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明帝,但大明已经没了》 第1章 殿下,大明已经没了! 第一章殿下,大明已经没了 李炎穿越了。 好消息是他马上就能成为大明天子 坏消息是大明已经没了 李晏躺在床上望着马车里装饰有些出神 “你说什么?我是桂王朱由榔?” 在一旁跪着的小太监都已经伏首磕得泣不成声了 “殿下!奴才万死!竟让殿下受惊,奴才万死!” 如果要问明朝最惨的皇帝是谁,永历帝朱由榔绝对是有力竞争选手。你说崇祯?人家好歹掌了十几年的权好吧。 而永历登基的时候,大明早没了。 此时距崇祯殉难已经两年半,之后在南京建立的弘光朝廷、福建的隆武都先后被清军给扬了,最后轮到了封在广西的永历继承香火。 如今大明地盘有多大?贵州、广西、广东,而且其中两广马上就快没了。 这他妈连偏安都不算!顶多算“前朝余孽” 永历登基共十六年,其中一半时间在跑路,另一半则在被人软禁。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还没登基,清兵就杀到赣州,一众君臣赶紧慌忙西逃。 于是十几年时间从广东逃到广西、贵州、四川、云南。用脚丈量了祖国大西南不说,最后一路逃到了缅甸,结果被缅甸国王卖了。直接当成投名状送给了吴三桂,被其用弓弦活活勒死。 李炎心中忐忑万分 现在是隆武二年十月二十二,自己还有两个月就要登基。之前十六号赣州失陷消息传来,因为出任监国的桂王君臣还没高兴两天,就被吓得立马准备跑路。 东阁大学士瞿式耜一再劝阻,但没有卵用 惊弓之鸟般的一众君臣在这月二十号便开拔溜了。 现在是跑路第三天,队伍已经行出肇庆五十多里,自己正在马车上。 还好,事情还没到完全不可挽回的局面,他前世看过顾诚先生写的南明史,对这段历史还算了解。等十二月,清军有名的刽子手汉奸李成栋就会杀进广东,然后自己跑路十多年,最后死在昆明。 所以,绝对不能西逃! 李炎知道,历史上的永历帝就是因为被清军吓得逃到广西,结果导致广州的唐王先一步登基,最终酿成南明内讧,给李成栋钻了空子。 自己不想死,就不能离开广东! 必须马上回肇庆! 马车门帘被拉开,一声跪地恭迎,小太监已经趴下。帘后走进一名华服中年妇女,和一名身段窈窕、黛眉朱唇的年轻女子。 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太监 他知道,这大概就是永历生母马太后和妻子王皇后了,当然现在他还没登基。至于那个太监,似是司礼监掌印王坤。 “王儿,你身子可曾好些了,可还有不舒服。” 两人关系的看着他,今天本是跑路后第一天,但也许是老天看不过去了,自己的马车横梁在奔驰时断裂。一不注意脑袋就磕到了车壁上昏了过去。 这是老天爷都不忍心了啊! 绝对不能再跑了 李炎心里想着,嘴上回答 “母后,孩儿已无事了,不知瞿式耜可在队中?” 瞿式耜是除了李定国、郑成功外为数不多自己知道的大明忠臣。 “你不是让他留在肇庆了么?” 李炎微微一怔,这才想起瞿式耜死活不同意永历跑路广西,最后自己留了下来。 他二话不说,直接掀开锦被,翻身下床 对着那王坤疾声道 “快出去把所有管事的都叫过来!我有事要交代。” “王儿,你这是怎么了?”马太后有些惊慌,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不是摔傻了。 “母亲勿要担心,孩儿只是……” 李炎给马太后编了个故事 说自己昏迷以后,梦 见了太祖训斥,然后看到自己一行人逃到梧州后被清军一路追杀,在贵州、四川、云南乃至缅甸来来回回徘徊十几年,最终母子妻儿均被清兵杀害。 李炎讲得言之凿凿,而且结合他昏迷前后突然变化,作为对“怪力乱神”还算尊敬的古代人,马太后没觉得有问题。 而且李炎这故事也并非是假的,历史上马太后就是与儿媳一起被清军俘虏,在押送时自相扼喉而死,自己与儿子朱慈煊则被吴三桂下令绞死于篦子坡。 片刻后,马车外面一阵响动,众人应该到齐了。 李炎稍稍安抚了马氏和王氏,便掀帘而出。 “参见殿下” “大家伙也别讲究了,车马都是谁在管?” “殿下,队伍车马均由臣管辖。” 一名二十多岁穿着鱼龙服的武将越出答道 “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是吧,立刻让所有人掉头,回肇庆!” 群臣闻言看着李炎,惊愕失色 不是前天还嚷嚷着要跑路梧州,瞿式耜劝了好几天都不管用,这莫非是真中邪了? 一名站在为首的中年文臣惊骇跪地 “殿下,我们不是已决定移驾梧州了吗?如何半路又变卦啊,望殿下收回成命,清虏已破赣州,肇庆已危在旦夕啊!望殿下三思啊!” 那人伏地不停惊惶说道 如果李炎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就是现在的内阁首辅,也是西逃主谋之一,丁魁楚。 就是他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坤合谋,劝说朱由榔不顾瞿式耜劝谏,率众西逃。 他身后四五个文官也都跪地齐声相劝 “什么三思?孤九思过了!我不跑了!” “李自成打到北京时思宗皇帝没跑,清虏打到福建时思文皇帝没跑,今日若我朱由榔跑了,他日何颜进拜太庙!” 下面跪着的一众文官惊呆了 这是能从朱由榔嘴里说出的话? 当初决议移驾梧州的是你吧? 被清军吓得哭爹喊娘的也是你吧? 拒绝瞿式耜劝谏的还是你吧? 如今都走到半路了,你跟我说你要学习先帝死战殉国? “殿下,我等并非是畏死,而是如今清兵势大,不可力抗,朝廷应当避其锋锐,顾及大体,从长计议。”丁魁楚俯首,此时他虽有些憋屈,虽然他是西迁梧州的提议人,但这不也是你朱由榔同意的么。 “从长计议?天下多少事坏就坏在从长计议!昔日东晋北伐何尝不是从长计议?北宋燕云十六州何尝不是从长计议?议出什么了?” “当年成祖迁都燕京,以城为塞,众臣皆劝或有胡尘之患。成祖何意?以君长悬于国门,纵力尽亡国,何负于社稷!” 李炎不停的给众文臣扣帽子,搞道德绑架。 丁魁楚也许是实在忍不住了 “殿下何必如此。难道当初下令西行的不是殿下吗?岂能朝令夕改?如今又回肇庆,若是他日清军南下,届时殿下再被迫西狩,又该如何?” 这是他的内心真实想法,你朱由榔什么德行他丁魁楚还不知道,事到临头婆婆妈妈什么。 李炎只是静静注视着他,他知道相当一部分南明官员抱着同样想法。 这不怪他们,是这个国家已经让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 从北京到广东,清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济南、扬州、南京、镇江,一座座坚城门洞大开,一支支兵马如鸟作散。 而南明朝廷呢?弘光朝大敌当前却依旧党政不断,隆武朝皇帝不过是郑家手上提线木偶! 一路内斗、一路溃败! 这就是南明! 后世李炎看顾诚先生的南明史,实在让人血压攀升!要么君臣猜忌,要么结党谋私,要 么内斗内讧!江山社稷都快完了,还在斗,还在分什么阉党、东林党。 可惜李定国、郑成功、瞿式耜、张同敞一腔热血尽付东流;可惜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朱舜水满腔孤愤遗民泪尽! 是啊,你朱由榔硬气个什么?到头清军打过来不信你会不跑? 可李炎找到不跑的理由了。 反正历史证明跑也跑不掉,与其被人架空,最后憋屈地死在云南缅甸,不如放手一搏! 给那些从北京到肇庆,一次次被残酷现实打击,却又一次次死不旋踵,奋身投入反清大业的民族脊梁一个交代;给所有从辽东到云贵,被异族铁蹄视为奴隶蹂躏残杀的亿兆黎庶一个期望!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你们也知道,之前我车马出了事,碰到了头……” 众人自然好奇,自从朱由榔醒来,性情便大变了,不仅不再像之前那般柔软懦弱,如今竟还颇有威势。 “孤做了个长梦……梦里太祖皇帝对我骂道‘尔亦为我后乎?’,孤梦见自己一路逃窜,清军一路追击,妻儿被清军残杀,母亲被鞑寇逼亡,自己被人用弓弦活活勒死……” 此时母亲马氏、妻子王氏已经从马车里出来了,听闻言语,垂泪涟涟。 许多大臣都热泪盈眶,低声抽泣;丁魁楚则只是面色苍白,讷讷不言。 “张吉翔,将你佩刀递给孤!” 张吉翔虽然心中不解,但也不敢违命,将腰间绣春刀解下,双手奉上。 所有人都看着李炎,不知桂王监国要做什么。 只见李炎将头上发簪取下,乌色长发如瀑披散。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 “锃!”利刃拔出,横在李炎颈前 “王儿!” “殿下!”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青锋划过,几缕青丝飘落在地。 马氏见状自是情绪难制,几欲扑向李炎,好在王氏是个识大体的,大致是懂得丈夫的用意了,拦住马氏,在身边细语安抚。 诸臣工无不跪地伏下,一众老臣无不痛哭流涕。 “殿下,殿下何至于此啊!” “孤听闻凡将士临阵惧敌脱逃,罪应论死!孤身为监国,总辖天下兵马却知法犯法,理当自裁。” “奈何国家危难,尚需此身延续宗庙,安抚士民,故以发代首,明晰奖罚!” 丁魁楚呆呆看着这幕,跪着用颤抖的手摘下乌纱帽,叩首,大声泣言 到了这一步他再不主动请罪,那就是找死了。 “罪臣丁魁楚,请殿下降罪!” “中书舍人何在?” “臣在。”一名青年官员激动地越身伏地 “等下拟旨,罢内阁首辅、兵部尚书丁魁楚,以其年高体弱,晋太子少师衔,赐银千两,允其致仕还乡。” “臣……臣谢殿下隆恩。” 丁魁楚颤声再拜,他明白,所谓君辱臣死,就刚才李炎那番动作,现在的监国、以后的皇帝跑了都要割发代首,那么自己这个主张跑路的臣子呢?不得以死谢罪? 李炎的处理已经相当给面子了。 “奴才该死!请主子降罪!奴才该死!” 之前的大太监王坤伏首,连连狠狠磕头,额头都磕出一片鲜红血色,血液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李炎知道他,之前对自己还算忠心耿耿,监国之前帮了一些忙,就是小心思不少。 “你的司礼监别干了,传我旨意,从即日起废司礼监,奏折由内阁处理,重要奏章直报与孤。” “至于你,去给孤养马吧” “谢主子隆恩!”王坤闻言不顾鲜血深深叩首。 “所有人整顿一二,马上准备启程回肇庆!” “谨遵监国旨意!” 众臣俯首 第2章 瞿卿,孤错了 大明东阁大学士、吏部左侍郎瞿式耜 他正端坐案桌前皱眉翻阅这几日韶关、湖南、潮惠各方向上报的信息。 湖南巡抚何腾蛟坚持得已经相当勉强;韶关方向孔有德清军动作频频;福建的李成栋也已逼近潮惠。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到六十年纪,这位阁臣头发已花白近半。 自崇祯十七年后 北京城破,崇祯殉国;南京城破,弘光被害;泉州失陷,隆武陨难。 短短两年间,大明已经有三名天子身死社稷! 朝廷从山海关一路流散到这岭南之地 就连最后一个朱明遗脉,也已经被吓破了胆,出逃广西...... 前宋君臣跳海的崖山离肇庆不过数百里。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啊! 想到这里,瞿式耜不禁悲从中来,浊泪盈眶。 “伯略公!伯略公!” 外面年轻声音传来 “而农何事如此慌乱啊?” 瞿式耜有些疑惑,这人乃是新任翰林院庶吉士,名唤王夫之字而农。 当初弘光帝殉国后,他散尽家财联合地方农民、工人反清,失败后只身逃出投奔肇庆朝廷。与自己颇为相得,但印象中这王夫之都是颇为沉稳的一个年轻人。 今日不知怎的,竟如此慌乱。 “伯略公!殿下......殿下他回来了!” 瞿式耜错愕望着闯进来的年轻人 “你说什么?殿下他......回肇庆了?” “吕公派人先快马回来报信,殿下他明日便到肇庆!” 王夫之缓了缓,将听来人所述在桂王车驾旁发生的事给瞿式耜复述了一遍。 “殿下此举......颇有太祖、成祖气象啊!” “莫非果有先皇庇佑?” 瞿式耜声音颤抖,双眶泛红。难道,上天终于可怜大明朝了么? ...... 隆武二年十月二十二,肇庆 瞿式耜领一众留守臣工出城迎接桂王监国王驾 远处车驾队伍终于在城门处停下 李炎也不讲究什么君臣之仪,直接走下马车,大踏步走到接驾众臣跟前 对着花白着头发躬身迎接他的瞿式耜伸手扶起 “瞿卿莫要多礼了,以前是孤年少不省国事,枉负卿一片赤忱丹心。” 随后合手躬身一礼 “望卿恕由榔无知之过!” 瞿式耜见势伏身而跪,含泪涕泣 “臣家父祖三代,世受国恩!为君效死乃人臣本分,怎受殿下如此礼遇啊!” 李炎看着这个满面风霜的老臣,心中触动万千。 历史上,清兵南下两广,永历和丁魁楚带着一众臣子慌忙西逃。唯有瞿式耜和学生张同敞留守桂林,掩护永历西逃。 