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极品恶婆婆,连房带车入农门》 第1章 穿成极品恶婆婆 “娘,我求求您了,别卖三丫,我以后一定更拼命的赚铜板,求求您别卖三丫啊……” “老婶子,你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可就走了,反正也不缺你家这一个!” 凄厉的哀求,小孩尖锐的哭泣,还有嫌弃的买卖声。 何翠枝意识恢复后,还没来得及了解现况,就被眼前乱糟糟的一片吵得脑瓜直嗡。 下意识就是一吼:“给老娘闭嘴!” 嘶哑尖锐的声音直接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跪着哀求的小媳妇条件反射,惊恐的松开了手。 可下一秒,她又死死拽着何翠枝的裤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挣扎苦求。 “娘,你卖我吧,我干活多,卖得铜板也多,能买三四个烧鸡,别卖三丫,她还那么小,离了家活不下去啊……” 娘? 别说闺女,她婚都没结过呢,这小媳妇认错人了吧。 何翠枝翻了个白眼,刚想挣开这小媳妇,面色却突然僵住。 灰突突的泥巴墙,高低不平的篱笆门,眼前打着布丁却能看出来是古代的服饰…… 何翠枝嘴皮发颤,脑海中猛地浮现一个念头。 她穿越了! 在付清房贷的第一天,舒舒服服躺在大床上的第一晚,穿到了个古代农家奶奶级别的人身上。 有着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儿媳妇,两个孙子一个孙女的老太太身上! 听小媳妇话里的意思,还是个尖酸刻薄,品性极差的极品老太太。 现在就是为了要吃一口烧鸡卖孙女。 想到这儿,何翠枝本就黑的脸更是沉得不像样子。 地上这小媳妇是她二儿媳方胡氏,懦弱老实,对“自己”唯命是从。 “自己”现在正卖她亲闺女三丫。 她也不敢暴起反抗,只会唯唯诺诺的哭泣哀求。 就在何翠枝满脑子风暴并接受了一些零星记忆时。 旁边面颊白胖的妇人,立马上下打量方胡氏:“哟,我说老婶子,你要是卖这小媳妇儿这价钱可得变一变了啊……” “不卖了!”何翠枝瞪着眼,朝着面前三十来岁的妇人说到。 妇人听到她的话,面色猛地一变:“老婶子,你说卖就卖,说不卖就不卖,当我是个玩意儿啊!” 何翠枝脸色也有了变化,生气还尴尬。 毕竟是“她”听到有人牙子来,着急忙慌的把人带来。 只不过何翠枝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张脸,虽然看着胖乎,可刻薄凶狠掩都掩不住。 她现在正恼原身,眉宇间的凶意更浓了。 “我说不卖了!你想咋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声音却中气十足,就跟趴在人耳根子里吼叫似得。 对面白胖的妇人兀的想起过来时,这村子里的人对何翠枝的评价。 这婆子可是能把公婆都赶走的狠人。 她面色微变,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或许是距离给了她安全感,又厉声道:“不卖就不卖,以后你求你奶奶我,我也不来了!果然是穷僻壤儿,都什么玩意儿啊!” 说完,她甩着帕子就离开。 背影依稀还有几分慌乱。 这、这就走了? 何翠枝看着她的背影,正疑惑呢,突然感觉裤脚一松。 低头一看,是揪着她裤腿的方胡氏松开了手。 注意到婆婆的视线,方胡氏缩了缩脖子。 她强撑着起来,忍住喜意抱起三丫。 “娘,家、家里的我还没喂,鸡崽子、鸡崽子这就去。” 一句话被她说得颠三倒四。 抱着三丫的手把小姑娘都勒得眼泪在眼眶里直转,也没有松开一点。 说是要走,可说完话脚也没动,反而小心翼翼的觑着婆婆的脸色。 何翠枝脑袋要被涌来的记忆挤得爆炸,心里烦闷的很。 “咋滴,你不爬回家给老娘抓个肥鸡崽炖,还打算把这小赔钱货给老娘炖了吃?” 她说完,愣了下神。 这是她能说出口的话?。 然而还不等何翠枝解释。 方胡氏立马应答:“我这就去!” 说完扭身抱着娃跑了,因为急慌,差点没摔个狗啃屎。 何翠枝看着瞬间空荡的周围,默了默。 她揉了揉额头,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捋捋这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个想法一出现,何翠枝就本能朝最明亮的那间屋子走去。 房门“嘎吱”一声,被从里面关上。 鸡舍内,抱着闺女的方胡氏眼又肿又红。 “娘,不、不哭。”还不满三岁的方三丫小小一只,努力从她娘怀里伸出胳膊,去抹方胡氏脸上的泪。 只是她被方胡氏抱得紧紧地,小胳膊硬是没能抽出来。 小脸懵懵的,可爱的紧。 方胡氏破涕一笑:“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奶奶不卖三丫了,娘这是高兴的。” 这时候,一直缩在厨房的方家大儿媳方陶氏探出了头:“娘可没这么说,等人牙子离开村子,三丫才算彻底安稳呢。” 她说着,眼睛警惕的盯着正屋。 方胡氏脸一变。 不由乞求的看向方陶氏。 “大嫂……”方胡氏甚至又红了眼眶。 “放心吧,只要你家二奔回来了,娘就卖不了三丫!”方陶氏摆了摆手。 好歹一个大男人呢! 不过这方家……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她男人可不在家。 说不准下一步就是卖她这个大媳妇儿了。 方陶氏压下眼中的思绪,扫了一眼明显缓了一口气的二弟媳,扭身又回了厨房。 何翠枝对外面的一切毫无所觉,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这……这是,她付清贷款的房子?!!! 第2章 全款房跟来了! 明亮整洁的地板、大理石案板、天然气灶还有油烟机,以及那一排排装满了厨房用品的柜子…… 厨房! 不会错的,虽然不知道这里为什么灰蒙蒙的,可绝对是她刚入住两天的房子里的厨房! 何翠枝满脑子都是激动,甚至忘了自己进屋子最初的目的是捋清现状。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三步并作两步,准备打开柜子逐个检查。 手指碰到柜门,却怎么都拉不开。 何翠枝的目光落到覆盖柜门的灰蒙上,正要再用力,脑子里的痛苦突然加剧。 短短两分钟,她被强制“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有人天性善良,而有的人天生就是恶人。 前者说的是方家一大家子,后者说的就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的原身。 在娘家时被欺负打压不敢吭声。 嫁了人发现公婆一家脾性软,好欺负,立马耀武扬威起来。 气死婆婆、饿死公公。 亲手把大儿媳方陶氏、小闺女方四甜卖给深山里的老光棍。 更是搅得二儿子一家死的死、残的残,支零破碎。 至于孙子辈儿的几个小孩,整日乞讨为生,被驱来赶去,死了也无人在意。 方家一家,整整十三口人,九口或直接或间接,都死于“她”手。 何翠枝拳头硬了,额头青筋鼓得都快冲破皮肤了。 若非现在这副身体是她的,她看到“原身”非得揍得她半身不遂不可! 见过人渣,没见过这么畜生的! 不过唯一让何翠枝感到慰藉的就是原身的下场了。 “她”亲手导致方家家破人亡,可在这个氏族组成村子的时代,村子里其他方姓人岂能饶了她。 逮着原身,天天让“她”跪在方家墓碑前忏悔磕头,不磕就打,体无完肤。 唯一能缓歇片刻的饭点,有人也会往里面掺各种屎尿。 “她”最后被活活逼疯了,方氏一族这才泄愤的把她从村子里驱逐。 而这也是原身坠入更深地狱的开始。 被人贩子活活打断了腿,乞讨挨打,咽最后一口气时,还在被灌进臭水沟里为人取乐。 活该! 何翠枝眼中的戾气被原身的结局逐渐淡化。 她现在也可算知道自己睡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命运让原身带着记忆重生,改变一大家子结局。 而受尽折磨的原身听到“方”字就恐惧,宁愿沦为畜生也不愿意再回来,她这个和原身同名同姓的倒霉鬼就被抓过来了。 妈的,凭什么让她做替死鬼! 好不容易收下去的火气,“蹭”的一下,又起来了! 何翠枝看着窗户上倒映着的那张胖脸,眉宇间遍布刻薄。 她想也不想,抓起旁边的刀就往自己手腕上比划。 就在她划下去的那一瞬间,尖锐的嗡鸣在她脑海炸响。 嗡鸣声模糊,她却诡异的读懂了。 ——改变他们命运后,你会在现世重获新生。 何翠枝反应极快的把刀往旁边一扔。 随着这道嗡名声消散,笼罩在厨房的灰蒙散去。 何翠枝察觉到这变化,脑海中陡然出现一个认知。 这是那个被卖小孙女方三丫命运改变的回馈。 她眼睛朝柜门看去,手也跟着动了起来,刚才怎么用力也推不开的柜门轻而易举就开了。 里面的粮食露了出来。 不过何翠枝却没有动这些粮食,反而走向隔开餐厅和厨房的门。 用力去推,门纹丝不动。 所以是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解锁一间屋子吗? 何翠枝“啧”了一声。 她不再作无用功,转头把注意力放到厨房里。 忽的听到一阵嘈杂。 仔细听还有熟悉的哭天抢地声。 何翠枝心神一动,就出现在了破旧的屋子里。 她急匆匆的推开门,却发现一丝不对。 低头一看。 自己怎么抓着一把米?下意识把手往暗兜里一插。 她走到嘈杂声源处,另一间屋子门口,嘴巴里的那句“你怎么了?”出口就成了咒骂。 “嚎嚎嚎,嚎个鬼啊,你老娘我还没死!” 何翠枝在心底低骂了一声:他娘的,还不能崩人设。 怪不得朝方胡氏说出来的话不是心里想的。 哀嚎的男人浑身一僵,小心翼翼的看向何翠枝,“娘啊,儿子要废了,三丫可是我唯一的血脉了啊……” 他躺在床上,伸长了胳膊朝何翠枝抓去,只是距离实在过远,抓了个空。 但那凄苦样儿,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何翠枝看着眼前和家里其他人有着同款皮包骨头的男人。 是她二儿子方二奔。 她知道自己此刻最该做的就是安慰对方,然而嘴巴根本不受控制。 “咋滴,你要跟你老娘我对上不成?一个赔钱货,没了再要个,老娘想吃口肉都吃不上!像你这不孝顺的畜生,当初一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 一套唱念做打下来,流畅得令人发指。 忍受着小腿钻心般的疼的方二奔面色讪了一下,手指不自觉收回,有些懦弱的说:“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啥个意思?我看你就是想要老娘的命啊你个白眼狼……” 旁边送人过来的汉子见翠枝婶子这姿态,也不想着要报酬了,抹了一把汗,缩着身子就往外挤:“那个,婶子,我家还有事儿,二奔已经送回来了,我就先走了啊……” 何翠枝想谢谢他。 可她的嘴巴还在一个劲儿朝着二儿子方二奔输出,闲不下来。 她试图咬住舌尖,根本无用。 电光火石间,何翠枝想到什么。 “你走啥走?我还没问你我好好的儿子去干活,回来怎么就病歪歪的了,你不许走,你得给我个说法。” 这一句话顺利说出来后,何翠枝心里浮现四个大字。 果然如此! 正常说话就他娘的是崩人设,嘴巴会脱离她的思想控制。 然而只要稳住“尖酸刻薄、唯利是图、胡搅蛮缠、好吃懒做”这些人设标签,说话范围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哪怕上一刻她在怒怼儿子白眼狼。 下一秒也能因为“唯利是图”这个人设标签,改变自己要说的内容。 何翠枝眼睛亮了。 看着从自己手下快速挣开,眨眼就不见影儿的汉子。 正要抬脚跟上。 “娘啊……儿子的腿实在是痛,娘、您、您能不能请二叔公来给我看看?” 第3章 超会画大饼 何翠枝回头一看,方二奔那么一个成年汉子,脏兮兮的脸上苦苦哀求,眼泪花都出来了。 她动作微顿,“放心,等你老娘我追上驴蛋儿那小瘪犊子,要来铜板,别说二叔公,就连大夫都给你请过来。” “娘,你要给我请大夫?” 或许是过于惊喜,方二奔有力无气的音色都响亮了不少。 何翠枝这才想起来家里的情况。 大方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穷村。 不仅离镇上远,庄稼收成还不好。 一家比一家穷。 要不然一听到人牙子过来,也不会好几家都围过去了。 这穷乡僻壤哪里有大夫。 就算有,也请不起! 刚才被身体自动加工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何翠枝心里冷哼。 敢情原身不仅刻薄恶毒,还是个吹嘘画饼的惯犯。 “那是当然!” 何翠枝摸了摸刚才塞兜里的那把米,神情肯定。 不就是画饼吗? 只要她实力足够,画出来的饼也能变成真的! 她肯定的话落下,别说是原本并不打算请大夫,只是趁此多一些筹码,要挟老娘卖不了自己闺女的方二奔惊讶了。 就连往屋里端水的大儿媳方陶氏也是一脸讶然。 婆婆不仅不卖三丫了,还给二奔请大夫?这是抽什么疯了? 等等,婆婆不会鬼上身了吧! 方陶氏突然惊恐。 然而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旁边傻傻呆呆的方胡氏此时好似机灵鬼上了身,何翠枝话一落,就忙不迭朝门外跑去。 连闺女都忘了放家里。 方陶氏连忙拦住了她,顺手把水盆递过去:“你伺候二奔,我去请二叔公。” 方圆几里一个大夫都没有,真要请大夫,回来二奔的腿别想要了。 还有,二叔公见识多,她得让二叔公看看婆婆是不是鬼上身了。 说话间,方陶氏已经麻利的越过何翠枝朝门口飞奔。 让何翠枝那句“请完二叔公后再去找个大夫”的话根本没机会出口。 不过这也让她有时间想二儿子的情况。 二儿子憨厚,是家里最孝顺的,闺女被老娘卖了也没怨怼老娘,只是铁了心的要分家。 好不容易分完家,老娘天天来打秋风也不吭声。 问题是他腿本来就受伤了,这一下弄得后续营养跟不上,成了个半瘫子,媳妇死后活活饿死在床板上。 娘希匹的,原身哪是老娘,是来讨债的王八龟孙吧! 连亲儿子的养病钱都抢! 何翠枝气的鼻子喷气,一口气在心里骂了十万字的国粹。 不过这一次营养不良是不可能了。 她想着厨房里的那些东西。 “娘,你……”真给我请二叔公啊? 方二奔想问这个,可是看他娘的脸突然扭曲,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在这个家里,即使是儿子,待遇也就好那么一点点。 趁老娘还没走,方二奔连忙挣扎着坐起来。 “娘,您别去驴蛋儿家了,我断腿这事和他没关系,是我听家里出事了,心里慌才……” “这么说是你主家弄的?”何翠枝打断了二儿子的话,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方二奔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缩了缩手指,眼里闪过挣扎。 娘拿到钱就不会卖三丫了。 主家那里…… “是从他们家里摔下来的。” 何翠枝眼睛多利,自然瞥到了方二奔不自在的神色,她没在意,按照原身的记忆,这个儿子有些愚孝,对她隐瞒不了什么。 反而顺着他的话又回了屋子。 “二奔,你好好和娘说道说道,你是咋摔下来的?娘讨来的钱多了,给你分个鸡腿好好养养。” 她拉着方二奔的手追问。 方二奔是个泥瓦匠,非农忙时就走村串户的去给人家拾掇房子。 “娘,也没啥好说道的,我就是听到家里出事了,着急忙慌就从屋顶摔了。” 他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等候后续的何翠枝:“没了?” 方二奔缩了缩脖子:“没了。” 那你刚才心虚什么? 何翠枝这句话没能出口。 她见方二奔愈发不自在,脸上的愧疚都快溢出来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他在心虚什么。 按照原身的性子,只需要个由头,就能讹人一笔钱。 而方二奔摔下来确实怪不得人家主家。 可他明知道自家老娘是什么性子,还是给出了这个由头。 方二奔是个朴实的农家汉子,或许在某些事上有自己的小心思,可绝不是道德沦丧之人。 可现在为了闺女…… 何翠枝闭了闭眼,忍不住又在心里把原身骂了一顿。 方二奔看着他娘的表情,面上愈发忐忑,慌乱之下扯动了受伤的腿。 “唔!” 何翠枝从愤慨中抽离:“没事乱动什么?腿还想不想要了!还有你个扫把星……” 儿子已经够惨了,原身又刻薄,她现在违背不了人设,只能把火气转向方胡氏! 方胡氏下意识一哆嗦。 方二奔连忙出声打断发飙的何翠枝:“娘我不痛,不痛。” 娘竟然关心他,真好,真好! 他憨笑着摆手。 何翠枝还气着原身,见他还憨憨的安抚“自己”,眉眼一耷拉。 “家里能有什么事儿?你就这么摔了,这些天让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 方二奔嘴巴动了动,按照他的性子,他娘这么说了,他是不敢再开口的。 可是想到三丫。 方二奔头往里面一扭,声音闷闷:“娘,我这么多年就得了三丫这一个闺女,你要是把她卖了,你儿子别说干活了,还有没有命都是两说。” 听出儿子语气里逸出的哀怨,何翠枝下意识抬起巴掌。 “你还敢威胁起你老娘了啊!” 落到他头上的力道倒是小了很多。 方二奔感受到脑袋上的力度,眼睛明显一亮。 “娘……”娘果然还是疼他的。 “二叔公来了,二奔,二叔公来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方陶氏声音激动,直接把方二奔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头发花白的老者直接挤开众人,朝何翠枝点了点头,掀开方二奔身上的被子看了起来。 方陶氏见此,一手拽着一个儿子朝厨房走去。 “二叔,咋样啊?是不是可严重……”何翠枝见孩子二叔公收回了手,连忙问。 “不是太严重,就是要卧床十天半个月……” 方二叔公说着话的时候,拿一只眼瞅着这个侄媳妇,并没有开口说药方子。 显然,他对这个侄媳妇的性子有所耳闻。 何翠枝脚趾恨不得抓地,可面上还得维持着人设:“啥,十天半月?这咋可能不严重!还有老二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躺个十天半月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哦……” 她哭天抢地的喊骂着,可下一秒就被方二叔公打断:“柳生家的是想要二奔快点好?那行,我给你开个方子,还有诊金……” 第4章 方二奔的小心思 何翠枝听到“柳生家的”这几个字还愣了一下,发现二叔公是和她说话,才想起来原身的丈夫叫方柳生。 也是这个家里唯一能让原身恶性有所收敛的男人。 不过现在和大儿子方大山一起服兵役去了。 俩人最后都死在战场上了。 导致原身没了压制,恶性彻底暴露,搅得一家支零破碎的重要因素。 何翠枝想着自己被强制性的人设。 能压制住原身啊…… 她若有所思,但很快就被二叔公打断了。 “一共一百九十文。” “咋还要钱?”何翠枝听到要钱,“泼皮无赖”的性子压都压不住:“二叔,二奔可是你一小看着长大的啊,你能忍心看二奔的腿断了啊?” “这是看我们家孤儿寡母,好欺负啊?我儿子腿断了没人管不说,还来我们家抢钱?两百大文……” 方二叔公嘴角直抽搐。 方二奔的脸尬红一片,伸手扯了扯直拍大腿的老娘:“娘,你别这样,二叔公……”不能惹。 “怎么的?柳生家的是要跟我这个老头子耍无赖了?” 沉沉的声音里,威怒压都压不住。 何翠枝本能的一哆嗦。 糟了! 只顾着人设,忘记这二叔公是原身都不敢惹的存在了。 大方村没有大夫,得了病都是听天由命,当时还是个小年轻的方二叔公牙一咬,外出学医。可他一个小伙子在外面闯荡哪会那么容易,见天被人欺负,好不容易有点儿进展,又差点被人欺负的没了命,不得不回来。 手艺虽然只学了半吊子,平时也就采采药,当个采药郎,可对于没有大夫的大方村来说,已经是顶顶好了。 因此,方二叔公在村里地位格外高,说话更是有分量。 原主走路遇到都怕得贴墙根走。 原身那一世,方二奔腿断,二叔公被请来时,原身正拿着卖孙女的钱进镇买烧鸡去了。 何翠枝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僵硬讪笑。 “二叔说得哪儿的话,我这是骂秋树家的不是人,我好好的儿子去了,回来腿断了。我这就给你拿药钱去啊……” 说罢,她跟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就蹿进了屋子。 回屋后,何翠枝脸上讪讪消失,从床底抠出来一个罐子。 里面叮铃当啷响,是铜板撞击的声音。 可何翠枝的面色却不怎么好。 当然好不了。 所有的铜板加起来才十几文。 原身是多能造啊! 何翠枝长叹了一口气,从里面拾了十枚铜板,又把剩下的三枚放回罐子里,起身走了出去。 “二叔,我们家里一时实在拿不出来那么多铜板。”她说着,老老实实的把手里的十文钱递过去,边觑着二叔公的面色。 “剩下的一百八十文……” “其中一百文我可以不要。”方二叔公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见这泼皮侄媳妇脸上一喜,冷哼了一声:“不过得让这小丫头每天给我采一百棵婆婆丁,采够半、一年!” 他手指指向方三丫,小姑娘不知何时被放到了方二奔旁边,此刻正在她爹怀里吮着手指,一脸懵懂。 何翠枝下意识看过去,却看到了方二奔脸上的心虚。 她心里一转就明白了。 为了闺女不被卖,这小子也真是够费尽心机。 她索性当没看到,反正原身脑子也不是多聪明,根本想不到这一点,脸上还维持着之前的激动。 “成成成,那剩下的八十文要不也换成……”婆婆丁? 何翠枝适当露出些贪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二叔公打断了。 “最晚这个月底给我。” 方二叔公说罢,不给何翠枝反应的时间,转身就走。 “二叔公走啦?我送送您。”趴在门边偷偷听里面动静的方陶氏立马拍了拍袖子,顺道推了推自家俩小子。 “还不快带三丫挖婆婆丁去。” 大儿子方大宝机灵,不等娘话落就牵着弟弟进屋。 偷偷看了他奶一眼,见他奶眉毛没有倒着,连忙朝方二奔伸手:“二叔,我们带三丫采婆婆丁。” 方二奔连忙把小姑娘递过去:“让三丫多挖点儿。” “挖那么多干什么?够数就行了!” 何翠枝站起来,凶巴巴的。 “娘……”方二奔想说得知恩,可一看到自己老娘的凶样儿,后面的话不自觉吞了回去。 算了,等他好了,多去二叔公家帮帮忙。 可他不知道,何翠枝看着瘦巴巴,都快皮包骨头的三个小瘦猴,心里满是不忍。 在现代,哪个小孩不是白白嫩嫩的? 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行了,你老实躺着,我去秋树家一趟。”秋树是方二奔这次的主家。 方二奔面色一僵,期期艾艾的开口:“娘,我摔下来是因为我自己,不关他们的事情。” 闺女保住了,方二奔也不想再坑害别人。 “我做事轮得着你哔哔哒哒?” 何翠枝熟练的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一点不顾儿子的呼唤,抬脚朝外面走去。 不过离开家后,她没有往秋树家走,反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往旁边的林子里一钻。 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 何翠枝把暗兜里的米摸了出来,想放回去,不过在看到自己黑黢黢的手时,硬是拐了个弯,把手里的米放到了案板上。 她低头,果然看到整洁的地板上布满了黑乎乎的鞋印。 何翠枝忍住清理的冲动,朝厨房门走去,伸手推了推,还是丝毫不动。 嘴角撇了撇,看来去餐厅冰箱里拿个鸡腿的愿望实现不了了。 不过她也观察到,厨房门上的灰蒙淡了一些,她同意拿药对方二奔的结局是有影响的。 接着把视线放到厨房内。 二儿子得补一补。 何翠枝挑拣了些不出挑的粮食。 她已经有从房子里拿东西出去,还不惹人怀疑的法子了,操作的好,说不定还能解决她“人设”的问题。 挑拣完,正要拿出去,何翠枝突然想起来自己出来时没带布袋子。 她不甘的把东西又放在案板上,出了房子。 按照记忆朝秋树家走去,一边思索找什么东西把粮食带回家。 “嘭!” 在走到一处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前,一袋东西突然被扔了出来,何翠枝差点没被砸到。 谁啊,这么没有公德心。 何翠枝抬头,还没开骂,就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缩进屋里,里面传来老人独有的沙哑声。 “柳生家的,你、你要是还有点儿良心,就好好对二奔和三丫。” 仔细听,这声音还有点瑟缩。 何翠枝有点懵。 不过在看到茅草屋里偷偷摸摸探出来的脸,她猛地意识到这破烂屋子是她公婆家。 第5章 对着公婆画大饼 被“她”这个恶媳妇逼出来单过的公婆,还没有被近一步逼迫致死的老两口。 那么…… 何翠枝低头看地上鼓鼓囊囊,有她脑袋大的布袋子,捡了起来打开。 里面果然是粮食。 闻起来有一股发霉的味,还都是粗粮。 不过想起老两口过的什么日子也就理解了。 何翠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一副尖酸样儿:“就这点儿粮食也好意思拿出来?” 说着就要丢回去。 她再怎么也不能要老两口省吃俭用下来的粮食。 可下一刻,何翠枝的动作顿住,低头看向布袋子,笑了笑。 再抬头时,又是一脸尖酸相。 “都不是人吃的,看你们也不是吃过什么好东西的,等回头我发达了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好的。” 何翠枝说完,直接进去,茅草屋太破,根本挡不住院子。 把布袋子里的粮食往簸箕上一倒。 她也不管屋里的俩老人面色多难看,揣着布袋子就走了。 装厨房里粮食的袋子,到手! 不过……发达? 何翠枝思索自己刚刚画大饼式回答时,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眉头蹙起。 是什么导致“她”认为自己会发达? 不过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一个妇人就喊住了她。 “翠枝婶子,我正要往你家去呢,二奔咋样了?” 秋树的媳妇,秋李氏。 何翠枝在看清妇人时,脑中蹦跶出这么一条信息。 她脸一沉:“二奔腿都摔断了,你说咋样?二叔公可是说了,不好好补着二奔可就站不起来了。” “这事儿没个五两银子可不算完!” “五、五两银子?你咋不去抢!” 秋李氏震惊了! 知道何翠枝混不吝,可没想到她这么混不吝。 何翠枝也想问自己咋不去抢。 可她现在控制不了人设,只能闭了闭眼,暗自握拳。 秋李氏压住脾气,和她摆理。 “翠枝婶子,二奔在我家一听你要把三丫卖窑子里,慌乱摔了腿。虽说怨不得我们,到底是在我家摔的。请二叔公的钱我们能帮着付了,也能给十斤粮食补身子,可五两银子……搁谁也拿不出来啊!” 说真的,秋家这样处理的确没得挑,一般人肯定也就同意了。 可原身她不是一般人啊。 何翠枝的手都没动一下:“除了五两银子,你刚才说的粮食药钱也加上。” 秋李氏:“……” “诶呦,我说柳生家的,胃口可真够大!五两银子诶,一家子不吃不喝攒个三年也攒不了啊……” “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要不是因为你卖三丫,二奔会摔吗?咋好意思问秋家要钱的?” 本来是该吃饭的时候了,可刚才秋李氏那震惊的一嗓子嚎得太响,周围几家人都捧着个碗出来了。 听到何翠枝的话,一个个也都是目瞪口呆,有那阅历浅的,甚至都被何翠枝不要脸的样子震得忘了往嘴巴里扒饭。 “咋地,断腿的不是你家孩儿,你不心疼。”何翠枝喷了一顿周围瞧热闹的,又把目光转向秋李氏。 “快把东西给我!不然就算里正来了也不好使。” 她刻意在“里正”两个字上加重。 说实话,她想见好就收,可现在控不住人设啊? 只能期盼来个能压住场子的人。 对面的秋李氏听到“里正”两个字,神色果然有变动。 迅速和某个妇人嘀咕了两声。 何翠枝终于心满意足,面上愈发叫嚣不停。 “你现在是不是拿不出来啊?没事儿,我累累脚,跟着去你家里一趟就行。” 秋李氏闻言,面色瞬间不好了:“翠枝婶子,我说了我们家会负这个责任,但是五两银子真的拿不出来。你就算去问我爹也是没有的。” 对方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咋突然变了脸色? 何翠枝有些疑惑:“咋会没有,你家都有闲钱修整房子呢?再说了,你公爹可是童生,村里的娃娃交那么多束脩,五两银子会拿不出来?” 秋李氏心里骂了一声,这老虔婆果然还惦念着她公爹,死不要脸。 可面上还得陪着笑,阻拦何翠枝往她家里去。 直到眼角瞥到一道身影。 “我公爹心善,只收几十文束脩,现在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秋李氏愁容满面:“翠枝婶子,五两银子……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家啊!”她说着,就要跪下去。 何翠枝眼疾手快地去搀扶,脑袋围了一圈问号,咋说着说着就要跪了。 就在这时,一声猛呵响起:“柳生家的,你放肆!” 吓得何翠枝手一抖,眼睁睁的看着秋李氏跪了下去。 何翠枝:!!! 她三步并作两步,连忙挪开。 来人却不因为她的挪步而停下声音。 “要不是你非把亲孙女卖到窑子里,二奔怎么可能摔断腿,秋家付药钱给粮食已经够仁义,你还把人逼得下跪!再这般咄咄逼人,我就做主把你逐出大方村!” 他们大方村穷,这次人牙子来,好几户人家都卖闺女。 可人家那是把闺女卖去当丫鬟,还都是活契子! 哪有像何翠枝这样,亲手把孙女往吃人的窑子里送。 大方村里正想到这儿,脸上的怒气更胜。 里正出现后,何翠枝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深处浮现的惊恐。 听到“逐出大方村”时,更是差点跪了。 她克制住瑟缩,梗着脖子:“那我最后不是没卖三丫,比那些卖儿卖女的有良心多了。” “再说了二奔是我家顶梁柱,他受伤这段时间家里没一点进项,让我们全家都喝西北风啊。” 她服了软,周围看热闹的都替秋李氏松了口气。 幸好里正来了,不然秋家还不得被这赖皮欺负死。 不过何翠枝竟然没卖三丫? 而低下头的何翠枝却把目光定在秋李氏身上。 对方此刻已经站了起来,面容温和。 何翠枝却没错过她嘴角一闪而过的勾起。 第6章 娘,你发大财了? “翠枝婶子的性子谁不知道?” “三丫模样好,她也可能想着养大些再卖呢?” 秋李氏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周围的议论声又大了起来。 “按这泼皮的性子,说不定还真有这想法……” “是肯定!刚才我碰见那人牙子,她说什么“早知道就不说小姑娘再养个几年,十两银子也不是不行的话了”,我还纳闷呢。” “十两银子?我还以为何翠枝变好了呢,没想到是多养个几年,赚更多银子哦,啧啧啧,三丫可真惨……” 秋李氏也在这指责声中,添了一把火:“翠枝婶子,三丫好歹是您亲孙女,虎毒还不食子呢……” 何翠枝听着周围人的唾骂声,凶神恶煞地瞪了秋李氏一眼。 敢算计她! “你少在这儿胡诌,老娘那是疼三丫,以为和你们一样?自己吃不好,也不让家里姑娘过好日子?” “还有老娘不仅疼三丫,还疼家里所有姑娘媳妇,让她们越过越好,秋树家的你就等着吧!还有你们这些碎嘴婆子,也等着羡慕去吧。” 顺利说出这两段话,何翠枝暗忖“果然如此”。 原身的画大饼,不只针对家人,是针对所有人! 然而秋李氏眼中却闪过轻蔑。 周围人更是全都哄笑了起来。 “翠枝婶儿,窑子里的好日子我们可不稀罕啊!” “滚,老娘说的是靠自己让他们过好日子!!!” 承诺性的吼完这句,她像是气狠了,不再管其他人,转头朝里正。 “里正,我家二奔的药钱和这些天耽误的活计,要个五百文也不过分吧,还有粮食,也得十斤细粮。” 里正见她退这么大步,撸胡子的动作都惊顿了一下。 “柳生家的,我问过二叔公了,药钱才一百九十文。二百文再加上十斤细粮,否则一分都没有。” “里正你这……”何翠枝见里正吹鼻子瞪眼要生气,马上改口:“二百文就二百文,少一个子儿我就带一家老小吃喝秋家去!” 她见秋李氏脸色沉了下来,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扬长而去! 秋家的确够意思。 本来她也打算少要点,意思一下。二奔身体好了再去给人帮帮忙,把这情谊还回去。 可现在…… 想起秋李氏故意下跪,以及她的笑和拱火。 何翠枝磨着后槽牙。 别人对她好,她就算不能明面还回去,也会想方设法补偿。 可掏空心思算计,特意让她名声更臭,她不套人麻袋就算好了,想不出血,不可能! “该回家的回家,别围着了。秋树家的,你回去把东西送到柳生家。” 里正驱散众人,对秋李氏嘱咐了声也背手离开了。 秋李氏低声应了,转身看向何翠枝逐渐远去的身影,手指攥得紧紧的。 “堂弟妹?”刚才喊里正过来的妇人见她发呆,顺着看去,感慨:“还好里正来了,要不然这次真的叫这泼皮得逞了。” 秋李氏回神,笑了下:“是啊,还好还好。” 算这老虔婆这次走运。 可一想起十斤细粮,秋李氏就肉疼得紧。 而另一边,何翠枝快走到家的时候,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立马往林子里钻。 不由庆幸自家挨着林子,周围也没什么邻居。 她再出来时,公婆给的袋子还是那个破破旧旧的样子,可形状鼓囊了起来。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何翠枝瞅见撅着屁股趴地拿着小木棍挖婆婆丁的三个小娃娃。 俩大一点的是方陶氏生的双胞胎儿子,如今也不过五岁。 而小一点的那个,是差点被“她”卖掉的三丫。 一两个都瘦巴巴的! 她原本朝着灶房的步子一转,朝自己屋里走去。 又往布袋子里添了些东西,这才进了小厨房。 看到方陶氏,眼珠子一转,也没把她撵出去。 方陶氏是个精明的,原身做饭时,不喜欢让她在跟前。 磨磨蹭蹭没有走的方陶氏还疑惑,这一次婆婆怎么没赶她。 下一瞬,疑惑变成了目瞪口呆。 她看着婆婆打开一个灰秋秋又鼓囊囊的布袋子。 从里面里挖出来一把白花花的米。 那可是白花花的、没有一点麸子的米啊。 婆婆哪里来的? 不不不! 他们大方村是能有白得跟雪一样的大白米的村子吗? 方陶氏听见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连忙捂住嘴,生怕婆婆赶她出去。 这么好看的米,她吃不到嘴里也就算了。 要是再少看一眼,都得心疼死! 婆婆却根本没搭理她,还又从暗兜里掏出来一个红枣。 红枣!!! 方陶氏震惊了。 这这这、是镇上要七十五文钱一斤的上品红枣! 然而让方陶氏震惊的还不止这些。 她看到婆婆拿出来一个又一个,足足十个又红又圆,看着就皮薄肉多贼甜溜儿的大红枣,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就放进米碗里。 十个大红枣,这可是……三文钱啊。 问题是二叔公说她婆婆没有鬼上身啊! 难道是发大财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再也没有退出过方陶氏的大脑。 就连后面的崭新的粟米(小米)出现也没能压下她的思考。 粟米而已,咬咬牙也可以吃上。 虽然这粟米黄澄澄的,一看就干净得喜人。 方陶氏的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何翠枝。 真的发财了?! 要不然能说卖三丫就突然不卖了? 要不然能给二叔公请过来? 要不然能有大白米大红枣? 方陶氏眼睛转了一圈,往外瞅了瞅带着三丫的俩儿子,短暂压下不久前才滋生的想法。 何翠枝受不了陶氏一会儿瞟一下一会儿瞟一下的动静,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瞅啥啊瞅?” 她语气也不凶,可方陶氏还是本能的缩了缩肩膀。 又实在耐不住好奇:“娘,您这是……发大财了?” 何翠枝的本能摇头,可随即一想,现在正是个把她准备的说法拿出来的好机会。 “也算是吧。” 方陶氏:??? 她和婆婆天天在一起待着,刚才也是真心一问,可婆婆发财她咋可能不知道? 何翠枝不知道方陶氏的心理路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我准备卖掉三丫的那一刻,梦见你爹了。” 方陶氏惊恐地吸了一口凉气。 “娘,这可不敢乱说啊。” 他们这里有个说法,白日里突然梦见人,那是亡魂! 才想到这个说法的何翠枝:“……去去去,想什么呢,你爹可没死,他那是遇到……” 说到一半,何翠枝突然停下来:“不行,现在不能说,这可关乎老娘的大财运。” 面上害怕,可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方陶氏:啥啊,啥啊,娘你别说一半留一半啊。 方陶氏要急死,可见婆婆是真的不打算再开口了。 惧于婆婆的性子,她也只好安静下来。不过那小眼神瞥得更频繁了。 何翠枝被她瞥得无语,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好一边淘米一边转移注意力。 思索起记忆中方陶氏的结局。 第7章 方陶氏的结局 方陶氏容貌姣好,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更是喜人。 不过性格和“老娘说啥就是啥”的方二奔方胡氏不一样。 她精明机灵,靠着自己能力在原身手下活得不算艰难。 可结局比方二奔还惨。 方陶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改嫁的心思,甚至人找好了才让原身知道。 也就是这一知道,让原身动了把对方卖进深山的念头。 深山那是什么地方? 多的是一辈子娶不了媳妇的老光棍。 方陶氏的下场可想而知。 原身还没有被从大方村驱逐的时候,听人讨论到——“柳生家的那个大儿媳啊,听说被十多户人家当媳妇,最后都疯了……” 想到这儿,何翠枝就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这个时代的人结婚都早。 方陶氏就算生了大宝二宝俩小子,也不过才二十。 在她那个时代,还是个没有出大学的姑娘呢。 何翠枝既然能还完房贷,年龄自然不算小,刚过了三十五岁,和原身一样大。 在她眼里方陶氏正是大好年华呢。 一对比年龄,再想到那个结局,何翠枝洗米的动作就大了不少。 看得方陶氏一个劲儿心疼。 眼见那洗米水愈发白稠,她再也忍不住:“娘,要不我来洗吧,您在这儿歇着。” 何翠枝看了她一眼,“用不着你。” 淘米水有什么可心疼的? 不过她看方陶氏的脸皱巴巴,动作到底是轻了些。 然后掀开锅盖,搅了两下,把碗里的米枣都倒了进去。 这一大半碗的米枣能吃两顿呢。 娘你太浪费了啊! 你不是铁公鸡吗?!!! 方陶氏在心里疯狂呐喊,惧于婆婆的恶性,面上又不敢表露分毫。 只能隐晦提示:“娘,这么多米吃不完,时间长了会馊。” 何翠枝搅了两下锅,顺便把碗里的米刮得干干净净。 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张嘴:“这么点,一顿就没了!” 然而回应何翠枝的只有耳边的寂静。 扭头一看,方陶氏大张着嘴,正震惊地看着自己。 “娘……你吃这么多啊!” “什么这么多?这是全家人的饭?”大儿媳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难道原身留的记忆有问题? 何翠枝蹙起眉头。 方陶氏瞬间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顺口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可她现在顾不了这么多。 “这是全家人的饭?!!!” “娘,我们都能吃这么好的米粥?!!!” 因为震惊,声音高得像是要把房顶掀飞。 何翠枝“啪嗒”一声,把篦笼坐锅里,盖上锅盖:“做饭不做一家人的,咋地,你还想分家啊!” 方陶氏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家里人再多也……”用不着下这么多米啊! 一小把就够了。 知道是全家人吃,方陶氏更是心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何翠枝打断了她的话:“你看着火,多煮一会儿,等我回来分。” 她说完,顺手从布袋子里拿出三个大枣。 见方陶氏脸上震惊交杂着心疼,俏脸又扭曲又好笑。 多拿了一个递给她。 “给,吃吧,甜甜嘴儿。”何翠枝说完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回头给我好好朝那些烂婆子炫耀,我何翠枝说要对姑娘媳妇好,那可不是说瞎话的!” 她话音落下,见方陶氏不接,直接把枣子塞到她手心里,雄赳赳地出去了。 方陶氏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大枣,明明触感清晰,心却落不到实处。 她婆婆到底梦见他爹啥啦?威力这么大! 不仅给全家人吃米粥,还破天荒地给她这个媳妇吃枣子。 踏出门,何翠枝一边朝三个小萝卜头走,一边继续思索起方陶氏。 原身记忆中,方陶氏起了改嫁心思好像就是这几天。 得想办法知道她改嫁的原因。 最近这几天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吗? 她的目光落到三丫身上,脑中灵光一闪。 原身那一世,此刻,三丫是被成功卖走了。 而方陶氏的小家里,丈夫不在家,只有她一个弱媳妇和俩小娃娃。 原主再不是人,也不会打起卖孙子的念头。 身为儿媳妇的方陶氏看到三丫被卖,免不了由此及彼,怕下一个被卖的就是自己,如此早做打算也十分有可能。 她仰头看着天空的太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原身为了一口烧鸡卖掉亲孙女,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她个人品性问题。 根本矛盾是穷啊! 都是穷闹的啊! 富起来,家里富起来就好了。 不过原身作为一个最远才到过镇上的妇人,是怎么成功把儿媳妇卖到深山里的? 而且她脑子里也没有关于卖儿媳妇那笔钱的记忆。 收拢思绪,何翠枝继续朝三个小萝卜头走去。 只不过刚出篱笆门就看到了往这边走的秋李氏。 “翠枝婶子,十斤细粮还有两百钱,都在这儿了。” 何翠枝扫过秋李氏那张脸,和善早已消失,只剩下冷淡。 不过她也不在乎,扯开布袋子看了一眼。 面粉,可怎么灰乎乎的? “翠枝婶子,是细面,十斤都是。” 秋李氏见何翠枝皱着眉头,以为她不满足,恨得咬牙,用力晃了晃布袋子,把底下的面都晃上来。 何翠枝看着秋李氏紧张的样子,不像作伪。 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古代,面就算再怎么细,工艺达不到,面里的麸子还是去除不干净。 也怪不得方陶氏看到那些米目瞪口呆。 她翻了个白眼:“我也没说不是细粮,你慌什么?” 秋李氏忍住脾气:“翠枝婶子确定完,把细面倒家里吧,袋子还我,我家里还忙。” 何翠枝顺着她鄙夷的目光看向袋子。 嘴角抽了抽。 “当老娘稀罕你的破袋子,胡氏,胡氏,跑哪儿去了!” “娘,二嫂给二哥弄药去了,我、我来吧。” 此时,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伴随着佝偻的身影出现而响起。 何翠枝回头看去。 是“她”现在的小闺女,方四甜。 也是被原身磋磨最狠的人,胆子小得跟个鼠似的。 都十一岁了,又瘦又小,看起来还没有八岁的孩子大。 她麻溜地接过布袋子,至于那铜板,别说碰了,看都不敢看一眼。 何翠枝:“……” 原身这是造了多少孽啊! 她也没心情和秋李氏再交谈下去了。 把铜板往怀里一塞,索性朝三个小萝卜头走去。 “大宝,二宝,三丫,跟奶奶走。” “翠枝婶子,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您亲孙子孙女,您可别……”秋李氏正想劝两句,就见方四甜放完粮食出来了,方陶氏也从灶房探头探脑。 她转了转眼睛道:“四甜,陶姐,你们多劝劝翠枝婶子啊,我家里忙就先走了。” “娘……” 一个音节被方陶氏喊的那是九曲十八弯,何翠枝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一回头,就看到方陶氏连带方四甜,都哀怨乞求地看着她。 甚至屋里的方二奔也挣扎着让方胡氏扶着,站在门口哀求的看着自己。 明显是听到了秋李氏的话。 “看屁看,老娘要是卖这些娃仔,拿个球球的红枣,一群拎不清的玩意儿,别人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就怀疑起老娘来,滚滚滚,今天全都别吃饭了。” 何翠枝根本不用脑子想,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自动输出。 没走多远的秋李氏听到声音,忍不住轻笑出声。 等等! 红枣? 这老虔婆还真改性了不成? 她回头看去,就见三个小娃娃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小手里的红枣格外扎眼。 秋李氏瞪大了眼,离开的步伐有些踉跄。 而此刻,何翠枝心里对秋李氏骂骂咧咧。 这小心眼媳妇,不就是要了点细粮,把她一家都搅和得不得安宁。 几人被骂的大气不敢吭,见娘/婆婆回屋了才长呼一口气。 “大嫂,这几天你帮忙多看着些三丫,实在不行过两天我把她送回我岳丈家。” 显然,何翠枝的信誉在在场几人心里大都为负分。 方陶氏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红枣,已经被她暖温了。 她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解释什么,开口却是:“行,大宝二宝姥姥姥爷不在了,二弟送三丫能不能也带着俩小子?” “好……” 方二奔小声回答还没落下,就被旁边奶声奶气的话给打断了。 “娘,我不去二婶家,我要跟奶奶在一起,奶奶给我枣子吃呢。” 几个大人下意识看去,就见方二宝小口小口的啃着手里的大红枣,只是攻击力太弱,半天了才给枣破了个皮。 第8章 娘哎~这可是五鼎芝! 他们顿时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方二奔打断了这寂静:“我冤枉娘了,是我不孝。花儿,你扶我过去给娘道歉。” 方胡氏,本名胡花儿连忙“哎”了声,扶着他就要过去,心里也疑惑:娘这是怎么了?不会抽抽了吧。 方陶氏正呆愣愣的看向主屋,听到声音才连忙开口:“别,娘现在正气着呢,二弟你好好躺着娘才舒心。” 她有点相信婆婆真的梦见爹了。 现在指不定在屋里“做梦”,二弟过去万一打断了…… 方陶氏下意识抖了抖肩膀,不敢想那画面。 她见方二奔执意要去道歉,压下心中百般滋味。 直接指挥还有些懵懂的小姑子:“四甜,快帮着扶你二哥回去。” 说着也加入了扶方二奔进屋的行动中。 而回屋的何翠枝并没有他们几个想的那么愤怒,反而一脸悠闲的进了房子里。 原身太垃圾,亲人被别人带着走很正常,她也没想着短暂几小时就能有改观。 趁着现在闲,她统计目前厨房的粮食。 片刻后,何翠枝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再次庆幸付完房贷,手里拮据,她又怕自己看到好吃的走不动道,浪费钱。 一口气把装粮食的橱柜装满了。 不论种类,就单单是这些粮食,都够他们一家吃上八九个月。 八九个月的时间,再找不到进账的方法,那她就白活了。 等等! 何翠枝扫过干货的目光顿住。 银耳!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何翠枝眉开眼笑地拿了一朵银耳,要是能再摸到冰箱就更好了。 她虽然一个人住,买的冰箱真的挺大个。 里面放了她包的各种馅料的饺子不说,还有一块占据了一层的牛肉,还有其他的鸡肉、鱼肉、瓜果蔬菜等等。 最最重要的是,有了冰箱就能制冰啊。 现在的天气正是酷暑。 来上一杯透心凉的冰水,得多么恣意。 眼前最容易改变结局的就是二儿子,这十天半天把他伺候好了,营养再跟上,冰箱就离她不远了。 何翠枝给自己鼓劲儿,顺道抹了一把汗,准备坐在地板上凉快会儿。 就听到方陶氏在外面喊人。 她立马从房子里出来。 “娘,米煮好了。”方陶氏想起锅里那浓稠的插筷子都不倒的米粥,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我带回来的粮食装罐子里没?” “装了装了。”方陶氏忙不迭点头,“挑了家里最好看的罐子。” 说话间,两人就进了灶房,何翠枝也看到了方陶氏所说的最好的罐子。 灰扑扑的,如果不是里面的米过于白净,何翠枝甚至都瞧不见它。 其实这时候百姓用的罐子都灰扑扑的,哪里有什么好看不好看。 最好的也不过是买回来只用了一次而已。 可就是这样的罐子,方陶氏才勉强觉得配得上那似仙人吃的白米。 方陶氏恍惚间,觉得这米比她还好看哩。 却见那比她还好看的米连带着罐子突然进了她怀里。 “放我屋里去。”何翠枝吩咐,这年代,粮食不敢乱放,一般都是家里的女主人掌控着。 方陶氏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顾不得狂喜,就小心又紧紧地把米罐子抱在了怀里,蜗牛似的往婆婆屋里走,生怕把罐子打了。 可一推开婆婆的门,方陶氏看见床上放的东西后,彻底呆住了。 要不是之前在罐子上的注意力太多,罐子怕是已经从她怀里掉出去了。 五鼎芝! 一小匣子就能卖二十两纹银的五鼎芝啊! 方陶氏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要蹦出胸腔的声音。 她连忙把罐子放到旁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手上动作慎而又慎,极轻地把皎洁的五鼎芝用帕子盖得严严实实。 锁好门,才冲向厨房。 “娘,那五鼎芝……” 何翠枝用力咳嗽了两声:“嚷嚷啥,嚷嚷啥,挡了我财运小心我削你!” 大儿媳不是本地的,是从川渝那一带逃难过来的。 何翠枝刻意把银耳,哦不,在古代叫五鼎芝,五鼎芝放在床上,没想到方陶氏还真的认识。 方陶氏连忙捂住嘴,片刻后又实在忍不住。 小小声:“娘,那五鼎芝是我爹带来的?” “你认识啊?”何翠枝听到她的话,问了一声。 听到婆婆没否认,方陶氏激动道:“认识,咋能不认识,我老家那儿十多年前有个人上山捡到了一朵,卖了足足二十两纹银!” 何翠枝讶然。 她知道银耳在古代价格很高,可没想到竟然这么高。 二十两银子,换算成软妹币,可是将近五万呐! 何翠枝也激动了起来:“发了,发了啊!哼,算老头子能耐,让老娘没白往林子里跑一趟。” 接着,她又连忙问:”“那我那一朵能卖多少?可那么大个头呢。” “怎么也要三十两吧。”方陶氏回想着当初家乡人捡的五鼎芝,估摸着回答。 说完,她瞅了一眼婆婆,见她开心,扭捏开口:“娘,你要是卖五鼎芝,我能不能也跟着去啊。” 何翠枝“哼”了一声:“让你去也行,帮我掌掌眼。” 方陶氏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激动,可瞅到锅里的米。 或许是婆婆真真实实变了给她的胆子,又或许是那白米粥太香。 她不甘心地吞着唾沫问:“娘,这米粥……” “老娘运气好捡来的,说了不让吃就是不让吃。咋地,你以为你是我方家的大功臣就能挑战我说的话?” 方陶氏生了俩儿子,在这个时代,她的确能挺着腰杆,平常对她这个婆婆也没那么怕,稳重又心思多。 是这个家最不好糊弄的人。 这也是何翠枝首先选择对她,透露自己“变化”的原因。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面容所带来的影响,说话时也没看方陶氏,找出一个干净的陶罐,没有搅动米粥,直接从锅底捞了一大陶罐最稠的米粥。 “去,给你爷奶送过去,过去就说我发达了,让他们也见识见识什么是好的,少丢人。” 何翠枝还是惦念着那个脱口而出的“发达”。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弄清楚这个“发达”来源,她把方陶氏、方四甜如何成功卖进深山也会水落石出。 关于“发达”这方面的记忆,像是被原身掩埋了。 何翠枝毫无头绪。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原身的公公婆婆。 顺便也变相给老两口改善改善伙食。 方陶氏心都碎了。 忍不住懊悔,刚才秋李氏来,她怎么就没帮着娘说两句话呢! 可闻着手里的米粥味,又被瞬间治愈。 她眼睛转了转,离开的时候顺道喊了方四甜一起。 “四甜帮我一起抬着给爷奶送去。” 她婆婆这次真舍得,一下子给了老两口半锅米粥。 第9章 方二奔藏私房钱 何翠枝端着一碗米粥走到西屋,正打算推门进去。 就听到里面谈话声传出来。 “三十个铜板,一个子儿都不少,我明天早点起,赶在娘醒前把钱给二叔公送过去。” 这是方胡氏惊喜的声音。 “花儿,辛苦你了。我接下来再重新攒点,努力说通娘让我们分出去,到时候就不用再担心三丫被卖了。” 这是她二儿子方二奔。 “可是……你偷偷藏银钱,娘到时候怕是会更生气。” 方胡氏忐忑不安。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娘也不打算卖三丫了,她今天给大宝二宝红枣的时候,也没漏下三丫。” 室内陡然寂静下来。 片刻后,方二奔饱含挣扎的声音才响起。 “这些银钱是主家们私下的打赏……等我的腿好了,多干活给娘买烧鸡吃。” 何翠枝低头看着手里热乎乎的米粥,摇头失笑。 “奶奶,奶奶,你看我们婆婆丁挖够了吗?”方二宝腮帮子鼓鼓,抱着一大堆婆婆丁过来,小奶音里的亲近之意十分明显。 屋里突然一静。 下一瞬就是兵荒马乱。 何翠枝以为他们着急藏钱,顿了顿,说:“让奶奶瞅瞅,你把这饭给你二叔端……”进去吧。 “娘,您、您过来了啊。” 门被“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方胡氏缩着肩膀,脸上又惊又慌。 “这个是、是二奔的赏钱,他回来的时候忘了,现、现在让我拿给、给您。” 何翠枝目光下移,方胡氏手上正提溜着一串用草绳串一起的铜板。 十个一个结,何翠枝大眼一扫,就估摸出来数量了。 三十个铜板。 她沉默了一瞬,在二宝懵懂的目光中、在二儿媳妇慌乱的情绪中,把钱接了过来。 “进去吧!” 她瞥了一眼肩膀松下的方胡氏。 也不把粥递给二宝了,抬脚率先走进去。 不过在进门的那一刻,一道吊儿郎当带着气恼的声音从方家大门口响起。 “哟,二嫂竟然私藏铜板,怎么敢这么大的胆子!你这是不把娘看在眼里!” 何翠枝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叼着跟芦苇草,抖着腿跟个二流子似的高个少年,正怒瞪方胡氏。 这是她三儿子,方三年,十五岁的少年本应是朝气蓬勃,可他满身流里流气。 何翠枝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没理他,径直走进西屋。 正结结巴巴解释“不、不是……”的方胡氏见此,连忙收住嘴巴,跟了进去。 “娘,你怎么过来了?” “娘,我来端着吧。” 夫妻俩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来还不知道你出去竟能捞得赏钱呢,我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呢……” 何翠枝面上阴阳怪气道。 心里却止不住庆幸,幸好来得及,没有卖掉三丫。 三丫被卖这件事就是个转折点啊。 让大儿媳妇起了改嫁的心思。 又让二房一家起了分家独立门户的想法。 二房独立门户其实没多大问题。 问题是就算独立门户也摆脱不了原身,方二奔断腿,方胡氏担起养家的担子。 方胡氏好不容易挣了钱,还没存着,就被嗅到味的原身摸走了。 她懦弱寡言,也不敢反抗,没钱买药,只能想法采药,这才被狼叼走了。 方二奔面色讪讪。 “胡氏去盛饭,只盛四碗。” 何翠枝把碗往桌上一放。 这桌子是俩宝合伙从堂屋搬过来的。 方二奔此时才看清何翠枝端着的碗里装的是啥。 粟米粥,里面竟然还有大白米! 又稠又香! 娘肯定是一拿到铜板就去村里换粮,给他补身体! 娘对他这么好,他却如此不信任娘,真是该死! 方二奔愧疚的捂住脑袋。 何翠枝把桌上的五碗米粥分别推到方二奔、大宝、二宝、三丫还有自己面前。 方胡氏见婆婆竟然也给三丫掺了大白米的米粥,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下一刻,她眼睛就湿润了。 她和二奔私藏钱,娘还对她们这么好,她真不是人。 何翠枝瞥到方二奔和方胡氏一脸感动,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俩是真真没心眼又愚孝。 原身对他们再尖酸、再刻薄,他们扭头就忘。 可手里漏出来一点好,俩傻瓜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也怪不得会被原身欺负死。 闹心啊! “奶奶,奶奶这真的是给二宝吃的吗?” 一道小奶音打断了何翠枝的感慨,是方二宝,方陶氏俩双胞胎儿子里的小娃。 原身尖酸又刻薄,可对两个孙子倒不错,俩小子胆子也稍微大些。 只不过…… 何翠枝看着二宝激动的小脸。 这个小孙子以前也没有这么亲近她啊? 她轻声“嗯”了下。 很快就知道二宝为什么这么亲近她了。 小娃娃吃得享受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呼噜呼噜的跟个小猪仔似的。 妥妥小吃货一枚。 而且原身之前给他吃的都是一小口,还从来没有这么多这么好过。 方陶氏和方四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二宝吃得呼噜哗啦的小模样。 她们俩愣了神,直到一声不满响起。 “娘,我的呢?我的饭呢?三丫都有,我为什么没有?” 方三年等了半天,都没有再看到他娘有动作,而三丫在看到二宝开动后,竟然也真的开始吃了起来,顿时怒了。 “吵吵什么,再吵吵给老娘滚出去。” 何翠枝呵斥他。 可这个家要说最不怕原身的是谁,那就是方三年,他根本不怂他娘。 “我不管,凭什么我没有?三丫这个赔钱货都能吃,我二哥二嫂私藏钱你也不能把气撒我身上啊!” 他嚷嚷得比何翠枝还凶。 话里的信息对刚回来的方陶氏和方四甜不亚于晴天霹雳。 什么?二弟/二哥、弟妹/二嫂藏私房钱?!!! 方四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感激的看了大嫂一眼。 幸好听大嫂的话,在爷奶家吃了一碗,要不然今天这情况,她又要饿肚子了。 方陶氏眼睛闪了闪,可看着婆婆额头鼓起的青筋,再瞅瞅被吓得不敢再喝米粥的几个小娃娃。 方陶氏生怕她婆婆下一秒就把饭桌掀了,只能压下起伏的心思,上前。 “二奔,还有胡氏,这就是你俩不对了,娘惦念着二奔的身体,不仅抓了药,还煮了白米,这可是比官老爷吃的还要好的大白米啊,就为了给老二你补身体,你们这……这不是寒娘的心吗?你们不好好给娘赔罪这事可没完!” 何翠枝瞥了方陶氏一眼。 这嘴皮子溜的。 原本严重的事儿让她嘴皮子上下一碰,变成了让娘受委屈。 至于赔罪? 依照原主大多数时刻都把家里的人当牛做马的使唤,就算再赔罪又能赔到哪儿去。 何翠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方陶氏、方二奔、方胡氏都是好的。 她张了张嘴,话还没出来,就又听到了吊儿郎当,贱不嗖嗖的声音。 “赔罪?拿什么赔罪?二哥和二嫂可是吃娘的,喝娘的。” “二嫂你不是会绣活吗?要我说啊,一个月绣三十件帕子,到时候拿镇上去卖,得六十个铜板,给娘才算是赔罪呢。” 三儿子方三年是个心眼坏的。 一个月三十天,一天绣一件帕子,就算是最快的绣娘也吃不消。 这样一个月下来,银钱是有了,可眼睛得毁了。 何翠枝看着二儿媳妇还懦弱的想答应,心里早已把这个嘴甜会来事的方三年给骂得狗血喷头了。 说话时,也就带上了一两分。 “怪不得你爹让我看着你,三年你可真坏心眼。” 人都回来完了,她要开始操作了! 第10章 餐厅解锁 “爹?” 方三年听到这个字的时候,脸上出现惊恐,下意识缩着脖子往四周看了看。 见啥都没有,才反应过来被他娘唬了。 方三年探着身子,一把抢走三丫的碗呼哧呼哧地喝了起来:“真香啊!娘,我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别瞎胡扯。” 小姑娘眼睛都红了。 何翠枝“啪”的一下,朝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来了一巴掌。 “小兔崽子,敢抢三丫的饭?你爹不会给老娘托梦!” 方三年来不及夺回放到三丫面前的碗,脸色都变了。 “娘,托梦的可都是死人……”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何翠枝,连手上的疼都顾不得。 他虽然怕他爹,可也不想他爹死啊。 不仅是方三年反应剧烈,其他人听到何翠枝的话时,脸也都白了。 “娘,这可不能乱说啊……”方二奔嘴巴都打颤。 方胡氏也一个劲儿地点头应和。 方四甜更是泪花子都出来了。 唯有方陶氏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来了来了,娘开始说了。 何翠枝:“……” “谁说你爹死了,你个混小子还盼着你老子死?你怎么这么畜生!” 方三年想张嘴反驳,何翠枝哪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嘴皮子超利索:“你爹在军营遇到贵人了,人家贵人手段高超,我卖三丫的时候,贵人正好把我拉进梦里和你爹说话呢~没见识的样儿。” 何翠枝说着,还不忘观察几人脸上的表情。 见他们或是目瞪口呆,或是激动非常,松了一口气。 鬼鬼神神在这个时代杀伤力这么大啊? 方三年回过来神,忙不迭问:“娘,我爹都和你说啥了?让你看到我二哥藏私房钱都不生气?” 何翠枝开始有模有样地胡诌:“能有啥?” “糟老头子,要不是他求了那贵人,说什么只要对你们好就让我走财运,你们也配喝这么好的米粥?” 何翠枝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捧哏。 抬头一看,全都是懵逼样儿。 她脸上露出嘚瑟:“我没卖三丫,就真的让我在屋里老鼠洞里挖出来好大一捧白米。这不是财运是什么?” 这时候几人也都回神了。 方陶氏脑子转得极快。 率先想起婆婆怼走人牙子,立马回屋了。 原来是掏老鼠洞去了。 