意看着他那张和颜悦色的俊脸,越走肩背拗得越直,越走心里的怒火越盛。 最后在他身边站定。 恼怒气愤地盯着他,蹙眉咬牙,抬手清脆又用力地挥出了一个巴掌:“你这个混蛋。” 这个巴掌比上次强吻后的力道来的要重。 周聿白蹙眉,被她冰凉又颤抖的手指力道冲击得偏过脸颊。 指甲划过他的脸颊,带来细微又尖锐的痛意。 闭了闭眼,神色旋即幽暗。 “钟意。” 他压下呼吸,扣住她纤细的手腕,钟意挣扎着甩手,连带着掰开他的手指,冷喝着要他放手,咬牙怒道:“你怎么可以告诉丁骞?” 两人带翻了桌上好几个文件夹和咖啡杯,哗啦啦摔落在地。 肌肤接触的力道和张力,她身上的清淡香气和散发的冷意同时窜进心尖。 连带着这些时间的烦闷和不爽,扭曲着激起他的怒意。 周聿白霍然起身,反手扣住她的手和拧巴着挣脱的身体,借着身高的优势往前沉沉一压,挤开她的膝盖。 钟意纤腰后拗,上半身已然后仰在书桌。 他高大身形罩着她,圈着她,眼神幽冷:“钟意,我空出时间来接待你,不是来接受你一巴掌的怒火。” 钟意怒目而视,咻咻喘气。 圆圆瞳仁里倒影着他的俊朗面孔——她的眼神从来都是柔软的、清澈的、娇嗔的、黯然的。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跳着两团生机勃勃的怒火。 周聿白微怔,稍稍隔开她一点,给她呼吸喘气的空间。 神色从容,慢条斯理开口:“你已经见过丁骞?” “你故意安排,一方面把我骗过去见你,同时还让丁骞去找我姐姐。”钟意纤细手指攥成拳头,抵在办公桌上,“我姐姐见到他方寸大乱,什么都顾不了,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她流了多少眼泪,你怎么敢把丁骞送到她面前,你凭什么这么做?” “你答应过我不会泄露这个秘密。”钟意愤怒得几乎要怒吼,“现在丁骞失血昏迷躺在医院里,我姐姐寸步不离守着他,她还要面对他照顾他,要承受多少痛苦,这些都是因为你。” “昏迷?”周聿白讶然,而后回神,“他在国外受伤诈死,自己急着赶回来,我也告诉他回国后尽早处理伤口,看来是一直牵挂着你姐姐和女儿,拖到现在。” “你姐要是能跨过丁骞这道坎,又何至于未婚生子,何至于这六年都没有结果。”他丝毫不以为意,“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让丁骞回来,让他们面对面解开心结,而不是隔着误会和真相耗费时间……我起码以为你们会感激我,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办成这件事,丁骞身份特殊,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想要光明正大地开始新生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周聿白抬头盯着她:“而不是你怒气汹汹地冲进我的办公室,挥手直接给我一个耳光。” 他就是这样一副胸有成竹,天经地义的态度。 钟意只觉头疼欲裂,呼吸压抑。 她发丝凌乱,眼睛怒瞪,整个人呈现一种愤怒到爆炸的状态,厌声开口:“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来决定和控制我们的生活?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感激你?” “我这是在为你考虑,帮你解决麻烦。”他下巴微抬,神色淡然,“我和丁骞有合作关系,帮他一个忙不是什么问题,我和你还没结束,帮你家里人也不是问题。” 钟意平生第一次举止低俗。 直接抬脚踹他,啐他一口:“去你他妈的为我考虑,你为我考虑,你就离我越远越好。” 她的脚尖直接踹在他黑色的西装裤上。 “钟意。”周聿白眼神冷下来,“我警告你,这是我的地方,我对你做出什么举动都不过分。” 钟意拗着下巴,怒火咻咻:“是,这是你的地方,天恒集团的董事长,能随便撤掉别人的发声,能逼得唐柠在我面前道歉,我怕得要命,你多厉害,我怕你像掐着一只蚂蚁一样掐死我,你打算把我怎么样?把我软禁,还是施虐凌/辱我,还是让我生不如死?你冲我来好了。” 周聿白眉头深皱,伸手捏住她拗起的下巴,语气冰冷:“你是不是知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在我面前有恃无恐?我什么时候软禁你?什么时候施虐凌/辱你?什么时候让你生不如死?” “你被人下药出手我救你,三千万我帮你搞定,我给你舒适无忧的生活,我在床上让你爽到哭,我给你安排经纪公司让你不用烦心,我给你安排退路给你送资源,我放下身段摆出条件求你回头,我帮你解决狗仔偷拍绯闻,帮你姐姐和侄女解决心病。” 他眼神冷戾,声声清冷,“到头来就换你一个巴掌,让你口口声声说我把你逼到生不如死?我周聿白做人就这么差劲?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不知道人间疾苦这几个字怎么写?” 钟意不想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强硬地拗脸,企图挣脱他的桎梏。 周聿白越说越心冷,越说越心痛,后退几步,颇为嫌弃地甩开手。 钟意下巴印着鲜红的指痕,也残留着他手指的力道。 他摸过桌子上的打火机和烟盒。 走开背对着她,低头擦亮打火机,点燃香烟。 清淡的香烟味飘散在两人的空间。 钟意吸了吸鼻子。 周聿白重重地抽了几口烟,垂头沉闷道:“有的时候,我真想不通,我他妈到底为什么要爱你,这世上女人那么多,比你漂亮的比你乖巧的,哪个不好,偏偏就要看中你,也许就是你名字取错,钟意钟意,我被这个名字绑牢了……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心里也只有你,我一个人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抽烟解闷,你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接吻约会闹绯闻,最后还讽刺我去看心理医生。” “钟意,好歹是一起待过两年,女人做到你这份上,不说心狠如刀,起码也是凉薄如纸。”他幽幽吐了口浊气,捏着眉心,“你也给我一个让我不爱你的办法,我求之不得,放你自由。” 他话语轻飘,又伴随呼吸沉甸甸地下坠。 钟意听着那些话,心底的酸楚抑制不住地往上涌,有些话也抑制不住地要说出来。 “你爱我又如何?你爱我我就一定要回应吗?我应该感激你的爱吗?因为你的爱高贵珍惜,唯独向我倾斜,我就一定要视如珍宝小心翼翼地接受吗?并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看,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垂怜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她应该欣喜若狂地接受他、奔赴他,假如这个男人再低声下气地乞求她的回应,她就是不识抬举,她就是愚蠢有罪。” “可是我不想说爱你,也许说过很过次,但我们都不会当真,我也不觉纯粹到能值得再提起……因为我只是想借助你的帮忙而主动靠近你。假如那个我被你救下的晚上,我拿着你留下的袖扣去找你,你会看见我羞涩又手足无措地跟你道谢,你会识破这个女孩脸上的红晕和动情的眼睛,也觉得她轻易被你俘获,每次我鼓起勇气再向你靠近一点,你总能摧毁我的幻想,带我出去应酬,让我接受现实的目光,接受身边人的议论,接受来自你家庭的回应,让我跪着道歉认错,让我配合你的计划……我是不应该爱你,还是配不上爱你呢,还是只能演戏呢,要演什么,怎么演,什么时候结束呢?你的痛苦你可以理直气壮告诉我,那我曾经觉得痛苦的时候又能怎么倾述,毕竟我已经接受了你那么多恩惠,再说痛苦是不是太不识抬举?我作为一个花瓶,一个充气娃娃,一个棋子,一个金丝雀就是全然开心吗?” 钟意的眼泪颗颗往下坠:“我当然不能跟叶绾绾比,因为她比我更高级,她和你站在同一位置,也不能跟唐柠比,因为她比我更功利更豁得出去。你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我说过我没有任何怨言,也说过心甘情愿,只是希望彻底结束……我们两人,与其说是爱对方,不如说是更爱自己,比真心更自私,比薄情更混沌。” 她触碰自己濡湿的脸颊,哽咽道:“如果你说放不下,想要再回头……我和你在一起又会怎么样,要付出多少?牺牲多少?你可以说你心甘情愿,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牺牲,彰显你的爱是如此高贵唯一,借此升华你的卓越品性——你的人生已经足够圆满,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份艰难的爱情来衬托自己,可那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场无妄之灾,难道一个三千万还不够吗?如果以后我失去了你这点爱,我就一无所有,我就和你,和你身后的全世界为敌。” 周聿白叼着烟,沉默地看着钟意。 看着她的眼泪挂在密绒绒的睫尖,看着那些眼泪像珍珠断线一样往下掉。 他心如刀割,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碰。 不待他捞起,已经沾湿了她的衣裙。 她越说越伤心,眼睛越哭越红:“我和蓝郁在一起反倒觉得轻松,他是大明星,就算在剧组他从来没有站在高处对我说过一句话,指使我做过一件事……如果是爱的话,那应该是平等坦荡的,应该是正大光明,应该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而不是我赐给你一捧玫瑰,寻求意见,尊重选择,而不是,你是有多蠢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也许你有理由强迫我做某些事,但对我而言,我姐姐是我的家人,她和这件事无关,她的感受比我的感受更重要,你也没有资格来主导它的走向,你没资格。” 周聿白喉结滚动,僵硬地夹着那只烟。 僵硬地看着她哭——想不出一句能安慰她的词。 “钟意。” 他抬手想碰她哭得通红的脸颊。 却被她倔强地拗过了脸,躲开他的手指:“别碰我。” 周聿白见过梁凤鸣哭,见过叶蓁蓁哭。 现在也见到了钟意的眼泪。 她怎么不痛。 起初小心翼翼陪笑靠近他的时候,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和羞涩窘迫的动作。 再到后来她随意娴熟地讨好他,笑容灿烂地陪伴他。 最后冷淡平静地告别。 周聿白思绪万千,胸臆浮现无数画面。 最后只化作一句苍白无力的哀求:“求你了,别哭了。” “抱歉,也许你哭完了会更好受一点。” 他仍然想紧紧地拥抱她。 爱并不纯粹,也不高尚,甚至不快乐。 只有沾黏着乱七八糟的灰尘、算计和比较。 周聿白颓然搓了把自己的脸。 闭眼吐出口浊气。 门外的李总助已经开始着急了。 有个和叶氏的重要的会议已经开始,与会人员都在等周总,甚至已经问了好几遍。 办公室场面还没结束。 一开始隐约还能听见说话声,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后来就没什么大动静。 李总助心神晃荡。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 要命了。 内线电话响起一声,李总助又挂断。 周总还是没出来。 “夏璇,夏璇。”李总助招手,“先别忙着培训,来一下。” 夏璇刚从培训室出来,屁股还没坐热:“怎么了,李助?” “你送杯咖啡进董事长办公室,告诉董事长会议已经开始了。” “您,这不是您的活吗?” “我不太合适。”李总助抓紧救命稻草,“董事长办公室有客,你进去更方便。” 夏璇一头雾水。 礼貌敲了几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周总,我送咖啡进来——” 门推开。 里头两人都扭头。 夏璇愣了。 钟意也愣了。 “钟,钟意?”夏璇缺了个心眼,没参透屋里的诡异气氛,欣喜道,“你怎么在这?我今天刚调到总部来上班,本来还打算给你个惊喜——” “你,你怎么哭啦?” 钟意扭头看着夏璇,眼泪又滚滚而下,好伤心好伤心。 又踹了周聿白一脚:“你这个混蛋,夏璇那么恋家的人,你连她都不放过。” 第 71 章 她猛然回神, 面色惊疑不定,,意意……” 李总助轻咳一声, 适时从夏璇背后出现, 一板一眼开口:“周总, 经开始了十五分钟, 这, 也是目前合作项目进行的关键期, 大家都在会议室等您。” 被这俩秘书一搅合,屋里的忧愁气氛 周聿白盯着门口的两人,忍不住再蹙眉, 憋着股无奈又无可奈何的情绪抚了下额头,又抬手看了下手表。 钟意背对着大门, 及时地抿唇,也旋即收起了自己的眼泪。 周聿绷着冷峻的脸,沉闷地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钟意扭头不肯接。 四个人, 两两而立。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话, 气氛有点难堪。 周聿白沉沉吐了口浊气,垂眼跟钟意道:“我先去开会, 你在这儿等我,我有话回来跟你说。” 他放低了音量, 也放软了声调。 也给了李总助一个眼神:“先去会议室。” 大boss恢复翩然镇静的精英做派,领着李总助走出办公室—— 只是英俊面孔还带着一团略显滑稽的极淡微红的巴掌印。 只是李总助面色不改,顺手把夏璇往前一推:“夏璇, 你代周总陪陪钟小姐。” 同时给了夏璇一个眼神——拖住钟小姐。 奈何夏璇瞥见周聿白脸上的巴掌印,整个人石化得透透的。 没完全参透李总助的意思。 这两人一走,钟意的眼泪也完全止住。 红着眼睛问夏璇:“你怎么来北城上班的?” 夏璇懵懵张口:“公司最近开放了集团内岗竞选, 我本来申请另外一个岗位,结果人事跟我说已经有了人选,但是集团总部还缺一个助理秘书,职称和薪水都特别诱人,还安排住所,这种好事我当然点头啊。” 钟意沉沉地吸了口气。 夏璇挽着她的手,四下张望,眼睛突然放光,小小的八卦声:“钟意,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真的吓了一大跳,你认识周总?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你们俩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哭了,周总又怎么了?刚才说的话又是啥意思?” 故事太长。 钟意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此时也无心隐瞒:“我以前拍戏的时候,在他身边呆过几年。” 夏璇的下巴掉下来。 心里闪过无数尖叫,女明星VS霸道总裁?!!!!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钟意抿唇,黯然道,“后来结束了,我去英国念书,回北城又遇见了他。” 夏璇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做昏厥状。 整个人跟麻花似的扭动,脑海里噼里啪啦闪出各种情节,“不,不对啊……” “有空我跟你细说。”钟意吸了吸鼻子,“我姐姐还在等我回去。” 她凭着一腔怒气冲到这里指责了周聿白一顿,说完那些话之后心里空荡荡的,压根就不想再呆下去。 何况钟心还在医院,枝枝和蓝郁还在家里,都在等她。 “要是有人怪你,你就说没拦住我,我执意要走。”钟意牵着夏璇的手,“你有空给我打电话,咱们好久没见,再坐下聚聚。” * 夏璇仗义把钟意送出了天恒集团。 钟意给蓝郁打了个电话,听见枝枝玩得开心的尖叫声音,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又赶回了医院。 丁骞生命体征已经平稳,只是还昏迷未醒。 钟心还穿着那身血污的裙子坐在病床边,呆怔着打量昏迷的男人。 她的眼泪已经平息,面色苍白平静。 “枝枝在家等我们回去呢。”钟意牵着钟心去浴室换衣服,温声道,“姐,你洗个澡,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待会回去别吓着枝枝。” “好。”钟心平静点头。 钟意看得出来。 钟心什么都不说,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她的意志在摇摆,想一走了之,又想留下。 钟意也说不出把丁骞扔在医院不管的话。 一个孤儿,谁来管他? 只是走廊响起脚步声,有人西装革履、精英优雅地敲开了病房的门。 周聿白。 这个时间,他显然是直接从公司开完会过来追钟意。 钟意忍不住蹙眉,躲避似的撇开了脸。 刚在他面前闹过哭过,心头的刺还横亘着没散。 钟心看见来人倒很诧异——那样一张英挺深邃的脸,眉眼清晰,黑眸如墨,面料质感极上乘的西装掩不住颀长挺拔的身材,气质又是翩然温润,让人一眼难忘。 这个举止不俗的年轻男人彬彬有礼地问好,说是来探望丁骞。 他有心要交际应酬的时候,说话滴水不漏,熨帖极了。 钟心对他极有好感。 周聿白清雅笑着把名片递过钟心,“周聿白,我是丁骞的朋友,几年前和他在法国结缘认识,也合作过几回。” 那张简洁的烫银名片纸只有寥寥几字。 钟心粗略扫一眼,也知道这人身份不寻常。 周聿白特意过来一趟,是安排丁骞转入朋友开设的私立医院。 那边设施和服务都极好,聘请的也是有口碑的专家,病房也有专人照料丁骞。 不必劳烦家属费心费神,也不用陪护——这倒是顺了钟意的想法。 “周先生,实在感谢您。”有专业的医生护士悉心照料,钟心当然松了口气,连连鞠躬致谢,“别的我帮不上忙,费用这一块我来支付。” “钟心小姐太客气,举手之劳罢了,都是我该做的,今天还给你们添麻烦,让你们在医院折腾。”周聿白温和笑道,“以后有关丁骞的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和钟心言谈往来。 钟意坐在一旁垂头不说话,连个表情都没给。 “姐,可以走了吗?”钟意最后插话,“既然已经安排好了,时间也不早,枝枝和蓝郁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 这句话有几个词极其别扭。 周聿白高大身影顿住,清润的笑容被冲淡少许。 “意意。”钟心脑海闪过一丝怪异——钟意的态度未免太冷了些。 她拽着妹妹的胳膊,“你也帮我谢谢周先生一声。” “谢谢周先生。”钟意语气平平,“麻烦周先生费心,我们不缺这笔钱,诊疗费和住院护理费我们出就行了。” 周聿白站在她面前,毫不客套。 只是那双漆黑灼亮的眸眼平静看着她。 他扭头:“钟心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去取一下丁骞的手术报告单和转院诊断书?” “好。”钟心走出去。 钟意抿唇。 她耷着眼帘,密绒绒的睫毛掩住清澈眼神。 “钟意,我们再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话都已经说清楚,该结束的也已经结束,我只希望我们都不再打搅彼此,还有。”她抬眼,“你递名片给我姐姐,我也不希望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狭目低垂,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说我没资格,我不会在钟心面前自作主张,你想告诉她什么你自己做主,只是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周聿白看她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脸,毫无情绪的眉眼。 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往前迈了一步。 他想离她再近一点。 特别是眼睁睁看着她落泪,情不自禁想抱住她,想拾起那些错过的眼泪。 钟心戒备地后退。 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钟意……”他轻声叹息。 钟意无动于衷。 直到钟心进来,打碎一室情绪。 钟意拒绝了周聿白客气“顺路送回家”的邀请。 拉着钟心直接从医院走了。 枝枝到底是年纪小,有蓝郁陪着在家玩得叽里呱啦的,已经把陪她的丁骞落在了脑后。 只是之前枝枝和蓝郁说:“我觉得那位叔叔和我妈妈以前认识,我妈妈每次见到他都会眼睛疼,掉眼泪。” 钟心一路情绪格外消沉低落,到家也不愿说话。 只是忧伤地揽着枝枝。 钟意知道自家姐姐心里想什么,自己经过这一日的折腾,也觉得又倦又累。 蓝郁给钟意打了好几个电话,现在看着姐妹俩的黯淡神色,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钟意摇头说没有。 蓝郁大概能猜出那个男人的身份。 钟心的事情他就不方便掺和,点了些吃的,叮嘱她们好好休息后离开。 “谢谢。”钟意麻烦了他一天,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蓝郁爽朗笑笑,打手势在耳边晃:“我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工作,如果枝枝需要找人照顾,随时给我打电话。” * 生活已经这样。 虽不至于痛苦万分,也不至于不痛不痒,像秋千一样在希望和失望中摇摆。 偶尔享受,时常忍耐。 丁骞转入了一家档次很高的私立医院。 周聿白能出来收拾这档子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是钟心偶尔会发呆。 钟意知道她虽然不说,但内心想着丁骞的伤,只能多多在家陪钟心。 钟意撞见姐姐拿着那枚浸着血的铝箔纸戒指。 其实这个戒指钟心也有一枚,藏在家里的抽屉里。 是情窦初开少男少女的把戏。 在课余时间用吃完口香糖的包装纸做的小玩意。 钟意记得自己以前根据这个灵感做了一枚银色褶皱配海蓝宝的戒指。 海蓝宝象征着她姐姐清澈的眼泪。 钟意埋头在工作台,拿着设计稿改来改去,最后做出了另外一枚。 红宝石镶嵌的银戒指。 更褶皱破碎感的戒托,用了红宝石镶嵌其中。 像是凝固的一滴鲜血。 做完之后,钟意把两枚戒指放在一起。 轻轻叹了口气,把这对戒指锁进了抽屉。 夏璇在北城安顿下来,囔着要找钟意。 应该有很多话要聊。 夏璇这阵子有如雷神附体,时不时被一言半语劈得外焦里嫩。 信息量太大,她真的消化不及。 比如偶尔送审批文件进董事长办公室。 周聿白突然抬头,轻描淡写问她:“你和钟意大学同一个宿舍,她谈的第一个男朋友是谁?见过吗?” 他,他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种故事当然要配酒。 夏璇挑了一家酒吧,钟意心事重重,恰好也想喝两杯,两人一拍即合。 酒吧位置在一座时髦商厦附近。 穿过一条旧式风情的马路,迈上数不清几级台阶,才能看见酒吧摇摇晃晃的破门。 室内黑漆漆一片。 吧台设计得极有特别,层层淡色光晕如同银河,每张桌子上点着盏星灯,堪堪只能望见邻座的面容。 夏璇点了一杯“不眠之夜”。 朗姆酒配百香果汁和爆米花糖浆,有酸酸甜甜的味道。 钟意点了杯“Be water”。 夏璇问调酒师:“是BE water ,还是be water呢?” 调酒师笑道:“这个要看个人哦,它有35%的酒精度,要谨慎尝试。” 钟意:“就这个吧,让我尝尝到底是哪种water。” 这杯酒端上来。 倒是尝不出半点酒味,入口清淡,后续刺激又有回甘,尾调能尝出柚子汁的苦涩。 钟意跟夏璇聊毕业后这几年的事情。 她毕业入行娱乐圈,签约公司拍戏,应酬酒局,三千万的违约金,她和周聿白认识,再到和平分手退圈,去英国念书,回来自己做设计师,和蓝郁的事情。 大概也算是跌宕起伏,精彩万分。 她和周聿白的感情简单掠过,囫囵而谈。 夏璇以前在天恒的临江分公司,知道周家那些八卦传言,也知道叶氏集团和叶绾绾。 猜都能猜出来——钟意这几年能过得开心吗? “我以前还以为周总是谦谦君子呢。”夏璇气愤道,“原来也搞这一套,既然喜欢你又不能给你未来,何必再纠缠着你不放,既然已经分手那么久了,但他看见你和蓝郁的绯闻,又觉得自尊心受挫,死要面子过不去,觉得你就是他的。” “周总他就是既要又要,什么好处都要沾,你说有钱人怎么都这德行。”夏璇气得又点了杯酒,“心梗了心梗了,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是垃圾,还是单身好。” 钟意跟她碰杯,握拳撑着下巴,笑靥微醺:“夏夏你说的对,还是单身好。” 两人在酒吧坐了三个小时,酒也陆续点了几杯。 最后起身,钟意脑子里已经有点混沌。 好久好久没有去过那些敬茶灌酒的应酬。 她的酒量已经大大渐退。 夏璇挽着她出门。 两人吹着习习凉风,坐在梧桐树下的马路牙子散那点微醺的酒劲,还吃了一份隔壁店打烊时送的最后一份浇着枫糖的冰激凌蛋卷。 钟意吃饱了,脸颊已经浮上了淡淡的红晕,支手撑着脸颊发呆。 懒洋洋的,没醉透。 夏璇捻着最后一口薄脆蛋卷,牙齿咯哒咬下。 就看见对面豪车,那个抽烟倚着车窗的年轻男人。 他目光瞥过来,而后抬手看手腕上的钻石表。 这个时间的确不早。 夏璇抖了一身的蛋卷碎末。 她的工位就在李总助旁边,下班跟钟意打电话可不就被听见了。 钟意扭过脸,顺着夏璇的目光,也看见了马路对面的周聿白。 她眯起了眼睛。 他似乎刚从公司下班或者哪个公务场合应酬下来。 气质正经、脚步平和,目光平静:“聊完了吗?” “完,完了,周总。”夏璇面对这个刚讨伐完的渣男,丝毫不敢松懈,咽下满口蛋卷渣,“我正要打车送钟意回去。” “时间不早了。”他长身玉立,模样绅士极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我来送她回去。” 夏璇硬着头皮为难。 钟意掀起眼帘,冷冷淡淡地拂了拂裙摆:“夏夏,你先回去吧,我清醒着呢。” 最后夏璇磨磨蹭蹭地走了。 钟意也起身离开。 清爽又回归平静的夜晚,微凉的风从发梢身畔滑过。 “钟意。”他跟在她身后。 钟意才懒得理他。 “听我说几句话行吗?” “不想听。” 她借着酒意,脚步飘飘。 长发拂散,裙摆如蝶翼,足尖轻盈,像风一样飘下楼梯。 周聿白大步跨过台阶,高大身形一晃。 拧身横亘在她面前,堵住她的路。 “钟意。” 钟意蹙眉,抬眼望着他,“让开。” 他身量太高,即便这样站着还是高出她一点。 周聿白再往下退了一步台阶。 刚好和钟意平视。 两双眸眼正面相对。 “你习惯用高高在上这个词形容我,但对我而言,也许是种未曾察觉的习惯。”周聿白平静地看着她,“如果这对你来说是种痛苦,那我退一步,或者你更高一点,我们站在同一高度,你会不会舒服点?” 没有任何落差。 他暗茶色的瞳仁里倒影着她淡绯柔软的面孔。 她也能毫不费力地直视着他的脸。 钟意抿抿玫瑰色的嘴唇。 延时的酒意在身体里蒸腾发酵,熏得她的眉眼绵软倦懒,维持不住无动于衷的表情。 “钟意。”周聿白直视着她。 假如道歉的话,要认认真真看着对方。 他眸光阒黑认真,话语轻轻飘来,“我跟你道歉。” “为我的轻慢和倨傲、不以为然、自以为是和粗鲁行径跟你道歉。”他这一刻恢复了光风霁月的真诚风度,“行吗?哪怕原谅我一点。” 他已经愿意做到这一步。 也许有很轻微的动容。 像蝴蝶落在花瓣,纤细的步行足在花蕊间带来一点点的颤动。 钟意耷着眼帘,翘睫掩住潋滟眸光:“这又何必呢?没必要为别人改变自己的位置,也没必要为并非有意的行为道歉,你完全有理由那么做。” 她绕过他往下走。 他遮挡了路灯所有的光芒,只留下浓郁的黑影笼罩着她,追着她。 钟意心中微恼,脑海里搅起一团晕眩。 脚下一滑。 周聿白攥住她的手臂,伸手捞住了她。 钟意飘飘荡荡半撑在他怀里。 男人健康好闻的体息,混合着须后水或者什么的清冽香气,还有烟草的味道。 一股脑地飘进她的鼻尖,飘进她的脑海,长驱直入。 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肌肤接触,他的体温渗进她的肌肤:“你说你一开始也爱过我,你说你不怨我,难道就不能挽回一点?” 钟意伸手撩开散落在面容的长发。 露出个妩媚鲜妍的清甜笑容,语气凉凉:“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对你没感觉,怎么都挽回不了了呢。” 他手指僵硬,心头刺痛:“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阒黑深沉地目光毫无遮挡地穿进她眸光里,直直地攫住她。 钟意嗓音软绵绵的:“一点都感觉都没有。” 他手指攥得她手臂生疼,哑声问了一句,“一点感觉都没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 周聿白凝视着她瑰丽泛红的容颜,盯着她湿润嫣红的嘴唇,轻轻又笃定地吐出那几个字。 “你再说一遍。”他心绪已乱,呼吸隐隐压抑。 “我说没——” 他心头一痛。 再也忍耐不住,忍不住俯身堵住那张柔软冰冷的唇。 再来几个耳光也无所谓。 唇瓣再度相贴。 炙热的,清凉的。 柔软的,坚韧的。 湿润的,干灼的。 这个吻有心碎的轻柔。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起先怔着,也许在等她反抗,也许在一个巴掌落下来。 钟意眨了下醺意迷离的眼。 这种久违又柔软的触感,让人有些陶陶然的漂离,控制着她空白的大脑暂停思考。 她知道自己应该清醒过来。 只是大脑无法组织语言,身体也无法回馈动作。 却有一种熟悉又细碎的战栗,像丝线一样穿过身体。 他轻轻地吸吮她的唇,温热的薄唇抿吻她的唇瓣,细细描绘她柔软饱满的唇,轻柔地叼抿她的唇珠。 很温柔唤醒她的记忆。 没有一丝丝不适感和压迫感,只是轻柔蹭痒她,让她禁不住要张唇吐息。 身体里37°的Be water,浓郁的醉意。 直到他温柔撬开她的唇,舌尖抵进齿关。 那湿热又微微粗砺的舌探进来,带着更加深重浓郁的气息,勾着她细滑清凉的舌尖,吸吮她口腔里枫糖冰激凌的甜蜜,再混着酒精分子。 所有的滋味和气息和滋味都搅在一起,缠绕在舌尖,推递勾连。 钟意脑子混沌,身体开始受不住。 他吸吮她的津唾和气息,温情扫荡她的舌面和齿关,酥麻得让人忍不住要呻/吟。 这感觉太好也太沉醉。 理智想要挣扎,身体却想要回味。 不知道是酒意的加持还是湿吻的催化。 她有天旋地转的晕眩,神志开始迷乱,脸颊泛上妩媚潮红,咻咻呼吸抵着酒气。 身体像水草一样,却只能苦苦掐着他的手臂,支撑着自己不至于瘫软在他怀里。 想要就这么沉沦,就当是一场梦。 因为她醉了,有原因的,并非自己的意愿。 这个吻好像持续了很久,好像又是极短的时间。 钟意昏沉地甩了下脑袋。 最后还是他停住。 气息不稳地抵着她的额头,压抑着呼吸结束这个吻。 “钟意,考虑一下,我们重新开始。” 钟意落回地面:“不可能。” 他再度啄上她靡丽的唇,语气带了几分笃定:“你看,你也不是没感觉。至少你的身体有感觉的,你喜欢。” 钟意推开他。 撑着旁侧的栏杆,极力地平息自己的晕眩和急促呼吸。 周聿白身体已经紧绷如石,箭在弦上。 实在撑不住掏出一根烟来放松。 最后她抬手,用手背抹抹嘴唇。 一双迷蒙潋滟的眸子看着他:“一个吻算不了什么,我只是喝醉了,不是喝傻了。” “你有没有看过我的吻戏?” 钟意释然笑笑,“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跟任何一个不熟但长相还算过得去的男人都能吻到如痴如醉,吻到对方送来房卡加深感情,何况我跟你演得实在太多,习惯性入戏而已。” 周聿白蹙眉。 他怎么没见过她的吻戏。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故意踩他,“其实我演技还不错。别说吻戏了,你以为你真能让我爽到哭?凭什么一个毫无经验又自由感觉良好的男人能让人爽到哭?” 她梨涡浅浅,语气俏皮:“实话告诉你,都是演的,讨好你。” 这根刚刚点燃的烟还没抽上一口。 他指尖突然一抖,香烟滑落,在高级定制的黑色西装上燎出了个洞。 钟意看他那瞬的脸色。 忍不住抿唇偷笑。 他看着她眉眼弯弯,妩媚娇俏的模样。 心尖也不知道戳了多少窟窿。 只能恨恨咬牙,低哑话语里股狠劲,却偏偏要眉眼镇定地碾灭地上燃烧的香烟,“喝醉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以后有机会,你要是能憋住一点声音,算我输。” 第 72 章 嘴硬谁都会。 。 , 这下倒是爽快了,一扫陈年浊气。 现在也不怕他。 最后周把送她回去,没有强硬阻拦, 也没有言语纠缠。 只是维持着勉强冷清的面色和高傲深沉的人设。 说他是谦谦如玉君子, 除了那张脸, 其他当然远远不及格。 说他是人渣垃圾, 又够不着这地步, 还有些可取之处。 钟意还是不愿意搭理他。 她可以说话, 也可以不说话。 可以回应他的问题,也可以当过耳边风滑过。 “丁骞已经醒了,你姐姐悄悄去医院问过他的情况。” 她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到了小区楼下, 钟意把车门一甩。 连再见也没说,头也不甩地走了。 望着她的婀娜背影, 周聿白眸色暗沉,搓搓手指。 还是不平顺地抽起了烟。 抬手揉揉低压着眼梢的眉棱,轻轻呼了口气。 当然有隐隐难言的挫败和难堪, 任他说的再多。 她已经无动无衷。 后来周聿白跟赵晟他们应酬, 看着身边那群笑得花枝乱颤的莺莺燕燕。 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赵晟的女朋友换了十个八个不止。 口味万年不变——混血纯欲脸,身材火辣, 娇气黏人。 “每次看你换女朋友都是这个样。”周聿白扔出手里的牌,淡声道, “不嫌腻?” 赵晟嘿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吃这口,就像有人吃辣有人吃咸, 满桌子的菜挑挑拣拣,心想着换个别的样式,结果呢, 嘿,最后下筷子的还是那个味,挟到嘴里吧唧两下,身心舒畅。” 周聿白轻嗤:“难为她们都能看得上你。” “聿白你可别说,我可是抢手货啊,知不知道前阵子她们在我面前争风吃醋,都快打起来了,我哄得焦头烂额。” 赵晟一本正经传授恋爱心得:“追姑娘也要投其所好,知道人家喜欢什么才能对症下药,但也不能一次性给的太猛,那没意思,一下子就浇死了,你得跟浇水一样,每天浇一点,也不能什么时候都顺着她的意思,该宠就宠,该给就给,该给她脸色的时候就给她脸色,绝不含糊,过后再给点甜头,她能乐得搂着你直蹦跶,还有啊……” 他说得眉飞色舞,惹得周聿白嫌弃蹙眉。 最后到底又不动声色听着。 * 即便钟心已经回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一如以往。 但钟意知道她藏掖心事。 以前的生活太过琐碎又日常。 谁也没有想到丁骞依然在她心中占据了那么大的分量。 一道也许可以隐藏和遗忘。 但始终跨不过去的槛。 钟意以前极力建议姐姐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装扮自己,约会或者认识新的男人,或早或晚会开启新的生活。 但至少从现在看。 也许先要解决丁骞的事情。 也许是为了心理的弥补,钟心最近花更多的时候陪着枝枝。 钟意送母女两人出去玩,自己去买手店转转。 每次的新品布置都经她的手。 也跟店员聊聊顾客的反馈和意见。 买手店陈列的设计品更偏向于潮流首饰。 有了之前蓝郁的宣传,品牌人气的确上涨很多。 每次都新系列的作品出来,不管什么材质和风格,都很快被人挑选走。 “我昨天进办公室,戴了你的项链,结果……周总早上进公司,当着全办公室同事的面,赞美我的项链漂亮又有设计感。”夏璇捂着话筒小声吐槽,“你不知道周总那笑容配着声线,瞬间迷倒了一片,然后全办公室的女同事都找我打听哪儿买的项链。” “下班后,她们约着去逛买手店,今天早上你猜怎么着……每个女同事都戴了你的首饰。” 夏璇扶额:“你觉不觉得……觉不觉得很……” 很想捶桌。 钟意捏着手里的销售单,柳眉微蹙。 昨天的营业额的确很惹眼。 只是…… 只是有人阴魂不散。 不知道是偶遇还是有意为之。 电话里刚吐槽完的男人推开门走进来。 时隔几日不见。 依旧是一身黑色的高级定制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口和镶钻的袖扣。 肩宽腿长,一身高岭之花的气质和温润斯文的面孔。 店员说欢迎光临。 周聿白走到钟意身边,也不看她,只是心平气和问:“设计师有没有推荐的首饰?” 钟意正在摆放陈列桌上的饰品。 没有抬头,云淡风轻问他:“这位顾客想买什么?” 他公事公办,语气正直得不得了:“我母亲的公司就在附近,过来探望,给她带一份小礼物。” 来看梁凤鸣的。 最近这阵子他不常去香蜜湖,也少陪着梁凤鸣出席各种场合。 顾客就是上帝嘛。 钟意摒退杂念:“这些都是半宝石饰品,更适合年轻人,可能不太符合您的档次和需求。” “您去附近的名品珠宝店看看。” 怎么能跟百万千万级的稀有钻石和珍贵宝石比。 “美丽不论价值,礼物也只论心意。”他语气平平,“山珍海味能吃,几块钱一碗的绿豆沙我也很喜欢。” 这种话说出口。 其实有种近乎羞耻般的窘迫和极少直抒情感的不适。 但已经不是第一回开口。 他被压迫着说了好些次,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来。 钟意手指拨乱银盘里的戒指。 她抿了抿唇,思索片刻,指尖轻巧桌面:“那边有一套珍珠和贝母材质的项链和耳饰,比较雍容优雅。” 她取出柜台里最贵的一套珍珠。 的确很美,螺钿镶嵌的贝母缀着珍珠流苏,层层叠叠,无论哪个角度都是流光溢彩的耀眼光泽。 形状和颗粒都不错,在聚光灯下有种雍容柔和的圆润感。 周聿白也从来没有这么仔细打量过这些美丽精致的附属品。 经过她的手落成的作品。 “就这个。”周聿白爽快签单。 只是朝着钟意抬眸,颌线清晰利落,慢条斯理问:“能不能帮忙试戴下?我看看效果。” 钟意不肯干了。 嘴唇微噘,撇开脸,干脆回答:“不行。” 挺理直气壮的。 “这难道不是商家应该提供的正常?”他眉棱微挑,眸光绵长,语气丝毫不带私人感情,“不然消费者怎么知道佩戴的效果适不适合?怎么知道设计师想要阐述的理念有没有偏差?” 也挺理直气壮的。 还让人反驳不了。 钟意微不可见地皱皱鼻尖,而后低眉顺眼捧起那串珍珠项链。 她把浓密的长发拨到一侧。 把那条项链在脖颈比量了一下,垂着脖颈,视线往上睨他:“可以了吗?” 周聿白单手插兜,不动声色地看着。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小高领针织衫。 极薄极软的贴身料子,在聚光灯在有种细绒绒的羊绒质感。 乌黑的发,清透皎洁的脸靥,清晰的眉眼和嫣红的唇。 光线跳跃在她卷翘的睫毛,落下长且密绒绒的影子,又被小巧的鼻梁切割出精致的五官线条。 黑色衣料勾勒出的窈窕曲线,纤腰锁骨在衣内浮出弧线,只觉分外的妩媚动人。 那条珠圆玉润又流光溢彩的珍珠项链又是莹润柔美。 让她整个人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温柔光辉。 “很漂亮。”他幽深眼里跳跃着点点光芒,那些光如火星,似乎要将人点燃。 钟意只觉这目光炙烫。 她瞪一眼,旋即把项链取下,包进首饰盒。 直接让店员送他出门。 * 周聿白带着这份礼物去见梁凤鸣。 梁凤鸣眉开眼笑。 她倒是不缺这些珠宝首饰,但心底还是极为高兴。 一来是真心喜欢,二来是儿子的心意。 周聿白;“您觉得如何呢?喜欢吗?” “虽然不是顶好的品相,但这个设计真心不错,鲜活有灵气,活泼又不浮夸,应该是个年轻设计师的作品吧。” 梁凤鸣浸淫这么多年,审美和品味也极好。 感慨:“年轻真好啊,做什么都不刻板。” “的确是个新设计师,只是名气还不够大,秘书办有不少女同事都很追捧这个设计品牌。”周聿白微笑,“妈,以您的商业眼光,这个设计品牌以后做大,值不值得跨进您的合作领域?” “聿白你认识?” “认识。” 梁凤鸣再打量那对首饰:“看这个风格,设计师心思比较细腻,灵感也多变,挺澄透干净的姑娘。” 梁凤鸣一如既往催着他的婚姻大事。 其实各机关大院,集团家族,怎么可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女孩子来。 只是入不了周聿白的眼。 只能安慰自己,挑剔倒不是什么坏事。 有些事情也就讲究缘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对上眼了呢。 梁凤鸣笑问:“你可第一回主动跟我聊这事,哪家的女孩子?” 名媛圈子里,做珠宝设计师的其实不少。 但很多都是仗着家底和自身的人脉来给自己添名加利,真正有才华又肯专心的不多。 周聿白薄唇展平,翩然笑笑。 眉睫漆黑明耀,只是笑而不语。 梁凤鸣瞧着他唇角的笑意,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喜欢?” “就算我喜欢她,她也未必喜欢我。” 他语气慢条斯理,带了一丝怨念。 梁凤鸣大喜:“到底哪家的女孩子?” “您以前也见过。”周聿白站起来要走,“下次再来看您。” 第 73 章 困扰。 想起。 钟意宁愿闭门不出, 每天关在工的石头。 这样还更安宁些。 他在娱乐圈也呆了不少年,也面临着转型。 从流量和青春偶像逐渐转到主旋律和电影圈,走更沉稳质感的路线。 加上前阵子的热搜事件, 蓝郁也不急着进组拍戏, 沉淀和打磨自己才是首要。 这次晚宴, 经纪人帮蓝郁安排见了不少投资人。 就是没想到周聿白会在这种场合。 比起前呼后拥、粉丝和镁光灯聚焦的男明星, 这种英俊多金又低调矜贵的社会菁英更受名利场的欢迎。 周聿风度翩翩走到蓝郁面前, 倜傥含笑:“好久不见。” 蓝郁只是客气点头:“周总。” “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蓝郁不觉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只是旁侧经纪人一个劲地使眼色。 勉强跟周聿白在露台站了会。 周聿白开门见山,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不掺和娱乐圈的事,手上恰好也有些资源, 听说你最近在找新机会,明人不说暗话, 不如痛快些来个交换,我给你铺路,你离钟意远一些。” 蓝郁浅笑:“不必。我不缺您的这一口饭。” “大家和气生财, 何必呢?”周聿白轻笑, “娱乐圈更新换代这么快,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沉下去, 被人后来居上踩在你脑袋顶上。” “再者,你跟钟意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进展, 大概也是知道她心底还是对我余情未了吧,你又能给她什么……再说,你瞒着她的那些事, 她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蓝郁面色冷下来:“您什么意思?” “之前你找机会转型,结果对家买了不少你的热搜黑料,绯闻满天飞, 被投资方拒之门外。”他眉棱挑起,散漫晃着酒杯里的香槟,“如果我告诉钟意,你和她的好几个照片爆料都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你公司买的通稿,推波助澜想借此炒一波,她会不会生气?” “知道是我出手摆平,也知道唐柠跟你炒作是我的授意,可你在钟意面前也没多说几句,是不是怕闹起来,被钟意知道你也利用她?” “你……”蓝郁脸色难看,“没你想的这么龌龊,那些照片……我和钟意本来就是事实,也不存什么利用。” 周聿白嗤笑一声:“也只有她才会傻乎乎地这么想。” 他抿尽最后一口酒,轻描淡写,“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不过一点臭钱,买下几个明星工作室也不是什么问题。” 蓝郁眉眼发寒,下颌绷紧。 “你尽管试试,我能不能说到做到。”周聿白语气温和得丝毫不像威胁,“是想拿奖登上这个行业的顶峰?还是在家里电视看着那些不如你的人踩着你的位置爬上去,你自己选。” 话说完,周聿白信步离去。 蓝郁撑在露台栏杆吐气。 经纪人过来劝他:“别想了,你每年七八个月都在剧组,钟小姐现在退圈了,又忙着自己的事情,又不想曝光,你俩哪有时间机会谈恋爱。” “那可是天恒集团的董事长,也是这个晚宴最受追捧的男人,别忘了他还是凤翊集团的独生子,靠着这些关系,随手一掐就能掐掉你的星途,让你消沉好几年,公司那么多人,可都全靠着你养,总不能让大家都失业吧。” 经纪人递过来一份合约:“喏,这个品牌的代言人,之前咱们费了很多努力都没拿到的合同,有了这个,你以后起码在时尚圈也是叱咤风云,商务再也不愁。” “周总也说了。”经纪人声音隐隐兴奋,“你要是接了这个合同,后面还有很好的主旋律电影本子。” 蓝郁皱眉推开那份合同。 垂头趴在栏杆,只是觉得分外失落。 * 钟意做了枚蓝宝石胸针送给蓝郁。 之前他介绍钟意认识了好几家彩宝原石的供应商,她专门为此谢他。 蓝郁开心地收下了这枚蓝宝石戒指。 他请钟意去玩卡丁车。 那天还带上了钟心和枝枝——枝枝已经变成了蓝郁的头号迷妹。 枝枝的口头禅就是:“我最喜欢蓝郁叔叔了。” 上一次玩卡丁车还是几年前。 被偷拍的那次。 只是现在蓝郁已经能确定——钟意应该不会和他同框出现在任何八卦头条。 有人不许。 卡丁车的确玩得很开心。 枝枝玩的是亲子卡丁车,在赛车场开心疯了,最后玩得在回去的路上睡着了。 钟心抱着女儿先回家。 蓝郁和钟意出去吃了宵夜,也很尽兴地聊天,再把她送回去。 时间已经很晚,街道静悄悄的,万家灯火已经安睡。 在枝叶繁茂的树下走过,有种静谧的愉悦。 蓝郁把钟意送到楼下。 她止步让他回去,甜甜笑着说再见和晚安。 蓝郁转身走了两步。 又顿住脚步,扭头转身回来。 他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昏暗的路灯落了些许进他眼里,光芒和情绪沉沉浮浮。 蓝郁试探着俯身过来。 这个姿势——钟意知道他的想法。 她没有拒绝。 只是闭上眼,屏住了呼吸。 他们俩其实拍过一点亲密戏。 在那部民国片里,有几个暧昧唯美的镜头。 吻如意料中地落下来。 嘴唇的触感和气息很陌生,这陌生似乎突然惊醒了她。 钟意心有一点乱糟糟的,似乎有一团乱麻搅在心头。 但她旋即放开自己。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别的男人牵手,接吻,甚至有更深的关系。 只有轻松的享受,没有其他。 蓝郁也很好。 英俊,爽朗,礼貌,尊重,大家都喜欢。 很完美的男朋友人选。 有时候做决定不要拖拉。 快点进入下一阶段,快点告别过去,快点消除那个男人对她的困扰。 钟意回应了这个吻。 蓝郁感受到她的主动,伸手揽住她的纤腰。 她喜欢接吻的感觉。 喜欢心脏急遽膨胀的晕眩,喜欢思绪漂浮的空白,喜欢细微电流窜入四肢让人懒洋洋的舒适,喜欢让身体苏醒渴望的愉悦。 只是这个吻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也许是节奏不对,也许是不习惯,也许是情绪还未到。 没有舒适和愉悦,只有让心叶边缘微微卷曲的一点慌乱。 脑海里甚至闪过别的片段。 她遗憾自己刚才没有喝一点酒。 身体应该带点醺意,这样她会很容易沉浸在轻飘的感觉里,就像上次那样。 上次那样—— 钟意手指揪住了蓝郁的肩膀,意志突然消沉下来。 身体的记忆太过深刻。 她和周聿白始于这种亲密关系,那时候她学过很多,也秉着敬业的精神付出了所有的感受,早就习惯了他的方式。 最后蓝郁停住了这个吻。 他有察觉她在分心,有点横冲直撞的焦急,也在勉强自己沉浸。 都这么久了,他还没走进她心里。 他还是抱着希望问了句:“钟心和枝枝都睡了,要不要去我那里?也许我们就说说话,聊聊天。” 钟意身体僵住。 她并非矜持,也并非不能接受这种方式,还有很久没有得到的生理需求…… 只是迟迟吐不出那个“好”字。 蓝郁轻轻叹了口气,爽朗笑笑:“跟你开玩笑的。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钟意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转身上楼。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有人黑眸幽戾,深深蹙眉,冷冰冰看着,抱着满腔愠恼,毫不留情地摁灭香烟。 * 蓝郁离开了北城。 去剧组拍戏,剧组远在信号不稳的山区,一去就是三个多月。 钟意在电话里说没给他践行。 蓝郁:“没关系,你在工作室也很忙,不占用你的时间。” 进组的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 钟意心里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僵硬感。 “钟意,我认真想了想,我们还是当朋友比较合适。”蓝郁淡声道,“我常常在剧组拍戏,你又离不开北城,我没办法好好陪你,还让你生活隐私都有曝光的风险,以后相处也是问题……” 钟意很能理解他的意思,含蓄开口:“是不是因为那个晚上?我拒绝你……” 蓝郁苦笑着说不是。 没有人希望她知道原因。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蓝郁,谢谢你的照顾。” “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找我。” 无疾而终的感情。 虽然不至于难过,但钟意心头飘过淡淡的失落感。 她是不是也更自私,更爱自己? 钟心知道这件事。 替钟意闷闷不乐了许久。 但她看得出来,钟意也说不上伤心,只是更加专注自己的设计。 “姐,你要不要跟我去临江。”钟意用小镊子挑选钻石:“我去参加时装周,到时候showroom会有我的品牌展示,我也想关注下最近的设计趋势,我们带着枝枝一起去好吗?” 钟心想了想:“带着枝枝太麻烦,还是你去吧,我留在北城帮你处理工作室的事情。” “好吧。你自己在家也要开心一点,别老惦记着丁骞的事情。” 钟心抿唇:“知道啦。” 钟意和温莎莎都参加临江的时装周。 温莎莎提前去秀场彩排。 钟意去的稍晚。 她没把这件事告诉夏璇——其实应该和夏璇说一声,只是她有些顾忌。 没有另外订酒店。就住在温莎莎的房间。 正好两人晚上还能多聊聊天。 只是落地临江,温莎莎把酒店的定位发给她。 “还算经纪人有良心,这次给我们订了个五星级酒店,房间两张床也挺大的,我把房卡留在了前台,你到时候报自己的名字去取就行了。” “知道了。”钟意点开地址,看到酒店名字和地址。 手指一颤,心情有些异样。 她曾经去过很多次。 周聿白的那间顶级酒店套房。 “莎莎,我还是自己再订一间好了。” “别呀,时装周期间的酒店都特别贵,附近的酒店都爆满,这家酒店又离秀场很近。”温莎莎安慰她,“再说了,我这住的是普通间,跟顶级套房根本就不通,那边不都是私人电梯和单独入口么?人家又不在临江,你有什么好慌的。”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钟意带着行李箱去了酒店。 第 74 章 数年没来临江。 虽, 却似乎和以往毫无瓜葛。 ,也是天堑鸿沟,再不见面。 温莎莎这几年也是忙着赚钱, 当了半个空中飞人, 不是这里走秀就是那里车展, 广告也拍了不少。 还是没混成国际超模。 “我以前还说演员的花期比模特长, 没想到我这一把年龄了还在走T台, 你却比我更早转行拼事业。”温莎莎在浴室糊卸妆膏, “有时我也想想不干拉到,又不舍得。” 钟意翻着这次时装周的展馆资料。 安慰她:“三十几岁在T台走秀的人也不少,你还年轻呢。” “你退出娱乐圈的时候真半点都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看唐柠, 你要是能继续拍戏,轻轻松松碾压她, 还极有可能和蓝郁修成正果,双宿双飞。” 钟意把面膜递给她,“我拍戏赚了些钱, 也够用了, 现在做设计多好,没有各种剧组活动宣传琐事, 也可以照顾自己的生活,我这叫事业生活两不误。” “还是你想得开, 不仅放弃了女明星的头衔,还放弃了男明星的爱。” 温莎莎敷着面膜走出来:“蓝郁那么个大帅哥在你面前杵了好几年,你都不温不火的, 现在他掉头说要做朋友,有没有觉得心里难受?” “我不难受,我小侄女难受。”钟意语气平平淡淡, “只能说相遇不是恰当时机,我也努力过了,无愧于心,能当朋友已经很好。” 温莎莎往她面前凑:“钟意,我问你个问题。” “嗯?” “说实话,跟周聿白结束之后,包括蓝郁那些男人里,有没有让你觉得心动的?” 钟意掀开被子:“睡了睡了。” 房间灯光熄灭。 钟意翻了个身,在黑暗里睁开了眼。 她偶尔会觉得兴味索然,也觉得自己失却了激情,不会再用心地爱一个人。 * 钟意的品牌在时装周的集合店有一块很小很小的展示空间。 她倒不着急自己品牌,反倒趁着这个机会到处乱晃,戴了顶可爱的贝雷帽,挎着帆布包和微单相机,夹在showroom的红男绿女里也不太起眼。 现在走在街头巷尾,能认出她的人也越来越少。 温莎莎没想到她比自己还忙。 白天逛那些眼花缭乱的设计品牌还不算,晚上还要抱着笔记本画设计稿到半夜。 忙到深夜,钟意饥肠辘辘难以入睡。 怕吵到熟睡的温莎莎,她静悄悄走出房间,去餐吧吃点东西。 以前住在顶楼套房的时候。 她和周聿白都几乎不到餐厅来吃东西,一般都是请管家送上门。 走进电梯,走过酒店灯光明亮却人影空荡的走廊。 眼前突然一暗。 仿佛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昏暗又寂静的宽阔空间,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和晶莹剔透的玻璃和几何型的装饰闪耀着点点光亮,细细竹篾笼着、垂得很低的吊灯散发着幽幽宁静的灯光,窗外有一副璀璨又静默的都市夜景。 没有音乐,却仿佛有旋律缓缓在空间流淌。 钟意轻轻地舒了口气。 这个时间,餐厅里似乎一个顾客都没有,只有两个侍应生在灯下安静忙着。 她挑了一小份意大利面和几样蔬菜,端着碟子往靠窗风景最佳的位置去。 只是突然又顿住脚步—— 有人的。 光线昏暗处,有男人背对她坐着。 吊灯的光芒被他身影笼罩,黑色西装在灯下折射着优雅质感的布料光泽,袖沿衬着圈雪白的衬衫和金色的钻石袖扣,跳跃着耀目的光芒。 白色餐布铺成的餐桌摆着水杯和一份餐点,一双手腕搁在桌面,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刀叉。 这样幽静又迷人的午夜,疲倦的目光和昏沉的脑袋,明暗映衬的优雅布置,只觉这一幕极具美感又诱人心动。 钟意的心轻轻跳了一下。 