他不仅拒绝家人突围劝说,而且屡次严词拒绝定南王孔有德的劝降,“焚书杀使”,等不幸被俘后,对孔有德破口大骂。 直到孔有德耐心耗尽,留下绝命词 “从容待死与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张。三百年来恩泽久,头丝犹带漫天香!” 对着刽子手道“我平生最爱山水佳景,此处颇佳,动手罢!” 言毕慨然赴死 就算为了这般汉人忠骨脊梁,李炎怎能不奋力抗清! 于是他双手将那瘦削身体扶起 对身前站立的一众留守臣工朗声言 “诸卿!过去是孤不谙世事,有负社稷,日后驱除鞑虏、克复旧都,还需诸卿相助,望诸卿莫因孤之失德而弃。” “臣等不敢,愿为殿下效死!” 诸臣动容下拜,齐声效忠。 李炎又回首喊道 “中书舍人何在?” “臣在!” “拟旨,擢原东阁大学士瞿式耜为内阁首辅,加太子少傅,总领国事!” “臣领旨!” “殿下!臣,臣......” 纵是瞿式耜仕宦二十余年,又怎受过如此君恩? 李炎握住瞿式耜颤抖的手臂,恳切道 “公可愿为孤之武侯乎?” “臣不敢比之武侯,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瞿卿与孤同乘,你我君相进城再叙!” 一众君臣起车回城,此番交心后,自是气氛颇为融洽。 “以瞿卿之见,现今势况该当如何?” 李炎毕竟是个政治小白,对军国大事的见识也就停留在小说水准了。虽然有着穿越者“天眼”,但也变不出千军万马不是? 当然,他有着一个无比重要的金手指,那就是信任! 作为看过《南明史》的穿越者,他知道谁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谁一定不能信任! 这让他能一醒过来就开了丁魁楚,然后跑回肇庆任命瞿式耜! “臣以为如今清虏南路虽已下赣州,然湖广王师仍在,清虏不敢冒江西有失的风险全军南下的。而另一路佟养甲、李成栋倒应注意。” 李炎点了点头,据他所知,历史上确实是李成栋、佟养甲部奇袭广州才导致两广失陷的。 不过他听瞿式耜言语却又问 “那现今朝廷尚还有多少军力?” 既然知道李成栋很大概率要来进犯,他自然得先盘算下家底。 “回殿下,目前朝廷在肇庆周围节制诸部兵马约两万,另韶关处留有四千,广州处留有五千,此为广东兵马;广西梧州处尚有四千,另有可遣土司番兵五千余,余下便是湖广何腾蛟、章旷、堵胤锡所制诸部了” 见瞿式耜似是不太愿意提这湖广兵马的样子,他颇有些好奇。 “卿刚才不是说这湖广官军尚有余力,何不仔细讲讲?” 瞿式耜脸色有些怪异,顿了一会儿才回答 “殿下莫不记得忠贞营?” 李炎一下恍然,是了,历史上的瞿式耜等人是不太赞同与农民军联合抗清的。 这所谓忠贞营 其实就是李自成农民起义军的残部,主要由李自成的侄儿李过和妻弟高一功领导,当然下面还有一众头领。 这些残部在李自成死后一直与清军且战且逃,后来被在福建登基的隆武帝收编,封李自成遗孀高氏为一品贞义夫人。 不过他也知道,南明朝廷里的这些个文官向来是不待见农民军的。 毕竟崇祯是死于李自成农民军围城时,按道理农民军与明朝有弑君之仇。 这导致南明刚建立时,在南京的弘光君臣居然认真考虑提出过“联虏抗寇”,也就是联合清兵剿灭起义军,这种在后世简直叫卖国的行为。 后来虽然迫于时局不得不接受农民军,但南明君臣依然对农民军极为防备。比如现在节制湖广忠贞营的何腾蛟和章旷。 而这种朝廷和农民军的互相猜忌,也是后来永历政权灭亡的重要原因! 但李炎不会,因为他知道历史的结果。 李过,高一功的忠贞营也好;李定国、刘文秀的大西军也罢。事实证明,他们不仅没有再次叛乱或投敌,而且都为反清事业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这正是历史的戏剧之处 当兵败山倒,一批批世受皇恩的文臣武将、书香世家投敌叛变,“水太冷、头皮痒”时 为了民族气节而流干最后一滴血的恰恰是李定国、郑成功这般让文人们嗤之以鼻的流寇海贼! 到了如今,大明官军已经烂透了,卫所军自不用说,早已名存实亡,至于后来的募军,如戚家军、白杆兵等精锐早就死在辽东前线,关宁军依然投敌。剩下大多是些吃空饷的歪瓜裂枣。 李炎想要重整明军旗鼓,这些有着不少战斗经验,而且历史证明颇有民族气节的农民军就是不错选择! “如今忠贞营各部尚余多少人马?” 李炎期待地问 “李过、高一功处由何腾蛟、章旷辖制,三万余人;马进忠部约两万由堵胤锡辖制。” 听到这里,李艳突然想到,差点忘了这个何腾蛟! 后世历史上,这家伙虽然也对大明忠心耿耿,奈何性格不好,小心眼,军事能力也不怎么样,再加上他和章旷排斥农民军,后来大败,直接导致南明退出湖南大部。 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俩调开! “何腾蛟现在是湖广总督吧?章旷呢?” “回殿下,章旷为右佥都御史监军。” “下旨调何腾蛟回朝任吏部尚书!章旷为户部左侍郎,堵胤锡为接任湖广总督。” “殿下,寇军虽降,仍不可轻信啊!” “如今大敌当前,先以军务为重,其它日后再谈吧” 见李炎如此说,瞿式耜也不再坚持,忠贞营那也尚有堵胤锡在。 湖广那边短时间不会有问题 现在关键就是怎么对付李成栋了! 第3章 整肃军政,准备登基 交待完了湖南方向事,两人又商议了关于整备广东官军的事。 “殿下,臣推举两人可督广东军务。” “瞿卿但请说来。” “一曰陈邦彦,二曰张家玉,陈原为兵部职方司主事,为人刚正,出任过赣州防务,略通军务。张家玉自少好击剑,任侠,多与草泽豪士游,曾为兵科给事中,督御营军。” 李炎倒是有些印象,好像后世这两人都是什么“岭南三忠”之一,最后均战死殉国。 “既如此,那就召张家玉入朝为兵部右侍郎,陈邦彦加佥都御史巡抚广东军务。” 不过李炎听到瞿式耜对张家玉的描述,却又想起一人,和张家玉的情况颇像,但却更加著名。 那就是后世与岳飞、于谦并称“西湖三杰”,民族英雄张苍水张煌言。 张煌言不同于其他南明忠臣的地方在于,他不仅对大明忠心耿耿,而且还很有本事! 历史上他在安徽等地坚持抗清二十余年,战果颇丰,直到永历帝都死了,他也没被清廷剿灭。 其实南明朝廷的死忠也不少,可是大部分说实话忠心是忠心,可无能也是真的无能,而且又大多沾了晚明东林党迂腐、党争习气。 真要论忠勇两全,能领军治政独当一面的,根据李炎所知仅有三人。 李定国、堵胤锡、张煌言 连郑成功都差点意思,毕竟他手下郑氏集团不比农民军,成分过于复杂,引为援助可以,但真要将军国大事托付就差点意思了,不然隆武帝是怎么被架空的? 于是李炎便问了问张煌言的状况。 瞿式耜却有些尴尬地解释了一下 “张煌言部目前尚在浙东......鲁王处。” 李炎默然,他差点忘记了,南明是怎么亡的? 难道有这么多忠臣,亦不乏李定国、郑成功之类军事统帅;张煌言、堵胤锡之类文武全才真就一点机会没有嘛? 答:内斗!内斗就要亡国,亡国也要内斗! 说来好笑,当初南京弘光朝里臣子内斗也就罢了。弘光死后,福建的唐王朱聿键与浙东的鲁王朱以海竟然同时监国!互相指责对方非法。 唐王也就是后来的隆武帝派人带十万两白银去浙东犒军,结果鲁王朱以海直接把使者砍了。 两边互不来往,视为仇寇。 这可是亡国之危啊!皇帝都死了两了! 这还不算完,后来朱由榔西逃梧州,结果跑回肇庆时发现,诶,朱 聿键的弟弟朱聿鐭已经在广州称帝了! 两边互骂一通,直接抄家伙内战! 清军还在江西、福建看着啊 结果李成栋趁势奇袭广州,朱聿鐭身死,朱由榔跑路。 南明两个小朝廷竟然动用几万兵马在广东内斗!而且这时候鲁王还在浙东监国...... 南明这破屋漏瓦居然还能分出三个朝廷来,怎不让人生气! 现在张煌言、郑成功等福建、浙东残部还是以鲁王朱以海为首。 不过,李炎不打算对鲁王做什么,否则他与那些内斗废物有何二异。 但像这般彼此分裂下去也不是个事吧? 李炎不禁皱眉 瞿式耜似是看出李炎所想,于是行礼道 “请殿下早登大宝,以正君臣之义!” 李炎懂得他的意思。其实若论血缘远近的话,他是万历皇帝嫡孙,崇祯堂弟,再合适不过了。历史上永历确实也是三个小朝廷中最被认可的一个,只是因为闹出临阵脱逃这种事情,才给了朱聿鐭可趁之机。 如今他并未去梧州,而是回到肇庆,那两帝争统闹剧大概是不会上演了。 所以此时隆武帝刚殉国不久,自己以万历嫡脉继位,不仅能让诸多还在各地坚持的忠臣以振奋,也能以不直接冲突地对待鲁王问题。 可仅仅是登基不够啊,后世开国大将粟裕说得好“胜仗最能解决思想问题。” 现今南明人心涣散、各自为战,若是自己这个皇帝登基后能打一个不大不小的胜仗,才能彻底将自己“抗战领导核心”的名分坐实;才能举起抗清大旗将各路义军聚于麾下。 “嗯,先君已殁,现今不是推让的时候,是该提早收拾人心了,这事就由瞿卿去办吧。” “臣领旨!” ...... 此后几日,先是陈邦彦、张家玉二人前来领职,陈邦彦还带来三千多地方乡勇义民。 并且自请使命,说顺德尚有当初守赣州的万元吉所组织近两万援军,由总兵余龙率领。只是赣州失陷后,这支部队就流落广东顺德等地了。他希望能去说服余龙收编此部。 李炎也不多言,直接从内库和府库拿出五万两白银,令他负责此事。 与此同时,李炎在瞿式耜协力下,重新整肃了朝堂内的执政力量。 新的内阁由瞿式耜任首辅、屡有统兵经验的老臣吕大器为武英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原弘光朝礼部尚书陈子壮为东阁大学士, 三人组成权力中枢。 并以吕大器为首,张家玉为佐,开始整训已有的两万多官军力量。 当然,李炎登基事宜也由礼部官员加紧筹备着。 ...... 隆武二年十月二十六,肇庆府衙 李炎坐在首位,见下面众臣行过礼后 “诸卿开始议事吧,都说说吧” 前两日经过虚伪的“三辞三让”后,大家已经决定十一月初在肇庆举办登基典礼。 而今天朝会是为了讨论另一个重要问题 年号 分署礼部的阁臣陈子壮出声言道 “殿下,臣以为当此之时,应明晰皇统,定义君臣,殿下乃神宗皇帝嫡嗣,故当以殿下原永明王之永、先神宗皇帝万历之历,年号永历。” “臣附议!”“臣附议!”...... 一众大臣均站了出来表示认可。 而这确实也是历史上朱由榔的年号,南明永历帝嘛!其中有表示“老子才是嫡嗣正统”的政治意味。 但不知为何,李炎却喜欢不起来。大概是一提到永历,他就想起昆明篦子坡被勒死的结局;就想起李定国孤军奋战最后历尽而殁的挽歌;就想起内斗不断自相残杀的悲剧;就想起寄人篱下流落缅甸的惨状...... “瞿卿。” “臣在” “卿博学广闻,孤问你,这历朝历代有几个崩裂亡国,江山尽丧,还能重复旧土的?” 众人闻言错愕,这时候桂王为何要在这时,提这种令人丧气的问题? “回殿下,三代以来,能起于坵墟而重续社稷者,唯后汉光武帝一人耳!” 瞿式耜郑重回应 李炎闻言叹息道 “是啊,除光武帝外,自古末代宗室,又有几人能光复河山、再立社稷的?” “汉末倒还有一个昭烈帝刘备,虽未可成大业,但一心复汉、崩于中途,也算死得其所!” 说着,他的语气渐激动起来 “刘备那话说得好啊,‘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今清虏纵肆暴虐,掠我士民,屠我百姓!毁我衣冠,残我脊梁!入寇两京,弑杀二帝!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故孤愿禀昭烈刚直之气,成光武不世之功!” “孤决意,登基后,改元光烈!” 众臣听此言语,无不振奋激动,这才是太祖皇帝后人的志气! 再想到,之前桂王车驾行到半路,受太祖托梦而返的事,心中无不肃然。 此当为我大明之光武耳! “殿下圣明!” 第4章 永历?光烈 大明隆武二年,同时也是满清顺治三年 十一月初四 在肇庆城外一处刚刚垒起的高大土台上 在古典曲乐声中,李炎在祭坛前献上三牲,焚香祭拜上天,仪式隆而重之。 圜丘告祭礼成之后,礼官遣校尉设金椅于郊坛前之东,南向,设冕服案于金椅前。 然后是瞿式耜这个首辅,率领所文武大臣、望座位跑奏曰:“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 这时,一众文武大臣上前,将李炎拥至龙椅处坐下,所谓“拥立之功”就是这个意思。 李炎坐定之后,百官先排班,执事官举冕服案、宝案至前。瞿式耜诸大臣奉衮冕跪进,置于案上。接着由瞿式耜、吕大器、陈子壮、张同敞、陈邦彦这些最重要的文武大臣取衮冕加于圣躬。 瞿式耜等人帮李炎穿戴好衮冕,然后退入班,通赞高唱:“排班”。排班齐后,众大臣鞠躬,奏乐。然后众大臣三拜,平身,乐止。 然后再三拜,平身,乐止。通赞引瞿式耜至皇帝宝座前,通赞唱:“跪,搢笏”。 瞿式耜搢笏,“笏”就是官员上朝用的笏板,古代官员的官服没有口袋,于是将笏直接插在腰带上,叫“搢笏”。承传唱众官皆跪。 捧宝官开盒取玉宝(即传国玉玺,当然是自己刻的)授予瞿式耜,瞿式耜捧宝上言:“皇帝登大位,臣等谨上御宝”。 李炎颔首示意,然后尚宝卿受宝,收入盒内。通赞官唱:“就位,拜,平身。”