怪不得有一部分白米看起来比粟米红枣脏点。 “那这些粟米还有……”五鼎芝难道是娘去秋树家时捡回来的? 方陶氏逻辑清晰,不过说到一半突然瞥到了旁边的方三年。 立马改口:“那大红枣也都是娘捡回来的?” “那可不!”何翠枝立马扬起脸:“我告诉你们几个啊,以后我对你们好可得在村里都给我宣扬宣扬。” “不过我走财运不能详说,不然财运就跑了!”她顺口打了个补丁。 “那是那是,肯定不能挡了娘您的财运。” 方三年立马狗腿应和,两只眼睛亮得惊人。 “爹可真好啊!”他这一声感叹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何翠枝哼笑。 “你爹对他们几个好,对老娘我也好。可对你可就不行咯。他可是让我特意盯着你呢……” 就凭目前的接触,方三年这小子品性就不咋样,她可得好好看着。 何翠枝心里想着,另一边听到她又一次说出“对自己好”言语的几人心里美滋滋。 方陶氏:应该不用担心自己也会被卖了。 方二奔和方胡氏对视一眼,开心得像个二百斤的大胖子:太好了,不用担惊受怕了。 方四甜眼底浮现几缕希翼:娘说要对她好呢~ 三个头埋碗里的小娃娃:呼噜呼噜,米粥好香好香,好好吃! 而方三年,原本还高兴着。 何翠枝的话不知道让他想到了什么,蜡黄的小脸有些发白。 “娘,咱俩可是最好了,你不能……”他叽叽哇哇的凑过来。 何翠枝懒得理他,警告地留下一句:“再敢抢三丫的米粥,让我没了财运,你小子等着。” 同时招呼大儿媳往屋里去。 方三年只顾得害怕了,哪里还管小脑袋都要埋进碗里的三丫。 他想跟上去,被老娘一个眼神定住,只能老实地坐回原处。 见正屋的门关上,这才狗狗祟祟的跑过去,贴墙根听。 方二奔喊他都不听。 何翠枝一进屋就开门见山:“我让你说的话,你给你爷奶说了没?” 方陶氏点了点头:“说了。” 何翠枝露出一副嘚瑟又心疼的样子:“他俩啥反应?” 方陶氏老老实实回答:“就是不敢相信,不过还是把东西接过去了。” “没了?” “没了。” 不应该啊?何翠枝蹙起眉头,再次追问:“他们就没说其他的?” 方陶氏有些摸不准婆婆到底啥意思,努力回顾给爷奶送饭的场景。 老两口除了说一句“败家玩意儿”啥也没了。 不过这句话她是不敢对婆婆说的。 何翠枝看出她纠结,“扭扭捏捏个啥?赶紧说。”她凶巴巴的。 往常婆婆这语气说话,巴掌也就跟过来了。 现在…… 方陶氏看着她攥紧的拳头,明显在克制。 爹这可是拿住娘的命脉了啊! 想到这一点,方陶氏也不敢再瞒,生怕挡了她婆婆的财运。 “他们还说、还说你是败家玩意儿。” 话音一落,她立马把胳膊往头上一放。 “啥玩意儿,说老娘败家,以后等着吃鸡屁股去吧。娘希匹的,你还杵在这儿干啥?等着让我伺候你啊,还不快把灶台上的鸡汤给老娘端过来。” 得了,婆婆对他们大方也不打人了,可嘴巴还是贱嗖嗖的。 方陶氏本来还打算问问自家丈夫方大山的事情,这下也不敢多待了。 指指五鼎芝,匆乱跑了出去。 何翠枝自然看懂了方陶氏脸上的表情。 她顺手把银耳放回了厨房。 几十两银子呢,得放好咯。 一边在心里感叹。 “方柳生托梦同时压制人设”行动虽然完美落幕! 可介于时代特性和原身特性,泼辣性格得保留着。 何翠枝转而又开心起来,压在身上的“人设”担子可算没了! 想开一瓶可乐庆祝。 然而想到自己还没解锁的餐厅,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等一下!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松动的声音。 何翠枝下意识钻进房子里。 厨房门赫然大开,覆盖在餐厅表面的灰蒙如潮褪去。 这……这是哪个宝贝的结局改了啊!!! 何翠枝手指激动得发颤! 第11章 方三年是个赌狗 而外面,在老娘吼的瞬间,方三年就脚底抹油的蹿进厨房,麻溜端起鸡汤,朝正屋走去。 一边走一边不忘影射几个小娃娃。 “大嫂,我端给娘就行,你去看大宝他们吃饭吧,也不知道那么小的人怎么那么能吃,不怕吃撑死咯。他三叔都还饿着呢,真是不孝顺……” 活脱脱的“何翠枝”翻版。 方陶氏偷偷瞪了他一眼,可看着俩儿子吃得呼噜哗啦的,又忍不住开心了起来。 “娘,我给您送鸡汤来啦。”方三年雀跃的声音传来。 正抱着冰可乐狂饮的何翠枝,瓶盖都顾不得盖上,连忙闪身出现在屋子里。 刚坐好,方三年也恰巧推门进来。 “有屁快放,别给我吊儿郎当。” 何翠枝有些烦他身上的流里流气,心里还惦念着她的快乐水。 方三年笑嘻嘻地把鸡汤放到两人之间,伸手去掰鸡腿。 “娘,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米粥有啥味,鸡肉才香呢~ “我让你吃了吗?”何翠枝极为熟练地对着他的爪子就是一“啪”。 可惜方三年动作更快,鸡腿已经进嘴巴里了。 但他还是很懵逼,含含糊糊地说:“娘,我哥嫂子他们又不在。” 他娘这是打他上瘾了? 家里娘是老大,他可是老二。 “你爹在。”何翠枝指了指空气:“你爹可是最不耐烦你这地痞样子。” 看来,方三年和原身是真的亲近。 那“发达”的事情,他会不会也知道。 何翠枝看着瞬间老实,坐姿板正又乖巧的方三年,也不着急回房子里了。 然而还不等她套话,就见方三年狗祟祟地凑过来,声音小小。 “娘,我爹都让你财运顺了,要不等会儿你和我一起再去玩两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警惕地瞅着外面,生怕被人听到。 “玩两把?”何翠枝声音有些不对劲,但处于警惕又兴奋中的方三年哪里注意得到。 十分自然点头:“对啊,玩两把,娘你财运旺了,就专门逮着张媒婆赌,到时候她的那个银簪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赌?张媒婆?” 何翠枝声音发颤,方三本不知危险已悄然来临,还激动地点头。 “对对对,别说张媒婆,娘你到时候给我偷偷指点指点,看我不把李狗蛋儿的铜板全都赢过来,一雪前耻!” “可惜三丫没卖掉,要我说五两银子也不少了,三丫再养几年也才多涨五两呢。” 他嘀嘀咕咕,回家时正好遇到秋李氏,听闻了老娘贪心的事儿。 “对了,娘,我没让那人牙子走。我还打听了呢,她们也要小媳妇,还和我说大嫂可以给十五两银子呢,要不是生过娃娃,还可以卖更多,可惜了!” “不过这合起来也有二十两了……”他一边贪婪地说着,一边又往碗里伸手。 “嘭!” “啊,娘你打我干啥?好痛好痛,别揪耳朵了,要掉了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杀猪般的凄叫从正屋响起,吓得外面正讨论的几个大人一个激灵。 全都惊恐地看向正屋。 “你个畜生玩意儿,敢坏我财运,让你掰扯老娘去赌铜板。他娘的,以往是惯着你了,不知道老娘的手段有多狠……” 方三年抱头鼠窜,何翠枝没忍住,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怪不得原身会卖媳妇闺女,还抢二儿子家的钱。 除了她本身品行,还有这么个老鼠屎。 妈的! 何翠枝喘着粗气,愤怒得浑身发抖。 连脑子因为方三年的话,导致原身刻意隐藏的记忆爆炸式冲击,弄得发疼也顾不上。 只想狠狠地揍这赌狗儿子一顿。 方二奔听到动静,连忙推推方胡氏:“你快去看看娘。” 方陶氏也嘱托旁边的小姑子:“四甜你看着仨小的,我过去瞅瞅。”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快走到正屋的时候,看到墙根的扫帚,顺手捡了起来。 “娘,这是咋了?咋突然打三年了,他年纪还小……”方陶氏见方胡氏无措地堵着门口,方三年被打得鼻青脸肿,连忙开口。 “陶氏,给我打,打死这小畜生,敢破老娘的财运。” 何翠枝见又来了一个人,一边从喘着粗气,一边指挥。 原身饿一大家子,把自己喂得胖乎乎,才打两下,就不行了。 方陶氏可算知道胡氏为什么会无措站着了:“娘……” 她左右为难。 “咋滴,我说话不管用了?”何翠枝眼一瞪,十足凶儿。 “不是不是。”方陶氏连忙摆手,然后看向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方三年:“三年,你忍着点儿,等娘消气了就好。” 这破烂小叔子,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方三年见她竟真的要打自己,也不敢缩着了,立马连爬带滚地冲到何翠枝脚旁,跪地痛哭。 “娘啊,我错了,我不知道和张媒婆赌钱会坏你财运啊,我错了……您绕过我这一回吧呜呜呜!我再也不敢喊你去赌钱了。” 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就跟死了亲娘一样难过。 “你还想自己赌?”何翠枝却毫不客气地揪起他的耳朵就是一圈。 那凶残样儿,看得方陶氏俩媳妇一个冷颤。 何翠枝看着就算这样还有些犹豫的方三年,后槽牙都磨酸了。 直接丢炸弹! “你自己赌、你让老娘卖三丫陶氏,对她们好不了,就不坏老娘财运了?” 这世界上不能被原谅的人有很多种,赌狗却是重中之重。 一个赌狗,能让家毁人亡。 为了这个家庭,何翠枝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得把方三年收拾得提赌发颤。 旁边的胡氏在何翠枝话音落下后,气得眼红牙齿打颤。 陶氏更是直接掂着扫帚冲了上去。 第12章 娘竟然会打三哥? “嗷嗷嗷!!!” 更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整个方家上空。 他媳妇和大嫂不是去娘屋子了?三年咋叫得更惨了? 方二奔怕有个好歹,急了:“四甜,你也去娘屋里看看,到底咋回事啊?” 他住的西屋和正屋隔了一个柴房,听不清正屋的声音。 方四甜本就坐立不安,“诶”了声,连忙小跑着冲向正屋。 可刚到门口,眼前的景象就让她瞪圆了眼,嘴巴张得更是能塞下一个鸡蛋。 大嫂竟然在打三哥! 那可是娘的宝贝蛋儿啊! 方四甜连忙害怕地看向何翠枝。 结果她娘正在一旁,朝二嫂猛斥:“方胡氏,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打?给我狠狠打!” 她娘不仅没恼她大嫂,还让二嫂也跟着打三哥?! 方四甜整个人都傻眼了。 等这场混打结束的时候,方陶氏和方胡氏已经气喘吁吁了。 而方三年正缩在角落里,鼻青脸肿,眼神瑟缩。 “奶?”一个小萝卜头从门口探出脑袋,小声喊了一下。 何翠枝抬头看去。 二宝连忙堆起笑:“我二叔让我看看奶。” 他小嘴叭叭,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鸡汤上。 奶没吃完,应该会、会分二宝一点点吧~ 何翠枝被他这小模样弄得,差点没绷住凶厉。 站起身,朝方陶氏、方胡氏还有方四甜说:“你们仨把他给我拖过来,我有事要说。” 她顺手把鸡汤也端了起来,扯着方二宝去了西屋。 重新坐在西屋,何翠枝低眸盯着地上的方三年,冷声:“李狗蛋儿什么时候开始拉着你赌钱的?” 她一边梳理着脑中新的记忆。 从方三年开始拉着她认识张媒婆,再到赌钱,最后沦为赌狗,卖方陶氏方四甜,输得房地全无,一幕幕清晰又扎眼! 方三年没想到娘竟然真的打他! 还下这么狠的手。 他心里有了一点怕劲儿。 “半个月前开始的,娘我以后真的不敢再赌了,我错了,一定不会坏你的财运。” 何翠枝看他装乖的姿态,没有置否一个赌狗的承诺,只是又问他:“你欠赌债了吗?” 方三年瓮声瓮气:“没有、没有欠赌债!” 刚才只是说让娘去赌一下,涉及财运而已,就被揍得起不来。 要是被知道自己欠了十两银子,自己怕真的活不成了。 他面色诚恳、语气笃定! 挨了人生第一顿打的方三年,总觉得这个家里,有什么好像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何翠枝盯着他的眼睛,愣是没有看出来一点心虚。 刚出现的记忆告诉她,原身也是这次卖掉三丫后,被方三年拉着又去赌了一次。 也是这一次,欠了五两银子,又得知方陶氏想要改嫁,张媒婆又正好有门路,才起了卖媳妇闺女的想法。 “没有最好,要是让老娘知道你骗我,吃不了兜着走!” 她说完,站起身,把鸡汤朝方陶氏推去:“分给三个小的,你们几个一口都不准吃。” 旁边的几人从何翠枝和方三年交流开始,就一直处于震惊状态,三观被反复碾碎粘合。 听到她的声音,才陡然惊醒。 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眼前的鸡汤上。 三个小孩不懂大人的世界,看到吃的,眼睛全都亮了。 何翠枝抛下一句“把方三年这个龟孙给我看好,不准他再出去”后便离开。 二宝迫不及待,就朝他娘喊。 “娘,肉!” 他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方陶氏见正屋门关上了。 连忙把鸡汤递给方四甜:“四甜,你喂他们三个。” 婆婆对她们的气还没消,他们不能吃饭。 不过儿子能吃到也不错。 接着又朝方胡氏使了个眼色。 “弟妹,你帮我把三年抬到他屋子里去。” 此时方二奔也已经回神,见方胡氏还呆愣在原地,推了推她。 “去帮大嫂。” 他看着方三年的眼神格外凶狠。 要不是腿断了,怕是已经起来狠揍他一顿了! 三丫就是他和媳妇的命根子! 方三年以往根本不把他二哥看在眼里。 现在对上方二奔的目光,突然瑟缩了一下。 见大嫂和二嫂过来抬他,忙主动躺平。 快走快走。 二哥要杀了他! 他显然高兴早了。 因为心里存着气的两人的“抬”根本不是“抬”。 而是一人拉着一个胳膊,把他硬生生地拖回了东屋。 方三年被地磨得呲牙咧嘴,伤上加伤,痛不欲生。 等门被阖上,室内落于黑暗,他眼神歹毒地盯着房门。 “臭瘸子!死婆娘……” 方二奔这个蠢货还敢瞪他!还有俩婆娘也不是好的! 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方三年愤怒地锤了一下床板,结果又扯到伤口,疼得他破口大骂。 另一边,何翠枝躺在床上——铺着干草的破木板,无声叹了一口气。 改变几个家人的结局她也就认了。 为什么还有一个赌狗! 要不赶走方三年? 这个想法刚出现,房子突然有种离开她的动静。 吓得何翠枝立马收敛撵方三年的念头。 得找个时间去张媒婆那里走一趟,了解情况。 抹除不了问题本源,只能想办法解决。 何翠枝撇了撇嘴,下一秒她就闪身进了房子。 餐厅刚解锁,她还没好好看看呢。 西屋,大宝二宝见方陶氏回来了,连忙伸出手。 “娘,吃枣子。” “娘,吃肉!” 方陶氏看着大宝手里完整的枣,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俩宝应该是分吃了一个枣子,单独给她留了一个。 她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方陶氏接了过来,打算明天再给俩宝吃。 至于二宝手里的肉,她吞了口口水。 “娘不饿,二宝吃吧。” 她在爷奶家吃了好大一碗粥,已经解了馋,肚子还饱饱的。 俩小子从出生就没吃过好的。 方陶氏这边一家三口温馨满满,那边的方二奔一家亦是如此。 三丫朝她娘伸出小手:“大哥给姑姑吃肉肉,二哥给大娘吃肉肉,三丫也给娘和爹吃肉肉。都、都有!” 方四甜脸悄悄红了下。 肉的滋味真的好香! 方二奔摸了摸方四甜的脑袋。 然后朝明显踌躇的方胡氏说:“吃吧,娘不在,还有你看这是什么?” 方胡氏抬头看去,就见他手心赫然躺着一枚枣子。 只是那枣子磕磕碜掺,这少一块皮那少一块肉的。 “三丫专门给我们俩还有三年留的。”方二奔说到“三年”两个字的时候明显是咬着牙说的! 方胡氏眼睛里顿时沁出眼泪花。 看着软乎乎的闺女,只恨刚才没有听娘的,率先打方三年,打得再狠点儿! 她这么乖,这么好的闺女啊! 方三年怎么忍心? 第13章 娘的段位啥时候这么高了 “还有米粥,娘!” 三丫害羞地指了指自己努力喝,但还是剩了好多的粥。 方胡氏抹了一把眼泪,正要摇头。 “弟妹,喝吧,娘这是想着我们的。” 方陶氏看得通透。 要是娘真的不想让他们吃饭,不可能给仨小娃娃盛这么多米粥。 这是变相地给他们留吃的呢。 方陶氏猜测得没错,第二日一早,何翠枝见锅里干干净净果然没说什么,反而平静地又挖了一碗米,熬煮了起来。 看得方陶氏心疼极了。 何翠枝瞥了她一眼:“瞅你那抠搜样儿,有出才有进,这些不快点吃完,挡了我的大财运咋办?” 她说着,又把昨天没吃的窝窝头重新坐到篦笼里。 吃饭的地点,迁就方二奔,还是在西屋。 就连方三年闻到米粥的香味,也挣扎着爬了起来。 今天他明显老实多了,见自己碗里的米粥只有其他人的一半也不敢闹了。 呼哧呼哧地往嘴里灌。 其他几人可就没他这么平静了。 方胡氏看自己面前飘着香味的米粥,满是不安:“娘,我这几天再绣点儿帕子吧。” 她也不敢劝婆婆节省,只能想法子补贴家用。 何翠枝看了她一眼:“不用,吃你的,不许剩下一口。” 三两口把粥喝完,至于那窝窝头,实在是太拉嗓子了,她是一点都吃不下。 朝怀里摸了两下,其实是从房间里取出铜板,搁在了方胡氏跟前。 “你等会儿去把欠二叔的药钱给了,顺便把锅里剩下的那些粥给你爷奶送过去,四甜在家里看好三个娃娃,我带你们大嫂出去再碰个运气。” 她三言两语把今天的日程安排下去。 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起身回了屋子。 一旁的方三年看到铜板,手都激动地发颤。 他见方胡氏不拿,连忙探出身去拿。 一只手从斜处插了过来,抢在他前面捡走了铜板。 是方陶氏。 “弟妹,娘的财运属于舍得多,得到的也更多;你放心拿着吧,她是真的让你把钱还给二叔公。” 方陶氏白楞了一眼方三年,把铜板塞进方胡氏怀里。 说完,也匆忙喝完粥,嘱咐了俩宝在家里要乖乖。 然后亢奋地等在正屋门口。 何翠枝出来,见她在门口,顺手把麻袋给了她。 “拿好。” 方陶氏看着能装下两个人的麻袋,惊了。 娘胃口可真大啊! 五鼎芝都满足不了。 还要捡东西…… 不过想想婆婆的性子,方陶氏沉默地接过麻袋。 下一秒,她脱口而出:“娘,三年刚才想抢你给方胡氏的钱。” 方三年这畜生,打一顿哪过瘾。 何翠枝冷眼扫过去。 方三年连忙摇头:“娘,我哪儿敢啊,我不敢挡你财运的,你别听大嫂胡咧咧,我就是想帮二嫂数数够不够。” 他讪笑。 何翠枝抬脚给他来了一下:“你不想让老娘把你的腿打断,就老老实实的!” 说完,她又觉得不放心。 直接把捂着屁股哀嚎的方三年撵到东屋,把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我不回来,哪儿都不许去!” 又对着方二奔他们交代了一通,何翠枝这才领着方陶氏出了门。 “咱们是去镇上,还是县城?” 何翠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立马扭头询问方陶氏。 “去县城吧。”大方村穷,离它远的镇上也不富有。 娘手里的那颗五鼎芝,县城才能给出高价。 虽然去县城一来一回就要半天,但值得! 何翠枝闻言,也不再墨迹。 她按着记忆走到村口。 那里正候着一辆牛车。 是大方村唯一一辆牛车。 是里正家的。 里正的大儿子在县城里做跑堂,有些门路,他家时不时就朝县城里的酒店里送些菜。 今天正好是里正家往县城去的时候。 何翠枝来的时候,已经不算晚了。 牛车上堆了四筐子菜,坐了四五个妇人,正好还有一块不大的地儿。 “柳生家的也要去县城?” 里正家的老太爷看到何翠枝,招呼了一声。 何翠枝应了声,递给他四枚铜板,带着方陶氏坐了那块空地。 “正好坐满了。”老太爷说了声,轻轻抽了牛一鞭子,赶起了路。 “哟,翠枝婶儿这是得了钱,就立马去县城潇洒呐……” 刚坐稳,何翠枝就听到一道刺耳的声音。 扭头看去,这不昨天帮秋李氏喊里正的妇人,许李氏吗! 何翠枝:“关你屁事?” 许李氏一噎:“咋不关我事?” “那二百大文是秋家给二奔的药钱!你花儿子的救命钱,丢我们大方村的脸……”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斜楞着何翠枝,鼻孔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就是,咱大方村摊上个这么恶毒的人,真丢脸!” “二奔她们在家里过得可真不是滋味……” 有俩媳妇也忍不住嘀嘀咕咕,嫌弃的瞥着何翠枝。 “你们可闭嘴吧!”方陶氏怒摔麻袋。 “你咋知道我娘花二奔的救命钱?你是趴我家床底看见了还是偷偷翻我家墙了?” 许李氏几人面色顿时不好。 “你这小媳妇胡咧咧啥呢?”偷摸进别人家,在村里走到哪儿都会被数道! 方陶氏才不怵他们:“你们要是没翻我家,咋说的那么有鼻子有眼?” “谁不知道你婆婆是啥人啊?”许李氏翻白眼。 “我婆婆啥人?她是大好人!她给我们全家都喝上大米粥,你们再胡说八道,我就告诉村里人你们翻我家墙!” 看着许李氏几人目瞪口呆,方陶氏长松了一口气。 快憋死她了。 娘也是,之前不都很能怼吗? 这次咋不吭声了? 方陶氏刚想完,怀里突然一重。 “哎哟哟,老娘气得头好疼,头好疼啊……” 她有一瞬间的懵逼,看到何翠枝偷偷给她眨眼,立马明白。 “你们几个把我娘气到了,赔钱!”她利索的伸出手。 何翠枝叫唤的更惨了:“哎呦呦,我得去县城看大夫啊!” 说完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许李氏几人面面相觑,声音有点发颤:“不、不知道你们在胡扯什么。” 说完她们便背过身,准备跑路。 可方陶氏速度更快,拉扯着她们,哭天喊地起来。 “你们把我娘气过去了,还有没有天理啦……” 片刻后,方陶氏得到六枚铜板。 见何翠枝“醒”过来,立马双手奉上。 “娘,铜板!” 何翠枝拿了过来,看许李氏几人肉疼的模样,心里就跟大热天喝了一桶冷饮一样,舒坦儿! 第14章 进城,卖五鼎芝! 经过这一通,这一路安稳极了。 众人一到城门口,就各自下了车,和老太爷打了声招呼就匆忙离开了。 生怕再被何翠枝沾上。 何翠枝撇了撇嘴巴,问清什么时候集合,也带着方陶氏离开了。 一进城,何翠枝看向方陶氏,问道:“朝哪儿走?” 原身没有来过县城。 而方陶氏跟着家里人逃难落户大方村的过程中,在县城待过。 方陶氏左右看了看,随即确定了一条道。 “娘,这边。”她指着南边。 药铺一般开在南市。 片刻后,看着眼前铁笔银钩勾勒出的“安方堂”,何翠枝携着方陶氏走了进去。 此时,正晌午头,铺子里没什么人。 他们一进来,就有个半大小子接待。 “两位是来看病,还是拿药?” 何翠枝:“都不是,你们这儿收药材吗?” “收的,我这就去喊掌柜的来。” 何翠枝嗅着店内的草药气息,目光落在药柜上。 也不知道补身体的药材贵不贵。 “不知大嫂子要卖什么药?” 掌柜是个中年男人,来得很快。 待人温和有礼,没有因为何翠枝他们衣着打扮有所不同。 何翠枝在心底感叹,怪不得这药铺能开这么大。 她有些放心地把银耳从怀里拿出来。 银耳装在盒子里,掌柜刚拿到手里面色还没什么变化,可打开看清里面东西后,面色陡变。 “这、这是五鼎芝!” 何翠枝见他这样,心里一动:“是啊,我们村里的老大夫说这是五鼎芝,能卖七八十两呢。” 掌柜从震惊中抽离:“婶儿,这的确能卖不少钱,可卖不了八十两。” “这样,我也不给你来假的,三十五两。” “三十五两?不行不行,太少了……”何翠枝说着就要把盒子拿回来。 掌柜下意识往自己怀里搂,反应过来连忙道:“大嫂子,我们安方堂是整个县最大的药铺,其他铺子肯定开不了这么高。” 他见何翠枝毫不退缩,咬了咬牙:“这样,我再给您加五两,再送您一些补气血的药,您看怎么样?” 何翠枝心动了,“补气血?” “大嫂子,这是您家媳妇儿吧,看她面色,再不补补,身子就撑不住了。” 何翠枝回头,方陶氏蜡黄中带着苍白的脸闯入视线。 她想着家里那几个同款小脸,心里一悸! 也不想着讨价还价了。 “你得多给我点儿补气血的药,得养好十个人的量。” 也怪不得昨天方三年被方陶氏她们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敢情一弱,弱一窝啊。 掌柜:“……成吧成吧!” 方陶氏跟着何翠枝出来的时候,脚还是飘着的。 “娘,这、这,真的卖了四十两银子?” 她的声音怪异极了,是那种兴奋到极致想要大声尖叫,却又死死压成呢喃的怪异。 何翠枝拍了拍她:“醒神了,不是真的还是假的?走,娘带你去吃好的去!” 再不吃点好的,她怕方陶氏得躺着回家。 方陶氏立马回神:“娘,我不用,家里还有吃的,这些可是四十两呢。” 花掉一个铜板,她都痛不欲生。 何翠枝翻了个白眼:“你想死了让我对不了人好,坏我运?” 她凶巴巴。 方陶氏瞬间老实了。 跟在何翠枝身后,坐到面摊旁边,肉片面上了,人还晕晕乎乎着。 “赶紧吃,吃完还得买东西。” 何翠枝说完,就夹着面条呼噜起来。 一入口,面汤鲜味就侵满口,只是面条里夹杂着麸子的涩感,破坏了整体口感。 果然,这个时代的面再细也会有麸子。 与此同时,大方村,方家。 撬开房门的方三年揉着肩膀,朝门口狠狠“tui”了一口。 他狗狗祟祟的朝西屋看了一眼,方二奔正在睡觉,方胡氏正低头绣帕子。 目光转向篱笆门,不远处,方四甜正带着仨娃娃挖野菜。 想起昨天挨打的时候,方四甜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狠狠的又吐了一口。 然后悄声出了门。 一刻钟后,他从林子里钻出来,朝着已经摸到林子边缘的四个人轻喊。 “四甜,娘让我喊你们一起去搬粮食。” 见篮子野菜快装满了,方四甜正打算带三娃回家一趟,一抬头,就看到方三年在林子里站着。 她还没来得及疑惑方三年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就被他的话弄得心神一晃。 仨小娃娃对粮食极为敏感。 经过家里人一天的熏陶,已经知道奶走好运,很容易就碰到粮食了。 尤其是二宝,一听见三叔这样说,忙不迭抬起小短腿就往他那里冲。 “三叔,我也帮忙,二宝也可以!” 阿奶又带粮食回来了,哇哇哇,真好! 大宝稍微警惕些,他理解能力强,昨天晚上娘和他说了,三丫就是三叔撺掇奶卖的。 可是看到二宝过去了,也有些忍不住,那可是粮食啊。 而三丫懵懵懂懂,出门前方胡氏嘱咐她了,要牢牢跟着小姑姑,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方四甜警惕的往自家看了下,对方三年说:“我先把野菜放家里,和二嫂他们说一声。” 方三年:“说什么啊,去晚了就让人发现了,到时候粮食背不回来完,娘会打你的。快走,这破篮子就扔在这儿,谁会要?二嫂已经过去了,他们仨小的也能帮点忙,快走!” 方三年噼里啪啦一大串话,还伸出胳膊催着方四甜走,让她毫无思考的空间。 小姑娘从小被方三年欺负怕了,被他强硬一拉,低着头跟了上去。 三个小的也跟小鸡仔一样,颠颠的跟在后面。 走在前面的方三年咧嘴笑了,尤其是听到二宝小小的欢呼声,嘴角的笑泛着冷。 大嫂,要不是你昨天敢打我,还打那么狠,我也不会一个儿子都不给你留! 大方村旁边的林子不算太大,起码是大方村人熟悉的。 眼见着快出林子了,还没有见到娘他们,方四甜忍不住问:“三哥,娘他们在哪儿啊。” 方三年此时也停住了脚步,朝不远处一指。 “那不就是。” 方四甜顺手看去,就见不远处有三个人正往这边来。 一个妇人,一个瘦矮的小伙子,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没有一个是她娘。 第15章 方三年卖亲人 方四甜后退了一步。 “三哥?” 方三年哪里还顾得上她,见人来了,连忙说:“俩小子,一个小丫头,还有一个半大姑娘,说好的,二十两银子!” 他朝对方伸手。 领头的那婆子贼眉鼠眼,在方四甜还有三个小娃娃身上转了一圈。 然后朝旁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已经回过来味的方四甜连忙把仨小的护在身后:“你们快跑。” 说完,见大汉已经扑过来,想也不想,一口咬上去。 “啊!”大汉痛得一声惨叫,接着就挥舞起大拳头,狠狠地砸在方四甜的身上。 小姑娘被砸得两眼发昏,也不敢松口,生怕仨小娃娃落在对方手里。 与此同时,那个小伙子已经抓到了俩宝。 只是俩宝看小姑姑被打了,一个个都挣扎了起来,人小嘴巴利,一人一口,狠狠地咬在对方手上。 大宝趁着空隙朝三丫吼:“快跑,快回家,和二娘说三叔卖我们!!!” 小三丫被吼的一激灵,跌跌撞撞地扭头一跑。 正在和方三年讨价还价的张媒婆看到这一幕,呸了一声:“两个不中用的家伙。” 她撸起袖子,就朝方三丫捉去。 片刻后,张媒婆看着昏迷在地的三个娃娃和方四甜,扭头向方三年说。 “你之前欠了十两的赌债,本来说好昨天还的,今天又过了一天,变成十一两了。” “这个小的丫头给你五两、俩男娃子十两,大的女娃子二两,最多十七两。” 她说着,指向身边的俩人:“但我的人被几个娃子伤得这么厉害,折合起来,顶多给你三两银子。” 方三年翻了个白眼:“三两银子?那老子不卖了!” 当他是个傻子不成? 张媒婆还没有开口,她旁边那个矮小的小伙子,李狗蛋儿,张媒婆的儿子,叫唤了起来。 “那你今天要么还钱要么剁手,选一个吧!” 张媒婆狠狠地对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轮得着你说话了?” 蠢货,要这小子真对自己狠,砍手,她几十两银子就飞了。 她朝方三年冷声说:“你可想清楚了,要是不卖,整个大方村都会知道你方三年是卖妹卖侄子了!你觉得你还能在大方村留着吗?你觉得你家里的哥哥嫂子还容得下你吗?” 威胁了一通,张媒婆又给了个甜枣:“要是你把她们抵债了,还落个三两银子。再去我那儿走一遭,说不定能挣个三百两,三千两。你第一次去赌,不就用一个铜板挣了一两银子吗?你好好想想!” 随着她的话,方三年面色也逐渐激动起来。 最后好似看到了张媒婆描述的画面:“快点给我银子!” 对,他赌运不可能这么差的。 爹都给娘财运了。 还能不给他一点吗? 说不定这一次他能直接赢三千两! 到时候别说三丫几个娃娃了,他一下子娶十个小媳妇,天天给娘生孙子! 张媒婆看着走远的方三年,朝大汉他们喊道:“别愣着了,赶紧干活。” 昨天来大方村的人牙子,是她好不容易找来的。 要不是何翠枝突然反悔,她也不会饶这么一大通。 奶奶的,为了留住那人牙子,她还倒贴出去三两银子,心疼死她了。 此时,方家。 俩老人站在篱笆门前,伸头往里面瞅。 却没看见一个人。 他们对视了一眼,方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大声喊:“柳生家的、柳生家的?” 正在绣帕子的方胡氏连忙出门:“爷奶,你们咋来了?” 俩老人,也就是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他们那恶媳妇竟然接连两顿给他们吃米粥,还是带大白米的那种? 就只为争一口气? 相处这么多年,他们总觉得有猫腻。 “你娘呢?” 方老太太问。 “我娘出去了。” 方胡氏看俩老人脸色,隐约猜出来他们的来意。 想到娘出门前的嘱咐,安抚他们:“爷奶,我娘给的东西你们安心吃吧。没事儿。” 毕竟她公公对爷奶很不错。 婆婆要真想走财运,不可能忽视爷奶。 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二奔咋样了?” “他现在很好呢,娘不仅请了二叔公,还把家里的钱全都拿出来给二奔看腿了。”方胡氏忍不住高兴道。 “那就行,那就行。我们先走了,等你娘回来我们再来。” 俩老人闻言也忍不住欣慰。 “爷奶慢走啊。”婆婆对爷奶的态度还有些模糊不清,不然方胡氏就直接把他们留下来了。 俩老人摆了摆手,慢吞吞地转身。 方老太太眼角忽然瞥到一个篮子:“诶,家里的篮子咋没拿回去?” 她又喊了一声方胡氏。 可方胡氏却呆站在原地,俩眼直勾勾地盯着东屋大开的门。 方老太太又喊了她一声,才把她喊回神。 “咋了,奶?” “你家篮子,野菜都装满了,咋不带回家?” 方老太太重复了一遍。 方胡氏脑中猛地闪过什么,她三步并作两步,连忙扯着方老太太的手。 “奶,三丫,三丫!一定是三年,把三丫给带走卖了!!!” “对对对,还有四甜,四甜大宝二宝呢?” 她慌得六神无主。 方老太太有些迷糊。 方老爷子历事多,很快反应过来。 “你说三年把三丫带走卖了?”老爷子声音都飙高了不少。 不等方胡氏开口,他又立马道:“我现在就去找里正,你在路上和我说清楚。” 须兒后,整个大方村陷入了混乱。 而此刻,何翠枝和方陶氏收获满满地坐上了回村的牛车。 去的时候是那几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是几人。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几个放菜的筐子,全摞到了一起,留下来的空隙堆满了何翠枝和方陶氏买的东西。 他们依旧不敢惹何翠枝,各自交流着。 而许李氏心里惦念着她那两枚铜板,见何翠枝带那么多东西,眼珠子一直往她俩身上瞟。 何翠枝快烦死她了,往方陶氏怀里又一栽。 “这头啊,还是有点难受啊!” 许李氏:“说不定就是指使媳妇说谎的报应!秋家也是偶尔才能吃得上一顿白米呢~” 她才不信何翠枝能给家里人吃大白米! 何翠枝看许李氏的眼神跟看蠢猪一样。 “你还敢来招惹我?”何翠枝说着,眼睛开始往上翻。 第16章 何翠枝遇到人牙子 许李氏伸出手指头:“没事儿,你晕吧,我给你掐人中。” 掐不死这糟老婆子! 何翠枝:“进城一趟,长进不少啊!你是不是看不惯秋李氏?” 许李氏脸色猛地一变:“你胡咧咧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天被人嫌弃啊!” 何翠枝本来还只是怀疑,看她反应这么激烈,反而确定了猜测。 “要不是看不惯她,你会刻意提起秋家赔的药钱,打算让我发火,找秋家的茬?啧啧啧……” 她最后的三个音节像是一声声重鼓,狠狠敲在许李氏的心尖上。 见许李氏打算开口。 何翠枝才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今天这话最好传到秋李氏耳朵里,让她俩狗咬狗才好。 “嫌弃我才好呢,要不然我还发什么大财?” 脸红脖子粗的许李氏:??? 旁边表面上聊天,实际上耳朵竖得直直的众人:啥意思? 下一秒,他们的好奇心就得到了解答。 “幸好没人和我玩,否则就不能在林子里,单独捡到五鼎芝了,好几两银子呢!” 何翠枝抬手朝自家花费了两文钱车费的物资一指。 许李氏和众人“唰”的一下,朝方老太爷看去。 不,准确地说,是朝他背后看去。 何翠枝的东西就放在他旁边。 有那么一瞬,何翠枝敢说,自己绝对听到了脖子“咔吧”的声响。 银子的魅力这么大? “别看了,里面没有五鼎芝,银子老娘也全都花了,哈哈哈哈!” 她朝许李氏笑得贱兮兮的。 “不就是走狗屎运捡了个珍贵玩意儿吗?有什么,你家还不是破破烂烂?你家里不还是没有牛车。” 许李氏看着何翠枝脸上扎眼的笑容,脸都气红了。 正好这时来了一辆马车,她伸手一指:“你有本事,有本事去赚个大马车啊!” 说完,却见何翠枝呆愣愣的盯着马车,一副傻样儿。 她顿时得意了起来。 傻眼了吧,看你还吹牛逼不! 她还想接着嘲讽两句,哪曾想,何翠枝直接跳下了牛车。 许李氏:“我就说你两句,也不至于……”跳车啊。 何翠枝没空理她,朝懵逼的方陶氏快速道:“你看着东西,回家后看到方三年给我绑起来,如果戌时(19点到21点)我没回来,带人去县衙告状,说有人拐卖孩子。”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人已经跑了将近五十米远。 徒留懵逼的方陶氏和两眼懵乎的满车人。 等何翠枝的人影小小一个了,才有人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 “糟了!柳生家的孩子被拐了!” “刚才那马车指不定就是拐子的车。” 牛车上,气氛顿时凝滞。 下一刻,焦灼的声音就嘈杂了起来。 “老太爷,快快快,调头调头,我们大方村的孩子被拐了。” 方老太爷年龄大了,耳朵背,刚才何翠枝别说跳下车了,连和方陶氏快速交代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此刻有人趴在他旁边大喊,猛地吓了一跳。 好半天才缓过来:“啥?掉东西了?那你下去捡吧,我不让牛走快。” 家里唯一一头牛,他心疼,从来不赶,都是任由牛慢吞吞的走。 那说话的汉子见此,狠狠叹了一口气:“你们和老太爷解释,我看能不能追上。” 说罢,直接跳下牛车朝何翠枝的方向奔去。 方陶氏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说话都不利索了。 而此时,已经有人和方老太爷继续交涉了。 还有人安抚她。 许李氏看这着他们,撇了撇嘴。 让何翠枝贱,活该孩子被拐走!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骂骂咧咧,不敢说出声。 大家都是大方村的,平时或许会有些小摩擦,可一面临大事,全都会拧成一股绳。 而此时的何翠枝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体质如此差过。 她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马车,牙齿都在打颤。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三丫再落入窑子里。 没错,刚才朝马车那一眼。 她认出了赶马车的妇人。 正是昨天的人牙婆子。 不仅如此,马车行驶间,车帘被吹起,露出来的那张小脸,绝对是三丫的脸。 此时,坐在车内看孩子的人牙子也发现了后面穷追不舍的何翠枝。 他眼睛眯了眯。 从马车内探出头:“后面有人。” 赶车的妇人闻言,往后看了一眼,距离不算近。 可她还是凭借过人的眼力认出了何翠枝。 想起自己昨天被吓,她眼眸一闪。 “老婆子虽然不挣钱,可山里的汉子不挑。” 她这一句话出来,伙伴就明白了意思。 在马车速度越来越慢,何翠枝即将追上来的时候,猛地跳下了车。 手法极准对着何翠枝的脖子来了一手刀。 在晕倒的前一刻,何翠枝松了一大口气。 可算是赶上了。 从牛车上跳下来的汉子到这处地方时,马车连带着何翠枝的影子全都没了。 何翠枝在一阵嘈杂中恢复意识。 还没睁眼,她就听到“啪”的一声。 “狗丫头,再哭老子把你剁碎了!” 匕首泛着冷光,擦着三丫的小脸扎入泥土中。 还不满三岁的小丫头懵了一下,下一秒,她哭得更大声了。 壮硕的人牙汉子面色凶戾,“嗖”的一下拔出匕首,冷冰冰的贴在三丫脸上。 何翠枝目眦欲裂。 “不要!” 人牙汉子本能回头。 何翠枝连忙道:“大爷,她就是个小娃娃,啥都不懂,求您饶了她吧,我保证她不会哭闹了。” “臭婆娘,轮得着你教爷做事?” 他颓骂了一声,转头又拿匕首朝三丫比划起来。 何翠枝急得快哭了。 她忽地想起什么。 “大爷,大爷,我这里有二两银子,您行行好,别跟孩子计较。” “早就搜过身了,你有个屁的银子。”人牙子被她吵得不耐烦,抬脚准备堵住她的嘴。 却看何翠枝把自己的草鞋蹬掉,几颗小小的碎银子“咕噜咕噜”滚了出来。 人牙汉子眼睛立马亮了。 迅速把银子塞进怀里,又把草鞋硬塞进何翠枝嘴巴里。 “你敢和其他人说这件事,回头我就把这狗丫头弄死!” 他威胁了一通何翠枝,把三丫放到她身边,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那狗丫头哄好了?” “别提了,要不是姜婆子看上狗丫头的脸,老子不剁碎她就算好了,还哄呢!” “姜婆子正带着人过来,再忍忍!等这笔生意谈成了,咱哥俩好好玩一顿!” 外面的交谈声传来,何翠枝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谈生意?!!! 她目光在周围几个被绑手脚,昏迷不醒的孩子、姑娘身上扫过。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眨眼间,何翠枝手里出现一把水果刀。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外面,一边飞快割着手上的绳子。 须兒后,细小的麻绳断裂声响起。 何翠枝心里一喜,一把薅出嘴里的草鞋,正要解开脚上的绳子,外面突然传来兴奋的声音。 “成了成了,快把那几个人都给我带出来,买家正在门口等着呢!” 第17章 方柳儿要被卖进香楼 “人呢?”门一开,姜婆子,也就是昨天被何翠枝怼走的那个人牙婆子脸上的喜意顿时没了。 正低声谈论要去哪里好好搓一顿的俩守家汉子:“不是在里……人呢!!!” 大房子内,何翠枝一手抱着三丫,一手遮着她的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她昨天晚上用小虫儿做过实验。 这个时代的生命也能进来。 在人牙子推门的那一刹,她一口气把所有人转移到房子里了。 何翠枝听着外面乱起来的动静。 气定神闲地扯了一个布条,蒙住了三丫的眼睛。 小丫头乖,也不闹。 何翠枝把她放在椅子上,又给了个红枣让她啃着。 这才用水果刀割开自己脚上的麻绳。 转而看向地板上,刚才匆忙转移进来的姑娘和孩子们。 三个半大的姑娘,是昨天被家里人签活契子去大户人家当丫环的同村人。 还有三个…… “奶,三叔卖、卖我们!” 小三丫放松下来,想起大宝哥哥的交代。 视线正落在大宝二宝、方四甜身上的何翠枝——瞬间攥紧了拳头。 方三年这个畜生!!! 下一秒,她的注意力被外面的人吸引。 “你们是不是又喝酒赌钱去了!”姜婆子的声音凶狠中夹杂着一缕崩溃:“别给我扯呼那么多?” “天黑之前要是找不到人,老娘把你们全都剁碎了喂狗。” “牛大,牛二,你们俩专门给我找那个眼角有红痣的小娘匹,香楼给了一百两银子。老娘要是损失了这一笔,你们俩也等着喂狗吧!” 回答她的是六道齐刷刷的应和声。 都是男人! 何翠枝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幸好自己有房子! 不过眼角有红痣的? 防止几人突然醒来,何翠枝把每个人的眼睛都蒙上了。 因而她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姑娘。 脑子里蹿出了一串相关记忆。 方柳儿,是里正弟弟家的姑娘,也是村里长得最好看的姑娘。 方柳儿他们家对这个姑娘极为宠爱。 这次卖闺女只是想让姑娘在大户人家见见世面,过一两年回来更好谈亲事。 因此她家没朝人牙子要钱,更是贴了上百文铜板出去。 可听人牙婆子的意思,不像是要把这姑娘给大户人家当丫环。 何翠枝顿时欣幸,自己转移的匆忙,把人都弄进来了。 不过很快,她就没空想这些了。 外面已经没动静了。 她悄摸摸得从房子里出来。 看着门户大开,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反而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了一圈。 见人牙子已经把这处院子摸了一遍,都出去寻找了,这才从门口出去。 何翠枝原本是打算直接离开的。 脑海中猛地闪过“契子”两个字,又暗骂了一声。 这时代人口生意合法,她就算把人救出去了,契子没有销毁,这事就不算完。 只能咬着牙朝各个房间摸去。 她的运气不算差。 在摸完一个房间后,突然听到一个房间有动静。 悄默声凑近,在窗户口挖了个洞,就看到熟悉的妇人脸。 姜婆子正愤怒地扫落桌子上的东西。 而她旁边放着一个匣子,只见对方从里面拿出一叠纸,往怀里一塞,准备出门。 何翠枝连忙往旁边一闪,手中微动,一个圆圆的木案板就出现在她手里。 在对方推开门,身影出现的视线的那一瞬间,她心跳极快。 可手上动作更快。 在姜婆子扭头刹那,把案板高高举起,狠狠砸了下去。 姜婆子嘴巴里的声音没发出去,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何翠枝来不及放松,颤抖着手往她怀里摸去。 结果摸到了两叠纸。 她连忙翻开一份看,虽然是繁体字,可连蒙带猜也能看出来这是买卖契约。 何翠枝这才放松下来,正准备看第二份,突然听到院门外面传来说话声,匆乱把东西往怀里一塞,回到了房子里。 也幸亏她反应快,因为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有人就从外面进来了。 这人,是个男的。 何翠枝看看自己手里的案板,放在了一旁,歇了故技重施的想法。 她现在一百二十斤左右,在这个时代算胖的。 对上方三年那样的,还有点胜算。 可人牙子吃得一个比一个好,长得一个比一个壮。 她对上这个男人牙子,根本没还手之力。 想着,目光又转向一旁的刀。 有想法,没胆子。 何翠枝只能压住性子,等待时机逃出去。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此时大方村已经乱成一片了。 方三年也被找到了。 他是被人从葫芦村的小赌坊里找到的。 人找到时,眼睛都赌红了。 方陶氏、方胡氏疯了一样冲向他。 要不是有人稍微拦了下,方三年此时已经被俩嫂子挠得不成人样了。 就算如此,方三年也不好过,因为他爷奶找绳子把他给绑树上了。 经过一轮审问,总算套出来张媒婆和李狗蛋儿的信息后,村里人忙冲向他们家。 张媒婆带着李狗蛋儿理直气壮:“那仨孩子是她叔叔卖给我的,人家自愿的你们瞎扯呼什么。” 方陶氏哪里还有理智可言,看到张媒婆就怒吼着要抓她。 听到她的话,更是气的眼睛珠子都要出来了。 里正怒喝了一声:“人家亲爹亲娘都在,要卖也轮不着小叔,赶紧说娃子在哪儿。” “娃子晌午头就被人牙子带走了,我哪儿知道啊?再说了孩子还给他们,他们家还有钱吗?方三年可是又欠了我八百多个铜板呢!” 张媒婆毫不客气。 甚至还有些恼村里人。 要不是他们,方三年现在还赌着呢。 她又能大赚一笔。 第18章 真打算送三年进大狱啊? 里正听到张媒婆最后的话,忍不住怒气冲冲地看向方三年。 方三年呆呆愣愣的,一副没了魂儿的样子。 里正只好询问方二奔:“二奔,你咋想的?” 他话音刚落,方二奔还没回答,方三年就突然惊醒。 看着癫狂的嫂子们,还有指指点点的村民们,又看到二哥充满血的眼睛。 方三年脑子不知道怎么机灵起来。 忙声嘶力竭扯喊着:“是张媒婆,张媒婆引着我去赌的,要不是她说我能回本,还能赚大钱,我也不会把剩下三两银子都赌了,是她!” 不是他,不是他! 都是张媒婆! 张媒婆面皮一紧,大声骂道:“你这小子咋还赖起我来了?你自己卖亲妹亲侄子侄女……” “够了!”方二奔怒喝打断了她。 没有理会慌乱的方三年,扭头看向方陶氏:“大嫂,你回来的时候娘真的说戌时她还没回来就报官了。” 方陶氏牙都被咬出血了。 狠狠的点头:“是,娘说是!” 她说这话时,狠狠抹了一把脸:“二奔咱们报官吧,报官,大宝三丫他们还那么小!” 方胡氏也扯着方二奔,俩眼满是泪水:“当家的!” 方二奔咬牙:“里正,我们报官!我们家没卖孩子,是方三年他独自做主,是他拐我家孩子!” 里正犹豫:“你确定?” 方二奔被方胡氏扶着,眼睛在这黑夜中格外亮,像是燃了一团火。 “是!” 方三年:“哥,你可是我亲哥啊。” 朝廷对拐子的罪行极重,方三年声嘶力竭。 方胡氏比他更崩溃:“那三丫呢?你卖三丫的时候想没想过三丫是你亲侄女!” “她就个小丫头……” “啪!” 方二奔穷极力气,狠狠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嘴角都歪了。 他喘着粗气,眼睛发红:“那是你侄女!” 一决定报官,里正立马带着方陶氏和方胡氏赶着牛车朝县城奔去。 看着被儿子赶得飞快的老牛,方老太爷的心疼得直发颤。 却啥也没说,只想着回来,要给牛好好补一补。 与此同时,何翠枝总算找到了离开的机会。 趁着那男人守着人牙婆子,心惊肉跳的摸着墙根冲出了大门。 好在找他们的那些人往远处搜寻,她有惊无险的离开了这片区域。 可是放松下来后,她却两眼懵逼了。 这是哪儿啊!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何翠枝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 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上前了。 “掌柜?” 来人下意识回头,正是白天她去过的安方堂的掌柜。 “大嫂子你咋在这儿?” 显然,对于这个卖掉五鼎芝的客户,他记忆犹新。 “那啥,我家离城里远,打算明天再回去,可是我出来找个茅厕的功夫就迷路了,我家里人在东市等我,你能给我指个路吗?” 刚逃出来,即使遇到熟悉的人,何翠枝也不敢过多信任。 安方堂掌柜很是爽利:“东市啊,你朝着那边一直走,就是了。” 何翠枝连连感谢。 安方堂的掌柜在她转身的时候猛地喊住她。 “大嫂子。” 何翠枝心里一跳。 “你回头要是再捡到的好东西,还记得送到安方堂啊。” 这边住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大嫂子一路过来也没遇到啥危险,再想想今天的五鼎芝。 掌柜觉得她运气还挺好,说不定下次又捡到什么了。 何翠枝松了一大口气:“那是当然,掌柜的实诚,我要是再采到什么好的,肯定送到安方堂。” 走到东市,看到熟悉的建筑,逛了大半天东市的何翠枝,很快就按照记忆找到了通往城门口的方向。 她所处的朝代是大梁,不属于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朝代。 律法什么也有些不同。 像是晚上,一般都会宵禁。 可县城还是会留一道小门,供有急事的人通行。 何翠枝一个人,走夜路也会怕。 可想到那些人牙子,她看着通黑的城外,咬牙走出去了。 结果没走多远,突然听到一阵“哞哞”的牛叫声。 她猛地一惊,下意识要躲进房子里。 又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里正的大嗓门。 何翠枝想都没想,把房子里的几个娃娃和姑娘全都放了出来,手疾眼快把他们的眼罩全都取了下来。 然后抱起三丫,扯着嗓子喊:“方牛蛋儿,方牛蛋儿,我在这,在这儿!” 正努力破开枣子防御的三丫一脸懵。 方胡氏却差点没从车上跳下去,还是方陶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你不要命了。”牛车这么快,跳下去腿不断也得瘸,家里可没有多的钱了。 方胡氏却顾不得其他,激动的扯着里正的胳膊:“里正,快停下来快停下来,是我娘!” 方陶氏看着方胡氏激动的模样,眼泪流得更凶。 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娘一个人在这儿,肯定是没跟上那马车。 她的大宝,她的二宝! 当家的,你咋就不能在家啊? 方陶氏再也绷不住,发出绝望的悲鸣。 “别扯了别扯了,我听到了。” 里正脸黑黑的,他和方陶氏想法一样,看见何翠枝也觉得孩子找回来无望了。 可还是停下了牛车。 然而这一停,就呆滞在原地。 “快,把三丫他们放车上去。” 何翠枝说着,就把三丫塞进方胡氏怀里。 接着就去抱地上昏迷着的俩宝。 方胡氏激动的接过三丫,还没好好亲亲,就见娘又忙了起来。 她疑惑了一瞬,下了车后,凑近才勉强看清。 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平民百姓严重营养不良,晚上很难视物。 方胡氏顿时大喜:“四甜、大宝、二宝!!!” 方陶氏和里正猛地回神。 他俩慌乱下车,也是这时候,才看清何翠枝身边竟然躺着好几个娃娃姑娘。 “这、这是啥情况啊?” 里正说着,赶紧去帮忙。 却听到了何翠枝的嘀咕声。 “不就是叫了声小名吗?老爷们还这么小气,让俩婆娘在这忙活。” 里正嘴角抽了抽。 直接一手扛着一个姑娘把人放到了车上。 放好后才察觉到不对。 这不是他侄女吗? 何翠枝把四个孩子带回来也就算了,咋把他侄女也带回来了? 通过方三年和张媒婆的话,里正已经知道带走三丫他们的人牙子和柳儿他们是同一个。 这憨婆娘。 “你把我家柳儿带回来干啥?” 他说着,驾车后转。 何翠枝刚坐稳:“诶诶诶,调头干啥?老娘要报官,回去,去县城去县城!” 里正白楞了她一眼:“你还真打算把三年送大狱里啊。” 何翠枝:“……”那可不咋地。 第19章 小心眼的何翠枝 只是这句话何翠枝没说出来。 因为她说出来也没用。 不管什么时代,人情大于一切。 要是几个孩子没有找回来,方三年进大狱其他人可能也就是说说闲话。 但孩子找回来了,她还非要把方三年送大狱里头,到时候千夫所指的就是她了。 她暗骂了一声。 里正见她安静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三年这小子,你……往后好好教,实在不行就送到二叔公那里去。” 这小子,真不是人! 要不是他还没成家立业,他多少得撺掇族老把人给赶出村去。 娘希匹的! 何翠枝闷声闷气地“哦”了一声。 她是安静了,可里正的心思活泛地厉害。 她到底是咋把几个娃娃都带回来的? 还有,为啥把村里其他几家姑娘也带回来了? “别看了,老娘运气好,有惊无险地把人都带回来了。” 一路上,何翠枝被他一会一回头,一会一回头看得渗得慌,翻了个白眼。 “具体说说?” 何翠枝:“咋地,你要坏我运气?不说不说。” 房子不能暴露,何翠枝根本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她只能似是而非,让人自个猜去。 生怕里正又追着问,想起对方最开始的问题,她连忙转移话题。 “还有你家柳儿,我要是不把她带回来,你家柳儿就被人家卖进香楼去了。啧,就这还是对姑娘好呢……” 她说到最后,忍不住嘴欠了一下。 何翠枝只是本能觉得香楼不是什么好地方,可里正却是知道香楼是啥地方。 他兀地瞪大了眼睛:“啥?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我可是亲耳听到的,要把你家姑娘卖一百两银子呢。虽然我不耐烦你们这些人,可好歹是一个村的不是?” 里正手抖了抖,落在牛身上的鞭子没控制好力度,牛还没叫,他就心疼地抽抽了。 何翠枝想安抚他一下,但想想孩子好歹回来了。 那边方陶氏又在喊她,她也不再管里正。 只是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给忘了。 算了,能被忘掉的东西都不重要。 “娘,大宝他们咋还不醒啊?” 方陶氏晃了半天小崽子,都不见醒,刚失而复得的欣喜,瞬间被慌乱取代。 “应该是让人迷晕了,回家让二叔公看看。” 她之前扒拉开几个人的眼皮看过,瞳孔没有散,体温也都正常。 只是四甜脸有些肿。 她本来想看看她身上的情况,可没有时间。 瞥了一眼怒冲满面的里正,何翠枝歇了现在就检查四甜身体状况的想法。 方陶氏轻呼了一口气。 婆婆这次竟然能一个人把家里所有孩子给带回来,一定是因为公公的缘故。 何翠枝这么说,方陶氏立马信了。 只是俩宝一直没醒,她心里一直不安稳。 只是看到身边的小姑子,方陶氏满脸心疼地拿出帕子给她擦掉脸上的污泥。 “四甜……” 何翠枝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心思:“放心,回去了让二叔公都给他们看看,老娘说了要好好对待你们,你要是再这样试探,以后别想让我再带你出去。” 虽然知道原身的影响一时半会改变不了。 可何翠枝半下午再加半晚上都在奔波,懒得再费心思慢慢改变自己的形象了。 她现在一放松,就觉得身上哪哪儿都疼,脚底板估计也磨了好几个泡。 一旁抱着闺女亲热的方胡氏感觉到这诡异气氛,轻轻握了握方陶氏的手。 方陶氏给了她个笑容,没事儿。 孩子们的问题解决,里正回去的时候也不像来时那般着急忙慌。 但赶得再慢,也有到家的时候。 回到大方村,看到整个村子都灯火通明。 何翠枝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尤其是村口里等着的十几个人见到他们,一窝蜂地涌上来。 人都还没有到,安慰的声音就先响起。 “柳生家的,你是真的打算对家里的崽子好了啊?”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柳生家的别理她,你也别着急,实在不行我们整个村子去跑跑,说不定就能找到……孩子了!!!” 那人说到最后,声音突然飙高。 他看到了什么?!!! 柳生家的四个孩子,全须全尾都在牛车上。 随着他的尖叫,众人也都呆若木鸡。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娃子,真的让柳生家的给找回来了? 而就在这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乍然响起,打破了这平静。 “翠枝婶儿,你啥子意思?你把我家柳儿也带回来干啥?你这是要我们家命啊,你个杀千刀的!” 何翠枝正满心暖流,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看去。 一个妇人极为灵活的挤开前面围着的人,愤怒地指着她,手指都在发颤。 里正的弟媳妇,方柳儿的娘,大方村泼妇扛把子之一的年婶儿。 何翠枝被记忆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正要开口怼她。 里正直接接过了话茬。 “别大喊大叫的,回去再说。” 虽然柳儿没有被卖到香楼,可关乎到女子的名声,里正不想在这公开场合说。 何翠枝可能会怕一些里正,可年婶儿才不怕他。 撸起袖子就要干架,却被接收到里正眼神的方明山给拉住了。 也就是年婶儿的丈夫。 年婶儿动作一顿,老实了下来。 只是脸色还是愤愤不满。 何翠枝压根不理她,扭头问俩媳妇:“方三年那个小畜生呢?” 方陶氏注意力都在俩宝身上。 方胡氏连忙接话:“被爷奶给……给捆树上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瑟缩。 毕竟,婆婆宠三年是有目共睹的。 即使对方昨天狠揍了一顿方三年。 何翠枝朝里正道:“牛蛋儿,你带这几个娃子去二叔公那里一趟,我先回家。” 方里正:“……” 何翠枝冷哼着下了牛车。 年婶儿和里正他们是一大家,她这个人又再小心眼不过。 不可能白挨骂。 方胡氏看婆婆脚步蹒跚,犹豫地看了看三丫。 “大嫂,你顺道帮我看着三丫,我先扶娘回家。” 第20章 方三年又被揍了 方胡氏说完就跳下了牛车,快速跟上何翠枝。 村里等着的人左右看了看,有一部分真的担心小孩们,跟着牛车走了。 而另外一部分想看热闹,抬脚就要往何翠枝家走去。 结果被还在场的大方村族老给喊住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不睡觉了?” “赶紧回家去!” 说话的这族老在大方村最是威望,其他人只能歇了小心思,恋恋不舍地各回各家。 只是这一晚,很多人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族老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往何翠枝家走去。 柳生家的惯会惯着方三年这混小子,他得过去看着。 而何翠枝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往林子里一瞥,就看到了被吊在树上半死不活的方三年。 对方鼻青脸肿,看着格外可怜。 方三年看到她的身影,忙不迭喊:“娘啊,娘,你不在家我可被他们欺负死了。” “娘,快点放我下来。” 脚上的草鞋已经散得不成样子,本来打算回家换个的何翠枝,这下家也不回了。 “去,给我拿个板凳去。” 方胡氏咬了咬嘴,不甘促使她开口:“娘,你说要对我们好的。” 方三年都把家里的娃子卖了! “快点。”何翠枝累的厉害,不想多说话。 方胡氏才冒起的勇气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何翠枝四处瞅了瞅,找到一根小孩胳膊粗细的树枝。 她直接捡起来,朝方三年走去。 方三年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娘,这棍子不够粗,拿个更粗点的,不然大嫂二嫂二哥他们不长记性,竟然敢打我!” “还有我爷奶,他们竟然把我绑树上,我可是被吊在树上整整半天了,一口水都没有。” 何翠枝听到他的话,果然在地上重新找了根棍子。 足足有成年人手臂那么粗。 听到动静的方老太和方老爷子跟着方胡氏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柳生家的,你这是干啥!三年可是要卖你亲孙子孙女,你还向着他?” 他们大方村实在太穷,家里的丫头妇人也都当男人使唤。 因而他们村里罕见的,不怎么重男轻女。 何翠枝回头看去,就见俩老人气的身子都在打摆子。 生怕把人气出个好歹。 也不管累不累了,直接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想法。 她举起粗粗的棍子,照着方三年的屁股狠狠打去。 “啊!”杀猪般的叫声,传得格外遥远。 大方村族老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何翠枝高举棍子朝方三年打的一幕。 好像……并不需要他? 可看着何翠枝又一次举起棍子,毫不犹豫地揍向方三年的时候,族老还是犹豫了一下,抬脚继续走了过去。 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直接震醒方胡氏和方老太太、方老爷子。 方胡氏看婆婆打了两下就气喘吁吁。 连忙把手里的木墩送了过去。 她心里闪过欣喜。 娘说话算话。 而且对三年也真的不像以前一样宠溺了。 她看婆婆喘着粗气的样子,想了想。 犹豫道:“娘,你歇着,让我来吧。” 昨天加上今天,新仇旧怨,方胡氏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 何翠枝确实累了,她一屁股坐在木墩上,指着涕泪四流的方三年:“打,狠狠打!” 方族老:哪有外来媳妇打小叔子的?荒唐,荒唐! 他愤愤地扭过脸,仰头看着天空的星星。 唔,今天的星星可真亮堂啊。 方三年这两天不是被这个打,就是被那个打。 现在看方胡氏竟然掂着棍子,脸上还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瑟瑟发抖。 可色厉内荏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屁股痛! 哪哪儿都痛! 嘴巴又干又渴! “啊啊啊啊!” 可剧痛再一次从屁股上从传来的时候,方三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惨叫。 他没有求饶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胡氏一次又一次用尽力气,朝他屁股上挥舞。 直到彻底昏过去。 族老耳朵动了动,连忙喊:“胡氏,你这太不像话了,这是做什么?做什么?!” 方胡氏有些无措。 何翠枝喝着婆婆端来的水,正有些不好意思呢。 见方胡氏被族老“教训”,翻了个白眼。 “行了,树杈子,你别搁我公婆眼前抖威风,这是我家事,你该往哪儿往哪儿去。” 只怪方柳生在村里的辈分儿极大,让她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起来。 族老下意识看向俩老人。 方老爷子朝他点了点头。 “三年好歹是你家孩子,出了毛病还得治疗,悠着点儿。” 留下这句话后,他晃晃悠悠地回去了。 