只是听见脚步声扭头。 一张熟悉的脸——英俊又线条利落的脸庞,直鼻薄唇,漆黑的瞳仁疏淡又倦怠地望着她。 钟意的心“砰”地又回复平静。 她捏紧餐盘,抿抿唇,想转身换个地方。 “走什么?”他唤住她,慢条斯理切牛排,“想坐这儿就尽管坐,这个位置夜景最美,大不了当我不存在。” 钟意皱眉微拧,只是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语气带着点情绪。 “刚从美国出差回来,半个小时前才到酒店,出来吃点东西倒时差。”他轻描淡写,“你不会以为我时时刻刻都想方设法蹭到你面前,就为了一遍遍听你说那几句冷言冷语?” 男人嗓音带着凉爽夜晚的冷感和长途跋涉的沙哑。 他好似有些倦——从生理或心理上而言。 钟意也觉得自己说的够多,或者说拒绝得够透彻。 他这样倨傲冷漠的男人,应该也不屑于一遍遍在她面前低声下气说那么些话。 她又微觉沮丧,自觉自己没有办法好好处理和男人的关系——无论是对周聿白或者蓝郁,总是不能恨圆滑地处理。 “我没那么想。”钟意垂头抿唇,也实在说不出道歉的话来。 没坐在他身边,也没躲避太甚。 挑了个附近的座位,背对着他坐下。 两人各自安静吃着自己的东西,各自欣赏着窗外的夜景。 偶尔有刀叉触碰餐盘的声音。 很久以前。 他们习惯陷在客厅的沙发里俯瞰这个城市万家灯火的繁华和霓虹闪烁的炫目。 或者是卧室的露台,站在那一盏仿真月亮后面感觉高空的遥不可及。 后来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起身。 钟意比他快了几步,不做他想地朝着电梯走去。 在电梯正要关闭的时候,一只手挡住正在合拢的电梯门。 钟意往后退了一步—— 周聿白神色清淡地跨步进来。 电梯门阖上。 电梯空间密闭,灯光明亮。 钟意后背抵住的是一整片的玻璃镜,周围是浅金色的金属厢门。 整部电梯都是两人的身姿。 明明是错开的站位,却有他们并肩而立,甚至是亲密相依的角度。 两人没有说话,气息却悄悄交缠。 一切都无可藏匿,彼此的呼吸,眼角眉梢泄露的黯淡情绪,她的柔软面容,他的深邃五官,她紧紧握着手机的手,他暗藏锋棱的眼睛。 钟意最后忍不住出声:“这部电梯到不了顶楼。” 他平静回:“我去一楼大厅。” 最后钟意迫不及待地迈出电梯。 脚步微微急切。 * 温莎莎睡得沉,不知道钟意半夜在酒店遇见周聿白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又各自忙碌。 钟意也没提。 她忙着自己的事情,甚至挤出时间去看秀。 品牌走秀除了服饰是重点,很多时候都会搭配出色的首饰,服饰本身也是一种人体的配饰,美好的源头都是同一出处。 那天有一场钟意很期待的高定秀。 温莎莎帮钟意搞了个很好的看台位置。 那个位置的确很好。 只是前面坐着梁凤鸣,身后坐着杨韵诗。 周聿白不喜欢杨韵诗,连带着梁凤鸣也不够看重她。 来时装周也只能坐在梁凤鸣身后当助理。 只是没料到能在这里看见钟意。 “你怎么会在这?”杨韵诗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视她,“这是你的位置?” 梁凤鸣回头,一眼就看见钟意。 她现在对钟意毫无敌意,颇为温和地喊了一声钟小姐。 “钟小姐今日也来看秀?” 钟意礼貌点头,安安静静坐着:“有个朋友是模特,送了我一张票。” 上次在晚宴已经见过了一次。 有了第一回见面,自然也有第二回。 钟意觉得自己应该想开——没什么躲躲藏藏,也不应该心虚慌张,说到底,她也并不欠这群人什么。 “这场秀办得不错,后面订购会喜欢什么,我可以给钟小姐一张名片,你联系名片上这个人……” 梁凤鸣示意杨韵诗递名片。 “谢谢您,我不用这个。”钟意摆手没接,“我只是随便看看,没有别的打算。” 梁凤鸣注意到她身上。 挺简单随性的衣服和包包,唯一最亮眼的是两件画龙点睛的首饰,让整个人质感提升不少。 不是那种她见过太多,名牌傍身、浑身奢侈品的拜金女生——聿白应该给了她不少钱吧,足够她退出娱乐圈后过富裕生活。 钟意坦然接受这道锐利审视的目光,目光注视着T台。 * 这场秀到傍晚才结束。 钟意早早离开,想着再回展厅看看。 只是外面下去了雨。 秋雨淅淅沥沥溅落地面,带来秋日的凉意和寒气。 出口处人潮流动,场面有些混乱,一把把大伞遮住那些光鲜靓丽的人群,送上车离开。 钟意站在旁边等了会。 大风吹拂她的衬衫和长发,把她整个人吹得飘飘然。 似乎要随风而去。 周聿白从公司过来接梁凤鸣。 黑色的宾利车停在阶梯下方,他撑着把黑伞拾级而上,包裹着长腿西装裤和锃亮皮鞋在雨帘中分外醒目。 极绅士优雅地走到母亲面前,笑意温润地扶起了梁凤鸣的手。 把梁凤鸣送进了车内。 只是收伞,长腿迈入车内的那一刻。 他顿住了动作。 俯身朝着车内说了几句什么。 折身过来—— 钟意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眼前的雨帘中。 他撑着那把阔大的黑伞,风吹着他的脚步,风度翩翩又分外笃定地走过来。 在凄风苦雨中径直走到她面前。 斜风把雨滴吹落在他肩头,几滴雨珠从肩头滚落。 更多的沁湿进衣料。 周聿白把伞面倾斜,严密挡在她头顶。 钟意不吭声,抬头看着头顶的黑色伞面和银色结实的伞骨架。 他望她面前一站。 挡去了萧瑟的风声和雨势,只把他的气息留给她。 他眉棱挂着雨滴,语气平静:“怎么还不走?” “等朋友。” 他陪她等。 不远处的宾利车迟迟没发动。 “你走吧,你妈妈还在车里看着呢。”她目视前方,并不看他,“我不需要你的伞。” “你去哪儿?我送你。”他道。 “不要了。” 他依旧陪她站着。 笔直地站在她面前,望进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 清润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和雨滴中传进耳里:“钟意……如果最初的时候,我撑伞走到你面前,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钟意猛然一哽,只觉眼眶发热。 第 75 章 她从来只会装作素不相识, 漠然地从身边路边。 什么时候面前,替她遮挡一片风雨。 如点点,她会不会更义无反顾爱他? , 带来清凉的触感。 也逼着炙热的眼泪掉落眼眶。 钟意硬生生忍住了。 飘摇冷雨中, 两人相对而立, 一把伞隔绝了所有的喧嚣纷扰, 伞外都是模糊不清的背景。 梁凤鸣自然看见这一幕。 聿白这两年其实不太一样。 梁凤鸣感觉他有心事, 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上心, 但又把这归结于工作太忙。 周安和带着温慈柳隐退澳洲之后,周家和公司其实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并不清楚周聿白具体怎么打发钟意, 只是知道周聿白应该和她再无瓜葛。 但看他俩人站在伞下的模样,那气氛又有些特别。 待会还有一场社交安排。 杨韵诗嘟囔了一句什么。 梁凤鸣旋即回神, 不悦皱眉,她淡声吩咐司机离开。 也许需要跟聿白好好聊聊。 周聿白一直撑伞挡在钟意面前。 她总记得她喜欢他,喜欢他挺拔斯文地站在她面前, 用漆黑幽深的眼眸凝视着她, 喜欢他完全包围她的空间和气息。 钟意差点就要屈服,但最后一刻走进了雨里:“我不要你管。” “钟意。” 他执着地迈步跟在她身边。 一把伞完全可以遮挡两人的身形。 只是钟意的脚步太快, 伞沿完全越过了她的肩膀。 雨越下越密,越下越急。 周聿白半个身子都淋在伞外。 只能干洗的高定西装不重要, 被淋湿的百万名表也不重要,踩进水里锃亮皮鞋也不重要。 冰凉雨水淌过他英挺的脸颊,沾湿漆黑的短发, 滑落进白衬衫。 最后钟意终于忍不住侧目,胸脯起伏,柳眉倒竖:“你到底要跟我多久?” “现在这个时间打车不方便。”他挡在她面前, “我送你回去。” 钟意颓然垂下肩膀。 李总助很快把车子调过来,周聿白把钟意送上车。 她身上还算干爽,他已经湿了半边身体,车内空调开得略低,带着股清凉水汽的气息。 * 温莎莎没找到人。 打电话才知道钟意先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钟意恰好从浴室出来。 不知道她在浴缸里泡了多久,白皙细腻的皮肤绯红,一张脸也是云蒸霞蔚。 “你到底在浴缸里泡了多久啊?连眼睛都泡红了,跟哭了似的。” “淋了一点雨。”钟意鼻音浓重,嗓音低哑,“浴缸水放得太热,可能是热气熏的。” “不是说等我一起再去逛逛,怎么自己先回来了?” “下雨不方便,又怕你后台又有事,索性先回来。” 客房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原来是酒店送了壶驱寒姜茶过来。 “你还让酒店煮姜汤啦。”温莎莎给钟意倒姜茶,“趁热快喝,今天突然降温,外头挺凉的。” 钟意抿抿唇没说话。 姜茶不是她点了。 这场降温席卷了大江南北。 北城亦是阴雨绵绵,一夜萧瑟。 北城气候不比汀溪暖和,钟意给姐姐钟心打电话,也是叮嘱她和枝枝多穿点,注意保暖。 再说自己过两天就要回去,给枝枝带礼物云云。 枝枝偷偷捂着嘴巴跟钟意聊天:“姨姨,那个躺在医院的叔叔是我的爸爸吗?” 钟意一惊:“怎么了?” “妈妈炖鸡汤送去医院,我缠着妈妈带我一块去,里面还有个儿童乐园呢,我在病房门口偷听,那个叔叔躺在病床上,妈妈生气说他不配当我的爸爸,也不会让我喊他爸爸……” 钟意扶额:“等过两天姨姨回家,会跟妈妈好好聊聊。” 烦恼的事情总是不少。 * 周聿白带着一身湿意回了酒店。 梁凤鸣打电话说要和他聊聊,他温声拒绝:“这几日工作太忙,有什么事回北城再说。” 中央空调的温度降至十八度。 不过几个小时,体温便将身上的湿衣烘干。 李总助迈进房间时,穿着西装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见周聿白刚刚睡醒,剑眉紧蹙,一口一口地喝冰水。 那脸色显然是有些不对劲。 颧骨浮着淡淡的红晕,唇色苍白,眉宇间尽显疲态。 李总助听见周聿白几声咳,嗓子也接近嘶哑。 “周总,您是不是不舒服?” 贴心找出体温计一量——39°C的体温! 周聿白在工作之余有健身的习惯,没什么不良嗜好,饮食也很挑剔。 身边一直都有人照顾,倒是很少生病。 他将杯子里的冰水一口饮尽,哑声吩咐李总助:“我这两天不进公司,有什么事打电话,需要处理的文件直接送过来。” 李总助捏着体温计:“周,周总……您不好好休息吗?还是我请医生过来?” “不必了。” 周聿白撑着昏沉沉的额头,步态凌乱上楼洗了个冷水澡。 从浴室出来,直接回了床上昏睡。 * 温莎莎问钟意要不要出去玩:“晚上有个时尚派对,气氛挺high的那种,挺多外国帅哥模特,蓝眼睛金头发,帅得吱哇乱叫的那种,要不要一起去玩玩?给你找点乐子?” “不用了,你去玩吧。”钟意仍是孜孜不倦地画设计稿,“我待会还要去showroom转转,这几天的资料也要整理。” 温莎莎对着化妆镜涂睫毛膏:“得咧,晚上我就不回来了,你别熬夜太晚,早点睡。” “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钟意是在酒店附近的便利店遇见李总助。 李总助刚从隔壁的药店出来,手里拎着一袋药品。 “钟小姐?” “李总助,你怎么在这?” “周总前两天淋雨生病,在家里休息,我送文件过来,顺便给他带点药。” 淋雨? 钟意抿抿唇,只能颔首:“辛苦了。” “钟小姐,有个不情之请。”李总助追上钟意的步伐,“周总不喜欢酒店的餐点,说想喝糖水……您看……” 钟意顿住脚步:“临江这么大的城市,想找个糖水店也很简单吧,再说了,即便找不到,请酒店大厨依葫芦画瓢煮一碗,味道想必也不差。” 李总助只能可怜兮兮求情:“您去看看他吧。周总高烧不退,现在都没醒,还惦记着让我出来买鱼粮。” 钟意诧异:“鱼粮?” “露台水池里养的那几条小金鱼,您应该去看看,一直养到了现在,周总每次来临江,都要亲自去买鱼粮,叮嘱管家每天喂食,小心翼翼照顾着,现在那几条鱼已经长大很多。” 对了。 那几条小金鱼,因为叶绾绾来,她唯一留在酒店套房的东西。 还……活着吗? “抱歉。”钟意只能说抱歉,迈步走开,“我还有点事情。” 李总助失望地在钟意身后叹了口气。 钟意晚上才回酒店。 只是抱着枕头辗转难眠。 脑海里游着几条小小的金鱼。 她早就忘记了,甚至没想过这几条小鱼会怎么样。 没有想过他会一直养到现在。 后来钟意打了个电话给套房管家。 管家当然还记得她,很热情地喊了声钟小姐:“这两天周先生生病,也没吃什么东西,刚刚送了点白粥过去,他还在休息……那几条金鱼很悉心地养着呢,现在也活得很好,周先生还吩咐我们把水池改造成了景观池。” 套房还保留了钟意的门禁权限。 她推门进去,站在这熟悉的空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屋子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只有餐桌上仍然摆着一份原封未动的白粥。 钟意拎着手里的食材走进厨房。 煮一碗绿豆沙并不需要花很长时间,只是这种心境很难回到从前。 她差点忘记。 她以前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态度在厨房煮一碗糖水,然后跟他在一张餐桌共享。 周聿白在楼上卧室睡觉。 钟意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最后推门进去看看他——要不是她,他也不会淋雨生病。 室内只拧开了一盏暗淡的落地灯,和露台上那盏乳白色光芒的仿真月亮遥遥相对。 安静的室内能听见急促的呼吸。 周聿白摊开一只手,深陷在一堆枕褥间。 床头柜搁着水杯和药品。 走到床边就能感知周聿白身上的高热。 周聿白黑发凌乱,嘴唇苍白如纸,面色潮红,浓墨重彩的眉眼紧紧地闭着、拧着。 素色的睡衣纽扣直到最高,露出一点尖锐的喉结,那喉结似乎也泛着抹不正常的红。 钟意忍不住蹙眉。 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轻轻探手触他的额头。 旋即被惊烫得缩手。 似乎感觉凉意贴在额头,紧闭的眼睫动了动,喉结滚了滚。 又陷入了沉甸甸的昏睡中。 钟意在床边站了良久。 看得出来他病得难受,也看得出来他这会的昏睡状态。 这么大的房子,也只有他一个人。 她走去露台。 也看见了竹影和芭蕉树下的那汪活水。 水声潺潺。 池子比以前更精致,池底铺了火山石和光滑鹅卵石,也种了睡莲和浮萍。 几条金鱼悠闲惬意地在水里追逐嬉戏。 身后甚至还跟着一群的迷你小金鱼。 她捻起一旁的鱼粮。 那些鱼儿察觉到动静,吩咐摇着尾巴凑过来,在水面张开嘴巴,轻车熟路地等着人的投喂。 钟意酸楚又开心地笑笑。 几滴眼泪溅落池水。 这真是…… 她怎么能忘记? 她回到他身边。 似乎是察觉到动静,床上人撑起虚弱高烧的脑袋,睁开烧得通红的眼睛,似乎极虚弱,又像是呓语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不等她回话,他又被身体的高热拖回昏昏沉沉的境地。 “周聿白,你吃药了吗?”她在他耳边问。 他含含糊糊说了句吃了。 吃了药怎么还会这么烫? 去浴室找了条湿毛巾,擦拭他满是热汗的脸和脖颈。 她的手指是凉滑的,蹭过他的脸颊鬓角,带来清清凉凉的舒适。 周聿白舒展了自己的眉头。 亚麻睡衣浸了一层层的热汗,早就已经湿透了。 钟意摸到他热烫到吓人的手心,再摸到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后颈黏重的大颗汗珠,压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周聿白,去医院好吗?” 她晃晃他,冰凉手指贴在他眼皮,企图让他醒过来,“你现在得去医院。” 他昏沉挤出个“不”字。 手指拽着汗湿黏腻睡衣,企图要敞开领口,吸纳一点凉气。 钟意给他喂了点药和水,又另外找了一套睡衣。 只是要帮他换下来—— 以前面对了无数次的身体,她曾经熟稔他身上每一寸肌肤,也知道每一块肌肉爆发的力道。 她托着他的脖颈,把睡衣从身上一点点剥下来,湿巾先擦拭他后背的热汗。 柔顺长发滑落肩头,垂荡在他腮边。 丝滑清凉的一缕,微微麻麻的痒。 这痒迫使周聿白睁开发红的眼睛,沉重鼻息间她的甜香飘来,他努力着发出嘶哑的声音:“钟意,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挡住了屋里的光,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假的。” 他喑哑笑:“也对……也只有梦里你才会在我怀里。” 钟意心头微痛。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缠住了她的纤腰。 将她从床沿抱过来,迎面扑进了气息浓郁的枕褥间。 沉重急促的呼吸低俯而下。 周聿白翻了个身,揽臂一压,将她如同人形抱枕似的搂压住。 男人微微粗砺的下巴搁在她头顶,急烫紧促的呼吸就喷洒在她发间。 钟意趴在枕褥间,闭眼咬咬牙。 她就不应该来这—— 只是她要挣扎着起来。 他迷糊说了声别动,伸手捻着她光滑冰凉的头发,长腿就将她紧紧压住。 “钟意。” 他嗓子干涸,嘴唇皲裂,似乎渴得要命。 那滚烫如岩浆的唇蹭蹭发丝的凉意,下滑着精准地叼住了她冰冰凉凉的耳垂,又喟叹满足地吸吮了下。 他想要在这燃烧中的一点舒服。 钟意猛然哆嗦。 似乎有电流从他粗砺炙烫的舌尖直窜遍身体,层层叠叠的鸡皮疙瘩挤拥在后背,电光火石地弥漫全身,在头顶炸出一片空白。 她嗓子软绵绵地似乎堵住。 男人高热的身体贴过来。 这体温似乎也要让她沸腾,让她密密麻麻出一声热汗,让她气喘咻咻。 雪白/精致的耳垂被他的唇舌捂热吮绯。 他喘气吐出,饥渴地循着她的脖颈,一个个灼烫的吻剥夺她肌肤的清凉。 那触感太清晰,也太明显,像印章似的落下,也如烙铁似的让她哆嗦发软,让她肩膀耸起躲避,让战栗传遍全身。 “周……”钟意手指紧紧揪着枕套,长睫颤颤,无力地试图负隅顽抗。 她抵抗不了。 男人滚烫的手探进衣内,游走在她清凉微汗的肌肤上。 彼此的温度差异太让人癫狂。 长腿顶开膝盖,他挤进去,全身的燥热和欲望叫嚣着要沸腾,又攫住了一池甘泉,他肆无忌惮地贴附着她,无比昭彰的存在和极致的体温,嚣张地厮磨着汲取她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厮磨的每一下都让钟意哆嗦到痉挛,钟意颤抖着埋进枕间,红潮遍布全身,只能紧紧咬牙,哆嗦着承受身后昭彰的炙热。 久旷的身体禁不住这样敏感的存在,只是隔着薄薄衣料的撞击和厮磨。 是在午夜梦回里想念的身体、是极力抑制仍然无法忽略的感官需求。 不知道是汗意还是湿意,密密麻麻地从身体深处沁出。 很快湿透了。 那种甜腻至极的黏重中,又细细袅袅地升腾出一种被久久压抑的舒爽。 钟意被这把火点燃得太快,也燃烧得太彻底。 仿佛已经被融化、被蒸腾,成为云、雨、雾或者任何漂浮在空中的水汽。 第 76 章 她细细密密炸出了一身热汗, 醇烈的气息暖烘烘的,埋在她脖颈的凌白肌肤熏得绯红敏感。 这一,浮起的快乐也太过强烈。 , 只是极为诚实地反馈感官, 甚至情不自禁地配合, 有冲动想拨开障碍, 周聿白没有折腾她。 在急促呼吸和滚烫体温的折磨下, 他只是捉着她柔软的手指, 沙哑在她耳边呢喃她的名字,而后利用身体优势和技巧,取巧地获取愉悦值。 两人对彼此都足够熟稔, 知道怎么用最短时间获得满足。 粗重压抑和急促纤弱的呼吸交叠相缠,最后平缓至同一节奏。 肌肤因过热的体温产生扭曲的张力, 那是皮肤的黏腻触感和汗水的交融,甚至是耳鬓厮磨带来的触觉和后遗症。 细小的电流在四肢百骸细细游走,让人觉得慵懒疲倦, 思绪迟钝。 钟意已经回神。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种亲密接触, 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任由自己跟一个病人荒唐。 周聿白汗湿的手臂揽着她,虚弱地闭着眼, 埋在她肩窝休息。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睁眼,黑色发梢凌乱脆弱, 眼角眉梢都是潮红,但苍白薄唇勾起微笑的弧度——就连这样虚弱的病中也是英俊好看的一张脸。 甚至想把她如同抱枕般团团搂住,寻找一个舒适的卧姿。 钟意不敢确定他这会的意识是清醒还是陷入了某种自/渎癔境。 “周聿白。” 她哑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周聿白眉棱紧锁, 黑睫颤抖,眼珠在薄薄的眼皮底下滚,仍是没有睁开眼。 只是舒缓又难受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陷入了昏睡中。 人在病中。 钟意很容易就能把他的长手长脚推开,从床上下来。 沾在皮肤的黏重汗水和他的气味很难清除,何况还有身体深处淌出的感觉。 周聿白身上也一样。 在浴室镜子里看见自己凌乱的头发、绯红如桃花的脸庞和眼角的倦懒春情。 钟意微愣,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她的身体是快乐的。 钟意在浴室清理完自己之后。 再回去擦拭周聿白的虚汗,勉强帮他换了新睡衣。 不知是不是她的动作吵醒了他,还是凉湿的毛巾将他唤醒。 垂落床沿的手攥住转身要走的她。 “钟意……”周聿白吐了口气,极努力地睁开黏重的眼睛,圈紧她的手腕,“你别走。” “你生病了。”钟意掰他的手指,“我给李总助打个电话,让他请医生过来看看。” “不要医生。” 他幽黑的瞳仁一片迷蒙,眉眼松软,脸上神情意外地脆弱,“我讨厌医生。” 钟意道:“堂堂集团董事长也害怕医生吗?” “别让人看见我这样。” 他漆黑睫毛很努力地扇动,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给我吃药,留下来陪我。”他发红的喉结艰难滚动,“别把我扔在这么空的地方,求你了。” 那句“求你了”语气好轻,也像羽毛一样柔软。 像小男孩的撒娇。 笑话。 那个高傲抬起下巴,说出“别心疼我,我的卧室比你整个家还要大”的男人,也会跟小孩一样可怜兮兮说出“别把我扔在这么空的地方”? 周聿白什么时候这样过? 她什么时候见过他这副模样? 钟意实在迈不开自己的步子。 只得拍他的手,叹气道:“那你放手,我给你拿药。” 把能吃的药都给他吃了,又喝了不少温水。 重新设置了房间的空调温度,又用湿巾冰敷他的身体。 她默不作声地忙着这些。 周聿白沉默又迷蒙地盯着她。 “你去哪?” “去楼下厨房看看,管家说你今天没吃东西。”她让他睡觉,“你闭上眼,睡一觉吧。” “你别走。”他固执地睁着发红的眼睛。 钟意叹口气,不得不答应他。 楼下的绿豆沙已经煮好。 钟意洗干净手,用过滤网把绿豆过滤去壳,取沙和牛奶搅拌。 她不确定他生病想吃些什么,但是还记得他以前的饮食偏好。 索性多准备几样。 不过一个小时,钟意听见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她探头—— 周聿白穿着质地柔软的睡衣,神色惊疑不定地扶着栏杆看着她。 她吃惊:“你没睡吗?” “睡了……梦见你来了……”他垂手,抿着干裂的唇,“又梦见你走了。” “我,我在厨房煮水果羹。”钟意显然也是怔住,嗫嚅开口,“你再去睡会吧。” 周聿白摇头。 钟意:“到楼上去,如果我要走,我会告诉你。” 他垂眼。 钟意压低声音,凶他:“周聿白,去睡觉。” “我睡得够久,做了很多梦,头也疼。”他径直在楼梯上坐下。 钟意不明白。 生病的男人就是这样幼稚又固执吗? 楼梯的那个位置。 正好能看见钟意的动作。 周聿白安静又失神地打量着她的背影。 钟意背对着他,再三吸气。 也再三心软。 她挽起袖子,走过去手背贴他的脸颊额头。 还好药已经起效,退烧了。 “如果你有力气的话,可不可以请你到餐厅去坐?再顺便吃点东西?” “我答应你,今天晚上留下来——就当是感谢你那天帮我撑伞,害自己淋雨生病的补偿照顾。” 两人就这么坐到了一张餐桌。 时隔好几年。 周聿白再度喝到了钟意煮的糖水。 钟意看他缓慢地搅动汤匙:“好喝吗?” “和以前味道一样。”他垂着眼,缓慢又由衷地吐出两个词,语气似乎有种失而复得的迟缓,“真好。” 他其实也没想过。 他最后会因为这一碗小小的糖水而想念、怀念、费尽心思。 面前这个喝糖水长大的姑娘。 钟意又一次被击败。 她看着他喝完,抢走了他手里的碗:“生病的人要少食多餐,晚些我再给你盛一碗。” 把空碗端进厨房,她收拾流理台:“你先去楼上休息。” 周聿白手搁在桌沿,坐在餐桌旁岿然不动。 “我待会上去找你。”钟意把碗筷碰得叮咚响,心烦意乱,“真的,我把厨房完,马上就来。” “我等你。”周聿白落寞无力地转身上楼。 钟意长长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想在这里留这么久,也没想会发生这么多不可控的事情。 她今天晚上真的不能离开。 最后钟意上楼。 周聿白没躺下——他睁着一双倦怠发红的眼睛,靠着床头看公司文件。 钟意又忍不住蹙眉:“你真的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处理公务吗?” “我一个人。”他黑发温顺地垂荡在额头,狭目微垂,“总要找些事情做。” 他还委屈上了?! 钟意几要抓狂。 周聿白坚持要先去浴室冲澡。 他向来注重个人清洁——出汗的皮肤黏腻,下巴淡青的胡茬都要处理。 钟意其实怕他摔倒在淋浴间。 抱着手倚在浴室门口看。 只是看他虚弱得把泡沫蹭在鬓角,剃须刀刮破脸颊渗出血迹。 钟意目光阴沉地走到他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剃须刀。 她克制着距离。 那两道秀丽的细眉紧紧拧着,小心翼翼地刮着他下巴的胡茬。 泡沫是奶油杏仁的香气。 好久好久之前她给他买的那套,后来他就习惯了这个,一直用到现在。 这个香气把钟意带到了以前。 好像又回到他们在北城的时候,他那时候常常呆在家里,两人过着一种甜蜜又虚幻的生活。 最后钟意停手。 情绪抽离地往后退一步,直接抽身走出了浴室。 周聿白在身后唤了声她的名字。 她只是说:“你自己小心点,我不会走。” 浴室的水声没多久就停住。 周聿白湿发滴着水,衣着完整地出来。 卧室的床是Kingsize,足够躺好几个成年人。 也有柔软舒适的高品质沙发可以过夜。 钟意拧暗卧室的灯光。 拎起沙发上的薄毯,去了露台的花园。 她喜欢那个仿真月亮。 不管外面是刮风下雨还是浓云密布,在这高处不胜寒的半空,人造的精致花园和流水,这盏月亮会阴晴圆缺,明亮或黯淡地照着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竹林下有张躺椅,躺椅旁有一池游来游去的金鱼。 她迷迷糊糊欣赏着月色,悠悠荡荡也能睡着。 钟意只觉得这一天漫长又混乱。 半夜醒来,月色依旧清亮。 她起身回卧室。 周聿白的脸色又是苍白而潮红的,额头热热烫烫,体温又升了上来。 钟意给他吃了点退烧药,找出了药箱里的一盒退烧贴给他贴上。 这一次周聿白又握着她的手,不愿意让她走开。 她没撑住,趴在床沿就睡着了。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睁眼。 她丝毫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和周聿白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卧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并不知道现在的确切时间。 只是这一觉无梦,反而睡得分外的沉而踏实。 男人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后背陷入温热而宽厚的怀抱。 这触感很清晰。 柔软舒适的床,丝滑温暖的枕褥。 记忆也许混乱,甚至穿梭失控,并不能确定现在究竟是两人的哪一天? 是他们最初相识的一天清晨? 还是貌合神离的欢愉之后? 或是最后宁静温馨的时刻? 但现在钟意已经能确定他应该是没事了。 男人的呼吸平缓温热。 周聿白的下巴在钟意发顶蹭了蹭,埋头呼吸她发间的馨香。 她身体微僵,完全能感知他生机勃勃的身体,甚至能感觉那昭彰的嚣张。 钟意推开他揽住自己的手臂。 “周聿白,你放开我。” 线条流畅的手臂反倒缠得更紧,把她往怀中揽了揽:“我生病了,不会做什么,只想这样抱抱你而已……很久没这样了。” 嗓音仍带着嘶哑,还有一丝无力的失落和遗憾。 也许人在睡醒的时候就特别脆弱。 钟意静默。 他陪着她沉默,最后轻声道:“我知道我昨天有过感觉,钟意……那是真的,还是做梦?” 她抿唇:“做梦。” “梦里你也是快乐的。”他的薄唇轻轻触碰她微凉的耳垂,“你颤得好厉害,细细密密的全是汗……钟意,你有多久没有了?” 钟意雪白耳朵红烫。 只能蜷着身体,紧紧闭眼。 他掰开她的手掌,跟她十指相扣,细声呢喃:“钟意,就算没有爱,你心里对我至少还有其他东西在,我什么都不要求……能不能就这样?你随时可以喊停,可以找其他男人,留一点点位置给我……” 她收回自己的手。 周聿白撑在她耳边,温润似水地喊她的名字。 “钟意,钟意……” 钟意被他喊得神思颠倒,心思混乱。 最后不耐烦咬唇:“你先放开我。” 第 77 章 她明显身体瞬间微僵, 而后是男人压抑的呼吸和脆弱的沉默,似乎打碎了什么东西,而他忍耐着 周聿白收紧了手臂, 薄唇滑过她的后颈, 在一下, 带来湿濡微痒的触感。 她。 钟意背对着他起身, 小心翼翼地暗吁了一口气。 满脑子的一团乱麻。 没想到周聿白又紧跟着她起床。 追在她身后去露台喂鱼, 去浴室洗漱。 他这样寸步不离地追着。 “你出去。”钟意啪地把门关上, 硬邦邦的门险些撞上他高挺的鼻梁。 等钟意洗漱出来。 恰巧看见周聿白一颗颗解开睡衣的纽扣,将睡衣脱扔在床尾凳上,拎着灰色长裤往身上套。 明亮的晨光照耀室内, 也如同柔光一般披落他肩膀。 好身材一览无余。 薄肌窄背,宽肩长腿, 蜂腰翘臀,挺直颀长的背影有如青竹,被柔软的衣料一衬, 又分外优雅俊朗。 钟意脸颊微热, 硬生生撇过目光。 大早上的,当然有些太醒目的存在无法忽略。 一夜休息之后, 他的状态似乎恢复了不少。 只是眉宇间仍残留着病中的倦怠和虚弱。 又用那种欲言又止和被打碎的漆黑眼神望着钟意,嗓音绵软带哑:“早上好。” 钟意量过他的体温。 高烧已退, 只是有点低热。 她下楼去,他仍是跟在她身后。 只是疲惫地拎着电脑和公司文件坐在餐桌忙公务。 钟意吃酒店送来的早餐。 他仍是喝她昨夜煮的糖水,打开电脑, 进入线上会议室,用嘶哑的声线和公司众人开会。 两人在餐桌坐成对角线。 静静地吃这早饭。 那碗绿豆沙喝完。 钟意手边有杯咖啡,还剩了两口留在杯底。 周聿白修长手指平摊在桌面, 而后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悄悄进入了钟意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拿过她的咖啡杯。 他对着电脑开会。 手指转了半圈杯身,循着杯沿那个淡淡的口红印,他若无其事地把薄唇贴上去。 狭目微眯,喝了口咖啡提神。 钟意咬着三明治,余光愣怔瞟他——然后不小心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碍于在线会议,她忍痛半点声音都没出。 只是一脸难言之状地蹙眉,再蹙眉。 紧紧蹙眉。 ——这个狗男人。 对面的男人浑然不觉,嗓音喑哑平缓:“这个提案既然是张董发起,那就请张董和对方集团议谈……有关于……” 钟意闷闷吃痛咬着三明治,低头划开了自己的手机。 满屏都是温莎莎的问号,问她在哪儿? 温莎莎在派对high到凌晨四点,去早茶店吃了个早饭才回来,回到酒店一看房间人影空空。 绝对想不到钟意现在身处何处。 还有姐姐钟心的一段留言。 【意意,枝枝已经知道丁骞是她的爸爸,一直哭着说想要个爸爸……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也知道我很难接纳其他人,丁骞和我解释了很多,我心里乱糟糟……我想带着枝枝回汀溪待几天,陪陪爸爸妈妈,也想让枝枝暂时把这事忘记……】 钟意立马起身要走。 她要回北城。 “钟意。” 周聿白旋即把公事撂下。 在线会议室里。 李总助和其他高管清凌凌听见这个名字。 钟意!钟意? 周聿白没来得及摘蓝牙耳机,追着钟意起身,声线放软放低,抵着薄唇虚弱咳嗽两声,黑睫忽闪:“能不能多陪我一会?我马上忙完,喉咙还有些不舒服。” 会议主持人·李总助果断利落,一气呵成戳着鼠标把周聿白设置成静音输出。 公司众人悚然:????????? 等,等下。 幻听了吗? 素来滴水不漏、简洁利落的周总带病开会很正常,嗓音沙哑无力也很正常。 刚才隐隐传来的那半句——能不能多陪我一会——怎么回事? 李总助切断会议室众人凝神八卦的思路,有板有眼道:“各位,周总那边信号有误,这个议案暂时搁置,等周总回来再议,我们还有另外一个……” 钟意已经迈步出门:“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你有什么事情找医生或者管家。” “那我说的话……”他艰难咽了咽喉咙。 男人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兜,黑发柔软,长睫掩住漆黑眼神。 模样几许失落。 钟意那一瞬心里闪过很多画面。 最后只是抿唇不语。 他看着她迈进电梯,抬起深沉幽暗的眸子望着她,薄唇轻吐,一字一句:“钟意……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是接受。” 钟意睇了他一眼,最后咬住唇瓣。 垂着清澈的眼眸,摁着电梯的下行键。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接受。 她抬头看着电梯镜子里自己的眼睛—— 也许……是有一点点的位置。 但绝对和以前不一样。 电梯门在周聿白面前缓缓阖上。 他站了片刻。 展平唇角,垂着眉眼,缓慢又平和地抽一根烟。 这支烟时间很长,抽得也很仔细。 升腾的淡色烟雾里,隐约露出微蹙的眉棱和那双清明锐利的眸。 * 钟意处理完临江这边的事情,买机票回北城。 温莎莎知道她和周聿白见面,当即惊掉了下巴,喃喃自语:“你俩这是藕断丝连,还是干柴烈火?” “什么都不是。”钟意嘴硬。 “你可想好了,这世上像周总这样的男人可不多啊,你要是再跟他见面贴贴,处久了,别到时候爬不出来。” “男人算个屁。”钟意没往心上去,“我要回去看看我姐。” 她比温莎莎早回北城。 钟心不在家——她和枝枝在医院。 丁骞住院的那家私立医院。 枝枝虽然年龄小,但也到了懵懂知事的年龄,特别是对于爸爸这个话题格外敏感。 她偷听大人的话,终于从钟心和丁骞的谈话中找到了自己的爸爸,也知道妈妈不想和爸爸在一起。 枝枝哭着躲起来,最后不小心从滑梯摔下来,丁骞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又撞裂了丁骞的伤口,血流如注。 父女俩眉眼间的相似神情。 还有丁骞一声不吭,只是埋头陪着枝枝玩游戏,想要多一分一秒陪在母女俩身边的渴望总是让钟心觉得踟躇。 他以前不知道枝枝出生,现在只渴求当个好爸爸。 可是他配吗? 钟意在医院的户外运动场找到钟心。 钟心坐在草坪边缘的长凳上,背影单薄孑然,目光忧伤地望着足球场。 丁骞陪着枝枝踢足球。 即便穿着病号服,但他那么高大矫健的体型,衬着枝枝像只翩翩飞舞的小蝴蝶一样活泼。 浓眉黑瞳如刀如墨,现今眼里也只闪烁着慈爱的柔光。 钟意在姐姐身边坐下。 “我该不该原谅他?要不要给枝枝一个完整的家?”钟心喃喃自语,“可六年了,他无声无息地活着,却不告诉我,不找我,让我死心……只要他愿意,无论多危险,他哪怕是给我一丝希望也好啊。” “我又怎么跟爸妈说,枝枝的爸爸是这样一个男人,我拖累了家里这么多年,让他们流了多少眼泪……” 钟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伸手握住了姐姐冰凉的手。 “我买了明天回汀溪的机票,枝枝每天念叨着要找丁骞……我想让她回汀溪住段时间……”钟心勉强笑笑,“意意,给你添麻烦了。” 钟意挽住姐姐的胳膊:“我陪你一起回汀溪吧。” * 周聿白处理完临江公司的事情。 前脚刚飞回北城,后脚钟心钟意带着枝枝回了汀溪。 不妙的是,丁骞也离开了医院。 坐下一班航班追去了汀溪。 周聿白接到医院的电话,再打电话给丁骞:“你不在医院好好呆着,背着那么重的伤打算做什么?” “伤没事,快好了。”丁骞脚步沉沉,语气更沉:“我回汀溪赎罪。” 绵绵冷雨也飘然追至汀溪。 丁骞也没有别的办法,任由风吹雨淋,长腿一曲,直接跪在了钟家外面负荆请罪。 钟家父母当然是开心迎接孩子们的归来。 钟爸爸也挺纳闷地皱眉:“大晚上的,又下大雨,我刚去搬花盆,咱家露台那边悄悄跪着个年轻人,是个疯子不成?” 钟意过去一瞧,秀眉紧皱,神色难办地回来。 钟心看见妹妹的眼神,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这一夜风雨飘摇。 钟心一夜未眠。 钟爸爸少眠,第二天早上五点出门。 那个年轻人还是湿乎乎直挺挺地跪在自家露台栅栏外面。 夫妻两人商量着报警还是找物业过来轰走。 钟心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面无血色地软倒,捂着脸啜泣起来。 “心心,你怎么了?” “好端端地哭什么。” 枝枝蹬蹬跑出去看了一眼,又蹬蹬跑回来扑进爷爷奶奶怀里,尖声哭道:“那是我爸爸。” “妈妈,爸爸在外面……” 钟爸钟妈大吃一惊:“什么爸爸?钟心,怎么回事?” 钟心已经哭到身体颤抖。 “是枝枝的爸爸。” 事情已经瞒不住,钟心哽咽着把她和丁骞的事情一点点说了,说高中的早恋,后来的意外怀孕,丁骞身份的复杂和危险,他回国之后的接触。 钟意也说了那件事:“几年前,我在法国的时候遇见过丁骞一次……那时候他在执行一个危险任务,带着一个政治家逃亡,当时巴黎有车祸和爆炸案都是针对他们那一行人,我看见丁骞的时候他也浑身都是血……” “他问我姐姐怎么样,我那时候担心,担心他要是联系姐姐,也许会连累,也许追杀他们的那些人会威胁家里,我跟丁骞说,我说姐姐已经结婚生子了,那个孩子年龄比枝枝小……他信了,最后让我打了个电话,听了姐姐的声音,我也要他保证,不要再联系姐姐,让姐姐和枝枝过安静的生活……” 钟心目光空洞:“他,他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说了有什么用,这种人就是危险分子,一辈子都不联系才好。”钟爸爸已经气得怒火滔天,抽起以前的老教鞭,双手颤抖:“这个混球,我说什么、说什么都要教训他一顿……” 钟妈妈摁住他:“你看钟心和枝枝都哭成一团了,人家都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夜了,你再冲出去,好让隔壁邻居看笑话,有什么话说清楚,要赶他走就快点赶走。” 后来还是钟意把丁骞带回家里来。 又把枝枝领出了家门。 丁骞看见二老,也是直挺挺地在长辈面前跪下了。 额头清脆沉重地磕在地面,颤着嘴唇:“我知道我没资格,但我这辈子没喊过谁爸妈,只有您两位,谢谢你们照顾钟心,抚养枝枝……爸、妈,对不起,只要能平你们心头之怨,我丁骞任打任杀,甘愿受任何惩罚。” 他那头磕得太重,一下下敲击在地面。 很快磕得额头青紫,狼狈不堪。 钟爸爸钟妈妈只是颤抖着手指让丁骞滚。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欺负钟心,是我搅乱她的生活,是我让她受苦,也是我让她痛苦了六年,我知道做什么都弥补不了,我该死,但我不想死,我还想多看钟心一眼,多看枝枝一分一秒。只是想求你们骂我罚我,你们心里痛快点,也给我一个机会,做牛做马都行。” 丁骞说完这些话,又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钟家。 重新跪在露台,朝着家里的方向磕起了头。 最后还是钟心忍不住。 撑了把伞走到他面前,托起了他滚烫的额头,俯在他肩头放声哭泣。 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乱麻。 怕枝枝受到影响,钟意闷闷带着枝枝在楼下呆坐。 有豪车停在楼下。 下来两个西装革履的菁英男士。 前面那个年轻俊朗,风度翩翩,后面跟着个端正稳重的秘书。 钟意起初还没回神。 而后瞳孔猛然放大,极其呆滞地看着他走过来。 她张了张嘴。 呆愣得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周聿白今日穿得尤其金光闪闪,高贵凛然。 面色镇定平静地迈步过来,又若无其事伸手勾了勾镶钻的领带,抬手看了看钻石表盘,掸去高级西装上的一丝褶皱。 满脸“偏僻无聊、平平无奇小城市”的神色。 第 78 章 周聿在想什么。 他是是我搞出来的, 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来赔罪解释,,我来善后。” 。 她想想家里的场面, , 心里又冷了三分。 再想想姐姐钟心, 又实在头疼。 “起码能把丁骞带走。”周聿白眉棱微挑, “上去让我试试, 行吗?” 钟意最后咬牙点头。 周聿白跟在她和枝枝身后。 虽然面色从容不迫春风拂面, 但脚步也微微泄露凝重。 他跟在钟意身后,轻声微语:“待会见到叔叔阿姨,能不能介绍一下我?哪怕是以前男朋友的身份。” 钟意脸色冷清, 淡声回他:“我没有前男友,只有黑历史。” 周聿白步伐滞了滞。 气息不顺, 伸手勾了勾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 家里气氛极其压抑。 丁骞还跪着,钟父钟母在家长吁短叹,钟心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 只是钟意突然领着个极矜贵耀目的年轻男人进来。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投在周聿白身上。 倒是说不上怪异。 就是这人剑目星眉, 着装奢华贵气, 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 更不像和这个家有关系的人。 “意意,这位是?” 钟意垂眼:“以前拍戏认识的一个朋友……” 周聿白没有让她为难, 极其自然地接过她的话尾,矜雅谦逊地朝两位长辈奉上自己的名片:“敝姓周, 北城人氏,是天恒集团的现任董事长。” “今天仓促登门拜访二老,除了借意意的光, 也是有些渊源……”他微笑着指指丁骞,一派温和儒雅:“这位……也是周家人,是我远房叔叔家的兄弟, 他从小在国外出生长大,性子粗糙鲁莽,也不太懂国内礼仪,我也是刚把他从国外调任回国当项目负责人,他公务倒没接手,倒先跑这儿来了。” 钟父钟母这辈子没摸过烫金的名片,也没有跟这种级别资本家打过交道。 又听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云里雾里的不明白。 周聿白把丁骞现在的身份资料都带来了。 李总助打开公文包,把各种证件都摊开在钟家人面前。 包括丁骞从小到大的履历、证明、照片、毕业证书等等。 “要是有人去查,在当地可以调取到这些信息,毫无作伪。”周聿白补充了句。 这种东西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范畴。 钟爸钟妈已经完全呆愣住。 钟心这事……好端端地从家庭伦理变成了玄幻故事。 “从汀溪走出去的那个丁骞已经死了,他在瑞士银行有一个账户,都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财产受益人是钟心,但令媛似乎拒绝了这份遗产,我们也通过合规途径成立了信托,以后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金额用来支付枝枝的生活费,也在汀溪和北城购置了房产,这些都是在母女两人名下,可以随意支配和处置。” “还有一笔赔偿金和赡养费,是给您两位的,报答您二人这么多年的操劳和含辛茹苦,也直接汇您两位的银行账户,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补偿。” 这笔钱的金额不小。 说出来也是让人大吃一惊。 周聿白最后道:“我以前和丁骞合作过几次,他帮过我大忙。只是他这身份,只能躲在人群在外,不敢见光,说自己死了也是怕耽误令媛前程,最后死的也很不容易,死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尸骨无存……” “至于我这个远方兄弟。”周聿白拍了拍丁骞的肩膀,歉声道,“我家里虽然也有弟妹,但和我有龃龉,公司事务繁重,也需要个左臂右膀帮忙打理一些生意,是我把他带到国内来的,也是我给贵府添麻烦,这些都是我的错。” 周聿白冲着钟家父母鞠躬道歉,神色凝重:“闹了这么一顿,我现在就把他带走。您二老消消气,有什么火气撒在我身上,切勿伤了身体,我也拿周氏集团担保,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我来负责,我来承担钟家的安稳生活。” 话说到这份上。 钟爸爸和钟妈妈看他气度不凡,礼貌优雅,清俊脸上再配春风拂面的表情和滴水不漏的话语。 想要说什么,只能面面相觑。 周聿白最后踹了丁骞一脚:“走吧,你还想怎么样。” 丁骞咚咚咚又磕了几个响头,污血满面:“我本来已死,重新再活一次,也只是为了这点念想,只求认错赎罪,不敢奢求其他。” 钟心看他狼狈不堪,湿濡眼睫一闭,搂住了丁骞的手臂。 含泪喊了声爸妈。 她到底心软:“他有错,我也有错,孩子是我坚持要生的,他不知道。这辈子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要是钟心真是能舍弃这个男人。 又怎么会固执地生下枝枝,无动于衷地独自生活那么多年。 钟爸爸钟妈妈怕也是明白这点。 只是这个男人…… “听说汀溪风景独美,糖水也有名,我想在此地多留几日……您二老再瞧瞧呢?别的都不是问题,要不然我也不会放心把他放在身边。”周聿白微叹口气,却偏偏扭头望着钟意,“也许他有几分可取之处呢。” 周聿白把丁骞带走了。 温和笑着向钟意点头:“我人生地不熟,想找了落脚的地方,意意你能不能帮忙?” 钟意瞪他一眼。 * 李总助陪着丁骞,要找医生来看看丁骞身上的伤。 钟家父母拉着钟心促膝长谈。 钟意带着枝枝出门躲开这些,只能和周聿白凑在一起。 钟意这种时候怎么肯给他好脸色。 两人领着枝枝在小区儿童乐园玩。 周聿白变戏法似的掏出个限量版洋娃娃,平生第一次跟小朋友套近乎,弯腰和蔼笑道:“喜欢吗?叔叔送你的礼物。” 大人们闹成那样,枝枝这会也是焉焉的。 不吱声,也不接礼物,只是闷闷躲在钟意身后:“不喜欢。” 周聿白抵着拳头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礼物收回。 柔声问:“那你喜欢什么?叔叔带你去买。” 枝枝对他无感,连脸都不肯露:“不用了,蓝郁叔叔给我买了好多礼物。” 刚才在钟家,虽然礼貌地没打量钟家的布置,但照片墙上挂着蓝郁和钟妈妈和枝枝的合影可是被他一眼看见。 这一家子大大小小都喜欢蓝郁。 周聿白脸上挂着极其清润温和的笑,尽管这笑容内核显得过于冷清。 但他语气依旧温和:“叔叔能买到比蓝郁叔叔买的更厉害的玩具。” 枝枝没有心情跟一个陌生叔叔聊天,只是悻悻牵着钟意的手。 钟意忍不住冷嗤:“原来周总也会献殷勤。” 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看着她卷翘睫毛往上撩的那个弧度。 也按捺下去——蓝郁这辈子都没机会。 “只是让孩子开心一点。”他散漫取下身上那些象征高贵身份的奢侈品,“我在她这个年龄,刚被我妈带回国内……还记得那时坐很久的飞机回北城,期待着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一家三口过热闹的生活,谁知道他们见面就开始吵架,我更没有了家。” 周聿白指尖随意,毫不重视地把玩着那块四百多万的名表。 这些东西至少对钟意父母好用。 刚才那个情况也没为难他。 他语气微微落寞。 钟意看着枝枝同样落寞的眼神。 “是不是很恨我?恨我把真相告诉他,把他弄回国,把你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他自嘲,“我那时候私心的确很多……有你,有天恒……丁骞迟早会回到国内,你看你姐姐那个样,她要多少年才能忘?孩子又何其无辜?”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你一向擅长给自己找理由。”钟意皱皱鼻尖,“只有你运筹帷幄,其他人都是你的棋子。” “当局者迷。”他微笑,“我干了好多糊涂事情。” 他把领带塞进裤兜:“要不要去游乐园玩?罪要一点点地赎,至少先让枝枝开心起来。” 钟意被周聿白强硬拽出了小区。 两人带着枝枝。 周聿白别的没有,唯一魔法是钞能力。 那天游乐园有人包场,请全部游客玩得开心,气氛格外沸腾。 整个游乐园都围着枝枝在转。 放着枝枝最喜欢的儿歌,送来最喜欢的卡通玩偶,还有最喜欢的公主裙和皇冠。 小孩子的情绪很容易调动。 枝枝眼睛里塞满了游乐园的缤纷色彩,很快把烦恼抛之脑后,到处疯玩,一遍遍地坐过山车和摩天轮,每个工作人员都笑容洋溢地叫她小公主,连棉花糖上都印着她的笑脸。 周聿白和钟意跟在她身后,两人手里搂着玩偶气球和饮料零食各种玩具。 枝枝咬过两颗的冰糖葫芦被钟意接手,最后一颗落到了周聿白嘴里。 项目快照的时候,有人喊看这里。 周聿白对着镜头抱起了枝枝,搂住了笑意盈盈的钟意,不经意在她粉腮落下一个轻吻。 这一天枝枝玩得太开心。 最后晚上走出游乐园,已经趴在周聿白肩膀上睡着了。 他洁净的白衬衫已经遍布褶皱、糖霜,水果汁和炸鸡油渍。 她托着枝枝的脑袋,还是对周聿白说了声谢谢。 钟意的确没想到他能屈尊亲自做到这个份上。 只记得他以前冷清孤傲的模样,什么时候能陪着不相干的孩子在游乐园疯玩。 皎洁月色照亮了枝枝的眉眼。 周聿白轻轻孩子睨了两眼,轻声跟钟意说话:“枝枝像你。” 钟意:“我和她妈妈是亲姐妹。” 他笑笑,眉眼干净漆黑:“以前我总是在想,我绝对不会成为我爸那样的父亲……却没想过要什么样的孩子,现在我想好了,想要个像枝枝一样的女儿。” 钟意脸颊微烫,拗过了脸。 这么冷冷热热的撕扯里,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无动于衷,只是还是会突如其来冒出那种奇妙的……心跳。 她想了又想,最后毫无底气地嘴硬道:“异想天开。” 第 79 章 钟心和丁骞幕。 钟有怨气也无计可施, 女儿心里放不下他,再搅进周聿白和枝枝两个人,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 不是说儿。 只能 第二日一早, 钟菜。 刚打开门就被吓了一跳——丁骞两手拎满了超市购物袋, 额头带着青紫的伤, 缄默如山地站在门口, 见着人耷眉臊眼地喊了声爸。 还没等钟爸爸回神。 丁骞旋风般把钟家里里外外都拾掇了一遍, 还把昨日跪下磕头的地儿擦得干净锃亮,把昨天那根无用武之地的老教鞭恭恭敬敬地递到钟爸爸手里,拎着满袋的垃圾又出门走了。 主打一个改邪归正、勤勤恳恳。 钟家父母对丁骞无话可说, 有什么话也只想问周聿白。 两夫妻都知道这个周总不是一般人,矜贵斯文, 温润谦逊,昨天钟意介绍说是她认识的朋友,就多问了两句。 钟爸查着手机讯息:“意意, 就是这个天恒集团?这么大公司?” “周氏在北城名头响当当, 这种人家是不是谁都得罪不起?他说的话能不能当真?” 昨日瞧着那气派风度,是个高攀不起的厉害人。 后来周聿白不请自来光顾钟家, 带了些和丁骞有关的文件来给二老过目。 也顺便补了份极贵重的见面礼。 钟意眼睁睁看着李总助把“薄礼”送到毫不知情的爸妈手上。 周聿白不动声色拦住她。 他今天穿得倒没那么贵气端正,清清爽爽地露面, 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和颜悦色跟钟家父母说话:“我来的太急,什么都没准备, 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叔叔阿姨笑纳。” 钟爸钟妈当然把他奉为座上宾,摆出了十二分殷勤对待。 指使钟意去给他沏茶切水果, 陪坐陪聊。 钟意陪坐在他身边,第一次开眼界听这人巧舌如簧。 夸钟妈妈温柔优雅,又夸钟爸爸学识渊博气质儒雅,再夸钟家两姐妹重情重义有出息,最后夸汀溪人杰地灵物华天宝。 他说话从来不是直截了当地硬捧,也不是拐弯抹角去让人琢磨,只是闲谈中不知不觉拉近距离,不露声色又极其自然地带出几句赞美。 听起来就是浑然天成,打心底流淌而出的心里话。 眼界宽广又极其坦诚又的一个人。 钟爸爸钟妈妈什么时候跟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顶级商务菁英打过交道。 不过三言两语,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钟爸爸兴致勃勃跟他聊起了历史和数学长河的发展,钟妈妈殷勤问候他的家人身体。 钟意当壁花陪坐,压根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只能在心里腹谤。 话头引到这里,周聿白仔细地介绍了一番自己的家庭状况。 还附带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和感情情况。 “早年不懂事的的时候有个未婚妻,只是她心有所属,后来车祸离世了……后来倒是交过一个女朋友,只是……”他神色落寞下来,“只是我俩开始的不是时候,我也因为自己和家里的各种事情让她伤心……她迟迟不肯原谅我……” “周总,您吃水果。” 钟意听他越说语气越不对劲,水果叉杵着西瓜直直塞过去,“您吃。” 周聿白眉棱挑起,张口一咬。 直接咬住她递来的西瓜。 他目光轻轻乜她,笑吟吟咬住那根短短的水果叉。 她的手指就在他唇边。 怎么都有亲昵献殷勤的嫌疑。 钟意抽不回手来。 顶着父母的目光,触电似的把自己的手缩回来。 