百官按通赞指引拜、平身。 通赞官再唱:“复位”,引礼官引宰辅自西复归原位。 通赞官接着再唱:“鞠躬、拜兴、拜兴、平身、搢笏、鞠躬、三舞蹈、跪左膝、三叩头、山呼万岁、再三呼、跪右膝、出笏” 一众大臣颇是手舞足蹈了一番,然后三呼万岁。 山呼之后,新皇解严,通赞唱:“卷班”。百官退下,礼毕。 按照旧礼,这个时候应具卤薄导从,皇帝率领大臣前往太庙,奉上册宝,追尊四代考、妣,告礼节性社稷。 可是现在情况就比较尴尬了,因为哪来的太庙啊?太庙在北京呢!早就成了满清的太庙了! 所以按道理这时典礼也就基本结束了。 可突然,让百官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一身黑色衮服、头上戴着十二旒冕冠的李炎在祭天土台上面向北方,合手屈膝下拜。 “不孝子孙朱由榔,未能保全宗庙、安抚社稷,乃至于祖宗蒙胡虏之辱;社稷遭涂炭之祸。” “是以请罪祖宗,愿能庇佑不孝子,兴师伐罪,重祭宗庙,以祀社稷!” 随后俯 首深深一叩。 诸臣见状,也纷纷面北而跪 那里有大明三百年的社稷宗庙,有历代先君的陵寝,还有崇祯、弘光、隆武三位先帝殉国的地方…… 大明开国以来第十九位皇帝;南渡之后第三位皇帝 光烈皇帝朱由榔于隆武二年十一月初四正式即位! …… “消息来源可准确?” “确实无误,满清已任命佟养甲为两广总督,令李成栋为两广兵马提督。看样子就是要图谋两广了。” 不是很宽敞的临时殿中,兵部侍郎张家玉正向李炎汇报关于满清的最新动向。 “好啊,朕还没找到他李成栋那,他自己倒是送上门了,也好。” 之前李炎不是正愁少一场胜仗来巩固地位吗?这下子仗就来了。 李炎记得,历史上李成栋、佟养甲二人就是今年十二月时趁南明内讧,偷袭广州。 这李成栋在清军中虽没有吴三桂、孔有德、耿精忠那般权势地位,但在后世却颇为有名。 因为他就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主要谋划者与实施者! 要是不给他宰了,老子还算啥穿越者? “诸卿觉得如何?” 李炎对着殿中众位臣工问 “陛下的意思是?”吕大器拱手 “朕想歼灭此二獠!” “佟、李二贼虽受命南下,但恐怕也会自潮州开始,步步为营,一州一府地推进,且我军战力本就不及,守土已是勉强,恐怕很难抓到歼敌之机啊。” 吕大器不愧是带兵多年的地方督抚,对于军事颇有自己见解。 “朕欲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这......清军屡胜之师,必定骄纵,诱敌自无不可,然而何等诱饵方能让其深入我地呢?” 李炎闻言低头沉思 历史上,李成栋是先趁两帝内讧时攻克了潮惠二州,然后缴获惠潮道官印,骗开城门,率军假扮商人杀入。 而现在,李成栋还没来广东呢,自己已然登基,也没什么两帝争统了。 潮惠道官印......内讧....... 张家玉见皇上疑难,倒是拱手禀道 “陛下,若李、佟二部果真轻装快速南下,那臣倒是知道一地可以作伏击。” “何地?” “惠州府博罗县,此地有博罗山,道路由两山间延出,又处潮惠至广州要道间,可伏之。” 如此,歼敌地点也选好了,就差如何才能让李成栋像历史上一样来偷袭广州了。 内讧...... 他眼睛突然一亮,转头对瞿式耜问道 “绍宗之弟是否尚在广州?” 绍宗就是隆武帝的庙号,绍宗之弟就是后世与朱由 榔抢皇位的朱聿鐭。 ...... 一番商议之后,众臣有些迟疑 “陛下,这,恐怕有损天家颜面啊!” 瞿式耜还是难以接受 “什么天家颜面?只要能打胜仗,什么颜面都有了,要是亡了国,什么颜面都是屁话!” 众臣无言,说的也是,如今情境都不是北伐夺回社稷的问题,而是要保证别被清军赶下海成为南宋第二的问题。 李炎的计策很简单,没有内讧,那就造出一个“内讧”来!引李成栋上钩。 没道理后世他胆子都这么大,现在胆子就小了?不能够啊。 李炎将这事吩咐给张家玉做,不过倒是还有一位新晋的年轻兵科给事中自告奋勇。 李炎好奇地问了他名字 那年轻人答道“王夫之” 李炎愣住了,这就是传说中明末三大思想家之一? 曾几何时,李炎也被那些所谓“公知”忽悠过,说什么近代进步启蒙思想是西方独创,中国古代从来没有出现过如西方启蒙运动那样的思想解放。 直到他知道了明末清初那群特立独行的“遗民”们,王夫之的“唯物论”,黄宗羲的“天下为主,君为客”,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和“经世致用”,还有朱舜水、唐甄…… 中国在十七世纪时同样出现了一批具有启蒙思想的伟大先驱者,近代科学与人文主义的火花同样在中华大地上跳动着。 直到满清军事专制的到来,彻底扼杀了这一切。 可笑的是两百年后,当日本完成明治维新,彻底赶超清朝后,当好奇的中国人了解日本明治维新历史时,却发现日本维新运动的先驱大多是这些明朝思想家的崇拜者…… 想到此处,李炎点头同意了王夫之的请求。 之前陈邦彦所说的余龙部近两万人已经收归建制,李炎封余龙为广州总兵统辖该部,并归广东巡抚陈邦彦督抚。 同时那三千乡勇李炎则与从广东原有的两万官兵中选出的两千青年精壮合编为一营,作为御前亲卫军。 比起那些在军队里混久了,油滑世故的官军士卒,李炎更喜欢这种刚刚从乡村招募而来的青壮,虽然缺乏训练,但却朴实可靠。 当年戚继光在浙江征兵时,也是只招工农出身的士兵,就是因为性格坚韧朴实,不爱偷奸耍滑。 至于战斗力,只要保证纪律训练,这年头有样东西叫火器! 事实上无论明军还是清军,此时军中火器装备率都是很高的。 李炎已经决定将军中火绳枪集中装备给这支部队。 接下来就是厉兵秣马,待略施小计后,李成栋中招了! 第5章 李成栋老子忍你很久了 “这消息来源可靠否?广东明廷果真内讧?” 李成栋听完来人汇报后拍案起身 “大体无差,据在广州的探子回报,之前那桂王西逃时,原隆武朝大学士苏文贞不满桂王没让他入阁,便打算拥立唐王之弟朱聿鐭。结果桂王走到半路又回来了,那苏文贞和朱聿鐭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自然心中愤恨。” “后来桂王称帝后听人汇报朱聿鐭在他不在肇庆时意欲自立,那桂王当即派人去广州问话朱聿鐭。朱聿鐭害怕桂王害怕桂王相害,便联合苏文贞,收买控制了驻在广州的五千明军。” “那使者在广州吃了闭门羹后,桂王听闻此事大怒,令那广东巡抚陈邦彦带着两万人前去讨伐。听说这朱聿鐭也打算征募乡勇以抗了。” 李成栋闻言哈哈大笑,不久前清廷授他两广提督,要他和佟养甲拿下广东,他还不知道怎么下嘴。没想到如今这广东小朝廷自己先斗了起来! “真乃天助我也!” “只怕会不会是明廷诱敌之计啊?” 一旁坐着静听的佟养甲发声道 “呵呵,这事若是放在其它地方我或许不信,但要是发生在明廷身上,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李成栋咧嘴一笑 当年他打到扬州城外时,见城防空虚,何尝没有怀疑过是明军埋伏? 结果呢?一天就给拿下了。 再说宗室因这点破事内斗的丑闻,南明朝廷又不是没有过。 仅仅就在去年,南明弘光帝死后,在福建的唐王也就是隆武帝与鲁王同时监国,还不是闹得不可开交?要不是中间隔着清军,早就打起来了! 如今这两家一个在肇庆,一个在广州,离得这么近,打起来很奇怪么? 明廷奇怪的事多了! 佟养甲虽皱了皱眉,但随即也没多说什么 说实话,就以从北京到福建,一路上碰到的那些个明军战斗力,就算有什么阴谋,又能怎样? 于是开口问道 “那你觉得带多少人合适?” “兵马不可太多,否则让明军发现了,虽不怕什么,但若是让那小皇帝跑了可就不好了!” “那……应多带些精锐了。” “嗯,我觉得两万足已!” 李成栋很是自信,他自从投靠满清以来虽也受重用,但他明白,作为降将,他最大的资本就是手下这些兵马。 可要是按照如今局势,这满清早晚是要平定江南的,待那时,自己没仗打了,还能有这般地位?所以,他积极图谋广 东,不仅是因为清廷命令,更是存了割据一方搞半独立的意思。 …… 肇庆城外,李炎身着镶有钢片的棉甲,为了不引起注意,并非金黄色,而是明军一般的红色。 他驭着胯下战马,双目望向面前校场中正在训练的数千士卒。 经过多日整编、作训,目前这支由他亲辖的御前亲兵已基本成型。全军由五千人组成,分为三部八哨,其中骑兵一部分两哨,各三百骑,这可是李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的六百匹战马。另有步兵两部,各三哨,每哨四百人。 其中步兵除了刀盾手、枪矛手外均装备火铳,装备率超过四成。 说起来为了找到一千多杆堪用的火绳枪,李炎也是翻遍了各府库存。明末军队虽然火器装备率不低,但更多是如三眼铳那种简易辅助火器,而如火绳枪这种装备反而不多。 这倒不是因为技术不成熟或是战术落后。 而是因为武器质量不好,明朝到了末年,财政困难,贪腐横行,而且匠户的地位在明朝本就低贱。 几个因素叠加,结果就是所谓火铳故障率极高,很容易炸膛。十支火铳里能有三四支堪用的就不错了。 所以明军宁肯用三眼铳这种简陋但安全的火器,也不太喜欢用爱炸膛的鸟铳。 李炎身旁同样骑着战马的一名青年军官对他拱手禀报 “陛下,骑兵所部均为从各军中挑选善骑之时,稍加训练,已经基本堪战了。” 这名青年军官乃是自己亲自从军中提拔出来的骑兵部队统领,名叫郭恪,原本是官军中的一名把总。 除他以外,这支部队的其它军官也大多由他亲自提拔任用,毕竟这是他以后要拿来做基本盘的。 他虽然想日后通过收编农民军残部来扩充实力,但打铁毕竟还要自身硬。 若是手里没有一支可观的精干兵马,那他凭什么收编人家? 若是没有一批由自己发掘提拔起来的军队将领,怎么保证自己不会被架空? 李炎点了点头 若是想就地训练一支新骑兵自是没有一年半载的不可能。 但从几万军中挑选出六百善骑军士和六百匹战马加以训练就是另一回事了。 算一算时间,此时福建的李成栋、佟养甲应该也已听闻消息,准备动身了。 李成栋听到的消息没错,李炎确实派出了大军向广州方向而去,可惜只有五千多人打着旗帜是真的去广州城,其它两万四千多人均是经广 州北部的清远、从化绕过。 看起来像是要从广州侧面包围的样子,但事实上却直扑惠州博罗。 至于广州城?事实上当初朱聿鐭和苏文贞确实动了自立的心思,但李炎半路迅速折返,并快速收服广东各路兵马后就没敢有什么后文了。 这番动作乃是受李炎所派的张家玉、王夫之带着人悄悄去广州控制了朱聿鐭和广州驻军后的表演。 自甲申国难以来,很多官军已经到就断了所谓“军饷”了。这不仅导致战斗力和兵员素质严重下滑,而且军纪也败坏得更厉害了。 前几日李炎让陈邦彦向两万多广东官军发放饷银,颇是聚起了些士气。但也不止如此,李炎还从督察院里选了两个年轻的监察御史,派驻军中检查军纪,既然发了饷,那就不能再干过去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破事儿了。 当然,李炎也再三告诫,军中御史不得干预将领指挥。 “陛下,早操已完毕,是否检阅?” 两员裨将从校场中走上前来,单膝下跪,抱拳禀报。 此二人一名李景兴、一名赵纪,都是李炎从军中提携的青年将领。 “嗯” 随着整齐的脚步声,一股股士卒慢慢聚拢。 片刻之后,总算结成了一个方阵 但李炎却并没有多少赞赏,说实话就这个速度,是不如后世中学生做早操的。 前排刀盾、后排枪矛,此外便是上千阵列整齐的火铳手。 本来李炎是打算把后世军训那些个队列训练的法子拿出来,结果和郭恪、李景兴、赵纪说后,却发现是自己无知了。 早在戚继光的《纪效新书》里就已经强调过队列训练重要性。 “夫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 倒是李炎说的一些术语,比如“向左右看齐”、“稍息”、“齐步走”等精简规范的口令让三人有些兴趣。 李炎打马从阵列前经过,在仔细打量了这支部队后,勉强点了点头,虽然与他想象中的有点差距,但也比那些早已烂透的散乱官军强一些。 他没有喊什么话,因为喊了,这五千多好人也大多听不见。 只是扭头对三名青年将领道 “明日便要起拔出兵了,届时你们告诉诸将士,此战凡斩首、俘获一敌,赏银五两。战后记录斩获,多者朕亲自接见,授其官职!” “臣领旨!” 李炎抬眼面向东面,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成栋,老子忍你很久了! 第6章 亡国也要内斗 隆武二年十一月十日,虽然李炎已经登基,宣布改元光烈,但那毕竟是明年的事。 这天早上本来李炎心情颇佳,昨晚他与皇后王氏一番你侬我侬,为大明王朝的血脉延续问题做了一夜部署。 王皇后之前是生育过的,奈何孩子夭折。夫妻俩人过去情谊算是一般,不过李炎却对这个很有气度见识的皇后很是欣赏,之前他在去梧州途中,车架旁那一番激烈动作。按这个时代的常理恐怕又有哭泣相劝,但王氏表现得相当沉稳,一开始就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还帮助安抚马太后。 