这柳生家的,咋不一样了啊? “娘?” 方胡氏逐渐从那种报复的亢奋中抽离,她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个怒打小叔子的能是自己。 忐忑地喊了何翠枝一声。 “行了,扶我起来。” 方胡氏把棍子一扔,连忙扶起婆婆。 何翠枝绕着方三年走了一圈。 昨天方三年挨了一顿打。 可是面黄肌瘦的方陶氏和方胡氏哪里有多大力气。 顶多给他点皮外伤。 要不然今天还能爬起来搞事? 今天俩人怒极,给方三年造成的伤害也不过是脸上身上这一道子,那一道子。 他身上最重的伤不过是方二奔那一巴掌。 不过现在…… 何翠枝用力按了一下他的屁股。 听到方三年嘴巴里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闷哼。 得了,屁股只是血肉模糊,也没打坏。 何翠枝有些可惜。 “就这样挂着,明天再说,老娘累死了,先回屋睡觉去了。方陶氏回来喊我一声。” 她说着,人也走到了院门口,就看俩老人正准备回家。 “还回啥破屋子啊,我说过了,我发达了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你们就躺东屋。” 方三年这畜生不配拥有屋子。 话落,不管公婆震惊的脸色,她转身朝方胡氏说:“去把你爷奶的碗筷都收拾过来。” 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看着何翠枝进门,屋门关上半天了,都没反应过来。 第21章 “杀伤力超大”的代步工具 还是屋里的方二奔实在忍不住,大声喊了他们,老俩口才回神。 “老爷子,这?” 方老太太迟疑地看着方老爷子。 方老爷子大手一摆:“都快入土了,咱啥没见过,就住着。” 三年好歹是柳生的崽儿,他的亲孙子,他不能眼睁睁地看这娃子坏了。 方老太太“唔”了一声,扶着他进了方二奔的屋子里。 “奶,咋样?三丫他们找回来没?” “你媳妇说他们都回来了,现在正在你二叔公那里。” 他们和方胡氏碰面的时间不长,只来得及知道这么多信息。 方二奔长长呼了一口气。 随即他又想起什么。 “三年呢。” 这三个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 方老爷子:“你娘和你媳妇打了他一顿,现在还在树上吊着。” 他见过深陷泥潭的人,知道不下狠招,根本掰不回来。 所以根本没给方三年求情。 不过,柳生家的这是发什么魔怔了? 竟舍得对三年下狠手。 方老爷子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他也问了出来。 方二奔犹豫了一下,想起娘刚才让爷奶也住家里了。 他顿时把自家爹托梦的事情全盘托出。 老俩口听得是目瞪口呆。 “你爹这么好运,咋不给我托个梦啊?” 方老太太忍不住抹了把眼睛。 她儿子已经走了三年了,这三年来,她哪天不是提心吊胆地过着。 方老爷子看得通透。 “给你托梦有啥用?不把源头给制止,这个家就好不了。”他说着,朝正屋努了努嘴。 方老太太:“……可我想他想得紧啊。” “行了行了,儿子认识能人,肯定不会有啥事,你就放大心吧。” 方老爷子习惯性地安慰了她一句,然后就两眼冒光地看向方二奔。 “你再好好给我说道说道你娘走运的事情。” 老爷子对这些具有奇幻色彩的事情十分感兴趣。 与此同时,大方村里正家。 在里正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年婶儿再也忍不住。 “啥?香楼!你别听她胡扯,咱们当初可是请了秋家的那位童生老爷过来看契子了,他说的可是没问题。” “这糟老婆子就是看不惯我家柳儿能过好日子,故意的。” 她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逻辑还十分在线。 方明山有一点不明白。 “她从人牙子手里把四个小孩带回得多不容易,为啥还吃力不讨好地把咱家柳儿带回来?” 大方村团结一致,何翠枝奇葩是奇葩,但也没有切实做出过伤害大方村的事情。 “对了,大哥,她是咋把孩子带回来的?” 方里正也在蹙着眉头思索,听到这话:“她没详细和我说,只是说走运。” “走运?”年婶儿声音有些高,正想说胡扯,不知道想起什么,又安静了下来。 方明山注意到:“咋了?”他追问。 “你们大男人不注意,今天许李氏回来的时候,到处说何翠枝走运发财了。在林子里找到一个啥宝贝,卖了好多银子。然后好多人一窝蜂地窜进林子里,结果宝贝没找到,意外撞见了方三年留下来的痕迹。” 年婶儿脑海中有什么信息串成了一条线。 不等她再次开口,方明山就直接说出来:“所以她现在没必要看不惯柳儿了,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还有一点。”方明山顿了一下,看向对面屋被二叔公检查的几个孩子:“柳儿他们几个的手脚都被绑着。” 二叔公家不大,娃娃们太多,最后都挪到方里正家了。 “可秋童生……”年婶儿已经信了,但是想到秋童生,还是有些迟疑。 “罢了,等柳儿醒过来再说吧。”方里正一锤定音。 也是巧了,他这句话刚落下,方柳儿就醒了过来。 方二叔公也把各个娃子们都检查完了。 “娃子们都没啥问题,只是被迷住了。只有四甜和大宝二宝,这仨娃子身上有些皮外伤,四甜还有点内伤,回头让你娘……” 他朝方陶氏说,到最后的时候,有些迟疑。 “二叔公你只管说。” 经过这件事,方陶氏已经彻底相信她婆婆了。 如果几个孩子要是拿药,婆婆肯定会给钱的。 “让你娘明天带四甜去县城拿点药,大宝二宝我弄点外敷的药就成。” 方陶氏放下了心。 而听到“迷住”两个字的方里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年婶儿有些慌:“咋办,柳儿可是在那契子上按了手印。” 方明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照顾方柳儿。 而后朝方里正说:“大哥,我跟着一起去柳生家。” 结果他们把方陶氏几人送到家里后,何翠枝已经睡得雷打不动了。 方胡氏本来还打算喊醒娘。 却被方里正劝住了。 “你娘今天累得狠,先让她睡吧。” 方里正想起回来时,何翠枝半天都没有缓过来的情况。 “我们明天再过来。” 方胡氏呐呐应了。 送走方里正他们后,犹豫着和方陶氏、方二奔他们说:“娘说,娃子们回来让我喊醒她的。” 方陶氏只怕婆婆现在累出个好歹。 她可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婆婆。 “几个小孩没啥事,只是四甜有点内伤,二叔公说不算严重。他那儿药不够,明儿去县城抓点药就行。” “那就别喊你娘了。” 方老爷子一锤定音。 何翠枝醒过来的时候,察觉到房子松动的声音。 眼睛都还没彻底睁开,就进了房子。 然后她看到餐厅外的好几个区域,灰蒙都在闪烁。 她有些懵逼。 但很快,脑子里出现一条信息。 家里有人结局发生变动,还是两个人,这些灰蒙闪烁,就是让她选择两个区域,方便后面结局彻底改变进行解锁。 何翠枝想起自己昨天累死累活追赶马车。 如果她有一个代步工具,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想都没想,意识落到了小卫生间和紧挨着的书房。 而书房里,有一辆对这个时代来说碾压式的代步工具。 自行车!!! 她工作时买了一辆自行车,骑了很久,后来换电动车了,自行车就在书房里面放着。 做出决定后,灰蒙瞬间不闪烁了。 取而代之的变化就是小卫生间和书房的门上灰蒙淡了不少。 何翠枝盯着小卫生间的门,眼里满是渴望。 她现在好想洗个澡。 不,这不是最重要的! 她想在自己卫生间里上厕所。 古代的厕所不是人上的。 第22章 抠搜一家人 蹲露天大坑也就算了,用的还是厕筹(把轮回之物刮掉的石头或木板,可重复使用)。 但现在也只是想想。 一边庆幸自家没钱养猪。 听说那些比较富裕的村子,养猪都是养在厕所的,吃的就是人的轮回之物。 想到这一点,何翠枝就恶寒得不行。 她索性把燃气灶打开,用最大的锅煮了一锅水,准备等一下擦擦身子。 昨天晚上太累了,一躺床上就睡着了。 然而水还没开,就听到外面响起很轻的一道声音:“娘,吃饭了。” 是方陶氏。 何翠枝:“……”行吧! 吃完饭再洗也行,反正她能用意识控制房子里的任何东西。 也不怕锅烧干。 还是照旧坐在西屋里吃。 不过这一次少了一个方三年,多了俩老人。 何翠枝落座后,猛地想起什么:“你昨天晚上咋不喊我?” “娃子他们咋样?” 方胡氏还是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但昨天晚上怒锤方三年让她胆子大了很多,回话格外利索。 “娃子们没事,就是四甜有点内伤,二叔公说让你今天带着去城里一趟。” 何翠枝:“你咋不早说!” 内伤是小事吗?! 何翠枝急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想也不想就拉着四甜走。 方胡氏的小勇气瞬间没了。 “娘,拿俩包子路上吃……” 她嗫嗫道。 饭桌的正中央放着十多个宣软宣软的大包子。 是昨天何翠枝硬要给家里人带回来的。 “翠枝儿啊,他二叔公说了,娃子事不大。要不是他药不够,四甜也不用去城里,不着急。” 明明已经听孙子、孙媳妇各种说何翠枝的变化了,可亲眼见到何翠枝竟然真的拉着四甜要往城里。 方老爷子还是觉得有些飘忽。 方四甜也连忙开口:“娘,二叔公给我简单配了点药,我胸口现在已经不闷了。” 何翠枝听完他们的话,仔细观察了小姑娘的面色。 见她面容有些奇异的红润,还是有点不放心。 方四甜的脸能不红润吗? 今天早上可是有包子,又香又软,还是肉馅的包子啊。 大嫂说,娘买的,家里人一人一个,全都有。 小姑娘的眼睛都快黏在包子上了,何翠枝能发现不了吗? 她无奈:“那吃完饭,我们就去。” 说完,她又牵着四甜回来。 这一落座才发现桌上最好的食物就是中间的包子。 只有她碗里稍微好一点,是纯白米粥,其他人碗里全都稀拉拉的,哪是粥啊,分明是清汤水儿。 何翠枝本想说什么,可见所有人都无意识地看着包子吞口水,就等着她先动手。 就连公婆也是如此。 她只能先伸手拿了个包子。 见其他人都拿着开始吃了,她才开口:“米粥咋不煮稠点儿?” 婆婆迟迟没醒,大着胆子掌勺的方陶氏正小口享受着包子皮,闻言连忙不舍地吞下去。 “娘,有包子吃呢。”再说了,他们平常吃的也就是这样的汤,今天好歹还有点米味呢。 旁边的方老太太也轻声说:“翠枝儿啊,可不敢大手大脚,又没啥活干,吃那么多干啥?” 要不是刚才何翠枝真带方四甜要去县城,方老太太还不敢这么和她说话。 但是想起方陶氏今天说,他们这两天都吃可稠可稠的米粥,方老太那个心疼啊。 何翠枝:“……” 她喝了一口米粥,润了润唇。 然而粥一到嘴巴里,就皱紧了眉头。 “这是昨天早上剩的?” 有股子馊味。 方胡氏呐呐道:“奶奶他们没舍得吃完。” 何翠枝:“……”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时代的百姓是有多难。 然后朝方陶氏道:“以后做饭就按照前两天的那个标准做,要是还剩下,老娘就把饭全都倒给鸡崽子。” 家里养了几个鸡崽子,不过被原身嚯嚯的也没有几个了,她过来时没摸清情况,又嚯嚯了一个,现在就剩个独苗鸡崽子了。 不过说到鸡崽子…… “昨天那碗鸡汤吃完没?” 所有人正被何翠枝的大胆发言给震惊的心绞痛。 听到她这话,下意识以为她要把鸡汤给倒咯。 这破婆娘是真的敢做出来。 方老太太连忙说:“吃完了吃完了,你吃完饭赶紧带四甜去看,耽误不得。” 方陶氏和方胡氏心疼东西,几个小娃娃吃了一两口肉,就把鸡汤又坐锅里了。 打算今天晚食再热热。 方老太太帮着做饭的时候看到了。 何翠枝扫了一眼心虚低头的方胡氏,哼了一声:“要不是你们身子不好,会阻挡老娘财运,我才懒得给你们补身子。” 脑子里正想着怎么给每天的饭偷工减料,还让婆婆发现不了的方陶氏,突然想起安方堂掌柜的话。 她顿时老实了。 尤其是想到因为她俩力气不够,没把方三年打的皮开肉绽这件事。 瞬间叛逃节省一家人的组织,装作没看到的方老太太的眼神:“娘,那些补药……” “吃完饭就熬,家里每个人都要喝。” 说话间,她捏着鼻子把米粥喝完了。 只是有点馊味。 要是真的倒给鸡崽子,她觉得家里人都能和鸡崽子抢食。 “四甜,赶紧吃。” 三两口解决完包子,何翠枝看方四甜半天了,才啃掉个包子边边,忍不住催促。 “娘,我、我……”方四甜舍不得跟她娘一样大口大口吃。 何翠枝:“行了行了,路上慢慢吃。” 小姑娘已经把碗里的稀汤给喝完了。 只是何翠枝还是没能如愿带方四甜去县城。 因为方里正几人一直在方家不远处的林子旁待着。 跟来的还有秋童生和张媒婆。 他们正瞅着树上挂着的方三年,见何翠枝出来了,连忙走了过来。 何翠枝:??? 正开心的啃着包子的方四甜警惕的看了他们一眼。 来人都只是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包子,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们倒是忍住了馋。 “翠枝婶儿,你还记得那人牙子所在的位置在哪儿吗?” 方里正这一次很是有礼。 第23章 张媒婆被打 “当时天太黑,有些模糊,但要是进城里还能记得。”何翠枝看他们的态度,就已经知道对方确信了方柳儿要被卖到香楼的事情。 她估摸着应该是方柳儿也知道,醒来后和家里人说了。 事实也的确如何翠枝所猜。 方柳儿一醒,抱着年婶儿就痛哭流涕。 嘴里无神地叫着“娘,我这不是做梦吧,呜呜呜……” 自然而然,方里正他们从方柳儿嘴里听到了人牙子带他们走之后的事情。 一出村,那些人牙子就把她们迷晕绑了起来。 醒来后,人牙子也不防备她们,方柳儿他们听到人牙子要把他们卖到不好的地方,根本就是去大户人家当丫鬟的。 她们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后来听到人牙子说还要再停留一天,还有点儿货。 另外俩姑娘帮着方柳儿逃了一次,结果还是被人牙子给捉住了,要不是方柳儿那张脸,她已经遭遇一顿毒打了。 人牙子直接下了重剂量的迷药。 三个小姑娘本来以为醒来后就是什么香楼,没想到是自家爹娘。 又喜又笑,激动得差点没再晕过去。 “不过今天我有事,得带四甜去看。” 那些人牙子……何翠枝也不想饶了他们。 可是四甜更重要。 再者,人牙子也不一定在那了。 她昨天很小心,没有让人牙子看到自己的脸,对方并不知道是自己攻击的她。 何翠枝从来不敢和做人口生意的人赌人性。 自己现在力量太小,可吃不消对方的报复。 “我带你去,不收铜板。” 何翠枝:“……” 虽然人设被压下去了,可她还是拒绝不了这种占便宜的本能。 “行吧。” 她带着四甜坐到一角,目光扫过牛车上的其他几个人。 方里正、方明山,是方柳儿的家人。 那车上另外两个瘦巴巴的汉子应该是另外俩姑娘的家人,衣着有些体面的是秋童生,唯一的另一个婆子,是张媒婆。 何翠枝看着张媒婆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族老带着人取下来的方三年。 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 “张媒婆你这是去凑啥热闹啊?” 张媒婆瞪了她一眼:“啥凑热闹啊,你家娃子都被卖给人牙子了,就卖了呗,追啥追啊。” 害得她这个把小孩交手给那几个人牙子的人也跟着受累。 她心里只能一个劲儿的希望那几个人牙子见找不着人,已经离开了。 要不然回头她的事情暴出来,她还咋在大方村待下去啊。 “你把我家孩子卖给人牙子我还没找你事呢,你还敢瞪我?” 何翠枝说着就撸起袖子,趁众人没反应过来,“啪”的给她来了一巴掌。 她因为方三年赌钱的事,本来就打算找这老婆子,一直没时间。 没想到对方转头就撺掇方三年把四个小孩卖了。 要不是她有房子,这一次不定怎么着呢。 张媒婆触不及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 她捂着脸:“你敢打我?” 何翠枝对着她的脸吐了一口唾沫:“我不仅打你,老娘还要打得更狠!” 说着,她直接仗起体重优势。 压在张媒婆脸上,一只手抓住她两条细得跟棍似的胳膊,另一只手又抓又挠又扇。 一套组合拳下来,张媒婆直接鼻青脸肿。 旁边的几个汉子不知道是太惊讶了,还是因为其他的,等张媒婆叫声越来越惨,才有人反应过来。 “柳生家的,别打了,别打了。” 是秋童生,秋李氏的公公。 他出声后,方里正也开了口。 “明山,你们去把她俩拉开。” 何翠枝感受到拉着她的力度没多大,趁机又抓了张媒婆几爪子。 张媒婆一得到解救,想也不想就朝何翠枝发起进攻。 可拉着她的汉子手跟铁似的,她根本抓不到何翠枝。 反而又让何翠枝趁机跺了她一脚。 “你爷爷的,让你带着我家三年赌钱。” 张媒婆气得无能狂怒:“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拉偏架是不是,是不是?!” 何翠枝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拉扯着自己的汉子只是用三根手指捏着她的袖子。 而拉着张媒婆的汉子则是用两只手紧紧的捏住她的胳膊。 她看到对方感激的眼神,很快就明白了。 不想让几个汉子为难,何翠枝收了趁机再给张媒婆点颜色瞧瞧的想法。 “什么拉偏架,要不是他们,老娘现在都把你耳朵给咬掉了。” 张媒婆看着何翠枝狰狞的面容,下意识一个哆嗦。 “你自己儿子要卖的,怪我个中间人干啥?”她梗着脖子。 何翠枝差点没忍住又想打她:“你敢说你不是故意勾着我儿子赌,让他小赢,最后输得血本无归。” 张媒婆眼睛闪了闪:“那是你儿子自己运气不好,怪得了谁?” 何翠枝定定的盯着她,好像狼盯着猎物一样。 张媒婆身子一转,不敢和她对视。 何翠枝收回了视线。 扭头朝四甜道:“赶紧吃。” 小姑娘从她和张媒婆干架开始,就举着小拳头,时刻准备给张媒婆也来一拳,包子都快凉了。 四甜连忙低头,小口小口的啃了起来。 “唉,柳生家的,你对孩子别这么苛刻。” 何翠枝闻声看去,就见秋童生指责的看着她,一脸不认同。 何翠枝:…… 张媒婆看何翠枝一脸呆呆的看着秋童生,撇了撇嘴。 殷勤的朝秋童生道:“秋先生,你别理她,她就是故意的,就想着勾你呢,骚婆娘。” 大方村的妇人家谁不知道,自从秋童生媳妇去年走了,方柳生又三年毫无音信,何翠枝就对秋童生起了心思啊。 “张媒婆你敢造我谣,小心我削死你。” 何翠枝真是纳闷了,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 原身虽是个恶婆婆,可是毕竟有丈夫,能对别人起心思? 张媒婆哼了一声:“你当谁不知道你那二两小心思呢?” 她干架干不过何翠枝,可她能让何翠枝在秋童生面前抬不起头。 妈的,这婆娘是信球吧。 何翠枝又撸起了袖子。 张媒婆忙往秋童生身后一缩。 赶车的方里正听着他们的动静,无奈:“张媒婆你别瞎扯,柳生家的你也坐好,别再动手动脚了。” 第24章 人牙子一早就走了 他现在烦躁的厉害,只想着快点找到人牙子,让秋童生再看看那契子。 张媒婆见何翠枝收回了手,贱嗖嗖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何翠枝握了握拳。 等二奔好了,她非得套这婆娘一顿麻袋。 因为方里正的威压,接下来的一路都很安静。 进城后,何翠枝率先带着方四甜去安方堂。 和二叔公的诊断一样,轻微内伤。 何翠枝按照方子拿了药。 然后带着方四甜回到了牛车上。 方四甜坐在车上的时候,整个人还都飘忽着。 娘竟然真的给她拿药了。 而张媒婆看到方四甜怀里的药,眼睛闪了闪,安静半天的她又跳出来。 “哎,何婆子!你家方三年可又欠了我小一两银子呢。” 她小心试探。 何翠枝朝她挥了挥拳头:“谁欠你的找谁要去,实在不行剁手剁脚,随便你选。” 她正愁怎么教育方三年呢! 张媒婆试探失败。 不甘心地嘀咕:“对亲儿子都这样,可见当后娘肯定不行。” 何翠枝:“你丫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张媒婆熟练往角落里一缩。 一直安静坐着的秋童生收回落在方四甜怀里的药包上,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没再挡着张媒婆。 何翠枝瞅了他一眼,有些奇怪。 但是很快,她就被方明山喊过去指路了。 折腾了一圈,才找到昨天晚上逃亡的区域,看着干干净净的院子,几人都有些傻眼。 张媒婆偷偷松了一大口气:“人都不在了,我们走吧。” 方明山几人失魂落魄。 “大哥,我这几天再在城里转悠转悠,说不定能看到他们的踪影。” 方明山想着自家闺女,不甘心。 方里正皱了皱眉头:“也行,你晚上去找文兴,和他一起挤一挤。”方文兴正是方里正在县城里跑堂的儿子。 几人无奈的打道回府了。 只不过在离开这片区域的时候,何翠枝好像又看到了安方堂掌柜的身影。 几人朝着大方村赶去。 出了城门口,何翠枝眼尖地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背影。 “里正,你看那是不是咱们村的人?” 方里正稍微加快了点速度。 一接近,还真是! “诶,翠枝婶儿你家孩子咋样了?” 那个汉子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脏乱不堪,一见到何翠枝连忙就问。 他正是昨天在何翠枝后面没多久跳车的汉子。 在家里时方陶氏说过这件事,何翠枝连忙拉人上车:“里正,给。” 她递给方里正俩铜板。 方里正没接:“昨天他帮着去找孩子,要啥钱?” 何翠枝又把铜板收了回来:“孩子都找到了,找到了。” 她和这汉子说。 汉子长呼了一口气:“那就好,今天早晨我看见那马车空荡荡的,还疑惑呢。” “马车?”方里正立马精神来:“你见到那人牙子了?” 汉子有些懵:“是啊。他们一大清早就往北走了。” 要不是他眼尖,看到马车里没人,说什么也得继续跟着跑。 “咕噜噜!” 汉子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肚子。 何翠枝立马掏出来一个大包子:“一天都没吃东西吧,赶紧吃。” 她念着村里人帮忙找孩子,路过昨天那包子铺,又买了好几个大包子,除了张媒婆,车上其他人都分了一个。 这剩下的一个她原本想着自己晚上饿了吃,现在正好。 那汉子连忙摆手:“不不不,婶儿你自己吃吧。” 要是窝窝头,他说不准就真接着了。 这可是大包子啊。 “我何翠枝可不是跟人假客气的人。”她直接把包子硬塞给对方。 那汉子拿着包子,有些无措。 张媒婆眼睛一亮:“你不吃我吃。”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何翠枝哪能让她得逞。 又给她来了一拳头。 张媒婆捂着脸:“秋童生看不上你,你把气撒我身上干什么?何翠枝我告诉你,你再打我我就带着儿子上你家去。” 何翠枝白了她一眼:“你有本事就来!” 她儿子李狗蛋儿也不是什么好鸟。 那汉子意识到什么,默不作声地把包子塞进了怀里。 家里的娃儿还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呢。 那些人牙子走了,不用担心底细暴露,张媒婆又抖擞起来了。 “咋得,让我戳到痛处了?” “你再胡扯,我还揍你。”何翠枝抬起脚,蠢蠢欲动。 张媒婆左右看了看,车上坐满了,何翠枝根本就踹不到她。 “谁胡扯了,你为了秋童生还特意去学认字,以为偷偷摸摸的我就不知道了?结果学得啥不啥,一二三四都念颠倒了,我说的是假的?” “就你这还走大运呢?你要是真走运,咋会认不了字;你要是真走运,就遇到那几个人牙子让里正他们看见娃子们的契子啊。” 她嘚吧嘚吧,一顿输出。 何翠枝呆在原地。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张媒婆看她一动不动,得意极了。 “就你这损样儿,秋童生能看上你,鸟都会倒着拉屎了。” 何翠枝:“……” 秋童生:“……”大可不必。 “里正,你带秋童生去县城,是不是要找人牙子看契子?” 何翠枝没鸟这玩意儿,她朝方里正问。 正想着要怎么把村里三个姑娘的契子问题解除的方里正有了无气的应了声。 “我昨天好像捡到一叠纸,上面好像写着什么契子。” 她也总算想起昨天忘了什么事。 何翠枝下意识摸怀里,突然想起自己把东西放房子里了。 方里正顿时一激灵,连忙问:“啥样的?你带身上了,快让秋童生看看。” 何翠枝顿住手。 “落家里了。” 现在天气热,衣衫都薄,昨天从人牙婆子那里摸出来的两份纸很厚。 如果突然出现在怀里,肯定不行。 “你们坐好了。” 方里正落下这句话,牛车猛地往后一停滞,然后朝前冲了起来。 何翠枝抱着差点被甩下去的方四甜,心有余悸。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她忍了又忍,才没破口大骂。 眼睛不小心瞥到张媒婆,就看到她一脸呆滞的傻样。 好半天,张媒婆眼珠子才转动。 上下打量着何翠枝。 她运气,不会真的这么好吧。 第25章 又赚一大笔钱 张媒婆不知道的是,何翠枝不仅运气好,更是落了好大一笔钱财。 回到正屋,何翠枝借着房屋阻隔视线,把房子里的两摞纸都拿了出来。 把两份都打开,过一遍。 可目光落到其中一份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呆住。 一百两银票!!! 她迅速捡起那一摞,从上往下一个接着一个地数。 一百两、一百两、五十两、五十两! 整整三百两银票啊!!! 妈耶! 何翠枝在餐厅厨房转了好大一圈,最后把银票放在冰箱上面,才觉得安稳。 外面,三个姑娘的家人都围在方家门口。 焦急的等待着。 张媒婆也没走,见何翠枝半天都没出来,忍不住说:“她不会是胡诌的吧,把破烂当成文书了。” 秋李氏和许李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动静,也都过来了。 许李氏附和道:“说不定就是呢,这个老虔婆捣鼓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秋李氏在旁边点头。 何翠枝从正屋出来,这“三个女人一台大戏”的场景,直直地闯入她视野里。 她没生气,反而还朝张媒婆笑了一下。 刚才在里面,她可是好好看了那叠文书呢。 恰巧有张和张媒婆相关的,里面的内容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何翠枝把文书递到方里正手里。 “喏,就是这些。” 方里正看到“契”这个字,手就激动了起来。 他勉强认识几个字。 等不及给秋童生,先翻找了起来。 文书不多,七八张的样子。 很快,方里正就在里面找到了出现“方柳儿”的字样。 整个人激动得快晕了过去。 “是这个,是这个,翠枝婶儿啊,你可是我们方家的大功臣!!!” 他话音都还没落,旁边等不及的年婶儿就挤了进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没错,没错!是我家柳儿手印,我认得,她大拇指这里有一道小疤!” 年婶儿说着,眼泪哗地就溜了下来。 直接朝何翠枝扑过去,一把抱住。 激动得愣是把她给抱了起来:“翠枝婶儿,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以后你让我年花花往东,我年花花绝不往西。” 天知道,在她得知柳儿说她真的要被人牙子卖进香楼那种地方的时候,有多绝望。 整整一夜,她都没合一下眼! 何翠枝快被她颠吐了。 “放我、放我下来!” 她知道年婶儿彪悍,没想到这人这么虎啊。 就在何翠枝“饱受折磨”的间隙里。 其他俩姑娘的家人也赶紧接过方里正手里的契子,眼巴巴地看着秋童生。 秋童生翻阅的速度快多了。 只是翻到某一份儿契子时,他下意识看向张媒婆。 张媒婆现在正对何翠枝翻白眼呢。 秋童生收拢心神,又把剩下两份翻了翻。 “没错,是昨天那人牙子拟的契子。” 他面色有些涨红。 目光定定地看着这几份契子上一个很不明显的小疙瘩。 正欲张嘴解释。 然而其他姑娘的父母已经互相抱着又哭又笑了。 何翠枝没想到这次“香楼”风波受到最大伤害的人竟是她。 好不容易挣脱年婶儿的摧残,另外两家媳妇也不是什么内敛的性子。 她俩瘦归瘦,但架不住人多。 硬是把她又给抱着转了好几圈。 晕乎乎坐在木墩上,听着几家人七嘴八舌地感恩戴德。 何翠枝:……心累。 “老娘又不是特意救你们家闺女的,别叭叭了,烦死了!” 她尖酸怼人。 可周围人全都傻呵呵地笑着。 唯有张媒婆脸上阴沉沉。 至于秋李氏和许李氏,两人在几家人抱着何翠枝的时候,就已经灰溜溜的走了。 “你这么嘚瑟个啥?人牙子说不定已经把这些契子过官府了。”张媒婆还记恨着何翠枝打她,见不得她好。 她又看向秋童生:“秋童生,你说是吧。” 结果一扭头,却发现大家正怒火冲冲地盯着她。 “你个破嘴胡诌诌什么?见不得我家柳儿好是不?” 张媒婆这才注意到自己口不择言,没惹怒何翠枝,反倒拉了年婶儿他们的仇恨。 她往秋童生身后一躲,嚷嚷:“我这只是说一种可能,哪有胡诌?” “这几份儿契子都还没过官府……” 秋童生略有些尴尬地往旁边走了走,朝年婶儿他们说。 阻止了即将到来的大混战。 年婶儿他们松了一大口气。 年婶儿凶狠的看向张媒婆,呵骂。 “你再敢招惹我翠枝婶儿,回头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然后就朝何翠枝告别:“婶儿,我先回家告诉柳儿这个好消息,回头再来看您啊……” 何翠枝立马挥手:“去吧去吧!你们俩也回去。” 她见另外两个媳妇也要道别什么,连忙也催促她们。 她们三个人影逐渐远去。 何翠枝收回视线,看向还停留着地方里正几个男人。 朝准备告辞的秋童生道:“秋童生,你是不是还有事儿没和我们说?” 她冷笑,手里捏着里正他们还来的文书。 这秋童生想包庇张媒婆,也得看她答应不答应。 正准备离开的方里正几人顿住脚步。 秋童生:“啥?” “她啊!”何翠枝指着在她家门口吐口水的张媒婆:“我虽然不会写字,可也大致能看懂字上的意思。” 何翠枝看秋童生僵硬的面色,又抛下一个炸弹。 “这些契子,我拿过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了张媒婆的名字。” 张媒婆心里一惊,立马跳出来:“你胡乱说什么?就你还懂字?别笑掉大牙了!” 她说着,就劈手夺过何翠枝手里的几张文书。 何翠枝早有防备,闪身一躲,也不理她。 盯得秋童生直头冒虚汗。 “这个……” 秋童生磕巴着。 何翠枝见此,直接扭头朝方里正。 “里正,你也是识几个字的,看看这几个字是不是“大方村李张氏”!” 里正连忙凑过来。 “对对对,没错,是大方村,李张氏!” 张媒婆是从葫芦村嫁到大方村,本姓为张。 第26章 娘是真的变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秋童生就高声喊。 “刚才我紧张咱们村的姑娘,没仔细看,柳生家的你拿过来让我再看看。” 何翠枝和方里正同时抬起头。 “我看你刚才看得挺仔细啊?”何翠枝就爱说让人难看的话。 她见秋童生脸色涨红,才把文书重新递了过去。 顺手抓住想跑的张媒婆:“你走啥?” 张媒婆:“我回家做饭去……” 只可惜她解释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汉子打断了。 “秋童生,这上面写得啥啊?” 汉子是三个姑娘之一的爹,大方村的石匠,方石匠。 他见秋童生看完,忙不迭就开口。 秋童生避开张媒婆的视线。 “大方村李张氏提供可交易三名少女——方柳儿、方小花、方荷花,共计酬银三两。” 短短一行字,道尽所有信息。 方石匠和另外一个汉子还没转过来。 方里正已经怒火中烧了。 “张媒婆!” 三个字被他喊得咬牙切齿。 张媒婆怕得六神无主,缩着脖子躲在何翠枝身后。 或许是何翠枝庞大的身形给了她安全感,脑子灵活起来。 立马说:“那我也不知道人牙子要把她们卖进窑子里啊!” 她手握拳头,咬牙切齿,狠狠挥舞着。 “别让我逮到那些人牙子,否则我张媒婆饶不了他们!” 何翠枝迅速握住她锤过来的拳头。 反手照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你忽悠谁呢?人牙子是你带来的,你会不知道?” 她说着,又狠狠给了张媒婆一脚。 方里正他们看到何翠枝出手,心里格外痛快。 “是我带来的没错,可是哪知道她们的想法啊?我也被骗了,早知道是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他们带进村子啊?” 张媒婆躲着何翠枝的铁拳,瞥到在场的几人全都对她冷漠以待。 心里一悸,连忙道:“那三两酬银我还没动,我不要了、不要了!都给你们三家。” 张媒婆话音落下,另一个汉子,方小花的爹,方柱子就忍不住开口:“翠枝婶儿,要不算了吧。” 何翠枝扭头看,就见方柱子一脸为难。 再看方里正和方石匠,两人脸上怒气虽然还没有消,可也都沉默着。 想着趁这次机会把张媒婆狠狠压下去的何翠枝:大方村是真的穷啊! 她收了手,看张媒婆脸上放松的笑,没忍住,又踢了她一脚。 “你们三家算你们的,张媒婆把我家三年勾进赌子里,我咽不下这口气。” 张媒婆一直观察着方里正他们的面色,见对方不打算管这事,恨何翠枝恨得咬牙。 “方三年又欠我的债,我不要行了吧。” 她满脸肉疼。 “我家三年一身伤,还有这些天要好好补补,二两银子!” 张媒婆:“你他娘的想钱想疯了吧!” 何翠枝人狠话不多,捡起棍子,冷飕飕盯着张媒婆。 张媒婆面色发白:“行!二两银子,给你给你!” 方柱子见何翠枝松了棍子,马上说:“我让孩子娘去你们家拿。” 话落,他小跑着回家了。 方里正和方石匠,也说了同样的话。 毕竟张媒婆是个寡妇,男人不好去他们家。 再者,他们不好对张媒婆动手,孩子娘可是“妇道人家”。 眨眼的功夫,何翠枝家门口就没啥人了。 “你站着干啥呢?” 何翠枝看秋童生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有些疑惑。 “柳、翠枝儿啊,妇道人家学字没啥用处,相夫教子才是最该做的。” 他说完,悠悠地背着手回了家。 何翠枝:这人读书读傻了吧! 不过很快,何翠枝就想不了这些了。 “娘,我帮着您去张媒婆家拿银子吧?” 方陶氏见何翠枝回来,马上主动领事。 方二奔、方胡氏、方老爷子、方老太太以及方四甜全都震惊的看着她。 大嫂/大孙媳妇怕不是傻了! 娘/翠枝儿可是最见不得旁人碰她的钱! 几人已经能预想到方陶氏被又踹又打的画面了。 可替她求情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 “行!记得让那几个孩子娘把张媒婆再打一顿!” “诶!”方陶氏兴匆匆的离开了。 徒留几个傻了眼的家人呆愣原地。 “你们几个傻站着干啥?我都快饿死了!” 方胡氏连忙扯着方四甜去了灶房。 方老爷子直直的打量着何翠枝。 方老太太就没他的耐性,忍不住问:“翠枝儿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方二奔担忧的点头,附和他奶。 何翠枝:“去去去,瞎胡说啥呢?” 哪想到方老太太更担忧了:“你……咋让陶氏去帮着拿钱啊?” 她说翠枝儿有毛病,对方都没暴跳如雷。 何翠枝:“我说的对你们好不是瞎说的,咱们家是一个整体,让她帮我拿钱咋了?” 话音落下,何翠枝目光落到灶房,立马朝里面走去。 方老太太懵了:“翠枝儿,这是真的变了?” 早上吃饭有大包子,还带四甜去看身子,如此种种,让方老太太有种飘在云端上的不真实感。 但好歹也是能接受的程度。 可现在…… “翠枝儿是打算好好过日子了。”方老太爷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心里欣慰。 “对啊,娘现在可好了。”方二奔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他娘变得格外好,傻呵呵的乐着。 然而下一秒,怒斥声从灶房响起。 “我让你多放点米、多放点米!这么一点,够谁吃啊?起开!” 方老太太几人本能一个哆嗦。 可心境却和往常都不一样,全都乐呵呵的笑了。 和何翠枝家的热闹欢乐不同。 张媒婆家此刻格外闹腾。 年婶儿几个妇人拿到银子以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张媒婆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整个大方村。 第27章 这一刻,方三年觉得好像失去了所有! 方陶氏回到家后,饭刚做好。 可是在坐到饭桌上的时刻,看着眼前满满一大盆干米饭,人都傻了! 她眼睛一个劲儿朝方胡氏瞥:咋回事儿?咱们是可以稍微放开了吃,但也不能这么放开啊! 方胡氏闷头端菜,心里疼得直抽抽:娘非让这样做,我能有啥法子?嗯,白米饭真香,多吸两口。 “眼瞅啥呢?多盛点,够吃!” 何翠枝打断了两人眉眼官司。 然后接过方胡氏手上的碗。 里面满满当当一大碗红烧肉。 方陶氏失声:“娘……你你你这是把那一整块肉都给做了?” 她的声线都快劈叉了。 何翠枝斜楞了她一眼:“肉不就是让人吃的吗?” 方陶氏不敢吭声,心里痛哭流涕。 那也不能一口气全做完啊。 这可是五十文猪肉,小四斤啊! 做成腊肉,每次做饭放一点,有个肉味,多好啊。 和她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方老太太和方老太爷。 只不过老俩口没说话,一个眼里包泪地吃着饭,一个捏着筷子的手颤得不行。 方二奔和方四甜俩人也是差不多的心理。 只有仨小的欢快地吃着。 他们仨觉得,这两天真是过大年了。 不,比过大年还好! 过年还没有大包子、大肉块呢。 奶真好。 何翠枝却有些挑剔。 “下回蒸米,里面别放这么多水;还有红烧肉甜味不够,多放点糖。” 方家众人:!!! 方二奔见他娘来真的,大着胆子:“娘,其实……抠搜点也挺好。” 其他人连忙点头,听取“嗯”声一片。 这可是纯纯的白米饭啊?水还多? 还有这肉,这么大块,还放糖,什么神仙老爷日子啊? 何翠枝有些无奈:“我说了,要对你们好,对这个家好,你们谁挡我财运,就天天让你们吃大肥肉!“ 她这一狠招,直接沉默了所有人。 “娘,我昨天挡了你财运,快,快给我吃大肥肉!” 一道突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看去,就见方三年正撅着屁股,呲牙咧嘴地扒在门口,两眼泪汪汪。 “娘,你们吃饭咋不喊我?” 他见众人不搭理自己,连忙捡起地上的扫帚。 拄着往屋里走。 往桌上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他的碗。 撇了撇嘴,本能去抢三丫的碗。 “嘭!” 一根棍子,狠狠地甩向方三年。 “再敢抢三丫的饭,我废了你!” 方二奔声音极怒,双目充火。 方三年缩了缩肩膀,连忙看向何翠枝:“娘,你看他!” 他记得何翠枝昨晚打他,只以为是自己把大宝二宝卖了,娘气狠了而已,还是本能把何翠枝当靠山。 方二奔猛地冷静下来,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闷头扒饭,啥都不管。 对,娘不一样了! 方二奔彻底放下心。 继续看向方三年:“快来个人,帮我把棍子捡过来,我看这个畜生敢上桌。” 他说话间,方四甜已经麻溜捡回了棍子。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被三哥卖掉时的绝望。 方三年不可置信,立马朝何翠枝喊了声:“娘!” 声音惨得就像失去母亲的小鸟崽。 何翠枝旁若无人的朝方四甜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多吃点,养得壮壮的,下次遇到危险直接把人撞趴下!” “奶,小姑已经很厉害了,她能咬住大人的手腕,都流血了呢。” 大宝忍不住为自家小姑姑“正名”! “哟,那四甜还真厉害。” 方四甜脸瞬间涨红。 娘、娘夸她了。 “四甜再多吃一块。”何翠枝说着,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娘,够、够了。”别说往常的她了,就算村里,也没有哪家姑娘能吃上两大块肉的。 方四甜又开心又忐忑。 何翠枝来不及安抚她,就又听到一个小奶音。 “奶奶奶,我和大哥也很厉害,咬着坏人的手,让三丫跑呢。” 二宝两眼放光的看着他奶,视线在何翠枝和肉肉之间来回转。 小心思一览无余。 何翠枝给俩宝一人夹了一块:“都很厉害,多吃点,壮壮!” 二宝开心地直拍小手。 大宝有些心虚:他们不厉害,没有让三丫跑掉。不过……肉肉好香啊! 方三年看着娘和四甜他们其乐融融的画面,心里慌了。 忍不住看向方陶氏。 方陶氏凶狠地瞪他。 看向二哥。 二哥满面怒容。 看向方胡氏。 方胡氏正帮二哥拿棍子。 最后,他目光落到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身上。 像是看到了最后一缕光。 “爷、奶!” 方老太太:米和肉好香,得赶紧吃,要是吃不完说不定翠枝儿这个蠢媳妇又说出喂鸡崽的话。 方老太爷:唔,米香软、肉弹牙,真是神仙日子啊! 在这一刻,方三年觉得这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自己。 他心里升起无限绝望。 何翠枝一抬头,就看到方三年泪流满面。 “你怎么还在这儿?陶氏胡氏你俩把他关到柴房去,门锁好。” 方三年顿时慌乱起来:“娘、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卖四甜大宝他们……” 可惜何翠枝根本不理他,转头又和家里人其乐融融起来。 方老太太有些不忍,只是她嘴巴还没有动。 方老爷子就开口:“翠枝儿都做了这么好的饭,还不赶紧吃!” 方老太太只能吞下未出口的求情。 方四甜看三哥身影消失后,她娘突然沉默下来。 有些不安:“娘?” 何翠枝瞬间回神:“咋了?” 她房子刚才又传了来松动的动静。 小姑娘抿了抿嘴:“娘,我会把自己养得壮壮,保护好大宝他们的。娘不要为三哥难过。” 何翠枝心里一软,揉了揉她的脑袋。 “娘昨天和你大嫂去城里,扯了好多布,回头让你嫂子他们给你做一身。” 小姑娘惊喜的瞪大眼睛。 “好了,赶紧吃饭,等下还有事要忙。” 方四甜大声的应了声:“好!” 方二奔看何翠枝的情绪好转了,也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转而,他眼神又有些黯淡。 娘,还是记着他偷偷存钱的事。 至于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听到何翠枝要给方四甜做衣服,也就是过个耳朵。 四甜都十一了,过几年就该说亲了。 也没啥合身的衣服。 翠枝决定对他们好,给小姑娘做个衣服,再正常不过了。 片刻后,何翠枝看着干干净净、仿佛被水洗过了的盆和碗。 再看向捧着肚子,呼吸困难,吃大撑的方家众人。 她没想到家里人,除了方二奔,胃口都这么小。 这么点饭,都能撑住。 不过想想原身性子也是。 媳妇孩子吃的少得可怜,再大的胃口也被养小了。 “以后做饭,用量减三成吧。” 第28章 给家里每人都做一身衣服 总不能为了养好体格,把身子吃坏吧。 何翠枝有些无奈。 却看到方老太太、方陶氏几人齐齐亮了眼睛。 “翠枝儿,以后就由我和陶氏掌厨吧!” 方老太太试探着说。 何翠枝看她忐忑的模样,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收回。 “行。” 方老太太心里高兴极了。 她一定会好好把控,一粒米也不许多! “那娘你现在去跟我挖米吧。” 方老太太:“啥?不是刚吃过吗?” 何翠枝:“四甜他们被卖,村里人好歹帮了忙,咱们一点不回应坏我财运咋办?” 方老太太心疼的脸都皱在一起了,嘴上还是应好:“也是,应当的,应当的。” 虽说是一个村的,可不能人家帮了你,你就觉得理所应当。 人情啊,不往来,那就越用越少了。 只是到了何翠枝屋子里,看她掀开细面、大白米的罐子。 方老太太:“翠枝儿啊,用不着这么好。每家给半斤的粗粮就好了。” 娘啊,她这媳妇不坏了,咋又变蠢了? 可愁死她这个糟老婆子咯! 何翠枝挖米的动作一顿:“……这么少?” “可不少了,就这半斤,就是天大的回馈。” 老太太在大方村待的时间比她长,那就听她的吧。 只是何翠枝总有些不好意思。 吩咐方陶氏、方胡氏、四甜以及三个小娃娃给人家送米面的时候,多说点好听的话。 大人们倒是都应好。 只有二宝,小嘴嘟嘟,有些不开心。 但还是跟在他大哥后面,和三丫一起给人送米面去了。 何翠枝看他们都离开,和方老太太说。 “娘,你帮我裁布吧。” 方老爷子这时候开了口:“翠枝,我去地里瞅瞅。” 家里的地都是何翠枝他们的。 何翠枝想都没想就应好。 方老爷子笑呵呵地离开了。 好了!这下是真的好了!都同意让他碰家里的地啦! 片刻后,方老太太看着两大匹布,傻了眼。 可能是这两天震惊的次数太多,她很快回神。 “翠枝,四甜就那么大点,你买这么多布干啥啊?” 何翠枝都能听出方老太太语气里的哀痛。 “家里每个人都要做一身,这么点布我还嫌不够呢。” 一匹布三十多米,撑了天做七套。 家里可是十一口人。 方老太太有些呆:“每个人做一套?” 话落,突然垂下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补丁的衣服。 “我也有啊?” 方老太太的声音有些轻。 何翠枝随意应了声,结果转头一看,方老太太两眼包着泪。 “翠枝,娘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穿上你给做的衣服……” 何翠枝吓了一大跳,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方老太太。 连忙粗声粗气:“啥我给你做,想得美!你自己做。” 方老太太又哭又笑:“娘自己做,娘说错了,你的娘也给你做。” 何翠枝见她情绪缓过来了,松了一大口气。 “别扯呼那么多了,赶紧扯布,扯完让陶氏胡氏他们俩动工。” 方陶氏几人回到家后,就看到一大摞布料。 方胡氏结结巴巴地看向何翠枝:“娘,这是……” 没等何翠枝回答,方陶氏就开了口。 “弟妹,趁着现在闲,赶紧给家里人都做起来。” 昨天去县城,买布的时候,方陶氏已经肉疼过了。 现在,她只剩即将拥有新衣的欣喜了。 方胡氏抱着布料,木偶似的走进西屋,听到方二奔疑惑的声音。 “娘要给四甜做几身衣服啊?” 方胡氏还没回神,本能回答:“一身。” “一身要这么多布料?”他虽然不掌针线,可看着自家媳妇抱着的布料,也知道不对劲儿。 方胡氏这才从心疼、兴奋、激动各种情绪中抽离。 “哪啊,是全家,全家每人都一身!!!” 她激动地和方二奔分享这个消息。 哪想方二奔的关注点根本和她不一样。 “太好了,娘没有生气我藏钱!” 正巧要和方胡氏说事,过来的方陶氏听到这话,面色自若。 “娘这一次不在意,可下一次就说不准了。二奔,你以后别干这事了。” 她语气也不酸。 昨天亲眼看婆婆大采购后,对二房藏钱的事,她就气顺了。 娘想着家里每一个人呢。 更重要的是,昨天她吃了肉片面,家里可没有人吃。 一碗可是八文呢。 方二奔和方胡氏脸有些红。 方陶氏只当没看到,朝方胡氏道:“弟妹,我刚看了料子,家里的人紧着做,能给娘做出来两身。” 方胡氏对于这点,十分机灵:“大嫂,你放心吧,我肯定能给娘省出来两身。” 她就算自己的做不出来,也要给婆婆做两身替换的衣服。 何翠枝还不知道俩媳妇的打算,此时她出了门。 三个小娃娃还没回来,虽然知道是他们脚程慢导致的,可她还是不太放心。 然而还没找到三个小娃娃,就听到一个妇人的调笑。 “哟,我们的大好人翠枝婶儿出门啦?” 何翠枝:??? 这人瞎说啥呢? 还不等她脚趾抓地,就又听这妇人说:“是找仨娃娃的吧,应该在里正家。” 她的态度很好,让何翠枝一时摸不准刚才那句调笑是恶意,还是打趣。 只能道了声谢,朝着里正家走去。 妇人看何翠枝离去,忍不住和对门的邻居说。 “翠枝婶儿也真是逗,给咱们送米面也就算了,还让媳妇闺女说她好话哈哈哈哈……” 对门看了她一眼:“只要给米面,别说听她媳妇闺女说好话,让我亲自说何翠枝的好话都成!” 妇人:“也是,要我我也乐意给她说好话,不过翠枝婶儿这是真的打算变了?” “啥意思?” 妇人:“之前她和秋李氏吵时,你没听到她喷的大话吗?” “那我不是回娘家了?” “我和你说……” 第29章 方二宝吃屎粑粑! 另一边,何翠枝没有到里正家,就看到了三个小娃娃。 还不待她放心,就发现二宝被大宝和三丫拉着,哭得好大声。 她心里一惊。 三步并作两步:“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们了?告诉奶,我找他们去。” 二宝哭得直打嗝儿。 三丫又小。 大宝看了一圈,只能开口。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格外无奈:“二宝和闷子说他吃了大米饭,还吃了肉;闷子说他胡扯,俩娃娃就打了起来。” “闷子?” “就是许虎家的儿子啊。”大宝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奶。 何翠枝:“哦,想起来了。” 许虎,许李氏丈夫,那闷子就是许李氏的儿子了。 她记得那小孩也才五岁吧,虚长俩宝半岁。 何翠枝有些无奈:“他不相信就算了,咋还能打起来呢?” 她蹲下来,抹了抹二宝的眼泪。 二宝身上灰扑扑的,脸上也都是土。 幸好没受啥伤。 二宝抽抽噎噎:“我就是吃了啊,闷子非说我扯谎。说扯谎的小孩会被大人喂粑粑,我不要吃粑粑呜呜呜呜……” 何翠枝:“……” 什么小孩,嘴咋这么欠。 “不哭了昂,下次咱再做大白米饭和肉,你端着饭去他们家门口吃,看他还说你不。” 二宝眼睛“嗖”地一亮。 “奶,还吃白米饭啊?” 何翠枝看着他吞口水的动作,有些无奈。 这小孩。 她点了点头。 那声“嗯”还没有出口,就听到许李氏愤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翠枝婶儿,你可得给我们家个说法!” 许李氏手里拉着一个流鼻涕的小孩,面色愤怒。 何翠枝站起身:“啥说法啊?我还没去找你呢!” 许李氏下意识想起被坑的那两枚铜板,有些退缩。 可是看到自家儿子脸上的伤,怒火压过了理智。 “你看你家娃子给我家闷子打的,没个三百文,这事不算完。” 何翠枝低头看向闷子。 小孩像是在泥浆里滚了一圈,脸上肿得好高,惨不忍睹。 何翠枝惊奇地看向二宝。 二宝还在小声抽噎。 “三百文,不可能。顶多去二叔公那给你家娃子弄点药。” “那我家闷子白挨这一顿了?不得吃点东西补补?咋滴也得给个五斤细面。” 何翠枝:这熟悉的既视感! “想要吃点东西补补?行啊,让小娃来我家吃。” 坑她钱,门都没有。 许李氏:“……闷子!” 喊小孩干嘛? 何翠枝正好奇呢。 就听到闷子小嘴叭叭:“二宝说他吃米和肉,那我也要吃米和肉补。” 许李氏急了:“闷子,咱俩刚才没有说这个,铜板,铜板!” 她恨铁不成钢。 哪知道小孩根本不搭理她。 直勾勾地看着何翠枝。 何翠枝:闷子这是把他娘的心眼全长自己身上了吧。 “做你的梦,你还想挨揍是不?” 二宝突然跳出来,别说哭了,他现在正挥舞着小拳头,凶巴巴。 闷子缩在他娘身后:“方二宝吃屎粑粑、吃屎粑粑!” 二宝瞬间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啊,我要打哭你……” 大宝三丫拉都拉不住。 何翠枝一把提溜起他,抱在怀里。 然后朝闷子说:“米和肉我家也不常吃,顶多给你半斤粗……细面。” 她看着小孩肿着的脸,稍微改了下口。 闷子眼睛亮起。 “娘,走,去拿。” 许李氏已经无力了。 “先去看你的脸。” 何翠枝不置可否。 跟在他们娘俩后面,去二叔公家。 小孩没有啥大问题。 何翠枝给了二叔公两文钱,拿了点擦伤药膏就完事了。 回到家后,让方老太太分出来半斤细面,给了他们。 她看着闷子开心的背影,若有所思。 “奶,闷子拿粮食是给他姥爷的。” 像是看出了何翠枝的疑惑,大宝开口。 “闷子昨天和他爹一起去他姥爷家,他姥爷那里吃不上粮食了。” 闷子眼睛一转,他就知道对方要干啥了。 大宝死拦着二宝不让他上钩,可还是劝不住。 二宝力气太大了。 “吃不上粮食,啥意思?”何翠枝心里一跳。 “今年各村收成都不大好了。下白村的麦子基本都是空壳。” 回答她的是刚从地里回来的方老爷子,他面色不太好。 下白村就是闷子姥爷所在的村庄,距离大方村十多里。 和大方村不同,那里的地都是肥地。 往年收成是十里八村最好的。 可现在…… “那咱家的呢?” 何翠枝慌忙问。 她从穿过来,事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空去地里头看。 方老太爷道:“和往年差不多。” 他们村里地贫,收成不高,可是这一次竟然没有啥空壳。 只是穗有些扁。 真是奇怪。 那就好! 何翠枝下意识松气,只是松到一半,突然想起大方村往年的收成。 一亩地才六十来斤! 大方村人均三亩地。 然而除去人头税、地税各种税务,一次收成,一亩地最多落个十几斤。 何翠枝一窒。 把仨娃娃交给方老爷子,何翠枝转头就往地里走去。 方老爷子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望着眼前一片青黄不接,稀稀拉拉的麦苗,何翠枝心都凉了。 只可恨她对农业不了解。 知道最多的也就是施肥要氮磷钾。 可现在去哪儿弄氮磷钾肥啊。 何翠枝意识沉浸在房子里。 在厨房和餐厅转了好几圈,都没有一丝关于肥料的信息。 她最后无力的歇在厨房。 “看”着银子和银票,心里有了几分底气。 实在不行,明天再进城一趟,多买点粮食存起来! 忽的,她把意识转投到书房门口和小卫生间门口。 吃饭时,方三年说后悔的那一刻,这两间房子上的灰蒙散去不少。 厨房的天然气能用,那书房里面的电脑呢? 何翠枝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方陶氏、方四甜俩人的结局改变进程得加快了! 张媒婆…… 何翠枝甩着手,迅速往家里走。 结果刚回到家,就听到二宝凄惨的哭声。 “咋了,这是咋了?” 她迅速握住方陶氏落下的巴掌,眉毛一扬。 方陶氏气得有些狠:“娘,你别拦我,这败家子。和人打架也不知道个分寸,那可是半斤细面啊!” 何翠枝:“孩子那么小,你打坏了咋办?” 这时代的人,打娃娃可不像她所在的时代,打小孩那是真的下狠手。 第30章 娘,我不想死! 何翠枝一把抱起二宝,对喘着粗气的方陶氏呵斥:“粮食给人家我都没说什么,轮得着你打二宝?” 方陶氏愤愤地放下手。 何翠枝低头看二宝:“二宝,别哭了,让奶看看打坏没?” 二宝、二宝哭得更大声了:“奶,我的面,我的细面,我的大馒头呜呜呜……” 何翠枝:“……” 她无奈地把二宝放下:“去,带三丫挖野菜去,别在这找打。” 而后,何翠枝抱起大宝,往屋里走去。 “大宝,奶交代你个事,你帮奶盯着张媒婆,她有啥动静都过来和奶说一声。” 大宝眼睛亮晶晶:“奶,你要给我们报仇啊?” 何翠枝想起厨房里新得的二两银子。 又看了看大宝,头一点:“对!” “不过你也得注意,别被人抓到了。”说到这,何翠枝有些犹豫。 “要不还是算了,我让你娘……” “奶,我来,我可以!” 大宝连忙把胸拍得作响。 “我和咱们村的娃娃玩得都可好了,到时候可以让他们帮我一起。” 何翠枝知道大宝机灵,没想到他这么能耐。 “那成,奶给你抓点糖,你回头分给他们。” 餐厅解锁了,放在柜子里的一大罐冰糖也能拿出来了。 大宝看着手上十多颗晶莹剔透的糖块,俩眼瞪得直溜溜。 何翠枝手里还有一颗,顺势塞进他嘴里了。 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充满唇齿。 大宝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下一秒,他连忙左右看。 “找啥呢?” 何翠枝眯着眼笑。 “奶,叶子叶子!”他把糖顶到腮帮子处,“我要放起来,和二宝三丫他们一天舔一口。” 何翠枝:??? 大宝催促得厉害,她无奈又心酸的给小娃找了个小帕子。 “奶,让他们帮忙,一个就行了。” 大宝把糖吐到帕子上面,喜滋滋又肉疼地从那十多个冰糖里捡出一个最小的。 飞快地跑了出去。 何翠枝喊都喊不住。 二宝正为自己的细面悲痛,忽然觉得嘴里有一个硬块。 他抬起头,刚想问大宝。 甜甜的滋味突然浸满口。 小娃本就大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 “糖!” 大宝点点头,然后又把糖从他嘴里抠出来,塞进三丫嘴里。 小丫头正哼哧哼哧地挖野菜呢。 下一秒,她“唰”的抬起头,俩羊角辫都支棱起来了。 “好了,一天只能舔一口,给我吧。” 大宝朝她伸手。 小丫头忙捂住嘴。 “三丫!”大宝皱起脸。 小丫头瘪了瘪嘴,含泪把甜甜还给了大宝哥哥。 大宝珍而重之地把冰糖放到帕子里,包好。 然后抬头对着俩弟弟妹妹说:“大哥今天不能带你们一起挖菜了,二宝你要带好妹妹。” 说完,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村子里的大树下跑去。 那里小孩最多了。 何翠枝从屋里出来,抬脚朝柴房走去。 方三年正趴在地上,阳光从门口洒落,惹得他眯了眯眼。 待看清是谁后,一个激动就要爬起来。 “娘!” 何翠枝关上门,只留下一个小缝。 按住方三年:“行了,别爬了。” 对于这个赌狗儿子,她毫无头绪。 可是方三年对方陶氏、方四甜的结局又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何翠枝只能捏着鼻子,过来看看这货还有救没救。 不过…… 看着抱自己腿,痛哭流涕,直述后悔的方三年。 这两天的几顿打,再加上今天晾了他一整天,好像也有点用啊。 何翠枝感受着书房卫生间的松动,好情绪地拍了拍他的背。 “你错哪了?” “不该坏娘的财运,不该卖掉四甜他们,更不该卖完孩子还去赌钱。” 躺在柴房一天一夜,方三年十分煎熬。 最开始他愤怒。 到后面,就是疑惑慌乱了。 最后只剩下后悔和恐慌。 他甚至以为,自己要在这柴房过一辈子。 方三年哭得更狠了。 何翠枝拍着他的动作微顿,手在落下时,翻了个面,手心里赫然躺着一颗冰糖。 “行了,别哭了,都多大人了。” 方三年泪眼婆娑地看着何翠枝。 “吃吧。” 方三年目光落到她手里。 瑟缩又惊恐:“娘,我、我不饿!” 说这话时,他还控制不住吞了口唾沫。 娘这么抠搜,他又犯了那么大的错,还给他糖吃。 方三年已经预料到,自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结局了。 他拼命摇头。 抵不过何翠枝一爪子把糖塞进嘴里。 方三年泪流满面。 想吐出来,可甜滋滋的味道已经顺着口水进入胃部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娘,再给我吃两颗。” 何翠枝:“啥?” 得寸进尺是不是? “就算死,我也要做个甜死鬼。” 方三年朝她伸手,问:“对了,娘,这糖里面的毒见效快不快,我不想死得那么快,我还没吃够呜呜呜……” 何翠枝:“……” “下个屁的毒,毒药不要钱啊?” 何翠枝照着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然后拿出早准备好的纸,握住方三年的手,往他屁股上抹了一下。 幸好还没让二叔公过来看,血能用。 随即,她捏着方三年的大手指,狠狠按在了纸上。 “娘?” 方三年正傻乐,被何翠枝这一顿操作整得有点懵。 何翠枝把纸折了几下,塞进怀里。 然后朝他面笑皮不笑:“我让人拟了个断绝关系书,以后你要是再赌,就把你逐出门户。” 方三年紧绷的心瞬间落回。 “我不赌了。”他摆摆手,又和何翠枝贴贴:“娘你要是早给我好吃的,我才不赌呢!” 他话音落下,何翠枝面色古怪了一下。 书房和小卫生间又松动了。 第31章 方三年成奴隶 “只要你听话,好吃的少不了。” 她随口安抚了下,然后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补充。 “对了,那封文书上还有一点。这三年内,你是你大嫂、二嫂、四甜他们的奴隶。” 方三年抱着他娘蹭小腿的动作兀的一顿。 下一刻,他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娘,你怎么忍心的?我可是你儿子啊!” 何翠枝:“那四甜大宝他们呢?” 她站起来,挣开方三年,冷漠地离开。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把门关上。 把方陶氏几人都喊了过来。 将刚才自己给方三年按手印的事说了。 “现在他是你们仨的奴仆了,你们看是让他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还是请二叔公来,治好了给你们干活?” 方陶氏、方胡氏、方四甜三人震惊地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摸出怀里的契子,抖开。 鲜红的手印格外扎眼。 娘,来真的啊? 方陶氏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眼睛瞬间亮起。 “娘,请二叔公治。” 何翠枝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也没反对,只是说:“请二叔公治,那银子是我出,契子也就放在我这里。” 几人都没有反对。 到现在,他们都没想到娘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高兴之余也暗自升起警惕。 以后是万不能挡了娘的财运。 这样想间,嘴里突然被塞了一个硬块。 甜蜜的滋味充斥口腔。 方家众人瞬间抬头。 “翠枝?”方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开口。 她反应也是快,从拿出帕子到把糖吐出来一秒都没有。 “娃娃们都有,咱们大人也得甜嘴享受。” 何翠枝随口道了句,正要离开,就看到方老太太掰着方老爷子的嘴,她嘴角抽搐。 “娘,不至于,我那还有好多。” 方老爷子边躲边拼命点头。 这么好吃的糖,让他吐出来,是要了命啊。 原来,方三年和二宝好吃嘴是遗传啊。 何翠枝感叹了下,又进了厨房。 方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方老爷子,赶紧跟了上去。 “翠枝啊,要弄啥?娘帮你。” “时间不早了,夕食也该做了。” 何翠枝看了眼天色。 今天早上去县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又和张媒婆吵了一顿。 吃午饭的时候估计都得三点。 后面又有闷子那事,再加上去地里转了一趟,最后处理了方三年。 现在天都黑了。 何翠枝摸了摸肚子。 “还吃啊?” 方老太太嘴皮子发颤。 “咋能不吃?晚上肚里没点食,不难受?” 方老太太:“那睡着了不就好了?” 何翠枝的变化给了她胆子,她据理力争。 “我是一家之主,听我的。” 方老太太眼睁睁地看着何翠枝从罐子里挖米,好大一碗。 “多了多了,晚上喝点稀汤,肚子里有货就行。” 何翠枝想起地里的收成,手一顿,倒回去半碗。 在方老太太还是肉疼的目光中,把手移向粗面。 方老太太立马把手搭在她手上。 “今天娃子们挖的野菜可没咋吃,吃那个就够了!” 她听方胡氏说,欠二叔公的钱还了,娃娃不用挖婆婆丁。 就让娃娃们去挖野菜去了。 大方村的地贫瘠,自家种的菜半死不活,倒是外面的野菜绿油油。 何翠枝:“……我不弄多,一人一个饼子。” 她是真无奈。 心里也下定决心,这两天都在厨房看着。 否则依方老太太性子,怕不是天天喝稀汤。 方老太太哀愁厉害。 坐上饭桌了,也还在皱着眉头。 何翠枝敲了敲桌子:“傻愣着干啥?赶紧吃。” 方家众人呆呆地捧起碗,喝得唏哩呼噜。 “娘,我饱了。”方二奔抹了一下嘴。 方陶氏、方胡氏和方四甜三人也都放下了碗。 “我也是!” 何翠枝抬头一看。 好嘛。 米汤全都喝完了。 米粒是一口没吃。 桌上的粗饼子一个也没动。 更别提最中间的鸡汤了——中午吃的红烧肉,方老太太又偷偷把鸡汤给藏起来了,打算明天中午吃,硬是让何翠枝给现在搬上桌了。 “你们要是不吃,我就端给三年去。” 她凶凶的。 几人一噎,连忙又端起了碗。 半晌后,何翠枝看着只有鸡汤还没喝完。 “翠枝儿,这个鸡汤咱明天做杂粮面条吃。” 大方村所处大梁版图中部,米饭和面食都吃。 何翠枝点了下头,抬脚往屋里走。 “娘,三年……” 方陶氏赶紧问。 “你们自己看着办。” 给不给饭吃随意。 何翠枝头也不回地挥了下手。 方老太太看着桌上的鸡汤,提议:“要不……” “老婆子事咋那么多?赶紧烧水洗漱睡觉去。” 肚子好不容易饱了一回,夜里也能睡个安稳觉。 非要把家里人搅得不开心。 方老太爷拉扯着方老太太进了灶房。 留下方家小一辈的几个大人互相商量。 最后是方二奔一锤定音。 “等下给他喝一碗水,渴不死就行了。” 二叔公过来的时候,也没说必须好好养着。 方四甜开心的“哎”了一声。 “娘,我去找奶。”大宝跳下板凳,说着就要往正屋里跑。 二宝连忙扯住他。 “哥、哥!咱俩一起去。” “嗯,三丫也要去。”小丫头声音轻细,手上动作很快,也拉住了大宝另一只手。 大宝:“……” “我找奶有要紧事儿,不是要吃的。” 方陶氏笑了一声:“你能有啥要紧事儿?” “奶要帮我们仨和小姑姑报仇呢?”大宝挺起胸膛。 试图挣开俩弟妹的牵扯。 然而二宝力气太大了。 大人们对视了一眼,方陶氏慌忙把二宝抱了起来。 方胡氏把三丫也抱回来。 得了自由的大宝,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徒留几个大人,面面相觑。 “奶,奶!” 何翠枝慌忙从房子里出来。 打开门就看到大宝。 小脸兴奋地发红。 她心里一动。 让大宝进来后,关上了门。 “有啥发现?” “奶,闷子说张媒婆傍晚的时候走小道出村了,回来的时候她的脸皱巴巴,头上的银簪子也没了。” 大宝说着,往怀里摸了摸:“奶,给你。” 何翠枝打开折成一团的树叶子,里面赫然是小小的冰糖块。 她疑惑抬头。 大宝晃着小短腿:“我都没央他们做事,一到大树下,闷子看见我就和我说了。” “他还说,以后也帮我看着张媒婆呢~” 闷子家和张媒婆家挨着。 “闷子还挺好的啊?”何翠枝没想到,这小孩这么记恩。 大宝:“对啊,就是太抠搜。” 大宝说到这,皱了皱小脸。 何翠枝忍俊不禁。 第32章 闷子真能干 又把糖包好,还给了他。 “行了,这糖你给闷子吃吧。” 大宝不乐意。 结果他手里又被塞了三颗糖。 “晚上不许吃了,明天给二宝三丫一起吃。” 说完,她又摸了摸大宝的头。 然后把人送了出去。 结果关门的时候,却看到自己手上油乎乎的。 何翠枝:!!! 她迅速地走到灶房。 “爹,娘,多烧点,今天晚上家里所有人都要洗漱!” 去地里回家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她进房子洗漱过一次了。 但现在,何翠枝只觉得浑身刺挠。 这一晚,方家众人忙碌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一大早,吃了比以往好太多的饭后。 方老太爷背着手,带着二宝和三丫往林子里捡柴火——昨天晚上柴火一下子下去大半。 方老太太则是拾掇家里的琐事。 方陶氏和方胡氏带着方四甜抓紧时间,给家里人做衣衫。 至于方二奔,被抬出来,边晒太阳,边编制竹篮。 方三年在他旁边,趴在破烂席子上,头昏眼花地递竹条。 方大宝,一早就跑大树那去了。 何翠枝看着家里人忙忙碌碌的情景,也带着铜板出了门。 接着,她就听了一路的调笑声。 直到抵达方石匠家门口。 “好婶儿来啦?” 方石匠的媳妇一出门,就看到何翠枝,忙不迭扬起笑脸。 何翠枝:“……为啥都叫我好婶儿啊?” 她有些心累,又实在忍不住好奇。 方石匠的媳妇:“翠枝婶儿昨天给大家伙送粮食,闺女媳妇可是把你好一顿夸呢。可不是咱们村的好婶儿?” 她笑得开怀。 接着又说:“要我说,不用她们特意夸。要不是婶儿,村里的姑娘能脱离虎口,婶儿就是好的。” 昨天翠枝婶儿那一通操作,可是惊讶了村里好多人。 “婶儿来家里有啥事啊?是要打石头吗?” 方石匠的媳妇是个热络性子,嘴上不落,手上也忙着请何翠枝进来。 何翠枝都有些承受不住。 “给我家二奔打个拄拐。” 大方村没有木匠,方石匠手艺好,她想着能不能让对方打出来。 方石匠正在一堆石头里,热火朝天地忙着。 看到何翠枝来,连忙喊闺女倒水,他也飞快地走来。 “翠枝婶儿有啥事?” 何翠枝和他说了自己的要求。 方石匠有些为难:“翠枝婶儿,我没打过木头,一天可能出不了货。你让我试试,三天内绝对能给二奔做好。” “不着急。”何翠枝摆了摆手:“这些定金你先收着。” 方石匠连忙摆手:“婶儿这是干什么?我们家承了你大恩,再要钱算什么事?” 方石匠的媳妇就更直接了。 一下子把何翠枝手里的钱塞回她怀里。 就在何翠枝要推让的时候,一个姑娘端着水过来了。 “翠枝奶,喝水。” 是方石匠的闺女,方荷花。 何翠枝目光落到飘着鸡蛋花的“水”上。 “翠枝婶儿,快喝,凉了就不好了。” 方石匠和他媳妇催促着,面色真诚。 何翠枝是落荒而逃的。 只来得及留下句“五天后过来拿拄拐”。 方荷花端着碗,有些无措:“爹,娘?” 方石匠媳妇摆了摆手:“算了,等下加到午食里吧。” 然后朝方石匠说:“你可得把二奔的拄拐好好做!” 方石匠正在找木头:“用得着你操着心。” 方石匠媳妇撇了撇嘴,然后开心道:“以后咱们可以和翠枝婶儿经常走动了。” “是啊,婶儿是真的变了。” 搁以往,何翠枝来他家做东西,哪里会给铜板?更别提还不喝鸡蛋花水了。 在方石匠家里的人对何翠枝感官彻底改变的同时。 何翠枝回家的路上,正巧碰到小跑着的大宝。 “跑这么快,不怕摔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抱起大宝。 大宝惊了一下,发现是他奶,连忙说。 “奶,闷子和我说,今天天不亮,他和爹去地里撒尿的时候,看见张媒婆从小道上出现,脸上还喜滋滋的。” 何翠枝:“闷子是真能干啊。” 张媒婆真的是一点也闲不住。 大宝撅了撅嘴:“大宝也厉害。” 何翠枝揉了揉他的脸,结果摸到一把骨头:“是是是,我们家大宝是最厉害的。” 心疼地把大宝放在地上:“好了,回家和弟弟妹妹一起玩去吧。” 大宝歪了歪头。 “剩下的时间我亲自盯着张媒婆。” 她总觉得,张媒婆憋着什么大事。 “对了,你和闷子说一声,别让她看着张媒婆了。” 孩子太小,万一真出事,就大发了。 大宝乖乖的应好。 结果去大树下的时候,却没看到闷子。 往他家跑,许李氏看到大宝,脸色不好:“干啥呢?” “我来找闷子玩。” 大宝心中一惊,奶报仇的事,可不能让人知道。 许李氏:“玩啥玩,去去去。” 她才不想闷子和何翠枝家的孩子围到一圈。 大宝被撵,有些生气,但是想到奶的嘱咐,高声往里面喊:“闷子,闷子!” “你这小孩找打是不?” 许李氏抬起手。 大宝朝她吐了个鬼脸:“闷子乐意和我玩!”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 闷子肯定不在家,要不然听见他的声音,肯定跑出来了。 他今早可是给了闷子好大一块糖呢。 许李氏看大宝跑了,哼了一声,往家里扯着嗓子:“闷子?闷子?跟娘去地里抓虫去?”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寂静。 许李氏烦躁地喷了口气:“这倒霉孩子,又跑哪儿玩去了。” 第33章 孩子在小石头山上 说完,她也不等着了,往地里去。 而闷子本人呢? 此时正小心翼翼地跟在张媒婆身后。 何翠枝对他的印象没有失误,闷子的确是个记恩的小孩。 在得了大宝给的糖后,他就彻底把张媒婆的事放在心上了。 张媒婆此刻正兴冲冲地往大方村两里外的山上走去,哪里注意到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何翠枝坑了她好几两银子又怎么样? 这人啊! 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闷子累得直吐舌头,可是想起那块糖,他抹了把鼻涕,又喘着粗气跟在了后面。 却没注意,随着他的动作,怀里的小兜兜松了,晶莹剔透的糖块滚落了下来。 “蠢货!” 张媒婆刚爬上半山腰,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听到姜婆子劈头盖脸的呵骂。 她懵逼地抬起头。 “牛大牛二,别让人跑了。” 张媒婆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小孩,在牛大牛二手上奋力挣扎。 是闷子! 姜婆子的心陡然放下:“打晕了,放进去。” 她身后有一个山洞。 闷子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十多个小孩子,昏迷不醒躺了一地。 张媒婆只当没看见闷子被抓。 谄媚的朝姜婆子搓手:“老姐姐……” 姜婆子递给她一个荷包。 张媒婆忙不迭打开。 然而里面只有五两银子。 “不是二十两吗?” 姜婆子眼神凶戾:“昨天从你们大方村买来的姑娘娃子不见了,还想要二十两?” 要不是张媒婆帮着拐、偷孩子,她能把张媒婆也卖了。 张媒婆心里愤愤。 可她知道姜婆子的手段。 也不敢吭声。 只能闷头去帮牛大牛二运送孩子去。 另一端,何翠枝在大方村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张媒婆的影子。 她看了眼天色,还不到吃饭的时候。 想起大宝说的小道,顺着摸了过去。 可都快走到小道尽头,葫芦村了,都没看到张媒婆的影子。 何翠枝只能无奈返回。 却不知道,在她离开不久后,整个葫芦村都糟乱了起来。 全是哭天喊地地喊着自家孩子的声音。 另一边,大方村。 方二奔看着地上扭来扭去,快成蛆的方三年。 “干啥呢?” 方三年嘴干巴巴的:“二哥,求求你,给我口饭吃吧。” 他已经快两天都没进食了! 方二奔:“花儿,给他端点水。” 方三年:“……二哥,你真狠心啊?” 方二奔冷漠以对。 要不是娘让这畜生变成他们几个的奴隶,他现在不打他就算好了。 “哥,我告诉你个大事,你给我口饭吃行不行,求求你了。” 方二奔正想堵住他的嘴。 方三年语速极快:“张媒婆好像要拐孩子!” 方二奔手上动作猛地僵住。 “你说啥?” “你先给我口饭。” “给你给你。”方二奔连忙喊方胡氏。 “我昨天嗯……四甜他们后,模糊听到张媒婆说……” 片刻后,方陶氏速度极快地跑向里正家。 “里正,大事不好了!” 此时,葫芦村的人不知谁说了声:“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大方村那何婆子了!” 慌乱找孩子的人顿时有了方向。 哗啦啦全冲向大方村。 而何翠枝,走到某处时,脚步微顿。 她现在走着的小道很窄,周围都是茂密的草。 可是有一处地方,草比其他地方弯了不少。 好似被人踩过,才恢复过来。 何翠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脚顺着弯了腰的草丛里走去。 片刻后,她看到一颗晶莹剔透的糖。 心里一惊。 速度瞬间提升。 大方村里正家。 许李氏正哭天喊地地坐在地上。 而他丈夫,许虎也沉着脸。 他们面前,是被人急匆匆抬来的方三年。 在方三年话音落下的瞬间,有人急匆匆跑来。 “里正,张媒婆没、没在家,她儿子也不在。” 方里正蹙着眉头:“去葫芦村看了吗?”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往葫芦村跑的人也飞奔而至。 “里正,不好了,葫芦村的人全往咱们村来了。” “把何翠枝交出来,还我们村的娃子!” 震天响的声音接踵而至。 方里正匆忙出门。 就看到葫芦村的人已经到了他们村门口。 每个人脸上都被怒火占满。 “你们村的孩子也丢了?” “你们村的何婆子把我们村娃子都偷走了,装什么装?” 张里正眼睛红通通的,他是葫芦村的主事人。 他身后,跟着五六十个汉子和妇人。 “就是,赶紧把我们家孩子还回来,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方陶氏现在是唯婆婆是瞻,见不得他们污蔑何翠枝。 “你们瞎胡说啥呢?我娘哪偷你们娃子了?分明是张媒婆偷的!” “张媒婆娘家是我们葫芦村的,不可能偷自家孩子……” “就是,谁不知道大方村何婆子啥性子?你们别想包庇她!” “我们村的人都看见何婆子了,要不是她偷的,我直接给她当牛做马!” 大方村的人可是知道张媒婆干的事。 这两天又受过何翠枝恩惠,对她有了极大改观。 年婶儿率先跳出来:“啥性子?翠枝婶儿是我们村有名的好人,绝不可能偷你家孩子!我年花花把这话放这了,要想怼翠枝婶儿,先过我年花花这关!” 方石匠家的媳妇也开口:“就是,谁不知道翠枝婶儿变好了,你别想凭空污蔑人清白。” 方柱子的媳妇声音小小,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毒:“张媒婆都能把俺们村的孩子亲手卖了,还能放过娘家?” “你们堵在这儿干啥?赶紧跟我走,晚了孩子就被带走了!” 何翠枝跑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闹哄哄的场面。 她顾不得其他,声音极响。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哎呀,快走啊!孩子都被拐子给送上车了!” 葫芦村的人顿时闹腾起来。 “我就说,是何婆子,赶紧把她抓起来。” 大方村的人寸步不让。 整个场面一下乱了起来。 唯有方里正和张里正还有一丝理智。 “够了!孩子要紧。” 两人猛呵声一下子震静所有人。 “对对对,孩子,孩子!” “孩子在小石头山上!” 何翠枝看着眨眼就跟上自己的汉子,猛地一敲脑袋,连忙大声说。 她老胳膊老腿,再快也没有年轻人快。 哪想这句话落下,那汉子凶狠地瞪了她一眼,似要吃人。 但猛冲的人群很快把她挤开,让何翠枝顾不得想其他的。 眨眼间,大方村村口就寥寥无人。 只有几个手脚慢的妇人。 “娘,快,喝水。” 方陶氏在看到何翠枝的那一瞬间,就跑里正家倒了水。 何翠枝一口饮完,抹了下嘴巴。 “走,咱们赶紧跟上去。” 第34章 小卫生间第章 书房解锁 她怕打草惊蛇,看到熟悉的人牙子抱着昏迷不醒的小孩,就立马跑了回来。 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对,你也得跟着,要是孩子没事还好,有事你就给我家娃子赔命!” 愤怒刺耳的声音传来。 何翠枝看去,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脏乱的妇人。 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她还没说什么。 特意等着何翠枝的年婶儿就指着她的鼻子骂开。 “都说了,是张媒婆干的好事,再凶我翠枝婶儿,我把你嘴都缝上。” 扶着瘸腿妇人的葫芦村另一个婆子上下打量何翠枝。 “你们大方村就是个瞎的,何翠枝这坨狗屎都能说成香窝窝!” 何翠枝:“……” 她左右看了看,方胡氏机灵递上手里的棍子——娘出现后,她捡的。 何翠枝接过棍子,指着这婆子:“你再说一句?” 婆子瑟缩了下,扭头不理何翠枝。 到了小石头山,听到撕心裂肺的声响,何翠枝和几个妇人心里一惊。 以为是没来得及。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谩骂和求饶声。 “张媒婆,娃娃们可都是你娘家村里的啊!你都敢卖掉!” “我不是有意的,别打了,别打了嗷嗷嗷……” 瘸腿妇人和那婆子面色猛地一僵。 年婶儿上下打量他们:“啧,自家出了个狗屎,还当香窝窝捧着呢~” 瘸腿妇人和婆子面色通红,迅速朝着声源处走去,背影带着几分狼狈。 何翠枝几人也走了过去。 众人听到动静看去。 大方村的人连忙迎了上来。 而葫芦村的人眼神全都左右闪躲,不敢和何翠枝对视。 只有张里正走了过来。 “那个……何婶儿,对不住啊。” “啥对不住,要不是何婆子性子那么恶毒,谁会冤枉她。” “就是,没事儿来我们村转悠啥。” 葫芦村有的人好面,嘀嘀咕咕。 “啪!” “啪!” 接连几声的巴掌声响起。 是方石匠和他媳妇。 他们对面,是那几个嘀咕的人,此时正面色涨红地捂着脸。 张里正面色有些尴尬:“婶儿以后有啥事,我葫芦村里肯定帮。” 他说完这些,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痕迹。 也是这时候,有人和他们说了之前的事。 何翠枝几人这才知道。 跑在最前面、瞪她的那个汉子赶到的时候,人牙子他们正套马车,准备离开。 他硬是扒着车,给后面的人挣得了时机。 才把娃子们给救下来。 有个大娃娃醒得快。 三言两语就把张媒婆用窝窝头勾他们,把他们拐出了村这件事告诉了爹娘。 方陶氏听到这儿,眼珠子一转:“我刚才可是记得,你说要不是我娘拐的孩子,给我娘做牛做马呢!” 她指着地上半死不活的汉子。 正是那扒车的汉子。 方胡氏和年婶儿也一唱一和地说着。 娘/翠枝婶儿可不能白吃亏。 那汉子也是个有血性的。 挣扎着爬起来。 何翠枝连忙从地上几人身上回神:“我可不想再多养一张嘴。去去去!” 方陶氏几人:她们咋没想到这点。 “不用你养。”他闷声闷气。 还要再说什么,同村的人赶紧把他嘴捂住了。 何翠枝长呼了一口气。 接着看向地上的几人:“应该还有个婆子和汉子啊!” 她可记得把她砍晕的那个汉子,还有姜婆子。 “那俩人逃了,放心,咱俩村的人去找了,肯定跑不了。” 方里正说完,紧接着把旁边的马车牵了过来。 “翠枝婶儿,我们商量过了,这个马车以后就是你家的了。” 何翠枝:“啥!” 到家后,何翠枝还处在那种在云端的飘忽中。 方二奔脸上激动:“娘,这马车以后真的是咱家的了?” 方老爷子更是兴奋得无以复加:“翠枝儿啊,你可真能耐!” 家里的几个小娃娃早就跳着让大人把他们抱了上去,上蹿下跳。 何翠枝总算回神了。 她看了一眼温顺的马儿,摸了一把。 马儿明显是被精心饲养的,毛顺滑、皮油亮。 过了把手瘾,何翠枝交代了下“看着点孩子”,就回屋了。 在张媒婆被人赃并获的那一刻,她感知到,书房和小卫生间的灰蒙彻底散去了。 她得赶紧去看看。 首先是小卫生间。 抽水便池、花洒,全都能用! 洗漱用品也都在。 何翠枝脸上笑开了花。 正要转身去书房,却看到镜子里的脸。 不算丑,可脸上晒出来的斑点以及皱纹,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多。 得好好保养了。 可不能因为换了个时代就堕落。 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何翠枝转头推开书房的门。 目光最先落到墙边吃灰的自行车。 她顾不得上面落的灰,直接骑上去,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太好了! 链条、轮子都没问题。 还能继续用。 何翠枝激动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坐在书桌前。 她看着自己32寸的电脑显示器。 用力搓了搓手,变得红彤彤了,才沉下心,打开电脑开关。 熟悉的画面亮起。 照出何翠枝晶亮的眸子。 然而在她手指挪动鼠标片刻后,晶亮的眸子瞬间黯淡。 网络连不上! 在这一刻,何翠枝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不知过了多久。 她又直起身,不死心地把鼠标转向桌面上的各个图标。 所有的都打不开。 等等! 何翠枝看着浏览器图标上出现蓝色的小圈圈,手一下攥紧。 下一秒,主页出现。 她手指发颤地输下心心念念的一串字符。 “五月上旬末,麦穗扁,追什么肥?” 随着“确认”键的落下。 刷新界面的符号出现。 何翠枝屏着呼吸。 一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快过去了。 刷新界面的符号,还在慢悠悠的转着。 “奶,吃饭啦。” 三丫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何翠枝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房子。 却没看到,在她离开的瞬间,电脑屏幕突然有了变化。 第35章 十里八村的收成都要不好了 这一顿饭,何翠枝是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自我劝说完,一抬头,就看家里人全都担忧的看着自己。 “瞅我弄啥?吃饭啊。” 方陶氏:“娘,回头我和年嫂子她们再去揍一顿张媒婆。” 方胡氏也忙不迭说:“娘,你的衣服我已经做好了,吃完饭咱就去试。” 方老太太更是说:“翠枝儿啊,有啥事,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其他几个没说话的,也都点头附和。 二宝左右看了看,站直身板,肉疼的从怀里摸出一块糖。 “奶,吃糖,甜,不难过。” 大宝和三丫也紧跟在后。 何翠枝被他们几个逗得一笑。 “啥事也没,我刚才就是想地里的收成。” 她说完,方家众人都垂下了头。 何翠枝:“……我不难受又该你们难受了?行了,大不了咱们去县城买粮食吃。” 前天在城里一大通采购,也才二两银子。 正好张媒婆给的抵账了。 她手里现在可是还有三百四十两银子呢。 “买粮哪是个事啊?咱们这些天还是少吃点吧。” 方老太太适时开口。 她看罐子里的米下去那么快,心疼死了。 “我这些天多捡些柴火,回头去城里卖。”方老爷子也皱着眉头说。 “娘,我不要新衣服了,做好后卖给布店,也能挣俩钱。”方四甜认真的说。 何翠枝见他们越说越苛责自己,连忙摆手。 “用不着你们想这么多,你爹可是给我财运了。还能饿着咱不成?” 不就是不能从地里刨吃食吗? 她厨房有粮、也有本金,回头搞点小生意,一大家子总能过下去。 “翠枝婶儿,在家不?” 突然,一道声音从院门口响起。 何翠枝连忙出来。 年婶儿的目光从马车上挪开,笑着和何翠枝道:“婶儿,等下去大树下,我大伯哥有事对村里的人说。” 她说完,也不等何翠枝回答,急匆匆的去通知下一家了。 方陶氏跟着出来,只看见年婶儿的背影。 “娘,这是咋啦?” “不知道,你们在家吃饭,我去瞅瞅。” 正好她饭也吃完了。 “乡亲们,我通知一件事:从今天开始,每家出一个劳壮力,排成五队,日夜守着咱们的田地。” 方里正的大嗓门穿透力十足。 何翠枝来得晚了,站在后面,都能听到。 然而方里正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大方村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肃静!” 他长吼了声,等人都安静下来,这才说明缘由。 “我才收到消息,除了咱们大方村的麦子,周围十里八村的麦子,都空壳了。” 葫芦村的张里正比他有人脉。 要这次娃娃被张媒婆拐的事儿,他们欠了大方村人情。 不然,怕是自家麦子收了,才能知道不止下白村,其他村子麦子也空壳这件事。 方里正一想到周围几村毫无收成,而他们这个贫瘠的大方村还有一点点收成,将会面临的境况,心就慌得直发颤。 也怪不得,张媒婆一个窝窝头就把村里的娃子给拐了。 下面的人嗡嗡作议。 方里正已经开始安排人记录每家出的人了。 关乎全村的大事,没有一个人反对他的决定。 到何翠枝的时候,方明山犹豫了一下。 他被方里正忘了,今天才回的村。 方明山正要喊方里正过来。 旁边一直盯着的许李氏就开了口:“里正刚才可是说了,每家都要出劳壮力的。” 要不是这老婆子家的大宝,闷子也不会被抓去,受了那么大的罪。 方柱子的媳妇和方石匠的媳妇正好和他们挨着。 “许家的,你这可不仁义了。要不是翠枝婶儿,你家闷子现在说不定已经找不回来了。” “那么大的恩情不还不说,还为难翠枝婶儿,你还是个人吗?” 许李氏揣着胳膊:“要不是他家的大宝戳点子,我家闷子也不会跟在张媒婆后面,更不会遭那罪。” 方柱子媳妇和方石匠媳妇互相看了看。 就在她们即将张嘴,把这事绕过去的时候。 何翠枝的声音响起:“你说这话可得凭良心!” 她把闷子记恩的事说了。 “许家的,没想到你个当娘的还没娃娃懂事。” “就是,如果给我颗糖,别说让我跟着张媒婆了,我能给翠枝婶儿家干十天的活。” 那可是糖啊! 许李氏梗着脖子:“那这事不算,可逮住张媒婆也有我家闷子的一份功劳吧!” 她图穷匕见:“那马车也得有我家一份。” 年婶儿统计完那边的人,一过来就听到许李氏的话。 鄙夷的打量了她一番:“你的脸咋恁大呢?” 许李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管,反正那马车得有我家一份!” “你家闷子被抓了,还是靠人家救出来,别搁着丢人。”方里正被他们的闹剧吸引来,凶神恶煞的盯着许李氏。 许李氏哆嗦了一下,不忿的站起来。 旁边一直站着的秋李氏暗骂了声废物。 然后高着嗓子道:“里正,大家伙儿家里都出完人了,就剩翠枝婶儿家了。” 她说完,趁着众人没应答,立马又道:“翠枝婶儿家出不来人,把那辆马车当劳力也行啊。” 何翠枝瞥了她一眼,算盘珠子都崩她脸上了。 “里正,我家出不了人,也不出那辆马车,我出……”五十文铜板。 只是这话还没出口,一个汉子就打断了她。 “里正,我家帮翠枝婶儿出个人。” 何翠枝扭头看去,赫然是四甜他们被卖那天,跳下马车的汉子。 他家极穷。 不是因为懒。 而是家里的男娃子太多了。 足足六个男娃子。 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何翠枝对上对方感激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村里劳壮力,因为三年前那场征兵,少了很多。 里正他们几家也没有额外劳力。 正愁怎么办呢。 此刻听到汉子,方木林的话,连忙答应了下来。 秋李氏看到这一幕,恨恨的咬了下牙。 众人散去。 何翠枝告别年婶儿几个妇人,朝方木林走去。 “林子,你跟婶儿来家一趟。” 她不能让人白帮忙。 哪曾想,方木林直接朝她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何翠枝触不及防。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结实实的受了方木林一礼。 她慌了一下。 却被方木林接下来的话给吸引了注意。 第36章 何翠枝救了六娃 “婶儿,要不是你那天给了我个包子,我家六娃说不定就熬不过去了。婶儿,等六娃能起床了,我就领他过来给你磕头。” 方木林家穷啊。 六娃饿的昏迷不醒。 二叔公也救不了。 方木林那天借了别人两枚铜板,想进城求个大夫。 哪曾想转了一圈都没有一个大夫肯来。 那天跳下车,有一半是因为都是一个村里,另外一半就是不敢回家面对娃儿们。 接到何翠枝的大包子后,他抹着泪回了家。 想着在六娃咽气前,也要吃口好的。 没想到,六娃因为一口包子,有了求生的欲望。 何翠枝后来又给他家送了一斤粗面。 这两天,六娃在几个哥哥节省自己口粮给他的情况下,硬是好转了不少。 何翠枝知道这通渊源后,心里庆幸。 然后说什么都不让方木林先回家了。 回到家后,何翠枝让方二奔看着方木林。 扯着方老太太进了的屋。 方老太太看她挖面。 懵了。 “咋又送人面啊?” 何翠枝和她说了方六娃的事,还有方木林帮家里出壮力的事。 方老太太沉默了一下,接过何翠枝手里的葫芦瓢。 挖了一小捧米。 “六娃估计伤了根本,米粥养人。别弄细面了,再给半斤粗面就行了。” 对于这方面,老太太比她懂得多,何翠枝老实听着。 方老太太见她视线落在粗面上,忍不住无奈。 “再过一个月,新粮就下来了,这些够了!” 斗米恩,升米仇。 何翠枝出门,把米面硬塞给了方木林。 那么一个汉子,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 “婶儿,等新粮下来了,我一定会还的!” 他又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何翠枝这次眼疾腿快,没承。 只是看着方木林远去的背影。 那脊梁,仿佛被“粮食”两个字压弯了。 何翠枝看着远处的天,蔚蓝漂亮。 可她仿佛能窥见,阴云藏在这美景之下,沉甸甸的压在大方村上空。 何翠枝用力握拳。 来到这个充满苦难却又质朴的时代。 她总不能真的当一次过客,什么都不做! 何翠枝转身回了屋子。 进入房子。 无法从电脑上获取信息又如何。 她脑子深处还埋藏着很多知识。 只要记下来,总有可以用得上的! 她迅速走进书房。 打算从书架上拿出纸笔,记录脑中知识。 眼角的余光瞥到还未关闭的电脑。 整个人骤然僵在原地。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她有些无措。 几乎是一个猛子冲到桌前,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 上面赫然充满她想要的信息。 何翠枝抓起纸笔,就要记录。 又怕电脑界面突然消失。 左右衡量,决定先把这些信息记在脑子里再说。 这一下午,何翠枝都没有从正屋出来。 连三急都是憋着的。 直到整合完所有信息。 桌上的纸张也被记满了字符,她才恋恋不舍的往卫生间走去。 只不过离开前,她点了下其中一条回答。 想看能不能跳转到详细界面。 回来时,看到熟悉的刷新圈圈。 何翠枝庆幸的同时又充满期待。 庆幸自己把刚才那个界面上的信息全都抄下来了。 期待,是期望可以得到更详细的信息。 然而电脑好像就是在和她作对一样。 三丫再次喊吃饭的声音响起,那个圈圈还在转。 何翠枝只能撇了撇嘴巴,不甘的出了屋。 “奶,张媒婆被葫芦村的人丢回来了。” 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宝坐好,往嘴里扒了口饭,连忙和何翠枝分享他知道的事。 “她没被打死啊?” 何翠枝有些可惜。 不配上桌,缩在墙根的方三年抖了抖身板。 连忙呼噜了一口糊涂。 这是他今天贡献张媒婆的信息,才得到的奖励。 大宝晃着小短腿,说:“没有啊,不过她可惨啦。” “肉肉模糊,还被闷子爹娘又打了一顿,赔了好多铜板出去呢。” 闷子还得了一个铜板,说回头去集市上买了炒黄豆,分他呢。 何翠枝啧了声。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扭头问方陶氏她们:“你们衣服做的咋样了?” 方陶氏:“还有仨娃娃的没做。” 方胡氏:“娘,等下咱们去试衣服。” 说话间,这顿饭也吃完了。 何翠枝趁着这个机会,连忙问。 “你们知道村里哪家喂鸡最多吗?” “奶,我知道我知道,方石匠和秋童生家喂得最多。” 大宝连忙回答,超大声。 何翠枝没想到这娃子还是个小灵通。 眉开眼笑的揉了揉他的脸,然后哼着小调子,去试衣服了。 片刻后,她看着床上整整齐齐的四套衣服,脸色有些木。 “娘,您就放宽心吧!家里每个人都有。” 方陶氏嘴巴甜,她一下子就看清何翠枝面容下的情绪了。 娘变好了后,啥都好。 就是对她自己个儿没有以前好了。 方胡氏也连连点头。 何翠枝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情况的确如她们所说。 这才心安理得接受了四套衣服。 然后揣着手,出了门。 身后跟着方胡氏。 她力气很大。 两人晃晃悠悠到了方石匠家。 这个点,寻常人家都已经歇下了。 方石匠家还在忙碌。 “婶儿,你咋来了?” 方石匠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道:“你等下,我把这里的毛刺清好,二奔的拄拐就好了。” 何翠枝没想到方石匠这么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她摆了摆手:“不着急,我来你家是想问你换点鸡粪。” 何翠枝说着,拿出半斤粗面。 铜板在村里不好使。 “鸡粪那东西我们都随便扔的,婶儿你想要直接带走,拿啥粮食?” 天色黑,但月光亮。 过来的方石匠媳妇看清那是面袋子,急急推攘。 何翠枝:“你这样,我就去许李氏家换了。” 方石匠媳妇:“……成!” 她咬了下牙。 便宜谁也不能便宜那个不长心的。 第37章 被人当傻子了 片刻后,何翠枝看着方胡氏带来的俩大篮子里都是鸡粪,又摸着光滑的拄拐。 离开前,道:“荷花娘,你要信得过婶儿,就先把家里的鸡粪攒起来。” 方石匠媳妇扭头看看方石匠:“婶儿这是啥意思啊?” 方石匠:“我也不知道啊。” “那鸡粪……” “要不攒起来?”鸡粪烧庄稼根,没一点用,寻常都是扔了。 可是方石匠想起这两天翠枝婶儿捡到五鼎芝啥的,又救回四甜他们,被拐的孩子也因为她没丢。 桩桩件件,让方石匠对何翠枝有了种莫名的信任。 何翠枝带着方胡氏把鸡粪带回家里。 想着自家的十多亩地,又弄了半斤粗面,带着方胡氏往许李氏家里走去。 对方看到何翠枝,脸色不太好。 但一听她竟然用半斤面换没人要的鸡粪,立马眉开眼笑。 两竹篮子都给装得满满的。 何翠枝看许李氏这蠢憨蠢憨的模样,想起闷子。 把给方石匠媳妇的嘱咐,也给她说了一声。 许李氏翻白眼:“那鸡粪白给我都不要,攒个啥啊?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傻!” 说完,她立马捂住嘴,麻溜关上门。 生怕何翠枝恼羞成怒,把那面再给要回去。 何翠枝:“……” “娘?” 何翠枝下意识扭头,就看到方胡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一根棍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何翠枝:“……心累。” 方胡氏没听清,下意识问了声“啥?”。 何翠枝摆了摆手,带着她回家。 须兒,方家众人围在院子里,看着地上堆成小山的鸡粪。 方老太太心疼得紧:“翠枝儿啊,都是一个村里的人,这没人要的东西问人家一声,就给了,干啥子用面换哦!” 这两天下来,何翠枝已经习惯了方老太太节俭的性子。 她解释:“娘,这鸡粪运用得好,能让的咱家麦穗鼓起来呢!” “啥?” 方老爷子猛地站起来:“翠枝儿,你不是让人骗了吧。” “鸡粪堆到地里,苗子可都被烧坏了。” 堆肥这事一出现,早就有人用各种粪试过。 牛粪是最好的,其次是猪粪。 人的作用有,但不是很大。 只有鸡粪,一堆上去,没两天,苗子全黄了。 何翠枝自然知道这些。 她示意方老爷子冷静。 “哪能啊!柳生给我说的。” 她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娘,怪不得你白天睡那么久。” 方二奔首先回神。 方陶氏紧跟其后:“对对对,爹那里的人都是天南海北来的,说不定人家就能用鸡粪堆肥呢。” “别说那么多,翠枝儿,你赶紧给老头子我说说,鸡粪咋堆肥?” 何翠枝关于鸡粪发酵的信息记忆犹新。 她三眼两语解释了下。 方老爷子眼睛发亮。 “翠枝儿,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这三天我哪儿都不去,就盯牢这些大宝贝了。” 他主动应承下来这件事。 方老太太忧心忡忡:“这么点鸡粪够不够啊,要不再换点?” 要是真的能让麦穗饱起来,增产。 别说半斤粗面了,一斤都换得。 何翠枝安抚他们:“放心吧,够使。” 说完,她迅速的洗漱,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留下方家众人,激动到半夜。 何翠枝望着刷新出来的界面,脸上扬起大大的笑。 虽然这电脑网速跟没g一样,可是只要能刷新出来她想要的信息。 不管多久,都是好电脑。 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一半。 何翠枝又开始了搜索农业信息外加摘抄的忙碌时刻。 第二天,何翠枝照旧是被三丫喊醒的。 坐在餐桌前,她整个人都还没魂归。 昨天晚上忙到太晚,差不多三四点才睡着。 不过忙碌总是有收获的。 她也就此摸透了电脑如今的功能。 只有一个浏览器能用。 搜索东西半个小时才有结果。 她在问答贴子下面输入的话全都发送不了。 也就是说,这个电脑现在就是个回答很慢的百科全书。 何翠枝心满意足。 还是那句话,房子都来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哦不! 她还有自行车。 嘻嘻嘻~ 方陶氏几个人见何翠枝一会儿笑一会儿皱脸,互相对视了一眼。 最后由方老太太开口。 “翠枝儿啊,要不,咱们给柳生寄点东西?” 翠枝这两天只能梦到柳生,也摸不到真人。 脑子都快出毛病了。 方老太太叹了声气。 方二奔和方陶氏他们也说。 “是啊,娘,爹和大山都出去三年了,寄点东西过去,也能让他知道咱在家过得好。” 也不知道娘和爹的梦具体是啥样的。 要是能让娘看到大山就好了。 正开心自家书房真给力的何翠枝:??? 她不就走了个神的功夫吗? 可是对上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她只好点头。 好歹用了方柳生的名义,才能不被当做妖怪。 就当是回报了。 也不知道方柳生和方大山现在还活着没。 她记得俩人没了的消息传回来,是六个月后。 全家同意给方柳生他们寄东西后,方家众人很快就准备了起来。 正好,何翠枝昨天晚上记挂着做小生意,搜了很多吃食啥的。 里面有干面条的制作方法,她顺手也抄了下来。 全家人齐心协力,准备寄出去的东西,半个上午就整好了。 除了何翠枝要弄的干面条。 虽然这天热,可也得十个小时晾干。 所以明天才能把东西给寄出去。 方家人忙得热火朝天。 却不知道,何翠枝在许李氏和秋李氏的共同努力下,何翠枝快成了大方村的傻子。 下午,何翠枝往秋童生家去,想着给方柳生写封信。 没想到,隔一两户人家,就有人笑嘻嘻的问她:“翠枝婶儿,要鸡粪不?我家也有,一两粗面就换。” 恶意不大,可嬉笑意味十足。 让何翠枝格外生理不适。 她注意到这些人全都是上次没有帮着去找四甜他们的。 也就是说,她没给人送面还人情的人家。 这一次跟在她身后的是方陶氏。 她也有心里话想和方大山说。 这两天,方陶氏被何翠枝惯得愈发泼辣。 根本就忍不了这些人对她婆婆的嬉笑。 “你家鸡崽子的二两粪,自己拌饭里增个味去吧!” 那媳妇眉毛猛地竖起,张口就要骂。 何翠枝按住方陶氏。 第38章 秋家的算盘 何翠枝开口:“行啊,把你家鸡粪给我看看?要是多,给你一两粗面也不是不可以。” 那媳妇愣是把话吞了回去,脸噎得通红,却又急匆匆地往家里去。 片刻后,她拿着一个竹篮子出来。 堆得满满的。 何翠枝老远就闻到发酵过度的气息。 手指微动,朝那媳妇说:“你这可没有许李氏家给得多,顶多给你半两面。” 那媳妇顿时眉开眼笑:“行行行。” 她这人吝啬,自家鸡崽子拉的鸡粪也舍不得扔,就堆在那里。 没想到,还真的能换面。 秋李氏说的果然没错。 翠枝婶儿为了秋童生,竟然开始走名声路线了。 真是蠢。 “你把这些送到我家,让我婆婆给你换面。” 说完这话,何翠枝带着方陶氏继续往秋童生家走。 方陶氏愤愤不平。 何翠枝小声说:“她那鸡粪是发酵的,等会儿咱们就能往地里撒,说不定过两天就能看到成效了。” 方陶氏呆呆地张开了嘴巴。 这一路过去,不用何翠枝开口,再有人说要换鸡粪。 她直接开了口。 不过价比何翠枝压得还狠。 让这些人看他们笑话! 等到了秋童生家里,何翠枝估摸着,家里的那些肥料,已经够自家地撒一遍了。 “哟,我说一大早喜鹊叫呢,原来是翠枝婶儿要来啊。” 秋李氏正好在院门口忙活,看到何翠枝连忙起身相迎。 何翠枝懒得和这面甜心黑的人多聊,直奔主题:“你爹呢?” 秋李氏:“在教娃娃们呢,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喊过来。” 何翠枝犹豫了下:“等你爹不忙了,我再来。” 教书育人是大事,不能耽误了。 秋李氏连忙摆手:“哪能啊,婶儿你在这儿等着,马上的事儿。” 昨天公爹可是和他们分析过了。 何翠枝家里应有存银。 再加上那辆马车。 足够支撑他再考一次秀才。 再说,她现在还在努力营造名声。 他公爹把人娶回家,也不算亏。 何翠枝不知道对方的算计,见秋李氏喊人了。 只能站在这里等着。 “翠枝儿来,是有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何翠枝的错觉,总觉得秋童生这次格外……新? 她收回目光,道:“我想和我家柳生写一封信。” 秋童生有些激动:“我这就去准备笔墨。” 片刻后,他坐在案牍前,看向何翠枝。 不知为啥,何翠枝对上他的眼神,有些恶寒。 但转而又没了那种感觉。 可能是错觉吧。 “写什么?” 秋童生适时收回视线。 “就写,家里一切安好,他在那里咋样?有机会给家传口信。” 秋童生霍然抬头:“不是……”和离书吗? 方陶氏见何翠枝说完了,连忙上前。 “还有我家大山,秋童生,帮我问他还安好吗?用我的口吻哈。” 秋童生垂下头,动起了笔尖。 额前的夫子帽遮挡了他的眼睛,里面的情绪晦暗不明。 何翠枝没有什么顾忌,见他动笔,往前走了两步,去看。 秋童生笔尖兀地一顿。 抿去前几个字符。 重新写了起来。 何翠枝见此,连忙说:“秋童生,你可不能再看走眼了,好好写啊。” 关于方柳儿她们几个的契子。 从秋李氏嘴里传出来的解释是“我公爹也是被那人牙子给骗了,谁能想对方把一个字符抿成墨点,那契子的意思就完全变了呢?”。 秋童生沉沉地应了声。 待墨迹干后,把纸递给了何翠枝。 “五枚铜板。” “要信封再加三枚。” 何翠枝利索地给了钱。 带着方陶氏开心朝家走去。 一离开秋童生家里,方陶氏就忍不住开了口。 “娘,你不感觉秋童生有些……” “奇怪?”何翠枝接话。 方陶氏点头。 何翠枝正上下打量着纸上的字符。 透着光,隐隐能看清被抿掉的那几个字符。 她冷笑:“能有啥,看见咱家过得好了,什么香的臭的,都凑上来了。” 方陶氏心猛地提起。 “也不看看老娘惯不惯他们。” 何翠枝把纸上被墨迹覆盖的“和离书”三个字撕掉。 什么人呐! 做完后,把纸折好,放到了信封里。 这才注意到周围有些安静。 扭头一看,就见方陶氏捂着嘴,眼泪都快流出眼眶了。 “咋了?” 方陶氏小跑着跟上来,伸手挽着何翠枝的胳膊。 笑得温婉:“没啥,就是开心。” 再也不用担心婆婆离开了。 何翠枝被她挽着,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好多。 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啊!” 方陶氏把头栽到她肩膀上。 眼角瞥向秋童生家,泛着寒光。 何翠枝回到家后,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除了不方便的方二奔、方三年在家看家。 家里所有人,连三个小娃娃,都一起去地里了。 发酵好的鸡粪不臭,但何翠枝还是有心里障碍。 直接用破烂衣服套着手,开始撒地。 方里正带着巡逻队走过来的时候,方家众人正在地里热火朝天地干着。 “翠枝婶儿,你傻了吗?这些麦子入不了你的眼,也不能都毁了啊?” 方里正还没说话,巡逻队里某个汉子就开了口。 声音讥讽。 何翠枝抬头看去。 是许虎。 他是个软耳朵。 何翠枝欺负了他婆娘,他想找回场子。 “干你啥事?” “翠枝婶儿,鸡粪可不能往地里放啊……” 方里正撕心裂肺的嗓音,直接盖过了许虎的喷骂。 何翠枝:“……” 她只好站起身:“里正,我家这鸡粪烧不了苗子,还会让麦穗变得饱满。” 大方村的土地沙性大,漏水漏肥,用发酵好的鸡粪是再好不过了。 方里正:“鸡粪哪有不烧苗的?你别说了,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们几个赶紧跟着把这些鸡粪捡走。” 他招呼着巡逻队的人就要下地。 第39章 给方柳生寄东西 何翠枝见他来真的,只好把使用发酵鸡粪和新鲜鸡粪堆肥的不同效果和他说了。 方里正嘴皮子有些颤:“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啥?” “里正,你别听她瞎说,她连大方村都没出过,能有你知道的多?” 许虎连忙开口。 “我们才不帮她捡,她自己愿意把苗子烧坏。” 何翠枝:“……你们家心眼是不是都长闷子身上了?” 许虎:“你这老婆娘,啥意思?” 方陶氏立马开口:“许虎,你嘴巴放干净点!” 方胡氏麻溜递棍。 何翠枝:心好累。 方里正见他们要吵起来,忙开口:“都住嘴。翠枝婶儿你说。” 关乎粮食的大事,马虎不得。 “我前两天进城,遇到了个外地的商人,人家和我说的。” 方陶氏和方四甜愣了一下。 她们很快反应过来。 “是啊,当时我也在场。” “对,娘说的没错。” 方里正听到她的解释,有些犹豫。 “反正我只管自家田地,里正你要是怕出事,等两天看看我家效果不就成了?” 何翠枝和他说。 方里正眼睛亮了一下:“也行。” 他这两天多往翠枝婶儿家的地里跑跑。 何翠枝见此,补充了句。 “不过现在是麦子生长关键期,晚两天的话,效果可能没我家的好。” 方里正表示不在乎。 庄稼人,主打的就是一个求稳。 他是求稳了,可方木林求不了啊。 他也在今天的巡逻队里。 听到何翠枝的话,连忙开口:“翠枝婶儿,你和我说说这鸡粪咋发酵,我回头就让家里娃娃去弄。” 同在一个队伍里的方石匠也扯着嗓子:“翠枝婶儿,还有我家的!” 许虎看了他们一眼,嘀咕了声傻子。 然后忙开口:“我家鸡粪多,半斤粗面换一篮子,先到先得啊。” 何翠枝烦许虎就跟烦许李氏一样。 扭头朝方木林说:“我家有正在发酵,你回头来我家取,等粮食收下来再还我。” 接着又和方石匠说:“等我家地里撒完,就和你说。” 哪想到俩汉子直接下地了。 “里正,我们看着这一片的地,你们去巡其他地方吧。” 然后着急忙慌的去帮何翠枝一起撒肥料。 赶紧干完,他家的地等不及了。 方里正扯着想要开口的许虎,带着巡逻队离开了。 不多时,方木林家的几个娃子也都来了。 有了他们的帮忙,原本需要一天的活,小半天就干完了。 这一天,大方村家里有鸡粪的,极大一部分都乐开了花。 尤其是许李氏一家。 他们都是不相信何翠枝的话。 把鸡粪全卖给了村里人。 甚至把后面十多天的鸡粪也订了出去。 许虎称着新得的粗面:“翠枝婶儿可真蠢啊!” 许李氏正笑得牙不见眼:“蠢点儿好,给咱家挣大钱了呢!” 夫妻俩看着小二十斤的粗面,高兴得脸都红了。 夜晚到来,何翠枝捶着有些酸痛的腰,送走方木林、方石匠还有年婶儿几家。 转身看向家里人。 “好了,洗漱下睡觉吧,明天进城给大山他们寄东西去!” 何翠枝顺手把已经晾干的面条收拢起来,带回屋里,装进包裹。 只是在包裹合上的时候,何翠枝犹豫片刻。 进了趟房子。 朝包裹内的衣衫极为隐晦的兜里塞了两枚消炎药。 她不知道方柳生和方大山是怎么死的。 但战场上,总逃不过伤口发炎这件事。 为了方家人,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放完,何翠枝又有些不放心。 找了张纸,裁成细细的一条,用油性笔写了几个字。 翌日,何翠枝把包裹放到马车上。 坐上去后,却发了愁。 不会赶车啊! 她目光落到激动的方老爷子身上。 “爹可不会。”方老爷子连忙把手从马儿上挪开。 何翠枝又把视线转到其他人身上,无一例外,全都不会。 “要不,请里正家的老太爷试试?” 方陶氏建议。 何翠枝想着方老太爷那副身板。 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马怎么都不如牛温顺,再把老爷子摔了。 “要不,我牵着吧。” 方老爷子提议。 这一次跟着去县城的,有方胡氏和方老爷子。 方陶氏、四甜已经去过了。 仨娃娃又太小。 方老太太受不了折腾。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翠枝婶儿,葫芦村的张盛来找你了。” 方柱子的媳妇,方小花的娘,说话间便把人引了过来。 何翠枝一看。 这不昨天瞪她的那个葫芦村汉子吗? “婶儿要出门?我会赶车。” 汉子,张盛说着,就牵起马绳。 方老爷子胡子气地翘起。 “干嘛干嘛,你是要抢我家马儿啊?” 张盛闷声闷气:“我之前说过,污蔑了婶儿,就给她当牛做马,我张盛说一不二。” 何翠枝也从方柱子媳妇口里了解了张盛的信息。 葫芦村的猎户,看着大,实际才二十出头。 从小父母双亡,幸得同村人接济才得以长大成人。 也怪不得那天会如此拼命。 “爹,你让他赶吧,回头把赶车这门本事交给二奔,也算他还了欠我的。” 从张盛的行为,何翠枝就知道他是固执己见的人。 何翠枝很欣赏这种人,但不乐意和他们打交道。 太累。 说完,她带着方胡氏还有方老爷子,上了马车。 出村的时候,还遇到了方里正。 对方急匆匆的往地里去,何翠枝和他打招呼都没听到。 何翠枝失笑。 她家的地,里正比她还上心。 不过很快,何翠枝的注意力就放在张盛手上了。 方二奔的腿还不知道何时能好。 总不能次次麻烦别人。 她看张盛驾车也不算难,起了学习的心思。 何翠枝把想法和张盛说了。 张盛让出位置。 不多时,何翠枝就有模有样的上手了。 除了驾驶速度过慢,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生手。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和张盛说。 “这马车我也会驾了,咱们两清,谁也不欠谁。回村了你就回家去吧。” 张盛眉头皱起:“婶儿!” 何翠枝截断他的话:“你是还人情的,不是给我带来麻烦。” 张盛没再说话。 驿站设在城外,何翠枝带着方胡氏进去,把东西寄出。 再次驾起马车,往城内走去。 上一次她和方陶氏俩人采买的东西太少。 趁着这次,有车有钱,把家里缺得东西,大换新一下。 何翠枝驾驶着马车,慢吞吞的通过城门。 却没注意到,城门口,一个衣衫狼狈的婆子,扯了扯身边的汉子。 “你瞅那儿。” “是咱的马车!” 第40章 人拐子进大牢 在何翠枝打算把马车寄存在城门口的时候,张盛突然出声。 “右后方有人跟着咱们。” 何翠枝压住扭头的冲动,借着和人说话,眼角余光往张盛暗示的地方看去。 有俩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待看清两人面容时,何翠枝心里一惊。 对方正是跑掉的姜婆子和之前砍晕自己的汉子——李老三。 张盛自然也认出了人,他想起葫芦村的孩子,眉目倒立。 朝何翠枝说:“婶儿,葫芦村不能白吃亏,得把他们抓起来。我去弄那个汉子,婆子……” “交给我。”何翠枝语气森然。 说完,她朝还没有下来的方胡氏以及方老爷子简单交代了下。 “咱们分开走,我去吸引姜婆子。” 她说完,拍了拍马儿,声音很大:“诶呀,好马儿,可真是乖。跟着我比你前主人那个畜生可好多了吧!” 何翠枝还嘚瑟地瞅着姜婆子。 姜婆子已经知道接连两次的失手都是拜何翠枝所赐。 她恨毒了何翠枝。 见状,脑子嗡的一下! 跟个疯牛似的就要冲上去。 李老三忙拉住了她:“等等。” 看着何翠枝独自一人离开。 他才松开姜婆子。 正准备去找张盛算账。 却察觉张盛走的方向,和何翠枝截然相反。 李老三心生警惕,脚尖一转,又跟上了姜婆子。 另一头的张盛皱了皱眉头。 他快步转身。 然而等他找到姜婆子两人时,对方正跟没了头的苍蝇一样乱逛。 张盛松了一口气。 李老三看到张盛,眼一凶:“那婆子找不到,留下这汉子的命,泄泄愤。” 说完,他往自己手上吐了两口唾沫。 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就冲了过去。 姜婆子和他默契惯了。 趁着张盛不注意,就阴一把。 张盛起先还能抗住。 可李老三太阴了,专往他薄弱处下狠手。 姜婆子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眼神狠厉! 张盛好不容易躲开阴手,眼角兀地瞥到一道寒光。 何翠枝听着外面的动静,急得嘴角起泡。 她目光落在案板上的刀,心一横。 拎起来就要冲出房子。 外面却突然没了动静。 “啧!真不经打。走,找咱的马车去。” 姜婆子极具特色的声音出现,何翠枝动作一顿。 片刻后,她出了房子。 张盛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何翠枝慌忙跑过去。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指尖。 她紧绷的情绪一下子落回原处。 迅速把张盛蒙着眼睛放到房子里。 何翠枝掏出自行车,就朝城门冲去。 幸好她为了引姜婆子,这一路都是挑着偏僻地儿走的。 没遇到什么人。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何翠枝看到马车还好好地待在原地。 她连忙藏在暗处,把自行车收回去,放出张盛。 何翠枝朝马车飞奔而去。 “快,帮我把张盛抬过来。” 她这句话刚落下,就看到姜婆子和李老三正大步朝这边走着。 双方目光倏地汇聚。 姜婆子和李老三脚步一顿。 何翠枝心跳得极快。 她脑中一闪:“快来人啊,抓拐子,这俩人是拐子,他们偷娃子!!!” 尖锐响亮的声音在人群中骤然响起。 姜婆子和李老三瞬间成焦点。 此时何翠枝已经招呼着方胡氏去抬张盛了。 “我们村的人为了截住他们,都快被打死了,大家千万别让这杀千刀的人拐子跑了。” 如果说人群刚才还因为何翠枝的话而有所犹豫。 那在看到张盛浑身是血地被抬到马车上,他们瞬间就朝姜婆子和李老三蜂拥而去。 看到姜婆子、李老三慌乱逃离,许多人更是纷纷喊起了“抓拐子”、“抓拐子”。 动静极大。 当何翠枝驾驶着马车,把张盛送到安方堂的时候,方老爷子也跟着人群抓到了姜婆子和李老三。 何翠枝抬着张盛,嘴里喊人的话还没出口。 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大嫂子,你这是……” “掌柜的,快,请个大夫来,我大侄子快没命了。” 之前时间紧迫,她没空处理张盛的伤口。 到了马车上,才发现他的血一直在流。 安方堂掌柜连忙往里头喊了声:“王叔!” 片刻后,安方堂王大夫净了把手。 他朝何翠枝说:“好险没划破肠子,这些天不要轻易挪动,吃得清淡些。” 何翠枝看着床上还未醒来的张盛,心有余悸。 连忙点头应好。 她正要张口问王大夫能否让病人住这儿,对方已经离开了。 只能看向安方堂掌柜。 “可以是可以,可药钱、药童照顾等每日费用不少,折合下来也得二两银子!” 何翠枝咬了咬牙:“行!” 虽说张盛受伤怪不了她。 可对方总归是跟她出来的,不能丢着不管。 方胡氏嘴巴动了动:“娘……” “婶儿,不用。” 张盛的声音突然响起。 何翠枝连忙看他:“盛子,感觉咋样? 张盛:“婶儿,我拿点药回家歇着就行,用不着这么麻烦。” 何翠枝:“那我成什么人了?” “我受伤又怨不得婶子,只要是葫芦村的,看见那俩人牙子都会和我一样反应。婶儿,我回头就把药钱还你。” 他撑起胳膊要起来。 何翠枝见他这么固执,脑袋都要炸了。 “别跟我掰扯那么多,今天跟我出来受伤了,就得听我的。老实躺着!!!” 方胡氏见婆婆这么生气,心灵福至。 立马倒戈:“娃她叔,你就听我娘的吧。” 可不能坏了娘财运。 说完,她忙不迭去找安方堂掌柜付银子。 坐马车的时候,她看到娘手里拿的银子,眼睛都挪不开了。 娘宠她。 就让她拿着了。 “这些天你就好生歇着,葫芦村那里我回去捎口信。” 何翠枝说完,直接出去,不给张盛反驳的机会。 她出来时候,正好听到安方堂掌柜问方胡氏。 “你们说的人牙子是?” 何翠枝兀的想起那天晚上撞见安方堂掌柜,眼睛眯了眯。 接过话题。 “他们跑我们村拐娃子了,今天在城里正好撞见了人。” 安方堂掌柜顿时皱起眉头:“还有这回事?” 何翠枝随口应了一声,默不作声的问他:“对了,掌柜的,那天晚上咱俩撞见的地方是哪儿来着?我有个镯子丢了,虽然不值钱,可也是我娘给我留的。” 安方堂掌柜:“毛儿巷子,在西市。” 他说完,见何翠枝低头琢磨什么,又道:“不过你那镯子怕是找不回来了。” 何翠枝:“为啥?” “西市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进去的人不残也得脱层皮。” 何翠枝呆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接着又庆幸的拍了拍胸口。 接着,她就像一个见识不多的婆子,好奇道:“那掌柜那天就不怕?” 安方堂掌柜:“我那天是给县令的小舅子送药,他们不敢动我。” 再者,他能在县城里坐上安方堂掌柜,也不是一点底气都没有的。 何翠枝跟着问了声:“县令小舅子?” 安方堂掌柜摇头:“没啥!对了,大嫂子,我已经把银子给你记上了,一个月后领人就成。” 县令小舅子那病,药石无医,和一个乡下妇人说有啥用? 唉~ 何翠枝见对方没了交谈的心思,只能压下继续探究的心思。 应了声,正要带着小脸呆滞的方胡氏离开。 跟着人群抓姜婆子的方老太爷突然回来了。 他一过来,就忍不住和何翠枝说。 “翠枝儿,俩人拐子都进衙门了,还是县令师爷亲自接手的。” 第41章 堆肥见效好快 “大嫂子不用担心了,师爷最是嫉恶如仇,那俩人拐子讨不了好。” 正送何翠枝出门的安方堂掌柜出声。 何翠枝安了心。 带着方老爷子两人往铁器铺走去。 方胡氏和方老爷子挑花了眼。 “翠枝儿,我看这个铁锅就不错。” 何翠枝正在看铁器铺地摆设。 这个时代有些部分像她记忆中的大秦。 铁器铺虽然大,但种类着实不多。 她接过方老爷子手里的锅,又提起另外一个偏小的。 “这俩都要了,锄、镰都来一把!” 大梁铁矿产量低,每家铁器都是定量的,还要备案。 买一次麻烦得很。 何翠枝更喜欢一劳永逸。 铁器拿到手后,她有些吃不消。 “帮我把东西一起放车上。” 可等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动。 一扭头,就看到方胡氏和方老爷子如出一辙的红眼睛。 何翠枝:“……傻愣着干啥!” 方老爷子:“都、都买啊!” 何翠枝直接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定。 出了铁器铺,方老爷子还没回神。 方胡氏抱着锅,感受着“砰砰砰”的胸腔,吞了口唾沫。 “娘,这农具……” 何翠枝行动力很强,在家时就已经确定了要买什么,现下已经往另一个铺子走去。 她随口道:“咱家用的!” 方胡氏张嘴。 “翠枝儿啊,你放心,有了这农具,我老头子一个人就能干完十亩地,肯定劳不着你的手。” 方老爷子老脸红扑扑,激动异常! 方胡氏瞪圆了眼,“凶凶”的:“爷,你咋抢我的话?” 方老爷子:“啥抢你的话,帮我把锅放车上,这些农具我要亲自拿着。” 他催促着方胡氏,心情到现在都还澎湃着。 能不澎湃兴奋吗? 这可是铁农具! 还一买就是两把。 要知道,整个大方村,就连里正家都没有一件铁农具呢! 没想到他这个糟老头子,这辈子还能摸到铁农具。 多亏了翠枝儿和柳生啊。 方老爷子两眼泪汪汪。 “翠枝儿啊,这些农具爹帮你管着啊。保证一辈子都是新的。” 方老爷子激动之余,还不忘问何翠枝要俩宝贝的掌管权。 何翠枝不理解他们的激动,她正在粮店里看粮食,闻言,就应了下来。 “行啊!” 刚放好铁锅过来的方胡氏瞬间呆在原地,整个精气神儿都没了。 “娘……” 何翠枝一回头,就见方胡氏跟个蔫了的小绿菜似的。 她疑惑:“咋了?” 方胡氏动了动嘴巴:“我、我也想使农具种地。” 方老爷子正稀罕着俩农具呢,顿时气得皱鼻子翘胡子。 方胡氏只当没看到爷的眼神,固执地等着何翠枝的回答。 不晓得两人眉眼官司,何翠枝欣然道:“只要你不嫌累。” 大方村本就是个把女人当男人用的村子。 要不是怕太扎眼,何翠枝甚至想给家里每人配上一把农具。 毕竟,收获季快到了。 相比较于铁器,买粮食的时候,方胡氏和方老爷子情绪就稳定了很多。 只是看着满满一马车的粮食,他们还是有些心发颤。 连何翠枝买包子都不让,就想着快点回家,把粮食都放进家里才安生。 方胡氏甚至为了加快马车速度,主动学习了驾马。 她年轻,胆子只对婆婆小,趁起手来比何翠枝赶得还快。 看到大方村的影子,方胡氏这才减缓了速度。 “娘!”她把缰绳还给何翠枝。 驾马出风头。 得让婆婆高兴高兴。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声—— “yue…呕…” 方胡氏顿时一惊。 何翠枝正趴在旁边吐得昏天暗地。 方里正在村门口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看到马车了。 见车又停了下来,他再也忍不住。 “翠枝婶儿啊,翠枝婶儿啊……” 小跑着冲过来。 何翠枝好不容易缓过来,就被方里正堵了个正着。 “婶儿啊,快!快教我发酵鸡粪。” 何翠枝:“……呕!” 片刻后,她才弄清了方里正这么激动的原因。 看着自家地里郁郁葱葱的苗子,何翠枝满脸不可置信。 扶着她的方胡氏同样震惊脸:“娘!” “让我缓缓,让我缓缓!”何翠枝揉着额头,努力平息情绪。 她怎么也没想到,鸡粪肥会见效这么快。 才一晚上,就如此显著。 方里正在旁边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唉哟!我的翠枝婶儿,还缓什么缓,你赶紧和我说鸡粪肥怎么发酵啊!” “是啊,是啊!大好婶儿,家里的苗子可等不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力全在何翠枝家地里的巡逻队人,一下子都围了过来。 “翠枝婶儿渴了吧,这是我家娃子摸的果子,你吃你吃!” 被硬塞了个浆果的何翠枝:“……” 她看着村里人焦急的面色,无奈道:“昨天我已经教过林子和石匠了,他们现在估计还在发酵,你们直接去他俩家里看不得了?” 从发酵鸡粪开始,何翠枝就没想着要藏私。 大方村的人或许有些坏的。 但好的更多。 何翠枝忘不了救回四甜那晚,灯火通明的村子。 她话音落下,周围人全散了个干净。 “翠枝婶儿,等我家活计忙完了,我去给您家劈柴。” 唯有村里人的感谢之音还在空中,慢慢飘散。 第42章 追悔莫及的许李氏 这个时代的人,有种别样的可爱。 她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许多。 结果一转头,看到方里正还没走,俩眼巴巴地望着她。 “翠枝婶儿,你家鸡粪还多不?” “娘,里正家没养鸡,地也多。”方胡氏小小声。 何翠枝了解:“只剩下一篮子了。” 方里正:“这就够了!” 他笑得牙花子都快呲出来了:“回头我让娃娃他娘再去其他村弄点。” 大方村养鸡多的也就方石匠和许虎家,根本不够整个村子用。 更别提许虎家已经把十天内的鸡粪都定出去了。 想到这儿,方里正就忍不住庆幸,昨天晚上听了弟媳年婶儿的话,也换了些鸡粪。 而此刻,被里正惦念着的许虎一家人。 看着村里巡逻队的人急匆匆往家去,满头雾水。 许虎拦住人:“你们这是干啥?” “起开起开,忙着呢。”说话的汉子头也不抬。 说话间意识到眼前人是许虎,立马抬起头。 “许虎,你家还有鸡粪的吧。