钟爸钟妈对儿女婚事深有体会,也是犯难:“我们做父母的,也都是为了儿女好……” “说出来不怕叔叔阿姨笑话,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开始分居,后来离异,我底下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现在我父亲和后母陪着弟妹在澳洲念书,母亲辛苦创业建立了自己的公司,我平时也就跟爷爷奶奶相依相守……逢年过节最大的心愿,只盼着全家能团聚,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他的微笑有几分黯然:“有的时候也挺羡慕意意,时常听她说起爸爸妈妈姐姐和小侄女,我母亲工作实在太忙,爷爷奶奶年事已高,父亲和弟弟妹妹们……”他幽幽叹了口气,“这次有机会来到汀溪,见到叔叔阿姨,也很能理解她为什么想念父母,想念家里的饭菜……” 钟爸钟妈晓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样的大家庭复杂,矛盾也多,日子应该不好过。 “家里哪有什么好吃的饭菜,也就是意意从小娇气些,她爸爸和姐姐都照顾她。” 说到这里,钟家当然要留客款待,钟爸摩拳擦掌,“周先生您要不嫌弃,就留下来吃个便饭,早上……” 早上那个混账买了不少菜过来。 还好没扔进垃圾桶。 钟意抽了根水果叉,暗戳戳地在底下捅周聿白的腿。 让他走。 “那就打搅叔叔阿姨。”他温柔浅笑:“听意意说,阿姨开了二十多年的糖水店,煮的糖水口味一绝,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尝尝阿姨做的糖水?” 钟妈妈笑容满面,忙不迭说好。 “意意,你陪周先生坐坐。” 钟爸钟妈进了厨房,又叮嘱周聿白,“周先生,您就当自己家一样,随意啊,别客气。” 周聿白坦然自然地开始打量起客厅的陈设。 目光扫在沙发靠背的照片背景墙,轻轻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钟意蹙眉瞪他。 “能不能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周聿白起身,走向一间卧室,“是这里?” “周、聿、白。”钟意咬牙,“你能不能不得寸进尺?” “叔叔阿姨让我随意别客气。” 有人撑腰,他这会得意忘形。 钟意的房间还是钟爸钟妈帮她布置的。 搬家的时候,特意留下了不少钟意学生时代的东西。 周聿白看见了她小时候的玩偶,花花绿绿的笔记本和课外书,手工叠的整盒的千纸鹤和彩色星星。 还有占满了整整一层书柜的相册,被钟爸爸详细标注年龄段——从她幼时童年再到少女时代,再到大学的纪念相册、还有后来父母收集的她拍的广告、剧照宣传。 周聿白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些东西有探索欲。 钟意觉得他的眼睛在发光。 周聿白径直取下高处的一副相框。 穿着白色蛋糕裙、扎着麻花辫的幼稚女童,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睛对着镜头,身后是某所初中的教学楼。 修长手指拂过:“刚学会走路,你去参观爸爸任教的学校吗?” “要你管。” 她抢过他手里的相框。 “不许看。”钟意伸手摆大字拦他,凶神恶煞,“周聿白,这是我的隐私。” 他才不管。 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伸手去取高处的东西:“带锁的笔记本?还是日记本?里面写了什么?” 钟意踮脚去攀他的手,急得要跳起来:“你别碰。” 她欺身拦他,整个人都挂在他手臂上。 周聿白顺势拦住她柳枝般柔软的腰,借着身形往前一抵。 把她抵在书柜,居高临下望着她义愤填膺的脸,薄唇带笑:“不过就随便看看,给你急成这样?” 男人的身形严严实实地笼着她,气息将她围绕。 房间的门堂而皇之大开着,能听见厨房锅碗瓢盆的声响。 “谁要给你看。”钟意压低声音,心里有点急了,踹他的长腿,“你是过来给丁骞善后的,你搞什么鬼?” 他趁机挤进她的膝盖,黑眸明亮,神色难辨:“我打算走捷径,学丁骞跪在你爸妈面前磕个头,腆着脸喊声爸妈,行吗?” 钟意白眼:“你别做梦了。” “这种美梦不能做,那我能做点别的吗?”他低头,薄唇在她眉心啄了下,“钟意。” 温热的薄唇顺着眉心往下滑。 酥酥痒痒,而后在她小巧的鼻尖轻轻吮了下。 钟意身心忽颤,却丝毫不敢声张。 薄唇继续往下,顺理成章衔住了她的红唇。 他轻轻柔柔叼含着她的唇瓣,深深浅浅地吮吸辗转。 “老婆,还有一包没开封的糖放在哪里?”钟爸爸走出厨房,在餐桌旁翻箱倒柜地找。 “看看柜子里有没有。”钟妈妈在厨房提高了音量。 钟意慌张挣扎了两下。 听见后背书柜吱嘎的声音,做贼心虚地不敢又动作。 “嘘,小心听见。” 他的舌探进来,勾着她的舌尖往他唇腔里去,他唇腔里有清冽的气息和微甜的西瓜味。 她战战兢兢,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白皙纤细的手指紧张得紧紧掐进他的手臂。 手臂上有深深指甲印——他可丝毫不惧痛。 背着家长做坏事的心绪紧张和缠绵悱恻的亲吻搅合在一起,让她气喘吁吁,面色绯红,身体发软。 心尖像蚂蚁一样爬过,折磨微痒难耐。 浅尝辄止,周聿白放开了她。 等到钟意气息平复,红晕褪去,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间。 周聿白坐在餐桌旁,怡然喝起了钟妈妈煮的糖水。 钟意悻悻陪坐。 不解气地在餐桌下踹了周聿白几脚。 他手指一晃,汤匙“叮”地掉落碗里。 “周先生,没事吧?这个汤匙不好用,给你换个。” “没事,刚刚手滑。”他歉然一笑。 “意意,你嘴唇怎么那么红。”钟妈妈看钟意那张艳丽得过分醒目的唇,“吃什么东西了?” “口,口红。”钟意猛然埋头吃饭,“我刚刚涂了口红。” 夫妻俩相视一眼。 这顿饭吃得十分愉快。 最后周聿白笑容满面告辞:“叔叔阿姨若是来北城,我尽地主之谊,亲自招待您两位。” 他又转向钟意:“你刚从时装周回来,手上是不是积攒了不少工作,是不是也着急回北城?不如这回带着叔叔阿姨,连带着丁骞和钟心枝枝一起走?这样吧,我让秘书安排行程。” “不必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钟意的神情明显是不想跟他一块。 钟爸爸钟妈妈当然也是摇手说不必,丁骞和钟心眼下也不能走。 “你俩一起回去就行了,意意,你特意为你姐姐的事跑回来一趟,没的耽误工作,赶紧回去吧。” “这样也好,那我就和意意一起回去。”周聿白笑意温润地跟钟家父母告别,“这样也方便有个照应,您二老不用担心她。” “谢谢周先生。” 等周聿白一走。 钟爸爸和钟妈妈凑到钟意面前:“意意,你和那位周先生什么关系呀?他怎么喊你意意?” “你对他是不是也有什么想法啊?” 钟意当然没敢说她以前和周聿白的糊涂事,也没敢说她现在和周聿白不清不楚的关系。 只能含含糊糊把话遮掩过去。 钟爸钟妈一想。 也不至于有什么,这身份差距太大了些,转头去操心大女儿的事情。 * 丁骞和钟心枝枝暂时留在了汀溪。 周聿白和钟意一起返回了北城。 李总助提前回北城处理公务,给他们订的机票在晚上。 那天天气不好,飞机起飞的时候阴云密布。 落地北城,航班延误,时间已经不早。 北城还在下雨。 空荡宽广的机场冷冷清清,旅人寥寥。 回市区的路上,忽大忽小的冷雨一阵阵筛过地面,萧瑟冷风,卷落枝头的秋叶,泛起冰凉湿漉的气息。 司机先把钟意送回家。 门卫室空荡荡,车子进不去,只能停在小区门口。 下车才彻底地感受北城转瞬而至的寒潮。 周聿白脱下外套,执意带着体温的西装披在她肩头:“小心淋雨,别感冒了。” 也不知道他在临江的病是怎么悄无声息就好了。 他撑着伞送她送回家。 钟意拗不过他,也就随他。 “你回去吧。”钟意在冷风中吐息,“天太晚了。” “送你上楼。” 钟意抿抿唇。 周聿白径直把她送到家门口。 这么深而黑的夜。 钟意什么都没说,把周聿白挡在门外,脱下西服还他,伸手拧住了门把手。 一副不欢迎喝咖啡的姿势。 航班晚点错过了晚餐时间。 飞机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个时候谁都肚腹空空。 “钟意。” “你快回去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刚才在车上李总助就打来电话。 她不欢迎。 周聿白只能绅士地跟她道晚安。 大门“嗒”的一声在身后阖上。 周聿白下楼,折回车里。 撑伞走在冷寂黑沉的路上,萧瑟冷风掀起衣角,头顶树梢噼噼啪啪又砸下一阵冷雨。 钟意站在厨房泡了杯热茶。 雨声重重敲击着窗户,风声卷动,刮过树杪发出脆弱又尖锐的声响。 她垂眼——这么冷的天。 “咚咚咚。” 大门突然响起敲门声。 她扭头。 这敲门声音每隔几秒响起,极有规律节奏、并且持续、不轻不重,不依不饶。 是某个人风格。 钟意站在门的这边,想了很久。 最后摒弃脑海里的斗争,拧开了大门。 男人的衣角沾着寒意,眉眼清晰站在她面前。 他呼出一口冰凉气息,定定地看着她:“钟意,这么冷的雨夜,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求你了。” 第 81 章 梁 周聿白最后请求, 也不必打搅或者给她造成任何的困恼。 “当初几句话,就没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妈, 现在这些都是我的强求, 和她无关。” 他并任何说教成分的话语。 真心支持当然最好。 要是梁凤鸣不愿接受, 那此事也和她无关。 还有那个杨韵诗。 周聿白直接开口:“让她离开凤翊集团, 不要总是在眼皮子底下乱晃, 没的讨人嫌。” 周家现在对周聿白没有任何的约束力。 老爷子和老太太现在不管事, 年岁已高又添了不少基础病,每年好几个月都在外疗养,周安和那边虽然还和集团有关联, 但私事是半点都管不着。 梁凤鸣为了这件事,好几天晚上失眠。 半夜打开手机搜索钟意的网络词条。 她对这女孩子的初识印象并不算太好。 一来是见多了娱乐圈的勾心斗角鱼龙混杂, 二来当时杨韵诗也说了不少钟意的丑话,后来知道聿白和钟意的关系,更是不屑一顾。 后来还是周家闹的那一出。 钟意缄默又柔顺地站在眼前, 说出那几句话之后, 才对她的印象有了改观。 这女孩子秉性到底如何,还要细看。 * 钟意可没空考虑这些。 多亏以前在娱乐圈攒下的那些资源, 很多事做起来不用费大力气去学或者找渠道。 她把温莎莎找过来做产品拍摄,在工作室的角落里搭起了个广告棚, 亲自上场做艺术指导和产品陈列。 品牌策划和数据分析的各种问题也可以直接找夏璇帮忙。 大周末的,工作室里还飘荡着音乐的鼓点和快门的声音。 温莎莎和夏璇都是目光幽幽地盯着钟意。 “你和那姓周的/周总到底怎么回事?” 钟意:“我下季度产品的灵感可能需要购置一台陶瓷3D打印机,你们觉得……” 温莎莎:“别打岔, 你俩恢复以前的关系了?” “没有。” 夏璇:“那你俩谈恋爱?男女朋友?” “没有。”钟意叹气,“我暂时不需要男朋友。” 两人脸上弥漫着迷离的微笑:“没名没分的,第二天早上他在你家吃早餐?” 钟意破罐子破摔:“谁让我没有男朋友呢。” 温莎莎和夏璇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也不错啊, 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能力有能力,意意你就躺着享受就好了。” 夏璇开始滔滔不绝:“我们公司都流传开来了,说周总这朵冰山雪莲,私下是个柔软寂寞又要人陪的小可怜……” 钟意扔两颗糖堵她们的嘴。 没名没分的男人敲工作室的门。 ——周聿白过来接钟意回家。 他最近这段时间总出现在钟意身边。 钟意不出声赶他,他也默认地维持这种现状。 夏璇一见周聿白,宛如老鼠见到猫一样,恭恭敬敬,严阵以待。 “周总。” 周聿白朝她点点头,抬手看表,眉棱一挑,语气正经:“你们聊天?” “没,聊完了。”夏璇收拾包包要溜,“明天还要上班,我今天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温莎莎在周聿白面前也撑不过多久。 着急忙慌的拽着夏璇胳膊:“夏璇,我跟你一起走。” 背后怎么调侃都是小事。 一见正主那张欺霜赛雪的脸和浑身平静凛然的气息,谁都有点怵得慌的感觉。 两人溜之大吉,把钟意撇下。 钟意手里捏着一把晶莹剔透的彩色半宝石,正尝试着在工作台上做混搭设计。 有几日不见。 他回了周家看爷爷奶奶,又出了趟短途差,刚回北城。 “晚上想吃什么?”他捻起一颗紫水晶递给她,“待会顺便去趟超市?” 吃什么不是重点。 早那几年,两人更习惯出现在高级餐厅或者各种晚宴应酬场合。 后来同住在一起,多半请家政阿姨在家烧几个菜。 现在钟意忙起来,他倒是乐意自己挽袖下厨。 钟意倒是挺想看看,这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被伺候着长大,能在厨房煮几顿饭。 “好啊,我吃什么都行。” 待钟意忙完,两人一起去了超市。 不是第一次来。 好久之前他们也这样过。 还记得那时她卖力撒娇把他哄出门,他穿剪裁挺拔的黑色羊绒大衣,她穿得像朵软绵绵的白云,并肩走在风雪中,他把她冰冷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后来逛超市的细节忘记了。 只是记得在风雪飘洒的天地之间,她肩膀落满雪花,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并行的脚印蜿蜒留在雪地。 她的心曾热烈跳动。 钟意查看货架上的商品。 周聿白推着购物车走过,牵住了她垂落身侧的手。 钟意的手指动了动。 他眉眼沉静,越过她的肩膀,取下货架上的商品。 再顺手把她的手塞进了风衣衣兜。 这姿势也未免太过亲昵。 像年少热恋的小情侣。 可钟意的手指触到衣兜的东西,好奇问:“什么?” 周聿白低头研究菜谱,不动声色:“拿出来看看。” 钟意猜也许是珠宝。 他一惯喜欢用这种东西表达情绪。 一支唇膏——钟意代言的。 并不出名的小品牌,好几年前就已经消失在市场。 外包装盒上还有钟意的照片——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艳丽饱满而醒目的唇。 那时候她刚毕业踏进娱乐圈。 不管不顾接了好多工作——有钱赚就行。 “出差遇见的,这个化妆品公司破产清算。”他淡声道,“我把公司买下来了。” 钟意眼睛瞪圆:“你干嘛啊?集团要扩大业务板块吗?” 他推着购物车悠悠然走过。 钟意追上他:“周聿白。” “没有那么多原因,只是巧合。从投资者的角度和可行性分析报告,觉得这家公司还有些可取之处——至少眼光好。我也拥有某位退圈女星的古早广告海报和拍摄光碟,绝版资料。” 钟意想起什么。 她捂着瞬间变红的脸颊低低尖叫一声,扑上去抓着他的胳膊:“啊,你是说,你有我拍这个广告的拍摄资料?是我出镜和出席这个公司年会的光碟吗?” “十分精彩。”他说得一本正经。 钟意态度瞬变,八爪鱼似的拖着他:“在哪里在哪里?你给我看一下。” 她想毁尸灭迹。 周聿白推着购物车,唇角勾起。 顺手捞起收银台一盒计生用品。 当日的晚餐不是重点。 晚安才是。 钟意知道今天应该会很特别,至于特别到何种程度。 她无从得知。 生理需求早已被那些吻和肢体交缠一遍遍唤醒。 钟意知道自己需要。 她从蓝郁身上得出这个道理。 如果感情完全切断,情/欲不至于如此蓬勃汹涌,她仍然会沉湎于他的吻、他的气息、他的怀抱和力道。 熬过漫长又汹涌的前戏。 周聿白极有耐心地开始今晚的狩猎,像只优雅的兽,将猎物围困至奄奄一息,最后慢条斯理开始享受自己的晚餐。 黏重的汗水滴落在她艳色醉人的脸颊。 雪白的糯齿把下唇咬得发白,咬得齿印深深,仍然无法阻止从红唇中逸出的丝丝细喘。 嘶哑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钟意,你知不知道……过去两年我是怎么过的?” “打开电视,找到你演的那些电视剧……无论屏幕里你是什么神情,穿什么衣服,我总是能……” 那些滚烫又直白的话语,夹着下//流的词汇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夹杂着卧室里窸窣和清凌凌的声响。 听得让人面红耳赤,心惊肉跳。 他的薄唇肆意流连:“哪怕一次……你有没有这样想过我?” 钟意紧紧揪着枕角,全身泛着粉色的光,浑身颤抖。 她在英国的繁忙课业间,熬夜到凌晨让人抓破头皮的功课,躺在床上总会有种沉甸甸的疲倦。 梦里总有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和温热的胸膛,她被那双深沉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在肆意的撩拨里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有没有?”他身体力行逼她崩溃。 “有……” 她眼睛里已经蒙上了朦胧的泪,不想听见更多的话语,主动吻住了他。 封闭他的唇,勾引他的舌尖,和他纠缠成一体。 让思绪迷离、被本能完全操纵。 这一夜过得太沉湎疯狂。 周聿白变着法子折腾她。 最后钟意嗓子哑了,也哭累了——不敢放声,大半音量都吞没在枕间。 枕头湿了大半,整张床如被水淹,半块歇身的地方都没有。 他掐着她的心尖尖,咬着耳朵问她:“演得爽吗?” 钟意被摁在飘窗上,看着外头曙光初升。 十万个后悔当初逞口舌之快说出的那句话。 忍不住要嚎啕大哭:“爽。” “凭钟小姐的演技,今天也是演的?是要再讨好我,还是再讽刺我一下?” “不要了,不要了……”钟意连连摇头,累得全身软绵酸痛,憋着嗓子泪汪汪,“今日不同往日,周总龙马精神,令人叹为观止。” 他冷哼一声。 第 82 章 男人的自尊心比敏感肌还要敏感, 一句嘲讽就足以破大防,明自己。 钟意腹谤。 。 觉良好的男人,应该多体验几次, 仔细看看……到底是真的爽, 还是演的爽。” 他说这话, 似。 “不要了。”钟意哆嗦, “真的, 是真的。” “现在是真的还是以前是真的?” “都是真的!” “那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吻随之而来, 肆意煽风点火,音调旖旎,“每次都是真的, 你心里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钟意能说什么。 她呜咽呜咽抽泣,哆嗦着揪紧身侧的纱帘, 被动又主动地陷入湿热的吮吻中。 极其微淡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入卧室。 这小小的一间屋子,幽幽浮动的混杂香氛,搭在床尾时髦雅致的衣裙, 丝滑柔顺的床品, 可爱有趣或精致玲珑的装饰。 还有微光里隐匿的身体。 柔美的骨骼线条和薄薄肌肉的块垒,雪白细腻的肌肤和黏重紧绷的肌骨, 秾艳靡丽的五官与冷峻锐利的眉眼。 “真美。” 他由衷赞美,拂开她鬓边汗湿的长发, 凝视她瑰丽的脸颊,轻佻地喊她宝贝。 这一刻的满足无与伦比。 当初那个云淡风轻自视甚高的周聿白怎么会知道,平顺坦途的未来会有这样起起落落又失而复得的处境。 这种满足催化了心理。 他铆足了劲, 没打算放过钟意。 钟意又开始害怕。 身体累积的不适和微微刺痛很快就被感官抛之脑后,只有酸胀和无力感根深蒂固,随后崩塌的是强烈的悬浮感和不安, 像失重的坠落,她连嗓音都失去,细细的呼吸都几乎要停顿,只等着最后被粉身碎骨。 周聿白掐住了。 他硬生生截断她,望着她那双茫然溺水的湿润眼睛:“钟意,我爱你。” 钟意快死了。 她硬生生被拽回来,又急又难受,根本不想听他这煞风景的话。 只是连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沁出了一身细汗,哭哭啼啼地捶他:“快点。” 周聿白紧紧抓住她的手,把她按进汗津津的怀里,亲吻她眼角的眼泪:“钟意,把你的感觉捡回来,好不好?” 他故意的,毫无章法地掐她让她难受。 喑哑音调划过耳膜,有湿漉漉的、饱满欲/望的性感。 钟意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这个混蛋。 她投降,只求解脱。 红唇翕张:“好。” 卧室里乱了套。 身上黏津津湿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其他。 钟意脱水脱力地蜷在床角,黏重的睫毛沉沉一眨,任周聿白怎么清理她都不动弹。 周聿白让她起来喝水——最后还是唇渡过去,她张嘴一咽,不管不顾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钟意睡到下午才醒。 卧室一片狼藉。 她胡乱裹着条干净薄被睡在床脚,头发蓬乱,腰肢酸痛。 地上床单枕头衣服扔了一地,乱到没地方下脚。 钟意浑身好像被巨石碾过一样。 情/潮一退,身体的不适清清楚楚浮上来。 打开卧室的门。 传来周聿白清润柔声的嗓音。 这个罪魁祸首衣冠楚楚坐在沙发,神采奕奕,姿势清雅——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开视频会议。 钟意暗暗磨牙。 做完这次,她起码可以禁欲一年。 她撑着疲倦的身体进浴室。 最后被热气熏得软绵绵扶墙出来。 周聿白白衣黑裤,身姿懒散地斜倚着浴室门槛,手里捏着块宽大的浴巾。 极清风朗月地对着她微笑。 钟意狠狠又冷冷地瞪他一眼。 只是周聿白又恢复了那种温润斯文的谦谦君子样。 他收拾卧室,铺好新床单,把钟意扶到了床上。 “别动,先把头发吹干。” 周聿白把钟意仰倒在自己膝上,手指穿梭进她的湿发,一缕缕捞起发丝。 用吹风机慢慢吹干她的长发。 “饿不饿?我煮了糖水,还有鱼片粥和牛排,端过来在床上吃?”男人嗓音柔软如水。 钟意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她心里有气,抿噘着红唇:“不吃。” “痛吗?”修长手指缓缓往下,按摩她酸痛的腰,“我看看?” 钟意亮出指甲,凶狠在他手臂挠了一把。 周聿白亲亲她光洁额头,适时示弱:“是我不好。” “两年才放纵这么一次。”他和她额头相抵,“意意,你体谅一下我的身不由己。” 好酸。 “你公司不是很忙吗?今天不上班?隔三差五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没有各种晚宴应酬了吗?” 钟意闭眼躺着,“你刚才不是还在开视频会议?早点去公司吧,让我好好睡一觉。” 周聿白抚摸她温腻的脸颊,挑眉笑笑:“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已经待了一整夜。”钟意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枕着手臂,“我要改设计稿,你电话一个接一个好吵,让我清清静静在家呆着吧。” 一副懒洋洋又餍足的样子。 周聿白今天还真有应酬。 他去厨房把能吃的都端出来,最后换了身衣服出门:“我明天再过来。” “对了,待会我让家政过来收拾一下家里。” 就这么短短几日,钟意家里不知不觉多了好些东西。 厨房塞满了各种高级包装的有机食品,浴室的剃须刀和牙刷漱口杯,散落四处的生活用品,搭在椅背的睡衣和白衬衫。 这么小的房子。 除了钟意,后来还添了钟心和枝枝的东西,再加上一个衣食住行都挑剔的周聿白。 家里眼见着拥挤起来。 还要考虑晚上的隔音问题,不知道有没有扰民。 钟意轻轻叹了口气。 周聿白往手上戴腕表,听见钟意叹气。 他垂着狭长微翘的眼睛,不动声色:“那边的房子也是你的,虽然一直空着,但什么都不缺,钟心和枝枝回来也住得下。” “我就住这儿。”钟意想也没想,“明天我约了温莎莎谈拍摄,你就别过来了。” 她挥手让他快走。 颇有“用完就扔”的态度。 周聿白穿戴整齐,过来在钟意腮边一啄,脸色和嗓音仍是温和的:“先吃点东西,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 他顶着那么一张清俊斯文、深沉镇定的面孔进公司。 女职员路过周聿白身边,敏锐地闻到最近周总身上的烟味淡了,反而多了种挺绵软的香气。 这种香气挺有辨识度的——橙花香。 格子间的八卦蔓延开来:“不像是男士香水的味道,倒觉得有点女香的感觉……像某个牌子的洗浴套盒的味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香气,这个套盒留香时间还挺久的。” “你们有没有仔细观察,前几天周总进公司,穿的还是前一天的西装外套,他过夜竟然没有换衣服,这绝对不可能。” “周总肯定有情况,你们觉得是联姻对象还是什么?” “……” 夏璇恨不得扎根在茶水间里。 一边听着女同事的八卦一边噼里啪啦给钟意发消息:“意意,周总住你家,该不会用你的洗浴香波吧?” 钟意发了串省略号过去。 以前她会帮周聿□□心挑选这些东西,现在,浴室好像的确没添男士专属用品。 “恭喜你,现在全办公室都在讨论你家洗浴香波,还有周总过夜不换衣服的话题。” 钟意:“……” 钟意只想好好休息几天。 那天晚上放纵得过甚,也累得太惨。 周聿白知道她的想法,连着几个晚上都没有过来。 只是临睡前会给钟意打个电话。 他在周家或者梁凤鸣那,外面应酬或者公司加班。 总之每天晚上没有个固定居所。 他慢悠悠抽根烟,隔着话筒听钟意的声音,问她这一天都在干嘛,有没有好好吃饭。 都是独立生活的成年人,其实不需要这样问候。 “你那时候总是这样,每天固定一日三餐,在剧组拍戏或者接别的工作,再不济在家里或者哪儿玩,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他倦怠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清清凌凌抵达钟意耳里。 她能想象他的动作——倚着露台或者站在落地窗前,漫不经心地掸掸烟灰,懒散地握着手机吐出话语。 “一开始觉得烦。”他吐出淡淡烟雾,“我每天忙着分身乏术,手机里跳出无数事情,还要腾出时间看一个女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钟意干巴巴地冷笑:“那不是你要求的么。” “我可没要求你每天长篇大论的小作文。”周聿白轻轻叹了口气,“后来我每天抽空看看,权当解闷用……钟意,你的那些小心思我都看得出来,但我偏偏看着,慢慢养成了习惯,你要是几天不发,即便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心里也觉得不舒服。” “后来这些再也没有了,我也知道……实在想的时候,我只能回头看……”他嗓音渐低,“钟意,你想不想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什么?我也想给你看看。” “不用了。”钟意嗓音维持着平静,眼眶却已经泛红,“我没兴趣窥探他人生活的,你日理万机,每天不过就是那几件事情,没什么意思。” 手机“叮”的进来消息。 周聿白拍了一张照——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云翳遮掩着清冷柔软的月,这皎洁的月色之下,有一扇灯光朦胧的玻璃窗。 “今晚月色不错,想看看月亮吗?”他的温柔嗓音从电话里传来,“不过外头风寒露重,你也可以早点休息。” 钟意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她拉开窗帘,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玻璃窗。 月色是如此皎洁清朗。 有人身姿挺拔站在楼下,指尖垂着根烟,仰头望她,眉眼漆黑又倦懒。 但他微微一笑,风光掩过眼前灿烂银辉。 第 83 章 。 原本不想这么快见面, 可周聿白领带松散,臂弯着她。 亮晶晶的眼眸浮动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光彩。 周聿白趁她愣怔,先俯身过来吻她。 室内温暖, 她穿软薄的吊带睡裙, 被他身上沾的凉意激得肌肤发颤, 又被男人温热的掌心捂着。 柔软冰冷的薄唇啄着玫瑰色的唇瓣, 缠绕着清淡的烟草味。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你说呢?”钟意退后一步, 平息细细喘息, 湿润红唇抿着,“本来都睡了。” 本来都睡了。 他偏不让她如意,电话微信骚扰不停, 人就在楼下等着。 周聿白眉眼带笑:“我正好路过,顺便想看看你。” 钟意别过脸, 冷冷淡淡地“哦”了一声。 周聿白没接话,屋子突然静下来。 他散漫倚着桌角,看着她, 幽幽淡淡地冒出一句话:“灯照着, 脸有点红。” 钟意正站在灯光下,素颜的皮肤有种晶莹剔透的质感。 “没有。” 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手背贴贴脸颊,温温凉凉的温度, 哪里脸红了。 “一直都是这样。”他薄唇勾起,“拍过那么多场吻戏,可偏偏接吻的时候不会换气, 每次都把自己憋得面红耳赤,连眼睛都闷红了,要是多亲一会就开始喘气, 呼吸都乱了,眼神也是迷糊的……但我觉得这样很可爱,从来没跟你说过。” 清润又暧昧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尬得让钟意头皮发麻。 血色上涌,脸颊堵得通红:“我,我才没有!!!” 她戒备地抿着唇瞪他。 手足无措,眼神慌张的模样太可爱了。 周聿白注视着她,那双幽深眼眸的亮光缓缓流淌。 他粲然一笑,捞起椅背的大衣,临走前在她发间啄了下:“晚安,不打搅你休息。” 大门“咚”地关上。 这人不请自来,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又自觉地离开。 他故意的。 结果是钟意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窗外的弯月渐渐西移,洒下一方浅浅光辉在床头。 钟意被月色照得晃眼,翻了个身,手指搭着另外一只空荡荡的枕头。 “我才没有呢。” 她轻声说,把脑袋蹭过去,手指摩挲着枕角的绣花,慢慢闭上了眼。 * 就因为这事,钟意有脾气了。 她拖拖拉拉不肯见周聿白,不是和温莎莎夏璇去泡吧吃饭,就是跟钟心和枝枝视频聊天,要么泡在工作室改稿做设计。 等到周聿白终于有机会来敲门,却发现钟意不在家。 “有个好消息,前阵子我有个系列作品拿了A’Design Award奖。”钟意在电话里的嗓音万分雀跃,“我的品牌被邀请作为配饰合作方参加米兰时装走秀,本人亲自出席,没有办法奉陪。” “你的意思是……我提前结束出差,紧赶慢赶回北城。”他阴恻恻笑出来,“钟意,你故意放我鸽子?” “没有办法哦,临时决定,我马上要登机了,拜拜。” 钟意挂断电话,登上了去米兰的航班。 真的是按捺了很久的好消息。 她都快忘记了以前拍戏时角色爆红的心态,是高兴雀跃还是沉稳谨慎,总之那时候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倒不如现在这样轻松愉快,工作也变成了种纯粹的享受。 对于钟意来说。 除了工作之外的行程,米兰超级好逛。 这里的买手店可以找到各种风格的商品,特别是vintage,从衣服配饰到家居家具,还有设计商店和书店花廊。 不过意大利男人是个困恼。 钟意屡屡被人搭讪猛夸漂亮,无论在哪都能接收到wink,走在路上被硬塞到手里的玫瑰花吓了一大跳。 钟意搂着这枝玫瑰花回到酒店。 没想到在酒店大堂遇见某个男人的臭脸。 周聿白面无表情瞥着她手里的玫瑰花,嗓子眼里闷闷地哼了一声。 夏璇从李总助背后探出脑袋,扬手弱弱地打招呼:“hi,意意。” 钟意看着眼前这一行人,目瞪口呆。 “你们……怎么来了?” “周总临时改了行程,来欧洲谈合作项目。”夏璇在钟意身边咬耳朵,“我包庇隐瞒你的行程,被罚公务出差,刚在飞机上赶了五个小时的项目报告。” 甚至都没有给夏璇订酒店房间。 “意意,抱歉,晚上我能不能跟你挤一挤?”夏璇眨眼,“周总订了双房套间,我宁愿睡米兰的大街都不想跟他在一个屋檐下……要不你委屈一下,你去住套房?” 钟意眼睛滴溜转:“我给你订房间。” “拜托了,为闺蜜两肋插刀和高薪工作我都想要,反正是两个房间,你想睡哪睡哪,肯定比现在的房间住起来舒服。” 夏璇直接把钟意的行李送到了周聿白那。 周聿白私下在钟意面前倒没什么脾气,只是随手把那束玫瑰花扔进垃圾桶:“有好消息都不告诉我,自己跑到米兰来。” “造型师邀请我合作,我本来不想折腾,最后想想还是来了,反正也很久没有休息。”她里里外外收拾自己的行李。 周聿白拦住她的步伐,伸手一揽。 把她拖到自己怀里:“哪个作品拿了奖?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次走秀合作是什么系列?跟我好好讲讲。” 他眼眸分外认真沉静,没有一丝笑谑轻视的态度。 钟意想想也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跟他说话:“我之前做了一套珠宝,用的是颜色很秾艳的合成宝石,用了种挺少见的切割方法和物料组合……” “这次走秀,也是造型师通过我在英国念书的同学联系我,说很喜欢我的风格,说米兰有一场设计师的秀,问我能不能搭配出同风格的配饰,我就来了……” 她托着下巴,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周聿白安静地听她说完话,最后睨她:“很开心?” 钟意红唇翘起:“当然开心,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你当演员没有野心,现在自己做设计,以后想走商业路线还是个人独立设计的路线?”周聿白摸她的长发,“现在买手店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品牌呈现,早晚要自己品牌运作,有没有想法接受投资?我当你的独家投资人。” 钟意“啪”地拍开他的手:“你别管我,我自己能走到哪步,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他翻身把人压进沙发,英俊面孔埋进她的脖颈,“我不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是他这话说的好虚伪。 * 钟意在米兰的行程先紧着工作。 她和秀场造型师配合工作,要选出走秀LOOK和模特上身款式,秀场当天也是跟着在后台忙碌。 周聿白计划在米兰待两日,而后飞往德国谈项目。 等到德国项目谈判结束,再返回米兰。 只是在米兰的这几天着实让人不太愉快。 即便他在钟意身边,也时不时有男人全然无视他的存在,过来找钟意搭讪说一句:“I love you。” 意大利也有不少极品帅哥。 钟意有时候多瞄两眼,或者对着金发碧眼的年轻肉/体露出个羞涩含蓄的笑容。 转头就能看见周聿白那张不动声色的冷脸。 她端起咖啡杯,掩饰唇边的笑意。 那天在甜品店遇见个笑容甜甜的年轻男孩,捧着马卡龙追了钟意两条街。 气喘吁吁地问钟意从哪儿来,下一站要去哪儿,他打算明天辞职跟着钟意走,问钟意要个住址和联系方式。 钟意脸颊的笑意挡不住地荡漾开来,柔声柔气地跟甜品帅哥聊了几句。 旁边的男人脸色黑沉如锅底,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 钟意就是喜欢嘴甜的男生。 当时在英国念书,她dating过一位意大利男孩。 承蒙这位友人的陪伴,的确带给钟意不少愉的时光。 这次两人在社交软件上再次联系,告诉钟意他现在在佛罗伦萨,打算来米兰和钟意见一面,吃个饭聊聊天。 钟意只把这次见面当做朋友聚会。 她本来打算等周聿白去德国那几天再安排——以免节外生枝。 岂料周聿白无意听见钟意跟人打电话约见面时间。 周聿白真是给气笑了,那张俊脸岂止是冷若冰霜,简直已经凌厉黑化到把后槽牙崩碎的地步。 偏偏语气还维持着温和儒雅:“嗯?这安排真不错,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迫不及待跟前男友见面,反正我在德国鞭长莫及,你大可在高级餐厅跟人吃烛光晚餐,最后他送你回来,恋恋不舍交换个晚安吻,或者邀请上楼喝个咖啡也不是不可。” 钟意乜一眼他那张冰山脸,纠正他:“明明约的是吃午餐,他下午返回佛罗伦萨,我也还有其他工作。” 周聿白淡雅冷笑:“他也可以追你两条街,最后告诉你明天辞职跟你走,问你要个地址和联系方式。” 语气带着股郁郁不平的酸气。 钟意皱皱鼻子,叉腰犟嘴:“是你自己说的,我随时可以喊停,也可以找其他男人。” 她拗着精致下巴:“这是我的自由。” 没名没分的。 周聿白脸色蓦然一暗。 他抿唇不语,伸手扯拽衬衫,领口敞开,长腿一迈,走进了房间。 晚上睡在一起。 钟意只觉他落在脖颈的吻分外的粗暴炙热,深吮着在皮肤留下深刻的触感。 “混蛋。”她瑟缩着骂他,却被那强烈的吮吻惹得发颤。 钟意捧起他的脸,摸到他发红滚烫的耳珠。 “我的脸不好看吗?”他深深浅浅吻她,支起宽阔的肩膀笼在她身上罩出一片阴影。 他捉着她的手,触碰他蓄力紧绷的身体,薄薄的肌肉和细腻的皮肤,“这还不够?要不是我忍着,你都吃不完。” 卧室光线遮挡。 钟意脸红得更甚,心更燥动。 “我都从国内追到这儿,费尽心思挤出时间陪你,你还惦记着其他男人。”晶莹汗珠挂在他浓黑卷翘的睫尖,尖锐喉结在发红皮肤下滑动,语气带着可怜的味道,“钟意,你欺负我。” 睫尖的汗珠颤颤滴落在她皮肤。 嘶哑性感的声音像粗砺砂石,滚过钟意的耳膜。 钟意禁不住颤抖,又好像要融化。 “没有啦。”她搂着他的脖颈,柔声道,“只是普通朋友吃个饭而已。” 第 84 章 钟意再三强调, 她有—和一个英俊风趣又有交情的男同学见面,何况只是单纯的聊天叙旧。 边抽烟,意兴阑珊看钟意坐在化妆镜前。 其他女人约会吃饭聊天?”他貌似随意问她, “你介不介意?” “不介意, 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 她蹙着秀眉往脖颈痕迹上涂粉底。 无论是叶绾绾也好, 还是唐柠或者其他女人。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资格说什么。 什么都不说, 走的时候也容易些, 至少不会拖泥带水, 也能干脆利落。 周聿白垂着狭长的眼,漆黑睫毛掩住眸底翻滚的暗色,这暗色转瞬即逝, 再抬眼又是一派清朗。 “玩得开心。”他走过来吻她。 薄唇落在她脖颈的鲜明印记上,他轻嘬了口, 大度道,“我帮你们订餐厅,好好享受和朋友的聚会。” 满街的意大利男人都能为调情辞职。 但周聿白把正事摆在第一位。 他把夏璇留在米兰陪钟意, 早早带着李总助去了德国谈项目。 “有没有觉得周总很有涵养?”夏璇说起了boss的好话, “他居然还安排司机去接人耶,还怕你忙不过来特意给我放假, 怎么会有这么绅士大度的男人,之前你跟蓝郁那样, 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蓝郁半点不好,还帮着撤热搜,他对你身边的男人都还蛮好的。” 人倒是光风霁月地走了。 钟意手指掩饰性地抚着高领衫下的吻痕:“他就擅长这样。” * 和这位意大利同学的见面在第二日中午。 酒店安排司机送钟意去火车站, 两人在站台见面拥抱——旁边还站着当观光客的夏璇。 男同学依旧热情洋溢地赞美钟意可爱迷人。 湛蓝发亮的眼睛看向夏璇,又是一番溢美之词。 午餐订在米兰一家久负盛名的老餐厅,特意留了很好的位置。 夏璇本来不想当电灯泡。 奈何这是老板的要求, 谁知道米兰的治安如何,女孩子最好不要一个人出行。 再者钟意这位朋友实在是太帅——并不是说自己老板不够英俊的意思,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东方男人和金发碧眼清澈灿烂的西方美男都很值得欣赏。 何况钟意和意大利男生压根不介意多一个朋友。 好端端的两人见面变成了三人行。 午餐当然吃得很愉快。 浪漫幽静的环境和精致餐具,地中海风味的美味食物,牡蛎、迷迭香和带海葵的意大利面以及各种口味的甜品冰激凌。 手机有消息进来。 周聿白问她:【米兰的午餐合心意吗?】 钟意:【很棒。】 随之而来的是一张照片晒德式工作餐——干净的盘子装着干净的土豆、薯条和鱼排。 旁边还搁着钢笔和一叠厚厚的文件。 钟意差点笑出来。 午餐后还有点空闲时间。 米兰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午后阳光灿烂,大家又找了个咖啡店,坐在户外花园慢悠悠喝杯咖啡。 可以聊很多东西,生活、工作、艺术、未来和旅行。 只是钟意有点心不在焉。 夏璇倒是和这位意大利男生越聊越开心。 不远处。 有一群鸽子哗啦从屋顶落在地面,钟意兴起,捏着一小块可颂面走过去喂鸽子。 只是她弯腰洒下面包屑,似乎听到有人鼓掌,而后乐声自街角飘荡过来。 曲调有点耳熟。 钟意循着声音走过去。 艳丽玫瑰花围绕,花束中央摆着架钢琴,有人在弹奏曲目。 旁边三三两两的路人或站或坐,静静地聆听钢琴曲。 是记忆里的那首——《夏日最后的玫瑰》。 时至现在,钟意已经能完全记住这首琴曲,缠绵悱恻的婉转音调和幽怨如泣的低诉。 “夏日最后的玫瑰,所有的鲜花都已凋零。 没有半个玫瑰花苞能分担她的忧愁。 从闪亮的戒指上,宝石掉落了……” 弹琴的男人白衫黑裤,面容暖白而眉眼漆黑,有着双漂亮柔韧的手,修长手指在琴键翻飞, 他眼眸低垂,全神贯注地弹奏着这首曲子。 音乐声缓缓流淌。 旋律越来越流畅悠扬,那些轻巧的音符就好似跳跃在心尖,萦绕着勾起心底的回忆。 钟意记得那时候。 那戛然停住的半支小提琴曲。 他吝于将琴曲弹奏完整,甚至都没有告诉她这个曲子的名字。 后来再听见。 这支惆怅的曲子就变成了他。 现在…… 他把这支曲子补完了。 钟意眼里泪光闪闪。 如果没有后来,那些戛然而止的哀怨和咏叹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她一直会记得那个男人。 把他留在夏日最后的一支玫瑰花里,让它枯萎而永存。 周聿白抬眸望向她。 深沉清雅的眼里映着她清丽怔忪的面容——她有玫瑰的容颜和嘴唇。 夏日最后的玫瑰。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起身走向她。 她含着眼泪:“你怎么在这儿?” 他捻起一支玫瑰花,递到她面前:“我看过你这次带来的走秀的首饰,有一套封在宝石里的枯萎玫瑰花,突然想起来这首曲子……可事实上,即便是冬天,玫瑰花也从不凋谢。” “柏林到米兰的航班只要两个小时,赶不上和喜欢的人吃午餐,那起码应该赶上晚餐。” 钟意抽抽发酸的鼻子。 长睫碾碎泪花,抿起唇露出浅浅梨涡的笑意。 接过了他手中的玫瑰花。 周聿白展眉一笑,向她张开手臂。 她主动伸手,回抱住他。 在玫瑰花丛中相拥。 最后夏璇把钟意的意大利同学送到车站。 去佛罗伦萨的火车即将开动,但是金发碧眼的帅哥迟迟不肯上车。 夏璇替他着急:“你还不走吗?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帅哥红着脸:“夏小姐,请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意大利吗?我回佛罗伦萨辞职,能不能跟着你去下一站旅行,甚至回中国?” “啊????!!!”夏璇惊得天打五雷轰。 “我和钟意虽然dating过几次,但我知道她心底喜欢别人,不喜欢我,我们的关系非常友谊。” 夏璇:“……SOS……” * 实话说,钟意这天晚上过得非常开心。 在鲜花食物咖啡冰激凌和红酒的轮番抚慰下,最后她回房间时已经是醺醺然带着醉意。 浴室温暖的水汽和氤氲升腾的水雾,背后冰冷的瓷砖和面前炙热的胸膛, 黄铜花洒喷洒的水珠溅落在柔软泛红的肌肤,完全不需要克制的呻/吟和哭泣,都让这个夜晚多了几分疯狂。 最后钟意困倦地趴在床头。 任由骨节分明的手指和嗡嗡作响的吹风机拂过湿发。 周聿白看她潮热醺醉又懒洋洋餍足的娇靥。 她今天舒服了。 “我跟哪个女人在一起约会吃饭聊天你不介意?”他轻声问她。 钟意闭着鸦睫,轻轻哼了一声。 毫不留情地把脸扭向另外一侧。 “我跟叶绾绾在一起?”他试探着问,尽量不吵醒她的逆反心,“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每次笑得脸都僵了。”钟意嘟囔,“恨不得瞬间消失,跑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看见你的脸。” “那唐柠呢?” 钟意嗓音微忿:“我真傻,她真该死,你这个混蛋。” “跟我相亲的女人呢?” “随便吧,我也不在乎。” “那叶蓁蓁呢?” “你爱她是理所应当,不爱她真是可惜。”钟意把脸埋进柔软被子,“可惜她英年早逝。” 周聿白抚摸她半干不湿的长发。 像捋着鸟儿的翅膀。 钟意在米兰的工作结束。 周聿白带着两个秘书,夏璇再拖着钟意,顺便在意大利休了个假。 从意大利最北边的阿尔卑斯山下小镇,再从罗马到阿马尔菲海岸,托斯卡纳的田园风光和威斯尼水上城市——就是没去佛罗伦萨。 最后又从米兰飞回了北城。 * 这次出国,李总助跟在周聿白身后。 是一步步眼瞧着钟意对自家老板的态度温柔了几分。 倒是夏璇一直托着下巴发呆。 李总助轻声咳了一句,转了份报告到她邮箱,正色道:“度假结束,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来。” 夏璇“啧”地回味了下。 公司这群男人啊,没意思…… 飞机落地北城。 李总助和夏璇各回各家。 周聿白……自然是跟着钟意回家。 只是不待钟意解锁开门。 大门出其不意从内推开一条缝,枝枝的小脑袋探出来,开心道:“姨姨。” ——钟心和枝枝回到了北城。 周聿白脸色瞬间灰败。 钟意高高兴兴搂住枝枝:“小宝贝,姨姨给你带了玩具和巧克力。” 钟心戴着围裙,也柔柔笑着迎出来:“回来了,我在做饭,饿不饿?” 特意看了周聿白一眼,很含蓄地点头:“周先生。” 周聿白勉强维持着脸色,冲着钟心微笑。 又给钟意使眼色。 钟意挠挠脸:“丁骞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在我家表现挺好,爸妈的气也消得差不多,我让姐姐回来帮我。姐姐和枝枝还是住在我这,你……” 家里住不下,也不太方便。 他当然只能回去。 周聿白只能走。 只是脸色不那么好看—— 楼下刚好遇见丁骞。 丁骞一身飒爽黑衣,只是手里拎着几个大号的超市购物袋,牵着两个彩色气球。 身上锋利气质平和了不少。 他在汀溪这阵子都泡在钟家。 丁骞本来也不是能说会道的性格,只能埋头苦干,无论刮风下雨,包揽家里的洗衣做饭买菜杂活,干完活立马就走绝不上桌吃饭,忙完再去给钟妈妈的糖水店拖地洗碗帮忙,再就是陪枝枝和钟心。 钟爸爸钟妈妈观察了这么久,最后也是叹着气接纳他。 因为丁骞,钟心更不想呆在汀溪。 和父母商量之后,又带着枝枝回到了北城。 周聿白下巴微抬,示意楼上:“还没搞定?” 丁骞浓眉微敛,冷峻面容也有几分无奈:“罪总要一点点的赎,哪有那么快接纳的……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赎罪没关系。 现在姐妹俩住在一起,连门都进不了。 周聿白轻轻叹了口气。 他直接开口:“丁骞,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老婆和你女儿接走?” 丁骞抿唇:“这也由不得我。” “上次不是给钟心和枝枝在北城买了套房子吗?”周聿白问,“她们不喜欢?” “钟心不肯住。”丁骞迟疑道,“也不肯跟我住在一起。” “你伤都好了?”周聿白颇有深意地扫他一眼。 “早就好了。” 丁骞看起来就是怎么折腾都能好得很快的体格。 周聿白拢着打火机,低头点了根烟。 拧着眉心,幽幽地抽了一口。 第 85 章 钟意从米兰回国后, 因着获得A’Des消息在圈内公开,随之而来买手店的合作邀请。 她还是想把时间花在设计上,并不打算出来面对大众的视线, 倒的工作室。 另外运营品牌, 对接诸多日常事务。 钟打理这些杂事。 二来……她和丁骞的经历也并不适合留在汀溪。 如今丁骞在钟心面前, 浑身铮铮铁骨都跪成了豆腐渣。 对枝枝更是, 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陪在身边, 含在嘴里怕化了, 捧在手里怕碎了。 在钟心和钟意忙着规划和整理工作室的时候,丁骞主动包揽了接送枝枝上下学和做饭陪玩的差事。 父女俩的感情升温极快。 枝枝现在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自己也有爸爸了,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牵着爸爸妈妈出门散步。 每天夜晚散完步, 丁骞眼巴巴地目送钟心和枝枝上楼。 钟心牵着枝枝上楼,总能感觉身后男人的目光将她从头缠绕到脚, 密不透风,炙烫灼人。 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甚至下意识开始颤抖、瑟缩、身体发软,心跳如擂鼓。 钟心明白这道目光的深意。 他俯近的醇烈呼吸就足够让她脸颊通红, 粗砺的手指碰到她的身体就能让她失态。 更别提他把她摁在无人之处, 一个浅尝辄止却几乎要把她拆骨入腹的吻…… 钟心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只是本能地躲着,躲过一天两天, 躲到无处可躲的那天为止…… * 丁骞到北城之后,也在公开场合见了周聿白。 当两个高大挺拔、气质出众的男人齐刷刷站在幼儿园接枝枝, 幼儿园门口轰动了。 两个男人把枝枝带到天恒集团的顶楼办公室玩耍,整个天恒集团都轰动了。 楼下咖啡厅送奶油小蛋糕和热巧克力牛奶到董事长办公室之后。 所有楼层都在窃窃私语。 “那个漂亮的小女孩是谁啊?” “咱们周总的私生女吗?” “什么私生女,你们知不知道周总以前在国外有个未婚妻, 后来这个未婚妻悄悄去世了,会不会是难产啊?这么算起来好像时间也差不多耶……” “你的意思是——周总伤心欲绝,从此之后这个女儿就像他心头一道不忍目睹的疤痕, 怀着又爱又痛的心情冷眼看着女儿长大,直到一句爸爸唤醒了父爱,周总前阵子不是出国了吗,就是这个时候,他含泪把女儿接回国。” “姐们,你这脑补……绝绝子。” “豪门就是不一样,戏真的超多耶。” 夏璇眉开眼笑敲着键盘给钟意发消息:“知道吗?枝枝已经荣升周氏小公主,集团第一顺位接班人。” 钟意:“……” 钟心:“?????” 钟意给周聿白打电话:“怎么回事?” “让丁骞熟悉一下公司,也带枝枝过来玩一会。”他在电话那段慢悠悠道,淡淡的语气颇为骄傲,“她还挺喜欢我这儿,办公室女职员都在逗她玩。” 钟意抚额叹气:“你别胡闹,我现在过去接枝枝。” “不急,你忙自己的。”周聿白怡然自得坐着,“我今晚在公司加班,办公室有玩具有茶歇,够枝枝玩整晚乐不思蜀。” 钟意赶到天恒集团,恰好就是下班时间。 李总助亲自等候迎接她上楼,正撞见公司员工陆续走出大楼。 “慢着……你们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位……有点眼熟?” “好像有一点点像一个女明星……几年前和蓝郁演过电视的,叫什么来着,后来就再也没在电视上看见她的那个。” “跟下午周总带来的那个小女孩更像吧……” 几个员工交换一下眼神,眼里满是八卦惊叹之色。 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一应俱全,沙发上堆满了玩具。 周聿白膝头平摊着本故事书,腰背微弓,嗓音温润地给枝枝讲故事。 枝枝小手撑着下巴,认真安静地听着。 钟意下意识站在办公室门口驻足。 生怕打搅了这个场面。 李总助小声多嘴:“周总对小朋友很有耐心,以后应该是个好爸爸。” 钟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只是丁骞不在这儿。 “丁骞呢?”钟意走过去陪枝枝。 “他去找你姐。”周聿白从故事书切换到办公桌上的财务报表,和颜悦色,“先陪我坐会,晚上吃什么?带枝枝去家庭餐厅?” “不用,我跟我姐……”钟意猛然扼住话题。 周聿白唇角微掀,投来个意味不明的清淡微笑。 “丁骞他……”钟意语结。 “他俩想什么我不知道。”周聿白挑眉,“只是我向来乐见好事发生。” 丁骞这个晚上穿得英俊潇洒。 买了电影票,准备了玫瑰花,订了烛光晚餐。 钟意和枝枝陪着周聿白加班。 她第一次认真看他伏案工作的模样。 这个时间点的额外工作已经足够让人疲乏,办公室的温度也让人昏昏欲睡。 他这会的穿着不甚正式——领带已经松散,衬衫挽到手肘,身姿抵着椅弯,颇有些懒散的搭着腿。 挺括又合衬的白衬衫下微微浮现柔韧又流畅的肩背线条,手臂搁在办公桌上,指尖捏着手中的报告,间或抬手敲一下键盘。 从钟意这个角度望过去。 只觉他全神投入的专注软化了侧脸线条,使之柔和清晰,眉宇间的思考斟酌又衬得锋芒毕露,偏偏周身又有温润如玉的气质。 记得好久好久以前。 他们那时候大概是初见,他那时候还是天恒的小周总。 在应酬的场合,他就有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带着锋芒的漆黑眉眼,滴水不露的和气,和觥筹交错间不经意流露的矜傲。 钟意坐在他身边。 小心翼翼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只怕被他那双眼睛看透、看穿,看到她隐秘的心思和浅薄的阅历。 “看什么这么专注?”他含笑走过来,在她面前弯腰,平视钟意走神的眼睛,“入迷了吗?” “没有。”钟意撇过微红的脸。 本来应该有个吻。 只是枝枝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在旁看着,钟意微窘跳下沙发:“走吧。” 两人不是第一次带孩子。 只是吃完饭后,枝枝已经在车上睡着,司机默不作声开着车回大平层。 半途被钟意察觉:“我和枝枝回家。” 周聿白不让司机掉头:“钟心和丁骞今晚还不知什么状况。” “我姐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惦记枝枝。”钟意脸颊鼓鼓,知道他心底打什么主意,“我也要回家。” 周聿白:“我跟你回家。” “不行。”钟意重重在周聿白手臂捏了一把,“你不许出现。” 电话铃响。 正好是钟心打电话给钟意——她自己在家。 丁骞今晚跟钟心过两人世界。 情话说了,电影看了,烛光晚餐吃了,手也牵了,吻也接了。 最后丁骞求婚了。 钟心跑了。 最后车子还是掉头往钟意家去。 进了小区,钟心出来抱枝枝。 丁骞还在楼下蹲着呢。 高大身形沉默如山。 周聿白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伸手捏捏眉心:“丁骞,餐厅楼上就是蜜月套房,你俩孩子都六岁了,到底行不行?” 丁骞脸色灰败得可以。 忘记十几岁那会的轻佻浮浪,也可能是很多年都没正儿八经面对过女生。 丁骞又怀着满腔愧疚,导致发挥失误。 周聿白仰头:“你从三楼摔下来会怎么样?” “都可以,能死,也能毫发无损。”丁骞抿唇,“但我不想再受伤……只会让她伤心难过。” “旧疾复发呢?” “没事。” “感冒发烧总会吧?”周聿白抽烟,伸手掸掸烟灰,“现在天冷了,这个总容易。” “没伤不行。我在冬天的雪山里潜伏了三天,也是毫发无损安然无恙。”