回到肇庆登基后,这位皇后很是能领会配合李炎主张,李炎将整军抗清看作头等大事,王氏就带着宫中女眷为军队缝制旌旗、袍服。 李炎衣食住行都不铺张,节制内用,王氏也带头削减宫中用度,减少宫人数量。 虽然他还有两个嫔,一个为桂王时纳的,姓吴;另一个为登基后,诸臣见皇嗣未继让纳的,姓周。但李炎对这皇后最为欣赏,不仅温柔淑良,而且识大体、明是非。 正当他心情不错地前往前殿参加例行会议时,这心情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前日何腾蛟与章旷被召回来了,然后不出意外的“经典剧情”就开始了。 先是章旷弹劾堵胤锡“有负皇恩、恃寇自重”,言下之意也就是看堵胤锡联合顺军残部的策略不爽,何腾蛟虽未上表,但明显也表示附和。 除二人外尚有礼科给事中丁时魁、工科给事中蒙正发、户科给事中金堡附议。 而且矛盾规模也在扩大,副都御史王化澄和刚刚从福建逃回没多久的礼部左侍郎朱天麟也被列入了打击范围内。 殿中一片嘈杂鼎沸之声,唾沫横飞 望着殿内一会儿要“请斩xxx,以正天下!” 又或是一开口就是什么“尧舜禹汤”、“君子小人”的大小官员。 李炎头都大了 他已经回到肇庆快二十天了,在内阁几位大学士的帮助下结合后世从历史上了解的背景,已大致将朝中主要官员的职位和资历弄清楚了。 他不会不知道,何腾蛟也好、章旷也好无非就是因为堵胤锡在农民军残部比他们更得人心,之前二人在岳州大败,而堵胤锡却在嘉鱼有所成绩。 事实上南明朝廷的文官们向来对于农民军残部都是一种排斥态度。 尤其是何腾蛟,为了避免将湖广地区的“抗清主导权”交给农民军,并且将顺军残部排挤出湖南。即使自己也没什么军事才能,也匆匆收罗重用了一批湖南当地 的杂牌部队称为“南军”,而称忠贞营为“响马”。 结果这些重金聚集起来的杂牌官军成势后割据自雄,不听督抚调动,章旷又建议“向谓用北人不如用南人,某谓用外镇不如用亲兵。与其以有用之金钱,养望敌还奔之响马,不如养站得脚跟之南兵;与其以有限之金钱,养进止自如之外镇,不如养可予夺、遣发惟命之亲兵。且有亲兵则可以自强,自强则可以弹压响马,驾驭外镇。此壮威制胜之术也。” 结果又从广西,贵州等地招募兵将,凑了一支三万人的“亲兵”,结果是这帮临时找来的乌合之众既弹压不了“响马”,也驾驭不了“外镇”,更别说和满清较量了。 反而是湖南半省(此时湖南湖北尚未分开)百姓,却要养三股人马,“骤加派义饷,兼预征一年民田税,每亩至六倍以上。”,彻底破坏了湖南百姓对于南明政权那本就薄弱的感情。 可李炎又能如何呢?宰了何腾蛟?人家对大明也是忠心耿耿啊! 这就是南明的悲剧 如果说南宋那叫奸臣误国的话,那南明就是典型的“忠臣误国”! 史可法、何腾蛟、章旷、苏观生乃至瞿式耜这些人,哪个对朝廷不是赤胆忠心?哪个不是以身殉国? 可是有用么?与事何补?战事一息就开始“直言犯谏”、“亲贤臣、远小人”;战端一开便“临危一死报君王。” 排斥武将、排斥民军,甚至排斥与自己政见不合的“奸党”文官,排斥威胁到他们这些“清流”的皇帝! 唯希望满朝都是“东林”、“复社”的“正人君子”,就可以恢复河山、重建社稷了。 要是东林党、复社有这本事,这大明朝何至于亡国? 就今天这档子事,李炎敢说,就算瞿式耜没有参与策划,也绝对是默许的态度,否则这么多官员串联会逃不过他的眼睛? 奈何要知道瞿式耜也是“东林大儒”钱谦益的学生啊...... 失望,李炎心中失望万分 “够了!” 一声高喝打断了正在面红耳赤争执的众人 “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 诸臣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惊愕无措 “从北京吵到南京;从南京吵到福建” “还不够!现在还要吵到广东” “再下去,是不是要学南宋跳海了?” 下面刚刚斗鸡似的何腾蛟现在面红耳赤,但还是拱手对李炎道 “陛下,我等具是忠......” “朕知道你们是忠心!” “朕也知道你们都不贪生怕死!都愿舍身殉国 !” 李炎越说越激动,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手对着众人一通输出 “可现在大明要的不是什么士气骨鲠、清流典范!” “现在是要救亡图存!是要恢复河山!” “要的是打胜仗!” 诸臣涨红着脸,有的想出声反驳,但见李炎如此气势,居然也只呐呐拱手。 “什么狗屁忠臣孝子!” “你们不是说堵胤锡拥兵自重,忠贞营狼子野心吗?” “朕宁愿这朝廷出一个曹操、刘裕、桓温、赵匡胤!” “只要他能北伐中原,只要他能驱除鞑虏!能复我汉家衣冠,为扬州、嘉定的百姓报仇!” “就算把这皇位夺了,给朕一杯毒酒” “朕也认了!!” 这番话如同石破天惊般将众臣吓得目瞪口呆 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 “陛下何出此言啊!” “陛下置社稷宗庙于何地?!” “若果如此臣愿意一死!” 李炎看着气急败坏、捶胸顿足的一众文臣,看着他们身上那整齐洁净的绯色官服、那颤颤巍巍的双翼乌纱。 他终于醒悟,自己想要抗清,这帮人是靠不住的!至少不能把他们作为基本盘! 大明朝经过了三百年,制度人事已经烂透了!而满清还处在一个势力的新兴期,想要只依靠以前留下的这些陈旧官僚系统对抗新兴军事专制政权,这根本不可能! “中书舍人何在?” 一声高喊又将众人言语打断 正当所有人疑惑时,李炎却已然下旨 “此次朕外出之时,朝廷政务均由三位内阁学士裁断!” 什么?外出?这皇帝要干嘛? 不少大臣已经准备开口,但李炎却对着他们大声道 “朕决定了,此次诱歼李成栋,朕要御驾亲征!” “陛下不可啊!” 众臣顾不得其它,全部跪下泣谏 “英宗土木堡前车之鉴,陛下欲重蹈覆辙乎?” 瞿式耜声泪俱下,高声质问 “英宗?那是深入敌后!他还能逃回北京!难道现在朕还能回北京城吗?” “清军都已经杀到广东了,再往南,就到海里了!” “朕宁可死于阵中,又岂可复作徽、钦?” “陛下!” “诸位不必再言,录旨!若朕有不测,众臣可拥护绍宗之弟继位!” 在众臣的劝谏声中,李炎一挥龙袍长袖,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殿中。 文官是靠不住的!但现在他还没有足够威望来改变什么,所以只能先强硬地将他们声音压下。 打!只要能打赢这仗,他这个皇帝才能在朝廷、在整个江南的抗清运动中树立起自己的声望! 第7章 乌合之众 一身甲胄的李炎鞍下跨刀、腰别手铳,驭马行在队伍中央,身旁簇拥着诸多亲卫骑兵。 身前身后数千亲军正列为长队铺展向前,肩上好不容易凑齐的上千优良鸟铳闪烁着金属光泽。 他没有将象征皇帝身份的龙纛(古代绘有龙形的高大旗帜,象征帝王亲至)打出,那玩意太显眼,远远就能看见,毕竟这是一场伏击,若明朝皇帝都已经移向前线,那未免太假了。 不过他还是将其用马车带着,等战事快结束时高高竖起,也可以振奋士气,并有利于让自己在士兵中建立威望。 昨天他离开肇庆时还有不少文官跪在殿前,就是不让皇帝亲征。不过李炎也未理睬,直接出宫与亲军汇合。 除了内阁三个辅臣和少数官员,送行的便只有太后、皇后和两位嫔人了。 太后自是一番“意恐迟迟归”,流了好些眼泪。李炎也好一阵安慰。 王氏握着李炎手倒是没有什么泪如雨下,只是红着眼好生嘱咐,二人又是缝的大氅、又是裁的披风,倒是让他很是感动。 特别是临行前王氏“君若有不忍言,妾绝不苟生。” 让李炎颇有一番霸王项羽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flag。 事到临头,多说无益,最多无非就是一死嘛,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说不定又穿越回去了呢? 三辰旗卷刀枪丛,一片河山两色红 …… 李成栋和佟养甲各自率领亲卫,分别驾马在队伍首尾。 队伍前面是李成栋的一万汉军,其中除了他自己的数百亲卫外,均为步卒,还有马车拉着的几门轻型弗朗机炮。 而队伍后面,佟养甲麾下人数不多,却都是八旗劲旅。这次他带了三个牛录的满蒙骑兵,九百多骑加上随军所辖披甲奴和包衣奴共一千六百人。除此外还有正蓝旗的汉军八旗兵步卒三千。 说起来佟养甲也是汉人,但佟氏一族早在努尔哈赤时期就已经投了当时还叫后金的满清,被编入八旗,算是早期带资入股的。又加上与满清皇族有姻亲关系,所以他在满清地位比普通的满族旗人还要高得多。 约一万五千人的队伍轻装疾行,一片身着蓝色镶铁棉甲、头戴缨盔的骑士中,佟养甲遥遥望向前方那两座郁郁葱葱的山形,稍稍皱眉。 因为是奇袭,而且军中骑兵不多,并没有派遣侦骑,再说从潮州一路向惠州也没有遇到像样抵抗,满清对于明军战斗力向来没什么感觉,尚还不如那些个地方自行组织的抗清义军。 队伍前面的李成栋则更不以为然了,他曾是高杰的部下,随高杰一起打过明军,也和高杰一起降过明军,对这支军队最为了解不过。 武器粗制滥造、士兵久乏训练、克扣粮饷士气低迷还基本不满员,这样的军队很难让人放在眼里。 博罗山后坡上,李炎勒着马缰,心中忐忑难安地等着山上观察哨来报。 这次伏击他整整动用了三万多官军,分六名明军总兵或都指挥使管辖。几乎占了广东官军力量的三分之二。 当然,这些人马不会都埋伏在两侧山后,那样也太容易暴露了。 其中只有一万多人埋伏在山后,另外两万则是要在开战后抵达战场的。 而这五千亲兵则作为压阵督战和护卫御驾存在,以及在适当时间给予清军致命一击。 在山后另一旁,七门从广州城上拆卸下来的佛郎机由几头骡子拽着,在这种居高临下的事态下最能发挥作用。 “报!清虏前军已入山口。” “嗯,各部开始吧” 其实用不着他说什么,早在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清军前军一进山口,明军各部就开始就位,待其中军到达伏击中间点,战斗正式打响! 一名清军汉兵走在路间,手里持着长矛,远远能看到远处山头。 他原是明朝山东卫所的军户,被路过的高杰部给抓了壮丁,后来南京的弘光朝立了起来,原来属于农民军的高杰部又成了大明柱石。 再然后满清杀来,他又跟着李成栋稀里糊涂地剃了头,成了清军。 正想着这次打广州城是否能像之前打江南时捞些好处,远方山坡上一个小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远远的一缕烟雾已经升起。 “砰!” 七颗佛郎机炮弹在重力加持下,越过数百步距离,以抛物线姿态狠狠犁进清军队列! 血雾在阵列中扬起,滚热炮弹继续在地上弹跳之后扑向下一个受害者。 短短片刻时间内,李成栋部上万汉军均陷入恐慌,但好在这些人都不是新卒,在混乱之后逐渐被各级军官训令下向两侧山头攻去。 李成栋听到炮声,先是惊讶,但更多是惊讶于明军什么时候有这胆了? 炮声一响,趁着清军还在混乱之中,两侧山坡上的明军从山顶向山坡进发。 “砰!砰!砰......” 炮声接连不断,硝烟顺着山势向四周飘散,明军的弓弩、三眼铳、碗口炮之类远程武器开始逞威。 李炎有幸目睹了这一场十七世纪的战争,清军的混乱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在李成栋麾下骨干组织下,一批批清军聚成小队,同样用火铳向两侧反击。 李炎印象中激烈地近身格斗没有发生,反而是各种火器的对射不断进行。 所以后世小说里那种拿火器暴打清军,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人家清军的火器配备率更高! 终于,待 整个战场与两侧山脉都被烟熏雾缭的硝烟笼罩时,可能是双方火器都发射到了极限。 李成栋勒马抽刀 “众弟兄!杀出去!” 一阵刀枪剑戟出鞘摩擦刺耳声,近身肉搏开始了! 明军一面将一些滚石投掷下去,可惜这山势并不陡峭,杀伤力极为有限,一面也开始结为队伍扬刀竖矛,向山下冲击。 两方军士在缓坡处缓缓相接,阵阵喊杀声远远传出,两万人短兵相接的战场绵延数里。 双方都无什么阵型可言,只是任凭中下军官大声吆喝,犬牙交错般狠狠撕咬! 李炎看着山下一片混沌的战场,这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明军也好、清军也罢,两边士卒大多连制式服装都没有,若非手上拿着武器,看起来和难民差不多,唯有头上裹着头巾勉强能区分敌我。 “跑!快跑啊!鞑子骑兵来啦!” “轰隆隆” 闷响地马蹄声从战场东面传出,一片蓝色薄云正飞速向战阵冲击而来! 佟养甲扬起弯刀向战场遥遥一指,众满蒙骑兵一阵刺耳怪叫连连。 骑弓拉开、重箭上弦! 黑色雨点“篷!”的一声向还在厮杀的明军步卒扑去! “啊!” 瞬息间上百人扑地而倒,鲜血喷洒、哀嚎遍地。 