给我点,我给你拿粮食换!” 他神情激动。 许虎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 可许李氏眼睛却“唰”的一下,亮了。 “有有有,要多少,我这就给你拿去。” 不枉费她一大早和当家的回娘家,背鸡粪。 汉子高声答:“换三斤粗面的量。” 许虎阻拦的声音和他同时响起:“婆娘,先别……”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许李氏利索的动作。 看着汉子眉开眼笑地挎着篮子,那可是一口气挎着六个篮子啊。 许虎心里的不安更甚了。 “唉,闷子娘,给我也来三斤粗面的量。”跟在汉子后面的人看到这一幕,立马也高声喊。 许李氏:“诶!”她快高兴死了。 “娘啊!不给不给!”小闷子喘着粗气奔过来,也没能阻止他娘。 许李氏已经又往家里装鸡粪了。 许虎心下一跳,忙抱起闷子:“咋回事?” “大宝家麦苗绿了,绿了!!!” 小娃年龄小,可也知道苗子绿代表啥意思。 那可是粮食啊! 许李氏兴匆匆地和汉子抬着鸡粪出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闷子激动的叫喊声。 她手上的篮子,“嘭”地一下,坠落在地。 “不不不,我家不卖鸡粪了!” 巡逻队的汉子哪里还理她,咬牙抓起地上的篮子,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闷子娘,一口唾沫一个钉子。做人哪能出尔反尔,我马上就让娃他娘把粗粮给你送过来!” 听着空中余留的声音,许李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痛哭了起来。 在这一天,和许李氏哭得好大声的,不止一人。 全都是昨天把家里的鸡粪还给同村人,笑话何翠枝傻,笑话村里人笨的人家。 他们此刻心里悔得流血。 大方村发酵鸡粪的行动,就在激动中掺杂着细微哀嚎声中,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 三天后,看着地里舒展枝叶,葱翠昂扬的麦苗,村里人瘦削的脸庞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方石匠忍不住说:“我咋觉得,我家地里的麦穗好像饱了些?” 旁边的方木林笑他:“可拉倒吧,这肥才堆上几个时辰,哪就饱了?翠枝婶儿家的才叫饱呢。” 方木林说着,忍不住看向旁边何翠枝家的地。 那里的麦苗明显比其他地里高出一截。 麦穗也饱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诶,要是咱们也能和翠枝婶儿同一天把肥堆上就好了。”方木林也忍不住感慨。 这回轮到方石匠笑话他了。 “得了吧,要是没有翠枝婶儿,咱们家的地现在还和他们一样呢,做人得知足。” 方木林顺着他的话,往旁边看去。 青黄不接,营养不良的麦苗闯入眼帘。 是那些不相信翠枝婶儿,还把家里鸡粪换出去的人家。 有对比才感到满足:“也对。” 他俩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而何翠枝呢,此时正热火朝天地和家人忙碌着。 和方老爷子他们去城里一趟后,对家里做什么小生意补贴家用,她就有了想法。 当天就去了方石匠家里一趟。 此时,她正在往石磨小口里放豆子和水。 拉石磨的赫然是方三年——这时代的人苦,但生命力格外顽强,不过几天功夫,就好了大半。 看着浓白的浆水流入木桶,何翠枝满足的露出笑容。 见石磨中间真的流出了浆水,大宝再也忍不住,上蹿下跳。 “奶,奶,让我试试!” 何翠枝拿了个凳子。 大宝麻溜站上去,接过木盆,激动的伸出小手,把豆子放在小孔里。 看着豆浆又流了出来,嘴巴里发出一声雀跃的欢呼。 何翠枝摇头失笑,还真是小孩子呢。 结果一回头,就见家里人,不管大小,全都一脸跃跃欲试的盯着石磨。 何翠枝有些无奈。 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二宝的声音。 “啊,好难吃,好难吃!” 小家伙的脸皱成了一团,手指上残留着生豆浆的痕迹。 何翠枝看去的时候,他正从屋里舀水,给三丫救嘴。 他偷尝的时候,没有忘记妹妹。 结果三丫也遭了殃。 小丫头眼里都快包泪了。 三丫的小脸舒展了,二宝顿时小大人似的松了口气。 “可不敢再胡乱吃了。” “教育”完妹妹,二宝这才咕嘟咕嘟喝水,救自己的嘴巴。 家里人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两小只的行为。 方陶氏举起手,就要给二宝这个皮猴来一顿。 然而小家伙早就机灵的躲到何翠枝身后了。 危机暂时解除,他又忍不住问。 “奶,二宝和三丫都觉得不好吃,卖不了钱的。” 他和三丫都馋嘴,连苦蕨菜都不嫌弃呢。 可见浆水有多难吃。 第43章 村里人的感谢 何翠枝点了点他的鼻头:“谁说是这么吃的。” 她目光落到木桶里:“等磨出来满满一桶浆水,奶给你做好吃的。” 不知道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豆制品,还是她所在的环境太小。 何翠枝过来这么久,也只看到人们处理豆子时,是最原始的烹饪方式。 别说豆皮、豆筋、豆干啥的。 就连豆腐都没见到过。 她琢磨着用豆子发家。 二宝眼睛也开始亮起来。 只有方三年,听到何翠枝的话时,瞬间失去了眼睛里的光。 “娘啊!家里不是有马吗?我实在不行了,拉不动了啊!” 他跟个狗似得,直吐舌头。 何翠枝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准备把大宝换下来,让家里其他人也体验一下磨豆子。 方里正的声音突然从外头响起。 “翠枝婶儿、翠枝婶儿!” 随着他的声音,重物被骤然卸下的声响出现。 “牛蛋儿这是干啥?” 说话的是方老爷子。 自从何翠枝买来铁农具,他就再也闲不住了。 把家门口的地全开垦了。 说要种点菜啥的。 还遗憾鸡粪给了村里人,要不然他新开垦的地也能肥起来。 方老爷子现在就在门口的地里侍弄着。 方里正目光落在他旁边的锄头上,眼睛里流露出羡慕来。 方老爷子立马警惕地把锄头往自己身后一放。 何翠枝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俩人的官司。 有些无奈。 方里正看人出来了,连忙收回视线,朝着地上的筐子一指:“翠枝婶儿,这些东西是村里人给你的答谢。” 何翠枝大眼一扫。 山麻楂、豆子、粗粮、甚至还有鸡蛋。 堆满了一大筐。 她连忙摆手:“啥答谢啊?赶紧拿回去!” 方里正怎么可能答应:“要不是婶儿,咱们村的苗子现在还不知道啥样呢。拿啥啊拿?都是该的!” 他说到这儿,揉了把脸,又道:“要不是村里实在穷,怎么也不可能只有这些东西。” “婶儿你就接着吧。” 方里正说着,直接又背起大筐子,打算把东西放到家里。 方老爷子连忙开口:“牛蛋儿,把东西放着吧。我看里面有种子,等下正好种下去。” 翠枝儿说要弄点买卖,现在家里忙着呢,可不能让人进去。 方里正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放那儿吧。” 方里正面上喜了一下,接着他犹豫地搓了搓手。 “那个……婶儿……” 何翠枝:“有啥快说。” 方里正脸涨红了一下:“婶儿,村里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人,我和族老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何翠枝冷眼瞧着他,不说话。 方里正只能硬着头皮:“他们已经知错了,还说地里收成下来,就给婶儿送过来半成。” “婶儿能不能松松口,把那鸡粪发酵的法子也交给他们?”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方里正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何翠枝的面色。 方老爷子也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我又没说不让教。” 方里正倏地睁开眼:“真的!” 何翠枝:“不过他们得写下契子,以后嘴巴再不干净,就把家里的粮食全都给我。” 方里正笑得牙不见眼:“应当的应当的,别说是他们,就连村里其他已经堆上肥的人,我也让他们签了契子。鸡粪堆肥的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否则就割掉舌头,逐出大方村!” 何翠枝:“……倒也不必。” 只是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方里正已经喜滋滋地朝村里走了。 而方老爷子,松了一半的气又提了上来。 “翠枝儿啊,可不能这么傻。”他站起来,把锄头放到筐子里。 一边和何翠枝抬着筐子往家走,一边和她说。 “村里人,大都出不了几服。你给这个说了苗子长好的法子,不给那个说,家里怕是会安生不了。说说也就算了。” “可这鸡粪堆肥的法子,是让咱们村可能吃饱的根基。给外村人说了,咱们村子就立不下去了。” 对古代农村往来并不了解的何翠枝:“啊?那就不怕其他村子联合起来欺负咱们村?” 方老爷子叹了口气:“他们能联合起来再说。再者就算把法子给出去,也不能白给。” 何翠枝若有所思。 方老爷子摇摇头:这媳妇以往不动脑子惯了,刻薄些还好,吃不了啥亏。现在不坏了,再不动脑子,怕是要被人欺负死哦。 得给老婆子嘱咐嘱咐,多教着点。 此刻,方里正在大树下。 他周围围着一圈人。 “里正,她咋说的啊?” “里正,我们能堆鸡粪肥不?” 焦急的声音此起彼伏。 方里正喊了声“安静”,把何翠枝的话给他们说了。 围着的人瞬间高兴了起来。 只是有人忍不住嘀咕:“都是一个村的,还要我们半成新粮,真是不要脸……” 方里正眉头一皱,朝着声源处看去。 “都是一个村的,你们当初怎么就不积点口德?” “还有脸说出这话?你要是不想让苗子长好,赶紧滚蛋。大方村离了一个人也不是活不了。” 奶奶的。 要不是这些人天天在他跟前哭求,村里又因为抢夺鸡粪发生了好几起干架。 方里正才懒得理会这些人。 还得寸进尺了不是! “里正,我们可没有说这话,都是李狗蛋儿一个人说的,不关我们事儿。” “对对对,可不能不告诉我们鸡粪咋发酵啊!” 其他人也忙不迭和说话人,李狗蛋儿撇开关系,甚至还反过来指责他。 李狗蛋儿缩了缩脖子,不再吭声。 只是等朝着方石匠家,学习发酵鸡粪时,他坠在队伍后面,朝着村外何翠枝家的地瞅去。 小三角眼闪过恶毒的光。 第44章 这豆子磨出来的浆水真香! “奶,冒泡了,豆子水开了,豆子水开了!” 二宝站在凳子上,激动地指着锅。 外面,正在指导方陶氏和方老太太过滤豆渣的何翠枝朝灶房走去。 她找出一个大木盆,把豆浆舀了出来。 而后拎着新过滤好生豆浆水的木桶,往锅里一倒。 朝方胡氏说:“这锅煮开喊我。二宝三丫拿碗跟奶出来。” 何翠枝抱起熟豆浆盆,朝外面走去。 “奶,这就好了吗?” 二宝捧着一摞碗,后面跟着三丫,懵懂地跟在何翠枝后面。 何翠枝:“还早着呢,奶用这半成品给你们做个好喝的。大宝也过来。” 她朝还在往石磨放豆子的大宝招手。 二宝皱起小鼻头。 浆水不好喝,他已经尝过了。 三丫也听懂了,小脸也皱成一团。 然而片刻后。 二宝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碗,喝的头也抬不起来。 三丫的碗小,量也少,喝得快。 她踮起脚尖,举着碗:“奶、奶,还要。” 小丫头嘴巴周围留了一圈豆浆渍。 何翠枝帮她擦掉,摸了摸她的小肚肚,鼓鼓的。 “等下奶还要做更好吃的东西,三丫再喝肚肚可就装不下咯。” 三丫茫然地眨了眨眼,指着盆里的豆浆:“水水,香香,还喝。” 她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肚肚。 何翠枝:“……行吧。”你可爱你有理。 “奶,不给三丫喝了。”大宝喝完了最后一口,舔去嘴边的豆浆,扯起三丫的小手。 “走,跟大哥给爷奶还有娘他们送浆水喝。” 三丫眼睛一亮,喊了声“娘”。 也不惦念着喝了,捧着何翠枝刚给她盛的豆浆就去找方胡氏。 大宝和二宝手脚快,方胡氏喝上豆浆的时候,家里人基本也都人手一碗了。 “好香!” “这是豆子煮的?” “娘诶,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觉得豆子这么香。” “翠枝儿的生意有着落了,有着落了!” 何翠枝听着家里人的惊叹,笑眯了眼。 看来大家对豆浆的适口性还挺好。 方老爷子小口小口地喝着醇香的豆浆,一边朝何翠枝走来。 “翠枝儿啊,这浆水你打算咋卖?爹身子骨还硬朗,能挑担子呢!”走街串巷,不在话下。 何翠枝摇了摇头:“咱不卖豆浆。” 方老爷子:“不卖豆浆?” “卖豆腐,它是固体,不占地方,更方便些。” 豆浆虽然利润高些,可对于非固定小摊来说,太累了。 豆腐利润不高,还费时费力,可对于外出售卖者来讲,更加方便。 尤其是她家还有一个方三年,不怕费时费力。 看着头冒大汗,脚步虚浮的方三年。 何翠枝心里痛快。 正好这时方胡氏的声音响起。 何翠枝朝方老爷子说:“爹,你过来看就知道了。” 她端起早已化开的盐水,往煮开的豆浆里倒去。 家里的盐是粗盐,倒是不用担心做不成卤水。 果然,盐水倒进去片刻,豆花里开始析出来。 再等一会儿,就把豆花连带豆浆,放木板箱里压了。 何翠枝琢磨着,突然听到“咕噜噜”的肚子叫声。 她看去,方胡氏和方老爷子都尴尬地捂着肚子。 “爹喝完豆浆就不饿了,翠枝儿你继续弄。” 他稀奇地看着锅里凝聚的豆花。 方胡氏也点头应和。 何翠枝往外瞅了瞅,方三年正好又磨出了新的生豆浆。 心神一转。 朝方胡氏说:“火调小点。” 先不做豆腐了,填饱肚子最重要。 说完,她舀了一勺面,加些水,搅成面糊。 又把里正送来的菜择了一盆。 全都放进锅里。 搅了两下,放点调料,盖上锅盖。 “等锅开了,就能吃饭了。” 方老爷子问:“这就是豆腐?” 何翠枝说:“哪能啊,把豆花和豆浆里的水压得差不多,才是豆腐。这是豆腐脑儿。” 是她原来经常在早餐店吃的食儿。 又好喝又顶饿。 “好了,都过来吃饭了!” 何翠枝看方胡氏把饭都盛好了,招呼着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计。 众人连忙朝饭桌走去。 方二奔这两天把拄拐练得跟另一个腿似的,不仅不用人扶,速度甚至更快。 是家里第一个坐好的。 看到何翠枝端起了碗,他也不再等待,端着就往嘴巴里呼噜了一口。 方二奔呆了一下。 豆花的嫩软,汤水的咸香,还有蔬菜的爽口,是完全不输豆浆的口感。 不,比只有醇香的豆浆更甚一筹。 这么好喝的东西是豆子做出来的? “娘?” 好半晌,他才转动眼睛,看向何翠枝。 感慨“还是那个味儿”的何翠枝抬起头:“咋了?” “这真是豆子做出来的?” 何翠枝:“那可不!” 方胡氏在旁边喝得头也抬不起来,闻言,小声说:“还有细面。” 方二奔:“我说呢,咋这么香。” 就知道,一点豆子,咋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方老爷子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努力从豆腐脑里面挣扎出来。 “只有一小捧面,做面糊而已。” 他怕方二奔了解得不够直观,补充了句:“两个铜板都要不了。” “你娘说了,要是卖豆腐脑的话,一碗两文钱呢。”他刚才可是特意问翠枝儿了。 方二奔瞠目结舌。 “一碗两文钱,这这这……” 在他说不出话的时候,方陶氏已经快速在脑子里算了起来。 一斤豆子五文钱。 一小捧细面两文钱。 再加上菜、调料和柴火,撑破天三文钱。 这才十文。 却能做出十五碗豆腐脑。 也就是三十文…… 方陶氏瞬间瞪圆了眼,像只受惊的小鹿。 何翠枝伸手阖上方二奔的嘴。 “这什么?咱们一碗顶多挣个半文钱,瞅你那傻样儿。” “娘,一碗能挣一文多呢。”方陶氏连忙开口。 十五碗盈利二十文呢。 要真的做起这门生意,可不能让娘算钱。 何翠枝喝了一口豆腐脑,软嫩的豆花让她眯了眯眼。 “人工不要钱啊!” 她算得可明白了。 方老太太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儿忍不住了。 “翠枝儿啊,可不能这么算。费点功夫的事,哪能算钱啊。” 人家花力气都不一定能挣到钱呢。 要真能往兜里搂钱,出力气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何翠枝沉默一下,接着说:“我原本想着,卖出十碗,就给家里每人分半文钱,娘既然这样说,那就算……” “娘啊,我的亲娘,分分分!给我分!” 蹲在门口喝豆腐脑的方三年也顾不上疼了,把碗往地上一放。 一个猛子冲到何翠枝跟前,“啪叽”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她大腿嚎。 第45章 闷子,你姥爷是下白村里正? “滚滚滚,有你屁事。”她推开方三年。 方三年顺势倒地,撒泼打滚:“娘,虽然我现在是大嫂他们的奴隶了,可我也是你儿子啊,我也是家里人啊……” 何翠枝举起巴掌:“你再犯欠,我抽你。” 方三年瑟缩安静下来。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何翠枝看着无措的家里人,语重心长地说。 “之前二奔私藏钱,我还记着呢。柳生那死相又和我说,家和才能兴,不让我闹腾。” “我琢磨了快一宿,才想出来个咋家和。” “大家一起挣钱,每个人手里都有铜板,那可不就其乐融融了吗?” “所以,我才想着要是生意真做起来,就给你们分钱……” 方二奔脸红红的:“娘,我知错了,以后不会再藏私房钱了。娘别再说分钱……”的事了。 他后面几个字没能出口。 方陶氏打断了他:“娘,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分钱咱就分钱。” 她的小家里,只有她这一个顶梁柱,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俩宝考虑。 “行!” 何翠枝一锤定音,仔细听,她声音中的情绪含着激动。 方老爷子无奈地捂住额头。 方二奔和方胡氏忐忑不安:“娘!” “你们要是不乐意要那份儿,就给……” 她的眼神落到方三年身上。 方二奔和方胡氏一激灵:“要,我们要!” 片刻后,方二奔又扭捏的开口:“可是娘,我不想分家。” 何翠枝:“?啥玩意儿?” 方二奔梗着脖子:“我不分家!” 何翠枝:“谁说要分家了?” 她摸了摸方二奔的额头。 也没发热啊。 方二奔:“分钱不就是……” 他不想说出那两个字。 正激动着的方陶氏听到这里,不可思议地看向方二奔。 方胡氏已经忍不住了:“娘说分钱只是分钱而已。” 二奔这些天和娘接触少,不清楚娘现在到底有多好。 方二奔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无力点了点头。 他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嘿嘿嘿,娘可真好。” 笑得跟个二傻子。 何翠枝:“等铜板真的到手了再说好吧。” 吃完这顿别有滋味的饭,何翠枝说了声小憩。 一回到屋里,她就迫不及待地往房子里钻去。 果不其然! 看到了闪烁的灰蒙。 还是同时选择两处要解锁的区域。 在方陶氏应承下来分钱的那一刻,何翠枝就感受到了房子里的变化。 她的目光略过书房。 电脑保留了一部分功能。 那手机和投影仪呢? 想到这里,何翠枝毫不犹豫选择了卧室和客厅。 这个决定出现后,未解锁的区域闪烁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卧室和客厅的灰蒙淡了许多。 何翠枝估算着,大概让方陶氏手里真的有钱,俩宝的命运才算彻底解决。 原本生意还是可有可无。 可现在! 何翠枝握拳。 不管用什么法子,关于豆子产品的生意一定要做起来。 她也休息不下去了。 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杯冰水,灌了两口。 又出了门。 “胡氏,烧火,做豆腐!” 方胡氏连忙放下手里捡豆子的活计。 “娘,不是卖豆腐脑吗?” 何翠枝已经把新的生豆浆往锅里倒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再说了,她最开始的打算就是卖豆腐。 豆腐脑完全是看家里人干劲十足,她另加上的。 方胡氏思索了一下:“回头我和大嫂分两头,一人卖豆腐脑一人卖豆腐。” 吃过豆腐脑后,她脑子里已经对豆腐有一定认知了。 何翠枝:“那倒不用,豆腐买卖我另有想法。” 看着锅开了,她把盐卤倒进去,开始聚豆花。 半盏茶后,何翠枝把石磨压在木板上。 拍了拍手,说:“等豆花和浆里的水都出来的差不多,豆腐就成了。” 她看了眼天色:“正好,夕食能用上这豆腐。” 和方胡氏交代完,何翠枝往外头走去。 “好了,先不磨豆子了,把捡的这些挑出来,明天再磨。” 方三年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 “还……还磨啊!” 没人理他。 同家里人说了声,何翠枝慢悠悠地往地里走去。 以前没发现,现在她倒是觉得,满是绿色的麦田格外解压。 不过路上还是发生了点小事情。 让何翠枝脚趾抓地。 无他,朝她笑呵呵打招呼的人太多了。 就算何翠枝努力板起脸,学着原身,也没能吓退热情的村民们。 她好不容易到地里,却看到自家田头站了一高一矮两人。 何翠枝疑惑地走过去:“闷子?” 闷子脆生生地喊了句:“翠枝奶。” 然后转过头,和旁边的高个老者道:“姥爷,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可厉害的奶奶。” 他吸溜了下鼻子。 继续眼巴巴地看着田里的麦子。 闷子姥爷转过了头:“他翠枝婶儿,那个……我听闷子说,你家的地变得这么好,都是你能耐。” 他说这话时,脸上每一条纹路都布满了红意。 何翠枝福灵心至:“哪能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就试了试,没想到还真的有用。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闷子姥爷嘴唇颤了颤,垂下头:“这样啊……” 何翠枝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的精气神消失。 她有些不忍:“这个法子只能管麦穗扁,我听闷子说你们那儿的麦子都空壳了,到底是个啥情况啊。” 闷子姥爷:“也没有全空壳,有些麦还是灌浆了,只是穗扁得很,比你们这里还厉害。” 何翠枝:“那……你回头找你们村里正和我们村里正商量看看情况?” 已经被方老爷子教育过,何翠枝就算再不忍,也知道,关乎另外一个村子的大计,不是她能插得上手的。 闷子姥爷脸上的精气神儿瞬间又回来了。 皱纹都快舒展开了。 连声道:“好好好,我这就和你们里正商量去。” 何翠枝:!!! 望着闷子姥爷离开的背影,何翠枝低头看向还巴巴盯着自家麦苗的闷子。 “闷子,你姥爷是下白村的里正?” 闷子点头:“是啊。” “他来咱们村不是来看你的?” 闷子抬头,小脸疑惑:“不是啊。” “他来和里正叔商量麦子的事,里正叔说得经过你的同意才能商量。” 小孩解释的声音犹在耳畔。 何翠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老人给演了。 她愤愤地握紧了拳头。 可望着不远处,青黄不接的麦苗。 村里人热情招呼场景,还未从脑海中消散。 何翠枝无力松开手。 这个时代逼得人为了一口粮食如此。 她还能怎么办呢? 何翠枝心酸地叹了口气。 见自家麦子生长良好,准备离开。 走之前,她问闷子:“闷子,回家不?” 小孩想都没想:“不回。” 第46章 翠枝儿,我咋好像吃出肉味了 这么漂亮的麦穗,一眼都不能少看。 何翠枝对这小孩有些好笑,她想起张媒婆那事捡到的冰糖。 假装往怀里,实际是从房子里拿出两颗冰糖。 “喏,给你吃,别再丢了。” 闷子低头看看手里两块比他手指还大的冰糖,又抬头盯着何翠枝的背影。 完了,大宝他奶真的傻了! 何翠枝走到村子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住了她。 “翠枝婶儿?” 何翠枝扭头,一个脸生的妇人。 那妇人小跑着赶来:“翠枝婶儿,我是葫芦村的,是春牛的娘。” 春牛就是率先醒来的娃娃,口舌利索解释了被张媒婆拐走这件事。 “是你啊。”何翠枝反应过来:“咋了?” 妇人卸下自己背上的背篓,塞到何翠枝怀里:“翠枝婶儿,今年年成不好,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您千万别嫌弃。” 何翠枝一眼扫过去。 豁! 一背篓的鸡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了回去。 “不用,我只是喊人过去,救人的又不是我。” 春牛娘忙忙摆手:“我都记着呢,张盛那小子我早就谢过了。婶儿你可别推迟。” 说完,她也不等何翠枝反应,又飞快地跑了。 这大方村的何婶子,还真的变了啊。 春牛娘感慨着,快到大方村门口时,突然瞥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二蛋娘,你咋来大方村了?” 缩着脖子左顾右盼的二蛋娘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 看到是春牛娘,松了一大口气。 “吓死老婆子我了,你喊啥喊?我来看我外甥女咋了?” 春牛娘皱起眉头,一脸嫌恶:“张媒婆那畜生有啥好看的?二蛋娘,要我说趁早断了这关系好。” 二蛋娘冷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连村里出门子的婆娘都能下得去狠手。张媒婆是我外甥女,那一辈子都是!” 她语气间掺杂了些冷意。 说完,也不理会春牛娘,大步离开大方村。 何翠枝回到家后,接收了一连串的惊呼声。 “娘,咋这么多鸡蛋?” “娘,你哪来的鸡蛋?” “翠枝儿啊,你要想吃鸡蛋,别去人家那买,回头捉几个鸡崽子,娘给你养活,天天下蛋吃。” 只有方老太太,语重心长,万分节俭。 何翠枝:“人家葫芦村的春牛娘,答谢我的。” 方老太太瞬间道:“应该的应该的,娘帮你放屋去。” 她喜滋滋。 何翠枝看小老太太变脸,还觉得挺有意思。 不过想到方老太太知道的可能多些,便把存了一路的疑惑问出声。 “娘,咱们周围十里八村不是都收成不大好吗?为啥葫芦村看起来还挺富?” 春牛娘能拿出来鸡蛋。 春牛娘嘴里的收成不好,明显和大方村不是一个层次的。 方老太太正小心地把鸡蛋塞进柜子里,防止老鼠偷吃。 闻言,头也不回道:“葫芦村不靠粮食过活。” “啥?” 方老太太阖上柜子门。 她知道自家这个儿媳妇之前只顾着小家小村。 对周围都不了解。 从头解释起来。 大梁还未建起时,葫芦村是十里八村最穷的村子。 比大方村还不如。 可在经过战乱后,他们村子不知怎么就发迹起来了。 地还是那个穷地儿。 可村里的人大都富有。 还建起了个赌子窝窝。 县城都没管。 这也就导致他们村里的人,手里有点儿闲钱。 用铜板买粮食都够吃了,哪里还用地里刨食。 春牛娘拿来鸡蛋当谢礼也就不奇怪了。 何翠枝若有所思。 方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了,乱世还能靠什么发迹?” 何翠枝看着她习以为常的模样,皱起眉头。 方老太太见她这样,猛地想起方老爷子的交代,连忙说。 “三年被勾到赌子窝窝这事,你弄张媒婆没事,她好歹是咱们村的媳妇,可别傻乎乎地去葫芦村。” 何翠枝沉默了一下,抬起头,不甘:“难道咱们家三年就这样白被他们耍?” 要不是她过来了,按照方三年赌债越欠越多,这一大家子还是逃不过之前的命运。 方老太太不知缘由,见何翠枝这么大戾气。 心里一惊,生怕她做傻事。 “葫芦村的赌子窝窝,县令都管不住,咱们能咋弄?” 她苦口婆心:“翠枝儿啊,别想那么多了。能填饱肚子穿暖衣,手里偶有闲钱打打牙祭,就够了,啊!” 何翠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做饭去。” 方老太太忧心忡忡地跟在她身后。 隔一会儿,观察一下。 何翠枝不好的情绪都快被这小老太太逗得没了。 “娘,尝尝咋样?”她从铁锅里夹起一块豆腐。 方老太太连忙吹了两口,往嘴巴里一咬。 柔软、细嫩,好似云朵。 她惊喜地看向何翠枝:“水都压出去了,咋还这么嫩?” 她这老牙口嚼着一点也不费力。 “就是这么嫩啊。”何翠枝应了声,问她味道咋样。 “好吃好吃。” 何翠枝笑着说:“放着这么好的日子我不过我傻啊?娘你就放心吧。” 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她才没傻到和一整个村子对抗。 方老太太悬着的心骤地放下来。 往灶里又添了把柴。 “翠枝儿你能这样想,就行了。” 何翠枝把炒豆腐盛出来,面容平静。 心里想得却是:也不知道县令小舅子得的什么病? 太阳即将落山,何翠枝家的饭桌再次出现。 方家众人围了一圈,目光灼灼地盯着桌中央那盆洁白如玉的炒豆腐。 在何翠枝一声“开饭”下,方老爷子老当益壮,率先夹到最大块的豆腐。 往嘴巴里一塞。 哦豁! “软、香、还嫩,有滋有味,神仙才能尝得上一口。” 话音都没有落下,他又甩起筷子,飞似得往盆子冲。 二宝三丫一看,急了眼。 “娘,夹!给二宝夹!” 三丫也扯着方二奔的袖子,一个劲儿喊。 豆腐太软,对于使用筷子不久的小娃娃来说,难度太高了。 方老太太宠娃娃,斜楞方老爷子:“跟娃娃抢吃的,也不怕掉了你那口老牙。” 她的筷子凶猛的压在方老爷子的上方。 看几个娃娃碗里都半满了,才松开。 方老爷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顾不得其他,夹了一大筷子,就往嘴里塞。 他嚼了两下,突然一僵。 方老太太眼皮突然一跳:“……不会牙真掉了吧!” 方老爷子拍开她伸过来的手,把豆腐往腮帮子里一推。 “翠枝儿啊,我咋好像吃到肉了?” 他小心翼翼问。 第47章 翠枝奶家的麦苗被人拔了 目光在盆里来回扫,也没看到一粒肉。 可刚才的口感不似作假。 何翠枝往盆里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爹,你是吃到炒的有些老的豆腐了。” 一次性炒了三斤的豆腐,量太多,何翠枝没把控好。 有的老了。 她装盆的时候为了好看,刻意把老的那部分放在了下面。 方老爷子被方老太太逼急了,一筷子夹了好多,可不就吃到炒老的豆腐了。 方老爷子立马把嘴巴里的豆腐吞下去,又夹了一块周边有些焦的豆腐。 往嘴里一塞。 “没错,就是这个味,就是肉的口感!” 他激动地点头。 立马甩起筷子。 方老太太早就做好准备了。 伸手一拦,朝方陶氏方二奔说:“快,给娃娃们夹些。” 方老爷子:“……我不吃那么快了。” 方陶氏几人速度不减。 有些焦的豆腐一进嘴巴,三个娃娃眼睛瞬间亮起。 他们异口同声:“奶,肉!” 何翠枝没想到,软嫩适口的白净豆腐竟没炒得过老的豆腐受欢迎。 盆里还剩下十多片白净豆腐。 “娘,这豆腐你打算咋卖啊?” 方陶氏喝着压豆腐时留下的浆水溜缝,开了口。 “一斤五文钱。” 方陶氏瞬间坐直身板:“这么贵?” 一斤豆子能出三斤豆腐。 一斤豆子才五文呐。 那岂不是净赚十文。 “哪儿贵了,这么大的豆腐四两,两文钱,够一家吃上一顿呢。” 何翠枝伸出手比划。 “再说,做豆腐多费劲儿啊。” 方老爷子点头认同:“就是,咱的豆腐还能吃出来肉的口感呢。” 尤其是他们这种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何翠枝听到方老爷子的话,脑中一闪。 “现下天热,豆腐隔夜就不能吃了,我把他们再回锅一下,你们等会给里正、方石匠还有方柱子他们几家各送几片去。” 她说干就干,片刻后,从灶房里出来。 “告诉他们,如果想吃的话,咱们家明天还做豆腐。” “用豆子换,用铜板买,都行。” 村里人不一定有铜板,可每家肯定都有豆子。 豆子价贱,实在没东西吃的人家,才会吃它。 方家几人有些不舍。 如果是煮豆子剩下了,娘说给里正他们家一些,也不是不行。 可豆腐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们舍不得。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 方陶氏几人还是领命去了。 彼时,一道小小的人影正扎着猛子往家冲。 “娘,娘,大事不好了。翠枝奶家的麦苗被人拔了。” 闷子一到家,连口粗气都来不及喘,张大嘴巴就开始喊。 正在屋里和许虎办事的许李氏一个激灵。 “快快快,起来!” 她三两下穿上衣服,鞋子都来不及套,狼狈跑出门。 “虎子你在家看好闷子,我去那坏婆子家。” 方胡氏还没到方石匠家,就看到一个人正猛跑。 仔细看,才发现是许李氏。 “三丫娘,三丫娘,你家地里的苗子被人拔了,快去喊糟老婆子!” 许李氏大喊。 方胡氏浑身一激灵,把手里的豆腐往许李氏怀里一塞,撒着脚丫子就往自家奔去。 许李氏拍了下大腿:“蠢婆娘,把东西塞给我干啥?我还得去里正家。” 她三两口把碗里的东西塞进嘴巴,碗随便一拿,扭头往里正家跑去。 只是随着咀嚼,脸上的面色突然复杂了起来。 这是……肉?!!! 完了完了,糟老婆子不会让她赔吧! 跑到里正家的时候,许李氏一边哀嚎自己的铜板一边回味嘴巴里的味道。 “大宝娘,你还傻站着干啥?你家地里的苗子都快被拔完了。” 她定眼一看,方陶氏手里也端着个碗,只不过那碗空空的。 糟老婆子,有俩钱就嘚瑟,给人送肉吃,咋就不知道也给她家送点? 闷子可是帮了她大忙。 她也不想跟去地里了。 把碗塞给方陶氏,扭头就气鼓鼓地回家了。 此时,何翠枝家里快闹翻天了。 “快,把咱家的石刀拿上!” 她留下这句话,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方老爷子胡子翘起:“三年,扛上锄头走。” 方老太太握着镰紧跟其后。 只剩下方胡氏还在往肚子里灌水。 她见此,加快速度,把葫芦瓢往旁边一放,就跟着跑过去了。 方二奔也满脸焦急,柱起拐子,着急忙慌地关上家里的门,一瘸一拐地往地里。 他路上遇到往家走的大宝仨娃娃,也不让回家了,一起往地里去。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场面格外混乱。 十多个火把下,何翠枝、方陶氏、方胡氏和方老太太正撕扯着几个妇人,又打又骂。 方老爷子扛着锄头,发了狠地往其中一个汉子身上招呼。 他们的地,麦穗逐渐饱满,充满生机的麦苗…… 被连根拔起,随便一扔! 方二奔在火光下,仿佛看到了许多粒麦子被暴力从麦穗中脱离。 还泛着青啊…… 他鼻子一酸,泪脱眶而出。 他嘶吼着,举起拄拐,连爬带滚地往那个汉子身上,狠狠砸下。 大方村赶来的人,看到这一幕,泪水潸然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 方里正看着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妇人和汉子,才招呼人。 “把翠枝婶儿他们拉开,这些东西给我捆起来!” 他说这话时,是咬着牙说的。 “里正!” 有人看着地里的麦苗,心如刀绞,忍不住喊。 这可是命根子啊。 这些人被打死都不足惜! 方里正侧头,不看村里人,只说一句:“咱们不能变成没理的。” 率先拿起麻绳,朝何翠枝他们走过去。 何翠枝被人拉开时,头发都散了。 她看着地上被人凌乱拔掉的麦苗,眼里的红意久久不能散去。 方陶氏几人更是趴在地上,悲痛欲绝。 “我家的麦苗啊……” “好不容易见青了,好不容易能盼着有个好收成了,咋就有那没有心的畜生啊!” 何翠枝狠狠抹去眼角的泪,凶戾地看着里正:“牛蛋儿,我要把这几个人送进牢子里。” 她一字一顿。 方里正此刻已经认出来这些人都是谁了。 全都是葫芦村的人。 他有些沉默。 旁边的族老,也就是上次看方三年挨打的族老拍了他一巴掌。 “都被人欺负上门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送,老头子活这么久了,不怕死,把它们送进牢子!” 他说完,也不管方里正,让人去把方里正家的牛车赶来。 何翠枝推了推方胡氏:“去把家里的马车赶过来。” 接着低头看向地上已经不成人样的葫芦村几人。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甚至还帮你们村找了孩子,你们为啥要拔我家苗子?” 何翠枝心里的火气根本就压不住。 不管几辈子,她最见不得人糟践粮食。 地上的人出气少,哪里还能回答她的问题。 旁边方柱子媳妇开口:“还能因为啥?这个畜生是张媒婆的姨,另外几个是畜生的畜生儿媳妇和畜生丈夫,她们肆意报复!” 她狠狠“tui”了一口。 这几个人家里可没有丢孩子,外甥女还因为翠枝婶儿而被毒打了一顿。 可不心生恨意。 可是翠枝婶儿也是他们能欺负的? 想到这儿,方柱子媳妇凶巴巴地踢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妇人一脚。 何翠枝突然抬头,在周围看了一大圈:“李狗蛋儿呢?” 随着她的话,村里人骤然一惊。 连忙四顾。 “是啊,李狗蛋儿呢?” “我刚才看到他了,好像往翠枝婶儿家了……” 这句话一落下,众人意识到什么,纷纷骂开。 “这遭天谴的王八瘟子,快快快,去翠枝婶儿家看看去。” 许李氏突然跑过来:“翠枝婶儿,不好了,你家房子着了!” 何翠枝眼前一黑。 还不待她扶额,方陶氏焦急的声音就响起。 “奶,奶,你咋了?别吓我啊!二叔公二叔公……” 何翠枝看着乱糟糟的周围,血气逆流,直冲大脑。 “陶氏和三年陪着你奶,二奔你们几个看好孩子。” 她话音落下,拎着锄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黑夜中。 第48章 家也被烧了! 方里正一激灵,推了推年婶儿:“快,跟着翠枝婶儿,千万别让她做傻事。” 年婶儿也慌得六神无主,闻言立马跟了上去。 只是她到底迟了一步。 看着眼前倒塌的土房子,年婶儿呆了神。 突然,角落里响起张媒婆凄惨的叫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狗蛋儿会这么做……你饶了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我这辈子都伺候你……” 年婶儿慌忙跑过去。 张媒婆跟个臭虫一样,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往角落里缩。 而翠枝婶儿,正一点一点地把锄头从她小腿上拔出来。 或许是这月色太惨淡。 她竟不敢过去劝说。 可……杀人要偿命啊! 年婶儿吞了口唾沫,轻声:“翠枝婶儿……” 何翠枝回头,她脸上迸溅了几滴血花。 年婶儿一个哆嗦。 几近拔腿就跑。 可想起家里闺女,还有家里的地…… 她狠狠闭上眼:“婶儿,这畜生不值得你给她赔上一条贱命,你别想不开!” 回答她的是张媒婆“啊!”的一声惨叫。 接着,周围陷入死亡寂静。 年婶儿缩了缩肩膀,不敢睁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动僵硬的脑子。 “婶儿,你……你去挖坑,我帮你扛张媒婆,回头咱、咱就说她不见了。” 她咬牙道。 结果一睁眼,被突然凑近的何翠枝吓得往后一退。 何翠枝擦拭着锄头:“挖啥坑啊?” “张媒婆不是……”死了吗? 年婶儿默默的吞下后面几个字。 张媒婆身下的土有一片可疑的水迹。 而她脑壳旁,是一块新鲜出炉的大坑。 至于她本人,胸腔起伏,不省人事。 年婶儿安静了一下,片刻后,她唉声叹气。 “这张媒婆也真是倒霉,家里不知道咋塌了,人还被砸得腿断血流……” 找补完,她拉着何翠枝的手。 “婶儿啊,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她说着这话,走的方向却是轰塌的正屋。 对于角落的张媒婆,就跟没看见一样。 “快,趁现在没啥人,婶儿赶紧扒拉扒拉。我给婶儿把风。” 被推过来的何翠枝:“……” 年婶儿半天没听到动静,一回头,翠枝婶儿还傻站着。 她恨铁不成钢:“我的婶儿哎,你家都着火了,还不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扒拉点银子,还想啥呢?”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何翠枝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个铜板。 但这期间,除了她俩,竟没一个人来张媒婆家。 年婶儿扶着何翠枝往她家走,愤愤而言:“这老婆子也真能藏!” 何翠枝没说话。 年婶儿张了张嘴:“婶儿,没啥,房子没了建个更好的。你帮了咱们村这么大忙,正愁回馈不了呢。现在每家每户出点人,帮忙建个新房子,更好!” 她不敢提“麦穗饱”这几个字。 只能想着法安慰何翠枝。 何翠枝突然开口:“不建土房子了。” 年婶儿:“啊?” 她有些愣。 随即道:“婶儿不用担心铜板不够,帮忙的人自带口粮的。” 何翠枝摇了摇头,看快到家了,没有再解释什么。 火还噼里啪啦地燃着。 红色映照在围在何翠枝家前,众人黑黢黢的脸庞上。 一看到何翠枝的身影,三个娃娃再也忍不住,哭着奔过来。 “奶,家没了!” “哇呜呜,二宝精心喂养的鸡崽子!” “三丫的浆浆、三丫的肉肉豆腐、三丫的新衣裳全都呜呜呜……” 何翠枝挨个揉了揉娃子们的头,没有说话。 方四甜也过来了,小姑娘头垂得低低的。 不久前才有了起色的脊背又有了弯曲的迹象。 “娘,家里的火灭不了,里正说柴火太多了。” 这些天,村里人帮何翠枝砍了很多柴。 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若不是方里正当机立断,设出隔离带,怕是要烧到林子去。 现在只能等着它慢慢熄灭。 何翠枝也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没事儿,娘还在。” 她目光落到不远处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方二奔身上。 “你爷和你二嫂呢?” 方四甜抹着眼泪:“爷在二叔公家,二嫂跟着村里人去追李狗蛋儿了,还没回来。” 方胡氏还没到家,就碰到报信的许李氏了。 她疯跑回家,大火已经燃起。 很多人在帮着救水。 问了情况,知道是李狗蛋儿翻进自己家,偷了马车,放了火,立马跟人一起追李狗蛋了。 何翠枝看着火势逐渐变小。 走过去和方二奔交代了声:“今天晚上先去你爷奶那院对付一晚上,剩下的事等娘回来再说。” 她握起方二奔的手。 方二奔察觉到手心异样的触感,正要说什么。 何翠枝已经离开了。 方向赫然是李狗蛋儿奔逃所在。 第49章 抓到李狗蛋儿了 方二奔只能低头,手心刚摊开一点,他骤然握紧。 是银子! 方二奔死寂的心陡然又有了一丝光芒。 天黑,去找李狗蛋儿的人看不清楚,速度不快。 何翠枝很快就跟上他们了。 她还看到了方胡氏的身影。 喊人过来得知最后看到李狗蛋儿逃离的方向,她就让方胡氏回家了。 往远处走了段距离,见无人注意。 何翠枝掏出自行车,双腿快速蹬了起来。 她没有夜盲症,月色还算亮,再加上书房里之前买的氛围灯。 相比较于远处,见脱离了危机,就开始慢吞吞赶着马儿的李狗蛋儿,她速度快上不少。 李狗蛋儿赶着马,心里恨得紧。 臭老婆子,铜板都拿去买粮食,也不怕撑死。 要不是摸不到钱,他也不会把马车带走,还被人发现。 等他把马车出手了,再把老娘接到手,离开前非得再给臭老婆子放一次火。 李狗蛋儿骂骂咧咧,眼角突然瞥到一抹亮光。 下一瞬,他头皮一紧。 他从来没有在黑夜中见过如此盛烈的光芒。 似太阳坠落在地。 更不要说,在那光芒之中,还有一道身披洁白月光的影子。 神还是……鬼? 他脑子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手上的缰绳也忘了动。 好半晌,他吞了一口唾沫:“神……神仙是来赐我钱财美人的吗?” 就在这时,那金色光芒陡然一变,成了阴森青色。 随之而来的是影子骤然胀大扑来之势。 “好年轻的小子嘻嘻嘻……” 李狗蛋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手里藏刀,准备趁李狗蛋儿不防备给他来一下的何翠枝,踢了踢他。 对方就跟软面条似的。 “真不经吓。” 她举起木案板,又给李狗蛋儿来了一下。 然后五花大绑,绳头绑在马车尾上,拖拉着回了村。 这一通忙活,何翠枝抵达大方村时,火已经灭了。 她一出现,即将陷入困顿的大方村顿时热闹起来了。 “我过去的时候,李狗蛋儿晕死过去了,马儿就停在原地……” 李狗蛋儿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好半天,他才从疼痛中缓过神。 这不是那臭老婆子吗? 他还没开骂,一个巴掌就呼了过来。 “老头子我让你坏种!” 方老爷子一直盯着他呢。 李狗蛋儿被扇得头一偏。 这才发现周围围满了大方村的人。 他心里一慌:“不是我,不是我!” 哪里会有人听他苍白言语。 他被众人绑在了大方村的大树上。 和那几个还没来得及送衙门的葫芦村人一起。 方老太太就是这时候赶来的。 方陶氏无措:“娘,奶要过来……” 她拦不住。 何翠枝摆了摆手,扶着方老太太:“娘,你咋样?” 方老太太已经捡起棍子,开始往李狗蛋儿身上招呼了。 她边打边说:“没啥事,就一下子背过气了。” “狗娘养的东西,真当我们方家一家子都是好欺负的了?” 何翠枝看她中气十足的模样,歇了让她别那么激动的想法。 等方老太太打累了,何翠枝扶着她:“娘,先回去睡觉吧,有什么等明天再说。” 现在已经二半夜了。 方老太太“诶”了一声,把棍子扔开,心有余悸。 忍不住庆幸:“幸好咱家有柳生!” 何翠枝阻止的话根本赶不上。 正听从里正回家睡觉的大方村众人。 有那嘴快的,已经开了口:“柳生娘,你这话啥意思啊?” 方老太太已经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她仓皇的捂住嘴,俩眼恐慌地看着何翠枝。 何翠枝:“……我家柳生在战场上肯定立功德了,要不然我家怎么会这么走运?” 方陶氏也忙找补:“是啊,要不然我娘会正巧撞上李狗蛋儿?” 众人也不知道信没信。 何翠枝已经拉着方老太太往茅草屋去了。 至于葫芦村的几个人和李狗蛋儿,明天再送衙门去。 很快,大方村大树下就寂静了下来。 而相隔大方村千里之处,方柳生皱着眉头掀开营帐。 看着木板上血流不止的大儿子方大山,心愈发沉。 到了茅草屋,方老太太的精气神淡了下去。 她唉声叹气:“家里的粮食,翠枝儿做的新衣,还有咱泡的豆子,全都没了!” 其他人也都失魂落魄。 只有方二奔,眼睛亮亮。 “爷,奶,你们看这是啥?” 他举起手里的碎银子。 众人登时张圆了嘴。 “哪、哪儿来的?” 方二奔看向何翠枝:“娘给的。” 顶着方家众人看希望火苗一样的视线,何翠枝点头:“我没把银子藏在家里。” 藏在房子里了。 她往外面走去,不多时回了屋。 手里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帕子。 摊开! 方老爷子瞪圆了眼:“三、三十两银子!” 方老太太比动作快,已经又把银子死死地捂在帕子里了。 警惕的左顾右盼。 方陶氏见此,立马开口:“娘当初把五鼎芝卖了四十两银子呢。” 快憋死她了。 五鼎芝卖完后,娘也没说让没让和家里人说。 她一直都不敢开口。 不过也多亏娘机灵,没把银子放在家里。 方陶氏悬了一夜的心,算是彻底安生了。 方胡氏猛地意识到:“娘,这才几天?咱们就花了九两银子?!” 把银子拿出来,只为安家里人的心。 更怕俩老人想不开。 没想到方胡氏脑回路这么特别。 何翠枝看着因为她的话,脸上开心瞬间变成肉疼的方家众人。 有些无奈。 “家里添置了俩铁锅还有锄头啥的,这都五两银子了。” 众人往旁边的锄头看去。 “锅烧不毁,等明天我就把它们给拿过来。” 五两银子没损失,太好了。 方老爷子喜滋滋的。 方老太太:“……可是咱的新衣裳,我一次都还没穿呢!” “还有咱家的粮食……” 她的心到现在还在抽疼。 “还有奶买的糖……”二宝撅起嘴。 何翠枝出去假装埋银子,实际还是放到房子里了。 回来听到他们哀叹逝去的东西,嘴角抽了抽。 “三十两银子,啥都够买了。赶紧睡吧,明天还有得忙!” 她躺在破茅草上,头枕着双手。 耳边家人激动的小声讨论还未散。 “石磨应该还好,回头再去买点豆子……” “嗯,早日把豆腐营生做起来。” “等攒到钱了,再买点鸡崽子回来养。” “对,说不定还能扯上布,做新衣呢?” “还得再建个牢固的土房子!” 听着他们欣欣向上的声音,何翠枝嘴角勾起。 忍不住也开口:“建个青砖大瓦房。” 她早就受够了家里漏风掉渣的土房子。 空寂骤然一静。 “刚才你说啥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 “幻听幻听。” “赶紧睡!” 随即,刻意的呼噜声响起。 何翠枝:“……” 假睡,硬结束话题的方家众人:娘/翠枝儿可真敢说,再不睡,她还真敢做出建个青砖大瓦房的举动。 第51章 大嫂子,我花五十两行不? 何翠枝瞥了他一眼。 “我赔钱,我们赔钱,我娘还有二两银子,全都赔给你。” 何翠枝笑了一声:“哟,刚才就醒着呢?” 这是把春牛爹学了个干净啊。 李狗蛋儿绷着嘴。 张媒婆总算回过神来。 正要破口大骂。 方陶氏从头上拔下木簪子,冷飕飕地盯着她。 张媒婆眼珠子一转,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翠枝婶儿啊,咱们可都是大方村的媳妇啊,你咋舍得下这么狠的手的?” 何翠枝冷哼,然后看向另一个人:“狗蛋儿,把你家藏钱的地方告诉我,我就不计较你烧我家的事了。” “在我家茅房后面大石板下!” 张媒婆眼一瞪:“狗蛋儿!” 李狗蛋儿不敢和她对视。 何翠枝示意方陶氏解开李狗蛋儿脚上的麻绳。 方陶氏有些不甘心。 何翠枝:“快去。” 然后眉开眼笑地和李狗蛋儿说:“你手上的等回村了再给你解开。” 李狗蛋儿欢喜地点头。 何翠枝转头看向张媒婆,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我也可以放过你。” 张媒婆倏地瞪大眼睛,强撑的不在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要你和我说一下你和姜婆子到底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大梁对人拐子罪行极重,割去鼻子流放千里。 若是拐子拐的人很多,可罪上加罪。 何翠枝很乐意看到姜婆子再割掉耳朵。 张媒婆被欣喜冲昏了头脑,没注意到何翠枝安抚方陶氏的动作。 她和姜婆子还是年轻的时候认识的。 当初,她还没从葫芦村出门子。 姜婆子不知从哪儿来,打听到他们葫芦村做赌坊生意。 就上门问要不要合作拐人。 被春牛爹的爹,也就是当时掌管赌子窝窝的春牛爷给撵走了。 张媒婆贪财,赌子窝窝不想做拐子生意,她想啊! 因此,在姜婆子离开葫芦村的那一天,她俩勾搭上了。 这一勾搭,就是十多年。 光是张媒婆手里流出去的人口,就有十几个。 不过她也聪明,没有从周遭村子里下手,而是借着媒婆身份去更远处行事。 要不是这一次方三年这事,她还栽不了。 她口干舌燥地说完,眼巴巴地看向何翠枝:“这样行了吧!” 何翠枝:“那些从你手里出手的人,你还记得都流向哪儿了吗?” 张媒婆摇头:“这哪儿能记得?银子到手就成了。” 何翠枝探着身子,手放到她脚腕上。 张媒婆激动地把脚往前伸。 方里正开口:“翠枝婶儿……” 方陶氏:“娘,她不得好死的!” 何翠枝听到两人声音,像是突然反应过来。 “对,我不计较了。可车上还有其他人啊。” 张媒婆闻言,意识到不对劲儿。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何翠枝问。 “陶氏啊,你原谅张媒婆和李狗蛋儿吗?” 方陶氏眼睛一亮,猛摇头:“不原谅,不原谅,死也不原谅。” 何翠枝叹气:“唉,我就一个赶车的婆子,能在家里说上什么话哦。” 话落,她的手从马车里抽出去。 “何翠枝,你个唔唔唔……” 方陶氏看着张媒婆嘴里的烂草鞋,拍了拍手。 转头看向嘴巴被堵着,乱踢蹬腿的李狗蛋儿。 高兴地固住他的双脚,又给捆了起来。 接下来稳当多了。 到了县衙,方里正出示了身份证明。 俩衙役压着张媒婆和李狗蛋儿就要进去。 何翠枝连忙和他们说了从张媒婆嘴里套出来有关姜婆子的信息。 “那俩人拐子被送来的当天,就被人压着往流放之地去了。” “不过婶子放心,待县衙里的大人审问清楚,若是属实,那婆子逃不去割耳之刑。” 何翠枝看着俩衙役消失,有些感慨。 办事效率还真高啊。 然后就和方陶氏一起大采购去了。 家里什么都得重新弄。 半个时辰后,方里正目瞪口呆。 视线来回在马车和何翠枝两人身上挪动。 “这、这是把粮铺的豆子都搬回来了?”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半寸深的车辙上。 又猛地抬头:“翠枝婶儿,咱们大方村再穷,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家断粮的。” 不至于,真不至于把手里的钱全都换成豆子。 何翠枝张嘴:“谁说我家要见天吃豆子的?” 方陶氏也笑着道:“里正,你忘了昨天晚上我娘让我给你家送的那豆腐了?” 方里正懵了一下。 随即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可昨晚上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早就抛到脑后了。 他忍不住说:“就算是这,也不能买这么多豆子啊。” 豆子做成了其他吃食,本质上不还是豆子吗? 何翠枝:“我们家要做豆腐生意。” 她随便解释了下,便跳过这个话题。 “你们俩先在这里看着车,我得再去一趟安方堂。” 都来城里了,哪能不看一看张盛。 何翠枝抵达安方堂的时候,张盛正好也醒着。 她问了王大夫情况,恢复得还挺好。 按这个速度下去,用不着一个月。 何翠枝放了心,交代张盛在这里好好养着。 便打算出门右拐。 她刚才过来时,看到了小饭馆。 做的是羹汤类的买卖。 “大嫂子!留一下步。” 安方堂掌柜着急忙慌的出来。 “不知大嫂子手里可否还有那五鼎芝。” 何翠枝看他神色焦急,神色微动。 “还有一朵。” 安方堂掌柜大喜。 “不过不卖,我是打算把它当做传家宝。” 两息之间,安方堂掌柜就体会了大起和大落。 他说:“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何翠枝坚定地摇头,顺势抬起脚就要走。 安方堂掌柜连忙拦住她。 “等等,大嫂子,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何翠枝已经往做羹汤的小饭馆走去了。 视安方堂掌柜于无物。 她到小饭馆,也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瞅着人家的招牌。 肉羹汤和甜汤。 只有这两种。 仔细看食客手中的碗,那肉羹汤里面就是肉沫和青菜。 何翠枝心里有了底。 见店家走来,她笑着过去。 “老姐姐近来如何?” 店家懵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对方这么自来熟。 但反应也很快:“托客人的福,一切都好,可是要进来用食?” 她笑得和善。 何翠枝想了下,道:“来一碗肉羹。” 店家忙欢喜的进去。 何翠枝往店里走。 安方堂掌柜忙跟上去。 “大、何嫂子,我来我来。”他热络地付了铜板。 肉羹汤不贵,一碗也才七文。 何翠枝没有阻拦他的行为。 她正在观察着店里的情况。 第52章 包圆我家一年豆腐? 小店干干净净。 只是生意不怎么好。 眼下除了她和安方堂掌柜,就只有刚才她观察肉羹汤的那个食客。 “婶娘,我先走了。” 店家在厨房应了声。 何翠枝注意到,那食客离开时,并未搁铜板。 片刻后,她见店家端着肉羹汤出来。 “那人吃饭不给钱。” 店家摆手:“那是我侄子。” 她说罢,就转身收拾起来。 何翠枝疑惑地端起碗,往嘴巴里灌了一口。 肉沫夹杂着青菜,淡淡的鲜咸在唇齿间蔓延。 味道也不错啊。 安方堂掌柜像是看出了何翠枝的疑惑。 “大嫂子,他们家这羹汤味道虽好,可太单一了。时间长了,都会腻的。” 态度甚是殷勤。 何翠枝心道:这不正好吗? 她三两口解决完肉羹,抹了下嘴巴。 “店家?” 对方连忙掀开帘子出来。 “咋了?”神态间,依稀能看出失意。 何翠枝:“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店家:“啥?” 何翠枝指了指店内的招牌:“我观店内生意不景气,想必是菜品过少的缘故。我家是做豆腐生意的,往羹汤里添一些豆腐,再美味不过了。” 店家茫然:“豆腐?” 安方堂掌柜同样懵。 何翠枝一敲脑袋。 忘了,这个时代没有豆腐。 她说:“就是豆子做成的一种菜品,只是简单加点菜、盐和水煮一煮,就很美味。” 店家正要摆手。 就又听眼前这两天唯一一位客人说。 “我家的豆腐最是软嫩不过,就是没有牙的老太太都能咀嚼得动,还不贵,五文钱一斤。” 软嫩! 店家面色犹豫了一下。 何翠枝见此,马上打蛇上棍:“店内生意不好,若是有一种新羹汤出现,说不定就会迎来新景象呢?” “再者,一斤豆腐也不贵,能做十多碗豆腐羹呢。你就算亏也不过是亏五文钱。” “实在不行,我可以白送你一斤豆腐,试试水。” 她的话一串接着一串。 逻辑还缜密。 店家忍不住随着思考。 片刻后,安方堂掌柜随着何翠枝一起出了小饭馆的店门。 他稀奇又惊讶地盯着何翠枝。 身后传来店家的声音:“何妹子明天可千万别忘了啊。” 何翠枝摸着刚到手的一个铜板,高声道:“老姐姐就放心吧。” 一个铜板虽然是定金。 但她已经能看到财源滚滚来的场景了。 眼见何翠枝加快步伐。 安方堂掌柜立马回神。 “大嫂子,您就把五鼎芝卖于我吧。我出六十两行不行?” “实在不行,我包圆您家一整年的豆腐买卖。” 刚才的事情,他也看出来了,这大嫂子是个有能耐的人。 要不然也不能空口套白狼。 何翠枝脚步兀地顿住。 “包圆我家一整年的豆腐买卖?” 安方堂掌柜见有希望,飞快点头。 何翠枝:“你要真的想要那五鼎芝,也不是不行。” 安方堂掌柜紧绷的情绪立马有了回落。 他以为何翠枝想要加价。 “两年也能包!” 何翠枝摇了摇头:“我可以把五鼎芝还按四十两银子卖给你。” “但是你得告诉我这五鼎芝你是用来干啥用的?好歹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还有,也不用你包圆我家豆腐买卖。只要回头我家买卖大方面开拓时,你帮着介绍客户就成。” 安方堂掌柜听到前两句话并没有异色。 听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看了看何翠枝的脑壳。 这大嫂子心眼子是咋长的? 开拓买卖介绍客户,可比只给一些银钱利处大得多了。 但他还是应了下来。 大嫂子,这五鼎芝是用给县令小舅子的…… 何翠枝慢悠悠地赶着马儿,脑中还回顾着安方堂掌柜的话。 试图从只言片语中,探出县令小舅子的病情。 银耳有润肺功效。 想了半天,只想出来这么一点的何翠枝,闷闷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看来,还是得去电脑上查一查。 抵达大方村后,方里正下了车。 只是在离开前,看着满满半车的豆子,他忍不住又开口。 “翠枝婶儿,回头我们家用粗粮给你换点豆子。” 何翠枝:“去去去,一个老爷们咋这么啰嗦,赶紧回家去。” 方里正愁啊,回到家还在唉声叹气。 方里正媳妇端着碗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皱着眉头的样子。 “愁啥啊愁,赶紧去灶台把东西吃了,我还赶着去柳生叔家一趟。” 方里正抬起头时,他媳妇已经跨出了门。 等等! 他婆娘刚才碗里端着的是啥? 方里正脑海中闪过两个字。 豆子! 方里正撸胡子的动作一顿。 连忙抬脚要去追:“回来,快回来,别送豆子去了。” 就在这时候,旁边响起他小孙孙的声音。 “爷,奶给你留的饭你不吃吗?” 小孙孙流着哈喇子。 方里正逮住他:“快去把你奶奶追回来,把豆子换成粗粮再给柳生叔家送去。” 小孙孙遗憾地“哦”了声,然后撒着脚丫子追上去了。 方里正摇着头往灶房走去。 端起碗,正要把饭往嘴里扒。 手上动作一顿,他看着碗上焦褐色的方片。 这啥啊? 疑惑地夹起来,试探咬了一口。 又嫩又富含嚼感的口感在嘴巴里迸开。 方里正瞪大了眼。 他咋好像尝到了肉的口感? 等一下。 这不是方陶氏昨天送过来的豆腐吗? 方里正的记忆总算回笼。 他三两口把饭扒完,最后才把剩下的一口豆腐片放嘴里。 一边稀罕地嚼着,一边朝门外跑去。 “孙孙,别去了,回来,回来啊!” 何翠枝到家的时候,发现破茅草屋前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堵得马车都快进不去了。 好不容易到家,指挥着方三年去卸豆子。 她走向人群最聚集处。 “这是弄啥呢?” 方二奔快忙疯了。 旁边的方老爷子也不多承让。 “翠枝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快来帮着切豆腐。” 就在他说话间,方二奔已经又往布袋子里倒了一碗豆子。 喊着:“爷,树老哥家一斤豆腐。” 好家伙,她就出去一趟。 家里人已经开始卖起了豆腐! 还这么火热! 何翠枝心下惊讶,手上动作不慢。 三两下就切好了一块豆腐。 递给旁边等着的同村人。 有了何翠枝的加入,速度快了起来。 卖掉最后一块豆腐,何翠枝才有闲心问清导致豆腐突然卖起来的原因。 “娘,是因为许李氏……” 第53章 建青砖大瓦房 方四甜速度超快的解释了起来,小脸神采飞扬的。 昨天晚上,许李氏因为生气何翠枝不给她家送“肉”。 喊完人后,就回家了。 谁想到,一回家就看到自家饭桌上赫然放着不久前才吃过的“肉”。 许虎和闷子爷俩正小口小口地分吃一块呢。 一问,才知道是在她离开不久后,大宝特意送来的。 也知道了此肉非彼肉。 是豆子做的吃食。 同时,闷子又给他们展示了新得来的两块糖。 许李氏一时不知是何种滋味。 她吃完香喷喷的豆腐后,站起身,在闷子爷俩惊讶的目光下,又冲出了家。 边喊“我去何婶子家帮忙”。 却意外发现了何翠枝家着火。 后来忙活了一通。 今天一早,何翠枝她们才离村,她就急匆匆地捧着豆子来了。 说要换豆腐。 一半是真的觉得好吃。 另一半,就是觉得何翠枝好歹帮了下白村,自己昨天晚上做得有些不行,想弥补。 因着这个心理,在端着豆腐回家路上,她大肆宣扬了一番何翠枝家的豆腐如何如何美味,还有肉味…… 何翠枝听完,脸上的表情有些平静。 她知道许李氏是个憨皮。 没想到对方还有着一颗赤诚之心。 何翠枝揉了揉眉头。 看人不能只看一面。 “大宝,回头家里有啥好的,你记得给闷子送一份过去。” 不管怎么说,要不是许李氏,她们家的苗子被拔了都还不知道。 这份儿情谊得承着。 大宝应了一声好,小脸红扑扑。 