丁骞冷静一瞥,“周总很有经验?” 周聿白冷笑了声。 叼着烟,脸色冷清倨傲得可怕。 周聿白仔细想了想,最后无奈道:“那就去动个整形手术吧,把你身上的伤疤消一下,也保险些。” 丁骞半晌无语,最后点头:“也行。” * 钟心没想到。 那天晚上她惊慌失措拒绝丁骞,后来丁骞说去办点事,悄然消失了数日。 还是钟意从周聿白那里得知丁骞在医院。 钟心吓得惊慌失措,打电话给丁骞,听见他轻松沙哑的声音才平静下来。 “我把身上那些枪伤刀疤剔掉了。”丁骞说,“总不能一辈子遮遮掩掩,这些伤疤也最好消失掉。” 钟心看过丁骞身上的疤。 知道那些触目惊心的新旧伤口,每一道疤都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你身边有没有人照顾?”钟心问他。 丁骞柔声道:“没有,你……要来吗?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肤手术,我已经出院,在家里休养。” 钟心毫无迟疑地去见了丁骞。 那个房子——他住在给钟心和枝枝买的房子里,那么大的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 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样……能生活吗?”钟心不敢置信地打量四下。 “习惯了,有个能睡觉的床,能坐的椅子就很好了。”丁骞身上缠满绷带,麻利收拾椅子上的药品杂物,给她腾个能坐的地方,“以前只要有个安心睡觉的地方,不管是山洞还是桥洞树上都行,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语气平静,听在钟心耳里却有如刀割:“既然已经回来了,至少也应该有桌子,有沙发,有电视,有厨房,有热水,有暖和的被子……” “等你和枝枝……”丁骞勉强笑笑,“你们喜欢什么,我全都买下来。” 钟心潸然泪下:“丁骞。” “人走错了一步,就好像错了一辈子,想回来,又不敢回来,想抱你,又怕玷污了你。”丁骞伸手逝去她的眼泪,“不想你哭,却还是让你流了这么多年的眼泪,这是我一辈子的悔恨。” “别说了。”钟心无法抑制地拥抱眼前的男人。 丁骞揽臂拥住她,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心心,给我一个机会吧。” 第 86 章 。 她跟钟那儿, 也打电话告诉了父母要跟丁骞同住。 说出这个决定之后, 她目光闪闪,但唇角挂着柔和十几年了, 大概也想过几千遍——那天晚上送给他的那碗糖水的好的时候可以义无反顾地去找他, 也可以不顾一切地生下枝枝, 想, 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拥有幸福……现在想着, 都已经这样了, 就让过去彻底结束吧,他已经不是丁骞, 钟意轻轻叹了口气, 抱了抱自己的姐姐:“姐,你的眼泪结束了吗?” “结束了。”钟心收回泪意, 温柔地捋了捋妹妹的肩膀,“意意,一直想认真说句谢谢你……谢谢你帮我瞒着真相, 也谢谢你对家里和对枝枝的照顾, 谢谢你把我带到北城来,也谢谢你对丁骞的帮助……” “应该的, 我们是一家人。” 钟心握着她的肩膀,眼里笑意闪动:“意意, 那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 “前几天我收拾浴室,在柜子里找到一个剃须刀,还有厨房的咖啡机和红酒, 冰箱里的气泡水,鞋柜里新的男士拖鞋……” 钟意直勾勾盯着钟意:“你和周总是怎么回事?之前丁骞在医院,你俩见面就好像不认识一样, 可在汀溪家里,他又说是你的朋友,对爸妈态度也很亲切,你和他一起从米兰回来,你和他还带着枝枝一起玩……丁骞又跟周先生有关系……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 钟意知道迟早瞒不下去,睫毛扇动:“丁骞没跟你说什么吗?” “丁骞嘴严。”钟心道,“他从来不会随便说话。” “几年前在巴黎,我和周聿白同时遇见了丁骞,他也正是因为这次认识了丁骞。”钟意抿着唇,“那时候我陪着周聿白去巴黎度假,我是他……不能称之为女朋友的那种……女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和爸妈,因为怕你们觉得耻辱,我在娱乐圈那几年,基本是依附着他生活。” 钟意坦然地把事情说了。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我们结束了,我去了英国念书。只是回北城又遇见了他,有些感情还放不下,我们又……你可以理解,很多发生的事情,包括丁骞回来,至少在他口中说出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 钟意把最后一句话咬得很重。 钟心并无讶然之色。 她的人生比钟意更偏轨。 “周聿白是爱你的吧。”钟心缄默片刻,而后道,“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家里呢?还是……你们俩会有我们期待的好消息?” “他也许很爱我,也许为我做了很多,也许……”钟意深深吸了口气,“可我也爱他,却做不到他那样从容。” 钟意眼神黯然,陷入了沉思和迷茫,“他拥有的东西太多,连爱都很容易,我有时候觉得他何必如此,有时候又觉得他煞费苦心,或者又是我太自私,总是不想那么快投降……于他而言是收放自如,对我来说就是孤注一掷。” 也许并不想承认。 赵家花园里两人毫无交流的一瞥只是粒种子,她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缠住他才开始萌芽,往后再至两个人各有心机的虚情假意,曲终局散时掺杂的半真半假。 那时候清楚又浅薄地浮出了很多次爱,但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对方也未必当真。 等到后来重逢,痴男怨女的纠缠伴随着身边人事的起起伏伏,再想得到一声盖章定论的爱就很难。 因为爱早就出现过,只有付出更多,才能盖过以前的光辉。 * 钟心带着枝枝搬去和丁骞同住。 钟意帮着收拾东西,过去帮忙布置新家——这才发现丁骞买的房子离以前住的那套大平层好近。 不用说。 当然是周聿白的手笔。 周聿白也跟着过来。 眼瞅着这房子空荡荡的,所有的家具都要一点点添置。 他直接请来了家居公司,当天服务公司送货上门,直接把新家进度拉满。 丁骞这边皆大欢喜。 钟意家里也终于有了私人空间。 “要不要搬回你以前住的家?”他好似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住在那边,想见你姐和枝枝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住这边开车也要一个小时,怕是只有周末才方便见面。” 钟意能说什么? 她撑着下巴:“你闹成这样,周家和你母亲知道吗?” “知道。”他轻描淡写。 他不禁——公司关于他的八卦传闻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不用周聿白开口,周家和梁凤鸣知道,就连美国的叶家也很快知晓。 叶绾绾猜了个准,抢过父母的电话,快言快语问:“让我猜猜,女主角是不是钟意?” 周聿白说是。 “聿白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爱她的?”叶绾绾很好奇,毕竟他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认过,“结束之前还是之后呢?” “一见钟情。”他淡声道,“之前爱得少一些,之后爱得更多。” 叶绾绾拉长声调:“那……一切世俗意义的适合和匹配呢?” 周聿白想了想,认真道:“很合适。我已经够世俗,而她是我的意义,非常配。” 叶绾绾在电话里噗嗤笑了声:“现在觉得你跟我姐挺像的,祝你幸福啊,前姐夫。” 这个“前”字咬得格外重。 叶家父母接过电话:“绾绾就知道瞎说,聿白你别往心上去。” “绾绾说的很有道理。”周聿白笑言。 两边又寒暄了几句。 叶家祝福周聿白找到意中人,周聿白说不管如何,依旧把叶家父母当成亲人对待。 “你小时候就在叶家长大,又和蓁蓁感情深厚,早就是都是一家人,我也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叶父道,“下次带钟小姐来美国,请一定到家里来小住几日,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周聿白说好。 * 钟意没搬到大平层去。 这也无妨,反正周聿白可以住在她那儿。 房子小有房子小的好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随意一瞥就能看见她。 挤挤挨挨,做什么都方便。 钟意前阵子煮糖水时不小心把冰糖撒在了流利台上。 窗外的阳光撒进来,她捻起一颗颗冰糖,对着日光琢磨了好久。 这阵子她挖空心思到处找类冰糖形态的天然宝石。 周聿白以前送给她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 可钟意后来大部分做的不是高级商业珠宝。 而是更偏艺术形态的首饰设计,在材质之上,其实有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 “你送的那些当然很美,但前提是它有足够级别的商业价值,你才会对它另眼相看,如果它是一颗漂亮的鹅卵石,你早就将它一脚踹开了。”钟意坐在太阳下挑选宝石的色泽和形态,“可对于这些石头而言,它们只是单纯的石头,没有贵贱之分,一颗天然钻石和一颗琉璃石本质都是一样。” 周聿白问:“所以之前你在收下我的礼物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钟意秀眉高挑:“好多钱——这都是我以后的分手费。” 周聿白忍俊不禁。 看着她那张神色飞扬的脸,伸手在她白皙细腻的脸颊捏了一把。 钟意蹙眉,“啪”地把他的手打掉:“你明天别来了。” “不来也行。”周聿白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语气清淡,“正好方便,我去丁骞家坐坐。” 钟意努着嘴。 她住得远远的,每次去看钟心和枝枝都要路过以前住的地方,心里也挺不对劲。 周聿白站在她身边,想了想:“ 我母亲说要见你一面。” 钟意指尖顿住:“这又何必呢。” “我不知道她会和你说什么……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周聿白道,“没有人可以勉强你。” “我可以见。” 钟意沉思片刻,坦然道:“梁女士是一位很值得钦佩的人。” 梁凤鸣和钟意的见面在一家私人咖啡馆里。 周聿白陪同钟意一起去,最后被钟意拦在了外面。 梁凤鸣从看见钟意的那一刻。 目光就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极苛刻的打量,从头到脚,似乎要把钟意看穿。 以前钟意还觉得有点怯。 现在似乎能更从容些,即便心底冒出一丝转身要走的想法,最后还是笃然地走到了梁凤鸣眼前。 梁凤鸣收回审视目光,目光变软,语气变得和煦:“钟小姐。” 钟意开口称呼她为梁女士。 “请坐。” “谢谢。” 两人面对面喝了一杯咖啡。 骨瓷杯搁在托盘,发出清脆轻微的声响。 “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公司合作的一次品牌晚宴上,你穿了一条设计独特的裙子,招揽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梁凤鸣坦然道,“每个人的行事都带着个人主见,当然也包括独爱和偏颇,当时韵诗在我身边,我对你的印象并不是太好。” “看出来了。”钟意微笑,“您的目光恰如您的风格,很直接。” “是,我性格是直了些,这些年也没改多少。”梁凤鸣也笑笑,“你应该也了解,我跟聿白他父亲十几年闹得鸡飞狗跳,后来自己又奔波创业,没有这个脾气,我走不到现在。” “上次在周家,我才你对你有些改观,不管是因为你帮了聿白也好,还是你站在自己立场说的那些话……是个干脆利落的姑娘,要是一直待在娱乐圈,怎么着也比那个叫唐柠的朋友强,能在这种环境熏陶下静下心来转做设计,也让人刮目相看。” “谢谢您的夸奖。” “这次和你见面,主要是有一件委托设计。”梁凤鸣拿出一个首饰盒,心平气和道,“你是设计师,我这里有条旧宝石项链,因为款式不够喜欢,已经闲置了好些年,你帮我改改款,不拘什么,合我心意就行。” 盒子推在钟意面前,似乎不容拒绝。 钟意仔细端详项链—— 是根色彩繁丽的彩宝项链,蓝宝石祖母绿紫水晶碎钻石,富丽奢华,流光溢彩。 梁凤鸣找她来就是为这事。 再没有其他说辞。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钟意沉了沉气息,接受了这份委托。 周聿白眉棱微拧,寸步不离地站在外头抽烟,阒黑幽静的眼淡漠睨着眼前的盆栽花卉。 看见梁凤鸣和钟意出来,他狭长微翘的眼一掀。 先打量钟意脸上的神情。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笃定梁凤鸣不会对钟意恶言相向。 只是钟意是个变数。 梁凤鸣拍拍儿子的肩膀:“天恒的事情我不插手,只是你也别放纵底下的人太过,董事会那些人该管就管,你年纪轻,稍一放松,那些叔伯就踩到肩膀上倚老卖老。” “我知道。”周聿白回道。 钟意虽然接了梁凤鸣的委托设计。 其实有好些天没见周聿白——只是觉得心烦。 情绪烦躁到最顶峰。 周聿白拿了钟心手中的家门钥匙,晚上自己擅自过来。 她很不高兴地冷脸相对,懒得出声搭理他。 使出小性子把家里闹得乒乒乓乓。 周聿白把她摁在床上。 她张嘴咬他,把他肩膀胸膛咬出一个个牙印。 又痛又爽,纠缠在一起,这天做的倒是酣畅淋漓、筋疲力尽。 钟意缓过那阵劲,坐在床上,伸手把凌乱微湿的长发往后捋:“我们就这样不行吗?” “当然可以。”他亲吻她湿漉的鬓角,温柔安慰,“你说了算。” 钟意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只是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来,面对梁凤鸣的那条项链,废寝忘食画了好多设计稿。 不过梁凤鸣是她见过最挑剔的顾客。 与其说是吹毛求疵,不如说极端严苛和精益求精更恰当。 钟意画的每一个设计思路都能被她一针见血挑出毛病。 不是造型、就是配色、材质和蕴意,甚至是镶嵌、釉彩、切合和工艺。 设计稿的驳回时间简直是随时随地。 早餐时间、中午午休、晚上临睡,甚至是深夜梦醒。 每一次对钟意都是沉重打击。 “我不需要各类珠宝的生硬拼凑,而是艺术的结合和底蕴。” “不是强硬掰出一个意境或者创意,而是真实寄托感情和融合。” “线条需要更生动,我不喜欢过多的累赘带来的视觉疲倦。” “……” 钟意绞尽脑汁,呕心沥血,翻阅无数的资料,也看了数不清的设计,找了无数灵感,前前后后改了六十多版设计稿。 每天睁开眼就是那串项链,闭上眼梦里还是设计和驳回信息。 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改到第八十版。 她把设计稿一扔,终于忍不住跟梁凤鸣吵起来。 第 87 章 最初钟意只是气得噼里啪啦按手机, 求过于严苛和不现实。 梁凤鸣直接电话驳回她:“根据现在的画稿展示,你的设计还没理念的融合,这样一来一回只是无效沟通, 你说。” 钟意捋起了袖子。 去了凤翊集团。 梁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那张凛然矜正的脸和周聿白有几分神似之处, 某些时刻极容易点燃人的怒火。 梁凤鸣看见钟意风风火火地进来。 一副伏案工作的形象——扎得利落清爽的丸子头, 宽松简单的白衬衫和背心裙。干净皎洁的脸。 那张生机勃勃面容, 所有情绪让人一眼望透。 “说说吧。”梁凤鸣慢条斯理推开工作, “钟小姐有什么高见?” “梁总, 您这是故意为难我。”钟意眼里闪着愤怒的光芒,毫不怯场地直视着梁凤鸣,“八十张设计稿, 每一次设计稿都是根据您的意见和想法来设计,即便已经完全贴合您的要求, 您又吹毛求疵地重新推翻之前所有的想法。如果您对我有任何不满,请直接告诉我,冲着我来, 而不是借着工作的名义来打压我的设计。” “八十次而已。”梁凤鸣笑道:“我刚成立凤翊集团的时候, 为了争取一个品牌的代理权,连续三年时间, 毫无间断地关注品牌的每一个动态,每个月都要搭飞机往返欧洲维护关系, 找遍了所有关系费了无数唇色,策划案一共做了几十个版本、改了上百次才顺利拿下代理权,你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珠宝委托案, 也只是根据我的要求改些细节设计,就已经这么不耐烦到怒气冲冲走到我的办公室来臆断我目的?” 钟意毫不示弱,横眉冷对:“如果的确是我的设计能力的问题, 那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我记录了您提出的所有要求和修改意见,完全有前后相悖之处。譬如交错相叠的线条已经符合灵动设计,您又觉得不够沉稳端庄,镶嵌不可避免要重新切割宝石的形态,您又要求保持原态不做更改,即要求爱德华风格的古典优雅又要中式古典的内蕴……” 她滔滔不绝,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 完全没给梁凤鸣留下回嘴的余地。 梁凤鸣挑眉。 看着钟意晶灿闪亮的眼眸和因为喋喋不休说话而泛红的脸颊,格外紧绷认真的神情和握紧的拳头。 “珠宝代表主人的品格和审美,也许是你根本达不到我的要求。”梁凤鸣态度和蔼,轻描淡写,“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各种设想也很正常。” “恕我直言,我认为您的想法过多。完美主义者并不是无限包括所有的想法,而是在某个特质里将它做到最好,仅凭着几颗宝石做不出完美乌托邦,也做不出繁花万千春花秋月,我很清楚自己的水准在哪里,反而是您强加了太多的要求和框架,自以为面面俱到与世无双,其实想要的只有哗众取宠的浮夸设计和毫无情感的生硬堆砌,即便是换个设计师,无论多有名,也永远无法满足您的要求。” 梁凤鸣看着她生动至极的脸:“你质疑我?” “每一件设计都只是针对个人,包括风格喜好与阅历内涵,浪费我的时间没关系,您根本没有想好自己想要什么——既想要高贵优雅华丽奢靡的元素,就无法再接纳现代简洁几何风格,即便有人真的能按您的要求做出来,最终摆在您面前,您还是不会觉得合心意,仍然觉得瑕疵。就如同您的人生已经经历过背叛,无论表面多么豁达从容,心底就永远不会再随意地相信和接纳一个人,您适应了自由又手握权利的生活,就不会再怜惜一个束缚又毫无价值的人。” 钟意完全是凭着本能说出这些话。 最后胸脯起伏地回视着梁凤鸣,沉沉地喘了口气。 她这噼里啪啦下雨似的一堆气话,梁凤鸣只是拧眉静静注视她不说话。 最后梁凤鸣拨了个电话出去,语气正经:“周聿白,你现在过来一趟。” 钟意收敛下巴,抿了下唇。 “让我儿子看看。”梁凤鸣笑道,“谁给的胆量,一个阅历尚浅的小女孩,也敢站在我的办公室,指责和质疑我的人生和思想。” 她这么说,钟意咽了下喉咙。 丝毫没有怯意地拗起了下巴。 周聿白很快就赶到了梁凤鸣这里。 只是蹙眉看着钟意——这阵子钟意忙得废寝忘食,两人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见面。 “瞧瞧,年纪挺小,脾气挺大。”梁凤鸣伸手指着钟意,笑道,“知不知道她刚才怎么站在我办公桌前,为了几张设计稿,哐哐地对我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这语气让钟意非常不爽。 “妈。”周聿白眉棱深拧,伸手去揽钟意,“您记得您答应过我什么?” “我可没有故意为难人。”梁凤鸣挑眉。 他张开双臂。 明显就是把她揽入怀中安抚的姿势。 钟意不吃这套。 她撇开冷脸,伸手“啪”地挥开周聿白的胳膊,昂首挺胸地转身往外走。 “钟意——” 周聿白踅身拦她。 “这世上找不出一件完美的东西来,连珠宝也不例外。”梁凤鸣在她身后开口,“我不需要一件完美的珠宝,不过看到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忍受我的苛刻拿出几十版设计稿,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钟意,我倒是很期待你的品牌有一天能走到巅峰,届时说不定换做我做几十版策划案,敲开你的办公室大门。” 钟意愕然顿住步伐。 “能做设计师的,起码要有足够的敏锐和洞察力才能拿出打动人的作品,相对来说,观众也能从作品里反观出设计师本人的性情和风格,我跟你拉锯了这么久,大概也能懂聿白的心,无论是做设计也好,还是做人也罢,既要包容,也要挑剔,更要坚守自己的信念。” “你做得很好,但还有一点不足。”梁凤鸣正色道,“跟人对峙的时候,气势要拿得稳,言语要更犀利,既要拿情感说话,也要附带理性数据,这样才能完全压倒对方,跟着你的思路走……聿白他性格有些像我,有时候端得太高,最容易在看不见的地方跌跟头,以后你起码也能帮他多看看。” “您……”钟意回头,言语艰涩,神色镇静。 周聿白倒是黑眸瞬亮,握住了钟意的手。 梁凤鸣看着眼前的一对年轻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这人有些毛病,自视过高又拿不起放不下。不然也不会委屈求全十几年又无法不顾一切,在感情和婚姻上,也说不出什么有经验的话来告诫晚辈,但我相信自己的儿子,他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总有些道理,日久见人心,慢慢来看就是。”梁凤鸣戴起眼镜:“闹了这么一顿,我后面还有个会,就不陪你们了。” 梁凤鸣迈出办公室,视线在钟意尚未回神的面上扫过。 踏实拍拍周聿白的肩膀:“你俩有空回香蜜湖吃饭,也应该一起回周家看看爷爷奶奶。” 周聿白笑意温和:“谢谢您。” 最后是周聿白牵着发呆的钟意走出了凤翊集团。 明晃晃的日光下。 钟意茫然地站着,仍然沉浸在刚才梁凤鸣的那些话中。 这算是……梁凤鸣对她的认可吗? “我的设计稿……”她欲言又止。 “我母亲的意思是让你随意发挥。”周聿白拨开她鬓边的碎发,“她都可以。” 钟意极倦怠地坐在车里,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最近很辛苦?”周聿白打量她,淡声道,“为什么不找我?我母亲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有时候态度过于苛刻了些,你不要我插手,也不让我过去,就打算自己扛着?” “只是工作而已。”钟意揉了揉眼睛。 她嘟囔了句:“怪不得说呢。有其子必有其母。”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能让人头疼。 周聿白笑了声。 “不过梁女士真的很厉害。”钟意又补了一句,“一个女人、一个商人、一个母亲,什么都做到了。” 周聿白道:“下次一起吃饭,可以把这句话说给她听,她会很高兴。” 钟意捏着太阳穴,皱起了眉头。 一副难以言语的神色。 * 周聿白这下是名正言顺住进了钟意家里。 周边邻居对这户人家也很好奇。 这房子以前钟意住得不多,邻居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还是她从英国回来后才常住到现在,后来又来了钟心和枝枝,再后来有丁骞,现在又有了周聿白。 招惹的目光越来越多。 周聿白换了新的沙发和地毯,升级了厨房衣帽间和办公桌。 唯有卧室无法升级,别提kingsize的大床——钟意誓死不肯换。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可那张一米八的大床睡两人实在有点拥挤。 更别提晚上那些提心吊胆的声音。 但周聿白根本不放过她,总是能逼着她一次次放低下限。 只有钟意忍得辛苦。 钟意有时候心里腹谤。 不知道这种贵公子能在平民之家熬过几日。 他这身形在浴室难免磕磕绊绊,坐在餐桌旁一双长腿无处可隔,厨房也容不下他的下厨。 更别提他那些龟毛又细致的生活品质和要求。 但周聿白住的怡然自得:“至少你每天早上都是在我怀里醒来,这算是意外收获。” “可我每天早上醒来都是腰酸背痛。”钟意忿忿不平往面包上抹果酱,“你能不能体谅下我第二天也有很多工作。” 周聿白点开新闻:“你也可以去住我那儿。” 钟意咬了口面包。 钟心和丁骞的生活已经安稳下来。 枝枝打电话告诉她,说是爸爸妈妈带她去拍了好多照片,家里摆出了很多相框,让姨姨去家里玩。 “好吧。”钟意道,“我要去看枝枝。” “丁骞也邀请了我,我猜他俩也许在考虑结婚。”周聿白抡起咖啡杯,正色道,“婚姻缔结之后,从法律意义上而言,你和钟心是亲属关系,我和丁骞亦是,咱们两人属于姻亲,如果有婚礼的话,我们应该是伴郎伴娘。” 钟意被一口咖啡呛得满面通红。 第 88 章 丁骞那边, 厨房弥漫的香气,井井有条的温馨布置,电视里喧闹的笑声, 服。 在明净澄蓝的天空下, 似乎 钟心变了模样。 昔日的忧郁轻愁已经抹去, 脸上泛着缱绻和恬静的柔光, 到来。 钟意看得出来, 姐姐现在的状态已经脚踏实地落下来。 周聿白和丁骞去了露台单独说话。 枝枝在拆钟意买的新玩具, 姐妹俩坐下喝糖水聊天。 “枝枝明年要念小学,我们最近在准备资料、申请学校。”钟心捧着杯子,眼神有几分羞涩, “报名资料需要父母的信息……我和丁骞打算去领证。” “好哇。”钟意抬头望了眼阳台两个男人,心情愉快, “选好日子了吗?” “也不用特意挑日子,哪天有空就去了。” “婚礼呢?”钟意眼睛亮晶晶,“枝枝可以当你们的花童, 姐, 我陪你去挑婚纱。” 钟心道:“我也认真想了,丁骞是孤儿, 身份上也是个不存在的人……我和他的事情又很难解释,我不想在亲戚朋友中宣扬, 婚礼就免了,我们就带着枝枝旅行结婚好啦,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几天。” “会不会太委屈你了。”钟意握着钟心的手。 “人生的形式有很多种, 我觉得这样最好了。”钟心眉眼柔和,“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我想到的最好的结局,其余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钟意舒了口气, 看着周聿白和丁骞的背影,点头说是。 在这个家里,旁人完全能感觉钟心和丁骞的恩爱。 厨房的玻璃门也挡不住两人的形影不离。 钟心的头发散落,旁侧自然有一双手帮她重新挽起马尾。 两人并肩坐着,手悄悄地牵在了一起。 钟意和周聿白上门做客,倒丝毫不见黏糊。 瞧着主人的这副模样,周聿白倒是笃悠悠地看着。 钟意停住筷子,暗自嘀咕了句:“饭还没吃饱呢,倒被塞了满嘴的狗粮。” “我爸爸妈妈每天都这样。”枝枝专心啃着鸡腿,“我爸爸还吃我妈妈嘴里的葡萄呢。” 丁骞的大掌迅速捂住了枝枝油乎乎的小嘴,讪讪地朝两人笑。 钟心脸上一抹红霞,几乎把头埋进了碗里。 后来周聿白和钟意要走。 钟意拿出了一对戒指——褶皱纹理的银色戒圈上,一只镶着海蓝宝,一只镶了红宝石。 “是以前做的,灵感来源就是你们的故事……银色戒圈是口香糖纸戒指,海蓝宝是姐姐的眼泪,红宝石是丁骞的血。”钟意微笑着把对戒递到两人面前,“不知道是该说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是世事无常终成双,姐姐,姐夫,祝你们幸福。” 钟心和丁骞捏着两只戒指,神色皆有动容。 他们将戴着这对戒指走进婚姻,结束过去那些兵荒马乱的记忆,开始新的人生篇章。 “意意,谢谢你。”钟心拥住钟意,“姐姐也希望你能幸福。” “如果在巴黎没遇见你,就没有我丁骞的今天。”丁骞也拥了钟意一下,嗓音沉郁,“钟意,大恩不言谢,我的命都是你和周总给的。” 钟心和丁骞又齐刷刷看向周聿白。 周聿白挑眉浅笑,搂着钟意的肩膀:“知道你们的意思,放心。” 周聿白牵着钟意的手下楼。 连日阴云寒风,这一刻风声却悄悄静止,霰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极小极微一粒,滚落在大衣上又不见踪迹——这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又悄然而至。 周聿白把钟意的手塞进了大衣口袋:“走一走?” “好。”钟意刚才吃得太饱,慵懒地迈动步子。 两人在温柔的雪天散步。 “什么时候会有我的专属定制?”周聿白问她,语气有点淡,“你送给夏璇琉璃项链,送给蓝郁胸针,送给你姐姐和丁骞戒指,你的其他朋友都有馈赠,什么时候会有我的那一份?” 钟意扭头看着他英挺的脸,踢开脚边的小石头:“没什么灵感。” 她的声音松软得像奶油蛋糕。 “想一想。”周聿白轻声道,“我是什么?世上有成千上百种可用的材质,也有无数种设计风格和类别,总应该有一种是我的。” 钟意的确想不出来。 究竟有哪种东西贴合他的感觉? “钟意。” “我慢慢想嘛,总有一天会想出来的。” 两人步行到家。 那套大平层的房子。 公寓管家还是旧面孔,递来热茶和热毛巾,笑着跟钟意打招呼:“钟小姐,很高兴看见您,欢迎回家。” 每次都是“回家”。 钟意以另一种心态走进了这个家。 旁观者,打量屋子和布置,回忆以前精致的生活。 灯光依旧明亮,鲜花依旧在绽放。 沙发柔软,地毯洁白柔软,冰激凌还是熟悉的口味。 电视里有很多关于她的记录。 以前演过的三流电视剧,客串的跑龙套角色,拍过不知名的广告,从未面世的电影。 他都看过。 她以前不算是个出名的、好的演员。 娱乐圈更新迭代的速度太快,大花小花的竞争也太激烈,加上蓝郁恋情热搜的处理,她现在已经消失在大众的记忆里,只有偶尔刷到几个八卦帖提及她的脸。 “所以你就看着我的脸……行不轨之事吗?”钟意撑着脸颊扭头望他。 他姿态高贵,语气风流:“不用看也行。” “你真的想我吗?”钟意蹭过去,下巴抵在他手臂,“甚至找到了我没有播出的片子。” “我坐在这里的时候,你在英国念书上课、跟人约会,甚至都吝于看我一眼。”他平静道。 “是你把我遗忘在这里。” “在你接手天恒的时候,在你处理所有事情的时候,我默默呆在这里,一个人……谁也没有找过我,谁也没有跟我说话,我一个人生活了很长的时间,等着被安排。”她有了些微的困意,嗓音懒哑,“实际是,我根本不重要,甚至不值得被提起,最后还是我给李总助打电话,才得到了你冷漠的答复。” 他志满意得,忙得分身乏术应付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事情时。 她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没人问过她是如何度过那段等待着结束的日子。 他问:“很痛苦吗?” “如果不爱就不会痛苦。我每天都在想,也许你明天会过来,会跟我聊分开,轻描淡写地说几句话,我应该好好准备,露出最好最完美的一面,会很和气正式地跟你告别,也许会聊几句……但一直没有等到这一天,只是秘书公事公办地通知我——我将会拥有什么报酬,不过又是一份三流工作的结束。” 她的委屈太弱小,也被轻视。 周聿白沉默良久。 他伸手抚摸她的长发:“我那时候在逃避,如果你不给我打电话,那就不算结束。我会在某一天,也许是喝醉酒,也许是路过,也许是忍不住,但肯定走进这里,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我……” 他说不下去。 他也许会开出新的条件,会许诺她新的报酬,会若无其事地占有她,还是会犹豫“我要把她留到什么时候。” “钟意,对不起。”周聿白凝视着她,诚恳道歉,“我也有男人的劣根性……失去后才会后悔,得不到才会疯狂。” 钟意闭上了眼睛。 她在这里睡了个漫长的午觉。 梦里是场男女角逐的游戏,她艳色动人,而他清贵矜傲,彼此都心知肚明地知道对方的目的,却还是半真半假地把游戏玩下去。 吻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午夜飞奔是真的,孤独是真的,那些眼泪也是真的。 糖水是真的,昂贵的珠宝是真的,千里迢迢去找她是真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掉进一片深沉温润的眸海里。 钟意钻进了他的怀里。 放纵自己缠着他,享受肌肤厮磨带来颤栗的欢愉。 “钟意,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呢喃着吻她,“我不是收放自如,你也不是孤注一掷,我有的都是你的,你永远不用担心无路可退。” 他掐着她的纤腰,让她撑坐起来:“你说石头没有区别,我脱了这身衣服,和你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可以掌控我,我很容易被控制……倨傲只是孤独,挑剔也是忠诚,手段也是目标清晰,高高在上只是跪得隐秘,我是个商人还讲究沉没成本……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话语和身体都让她痉挛。 她妩媚的身体勾勒曼妙的曲线,清澈迷蒙的眼眸倒影着他的面容,那张玫瑰色的嘴唇吐出字语:“那应该从哪里开始?” “先告诉我,你爱我。”他低声诱人,“你仍然爱我,没有减弱一丝一毫地爱我。” “我爱你。”她俯下身,湿润的红唇凑近他的薄唇,“周聿白,我还爱着你呢。” “最近一次想起你还爱我是什么时候?” 她的话让他血脉贲张,力道癫狂。 “好多时候。”钟意身体绵软如水,搂着他的脖颈不肯继续,只想缠着他舒服。 “看着我姐姐和丁骞站在一起的时候,一起散步回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看我的电影的时候,还有……现在。”她绵绵亲吻他的下巴,想要在这时刻和他融为一体,“前一秒,现在这秒,下一秒。” 周聿白强悍地抱住她。 将所有的炙热和疯狂都宣泄在这冬夜降临的晦暗时刻,用黏腻的热汗抵御时间的错过,用誓死的缠绵拂去身体的空虚。 钟意在濒临极致的瞬间突然想起来了。 独独没有关于他的灵感。 他存在于很多时刻,是六星芒的银光,是热汗滴落眉尖的钻石,是冰冷冷漠的锆石,是心尖鸽血石的殷红,是最完美切割的粉钻…… 第 89 章 钟。 椰林树影, 水清沙幼 ,茂盛的热明玻璃教堂,新娘新郎拥其中拥吻。 今天夏璇和工作室。 她的新工作室扩大了面积, 有了不同的工作分区, 甚至在楼下有了一间格调精巧的独立店铺。 从一个人的工作台变成了一个小团队。 工作室的助理都是钟心招聘进来的, 见到钟意真人也是愣住, 偷偷查手机才发现她以前是女明星, 每个人都不约而同说出那句:“你比电视里还要漂亮。” 钟意笑笑, 她对这样的赞美不过敏。 比起以前精心修饰的妆容造型和服装搭配,她现在自然更惬意随性,随手捞起一支铅笔就能挽起长发, 在工作室的穿着也更为慵懒简单,身边也就常备一只口红。 可她双眸明亮, 肌肤洁白晶莹,面容光洁红润。 反倒有种更为剔透舒展的美。 钟意把家里闲置的咖啡机抱到工作室,这台售价高昂的咖啡机煮出的每一杯咖啡都足以让钟意在工作室待到夜深人静的夜晚。 周聿白有时晚上过来喝一杯咖啡。 她的金属工艺室乱中有序, 因为绝大部分设计都是独一无二的手工品, 所以在工作室耗费的时间也格外长。 周聿白喝着咖啡看她摆弄着那些材料。 “好看吗?”有时候她会戴上自己的首饰在他面前拗造型。 银色流苏晃荡,剔透的彩色宝石或者流光溢彩的珠光, 在她柔软饱满的皮肤上格外有质感。 可实际上她的作品宣传模特一般都是温莎莎,连夏璇在品牌账号上出过镜, 她却从来没曝光过自己,甚至极少在珠宝圈子里露面。 从商业角度而言,周聿白的确觉得她有些很稚拙的单纯。 但这毋宁说是另一种打动人的特质。 “很美。”他漆黑目光一寸寸打量她, 眸海深处光芒浮动,唇边的微笑如春风舒展。 冬天的夜晚。 无论外面是风雪之夜或者清寒的静夜,两人可煮一壶咖啡在灯下对坐, 随意聊些话题,无论是艺术的特性还是商业开拓,或是身边人的日常琐事都娓娓如流水。 最后两人离开工作室。 钟意穿上外套,撩开头发裹上毛绒绒的围巾,他抖开挽在臂弯的大衣将她包裹,两人手挽手回家。 有时候也一起出去吃晚餐或者看展。 钟意一直有关注各种时尚show或者各品牌的珠宝艺术展,连带着周聿白也罕见地出现在这类场合。 珠宝圈有大大小小的新闻。 最近比较轰动的一条——前阵子在苏富比拍卖会,有一枚无暇艳彩级别的粉钻以三千万美金的价格被一位不具名的亚洲买家通过电话拍走。 钟意刷到这条新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想什么呢?”周聿白问她。 “明年春夏季的秀场有好多粉色元素,如果做一个粉色系列,用珍珠或者月光石配粉钻,甚至尖晶石或者帕托石,是不是会很温柔。”她托着下巴,目光有点痴迷,“粉红色,想想就是让人尖叫的心动。” 周聿白挑眉。 没说话。 梁凤鸣的那条项链也还在钟意手上。 八十张设计图和那天在梁凤鸣办公室的对峙似乎可以为此事画上句号,但事后钟意回想,还是鼓起勇气地给梁凤鸣打电话。 “我有了新的设计思路……如果您有空的话,我想了解一下凤翊集团的故事,搜遍网上所有的报道都说在您成功的原因是你出身名门,背后还有梁家和周家的支持,可是我想……您那时的处境应该极其艰难复杂,从董事长夫人的身份走出来开创自己的事业……” 梁凤鸣笑了:“这说来话长,我时间有限,你要是想听的话,倒是可以慢慢跟你讲几句。” 周聿白不知道,后来钟意和梁凤鸣会时不时会聊聊。 不聊他,只是关于女性的事业和成长。 钟意的新工作室落成,梁凤鸣和朋友顺路来看过。 在楼下的店里逗留了片刻。 梁凤鸣没说,钟意也不知道她们的到访。 直到第二日同事告诉她,展示柜里最耗费她精力的那条串珠项链被人高价买走了。 这条项链不是最好的珠料,但编织工艺极其复杂,是钟意熬了好多天才做出来的孤品。 钟意听同事描述才反应过来是梁凤鸣和她的朋友——买家的名片头衔是某著名时尚杂志的主编。 事后钟意给梁凤鸣打电话,梁凤鸣在电话里轻描淡写:“不必客气,只是恰好和朋友在那边谈事情,聊到珠宝的话题才兴起去看看,我只字未提,Jamie自己看中很喜欢才给你留的名片。” 钟意深吸一口气,感激道:“还是很谢谢您。” 后来这家时尚杂志联系了钟意的工作室。 他们正在挖掘国内新生代设计师,钟意的首饰第一次出现在这本时尚杂志,也佩戴在了当红明星的红毯造型上。 后来陆续有造型师和明星团队来钟意这儿借首饰。 唐柠再一次主动联系钟意。 她现在人气不如从前,最近花力气争取了一个当红的综艺节目,想要钟意设计的那套杂志同款的珠宝。 想合作。 也试探着来重修于好。 当时周聿白恰好在钟意身边。 钟意毫无情绪地删了信息,乜了他一眼:“唐柠现在的合同在哪里?” “我对娱乐圈没兴趣,以前周思旻手上那些投资都转手卖了。”他淡声道,“她也蹦跶不了多久,到处在找靠山,之前得罪了不少人,包括蓝郁那边。” 周聿白语气微冷:“你别以为蓝郁戴着你的珠宝发几张照片就是好人,他也不是好人,有事的时候无声无息,有利可图时寸步不离。” 钟意歪着脑袋蹙眉:“你好端端地拉踩别人干嘛呢?我和蓝郁最近也没有联系。” 周聿白冷冷嗤了声,几乎磨牙吐出几个字:“最好不要被我发现。” 她在他手臂揉了一把,皱着鼻子软绵绵又示好似的“哼”了声。 周聿白不领她的情,伸手捏着她的后颈,偏过她的脸颊,循着红唇深吻起来。 这吻黏腻湿润又肆无忌惮。 “周聿白。” 她在喘息间轻喊他的名字,“外面有人呢。” 周聿白把她拖到自己膝上,伸手掩住了她的耳朵:“听不见。” 钟意暗说这是什么掩耳盗铃的方法。 可是后来她却顾不得。 耳朵被温热的手掌捂住,所有细微的声响都回荡在耳道内。 舌头交缠的声音,黏腻的水声和嘴唇吮吻啧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响,还有彼此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呼吸。 像烟花升腾在颅内,洒下天罗地网的光芒。 钟意有种醉酒后的晕眩感。 她扒拉着他的衣服,身体开始隐隐渴望,牛皮糖似的黏着他。 “说爱我。” 衬衫的纽扣已经解开几粒,领口敞开,露出性感的喉结和清朗体魄,让人很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爱你爱你爱你。” 钟意指尖酥麻,从善如流地应付他。 两人倾倒在沙发纠缠。 缓慢、极力控制了音量,像波光粼粼宁静无声的海,却有掀天的声浪在身体里,令人分崩离析,无法自拔。 * 周聿白和钟意去看画展。 参展的画家姓冯,是位极有艺术气质的中年男人,站在周聿白面前,笑眯眯地打量钟意:“聿白,这位就是钟小姐吧。” 钟意这才知道他是梁凤鸣多年的好友和男友。 当天晚上,钟意和周聿白、梁凤鸣和冯老师一起坐下吃了顿晚饭。 气氛还算轻松愉快,聊了些家常话题。 梁凤鸣和周聿白的母子关系更偏西式做派。 每次见面都属于固定时间,提前预约安排,除了大事,细微生活互不干涉打搅。 钟意家里恰好相反。 一家人几乎每天都会聊天,钟家父母巨细靡遗地分享着日常生活。 梁凤鸣听钟意说起家里的事情,间或点点头。 神色不算太热络,也不算冷淡。 “我过两天参加一个珠宝品牌联名的慈善晚宴。”梁凤鸣向钟意发出邀请,“你有没有兴趣,不如陪我一起出席?” 钟意放下刀叉,悄悄看了眼周聿白。 “您干女儿走了,是不是没人陪您?”周聿白低头切牛排,“我一起陪您。” “也好。”梁凤鸣啜着热茶,想了想,“你好久没陪我参加这些活动,露露面也好,要是遇上熟人,也打个招呼。” 钟意找出了当女明星那会的晚礼服。 镜子里的面容依旧明艳动人,但也有区别。 钟意捂着胸口——好几条晚礼服上身都觉得胸闷腰窄,她比以前胖了一点,但气质也更舒展随意。 周聿白更喜欢她现在柔如春水的肌骨。 他端着咖啡杯,在柔软的晨光中欣赏她的清丽风姿。 他感慨:“要是留在娱乐圈也不错。” “嗯?”钟意低头戴耳环。 “世人都钟意她,唯我拥有她。”他单手插兜,姿态散漫,举起咖啡杯,剑眉挑得略带一点倨傲。 他变得可真多啊。 钟意嫌恶蹙眉,甩了他一个白眼:“抱歉,昨晚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让您上头了吗?尊贵傲慢的周总,您的秘书还在楼下等您。” “我也可以更粗俗一点。”他换了个懒散姿势,英挺的面容笑得轻佻,“就凭这条裙子就能让我口口。” 钟意脸刷地一红,瞪眼把毛绒绒的拖鞋踢飞出去。 他走过来吻她浅绯的脸颊,柔声道:“晚上见。” * 晚上两人一起陪梁凤鸣出席晚宴。 其实那天钟意有心怯,也有暗暗发烫的慌张,甚至有转身想走的逃离。 可周聿白在她身边。 众人纷纷过来打招呼,每个人的好奇目光都在打量她:“这位小姐是……” “钟意。”梁凤鸣像介绍小辈一样介绍她,笑道,“今晚上有高珠发布,她自己也小打小闹做点设计,带她来见见世面。” 也有人能认出钟意,惊喜道:“以前见过面的,记得钟小姐演过好几部电视,怪不得这几年再没露过面,原来不拍戏了。” 梁凤鸣笑道:“她后来去了英国念书,学成才回国发展。” 名利场这一张张似曾相似或者完全陌生面孔。 梁凤鸣把寒暄话说出口,后面就全靠钟意自己开展,她笑靥如花,使出当年混娱乐圈的经验露出摆出完美社交笑容。 梁凤鸣和周聿白都在她身边,虽然没说什么。 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瞧出苗头来。 之前梁凤鸣明显是在为自己儿子挑选合适的女生,过一阵又不见动静,现在有冒出了钟意。 大家多多少少对钟意有些好奇。 当然也有知道旧情的人。 比如赵晟和当年那帮公子哥,看见钟意的时候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明知故问看着周聿白:“瞧瞧这是谁啊?” 周聿白手指搭着钟意的腰,清清淡淡地晃着香槟杯:“这么快就忘记了?” “钟意。”赵晟激动得连连拍手,“金屋藏娇好几年,终于肯带出来见人了。” 钟意乖巧微笑。 赵晟今天是当司机送他母亲过来,蹭到周聿白身边,朝着旁边努努嘴,悄声道:“搞定了?动真格了?” “要不我说还是你厉害。”赵晟手搭着周聿白肩膀,啧啧几声,“先搞定了周家,再搞定凤姨,谁也管不着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我们这群人活得最随心所欲的,还是非你莫属,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周聿白薄唇展平:“哪里。” 最后赵晟走时朝着钟意挥手:“攒个局,有空出来玩。” 这大概是钟意过得最累的一个晚宴。 她笑得完全僵硬,伸手揉了揉脸颊,下楼的时候扶着栏杆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聿白撇头睨了她一眼。 有些事情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晚上钟意翻来覆去的没有睡意,趴在周聿白胸口听他的心跳。 他缓慢抚摸她如绸的长发:“要不要做?” “要。”她展开手臂搂住他。 爱好像很难。 又好像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 好在这种晚宴仅此一次。 后来钟意偶尔跟着周聿白去赵晟的私人俱乐部坐坐。 赵晟每次看到钟意都是眉开眼笑,一副笑得别有含义的模样。 他那副殷勤到鞍前马后的态度也让钟意觉得诧异。 特别是赵晟攒的那些局。 他那些同一风格的女伴,每次见面都是围着钟意打转,一副要当闺中密友的架势。 后来钟意就不太想露面。 “赵晟对我笑得太多了。”钟意拧着眉头嘀咕,“明明他以前也不是这样。” 她宁愿在工作室呆着,或者抽空去充电念书。 总有各种课程,古罗马浮雕细工或者新艺术时期空窗珐琅,国内缂丝和螺钿工业,甚至是新兴材料的使用,也比百无聊赖陪着他们打高尔夫玩牌强。 春天的时候,赵晟邀请周聿白和钟意喝春天的第一杯绿雪芽茶。 钟意那时候刚结束日本的莳绘珍珠展览行程,许久没有露面,赵晟电话里又太过热情,她盛情难却,勉勉强强跟着周聿白去了。 原以为是某间茶室或者俱乐部。 谁知道车子越开越偏,到了西郊,最后驶进了一座花园别墅。 “这里……”钟意看见绿叶掩映的那一抹雕梁画栋,粉壁青瓦,突然想起点什么,怔怔不能言,“这里……我来过啊。” 周聿白支颐问她:“你什么时候来过?” 好多好多年前。 那时候她大学还没毕业,接了一个拍摄工作,早起从学校出发,晃荡了好几个小时的地铁,忐忑又好奇地走进了这个园子。 钟意跟着周聿白跨过月洞门,走进了花园。 眼前的景致跟记忆完全重叠在一起。 别有洞天的内院,那些亭台楼阁只是褪去了浅浅一层色彩。 墙角生了一抹青苔,铜色的猊兽吐出袅袅的淡烟,有清浅绵长的异香萦绕树杪。 钟意突然就迈不动步子,站在廊下问周聿白:“我们要在这里喝茶吗?” 周聿白牵着她的手:“园子里花开了,正是喝茶赏花的时候。” 她心头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暗涌。 让她柔情百结,思绪纷纷,深陷在久远的记忆里。 钟意被他牵着往里走。 这么清幽雅致的曲径回廊,好似只有他们两人,还有树梢清脆婉转的鸟啼。 两人最后并肩站在凉亭里。 钟意怔怔地环视着周围的景致。 凉亭依旧,瀑布也如旧,清澈的溪流如旧,红艳的落花依然如旧。 一切清晰,时光未逝。 他那时候跟赵晟几人坐在凉亭里喝茶,她在亭下的瀑布水畔捡起满裙落花,晶莹水花如碎玉飞溅,她长而薄的裙子飘进水中,身上湿了大半。 那时候她任由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时候他视若无睹,只是扭头跟身边人说了一句话。 轻描淡写地帮她解了围。 他走的时候。 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眼神毫无故事。 当时从未想过,以后人生还有这样的机遇,彼此之间会有这样的瓜葛。 钟意注视着水畔。 当时的她就站在那个位置,对着镜头阐述那首诗。 赵老董事长那首长长的诗赋,是不是那么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又有没有“似水流年,如花美眷”。 “赵老董事长还在吗?”她问。 “赵老爷子已经去世了。”周聿白柔声道,“这座园子就是他给自己留的,可惜老爷子从来没住过一天,这地方太远,只是赵家小辈们偶尔来住两日消遣,后来老爷子去世,这处房产赠给了赵晟。” 周聿白捏着她柔软的手,语气清浅:“你别怪赵晟笑得太殷勤,前阵子我从赵晟手里把它买下来,这已经不是赵园了。” 钟意愕然扭头,呐呐道:“为什么?” 他平和道:“只是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园子很美,第一眼绕过长廊看见你就觉得你本该是此中人,我们只是误闯了你的地方。” 钟意笑笑,眉眼明净:“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演员,那只是拍戏而已。” “她最后会牵着裙子站在谁身边呢?”周聿白淡淡一笑,“总不会是张三那玩意吧。” “谁知道我最后遇见了谁呢。”钟意鸦睫颤颤,嗓音呢喃,伸手环绕他,“周聿白。” 她纤细的肩膀细细颤抖,那是心跳的余韵。 他把她拥入怀中:“从这里开始偶遇,草蛇灰线,兜兜转转,已经过了好多年。” 她把脸闷在他气息清冽的怀中,几欲落泪:“遇见你是件很好的事情。” “钟意。”他下巴枕着她的发顶,抚摸她的长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在这里办婚礼。” “真的合适吗?”她仰头望着他,“婚礼?在这儿?我们?” “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第一眼觉得心动的人,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情定终身,难道不是一种经典的浪漫爱情故事吗?” 她梨涡浅浅,眼眶微红,啼笑皆非:“我们的故事经典吗?浪漫吗?” “难道不是离经叛道的?不切实际的?不那么浪漫的爱情故事吗?我们有过好多言不由衷和并非本心的相处。” “那有什么关系,人人都是碎片,故事都有缺憾,但爱是世俗的,也是真的。”他漆黑的眼眸灿若星辰,笑意温润,“我无法承诺她对我的爱,但至少能承诺我对她的爱——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的空白可以把故事填补完整,只要她始终陪伴在我剩余的人生里。” 周聿白掌心是枚艳丽夺目的粉钻:“世人都钟意她,可我想拥有她。” 她手足无措又热泪盈眶地看着那枚纯净无暇的完美级粉钻,只是那一抹晶莹的粉就足够让人心扉颤动,让人想要尖叫雀跃。 “钟意,你可以把它当成第一次预习求婚,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也许下一次,下下次,也许更合适的时间,更美的风景,更盛大的场面,更多的祝福。”他把粉钻塞进她手里,“但求婚是从这一次开始,我想要我钟意的女孩嫁给我,说她愿意。” 她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泪光闪闪,启唇微笑。 ——正文完—— 第 90 章 周里不算最出名。 但 他算不得赵晟相识最久 但 衣裳再华贵, 底下的虱子也不少。 各家的破事恶心事都一箩筐,但周家的故事也挺有说头。 那时候大家都笑梁凤鸣傻,哪家董事长夫人带着刚两岁的儿子去美国一住数年, 对家里不闻不问, 平白把好处都拱手让给一个三儿。 赵晟认识周聿白是在他七岁那年。 他妈带着他去隔壁堪崇巷玩, 说是去见周老爷子刚从美国回来的儿媳和孙子, 顺便大人们有正事儿要谈。 赵家做房地产起家, 最看重人情和门道两字, 有些事儿还要求到周家头上。 赵晟那会还是个上天入地的泼皮猴子,周聿白站在周老爷子身边就已经有芝兰玉树的感觉。 脸上的安静神情让人凑上去说话都要提前打两句腹稿。 后来周聿白就在北城常住下来。 虽然不是从小认识的玩伴,见面次数也不多, 但周聿白脾气随和,性格也不刺, 赵晟有什么事儿也愿意喊上他,慢慢一帮人就玩到了一块。 没过几年,周聿白又去了美国念书。 这其中也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儿, 凤姨自己的事业有底气了, 周聿白也订婚了,后来听说周家又有个小儿子出生, 聿白的未婚妻去世,他父母俩的离婚搞得暗流涌动。 最后周聿白回国了。 赵晟他们那会还拿着家里的钱开始跟风玩投资。 周聿白已经进了天恒董事会, 接手了临江的分公司。 他隔一阵会回北城小住,每次回来也抽空见见年少时候的那帮朋友。 赵晟朋友不少,但最看重的周聿白。 只要周聿白回北城, 总是屁颠屁颠地放下手边事儿赶过去。 当时张三还嘲讽过他:“一个电话就眼巴巴地跑过去,知道的晓得你是赵家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周家的跟班呢。” 赵晟嗤了一声, 扭头就走。 就凭他赵家三个叔伯两个姑妈,十几个堂兄姐妹妹,加上旁的那些亲戚,多少双眼睛盯着家里那点根基,到时候他爷爷一走,能分到他手上的还剩多少? 周聿白呢。 他妈手上的公司,他美国那个未婚妻叶家也是大名鼎鼎,眼下只要把他那不争气的爹和那几个私生子给搞定,后面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赵晟拿什么去跟周聿白比。 何况人家真有两把刷子,不走歪门邪道,也不使什么恶心人的手段。 他赵晟又不是个傻子。 * 那天周聿白从临江回来。 赵晟想着家里老爷子建在南郊那园子现在修整得不错,想着北城该玩该逛的地方也呆得差不多,不如请朋友们去喝茶。 他那天本来有事。 “最近有个投标项目,我进公司去看看。” “那不是有周叔叔在吗,犯不着你操心。我都跟大家说好了,今天都去我家喝茶,少了谁都行,唯独少了你可不行,没意思。”赵晟在电话里笑道,“你多久没回北城了,咱俩多久没见了,我可派车去接你了啊……” 禁不住赵晟软磨硬泡,最后周聿白还是跟着去了南郊的赵园。 园子是好园子。 完全仿古的园林建筑,春景秾艳,园景幽然,不见人影人声,只听见一片啁啾鸟声。 一行人跟着赵晟往里头去。 只是转过曲廊,迎面撞见一片旖旎春景,飞瀑如练,小桥流水,姹紫嫣红。 有长长的素色裙裾拖曳在落英缤纷。 一行人都愣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梳乌髻的女孩子蹲在地上,捞着裙子捡地上的花瓣。 