满蒙骑兵如锋矢般切入战阵,像在一锅沸油中泼入冷水! 整个战场瞬间沸腾,这些骑兵的马蹄可不管你是明军还是满清汉军,所过之处如同犁地般砍杀而去! 所有人都开始向两侧山坡,向西面山口奔逃! 在山上目睹的李炎惊呆了,他原以为满清骑兵与明军的差距或许可以用人数来填平。 他错了,有些东西不是人数可以解决的,比如勇气。 明军从扬州一路溃败到广东,他们的勇气已经彻底丧尽了!当面对铮铮作响的铁骑,面对雪亮锋利的弯刀,面对飞蝗般的重箭。 他们终于崩溃了 恐惧就像传染病,向两侧山坡快速蔓延,李成栋也看到了机会,率领周边清军向山坡反扑! “传令!亲军下山出击!” 李炎向周边的亲卫下达了命令,这股力量本来是准备用于一锤定音的追杀,现在却成了稳定阵脚的期望。 “报!余龙将军所率援军赶到!” 正当李炎打算亲自上阵时,一声高喊总算让他松了口气。 计划中两侧山开战后,广州总兵余龙所率两万人会在半个时辰内赶到。 结果他没想到,连这半个时辰明军都坚持不住! 不一会儿,两侧山口间,一片片黑压压戴着红头巾的明军步卒终于进入战阵,局势再次扭转。 随着生力军赶到,整个战场都被明军包围了起来,李炎策马向下,命亲兵扬旗,准备加入战场! 第8章 随朕杀贼 余龙部明军从两侧山口分别向中间突进,如浪潮般涌入战阵,不断压缩清军活动空间。 李成栋见状不妙,开始收拢尚未被打散的四千多部下,向东山口处佟养甲八旗兵汇合。 如炒豆般鸣响不断的火铳声响彻战场,在东山口,李炎麾下两部步军已经和李成栋的汉军步卒交上了火。 之前训练交代的什么狗屁三段击,在这时候谁还记得住?所有铳手只是不断的装填、不断的射击! 两军逐渐靠近,开始短刃相接。 好在这些亲军还是比一般明军强,虽然散乱,但好歹保持着什伍建制。 李成栋军披甲率明显不高,除了军官亲兵外大多很少着甲。 而明军毕竟是李炎亲军,披甲大概二三成。 佟养甲冷冷看着面前蜂拥而至的明军,在九百满蒙骑兵身后,那三千多八旗汉军步卒也逐渐靠拢。 余龙带着亲兵一路向这边杀来,身后是近万明军士卒,严格算来他这两万人不过是拿着刀枪的流民,没有经过什么训练,一旦上了战场,还要临时聚拢,但这就是明末军队的常态。 佟养甲让那八旗步卒结阵军前,反而让骑兵驭马退后。 明军刀剑枪矛密密麻麻,如同森林般逼来 八旗步卒抽出火铳、弓弩上弦 八十步 五十步 明军的弓弩已经发射了,箭雨如注,“嗖!嗖!”,八旗步卒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奈何清军披甲极多,超过五成,而且纪律森严,竟岿然不动。 三十步 二十步 清军依然毫无动作 就当明军官兵都开始怀疑对方是否弹药箭矢耗尽了的时候 “砰!砰!” “篷!篷!” 重箭呼啸、硝烟朵朵 一瞬间由无数重箭与弹丸构成的铁幕,如滔天巨浪狠狠砸向明军! 一个个明兵惨叫着倒下,整个明军前锋顷刻没了大半,看着自己战友在一瞬间就伤亡大半,前锋明军开始不自觉的后退。 于是前面挤后面、后面又挤着前面,队伍越来越散乱,而此时八旗步卒已经由两侧向后快步撤去。 在步兵阵列之后,是佟养甲亲率的七八百满蒙铁骑! 蓝盔蓝甲,弯刀硬弓 佟养甲身后高高的蓝色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早已准备好的骑兵四蹄奔腾,轰隆冲驰而出! 以一个标准锐三角形状如铁钎般深深凿进混乱的明军中! 余龙望着扑面而来的烟尘,与烟尘中难以遮掩的骑兵雄壮身姿,几乎是瞬间口干舌燥,再难言语。 奔驰的骑兵踏过地上还在哀嚎的伤员,以与明军接触,那无匹的冲击力与闪亮弯刀就带起了一片血雨残肢! 清军不到八百骑兵,却像疾风卷烈火,连续冲溃余龙麾下两个步兵集团 ,总共近万人马在狂奔的马蹄下狼奔豕突,四散奔逃;如注的热血在大地上流淌着,如雨的铁蹄仍在轰然敲击着,附近的山野都能感觉到微微的震动。 身后的八旗步卒也开始结阵向前,企图绞杀被冲击后的残余明军。 余龙只得带着亲兵大声叫嚷,企图收拢周边尚未崩溃的队伍,重新防御反击。 但满清的骑兵凶悍无比,冲溃左侧那个几数千人挤在一起的集团后,一路逐杀着,将那些溃兵驱向另一个集团,若是再不阻止,恐怕马上就要形成大雪崩了。 李炎看到这幕骇然失语 这就是八旗铁骑吗?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今天自己面前不过不足千骑,就已经恐怖如此。 自己努力了这一番,不过只是让历史走快些罢了。待此战崩溃,自己要么死于此地,要么带着残兵败将回到肇庆,再将历史剧情演一遍。 自己一样会死,大明一样完蛋 不!绝不会如此! 李炎一咬牙,回头高喝一声 “将龙纛竖起!” 身边护从的郭恪闻言大致猜到了李炎想法 “陛下万圣之躯!不可……” 但李炎已然打马向前,马鞭一指山麓下在被骑兵蹂躏的惨烈战场。 “诸位将士,随朕杀贼!” 随后猛夹马腹、快马加鞭!冲驰而下! 郭恪和六百多亲卫骑兵也只能纵马跟上 那巍峨的龙纛在风中高高扬起 显眼的金黄色在厮杀震天的战场中太过引人注目。 那是龙纛! 那是大明天子! 刹那间,无论明清军士都被这一幕吸引了 明军士卒们是见过龙纛的,在之前逃往梧州护送的路上;在肇庆城的府衙前。 他们知道,那下面,就是大明的天子,大明的皇帝! 高大的金黄绣龙大旗伴随着数百烟尘滚滚的铁骑,从山麓上向下如浪涛般拍去! 目标直指东山口佟养甲八旗军处! 佟养甲望着这一幕先是满脸惊诧,他不知道这场战斗居然还有明朝皇帝的参与。 随后却是一阵狂喜!只要能将南明天子捕杀于此,那么整个江南的反清运动都将再一次受到严重打击!而自己也将立下多铎灭弘光朝廷那般的巨大功勋! 余龙则是心中骇然,如今八旗铁骑兵锋正盛,皇上孤军而下,若是有所意外…… 想到此处,他也不迟疑,带着近百亲卫骑兵跑到溃散士卒前面,对着他们二话不说就是刀光匹练,十数人被砍杀倒下,血流满地! “再退后者死!” “不想死的,都给我扭头往回冲!” 对死亡的恐惧终于止住了周边溃兵的步伐,在军官与亲兵的刀刃下,余龙总算集结起三四千溃散明军,重新向战场中心进发 ! 另一面的正在率亲军步卒与李成栋部激战的李景兴和赵纪见状也是咬牙 好在此时广海卫指挥使庞刚领着三千多刚刚重新组织起来溃散明军重新从后方咬上了李成栋部。 李景兴、赵纪干脆直接让亲军步卒两部三千多人脱离李成栋,转头向龙纛处驰去。 然而此刻,李炎的心跳正急剧加速,浑身血液仿佛在燃烧沸腾 他已可以清晰看到满清八旗那正蓝色旗帜上张牙舞爪的图案 两支骑兵的速度都在不断加快 铁流滚滚,翻腾着、冲刺着 最后果然如同洪水一般,两朵巨浪撞在一起! 在接触的那一瞬间,人喊马嘶、刀光矛影 数十上百骑人仰马翻,在冲撞间顷刻倒下 两支队伍都被巨大的冲击力分散,只能各自割裂为小股捉对追逐搏杀 李炎紧紧伏在马背上,即使身边依然还有几个未被冲散的骑士,但他知道自己此刻正处于万分危险的境地。 身后高高竖起的龙纛就是整个战场中最大的靶子 当然,也是最能重新聚集溃散官兵的标志物。 佟养甲纵马直趋龙纛,抽出硬弓 身边十数精骑也是如此动作 只要靠近那里! 只要一箭! 就能给已经濒临崩溃明军最后一击 甚至能让整个两广乃至江南抗清势力胆气丧尽! 三十步 十五步 重箭搭弓、弯如盈月,面露狰狞笑容 伏在马背上的李炎此刻仿佛被毒蛇盯上 全身寒毛竖起,只是抱紧马脖子,眼睛睁大着看到这一幕 心跳不受控制“彤、彤”作响 浑身血液凝固 箭头寒光泠泠 他在腰下一番摸索,总算是找到了那支遂发短铳 掰开击锤 “嗖!”一阵尖啸声 李炎立即将身子深深伏在马上 只觉自己身边空气突然被刺穿 肩膀被这冲击力狠撩了一下 佟养甲持弓惊骇 百发百中的他在这样的距离内,失手了 箭头擦着李炎肩头划过甲胄而去 空弦还在颤动 十步 五步 李炎已经能清晰看到对方惊愕的表情 举铳,扣扳机 “砰!” 硝烟迷住了李炎的眼睛 待他重新睁开 佟养甲正不可置信的双手捂着脖子 鲜血如同飞泉崩涌 落马倒地 整个世界的时间仿佛凝固,李炎一下子像是听不见周围声音 只有心跳声作响 “快来护驾!” “敌将授首!” 终于二十几名亲卫骑兵冲到了这边 此时,整个战场还能组织起的明军将士都在向龙纛这里狂奔 三千、五千、八千、一万 越聚越多,清军陷入无休无止的绞杀中 李炎终于恢复了清明 他此刻用尽浑身力气 抽出佩刀,高高举起 将自己声音前所未有的吼出 “随朕杀贼!!” 第9章 扬州屠城之时,尔可料到今日? 佟养甲毙命身亡 满蒙骑兵在两股力量的巨大冲击中停滞下来 速度与冲击力为骑兵生命 一旦停了下来,四周八面的步卒就会围上来,届时战斗就彻底变成比拼人力的短兵相接。 郭恪见皇上没有受到伤害,先是吩咐部下好生护卫李炎,而后率领数十骑直扑八旗军掌旗所在。 他手上攥着一把长刃朴刀,左劈右砍,神勇非常,刀锋挥动间,裂甲断矛、血涌如泉,难有数合之敌。 片刻之后,一阵拼杀嘶喊,象征着佟养甲指挥核心的正蓝色绘龙大旗轰然倒塌。 风卷龙纛,日头西斜 随着战场越来越胶着,八旗军在主帅阵陨、帅旗倒塌情况下逐渐乏力。 而八方溃散士卒则在不断地被各个指挥军官收拢、集结,扑向龙纛! 如同蚁群吞噬甲虫般,蜂拥而上,一点点撕咬八旗军血肉。 双方在惨烈的杀戮中,不断有悲嚎刺破天穹,不断有残肢横飞而出,不断有人坠马而亡,不断有鲜血注入大地。 李成栋满面血迹,刀刃断裂,身边原本收拢来的四千多人已不足一半。 部下一众士卒被广海卫指挥使庞刚和其它几部兵马死死缠住,既不得脱离战阵,又无法与八旗军汇合。 “列阵!” “射击!” 李景兴边观察着战场形势,边招呼火铳队列持续射击。 铳声如炒豆般噼里啪啦,向清军泼洒而去 八旗军与李成栋部已被彻底分割开来 “愿降!愿降!” “小人愿降!” 终于,不知是从何人开始,清军步卒的最后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从第一个放下武器开始,如同瘟疫般席卷整个清军汉兵队伍。 李成栋望着四面八方被重新组织涌上来的明军,战场上一片狼藉。本部兵马死伤过半,剩下的大多也已开始向明军投降,最后留在身边的不足八百。 “哐当” 横刀落地 “愿降!皇帝陛下,小人李成栋愿降!” 李成栋总算弃刀跪地,大声乞降。 广海卫指挥使庞刚手提长矛,闻言哈哈大笑 “来人,捆上!” 而另一边,李炎又带着集合起来的骑兵趁八旗军主将阵亡、阵脚渐乱之际,反复冲击,配合围上来的步卒各个歼灭。 天色渐暗,将至黄昏。 两座山形间血红一片,残甲、断刃、碎肢骇人眼目,断折的正蓝色军旗弃置于血泊之中。 佟养甲所率八旗军终于败了,在数倍明军合围绞杀之下,最终除了三百多俘虏,其余约四千八旗满、蒙、汉军悉数被斩。 李炎擎刀站在帐篷里,看着外面在黄昏下,忙碌收拾战场的明军士卒。 此战虽是胜了,却也太过艰难。 李炎心中更是有些失望 他当然是知道如今明军战力远不及清军的 但是足足动用三万五千大军伏击清军不过一万五千人,这还是占着地理优势! 结果不仅全军两度差点崩溃败北,而且就算打赢了,伤亡也极其惨重。 根据刚才郭恪报来的粗略统计,此战俘虏李成栋部汉军约四千多人,佟养甲八旗部汉军及包衣奴、披甲奴等二百余,而真正的满蒙八旗,不足六十。 其余悉数被杀 而明军呢?光李炎自己的亲军三部,就伤亡超过一千五百人,各部明军加起来,仅战死就超过五千,至于受伤的士卒至少也有六七千。 也就是说,即使是在两倍以上兵力优势下,伏击不足自身一半的清军,并且这些清军中还有三分之二不过是汉军绿营,明军都只能打出一比一的伤亡比。 而且还差点直接在战场上崩溃。 如此军力,拿什么和清廷打? 一战即败、一触即溃! 若非今日李炎以身犯险,整顿士气,恐怕大军早已如鸟兽散,遁逃四地,南明小朝廷也又得一路西行了。 想要北伐满清,这些松弛腐坏日久的明军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必须要重整新军! 此战过后,李炎在军中威望正如日中天,而且这三万明军虽然之前不堪用,但经此血战而胜之后,也重新找回了几分血气,重新整编后未必不能成为一支精干力量。 “陛下!广海卫指挥使庞刚来报,说是李成栋求见陛下。” 一名亲卫走入帐中,恭敬跪下请礼报告 “李成栋?他这么急着死么?让人押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被剥盔卸甲、五花大绑,面容脏乱的大络腮胡子被四名明军小校押着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国字脸浓眉中年将校,正是广海卫指挥使庞刚。 “陛下,李贼已带到。” 庞刚单膝跪地,拱手道 今日光烈天子亲执利刃,策马前驱,携龙纛、率孤军、冒矢石、斩敌将、破虏阵,实在难以让人相信这是老朱家的王爷。 要知道自明成祖朱棣之后,大明朝对于各路宗亲藩王实行的都是“养猪政策”,各个藩王一方面被朝廷上万田亩祿米供着,而另一方面又不让他们从事军政诸事,连自己的封地都不能随便离开。 这直接导致各地藩王之后,若只是无能懦弱都还好,往往都是暴虐欺民、枉法乱纪的货色居多。 