不仅是他,家里其他人,只要是没去县城的,都一副激动的模样。 何翠枝了然,大手一挥。 “咱们算账。” 哪想方老爷子却说:“翠枝儿,不是这个!” 村里人过来买豆腐,都是用豆子换的。 豆子有啥好算的。 他朝方老太太使眼色。 方老太太激动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墩墩的帕子。 揭开一层又一层,露出了里面一个崭新的银元宝,旁边还有一块碎银子。 娘诶! 从接到这银子,她就窝在灶房里,再也没挪过窝。 “葫芦村的赔偿。” 方老太太递给何翠枝。 何翠枝捏起那枚多出来的碎银子,疑惑:“不是十两银子?咋多出来一两?” 大宝这次抢到了回答的机会。 “奶,奶,我知道……”他激动舞着手。 春牛爹回去后,对二蛋娘他们几个可是没有留手。 对方为了少些折磨。 直接把底细吐了个干净。 张媒婆和李狗蛋儿昨天找他们。 说只要趁夜黑拔了何翠枝家的麦苗,就给一两银子。 拔人庄稼,那可是结世仇的狠事。 二蛋娘起先也不是多肯干。 可耐不住张媒婆一句话。 何翠枝之前捡了个五鼎芝,卖到城里了。 她打听了,那可是四十两银子。 如果二蛋娘肯拔麦苗,到时候李狗蛋儿去他家摸钱,摸出来的分一半发他们。 一两银子不行。 二十两……天皇老子也动心啊。 二蛋娘立马干了。 不仅自己干,还带着全家齐上手。 而这多出来的一两银子,就是春牛爹从他家搜出来的。 何翠枝听到最后,问大宝:“这些都是春牛娘特意说的?” 送银钱过来的是春牛娘。 大宝点头:“她还给了我一个果子。” 他开心地递给何翠枝:“奶,吃!” 何翠枝轻咬了一口,破了个皮,就又还给了大宝。 面色严肃地看向家人:“咱们必须得建青砖大瓦房了。” 方家众人:“啥?” 何翠枝:“二蛋他们一家都知道五鼎芝卖了四十两银子,其他人知道也只是早晚的事。” “现在这钱就是个隐患,不明明白白地花掉,回头不知还会惹出什么事来。” 她说到这儿,方家的大人也都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了。 纷纷握拳。 “张媒婆!” 这三个字被他们喊得咬牙切齿。 只有方四甜和三个娃娃懵懵懂懂。 “娘?”方四甜疑惑。 方陶氏低声和她解释:“村子里都穷,咱们家突然有了四十两银子,指不定招了多少人惦记。若是他们只求财,肯定会天天往咱家钻;这就算了,就怕那找不到钱的,泄愤动手见血。” 她娘把钱藏得那么严实,一场大火都没能丢。 方陶氏觉得那些眼红的人,保不齐会做出伤人泄愤的事。 方四甜哆嗦了一下。 可下一秒,她又两眼汪汪:“娘,咱们就说花完了不行吗?” 那可是几十两银子啊。 何翠枝摸了摸她的头:“口说无凭,只有大家伙真真切切见到咱家花了,才算完。” 方老太太眼睛红红:“这是要挖了老婆子我的心啊……” 何翠枝只能压下心里的欣喜,安抚一声又一声。 “没事儿的,银子又不是跑了,只是换成青砖大瓦房了。” “就算花掉这三十两银子,咱们还有赔偿的十一两银子,再加上从张媒婆家里找到的二两,这都十三两了。” “还有呢,咱家现在可是有了豆腐的营生。” “我今天去城里还联系到一个馆子,人家说要咱家豆腐呢……” 方老太太突然抬头:“翠枝儿,你说啥?” “咱家即将有源源不断的生意来了。” 她擦掉方老太太眼角的泪,咧着嘴笑。 突然觉得周围有些寂静。 一转头,发现家里人都呆呆地看着自己。 何翠枝:“傻眼了?” 方柳生家要盖青砖大瓦房了! 这个消息就跟长了腿似,飞快地传到大方村每一个角落。 无一人不震惊。 方里正片刻不停歇地跑到何翠枝家。 “翠枝婶儿,你……”他双手撑腰,喘着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实在不行,咱们去看看大夫,铜板我出。” 他不能让大方村出个疯婆子。 何翠枝:“……” “去你的,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家好?” 方里正:“不是?什么条件啊,您就敢建青砖大瓦房。那十三两银子裹着这一段吃喝拉撒,建个土房子就不错了。” 何翠枝翻了个白眼:“谁说我家只有十三两的?” “当初我捡到的那颗五鼎芝可是卖了四十两,足足四十两,买铁农具和铁锅花掉五两,又买布料和粮食杂七杂八又花了几两。” “虽然现在只剩下三十一两,可加起来那也是四十四两纹银,建一个青砖大瓦房不是妥妥的。” 与其被人惦记,还不如她自爆。 方里正张大嘴巴。 第54章 怎么处理被拔的麦苗 然而何翠枝的话还没完。 “里正,我家要招工,帮忙建房子,一个人一天给五个铜板。” 方里正瞬间回神:“翠枝婶儿,你认真的?” 何翠枝立马拿出一粒碎银子,塞给方里正。 “谁跟你胡来,这是定金,你可以喊人了。” 方里正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银子。 硬硬的,触感那样清晰。 “当然,我家可不包餐啊。” 方里正把银子往怀里一放,笑得牙不见眼:“那是肯定的,肯定的,都五个铜板了,还管什么饭?” 去外面招活,一天也才几个铜板呢。 再说,这还不离开家。 何翠枝和里正说完,就同方老爷子还有方二奔一起去地里了。 麦苗总不能就那样放在地里吧。 家里的其他人,正在为豆腐事业干得热火朝天。 方三年更是如此。 他拉石磨拉得贼猛。 因为何翠枝说了,要是豆腐卖出去得多。 回头就买头牛,不用他拉石磨了。 为了卸下肩膀上的担子。 他也得加劲儿干。 到了地里,何翠枝看着歪七八倒的麦苗——是方老爷子抢救似的重新种回地里。 只是数量太多了。 重新种回地里的终究是少数。 二蛋娘他们为了银子,干得太用力。 就算闷子发现得及时,也有将近三亩地毁了。 何翠枝望着旁边堆得整整齐齐的麦苗。 数量多到马车都得来回十多趟。 何翠枝摸着经过一夜,蔫了很多的麦苗。 麦穗依稀能见之前的饱满。 “这群畜生!” “便宜他们了。” 两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接连响起。 何翠枝回头看向方老爷子和方二奔。 “先把苗子拉回家吧。” 这些麦苗的根都断了,活不成。 她记忆里,麦苗好像可以做麦芽糖,回头查查怎么做的。 何翠枝说完,便开始往马车上抱。 方老爷子也行动了起来。 方二奔坐在马车边上,接着麦苗往里面放。 来回拉了几趟,何翠枝回到破烂茅草屋后,正准备往屋里去。 方里正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大眼扫去,得有八十多个汉子。 这是把全村劳壮力都拉过来了吧。 方里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翠枝婶儿,我就喊了几个人,结果他们听到信儿,都要过来。” “翠枝婶儿,我能干的!” “翠枝奶奶,招我吧,我保证给您家房子建得漂漂亮亮。” “翠枝儿……” 何翠枝看着眼前一张张充满期翼的脸庞。 她又看了眼无措的方里正。 “行了,我全都要。” 哗然,一整片的哗然。 接着就是激动的吼叫。 像是要把大方村的天空掀飞。 何翠枝用力压了压手,才勉强控制住场面。 “我丑话先说在前面,要是有人偷奸耍滑,别怪我翻脸。” “翠枝婶儿您就放心吧!要是有人敢偷懒,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方里正立马挺起胸膛,拍着胸脯承诺。 汉子们也都一个劲儿说是。 “这么多人,最晚一个月就得给我家建好。” 何翠枝定下这个时间。 一个月后,就得收割麦子了。 要是不把房子建好。 到时候是割麦子啊?还是建她家房子啊? 方里正:“十天,十天就能整好。” 一个月? 那太长了。 翠枝婶儿家底厚也遭不住。 以为自己很周扒皮的何翠枝:“……还得是你啊,里正。” 方里正以为在夸他,脸上一副低调低调的表情。 何翠枝把人安排到被火烧掉的房子前。 让他们先把地方收拾出来。 然后就把方里正喊到一旁。 “你把村里的汉子都叫过来了,咱们的地咋办?” 何翠枝和还没忘他们村里得有巡逻队。 方里正:“婶儿不用操心,村里的妇人可不是吃素的。” 何翠枝知道大方村一直把妇人当男人使。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识到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 交代了声方里正“今天这半天也给算上工钱”就离开了。 完全没看到,因为她的话,大方村汉子们干得更加疯狂。 回到茅草屋后。 何翠枝和家里人说了先别动那些麦苗,就往唯一一间睡觉的房子里去了。 方老太太看到这一幕,眼里闪过亮光:“希望柳生能给到法子。” 其他人也忍不住点头。 这么多麦苗,他们看一眼,都疼的呼吸困难。 然而关了茅草屋门,钻进书房的何翠枝却没有众人想的那么顺利。 她等了半个小时,看到的却是—— 种下麦子五到七天后,麦苗和糯米…… 后面的字符何翠枝已经看不下去了。 院子里堆的麦苗,已经结穗了。 根本做不成麦芽糖。 她颓废的靠在椅背上。 不甘心的又输入了一条问题。 半个小时后。 何翠枝眼睛都快趴在屏幕上了。 也没找到一条有用信息。 在她快心死如灰时,最后一条信息出现在视线中。 干花? 何翠枝心下微动。 可想到外面整整三亩地的麦苗。 觉得都做干花,也不现实。 她不甘的往搜索栏里再一次进行输入。 青储! 她记得青储也是麦苗做成的。 机会是留给有记忆的人的! 这句话诚不欺人。 何翠枝看着屏幕上那句“青储小麦在五月中上旬到六月上旬收割”,朝天大笑。 她激动的跑出房子。 “养牛养马?” 方老爷子仔细思索了一番:“咱们这儿没有牛场和马场。” 他们所属的地区是土地平广,适合种庄稼。 没人舍得圈地养牛马。 何翠枝心瞬间落了一大截。 难道只能做干花吗? “翠枝儿?”方老太太轻声喊了句:“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她担忧的看着何翠枝。 方二奔几人亦是如此。 “娘,你最重要。这麦苗大不了……就晒干当软柴。” 何翠枝沉气:“先把它们晒干,我想法子。” 干麦秸能做的东西多了去了。 草帽、干花、麦秆扇! 先做出来再说。 至于卖不卖得出去另说,起码能放。 不至于把麦苗砸在手里。 方家众人连忙应声。 仨娃娃对于豆腐事业帮不上什么忙。 都被撵去晒麦苗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何翠枝吃完饭,往着火的那个家里走去。 结果眼前的场面让她呆住了。 这干干净净的地方,还是下午时她看到的遍布焦黑的地方吗? 在她惊讶于村里人能干的同时。 大方村里,几乎所有人家都在议论着何翠枝一家。 “真的是三个铜板?你就干了不到半个下午就有这么多?” 第55章 妹子,我要二十斤豆腐! “翠枝婶儿家的豆腐还真嫩,爷爷吃着都不费劲儿呢。回头想吃了,咱们还用豆子去换……” “娘诶,何翠枝可真够败家的,四十多两,说花就花出去了。” 而在各种感叹声中,秋家的讨论别具一格。 “爹,何翠枝把家里的钱都花出去了,还要娶她吗?” 回应秋树的是一阵沉默。 许久后,秋童生才开口:“她家还有辆马车,青砖大瓦房对于我静心学业也有益处。” 而除了大方村,还有一个人在这晚很久才睡着。 那就是县城小馆子里的店家。 她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何翠枝描述的豆腐。 软嫩、喷香、极好烹饪。 定然会让您这馆子更上一层楼的。 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好的食材吗? 店家翻了个身。 脑子也逐渐清醒。 时人牙口大都不好。 为了救回营生,她试了很多种方法。 最开始的大块肉做的羹汤。 到肉切成片的羹汤。 到最后切成肉沫的羹汤。 中途甚至还换过食材。 客人却越来越少。 她做过那么多。 却从来没见过软如云朵、没牙的老太太咀嚼起来都不费劲儿的食材。 大抵是被骗了吧。 店家叹了一口气。 一个铜板而已。 就当今天跟以往一样,没有进账吧。 她失落地闭上了眼睛。 陷入沉眠之前,脑海中飘过: 再等两天,不行就关门吧。 何翠枝不知道众人纷思。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架起了马车,上面放了一板豆腐。 不是她托大,认为小馆子的店家肯定会买她的豆腐。 而是有安方堂掌柜的承诺。 这一次去城里,带的是方二奔。 他腿脚不便,但是驾马车又用不了腿。 何翠枝本着赶早不赶晚,打算今天就教会他。 就这样,一路悠悠地往县城走去。 何翠枝交代方二奔看着马车,拿起一块豆腐就往小馆子走去。 她到的时候,小馆子里面还是那样。 没什么人。 店家正在勤奋地抹着桌面。 何翠枝喊了声:“老姐姐?” 店家一震,抬起头:“你真的来了啊?” “老姐姐当我昨天骗你啊。” 何翠枝把手里用碗装着的豆腐放到桌上。 朝店家指:“你看。” 她说着,还轻轻戳了戳豆腐。 轻易就戳出一个小窝窝。 店家望着那洁白如玉的陌生事物,呆了一下。 “我同老姐姐说下做法,你尝尝?” 店家茫然地顺着她的话走到后厨。 洗完豆腐,切好开始上锅炒了,她才收拢心神。 “这豆腐炒过后,羹汤才会显得乳白好看。” 何翠枝说着,麻溜地给锅里倒了水。 片刻后,她和店家面前各摆了一个碗。 里面东西简单。 十多片豆腐,几颗小菜,还有几粒小葱段。 以及浓白的汤水。 何翠枝率先端起碗。 小口抿了一下。 “唔,就是这个味。” 虽然调料不多。 可吃的就是豆腐最原本的清香。 何翠枝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豆腐,往嘴巴里一放。 她做的卤水豆腐,比石膏点至的老豆腐嫩多了。 稍一用力,就会断掉。 舌尖微微一抿,豆腐就碎了。 果真如云朵。 店家激动地手发颤。 若非就算摔了碗,也要把这豆腐羹汤喝完的信念存着,她现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何翠枝不理解她的激动,迅速喝完豆腐汤。 抹了把嘴巴:“老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店家那声“好好好”还没出口,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店家在不?来上两碗羹汤。” 说话的是两个风尘仆仆的人。 何翠枝格外机灵:“两位要不要尝尝我们这里最新的出品,豆腐羹?” “随便随便,只要能快点上来。” 何翠枝高兴的应了一声,然后推了推店家。 “老姐姐,还不快去。” 店家连忙回后厨,结果准备盛羹汤,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碗还没放下。 她脸红了一下。 忙不迭盛出两碗豆腐羹送出去。 刚落座的俩客人呆了一下,明显没想到上菜速度这么快。 但手已经先脑子反应一步,端着碗往嘴巴里送,手上筷子也不停。 扒着羹汤里的东西往嘴里塞。 “唔!” “这羹汤……” 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好软,好嫩! 来不及说话,两人飞快地往嘴巴里扒着。 等碗里实在扒拉不出来那白白嫩嫩的吃食了,才不甘地喝着汤水。 这时候也有空说话了。 “店家,你这羹汤里的白嫩东西是啥啊?” 店家现在闲,也慢吞吞地喝着自己的豆腐羹。 “豆腐。” 俩客人:“啥叫豆腐啊?” 店家笑眯眯的,没有回答。 两人也知趣,喝完最后一口羹汤。 又道:“再来一碗。” 店家兴高采烈地去盛了。 “多少钱?” “四碗,一共二十文。” “这么便宜?” 店家笑弯了眼。 可不便宜了。 一斤豆腐五文钱。 能做十碗豆腐羹。 减去其他费用。 她一碗能赚个三文钱呢。 最后,这两人是互相扶持着走出去的。 他们没想到,只是两碗羹汤,竟这般饱腹。 不过,离开之前,两人回头,认真地记住了这家店的名称。 两人是行商。 一路赶来,早已饥肠辘辘。 没想到随便找的一家馆子,竟有这般美味。 还如此便宜。 两位行商离开后,店家再也按捺不住激动。 朝着从除了行商出现喊了她一声,就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何翠枝走去。 激动地握起她的手:“妹子,亲妹子,你家还有豆腐吗?我再来十、不,再来二十五斤。” “对了,这是这一斤剩下的四文钱。” 何翠枝看着被硬塞进自己手心的铜板。 对着店家说:“我家在村里,这一次来也只带了二十斤。” 其中一斤还给了店家。 现在只剩下十九斤了。 店家有些可惜,但很快振作起来。 “十九斤就十九斤吧。” 她说话间隙,关上了门,跟何翠枝一起把豆腐给运回来。 何翠枝那句“给安方堂掌柜”的话都没机会出口。 方二奔看着自己手里的铜板,又抬头看了看正和店家交流的何翠枝。 心都飘忽着。 娘就出去一趟。 咋一下子就把豆腐全卖出去了? 这可是一百文呐! “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这些豆腐过夜的。对了,亲妹子,你明天可别忘了再给我带来二十斤豆腐啊。” 何翠枝点头应好。 看着店家逐渐远去的身影,她朝方二奔挥了挥手。 第56章 小馆子一夜之间大变样 “回神了。” “娘,咱们明天还有一百文的进账?” 方二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何翠枝拍了拍他的肩膀:“瞅你这出息。” 方二奔傻乎乎地笑着。 “行了,你先把车驾出去,我有点事,等会儿就来。” 她这一次警惕了。 刚才路过安方堂的时候,趁着去看张盛时,和安方堂掌柜说了,交易要隐蔽。 何翠枝从安方堂后门进去的时候,安方堂掌柜已经等在门口了。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顺当得很。 “你可千万不能和人说,又从我手里买了一朵五鼎芝了。” 安方堂掌柜认真点头。 “大嫂子放心,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何翠枝已经和他说过因为买卖银两泄露,不得不花掉那些钱的事。 他不久前就把铺子里的小学徒教训了一通。 何翠枝放了心,离开前说了声:“有机会去昨天那小馆子里尝尝,她家出新了。” 安方堂掌柜脑子里不知怎么闪过“豆腐”二字。 匆忙把五鼎芝送到毛儿巷子,就往小馆子走去。 结果一到门口,被里面热闹喧嚣的场景给惊住了。 “店家,还有位吗?” “诶,是掌柜的啊。来来来,您坐这儿。” 店家立马给他从角落里腾了一个小地方。 其他正等着的人立马不乐意了。 “店家,我和我们老大可是一起来的,我们都因为没位置等着,他怎么就有位了?” 店家不好意思笑了笑:“这是我家老主顾了,他在我家有独立位置的。” 说着,店家麻溜地给安方堂掌柜盛了一碗豆腐羹。 “那我们也要有独立位置,起码要五天内都有。” 他们行商在一处地方待不长。 不管咋样,这五天他们得把这豆腐羹汤喝腻歪了,一路上都不想了才行。 说话的这半大小伙想着,又吸溜了一口口水。 店家对安方堂掌柜说了一声:“你在这儿喝着,我先去招呼他们。” 她笑眯眯的。 安方堂掌柜摆手:“去吧,去吧。” 他得看看,这豆腐羹汤到底有什么奇特。 让小馆子一夜之间大变模样。 汤水一入口,醇香扑口而来。 安方堂掌柜挑了挑眉。 片刻后,他盯着干净如水洗的碗,罕见地红了脸。 另一边,何翠枝刚到家,还没把铜板拿出来。 就见方陶氏愁眉苦脸地过来。 “娘,咱再找方石匠打个石磨吧。” 何翠枝:“那个石磨坏了?” 她目光下意识落到边缘焦黑的石磨上。 方陶氏忙摆手:“不是,一个石磨不够用啊。” 家里这个石磨一天下来撑死做一百斤的豆腐。 昨天恰恰好给村里供应上。 今天一早娘把最先出来的二十斤带走了。 剩下的还没出,村里人就捧着豆子来了。 说先定下来。 奶来者不拒。 结果一不留神。 就收了近一百斤的豆子。 这差了村里人二十斤的豆腐,往哪儿弄啊? 方老太太无措地在旁边应和:“是啊,翠枝儿,再打个石磨吧。” 都怪她太贪心。 看到粮食就挪不开眼。 何翠枝了解完情况,有些无奈:“退回去二十户人家的定金不就成了?” 再打一个石磨,家里哪有第二个方三年可用? 方陶氏还未开口,方老太太就急忙解释。 “不成,这可不成。” “都是一个村的,你退这家,不退那家,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得顾着人情往来。” 何翠枝脑海中浮现麦苗被拔、家被烧那晚,村里人拼死帮忙的场景。 她头疼地捏了捏鼻子。 “就算现在去打也来不及啊。” 石磨结构简单,可也要一两天才能打出来。 她这边话音刚落下,屋外就响起了方石匠的声音。 “翠枝婶儿,在家不?” 何翠枝几人扭头看去。 方石匠和他媳妇,赫然抬着个石磨。 比家里这个大了足足两圈。 方石匠把石磨放下,抹了把头上的汗。 “婶儿,我媳妇昨天换豆腐时,瞧见这石磨有些损坏。怕误了你们功夫,让我连夜打了个新的。” 他见何翠枝几人站在原地,久无反应。 目光落到被方三年拉得呼呼转的旧石磨。 呐呐:“好像用不着……” 何翠枝几人瞬间回神。 方老太太从来没有这么灵活过:“用得着,用得着!” 眨眼间就跑到新石磨前。 “翠枝儿,快!帮着抬进去!” 片刻之后,何翠枝看着支撑新石磨的全新木桩子,毛刺都没磨掉。 明显是一早就匆忙备好的。 她一脸呆漠。 方老太太和方陶氏傻笑了两声。 避开何翠枝的视线,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婶儿,家里还忙着,我们就先走了。”方石匠媳妇拉着方石匠,说了声。 何翠枝连忙喊住他们。 “这五十文钱你们拿着。” 方石匠两眼瞪大:“不不不,这就半天功夫的事,不值当。” 何翠枝没理他,硬塞给旁边的方石匠媳妇。 “你知道婶儿性子,别推让!否则下次说啥都不去你家打东西了。” 原本打算推让的方石匠媳妇,瞬间把铜板收了。 拉着还想说话的方石匠,飞快跑了。 “还有你家豆子……” “那是换豆腐的,翠枝婶儿可别说还给我们,让我们白吃豆腐。” 方石匠媳妇高声着回,脚下速度却是更快了。 何翠枝:“……” 她只好歇下心思。 一回头,却发现方陶氏往前拉着,方老太太在后面推着,俩人用大石磨磨豆子呢。 石磨大,每次出量也多。 可这也代表更费力。 何翠枝看着不过转了几圈,青筋就从她们额间鼓起。 连忙把马车卸开,牵着马儿走过去。 “赶紧歇着去。” 何翠枝挤开俩人,正要把马儿套上石磨。 方老太太和方陶氏发出撕心裂肺呼喊。 “翠枝儿,别用马!” “娘,马儿可经不得这些!” 旁边拉小石磨的方三年:“娘,他们不用,给我这个套上马儿吧。” 方老太太和方陶氏顿时怒目而视,像是要把他吃了。 方三年不甘的缩着脖子。 何翠枝:“行了,听我的,陶氏去和二奔过滤浆水去。” 她直接把马儿套了上去。 下一秒,小声抽泣的动静响起。 何翠枝回头一看。 第57章 给家里人分钱! 好家伙。 方老太太和方陶氏正心疼地盯着马儿哭呢。 何翠枝:“一个牲口,至于吗?” 方陶氏:“它不是牲口。” 方老太太:“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啊!” 何翠枝愁得心里憋闷。 安方堂掌柜的话历历在目。 何翠枝捏着她俩瘦得骨头都咯手的胳膊,声音沉沉。 “那也没你们的命重要。” 方老太太和方陶氏心里感动。 可看着马儿,又潸然泪下。 迫于何翠枝一家之主的“淫威”,一步三回头的忙活轻松活计去了。 豆腐生意太好也不行! 人手不够啊。 何翠枝想着这些,目光却在方三年和大石墨之间来回转换。 给家里人养身体,但也不能不顾心理健康。 所以…… 方三年一个激灵,迅速开口:“娘,大石磨不行,会要了我的命的!” 或许是过于累,他说这句话时,几个字就是一个大喘气。 何翠枝:“怂样儿。” 不过到底也没真的想整死方三年。 她只好暂且搁浅这件事。 朝外面走去。 方老爷子在外面正领着仨小娃娃晒麦苗。 量太多,她得去帮把手。 然而才干了一会儿。 春牛爹就过来了。 “翠枝婶儿,忙着呢?” 何翠枝直起身,顺势锤了锤腰。 目光落到他身后的俩汉子上。 是农村里罕见的壮实人。 只是俩人走动间,姿势有些怪异。 “这是?” 春牛爹解释:“之前和张媒婆勾结,引着您家三年进赌子的人,我给您送来了。” “您想怎么处置都行。” 何翠枝下意识摆手。 脑中却灵光一闪。 道:“他们现在还算葫芦村的人?” 春牛爹沉默了一下,在两个汉子焦灼的目光中,开了口。 “您说得算。” 把两人驱逐出村,有些麻烦。 可翠枝婶儿救了他家娃娃。 不管怎样,他都得承这个情。 何翠枝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下,笑了。 “那就把他们俩留下吧。” 春牛爹来得快,去的也利索。 何翠枝目光落到俩汉子身上。 没有错过他们眼底忐忑之中的阴狠。 朝方老爷子说了声:“爹,你们先忙着。” 然后带着俩汉子往家走。 方陶氏和方老太太还在难受着呢。 就听见何翠枝说。 “行啦,不用你们宝贝疙瘩了。” 方老太太和方陶氏唰地抬起头。 何翠枝已经卸了马,朝身旁两个陌生汉子说。 “你们俩,一个人拉一个石磨。” 方老太太两人脸上的笑容僵住。 “翠枝儿啊,还是让马儿来吧。” 何翠枝懵了。 方老太太连忙拉着她往旁边走,留下方陶氏盯着俩汉子。 “翠枝儿,家里的营生,可不能让外人插手啊。” 刚才二奔可是和她说了。 拉出去的二十斤豆腐,真的有人一口气买下来了。 一想到豆腐做法泄露,她就呼吸困难。 何翠枝拍了拍她的手。 “娘,你就放心吧。做成豆腐最主要的步骤在灶台上呢。” 方老太太警惕惯了,摇头。 何翠枝只能说:“村里人换豆腐,咱们磨豆子都是在院子里,他们早就看见了。” 方老太太一敲脑袋。 “应该让三年在屋里磨豆子的!” 她止不住地懊悔。 方三年不懂他奶的警惕。 见终于有人把自己肩上的担子接过去了。 牙花子都高兴地呲出来了! 然而和两个汉子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他身体陡然变僵。 “娘,要不还是让我来磨吧……” 何翠枝就盯着他呢。 见此,语气森冷:“哟,这是认识呢?” 方三年看了一眼葫芦村赌子窝窝三把手张二歪,对方低眉顺眼的。 又瞅了一眼他娘,是攒着怒气的样子。 立马趾高气昂起来:“二歪,好好干,否则就棍棒伺候。” 接着看向何翠枝,两眼无辜:“娘,你说的啥话?就是他说我要是还不了钱就剁我手呢,咋可能不认识?” 何翠枝抬手,照他后脑勺狠狠“啪”了一下。 “家里轮得着你做主?” 方三年嘿嘿讪笑:“我这不是怕他们不老实吗?” 何翠枝:“那你就在这儿添豆子、水吧。” 方三年见她一说完,就离开,傻眼了。 脑勺后阴冷的目光如若实质,他僵硬的扭头。 “二歪哥哥……” 求饶的话还未出声,就见张二歪已经拉起了石磨。 温顺又老实。 方三年瞪圆了眼。 何翠枝在屋外边晒麦苗,边朝方老爷子打听,春牛爹送的这两人的底细。 个子稍高,相对没那么结实的是张二歪。 赌子窝窝三把手,主要负责要债。 手段阴狠。 个子矮点,更壮实的那个是张寸尺。 是赌子窝窝的庄家,专负责坐庄来往之类。 为人倒是温和。 不过—— “翠枝儿啊,咱们累点就累点,家里的营生还是别让他们碰了吧。” 方老爷子说了和方老太太相同的话。 何翠枝正思索这俩人呢。 闻言,把给方老太太说过的话重说了一遍。 方老爷子脸上的忧愁不减。 “算了,等下把石磨挪到外面,让他们拉。” 她是不能再让家里人过劳的。 方老爷子高兴地“诶”了声。 半盏茶后,何翠枝看着茅草屋外,拉石磨的张二歪和张寸尺。 若是两人老实到也罢。 有什么小动作,可别怪她手狠了。 她目光扫过上蹿下跳的方三年,继续忙碌了起来。 忙活到半下午,豆腐制作已经接近尾声。 无视张二歪两人铁青的脸色,把锅碗瓢盆扔给他们后。 何翠枝就招呼家里人,进了茅草屋。 “人都到齐了,现在就开始分钱吧!” 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连串铜板掉落的声音。 才落座的方家众人,视线全被桌上的铜板吸引了。 好半晌,才有人开口。 “娘,真、真要分铜板啊?”方陶氏吞了口唾沫。 何翠枝用行动表明。 “除了方三年,大人每人三个铜板。” 说话间,她手速超快地给每个人面前放了三个铜板。 众人呆愣。 方四甜最先回神:“娘,我也有?” 何翠枝还没回话,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同时抬头。 “翠枝儿啊,你是不是给错了啊。”他们都这把老骨头了。 “只要是家里的一员,只要干活了,都有,没错!” 她又摸出三枚铜板。 “大宝、二宝和三丫这几天也帮忙了,每人分一个铜板。” 仨小娃娃傻傻地看着何翠枝。 她说:“快接着啊。” 大宝他们顿时开心了起来。 嘴巴里还说着:“我们也有铜板啦,看闷子还嘚瑟不……” 方三年望着眼前场景,忍不住动嘴巴。 可又死死地憋着了。 钱肯定讨不到,最后还会挨一顿打。 他垂下了头。 第58章 方三年又被勾上贼船 何翠枝的声音骤然响起。 “还有一个人,他出力多,六个铜板。” 方三年视野中突然多了几枚铜板。 他唰的抬头。 两眼泪汪汪:“娘……” 但何翠枝的话还没完:“不过三年是你们仨的奴隶,这六个铜板的真正所属权自然是你们。” 方三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何翠枝却看向方二奔、方胡氏、方陶氏三人。 三人见方三年悲痛欲绝,心间快意。 方二奔率先开口:“那这些铜板自然要我们拿着。” 方三年眼睁睁地看着六枚铜板从自己视线中离开。 他甚至还没有摸一下啊! 何翠枝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哪天你哥嫂原谅你了,这些钱才真正是你的,加油干啊。” 方三年眼睛里流出一大颗一大颗的泪水。 他当初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 卖亲妹亲侄子女呢? “家里的豆子都属于本钱,不动。以后若是还有铜板进账,咱们还分钱。” 何翠枝留下这么一句激愤人心的话,就离开了。 到现在,饭都没吃,快饿死她了。 “翠枝儿,让娘来,让娘来!” 方老太太拿走方老爷子手里的铜板,往怀里一塞。 趁他没反应过来,急匆匆跟上何翠枝。 方老爷子傻眼了。 下一瞬,他目光落到正捧着铜板傻乐的仨娃娃身上。 “大宝,太爷爷……” 方陶氏连忙牵着俩宝:“爷,我也帮奶去做饭。” 方二奔拄起拐杖,示意方胡氏抱起三丫:“爷,我们去准备明天的豆子了。” 刹那间,茅草屋里只剩了方老爷子和方三年。 俩人对视一眼。 抱着痛哭。 “铜板呐……” 屋外,正在洗制豆腐用具的张二歪两人,听着里面的哭声,隐晦对视了一眼。 做好饭后,方家众人围在院子中,享受着难得的微风。 方老太太无视方老爷子的目光,给他夹了筷子豆腐。 “给,你喜欢吃的老豆腐。” 方老爷子痛苦又高兴地动起了筷子。 “三年,给。” 蹲在桌角的方三年下意识抬头。 就看到方陶氏、方二奔、方胡氏齐齐夹着豆腐,放他碗里。 方三年眼睛瞬间亮起。 “你们原谅我了?那我的铜板……” 回应他的只有三人瞬间摆正的后脑勺。 方三年愤懑地扒了口豆腐。 刚嚼了两口,动作猛地一顿。 接着就是疯狂往嘴里炫。 边吃边流泪。 娘好狠的心! 他这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铜板没了也就算了。 这么好吃的豆腐,硬是一口都不让他吃。 片刻后,方三年摸着圆鼓鼓的肚子。 格外满足。 铜板被迫离开的痛苦都被抚平了。 家里有了俩新劳力,他也能歇歇。 方三年悠了两圈,正打算把破茅草抱出来躺一会儿。 “三年,三年,来!” 他闻声扭头。 张寸尺正抬手招呼着。 方三年看到他身边的张二歪,下意识后退。 但是想起这一下午,俩人的怂样儿。 那是和在赌子窝窝威武跋扈完全不一样的温顺。 方三年突然就有了勇气。 他吊儿郎当地走过去。 “哟,俩哥哥这狼狈的,啧啧啧……” 他不知道在哪儿找了根草,正剔着牙。 一副小人得志样儿。 张二歪眉头逐渐皱起。 角落突然出现一只手,扯了扯他。 张二歪看去。 就见张寸尺正笑着和方三年说话呢。 “三年,我在赌子窝窝等了你好久,咋不来了?” 方三年心里一惊,连忙四处看。 见没何翠枝的影儿才大松一口气。 “去你娘的,别害老子。” 张寸尺如今这么怂,他不耀武扬威就对不起人。 张寸尺:“……没没没,哪敢啊。我不问了。” 接着,不等方三年开口,他又说。 “唉,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你现如今可不是你娘的宝贝疙瘩了,他们几个才是呢~哪有闲钱啊!” 张二歪朝茅草屋里努了努嘴。 方三年眼一瞪:“放你娘的……”屁。 最后一个字没出口。 他无力地垂下了头。 是啊,他现在不是娘的宝贝蛋儿了。 张寸尺见他不上钩,心里暗骂了声。 “不过你娘爱钱,你回头往家里拿银子,你娘铁定又宠你了。” 方三年眉色微动。 张寸尺立马追击:“我有个法子让你稳赢,要不试试?本钱也不用多,六个铜板就行,能赚一百个铜板呢。” 刚才方家吃饭的时候,他可是没有错过一点信息。 方三年好不容易挣得六个铜板,被哥嫂搜刮干净。 依照这小子的性子,能认才怪。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眼前的少年脸上并未出现怒容。 张寸尺满心疑惑:“实在不行,这六个铜板我能借给你。” 方三年立马伸手:“行。” 张寸尺朝张二歪使了个眼色。 方三年手里就落了六个铜板。 他小脸放晴。 张寸尺连忙说:“今天晚上就有一场。” 哪想方三年站起身,直接往他睡觉的角落走去。 空中飘来他小小的声音。 “我得想想什么时候赌。” 张二歪看着栽歪在地,闭着眼准备睡觉的方三年,侧头看张寸尺。 小声嘀咕:“寸子,这小子最后不会和何婆子说吧。” 张尺寸也有些拿不准:“应该不会,我们再看看,若真说了,就死不认账。” 几天不见,方三年这小子性子变化太大了。 而方三年此刻,正如张二歪担忧的那样。 想着要不要和何翠枝说张寸尺让他赌这件事。 娘对赌的痛恶程度肉眼可见。 可是张尺寸有一句话说得对。 娘喜欢铜板。 若是往家拿了很多铜板。 给哥嫂一些,取得他们的原谅,脱离奴仆身份。 以后他想吃豆腐,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方三年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要不,就再赌一次? 第59章 解锁客厅第章 小卧室 外面众人如何,何翠枝不知。 她现在正借着蹲茅坑的由头,钻进了房子里。 在方陶氏接到铜板的那一刻,她有所感,大宝二宝命运有了转折。 果不其然。 看着灰蒙散去的客厅和小卧室,她心跳快得似乎从胸腔里蹦出来。 顾不得留恋客厅环境。 何翠枝急推开小卧室的门。 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何翠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到手机的。 意识回笼后,她只看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颤得不行。 深呼吸了一口。 压下急躁和激动。 她按向开机键。 片刻后。 凝望着手机界面唯一亮起的软件图标。 何翠枝眼泪再也绷不住。 老天待她不薄! 是桃宝贝! 呜呜呜! 她抹了把眼泪。 颤着手点开桃宝贝。 熟悉的购物界面出现。 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商品的信息。 何翠枝脸上的笑却兀地一僵。 怎么都是一些手工艺品或者粮食啥的? 她心里升起不妙。 在搜索框里输入“手机高科技产品”等字符。 跳转出来的页面空荡荡。 一刻钟后。 何翠枝弄清了如今的桃宝贝的功能。 和电脑一样,是阉割版本。 买不了超出时代以外的商品。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了! 何翠枝本想接着逛下去。 眼睛瞥到时间,她连忙把手机放下。 快出来半个小时了。 但手机放下后,出于雨露均沾缘故。 何翠枝又往客厅走了一趟。 目光落到投影仪上。 她就再待一分钟。 看看智能投影仪还有用没。 按下开关的那一刻。 何翠枝没由来的心一跳。 就好像按下了一个新世界的开关。 但这种奇怪感觉很快消失。 何翠枝看着影布上出现的开机画面。 晃了晃头,应该是错觉。 她没再想,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影布上。 拿起遥控器,挑了个影片,看看能不能看。 然而画面一跳转,何翠枝的脸就黑了。 之前免费的纪录片。 竟然要一万两银子,才能看! 把她当傻逼吗? 何翠枝气得想关了它。 可是又忍不住搜了个名著影片,这类按理说是免费的。 画面一跳。 何翠枝直呼好家伙。 一百万两银子。 这狗东西咋不去抢?! 看来投影仪是没啥用的。 她手指按向关机键。 等等! 角落这个推荐是啥? 五十两梦境投影? 或许是看惯了一万两、百万两。 何翠枝突然觉得这个梦境投影格外便宜。 指尖一动,五十两银子就没了。 她还没来得及心痛,就被影布上的人给吸引了注意力。 这不是春牛爹、张二歪还有张寸尺吗? 张寸尺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他又梦到了春牛爹从大方村把二蛋娘换回来的那天。 那是他这一辈子最狼狈、最不堪的一天。 像条烂狗一样,跪在地上。 周围是村里人的怒骂,背上是一道又一道鞭子留下的痕迹。 他不明白。 不就是同张二歪和张媒婆下钩子给大方村的那个蠢小子了吗? 又没害命,又没找人拐子,只是谋财而已。 赌子窝窝的存在不就是谋财吗? 春牛爹凭什么打他? 村里人又凭什么指责他? 如果不是家里人在葫芦村。 他别说来大方村了。 把春牛爹杀了都可能。 不过也没关系。 大方村何婆子家有四十两银子。 等从方三年嘴里套出来银子在哪儿。 他就把方家这一家子导致他跟狗一样的罪魁祸首全都杀了。 远走高飞。 看着梦境发展到方三年收了铜板入睡的场景。 张寸尺发现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梦境发展。 他让方三年在梦里从第二天就重新开始赌。 从而顺利套出银子位置…… 何翠枝望着投影里的张寸尺在得逞后伙同张二歪血洗了她们一家。 最后因为分赃不均,张寸尺杀了张二歪,自己带着家人逍遥快活。 此时的投影仪屏幕陡然熄灭。 何翠枝觉得自己被骗了。 这可是五十两银子啊!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梦! 一回到茅草屋,就看到家里人全都睁着俩眼,直勾勾的盯着门口。 “翠枝儿,你可算回来了!” 方老太太一个咕噜爬了起来。 担忧的绕着她走来走去。 何翠枝:“娘,我没事儿,就是刚才又看到柳生了。” 出去这么长时间,不找个借口不行啊。 哪想方家众人闻言,平静的躺在床上。 方老太太也不紧张她了。 “这样啊,下次记得和娘提前说声啊。” 何翠枝被他们的反应整的有些无奈。 “你们就不好奇,柳生为啥又找我了?” 除了睡得香香的仨娃娃,大人们配合的睁开眼。 “为啥啊?” 方陶氏这样问着,心里却不以为意。 爹肯定又是和娘说咋走运的呗。 何翠枝清了清嗓子,抛下一个炸弹。 “你爹说,那高人看中我的资质,要把我收成俗家弟子了。” “啥?” “娘,你刚才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 “也没发热啊!” 何翠枝看着往自己脸上摸的好几只手。 一一推开:“去去去,我是说瞎话的人吗?” 有了桃宝贝后,她手里的资源多了,肯定会有人起疑。 早做准备的好。 在这个时人信鬼怪的时代。 没有比拥有一个高人靠山,更让人信服了。 发现何翠枝说的话是真的之后。 方老太太眼泪花子一下出来了。 “唉哟,翠枝儿,家里可不能没有你啊!” 方老爷子扯了扯她:“激动啥,激动啥?没听翠枝儿说是俗家弟子吗?不用跟着师父走的。” 他说完,看向何翠枝:“是吧,翠枝儿。” 仔细听,就能听出音色夹杂着忐忑。 何翠枝:“是啊,娘你们放心吧。” 她顺便又套了层护盾。 “那高人说我资质好,非要收我当关门弟子,我惦念家里人,死活不同意。他才作罢,收我做俗家弟子。” 方胡氏倒是有些担心:“那娘会不会得罪……” 何翠枝摆手:“不会,它可大气了,还说要送我见面礼呢~” 其他人直起身:“见面礼?” 何翠枝解释:“嗯,不过是啥我也不清楚,它说等咱青砖房建好后,会自动出现在青砖房里。” 青砖瓦房建好后,什么都要买。 桃宝贝性价比,比这个时代的高多了。 不趁“高人收徒”这次机会把家里物什置办好,她都觉得对不起桃宝贝。 方老爷子却说:“不是啊,翠枝儿。你师父给你见面礼,咱们哪能两手空空?” 方老太太愁啊:“二奔当初学泥瓦匠手艺,带拜师礼你忘了?” 何翠枝:“……人家高人,看不上咱们这点儿东西!” 方二奔:“娘,可不能这么说!” 方陶氏:“我的娘诶,重要的是心意。” 方胡氏看着左右焦急的家人,又看向一脸“为啥不能白收见面礼”的何翠枝。 忍不住说:“也不能太轻了……” 方四甜探出脑袋:“那咱们这些天努力多挣铜板,给娘的师父买最好最棒的礼物!” 她这句话得到了所有人认同。 下一秒,他们都闭上了眼睛。 养精蓄锐。 挣大钱! 独留何翠枝一人风中凌乱。 翌日一早,何翠枝照旧往马车上般豆腐。 今天也要给小馆子店家送豆腐。 她原本打算继续带方二奔去。 却瞥到方三年异常的脸色。 似乎格外亢奋。 何翠枝没由来的想起昨天晚上坑了她五十两银子的那个梦境投影。 把方三年喊到跟前,还不待她开口。 方三年就迫不及待:“娘,你放心和二哥去吧,我会在家里看好张二歪他们的。” 何翠枝眼睛眯起,在方三年身上来回扫。 这时候衣衫薄,轻易就能看出来衣服里藏没藏东西。 何翠枝打量完,正要收回视线,就注意方三年眼睛一直往某个角落瞥。 她顺着看去,赫然是方三年睡觉的茅草堆。 “把马牵出去,喂几口食儿。” 何翠枝看着方三年离开院子,借着其他人的阻挡。 往茅草某个角落摸去。 手指果然触碰到坚硬的圆片。 何翠枝死盯着手里的六个铜板。 第60章 他一个药铺掌柜要啥豆腐?都给我! 片刻后,张二歪和张寸尺两人盯着眼前干得热火朝天的众多汉子,两眼懵逼。 “傻站着干啥?赶紧干活,耽误了翠枝婶儿家今天的活计,饶不了你们。” 方里正凶巴巴的。 他作为一个里正,平时已经很忙了。 要不是翠枝婶儿建房子关乎村里许多人的生计。 他也不会主动当监工了。 没想到今天又多了两个人。 葫芦村这俩拉磨的人,瞧着一点都不老实。 另一边,何翠枝架着马车。 视线在方三年身上来回转。 方三年稀罕够马车内部。 从里面钻了出来。 稀奇地盯着何翠枝。 “娘,你咋想着带我出来了?” 娘是不是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方三年想到这儿,激动起来。 何翠枝面色平静:“怎么说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不能所有人都坐过马车,就你没有。” 方三年呆了一下,下一秒他哽咽地抱着何翠枝的胳膊。 “娘!我的亲娘!” 何翠枝没有抽开。 反而语重心长道。 “三年,我知道这些天你过得苦。” “可人呐,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你也别怨娘。” 方三年用力摇头:“不怨,不怨娘。” 何翠枝像是松了一口气。 面上出现明显的犹豫。 方三年见了,问:“娘,咋了?” 何翠枝:“那……那你对娘还和以前一样吗?” 娘在担心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这个认知一出现。 方三年心更软了。 “肯定的!” 何翠枝拍了拍他的手:“那就好,那就好。咱们俩还跟往常一样,都不许有瞒着对方的事情,啊!” 方三年刚要点头,想到了那六枚铜板。 眼神瑟缩了一下。 何翠枝看出来了:“你有事情瞒着娘?” 方三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然而何翠枝盯着他,一动不动。 方三年眼中闪过挣扎。 片刻后:“我今天早上从大宝手里骗了个豆腐片。” 何翠枝:“没有其他的了?” 方三年坚定摇头:“没有,就这一个。” 何翠枝一时不知是失落,还是感叹对方赌狗性子坚韧。 闻言,也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说。 架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城里。 结果刚进城门,就听到一声又一声激动的呼唤。 “何妹子,何妹子,这儿!” 何翠枝闻声看去。 小馆子的店家冲刺般地朝她跑了过来。 店家一过来,张口就说。 “妹子啊,你家还有剩的豆腐没?我今天要五十斤!” 何翠枝:“这么多?” 说话间,何翠枝已经招呼着方三年把豆腐抱下来了。 店家在旁边帮忙。 脸激动地发红。 “妹子,你不知道,昨天你那二十斤的豆腐,两个时辰不到就卖完了。” 不仅如此,闻声而来的客人见没了豆腐羹。 索性就在店里用起了肉羹汤。 昨天的收益快顶上她一个月的了。 何翠枝讶然。 “我今天带了六十斤,可是其中四十斤是安方堂掌柜的。” 大石磨效率高。 一天能出个三百斤豆腐。 昨天没同安方堂掌柜搭上线。 何翠枝就想着今天也不晚。 哪想店家摆手:“他一个药铺掌柜,要那么多豆腐干啥?” “我给他留一斤,妹子把剩下的都卖给我。” 然而她话音将落,斜刺里就出现一个恼怒的声音。 “好啊,我说昨天大嫂子怎么没给我豆腐。” 赫然是安方堂掌柜,他此时嘴唇正发颤呢。 “原来都是陈婶儿你干的好事。” 店家姓陈,她此时才发现,正巧路过安方堂。 脸色有些尴红。 “可掌柜的,你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豆腐啊。” 她摆手示意方三年赶紧走。 留下句“回头来陈婶儿店里,我每天都给你留两碗豆腐羹,放心啊!” 也一溜烟跑了。 何翠枝看安方堂掌柜气得脸红脖子粗。 忙开口:“我家里还有些……” 她没说完,安方堂掌柜就连忙开口。 “那大嫂子等下记得给我送来啊。我认识的吃食铺子还挺多。” 他现在也不吝啬手里的人脉了。 无他,那豆腐羹实在美味。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吃食。 更重要的是,他昨天给县令小舅子送药时。 也带了一份豆腐羹过去。 对方竟然吃了个干净! 何翠枝不知他心中杂思。 笑着应了声“好”。 城里的生意顺利。 而村子里的豆腐生意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方老太太几人看着眼前人头攒动,有些傻眼。 第61章 秋李氏是哭着离开的 “闷子娘,你这是?” 许李氏脸不红心不跳,大着嗓子:“咋了?我们下白村的人买你家豆腐,不行?” 方二奔他们这一辈的人被她这态度弄懵了。 还是方老太太人精,迅速从她话里提取出有用的东西。 笑得眉开眼笑。 “咋不能,可以,谁都能来买!” “那给我来一斤豆腐。”一个人突然挤到前面,把手里的碗往前送。 里面的豆子又黑又碎。 方老太太抬头一看。 这不是之前葫芦村孩子被拐,在山上碎嘴,被方石匠和他媳妇掌掴的人之一吗? 方老太太气笑了。 “滚滚滚,卖谁都不卖你这个葫芦村的瘪犊子。” 方陶氏已经伸着手把人往外推了。 看到这一幕,有一部分人瞅了瞅自己端的豆子。 又默默离开了。 秋李氏没有离开,而是把碗里的豆子搅混了。 方老太太和方陶氏,手速已经训练出来了。 方老太太切豆腐,方陶氏称豆子。 没多大会儿,就排到秋李氏了。 方陶氏利索地把碗里豆子往秤盘上一倒。 大眼一扫,都是坏豆子。 她抬头:“你这豆子可不能按一斤来算啊。” 一斤好豆子五文钱。 她这连三文都不值。 秋李氏笑着说:“大宝娘,你也知道我家情况……” 其他人或许给秋童生面子。 可方陶氏想起和何翠枝写信的那天。 她别说惯着对方了,直接又把豆子装回碗里。 “给,你要想换一斤豆腐,就带一斤好豆子来。” “我家豆腐也不挣啥钱,就是个力气活,你可不能啥便宜都占。” 秋李氏脸色涨红。 “你胡说啥,我是贪那小便宜的人吗?” “这里面好歹也有二两好豆子,你给我切二两豆腐。” 方陶氏接过碗:“早这样说不就行了?” 说完,她不给秋李氏反应的时间。 立马朝方老太太喊:“奶,给切二两豆腐,可别给多了啊。” 秋李氏离开的时候,是哭着走的。 剩下的人看着方陶氏的笑脸,心中各种滋味。 何翠枝家的这大儿媳妇,真是把何翠枝的性子继承了个全。 何翠枝带着方三年到家,还没下马车。 就见家里人喜滋滋地看着自己。 “翠枝儿啊,咱家豆腐都卖完了。” 今天做了四百斤豆腐。 她还以为要砸在手里大半。 没想到闷子娘这么会来事。 下白村半个村子的人都来换豆腐呢。 何翠枝握着马鞭的手一僵:“啥?” 方陶氏以为娘没听清,大声重复。 “豆腐卖完啦!” 何翠枝望着干干净净的木箱,好似看到了安方堂掌柜欲哭的表情。 两眼顿时一黑。 “一块都没了吗?” 她跳下马车,不死心地往压制豆腐的木箱走去。 方胡氏正好从厨房出来。 “娘,你不是说晚上要做麻婆豆腐吗?我特意留了五斤,在厨房。” 何翠枝闻言,庆幸。 “今天晚上先不吃了,我们去城里搓馆子去。” 从里正家借来牛车,何翠枝一家十一口人,浩浩荡荡地往县城赶去。 赶着牛车,方胡氏整个人还是懵的。 三丫从方陶氏怀里探出小身子。 “娘,吃糖。” 从家离开前,奶给她和哥哥们又发糖了呢。 方胡氏这才回神,忙打起精神赶车。 她第一次赶牛车,可不能马虎。 不过里正家的牛儿温顺。 方胡氏赶了一会儿,也就放下心了。 侧着头和方陶氏说话。 “大嫂,你说娘咋突然想着带全家都进城啊?” 要不是家里托年婶儿、方石匠媳妇几人看着。 她咋弄都不放心。 方陶氏此刻正被三丫往嘴里送糖。 她无奈地也舔了一口,连忙把糖塞进小姑娘嘴里。 这才接话说:“娘昨天可是拜了个高人为师呢。” 那高人通过公爹,让娘走财运。 娘就能对她们好起来。 现在高人成了娘的师父。 娘对他们更好也不是不可能。 方老太太、方老爷子还有方四甜也都在牛车上坐着。 闻言,应和。 “那可不!” “翠枝儿的变化,可真不敢想啊。” “娘好。” 牛车后面的马车上,是方二奔在赶车。 何翠枝卷起车帘子,和方三年、大宝、二宝坐在一起。 她见方三年到现在还是没有开口说六个铜板的事。 叹了口气。 下一秒,何翠枝嘴巴里就被塞了个硬块。 “奶别叹气,甜。” 大宝正亮晶晶地看着她。 二宝看着手里的糖块,小脸犹豫。 何翠枝连忙说:“奶不叹气,二宝自己吃。” 娃子太孝顺,也累啊。 忽视掉嘴里的糖是被大宝吃过的。 何翠枝三两口把糖嚼碎。 又从房子里摸了个糖,塞给大宝。 到了城里,何翠枝也没想去小馆子。 那里现在可是人满为患。 她问了家里人意见。 找了个馄饨摊子,坐了下来。 给每人都要了碗馄饨。 摊主上餐很快。 何翠枝看着自己碗里的馄饨,想了想。 往方三年碗里倒了小半碗。 方三年惊讶又感动地喊了声:“娘。” 何翠枝摆手:“赶紧吃吧。” 今天晚上,可是有大事发生。 第62章 许李氏抢小孩糖吃 一个家,不患寡而患不均。 给方三年倒馄饨,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什么。 但何翠枝还是又要了一碗馄饨。 分别给家里人又夹了几个。 这才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这一顿吃完,何翠枝给每个人发了十个铜板。 嘱咐他们半个时辰后在城门口集合,就带着五斤豆腐去安方堂了。 安方堂掌柜急得嘴角冒泡。 见何翠枝来了,忙迎上去。 “大嫂子来了?豆腐在哪儿?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了。” 他往后探头,左右找马车踪影。 何翠枝举起手里的豆腐。 “别看了,豆腐都在这儿呢。” 安方堂掌柜目瞪口呆:“这、这、这……不是上百斤吗?” 何翠枝也想给他上百斤啊。 可没想到许李氏这么给力。 “来买的人太多了,我回家已经没了。” “就这五斤,还是从家里人口粮扣下来的。” 安方堂掌柜沉默了一下:“大嫂子,数量太少,我可能拉不了太多的铺子跟你合作。” 何翠枝不在意:“没事儿,少点也行。” 家里现在每天出四百斤的豆腐,已经是极限了。 小馆子每天五六十斤。 大方村一百斤。 现在还来了个人口数量吊打大方村的下白村。 收支刚好平衡。 要不是已经答应了安方堂掌柜。 何翠枝觉得城里的铺子暂时不开启合作也行。 安方堂掌柜:“那大嫂子等我消息就成。” 何翠枝点点头,去看张盛了。 对方恢复速度比她想的快多了。 伤口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 也让张盛有了要回村的想法。 何翠枝废了好大功夫,才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她离开前,张盛还不忘再开口。 “婶儿,说好了!你再打个石磨,等我养好了身板,就去拉。” 何翠枝心累地朝城门走去。 她原本以为得等会儿,人才齐。 没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 问了才知道。 家里人得了铜板,没一个要花的。 全都存了起来。 要不是三个小娃娃非要买啥炒豆子。 他们在和何翠枝分开的那一刻,就去城门口了。 现在,方陶氏和方胡氏还数道着仨娃娃呢。 何翠枝利索地坐上车。 “行了,大人都会嘴馋,娃娃们吃点炒豆子咋了?” 方陶氏:“娘,你别太惯着他们。” 方胡氏把三丫看成眼珠子的那么一个人,都忍不住开口。 “就是,都已经吃过糖了!娘会把他们宠坏的。” 何翠枝:“一个铜板的事儿。” 结果所有人都不认同地看着她。 何翠枝:“……” 大宝和二宝察觉到大人之间的风波,缩起脖子。 三丫懵懵懂懂,见奶奶被“欺负”。 立马像个小母鸡似的站起来。 “不许欺负奶!打!” 她挥舞小拳头。 何翠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抹掉眼角的泪花。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忍住不宠的? 大宝二宝见气氛陡然轻松。 也跟着开了口。 “娘,我们买炒豆子是给闷子的。” 二宝叹气:“闷子的铜板被他娘又要走了,没有炒豆子吃了。” 他们今天早上和闷子炫耀铜板。 却把闷子惹哭了。 一问才知道。 他娘把铜板要回去了。 说小孩子拿铜板会丢。 等集市再给他。 可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孩。 谁都知道,铜板到了大人手里,就没有要回来的可能啦。 他们说完,轮到大人沉默了。 方老太太摸了摸三丫的小脑壳。 “都是好孩子。” 何翠枝想起冰箱里那包薄荷糖。 摸出来四个。 到村里时,给下了牛/马车的仨娃娃。 “记得和闷子分享。” 她目送完娃娃们。 一回头,就看到熟悉的不认同目光。 何翠枝:“我又不是只宠小娃娃,对你们也好着呢。” 她一口气又摸出几个薄荷糖。 挨个挨的放进所有人嘴巴里。 方三年都不例外。 他眼角的余光只捕捉到一抹绿色。 心里一个激灵。 但嘴巴里清凉而甜蜜的滋味格外清晰。 方三年惊奇抬头:“娘,这糖好……” “好吃吧!里面有薄荷呢。” 另一边正奋力躲开方老太太的手的方老爷子闻言,疑惑:“薄荷?” 忘了,这个时代还没有薄荷。 “一种草。”她打着马哈哈,转移话题。 “时间不早了,胡氏去把牛车还回去,你们把马车牵回家,我去看看青砖房的进程。” 她吩咐完,正打算走,又扭头喊:“三年跟我一起去。” 另一边,大宝仨虽然人小腿短,但速度超快。 已经找到闷子了。 闷子摸着兜里被装得满满的豆子。 两眼泪汪汪的:“大宝,二宝,三丫,呜呜呜有你们真好!” 满足的往嘴巴里塞炒豆子。 然后好奇的看着大宝手里四个月牙似的绿色东西。 “这是啥啊?” 大宝也不知道,奶没解释。 但奶说要和闷子分享。 “吃的。” 他斩钉截铁。 大宝递给闷子。 闷子不疑有他,一口填进嘴巴。 下一秒,他眼睛瞪大。 “大宝、大宝这这这……” 大宝慌了:“咋啦!不能吃?快快快,吐出来!” 他说着,就联合二宝要掰他的嘴。 闷子根本就说不出话。 他怕俩宝真的把嘴巴里清凉又甜蜜糖掰走。 一急,嚼了两下,就咽肚子里了。 大宝“哇”的一声哭了。 “闷子,闷子,你别死。” 不远处的许李氏被吸引过来。 “咋啦?这是咋啦?” 大宝颤巍巍地指着闷子的嘴巴,慌得说不出话。 许李氏直拍大腿:“你这孩子,快说话啊!” 旁边,三丫歪头:“甜的,凉凉,哥哥不哭。” 许李氏和大宝一扭头。 小丫头正不舍地舔嘴巴呢,手里还捏着个绿油油的东西,准备往大宝嘴里塞。 大宝懵了。 一下子哭得更狠了。 许李氏意识到什么。 连忙抱起闷子和三丫,就要往二叔公那儿冲。 闷子扯着许李氏的衣领。 “娘,我不要走,大宝二宝赔我的糖,呜呜呜,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糖。” 三丫也被颠得小手直晃,绿色的糖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她也哇哇大哭了起来。 扯着二宝跟在许李氏后面的大宝懵了一下。 他连忙摸出剩下两颗绿色月牙。 伸出舌头一舔。 真的是糖? 这个认知刚出现,一只手就从拿走了另一个干净的绿糖。 是许李氏。 她也舔了一口。 舔完后,心猛地放下。 “你们这群孩子,吓死老娘了。” “行了,别哭了,娘给你的糖要回来了。” 许李氏说着,把薄荷糖咬断。 其中一半塞进闷子嘴里。 剩下一半放到自己帕子里。 “娘给你存着。” 闷子脸上的笑容还没绽放,就没了。 大宝也被她给震惊了。 “这是我俩的糖,闷子的我已经给过了!!!” 许李氏:“那闷子咋让你们赔他?” 话刚说完,她就感觉自己的衣摆被拽了拽。 一看,闷子正疯狂眨眼。 自己儿子自己了解。 许李氏顿时泄气了。 呐呐:“你们这糖在哪儿买的?我……我赔!” 闷子回家就挨打。 大宝鼓着嘴:“不知道,我奶才买的。” 许李氏敏感的捕捉到:“才买的?” “是啊……” 接下来,她就知道了,今天糟老婆子不仅带着全家人进城。 还带全家人都吃了馄饨。 一人一碗。 就连三丫这么小的娃娃都是一满碗。 这是发啥大财了啊! 第63章 方三年疯魔了 许李氏傻愣愣地往回走。 路上遇到其他人,忍不住和人说。 不多时,整个大方村都知道,何翠枝今天带着全家人下馆子去了。 连张寸尺、张二歪都知道了。 何翠枝带着方三年到的时候,就看到两人脸上有种奇怪的忍耐感。 她不知所以,问方里正这两人表现如何。 方里正:“老实着呢!他们磨的浆水,我用水缸装起来了。” 何翠枝顺着看去。 就见两个半人高的大缸,满满的生豆浆。 好家伙。 牛蛋儿是把他们压榨得有多狠啊。 泡的豆子都用尽了。 那可是小两百斤的豆子啊! 何翠枝看着快累瘫,还在洗刷工具的张二歪、张寸尺两人。 钦佩道:“里正啊,你这能力,做大方村里正都屈才了。” 方里正嘿嘿笑了两声。 转而和何翠枝说起房子的进度。 “婶儿,地基今天就能打好,下午青砖还有瓦片运过来,明天就能开始搭建了。” 这时代,能有魄力建青砖瓦房的人不多。 所以材料很容易就能买到。 “那我明天过来和人付尾款。” 房子的大头就是青砖瓦片。 何翠枝建的地儿大。 光买青砖瓦片就得小二十两。 好在她还有三百两银票兜底。 了解完进度,她就离开了。 没看到张二歪和张寸尺眉目间泄露出的焦灼。 两人对视一眼。 不能再等了。 否则这老婆子能一口气把钱都花完。 只是他们不知道何翠枝一直防备着他俩呢。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要么把方三年使唤得团团转。 要么就把他俩使唤得团团转。 双方根本没有接触的时间。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 张二歪、张寸尺总算逮到机会了。 拖着一走一哆嗦的身板,走到方三年跟前。 使劲摇晃他。 却怎么都晃不醒。 张二歪:“这货不会睡过去了吧。” 张寸尺正把手从方三年鼻子上挪开,摇头。 “没有。” 他说着,抬手狠狠地捏着方三年的脸。 可脸都快掐肿了。 人都没醒。 两人被他睡眠深度给震惊到了。 却不知,方三年怎么都醒不过来是因为何翠枝。 在摸到那六个铜板后。 何翠枝就知道昨天按下投影仪开关时,那种打开新世界的震撼感不是错觉。 她可以花钱给特定的人编制特定梦境。 虽然更贵。 何翠枝看着一百两银票眨眼从自己面前消失。 心直滴血。 这次,方三年若还死不悔改。 他一辈子都别再想脱离奴籍了! 方三年很确定,他现在在做梦。 要不然张寸尺让他试试手气,给他六枚铜板的场景,怎么会再次出现? 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方三年没放在心上。 只是看着梦境的发展。 见张二歪在他和娘一起进城第二天的一大早,又来找他。 顺利用六枚铜板赢得一百多个铜板,还挺高兴的。 只是后面突然开始输了。 倒欠了上百两银子。 原本对他笑脸以待的张寸尺、张二歪两人变了脸色。 要么把家里那四十多两银子所在地说出来。 要么进黑矿山里挖矿。 他看着梦里的自己犹豫再三。 选择了从娘嘴里套出银子所在地。 看到这一幕,方三年气恼不已。 突然,一股拉力出现。 方三年游离于梦境之外的意识落到了梦境内。 他面前正是得了银子的张二歪两人。 方三年听到自己的声音“银子你们拿到了,我不用去黑矿山了吧。” 张二歪两人嘿嘿一笑。 方三年开始还不清楚这笑容的含义。 当家里人一个接着一个在自己面前倒下,没了声息。 甚至他之前亲手卖过的三丫为了保护自己,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方三年彻底崩溃了。 然而让他崩溃的不止这些。 他看着自己死里逃生。 却不知悔改。 看到赌坊依旧挪不动脚。 被砍去手! 被砍掉脚! 像条狗一样,摇尾乞讨。 死无全尸…… 外面,张寸尺突然拉住张二歪的手。 “停停停,别打了,你看他的脸。” 张二歪这才发现,手下的脸快成了猪头。 而这个猪头,此刻正泪流满面。 翌日一早,方家又忙碌起来。 何翠枝起床从屋里出来时,早饭已经做好了。 她伸了个懒腰。 不过懒腰伸到一半,突然看到一个肿胀的脸。 她吓了一跳。 “你脸咋了?” 方三年没有回答,反而一把抱住何翠枝。 “娘,你没事儿,太好了呜呜呜……” 他哭得凄惨。 方二奔无力地揉着额头。 “行了,别发疯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小子一早醒过来,看到家里每个人都非要抱一下。 连俩嫂子都没放过。 要不是看他脸肿,又叫得凄惨,方二奔早就上手了。 何翠枝听着方二奔的解释。 心里想:看来那一百两银子有点用? 她面上不显,嫌弃的推开方三年。 “行了,赶紧干活去,别搁着烦人。” 方三年嘿嘿傻笑。 去放豆子的时候,还想喊着三丫一起。 只是三丫正撅着小屁股,晒麦苗呢。 方三年只好一个人放豆子、水了。 张寸尺觑着他脸色:“三年?” 这小子大清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对他和张二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就跟看仇人似的。 想来是昨天没有时间带他去赌。 想到这儿,张寸尺连忙说:“咱们现在就去来一把?保证让你有一百多铜板的收益。” 哪想刚才还在傻乐的方三年突然暴起。 拎起棍子,就往他身上打。 “就是这句,就是这句话!” 他昨天晚上的那场梦,张寸尺就是在今天早晨说出这句话的! 时间、人物还有行为。 一一对上。 让好不容易靠着家人怀抱才安抚下波澜情绪的方三年应激了。 眼睛通红。 