林间的片片金色阳光洒在她身上,衬得她雪肌乌发,发间插着摇曳的珠钗,戴着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晃动,颜色轻俏的薄纱衣掩不住纤瘦的肩膀和玲珑锁骨,以及那一抹盈手可握的纤腰。 那一瞬周聿白突然怔住,错觉自己误入了地方。 戏文中的后花园,才子佳人故事里的春闺女子,诗词歌赋里的窈窕淑女。 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附近树下还坐着几个人,有扛着摄影的摄像师,也有熨烫衣服的化妆师和戴着眼镜穿着文化衫的导演。 看样子是拍戏的。 凉亭里那一壶茶,人人都喝得几分心不在焉。 可以正大光明地盯着看,也可以毫无想法地掠过视线。 不是古代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是不知道哪儿找的廉价小演员。 曼妙身姿包裹的层层叠叠的轻纱软绸是租借的脏戏服,点缀的珠翠耳环是不值钱的塑料首饰,就连笛子和手握的团扇也是一次性的道具。 可漂亮得像真的一样。 女孩子有张皎洁又楚楚动人的面孔,捻起的花瓣和她的肌肤一样柔软鲜活,裙摆生动摇曳,唇上的胭脂,发间的珠钗都带着阳光的光芒。 她拎着裙角,蹦蹦跳跳跑到导演身边:“王博士,我刚才那条可以过吗?还是换到下面水边比较好?” 嗓音如新叶,清嫩好听。 后来她站到了凉亭的水畔。 周聿白那个位置正好侧身对她,看不见她的姿势全貌。 只是抬眼就看见张三那张□□熏心的面孔。 不用想,也不是没见过——张三就喜欢这款,主动凑上来的或者合适的价钱,不出两天就会带去哪家酒店的床上。 只是这个女孩子说话不太机灵。 这个年龄和行业的女孩子,大多数说话都俏皮机敏,可她说话不够取巧,也不够迂回,木桩子似的听不懂人话。 张三明显是有点火气,再加上赵晟在旁帮腔。 周聿白也知道接下来的情节。 不确定是惋惜这张清澈的面容还是成全她闪躲的话语。 周聿白起身要走。 其余人也只能把茶杯撇下,跟着一道离开了园子。 后来赵晟和周聿白一道回了市区。 赵晟低头看着手机,摇头笑道:“张三这渣,心里还惦记着白天那小演员呢,问我要人家的联系方式。” 他们一圈人在屋里打了一晚上的牌,人早走了。 这事也不难办。 只要问一声管家就知道的事情。 打个电话的事儿,既然张三看上了眼,赵晟也没打算拦他。 只是周聿白掀了掀黑睫。 唇角有些似是而非的笑意。 “聿白,怎么了?你有话直说。” “你什么时候给张三做起拉皮条的生意来了?人家女孩要是愿意,早凑上来倒茶捶背,要是不愿意,出事是算在张三头上还是算在你赵家头上?他听说你家新封顶的那个楼盘,那个跳楼的员工好不容易才劝下来,对家派的新闻记者还在虎视端端盯着,你倒好,亲自给老爷子送新闻。” 赵晟脸色有些讪讪的,挠挠头:“我也没想这么多……” “张三身上烂事一堆,你少成全他。”周聿白垂眼,不以为然,“别糟蹋人。” “行行行,我就当不知道呗。” 过了半晌,赵晟回味了半天,又凑上来:“聿白,你对那姑娘挺好啊……又帮她解围又帮她挡枪,我可从来没见你对别的女的那样,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周聿白轻笑了声。 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他能有什么想法。 只是别拽她出来。 那种样子,本该就是诗情画意中冰肌玉骨的窈窕佳人,别被蛇鼠玷污了。 过了几日。 周聿白住在酒店的套房,无意间瞥见房间的花瓶里插着的鲜花,娇嫩花瓣幽然绽放。 他心念一动。 突然回想起那日她坐在水边,低头冲着自己的倒影嫣然一笑,低头把飘落在发间花瓣拂进水里。 这一幕被他无意捕捉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毫不褪色地记在了心里。 周聿白下意识地扯下一片花瓣。 在指尖搓揉了几下,嗅到微甜微涩的汁液气息。 后来时隔数月,记忆渐淡。 他送杨韵诗回学校——一场应酬过后,还要单独对着一张面孔继续虚伪的应付,却又不得不按捺着耐心跟人温声周旋。 心里有些轻视和乏味之意。 只是车子开进校园。 旁边有惊呼声响起,他瞥眼看见张陌生脸庞。 炎热夏日里那一双清澈如山涧的眸眼和花瓣色的嘴唇。 让人突然惊觉。 赵家园子里那个裙裾飘扬的洛神。 那个小演员。 不是洛神的模样。 齐耳短发,露出小小雪白的一张脸,衬得她年龄很小,是校园里阳光明媚的青春少女。 她眼神闪躲一下,旋即垂眸走开。 明显是认出了他。 车子掉头离开学校。 周聿白扭头望了车后——那人身影已然走远。 司机问:“周总,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周聿白回头,淡声道,“你继续开。” 也许有下一次见面,也许没有。 如果有的话……他很期待。 第三次见面是在一次晚宴上。 两人隔着半个晚宴会场,周聿白远远地就看见了钟意。 她穿着时髦鲜亮,穿露肤度颇高的裙子,妆容无懈可击,明艳动人,笑意盈盈地游走在人群里。 眉眼更艳丽,气质更圆融。 她对闲杂人等视而不见,目光只有在掠过那些制片人投资人时才会发亮。 却又矜持着自己不缠上去。 周聿白站在屏风后听她和同伴讲话。 初出茅庐又还未完全游刃有余的娱乐圈新人——经纪人的叮嘱,同学的恩怨,前男友的伤情,还有新的工作机会。 周聿白微哂。 就凭她这种行事和性格,什么时候才能在娱乐圈出头? 毫无背景的十八线小演员,总有一天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只是她站在风雪中对他微笑,裙裾冲着他的方向飘扬。 如果她再柔弱一点。 他很确信,这阵风会把她吹到他的怀里来。 他会如何? 是顺理成章把她揽入自己怀中? 还是托她一把,扶她好好站稳? 每一个圈子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至少在酒局上第一次见到钟意,周聿白就笃定,这不会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只是她可比当初狡猾多了。 在他面前装作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认识,安静乖顺地跟在人后,低头喊一声“小周总”。 要是她坦坦荡荡走到他面前,攀点旧情:“我以前见过您好几次。” 也许周聿白要顾左右而言她:“是么?” 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也如此。 只是酒桌上她最先喝醉。 那一双清亮眸眼里都是叮当乱晃的水光,再多喝一口就要从眼角渗出晶莹清泉来,脸上两团绯红,抿着嘴唇呆呆的。 被人强推着坐到他身边陪酒。 也是一声不吭地坐着,两只手指捏着餐桌的流苏穗,垂着眼睛发愣。 满桌飘着乏味低俗的笑话,再差一点就起哄起“一起喝个交杯酒”。 她却在这种时候煞风景地背圆周率和鸡兔同笼的数学题。 周聿白坐在她身边。 饶是面上半点不动声色,心底也要掀起唇角笑。 酒席散场之后,宋总拍着大腿找人:“钟小姐跑哪儿去了?周总要走了,她也不知道来送送。” 摆明了要把钟意往周聿白身边送。 “不必客气。”周聿白松松领带,锐眼半眯,“今天多谢宋总款待。” 至于别的款待,就不必了。 他那时候并无别的想法。 男女关系虽然说起来赤/裸简单,但牵扯又极其多,一旦色授魂与,麻烦事情接踵而来。 他足够冷静而清醒,从来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不过周聿白也在荧幕上看见过她。 拍些周思筠这些小女孩看的粗劣偶像剧,台词画面服装逻辑毫无质感可言。 整部剧里唯一能观赏的就只有她那张脸。 只是在娱乐圈这种染缸里。 这种灵气转瞬即逝,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在临江才第一次面对面说话。 生日蜡烛熄灭的那一瞬,她的发丝如蛛丝一样黏在手背,让周聿白忍不住伸手拂开。 他也的确那么做。 指尖微动,她的发丝微凉,带着橙花的清甜香气。 她开始在他心中有了具体气味。 他直觉她并不讨厌他,第一次轻狂地吐出了那句话:“你是想要一千万,还是想要一百万?” 是周思旻?还是他? 她当时脸上的神情,怔忪又惊讶。 周聿白当即察觉自己的失态,旋即起身就走。 他是开玩笑? 还是自己潜意识在遐想什么? 后来在私人会所遇见她陪人打高尔夫。 当日本来没打算久待,只是看见她身边陪的那个男人。 周聿白应酬过太多这样的人,直觉并不太妙。 他改主意留下。 依然是毫不相识的两人——他其实没想好要做什么,没想好是要出手还是要如何。 也许只是单纯留下多待一会。 只是故事往往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当中。 钟意直直奔着他而来,一头栽进他怀里,细细袅袅地在他怀中发出求救似的喘气。 “我一直对您念念不忘。”她的话语扑在他的脖颈,带来轻微酥麻的痒。 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了他的衬衫袖口。 她求他帮帮她。 那一瞬周聿白心旌摇荡。 仿佛有什么飘忽的尘埃落在皮肤上。 风终于吹来——把她的裙裾吹到了他怀里。 洛神的娇艳花瓣,少女的柔软碎发,晚宴清艳的背影,还有鸡兔同笼的数学题,橙花的香味。 此时此刻缠着他袖扣的项链。 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和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自控。 外人虎视眈眈。 周聿白抬起下巴,毫不犹豫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女人的身体骨骼原来是这样,捧在臂弯的重量比想象中还要轻松。 赵晟留下扣住那所谓的“魏总”。 周聿白抱着钟意离开这个地方。 在附近的酒店停下,请相熟的医生来,确保她安全无虞。 缠着他袖扣的细链解不开。 索性不解,把整枚袖扣塞进了她紧握的手里。 周聿白站在落地窗前沉思良久。 玻璃倒影着身后雪白大床,和沉睡卧于床中的纤柔身姿。 他把钟意的名字报给李总助:“去查查她。” 李总助迟钝了一下:“您想知道哪方面?” “所有。” 周聿白很快摆平了那个姓魏的投资人。 至于钟意——她会选择在哪天在他面前露面?会对他说出什么话? 他拭目以待并加以考虑。 周聿白一直在等。 等待钟意拿着他的袖扣走至他面前。 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钟意都没有露面,彷如石沉大海般毫无消息。 若不是他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周聿白差点以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个幻觉。 那时候周聿白的确是有些介怀。 时间一长,甚至介怀到有些莫名的心冷,时不时回想起来就要讥笑自己。 原来自己也怀有不切实际又毫无根据的幻想。 并冠之以“浪漫”之名。 一个他出手相助,连声“谢谢”都吝于回馈的娱乐圈小明星。 是太不懂人情世故的白眼狼? 或者压根就把他放在不以为意的位置? ——显然是后者。 后来钟意和星澜闹解约,三千万违约金出来,周聿白知道这事,也只是静静看着。 果不其然。 他在周思旻那儿又看见了钟意——她缠上来。 也许是笃定他帮过她好几次,把他当冤大头使。 周聿白傲慢地想。 每次看见她都是不同的角色。 年轻轻轻,名气不大,倒是挺爱演。 只是她坐在他身边,睫毛忽闪,细细索索做出那些小动作,手指在他手背上试探。 周聿白还是反手握住她的手指。 这不是个真诚的姑娘。 她对他并无什么特殊感情,不过只是看中他的钱势和能力——没事躲的远远的,有事借着旁的名头来接近他。 偏偏他好几次都上心了。 但她抱着并不单纯的目的过来,加上周思旻插在其中,还有温慈柳和周安和。 不需要他多想,就这么天时地利人和地接受了。 周聿白告诉自己。 这种接受并非源于自己的渴望,而是由于实际不得不需要一个女人来当挡箭牌。 和感情无关。 与金钱和利益相关。 那时候钟意已经学会了勾引。 不需要她媚态横生,只用她用那双杏眼或含蓄或直勾勾地看着他,两颊泛上嫣红,抿着水润饱满的红唇冲他嫣然一笑。 钟意第一次主动凑上来,缠着他的肩膀,细细颤颤地吻他,呵出的温热轻痒贴在他身上。 周聿白拎开了她。 她错愕的目光呆呆地看着他。 而他心脉鼓动,呼吸微急——他不需要她迫不及待的献身,他甚至也并未做好这种设想。 有些事一旦食髓知味。 他会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起码先对他认真一点。 他能察觉她每天字里行间对他的敷衍和不走心。 更别提撞见她和当红男明星在餐厅吃饭,心里浮上来深深的不爽。 不见她一声“谢谢”的那些日子。 她就跟这男明星在一起拍戏,早把他抛之脑后了? 三千万的违约金摆平后,她又跟这个男人在这种私密地方吃饭聊天? 那时候周聿白已经有了嫉妒的情绪。 即便钟意事后来找补,周聿白也极其不悦地冷待她。 她如果要在他身上耍心机,就不应该这样轻视他。 她完全不了解他。 他没比其他男人好多少。 后来钟意花了大力气安抚周聿白的情绪,温柔贴心地陪在他身边。 那时候周聿白是高兴的。 那天半夜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有点鬼使神差的冲动。 没想那么多,只是本能地想品尝这种快乐——不得不承认,她漂亮得让人见色起意,而他尤其喜欢她笑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 她头发蓬乱地坐在床头,帮他整理衬衫袖扣的时候对他嫣然一笑。 周聿白托着她的柔软腰肢,情不自禁地衔过去一个亲吻。 只是钟意发觉自己实际并不能适应这种生活。 周聿白也知道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他也没必要把她太当回事。 两人相处起来太简单,不必谈感情。 无须他做什么,随手一个电话就有女人喜欢的珠宝和奢侈品讨她欢心。 也无须她做什么,只需要刻意而为的一点柔情和欢愉就能让他舒心。 那时候温慈柳和周思旻在。 正好拿她当挡箭牌用。 只是钟意在剧情跟乔伊闹矛盾受伤。 周聿白听说这个消息时还是下意识地皱眉。 让司机开了六个小时的夜车赶去剧组。 明里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但看见钟意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他还是忍不住动怒。 那种怒气不知道从何而来。 只是让人觉得不太爽快——明明她现在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法。 只要一个电话他就能帮她摆平。 她却还是亲自跟人硬杠,惹得受伤从威亚上摔下来。 让她签新的经纪公司是周聿白的授意。 工作平顺一点,也不需要太出名,不用忙到长年累月泡在剧组,金钱和物质都不是问题,一份轻轻松松的工作而已。 他走进她那间小小的家,喝到她煮的糖水。 那种想法很奇异。 明明以旁观者的身份觉得这不过是一次生活体验,但真实地睡在她的床上,喝到她煮的绿豆沙,仍然有融入她的生活的感觉。 但换个地方。 比如在品牌晚宴的镁光灯下,在她那身性感衣裙的瞩目视线中,在梁凤鸣不以为然的话语中。 周聿白又觉得这不过是一场不带任何感情的交易。 即便能清晰地感知她的委屈和失望,他也仍然无动于衷地站在交易的另一端。 也许有心软过。 分隔两城,两人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如果她更看重他一点,其实可以离开北城,陪他去临江生活,离开周家和梁凤鸣的视线。 他可以让她过得更自在舒适一点。 不答应也罢。 就这样相处下去也并非不可。 反正谁也没有那么多爱意弥漫。 但相处的点滴在每天的琐碎小事里,在纠缠厮磨的亲吻里,在糖水的清甜口感里,在午夜的抵死缠绵里,在卷起衣袖沾染的迷迭香里,在形形色色的应酬和调笑里,也在心心相印的默契里。 只是周聿白不能不承认说他喜欢。 不能否认他喜欢这种相伴的感觉,不能否认他乐见她弯弯眉眼和笑靥,不能否认他中意她飞扑而来的拥抱,也不能否认他痴迷于身体的情动。 也不能否认自己也有颗冷酷又势利的心。 不想太过麻烦,没有深究过太多,也许单纯只是身体的吸引,也只是把她当做工具人看待,最多的打算不过是事成之后的弥补。 只是破防得也很轻易,甚至很狼狈。 一个热搜就能轻易戳破情绪,轻易地从她口口声声的“我爱你”和“柔情蜜意”的假象中苏醒,掀开一层不过是“逢场作戏”和“单纯交易”的遮羞布。 如果可以选择,她其实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早点脱下那层浮于表面的面具。 甚至都没有耐心多讨好他几次。 她的柔顺甚至一戳就破,但他的怒气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失控。 周聿白从那时候开始察觉自己无法正常处理关于钟意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在利用她,她也很了解这一点。 他觉得自己如此在意她,不过是看重她的价值,又觉得自己不至于如此卑鄙,对一个女人这样苛刻。 也许应该尽早结束这种关系。 但“结束”两个字横亘在面前,又让人觉得还有什么未曾着手。 两人冷战了许久。 最后还是周聿白去西南的剧组找她。 去之前本来已经想过许多措辞正式的话语,但看见她那张面孔时却只有闷气和拥抱她的冲动。 再回到临江和北城。 唯一能补偿和讨她欢心的只有各类奢侈品和高级珠宝。 给得越多,心理越平衡。 后来叶绾绾问,想要什么的婚姻。 周聿白那时候心里想的是钟意,脱口而出说:“一切世俗意义上的适合和匹配。” 在认识钟意之前,他对妻子的衡量标准是叶蓁蓁。 但在钟意之后,他只能想到钟意的模样。 也许这是种本能的傲慢和冷淡。 他没有笃定说“我的婚姻和某人相关”,而是想着那个人的眉眼,给出了一份标准又官方的答案。 在等待钟意拿着他的袖扣走到他面前的那段时间。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遍,如果她走到他面前,眼眸里是柔软善意的光芒,邀请他共进晚餐或者喝杯咖啡,他要如何回应她? 应该一起享受气氛良好的晚餐,再绅士地送她回来,也许会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 往后呢……两人会不会有什么故事? 他无法设想。 只是当他放下临江的事情,以退为进地回到北城,打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阵。 唯一能想到的地方还是钟意身边。 那段日子算得上他人生中难得轻松又愉快的生活。 没有争吵,没有矛盾,没有冷冰冰的家。 家里一直有人,有鲜花,有音乐和笑语。 糖水的香气弥漫在厨房,两人轮流煮一日三餐,碗勺叮当间聊些轻松愉快的话题。 一起偎依在沙发看电影,三色冰激凌的滋味在唇舌间交递。 整理书房的杂物和资料,各自捧着书坐在梯凳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花很多的时间享受和取悦彼此,熟悉对方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那好像是两个人唯一看似真正相爱的片段。 如果不是唐柠的出现的话。 周聿白那时候萌生的念头——想把这种生活尽可能地长久持续下去。 钟意自始至终没想着跟他长久。 他也未必能跟她长久。 不过是交易而已。 后来周聿白就很少再去那套大平层。 偶尔去看一眼,短暂地过夜,宣泄生理需求。 在周家,当着众人的面,两人分别说出那几句“逢场作戏”和“没有任何感情”的话时,就已经是结束。 如最初的预料,他们毫无差池地走到了这一步。 周聿白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去细想。 直到接到钟意那通电话,她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周聿白心里想的是——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 身边无人提起她,手机里也再无她的消息。 他平静地说出了“可以”两个字。 不见面也没关系,结束也没关系。 但他可以换一种方式看见她。 让她毫不畏惧地站在娱乐圈,让她炙手可热,让她的红遍大江南北,部部片子卖座叫好。 只要他想。 他随时可以看见她一颦一笑,看见她快乐愉悦,看见她忧愁落泪,看见她说话聊天,知道她的行程和动态。 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成全。 只是钟意没有成全他。 听见李总助说:“钟小姐结束了经纪合约,退出了娱乐圈,也没有接受任何的经济补偿,只是带走了大平层的一些随身物品。” 她甚至没有给他再见她的机会。 其实有见过一次。 那个秋雨连绵的中午,他和叶绾绾去一家餐厅吃饭。 她撑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无意间投来一个眼神。 两个人的眸光都很平静。 甚至是淡漠。 成年人的世界。 没有非谁不可,也没有念念不忘。 只是后来赵晟约周聿白去家里园子再喝茶。 花园寂寥。 ——再无洛神。 他对她的记忆不是从那枚袖扣开始。 而是从此间开始。 疏影横斜水清浅间,他不经意抬眼间隐秘而微茫的心动。 后来金风玉露,再没有胜过这惊鸿一瞥。 可惜他当初做得实在太糟糕,也明白得太晚了。 要是不把她卷入周家的风波里,会不会更好点? 要是对她少几分傲慢,当初她会不会多出几分留恋? 如果再问—— 什么样的婚姻才是世俗意义上的适合和匹配? 周聿白大概会回答:“于我而言,唯爱而已。” 第 91 章 钟。 赵扫, 心想这事成了。 怎么可能不成呢。 哪个姑啊。 他放下茶杯,笑欢吗?” 说起来还真是因缘际会,赵老爷子当年洋洋洒洒作的一首诗篇, 偏偏就让钟意和周聿白遇上了。 眼下这园子转手到了周聿白手里——他买来送给钟意。 可不又是圆满了赵老爷子那首长诗。 “我家老爷子要是泉下有知, 心里估计也要乐呵呢, 没想到他还当了会月老。对了, 你俩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我可说了, 每年晚春早秋是这花园景致最好的时候。”赵晟满肚子想法, “这地方我最熟,哪地儿迎宾,哪地儿宴客我都考虑过了, 你俩婚礼不如就交给我来布置,保管大家满意……” 钟意长睫还挂着碾碎的泪珠, 唇角抿出梨涡。 她懵懵的还在状况外。 周聿白笑容清浅,抬了抬下巴:“大概只能等下一次求婚的时候再定。” 赵晟语结:“不是,这婚没求完还是怎么着?” 婚求过了。 周聿白行事风格讲究直取关键——钟意手足无措地收下了那枚粉钻。 但这只是两人的承诺。 还有很多人没有通知到场, 甚至他未来的岳父岳母还完全蒙在鼓里。 “我爱着你的那部分说我愿意, 其余的部分可以慢一点告诉你。”钟意含泪如是说。 她希望拥有坚定的爱意和所有人的祝福。 这天的求婚还有一个小彩蛋没有播放。 周聿白打开了茶室的投影屏幕。 钟意双目瞪圆,目光由茫然转至雪亮, 短促地发出一声轻呼。 她的眸光又惊又愕又喜。 那是她当年给赵老爷子拍的MV。 时隔多年,她仍然记得那一天的几个重要画面, 但依旧遗忘了很多的细节——譬如那日她的发饰妆容,执纨扇的舞姿,站在水畔的姿势神情。 镜头如实又细微地记录了一切。 原来当年的她是这副模样——脸颊饱满的婴儿肥, 幽怨撩人的眼波,轻薄飘拂的裙摆,伶俜哀愁的背影。 周聿白揽臂环住了她。 钟意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第一次见你的心动,后来再也难忘……你走之后,我问赵晟找到了这个MV,看了百遍千遍。” “如果那天我主动跟你说话,钟意,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他温柔在她耳边低语,“我每次都在想……我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难道凭我的能力,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好好地爱一个人很难吗?” 这张MV被赵晟当礼物送了出去:“呐,虽然是我爷爷的诗作,不过这可是世上独此一份的影像资料,就当做你俩的定情物送给你们。” 赵晟还给周聿白帮腔:“当初他问我要这个东西时,我翻箱倒柜不知找了多久,好奇看了一眼,那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钟意,周聿白可算是栽你手里啦,他也比我们这帮人强多了。” 他没跑啦。 她也是。 她的泪水毫不受控地涌出来,沾湿了他的衣襟。 “周聿白。”她哽咽着,伸手搂住他,“你好讨厌……” 她说讨厌。 却紧紧地抓住了他。 只要他花一点心思。 花力气帮丁骞和钟心或者在米兰街头为她弹一支曲。 三千万美金的钻戒或者一张蒙尘已久的光碟。 说好的再不回头——可她根本无力招架。 只能跟着他走。 钟意把那张碟片带回家,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呆呆看着荧幕里更青涩年轻的自己,安静地趴在周聿白的胸口:“你真的对我是一见钟情吗?” “算是吧。”周聿白抚摸她的长发,“撞上去的第一眼直觉就入戏了,脑海里记住了你的样子。” “后来见面的每一次都记得?” “都记得。” 她问:“如果没有你救我那次,如果没有三千万的违约金……” “只要你走到我身边,我依然会回握住你的手。”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她的红唇:“如果我没有那么倨傲,也许第一次见面就会拦在张三面前,也许那天会送你回家,问你要一个联系方式,在送杨韵诗回学校的时候看见你,也许我们会客气礼貌地吃一顿午餐或者喝杯咖啡,慢慢熟稔起来,等你毕业出道,我会伸手阻止你进入星澜,把你领到我指定的经纪人面前,顺便觊觎着成为你的男朋友,你很快就会红,我去剧组探班,被狗仔偷拍我们的独处……”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钟意揽着他的脖颈,“周聿白还是那个周聿白,钟意还是那个钟意,不会更糟,也不会更好。” “可最终会变成了我们。”周聿白缓缓褪下她的内衣肩带,“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电视荧幕被摁下暂停键。 荧幕里古装少女坐在水边回眸,被定格的眸光似有忧郁。 阔大的荧幕隐隐绰绰倒影出沙发上两人的纠缠身姿。 “二十岁的钟意知道吗?她会高兴现在这一幕吗?”他凝视着眼前情动妩媚的面孔,再扭头去望荧幕里的她。 “她知道,我告诉她了。”钟意拉下他的头颅,亲吻他汗湿的眉心,“她说她喜欢那个男人,在他记住她的时候,她也记住了他。” 话语发出的声音带动胸膛声带颤抖,由皮肤弥散至彼此的身体。 愉快从身体深处升腾而起。 男女之间,心满意足的从来不是性。 强烈的快乐是心灵的契合。 * 梁凤鸣知道周聿白买粉钻求婚的事情。 他说:“以前她在我身边受的委屈太多,我总觉得对她有亏欠,妈,您明白的,我不想再让她有丁点不开心,这件事不是成全她,而是成全我。” 梁凤鸣没说什么,只是道:“冯老师亲自下厨,你带钟意来家里吃饭吧。” 周聿白带着钟意去了香蜜湖。 管家远远地过来接手两人带的鲜花和甜品,两人携手在后跟着管家走。 走至屋前,周聿白突然抬头喊了一句:“妈。” 钟意抬头。 梁凤鸣坐在二楼露台喝咖啡,收回目光,微笑起身:“来了。” 她一路看着两个年轻人携手走来。 徐徐地松了一口气。 周老爷子和老夫人年事已高,周安和夫妻俩去澳洲后,周聿白的婚姻就交给了梁凤鸣操心。 只要过了梁凤鸣这关,也就过了所有关卡。 可周聿白早就有不必言听计从的底气和能力。 梁凤鸣的想法并不能左右自己的儿子,她只能支持他。 钟意也知道。 梁凤鸣了解她、接纳她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周聿白,否则不必费这种力气——毕竟身边有更轻松的人选,比如叶绾绾和其他女孩子。 冯老师做的是家常菜,这顿饭吃的也很家常。 聊的是日常话题,琐碎的生活,个人爱好、生活习惯和家里的亲戚朋友。 两人结合不仅要有感情,还有更多的细节。 不必钟意多言,周聿白自然掌控了话题。 差异只是差异。 在他眼里完全构不成任何问题。 后来梁凤鸣问钟意愿不愿意每周抽出时间,单独陪她吃个午餐。 未等周聿白发话,钟意点头说好。 “你俩好好的,开开心心把日子过下去。”梁凤鸣叮嘱两人,最后道,“钟意,什么时候把你父母接来北城住一阵子?坐下和爷爷奶奶吃个饭。” 周聿白和钟意对视了一眼。 钟意下定决心:“我挑个时间跟爸爸妈妈说。” 她找个时间回家一趟。 * 钟心看过钟意那枚粉钻,幽幽地叹了口气:“周先生都求婚了,你还没告诉爸爸妈妈呢?” “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老两口的心愿只是希望两个女儿过平顺幸福的生活。 钟心和丁骞的事情刚刚平息。 钟爸爸钟妈妈提心吊胆刚放松下来,略喘了口气。 夫妻里在电话里还叹气:“心心已经这样了,意意可得好好挑挑,找个顺心又合适的。” 现在钟意如果开口,是不是要从娱乐圈和那三千万违约金开始讲起?还是含糊一笔带过,直接说她找了个金龟婿? 再加上周家的复杂情况和强势的梁凤鸣。 到时候钟爸爸钟妈妈会不会既惊又吓又担心? 姐妹俩这边在商量如何跟父母坦白。 钟意的想法是缓慢图之,徐徐晓之——她其实对婚姻没什么执念。 周聿白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不需要抓紧他。 就这么过下去也可以。 但周聿白却想直接被钟意领着回家拜见未来岳父岳母。 这件事越拖对他越不利。 他最近本就有个南省出差的行程。 恰好路过汀溪。 钟意在工作室里错过了周聿白的电话。 等她休息时间回拨过去,才知道周聿白去了汀溪。 “周聿白。”钟意在电话里急得跳起来,“谁让你去汀溪的?” “我出差路过,为什么不能顺道过来游玩,况且我给你打过电话,你自己错过了。”周聿白在电话里闲适道,“司机已经下了高速,进了汀溪的地界。” “你想干嘛呢?” “只是找家糖水店喝碗糖水罢了。” 半个小时后。 钟妈妈兴高采烈地拨视频给钟意,满脸笑容,“意意,你猜猜谁在糖水店里?” 手机镜头偏移。 果然看见周聿白那张英俊礼貌的面孔,斯文有礼地跟她打招呼。 他西装革履坐在糖水店的小桌板前,一丝不苟地奉承钟妈妈:“阿姨煮的糖水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喝。” “周先生真客气。”钟妈妈又端了一碗糖水过来,笑眯眯道,“你要是喜欢啊,我这里别的没有,糖水还是管够的,花样和口味够喝几天几夜呢。” 钟妈妈再冲着手机囔囔:“周先生大老远的从北城过来出差,怎么说也是稀客,你爸爸去买菜烧饭了,意意,晚上我们就替你招待周先生。” “叔叔阿姨盛情款待,我却之不恭。”周聿白抬眼含笑,“叔叔烧的菜我也念念不忘。” “啪。” 钟意叹气抚额,“妈——” 她敢保证。 就凭周聿白那张嘴,花言巧语说两句,她爹妈铺床叠被,请他今晚在家留宿。 还是睡她的房间。 择日不如撞日。 钟意买了张机票火速赶回汀溪。 风风火火赶回家。 她“哐当”一推门。 电视开着,茶几堆满了水果零食,周聿白坐在沙发陪二老说话,三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钟意。 晚餐时间已过——餐桌干干净净,她饥肠辘辘,他们三吃饱喝足。 “意意,你怎么回来了?” “吃饭了没有?” “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周聿白含笑望着她,漆黑深沉的眸子闪着温柔绵长的光芒。 “怎么突然回来了?” 钟意发丝微乱,噘着嘴,微不可见地朝他皱皱鼻子。 他就是有这种能耐,理直气壮地跑到别人家捣乱。 钟妈妈去厨房给她下了碗面条。 三人围着钟意看她吃东西。 周聿白明明是个外人。 这家里却有种其乐融融的气氛。 “我第一次见叔叔阿姨便觉得随和亲切,跟叔叔阿姨小聊片刻,也有醍醐灌顶万事通透的感觉。”他眯着眼睛笑,“真羡慕意意有这样的开明包容的父母。” 钟爸爸钟妈妈身心舒畅,笑呵呵地说哪里哪里。 不晓得被灌了多少迷魂汤。 周聿白就是这样。 眼界阅历和商场磨砺出来的人精,他要是诚心想让人舒坦,言行举止不留一丝痕迹,熨帖得如春风拂面,半点疙瘩也能被抚平。 时间不早。 周聿白没久待,起身告辞要走——他在外订了酒店。 钟意在爸妈殷切的目光中送他出门。 两人下了楼。 周聿白的目光在她身上绕来绕去。 钟意知道他在想什么,柳眉蹙起,跺跺脚:“让我想想。” “不用急。”他语气大度得很,听起来却不对劲,“我没别的心思,汀溪以后也算我的半个家,顺路过来看看爸妈,陪他们聊聊天。” 钟意胸口“咯噔”一下,脚下趔趄。 周聿白揽住她的腰肢。 从“不知名的小城市”到“他的半个家”。 从“钟家人”变成“爸妈”。 他的甜言蜜语越来越多。 她心跳快了半拍,揉了揉脸:“你订的酒店在哪?” “小区门口的快捷酒店。” “这种酒店你能睡着吗?” “不能。” “为什么不定个好点的酒店?” “离得太远。” 路灯昏暗,树枝掩映着洒下微淡的光线。 他温声道:“上次来汀溪忘了这事,回头让李总助打听打听,附近的左右邻居有没有打算卖房的,我给自己准备一套。” 钟意揪住了他的衣襟:“周聿白。” “嗯。” 她踮脚吻他:“下次再来,住我的房间吧。” 她找个机会跟爸妈说。 周聿白劫住她的吻,捧着她的脸颊:“多亲一会。” 钟意推他:“回北城再说。” “看在我连续几天出差,今晚孤枕难眠的份上。”他叹气,“我宁愿在你窗户下站一个晚上。” 这个时间点,小区外面没什么人。 两人站在枝叶掩映的树下接吻。 钟意瘫软在他怀里。 他的吻越来越低,她的腰肢越折越软,舌尖扫荡她的牙关上颚,唇舌被吮得发麻,被吞噬掠夺。 沉醉到好似融化一样。 一个吻持续五分钟的吻可以有度日如年的漫长感。 一小时的接吻时间也可以如五分钟一般飞逝。 “咳咳咳……” 身后突然响起一串重重的咳嗽。 搭在她肩膀的修长手指倏然僵硬。 钟意面色绯红地扭头—— 看见自家老爸那张震惊又发青的脸。 钟爸钟妈还等着钟意回去问她话呢。 女儿迟迟不归,钟爸爸下来一看——没多远就看见周聿白跟钟意站在树下。 “你俩……就,就这……” “爸。”钟意红着脸从周聿白怀里跳出来。 周聿白抿了抿薄唇,也跟着喊了一声:“爸。” 好家伙。 这称呼切换得真快。 钟意和周聿白两人又被喊到家里去了。 这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钟意捏着衣袖坦白:“他其实是我男朋友。” 周聿白站在她身边,从善如流地喊了声:“爸,妈。” 钟爸钟妈面面相觑。 说打击也不能算打击,毕竟白天周聿白铺垫得很妙,聊的都是家长里短的事儿,气氛也烘托得到位。 就是这么位金光闪闪又身份复杂的年轻才俊,跟自家女儿可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我和意意认识了好多年,在一起也有不短的时间……之前因为我的原因,我和意意分手,后来她从英国念书回来,我又重新追求意意。” 周聿白这声爸妈喊得诚恳,“我这次和意意复合,是奔着结婚去的,绝非逢场作戏,这次来探望二老也是心里把您俩当至亲来对待,我家里人也盼着能见您俩一面。” 这天晚上钟意接受了父母的严刑逼问。 要说当女婿这回事。 跟丁骞那混小子比起来,周聿白自然是处处优胜。 只是说齐大非偶,高处不胜寒,跟这样高不可攀的人家扯上关系,女儿以前就受过委屈,以后会不会再受委屈? 真受了委屈,谁去给她撑腰? 这么一想,还不是跟丁骞一样头疼。 两个都让人头疼——就没有个实打实顺心如意的。 钟爸爸钟妈妈愁得一夜没阖眼。 周聿白万万没想到。 因为受丁骞的影响,未来的岳父岳母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 客气疏离地把他和钟意劝回了北城。 钟意不以为意地打开时尚杂志:“爸爸妈妈让我慎重考虑,他们不能反对,也绝不支持。” 周聿白捏了捏皱起的眉心。 * 周聿白为此沉郁过几日。 但钟意显然没有太为此事失意——她了解自己的现状,也明白自己的父母。 总需要时间来证明每个人的选择对错。 但事情显然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 钟意打算搬回了那套大平层。 那里其实是她的房子。 听她轻描淡写地说要搬回去,周聿白的眸光瞬间灼亮,那张英俊的脸猛然凑到了她面前。 这意味着……两人完全回到了以前的某种生活。 “你每天在我家里进进出出,实在是太招摇了,邻居们都在窃窃私语。”钟意唇角翘起,解释道,“那边离我姐家近,我去找枝枝玩更方便。” “家里格局可以再改改。”他略带慎重地抽出一支烟,拢着火机点燃,深深吸了口香烟。 很仔细地想,“家里不需要两间卧室,把我那个房间改成你的小工作室吧,跟我的书房连在一起,我搬到你的房间住。” 自此之后,家里没有他的卧室和她的卧室之分。 只有他们的卧室。 日夜相伴,同床共枕。 钟意想了想,抿唇说好。 周聿白夹着烟,特意绕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薄唇吐出几个字:“我们的家。” 不是他的房子,也不是她的。 他们的。 搬家那日,钟意不假人手,自己打包收拾杂物。 周聿白过来帮她。 两人一起布置了新家。 所有衣物都挂到了衣帽间,她色彩缤纷的衣裙和他常年黑白灰的衬衫西服毗邻而居。 她琳琅满目的首饰和他的手表领夹袖扣住进了同个玻璃柜里。 洗漱台上并列的一白一黑两只电动牙刷。 kingsize大床上铺着的偏女性化的藕荷色绸质床单和两只枕头。 床尾搭着的吊带睡裙和男士亚麻睡衣。 床头的珠宝类杂志和金融资讯。 房间换了新的白色花纹纱帘和电动遮光窗帘。 小冰箱里重新塞满了瓶装水和助眠的红酒。 斗柜摆了怒放的鲜花和新的香薰蜡烛。 钟意收拾完房间去浴室洗澡。 泡澡的时候,周聿白推开门,散漫地倚在门框打量她。 他手中还捏着半杯红酒。 眯着眼啜一口酒,让冰凉的酒液含在唇腔,慢慢回味丝滑醇厚的香。 这天应该是有些特别。 这个家重新得见天日,又恢复了生机和那种柔和的光亮。 他直勾勾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 漆黑锐利的目光毫无绅士风度,在她的皮肤上一寸寸剐过,目光所经之处留下淡绯的痕迹。 钟意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是眼睁睁看着他眸光越来越暗。 红酒杯搁在浴缸边缘,修长手指闲适又松弛地解开了衬衫纽扣,捏着衣襟从肩膀滑下,随手抛在一侧。 他脱衣服的姿势自然又坦荡,也丝毫不惧她的打量和观赏。 年轻挺拔的身体,养尊处优的生活持有肌肤的细腻和肤色的白皙,肌肉劲瘦平滑,起伏的弧线下蕴含着生机勃勃的力道。 浴缸的水溢出边缘。 “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沾着酒气的薄唇吮住她的耳垂,钟意陷入了温暖坚硬的怀抱。 “是吗?”钟意枕在他肩头,“是不是觉得住我那个小房子委屈你了?” “我这辈子只在你那受过委屈,也只能在你那儿受委屈。” 呼吸热气喷洒在她耳际,总让她有点酥酥麻麻的痒,连听也不真切。 “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他缠上来,抿一口红酒,循着她的唇吻下去。 这醇厚绵长的红酒带着花果香气。 从他的唇舌汩汩卷入她的唇,微凉微温的酒液,沿着喉咙淌入身体。 剩余的一小部分沿着唇角蜿蜒而下。 淡红的酒液滚落在雪白细腻的肌肤,有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他的吻在追随。 不知道是酒太烈,还是浴缸的水太热,抑或是氤氲的水汽太窒息。 钟意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烫。 浴缸边缘部分凉得让她颤抖。 “周聿白。”她媚态酥若无骨,倦眼呢喃,“回床上去。” “别弄脏了床。”他的气息极富侵略性,“反正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来。” 这就是不打算放过她的意思。 这里根本就不需要顾虑隔音的问题。 钟意不用咬着手指苦苦压抑,只是任凭那些破碎的哭声逸出喉咙。 他喜欢这种声音。 肆意的、缠绵的、凌乱的,另外一种乐声的享受,用性感嘶哑的声音喊她宝贝。 同时也伴随着极乐时压抑的呼吸和极力忍耐的低吟。 那些声音落在钟意耳畔。 总是能让她失神,让她战栗,让她颤抖不止。 最后浴缸空了一半,浴室地板淹得不成样子。 钟意手脚发软地被抱到床上去睡。 周聿白覆身上来。 她勉强睁开眼,拼却最后一点力气滚开:“不要了。” 他俩好像挺习惯这种暴饮暴食的模式。 以前他多半在临江,她又剧组工作到处跑,有时好几个月不见面,偶尔他回来过夜住两日,或者她专程陪他待个十天八天。 唯一有规律的时候还是他后期回北城,两人在这房子里厮守的那些日子。 可惜这日子也没持续太久。 再后来她从英国回来,两人别别扭扭的,床上也是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模式的刺激。 身体对这种事情的记忆总是强烈而精疲力竭,快乐和体力都接近极限,总让人有溺毙其中的感觉。 反而对那种温和短暂的欢愉并不太深刻。 “细水长流行吗?”钟意把自己裹紧被子里,“我好累啊。” “最后一次。”他伸出手指摩挲她艳红的唇珠,“床上感觉不一样。” “只要你不出差。”她闭着眼睛,“我们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有很多很多天可以继续……” 周聿白展眉笑了,凑到她绯红的面靥边:“这算是一种承诺吗?” “也算吧。”她支支吾吾,把脸埋进了被子。 周聿白鼻尖摩挲她发间的馨香,嗓音缠绵:“好啊,留一点快乐和期待给明天,给以后的每一天。” 钟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周聿白圈着她安然睡去。 床品光滑柔软,身体细腻馨暖,交颈而眠总是很容易陷入沉沉梦乡。 第二天电动窗帘徐徐打开,窗外的阳光铺洒在浅色的地板。 意识和身体同时苏醒。 “早上好。”早安吻衔过来。 钟意的嗓子还带着哑音:“早。” 一夜之后,周聿白的下巴已经有淡淡的森青,在肌肤上留下粗砺的触感。 钟意从来没说——但她其实还挺喜欢过后肌肤残留的酥麻微痛的感觉。 她喜欢他早上吻她深一点。 早上的运动不宜太激烈。 只是舒展筋骨,快速提神,为白天的活动提供一点身体活力。 时间通常控制在半个小时。 金色细碎的阳光洒在床前地毯。 也为肌肤的柔美曲线和劲窄的肌肉块垒缀上柔光。 以前拍戏工作时间自由,空闲时间在床上躺一天也没问题。 现在钟意只能尽量保证不懒床,赶上上班族朝九晚五开的作息。 周聿白起身穿衣的时候,钟意会在床上躺着歇一会。 等他去厨房准备早餐再开始收拾自己。 有时候趴在枕上看他慢条斯理地穿衣。 那些看似毫无差异的衬衫和西服其实剪裁和面料细节处各有异彩,总能极好地修饰他的体型和气质。 钟意偶尔会搭把手帮他系领带,抚平衬衫的领口。 她肌肤柔软淡红,曲线柔美饱满,身上还带着他的指印或者吻痕,裹着薄被跪坐在床沿。 微微挺起腰肢帮他打理。 拉开床头的抽屉,她默不作声从床头取出一对宝石袖扣。 周聿白看她垂着长睫,专注地在自己手腕。 视线落在她手指间那枚从未见过的袖扣上:“我的吗?” “手边正好有一对大小合适的祖母绿,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做什么,就做了一对袖扣。”她整理好他的衬衫衣袖,“你随便戴戴吧。” 周聿白抬头看着那对新袖扣。 色泽浓郁的祖母绿和耀白的银色花型,纤细的线条内侧还刻有他的姓氏字母。 他问:“做了多久?” “没多久。”钟意垂头嘟囔,又裹着被子躺回床间,“你说别人都有,就你没有……就当是送给你的第一件首饰好了。” 他黑眸柔软又明亮,弯下腰,双手撑在床沿,低头看她:“只是我一个人的专属定制?” 钟意背对着他:“嗯。” 身后的呼吸清晰可闻。 他伸手过来,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谢谢,我很喜欢。” 钟意唇边浮现浅浅梨涡。 第 92 章 。 除了每计稿和打磨成品, 还有各种展览和辅修课要跟上步伐。 这一年,她时代广场,也被收录进了欧洲潮流首饰的顶级杂志, 红毯。 。 某某女星在忙碌的演艺工作之余去国外读珠宝设计, 某某名媛从闻名遐迩的服装设计学校毕业之后踏入时尚圈。 都在生生不息地打造精英人设, 却没有拿出半件作品。 工作室的同事们瞅着身边这位美貌惊人的前娱乐圈珠宝设计师, 还有每天风雨无阻迈开巴赫接送的集团总裁, 再刷着网上那些娱乐新闻, 总是啧啧摇头。 要是这桩八卦允许往外宣传,她们能在网上狂写三天三夜的八卦事迹,热度起码能让热搜三天三夜不停歇。 #炙手可热的珠宝设计师真实身份乃昔日退圈花瓶女星# #顶流男星蓝郁之绯闻女友与集团霸总不解之谜# #退圈女明星与霸总恩爱事迹三百问# 这哪个不比热搜上那些新闻有爆点。 可惜钟意不想再有任何曝光, 这小小的工作室里空有无数八卦话题却只能沉默在众人按捺不住的吃瓜热情里。 钟意不管太多琐事,钟心接管了她工作室的大部分运营工作。 姐妹俩分工合作, 顺风顺水。 丁骞伤好之后也没闲着。 他倒不是每天都在周聿白身边露面,但起码是接手了一部分工作。 至于负责哪方面的具体事务,两个男人都没说。 但钟意是知道的, 至少临江的那家SPACE是丁骞在负责, 他每个月都要过去临江一趟。 钟心和丁骞的婚后生活平淡又幸福。 至少从枝枝身上能看得出来,那张娇气稚嫩的小脸庞时时挂着被宠溺的表情, 挺起小胸脯,话语之间也时常冒出“我爸爸如何如何”的自豪感。 丁骞宠她宠得不像话。 钟意听钟心抱怨, 说丁骞恨不得给枝枝摘星星找月亮,一手承包了枝枝的衣食住行,亲自动手给她扎小辫做玩具, 还带去同学面前耀武扬威炫耀百步穿杨的高超弹弓技巧。 钟心现在反而悠闲了许多,时常能陪着钟意出门走走,美容逛街购物。 也许是生活的滋润。 钟心看着气色红润, 状态松弛,身材也丰腴了一点。 四个人一起吃饭。 周聿白看着昔日冷峻锋利的丁骞围着枝枝轻声柔气,做小伏低,对钟意说了句:“丁骞抱着奶瓶和拎着尿不湿的样子应该很有杀伤力。” 那场面怕是比他一身血淋淋的模样还惊悚。 丁骞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没有经历过钟心怀孕生子和枝枝婴儿时期的样子,想象不出自己置身于那种心悸的场面。 “那也要看我姐愿不愿意。” 钟意皱起鼻子,看了钟心一眼,若有所思,“姐。” 钟心脸色讪讪发红,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当着众人的面抿了口。 * 周末钟意订购了一箱农场送来的新鲜花卉。 周聿白有应酬在外,丁骞带着枝枝出门踢球,钟心过去钟意那儿取几束花回家。 姐妹俩坐在桌前插花,又喝了半天茶。 钟意说有一瓶新买的香水不喜欢,让钟心试试合不合适。 两人一起进了卧室。 香水随手搁在梳妆台上。 钟意去床头翻找另一支香氛,钟心恰好走过来,一眼瞥见抽屉里的彩色包装盒。 这也没什么。 钟心性格向来含蓄,想起点什么,欲言又止:“这个东西也不是百分百安全……咳,枝枝就是这么来的……” 钟意抬头,满脸惊吓:“姐?!!!”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钟心抬头看天花板,眼神乱瞟,“发现自己怀孕已经是两个月后了,丁骞也从来没想过会这么意外。” 钟意:“……” 枝枝是这么来的??? 她以为怎么着也是…… 姐妹俩说悄悄话。 钟心提及最近考虑的事情。 “其实上个月我例假延迟了几天,吓了一大跳……丁骞决定去做结扎手术。”钟心脸色微红,“我和丁骞都觉得亏欠枝枝太多,不打算再要孩子了,只想好好陪着她长大……意外发生过一次,不想再来第二次。” “意意,你觉得呢?”钟意沉吟道,“只是我偶尔也会摇摆……如果再有一个孩子,好像又弥补了另外一种遗憾,这个孩子从出生到成长始终有父母陪伴,会和枝枝不一样吧,我也会有不一样的经历。” 钟意尊重姐姐的决定:“都好,你更倾向于哪种幸福,就选哪种。” 丁骞还是去做了手术。 时间不能重回,遗憾不能完全弥补,只能用新的东西去填满过去的空洞。 * 迈入稳定和谐的同居生活后。 家里的计生用品采购就有捉襟见肘之急。 有时情到浓时,周聿白就有些许不耐烦。 谁也不想在书房情到浓时一拉抽屉发现已无存货,再费力回卧室去翻箱倒柜。 偏偏他还充分了解钟意的生理期。 也不必太过谨慎。 “你例假刚结束,很安全。”他咬她耳朵,呵出酥痒热气,“我出来。” “不行。”她脸上艳□□滴。 “宝贝儿……” 周聿白知道用那种沙哑低沉的气音在她耳边喊宝贝。 这声音让她软绵无力,颤抖发热——钟意喜欢。 钟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但她也只是娇滴滴地嘴上说不行,身体急不可耐地想要他给予快乐。 两人在书房沙发上胶着。 箭在弦上,谁也不想走开。 房子太大,回房间的路也太漫长。 只能囫囵吞枣地纾解。 周聿白认命似的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有机会不懂得珍惜。 两人总有一个理智的——之前是他,现在是她。 以前他不想让钟意怀孕,这样会让事情更麻烦。 现在他认定她是孩子的母亲,她却有自己的规划。 钟意非常谨慎。 这种规律又频繁的节奏,一不留神就可能怀孕。 自打钟心告诉她关于枝枝的意外后,她就不再信任极薄的橡胶制品。 每次结束都要留神检查小雨衣。 那段时间她的确也忙。 她飞去纽约参加时装周的合作走秀,刚回到国内,周聿白又去欧洲出差。 等周聿白结束欧洲的行程回国。 钟意又启程去巴黎,念了一个月的古董珠宝课程。 钟意好不容易回国。 那会儿周聿白又在临江分公司参加展会。 钟意特意抽空飞去临江。 本想好好陪陪周聿白。 哪想到落地酒店,还不等干柴烈火,钟意发现自己的生理期已至。 周聿白迫不及待地解开衬衫。 钟意硬着头皮帮他把衬衫纽扣系上——还不如在欧洲多待几天。 两人坐在露台花园赏月。 顺便撒鱼粮喂那一池大大小小的肥硕金鱼。 钟意很高兴看见这一池金鱼还悠闲自得地活着。 当年那家吃饭送金鱼的餐厅已经歇业关门,但当初带回的那几只小金鱼一直活到现在,还繁衍了下一代。 周聿白懒懒坐在池边,清朗身姿倒影在水里,捻了几颗鱼粮扔进水里。 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语气淡淡的:“你就跟这锦鲤一样。” 钟意心里琢磨了一下。 很少有人会把人比喻成鱼,是喜庆还是运气好的意思? 她给他带来什么好运了吗? 还是这象征着两个人的感情稳定增进? 钟意疑惑地:“嗯?” 周聿白再抛几颗鱼粮,起身转向浴室,淡声道:“只能看不能吃。” 他费尽心机在这高空套房养的这几条鱼。 好吃好喝地悉心照料,用尽一切办法让它们或者。 也就是时时看着,想着。 钟意捂住脸。 咬着嘴唇,吃吃笑了。 一开始她说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后来她老担心怀孕的事情,瞻前顾后不让他幅度太大。 再往后她忙得不可开交,东奔西跑,直接让他干巴巴看着。 * 两人从临江回北城,一起去香蜜湖看梁凤鸣和冯老师。 这次钟意去巴黎,顺便受梁凤鸣所托去拜访了梁凤鸣的好友。 这个好友是欧洲有名的珠宝设计师。 钟意认为自己的饰品品牌和工作室其实不需要助力。 不需要周聿白或者其他人捧她起来,也不必一定要走到什么高度或者拿到什么荣耀。 人的天赋和眼界有限。 只要尽力付出而无憾,那就是全部的底气。 吃完饭,两人离开香蜜湖。 那天是钟意开着自己的车过去——以前一直是周聿白给她派司机,后来住在老小区停车不方便,她基本都是打车出门,最近搬回大平层,她自己挑了辆奔驰代步。 车里回荡着轻柔音乐,钟意的指甲哒哒敲打在方向盘上,跟着音乐的节奏同步。 “我开车逛逛?”钟意问,“今晚月色不错。” “好。” 香蜜湖附近有片湖泊和森林公园,听说有白鹭和各种小动物在这附近出没。 梁凤鸣和冯老师也经常会在这块跑步。 说起梁凤鸣和冯老师——梁凤鸣一直没有再婚的想法。 她和冯老师同居数年,也是秉持着合则聚,不合则散的想法。 周聿白自觉不便打搅两人的生活,也只是定期去探望,极少留宿。 亦师亦友,不太像一家人。 梁凤鸣知道钟意和周聿白又住回了那一套大平层。 说起来,那是周聿白住得最长久的地方。 “我一直没给聿白家的概念,他住过的地方太多,后来就一直习惯住酒店。”梁凤鸣私下和钟意说,“你俩既然住在一起,挑个大点的房子吧,看中哪儿,离我这边近点或者离他爷爷奶奶那儿近点也行,可以慢慢布置起来。” 钟意暂时没考虑换地方住。 她跟梁凤鸣说,也许这是我小家子气的想法,但我觉得房子小一点才有感觉,能听到对方的声音,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在想什么。 隔得太远,什么都听不见。 梁凤鸣恍然笑了笑,回她:“对啊。” 钟意沿着湖边绿地开着车,降下了车窗,让舒适晚风轻轻吹拂进来。 又把音响声音拧响。 周聿白坐在副驾看她摆弄车子——他极少坐在这个位置。 要么是自己开车当司机,要么就是坐在后座。 他问:“还记得吗?” 钟意:“嗯?” “你以前开车出事。” 钟意笑得灿烂:“我车技很好的,你是害怕了吗?” 钟意开车的次数少。 记得好久之前,周聿白刚让她搬进大平层时,车库里有辆保时捷是专门给她的。 她偶尔会用一下这辆车。 有一次拍摄活动,后续应酬结束已经接近凌晨,钟意带着助理回家,结果在路上遇见个抢道的司机。 拐弯时两辆车剐蹭了一下。 当时那个男车主气势汹汹摔门下车。 钟意也立刻打开车门下车——压根没着急跟对方辩解,而是急急去查看车子的情况。 这车是周聿白的,她怕把车撞坏惹他生气。 男车主看见钟意,愣得舌头发直——这女司机有张漂亮面孔,妆容艳丽妩媚,偏偏又穿得十分性感,窄裙包裹的曼妙身材一览无余。 钟意忧心忡忡地摸着保时捷车身的凹痕。 这大半夜的,又是在郊区的监控盲区。 男车主当时一口咬定,把错栽在钟意身上。 目光在她身上绕来绕去,说她车技不好如何如何。 这个时间点,钟意没敢给周聿白打电话。 而是给周聿白的司机打电话。 这位司机当时经常接送钟意,她特意存了他的手机号码。 司机很快接了电话——安慰了钟意几句。 让她别理人,赶紧回车里坐着,马上会有人过来处理。 电话挂掉。 