而当今天子作为藩王之后,不仅刚毅果决,誓死抗清,而且英武非常,在明军溃败之时,果断率军冲击敌阵。一杆难以 撼动的高大龙纛,硬生生把崩溃在即的明军士气挽救回来,还亲手阵斩敌将! 知道的说这是万历皇帝嫡嗣,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成祖皇帝复生了呢! “陛下!饶命啊!小人愿降!小人愿降!” 李成栋跪在地上伏首连连 “小人在漳州尚有近万旧部,小人愿为王前驱,说服他们献城投奔陛下!小人愿降啊!” 李成栋接连不断的求饶并说明自己的利用价值 李炎知道,历史上的李成栋也确实投降过南明朝廷,当然,是在赶跑永历、占领广东之后,因为贪心不足,所以起了架空南明小朝廷割据一方的意思。 但这并不意味着李炎想饶过他,历史上的朱由榔、南明朝廷可以不计较,可以欢天喜地的册封这个曾经直接参与“扬州十日”,并且还是“嘉定三屠”主谋的人渣败类为朝廷命官。 李炎不行,有些事情不是得与失的问题,而是对与错的问题。 有些底线是李炎要坚持,且必须坚持的。 “推下去,五马分尸,并枭首。” 天子李炎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声泪俱下、跪着求饶的李成栋,便缓缓轻声说道。 李成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是没投过降,从高杰的民军投到明军,又从明军投到清军。 在他的思想里,只要手里还有兵马,还有能让人利用的价值,在这兵戈连连、烽火连天的乱世,无论在哪自己都不愁没有一席之地。 而事实也是如此,只要手里还有兵马,无论明军、清军不照样都对他多加安抚吗?还要许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可李炎没有 “陛下!小人在漳州还有兵马!小人能把漳州献给陛下啊!陛下我......” “李成栋!朕就问你一句!” 李炎一声呵斥,打断了李成栋喋喋不休的求饶 李成栋怔怔看着他,不知所措 “当初扬州、嘉定屠城之时,尔可料到过今日?!” 李炎手指着李成栋,高声喝道 李成栋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张嘴颤抖讷讷不言,面色惨白如纸 “拖下去!明正典刑!以告江南士民冤魂!” 身旁明军小校也不再迟疑,拖着李成栋便要出帐行刑。 “陛下饶命啊!饶命啊!小人还能......” 随着一番嘈杂,惨叫一声,终归沉寂。 帐外红日西落,兵士们扎营休息 左右两山披着红光,静静肃穆 山下,是刚刚经历一番血战,猩红未去的战场 风中龙纛在落日余晖下猎猎招展 隐隐传来士卒笑骂言语声 李炎看着这番景象,深叹了口气 历史的车轮,总算被自己微微转动了 第10章 兵逼闽南,江南震动 广东省肇庆府 “大捷!大捷!” 年方二十出头便从翰林庶吉士被李炎简拔为中书舍人的王夫之大步流星,叫嚷着跑进府衙。 “瞿公!吕公!陈公!诸位同僚!” “惠州大捷!” 府衙两边厢房、门房里办公的中枢要员们无不放下手中工作,探头而出。 自前几日皇上在殿前与诸臣工言语激烈对峙之后,皇上不与众人商议,独自领军东去。 所有人心中都无不高高悬起 一方面是对皇帝这种不讲理的“小孩子习气”、“正德作风”感到气闷;另一方面也确实担心这九五之尊有个三长两短,短短三年之内大明就要死第四个天子了。 此时忽闻捷报,众臣心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总算是尘埃落定、未有意外,甚至士气也为之一振;可另一方面皇上毕竟是绕过了自己这帮“国之肱骨”,直领大军获此殊功。 “而农且坐下细说” 还是瞿式耜先镇定了下来,将王夫之带入大厅,坐下之后再一一说来。 “陛下亲率五千……” “此战计俘敌五千余,斩首近万,其中鞑虏八旗部近四千众,虏将李成栋、佟养甲具授首。” 三位阁臣闻言抚须长叹 门外一众围着的大小官员无不目瞪口呆 明军崩溃之际,大明天子亲率数百骑兵,带着龙纛冲锋陷阵、收拢溃兵、斩将夺旗! 这是嘉靖、万历的子孙? 他以为他是李世民还是刘秀? 可无论有再多的腹诽,他们也已经明白了一个基本事实 从这一刻开始,这位年方弱冠少年天子的皇位就已然固若金汤。 经此一役,这位新君证明了自己抗战的决心,如果说之前各路抗清力量对于这个偏居两广的残余小朝廷更多只是观望的话。 那现在,无论是西南、湖广的农民军残部还是浙东、福建的鲁王、郑成功至少都不得不对肇庆朝廷报以表面上的尊敬。 就凭罗浮山下铁马金戈、亲冒矢石的奋力一冲;就凭乱军丛中、岿然不动的风卷龙纛。 那些尚在各地苦苦支撑的诸路兵马,无论是否遵从明廷号令,都得对这位少年天子头上的“天下大义”尊重三分。 “陛下现在何处?何时班师回来啊?” 陈子壮开口问 “据来人说,陛下战后并未班师,而是率大军直奔漳州。”王夫之接着答道 瞿式耜闻言皱眉,此战凶险万分,已是将圣躬置于险地,漳州位于福建乃是清军控制地界,若是深入太多,未免恐有所不测。 …… 福建省,漳州府城下 无数明字大旗沿着城外军阵猎猎招展,簇拥着中间高耸的金黄龙纛。 黑压压三万多大军压地而来,大军前面是三千被押着的李成栋部战俘。 推肩撞背,吵吵嚷嚷的一众俘虏在锋利的刀矛下,被推攘向城池之下。 广州总兵余龙下马跪地,对着龙纛下骑着战马,身罩金甲黄袍、按剑远眺的李炎请示 “陛下,赎罪营三千人已驱至城下,是否开始攻城。” 李炎微微点头 “嗯,开始吧” 之前惠州博罗一战中俘虏了四千清军汉卒,这些人中除去一小部分后来依附于李成栋的新兵外,剩下三千余人具是李成栋部的老卒了。 这些人跟随李成栋从扬州打到广东,手上或多或少都是犯下罪孽的。 战胜之后,如何处理他们就成了一个问题,最终李炎决定学习前苏联在二战时的政策,把这些“问题士兵”统一编为“赎罪营”,让督战队押着应用于攻城时打前锋。 虽然蚁附攻城在这年头凶险万分,但李炎也承诺,只要参与过三次攻城,或者在某次战役中表现突出,便可既往不咎,当场释放。 李炎事实上也有着另一翻番计较,据他所知,这时候的清军中真正的满蒙汉八旗其实没有多少,满打满算能有个十一二万就顶天了,其中满八旗也就五六万上下。清军主力事实上是以投降归附的汉军为主,比如李成栋部。 以这些投降被俘的李成栋残部先登攻城,可以有效瓦解动摇城中同样大多出于李成栋部的汉军士气。 “攻城!” “攻城!” 青红两色的三角令旗前后挥动,千余督战队抬矛扬刀,随着整个阵列向前挤压,“赎罪营”的三千多士兵只得提着简单武器,扛着木梯如浪潮般向城墙移动。 城墙上严阵以待的清军步卒们见到这场面却是手脚慌乱。 从墙上可以清晰看到,这些攻城士兵装束与自己相差不大,不少人还发现了与自己相熟的乡党、战友。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些人就是过去的同袍。 就在清军犹豫时,城墙下方数百被安排过的赎罪营士卒已经开始叫喊 “兄弟们!大明皇帝的十万大军已经把漳州围了!快开城降了吧!” “大明天子说了!只诛首恶!主动投降的可以既往不咎!” “李成栋已经死了!大家还打个什么劲啊!” 除了心理攻势外,其它士卒也没闲着,摆开架势,开始登城。 “愣着干什么?给我放箭!点炮!” 城楼上身着棉甲,脑后甩着猪尾巴的满洲军官挥动着刀锋,大声命令。 “砰!砰!” 墙上陈列的各类炮口吞吐火舌,无数弹丸、石子向城下扑去。 “啊!” 一片片攻城士卒哀嚎倒地,血流如注。 但明军也并未静等,拉到阵列前排的佛郎机炮被点燃引信。 轰隆声中炮弹从十几门大小不一的弗朗机咆哮而出,对城墙上清军发起报复。 “砰!砰!” 在炮火的彼此轰击的火光中,赎罪营士卒背着小盾、手衔腰刀,顺着构架起来的简陋木梯,缓缓向上 挪动。 随着炮火渐渐停息,明军已然登城而上,与清军短刃相接,血光飞溅! 在城楼上持刀督战的满洲八旗军官谭克格不得不斩杀了好几个临阵脱逃的士卒和军官。 “稳住!不的后退!把明军顶下去!” 谭克格面露青筋,挥刀斥吼 一旁城内汉军将领赵任深深皱眉,他原是李闯军白旺部一名裨将,后来白旺死后,年前随金声桓降了清军,又辗转成了李成栋麾下副将。 由于并非是跟随李成栋降清的旧部,所以当李成栋决定偷袭广州时并未带上他,而是让其带着余下近万弱卒留守漳州。 当然漳州城内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还有作为督军,满洲正蓝旗出身的谭克格。 “赵将军!你的督战队呢?那两个千户为何不斩?” 谭克格晃动着小辫子,尖声恶气地对赵任呼喝。 这谭克格本是佟养甲副将,本来被留在漳州就十分不满,不过一个副参领,平时却对自己呼来喝去,动不动就以“军法”惩处汉军军官,很是招恨。 赵任目光凌厉,咧嘴呵呵冷笑一声,若是佟养甲的八旗军还在也就罢了,如今佟养甲、李成栋具死,谭克格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城外明军看起来不下四万,城中不过八九千残兵弱卒,就算守住了漳州又能剩下几人?届时无兵可用的自己又能在清军有何地位? 与其如此,不如…… 寒芒闪过,刀光匹练 “刺啦!” 破风一声,谭克格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脖子 热血喷溅而出,瞪大了眼睛,嘴角支支吾吾流出血沫。 “我等愿降天军!” “开城献降皇帝陛下!” 在赵任及其亲卒的带动下,为数不多的满清监军被杀,城楼上清军汉卒开始成片倒戈。 李炎和一众将领抬头望着尚在弥漫硝烟中的城楼,厮杀声渐渐平息。 “哐当!” 巨响之后,城门轰然打开,阵阵欢呼声从对面传来。 漳州克复。 隆武二年,十一月二十八,大明天子亲征福建。 十二月初四,漳州府治龙溪县克复 十二月初六,长泰县克复 十二月初九,南靖县乡民趁乱擒杀清兵,迎明军入城。 十二月初十,漳浦县县丞陈浚擒清廷知县反正。 十二月十二,兵部侍郎张家玉、明军将领余龙率一万二千军向漳平、龙岩一线进发。 而此时,清军于惠州大败,明军直逼闽南的消息已经传开。 江南震动! 李成栋乃是清军之前攻取镇压江浙的汉军主力之一,在江南很是有一番凶名 如今却传来李成栋身死军灭的消息,实在让江浙一带士大夫和百姓震撼! 而佟养甲在满清虽不是核心将领,但也并非无名之辈! 况且明军主力已经攻取漳州府大部,一副要将拿下整个闽南的架势 大明打回来了! 第11章 郑成功与鲁王 曾经的南京城,如今的江宁府依旧人烟喧闹。 得益于钱谦益等一众识时务的“俊杰”,南京城由于主动投降,在清军南下时倒是没有像扬州那样遭受大的破坏。 “果真!” 顾炎武惊喜形色,起身踱步 “未想到天军果然获此大捷!” 前两日也有清兵于惠州大败的消息流传,未曾想明军已经兵至闽南! 将近三万清军被歼,连克六县,光复漳州 自弘光、隆武朝廷破灭,这样的捷报已然很久没有听闻了! 更不必说,天子亲自披坚执锐,鸣鼓而征,涅槃于绝境;振武于偏方。 谁言太祖无后乎? 顾炎武立即回首对来人道 “如今圣天子英明神武,我等当从驾辅之,你回去告诉陈人中,我不就将会赴太湖,举义之前,不若先与南方朝廷和鲁王相通,以求策应!” “小人明白!” 来报的信使领命而下 顾炎武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却是皱起眉来 鲁王…… 之前鲁王号称监国时就与同时期的唐王也就是隆武帝双方发生过冲突,如今南方朝廷新立,之前南方朝廷在两广也就罢了,如今大军进入福建,而福建又是支持鲁王的郑氏势力的活动范围。 双方会不会…… 不是顾炎武心里黑暗,但毕竟南明朝廷有过前车之鉴啊…… …… 海风呼啸,将宽大的船帆高高鼓起,舰首劈开两侧起伏浪花,十数艘五百料以上的大型福船正在离岸不远的海面上行驶。 一名留着短须、剑眉高耸的年轻将领带着身后十余名部下,面向南方,单膝拱手跪地。 海风吹过甲板,军旗猎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卿公忠体国,毁家纾难于倾覆之时;舍身效命于危扰之际,抚民靖边,整军以抗胡虏,气节骨梗、屡克功勋,为国朝所赖……” 一名年轻的大内中官手持圣旨,大声朗读 郑成功跪在下方,却是心中如海浪般波澜起伏 前几日他已经获悉了南方朝廷于广东大捷,斩杀佟养甲、李成栋,又直趋闽南,克获漳州。 他第一反应是不信的,但是反复确认之后,便惊讶万分了。 自佟、李作为清军先锋,一路杀至闽南,虽然也遇到过不少反抗,但却从未遭遇过重大损失。 如今却突然传出佟、李清军不仅被歼,而且大本营漳州也被明军收复,这实在是让人对曾经一路内斗、一路溃败、一路逃窜的南明朝廷刮目相看。 无论如何,得此大胜之后的小朝廷必将威望大增,恐怕各路抗清义 军也不得不报以尊敬了。 而这也正是郑成功所担心的,郑氏本来是支持隆武朝廷(实际上是企图控制隆武朝廷),隆武朝廷覆灭后,自己父亲受洪承畴劝说降清被清廷软禁,而自己率军出海坚持抵抗,一直以来又是以鲁王监国为尊。 