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死了就好了,死了娘他们就没事了……” “死,你去死!” 动静太大,忙碌的方家众人看过去,心下大骇。 方老爷子急得手脚乱颤:“快快快,把三年绑起来!” 这孩子像是疯魔了啊! 第64章 小馆子生意火爆到招人! “孩子应该是受什么刺激了,你们多注意点儿……” 方三年意识恢复时,听到了二叔公的声音。 他还正疑惑二叔公怎么会在。 就又听到他娘的声音,满含担忧。 “那他的脸咋这么肿呢?” 方二叔公见方家人真的不知道,说了声:“还能咋的?让人捏得了呗。” “不是被蚊虫咬的?”方老太太疑惑。 方二叔公摇头,嘱咐一会让人去他那儿拿药,就离开了。 方老爷子看着家里人:“你们谁捏三年的脸了?” 虽然说捏个脸,不至于让娃子魔怔了。 可万一呢? 三年这些天也没受啥刺激啊。 方家众人都摇头。 何翠枝:“肯定是那两个玩意儿。” 她指着院子外的张二歪和张寸尺。 趁二叔公诊断的时候,她一一对照过了。 家里人瘦,掐不出那么大的印子。 看着方老爷子拿起烧火棍,就往那两人身上招呼。 何翠枝在心底默念了声对不住。 孩子惊厥总要有个缘故。 然后她弯腰,看向从醒来,就安静睁着眼的方三年。 “三年啊,还记得我是谁吗?” 方三年眼睛猛地亮起。 “娘!” 还不得何翠枝松气。 就又听到他说。 “张寸尺他们又勾着我去赌,还给了我六枚铜板,铜板就在我茅草垫下,娘快去打死他们。” 最后几个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 何翠枝心里淡然,脸上惊恨交杂。 “他们怎么敢的?” 然后说着就要找棍子,去打人。 被方陶氏几人硬拦了下来。 “娘,再打就死了。” 刚才方三年下手太狠。 张寸尺半个脊梁都血肉模糊了。 爷现在又专门逮着张二歪打。 下手也不轻。 娘要是再去。 俩人今天就真没命了。 没命倒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让娘背上人命官司。 何翠枝被强劝下来了。 方三年憋得脸红脖子粗。 她看着方三年:“放心,娘饶不了他们。” 方二奔、方陶氏和方胡氏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 犹豫了一下。 方二奔开了口。 “娘,要不把三年的契子毁了吧。” 何翠枝本能问:“你们消气了?” “消了一些。” 这些天,娘对三年的刻意折磨,他们都看在眼里。 心里怒气已经消散不少了。 昨天娘带着三年去县城,又给三年拨馄饨,还走哪儿带哪儿。 他们都看在眼里。 娘怕是已经心软了。 反正剩下那点膈应也不是不能忍。 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放过三年。 不然依照娘的性子,最后还不知如何呢。 何翠枝:“那就是还没全消。他继续当奴隶。” 方陶氏嘴快:“娘不是已经心软了?” 何翠枝:“啥?” 片刻后,她才弄清几人的心理。 有些无奈。 “你们以为我昨天为啥把三年走哪带哪儿呢?我一早就知道他被张二歪他们勾过去了。” “要是不带着,继续让他去赌啊?” 方胡氏一拍手:“对哦,娘刚才听到二奔说铜板,都没生气。还有,娘可是有师父呢!” 方二奔和方陶氏也才反应过来。 “娘好厉害。” 何翠枝接受这些小马屁,骄傲地抬起脸。 又问:“你们这下还要毁契子吗?” 三人齐齐摇头。 “不!不毁。” 娘都还没原谅三年呢。 他们着什么急啊? 无形中,三人心里才升起的隔阂已然消散。 “好了,没啥事了。该干啥干啥去,今天还有得忙。” 何翠枝说完,原本还拥挤的茅草屋,顿时只剩下她和方三年。 方三年心情格外复杂。 “娘!契子不用毁,我等二哥他们真心实意地原谅我。” 经过那一场似预知的梦境。 大彻大悟,不过如此。 何翠枝挑了下眉,说:“休息好,就赶紧起来干活。” 方三年一骨碌爬了起来。 娘,还是那个狠心的娘! 他摸着热疼热疼的脸,阴沉地盯着张二歪和张寸尺。 何翠枝趁着屋里没人,连忙钻进了房子。 方三年发疯后,她就感觉房子里有什么变化。 现在总算有机会进去了。 然而进入房子后,何翠枝懵了。 没有新区域解锁啊? 难道是电脑、投影仪亦或手机? 何翠枝连忙去看。 却毫无所获。 难道方三年不再改变命运换解锁的进程里? 何翠枝骤然想起最初接受的记忆。 没有关于方三年的! 她瞬间黑了脸。 外面突然响起嘈杂声。 离开的何翠枝没发现,桌上的手机陡然亮了一下。 何翠枝一出来,就听到石磨那边,响起了叫骂声。 “没吃饭啊,会不会用点劲儿!” 方家众人闻声看去。 就见方三年一边往石磨里放豆子、水,一边拎着烧火棍盯着张二歪和张寸尺。 看来三年真的是被俩人掐得惊厥。 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飘过这个想法。 唯有何翠枝,去摸茅草堆下的六枚铜板。 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带着方二奔,往县城去了。 本来是打算先去安方堂的。 没想到小馆子的陈婶儿又在那堵着了。 “大妹子,你肯定多带了吧。我今天一共要二百斤!” 她伸出两个手指头。 何翠枝:“你确定?” 陈婶儿:“咋不确定!你们俩,赶紧上去搬货。” 何翠枝这才发现,对方身后跟着俩半大小伙。 陈婶儿解释:“店里太忙了,我新招的伙计。” 两人说话间,俩伙计就已经开始忙上忙下了。 还没见安方堂掌柜。 何翠枝自然不会让她把豆腐搬完。 硬是留了五十斤下来。 陈婶儿离开前,还可惜道:“他一个人肯定吃不下那么多,到时候不要了,你千万记得送我那儿啊。” 很明显,小馆子这两天的销量惊人。 何翠枝应了声,有些担忧。 自家产出的豆腐有一天会供不上。 “大嫂子,恭喜啊!青鹤楼要定您家的豆腐。” 安方堂掌柜一见到何翠枝,就兴奋的开口。 “一口气定一百斤呢!” “就是这价格,能不能少个两文?” 何翠枝:“是一共少两文吗?” 她想着家里的豆腐。 昨天被方里正鞭策,张二歪俩人使劲儿拉石磨。 今天做的豆腐创了新高。 足足有五百斤呢。 有了这个青鹤楼,今天应该能卖完。 安方堂掌柜闻言,脸色有些尴尬。 第65章 满心算计的青鹤楼掌柜 “不是,是一斤三文钱的定价。他们定的不是多吗?” 何翠枝:“……你真的有青鹤楼的人脉?” 安方堂掌柜:“那肯定啊!” 何翠枝一脸不信:“对方都这么坑你……” 安方堂掌柜还懵了一下。 听到何翠枝又说:“我卖给陈婶儿五文钱一斤呢,她订了上百斤,也没变价。” 他才反应过来。 这两天豆腐羹这么火爆。 青鹤楼做吃食生意。 不可能不打听。 自然清楚豆腐定价。 如此还要三文钱一斤…… 安方堂掌柜脸黑了。 “大嫂子,这五十斤豆腐我自己拿下。不卖他们了。” 何翠枝:“那倒不用。不过可以给你切几斤。” 青鹤楼黑是黑,可安方堂掌柜这个人脉还得继续维系。 她留下两斤豆腐,就又往小馆子走去了。 而安方堂掌柜和何翠枝交谈着的青鹤楼里。 跑趟小二送完菜下来,又往正在招呼客人的掌柜走去。 “掌柜?咱家今天真的有豆腐吗?客人都问我好几遍了。” 留着短须的青鹤楼掌柜眼里闪过精光。 随意说了两句,带着小二往门外走去。 “那是当然,你就在这儿等着,最多半刻钟人就来了。” 他可是打听过,那豆腐买卖的婆子来的时辰。 一个乡下婆子,听到“青鹤楼”三个字,还不上赶着? 一斤豆腐三文钱,真是便宜他们了。 小二见掌柜回店。 顶着大太阳撇了撇嘴。 豆腐横空出世时。 掌柜可是又急又慌。 求爷爷告奶奶的找门路。 想把豆腐进到店里。 直到昨天安方堂掌柜过来。 这才有门路呢~ 今天就变脸了。 老狗奸。 何翠枝不知道青鹤楼正满心惦念她家豆腐。 现在正和小馆子的陈婶儿唠呢。 陈婶儿张望着外面的客人。 “妹子啊,我觉得我明天还能多要一百斤的豆腐。” 何翠枝:“……你就不怕砸手里啊。” 陈婶儿:“哪能啊。不嫌多,一点都不嫌多。” 就算豆腐羹卖不完。 她在铺子前面支个小摊,专门卖豆腐。 这豆腐可不仅仅是煮一种吃法呢。 “要不是我没啥靠山,高低让你家只给我送豆腐。” 何翠枝惊讶地瞅了眼陈婶儿。 陈婶儿摆手:“老婆子我可精明呢。” 何翠枝:“也对,你开了这么多年的小馆子,知道里面的道道。” “对了,你知道青鹤楼啥来历不?” 陈婶儿:“咱县第一大酒楼,听说靠山是县衙某位大人。” 何翠枝若有所思。 小馆子的生意这么火爆。 青鹤楼不可能不打豆腐的主意。 今天她还拒了对方的购买。 何翠枝不信青鹤楼会没有动静。 也不知安方堂掌柜能不能压制住对方。 实在不行,她还有投影仪呢。 何翠枝放下心,带着方二奔又晃晃悠悠地回了村。 不知道她所担心的事情即将成真。 等了快俩时辰,都没等来豆腐。 青鹤楼掌柜赔着笑脸送走客人。 然后脸色一变,找上了安方堂掌柜。 “什么?三文钱一斤都不卖!这乡下婆子未免也太贪心了。” 安方堂掌柜:“又不是定下来的买卖,人家本身就卖五文。” 他也气恼:“再者,我当时可没和你保证三文一斤能成,只是帮你问问。” “是你自己说,三文钱不成就不买的。” 青鹤楼掌柜脸色铁青。 可想起安方堂掌柜的靠山。 他压抑着:“那婆子现住何地,我亲自和她谈。” 安方堂掌柜已经意识到青鹤楼掌柜性子不行。 他正后悔怎么找了他呢。 哪会把何翠枝的住址给他。 “你做生意也不诚心,别祸害人家了。” 安方堂掌柜直接把人送出去。 青鹤楼看着面前“哐当”一声,关上的门。 狠狠地踢了路边的小乞丐一脚。 他声音狠厉:“什么东西,也敢瞧不上我。” 小乞丐忙往角落躲去。 青鹤楼掌柜扭头交代身边小二。 “明天把小馆子的陈婆子给我盯紧了……” 何翠枝到家后,照例把家里的人都喊了过来。 在茅草屋里分完铜板,才又着急忙慌的出了门。 青砖瓦片已经运过来了。 她得去结账。 张二歪和张寸尺见何翠枝出门。 恨不得飞过去,抢走她手里的银子。 可是被春牛爹送来这两天,他们就没有一刻歇着。 每天吃食也是刚刚够饿不死。 今天又挨了一顿打。 还有个发癫的方三年盯着。 两人实在是有心无力。 只能愤恨的看着何翠枝逐渐远去。 方三年眯起眼,握着马鞭的手狠狠落下。 “啪!” “瞎看啥看,赶紧干活!” 张二歪和张寸尺对视了一眼。 张寸尺开口:“三年啊,你就……” “你爷爷的,还敢和我说话?” 方三年毫不客气,一巴掌甩他脸上。 张寸尺:这小子别落他手里。 何翠枝听着身后的动静,嘴角含笑。 想灭他们家满门? 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第66章 麦编物品没赚头 何翠枝把尾款付完。 看着旁边堆得高高的青砖和瓦片。 随着村里汉子的动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 干活的人多了,就是好啊。 “我咋感觉,按你们这速度,用不了十天呢?” 方里正:“那可不,人这么多。” “三天就能砌好墙,房梁瓦片啥的,最多一天。你还说要石膏粉墙,再算一天。打井铺路这又是一天。连带前面的总共才八天。” 他掰着手指头算,然后和何翠枝说。 “翠枝婶儿,你真打算在家里打个井啊?” 大方村有两口井,够用呢。 何必再又费功夫又费钱地在家里打井呢? 何翠枝:“我家做豆腐生意,不打井不行啊。” 每天要用那么多水呢。 方里正没再说话。 看了一会儿,何翠枝就离开了。 她得回家找个人,夜里来这儿看着。 不是她不相信村里人。 而是财帛动人心。 这时代的青砖瓦片可不是烂大街。 有的是人眼馋。 方老爷子闻言,立马站起来。 “翠枝儿,让爹来,爹还有劲儿呢。” 方二奔也连忙开口:“娘,我现在可会使拄拐了。” 方三年:“娘,我去!” 何翠枝看着他仨激动的模样,摆手。 “不用。” 她满含恶意地看向旁边累得呼哧呼哧的张二歪两人。 “让他们去。” 方三年呼吸一窒:“不行不行,这俩恶狗肯定会把青砖给毁了。” 何翠枝:“我过几天要去葫芦村一趟,他们要是想活命,清楚啥不能做。” 张二歪和张寸尺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看到对方眼底的恶意如数消退。 张寸尺率先忍不住。 “翠枝婶儿,我们老实,我们再也不起小心思了。求你别把我们给方三年铜板的事情和春牛爹说。” 计划要是没暴露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暴露了。 春牛爹要是知道他们来大方村不仅不老实,还各种心思。 肯定会手刃了他们。 之前村子里也不是没有出过这事。 张媒婆没出门子时,家里过得为啥那么难? 不就是因为她爹当初起了不该的心思。 被春牛爷亲自了解了。 两人想到这儿,更是惊恐。 何翠枝:“看你们表现。” 就这样,她定下了看青砖的人选。 结果吃饭的时候,被家里三个老爷们哀愁地盯了好久。 何翠枝:“咱们白天做豆腐已经够累了。晚上就别熬了,啊!” 方家众人:最累的难道不是张二歪两人吗? 他们没有说出这话。 他们都知道,何翠枝是在心疼他们的身体。 那补身体的药,就没断过。 吃完饭,何翠枝本想抽个时机往房子里钻的。 一天了,她都没摸到手机。 但是家里人已经躺下了,方老太太还拉着她一起。 何翠枝只能歇下这个心思。 方家夜谈,再次开启。 方老太太率先开了口。 “翠枝儿,我看那些麦苗已经干了,你明天教我咋编干花吧。” 她只负责往小石磨里放豆子、水,有空闲呢。 “是啊,还有我和仨小娃娃呢。”方老爷子说。 仨娃娃:睡得鼻涕泡都起来了。 其他几人也应和着。 何翠枝:“我都说了,不能累着自己。” 她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说。 “我打算把麦苗编制的活计,分摊给村里人。” 家里盖了青砖瓦房,村里为啥没人说嘴? 不就是因为大多数都帮着盖房子,有铜板挣! 和自身利益相关,人们才会团结起来。 现在她家做豆腐。 她不相信村里没眼红的。 还是那句话。 因为他们现在还从自家挣铜板,不会有人说。 但时间长了呢? 所以,得让村里人忙起来,有铜板挣,他们才不会抠持那一两鸡毛。 方老太太老眼泪汪汪。 嘴里一个劲儿说:“翠枝儿长大了,翠枝长大了。” 何翠枝老脸通红。 “……娘,要是没事儿,赶紧睡吧。” 方老太太乐了一下,又和方老爷子对视了一眼。 这才开口:“翠枝儿啊,你想法好,可是咱们不确定这编制那啥干花的事情能不能挣钱啊?” 麦穗干花在她那个时代不知多受欢迎了。 何翠枝都没担心这方面的事。 她见不远处有一撮方老爷子拿进来的麦穗。 直接演示了起来。 几十根麦穗整齐扎在一起,被晒得金灿灿的麦穗堆在一起,好似花儿一样漂亮。 她举起手:“喏,漂亮吧!这就是麦穗干花。” 方家众人对视了一眼。 齐齐开口:“翠枝儿/娘,这东西不会有人买的。” 见何翠枝茫然,方老爷子又补充了句。 “富贵人家看不上,农家人也不会花这冤枉钱。” 何翠枝看着家人尴尬而失落的面色。 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她之前的时代。 炙热的心猛地被浇了一大盆冷水。 骤然冷静。 可是何翠枝还有些不死心:“爹,那草帽呢?它跟竹编帽子一样,可精致了。” 她退一步,不想着不浪费一点麦苗了,只有麦秆能用也行啊。 方老爷子闻言,小心翼翼觑着何翠枝。 “翠枝儿,要不咱们还是做你之前说的啥青储吧?” 竹编帽子极便宜。 再加上农家爱惜物品,一顶能用十多年。 他们家要真卖草帽,可能赔本才能卖出去。 青储好歹还能喂马儿。 何翠枝不甘心:“麦秸扇呢?” 方老爷子摇头:“大树叶子就能扇风。” 何翠枝的心,唰的就凉了。 难道只能做成青储吗? 茅草屋里,弥漫着淡淡的低迷。 而青砖瓦片处,席地而躺的张二歪和张寸尺。 迷茫地盯着夜间黑黢黢的青砖堆。 怎么都想不明白,方三年怎么会叛变得这么疯魔。 这一天下来,人都要熬死了。 他们不知道,这才刚开始而已。 接下来的每天,都会水深火热。 恨不得回到给方三年铜板那天,掐死自己。 第二天,何翠枝跟以往一样,带着方二奔套上马车,往县城而去。 到了城门,看到一如既往等在门口的陈婶儿。 何翠枝失笑,让俩伙计开始搬豆腐。 她和陈婶儿唠嗑。 没有发现,一个个头不高的小伙子,看了他们一会儿,迅速往城里跑去。 “老姐姐,我这次可是带够了三百斤。你要是卖不完,我可不退啊……” 陈婶儿:“你就放心吧。” 两人交流完,正要离开。 “你是小馆子的陈婆子吗?” 两人闻声看去。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小乞丐,正缩着脖子看她们。 陈婶儿没有露出异色,点头说是。 小乞丐:“我昨天碰见青鹤楼掌柜,他好像要对付你们,刚才他家伙计盯了你们半天……” 俩人朝小乞丐所指看去,就见一个半大伙子,撒着脚丫子跑,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陈婶儿心里一个激灵。 “大妹子,你小心些,我先回店里去看看。” 话音没落,她已经跑出好远。 何翠枝不放心。 塞给小乞丐几枚铜板:“你去买点吃食吧。” 她也撒着脚丫子追陈婶儿去了。 小乞丐呆傻的站在原地。 马车上的方二奔忍不住开口:“快去吧。” 他目光扫过那些逐渐聚拢的其他乞丐。 小乞丐回过神来,牢牢的看了方二奔一眼。 迈开小细腿,眨眼就没了影儿。 何翠枝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67章 青鹤楼掌柜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馆子前,有个人正半死不活地躺着。 旁边,还有一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妇人和懵懂的小孩。 “我家相公本来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上吐下泻,气息微弱……” 有人说:“那也不能说一定是豆腐羹的缘故啊。” 谁知,那妇人却猛地抬起头。 “他喜欢你们店里什么劳子豆腐,这几天都没在家吃过饭!” “这些天肯定有人常在这里吃,你们看看,我家相公这张脸熟不熟悉!” 这个点,都是食客。 自然有人认出来人了。 “诶,还别说,这人我认识。他这几天都和我拼桌吃豆腐羹呢。” “我也记得,小馆子有豆腐羹的第一天,这人就开始在这儿吃了。” 最后说话的这人,何翠枝也认识。 是最开始的行商。 何翠枝看场面逐渐失控,皱起眉头。 “你就没带你家相公去看大夫?” 那妇人闻声扭头,哭得更厉害了。 “咋没看?大夫说就是吃这豆腐吃的!” 围在这里的人,听见立马后退几步。 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叫骂起小馆子了。 隐藏在人群中的青鹤楼掌柜,摸着短须笑得隐晦。 他做事,向来一击必中。 青鹤楼掌柜想着,抬脚往外走。 何翠枝:“那大夫……” “陈婆子,你这害人的馆子趁早关了好。” 一道厉声打断了她。 回头看去。 好一个体面人。 她目光落到那短须上,已经猜到了来人身份。 何翠枝看着地上躺着的人脸色,原本还以为没人在后面捣鬼。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啊! “你瞎说什么?” 她直接开口,丝毫不给青鹤楼掌柜反应机会。 “豆腐没毒没害,只是有一种人吃不得,而她丈夫恰巧就是这种人!” 青鹤楼掌柜惊疑地盯着何翠枝,心生不妙。 却阻止不了她下面的话。 “就是那肾虚之人。这种人吃了轻则上吐下泻,重则性命堪危。” 旁边一个劲儿和众人解释的陈婶儿连忙也跟上。 “是啊,是啊。每个客人用餐之前,我都细心问了身体状况。” “他们说没有肾脏问题,我才给做的。” “是有这么回事。” “对,我当时还想着小馆子的陈婆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呢……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不对啊,肾虚这地上躺着的人咋还有娃娃?” 何翠枝见场面逐渐控制住。 放下心来:“肾虚也分很多种,请个大夫看看不就成了?” 谁想,她这句话刚落下,那地上躺着的男子,就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 扯着孩子和妇人就要走。 “你胡说,我不虚!” 只是他这副心虚模样,实在没有说服力。 众人已了然。 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男子几近仓皇离去。 他突然看到青鹤楼掌柜,眼睛猛地一亮。 青鹤楼掌柜还震惊于何翠枝竟知晓肾弱之人吃不得豆腐这件事。 看到男子动作,暗呼不妙。 然而还不待他离开。 男子已经紧紧攥住他的手了。 “我只是收钱办事,是他,是他说让我讹人的。” 让人知道他肾虚,甚至还自愿当个绿王八。 不如说是收钱办事。 起码也能模糊他肾虚这件事。 “这不是青鹤楼掌柜吗?” 其他人看到青鹤楼掌柜的脸,怕得罪人,不敢开口。 有一个人可不怕。 何翠枝看着跳出来的女子,有些惊讶。 县城第二酒楼,千金堂的掌柜。 她脑中跳出这个信息。 千金堂掌柜已经对着青鹤楼掌柜全面喷开了。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什么肮脏手段都能使啊?也不知道你家的菜是不是和你人一样,脏得不行呢~” 青鹤楼掌柜气得直甩衣袖。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休要为了你千金堂,就坠我青鹤楼的名声,我根本不认识这男子。” 哪想,他话刚落下。 肾虚男子立马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 “这是你家伙计吩咐我做事,给银子的条子,上面还有我和他的手印!” 青鹤楼掌柜见身边小二缩了脖子。 面色一僵。 立马又道:“他自己一人做的,与我何干?” “我们青鹤楼容不得如此心思肮脏的人,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了。” 何翠枝听着周围人又开始对青鹤楼掌柜印象改观的言语,抽了抽嘴角。 不愧是当掌柜的啊? 这利索劲儿。 然而让她叹为观止的不止这些。 只见青鹤楼掌柜处理完“坏伙计”的事情,就往她走来。 “想必这位就是掌管豆腐生意的何娘子吧。”他面带和善笑容。 行为也极亲近待人:“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不知可否有这个面子。” 何翠枝也勾起相同微笑,还没开口。 一旁千金堂的掌柜就急了。 这豆腐可是她千金堂唯一能翻盘的希望了! “青鹤楼的,谁不知道你家那些肮脏手段,和你做生意,最后都家破人亡了。” “她就是嫉妒我青鹤楼,何娘子别听她乱说,您家的豆腐我可以多让一成利,六文一斤如何?” 青鹤楼掌柜连忙解释,甚至不惜在这人多嘈杂的地方就开始交谈。 何翠枝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大。 青鹤楼掌柜松了口气,朝千金堂掌柜嘲讽的笑了。 千金堂掌柜不想看他贱脸,知道这次又不成了,失落垂下头,准备离开。 却听到—— “可是掌柜面子不够啊!我更想和这位娘子谈豆腐生意呢。” 千金堂掌柜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自己胳膊被温柔的挽住了。 一抬头,赫然是何翠枝。 她狂喜不已。 青鹤楼掌柜此刻却脸色铁青:“你别不识好歹。” 何翠枝:“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相信了那肾虚男的话,不知道这次败坏我豆腐名声的是你吧!” 青鹤楼掌柜手指哆嗦。 何翠枝却不管他情绪起伏又多大。 直接揭了他老底。 “不仅如此,若是刚才我不戳穿肾虚男。你就会出来戳穿他。在我眼前博个好面,然后趁机把豆腐价格压下来,专供于你们青鹤楼,是吧~青鹤楼掌柜!” 青鹤楼掌柜已经不是气恼了。 又羞又怒还震惊! 羞怒于自己心思被袒露在阳光之下。 震惊他以为的乡下妇人竟然能看透他的计划。 何翠枝看他呆傻在原地,不屑撇了撇嘴。 都是千年狐狸,和她玩什么聊斋? 转头和千金堂掌柜交谈了起来。 “掌柜的,先说好,我家豆腐低于五文是不会卖的。” 千金堂掌柜还激动着呢。 “不不不,我这人实诚,姐姐你卖给小馆子啥价格,我就用啥价格买。” 何翠枝就喜欢这爽快人。 两人攀谈的格外顺利。 不多时,何翠枝就拿到了交易契子。 以后,又有一个固定客户了。 真好! 她坐上马车,见方二奔好奇。 把刚才的经历都和他说了。 甚至还给他看了眼契子。 他们这边气氛和谐,却不知道此刻的大方村快炸了天了。 第68章 快让何婆子这个遭瘟货出来! “快让何婆子这个遭瘟货出来!” “我们地里的苗子,全毁了啊!全毁了啊!” “何婆子就是个灾祸!” 数不清的人,听不完的叫骂声,全都是下白村的人。 一张张脸,全是愤怒和凄厉。 如果不是方里正当机立断,立马把建房子的那八十个汉子喊了过来。 这些人怕是已经闯进村了。 方里正眼看着无法让这些人安静下来。 只好拉住同样努力维持秩序的下白村里正,闷子姥爷,李里正。 两人缩到角落里。 “你快给我说,这咋回事啊?” 李里正愁的脸都快成老菊花了。 “还能咋回事?村里人用了你们那个法子,起先是好的。” “可今天一早起来,就看到地里苗苗全都蔫巴了,像是要烧死的样子。” 庄稼庄稼,人的根儿。 他看村里人抹泪场景,说了声“再去大方村一趟,看能不能把苗子救回来?” 哪想到,这一句话,就闯了祸事。 村里人等不及,跟着来。 刚出村还好好的。 一路上说着说着,就变了味。 到了大方村,更是怒火烧头,失了智。 只想着让何翠枝以死泄愤。 方里正听完,目瞪口呆。 两个呼吸后,他才破口大骂:“荒唐,荒唐啊!” 李里正自知理亏,低着头:“我已经解释很多遍了,而且当初我们村发酵鸡粪堆肥本就是自愿的事。” “可他们就是不听。” 下白村和大方村不一样。 一个村子里都是姓李的。 他们在遇到危及村子的事时,是真的团结。 可平常,各服各自为营,谁也不服谁。 李里正手里真的能管的也就他们亲近的两支。 十里八村,谁不了解谁? 方里正大眼一扫,就发现了现在闹事的都是关系离李里正远的那些。 “你赶紧把你们村里没来的那些人喊过来。” 李里正:“喊了,已经让人去喊了!” 他见方里正朝着混乱的那边走去,连忙跟上。 “嘭!” 巨大的敲击声响起。 直接震静了所有人。 方里正手上的锣都来不及放下,就开口:“你们再闹腾,别怪我不念两村情面,操家伙把你们赶出去!” 一个嘴角长了个肉痦子的妇人大声喊:“方里正说啥呢?我们闹啥啊?要不是何翠枝,我家苗子也不会死。” “就是,我们这是讨回公道!” “何翠枝家的苗子被人拔了就能讨回公道,我们家苗子被烧死了就只能认账吗?” 下白村的人不甘地叫喊着。 眼看场面又要失控起来。 方里正连忙又敲了下锣。 “你们讨公道也要分清情况?” “翠枝婶儿家的苗子被人恶意拔掉,肯定得赔偿啊。” “你们的苗子,是你们自己堆肥堆死的,又不是翠枝婶儿按着你们的头让你们堆肥,哪能这样?” 他企图讲道理。 嘴角有肉痦子的妇人却又叫嚷了起来。 “冤有头,债有主。要不是她,我们就不会堆肥!” “再说了,同样的情况,你们大方村的地就没事,我们咋会变成这样?说不定就是何婆子不安好心,特意把发酵鸡粪的法子说错了。” 方里正都要被她的逻辑气笑了。 “她压根就没和你们里正说过发酵鸡粪法子,是你们里正自己亲自看着鸡粪发酵的。” 肉痦子妇人闻言,眼珠转了转,还不等她开口。 周围人就嚷嚷了起来。 “那就是你们大方村不安好心,刻意藏着……” “你们大方村的人怎么这么孬呢?见不得我们下白村好啊!” “大家伙,这委屈我受不了,操起家伙啊!” 肉痦子妇人傻眼了。 方里正和李里正也都懵了! 何翠枝驾着马车到村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村子的汉子,全都举起手里棍棒,嗷嗷叫着冲向对方的场景。 她左右看,上下看。 没错啊! 是大方村啊! 她家那秃了的三亩地还好好在呢。 那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况? 眼见着有人已经开始打了起来。 何翠枝来不及深想。 摸出小扩音器,捏着麦克风,就开始大声喊。 “全都住手!” 扩音器的威力是惊人的。 直接把场子给镇住了。 何翠枝见众人全都震惊地看着自己,连忙借着马儿的阻挡,迅速把扩音器和麦克风放回房子。 “何翠枝,快冲,打死这个遭瘟婆子!” “翠枝婶儿,快跑,快跑啊!” 场面再度混乱了起来。 何翠枝好不容易躲开重重危机,从方里正口里了解到情况。 她嘴角直抽搐。 就说,她当初的谨慎是对的。 只是没想到对方没理智啊。 “翠枝婶儿,别愣着了,赶紧想想办法啊。” 方里正急得满地乱转。 旁边的李里正也跟着说:“他翠枝婶儿啊,是我对不住你……” 何翠枝摆了摆手,气沉丹田。 长呵:“再不住手,就算有法子治苗子,我也不出手了!” 说实话,这一声音量完全比不上扩音器带来的震撼。 可耐不住内容震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 下白村的人全都放下了手中棍棒。 “我让你见天盯着我家爷们不放,老娘弄死你……” 场面陡然一静。 所有人都看向正在撕扯的俩人。 叫喊着,趁机公报私仇的赫然是年婶儿。 被她又抓又挠的,赫然是那个肉痦子妇人。 何翠枝:“……咳咳,傻愣着干啥?带我去你们地里看看啊。” 咋的也不能让年婶儿丢脸。 李里正瞬间回神:“对对对,赶紧去。” 他率先抬腿,其他人也紧跟着。 不多时,下白村里的人全都散了个干净。 连那个肉痦子妇人也红着脸,跑在最后面。 方里正忙点人:“石匠、林子、还有柱子……”他目光略过年婶儿,吞下了“明山”两个字。 着急忙慌说:“赶紧跟上去,别让翠枝婶儿被欺负了。” 方老太太几人也紧跟其后。 下白村离葫芦村不远。 何翠枝到了地方后,看着眼前的地,瞬间就清楚了症状出在哪里。 “里正,赶紧给苗子灌水淋洗吧。今天弄完,还能救回来。” “你真的知道苗子烧坏的缘由?”李里正惊了。 他本以为何翠枝说那话,只是解决混乱,把人都喊回来。 心里正琢磨,怎么把她安全地送回大方村呢。 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能解决的地里苗子问题。 何翠枝只能解释:“我们村地坏,存不住肥,所以用发酵鸡粪最合适不过。可你们村地肥啊!” 这可是最适合种植农作物的黑土地啊。 还堆什么肥? 其他人在何翠枝说完第一句话时,就已经全都去挑水了。 只有李里正和几个大方村的人还在。 听着她的解释,大方村人眼馋地盯着面前的黑土地。 而李里正却是疑惑。 “可是我们村今年没有虫害、也没啥病,麦穗为啥会怎么扁?” 何翠枝当初为了家里的地,成宿坐在电脑桌前。 这个问题,好巧不巧,她会! 何翠枝指着不远处的大片倒伏的麦苗。 “你们是不是在麦苗拔节初期就排水了?” 李里正一脸惊疑:“你咋知道?” 何翠枝:“你看这大片倒伏,再加上空壳,就是因为拔节期太早就把水给排掉了。” 李里正:“不可能!我们去年也是这时间排水的,都没出现倒伏空壳。” 何翠枝也懵了。 旁边的方陶氏现在可忍不了其他人质疑何翠枝。 她娘可是让高人看上的弟子。 立马开口:“我记得去年你们排完水第二天,天又下起了雨。今年可没有。” 李里正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老天这是存心不让我们下白村活下来啊……” 在下白村所有人心中稳如大山的李里正,此刻跟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何翠枝心里一惊。 正要弯腰去扶。 方陶氏和方胡氏却紧紧拽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儿摇头。 “娘,别去。” 何翠枝瞧着她们生怕自己被沾染上的模样,乖巧收了手。 但心里好奇地发痒。 一问,才知道,这两年下白村的麦苗接连出问题。 前年降水多,他们没注意,排水不及时,苗子根都烂了。 去年吸取教训,及时排水,收成还可以,村子缓过来点。 今年初春雨水跟前年一样,他们怕极了,更早排水了,结果却酿成大祸。 整个村子都快绝收了。 现在谁敢再招惹啊? 要不是上次李里正来,她们不在娘身边,说啥都不会让何翠枝沾染上。 真是遭罪。 何翠枝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里正骤然回神。 连忙爬起来,盯着何翠枝:“他翠枝婶儿,你肯定有法子的对吧,大方村的麦苗你都能救回来……” 他眼睛通红,吞咽着唾沫,好似沙漠里的人看到绿洲。 第69章 桃宝贝更新了 何翠枝惊得后退了一步。 旁边的方木林立马往前一步:“李里正你可别急眼啊!” 方陶氏和方胡氏也把何翠枝护在身后。 “就是,我娘当初都说了,只是碰巧知道那鸡粪追肥的法子……” 李里正看何翠枝瞬息间被保护起来,他猛地回神。 顾不得其他:“他翠枝婶儿,你当初在县城见的那商人长啥样?” 何翠枝晃神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胡诌过的理由。 “我碰到的时候人家正好离开咱们县城,你去找也找不到啊。” 李里正头一蒙,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何翠枝看着浩荡的人群冲过来时。 还以为他们今天不死也残了。 哪想下白村的人直接忽视了他们。 匆匆扛着李里正往二叔公家去。 她和大方村几人安全到了家。 只是方胡氏在路过家里摊晒的麦苗时,小声问了句。 “娘,老人家能不能救救下白村的麦苗啊?” 何翠枝看着自家干麦苗都发愁。 哪里又能救得了下白村呢? “我知道你心软,可是我“师父”它管不了这个!” 苗子已经彻底没救了,桃宝贝也不管用。 方胡氏连忙摆手:“娘,我不是心软,我是担心……” 何翠枝疑惑扭头。 “下白村的人能不讲理地找娘一次,就能找第二次。我怕他们会因为苗子救不回来,对娘不利。” 何翠枝:“不用担心,我又不是没靠山。” 她有房子呢。 不过有一点。 何翠枝看向俩放松的媳妇。 “今天下白村来咱村的那群人,最跳脱的几个人你们还记得吗?” 往家走的一路上,遇见的下白村人,都是一副温和感激的模样。 她总觉得这次下白村的人来找她,有古怪。 方胡氏立马回答:“最跳脱的是嘴上有肉痦子那个。” 何翠枝:“我之前和她有仇?” 方胡氏茫然摇头。 倒是方陶氏在一旁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何翠枝想了下,又问:“那俩村最终是因为啥打起来的?” 方胡氏从头到尾给她说了。 何翠枝:“等等,说咱刻意藏着、人孬、操家伙的仨人长啥样你还记得吗?” 方胡氏:“说咱人孬、操家伙的俩都是下白村的人,也都和娘没啥仇,平常性子就暴。就是那个说咱们藏着的……” 方胡氏使劲挠了挠头。 “娘,我想不起来了,她声音很尖。” 何翠枝捕捉到关键点:“尖?” “对,像是刻意的。” 何翠枝心跳快了一拍,正要说你再想想。 就听到方四甜的声音。 “娘,我知道是谁。” 何翠枝猛地侧头:“是谁?” “秋李氏。”方四甜认真说:“秋李氏说“刻意藏着”那句话前,还往四周看了看。” “她掐着嗓子喊,我个子矮,又在角落,她没发现我。” 何翠枝心里怒极,正要抬脚往秋童生家去。 方陶氏突然一拍手:“我想起来,那肉痦子妇人是秋李氏的小姑。” “娘,我们被算计了!” 她声音有些大,家里人都被吸引出来了。 了解情况后,全都一脸怒容。 何翠枝反而冷静了。 她拦住想要去秋童生家的家人。 “这些都是咱们的猜测,得有实质证据才行。” 方陶氏:“四甜都看见听见了。” 何翠枝:“她是咱们家的人,说的话其他人不一定信。” 方家众人怒火中烧,可又知道何翠枝说得在理。 “那就这么算了?” 何翠枝摇头,转而问:“四甜,除了你还有谁看到秋李氏说那话了?” 方四甜:“还有许李氏,只是她当时离我们俩有些远,我不确定她听到没。” 大方村谁不知道许李氏和秋李氏经常一起玩。 她就算听见了,也会说没有的。 方家众人脸上浮现哀愁。 何翠枝却没那么悲观。 “你们继续忙着,我去许虎家一趟。” 许李氏看到何翠枝的时候,想起薄荷糖,眼神有些闪躲。 但是听闻她来意后,立马直起腰杆了。 “我是听到了。” 何翠枝心神微动,正要开口。 许李氏又说:“你让我帮忙指证也不是不可以。” “得救下白村的苗子。” 见何翠枝不可置信的模样,许李氏也知道自己要求过分了。 她连忙又说:“你要是答应,我再和你说个大秘密。” “可是关于秋李氏为啥在背后捣鼓的大秘密。” 何翠枝:“……你就忍心看你娘家村里人被平白利用?” 许李氏脸上浮现愤恨,又忍住了。 “下白村活着最重要。” 她双眼期翼地看着何翠枝。 何翠枝知道再待下去,对方也不会改变决定。 利索转身。 她就不信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听到秋李氏那一嗓子。 然而真的没有! 去城里给千金堂送豆腐前,她嘱托年婶儿她们打听当时在秋李氏身旁的都有谁。 回来时,得到的结果跟四甜看到的一样。 只有许李氏。 四甜站的地方过于角落,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她。 夜间,何翠枝坐在院子里。 脑海中闪过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幕幕。 被煽动的下白村人。 无辜负伤的大方村人。 惊慌失措的家人…… 最终闭上了眼。 下白村的苗子救不了了。 可,下白村的人有办法救。 桃宝贝能买粮食。 她宁愿做一次不赚差价的中间商,也要捏灭秋李氏这恶心玩意儿。 何翠枝回头看了眼茅草屋。 严严实实。 她闪身进了房子。 拿起手机,打开桃宝贝。 正要搜索“大麦”,突然发现右下角个人中心出现一个红色的圈圈。 第70章 她可以建立小店卖东西了 何翠枝下意识点了进去。 这是…… 商家入驻!!! 她可以建立小店卖东西了? 这个认知浮现的瞬间。 何翠枝心脏狂跳。 家里准备做成青储的麦穗…… 下白村成片倒伏的麦苗…… 全都有救了。 她灌了一大口冰水,才冷静下来。 两刻钟后,何翠枝从房子里出来。 哼着小调推开茅草屋。 却看到原本应该睡着的家人,全都睁着眼。 何翠枝:“你们咋还不睡?” 方老太太一骨碌爬起来:“翠枝儿,别愁了,大不了咱们就带四甜去找秋李氏,就算证明不了她在背后捣鼓,也可以让她名声被怀疑。” 其他人也都一脸认同。 显然,这是他们一同讨论的结果。 何翠枝:“不用,我明天带着许李氏去找她。” 方老太太:“啥?” 方胡氏:“她不是说救活下白村的苗子才帮忙吗?” 方陶氏立马反应过来:“娘,是不是师父老人家出手了!” 何翠枝顺势躺到自己位置上:“没错。” “不仅下白村的苗子有救了,咱家麦苗问题也解决了。” 方老爷子这些天忙活麦苗,闻言,忙不迭问:“咋解决啊?” “做成麦穗干花,我师父说它有路子,能销售出去。” 现下这时节,根本不缺马儿食料。 做成青储,别说喂给马儿浪费,就算在桃宝贝上卖都浪费。 桃宝贝上的青储小麦一吨才几百文——软件很机智,货币会自动匹配当前时代。 而麦穗干花,一小束就十文。 那三亩地的小麦,最起码也能做六千束。 十八两银子啊! 何翠枝把这些信息以合适的言语表达给他们。 方家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呆了。 这些天,每次被娘/翠枝儿震惊后。 他们总觉得下一次一定不会被惊讶到。 可,现实告诉他们。 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十八两银子啊! 三亩地的粮食卖掉也才一两半的银子。 这可是……十多倍、十多倍的差价啊! “娘,您师父是不是有点……”方四甜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何翠枝还没开口。 方老太太就捂住她的嘴。 方陶氏在旁边“呸呸呸”跺地。 方胡氏接口:“小孩子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老人家别怪罪。” 她双手合十。 三人操作极为默契。 何翠枝默默闭上了嘴巴。 她目光挪到唯二冷静的方老爷子和方二奔身上。 方老爷子颤巍巍地摸着胡子。 就在何翠枝以为他要问麦穗干花详情时。 “翠枝儿啊,师父没生气吧。” 方二奔小心附和:“娘,老人家咋样啊?” 何翠枝一下子躺倒。 嘴巴发出无力的声音。 “没有,放心,很大度!” 她在桃宝贝上开店卖东西,桃宝贝有收益提成,高兴还来不及呢。 方老爷子笑呵呵地眯着眼:“那就好,那就好。” 翠枝儿师父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末了,他又问:“那这麦穗干花是按你之前说,分摊给村里人,还是?” 何翠枝:“当然是分摊给村里人啊。” 方老太太松开四甜嘴巴上的手,也乐呵呵:“那我明天就和村里媳妇婆子说麦穗干花的事?” 何翠枝摇了摇头:“不用,等咱家房子建好再说。” 村里人一直忙碌着,有铜板挣,才不会把视线聚集在他家。 惹出不必要的乱子。 翌日一早,方二奔和方陶氏两人就驾着马车,往县城送豆腐去了。 何翠枝则揣着个篮子,带方胡氏往许李氏家走。 得趁着俩村干架余波未消,把秋李氏这事给揭穿。 不过刚出家门,何翠枝的目光就放在了方胡氏身上。 三丫、方二奔、方陶氏、方四甜、大宝二宝的命运已经改变,房子区域也解锁了不少。 就连她原本以为毫无用处的方三年,在命运改变后,都使桃宝贝功能升级了。 只有方胡氏,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理说不应该啊。 方二奔的腿都快养好了,这辈子的方胡氏不会再上山采药,更不会被狼叼走了。 为啥房子未解锁的区域还是一点动静都没? 干想也想不明白,何翠枝直接开口。 “花儿啊,你心里有啥事吗?” 方胡氏本命胡花儿。 骤然被叫乳名,还是婆婆叫的! 方胡氏心尖一颤。 “啥?” 她回过神来,连忙说:“没有啊,现在家里的日子这么好,开心都来不及呢。” 一天三顿,每顿都是细面细米。 时不时还有一顿肉。 三丫在身边,二奔的腿也快好了。 她能有啥心事? 何翠枝认真观察了她一番,发现方胡氏毫无说谎痕迹。 她想了一下。 可能是二奔的腿还没有彻底好吧。 “我看你这两天忙得都没长啥肉。” 何翠枝随口找了句话,结束这个话题。 却不知道,方胡氏听完,感动的手无足措。 两人很快就到了许李氏家。 “翠枝婶儿,你真的有法子把下白村地里的苗子换成这种?” 许李氏掀开篮子上搭着的碎草,盯着那麦穗饱满的麦苗,声音都发颤了。 何翠枝:“你这是要喊得所有人都知道啊?” 许李氏连忙捂住嘴,左顾右盼。 见大门关得好好的,家里也只有她们三个,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嗔怪道:“翠枝婶儿就会吓唬我,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倒水去。” 何翠枝受不了她突然谄媚,一身鸡皮疙瘩。 “不用,你赶紧回村问你爹要不要换麦苗?回来就跟我去找秋李氏。” 她说完,不顾许李氏的挽留,拉着方胡氏就走了。 方胡氏回头看了一眼,许李氏正贼眉鼠眼的挎着篮子,关上门往下白村跑去。 她看向何翠枝,忍不住:“娘,咱们家里的那三亩地是不是也能种上这麦苗?” 方胡氏现在才知道,娘说的解决下白村苗子的方法。 竟然是把所有麦苗都换成“她师父”给的那种。 想起篮子里的那些麦穗。 每一颗都是那么饱满。 方胡氏心疼啊。 何翠枝:“放心,都有!” 她怎么可能忘了自己家? 方胡氏:“娘,我今天回家就去种。” 何翠枝:“……等咱青砖房完工,让村里的汉子帮忙。” 她见方胡氏还要说话,直接说:“放心,我“师父”什么时期的麦苗都有,晚个几天也没事。” 虽然桃宝贝被阉割了。 但只要不超出这个时代,那是应有尽有。 尤其是麦苗,格外便宜。 方胡氏虽然被安抚了下来,可脸上还是不免露出几分情绪来。 方老太太看见了,免不了问。 这一问,何翠枝就接收到全家人哀痛的眼神。 他们虽然没有出声,可何翠枝分明听到了“翠枝儿糊涂啊!”的声音。 她受不了这哀愁的气氛,一溜烟跑去看青砖瓦房进程了。 而另一端,许李氏一路半口气不停歇的跑到下白村。 刚到家门口,就往里面喊:“爹、爹,大……”喜事啊! 第71章 天不绝我下白村 结果迎面撞上她爹李里正,正送一个人出来。 定睛一看,不是葫芦村的春牛爹吗。 许李氏连忙闭紧嘴巴,紧紧抱着篮子。 春牛爹看了她一眼,然后朝李里正说。 “李叔,不用送了。你考虑一下,两天内给我回复就行。” 他大步离去。 李里正长叹了一口气。 许李氏:“爹,他来咱家干啥?” 李里正没回答她,只是问:”你回来弄啥?家里可做不了你的饭。” 许李氏撇了撇嘴。 不过她也习惯了。 连忙掀开篮子上的破草:“爹,你看这是啥。” 李里正大眼扫去:“你从哪儿弄来的麦苗?” 片刻后,李里正轻轻捏着麦苗,不可置信地问。 “你翠枝婶儿真的是这样说的?” “真的愿意给下白村这种麦苗?” “真的愿意用地里的那些麦苗和两成收成换这麦苗?” 许李氏同样激动地点头。 李里正仰天大笑:“天不绝我下白村,天不绝啊!!!” 说完,他连忙从木墩上蹦起来。 许李氏从来没见过她爹这么灵活,正呆滞呢。 就听到她爹喊她大哥:“快快快,喊上族老跟我一起去大方村一趟。” 许李氏连忙开口:“爹,翠枝婶儿说要我作证才进行这项交易。” 她把秋李氏昨天特意捣鼓的事情说了。 李里正唾骂:“这媳妇怎么这么蠢?俩村子闹起来对她有啥好处?” 一抬头,见许李氏还在,他瞪眼:“你不回去揭穿秋李氏,还傻坐着干啥?” 许李氏喜滋滋地跑了。 她爹见秋李氏嫁到秋童生家,总是让她要和秋李氏交好。 这次过后,看秋李氏还怎么压她一头。 何翠枝没想到许李氏速度这么快。 她才刚从青砖瓦房回茅草屋,正数着方陶氏两人带回来的铜板呢。 许李氏看着方家众人,目光从外头葫芦村俩汉子身上划过。 然后小声说:“翠枝婶儿,秋李氏昨天刻意捣鼓,是相中你家的青砖大瓦房啦。” 说完,期待地看着她。 何翠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就是许李氏之前说的秋李氏为啥在背后捣鼓的大秘密。 许李氏见何翠枝沉默,以为她不信。 急忙说:“翠枝婶儿,这是真的。” 她了解秋李氏。 自从何翠枝家开始盖青砖瓦房。 秋李氏就时不时往这边转悠。 再加上昨天那一嗓子。 许李氏再蠢也能想明白。 “她想让你成下白村罪人,然后逼你拿青砖瓦房赔罪呢。” 何翠枝也没说信不信,只有一个疑惑。 “那她怎么确保青砖瓦房一定会到她手里?” 这个疑惑,不久后就得到了解答。 确定许李氏作证后。 何翠枝快速安排了下去。 不多时,方里正、大方村族老、二叔公以及方家众人全都跟着何翠枝的脚步,到了秋童生家门前。 何翠枝看着紧闭的门,哀嚎了起来。 “天杀的啊,秋家这坏心眼媳妇是不给我们家一点活路了啊!” “刻意勾搭娘家人,要把我给弄死!” “你今天不给个说法,我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 秋童生家还没动静。 旁边几户人家全都哗啦啦开了门。 “咋了?这是咋了?” 何翠枝朝俩儿媳使了个眼色。 方胡氏就抹着眼泪,和方陶氏打起了配合。 “不就是前两天,秋李氏来换豆腐,我大嫂没给她面子吗?她就勾结她小姑,撺掇下白村的人来欺负我娘!” 方陶氏一脸后怕:“早知道她会记恨,喊人欺负我娘。我当时就不较真了啊……” 秋李氏急急忙忙开门,看见此景,两眼一黑。 连忙说:“你们瞎咧啥!” “我小姑她什么性子你们不知道?我哪使唤动她?” “再说了,我要是撺掇下白村的人来欺负翠枝婶儿,昨天咋可能出去帮忙?”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 “你们这不是冤枉人吗?翠枝婶儿你性子不好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秋李氏指着何翠枝,一边觑着方里正他们,也呜呜哭了起来。 方里正几人面色犹豫起来:“翠枝婶儿……” 何翠枝见状,直接往前一步。 “要真是你说的那样?你昨天为啥在俩村子吵得恼的时候,掐着嗓子拱火,说我们大方村刻意藏着?” “我家四甜可是都看见了!” 秋李氏脸色一慌,看见方四甜又马上放下心。 “婶儿,你看不惯我,也不能空口污蔑我吧!谁不知道,你家里人都听你的话?” 她盯着何翠枝的眼睛闪过嘚瑟。 哪想对方脸上一点慌乱都无。 秋李氏心中陡生不安。 就见何翠枝从旁边扯过一个人。 “我也看见了!就是你说的,要不是你拱火,俩村子根本不会打起来。” 赫然是许李氏。 大方村谁不知秋李氏和许李氏玩的最好。 许李氏都这样说了…… 秋李氏听到耳边的纷纷议论,面色陡白。 何翠枝抛出最后一根稻草:“我已经让人请你小姑过来了,到时候就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撺掇。” 秋李氏猛地瘫坐在地。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她突然看到一道身影从自己眼前走过。 是秋童生。 秋李氏眼睛猛地亮起。 还不待她求救,就听到秋童生开了口。 “是我管家不严,以后村里的娃娃们读书我不收分文,不知能不能原谅了她这一次。” 秋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里正、族老,我保证以后会好好管教她的。” 方里正和族老、二叔公对视了一眼:“这……” 他们同时看向何翠枝。 第72章 带全村人干麦编挣铜板 方老太太立马抱着方陶氏痛哭。 “有个童生爹就是了不得啊!欺负同村人都能随便揭过……” 方里正几人脸上浮现几缕尴尬。 看着何翠枝的目光却没有移动。 何翠枝心底略沉。 “秋童生这么大方?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这事可以略过!” “但有一点,秋童生替秋李氏承担了这罪责,想必也能写封悔过书吧。” 她可不信秋李氏撺掇下白村的人来找事,从而算计青砖大瓦房这件事,背后没有秋童生的身影。 至于青砖大瓦房怎么落到秋家手里。 还有比村里孩子读书需要安静之地这种理由更完美的吗? 秋童生不出来也就算了。 现在还替秋李氏冒头,别怪她把他面子狠狠扯下来,踩在脚底。 何翠枝心里冷哼。 方里正几人刚才已经给了秋童生面子,此时自然不好再让何翠枝吃亏。 无视秋童生面色涨红。 忙不迭开口:“能能能,是吧,秋童生!” 方里正几人眼中闪过警告。 秋童生牙齿磨得嘎吱作响:“去拿纸笔!” 秋树:“爹……” 秋童生狠声:“还不快去!” 秋树愤愤回家,路过秋李氏时,面色凶戾。 秋李氏一个激灵,痛哭流涕地抱住何翠枝大腿。 “翠枝婶儿,我错了!你有啥怨气撒我身上,别让我公爹写悔过书啊……” 何翠枝冷笑推开:“想要算计别人,就得有承受苦果的准备。” 片刻后,秋家大门轰然从里面阖上。 而何翠枝吹干墨迹,把签了秋童生大名的悔过书塞进怀里。 转头看向方里正和族老几人。 “村里不让我受这冤枉,我何翠枝也不是那冷心冷肺的人。” “里正,我们家要做麦穗编制的活计,准备分摊给各家各户,价格论件计……” 方里正一时间有些不明白。 旁边族老反应倒是快:“是带全村挣铜板的意思吗?” 看到何翠枝点头,不管是方里正几人,还是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哗然大惊。 一窝蜂围到了何翠枝面前。 “翠枝婶儿,你和我说下咋弄麦编?” “翠枝婶儿……” “好了好了,这里说不开,往我家去吧。” 眨眼间,秋家门前的人群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翠枝婶儿又要给大方村挣进项啦! 这个消息就跟带了翅膀一样,眨眼飞遍了大方村每个角落。 和这个消息一同传遍大方村角落。 还有——何翠枝认识城里大酒楼的掌柜,人脉可广了。 要不然她能揽下下白村换苗子的事情。 当看到下白村的人把地里的麦苗全都拔掉,送到何翠枝家换新麦苗时,大方村的人都惊呆了。 那新麦苗,又绿又壮,最重要的是麦穗饱满得跟喝了油似的。 让人眼馋。 要不是他们村的苗子现在比以往好多了。 说啥,也得去翠枝婶儿家换新麦苗种上。 不过大方村的人眼馋归眼馋。 倒没因此对何翠枝心生不满。 反而看到下白村的人来换麦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要知道,这些麦苗,可都是家家户户的进项。 只要晒干,就能编制麦编了。 简单的麦穗干花,编一百个给一文钱。 复杂些的麦秆草帽、麦秸扇,十个就一文钱。 “五娃也来你翠枝奶家领干麦苗啊。” 方柱子媳妇看到前面一个瘦得跟棍似的半大娃娃,忍不住开口。 五娃回头,开心笑了笑:“是啊,婶子也领?” 方柱子媳妇:“嗯,小花手巧,一天能编五六个麦秸扇,这不,家里的干麦苗都快用完了……” 五娃露出羡慕的眼神:“我们家都是男娃娃,手不巧,只能编麦穗干花。” 方柱子媳妇:“你们家娃娃多,麦穗干花又简单。我可听说了,你家一天可是能编五六百个呢。” 五娃嘿嘿笑了:“对呢,我今天还吃上杂粮窝窝了。” 他摸着后脑勺,脸红红的。 方柱子媳妇:“那可真好!多亏了翠枝婶儿啊!” 五娃用力点头。 要不是翠枝奶,他家现在别说吃杂粮窝窝了。 说不得还在啃坏豆子。 六娃的身体也不会恢复这么快。 现在他一个小娃娃,每天都能编几十个麦穗干花呢。 翠枝奶真是救了他们家! 这样的对话不止发生在一处。 整个大方村都在欣喜麦穗编制的活计。 秋童生听着下面俩小娃娃偷偷说因为何翠枝,他家这两天过得如何如何好。 再也忍不住,猛地拍打桌面。 “你们两个站到外面去。” 俩小娃娃:“先、先生,现在不是休息吗?” 秋童生阴沉沉地盯着他们。 俩小娃娃不敢多说,委屈地站在外面。 秋童生却还是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可泄。 何翠枝! 何翠枝! 都是何翠枝! 早不说晚不说,非要他写悔过书的那天说带着全村挣钱。 否则凭自己那天的表现,名声怎么也会更上一层。 还有大方村、下白村的这些蠢民。 小惠小利就能收买。 他一个童生老爷的面子都不给! 这些人都给他等着。 等他高中那天。 一个都不会放过! 秋童生脸上的怨气快凝结成实质。 而此时,何翠枝在一片欢乐的锣鼓声中,带着家人进了刚落成的新家。 门一推开,何翠枝看着僵在原地的家人们。 “怎么不走啊?” 方家众人仿佛这才回神。 方老太太梦游似的问:“翠枝儿啊,这真是咱家?” 方老爷子发出相同的飘忽声音:“我咋感觉走错了呢?” 方二奔:“娘,咱家怎么这么大?” 方陶氏、方陶氏还傻着呢。 方胡氏两只眼睛也不够用了。 至于方三年和三个小娃娃,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 就撒着脚丫子开始在院子里跑开了。 而方四甜,挽着何翠枝的胳膊,看着一排排的青砖房屋。 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家里每个人难道都有一间屋子? “没错,家里每个人都有一间屋子,大宝他们也不例外。” 何翠枝笑眯眯地说着。 方四甜这才意识到自己把猜想说了出来。 哪想她刚红了脸。 那边正在院子里疯跑的方三年和三个娃娃就冲了过来。 “奶,奶我们也有吗?” 何翠枝:“当然。” 下一瞬,她受到方家所有人的注视。 何翠枝索性带他们一一介绍了起来。 青砖瓦房她舍得下本钱。 足足有小四百平。 建筑风格类似四合院,也就是四面都建有房屋。 她率先从大门这一侧介绍了起来。 “进大门这个左手边是灶房,挨着灶房往里的是柴房。” 方家众人看着厨房,惊讶:“这么大?” 何翠枝:“咱家人多。” 她随口解释了声。 介绍完这边,又朝大门右边走去。 “这边是洗浴室,洗浴如厕的。” 她已经受够了这个时代的露天茅厕。 在建房子时,她特意查询了“古代如何建造一个洗浴一体化的房屋”。 幸好,心思没有白费。 何翠枝看着里面从桃宝贝上购置的蹲便池和木花洒,格外满意。 方家众人却一脸迷糊。 “如厕在地里不就行了?” 何翠枝摇头:“不一样。” 目光落在大宝和二宝身上。 “你们俩谁去试试?” 她指着陶瓷便池,后面的水箱是木质的。 二宝激动:“奶,我去,我去。” 他也不等何翠枝回答,说完就冲过去,掏出小雀雀,嘘嘘了起来。 动作格外熟练。 小脸上还带着骄傲。 今天早上他和奶一起来打扫这里卫生的时候,就已经上过这个好神奇好神奇的便池了。 方陶氏眼睁睁地看着二宝把尿撒在那白净如玉的器物里面。 她心疼啊! 巴掌已经举起来了。 二宝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第73章 这真是咱家青砖瓦房? 他解决完,谁也不要帮忙,踮起脚尖就摁下了水箱上的按钮。 哗啦啦的水声登时响起。 “娘,看!干净了!” “你个杀千刀的小崽子……” 二宝炫耀的小表情僵住。 何翠枝慌忙拦住:“这就是撒尿的,打啥打?” 方家众人从洗浴间出来的时候,全都是晕乎乎的状态。 那白净器物能把人的轮回之物冲走也就算了。 可那花洒怎么一拧,就能出水呢? 何翠枝:“看咱家的水井。” 她往挨着洗浴间的水井指去。 众人就看到一个竹管子从井口出来,分成两叉。 一路盘延到洗浴池,另一路盘延到厨房。 显而易见,水就是从这进去的。 何翠枝特意搜索了虹吸效应,又从桃宝贝上买了这特制的竹通管。 做成的自来水。 要不是特制的竹通管太贵,她多少给每个房间都安排上。 方二奔突然想起在灶房也看到过类似管子。 他福灵心至:“娘,灶房那个……” “也出水,以后不用特意打水了。” 方家众人满脸惊喜。 然而让他们惊喜的还不止这些。 何翠枝指着正对大门口的那面,三间颇大的屋子。 “中间的是吃饭招待人的屋子,左边是我的,右边是你爷奶他们的。” 她不等几人情绪回落,又指着左边一排屋子。 “挨着正屋的第一间是陶氏的,第二三间是大宝二宝的,第四间是三年的。” “右边这三间,挨着正屋的第一间是二奔和胡氏的,第二件是三丫的,第三间是四甜的。” 何翠枝迅速介绍完,就大手一挥:“好了,赶紧去你们屋子里看看吧。” “会有很大惊喜哦。” 她见家里人全都傻站着不动,忍不住开口。 方家众人对视一眼。 几乎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就连老胳膊老腿的老俩口都灵活得不像样子。 须兒后,方家新建的青砖瓦房里,一声又一声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何翠枝心满意足的的笑了。 不枉她昨天忙了一天,把从桃宝贝上买的东西,布置到每一个屋子。 她往自己屋子走去。 躺在两米多长、两米宽的木质大床上。 身下是舒适的棕榈床垫,和软乎乎的棉花褥子。 长舒了一口气。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想着,她的视线转向窗户。 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不是怕太招摇。 她高低把窗户整成透明的。 也不对,这个时代还没玻璃呢。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在方家拥有了一间全新干净、独属于自己的屋子。 再也不用担心进房子被发现了。 想到这儿,何翠枝从床上起来。 走到门口,就要关上门。 却正巧看到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从屋子里出来。 俩人还红着眼。 何翠枝心里一惊,还以为咋了。 不待她开口。 方老太太就亢奋的开口:“翠枝儿,咱家做豆腐的地方在哪儿?我现在就开始干!” 天知道。 她和老头子看到那白净的墙壁、宽大柔软的床、还有柜子里两三双被褥,以及五六件衣服、几双鞋子。 心都在疯狂跳动。 只想挖个地洞,把这些东西都埋起来。 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房间。 更别说住进去了。 不赶紧干活,她于心不安啊。 何翠枝了解完他们的想法,双手轻推方老太太。 “娘你们这两天那么辛苦,今天还是好好歇歇吧。” 进新家的第一天,怎么也不能在忙碌中度过。 何翠枝已经和陈婶儿、千金堂掌柜说过了。 明天不送豆腐了。 只是她这边还没把俩老人送回去,那边方三年就飞奔过来。 “娘、娘、您师父还收人吗?您看我怎么样?” 他露出八颗牙齿,努力展示自己。 何翠枝:“啥?” 方三年张嘴开始叭叭。 “娘,您师父真的太厉害了。你不知道,我看到屋子里那些东西的时候,心里只剩下钦佩。”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呢?不仅能隔空传物,还能传那么多!师父老人家是不是也喜欢我,娘我觉得吧……” 何翠枝:“停停停!” “你今天要是不想歇着,就回老屋去跟张二歪他们一起干活去。” 方三年顿时收了声。 又一溜烟儿的往自己屋子跑去。 他还没稀罕够呢。 何翠枝把老俩口送回屋后。 心间一动,下意识看向方胡氏所在的屋子。 接着,她进了自己屋子、关门、进房子,一气呵成。 见覆盖在阳台上的灰蒙果然淡了许多。 她忍不住开心起来。 早知道搬进新家,会让方胡氏命运有所改变,使阳台有解锁的迹象,她就早点搬了。 何翠枝眼馋的看了一会儿阳台上的洗衣机。 又拿着手机进了书房。 大方村的人挣钱很积极。 这才短短天,她手里就已经有了上万的麦编品。 要不是商品只要上传到桃宝贝店铺内,就有一个异次空间储存。 家里都要堆不下了。 这几天忙,她也没时间看小店生意如何。 何翠枝忐忑的点开桃宝贝。 然而入目的界面却让她大吃一惊。 售罄! 两个字格外清晰。 这可是上万件麦编品啊。 虽然大多数都是麦穗干花,售价只有十文钱。 可麦秸扇和麦编草帽也有几百件,一件三十文。 竟然也都卖空了? 何翠枝激动的点开自己收入那一栏。 个、十、百、千、万、十万…… 整整十一万枚铜板。 折合起来,就是一百一十两啊! 去掉给下白村买麦苗的十两银子,麦编品人工费一百四十五文,桃宝贝抽一成。 还有将近九十两。 发了,发了啊! 何翠枝吞咽唾沫。 那二百两建房子的窟窿填上了不说,还多出来五十两。 手头富裕了,何翠枝想都没想,就逛起了桃宝贝。 得给家里再添置些东西。 小孩子的益智玩具? 买! 姑娘家的护肤脂粉? 买! 老人专属拐杖? 买! 全都买买买。 何翠枝被家人敲响房门的时候,俩眼还泛着剁手的红。 方老太太惊了一下:“翠枝儿你这是……” 何翠枝揉了揉眼睛:“没啥,就是我师父给你们送了点礼物。” 她往旁边站了站,露出背后快堆成小山的快递——在桃宝贝下单后,快递直接抵达。 第74章 庆祝搬新家,又分钱 而且把快递从房子里挪到这个时代,外面的包装会自动消融。 方老太太目瞪口呆。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师、师父他老人家,好大方啊!” 娘诶。 她家翠枝儿到底走啥大运了? 遇到个师父不仅手段通天,还能弄出这么多个稀奇古怪的东西。 何翠枝应了声:“娘,你帮我喊他们过来吧?” 方老太太乐颠颠地往外走去。 结果一出门,看到家里人都望着她。 猛地一拍脑门:“瞅我这记性,把喊翠枝儿吃饭这事给忘得透透的。” 她正要抬脚回去,又想起来:“翠枝儿师父给你们都准备了礼物,咱们一起进去吧。” 方家众人:“还……还有啊。” 他们不可置信。 到了何翠枝屋里,看着小山堆一般的礼物们。 惊喜的不知所以。 片刻后,方家所有人怀里满满都是礼物。 晕乎乎地往回走。 何翠枝:“对了,娘,你刚才来是干啥来着?” 正往外走的方家众人。 