司机忙不迭回头:“周总,我先把您送去机场。钟小姐声音好像有点吓到了,我打电话让人先去看看钟小姐,帮着处理一下,送完您我再回头去看看钟小姐。” 周聿白的面庞沉在光线晦暗的后座。 剑眉皱着,搭在膝头的指尖动了动。 想了几秒,嗓音有些冷淡微恼:“前面路口掉头。航班改到明早,我过去看看。” 没几分钟之后。 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都赶过来。 事情还未处理完。 旁边有车停下——司机来了。 周聿白也来了。 钟意那时候不知道周聿白在北城。 也不知道当时司机就在他身边。 她讪讪上了周聿白的车。 他淡淡地瞥了她两眼,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没安慰她,也没跟她说话,只是对着前座的司机道:“有空陪她练练车技,实在不行回驾校重修一趟。” 司机:“好的周总。” 钟意脸涨得通红。 但弄坏了那辆保时捷——她真没什么好辩解的。 周聿白想了想,闭上眼睛:“算了,没什么用。” 半晌之后。 又睁开眼睛,扭头看她,语气更冷:“谁让你下车的?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我看看车子情况。”钟意语气委屈得不行,“我可以赔修车的钱。” 周聿白冷嗤了一声。 什么时候稀罕她修车的钱。 “没有下次。” 他把西装外套扔在她身上,不再搭理她。 钟意垂着眼睫,穿上了他宽大的西装外套。 这外套还沾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过来。”他喊她。 她闷闷偎依进了他怀里。 周聿白伸手搂住她。 皱着眉头把她按进了自己怀里:“你永远记不住教训,乔伊的事情才过去多久?有事要告诉我。” 钟意垂眼咬住了下唇。 她就是这样。 后来那辆保时捷就默默消失了。 周聿白再没有给过钟意任何车钥匙,家里还多出来一位专职司机。 * 回想往事,钟意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反复咀嚼,又似乎能明白他当时的态度。 “你当时好凶啊。”她嘟囔道,“耷拉着冷脸,阴沉沉地走到我身边。” 周聿白道:“那么晚了,你不给我打电话,反而给司机打电话,我从机场路上折返回去找你,你抱着肩膀站在路边,我心里怎么不会有气。” 他一针见血批评她:“你有任何事情,从没想过要找我。” “谁知道你会不会训我,我还撞坏了你的车。”钟意皱皱鼻尖,“谁知道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心里会怎么想。” 他伸手过来,指尖摸了摸她滑腻的脸颊。 语气变软:“现在我想什么,在哪儿,跟谁在一起,都会告诉你。” 她侧着脸,脸靥贴着他的手指轻蹭,目光含笑:“好。” 夜晚的凉风温柔舒适。 他们都变成更成熟,心境也更平和、更开阔。 钟意的心被夜风吹得快乐。 以前未曾注意过这样的夜晚,月亮轻柔的光芒投在小路,车子掠过浓密又昏暗的树荫,空气是浓郁的草木气息。 晚风惬意,钟意半眯着眼迎着风,轻声跟着音乐哼唱。 周聿白看她皎洁面容被浅柔光芒笼罩,眉眼如画,长发散落在风里。 车子拐到一条笔直无穷、树荫蔽月的杉林道上,林道的尽头是波光粼粼的湖,湖的对岸是低矮连绵的山,山的上空是如眉新月和淡薄云雾。 钟意把车停住。 两人一齐下车。 挑了块鲜绿如毯的茵茵草地,看眼前的青山明月镜湖。 “风景真美啊。”钟意喟叹。 “的确很美。”他清浅笑道,“是个适合求婚办婚礼的雅致地方。” 钟意软绵绵地“嗯哼”了一声:“你又要求婚吗?” “比起求婚,我更想求爱。”他吻住她柔软的樱唇,“爱这个字更诱人。” 他手指轻轻一推。 钟意就睁着眼睛仰倒在草地上。 她这副样子无比纯洁。 弥漫草木干净清涩气息的林间,柔软嫩绿的草坪,其上是她披散的漆黑长发。 雪□□致的面孔和如画的眉眼玫瑰色的嘴唇,淡蓝浅紫和金线交织的层层叠叠真丝长裙。 周聿白手撑着草地,俯身下去吻她。 吻他的未婚妻。 她答应了吗? 未婚妻这三个字,噙在齿间念出来有种纯洁甜蜜的感觉。 “周聿白。”她小小声,咬他耳朵,“这里是公共场合,你想耍流氓吗?” “没耍过,有点想。”他一下下啄她的唇瓣,“他们都说我端正自持,我这辈子没光明正大干过几件坏事,做什么都有理由,偏偏有时候就想恶劣一点让人看看。” “周总您这是心理压抑了啊。”她取笑他,“日渐变态化。” “压不压抑你不知道么?” 他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气息将她完全包围,“你从美国到欧洲,再从欧洲到临江,多久了?以前怎么答应我的?” 钟意主动又歉意地回吻他,娇滴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他手肘一收, 两人在草地上滚做一团。 四下无人,幕天席地…… 钟意提裙就溜。 清脆地笑声洒落了一地。 周聿白拂拂衬衫褶皱,拎起地上的西装。 唇角含笑,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只是开车往回走。 车子拐进了一条岔道,路的尽头突然中断,浓荫交错的树林,只能望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和树杪罅隙洒落的月光。 钟意突然停车,熄火。 自然而然地解开了安全带,松开了绾着长发的发夹,甩开了一头浓密的长发。 发丝的橙花香扑面而来。 她两颊嫣红如醉酒,眼神闪着动情的妩媚。 伸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斜斜地睨着他吗,妩媚多情地咬住了殷红的唇瓣,望着他的眼睛睇眄流光。 车里的气氛瞬时变了。 周聿白回视着她,兀然挑高了眉棱。 涂着冰透裸粉色的指甲和雪白青葱的手指像妖精似的哒哒哒走来,最后攀上了他的肩膀。 停留在他衬衫领口。 娴熟地解开了两粒纽扣,微敞的领口露出男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 “钟意。”他声音低沉轻缓,似在抗拒,更像蛊惑,“你知不知道后果?” “买车的时候,销售说……”钟意咽了一下喉咙。 她豁出去了,面红耳赤又羞耻地把话带过,“这车的减震性能不错,座椅也很舒适,还带按摩功能。” 钟意很少主动说过这种台词。 周聿白盯着她。 黑眸里的光亮猛然一闪,翻滚着无边的暗沉和欲色。 他的手指触碰着她裙摆边缘的花纹。 嗓音微微沙哑:“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你半夜回北城,我去机场接你。” 那一次的感觉真好。 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个夜晚的汹涌改变了某种方向。 钟意凑过去吻他。 红唇在他英挺的颌颊线游离,最后糯齿叼住了他的耳垂,轻轻啮咬。 她含羞带怯地说情话:“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那个晚上的周聿白,他看我一眼,我就意乱情迷啦。” 周聿白呼吸一乱。 连抱带搂把她拽到了副驾上。 车子融入了漆黑晦暗的树林。 只有轻柔的音乐像呢喃般飘荡在狭小的空间内,像微弱的月光和星光跳跃在湿漉漉的嘴唇眼睛和皮肤上。 钟意妩媚得像魅惑人的海妖。 秾艳、靡丽、柔软、芬芳。 洁白的肌肤染上粉潮,明眸像流淌的星河,时而迷离时而魅惑。 她声声如泠玉,又如缠绵的音符,萦绕在他耳边:“周聿白……聿白……聿白哥哥……” 娇媚如水地蛊惑他。 周聿白喉结频滚。 额头已经沁出薄薄的热汗:“还有呢?” “宝贝……”她把这个昵称还给他,吐气如兰,拖曳得长长的破音酥酥麻麻地钻入他耳中,直接击中他的心妨。 “我爱你呀,聿白哥哥。” 美人酥骨。 他头脑昏涨,已然沉醉在她的甜言蜜语中。 这一切由她主导。 柔滑微凉的手指抚摸他的眉眼鼻唇,滑至尖锐的喉结,没入洁白清贵的衬衫。 她细细乱乱地哼,妖妖娆娆地喘。 他印下一个又一个炙烫的吻,任由她煽风点火,肆意妄为。 最后屏住呼吸和热汗,嘶哑着问她:“东西呢?你准备了?” 钟意掀开眼帘,蜜蜜柔柔的睨他,眼波荡漾如烟。 她浅咬樱唇,含媚衔笑地抱住他:“没有……今天晚上没关系。” 周聿白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喉间极其压抑地逸出声性感嘶哑的低吟。 热汗和肌肉的爆发訇然炸起。 第一次清晰又毫无隔阂地感知彼此,好像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却又是完全相融的灵魂,呼吸、心跳、血液、流水、月色下的雪、共生的树藤、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剥离的存在。 身边所有东西都不见,都在远离,都化为虚无,成为天边遥远又模糊毫不相干的存在。 唯有他们真实存在。 最后云散雨歇,在癫狂之后拉回神志的只有彼此那双湿漉又明亮的眼眸。 眼睛里倒影着彼此的缱绻面容。 周聿白抚摸她汗淋淋的头发和脸,捧起那种酡红的脸。 指尖抚过饱满艳丽的唇瓣。 凶悍又冷冰冰地问她:“要不要嫁给我?” 她累坏了。 柔弱无骨地偎着他的肩膀,汗湿的鼻尖摩挲他的脸颊。 软绵绵地哼声:“要。” 他呼出了身体最后一点燥热情绪。 彻底平息下来。 最后车窗落下。 晚风吹去车内缱绻暧昧的欢爱气息。 周聿白点了一支烟。 心情平顺之后,他的烟瘾就不如以前那样大。 每天空时抽两支,消弭疲累。 搭在车窗的手指冷白修长,骨节分明。 香烟的火光在黯淡光线里明明灭灭,纷纷扬扬洒下烟灰。 周聿白眯着狭长的眼看钟意穿衣。 她脸颊上仍然带着红扑扑又湿润靡丽的艳光。 钟意光脚蜷在车椅上整理自己。 裙子已经撕坏,索性就不穿了,直接套上了他的西服外套,把过长的衣袖挽起。 凌乱的长发捞起扎成发髻。 这是他的女人。 和他共享呼吸和心跳、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周聿白凑过去,衔去带着烟草味的的亲吻。 钟意伸手搂住他,吸吮他唇腔里的气息。 “说你爱我。” “我爱你。” “有多爱?” “特别特别爱,在人群里一眼记住,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爱。全世界我只愿意拥抱你的那种爱。” 周聿白把她揉进自己怀里。 精疲力竭又轻飘飘地回她:“我也爱你。” * 钟意每天早上吃维生素时也顺带咽下一小片药片。 双层保障,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至少某些意外时刻不用太纠结。 书房餐厅或者露台也不用提前准备。 她和周聿白探讨过孩子的问题:“你怎么想的?” “我不着急要孩子。” 也许先应该把岳父岳母哄好。 再举办一场圆满的婚礼。 度过几年两个蜜月之后,在两人的生活完全稳定的情况下再去迎接新生命的诞生。 “但我也许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孩或者女孩。”周聿白认真想了想,告诉她,“也许我的家庭也需要一个孩子。” 如果感情已经清晰。 那顺理成章地接下来就是结婚生子,组建稳定的家庭。 他身后还有周家,还有梁凤鸣,有偌大的事业。 钟意石破天惊地问了一个假设:“如果我不想生,或者不能生呢?你还要跟我结婚吗?” 婚姻带了很多很多的附属条件。 有些在明。 有些在暗。 周聿白紧蹙眉头,沉默了良久。 他的目光一遍遍打量她,眸色越来越深沉晦暗。 显然是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周聿白当即没有回答她,只是在第二日早上吃早餐时,喝着咖啡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妻子和孩子是两码事。孩子只是我的偏见,我父亲也许在其他人眼里是个慈父,但在我心里他远不合格,甚至不配当我父亲,我想当个好爸爸,或许是在弥补我童年的愿望。” “如果你不愿意,或者我们俩人的生育能力有连现代科技也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也没关系,这并不影响我们的生活。至于以后,我底下还有三个弟妹,就凭周思旻那性格,有十个八个私生子也很正常,挑一个出来培养也很简单,还有枝枝,丁骞这种人养出的女儿也不会差。” 钟意一开始脑子还没转过来。 后来才明白是前一天她问的那个问题——他在认真给她答案。 无论这话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 至少他此刻在尊重并考虑她的想法。 “钟意,我说出的话,至少应该说到做到。”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也许不是个好人,也许有很多缺点,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今天的她……又多爱了他一点。 “枝枝出生的时候没有爸爸,那时候我家闹得鸡飞狗跳的,每个人都很消沉,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孩子会有个什么样的爸爸?它会有爸爸吗?” “后来和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和我会有孩子,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也是你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钟意笑笑。 “没有想过我和你的孩子吗?”他握着她柔软的手,声音陷入了沉思,“也许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它会有你的眼睛眉毛,我的鼻梁嘴唇,性格有一半像你,有一半像我,哭的时候像你,笑的时候像我,迷糊的时候像你,冷酷的地方像我……在它身上,可以看见你的影子,也可以看见我的影子……那应该是父母相爱的证明。” 钟意想象那个未知的小小的脸蛋和柔软身体。 这么想想,的确有值得期待的部分。 “那时候的确不想你怀孕。”他搂住她,“可我并不是没想过……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那就注定要嫁给我,把孩子生下来,你会愿意吗?我们的故事会不会又是另外的一个走向?” 钟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只要和他在一起。 似乎每条路都很难走。 但她现在一步步地走过来,站在现在的这个地方,回首过去,又觉得一切明了。 皆有定数。 第 93 章 钟珠宝, 是和冯老师一起。 冯老师是国内小有名气的油画家,色胆和中式的淡雅水墨,香蜜湖的画室里挂满了他自己的作品, 也经常邀 钟意每次去香蜜湖都很愿会, 欣赏满墙的色彩斑斓和艺术笔触。 等到经历, 钟意才知道冯老师是梁凤鸣专为他请的老师, 直到他去美国念书才结束课程, 后来冯周聿白, 没想到一来二去,因此 钟意以冯老师的画作和这段故事作为灵感,琢磨出了一个系列的珠宝作品。 用了很多色泽感分明的宝石来贴近冯老师的作品风格。 她的设计风格跳跃度很大, 时而艳丽活泼时而素淡忧郁,底色总有种干净又纤细的美。 也许可以归结她的性格和个人经历。 在娱乐圈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和不同的风景, 人生也有过跌宕起伏和色彩模糊的故事。 这次的联名只是兴起之作,没想到效果却出乎意料地好。 甚至有不少媒体采访报道。 她最近有接到某些知名品牌或者独立设计师的合作邀约。 或者是“先锋女性”的晚宴或者活动的邀请。 钟意从不认为自己是先锋女性。 她不缺钱,也不看重名利, 更不在乎曝光。 职业选择也是突然兴起, 想做就做,一口气扎根了进去。 梁凤鸣站在女性的商业角度, 觉得钟意错过了很多好机会。 但周聿白倒是很保护她这种创作态度。 自打上次在米兰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帮她打造品牌的设想后,他就再没有插手她的任何一项决策。 只是有问过她, 什么时候会有属于他的第二件珠宝? 胸针、领带夹、或者……戒指。 那枚求婚粉钻静静地躺在家里的保险柜里。 钟意偶尔会拿出来欣赏下粉钻美妙又璀璨的光彩。 而结婚的对戒需要她亲手设计。 不拘是什么材质和形状,那是她和周聿白的故事。 钟意的脑海里一直没有浮现出戒指的形状。 这件事就一直搁浅下去。 周聿白只能等。 都住在一起了,两人之间也只差了个名分。 其实钟意连名分也没那么在意。 只是每次钟意和父母打电话时候, 周聿白总要凑过来,对着话筒或者镜头喊一声爸妈,语气温和地跟两位长辈聊几句天气和琐事。 钟爸爸和钟妈妈对他的态度拘谨客气有余而亲热度不足。 但私下会不放心地跟钟意问各种问题。 做父母的常态。 乖乖女儿遇上这种深沉高位的男人, 虽然难以拒绝,但又十分不放心。 极难抉择。 只能旁敲侧击地问钟意什么想法,打算何时做决定。 但钟意显然没有这种担忧。 她该有的一切都有了。 有足够的亲密,又不过度捆绑在一起,忙得时候各顾各的事业,闲的时候坐在家里一起煮菜吃饭。 并不要求周聿白的爱来证明自己,或者让自己更有安全感。 周家的情形更加微妙。 周聿白身边的人都希望他早点把结婚的事情确定下来。 钟意每隔一段时间会陪周聿白去探望周老爷子和老太太。 周安和走之后,梁凤鸣和周家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也时常到周家来探望老两口。 周聿白和钟意的事情也是她在周老夫人面前解释了许多。 老爷子夫妻两人都见识过大风大浪,也见过人间百态,当然也知道周聿白的性格。 老太太私下问周聿白:“想好了?” 周聿白的回答重若千钧:“想好了。” 周老太太幽幽叹了口气:“你呀,当初何必呢……委屈人家姑娘了。” “现在知道错了。”周聿白在爷爷奶奶面前恭顺诚恳:“我年轻气盛又心高气傲,遇上委屈又不肯低头,想不通的时候就容易剑走偏锋,现在想想,当初的确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也因此吃了些苦头。” 钟意第一次去周家,两位老人拄着拐杖先到她面前来道歉—— 说是因为家事连累牵扯她进来,不仅让她受委屈,也让她不自在。 人生走到末端,很多事情都看得通透。 “我们养儿子时,那时候家里忙于事业,企业正是突飞猛进的时期,做事功利性强了些,很多时候都是威逼利诱,也没怎么管教儿子。等到聿白出生,对他期待极高,要求又严格,又因为他父母的事情多了几分纵容。”老俩口温声道,“让钟小姐你见了家丑,又让你受了委屈,我们替周家、替聿白跟你说声对不起。” 钟意没想到周聿白的爷爷奶奶是这么深明大义的人。 她起初并不喜欢周家——当然也有此前的难堪经历和那些刺心话语的原因。 但周老爷子和老太太却是睿智又开明的长辈。 两人每次去,周老爷子喜欢钟意多留一会说说话。 周聿白羽翼渐丰,周老爷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硬朗,公司的决策权几乎都在他手里。 梁凤鸣虽然是母亲,但有些事毕竟不一样。 现在能影响周聿白的人只有钟意。 这几年周聿白一直没松口,不肯让周安和回北城。 也许父子俩这辈子都要反目成仇——周聿白并不是宽以待人的性格。 周老爷子那日做了一个梦,梦见他阖眼那日,周安和气势汹汹从澳洲扑回来奔丧,周家父子几人在爷爷的棺材面前闹起事来。 老爷子怕周安和想法子针对周聿白,也怕周聿白完全不放过父亲和几个弟妹。 血浓于水,毕竟是一家人,可以闹矛盾,但不应该闹得贻笑大方。 钟意听出了周老爷子的画外音。 大意是希望钟意在周聿白身边帮着劝一劝,以后家庭和睦,大家客客气气,该退一步的时候就退一步。 她并不想插手周家的事情。 但钟意有听见过周聿白和丁骞聊天,大概要让丁骞去澳洲办什么事情——也许是给周思旻解决什么麻烦,也许是想着周安和手里仅剩的那部分股权。 可以给他们钱,但其余的东西妄想。 从周家吃完饭出来。 她问周聿白:“我跟你在一起……要做些什么吗?” 钟意自始至终都没把自己往董事长夫人这个身份上套。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周聿白拍拍她的脑袋,“我自己就能把一切做好,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 他轻描淡写,似乎有无限的底气。 “是么?”钟意托着下巴轻声道。 “钟意,在我这里,当我的妻子就可以,你可以随心所欲过任何你想要的生活。”他平静道,“我有让自己的女人任性和自由的能力。” 钟意栽在他肩膀:“周总你好大的口气。” 他笑:“心动吗?” “有一点点吧,周总的妻子这个职位的含金量好高啊。” “是件很不简单的事情。”他扭头吻了下她的发顶,“先做好心里准备,要陪我一辈子。” 一辈子这个词。 说出来似乎很有成就感。 * 钟意如往常一般把这种日子过下去。 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和温莎莎夏璇单独聚聚,吃饭唱歌逛街看电影聊天。 女生之间的话题很多,但却很少聊周聿白。 在温莎莎和夏璇眼里,这位高高在上的周总是位标准的精英式人物——冷静深沉,龟毛和难搞定。 若不是钟意之前强迫自己习惯他的做派风格,恐怕心底也有同样的吐槽。 周总很挑剔。 衣食住行样样讲究——所有身周物品都是顶级专供,其他一律视为勉强迁就。 找点乐子也需要考虑——从不把时间花在无意义的消遣上。 单纯就吃这一方面而言。 他只接受高级食物的味道,任何气味稍重,诸如烧烤火锅麻辣烫烤鱼零食此类是一律不碰。 作息规律,饮食健康清淡,加上自律的运动和养尊处优的保养。 也一直保持着清爽干净的体魄。 偏偏温莎莎很爱烧烤火锅考虑这种烟火气极重的食物。 夏璇和钟意读大学时也乐此不疲地挖掘各种小吃店。 钟意和周聿白保持了共同的默契。 诸如此类的朋友相聚从来没有他的身影。 吃饭在他眼里,已经进化成一种社交属性。 要是正儿八经排起各种商务应酬和关系来往,他每天都要忙到分身乏术的地步,也就是和钟意在一起,才特意腾出空来在家过二人世界。 钟意收到周聿白的消息,他问她在哪家店吃饭是就知道他打算过来接她。 那会儿他们一帮人正在酸汤火锅店吃得热火朝天。 周聿白这天也有社交应酬。 他具体没说什么时候过来,但钟意迈出店门时就看见他的车低调地停下马路对面的树下。 钟意扭头告别朋友,带着一身火锅调料味进了车里。 周聿白看着手上的那份商业文件,不经意地蹙了下眉。 钟意看见他一身暗色条纹的高级定制西服。 怎么看都不像会吃去路边小店吃火锅的人。 她怕身上味道沾染他的衣服,坐得离他远远的:“晚宴这么早就结束了?” “没什么意思。”他表情带着嫌弃之意,“无聊之至。” 钟意拨了拨自己的长发:“我今晚上挺有意思的。” 他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车子缓缓穿入车流,两人都安静坐着。 阻挡前座视线的隔板缓缓升起。 周聿白眼神专注在文件上,毫无波澜地问她:“吃得很开心?” “开心。我们今天喝了一种竹筒里酿的酒,很清甜又有竹子的味道……” “怪不得。”他修长的指尖敲敲文件,语气有那么点轻屑,“竹子味。” 钟意看他这副高冷模样。 抛出个活色生香的媚眼,艳丽红唇翕张,对他做口型:“想不想尝一尝?” 他高高挑起了眉棱,剑眉压着的狭长眼尾有点笑谑的神色。 薄唇吐字回应她:“不想。” 这就没意思了。 她仗着司机看不见,婀娜蹭过去,柔软妖娆的身体滑进他的怀抱,俏臀毫不客气地将膝上的文件挤掉。 硬要低头吻人。 周聿白撩起眼帘,不易察觉地往后撤离了一厘米,似乎在考虑究竟要不要在这种时候接吻。 钟意已经噘起了唇,手指怨念地捏着他的下巴:“你抽烟我还没嫌弃你呢,我就吃个火锅而已。” 周聿白笑了。 漆黑眼神浮着光亮点点,像春日融化的薄冰折射着暖阳的温度。 他真诚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也显得整个人更清爽和煦。 “那我就勉为其难亲一下。” 说是勉为其难,其实已经摆出了深吻的架势。 一只手臂缠绕她腰间,把玲珑曼妙的身体严严密密往身上一带,灵活修长的手指已经探入了衣摆游走,呼吸都扑在她面靥上。 唇瓣相贴的瞬间。 钟意滑溜溜地往后撤,端端正正地坐着,带水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捡起掉落的文件递过去:“喏,周总您先忙吧。” 周聿白磨牙嚯嚯地含笑:“多谢。” “不客气。”钟意降下车子隔板,手指扇风,眼睫眨眨,“车里通通风,我离您远一点,吃了一身火锅味,别弄脏了您的衣服。” 周聿白正襟危坐,薄唇掀起,一字一句朝她做出口型:“先回家给我洗干净了。” 钟意撑着下巴,眼睛朝上眨,装作听不见。 只是电梯门“叮”的一响。 钟意就被推搡着进了家门,径直摁在墙上迎接男人滚烫的唇舌。 周聿白的手摸到她裙子的拉链。 不见怎么动作,已然如剥开莲蓬一样,剥出了一粒洁白玲珑的莲子在手心把玩。 钟意的手也在流连。 她喜欢他手感极好的身材,薄薄的肌肉和冷白的肌肤,力量爆发时极有艺术感的线条曲线。 身后突然“咚”的一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钟意的包包歪倒在柜角,把花瓶撞落在地,里头插着的鲜花跌落了一地,娇嫩的花瓣飘落在地板。 “先收拾?”她揪着他的衣襟,微微喘息,“花都折了。” “去浴室。”他扯下领带,“先收拾你。”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响起。 男人的手四处游走,毫无阻碍地搓揉出洁白绵密的泡沫,也在这些清香柔软的泡沫下煽风点火,胡作非为。 钟意蜷在浴缸哼哼唧唧,两靥已经泛起红晕。 周聿白把她那把湿漉漉的长发从水里捞起来,抹开她眉眼上的水珠,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出水芙蓉靥。 他看着她就觉得愉悦。 想让她舒服又想让她不舒服。 舒服的时候想看她眉眼万般忍耐,死死咬着唇蹬腿哀求,不舒服的时候想让她妖媚如春水般缠人,睁着迷离湿漉的眼睛吐出缠绵的话语。 * 北城天气最热的那段时间。 温莎莎邀请钟意去山里避暑,说是有山有水有山庄有农家乐,能露营能野餐也有各项娱乐。 钟意答应去了。 她随口跟跟周聿白提过这事——说跟温莎莎出去玩——当然没有邀请他的意思。 两人虽然住在一起,但生活没有捆绑,并不干涉彼此的活动。 何况周聿白出差应酬都多,对这种活动向来没有兴趣,这种出游方式也不适合他。 好巧不巧。 那几天夏璇打算休假,索性跟着钟意一起去。 钟心也闲着,正好给自己放个假。 连着丁骞和枝枝也来了。 这种活动人越多越热闹。 一行人出了不少游山玩水的点子,又是采购新鲜食材和各种零食又是准备各种装备,满满当当开车出门了。 周聿白当天排满了各项会议。 从早上踏进办公室开始马不停蹄忙到中午,最后抬起手表结束会议,跟着公司几位高层领导踏进餐厅。 今天夏璇不在。 李总助甚至比往日更忙,焦头烂额地跟在周聿白身后,同时还握着手机处理各种杂事。 直到捏住筷子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市场部副总听见李总助这声,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今天咱们把李总助忙坏了。” “哪里哪里。”李总助客气,“我再忙也就是跑个腿的事儿,不如各位领导又劳心劳力。” 这群高层都喜欢从李总助身上开始找话题。 有人问:“哎,李助今天楼上楼下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夏助理哪儿去?今天这么多事情怎么不见她?” 周聿白喝了口咖啡,也想起来:“夏璇呢?” “她这几天休假了。”李总助抬头,疑惑道,“周总您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周聿白的疑惑浮上眉头,“她是生病还是怎么?” “不不不。”李总助咽了咽喉咙,没多说什么,“夏璇这两天休假,出去玩了。” 也不必李总助说什么。 周聿白一刷手机,就看见了夏璇PO在社交软件上的照片。 蓝天白云微风拂面,青山绿水旷野竹林。 山野风景美如画。 只是照片里奔跑着裙摆翩翩的枝枝。 周聿白给丁骞打电话——丁骞也休假,正带着枝枝在山里玩。 “你别跟我说你请假就是陪老婆孩子出去玩。”周聿白抿了抿薄唇,“一群人出去度假。” 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他们跟钟意在一起度假,独独把他撇下了。 丁骞沉默了会,轻咳了一声掩饰:“钟心跟钟意出来玩,枝枝非要吵着跟着一起玩,我担心她们带着孩子玩得不尽兴,索性也请假出来。” “你们总共几个人?” “七八个人吧。” “知道了。”周聿白淡声道。 李总助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板垂眼之间脸色转冷。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 不是什么大事吧—— 他知道夏璇跟哪些人去玩,在办公室叽里呱啦打电话说要准备哪些东西。 周总难道不知道吗? 周聿白忙里偷闲抽根烟,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给钟意打电话。 电话那边嘻嘻哈哈一片笑声。 “我们在溪里捞鱼呢。”钟意的声音甜甜蜜蜜地响起,“这里好多鱼。” 周聿白温声问:“好玩吗?” “很好玩,水潭里有个小竹筏,夏璇抡着竹竿掉进水里了,后来大家都跳进水里玩起来。” “这么好玩的地方,你都跟谁出去度假?” “莎莎和她男朋友,还有两个其他朋友,我和夏璇,姐姐枝枝和丁骞。”钟意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人挺多的。” “人这么多就没想邀请我来?”他声音柔软,却带着几分冷意,“嗯?别人都拖家带口地出门,你连说也没说一声就自己跑了。” “我跟你说过我出去玩两天。”钟意嘀咕,“你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忙,而且这里住宿条件比较简陋,你根本睡不好,我们又是野外烧烤,你不会喜欢的……还是不要来比较好。” “你没问过我的意见。”周聿白挂断电话。 钟意讪讪地收起手机——他生气了。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又不是度假山庄,这种活动他怎么会参加嘛。 午后时间过半。 周聿白处理完手边的工作,把所有文件递给李总助。 李总助转身要走。 “等下。”周聿白靠在办公椅上,捏着钢笔沉吟了半响:“接下来还有没有什么工作安排?” 李总助这些年跟在他身边,基本已经抓住了自己boss的心思。 他正色道:“基本没有需要您亲自到场处理的事务,有几个重要级别没那么高的会议可以改期,剩余的都是都是线上流程和文件需要您过目。” “那……”周聿白睨着李总助,“可以离开办公室休息几天?” “当然没问题。”李总助唰地起身,“我重新安排一下您的工作表。” 周聿白满意地喝了口咖啡。 助理秘书可以休假,老板也可以休假。 李总助不在私人休假范围内,拎着公文包和电脑亦步亦趋跟在了周聿白身后。 晚上的营地音乐灯光动感,围着谈笑的众人。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跋山涉水,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出现在某处乡下的农家乐里。 这个地方只是一户人家的农庄。 因为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所以自家的三层小楼改成了民宿,又在后院山脚下的溪水旁盖了几间过夜的小木屋。 夏璇和钟意被服务生请回去,说前门那边有人找。 冷不丁看见周聿白和李总助坐在葡萄藤下喝茶赏月。 钟意跟见鬼了一样,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夏璇也异口同声:“周总,李助,你们怎么来了?” “度假,”离开了冷气,周聿白在这种环境特别不能适应,不耐烦地勾着衬衫领口,“晚上住哪儿?先让我换下这身衣服。” 夏璇帮李总助分担手上的电脑包,在暗处做了个夸张表情:“公司这两天不是很忙吗?周总怎么有空……” 李总助眼观鼻鼻观心:“你陪我去找下民宿老板,看看有没有空余的房间。” 两人悄无声息地偷偷溜了。 钟意定定地瞅着周聿白,咬着下唇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跟我来吧。” 周聿白和李总助都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好在两人都习惯了频繁出差,办公室里一直备着换洗衣物。 山里的住宿条件的确太普通。 小木屋弥漫着天然木材的气味,面积不大,只有一床一桌和简单的洗浴设施。 水边蚊虫众多,墙角还点着几盘袅袅的蚊香。 周聿白面上不见嫌弃。 他换下衬衫西裤,摘下腕间的手表。 穿蓝白条纹的棉质T恤和运动长裤,叼着香烟坐在木屋走廊的藤椅上,也有种与此间格格不入的气质。 钟意摸了摸过硬的床垫,庆幸自己带了床单和一只枕头来。 她为他着想,犹犹豫豫问:“不然我们回家好吗?你可能不习惯这里。” “有什么不能住的。”周聿白不以为意,“我可以。” 他不可以。 只是迁就她可以。 “这么晚你还过来。”钟意下巴枕着他的肩膀,“明明过几天我可以陪你去度假。” 周聿白反手捏捏她的脸:“钟意,你对我用心点。” “怎么用心?” “可以对我提要求。”他轻哼了一声,“我不是一直呆在上面,也可以呆在你身边。” 他已经为她改变了很多。 钟意清凉的手臂环住他的肩膀:“你呆在哪个位置都没关系,我在哪个位置也没关系,只要我们有一个交汇点就行啦。” “你可以多给我一点出乎意料的快乐。”他笑了笑,“我没你想的那么苛刻。” 她问:“什么样的快乐?” 他答:“所有我没做过的那些都可以,比如没有体会过的情绪,某些新奇的见识,婚姻和家庭以及不一样的生活,我总是对这些不曾拥有和不曾见识的东西有莫大的兴趣。” 遇见之后,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不需要一个和他一样的联姻对象。 需要一些更鲜活的气息——从前是她拍完戏还没卸妆匆匆去酒店找他,露出殷勤而暗自腹谤的笑容,现在是她在家煮着糖水,悠闲自在地吃喝玩乐,过慵懒舒适的人间生活,把他也带进来。 钟意笑着说好。 网络有句话说女人是矛盾的,男人是复杂的。 钟意觉得自己已经逐渐放下了矛盾的特质,也越来越能看清楚他的复杂。 也许饮食男女就是如此。 在无数的附加属性之下先满足自身需要,毫无遮掩地跟另一个人露出自己所有的面目。 房间的床睡起来的确不太舒服。 但好在左右两面窗子透气,屋顶也有扇天窗,挂着露水的月光从墙角爬到床脚,筛满了整张床。 周聿白的确睡不着。 他只能搂着钟意,蹭着她的脸颊和她聊天说话。 “我们今天吃了鱼,是丁骞和枝枝抓的鱼,做了烤鱼和鱼汤,一点也不比酒店厨师做的差。” “是么,也许明天我可以试试。” “我姐姐姐夫带着枝枝去草里抓萤火虫了,他们今晚在山上露营,丁骞精通很多很多的野外生存技能。” “我生存技能虽然比不过丁骞,但每天都可以带着你和孩子在自家花园里安全露营。” 钟意笑了:“你到底要生孩子还是先结婚?” “先结婚。”周聿白吻她光洁的手指,“我可不想跟丁骞一样麻烦。” 那天晚上两人说了很多的话。 不做别的,只是睡在一只枕头上,看着月亮和听着外面树林的鸟啾虫鸣,天马行空地聊着五花八门的话题,直到月亮西移才相依睡去。 第二天温莎莎他们看着钟意身边多出了个英俊男人。 之前钟意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男人。 钟意挽着他的手,轻描淡写跟众人介绍:“我男朋友,周聿白。” 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时。 钟意心口有微微的触动——她现在已经可以毫无负担地在所有人面前说出这个词。 周聿白搭着钟意的肩膀。 他比她更能融入人群,不过三言两语就敲开了钟意的朋友圈。 连温莎莎这种深知他底细但没有直面接触过的人也腾起好感,特别是在周聿□□准地说出温莎莎的各种经历和趣事——当然是钟意无意漏出的那些只言片语。 既然是度假,气氛自然轻松欢快。 李总助也换了T恤牛仔裤——钟意没见过李总助这副模样,不小心多瞧了两眼。 周聿白连助理都找得格外出色,相貌身高能力样样不俗。 周聿白挡住了她的眼睛。 暗地里捏了把她的腰,把钟意牵到水边去坐。 后大家围坐在一起玩桌游,所有人都挺惊讶的。 男人当然应该绅士,周聿白显然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脾气,即便是玩这种小游戏,也是极其耐心配合大家。 钟意就要随意多了。 周聿白会故意给她放水,很容易就带动钟意笑得花枝乱颤,眉飞色舞。 他们两人相貌登对,配合默契,对彼此的习惯和想法都极为熟悉。 最后游戏玩完,周聿白和丁骞走到水边去钓鱼。 所有人都朝着钟意挤眼睛,说起了刚才落在大家眼里的钟意和周聿白。 钟意凝视着水边颀长的身影,羞涩抿唇笑了笑。 第 94 章 能分给朋友的空闲时间, 周聿白通 男 赛车骑马打高尔夫,打牌吃饭喝茶消遣,。 去去, 绝大部分都记不住脸和名字。 只有周聿白身边干干净净, 这么多年身边统共也没出现过几个面孔。 有眼力劲和心思的女孩子多少想往他身边蹭。 周聿白看得出来, 每每都是不动声色地拒绝女孩的靠近。 赵晟看多了这样的场面, 朝着周聿白挤挤眼睛:“钟意放心?这一会凑上来好几个了, 就这样她还不跟牢点?” 周聿白淡定地把牌打出:“她不管。” 赵晟问:“不管还是不介意?” “介意, 但不管。” 赵晟嚯了一声:“你俩这神仙眷侣啊,信任度这么高,我跟你说, 我正儿八经交的女朋友也不少,没有一个不查的。” 钟意不管、不问, 也从不在这方面操心。 也许是足够信任,或者根本不担心,抑或是不必抓紧身边的男人。 钟意曾经在周聿白的外套上闻到过香水味。 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花香调, 带着股脂粉气息的香水。 那件外套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被周聿白扔了——他默不作声的嫌弃, 甚至都懒得提起香水的来源。 有一次两人一起去个晚宴。 钟意去洗手间补了个妆,回来正撞见一个漂亮女生跟周聿白搭讪。 她倚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 直到周聿白冷淡把人打发走,惋惜着说了一句:“长得真好看, 你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周聿白瞟了她一眼,端起酒杯慢悠悠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花园里每一朵花, 地上每一根草都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一枝花、一根草而已。” 他呷一口酒, 抿抿薄唇:“好看又怎么样?比我的那朵花差远了。” 钟意又笑又叹气。 她发觉他的洁身自好大概是源于他的家庭、傲慢的性格和过于理智算计的后果。 而她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她经历过。 大概也知道周聿白会面对哪些场景,但从没为此操心过。 要是周聿白真有点什么。 周聿白笃定——她大概二话不说把大平层打扫干净,干脆利落地住回自己家里,说不定还要风风火火找个新男人。 两人每次出门,他也有不爽的时候。 别的男人的惊艳目光流连在钟意身周都让周聿白忍不住目光转冷,更别提钟意每次出门偶遇的那些男人的搭讪话术和联系方式。 钟意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娱乐圈那几年奠定的审美,搭档的都是眼花缭乱的帅哥,最后捞出蓝郁这种级别的男星才能入她的眼,也喜欢国外那些金发碧眼的男人,连对着周聿白身边的李总助都要多看两眼。 跟赵晟他们的聚会,钟意偶尔会陪周聿白去。 只是她觉得没意思,一群男人聚在一起,要么聊些纸醉金迷的玩乐,要么探听些投资股市的风声,要么聊些不伦不类的话题。 以前也不是没有跟着周聿白出席过这种场面。 那时候更多是职业要求,要么笑着装乖装花瓶,要么陪聊解闷陪唱双簧。 现在她坐在周聿白身边,表面功夫还端着,脸上依旧漾着甜笑。 但其实半点也不上心。 更多的是周聿白照应她。 他全心全意对一个人时,是个风度翩翩的好好绅士。 默不作声地帮她斟茶,给她挑碗里的鱼刺,替她喝完剩余的酒。 有时候她出去补个妆或者去旁边找点乐子。 失陪的时候太长,周聿白总要让服务生或者自己来找她 ——怕她一个人无聊或者惹什么麻烦。 旁人看在眼里。 以前就觉得他对钟意够上心,不着痕迹地帮她挡了挺多事,送钱送人送时间。 现在已经彻底动真格了。 有人调笑:“完了,栽进去了啊,谁还记得以前,十个八个美女围着也没见聿白给过谁好脸色,现在还给人剥虾剔骨头。” 也有人说:“聿白,说来听听,钟小姐到底是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 这种时候。 周聿白通常是一笑了之。 赵晟作为见证人,调侃着跟人讲起周聿白和钟意在赵家园子里的相识。 说起张三:“张三那个王八羔子真是不长眼,也挺该死的。” 有人问:“好久不见张三了吧,他挺久没在国内露面了。” “张三还活着吗?不是说死了么?” “在国外,估摸还活着,但八成也废了吧。” 赵晟跟钟意笑:“这算是老天爷的报应吧,给你出气了。” “对了,还有那魏总还记得么?你知不知道他的下场——早就进去了,简直是可喜可贺,罪有应得。” “是么?”钟意惊讶了好久。 当年曾经起过无数念头想要报警,最后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钟意把后来再没有关注过这件事,只是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遇见。 搁在腰间的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揉散她昨夜的酸楚。 钟意扭头瞧着身边男人。 睫毛忽闪,眼神晶亮。 周聿白搂着她的纤腰,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挑眉问:“看我做什么?” 她用清澈明亮的眼神直勾勾又毫不掩饰地盯着他。 周聿白被她这眼神看得舒畅且愉悦,却还是维持着矜正仪态:“这种人身上没有无妄之灾,触了红线自然没道理逍遥法外,不能说倒霉,只是活该罢了。” 钟意捏了捏他的手,软绵绵地嗯了一声。 钟意这天有些黏黏糊糊的劲。 心满意足地跟在周聿白身边,坐在高尔夫球场旁时不时寻找他的身影,眼睛里都是柔情蜜意。 有人撞撞周聿白的肩膀:“这谁受得住,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么漂亮的姑娘瞅着你,眼睛都快滴出水,这换了我,把命给她都行。” 这话虽然说得有几分轻佻,但说的是这个理。 男人都有虚荣心。 周聿白回头看见坐在树荫下的钟意,看她对自己柔柔一笑,心里觉得圆满又喜欢。 等到晚上,气氛也好得不像话。 好像融化在一汪柔软的碧水,恨不得永远这样,就融化在彼此的温柔里,捧着对方的面孔传递深深的吻,触电般的感觉从唇瓣抵到舌尖再到喉咙,最后蜿蜒传入大脑和心脏,所有的感知都变成了高空的风,变成了翻滚的云,变成了静谧的海。 “意意,我提一个要求。”周聿白抚摸着钟意汗湿的长发。 她纤瘦的背脊上沁出细密的香汗,在午夜的月光里有如凝脂一般的质感。 “嗯?” “下次再有人站在我面前,你走过来,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的男人。”他啄吻她,“别当旁观者看戏。” 钟意挑起秀眉:“你要我宣誓主权?” “对。” 她问:“为什么?” “我喜欢你理直气壮站在我身边的感觉。” 钟意笑了。 情不自禁地俯身去吻他:“遵命。” “这是双向的。”他推翻她,高大身形笼罩着她,“若是有男人向你献殷勤,我当然也会挡着他面前,跟他说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我的,让他滚远点。” 钟意笑意盈盈揽着他的脖颈:“不可以,请对跟我搭讪的男士礼貌一点,以便让我在他们心里留下个好印象。” 周聿白恶狠狠地封住了她的樱唇。 告知外人他们是一体。 他的身边只能是她,而她的身姿也只能为她停留。 * 堪崇巷的四合院一直空着。 周老爷子和老太太这几年秋冬几乎都住南方沿海的疗养院。 待到春夏转暖,周聿白再把他们接回北城的周家庄园。 那个庄园太大,周聿白也尽心安排得热闹一点。 里头猫猫狗狗养了不少。 今年管家收养了一只流浪狗,一不小心就弄出了一窝小狗崽。 钟意和周聿白再去探望周老爷子夫妻时,也惦记着给枝枝挑一只小狗当生日礼物。 梁凤鸣有空,也跟着一起来了。 池塘里的荷花半开半败,青青莲蓬倒是长了不少,碧绿的细杆在水中迎风摇曳。 周聿白瞥见钟意望了池塘好几眼。 他让管家把停在桥洞下的小船划出来,带着钟意去池塘中央摘莲子。 钟意飞快往周边一睃,没忍住,跳进了小船。 两个这么大的成年人,穿得都光鲜亮丽,做事也是规规矩矩的,什么时候也跟小孩一样玩这么开心。 梁凤鸣和老太太坐在窗下看他俩。 老太太听见钟意的笑声:“多少年没见过聿白孩子样……这姑娘真不错。” 梁凤鸣也应了声:“比我想象中还好一些。” 如果是联姻的话。 即便是找叶蓁蓁和叶绾绾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周聿白也不会如现在这个样子。 情绪多了,笑容也多了。 以前的周聿白什么时候折腰低头过,在母亲面前说过“求您成全”这句话。 中午餐桌上摆着莲子羹和荷叶蒸饭。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吃完饭,周聿白陪着周老爷子下棋聊天。 周老爷子这次把堪崇巷的钥匙给了周聿白。 房子久不住人就容易荒,好好的四合院空着也实在浪费,也许可以好好修葺一番。 也许等周聿白结婚之后可以搬进去。 钟意和梁凤鸣跟着老太太在屋檐下喂鸟,看狗妈妈带着几只小奶狗在院子里玩耍。 谈话之间,老太太进了一趟卧室。 手里捏着只锦盒出来。 梁凤鸣看了眼那只锦盒,目光很快挪向了钟意。 钟意接收到梁凤鸣的目光,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 锦盒里装的是那只水色剔透的翡翠手镯。 当年温慈柳戴在她手上的那只,后来又被钟意还给了周家。 老太太目光慈祥地看着钟意,把这只手镯递给了梁凤鸣:“你当年自己说的,这是给儿媳妇的。” 梁凤鸣说是。 一对镯子。 一只给了叶蓁蓁。 剩下这只,从梁凤鸣身边又回到周家,从温慈柳手里到了钟意那儿,最后又回到了钟意手上。 “我和叶家是世交,也是从小看蓁蓁长大的,当初蓁蓁去世的时候,我的确伤心,当时就想着这算是我的一个念想,永远记着这个孩子。”梁凤鸣把这只手镯塞进钟意手心,“说句不好听的话,当时还有个想法是把这一只给绾绾,后来又没想留着它,既然阴差阳错到了你手上,这大概就是我们俩的缘分。” “把镯子给你,就算是应了我当初那句话,你喜不喜欢戴不戴的都没关系,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就行了,但我肯定还是要给你的。” 钟意握着那枚沉甸甸的镯子,呐呐说了声谢谢。 身后绕过来一只修长的手。 周聿白拿过钟意手上那只翡翠手镯,微笑道:“这只镯子我替她收下了。” 他毫不客气开口:“妈,奶奶,你们给钟意几样别的吧——就她有,别人没有的那种。” 不必跟叶蓁蓁分一对手镯。 一只镯子值什么。 钟意吓了一跳。 脸上瞬间滚得通红,避嫌似的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 梁凤鸣和周老太太对视一眼。 两人都笑道:“有。都准备着呢,就等着你们俩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名正言顺的,一起拿出来给意意。” 那天钟意逃也似的出了周家。 连答应给枝枝挑的小奶狗都没敢要。 她坐在车上咬着下唇,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怔怔地撑着下巴望着窗外。 周聿白把那只被体温熨得温热的手镯在她面前一晃:“这镯子装的东西太多,我改天送到庙里去,找个大师开个光,我替你留着当个纪念吧。” 钟意皱着鼻子,反手捶了他一拳。 周聿白轻轻叹口气,把她搂进怀里:“钟意,都过去了……我爱你。” “知道啦。”她摸了摸那只手镯,“这只手镯在我那儿放了很久,原来最后还是要给我。” “也许在我母亲那都是儿媳,但在我这里,叶蓁蓁和你不一样。”他轻声道,“事儿没成,一个是朋友,一个是爱人,我所有的都是你的。” “如果叶蓁蓁没死,一切会不会不一样?”钟意仰头望他。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周聿白设想了一回,“我和蓁蓁结婚后会回国,父母还是会离婚,我跟我爸还是会反目,我和她应该会住在临江,也许她会想办法把繁星河带回国内,两个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 “你会在娱乐圈,我仍然会两城奔波,也会在某些场合注意到你,兜兜转转,依旧会维持两人关系,依旧会有各种矛盾,等到几年后叶蓁蓁跟我离婚,我还是会去找你,在这条路上还是会这样抱着你。” 钟意想了想。 极有这样的可能性。 兜兜转转。 是她的还是她的,属于他的最终仍然属于他。 * 早秋时节。 枝枝终于背着崭新的书包上了小学。 这对钟家,尤其是当了几十年数学老师的钟爸爸来说算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 当初钟意执意给家里买了个大房子——接近一百四十平的家里现在只住了钟爸爸钟妈妈两人。 钟心、钟意和枝枝的房间都已经掩上了房门,只等着每年的某些节日迎接主人的回家。 钟心和丁骞大概就此在北城定居,彻底告别汀溪的小城生活。 钟爸爸钟妈妈因此收拾了枝枝不少小时候的玩具和纪念相册,也准备了丰厚的上学红包来北城看枝枝。 说是看枝枝。 其实也是以看孙女的名义来看看两个女儿和丁骞,以及周聿白。 周聿白非常非常看重这次见面。 为此专门推了出差的行程,留在北城和未来的岳父岳母见面。 钟爸爸和钟妈妈的北城之旅都是周聿白和丁骞一手安排的。 从衣食住行到行程安排,再到景点游览和两家见面,务必要让二老觉得妥帖放心。 钟爸爸钟妈妈和两个女儿待了几天,又在附近的景点转了转。 也在周聿白的“不经意”安排下和梁凤鸣吃了个饭。 饭桌上客气又拘谨。 但起码礼节、态度和诚意都足够到位。 梁凤鸣第一次见钟意的家庭。 也听钟爸爸讲了不少钟意小时候的故事,甚至喝了钟妈妈煮的糖水,看见了温柔的钟心和活泼的枝枝。 和他们这种家庭不一样。 钟家是万家灯火里始终明亮的一盏灯,有明礼知数的父亲,有温暖琐碎的母亲,两个被呵护着长大的女儿。 钟家父母也看出来。 周聿白这边是复杂的父亲家庭,和精明厉害的母亲,但该有的教养和礼数半点也不少。 两方长辈都放下心来。 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年轻人想如何就如何吧。 钟意其实有意让父母留在北城。 她自己买的那套老房子还空着,正好适合父母居住,旧小区老年人多,也不会觉得孤单。 钟爸爸钟妈妈还是买机票回汀溪——放心不下糖水店。 只是临走前叮嘱丁骞:“好好照顾好钟心和枝枝。” 丁骞这个性格。 他只要认定了一件事,跟石头一样纹丝不动,还是靠谱的。 当初钟心也不算看走眼,也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又牵着钟意的手嘱咐:“咱们这种人家,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你别有什么压力,只管自己幸福就好。” 钟意说知道啦。 最后钟爸爸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周聿白的肩膀。 周聿白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爸,您放心。” 飞机起飞,银色机身掠进云层。 周聿白搂着钟意,露出个清浅微笑——岳父岳母这关算是过了。 只是这一波事连着事。 钟意都没工夫歇下劲来。 她和冯老师上次的联名珠宝有了很好的反响。 连接着在一个月内收到了三个城市的知名IP的文创合作邀约。 没来及考虑自己的私事。 钟意开始了频繁的三城出差生活。 周聿白对此颇有怨言。 钟意有时候说走就走,工作出差加之各种走秀和展览活动。 直接导致了两人一个多月没有躺在同一张床上。 更离谱的是两人为此约在同一个机场见面。 周聿白的航班马上要起飞,钟意的航班却延迟降落。 最后两人隔着玻璃舱看了彼此一眼。 周聿白皱着眉头生了好几回闷气。 在电话里冷冷淡淡,吐着烟圈说:“我没发消息?消息算什么,不敢打搅日理万机的钟小姐,要是耽误您的设计和创作,我岂不是罪加一等。” 钟意在电话那头听着他的冰山语气,想象他那张冰山脸,忍不住要笑。 “对不起啦。”她柔柔道歉,“你这几天不是也在临江出差吗?我忙完这个礼拜就回北城,到时候就可以见面了。” “别忘了我是追着谁来临江的?”周聿白还是忍不住臭脸,阴冷磨牙,“结果我到了临江,连手都没摸到,你又转身去了别的城市。” “哎呀,我这边信号不好,待会再找你哦。”钟意装傻充愣挂掉电话。 天已经冷了。 穿着大衣走在陌生的城市,在陌生的人群里的无心一瞥——譬如修长漂亮的手,清润动听的嗓音,颀长挺拔的背影。 都让她有重回春天的感觉。 钟意有点后悔不该短时间内接那么多合作。 她有点想家。 想窝在软绵的沙发里抱着抱枕、吃着冰激凌看电影,想吃他煎的牛排和虾仁意面,想偎依着在床上喁喁私语。 而不是睡在陌生的酒店,画着永无尽头的设计稿,忙里偷闲打给电话给他。 钟意跟合作方连着开了好几次会,点灯熬油改了无数遍设计稿。 最后挤出了两天的时间提前离开。 合作方的负责人跟她握手,还不忘调侃:“本来应该问钟小姐要个签名的,我以前还是你的粉丝,真是没想到我以前最喜欢的女明星现在是我最喜欢的设计师。” “戏演过瘾了,想做点更喜欢的事情。” 