现在刚刚大胜的天子遣使携旨意而来,实在是让他万分忐忑,唯恐夹在鲁王与南方天子间受到清算。虽说郑氏本就自成体系,并不惧朝廷,但想要坚持抗清毕竟还是要南明朝廷这杆大旗的。 “卿不从利诱、无惧威逼,全忠义大道,是以朕引为东南柱石!故恩加靖虏侯、领右都督,平所辖水军,福建、浙江、南直隶御寇诸事!” 郑成功眼神震烁,心中诧异 天子不仅没有追究他的问题,而且也没做什么让他在鲁王那尴尬的行为,而是一番夸赞安抚和提拔封赏。 事实上,如今的郑成功身上除了隆武帝时给的一个伯爵爵位外,便只有一个不伦不类的福建总兵。由于郑芝龙投清,所以他接收父亲的旧部不足一年,在明廷中地位显得很是尴尬。 而李炎所给的这个右都督以及在闽、浙、直三省的职权,可以说是帮郑成功解决了这一尴尬处境。 可是鲁王那…… “陛下对都督另有托负。” 年轻太监收起手中圣旨,让众人礼毕起身后,又对郑成功道。 “请天使示下!” 郑成功也疑惑地拱手 太监又拿出另一份旨意到身前,却是没有再念,而是递与郑成功 “此道旨意乃是陛下交代,本该与鲁王殿下的,但虑及鲁王尚在浙东,路途难通,故让都督代为转达。” 郑成功剑眉皱起,双手恭敬接过圣旨。 旨意并未密封,本就展开着,内容清晰可见 “改鲁王朱以海封为吴王,督南直隶、浙、闽三省军政事,允开府治事。” 郑成功不禁惊骇万分 这……是老朱家皇帝能下的圣旨? 不仅没有追究鲁王所谓“监国”,对于天子而言称得上叛逆的行为,反而委以军政大权,突破了二百多年来大明严防藩王篡权的惯例。 要知道,当年崇祯时期社稷危难时,远在南方的唐王忠心耿耿,响应勤王号召,带着招募而来的一千乡勇,进京勤王。 结果半路崇祯帝听闻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下令遣散其人马,夺了其兵权后,下诏问罪,把远道而来的唐王直接软禁。 这种政策导致的后果自然就是自永乐以后大明朝的藩王们基本进入了养猪状态,京师沦 陷后,无论是面对农民军的攻城掠地还是清军的南下攻伐,这些每年耗费朝廷一半赋税圈养起来的藩王不仅没有起到什么积极作用,反而成为了别人补血的超级加油包。 但奈何无论是弘光还是隆武,这种提防不仅没有减弱,而且还变本加厉。 要知道,清军南下,弘光覆灭后,剩下各地抵抗力量为了竖起大旗集合周边力量,整出了不少所谓“监国”,而这些养猪养出来的藩王自然也没多大能耐,倒是互相攻讦,自我消耗,导致清军能够各个击破。 如今,这位南方的新天子虽然是万历嫡脉,是先皇近支,在隆武朝廷覆灭后继承大统倒是理所当然,但毕竟也是藩王出身。按照过去的剧本,遣使跑到在浙东自称“监国”的鲁王朱以海这里来,大概率也应该是为了兴师问罪 可让郑成功惊讶的是这位新天子不仅没有对鲁王以及支持鲁王的郑氏一系责难,反而通过加封确立了鲁王和他郑成功在直、浙、闽三省抗清的领导地位。 要知道,在新皇登基,并且还御驾亲征,于潮惠之间大胜清军后,在这一捷报向各地传播,振奋了各地抗清力量的士气同时,也让鲁王监国一系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尴尬。 是趁机承认南方朝廷,自去监国名号,还是继续分庭抗礼,不予理会? 若是之前南方朝廷势力范围不过只是在两广徘徊也就算了,只要双方没有接触倒也可以沉默以对,而如今新天子的大军已经杀到闽南了,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双方的接触恐怕已经难以避免了。当此之时,南方新天子的态度就变得重要起来。 如果新天子当真下旨向鲁王和郑氏一系呵斥一通,乃至视为寇雠,以其潮惠大捷之后的威望,恐怕浙、闽一带的抗清势力将再次陷入分裂和混乱。 历史上也确实如此,两方的对立与互不来往直接导致了以张煌言、郑成功等为首的鲁王一系抗清力量未能和以李定国、高一功等为代表的永历一系互相配合,而是各自为战,最终被清军各个击破,令人扼腕叹息。 现在新天子一番封赏,算是彻底给双方关系定下一个基调,其潜台词就是“过去的事情概不追究,你们如今的地位我也承认,当下以抗清为重,双方冲突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这就让郑成功颇为叹服了,这样的魄力与胸怀,说是与太祖、成祖相比,也不算过誉啊! “臣领旨!” 郑成功躬身恭敬地用双手接过旨意 第12章 凯旋而归 尘土飞扬的道路上,黑压压的队伍脚步声响彻原野,一面高大巍峨、金黄灿灿的龙形大纛矗立在队伍中央,周围簇拥着数百骑兵,其中李炎也未乘什么华盖马车,而是披着锦袍大氅,勒马跨刀行在其中。 上万大军各自分为行列,绵延数里,矛头、刀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旌旗和盔缨随着路边草木飘然扬起。 比起李炎他们三万多大军出发前往潮惠的时候,此时凯旋归来的明军虽然队列依然显得散乱,但其中气势与凝重的氛围已然大不相同。 这是一支见过血的军队!这是只要有人看到这支队伍必然有的反应。 经过潮惠大捷之后,连战连溃、一触而逃的明军将士第一次战胜并全歼了上万清军力量,其中甚至还包括近四千八旗士卒。 虽然承受了极大伤亡,阵亡加上重伤超过七千人,但剩下的两万八千余将士却重新脱胎换骨,一洗过去散兵流氓的松散作风,有了一些坚韧堪战的架势。 攻下潮州府大部地区后,明军将士一路打了近千里,历经数战,也已然力尽疲惫,锋锐渐钝。 于是李炎做了一番安排后决定班师,他下旨封张家玉闽南巡抚,并加献城投降的赵任为潮州总兵。 又留下八千士卒由罗定总兵周洪、新宁总兵张世常所率,和那六千多献城投降过来的士卒一起交给张家玉统领,令他以潮州府东部的佛耳山、以及北部的大仙山、东洋溪为防御战线,以警惕防备延平府、泉州府方向的清军。 经过惠州府时又留下四个千户三千多人,最后带着剩下一万五千将士向肇庆进发。 望着气质上总算逐渐向精锐转变的明军将士,李炎心中颇为自得。 潮惠大捷之后,这场胜利给他可谓是带来了众多正面影响,诸如对各路抗清力量树立的威望和对肇庆小朝廷内的权威,乃至终于能够掌控目前肇庆朝廷所辖数万明军。 除去留在闽南的张家玉和赵任等人、,其余广海卫指挥使庞刚、神电卫指挥使周嘉屏、广州总兵余龙、均在军中。 ------------------------------------- 肇庆府城外三十里 上百名身着绯色袍服、头戴乌纱冠冕,手持笏板的各色文武大臣分为两班,列在左右。 四周内官支着华丽缤纷的丝绸伞盖以及许多后世人叫不出名字的钟鼓乐器,呼啦啦加起来总是有几百人。 瞿式耜正色站在阵列最前面,身后则是兼管兵务的数朝老臣吕大器和尚在壮年,看起来颇为 刚正的陈子壮。 众臣工无不沉肃以待 如果说之前李炎刚刚登基时,大家还抱着所谓“众正盈朝”、“刚正执言”、“致君父为尧舜”的想法 但当十天前来自潮惠前线的捷报不断向肇庆小朝廷涌来时,所有人都明白,情况不同了。 此时刚登基的新皇帝,已然不再是当初被两广残余抗清力量和从福建逃来的遗臣们捧出来的一位“神像”或者说旗杆,而是一名亲自御驾亲征,用一场大捷收服了数万大军以及所有各地抗清势力尊重的“光武、昭烈之姿”。 远处数里外,一股烟尘升腾而起,喧闹、脚步、马蹄声从对面不断隐隐传来。 一百多骑兵手持彩旗、长槊,分为两列,朝这边奔驰而来,而后于道路两旁驻马而立,作警卫状态。 随后又过了两刻钟的样子,只见巍峨的金黄龙纛缓缓压来,两侧近千甲士左右侍从护卫,中间又是数百骑士前后簇拥。 其实按道理来说,天子出行或亲征,应是有一番隆重的礼仪规章,叫做“卤簿”,即所谓:“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皆谓之簿,故曰卤簿。”大概就是由御前甲士、战车和一干礼乐人员组成的庞大仪仗队。 当然,当下李炎自然是凑不出这么庞大的仪仗队,但在气氛和威势上却毫无相让。 随着领头内官高声吆喝 “恭迎圣驾!” 瞿式耜带着一众臣工躬身趋步向前,待圣驾队伍停下来后,便推金山、倒玉柱般叩首下拜,三呼万岁。 “恭贺吾皇凯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炎披袍执鞭、雕鞍跨刀、勒住身下白色骏马,大量观察了下面前跪拜的大臣们,已然能够体会出那种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气氛了。 而后翻身下马,两侧将士无不让开道路,单膝跪在路旁,李炎缓步走向瞿式耜等,伸出双手,轻声道 “众卿平身” “拜谢陛下!” 众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而立,随着内官的一番复杂术语,周边早已准备好的礼乐也响了起来。 在磅礴大气的鼓乐声中,瞿式耜自然是代表所有臣工,向李炎发表了一番祝贺的长篇大论 诸如“英武盖世,力效二祖”、“帝威英断,天降其福”之类的马屁。 就这样繁琐了半刻钟,所有人再次向李炎拜贺一番后这才停下等待李炎训话。 李炎明显感觉到了那种与过去完全不同的敬畏,满意地点了点头 “朕此番出狩,幸得大胜,一则赖列祖宗庙庇佑;二则赖将臣士卒效命,而这其三嘛,便是诸位臣 工安稳朝廷,佐理国事,令前方无忧了。” 这话到也不算是客套,毕竟潮惠大捷中明廷三万五千大军便是由主持军务的吕大器以及瞿式耜一番辛苦从附近两广各地抽调而来。 除此之外,战争初期前线所需粮草、银饷也是瞿式耜带着陈子壮及户部一干官员从各府想尽办法筹措的。 所以,虽然携大胜威望而归,但李炎并没有想借此压制瞿式耜等部阁大臣,搞什么“一切悉听圣裁”的微操技术,毕竟他也不过只是后世一个普通大学生,比起这帮宦海浮沉几十年的老油条,无非只是眼界开阔些,又对历史先知先觉而已。 真要比起管理具体事务,恐怕十个李炎绑一块也比不过一个七品县令。 一阵抚慰勉励让部阁大臣们稍稍安心了些不说,一行人便依照事先安排,把李炎接回行宫了。 肇庆府城内的百姓前几天也听闻过前方的消息,满清搞剃发易服那一套本来就不招汉民待见,更不必说两广这种宗族观念极重的地区。大家一听到清军意图侵犯广东,结果被天子御驾亲征给灭了,再加上皇帝“亲冒矢石”这种故事性极强的细节,倒是都有了些兴趣。 当然,封建时代的老百姓可不比后世,对于他们来说大明也好、大清也罢,都是要征收税赋、摊派徭役的,军队来来往往,无论明清,老百姓哪有不遭殃的?无非相较而言清军的所作所为更加可恨而已。 在老百姓好奇的目光中,李炎让将领们把军队安顿在城外,随后领着亲卫骑兵和众臣工回到肇庆府城。 接着,忙碌近两个月的李炎回到行宫,在太后、皇后的关心下总算好好休息了一阵子。 直到此时,他从重生后以来紧绷的神经也总算舒缓了一些,最起码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机已经有所缓解,他暂时不用再担心突然哪天就得从床上爬起来跑路或是直接被佟、李的清兵给一刀结果了。 ------------------------------------- 隆武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肇庆行宫议事殿 说是宫殿,其实并没有多大,比起两京早朝用的大殿简直就是个公厕大小,勉强能塞进小朝廷七八十名部阁及各职能部门的官员。 “众位卿家都说说吧” 李炎坐在稍显简陋的龙椅上,对丹陛下站着的众臣说道 休息了两天之后,今日召开的朝会十分重要,可以说将决定未来整个小朝廷的工作方向,因为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 接下来怎么办?或者说,战略方向。 第13章 战略会议 丹陛下所有文武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用眼神交换着意见,同时也在思索组织着想法。 其实在两天前李炎就已经通过首辅瞿式耜向所有大臣透露了此次朝会的主题,大家也在互相讨论、思考、准备过。但这毕竟是天子陛前,要表达意见还是得慎重一些,尤其是皇帝已然形成了威望的情况下。 “陛下,臣启奏” 见大家暂时没有言语,阁臣陈子壮一马当先,出列向李炎躬身回应。 在三名内阁辅臣中,陈子壮年纪最轻,不到五十,资历也最浅,但是也正因如此,比起瞿式耜、吕大器二位,他也更加刚直并且有些冲劲。 李炎自是对他点了点头,表示允许发言 “臣以为,此次潮惠大捷之后,朝廷虽在东面暂时不再受清虏所威胁,然而自十月赣州失陷以来,江西大部已沦落敌手,广东藩屏已失,清虏兵锋抵韶州而来。” “之前何、章、堵等大臣扰敌于湖广,清虏兵势疲惫,未得南下。然此后湖广朝廷大军受挫,经两月养蓄,江西、湖广清虏恐也将有所图,届时贼虏必欲南下以危圣驾。” “故臣以为此时朝廷当旨在清虏南略之前,收复赣州乃至赣南,凭借赣南地势为广东屏护,以保社稷无失。” 