钟意谦逊道:“千万别把我和偶像剧里的角色联系起来,我现在只是个赶设计稿的普通设计师。” “明白明白。”负责人善解人意,“本来打算请钟小姐吃饭,你是不是急着回去?” “出来太久,想家了。”钟意不好意思笑笑,“还是早点回去吧,省得家里抱怨。” 她直接飞去了周聿白出差的城市。 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落地先悄悄联系了李总助。 拿到了周聿白的行程表和下榻的酒店。 钟意先去商场,再去了美容院。 最后容光焕发、精致无暇地走在路上。 周聿白这天和当地的企业龙头谈项目合作。 当晚自然是两方应酬——对方尽地主之谊,把饭局安排在一家高级会所里。 会所里莺莺燕燕不少,就看周聿白喜欢哪个。 只是周聿白兴致缺缺,也压根不吃这一套。 桌上以茶代酒,跟人虚虚实实说漂亮的场面话。 只是一楼有女人踩着高跟鞋进来。 那人穿一件浅色的薄款风衣,一头鸦黑微卷的长发披在脑后,步伐之间有琉璃耳环在颈间晃动。 明明是一件颜色和款式都极其常见的过膝长风衣,穿得正正经经,她甚至都认真系好了腰带。 没有露出半点让人遐想非非的身材曲线或者肌肤。 神色也是淡然平静的,目光里带着寻找和打量。 可偏偏就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动。 不知道是因为柔顺又卷曲的长发飘荡的妩媚风情。 还是画龙点睛的首饰衬托女性的精致优雅。 抑或是那张淡施脂粉又眉目明净的脸庞带来视觉的清艳剔透。 还是那件长风衣束出纤细的肩膀和一搦软腰,甚至是花苞状的荡漾裙摆,甚至是衣服本身的剪裁附带着慵懒柔和的风情。 女人伸手随意撩了下长发。 把冷风吹拂至面容的长发撩在白玉般小巧的耳后。 露出漂亮的侧脸——卷翘的长睫和挺俏的鼻梁,殷红的樱唇和精致下巴。 楼上男人都虎视眈眈地望着。 周聿白眼瞳雪亮又暗沉,优雅淡定的坐姿僵住,手中的茶水差点洒出来。 楼下的女人似乎有所感应。 环视半圈四周,而后抬头定在某处——冲着他甜甜一笑。 两眼弯弯,梨涡深深。 这笑起来又有另一种美。 糅合着纯净清新的活泼和甜美。 钟意欢快地直奔着周聿白而去。 对周聿白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和那双深沉幽暗的眼熟视无睹。 旁边还站着个倒茶的女孩子,被钟意轻轻拨开:“你让一让,我坐这儿。” 大大咧咧地霸占了周聿白身边的空间。 钟意袅袅婷婷地坐在了周聿白身边,直接偎在了他肩膀。 语气柔软得不像话:“我有点渴啦,给我倒杯茶。” 周聿白眉眼生冷,却伸手在她冰冷的脸颊捏了一下。 把自己喝茶的杯子递到她唇边:“喝我的就行了。” 就这么一来一回几个动作。 旁人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疑问丛生。 就……就这么勾搭上来? 周总刚还不食人间烟火,来个绝色佳人就坐不住,就这么……动手动脚了? 周聿白还真是坐不住了。 谁都看出来他心不在焉,全部心思都落在女人身上。 还不让人家姑娘说话,都快把人摁进怀里了。 甚至都不用合作伙伴开口,他主动起身告辞:“今天有些不方便,改时间再跟您细聊合作。” 已经把钟意捞在怀里,迫不及待想走。 “理解,理解。”对方笑哈哈开口,“楼上就有套房,周总你早点休息。” “多谢。”周聿白还维持着翩然姿态,“楼上就不必了,司机已经在外面等,我先行回酒店。” “好好好,应该应该。” 他生平难得失态。 这回却紧紧攥着钟意,匆匆忙忙又面色难言地在人眼皮子底下离开。 周聿白把钟意堵在不见人的角落。 揉面团似的用尽力气在她身上揉了几把,揉得她绵软无力,眼神晶亮。 又循着她的唇重重地吮吻了两下,咬牙问她:“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跑来的?” “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干坏事啊。” 钟意发丝凌乱,嘴唇红艳,腰带松散,“想你了,不想在酒店待着,知道你今晚应酬要晚,迫不及待想见到你。” 周聿白拽着她的风衣腰带。 把她拎着重重地撞向自己,眉棱竖起:“胡闹。” 钟意噘起艳丽的唇,凑上去吻他:“你不想我吗?那我再出差去了?最近还是很忙,下个月再见面也可以。” 周聿白含着她的唇瓣,重重啃她,呼吸已急:“来了还想跑?” 两人按捺着回了酒店。 在电梯里就已经缠绵热吻起来。 酒店房间已经布置过了。 轻柔的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的暧昧灯光,清淡微甜的香薰蜡烛,浴缸里的泡沫浴,红酒、冰块、玫瑰花。 周聿白环视了房间一眼。 一回头—— 钟意解开了腰带,那件长长的长风衣像水一样滑落肩头,飘然坠落在地。 里头是件宽松的白色丝质衬衫裙。 长度堪堪只及大腿。 月光或者牛乳一样的颜色和光泽,也衬得她的皮肤如月光或者牛乳一样细腻洁白。 像月光下的妖精。 风情万种,妩媚万分。 周聿白静静地望着她。 眸色深如墨渊,还隐隐跳动着一簇灼热的火苗。 钟意微微一笑,袅袅朝他走来。 最后停留在他面前,踮起脚尖,两只手攀在他肩膀,丝滑的衣袖下滑至手肘,露出凝脂般的两只手臂。 朝他抛媚眼:“喜欢吗?” “你里面……就穿成这样出门?” 他眼神幽暗如井,嗓音宛如平静湖面无端荡起的几丝涟漪。 谁也不知道这涟漪下潜伏的是什么——也许是一场掀天巨浪,或者机敏又危险的野兽。 钟意踮脚吻他:“见面礼而已。” 他扣住她的腰,带动这个湿湿柔柔的吻。 后来他也喜欢上了接吻的感觉。 这种心跳加速比商场上的搏杀更让人毫无负担的舒爽,能察觉到心的砰砰跳动,身心防线全部敞开,任由她进出自己的领域。 钟意喜欢他薄唇的软绵清凉,也喜欢成熟男人清冽好闻的气息,微微粗砺的舌尖扫荡唇腔带来的酥麻和吮舔津唾的缠绵。 被彼此带动,融化在对方的呼吸里。 这个吻不知多久才停住。 暧昧灯光里她的脸庞如瑰丽的鲜花一般,仰着对上他那双锐利雪亮的眼睛。 周聿白抬手揍了她一下。 仍然不满她的风衣之下是这样撩人的装束。 这种场景。 只能由他看见,由他想象,由他触摸。 钟意忿忿地咬他的冷峻下巴:“不喜欢吗?” “喜欢,但只能在家里这么穿。”他勾着她的衬衫下摆,“只能穿给我看。” 他脑海里回荡着她穿风衣的模样。 刚才只是觉得美,现在看过了、知道了底细,再回味就觉得血脉贲张。 原来此前跟他说话聊天时她底下是这么一副清艳景致。 第 95 章 两 迷离暧昧发、眼睛、肌肤, 带来蛊惑的色彩。 钟意,对他甜蜜一笑。 光里,解开了白衬衫的衣扣。 衣衫轻轻滑落在地。 男人的目光如针刺般缩了一下。 底下是更旖旎的风光。 纯白的蕾丝和珍珠装饰, 轻薄朦胧的布料, 欲遮欲掩的蝴蝶结……比之内衣更算的上是情趣。 钟意只穿过一次情趣内衣。 还是几年前因为蓝郁吵架, 她特意飞去临江讨好他, 结果委屈到把那件内衣剪碎扔进了垃圾桶。 那以后周聿白再也不配这样的待遇。 周聿白的深邃目光久久停留。 肆无忌惮地欣赏眼前的美景。 为什么女性是造物主的偏爱? 拥有这样唯美的身体, 又在这具柔美的身体赋予蓬勃的精神和治愈的力量, 沉溺其中的温暖和快乐,甚至还有新生命和无穷的创造力。 他把她勾过来。 像触碰珍宝一样,指尖只轻轻摸到白色蝴蝶结的边缘, 感受丝缎布料带来的柔腻触感,清润嗓音已哑:“从这里拆礼物吗?” “喜欢吗?”她眼睛亮亮润润的含着艳光。 坦荡又妖冶地站在他面前:“仅此一次, 好好珍惜。” “还没开始我就已经贪婪到幻想下一次。” 他音调沙哑,虔诚低头亲吻那朵蝴蝶结。 钟意手指插进他浓黑短发,揉了一把, 笑盈盈地夸了句goodboy。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 薄唇的亲吻以极强的存在感四处蔓延, 像毒也像药。 雪色肌肤慢慢地泛上薄红,药效传至身体带着战栗, 连带着呼吸也是潮热的,喉咙黏腻以至于吐出的音节都蒙着颤音。 周聿白欺身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满是侵略和狂野, 瓣唇贴合,啄吮咬吸,舌尖恋恋不舍地勾出银丝, 肆虐地扫荡唇腔和上颚,最后恨不得一口把人吞下。 等这个吻结束。 肌肤已经蒙上了薄薄汗意,彼此的唇都饱满湿润被蹂/躏, 似乎已经真枪实弹地做过了一场。 接下来就完全是周聿白的主场。 酣畅淋漓的一场雨,暴雨忽至狂烈的风和砸落在肌肤上升腾的雨点,白雨乱珠乱入船,从湖涧捞起一只活生色香的美人鱼。 钟意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刀俎上的鱼肉,被细细碎碎地碾碎了骨缝,揉碎了血肉融进春水里。 最后被吃干抹净,连半点骨头渣都不剩。 可他仍是衬衫凌乱挂在身上,深邃眉眼染着餍足后的慵懒和写意般的风流,敞开的领口露出微汗的比她深一个肤色的肌肤,尖锐喉结的泛着淡淡的红和她妖艳的唇印和啮痕,似乎也有百般蹂//躏的错觉。 事后她趴在床沿咻咻喘气。 轻薄窄小的靡艳布料孤零零挂在床尾,周聿白望了又望,似乎想要珍藏。 钟意一把抢过。 作势把东西扔进垃圾桶。 “扔了也没关系。”他拆出一根香烟捏在手里,唇角挂着微笑,“下次有更好的。” “别做梦了。” 钟意横卧在床上,撑着自己的脑袋,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跟他道:“不然下次你也穿给我看。” 周聿白高高挑眉:“穿什么?” 她黑睫闪闪,眼珠子骨碌转,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穿白衬衫洗澡,黑衬衫跳舞,管家制服,医生白大褂。” 全是制服。 多亏了他每日西装革履的精英范,培养了她这种爱好。 周聿白笑得爽快:“好,公平交换。” * 两个人一起回了北城。 北城正在下雪,银装素裹的冰雪都市。 回到了匆匆来去、久违又思念的家。 托管家和家政阿姨的福,家里窗明几净,井井有条,花瓶鲜花怒放,冰箱里塞满了满满当当的食物。 在外面吃了这么久的酒店餐。 周聿白亲自下厨煮菜,钟意站在他身边煮糖水,吃了一顿家常菜。 华灯初上时,从厨房窗户往外望。 家里温暖如春,外头雪花如鹅毛纷飞,装扮出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 世界很大又很小,身处喧嚣之中,又归于宁静。 钟意在家休息了几天。 她和周聿白去香蜜湖看梁凤鸣,弥补前阵子工作太忙的聚会缺席。 除了冯老师每天窝在家里画画。 这个家里其余的人都很忙。 梁凤鸣听钟意说最近的工作,又问周聿白最近公司的事情。 最后看着他俩,问道:“你俩后面什么打算?” 梁凤鸣不是催婚的性格。 但看着周聿白和钟意这样,似乎就能把日子这么过下去,也忍不住有点着急。 “没什么打算。”周聿白淡定道,“可能度个假,去休养院看看爷爷奶奶,或者做些其他。” 钟意也道:“我最近打算结束和买手店的合作,开一家新的自有品牌集合店。” 梁凤鸣叹了口气。 越是当事人不提不急,旁人等着等着没消息,反倒想东想西坐不住了。 从香蜜湖回来,两人又去了钟心家。 前阵子钟意忙,钟心也没闲着,工作室和品牌都是她在负责。 这几天钟意放假,钟心更加地忙。 一进门,枝枝就冲着钟意和周聿白喊:“小姨、小姨夫。”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改口的,但周聿白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称谓。 钟心家里弥漫着甜甜的香气。 厨房在熬糖浆做冰糖葫芦——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和下雪天最配了。 周聿白和丁骞说完话,过来看见钟意和枝枝坐在窗户下吃糖葫芦。 “好吃吗?”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好吃。” 钟意把糖黏在嘴角,用舌头抿干净。 啵了啵湿润润又鲜红的嘴巴,把糖葫芦递到周聿白面前:“要不要吃一个?” 他摇头。 对这种小孩子的食物毫无兴趣。 只是对她唇舌间的甜蜜很有兴趣。 几人扭头一开—— 丁骞走进厨房,站在钟心身边,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 丁骞低下头颅。 两只手臂撑着流理台,吻上了钟心的唇。 枝枝对这场面熟视无睹:“他们每天都要亲亲抱抱。” 又装小大人似的烦恼皱眉:“爸爸妈妈太黏糊啦,大人应该避着小孩儿的,但我每次都能撞见。” 钟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临走前她特意把枝枝带走——给钟心放了几天假,让她和丁骞过二人世界。 两人住的家里。 突然多出来一个活泼爱笑的孩子,感觉空间都多了几分童趣。 这种感觉还算新奇。 周聿白对带孩子没什么排斥。 只是电视里放着动画片。 枝枝捏着遥控器摁来摁去,最后眼睛忽亮——看见了蓝郁。 钟心和枝枝还仍然当着蓝郁的粉丝,只要有蓝郁的节目就一定会捧场。 “姨姨,快来看,是前小姨夫。”枝枝指着电视,“他们在玩游戏呢。” 童言无忌。 钟意和周聿白就坐在旁边喝咖啡聊天。 钟意听见这声“前小姨夫”差点被咖啡呛死。 周聿白的脸色微妙地泛起了涟漪。 还是以前跟蓝郁频繁来往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枝枝太喜欢蓝郁,又懵懵懂懂明白大人聊天的意思,知道蓝郁会变成钟意的男朋友,再往后就是她的“姨夫”。 电视里正好传来蓝郁的声音——他上了个热门综艺节目。 蓝郁如今的人气更甚从前,在娱乐圈走得很稳。 钟意这几年不研究表演,剧追的也少了。 就周聿白对蓝郁那态度——她很久没和蓝郁联系了,更别提追蓝郁的新剧。 几乎是渐行渐远的状态。 “枝枝。”钟意硬着头皮摁遥控器关电视,“乖,咱们去书房玩。” 可惜周聿白绝不放过她。 “枝枝,小姨夫没有前和后,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周聿白和颜悦色,嗓音温润,“让你姨姨好好教教你,她教不好的话,小姨夫会好好教教她。” 钟意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 莫名感受到了暴风雨的逼近。 那两天,钟意一直战战兢兢地陪枝枝睡在客房。 周聿白不动声色、春风拂面、温文儒雅,和煦得如同四月暖阳。 枝枝被钟心接回去的第一天。 钟意哭得好厉害。 * 钟意结束了和买手店的合作。 其实这个时机已经算晚,按照更成熟的商业规划,“YI”完全可以扩展到独立品牌门店甚至入驻国内外的高奢商场。 但品牌的设计师从未有营销概念,甚至都没有在专访里露过面。 她的设计作品比之商业更偏艺术性,价格随珠宝材质而定,量少而精,但无一不是耀目动人。 甚至已经到了抢购的地步。 钟意拜访完买手店,顺路去附近的凤翊集团。 和梁凤鸣吃工作午餐。 比之私交往来,这种沟通方式更轻松受益。 也是了解彼此的一个很有用的窗口。 没想到走的时候凤翊集团遇见了杨韵诗。 很久不见的熟人。 只是没想到杨韵诗这阵子被派去了国外。 这次回来是办理离职手续的。 梁凤鸣现在已经不用杨韵诗,关系也冷淡了许多。 一来当然是因为周聿白的要求。 二来当初杨韵诗在梁凤鸣身边编造了不少钟意的坏话。 那天钟意穿得很素净。 妆容轻淡,温柔简单的廓形米色大衣、针织长裙和短靴。 因为工作原因只拎了只帆布包。 和优雅富家小姐装扮、满身名牌加持的杨韵诗显然有差距。 只是杨韵诗没想到钟意能这么……平步青云。 钟意这种家世、背景、经历是怎么能入得了周梁两家的眼。 她杨韵诗比她好十倍都没这个运气。 杨韵诗知道梁凤鸣向来严厉,要求也极高。 也听说钟意在凤翊集团并不是贵客。 再想象一下。 一个普通家庭、从大学里就开始拍广告赚钱的女生,就靠着那张脸一步步走到周聿白身边。 之前还有那么多拿不出台面的事情,私下还不知道是怎么样。 无端对钟意升起几分别样的怜悯。 “很难吧。”杨韵诗睃了眼钟意,语气故作清淡。 “我干妈眼界高,了解她的人都知道不太好相处,周家又是家大业大,你能忍气吞声做到这步,也挺厉害的。” “只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想要得到多少,暗地里付出就要多少,再多的委屈也要忍着。” 钟意:“……” 杨韵诗看她神色,笑了声:“你那品牌也值不了几个钱,小打小闹到现在还是个小作坊,要是聿白哥哥或者我干妈肯帮忙,也就是一句话就能帮你捧上天,何必亲自出门,就为了赚这三瓜两枣的辛苦钱。” “是啊,没想到你还挺懂的。”钟意把头发拨至耳后,幽幽叹气:“谁让我不行呢,拍戏没出名,自己创业也没起色。就为了这三瓜两枣,每天累到点灯熬夜张皱纹,还得嘘寒问暖伺候人,有钱人脾气有哪个好的,说翻脸就翻脸,还得揣摩心思陪笑脸,提心吊胆地想以后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口。 如愿以偿地看见杨韵诗脸上那副“耍心机攀高枝,忍气吞声迟早要被抛弃”的神色。 “你知道就好。”杨韵诗舒展了许多,一股后头还有罪受、等着瞧的味:“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只能祝福你喽。” 钟意笑眯眯的:“借你吉言。”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 杨韵诗又喊住她:“你还是好好打扮一下吧,别这么寒酸,起码也换身好点的衣服,换个大牌包吧。” 钟意耸耸肩膀:“我自己赚得少,又没人给我花钱,能怎么办呢?” “真的假的?连个包都买不起?”杨韵诗眼睛瞬亮。 想了想,最后嗤笑了一声。 开开心心地扬长而去。 钟意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蹬蹬往里走的模样。 忍不住摇头笑了。 这事想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后来周聿白看她唇角漾不住的轻笑,问她遇见什么开心事。 钟意把和杨韵诗见面的事情说了。 笑得开心极了。 周聿白听完这些话,放下开手里的财报,伸手去捏她笑得花枝乱颤的脸颊。 挑眉冷道:“行吧,你就这么诋毁我跟你讨她开心?” “怎么说也是你干妹妹嘛。” 钟意把“妹妹”那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楚。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豁达多了。 没必要跟杨韵诗针尖对麦芒地闹什么。 这事就算一个小插曲过去了。 钟意在这个冬天开了第二家首饰店。 选址在一处艺术气息浓郁的地段,是她在欧洲旅游时梦想的那种场景。 葳蕤茂密的梧桐树下一间小小明亮的店铺,摆着琳琅满目的饰品,聚光灯照着那些色彩斑斓的美,周边是艺术馆、电影院、咖啡馆和设计店。 她为此也耗费了不少精力。 选址装潢和室内设计以及美学布置,和钟心两人忙了许久。 节奏一忙。 难免就忽略身边人——何况周聿白也忙。 最后两人抽了个空去泡温泉。 是天恒新投资的一个度假酒店——新落成的温泉酒店,刚刚开始试营运,外部客人还没有入住。 钟意兴致勃勃:“独栋别墅?入户温泉?高级SPA?米其林厨师?” 周聿白颔首。 “那我可以带朋友吗?” “当然可以。”周聿白毫不介意,“我的酒店,你说了算。” “可以带员工吗?”钟意扑在他膝上眨眨眼,“都快年末了,大家工作都很辛苦,周总,给个内部折扣价呗。” 周聿白勉为其难扬眉:“人不宜太多,我妈和冯老师也去,还有一些朋友。” “没问题。”钟意比划OK,“我这小作坊也没几个员工,都是设计师朋友。” 她兴致勃勃去安排。 度假当然是开心的。 何况是在这样冷风扑朔的冬天去泡温泉。 温泉酒店在郊区。 的确是崭新的酒店,规划也很合理,一片梅林分开左右区域,左边主体酒店功能区一应俱全,右侧是独立的私人别墅。 好久没这么热闹过。 上午钟意带着枝枝和温莎莎夏璇她们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周聿白和冯老师赵晟在休闲室里玩棋牌。 下午大家吃吃喝喝泡温泉聊天,甚至去附近的景点打卡拍照。 晚上周聿白和钟意窝在别墅里过二人世界。 整幅阔大的落地窗外是皑皑雪景,暗褐色的树干枝桠伸展至天空,冻得清寒暗蓝紫色的夜空宛如玛瑙石。 壁炉里跳跃着温暖的橘色火苗,羊毛地毯踩上去有绒的质感,白色的沙发深陷如云朵。 这样万籁俱静又广阔无垠的夜晚。 适合放一点音乐,喝一点酒,聊一些虚无缥缈的话题。 她懒洋洋地躺在周聿白的腿上。 他穿浅灰色的羊绒高领衫,笔直长裤下的两条腿随意搭着,容纳出可供她舒适枕着的空间。 “想睡了吗?” 他看她眼皮滞涩,似乎要阖上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 “我困了。”她抱着他的腰。 室内这么暖,沙发这么软,怀抱的身体是男人好闻的气息,让她倦怠得只想有个好眠。 “昨天熬夜了嘛。”钟意把脸庞埋进他衣服,软绵绵地蹭了蹭,“早上起得又早,今天一整天又蹦又跳,吃吃喝喝的。” 她的声音像棉花糖一样绵软:“我就这样睡一觉吧,等我睡着了,你再把我抱去房间。” “别睡。”他手里梳理她的长发,“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我们酒还没喝,露天温泉还没泡,晚上还有烟花没看。” “今晚错过行吗?一个美丽的遗憾。”她闭着眼睛问,“下次,下下次都可以弥补。” “不行。”他温柔又强势,“没有错过,也没有遗憾。” “钟意。” 钟意不听,把脑袋闷进他的怀里。 抱着他装死。 后来钟意还是睡着了。 鸦黑的睫毛在鲜妍明艳的面容透下淡淡的阴影,脸颊因为暖意浮起淡红的光泽,安静又恬淡地沉睡在他怀里。 看着她的时候。 周聿白觉得自己的心也是安静的。 像钢琴声浮起在静谧洁白的雪地,风也停息,唯有风光永恒。 他把她抱在怀里,换了个视野更好的位置。 调暗了室内的灯光。 钟意靠在他肩头睡得很好。 只是今夜有雪落下。 而他们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看雪花落下。 她在酣然无梦间,迷迷糊糊被冰凉的手指点了一下额头。 而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雪已经下起来了。 洁白的、轻盈的、柔和的、晶莹的。 一片片,一朵朵,漫天飞舞,弥漫世界。 往上看,夜空如冻玉,纷扬如絮。 往下看,玉树琼枝,银霜满地。 钟意怔怔地看着,睁着眼睛。 这么美的雪景,不知是梦里,还是真实世界的存在。 城市的雪没这么干净,也没这么寂静。 可惜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钟意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睛又慢慢闭上。 只是眨眼之间—— 在漫天飞雪之外,有灯光瞬间亮起。 那灯光淡而细。 却充盈着整个视野。 在远处的建筑尖顶滑落,在梅林的树梢跳跃,在近旁的地台流转。 像漫天细碎的星月。 钟意慢慢抬起头,从这梦境中苏醒。 胸口复苏的心在跳动。 全度假村的灯光都伴随着心动的节奏摇曳。 周聿白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醒了?” 钟意痴痴地看着眼前。 她舍不得闭眼。 雪和星。 风和月。 这风花雪月的浪漫。 不知何处发出声响,一道美丽的弧线划过天际。 烟花放了。 起初升起的烟花光亮淡白、形状细碎。 像漫天飞舞的雪沙。 而雪本来就在下。 世间所有的雪都在下,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所有的—— 雪、焰火、星星。 这梦一样的幻境。 水晶泡沫一样的梦幻。 所有莹白的雪落尽之后。 是世间所有的绚烂。 璀璨缤纷又五彩斑斓的烟花升腾在天幕,丝丝缕缕,火树银花。 美不胜收又目不暇接。 流光溢彩又恣意绽放。 在一种令人震撼的美好悄然坠落,消逝惋惜的一瞬又突然爆起更绚丽的光辉和更精妙的形状。 让人心潮澎湃,无法拒绝。 而在这焰火之下。 是他漆黑明亮的眼眸,和轻柔温润的笑意。 有声音。 不,不是声音。 烟花的响声萦绕于耳,掩盖了所有的声响。 是从胸膛带出的震动由身体传递,是喉间发出的低沉的气音,是薄唇翕张的唇形。 “钟意,嫁给我吧。” “结婚好吗?” 钟意笑了。 所有的璀璨都落在她眼里,所有的光辉都为她摇曳。 她梨涡浅浅:“好啊。” “结婚吧。” 两个人于漫天烟火和雪花纷飞里接吻。 此夜未曾虚度。 她终于点头说好。 后来。 钟意从脖颈间捞起一根细链:“本来就想这次给你看的。” 细链上串了一只戒指。 不是一只。 而是一对。 只是两只戒指可以嵌在一起合为一体。 很传统的戒型,温润的白金色,线条流畅又漂亮。 戒指内侧刻着两人的名字和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还有一个最后见面的日期。”她捏着两枚戒指,“那就是钟意和周聿白的结束。” 周聿白说好。 接过那枚属于他的戒指,眉眼沉静:“那将是我死去的那天,把它带进我的坟墓才算结束。” 钟意封住了他的唇。 那天贪睡的钟意错过了朋友们的尖叫和祝福。 也错过了所有人的见证。 但没关系。 她终于要嫁给他。 * 梁凤鸣没想到自己是最喜悦的那个人。 纵使有一段长达二十年的失败婚姻的折磨,余生她也对婚姻生活毫无期待。 但这是自己儿子的婚礼。 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儿子一生幸福。 她拿出了在商场上的拼劲来操心这场婚礼。 做一个宽容贴心又完美的母亲。 务必事事求精,所有完美。 婚纱、礼服、珠宝、住宅、礼仪、装饰、菜品…… 周聿白提了一句:“您那个干女儿最近不是回国?我记得杨家也有些关系,不如请她分担一点无关紧要的部分,何况钟意又是她的同学……总要让她放心,我们不会亏待钟意。” 梁凤鸣瞄了眼自家儿子淡定的脸,点头应了。 婚礼的场地其实挑了很多地方。 所有的想法和浪漫都可以满足,不管是欧洲的古堡还是大洋的中心岛屿,地球上任何一个允许进入的地方,周家都有这个实力带着所有宾客去见证一场盛大的婚礼。 但钟意和周聿白都属意原西郊赵家的花园。 那个庄园面积极大,而且没有人居住,干净、崭新,园林精巧别致,房舍景观都维持得很好。 而且对他俩而言,有很特别的意义。 婚礼最好是在繁春。 满园葳蕤春色,姹紫嫣红繁花万千。 梁凤鸣说好好好,明年四五月份最好。 时间来得及。 要赶紧找人去布置,该拆的拆,该建的建——这事儿找赵晟最合适。 至于婚纱和礼服。 这是梁凤鸣的擅长领域,帮钟意和周聿白准备了中式和西式两个风格,单单这几身衣服就折腾了很多遍。 中式的那身是国内最有名的老字号裁缝师,苏绣的绣娘重工缝制。 西式的婚纱找了高定礼服设计师,也是十几位样工花费上千小时赶制。 珠宝是钟意的领域,这个梁凤鸣没插手。 只是就周老太太和梁凤鸣传给她的那些珠宝就足够,再加上周聿白在拍卖行拍的,还有钟意自己攒下的那些,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发挥余地。 钟意不知道。 难受的人是杨韵诗。 简直是如鲠在喉又迎面猛击的难受。 没有想到是婚礼——还是在钟意没有怀孕的前提下。 也没有想到梁凤鸣会如此大度,几乎是把半颗心都掏了出去,那些给钟意的、为钟意准备的东西,方方面面的细节和反复商榷的步骤,无一不昭显着梁凤鸣和周聿白对钟意的用心。 没有敷衍,没有轻视。 没有婚前协议,没有任何利益保护条款。 甚至两家家族信托增加的新受益人包括了钟意和她未出世的孩子。 这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意味着周聿白花了全部力气来约定自己的人生和妻子绑定在一起。 梁凤鸣在杨家父母面前轻描淡写敲打过杨韵诗。 杨家要是还想借着凤翊集团做生意,也许以后还要有求于钟意。 要是过去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该如何就如何。 杨韵诗想起大学那会,两人住隔壁宿舍。 同学们都私下讨论谁更漂亮——最后一致选了钟意,把杨韵诗排第二。 她那时心底气极。 凭什么啊? 钟意有什么能比得过她的地方? 现在同样在想。 凭什么? 她梦寐以求的一切连边缘都不曾触碰,但全都降落在了毫无可能的钟意身上。 * 钟意和周聿白的婚礼如约在第二年的繁春举办。 也如设想中安排在西郊的花园。 钟意和周聿白在婚礼前足足分开了一个礼拜。 周聿白住回了周家。 钟意自己留在了大平层。 梁凤鸣不许他俩人见面,说什么小别胜新婚,这样在婚礼当天才有幸福的感觉。 那几天两人都睡不着。 钟意光是听着电话里周聿白的声音就有荷尔蒙失调的感觉。 “我照常进出公司,开会,陪爷爷聊天下棋。”他握着手机,站在树下抽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就是多抽了几根烟,再清心寡欲地想你。” “朋友们陪着我去美容院,做头发做指甲,上瑜伽课,再陪陪爸妈,晚上看看电视。” 钟意在电话里那头道,“我看了很多遍赵老爷子那个MV,好像我现在是二十岁、什么都不懂的钟意。” 周聿白在电话里就能听出她语气里的紧张无措。 “要不要见个面?”他问,“我偷偷去找你。” “不。”钟意拒绝,焦虑地摸自己头发,“我做了头发,新的美甲,新的美容项目,从头到脚都是新的,你从没见过的那种模样……大家都说让我忍住,不能让你看见。”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会穿上你没见过的婚纱,戴上你没见过的首饰,当崭新的新娘子。” 光听着描述就足够让人期待。 可是。 “周聿白……”她还是大喘气,心跳得厉害,“我躺在床上睡不着。” “稍等一会。” 半个小时后,周聿白出现在楼下。 他给钟意打电话:“我在卧室的窗户下,你可以隔着窗帘看看我——放心,我看不见你的模样,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你的身影,我要留在婚礼那天见我的新娘。” 钟意跑进卧室,看见窗下树枝遮掩的熟悉身影。 周聿白朝着窗户挥手,薄唇带着清浅笑容。 几天不见。 他好像剪短了一点头发,身材更挺拔,比往日更英俊利落。 “我就在楼下,这个距离,也就相当于我在你身边,面对面陪你聊聊天。”他的声音温柔起来,“躺到床上去,你可以把手机放在枕头边。” 钟意掀开了被子。 “听我说,我从小就是自己睡,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房间很大很大,所以偶尔也会害怕,我会抱着枕头,把被子拉高,弄出一个狭窄又蓬松的被窝……我躲在里面,闭着眼睛,隔一会又睁开,看看眼前的情景,伸出自己的手在眼睛面前……” 他的声音低缓如泉,温柔得如同这个令人陶醉的春夜。 钟意抱着他的枕头。 阖上双眼,慢慢坠入了这个春夜。 如果回忆起来。 那是场低调、漫长、繁琐、精致又无比奢华的婚礼。 但没有很多人描述自己婚礼喜庆中隐藏的不满和冲突。 钟意没有负责婚礼任何一部分,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负担和压力。 不必操心所有的麻烦和矛盾——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又恰好有能力,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顺遂的、妥当的。 当天来了很多很多宾客。 但那都是周聿白和梁凤鸣的舞台,早就铺垫好了所有的关于新娘的介绍。 钟爸爸和钟妈妈以及钟家极近的亲戚早几日都请到了北城。 由钟心和丁骞负责,让他们务必舒适愉快。 伴郎伴娘人数众多,都是周聿白和钟意的朋友。 其中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部分。 枝枝是花童。 穿着纯白的公主裙,像天使一样站在人群中。 叶家父母和叶绾绾当然也出席了这次婚礼。 他们都见过钟意,也知道周聿白和钟意的故事。 周安和那日也在,陪在周老爷子和老太太身边。 他身材发福了些,发鬓已经灰白,面上气色倒还红润——看来澳洲的生活的确安逸。 新娘出现在众人眼前时。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秉住了呼吸——也许是因为婚纱的奢华,也许是珠宝的光辉,也许是头纱的圣洁。 她好像带着跳跃的光,仿佛从画卷中走来,优雅耀眼又明艳动人。 那双清澈纯净的眸子一望,就已让人觉得珍贵。 钟意站在漫天花雨里,在那首《夏日最后的玫瑰》的小提琴声中,身姿柔美地站在了周聿白面前。 她眼波妩媚,星眸光辉流转。 冲着他柔柔一笑。 春光明媚,浮华喧闹。 她含蓄又紧张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他手心。 被他紧紧握住。 新婚从今日开始。 这是他们初见的日子。 也是戒指上第一个日期。 此后故事如何。 将从这一日开始书写。 第 96 章 李勤之。 男, 实际上,李勤之 从临江到北城,所有人都习助。 。 总之就是一揽子工作, 金融语言行政厚黑学样样精通, 喝酒应酬情商门门出色。 不然怎么把老板画的大饼转化为实际回报。 李勤之大学念的是微积分, 后来出国读金融。 留学归来, 在昔日导师介绍下找到了一份工作。 职位是临江分公司的总裁助理。 上司叫周聿白。 那时候周聿白刚到临江, 特意挖了一批人——李勤之是导师的得意门生, 两人见了好几次面才把这份工作给定下来。 当时李勤之的薪资是身边同学的三倍。 这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但这显然不是馅饼。 李勤之深谙拿多大碗吃多少饭的道理——这活儿肯定不轻松。 说是总裁,其实也是空降部队。 那时候临江的情况挺微妙,临江公司各有派系, 盘根错节,刚开始只是个空架子而已。 开头那几年倒真是挺难的。 也不是面上的那种难, 至少表面上的日子挺好过,大家都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各种明里暗里的好处变着法子送上门来。 只是有事都绕着总裁办公室走。 李勤之的职场技能都是在这几年磨炼成的。 他跟着周聿白也没歇过, 甚至比周聿白还要忙, 没一天停下来过。 即便是轻松休闲的应酬,也是事先花了十二分的力气去查清楚搞明白, 从来没有吃吃喝喝的闲趣。 李勤之从一个兴趣广泛的大好青年,几年里迅速沉淀了下来。 细心敏捷, 自律沉稳。 身为总助,还学会了一个挺重要的特性——随和但话少,健谈又嘴巴紧。 每日行程分配得一丝不苟。 跟着周聿白常年累月住酒店, 从每天早上在车上汇报当日工作,到晚上应酬结束后在车上提示明日行程,回到自己房间后还要整理各种文件。 不过也坚持下来。 至少是一份很有价值和挑战性的工作。 房子和车很快就有了——虽然李勤之休假时间寥寥可数, 但至少给父母提供了优渥的生活条件。 只是跟在周聿白身后。 溜须拍马没什么用处,最重要是看懂老板心思。 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办什么事,也提防着别人撞枪口上,惹出什么事来给自己添麻烦。 以前倒还好说。 周聿白不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做事讲究条理逻辑,几乎不存在什么例外。 李总助在他身边配合得很好。 只是…… 钟小姐出现后就变了。 人与人的缘分真的挺奇妙的。 李总助跟在周聿白身边这么久,没见他对哪个女生另眼相看过。 但周聿白那天抱着昏迷的钟意踢开酒店房间,一直等到医生宣告说人无碍,睡一觉就好才离开。 李总助那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后来那段日子,周聿白在某些时候——比如递给他签字文件、比如在应酬后的车上、比如在他接完电话转述某些事情时。 周聿白的眼神似乎微妙,神色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李勤之一开始没懂。 后来周聿白无意地、轻描淡写地问及有没有在某间酒店留下名片。 李勤之沉思了五秒,才恍然想起来。 那间酒店他和周总没有入住过,唯一踏进酒店的事件是送钟小姐休息。 医生确认没事之后,两人也因其他事情离开。 走的时候李勤之给客房管家留了一张我的名片。 当时说的是:“如果钟小姐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李总助琢磨了一会。 对于周总这样人而言,他要问的从来不会是表面事情。 而是这件事背后的进展,甚至是结果。 后来李勤之打电话找了客房管家。 得到的回答是:“钟小姐第二天一早就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就说了一句谢谢,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问。 李总助很确定钟小姐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应该也没有找过周总。 周总听完汇报后,垂着眼,轻轻抖了抖手中的文件。 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薄唇冷淡地勾了勾。 什么话都没说。 这个神情有点微妙。 微妙到几个月后,李总助在酒店调试会议屏幕的时候无意切到电视《伽罗镜》这部热播剧,周聿白站在窗边握着手机打电话,扭头望着屏幕里古装女子,突然停下电话,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 那时候剧情正播到钟意和蓝郁对手戏的情节。 李总助发现。 周聿白又浮现了同样微妙的神情。 后来就是钟意眉眼柔顺地走到了周聿白身边。 那天晚上李勤之跟着周聿白回酒店,周总突然于安静的车内说了一句话:“先把她的资料整理出来给我过目,包括星澜那边的信息。” 很公事公办的语气。 只是周聿白的唇角浮现出淡淡笑意。 那瞬间李勤之有种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周总好像就在等某个时刻的出现。 但他觉得不对劲的是。 周总和钟小姐两个人是不是都有点……过于公事公办了? 把他夹在中间当联络人。 这也没什么。 苦点累点没关系,总助的工作就是服务总裁——李勤之早就练就了大事小事一把抓。 就是这活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在报表股票项目投资各种词汇中打转的时候。 冷不丁要迎来周总平平淡淡的一句:“她这周的行程安排是什么?” 或者:“找些事情让她打发打发时间,喜欢什么让她随便挑。” 李勤之没头没尾地撞上这些话,脑子里满满的项目会谈结果如何如何生硬切换到钟意的工作生活日常安排。 颇有当头一棒的错愕。 更当头一棒的是。 但凡两个人闹脾气。 钟小姐那边或者毫无动静,或者是某个时段的账单金额接近于零。 那段时间周总的脸色通常不会太好看。 反应到工作上——大家战战兢兢来问李勤之,最近周总怎么突然严苛了不少? 李勤之只得打哈哈。 以李总助还算成熟的恋爱经验而言。 周总也许在事业上是个杀伐决断的人,但在谈恋爱的方面,有时候脑回路也挺奇葩的。 明明心里惦记着钟小姐,回北城却不告诉她,也不见她。 或者两人本来晚上就要见面,周总在迫不及待起身的那一刻又改主意坐回办公室。 普通人可不这么谈恋爱。 不过也说不定—— 他俩好像也不是谈恋爱。 但李勤之作为总助。 虽然日常工作围绕周聿白左右,至少在这种私事上应该埋头做事,少想少费心。 李总助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发展。 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养成了暗地里叹气的习惯。 想当年他作为一个愣头愣脑的理工生。 起码也谈过一段令人艳羡的恋爱——女孩子就如数学真理,只有真心奉献、大胆追求、用心推理才能获得。 周总和钟小姐好的时候自然是蜜里调油。 周总出手阔绰到送珠宝房子不眨眼,出手帮忙也是尽心尽力,钟小姐扑进周总怀里裙摆蹁跹,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他这个总助在旁边责无旁贷。 安排各类珠宝订购会品牌内购提供便利,帮钟小姐搞定事业工作助理各类生活起居的问题,甚至安排约会行程和各类细节,还因此认识了钟小姐的闺中密友。 不好的时候就很难说。 钟小姐睁着通红的眼睛气鼓鼓地扭头就走,十天半月闹冷战到见面毫不相识的地步,甚至貌合神离到坐到一辆车上气氛冰冷到都谁都不敢大声喘气。 钟意嫣然巧笑凑到李勤之身边,托着香腮问:“李总助,请问您是如何成为周总的得力助手的?” 李勤之还没开口。 就已经感觉到后背周聿白那冷淡刺目的眸光。 越往后走。 周聿白和钟意的关系越来越复杂。 李勤之身为第一总助,手上的活也越来越艰难。 安排周总工作行程的时候也要花点心思考虑钟小姐,有事的时候也要提前考虑到pn B的方案,如何在周总心情不好时迂回地开展工作。 甚至考虑到要辅修一门恋爱心理学来帮自己顺利进行事业和提升年终KPI的考核分数。 最造孽的是因为那次和蓝郁的绯闻热搜导致的大冷战。 不仅导致了工作上不顺心。 还有每次冒头走进办公室,跟周聿白报备“钟小姐这个月失去联络”和“公寓管家说钟小姐连着一个礼拜都没有回家”这种消息时面对自家老板那种冷漠疏离的冷硬目光而感到后脊背发凉。 等到李总助急中生智。 终于找理由让周聿白走下台阶,去一趟西南见钟意。 李总助忙着安排前前后后,跟着周总千里迢迢去西南出差。 不仅没有顺利见到钟意。 还因此冒雨登山,湿淋淋地欣赏山间瀑布的同时,也聆听到了周聿白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钟意。 李勤之想叹气。 他这个总助吃苦受累没关系,至少拿到了足够丰厚的薪水。 可作为一个职场精英,可费劲辛苦地跑了这么一趟。 回报值完全不如预期,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又惋惜的事情。 听见两人在山里雨里吵起架来,打着认真恋爱的底牌,见着不痛快又刺心的面。 李勤之实在很想冲到两人面前,撸起袖子指导周总换几句台词,起码也能更好地获得美人心。 再往后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瞧着两人那架势——明明是已经陷进去了,偏偏还淌进了周家这趟浑水里。 李勤之有时候也欲言又止。 其实很想告诉周聿白,您这样做,一方面把自己往钟小姐身边靠近,另一方面又把钟小姐推远了。 那可是您宁愿抛下重要工作也要想办法赶回去见一面,在荧幕和路边广告看到她都会唇角翘起微笑的人啊。 到时候……真舍得啊? 别到时候舍不得。 捏着手机坐立不安,又忍不住要问又要皱眉,最后在办公室苦闷抽烟消磨时间。 其实也想告诉钟小姐。 周总这人其实吃软不吃硬,您只要全心全意,心软嘴甜多哄他几句。 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看着两人那副若即若离又各有保留的模样。 但站在总助的位置上。 他只能选择闭嘴。 其实最后也没必要闹到那个份上。 李勤之知道。 后来周总也心软过,只是最终还硬着心肠走到了最后一步。 也知道。 钟小姐也心碎过,心灰意冷地结束在了这个时候。 谁也不想结束。 他这个总助虽然跟这事没关系。 但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契约,这几年的相处好歹也有了几分感情。 非要结束也没关系。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谈个恋爱而已。 谁都受伤过,心碎受伤什么的都是常事,失恋这种事他有经验,走出来就好了嘛。 只是每天目睹周聿白若无其事如机器人般日理万机毫不停歇的做派,夜深人静抽烟枯坐、下意识地通知回到原先两人的爱巢。 再听着钟小姐将各种琐事一件件交代好,再故作轻松地说:“好像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李总助,谢谢你以前的照顾,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想我应该会换一种生活,也许会把你的联系方式删除,希望你不要介意,毕竟对于大家来说,以后都是新的人生阶段,说再见,可能以后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作为一个旁观者。 目睹这段感情一路走到现在,李勤之多少有些欷歔、无奈和惋惜。 再转念一想。 又要叹气。 早知如今,又何必当初呢? 他这个总助能看明白的事情,两个当事人就半点感觉都没有吗? 自己boss春风如意的状况下守着刻失魂落魄的心。 他这个当总助的日子能好过吗? 不仅扛着过劳死的风险面对着工作量的增加和工作难度的提高。 还有面对着周总夜半时分将他从梦乡薅起来,嘶哑着问一句:“她是不是也删了你的微信?”和暗藏痛苦地问:“她现在在哪?” 李勤之那时候心想。 什么时候他开始兼任心理医生和私家侦探的活了? 要不是因为最近刚升职加薪,前途可观,再加上出色的老板。 他怎么能任劳任怨地干这种活。 只是伤人容易爱人难。 这两个人想破镜重圆,怎么看都有点难度。 折腾去了一趟英国。 他又是安排见面又是赞助学校什么的,也没见周总挽回钟小姐一点心。 最后在飞机上黯然地望着下方的城市,失望而去。 李勤之心底第一百叹气。 好不容易等到钟小姐回国了。 原以为这种煎熬也马上要结束了。 但他跟在周总身边的日子依然没有好过。 特别是在钟意说出:“对不起,我演技太差……请周总找其他人试试吧。” 李总助听见这句话时。 其实很想跟钟小姐仔细数一数周总这几年的日子和那些有关她的细节。 以及周总是冒着多大的决心才走到这一步。 以及他在周总旁边是如何找寻关于她的一切消息。 但一个秘书最忌讳的就是越俎代庖。 何况是这种复杂的私人关系。 那段时间谁都煎熬。 周聿白煎熬,钟意也煎熬。 李勤之更煎熬。 明明只是一个总助,一个路人NPC。 却因为职位的关系近距离地理解了这一段关系。 再花大力气把丁骞弄回国,把夏璇调到北城来,甚至去搞定蓝郁。 听见周聿白和钟意三番两次地吵得面红耳赤、泪落涟涟。 别提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去临江,眼睁睁看着周聿白把自己弄病倒。 李总助心里有种“不疯魔不成活”的错觉。 这次叹气的是。 虽然周总这些招数让人防不胜防,但对钟小姐可能还有点用处。 只是希望钟小姐永远都不用知道周总暗地里的那些手段。 不然指不定后果如何。 不过只要两个人关系更近一点。 李总助后面的日子就逐渐好过。 只要周总心情转好,脸上的笑容多了,抽烟也少了,会议室里的严苛也柔和了。 一切似乎都顺风顺水起来。 唯一的吃瘪也只是他和周总站在钟小姐的家门外。 面对不耐烦的钟意,露出假装毫无察觉的笑容,找一个进家门的机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李勤之虽然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但是十分不介意自己老板恩爱情浓柔情蜜月,连带着他这下属的生活也下起了润如酥的春雨。 哦,对了。 还多了一个额外助理。 整天看着夏璇乐呵呵地在办公室煮咖啡聊八卦,也算是忙碌工作之余一件难得放松的事情。 周聿白和钟意结婚的时候。 李勤之作为两人感情发展的见证人,也很细心地准备了一份了新婚礼物。 那是两人从最起初的开始,存在于细枝末节的那些痕迹。 满满一盒。 都是两人忽略的部分。 钟意的演员资料卡和签名照片、两人为了见面来回飞的机票、几乎同步的时间表、犹豫中没有送出的珠宝、董事长办公室里扔在纸篓里关于钟意的画像、两人同时入镜的照片…… 这场婚礼。 钟意和周聿白分别邀请了夏璇和李勤之做伴娘和伴郎。 在婚礼的当天。 李勤之看着周聿白把戒指戴进了钟意的手指。 他第一百零一次地叹气。 ——也许是最后一次。 他们曲折地走向了幸福。 而作为一个连姓名都没有正式出场却被波及的职场人,目睹了这一切,李勤之也尽职地翻过了事业最为艰难的那一页。 成功地保住了薪水、职位、假期和依然茂密的头发。 以事业的名义。 祝他们永远幸福。 第 97 章 婚礼之后, 。 蓝色大洋岛。 算婚礼物。 偌大的岛屿不见人影,把。 可以享受无与伦比的亲密和快乐。 钟意觉得会无聊。 两人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岛上待那么多天。 会不会聊到无话可说,最后大眼瞪小眼。 可实际的蜜月很开心。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 就躺在泳池边看书睡觉也能消磨一整日。 或者手牵手去沙滩散步、捡贝壳、钓鱼, 也另有一番乐趣。 甚至是呆在家里一起煮饭聊天也觉得轻松愉快。 那好像是两人相处最长的一段日子。 没有外界的打搅, 也没有琐事缠身, 是完全单纯的两人世界。 两人说了很多话。 聊各自小时候的故事, 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 尘封的幸福和遗憾。 幻想那个小小的身影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经历过怎么琐碎而陌生的世界才走到彼此身边,光凭这些就足够重新再爱对方一次。 也聊空而泛的话题, 浩瀚明亮的星海,人生的真谛和意义, 哲学的思考。 是完全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 甚至不介意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底色——我即为王,父母只是给予□□,人的精神本质是孤独而自我。 也许可以唯容一人进入。 因为无人打搅。 那是钟意和周聿白说过最多的话的时光。 说到最后累了, 她索性不说话, 撑着脑袋只是看着他笑,那笑容和亮晶晶的眼神里什么都有。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趾像猫咪的尾巴一样在他腿上蹭蹭, 那是显示亲昵和安抚的一种表示,再贴近一点, 两人的腿挨蹭在一起,温热和微凉的皮肤接触带来肌肤的张力,触感细腻舒适,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依赖和拥抱。 就连做也是温柔的,像月下的细浪拍打沙滩,月色化入了白色的浪花, 绵软的砂砾也化成了浪花的一部分。 而细浪是永恒的、不知疲倦的。 第二日早上醒来。 阳光洒满白色床铺,枕畔有人熟睡,只要一偏首就能看见对方的侧影。 陷在柔软床褥里的面庞,眉骨鼻梁的英挺线条在曦光中勾勒出一丝暗色剪影,或者是如瀑的秀发遮掩着玲珑光洁的眉眼和小巧嫣红的唇瓣,有缓慢恬淡的呼吸带动身体轻微起伏。 就这样就可以看很久。 钟意起初以为,结婚和谈恋爱似乎没什么不同。 不过都是一个枕边人,过普通的生活而已。 在婚礼的宣誓之后才知道。 恋爱是自由的、对外的,而婚姻是郑重的,朝内延展的。 她变成了他的妻子。 而他变成了她的丈夫。 度完蜜月之后,钟意和周聿白回到了北城。 身边朋友看着她嫣红如花瓣的脸颊和闪闪动人的眼睛,谁都忍不住要笑说一句新婚愉快。 家里堆满了新婚礼物。 钟意拆到手软,并分别回寄喜糖。 也寄了一份给蓝郁——蓝郁并未参加她的婚礼,只是悄悄送了礼物过来。 回首往事,一切如烟云散尽。 如今只见晴空。 * 婚后生活似乎并无什么不同,但又实实在在地在变化。 仍是住在那套大平层里过二人世界。 温莎莎转给了钟意一个八卦帖。 这个帖子发布在某个论坛的娱乐板块,标题取得很有花边小报的风格:“娱乐圈密史:清纯女星成功俘获豪门霸总。” 作者是个新注册的账号,文笔很在线,人气也很高。 作者没透露故事的主人公,但知情人一看就是钟意和周聿白的故事。 故事讲得半真半假,写了钟意的出道史,跟当红男星的合作经历,解约风波和息影后淡入公众视线,开启新事业和跟霸总修成正果的婚礼。 不知道网线后是哪个道听途说的路人,深扒了一些钟意和周聿白资料,绘声绘色地乱输出一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钟意还有工作,没有变成有钱有闲躺平的透明人,就不可避免地接触到相关人群。 她和周聿白成双入对的时候也不少,婚礼请的宾客也不少。 评论区楼盖得很高。 一水的扒真人和吃瓜的。 也有知情人跳出来佐证po主的故事,隐晦地点出了钟意和周聿白的名字。 钟意把这个帖子转发给周聿白看过。 本意是想吐槽作者的想象力之大胆,使用了不少让人尴得头皮发麻的词汇和又土又狗血的剧情。 周聿白认认真真地看完了这个帖子。 最后注册了账号给PO主打赏了一笔大红包,鼓励作者继续创造。 “你干嘛呀?”钟意捏他手臂,“你吃自己的瓜还给人送钱?” 周聿白不动声色:“有人喜欢看,我也不介意他们喜欢看,可以让他们看个够。” “有什么好看的。”钟意嘀咕,唇角勾起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而后关掉了手机,扑进了周聿白怀里。 钟意接手了一部分家庭责任。 定期和周聿白去拜访周老爷子夫妻和梁凤鸣。 那次去探望老爷子夫妻。 钟意带枝枝去周家看农舍里新养的小兔子。 老人年龄大了,便格外喜欢小孩子。 枝枝这个年龄已经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乖巧懂事又带着懵懂稚气。 在人前一口一个脆生生的爷爷奶奶。 能陪着周老爷子下象棋,也跟小蝴蝶似的围着老太太问东问西。 老太太格外喜欢枝枝,牵着她的手在家里东走西看,临走前又塞了不少好吃的在枝枝怀里。 临走前还叮嘱钟意:“枝枝这个孩子我真心喜欢,你们下回再带她来,不要怕打搅,我和你爷爷在家清净,有个孩子看着她心里特别舒坦。” 钟意说好。 老太太又笑眯眯的瞅着年轻夫妻两人:“你俩啊……什么时候也能有好消息?也不知道我们这身子入半截土的老人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 周聿白笑道:“奶奶你和爷爷长命百岁,还有好多年的好光景呢,肯定能看得见。” 说到生孩子这个话题。 自打蜜月开始,两人没有严格的避孕,有时候手边找不到,也就半推半就地做了。 周聿白也在蜜月那段时间把烟戒了。 两人对孩子都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梁凤鸣之前只是盼着他们结婚,但没有催过孩子的问题。 对于女性而言。 生育永远是很难的一个关卡,不需要急于跟随,也不需要过度赞美。 梁凤鸣现在倒是更看重钟意。 凤翊集团需要一个接班人,周聿白注定不是合适的人选。 也许还不到那个时机,但梁凤鸣和钟意的关系显然是比婆媳更正式。 钟意依然每周保持着和梁凤鸣共进一次工作午餐的习惯,聊各自的工作。 整个凤翊集团都收到了梁凤鸣派发的喜糖。 婚后钟意第一次踏进凤翊集团,仍是看见了杨韵诗。 杨韵诗不复昔日趾高气扬的态度。 冲着钟意挤出亲切笑容,低头弯腰磕磕巴巴地跟钟意道喜,又含含糊糊地道了歉。 钟意情绪上倒没感觉如何。 这种人太多了,已经看到麻木。 她平平淡淡地回杨韵诗了几句。 在杨韵诗殷勤赞美她今天的着装妆容,甚至要帮忙拎她手中的包包时结束了对话,自己推门走进了梁凤鸣的办公室。 钟意并不需要那些昔日针对她的人现在换一种态度仰视她。 只是希望离这种人远一些。 后来钟意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老同学。 应该是已经不在梁凤鸣身边的圈子里,不知道去了何方。 * 结婚这一年,钟意完成了很多事情。 做了品牌联名,参加了时装展和国外的珠宝展,还去法国搬了个设计奖回来。 也在春节带着周聿白回了趟汀溪。 那时候大家都回去了,钟心和钟意,丁骞和周聿白,还有枝枝。 家里从没有这样热闹过。 钟爸爸和钟妈妈喜上眉梢,在家忙得团团转招待女儿女婿。 生活总是会给人惊喜。 谁不羡慕钟家夫妻两人,早早就有含饴弄孙,两个女儿出落得清新漂亮,又带回了两个英俊有为的女婿。 家里电视放着歌。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吃饭,聊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吃完饭,钟心钟意和丁骞带着周聿白在市里随意转转。 他们三个都是汀溪人,对这座城市自然有感情,凑在一起也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以前如何如何。 以前念书的学校,玩耍过的公园,穿行过的街头巷尾…… 钟意在海岛度蜜月的时候也跟周聿白聊过小时候的生活。 聊到丁骞的时候特别委屈:“我念书的时候特别讨厌丁骞,我姐读高中的时候,他就时不时出现在我姐身边,有一次我撞见我姐和丁骞在家后面的巷子里接吻,我姐脸涨得通红,还在我面前装作什么事都发生,我那时候心里咬牙切齿的,那段时间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姐,不让她和丁骞见面。” 现在这话说在钟心和丁骞的面前。 钟心捂住了发烫的脸颊,支支吾吾说着“哪有,那是我俩面对面在练英语”,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周聿白眉棱挑起,凉飕飕对丁骞道:“你给了我老婆很不好的恋爱启蒙教育。” 丁骞挠挠头:“的确是在练英语,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小姨子会想这么多。” 如今两个少女都长大了。 但丁骞和周聿白还是能找到姐妹俩小时候的模样。 钟爸爸捣鼓了好多年的摄影爱好。 家里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几本相册,留存了钟心钟意从婴幼儿时期到念大学的很多记忆。 钟爸爸钟妈妈兴致勃勃地把家里所有的相册都找出来了。 四个人坐在沙发上一本本地翻阅。 每张照片都有独特的时光的质感。 钟心钟意指指点点:“这是我们一家人出去看烟花的时候,爸爸趴在地上给我们拍的。” “这张是幼儿园跳舞比赛的剧照。” “这是过年的时候,那时候住在老房子里,爸爸妈妈买了花灯笼给我们玩。” “这是过生日吃蛋糕……” “……” 后来钟意钟心去厨房帮忙。 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自己翻着相册。 四五岁的钟意实在太可爱,穿着小花裙,肉嘟嘟的脸蛋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五官眉眼和如今如出一辙,柔软得让人想抱一抱。 还有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从小女童出落成亭亭玉立的青春少女,身高疯长,手脚纤细,站在花枝下面像未绽放的花苞。 十七八岁的时候因为长久伏案念书,眉眼间带着沉静的气质,脸颊又有健康少女的红晕和体魄,穿着运动服苗条如嫩竹。 周聿白指尖动了动—— 占有欲浮上心头,他最心动的几张钟意照片,想要留在身边,从相册里带走。 只是这个讨照片的要求。 实在不太好意思和岳父岳母开口。 旁边的丁骞和周聿白眼神撞了一下。 都读懂了彼此的想法。 本来是想暗暗取走一张。 可那些照片中实在难以抉择——想要幼年、童年、少年的每一个身影。 最后还是周聿白去找钟爸爸。 含蓄地捏着钟意的那张小照,赞美钟爸爸拍摄技巧高超,照片拍得非常漂亮,可不可以送一张给他。 钟爸爸当即眼神发亮,精神振奋。 咧嘴笑道:“拿拿拿,你们想要多少拿多少,全部搬回家也行,当时都是我下课后自己琢磨拍着玩的,这些老照片现在都很少翻看,拿去拿去。” 周聿白和丁骞腆着脸不客气。 最后各自都带了一本自己老婆的相册回北城。 后来这本相册就变成了周聿白的床头读物之一。 时常翻阅,沉浸欣赏。 “喜欢吗?”钟意趴在他肩头咬耳朵,“我都不知道你搜刮走了我这么多照片。” “都是岳父送我的。”周聿白强调,“是我的。” “可是我真人就在你面前耶。”钟意的纤纤玉指爬上他的胸膛,抛媚眼,“你还需要看我的照片吗?” 周聿白阖上相册,漆黑温润的眸光撇向她。 轻轻握住了钟意的指尖。 “要不要生个孩子?”他覆身上来,薄唇含住她玉白小巧的耳朵,把低沉话语卷进她耳里,惹得她连连战栗,“你小时候那么可爱……生个跟你一样的小女孩?” 钟意舒展自己的身体,紧紧缠绕他:“好。” 第二年春天来临时,周聿白和钟意从大平层搬去了堪崇巷。 堪崇巷的四合院重新翻新过,格局也重新布置过,也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决定要怀孕的时间也很快。 生活平静无忧,工作暂时空闲,好的心情和气候。 第二个月,钟意的例假推迟了几日。 她自己没太往心上去,每天在工作室里画设计稿,没有看重这几日的可能性。 那几天周聿白正在临江出差。 他记的日子比她更准确,听见钟意说没有,匆匆挂了电话。 当天就回了北城。 还直接带了位家庭医生回来。 医生给钟意做过检查后,直接告诉了好消息。 因为提前有了心理预期,所以刚刚宣布成为新手父母的两人并未过于激动或者兴奋。 而是很平静地知悉了新生命的诞生。 把医生送走之后。 钟意瘫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气,想要短暂地眯一会——医生也说了,这是早孕的正常现象。 她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时候是枕在周聿白臂弯里,睁眼就看见他那双深沉平静的眸。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良久。 “医生说的是真的吗?” “是。” 她眨眨眼:“我的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周聿白温柔地笑了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了手,温热宽大的手掌轻轻地贴在了钟意平坦的小腹上。 掌心轻轻摩挲。 温度和肌肤的相触。 好像突然点燃了什么,突然有什么跳动起来。 他眼神熠亮,充满深沉的喜悦和镇定,直勾勾地看着她,轻声道:“它在这儿呢。” 钟意眼眶一烫,闷头往周聿白怀里钻。 嗓音带泣:“周聿白,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周聿白亲吻她的额头,嗓音呢喃:“很高兴,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和我相关的人爱你。” * 周聿白打电话告知梁凤鸣和岳父岳母好消息。 钟意挺少看见他这样,眉眼柔和,面容很松弛的神情,语气才失却沉稳变得轻松雀跃,甚至带着隐隐的骄傲。 梁凤鸣哎哟了几句。 她当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的女强人,远离家庭许久,面对将要诞生的新生命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如何准备了。 枝枝出生也是在七八年前。 时间久远,钟爸爸钟妈妈模糊记得当时轮流带孩子的辛苦和幸福。 但周聿白显然很有条理逻辑。 完全不用其他人操心,没有等到三个月他就已经准备好了后续的一切。 事情经他的手,谁都放心。 朋友们纷纷送来祝福,温莎莎和夏璇因为抢干妈的位置吵得不亦乐乎,赵晟直接送了一车滋补营养品。 周家和梁凤鸣都把这个孩子看得很重,隔三差五总来堪崇巷瞧瞧钟意。 钟意每日还坚持去上班。 只是周聿白不许她自己开车,配了专职司机,家里也加了管家和阿姨,工作室也尽量交给钟心管理。 钟意的孕期过得还算顺利。 孕期反应不大,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折腾妈妈。 又有完善而专业的孕期安排,从私人医生检查到饮食计划再到健康顾问甚至心理医生,时间和事项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只是准妈妈偶尔也像个顽皮的小孩。 钟意以前并不是黏人的个性,在娱乐圈那几年来来去去,独立惯了,做事很拎得清。 在周聿白身边也是,他在也好,不在也好,她有自己的办法处理自己的情绪。 钟意怀孕后很喜欢周聿白出差。 只要周聿白出差—— 她总乖乖地躺在床上,歪着脑袋看他收拾几件衬衣,鸦睫眨起的眼眸分外的静谧,那双水润润的星眸望着他,眼睛里的温柔情绪像水一样静静流淌,将人萦绕在中央。 周聿白受不了这样的目光。 似乎他一走,她就会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思念他。 “我早点回来。” “不用太早,你忙自己的。”钟意眼睛里漾出笑意,“好好工作,不用想我,家里这么多人围着我呢,不用担心我哦。” 是挺好的。 等周聿白走之后。 没有人监督,她就开始了自己的放松时间。 怀孕后的钟意非常爱热闹,又不喜欢受束缚。 她要找一些孕期课程表以外的乐子,吃点菜单上没有的食物,画个精致妆容出去看秀,跟朋友玩玩游戏聚聚会。 周聿白有一次提前结束出差,深夜赶回家中。 结果发现钟意抱着冰激凌碗和薯片袋窝在沙发里看悬疑片。 客厅明明灭灭的灯光照着她那张兴奋的脸,一双清亮的杏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电视屏幕。 浑然不觉有人踏进了家中。 周聿白揿亮头顶的吊灯,蹙眉抬手看着腕间的手表。 再抬眸迎上钟意的讪讪的眼神。 她做错事一般垂首站起来,悄悄把冰激凌和薯片都藏到身后。 周聿白不反对她吃零食。 但是反对她半夜三更不睡觉看电影。 “我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嘛。”钟意在他面前撒娇,“拜托了,你不要生气啦。” “三个小时前,我在机场给你打电话。”周聿白解衬衫,哼道,“你说你已经睡了。” “我真的睡了。”钟意指指自己的肚子,“但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我从床上起来,它告诉我想看电影,还要烧脑刺激一点的,我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你明白吗?” 周聿白摁灭电视。 顺手在钟意臀上揍了一把:“不要拿宝宝当借口,它是胎儿,不是魔法师。” 温莎莎和夏璇也提醒吊胆地趁着周聿白出差的时候带钟意去露天酒吧,给她点一瓶纯牛奶。 看着远处舞台上乱晃的霓虹灯和舞池里扭动的人群。 温莎莎啧啧两声,苦着脸咧嘴道:“姐们,你一个孕妇,怎么会突然想泡酒吧听摇滚电音,这样对宝宝胎教好吗?” 钟意叹了一口气:“你说我肚子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天生反骨,明明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它怎么尽喜欢这些东西?” 温莎莎给她续了一杯纯牛奶:“也许你只是单纯的空虚寂寞冷呢,毕竟周总出差,你一个人呆在家无聊。” 钟意幽幽地噘了下红唇。 结果那天晚上周聿白又搞突然袭击回家。 钟意收到消息,提前溜回了家。 正好在巷口迎面对上周聿白的车。 她做贼心虚地抿了抿嘴唇。 周聿白一副叹气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出去玩不许瞒着我,我陪你去。”他抚摸着钟意隆起的小腹,和孩子对话,“不许带坏妈妈。” 肚子的孩子在他温热的手掌下扭了扭。 似乎不满意亲爹的训斥。 钟意的孕期有另外一种美。 健康而生机勃勃的生命力,浓密漆黑的眉睫和脸颊的红晕衬得雪白的面容皎洁鲜亮。 她比以前丰腴了一些,脸颊带着点肉嘟嘟便有娇憨饱满的神态,特别是笑的时候,眉眼弯弯让人看着便心情愉悦。 因为怀孕的关系,衣服也变得宽松。 多半是白色的宽松长裙,静静站在那便有柔和的光辉。 周聿白发觉自己无法长时间地注视自己的妻子。 多看一眼他便觉得心底柔软了几分,总是忍不住要把她揽入怀中,再忍不住就要把人推进卧室。 也不一定要做些什么。 也许只是单纯地拥抱和抚摸她的脸颊,也许只是摩挲着隆起的肚子和里头的小孩对话,也许只是想要欣赏无暇的风光。 但怀孕后的气氛,似乎比怀孕前还有更好些。 两人社交和应酬的缩减,周聿白也尽量减少出差,腾出更多的时间陪伴钟意。 钟意比以前更黏他,她似乎越来越迷恋周聿白身上的气息,有时候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睡着,手指也无意识地滑进他的睡衣内了撩人。 因为顾及肚子里孩子,谁也没敢在这时候放纵。 但总有别的办法,肌肤的接触和厮磨已经足够点燃感官的愉悦,节奏也是温柔而舒缓的。 只是最后再借一点力气。 他唇舌和手指的抚慰已经足够,钟意总是睁着一双潋滟的眼睛,迷离的眸光将人一圈圈缠绕,艳唇吐露婉转语调让人意乱情迷。 等钟意进入孕晚期,北城天气渐冷。 她已经不再去工作室。 周聿白帮她在家里配备了一个新的工作间,配备了一切需要的东西,她可以在家画稿设计。 钟意在这个时间也做出了新系列的首饰。 是星星。 小小的,彩色的,一闪一闪,细细碎碎串在一起。 用珍珠,水晶或者琉璃珠。 既纯真又唯美。 也算是送给肚子里的孩子的礼物。 预产期那个月是钟意和周聿白最紧张的时候。 即便上过很多的产育课,但第一次生过孩子——事到临头,两个人都隐隐担心,这样娴柔的身体是如何生出一个人来。 周聿白有时候看着钟意隆起的肚子。 会惊惧地思考——其实不应该让钟意怀孕,让女人承受分娩和养育的痛苦。 钟意羊水破的那日住进了医院。 她在阵痛中挡着周聿白——她不让他进去陪产,汗涔涔地抓住了钟心的手。 周聿白被钉在生产室的玻璃门外,衬衫凌乱,目光惶急,举止失态。 人生几十年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情绪。 好在钟意孕期的功课做得很好,生产室的动静没有折腾太久。 小婴儿呱呱落地。 两人此前都都没有让医生告知孩子的性别。 也是想留一个惊喜。 是个女儿。 很漂亮的婴儿——白皮肤大眼睛,肉嘟嘟的脸蛋。 第一眼看着和周聿白生得一模一样。 钟意目光柔软地看着身边的小婴儿。 她在看见这个新生命的时候才感觉圆满——这是她和周聿白的孩子。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小孩儿。 周聿白扶着门槛。 目光深邃地看着母女俩,而后大步迈过来,将母女两人都揽进了怀抱中。 他的脸颊蹭着钟意的侧脸,她能感觉他睫尖的湿润。 同时也听见他胸膛深而漫长的一声重重吐息。 “是个女儿。”钟意虚弱地微笑,“她长得像你,很可爱。” 周聿白伸手抚摸她疲倦的眉眼,哽咽道:“我们的女儿。” 这是他们的孩子。 身上流着钟意和周聿白的血,承载着他们的基因和未来的生活。 第 98 章 在。 枝枝一样, 可爱乖巧,安静听话。 建里。 如果他成为父亲。 那应该是一个尽职、温柔,又爸。 周熠也的出生完全触动了初为人父人母心底最柔软的那块。 不同于其他小婴儿初生时皱巴巴红彤彤的模样。 裹在柔软婴儿毛毯里的周熠也粉嫩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 头发浓密, 睫毛纤长, 圆溜溜的大眼睛如同琉璃珠般清澈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红嘟嘟的小嘴巴静静地抿着。 说是刚摘下翅膀的小天使也不为过。 就连接生的护士医生都禁不住说漂亮可爱。 的确很难看见刚出生就这么漂亮的小婴儿。 周熠也成功唤醒了所有人的爱怜。 看着她那张粉妆玉琢的小脸蛋就能想象以后的日子——生活中多了一个可爱乖巧、聪明伶俐的小公主。 想想也是, 周聿白和钟意的性格都沉静利落。 女儿长大之后, 无论是继承谁的性格气质,应该都是个干净剔透、讨人喜欢的小天使。 起初也的确如此。 周熠也不管是被谁抱在怀里都是乖乖静静的,用那双乌黑圆溜的大眼睛安安静静地望着人, 安安静静地听从安排,喝奶、哄睡、晒太阳、洗澡。 或者在大家的逗乐下咧开嘴巴, 冲着人笑得眉眼弯弯,甜甜蜜蜜。 梁凤鸣抱着孩子,心都要化了。 最先沦陷在周熠也的笑容里。 周老爷子和老太太更是盼了多年,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重孙辈出生, 把这个孩子看得如珠如宝。 只敢凑过来不错眼瞧着,连抱在手里都是小心翼翼。 来医院探望的人实在太多了。 为了让钟意好好休息, 这几天她和孩子大部分时间都被分隔在套房的两个房间。 房间有电视监控,可以清楚地看见隔壁房间孩子的状况。 住院的那几天。 周聿白很少去看孩子, 一直陪在钟意身边。 也许在怀孕时期,由于激素的原因会让母亲呈现一种母性的柔美,也会受到格外的重视。 但产后的状况通常被人有意无意地忽视。 钟意的房间摆满了鲜花。 这些鲜花插在玲珑剔透的花瓶中, 含苞吐芬,争奇斗艳。 大部分花都是来探望的亲朋好友送的。 也有周聿白单独订的花,每天都是不一样的品种颜色和搭配, 并月子餐还丰富。 这么多花。 只是想让钟意每天睁眼的时候多增加一点点开心。 周聿白很少亲自照顾人。 但那几天他做得很多,钟意吃东西喝水到洗手间做检查,都是他一手包办。 别的都没什么。 只是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周聿白帮钟意脱掉了病号服。 她瑟缩着抱着自己的肩膀,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 “为什么不能看?” “没有以前漂亮。”她语气顿了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我不确定……我这个样子……” “很漂亮。”他温和又笃定地打断她的话,挪开她的手,注视着眼前曲线起伏、刚孕育过生命的身体,“说句不合适的话,我比以前更有欲/望。” “你骗人。”她皱皱鼻子,“我可能再也穿不进xxs号的礼服,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跟以前一样……快乐?” 周聿白挤出沐浴露,修长手指揉搓出绵密洁白的泡沫,在皮肤上流连。 “你现在不要上镜,不用苛求太瘦,健康即可。何况我享受你任何时候的身体,也许是一种占有欲的心理,我对属于我的部分的任何变化都抱着浓厚的兴趣,又是种新的体验。”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也可以找别的办法去改变,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贴在她身后,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 两人挤在湿气氤氲的浴室里。 让她感觉自己的昭彰的存在,掂了掂手中迷人的丰盈,语气几分躁动,“医生说再休息一个月。” 钟意握着他的手腕,任由他清理自己,犹豫道:“我不确定……也许我要休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他啄了下她修长柔美的脖颈:“没关系,我有耐心,我们慢慢来。” 周聿白轻声问:“这就是你不愿意让我进生产室的原因?” “你进去没用,只会让我心情更紧张,胡思乱想。”钟意嘟囔,“我姐有经验,她更合适。” “你不知道那几个小时我站在外面想什么——如果人有下辈子,或者或者未来有可能性。”他下巴抵着她的湿发,轻声喟叹道,“换我来给你生孩子。” 钟意笑了,柔情摸了摸他的手臂线条:“周聿白,你还想要跟我下辈子吗?” “女儿出生,爷爷奶奶说要修改遗嘱,我的那份遗嘱也要改,死后要葬在一起。” 他和她十指交叉,两枚戒指触在一起,“不走散的话,下辈子肯定还在一起,我们换一下。” “好吧,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还要找到你。”钟意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约好了,说话算数。” * 钟意身体无恙后。 周聿白把她和孩子接回了堪崇巷。 家里环境不比医院差,该准备的都准备了,管家护士月嫂都等着上岗,何况还比医院清净。 钟意第一次抱起了周熠也。 香香软软的小婴儿在怀里,睡梦中翘着唇角露出了个浅浅的笑。 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熠也这个名字是周聿白取的。 当时钟意还在犹豫,觉得像个男孩子的名字,还是梁凤鸣说:“世上没有定论哪些字属男属女,只有蕴意之别,熠也这个名字我觉得合适。” 就这么定下来了。 家里不缺搭把手的人。 上上下下一大群人围着周熠也打转。 大家都喜欢喊她的小名:“小也。” 小婴儿周熠也很快俘获了家里一群人的心。 即便人多。 钟意还是亲力亲为,尽量自己照顾孩子。 学着给她喂奶、换尿不湿、洗澡、抱着她睡觉。 周聿白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每□□九晚五,早早回家。 他每天早上出门。 没等得及系完领带穿好外套,总是走出衣帽间,陪在钟意和女儿身边。 在母女俩脸上落在一个亲吻再出门。 每天晚上回家。 第一件事也是洗手换衣服,从钟意手中接过孩子。 问问这一天家里的状况。 比如今天谁来家里探望孩子,小婴儿睡醒之后自己躺在床上挥舞着拳头的趣事。 第一次当父母。 这种日子,好像时光也温柔,岁月也宁静。 周聿白毋庸置疑是个好爸爸。 育儿字典里完全没有袖手旁观这个词,换尿不湿泡奶洗澡,每件事情都做起来细致认真。 钟意这时候完全感同身受他小时候的处境和对周安和的淡漠。 以及对自己家庭的幻想。 他把自己缺失的部分完全弥补在了现在这个家里。 有一半的晚上,周熠也是睡在钟意和周聿白的身边。 她的婴儿床挨着钟意。 两人习惯在周熠也睡着之后,一起趴在小床的围栏边,看着女儿恬静的睡姿。 再摆弄着她胖嘟嘟的胳膊和腿,闻闻奶香的婴儿气味。 有这么一个天使宝宝。 养育孩子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事。 晚上周熠也哭哭唧唧饿醒。 钟意拧开床头的小灯,轻轻把她抱起来轻哄。 她只有晚上才哺乳,避免冲泡奶粉这些琐碎的步骤。 周聿白从床上挪过来。 在她肩上搭一件软绵绵的毛衣,等她结束后接手女儿,把孩子哄睡。 这个时候的夜特别静。 整个世界似乎都睡着了,床头朦胧淡淡的灯光照着一家三口。 在房间投下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影子是一团的。 密不可分的。 钟意有时候无意间抬头。 看见周聿白英朗的面孔,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柔软地望着女儿,似乎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温润如玉的光彩。 站在周聿白的角度。 看见钟意搂着女儿拍她的小身体,轻声哼动细细柔柔的儿歌,皎洁干净的眉眼间带着无限的光辉,总是能触动他心底的柔软情绪。 好像孩子的确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无论是父亲母亲,在接手新生命的那一瞬就开始蜕变了以前的模样。 可能更沉稳温柔依赖家庭,或者更暴躁烦闷淡漠。 “睡着了吗?” “睡着了。” 两人小心翼翼又蹑手蹑脚地把女儿放进小床。 细致轻柔地把婴儿床布置好,而后抬头相视微笑。 睡意打搅。 接下来是夫妻的时候。 这种事情谨遵医嘱,也要照顾钟意的身体和心理状况。 第一次的时候。 钟意显然是紧张的——从孕晚期到现在,已经隔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那天晚上周熠也被抱去了保姆阿姨的房间。 卧室里放着浅吟轻唱的音乐,摇曳的香薰蜡烛跳动着馨香的火焰,气氛好极了。 周聿白极尽温柔的抚慰和挑逗,以至于她很容易就到。 艳丽的脸庞是略带羞涩的神情,她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他。 “有没有快乐?” 她揽着他的脖颈,小小声:“有。” 钟意会介意自己不漂亮。 回看以前拍的电视和广告,不知是不是因为带着青春流逝的惘然,总觉得更年轻时候的光彩似乎要比现在更瞩目。 周聿白把她抱到镜子面前。 从发丝到脚尖,一项项地描述和对比——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有些地方比以前还要美丽。 也应该允许每个年龄阶段的独特韵味。 她在钟意耳边说了很多荤素不忌的话。 那些下/流字眼从他嘴里吐出来,总是带着种优雅又正经的腔调,让人面红耳赤,浮想联翩。 第一次的感觉很美妙。 那些放纵的悸动和汹涌的情潮重新回来。 她的身体似乎比以前更敏感,他的节奏也比以前更肆无忌惮。 结束之后。 甚至两人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后来这一项也恢复了正常。 只是现在多了一项顾忌——旁边多了一个小婴儿。 钟意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偏偏那些暧昧声响叽叽咕咕地萦绕在床间。 她宁愿在衣帽间的沙发上,浴缸或者房间的其他地方。 * 周熠也满百日之后。 钟意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的工作节奏。 她的工作弹性大,也不如周聿白那么家大业大。 有时候在家里的工作室画稿设计,要么去公司开会安排工作。 但就是在这一年。 钟意正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也分辟出一个新的珠宝系列,在北城和临江开了艺术体验店。 少了妈妈的陪伴,对于周熠也来说似乎没什么影响。 她现在完全是众星捧月,掌上明珠。 周老爷子和老太太时常来堪崇巷小住,梁凤鸣也是隔三差五来探望。 钟爸爸钟妈妈抽空来北城,也照顾了好几个月。 在前几个月里。 周熠也被困在小婴儿的身体,只能乖乖躺着,饿了掉眼泪,困了打哈欠。 谁看着她那张小脸都要说一句小天使。 她的小脾气在开始学会灵活翻身爬坐之后开始暴露。 因为那张天使般纯真乖巧的脸蛋极有迷惑性,所有人觉得她必定很天使。 后来—— 这个小混蛋咬坏无数奶嘴。 坐在餐椅上踢翻无数次饭碗。 一不留神就自己从床上沙发上滚下来。 企图自己越狱翻过围栏。 春暖花开,北城天气渐好后。 大家也习惯每天抱着她出去散步遛弯。 不拘在四合院里,已经见识了外面广阔的世界。 周熠也非常非常喜欢热闹,甚至喜欢在吵闹的环境里睡觉。 以至于她时时嗯嗯啊啊指着门外。 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有人领着她出门去逛公园压马路。 这个小朋友对所有事物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并保持着大胆的探索欲。 包括并不限于在家里乱爬,躲在很难找到的地方,去揪路边大狗毛绒绒的尾巴,试图把看见的所有东西塞进嘴里。 梁凤鸣有一次带她去香蜜湖过周末。 第二天早上紧张地把孩子送回来——说是家里危险的地方太多,她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抓花盆里的小石头藏在手里,企图塞进嘴里,还非得要在台阶上乱爬,怎么拦都拦不住。 等到她会走路说话之后。 家里一度进入了鸡飞狗跳的阶段。 她淘气、闹腾、精力旺盛、小心思多。 在院子里跑起来能累坏大人,前阵子还不小心让阿姨闪到了腰。 那时候家里都是两个保姆阿姨轮流值班。 不错眼地牢牢盯着她。 就连周聿白和钟意都要受她折腾。 半夜周熠也醒来,不哭不闹也不哼唧——她悄悄地越狱翻床栏,企图爬上大床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钟意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 “啪”地一声打开床头灯。 正好看见周熠也屁股朝上噘,差点一骨碌滚到地上。 只要让她睡在大床。 岂料半夜一摸身边空荡荡的。 在房间找一找,才发现周熠也抱着玩具,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周聿白和钟意有固定的约会日。 只是抛下孩子,找个清净的地方共进烛光晚餐,而后度过一个轻松愉快的晚上。 只要周熠也在家。 是绝对不允许有二人世界的存在。 周熠也嚎啕扯着嗓子喊爸爸妈妈。 带着阿姨哐当哐当去砸主卧的房门。 门的这边已经气氛已经逐渐升温,周聿白衣服都已经脱了一半。 又重新整整齐齐地穿起来,出去陪她玩玩具。 可她偏偏还有张无辜乖巧、纯真怜爱的脸。 钟意和周聿白常常看着她那张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落在瓷白的肌肤上,而后轻轻叹气。 “这小家伙这么淘气,性格到底像谁呢?” “不是你,也不是我。”周聿白道,“只能是她自己。” 据梁凤鸣和钟爸钟妈说及。 周聿白小时候是安静内敛的性格,钟意从小也是乖巧听话的,两人从小到大都没闹腾过。 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淘气的小孩来。 这个家里没有周熠也害怕的人。 想来想去。 唯有钟意怀孕那会就有征兆——周熠也在妈妈肚子里就不安分。 “你怀孕的时候带你去赵晟新开的俱乐部玩,他们玩赛车,你坐在观众席上,眼睛亮亮地放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飙车。”周聿白摸摸周熠也的小手小脚,“前几天赵晟过来吃饭,小也看见他那辆超跑,眼睛亮晶晶地奔过去,非得要上车兜风去。” 当时赵晟笑哈哈地说:“哎哟我的妈呀,聿白你不爱跑车,可我小侄女可是个行家啊。” 不光是车。 堪崇巷这附近的一片小孩,哪个不知道周家有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 只是洋娃娃看着像洋娃娃。 每天呼朋引伴的,也挺有孩子王的派头。 “也许她以后会是一个活泼爱冒险的女孩子。”钟意托着下巴,“性格飒爽,脾气火爆?” 周聿白挑眉,思虑了一会:“不管什么性格的孩子,都需要引导。” 钟意冲着他嫣然一笑:“你想怎么当个好爸爸?” “不能太温柔。”他翻着自己写的育儿记录,“必要时刻可以严厉一点。” 孩子主要是周聿白在教。 钟意只能当个温柔妈妈,唱白脸的机会只能留给周聿白。 周聿白原先以为自己会是个温和的父亲。 后来也学着变得严厉些。 其实不用他怎么变。 只需要他眉头轻轻蹙起,用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望着,就已经有震慑人的凉意。 * 周熠也每周都要送到周老爷子那儿去玩两日。 那边花园大,追猫遛狗抓鱼,足够她一整日撒野放电,玩得不亦乐乎。 钟意和周聿白晚上过去接她。 那时候她已经疯玩到睡着,被周聿白抱起来。 小小身体扭一扭,趴在周聿白的肩头,迷迷糊糊睁开眼:“爸爸妈妈,我等你们一整天啦。” 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钟意摸摸她红扑扑的脸蛋和凌乱的头发。 在她额头轻轻啄了一下。 除去周家。 梁凤鸣和钟心那边也是周熠也常去的地方。 整个凤翊集团都知道梁总有个金尊玉贵的小孙女。 梁凤鸣当年对周聿白不可谓不严格,对熠也却偏偏有种隔辈亲的宠溺。 至于丁骞和钟心那。 有把熠也当洋娃娃打扮的枝枝姐姐,还有温温柔柔的姨妈,甚至还有超级厉害的姨夫。 周熠也最崇拜的人就是丁骞。 丁骞可以一手举起枝枝姐姐,可以徒手劈断砧板,打球运动也特别厉害,每次带她们出门,都能发觉很多有趣的东西。 只有爸爸的公司是周熠也最不喜欢去的地方。 自从夏璇阿姨和李叔叔调去临江工作之后,爸爸公司就再也没有什么有乐趣的地方。 会议室里有好多说话奇奇怪怪的糟老头子,爸爸办公室也空荡荡的没有玩具,甚至都没有好吃的蛋糕和棒棒糖。 爸爸还特别的忙,每次都把她一个人扔在办公室里,让她自己看书解闷。 还好妈妈打电话说等会过来接她。 钟意今天有空,去天恒接周聿白和周熠也。 这栋大楼来的次数多了,轻车熟路,几名前台都知道她是董事长夫人,不用人领着就去了电梯间。 周聿白坐在办公椅上。 把周熠也抱在腿上坐着,桌子上摊着本童话故事书——他在给女儿讲故事。 嗓音清润悦耳。 钟意抱着手,倚在门口看了会。 看着父女俩柔柔微笑。 “妈妈。”周熠也率先发现钟意,从周聿白腿上跳下来,复读机似的,“妈妈,妈妈!” 钟意朝着女儿走去。 岁月渐逝,韶华荏苒。 时间似乎没有在钟意身上留下太多生活的痕迹,只是增添了成熟女性的风韵。 那双眼睛依旧是清澈干净的,和周熠也如出一辙。 周聿白站起来。 他数年如一日的白衣黑裤,挺拔颀长,气质更沉稳温润了些。 钟意开车载父女两人回家。 今天没什么事,打算过简简单单的一家三口的生活。 先去超市买菜,而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 周聿白下厨。 钟意煮了锅糖水。 一家三口吃一顿轻松愉快的晚餐。 周熠也手脚胳膊都结实,吃饭也不挑剔,也很赏脸地把周聿白煮的每道菜都吃了,喝了糖水。 最后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我把自己喝甜啦。” 钟意亲了她一口:“宝贝真棒。” 周聿白轻描淡写:“再接再厉。” 周熠也哼哼唧唧地赖在钟意的怀里。 晚上洗完澡,干干净净又香喷喷的小公主钻进了爸爸妈妈的被窝。 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爸爸妈妈,我们聊会天吧。” “好啊。”钟意问,“要聊什么?” “聊聊你们的故事吧,上次奶奶给我讲了她小时候的故事,我想听点别的。” “可以。” “爸爸妈妈小的时候,生活在不同的城市……”钟意温柔的嗓音缓缓响起。 一会会之后。 耳边传来周熠也低缓轻柔的呼吸——已经闭眼睡着了。 静而皎洁的月光洒在床上。 也洒在周熠也恬静天真的脸蛋上。 周聿白和钟意相视一眼,意会微笑。 两人掖好被角,静悄悄地起身。 拉拢了窗帘,把好梦的夜晚留给女儿。 月光照耀的露台。 有情人的喁喁私语。 但愿岁月悠长,年年岁岁如此,朝朝暮暮如昔。 第 99 章 , 钟心才十七岁。 钟爸爸在附近,最近学校临近期末考试,晚自习时间延长了一节。 加上课后再给学生答疑, 办公室准备第二天教案, 钟 最近都是炎夏, 钟妈妈的糖水店开了好多年, 挨着附近的一个小夜市, 因为口碑好, 附近也会有人吃宵夜的人过来买一份糖水。 钟妈妈等丈夫结束晚自习,夫妻两人一起收拾小店回家。 钟心钟意姐妹俩也常常在糖水店帮忙。 有时候是课后,有时候是周末, 有时候是晚自习结束顺道过去。 那天其实和平常也并无不同。 钟意肚子疼在家休息,钟心下晚自习后帮妈妈准备打烊小店, 结果钟爸爸在学校因为有事耽误,糖水店一直没关门。 店里还剩一点糖水。 糖水熬煮的时间太长,底下那层都快煮化了, 味道又格外清甜。 每天的糖水都是卡着量煮的。 要是当日的糖水卖不完, 基本都落进了一家人的肚子,如果还剩一点也不会隔夜卖, 只能倒了。 那天钟心在倒掉最后一点山楂酸梅汤时,偏偏往店门外看了一眼。 街道斜对面的树下, 有人黑衣黑裤,在那儿坐了很久很久。 是吵吵闹闹的一帮小混混,拎着酒瓶踉踉跄跄而过, 看见有穿裙子的女人路过,大声说出一长串下流话。 把人吓得惊慌而逃。 其中有个年轻的声音让身边人老实正经点,别恶心人。 意见没统一, 差点打起来。 这人最后把同伴人甩下。 自己抡着啤酒瓶坐在马路牙子上喝酒吹风。 从钟心那个角度,大概能看见这个人。 年龄不大,可能是她的同龄人,或者比她略大一点——但全然没有学生的青涩劲,黑黑短短短的头发,锋利流畅的侧脸和劲瘦年轻的身体,大喇喇摊开的两条长腿。 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喝倦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好像在打瞌睡。 这附近还开着好几家小店,唯有糖水店是卖吃食的。 小小窄窄的店门还亮着温馨明亮的灯光。 这人坐在暗处。 眼神也逡巡过几回,盯着糖水店的门,摸了摸长裤的口袋,缓缓吐了口气。 又一动不动地坐着。 钟心看见了。 也许他想喝碗糖水呢? 反正剩下的这点糖水只能倒掉,挺可惜的。 钟心端着碗糖水。 战战兢兢地捧着碗过来,烫手山芋似的把碗在他面前搁下。 一句话没说,急急快快地转身跑开。 丁骞莫名其妙得到了一碗清甜的糖水。 好像从没喝过这么甜的东西。 他清醒了点。 站起身来,把那只碗送过去。 也没进去,只是站在糖水店外。 跟里头那个穿校服的女孩子说话:“碗还要吗?” 钟心支支吾吾:“可以要,也可以不要。” 声如蚊蚋,他没听见。 “我没病,你要我就放这了,不要我就扔了。”糖水店的灯光没照在丁骞身上,他一身黑,气质不好惹,但人是挺拔的,说话也端正,“我身上没带钱,下回再补上。” 钟心走过去,也没敢靠他太近:“那,那你就放这儿吧……待会我来收拾。” “好。” 碗搁下,人走了。 后来钟心把这事忘了。 也没问问妈妈,有没有人付过一碗糖水的钱。 再遇见的时候是她和班上同学去市里新开发的景点玩。 一行人为了抄近路,在山里迷了路,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有三五青年在山壁下打牌。 丁骞看见她们,目光在钟心脸上一睃,把牌收了站起来:“怎么跑这儿来了?” 领着她们回了景区。 女同学们拉拉袖子。 悄声说这个人长得挺帅,个子高高瘦瘦,眉毛眼睛都生得好看,身上有股桀骜不驯的野劲。 都是同龄人。 活泼外向的同学跟丁骞聊几句:“你哪个学校的?还在念书吗?怎么在那里打牌?” 丁骞只报了个学校名字。 本市臭名昭著的垃圾高中,完全就是花钱混文凭的。 跟这群重点高中的好学生没什么好聊的。 钟心静静听着他们说话,只是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等丁骞把她们送回景点,没打招呼就转身走了。 只是迈开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钟心的目光恰恰和他对上。 ——原来是那碗糖水。 不知道世上是不是有种叫缘分的说话。 后来也慢慢认识了。 她骑车在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遇见骑摩托车的他。 “这么晚下晚自习?” “嗯。” 他的车灯照着她面前黑乎乎又坑坑洼洼的路,转过前面的路口就是热闹街道,他突然车子一拐,消失在夜晚街道。 丁骞来糖水店喝糖水。 钟心泰然自然地把糖水端到他面前,已经不再害怕他。 她去网吧查阅资料被几个不良少年嬉皮笑脸围住搭讪。 也是丁骞突然冒出来,连着踹了几脚,把一堆人踹翻在地,阴沉沉地领着钟心走出去。 甚至都没听钟心那句“谢谢”。 再后来。 是丁骞跟那群调戏她的不良少年打架。 他一人单挑六个人,把这群人揍服帖了,自己嘴角磕破了伤,手一抹,淌了满手的血。 钟心吓得哭起来。 跑去药店买了创可贴和伤药,颤抖着给他清理伤口。 “你哭什么?”他好笑,“破了点皮而已,把你吓得魂都没了。” 钟心泪落涟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是看着有点害怕。” “害怕就回去。”他站起身来要走,安慰她,“没什么事,你以后自己小心点,离我这种人远点就行了。” 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见。 但钟心在繁忙的课业之间,偶尔会想起这个人。 后来再遇见已经是一年之后。 春节将至的年末,学校都放寒假,钟心和同学们看完电影出来,在附近看见了丁骞。 那一次还是打架。 一堆人集聚在附近的一条巷子里,事情闹得挺大,动了刀子和铁器。 好几辆警车呼啸而来。 丁骞被捅了一刀,捂着伤口跑出来。 钟心扶了他一把——他把沉甸甸的胳膊架在她肩膀上,靠撑着她纤瘦的身体回了家。 说是家。 丁骞是个孤儿,家只是他一个人住的地方。 家徒四壁。 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件衣服,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丁骞不肯去医院。 只是让钟心帮忙,去帮他买点药。 钟心惊惧万分地给他买了需要的药和绷带。 他挥手让她赶快回去。 钟心抖抖自己衣服上的血迹,吓得没敢久留。 只是晚上做噩梦。 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梦见丁骞死在家里,床上淌满了血,那些血凝结成暗黑色血痂,隐藏在无人知的地方,警笛由远而近,最后敲开了她家的门。 钟心第二日又悄悄地去了丁骞那。 看见人还活着——钟心笑了,无比畅快地松了口气,差点划出个十字架谢天谢地。 丁骞看着她脸上掩不住的笑意,也咧开嘴。 他笑得时候有少年的阳光飒爽:“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钟心矢口否认:“没有。” 人好好的。 只是饿了——家里厨房空空如也,他行动又不方便,翻出了几包方便面生啃。 钟心看见桌上吃了半块的方便面饼。 多少觉得有些心酸。 喜气洋洋的春节,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家里吃的喝的都快把厨房塞满了。 有人还在啃方便面充饥。 钟心出去买了点吃的。 有时候钟爸爸太忙,她也进厨房做饭,完全可以喂饱自己和妹妹。 钟心给他煮了一碗青菜肉丝面。 削了苹果,烧了热开水。 临走前又吩咐他:“你可能……要吃点好的,厨房在炖骨头汤,你记得喝。” 丁骞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条:“谢谢。” “还有。”她扶着门槛,扭头,“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丁骞抹了下嘴巴,停下筷子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光:“也祝你新年快乐,开心幸福。” 后来钟心又偷偷去了两次。 不知道是怕他死掉,还是担心他伤口有什么事,或者出什么别的状况。 钟心每次去都要做心理建议,从出门到他家门口,都是提心吊胆的害怕。 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敲开门。 看见丁骞那张脸,又不由自主地松口气,禁不住要微笑。 他家里添了一把椅子。 原先房间唯一的椅子搭着他的衣服。 钟心每次来都不坐,看他两眼就走。 这次多了一张崭新的粉色塑料椅。 “这个……” 丁骞把那张椅子推过来,挠挠头:“也没有让客人站着的道理,新买的椅子,没用过,你坐吧。” 钟心愣了一下:“是专门给我准备吗?” 丁骞也愣了一下,闷头:“算是吧。” 但钟心在椅子上坐下。 她买了一点砂糖橘过来,轻轻搁在桌上。 桌子上也有吃的——他在附近小摊买了点水果,苹果橘子雪梨都有。 窗外金色的夕阳照着桌子。 也照着桌子上圆滚滚金灿灿的橘子。 两人也没什么话说。 各自坐在椅子上剥橘子吃。 “是不是要开学了?” “明天。” “我伤已经好了,你以后别来了,省得耽误学习。” “嗯,待会我就走了。” 钟心皱了皱秀眉。 她手里捏着半只橘子,是丁骞买的:“这个橘子好酸呀。” 丁骞吃的橘子是她买的。 塞了两片进嘴里:“这个挺甜的。”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对方手中的橘子上。 丁骞伸手:“给我吧。”他把自己剩的那一半橘子递过去,“你吃这个。” “谢谢。”钟心抿了一瓣橘子进嘴里,笑得眉眼盈盈,“好甜呀。” 丁骞把发酸的橘子含进嘴里,看着她的笑容。 也展眉笑了。 两人的眉眼被窗外金黄色的夕阳点燃。 潋滟的霞光从她清澈的眼波传递至他桀骜明亮的眼瞳,像湖水一样荡漾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 钟心似乎触电般地低下了头。 丁骞也别扭地撇开目光。 后来两人关系似乎更熟了一点。 钟心的课业更忙,下晚自习的时间也更晚。 鲜少再去糖水店帮忙。 回家的路上常常能遇见丁骞。 她蹬着自行车回家,在路口跟同学分手告别后,朝着自己家的方向骑去。 有一段路不太好走。 似乎经常能在这里遇见丁骞。 他骑着摩托车在后面,车灯总是照着她脚下的路。 也把她整个人照亮,从发丝到背影到衣摆,都沉浸在光线中。 她回头问:“你干嘛总是跟着我?” “不干嘛,反正我也回家。”他想了想,答道,“谢谢你照顾我。” 钟心觉得开心,拉长嗓音:“不用谢。” “不客气。” 后来这成了一种默契。 也有说话或者不说话的时候。 只是她如果把车轮蹬得飞快,他的车速也会快一点。 她要是慢悠悠骑着,他在后面也是慢悠悠跟着。 那光线始终稳稳落在她的前方。 一直把她送到家楼下。 有一次晚上下雨。 是春天的阵雨,一阵一阵的筛下来, 有朵雨云在后面赶他们。 丁骞听见身后噼里啪啦的声响,催她:“钟心,快点,雨要过来啦。” “我骑不动啦。”钟心把车轮蹬得跟风火轮一样快,头发衣摆被风吹得要飘起来,“我真的、真的骑不动啦。” 她索性放弃。 趴在自行车把车上大喘气,秀丽的面庞满是汗珠。 那阵雨没有落在她身上。 丁骞脱下身上宽大的外套,连脑袋带身体地把她罩住,隔着衣服伸手摁住了她的脑袋顶。 那阵雨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 一阵过后,雨云又飘飘地往前去。 钟心的脑袋从外套里滑出来。 丁骞站在她面前。 他有那样锐利的眉眼和锋利利落的颊颌线,高挺的鼻梁和冷峻的下巴。 却已经淋了雨——头发是湿的,脸庞是湿的,肩膀衣服也是湿的。 那双眼睛是软的。 像浸了水的坚硬黑土,像巧克力蛋糕一样松软,伸出手指头可以戳进去,触到最里面的巧克力酱。 钟心柔柔又怔怔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剧烈骑车的关系——她四肢酸楚绵软,一颗心砰砰狂跳。 雨已经过了。 他们还留在了弥漫着灰尘气息、湿润微腥的阵雨里。 丁骞问:“还骑得动吗?” 钟心恨不得趴在地上。 “上来,我载你回去。送到你家楼下。” 钟心摇头:“我的自行车怎么办?” “有办法。”他扬起下巴,“上来吧。” 他骑摩托车把钟心送到家。 又绕了个圈回去——最后以极不协调的骑车姿势踩着她的自行车,吱嘎吱嘎出现在钟心面前。 笑的时候咧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你这小毛驴跟儿童玩具似的,我怕骑散架了。” 钟心噗嗤笑了。 后来晚上陪她回家就变成了一种未公开约定的约定。 两人在这段路聊了很多话题。 丁骞在的时候,也是钟心每天最开心的时候。 他若是不在,她也闷闷地想知道他为什么没来。 后来刮风下雨的天气。 钟心小心翼翼坐在了他摩托车的后座,揪着他的衣摆,短暂地感受另一种自由的风。 丁骞不是时时都出现。 他偶尔离开,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 有一次离开了两个月。 后来之后。 丁骞看见钟心身边多了一位男同学,两人一起下晚自习回家。 丁骞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 钟心看着他的背影,闷闷地咬了下嘴巴。 她也在商场的电玩城看见过丁骞。 他身边围绕着不少朋友,也有女孩子搭着他的肩膀,兴奋地尖叫着给他鼓掌。 钟心的自行车坏过。 下完晚自习,她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 身后想起摩托车的声音。 丁骞长腿跨下车,蹲在马路边帮她捣鼓着车子链条。 好像又有一阵时间没见面。 “你那个男同学呢?”他埋头问她,“怎么没跟你一起?” “他前阵子住在亲戚家,最近住校了。” 钟心问:“你女朋友呢?” 丁骞沉默了一会:“我没有女朋友。” 自行车修不好。 只能先停在路边。 丁骞载钟心回家。 她坐在他后座,捏着他的衣摆,感受夜晚的风从面上拂过。 “丁骞。”少女轻柔的嗓音吹散在风里,“我喜欢你。” 摩托车抖扭了一下,又迅速地回归控制。 他心跳如擂,加快了掌下的速度。 他的嗓音被风击碎,像缥缈的云烟弥散在她耳畔:“我也喜欢你。” * 少年的初恋是去她家的糖水店买两份糖水。 在递过去的纸币下面藏着一张电影票。 也是娃娃机里的一个心仪的小玩偶。 可能是回家的晚上。 两人停下来在路边说十分钟的悄悄话。 或者周末去他家里。 看他大汗淋漓地搬上搬下,组装一座可供坐卧的二人沙发。 也许是她在图书馆。 他拎着一袋小零食,在旁边陪着她写作业。 也是只是吃完口香糖后。 用包裹口香糖的银箔纸叠两只粗糙的银色戒指,含着淡淡笑意塞进对方的手里。 只是最初的爱总是纯粹的。 而由爱衍生的相爱却充满着世俗的矛盾。 钟心需要的是和她坐在一起认认真真写作业,一起跨入大学,顺利毕业工作的普通男朋友。 而不是一个充斥着混乱、出没在各种危险场合,过着非正常人生的小混混。 丁骞是聪明的。 他看着她写作业,抓过她的课本,听她讲要点,自己多琢磨一点,也能磕磕巴巴做出那些题来。 她要丁骞回学校念书、考试,过普通人的生活。 而不是斗殴、神出鬼没,生活里藏着秘密,像风一样抓不住。 喜欢的越多。 期盼、要求也越多。 她当惯了乖乖女儿,乖乖学生。 却瞒着家里谈恋爱,对丁骞充满了焦虑。 不管是丁骞受伤还是离开。 她总要提心吊胆地担心他,莫名其妙地开始哭泣,开始对未来的生活焦虑。 等丁骞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 钟心又恢复了平静快乐的心态。 那时候丁骞也穷。 没有钱,没有父母的约束。 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家里,就好像过恋爱的生活。 钟心见缝插针挤出时间去他家。 厨房里咕嘟咕嘟炖着汤,电视里播着英文原声,两人坐在桌旁看书做作业,手边搁着没喝完的糖水。 丁骞偶尔抱着她在床上沙发上伸个懒腰打个滚。 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来触碰她的唇。 无论年轻的身体如何躁动。 他却始终不曾触碰她,解开她的衣扣。 “为什么?” “你还在念高中。”他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把自己留给更好、更喜欢的人吧。” 钟心坐起来:“所以你从来没想过,以后你是那个更好、更喜欢的人?” 丁骞:“……” “你没有想过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钟心。”他叹气,“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个孤儿,我生来如此,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钟心收拾东西要走,眼泪滴落在桌上:“你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我改变。” 总是因为这个话题在争辩,吵架。 总是因为这种事情在哭泣。 钟心觉得自己好像在饮鸩止渴。 她喜欢他。 在十几岁的年龄,这是一件可怕的错误。 后来丁骞结束了这个错误。 他离开了汀溪。 没有等到她高中毕业,告诉她他要去闯荡缘分,让她好好念书,好好考大学,好好生活。 钟心最后一次给他电话。 “你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吧。”丁骞沉默道,“我在汀溪没有家,没有一个亲人,只有几个乱七八糟的朋友,现在住的那个房子也要拆掉了,无论在哪儿都一样。” 钟心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好,也祝你顺利,我要用心准备高考了。” 丁骞颔首:“希望你考试顺利,开开心心,前途光明。” 后来钟心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生活,顺利地高考。 如愿进入了自己喜欢的大学。 只是无论身边多少人追求。 她一直没有找过男朋友。 后来钟心在西南旅游的时候,在一个偏僻小镇,又偶遇丁骞。 他和几年前不一样,身材精瘦,黑衣沉默。 似乎总是在冥冥之中,两人有股神秘的吸引力。 这一次的相遇也许只是短暂的萍水相逢。 也许是更深更远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