陈子壮也不含糊,身形挺拔、扬着眉毛,朗声禀报自己的意见,五寸长的黑色短须不断颤动,看起来正气凛然。 李炎边听边思索,陈子壮说得确实不无道理。 目前小朝廷所直接接触的清军力量一共有三支。 其一是福建清军,这支清军自攻占南京,一路南下过浙江、下福建,又灭掉了隆武朝廷,兵锋正锐,本来是对明廷威胁最大的敌人。 但是由于明军在潮惠一举击溃歼灭了作为入广急先锋的佟、李二部,令这一支清军直接损失了三分之一,而且攻占潮州,又相当于在闽南站住脚跟,并且能与浙东、闽北、闽中的鲁王、郑成功呼应,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威胁。 其二是湖广清军,这一支敌人主要聚集于湖广北部和东部,人数众多,主要以绿营汉军为主,但战力也并不俗,以清廷平南大将军孔有德为主。 历史上的这个时候,广东沦陷,瞿式耜等人带着永历皇帝西逃到广西,孔有德先后三次南下攻打桂林,还是瞿式耜组织防御并且从澳门的葡萄牙人那借到炮兵守城才让孔有德在桂林城下吃了瘪。 这也是瞿式耜虽然也有着不少明末文臣的坏习惯,但李炎依旧信任他的原因,历史证明他不仅 忠诚,而且能力并不算低,甚至在文臣中是比较突出的。 好在李炎之前召回了何腾蛟、章旷二人,将湖广军权交给了堵胤锡,湖广局势倒是比历史上稍好了些,孔有德尚且没有南下两广的余力。 其三便是江西清军,这支敌人数量最少,但却最为精锐,其中除了曾经左良玉部留下的降兵外,还有近万满蒙汉八旗劲旅,而且由满清元老大将谭泰所率,不容小觑,威胁甚至比其他两路还大。 除了兵强马壮外,由于赣州的沦陷,导致清军兵锋可以直接逼迫到广东北部,这也就是陈子壮提出建议的原因了。 李炎沉默思考时其他大臣也没闲着,接着第二个发言的便是新任吏部尚书何腾蛟,这位尚书大人是被李炎从前线召回来的。 人家也不是什么蠢货,皇帝召回他和章旷的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出来,但正是因为知道是因为不信任自己的能力而召回自己,这就让何腾蛟心里颇为不平乃至怨怼。 “陛下,臣以为陈阁老所言虽也有理,然却未必考虑周全。” 何腾蛟委婉地否定了陈子壮的建议,但陈子壮乃是阁臣,他这个尚书急不可耐地直接出言置否,可以说是很不给面子了。 这都是因为陈子壮资历其实并没有何腾蛟深,甚至年龄上也没何腾蛟大,这次被召回后他一腔怨愤,对这位“幸进”阁臣自然也没什么好看法。 “据韶州前线消息,赣州清虏多以汉卒为主,并未见到八旗骑兵动作,可知江西清虏应未有南顾之意,再则韶州、南雄山河险要,即使有犯,也足以应对。” “然而湖广形势则大不同,自十月以来,朝廷在湖广军力步步收缩,高、李所部步步退缩,已渐向夔东败走,届时湖广门户大开,清虏贼首孔有德必然会率众南下,此方为当务之急啊!” 何腾蛟也没有顾及面色难看的陈子壮,自顾自的说道。 李炎点了点头,也没发表意见,他知道何腾蛟这番话有不少抱怨的成分。话中之意就是你皇帝不信任我,把我从前线一脚踢开,把对农民军友好的堵胤锡推了上去。 结果呢?湖广局势不照样逐渐崩盘,那帮“叛贼”组成的所谓忠贞营也没能抵住清军,已经丢了湖广中部,从岳州败走,向西面和南面渐渐败退。 但李炎却是知道,如果不把他和章旷叫回来,按历史发展,孔有德最多十二月就打到桂林了!如今到了十二月底,孔有德都尚未威胁到两广,可以说是堵胤锡和忠贞营超常发挥了 。 不过何腾蛟说的也不无道理,按历史进程,湖广明军是很难抵挡孔有德的,即使有堵胤锡苦苦支撑,恐怕也只是稍稍延缓了这一结果而已。如今堵胤锡和忠贞营已经显出快撑不住的样子,若不早做安排,恐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李炎转头向瞿式耜发问 “瞿卿,堵胤锡那边情况究竟如何?” 瞿式耜是总管朝政的首辅,对湖广这种关键战场上的情况当然不会一无所知。 “堵胤锡前日曾来报,湘北和湘东恐已不能守,现在忠贞营已开始向湘西、夔东转移。其部在岳州鏖战中伤亡不小,短时间内难有向清虏反攻的力量。” 他清声向李炎回道 李炎思忖一会儿后,又让大家继续发言,后面虽然也有七八个大臣发言,但要么支持陈子壮,要么支持何腾蛟,没有什么新意见。甚至还有两个“东林君子”发表了一番“正君道、明臣职”、“亲贤臣、远小人”毫无营养的废话,直接被李炎半路打断。 被这两个“清流”弄得有些烦的李炎对瞿式耜一旁站着的老臣吕大器轻声问道 “吕卿,卿屡任军务,数抚地方,不如也提提建议?” 吕大器大概是肇庆小朝廷中对于军务上最熟悉的文臣,只是年纪大了,精力上有些不足。 他颤巍着白须躬身谦虚了两句,这才开口 “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并非是关注先防江西还是先防湖广。” 经验丰富的老干部一开口就与众不同,提起了李炎的精神。 “湖广有堵大人所部在,就算清虏南下,朝廷也不会得不到音讯,而且我军上据湘西,清虏南下也必须先驱逐我军方可。至于江西清虏若欲南侵,如何大人所言必有建奴八旗调动,且韶州险要,顷刻南下。” “那吕卿以为目前朝廷当以何为重?” 李炎饶有兴趣地问道 “目前朝廷最重要的事情是兵马,是粮草!” 吕大器正色回应 “收复赣州也好,防备湖广也罢,朝廷都得有兵马才行!潮惠大捷虽然荡灭闽南虏寇,然而我军损失也不小,又留下了近万大军守备。当前朝廷可用之军,加上广西、韶州所部也就不过三万之数而已。 “陛下此次亲率军旅,应也能知道这些兵马战力如何,除了陛下带回的一万五千将士历经血战可堪一用外,其余兵士面对清虏别说对垒,恐怕抵御都是难事。” 李炎闻言不禁皱眉,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啊无论你是要打江西也好,支援湖广也好,你都得有兵有粮啊! 第14章 确立纲领 吕大器的言语可谓给李炎和所有大臣泼了一盆冷水,对啊,现在无论是要防备哪边,你连兵马粮草都没多少,防与不防有何二异? “吕卿所言极是,不仅是士卒不堪战,而且经此一战,饷银、粮草恐怕也不足久用了。若是清虏南侵,无论是江西还是湖广,都不是两三万孱弱之师可以对付的。” 李炎沉声点头回应 “为今之计,诸位卿家以为当如何?” 他再次发言询问 兵部侍郎张同敞越出队伍,恭声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应整合两广,重理税务,缓解财政,只有财政缓解,方能重新征召士卒,安顿军备。” 这话也的确在理,兵力问题、战斗力问题归根到底是钱的问题。 李炎当然可以下令学以前如左良玉之类的军头们做过的那样,直接从府县抓壮丁,充实军伍,两广受明末农民起义的影响小,不像河南、陕西之类的地区般人丁凋零,狠下心来,十几万壮丁也是能弄出来的。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这种临时充数的壮丁战力如何,李炎在惠州伏击战中已然领教过了,更不必说他带的那三万五千人中,还包括五千挑选出来的亲军以及数千各个总兵和指挥使的家丁护卫。 就如此状况下,三万五千大军在据有地利优势,还是以有备算无备的伏击,尚且差点被打崩溃。更别说用大军和清军正面硬刚,恐怕十万明军也未必抵得住三万清军的奋力一击。 然而想要提升军队的战斗力与士气,就得发饷银,就得让人吃饱饭,就得给人能用的兵刃武器。总的来说,就得肯花钱。 “想要缓解财政,增补税务,就得清理各地府县才行啊,以朝廷如今形势,恐力有不足。” 一旁的首辅瞿式耜又发声补充道 这就是难处所在了,要缓解财政就得收税,而收税就得依靠地方府县衙门,可自从朝廷南迁,南京沦陷、隆武殉难,各地衙门逃的逃、降的降、死的死。待肇庆小朝廷建立时,仅在两广地区,还能为明廷掌控的地区只有肇庆府、广州府、梧州府、桂林府等部分地区,算起来还不到一半。 而且这种控制也很薄弱,只能说地方官员还没跑而已,有些县已经只剩下两三个光杆司令了,想要他们能理事收税,那未免强人所难。 “陛下,此事关键在于人事短缺,朝廷可以先让各地府县推荐良才,再统一分派地方以作抚民治政之用。” 张同敞接着回答瞿式耜的问题 李炎也不无 赞同道 “的确只有如此了,国朝沦丧,战事未平,此时若开科举取士恐不可行,只能先以地方推荐为主,把府县衙门的架子撑起来再说了。” 陈子壮倒是出言建议 “臣以为虽然让地方推荐取士,但毕竟是权宜之计,为保滥竽充数、任人唯亲之患,臣以为可派遣一位大臣督导此事,省度人才。” 这其实就类似于魏晋南北朝时的九品中正制了,通过委任一名“中正官”来考察荐举人才,说是考察,事实上就是按照门第高低,让世家大族“世代簪缨”而已。 不过好在这只是权宜之计,恐怕也只会弄这么一次,等局势稳定下来,到底还是要开科取士的。 想到这里,李炎对发言的陈子壮道 “陈卿士气骨鲠,为人刚正,此事不若就交给陈卿兼辖吧。” “臣领旨” 陈子壮听李炎如此信任自己,自然是正颜接受 “远水难解近渴啊!” 李炎还是有所忧虑,就算一切进展顺利,等到各地府县具有行政税收能力,少说也得三个月,而清兵的威胁就在眼前,等那时候再招兵买马就晚了。 吕大器在一旁眯眼思忖了一会儿,突然对李炎道 “陛下,眼前朝廷倒是就有一个财源,而且近在咫尺。” “吕卿的意思是......” 李炎很是好奇,近在咫尺?广东这大海边上还有啥可以捞钱的?等等,大海边上...... 李炎忽然眼前一亮 吕大器见李炎似是明悟了,也不打什么哑谜了,接着说道 “正是广州府,自嘉靖以来,虽然朝廷屡有禁海,然士民私下海贸络绎不绝,广州番禺乃南海良港,每日海船来往数以千记,富商豪贾多如牛毛。” “若朝廷能于广州开海,设立市舶司,征收市税,缴集捐赋,应能解眼下燃眉之急。” 是了,李炎居然忘了这茬,肇庆旁的广州港可是这时候整个东亚最繁荣的国际进出口贸易市场,靠着这座金山,他居然还担心没钱? 他虽然对此时的广州了解不多,但是后世从历史教科书上了解到的什么“广州十三行”富可敌国,即使只是清朝的事情,但现在其实也算是清初了,恐怕也已有雏形,保守估计,目前的广州湾,一年进出口贸易额怎么也得有千万两级别了。 这么多银子,随便漏一点出来,也够养几万大军了。 吕大器这一番言语一出,立刻就让朝堂沸腾起来,几个“清流”大臣马上出列,就是一番“祖宗之法不可变”、“不可与 民争利”的大道理。 李炎听到这些脑袋立马大了起来,训了两句只能沉默不语,还是瞿式耜见状不对,马上出列训斥,并对吕大器表示支持。 说起来,也是因为李炎在潮惠大捷后权威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些大臣也不敢闹得太过分,而瞿式耜也算是识大体的,这才定下了基调。 李炎又思考一番后,听了瞿式耜的建议,把这一任务交给了张同敞,改任其为户部左侍郎,兼理广州市舶司事务。 待财政问题落地后,大家又讨论了地方行政、军务的部分细节,相关大臣又是唇枪舌剑一阵,也一一确定下来。这时候,朝会也已然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其中,新任的中书舍人王夫之提议,再过几日就要正式进入光烈元年,也就标志着这个小朝廷正式可以被称呼为“光烈朝”,确立正统名分。 出于抵御、讨伐满清以及安抚地方的需要,他建议朝廷应该正式提出一个政治纲领或者说口号,起到统一思想和阵线的作用。 闻此言语,一众大臣也表示赞同。 别看这好像只是个口号或者虚头巴脑的废话,事实上,历史中所有开创基业或大的战争都得有一个政治纲领才行,当年陈胜吴广的“伐无道、诛暴秦”;光武帝刘秀的“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唐高祖李渊则是打着给隋朝报仇的旗号。 说到底,就是一个统一阵营目标,给大家明确大方向,也是让天下人明白自己政治诉求的表态。 李艳虽然是后继之君,但事实上和光武帝刘秀那种白手起家的情况好不了多少,所以一个明确的政治纲领还是能起不少作用的。 王夫之既然提出了这个建议,自然也想好了可用的草案 他严肃的举起笏板,朗声对李炎道 “臣闻昔日太祖自江南地北伐蒙元,尽扫膻腥,远驱戎狄,是时宋文宪公草《谕中原檄》曰:‘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建虏肆虐,侵纵我土,危我社稷,一如蒙元之祸。陛下可传檄天下,明纲立志,以效太祖恢复华夏之功!” “卿以为当立何为纲领?” “臣以为若效太祖事,曰‘驱除鞑虏,光复社稷,重昭典制,救济斯民!’” 李炎连连点头,想起了后世辛亥革命时为了推翻晚清政府,孙中山提出的十六字纲领,用在此时倒也很是应景。 又是一番讨论,大家略作修改后,正式确定十六字纲领为 “驱除鞑虏,光复中华,重昭社稷,救济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