怪不得老婆子/奶/老太会忘记喊吃饭。 他们回头,异口同声:“翠枝儿/娘/奶,吃饭啊!” 耀眼的日光倾洒,落在方家众人幸福的脸庞上。 何翠枝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填满了,暖乎乎的。 把饭往正屋端的时候。 她坠在最尾端,趁着没人注意。 闪身进了房子。 迅速从里面拿出可乐——当初她特意买了两大桶便宜又实惠的可乐。 今天这个时刻,不庆祝一下,她总觉得遗憾。 打开其中一瓶没开口的,何翠枝找了个坛子,往里面倒去。 正好倒满。 然后把可乐瓶放进房子,拎着满坛子可乐出去了。 给家里每人倒了一碗后。 何翠枝看着崭新的青砖瓦房。 又看向面色红润的家人。 她情绪格外亢奋。 举起手里的碗:“以后我们大家共同努力,过得越来越好!” 围坐在一起的方家众人不知为何,心间也涌起一种特别的情绪。 这种情绪推动着他们。 张口大喊:“好!” 然后跟着何翠枝一起,喝了碗中冒着小泡泡的褐色水。 可乐一进嘴巴里。 二宝指着自己的碗:“奶,它在我嘴巴里跳!” 三丫说话没那么利索,捧着自己的小碗,瞪圆眼睛一个劲儿点头。 方家大人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这可是师父老人家给的,再奇特也不见怪。 不过,水会在嘴巴里跳的感觉真让人上瘾。 方家众人不舍得一口喝完,小口小口抿着。 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只有方老爷子,没忍住,喝得飞快。 当嘴巴怎么也嘬不到,一睁眼,才发现碗里没了。 他傻了眼。 何翠枝默不作声给他又倒了半碗。 方老爷子又开心地眯起了眼。 温馨幸福萦绕。 这些天,何翠枝把家里人的胃口养大了些。 今天的饭做得丰盛,也没留下什么残羹。 只是有一点,在洗碗刷锅时,方家所有人都抢着来。 无他。 全想体验那可以自动出水的竹管子。 老俩口和仨小娃娃都不例外。 何翠枝:“……你们只刷自己的碗不就行了?” 方家众人:对哦。 方三年爪子极快:“娘,我帮你刷。” 他抓起碗就往灶台跑。 方家众人一看也赶紧跟了过去。 生怕晚一点就轮不到自己了。 何翠枝:“……” 她背手摇头往自己屋走。 关上门,又钻进了屋。 家里条件虽然变好了。 可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再过几天,麦苗就该收割了。 家里劳力太少,她得看看桃宝贝上有没有快速收割工具。 还有,明天得去一趟葫芦村…… 等忙完,天已经擦黑了。 何翠枝这一次出来,不是家里人喊的,而是方里正来了。 “婶儿,你家那三亩地的苗子都栽种好了。” 何翠枝摸出小半两碎银子:“这是尾款。” 方里正:“多了,多了。” 那些帮忙的汉子,还是一人五枚铜板。 四百文就够了。 何翠枝避开他,说:“没多,剩下的那些是你的酬劳。” 她直接把方里正推出门,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方里正看着骤然关上的大门。 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啥。 只能高兴又激动地捏着银子走了。 大方村今年不会再像往年那样苦了啊! 青砖瓦房内,何翠枝一回头。 就发现家里人已经坐在餐桌上等着她了。 她一拍脑袋:“吃饭。” 吃完饭,家里人激动地搓手手。 今天到了分钱的时刻——何翠枝嫌每天都分钱麻烦,就定下了五天分一次的规矩。 何翠枝把家里装钱的罐子搬了出来。 “哗啦啦”的声音,响了好几秒。 “这些天单是送县城的豆腐,一共得了十二两半。” 方家众人:“……这、这么多?” 这才五天啊。 但随即,他们又想起来,三年这几天对张二歪两人有多狠。 俩人每天都得做七八百斤的豆腐。 一天往县城送五百斤。 好像就是这么个数。 可是还是不能回神。 豆腐能盈利,没想到这么能赚啊。 何翠枝看家里人消化得差不多了。 “咱还按之前的分,每人四百文。” 铜板她早就串好了。 说话间,每个人面前都落了一串铜板。 叮铃作响。 方三年迅速地把铜板往怀里一抱。 然而还没捂热,方陶氏、方二奔和方胡氏就被他的动作吸引了。 三人沉默一瞬,同时伸出手。 方三年:“嫂啊,我的亲大嫂二嫂,还有二哥……” 眼泪止不住地流。 悲痛欲绝。 方二奔三人对视了一眼。 最后由方二奔开口:“你可以留十文。” 这几天,方三年对三个娃娃判若两人地好,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尤其是对三丫。 方三年悲痛欲绝地松了手。 这边气氛悲伤,而另一边就比较活跃了。 方老爷子得了铜板后,眼睛一亮。 忙把铜板推给何翠枝,期待地看着她。 “翠枝儿啊,你师父之前给的那在嘴巴里跳的水,还有吗?爹买点儿?” 何翠枝还没回答,旁边各得了十个铜板的仨小娃娃也全都有样学样。 “奶,我们也要。” 二宝扯着大宝和三丫,小手举得高高的。 何翠枝想起冰箱里只有半桶的可乐。 她闭上眼:“没有了。” 这个时代买不来。 喝完就没了。 她也舍不得啊。 方老爷子和仨娃娃眼里的光瞬间黯淡。 何翠枝:“不过咱们应该能自己做?” 她想起之前自己搜索的“古代版雪碧”的制作方法。 这不正巧是个机会吗? 第75章 方大山的梦境投影 方老爷子:“翠枝儿,你说咋做,我现在就去准备?” 二宝、三丫:“奶,奶,我们也帮忙!” 大宝捂头:他们真的太贪吃了。 可想起甜滋滋的水在嘴巴里跳动的感觉。 大宝没忍住,也举起小手。 “我也来!” 这一天晚上,方家的青砖瓦房好久才熄灭灯光。 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方陶氏摸着枕头下面的铜板。 心跳得极快。 却又格外安稳。 有了铜板,就是底气。 她无声地咧嘴笑着。 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大宝二宝——俩娃娃还没自己睡一个屋过,所以这几天还是她带他们睡。 眼神格外温柔。 这个家,是真的越来越好了。 和方陶氏有着相同情绪的还有方二奔和方胡氏。 两人看着四百多铜板。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方二奔笑得憨傻。 方胡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娘可不是以前那样了,别胡说。” 她轻怼完方二奔,摸着三丫睡得香甜的小脸。 眼里闪过一抹哀愁。 方二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片刻后,他从铜板小山里捡出二十文。 推给方胡氏:“等过两天,我不用拄拐走路,就和娘说,陪你回一趟娘家。” 方胡氏下意识高兴了一下。 随即她失落摇头。 “算了,娘喜欢铜板。” 知道她往娘家拿钱会生气。 方二奔:“你刚才还和我说娘和以前不一样了,怎么自己又这样想?” 方胡氏突然想起娘喊自己乳名那天。 她心里的忐忑,不知怎么就消散了。 目光坚定:“这事,我回头自己和娘说。” 室内逐渐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方四甜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摸着一串多多的铜板。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娘是真的对家里人好了。 平等地对每一个人好! 不,除了三哥。 方四甜捂嘴偷笑。 而被她笑着的方三年,此刻跟个忙碌的小老鼠似的。 捏着自己手里的十枚铜板。 左看右看,上蹿下跳。 总觉得放哪儿都不安全。 忙碌了半宿,最后咋睡着的都不知道。 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也都心情澎湃,好久没能睡着。 方家众人如何辗转难眠,何翠枝不知晓。 她没忘晚上吃饭时,方老太太嘴里不由自主说出的“也不知柳生、大山怎么样了?”。 “高人师父”还是借着方柳生的由头。 就算是不让自己的话出现漏洞,她也得了解一下方柳生两人的现状。 何况,她发现自己已经慢慢把方家人放在心上了。 她坐在客厅,从投影仪搜索“方柳生”三个字。 界面却是空白。 何翠枝茫然,不应该啊。 投影仪能定向搜索她想观看的梦境投影。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旁边的相关推荐给吸引了注意。 方大山的梦境投影。 何翠枝想都没想,就点了进去, 卖麦编才进账的五十两利润眨眼就没了。 她没来得及心疼。 就被眼前血腥的一幕给夺取了注意力。 方大山知道自己做梦了。 他又梦到了号角响彻军营的那天。 眼睁睁地看着不久前还和自己开玩笑的同伴,挡在自己身前,没了声息。 这一仗极为惨烈。 他身上落了数不清的伤口。 何翠枝看着方大山被一道熊一样壮实的身影扛到伤兵营。 又看到他反复发热。 精气神儿逐渐衰弱下去。 界面陡然变黑。 她暗骂了一声。 焦急不已。 方大山的情况不太妙! 也不知道这是啥时候的梦境。 她前些天寄过去的包裹到了没。 何翠枝翻来覆去地想要从梦境投影简介中找到时间。 却毫无所获。 她站起身,翻开医疗箱,看着里面剩下的二十二枚消炎药。 咬了咬牙,又取出两枚。 仔细包好。 第二天一大早,和家里人简单交代了两声,就驾马车朝县城外驿站奔去。 而彼时,千里之外的西北军营。 方柳生垂眸,盯着气若游丝的方大山。 拳头攥得死紧。 “与其你自甘堕落,毫无活的念头,还不如我结果了你。” 旁边正在给其他伤兵检查的军医闻言,大骇。 忙丢下手中活计:“方百夫长,冷静,冷静啊!” “这几天咱们行伍的兄弟都在帮着找药,找到了方什长就有救了,你可千万别糊涂啊。” 他话音将落,两个小兵同时跑了进来。 军医眼睛一亮,忙扯着其中一人问。 “怎么样?找到了吗?” 这可是最后一个出去找药,还没回信的小兵了。 方柳生也抬头看他。 小兵不敢直视两人,语气低落:“没……没有。” 军医身形一晃。 方柳生:“你出去吧。” 小兵垂下头退了出去。 另一个进来的小兵,被帐内压抑的气氛逼得有些缓不过气。 可是看看怀里的大包裹。 还是硬着头皮:“百夫长,您家里人寄、寄包裹来了。” 片刻后,营帐内只剩下了方柳生和昏迷不醒的方大山。 另一个伤兵,见势不对,在军医走的时候,也跟着跑了。 方柳生静静的盯着方大山。 许久,才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包裹。 解开后,神色复杂。 “陶氏要是知道你今天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惦念你,费尽心思的寄这么多东西?” 他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 正要给方大山比划。 突然瞥到一小团白色的东西从缝隙里落了出来。 方柳生捡起来。 这才发现是一种奇怪的纸团成的。 里面似乎有东西。 打开一看,蝇头小字。 这包裹……竟然是何氏寄来的?! 须兒后,他盯着手心里的两枚白色药丸。 取出一枚,连水都不给,直接塞进了方大山的嘴里。 昏迷中的方大山被苦的本能皱起脸。 第76章 娘最喜欢的女儿是我 彼时,何翠枝刚把新的包裹寄出去。 这次邮寄急匆匆。 里面的东西却比上次还要充足。 除了两个消炎药,其他全都是从桃宝贝上购买的,能在战场存活率更高的物品。 希望还来得及。 做完该做的,何翠枝转头就把这事抛在身后了。 不是她冷漠。 而是,尽人事,听天命。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县城,想了想,还是驾着马车往里去。 率先往安方堂走去。 令人惊喜的是,张盛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 健步如飞。 看样子,能走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盛看到何翠枝,猛然愣神。 “婶儿?你咋来了?” 这些天,何翠枝都是让方二奔和方陶氏来城里送豆腐。 她已经好几天没来过了。 何翠枝:“过来看看你。” 何翠枝没想到,这句话说出的后果就是,张盛死活要跟着自己回村。 一个大汉子,差点都哭出来。 何翠枝只能认了。 “不过这两天事多,新石磨还没打出来,你回去后先帮着捡豆子就行。” 她可不敢真的让人拉石磨。 张盛张嘴就要拒绝,眼角瞥到一个人。 “婶儿,你要是忙不过来,我给你推荐个人,除了拉石磨,她啥活都能干。” 何翠枝顺着他的手看去。 就见角落里缩着个小乞丐。 有些熟悉。 待那小乞丐被张盛喊过来。 她才想起来。 这不是那天帮忙通风报信的小乞丐吗? 片刻后,何翠枝往城门口走去。 身后是正在嘱咐小乞丐应该到了方家,应该如何做的张盛。 何翠枝一脸复杂。 不过到了城门,她这复杂就变成了吃惊。 小馆子的陈婶儿咋在这儿? 不仅是她,还有千方堂的跑趟小二。 “妹子诶,我就说我没看错,可算看到你了。” “何婶儿。” 俩人格外激动。 一阵交谈后,何翠枝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或许是千方堂也有豆腐了。 小馆子的豆腐这两天没卖完。 陈婶儿索性就在门口支个摊,直接卖豆腐块了。 让人自己拿家里做去。 没想到生意奇好。 直接也带动了千金堂。 昨天开始,就有人不断问千金堂单卖豆腐不? 两天下来,问这话的人多的惊人。 得有大半个县城了。 甚至还有那进城的乡下人。 也就是说,豆腐需求量更大了! “一千五百斤?!!!” 何翠枝回神,这才发现是张盛发出的惊叹。 她满脸愁:“是啊。” 这还是一天的量。 陈婶儿和千方堂小二说,看情况,卖得好,还要再加一些。 何翠枝又庆幸又发愁。 庆幸的是把张盛和小乞丐带回家了,多了俩劳力。 发愁是,她家一天根本出不了一千五百斤啊。 然而到了家里,和家里人一说。 方家众人:“做!得做!” 方陶氏:“娘,我这就去方石匠家再打个石磨去。” 方胡氏:“娘,我力气大,能拉石磨。” 方三年:“大嫂,做俩!我也拉。” 今天娘走后不久。 二哥他仨说,只要他把卖仨娃娃的钱翻倍还了,就给他销契。 方家众人激动纷纷。 唯有在豆腐屋里拉石磨的张二歪两人黑了眼。 豆腐屋就在方四甜屋子和洗浴间之间。 方三年说话都不忘盯着。 见张二歪俩人又想偷懒,拎着烧火棍就进去了。 很快,里面传来惨叫声。 方家众人见怪不怪。 张盛面上也没啥变化。 只有小乞丐,吓了一小跳。 何翠枝注意力落到了她身上。 喊了方四甜过来:“你去带她清洗一番。” 也是回来的路上,她才知道,小乞丐是个女孩儿。 今年已经十三了。 洗浴室的花洒只能出冷水,也就家里男人不怕冷。 何翠枝后来又买了两个大木浴桶。 方四甜看了一眼何翠枝,带着小乞丐进了洗浴室。 进去后,她准备帮小乞丐洗。 小乞丐连忙摆手。 方四甜立马收回手,背对着她,听着身后哗啦啦的水声。 “娘带你回来,也不代表喜欢你,知道吗!” 小小的声音,在这水声中虽然模糊,却清晰的传到了小乞丐耳朵中。 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回应。 方四甜没忍住:“你怎么不说话?” 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方四甜脸红了一下。 又努力凶起来:“娘最喜欢的女儿是我。” 小乞丐抿着嘴巴。 方四甜率先不自在了起来。 她目光落到小乞丐突出的骨头上,皱了皱鼻子。 兀地想起娘还没改变时的自己。 抽了抽鼻子,走了过去。 往她身上轻轻撩水。 语气干巴巴:“反正你老实点,不许抢我娘!” 两个小姑娘之间突然滋生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而此时的何翠枝,则带着方三年和张二歪、张寸尺往葫芦村去。 下白村、大方村、葫芦村三个村子在一条直线上。 大方村在中间,离两个村子都挺近。 没多长时间,何翠枝就到了葫芦村。 她看见村口有几个人,没在意,扭头问方三年春牛家咋走? 没看到在她扭头的那一瞬间,村口的几人全都翻起了白眼。 方三年看见了。 正要破口大骂。 那几个人扭头就走。 方三年顿时气成青蛙。 何翠枝见他面色不对。 得知缘由后,随口说了声:“有些人脑子不正常,别理他们。” 说话间,她带着方三年和张二歪、张寸尺就到了春牛家。 见了春牛爹,何翠枝开门见山。 “我大方村的麦子再有几天就收了,不知道你当初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不是何翠枝圣母,非要帮葫芦村。 而是,她不能让赌子窝窝这种极易改变家人命运的东西存在在身边。 解锁桃宝贝后,毁掉赌子窝窝的手段不计其数。 但……葫芦村的人呢? 要想让赌子窝窝彻底消失。 为今之计,只有让葫芦村重新找到生计。 春牛爹点头:“自然作数。” 何翠枝正要放松。 就又听他说:“大方村情况虽好,下白村却不妙,可见翠枝婶儿并没有让一个村子的收成起死回生。” “所以,翠枝婶儿怕是对葫芦村的田地一事插不上手了。” 何翠枝讶然。 或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 春牛爹下意识问。 “怎么?” 何翠枝:“你难道不知道下白村如今的状况吗?” 她这边话音落下,春牛爹两眼茫然。 那边,李里正人未至,声先到。 “老弟,瞅我这一忙,就忘了时间。” “我们下白村的麦苗都被她翠枝婶儿换走了,不能再卖给你了。” 春牛爹猛地站起来:“啥?” 第78章 俘虏所有人的西瓜 何翠枝倒是不急:“你们做豆腐的时候,灶房有人进去过吗?” 方家众人连连摇头。 “没有,都盯着呢。” 何翠枝:“那担啥心?” 她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该干啥干啥去。 或许是何翠枝太淡定,又或许是她的话给了大家信心。 方家众人倒是没了最开始的焦急愤怒。 何翠枝把方陶氏单独留下来,交代了她明天去葫芦村走一趟。 想了想,又问:“做石磨的都是哪几家啊?” 方陶氏说了。 都是村子里的无赖货。 没能从何翠枝手里领到麦编活计。 何翠枝冷哼:“怪不得呢。” 她又朝方陶氏嘱咐了声:“你让四甜和那小乞丐把豆腐屋腾出来一半,我有用。” 虽然不知道点卤这个步骤,就做不成豆腐。 但就怕万一。 而遇到同类型竞争怎么办? 不是设计压倒别人。 而是提升自己,让产品及时创新、更迭换代。 豆制品大军数以百计。 一个豆腐,这才哪儿到哪儿。 豆干、豆筋、腐竹、豆泡…… 她怕什么? 当初建房子时,她特意嘱咐了。 豆腐屋是全家最大的屋子,足足有五十平。 做一个小作坊,足够了。 方陶氏见何翠枝胸有成竹的模样。 高兴地应了。 离开前,又说了声:“对了,娘,那小乞丐叫春夏。” 春夏? 还怪好听的。 何翠枝念了两声,关门进了房子。 一边往电脑上输入西瓜种植方面问题。 一边从桃宝贝上购买西瓜。 或许是西瓜还没传入大梁。 并不便宜。 一斤就要十文钱。 个头又大。 一个下来少说也得小一百。 啥家庭能吃得起啊。 因而,这还是何翠枝第一次买西瓜。 虽然手握巨款。 可是看到两百文从自己手里没了。 她还是心疼得俩眼汪汪。 好在,西瓜带来的效果是震撼的。 看着家里人吃得头也不抬。 一个个都享受的眯起眼。 何翠枝被钱伤过的心得到了治愈。 只是在她和大家晚上要用西瓜招待春牛爹一家时。 别说方老爷子、方三年、二宝三丫四个纯吃货了。 就连方二奔都有些不舍。 “娘,就不能用其他的?” 何翠枝:“我不想赌子窝窝再开着了。” 方家众人茫然。 何翠枝的声音有些低:“因为它的存在,咱家差点家破人亡……” 好半晌,方家众人才意识到这两句话里面的意思。 震撼地看向何翠枝。 方老太太突然想起何翠枝最初问自己葫芦村的那场谈话。 翠枝儿啊,她当时不是歇下了对付赌子窝窝的想法。 而是一直压在心里,不说出口啊! 她绷不住了。 俩眼红通通。 抱着何翠枝就哭了起来。 “我的翠枝儿啊,这些天可苦了你了。” 方家众人也是这时候才知道。 何翠枝在得知方三年赌博后。 就想着法要把赌子窝窝给消除掉。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方三年。 嫉妒的咬牙。 娘怎么就把他放在心里了? 方三年知道自己现在招人恨。 但是听着奶的解释。 意识到娘把他看得有多重。 甚至不惜让赌子窝窝消失。 他就控制不住的开心。 脸上的笑容更是忍不住。 方四甜嫉妒的都快哭了。 她旁边的春夏看到这一幕。 静静盯了一下方三年。 然后发出天真无邪的声音。 “婆婆只是担心三年哥哥再走歪路啊?” 何翠枝快被方老太太抱得喘不过气了。 好不容易挣开,闻言,下意识说。 “哪啊?我是担心全家走上他的后路。” 高兴得跟个小狗似的方三年:“?” 方家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春夏看着方四甜脸上的笑容,也忍不住开心了起来。 突然,她手里被塞了牙西瓜。 方四甜看她傻愣愣的。 “吃啊,你刚才那个不是吃完了吗?” 笨死了。 怪不得这么瘦。 春夏“唔”了一声,捧起红红的西瓜,咬着。 何翠枝看俩小姑娘相处得不错。 紧绷了几天的心总算有了缓歇。 这些天下来,她对家里人的真实性格有了几分了解。 最担忧的不是方三年了。 反而是平常默不作声,又格外体贴他人方四甜。 小姑娘从小就被原身各种打压。 有些讨好型人格不说。 心理还有些问题。 对看重的东西格外偏执。 那次被方三年卖掉,就初现端倪了。 正常人遇到家人被一起卖掉。 就算发疯,也不会连命都不顾。 可按大宝的描述。 当时方四甜为了拖延时间救他们。 被那大汉狠狠捶打脑袋、肚子,都没有松一下口。 反而咬得更狠了。 那眼神,大宝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何翠枝看着乖巧的春夏。 希望这个内心善良的孩子,能给四甜的世界带来不同色彩。 方四甜似有所觉。 扭头看去。 就见她娘正看着春夏。 眼神温柔。 方四甜的手一下攥紧了。 却见下一秒,她娘突然朝她露了个大大的笑容。 还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方四甜眯起了眼睛,像个奶猫。 她没注意到的是,春夏的目光在自己和何翠枝的手上来回打转。 家里无人再抗议用西瓜招待春牛爹他们。 甚至怕不成功。 还问了何翠枝西瓜皮有啥用。 方老太太掌勺,趁着时间炒了一盘瓜皮。 春牛爹一家来的时候,刚刚好。 一落座,他目光就紧紧盯着餐桌中央的硕大瓜果。 下意识看向何翠枝。 “这就是西瓜。” 她话音落下,旁边方二奔已经利索的把西瓜切开了。 红的瓤、黑的籽、绿青交错的皮。 格外养眼。 “尝尝。” 何翠枝递给春牛爹他们。 一入口,似蜜一样的滋味就浸满口。 不,比蜜还要更爽口。 春牛爹甚至忘了咀嚼。 直到春牛的声音响起。 “这瓜果好甜。” “那就再来一块。”何翠枝笑眯眯的。 春牛娘正推让。 只是推不过何翠枝,再加上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瓜果。 到底是脸红的又吃了一块。 春牛爹彻底回神。 他面色狂热:“翠枝婶儿,这瓜果的种子咋卖?” 何翠枝绷了半天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放松。 成了! 春牛爹扛着一麻袋的种子往家走。 就连春牛娘也扛着一麻袋。 小六百斤。 一个村子的种子。 硬是让两人给扛了起来。 而春牛手里也没空着。 抱着半个西瓜呢。 “牛儿,走路稳当点。” 春牛爹忍不住说他。 春牛:“爹,我已经很稳了。” 他现在走一步,就得看看脚下有没有大土块。 生怕摔倒。 毁了西瓜。 第79章 豆腐不是不卖给葫芦村吗? 他还没吃够呢。 想着,春牛又吸溜了口口水。 春牛爹:“别咽唾沫了,这是给族老里正他们吃的。” 就算他在村里地位高。 可是这种改变村子命运的大事。 也得和村里威望高的人说一声。 而没有什么,比一牙西瓜更让人信服的了。 春牛娘看春牛小脸耷拉。 忍不住说:“等咱家地里的西瓜长出来了,让你吃个够。” 翠枝婶儿说,现在种下去,八月份就熟了呢。 春牛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还有好久呢。” 他又吸了一口西瓜的清甜香味,猛地想起一件事。 “娘,你不是说问翠枝奶能不能买豆腐吗?” 春牛娘:“哎哟,我给忘了。” 她是个宠孩子的。 儿子现在吃不了西瓜。 豆腐总不能也吃不到嘴巴里吧。 她总觉得翠枝婶儿那么好个人,不会说出不卖整个葫芦村豆腐的话。 正好趁这次机会问问。 想着就要回去。 春牛爹:“肩上的东西比那两口豆腐重要多了,赶紧回家。” “还有你,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他训春牛。 春牛娘:“你吼啥吼?跟你不馋似的。” 她怼完春牛爹,没说再回大方村。 肩上的种子到底比两口吃的重要。 明天再买吧。 而此时的方家正屋,屋门紧闭。 仨娃娃在外面守门。 方家众人团团坐在餐桌前,神情激动。 盯着何翠枝手里厚厚一叠银票。 何翠枝被盯着,都差点数岔了。 “没错,是一千两!” 方家众人激动地手舞足蹈:“赚发了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卖个种子就能卖出去几千两。 何翠枝失笑。 “咱们赚啥啊?九成都是我师父的。” 方三年两眼放光:“一成也够了啊,那可是二百五十两银子。” 他说的数字和何翠枝手里银票不符,但没人反驳。 因为何翠枝手里的银票只是定金。 一粒种子半文钱。 葫芦村一万亩地,一共得给两千五百两呢。 何翠枝心里庆幸。 桃宝贝上的西瓜种子不像西瓜那么贵。 也幸好手里有二百两银票,再加上这些天家里卖豆腐的钱。 这才能一口气花二百五十两,给葫芦村买下足够的种子。 这一番,除了留在明面上的二百五十两。 她足足有两千二百五十两的私房账。 饶是何翠枝,也忍不住和家人一起笑了起来。 只有方陶氏一直沉默。 何翠枝疑惑地喊了她一声。 方陶氏猛地抬头。 “娘,葫芦村这次要赚死了。” 她羡慕的快得红眼病了。 “他们一个西瓜十多斤重,就按卖一百文来算。每亩五百颗西瓜,一万亩……” “乖乖咧,五十万两银子啊!” 他们家这几千两银子算什么啊? 方老爷子也得红眼病了。 “翠枝儿,要不咱们也种西瓜吧。” 何翠枝沉默了一下。 你当她不想吗? “咱们地不合适。” “还有,春牛爹有人脉,能护住西瓜,咱们种西瓜只会被人窥觊。” 她和春牛爹说西瓜种植方面,还有一个西瓜卖什么价位比较好的时候。 何翠枝不信春牛爹没有算出来葫芦村要是种上西瓜能挣多少钱。 可他还是应了。 说明他有那个自信护住。 何翠枝可没忘记,第一次见到春牛爹的时候。 对方说,刚从府城回来。 不过赌子窝窝可真是赚钱啊。 何翠枝看着手里的一千两定金。 对方说拿就拿了。 眼都没眨一下。 方家众人被何翠枝的一席话浇灭了心中的火热。 转而就听到何翠枝说:“咱家的这二百五十两银子,是我师父挣来的。就不给你们分了。” “就当成家里的应急银钱吧,发生啥大事,也有底气。” 众人:“是该如此。” 他们虽然眼馋这二百五十两银子。 可也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 再说了,翠枝有,不就是他们有了。 何翠枝收回目光。 不是她小气,不把钱分给家里人。 而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改变方家众人命运。 若是对方缺什么,就给。 最终只会养成一堆毫无能力的米虫。 随便一个风浪就没了。 不论在什么地方生存,自己有才是底气。 就像,她明明可以从桃宝贝上进豆腐。 完全不用家里人辛苦地做豆腐卖。 可为什么不这样做? 就是想让他们通过自己,掌握技能,能长久的,能越来越好的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 即使没有自己,也能活出自我,活出姿彩。 第二天早上,何翠枝带着方二奔一起往城里去了。 而方陶氏则是按照何翠枝的嘱咐,带着几块豆腐往葫芦村送去。 不过还没到葫芦村,她就碰到了春牛娘。 对方满脸喜气。 看到方陶氏,打了声招呼。 “这是干啥去啊?” 方陶氏举了举手里的豆腐。 “昨天张二歪他们买了两块豆腐,他们现在脱不开身,我就帮着送过来。” 春牛娘下意识说:“豆腐不是不卖给葫芦村吗?” 方陶氏:??? 春牛娘看方陶氏一脸懵。 解释了起来。 自从大方村卖豆腐,在周围几个村里传开。 大家换了豆腐后,都在描述那豆腐是如何如何美味。 葫芦村的人自然忍不住。 结果却被撵出来了。 一问才知道,大方村的人说了。 卖谁都不卖给葫芦村的人。 方陶氏听到这,脑门上一连串的问号。 “我们啥时候说不卖给葫芦村了?” 春牛娘:“这可是我们村张勤娘亲口说的。” 她可是葫芦村最先去换豆腐的人。 回来的时候,碗里的豆子一个都没少呢。 方陶氏:“张勤娘?那天在小石头山上骂我是狗屎的婆子?来我们家换豆腐,碗里装的全是坏豆子,被我奶撵走的那个婆子?” 第80章 葫芦村要种西瓜了 看到春牛娘点头。 方陶氏脑门蹭的一下,蹿出了火苗。 把豆腐往春牛娘怀里一塞,撸起袖子。 “我去找这满嘴喷粪,乱造谣的臭婆子去!” 她说呢。 这么多天了,怎么不见一个葫芦村的人来换豆腐。 真是畜生,畜生啊! 她奶当时说的可是——就不给张勤娘换豆腐。 到了这臭婆子嘴里。 就成了不给葫芦村换豆腐。 这口气,谁都忍不下。 春牛娘刚开始还拦着。 问清缘由后,也恼了。 她就说,翠枝婶儿不像那种人。 至于方陶氏的话会不会有假? 这事下白村的人都知道。 回头随便打听就能清楚。 方陶氏还不至于败坏自己的名声。 尤其是到了张勤家,张勤娘一看到方陶氏。 就跟老鼠见了猫。 唰地就躲起来了。 春牛娘到这里,哪还不明白? 顿时,整个葫芦村都知道了。 大方村是卖给葫芦村豆腐的。 只是不卖张勤娘。 结果被这老货胡诌。 想着这些天,跑了十几里路,就为去城里喝上一碗豆腐羹。 葫芦村的人怒了。 哪里还用方陶氏出手。 张勤娘就被葫芦村的婆子们,一人一爪子给打得不成人形了。 要不是最后春牛爹和里正出来制止。 张勤娘别想轻易躲过去。 不过,也就是此刻。 葫芦村的人听到了张里正扯着喉咙,喊出来的话。 “咱们村也能种植啦!” “是这种作物……” 他手上高举一物。 红红的,里面夹杂点黑色颗粒,被绿色的皮包着。 葫芦村的人都想去大方村换豆腐呢。 听到这话,哄堂大笑。 “里正,别在这搞笑了,谁不知道咱葫芦村种啥啥死啊?” “唉,你还在这儿傻站着干啥?再晚点豆腐就被他们买完了。” 正看张里正热闹的众人闻言,下意识回头。 他贼爷爷的。 好些人正撒着脚丫子往大方村跑呢。 地上的土都荡起来了。 他们也赶紧跟上去了。 有那跑得慢的。 见状,索性留在原地了。 反正大方村卖他们豆腐。 现在去了也买不着。 还不如听里正说话乐呵乐呵呢。 张里正看着下面的一幕,急得头冒汗。 “真的,这种作物就适合我们葫芦村的地质。这可是翠枝婶儿亲口承认的。” 他直接扯出何翠枝。 还在原地的几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 昨天下白村的里正来过后。 葫芦村谁不知道? 大方村的何翠枝真的把两个村子地里的粮食给救了过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那你让我尝尝你手里的东西?” 虽然“何翠枝”三个字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 但张里正手中从所未见的东西,他们还是有些踌躇不定。 张里正不怎么乐意。 春牛爹:“赶紧去吧。” 张里正找了个石刀,切下极细的一条,又切成几段。 分给村里人。 看着他们一口吃了。 心疼得厉害。 昨天晚上,春牛爹带回来这西瓜后。 他舍不得吃完。 特意在井里冰着。 打算今天热的时候,再吃的。 没想到便宜了这群混蛋。 他看村里人吞咽后,眼睛亮起,正要开口。 就听见:“里正,没尝出来味,再来点?” 张里正气的胡子翘起。 “滚滚滚,不愿意种就算了,有的是人种。” 村里人嬉皮笑脸:“咋不种!里正你可记着啊,我家那十亩地,都种上这……” 张里正补充:“西瓜。” 然后他看向几人。 “你们可是吃了我的西瓜,回头他们买豆腐回来,记得多和他们说说西瓜的事……” 何翠枝从县城离开后。 看着手里的银元宝,唉声叹气。 三千斤豆腐! 三千斤豆腐呐! 她怎么就手欠,接下了这十五两银子呢? 从哪儿弄啊? 何翠枝也是真的没想到。 之前她见小馆子和千金堂因为豆腐忙得不可开交。 就多嘴了一句,可以弄个预定册子。 却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预定豆腐的人数不胜数。 要不是小馆子和千方堂一天只营业五个时辰。 记录的人速度也不够快。 何翠枝觉得她这次往县城提供的豆腐绝不止三千斤。 她一路都在发愁。 不知道,到了家,更大的“惊喜”还在等着自己。 看见自家青砖瓦房大门口人山人海的拥堵着。 何翠枝心生不妙。 然而还不待她调转马车。 就有人看到了她。 “翠枝婶儿啊,我天天念着您家的豆腐。这新出的豆腐可得卖给我啊!” “翠枝婶儿,我们葫芦村被张勤娘骗的好惨啊。多少天,多少个时辰,都吃不到一口豆腐啊!新出的这一板豆腐得卖我十斤!” 相似的话,不断的从不同人嘴里说出。 何翠枝只觉得有八千个鸭子同时在自己耳边“嘎嘎嘎”、“嘎嘎嘎”。 她头疼欲裂。 要不是环境不允许,她直接掏出扩音器。 吼死他们。 但现实! “全都安静!” 她扯着嗓子喊。 没人搭理。 何翠枝:“……再吵吵,豆腐我谁都不卖了。” 全场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她这才千难万难的挤进家里。 一落地,方胡氏就慌忙过来。 “娘,豆腐只有五十斤了。” 外面可是有上百个人。 根本不够! 早知道她也拉磨了。 昨天傍晚,方石匠就把石磨送过来了。 张二歪两人和三年连轴转。 甚至连马儿都用上了。 也才做出一千七百斤的豆腐。 娘送城里一千五百斤。 剩下的勉强支撑大方村和下白村的需求。 没想到,刚开始卖。 葫芦村的人哗啦啦全来了。 全都是斤斤的要。 豆腐一眨眼就下去一百多斤。 何翠枝当机立断。 “剩下每个人最多只卖半斤。” 外面等着的人当然不愿意。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吵闹,负责交易的方陶氏和方老太太都不为所动。 他们只能把火头转向葫芦村的人。 “你们葫芦村不是不爱豆腐吗?来这找茬是不!” 葫芦村人:“你胡说啥?天知道我们这些天有多馋豆腐……” 他们七嘴八舌的把被张勤娘骗了的事说了。 大方村人、下白村人:“……” 又蠢又惨。 他们都不好意思骂了。 吵闹的队伍就这样奇异的安静了下来。 半下午,何翠枝看着累瘫的众人。 甚至连做饭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样下去不行。 何翠枝开口:“我打算把做豆腐的事情分摊给村里人。” 上一秒还在“累瘫累瘫,只想躺着”的方家众人立马直起身板。 “不行!” 第81章 翠枝婶儿登上村谱第一页 何翠枝把县城两家需要的豆腐量说了。 方家众人一阵沉默。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极限在哪儿了。 一千多斤咬咬牙,还能做出来。 三千斤! 那是真的不行。 “可,豆腐是家里的底气啊。” 方老爷子向来不咋管事,这时也忍不住开口了。 何翠枝掰开了和他们解释。 “我知道。” “我说的分摊,只是把步骤分摊开。” “一些人家专门挑选豆子,一些专门磨豆浆,送到咱家煮,点制豆腐这个过程还握在咱们手里。” “后面的压制豆腐啥的,每一个步骤都分摊给不同的人家。” 方老爷子眼睛亮了:“这个主意好。” 打定主意后。 何翠枝就吩咐了下去。 “陶氏你去喊方石匠来咱家里,胡氏你去找里正,三年去找族老……” 她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方里正的声音。 “翠枝婶儿,不用找啦,我们已经过来了!” 何翠枝一开门,就看到方里正、三位族老,连带方二叔公都在他家门口。 她两眼懵:“你们这是……” 方里正面带微笑,手里拿着个册子。 “翠枝婶儿,大喜啊!” 何翠枝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唯有方老爷子在看到方里正手里的那个册子时,面色大震。 “这是……村谱?!” 何翠枝:“啊?” 方里正笑眯眯:“翠枝婶儿,你要上村谱了,还是第一页!” 他语气格外轻松。 完全看不出来和族老们据理力争的严肃。 何翠枝:“!!!” 第一页! 上族谱! 六个字在何翠枝脑海中炸开。 “大方村媳何翠枝,大梁景观十年,救治村内粮食上万亩,荣惠村里百十余口……” 何翠枝端跪在大方村祠堂正中央,耳畔是族老严肃的话音。 整个人还迷迷糊糊,仿佛脚落不到实处。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能登上村谱了。 还是第一页。 村谱类似于族谱。 但比族谱更广泛。 第一页记载的无一不是对村内有翻天覆地之变化的人物。 除此之外,村谱有一项重要的功能。 那就是,整个村子都承认了这个人的存在。 注意,是这个人。 而不是什么方何氏、什么大山娘。 是这个人,完完整整的人。 无关性别。 也就是说,把你当一个完整的人看待了。 这种影响不止是一个村子的层面。 甚至能辐射到周围几个村子,在官方都有一定的认可度。 只要一个女子,说一句她被记录在村谱上面,即使不是第一页。 也足够周围几个村子把她当做一个独立的人看待了。 何翠枝从族老手中接过村谱,指印按在名字的那一刻。 她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在这一刻,她被这个世界接纳了。 族老珍而重之地放好村谱。 拿出一张早准备好的身份证明。 最上方是“何翠枝”三个字。 而非方何氏。 “以后这就是你的证明了,希望你不要辜负独属于你的身份。” 族老语气严肃,还有些差。 何翠枝认真地接过。 抬头看向族老:“我不会的。” 有了这个身份,她在这个世界,就可以以一个完整的人行走。 就像这个时代的男人一样。 甚至独立门户时,不用像寻常女子那样还要出具各种证明。 何翠枝知道这份全新的身份证明有多重要。 她从祠堂里出来,看着外面的阳光。 有些刺眼,却又格外温暖。 然而还不待她多感叹两句。 就听到方里正的声音。 “翠枝婶儿,二族老就那样,你别放心里去。” 何翠枝扭头看向他。 “为我登上村谱,这事不容易吧。” 方里正摆摆手:“还好,我同意、大族老也积极认同,二叔公也偏向同意,三族老也没啥话。” “只有二族老有些老古板,不过他最后不也是同意了?” “说明啊,二族老还是认同你的。” 大族老就是当初看何翠枝打方三年的那个树杈子族老。 这次就是他先提的让何翠枝上村谱。 方里正随便扯了两句,想起件事。 “对了,翠枝婶儿,当时我们在你家门口,你说让人喊我们,是干啥啊?” 何翠枝:“我打算把豆腐给村里人分摊一下,就像那麦编品。” 方里正愕然。 然而不待他开口。 许李氏飞快地跑了过来。 看见何翠枝,拉起她就跑。 “翠枝婶儿,大喜事,大喜事啊!我爹他们要把你登在我们村族谱第一页上!” 何翠枝懵逼地“啊”了一声。 下意识看向方里正。 就见他收了说话的趋势,正笑眯眯地朝自己挥手。 显然,这事他是知情的。 半个时辰后。 何翠枝捧着又一张新鲜出炉的身份证明,心里忐忑。 方里正和李里正是要干嘛? 准备把送她上青云梯吗? 这个朝代,女子也可以入朝堂。 只是极为困难。 要集齐大梁十九洲中十个洲的村谱。 注意,是这十个洲所有村落的村谱。 根本不可能的事。 所以从建朝到现在,一个女官都未出现过。 何翠枝摇头,把这个不可能的想法从脑里甩出去。 这两张身份证明,是大方村和下白村,所有人最真挚的感谢。 她直接放进了房子。 得好好保存着才是。 回到大方村,还没进村口。 何翠枝就看到方里正和三个族老,以及二叔公都翘首以盼。 看到她,更是大声呼唤。 何翠枝:“别喊了别喊了,丢死人了。” 一喊,路上的人都看过来,她脚趾都要抓地。 方里正收了口:“翠枝婶儿,你刚才说的要把豆腐分摊给村里人是认真的?” 之前一直对何翠枝没啥好态度的二叔公也忍不住问。 “那可是豆腐啊。” 这些天,有多赚钱,是大方村人有目共睹的。 也不是没人眼红。 只是大家手中都有从何翠枝家接的活计,仅仅眼红而已。 何翠枝:“一口唾沫一个钉子,是真的分摊。不过最关键的地方还是我们家掌握着。” “挑拣豆子、磨豆浆、还有压豆腐这些事情,是分摊出去的……” 她简单和方里正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 “每个分工的工钱是不一样的,若是要磨豆浆,得自己准备石磨。压豆腐的木箱我们有。” 方里正几人看她说得这么认真,头头是道。 心里最后一丝不相信也散了。 方里正钦佩地看向大族老。 不愧是大族老,就是眼光长远。 翠枝婶儿这样为大方村考虑。 区区一个村谱算什么? 二族老在离开前,看着何翠枝。 就在何翠枝以为咋了的时候。 听见他说。 “之前是我狭隘了,你这心胸行径,配得上大方村村谱。” 何翠枝笑,这小老头性格还怪认真。 与此同时,大方村一处房屋。 “儿子,儿子,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一个妇人指着锅里逐渐凝聚的豆花,激动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长着一双三角眼的汉子慌忙进来。 看见锅里的豆花,也兴奋起来了。 “娘,你真厉害。我这就去收豆子,再喊俩人,回头咱们直接把何婆子家的生意抢过来,让她喝西北风去!” 第82章 方大山命运改变,电脑升级 大方村,大树下。 几乎是每家都来人了。 “和大家说一件事啊……” 方里正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 上百人的场地,静可闻针落。 方里正:“咋不说话?” 这道声音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 一下子荡起千层浪。 “里正,翠枝婶儿真的要把豆腐营生分摊出来?” “那可是挣大钱的营生啊……” 方里正用力清了下嗓子:“翠枝婶儿现在性子有多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她可是要把豆腐打造成咱们村的招牌,带全村一起,挣大钱呐!” “你们回家商量商量,看看都接啥活计?商量好来我这儿按手印。” 哪想,他这句话刚落。 人群齐齐围了上来。 “我现在就按……” “我相信翠枝婶儿,啥活计都行!” “哎哎哎,别挤,我第一个,我先来……” 场面好不热闹,充满了向上的生机。 翠枝婶儿要带全村一起挣大钱,传遍了大方村每个角落。 不多时,整个村子就喧闹了起来。 村里人分成两批。 少的一批朝方石匠家走去——是接了磨豆子活计的人。 多的一批则朝着何翠枝家走去,他们做的是挑拣豆子,虽然铜板少些,但活计轻省。 井然有序。 当天晚上,何翠枝看着上百个整整齐齐堆在豆腐屋的木箱,格外满足。 方家众人亦是一脸开心,不过这开心中夹杂着几缕心疼。 “翠枝儿啊,其实我感觉也不用给那么多的工钱。” 这才一天,就出去了九百大文。 一个月,一年呢? 方老太太一想就胸口痛。 何翠枝不知道第多少遍说:“咱们挣得更多。” 四千斤的豆腐。 翻手一卖就是二十两。 除去成本、人工,净利润有十两呢。 方老太太:“娘知道啊,可娘就是心疼。” 其他人也一脸认同。 唯有方老爷子还有几分理智。 “行了行了,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咱们付工钱,得到的可不仅仅是这些豆腐,还有一样那可比劳力贵多了。” 方家众人满脸疑惑。 方老爷子:“翠枝儿在村里的威望,话语权啊!” 以前这些东西没那么重要。 可现在,翠枝儿可是上了村谱第一页的人啊! 何翠枝没想到方老爷子看得这么通透。 见家里人脸上的心疼骤然被激动替代。 她摇头失笑。 “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三千斤豆腐,她是不可能一口气拉县城的。 陈婶儿和千金堂掌柜自己派人来。 他们得帮着装卸。 方家众人嬉笑着从正屋离去。 何翠枝则朝自己的屋子走去,没看到身后方胡氏犹豫的面色。 她一关上门,就进了房子。 拿起手机,点开桃宝贝。 往小店里上了一批新麦编。 又点开购物清单,把木箱尾款给付了——制作豆腐的木箱不够,又紧急,她直接从桃宝贝上买了,白天忙,现在才抽到空隙。 做完这些后,何翠枝朝客厅走去。 打开投影仪,搜索方大山两人梦境投影。 却毫无结果。 何翠枝挠了挠头,难道他俩还没睡着? 就在这时,房子某处突然有了变化。 何翠枝似有所觉。 迅速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开电脑、打字、发送问题,一气呵成。 看着眼前出现答案的界面。 反应速度和之前半个小时才出现结果,天差地别。 电脑搜索时间缩减了。 在这一瞬间,何翠枝脑海中浮现一抹认知。 方大山命运改变了。 她绷直的肩膀陡然靠在椅背上。 心间重担落下,但何翠枝不知道的是,她念着的方大山,此刻正遭受老父亲的“拳拳”爱意。 营帐外的小兵听着里面拳头落到肉上的闷声。 犹豫片刻,还是探头进去了。 “方百夫长,副将喊你过去商议。” 方柳生盯着鼻青脸肿的方大山:“暂且饶过你。” 片刻后,号角声吹响。 才缓歇不久的战场又有了紧绷之势。 翌日天微亮,何翠枝家就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不是千金堂和陈婶儿的人,又是谁呢? 他们身后四头牛车排排站,颇为壮观。 除此之外,还有好多个大方村的人。 好奇跟过来,顺便来这里拿点活计。 路上他们就已经弄清楚这些人来的原因了。 此时见何翠枝开门,全都撸起袖子帮起了忙。 “翠枝婶儿,这里我们帮忙就行,你去整理今天派给我们的活计吧……” 娘诶,这可是县城大酒楼的人,翠枝婶儿本事可真大啊! 何翠枝被村里人的主动弄得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和来拉豆腐的几人寒暄了两句。 “婶儿,你去忙吧。”千金堂的伙计头儿也说。 看着何翠枝的背影,眼里的惊叹再也忍不住。 这可是青砖大瓦房啊。 县城里也不一定有多少人家能建得起。 何婶儿家竟然这么富有。 看来掌柜得说的没错。 人不可貌相。 这何婶儿是有大本事的人。 千金堂和小馆子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匆匆。 却给大方村的人留下了一笔浓墨色彩。 看向何翠枝家的目光愈发钦佩狂热。 只有一家人,满脸怨恨。 “豆腐生意早不分摊,晚不分摊,这糟老婆子就是故意的!” 赫然是才做出豆腐的方六毛一家。 方六毛恨得心头冒火:“这些豆腐全都废了!” 他伸手就要摔去。 方六毛的娘拦住,眼珠子转得厉害。 “毛儿,娘有法子……” 第83章 我想带娃娃们吃遍天下美食 何翠枝不知旁人家的龌龊。 豆腐制作分摊出去了。 虽然还要在厨房里点制豆腐。 可比以前轻松得多了。 因而,她压制好久的想法终于在这一刻响起。 “你们以后有啥打算?” 趁着生豆浆送过来的少,忙里偷闲在厨房吃饭的方家众人。 “啥意思?” 他们两眼茫然。 何翠枝解释:“就是对未来的打算啊?” 和方家众人相处这些天,她多少也投入了感情。 何翠枝不想再流于表面。 而是打算做出真切行动改变他们命运。 要想一个人彻底改变命运。 唯有对未来有真切规划,朝着目标前行,并为之奋斗终生。 哪想,她的这句话说出来,方家众人更懵了 方陶氏忍不住说:“现在这日子已经够好的了?” 其他人点头应和。 何翠枝捂头,他们的生存目标是真的低啊。 “我是说你们个人的打算。” “不是吃饱穿暖这方面,而是你们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好比……”何翠枝组织着措辞。 “就好比秋童生,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考科举,做官,惠及百姓。” 她期翼地看向方家众人。 却见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件事。 就在何翠枝打算给他们留点时间想一想的时候。 旁边突然响起二宝的声音。 “奶奶奶,二宝想成为一个吃遍天下美食的人。” 三丫小奶音也紧跟其后:“我、我也要!” 大宝脸红红,但还是大声说:“我想识字!” 何翠枝心下大喜:“行,奶帮你们!” 方陶氏立马出声:“娘,读书耗钱啊!” 何翠枝摆了摆手:“你们连个娃娃都不如,家里有本钱支持他们。还有,想不出来别和我说话。” 方家大人们一脸问号。 唯有方老爷子眼珠子乱转。 趁众人呆傻之际,直接叛乱。 “翠枝儿啊,爹没啥大心愿,就想着带娃娃们一起吃吃喝喝。” 何翠枝:“没问题!” 她也不给方家大人们反应的时间,带着仨小娃娃和方老爷子就去了正屋。 “爹,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方老爷子已经见识过“师父”的神通,激动得搓手手:“去吧去吧。” 要不是怕太明显,他都直接说“多拿点好吃的”了。 何翠枝进屋后,钻进房子,一手摸电脑,一手拿手机。 片刻后,她就抱着一个大箱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方老爷子忙不迭去接。 “别累着了,让爹来,让爹来!” 说着,沉醉地深吸一口气。 二宝激动的跳着:“太爷、太爷,我帮你打开。” 三丫已经屁颠地跟在方老爷子身后了。 何翠枝有些搞不懂他们,扯着大宝的手。 “回头奶去打听一下,哪个夫子好,咱们再忙活你读书的事。” 她是不打算把大宝送到秋童生那儿的。 那人心思不正。 大宝乖乖巧巧。 只是,周围怎么有些安静? 何翠枝抬头,方老爷子连带二宝三丫僵硬的背影闯入她眼帘。 “咋了?” 二宝三丫“哇”的一声哭了。 “奶,不是好吃的呜呜呜……” 方老爷子把视线从一箱子书上面挪开,忐忑地问:“翠枝儿,你是不是拿错了?” 何翠枝伸手从箱子里拿出来一本书,翻开。 全都是画。 最适合不识字的人看了。 “没错,就是菜谱。” “你们不是想吃遍天下美食吗?” “我特、我师父特意搜罗来的。” “学会这些还愁吃不到吗?” 囊括了上下五千年所有的菜系。 她花了五六分钟才搜索出来最适合初学者的版本。 又花了一千块钱,也就是一两银子买来的。 方老爷子呆傻在原地。 二宝三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哭,俩娃娃懵逼又无助。 “可是奶,我们只是……”单纯想吃啊。 二宝的话没有说出口。 就被何翠枝打断了:“好了,看菜谱去吧。缺啥材料和奶说,奶帮你们弄过来。” 这个时代可没有美食家这一说。 想成为吃遍天下美食,又可以养活自己的,唯有厨子。 扒着厨房门,偷偷往外看的方家大人们见方老爷子他们哭丧着脸回来。 连忙坐回原位。 片刻后,他们看着将近百本的菜谱,又看向颓废的方老爷子、二宝三丫,纷纷对视。 然后再也忍不住。 哈哈大笑了起来。 唯有方胡氏眼中闪过亮光。 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站起身:“我去找娘。” 方二奔去拿拄拐:“我和你一起。” 方胡氏按他坐下:“不用,我一个人。” 何翠枝的门被敲响的那一刻,咋也没想到来的会是方胡氏。 对方更是开门见山。 “娘,我想挣钱,挣很多的钱,修一条路。” 一条大山通向外界的路。 随着她这句话,何翠枝又感受到了熟悉的松动感。 是阳台的灰蒙松动。 她眸色亮起。 方胡氏是大山里的姑娘。 生活贫瘠,家人却对她很是宠爱。 穷尽所有,把她嫁到了大山外。 以前她在方家说不上话。 所有的心思只能压着。 可现在…… “行!你和娘细细说一下。” 她听着何翠枝温和的声音,眼眶不知怎么就湿了。 彼时,距离大方村五十里远的鳌山,头发花白,脊梁弯曲的老汉正挑着一担子水,咬牙往家里去。 突然,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沟子叔,沟子叔,李麻子又去你家了……” 人影话音还未落下,老汉肩上的担子就掉落在地,挑了三里地的水桶倒了,里面的水很快浸入土里,再也不见。 老汉根本顾不得心疼。 破风箱一样冲到了家里。 才十三岁的小女儿像个幼猫一样,脸憋得通红,也不敢哭出声来。 而他老妻,正跪在地上,抱着李麻子的腿嚎啕哀求。 老汉一下子举起手里的扁担,牙咬得死紧,头上青筋鼓起。 “李麻子,你再纠缠我家果儿,我胡沟子就算舍了这条老命,也要拉上你陪葬!” 李麻子满脸麻子,却满身横肉。 劈手夺过胡沟子手里的扁担。 双手一折,那扁担就成了两截。 他满脸凶相:“要不是你是我未来岳丈,我一只手就弄死你!” 说完,他腿一踢,直接把胡沟子的老妻踢到角落。 朝着角落里的胡果儿走去。 两只色眯眯的小三角眼上下打转,伸手摸着胡果儿的小脸。 看她惊恐的面色惨白。 李麻子哈哈大笑:“果儿,这两天吃好点,后天我接亲还这么瘦巴巴可不好啊……” 整个胡家充满了绝望气息。 直到村里里正带着人过来,李麻子才晃悠悠地离去。 看着胡沟子家一片狼藉。 不知谁说了句:“沟子叔,我们帮你出山找花儿去吧!” 第84章 娘要陪花儿去鳌山? 另一边,何翠枝听完方胡氏的话。 有些疑惑:“你家在半山腰,山下也有个村子,在两个村子之间修路能少花很多钱啊。” 为什么要从另一边单独修一条路。 方胡氏脸色有些不自然。 但也说了:“山下那村子人多,又据着河流,经常欺压我们村的人。” 何翠枝了然。 两村不合。 她想了想说:“咱家没有来钱快的营生,而且在深山修一条路远不是一个人可以办到的。” 方胡氏睫毛颤了颤,连忙说:“我可以攒,十年、二十年都行!” 何翠枝摆手:“我没有要拒绝,我的意思是不如集合一整个村子的力量,去挣钱做这件事?” 方胡氏脑海中不知怎么就闪过正在热火朝天种西瓜的葫芦村。 还有分摊整个豆腐制作的大方村。 她心神微动。 “娘……” 何翠枝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你收拾一下,这两天咱们去你娘家村里看看,有没有法子让村子挣钱。” 方胡氏眼里的泪再也憋不住。 一把抱住何翠枝,哭得像个孩子。 何翠枝无奈拍了拍她的肩膀:“多大人了,还哭呢。” 在院子里装模做样忙活的方家大人听到动静。 忍不住疑惑。 方二奔更是直接站起来,想要往何翠枝屋子里走去。 哪想到,门自己从里面开了。 片刻后,方家众人有些傻。 方二奔以为自己听错了。 “娘,你刚才说要陪花儿去鳌山?我听错了吧!” 何翠枝回以微笑:“你是打算和我们一起去,还是在家?” 方家众人慌了。 “翠枝儿,你可是一家之主,不能随便乱走啊!” “就是啊,娘,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家里的豆腐营生咋弄?” “娘,带我一起去!” 无措的声音中突然夹杂着一道叛变之音。 刚要点头应和的方家众人迅速扭头。 就看到方四甜已经牵起了何翠枝的手。 “娘,我这么大还没有个手帕交,二嫂家里有个果儿姐姐,我和她年龄相当……” 她眨着方家人特有杏眼,里面像是有星星,闪啊闪。 何翠枝根本拒绝不了。 回过神后,就发现周围围了一群人。 七嘴八舌地说。 “翠枝儿,也带娘去吧。” “娘,我也想去……” “奶奶奶,还有我们!” 何翠枝只觉得一千只鸭子“嘎嘎嘎”地叫。 “停停停!” “家里人都去了,咋挣铜板?娘你不是说你身子骨不好,走不了远路吗?” “还有爹二宝三丫你们不是说要学菜谱吗?” “三年也是,在家里好好待着。” 何翠枝一通输出,转头看向方陶氏,正要开口。 兀的想起方陶氏从头到尾都没有张嘴。 顿时欣慰:“陶氏,我不在家的这几天,事情就交给你了。” 方陶氏:我也想跟你一起走啊娘! 只是她理智,乖巧应好。 何翠枝放心了。 正要落定去鳌山人选。 目光突然触到豆腐坊的张二歪、张寸尺两人。 两人不老实的眼神正好被她捕捉到。 何翠枝:俩坏东西。 她行动力极强,决定做一件事后,立马就安排了起来。 眨眼就到了第三天。 一大早,何翠枝就吩咐家里人把给亲家准备的东西放到马车上。 她在旁边检查是否有漏洞。 低头就见方四甜扯着春夏的手,小脸满是纠结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 何翠枝声音温和,给了方四甜莫大的勇气。 “娘,春夏也没有玩伴,带她一起、一起去行吗?” 这才几天啊,俩小姑娘就形影不离了。 何翠枝自无不应。 看着两个小姑娘甜甜的笑容,心情也好了很多。 只是转身继续核查的她没看到。 春夏微微踮起脚尖,摸了摸方四甜的脑袋。 方四甜一脸不耐:“不是说好了,我答应带你一起去就不再摸我脑袋了吗?” 这笨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动不动就摸她脑袋。 讨厌死了。 春夏的手缩回背后,露出浅浅的笑容。 方四甜:“……又来这招。” 片刻之后,张二歪、张寸尺两人懵了。 齐齐伸着手指指自己:“我们也去?” 不仅是他俩,方家人也都不解。 刚要开口。 就听到何翠枝说。 “路途遥远,万一遇到啥事,你们好歹是个大男人,也能顶事不是?” 留在家里的方家人:“对对对,得带上他们。还有张盛……” 他们说着,就要把张盛喊过来。 何翠枝连忙阻止:“够了够了,爹、娘,我们走了。不出意外后天就回来了。有啥事你就去找里正他们啊!”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就招呼着众人离去。 当然,张二歪、张寸尺两人没资格坐车,俩人在下面牵马。 何翠枝同方胡氏说了几句,就坐到车外。 “你们俩也别那么多小心思了。” 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无视张二歪两人突变的脸色,继续说。 “这一趟你们表现的若是好,我就放你们离开,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张二歪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歇下心中心思。 回头看向何翠枝:“翠枝婶儿说话算数?” 何翠枝:“一口唾沫一个钉子。” 经过这番交流,这一路顺堂多了。 安稳抵达鳌山外围。 众人下了马车。 方胡氏看着翠绿色的深山,眼中浮现怀念。 “娘,马车进不去,只能走了。” 她有些愧疚。 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陡然转向牵着马车的张二歪。 “要不他二歪叔累一下,背着我娘吧!” 张二歪快走了四个时辰,人都累傻了。 听到方胡氏的话,鼻子一酸,泪差点没崩出来。 第85章 李麻子,你不得好死 不待他开口,那边何翠枝就抗拒。 “不用,我能走!” 她一脸嫌弃地看向张二歪。 张二歪:“……” 同行的张寸尺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深山难行。 经众人商议,马车就留在了外面。 由张二歪看着。 起先方二奔他们几个还不同意。 何翠枝和他们说了句话,就没异议了。 只有张寸尺泪流满面。 他都已经降低存在了,为什么还是逃不掉? 如果张寸尺有通晓古今的能力。 就会知道何翠枝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相比于张二歪坏得明明白白。 张寸尺就是一个奸诈,躲在阴暗处,找准时机给人毙命一口的毒蛇。 他更可怕。 何翠枝自然不会把马车交付给他。 整个鳌山只有两户村子。 一个是山下的下鳌村,另一个便是方胡氏娘家半山腰的上鳌村。 何翠枝他们快要抵达下鳌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实在不行,咱们今天晚上就先在下鳌村住一晚吧。” 按照方胡氏说的,下鳌村到上鳌村得半个时辰。 还远着呢。 众人刚要应声。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突然出现一阵嘈杂。 “糟老头子,还跑啊!” “爷爷让你跑?想去找你闺女求救?你闺女现在活不活着都不一定呢哈哈哈哈……” 嚣张的声音响起,格外刺耳。 随即而来的就是拳拳到肉的捶打声。 以及细微的痛哼声。 可就是这样,那老汉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说的、啥、啥意思?我家、花儿可是嫁到大……咳咳,大山外了!” “啥意思?哈哈哈,谁不知道那何婆子是啥人啊!也就你蠢……” 满脸横肉的汉子拳头又要落下。 一道凄厉的声音骤然响起:“爹……” 汉子下意识回头。 就见一个女子疯了似的冲过来。 披头散发。 双眼通红。 好似恶鬼。 不! 就是—— “鬼啊!!!” 鸭子被掐住脖子的声音骤然从大汉嘴里发出。 跟着他一起来追胡沟子的下鳌村另一个汉子也下意识回头。 “胡花儿?!!!” 他猛地松开手。 “不是我打的你爹,不是我,是李麻子,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找他去啊!” 他撒着脚丫子往村里跑去。 丝毫不管另一个被吓丢了魂,瘫在原地的汉子。 汉子想求饶,可嘴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眼睁睁地看着胡花儿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恐得眼球快要凸出。 然而下一秒,衣衫拂过脸的触感传来。 汉子猛地惊醒。 不是鬼! 他忽然能控制身体了。 正要站起来。 就听到一道声音。 “你傻愣着干啥?还不快把人捆起来。” 撑起身子,即将站起的汉子,兜头就是一根麻绳。 他想反抗,张寸尺哪会给他机会。 更不要说目眦欲裂的方二奔了。 片刻后,鼻青脸肿,不成人样的下鳌村汉子看着眼前出现一双脚。 他下意识抬头。 “何翠枝?” 何翠枝疑惑:“你认识我?” 汉子猛地低头,一句话不吭。 何翠枝眉头蹙得愈发紧。 那边,胡沟子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抱着胡花儿又哭又笑。 突然,他脸色一变。 “花儿,快,快去救果儿!” 他踉跄地站起来,然而还没抬脚,又控制不住地瘫坐在地。 见胡花儿还在那儿担忧他。 急了。 “你快去啊!再晚点,果儿就被李麻子那畜生糟践了啊!” 方胡氏听到“李麻子”三个字,面色一白。 随即咬牙,扎着猛子就要往下鳌村冲去。 正努力套下鳌村汉子话的何翠枝连忙起身。 怒气冲天的方胡氏忽的冷静了。 她抓着何翠枝的胳膊:“娘,救救我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李麻子是下鳌村的一霸。 横行乡里,欺男霸女。 当年若不是方二奔娶了自己,她逃不了被李麻子欺辱的结局。 只是方胡氏怎么都没想到。 自己逃过去了。 妹妹胡果儿却逃不了。 李麻子……他可是快做爷爷辈的人了啊! 方胡氏浑身颤栗。 她好似又回到了李麻子闯进家里的那天。 丑陋的面孔,糟乱的家,不停磕头的娘,跪地哀求的爹…… “花儿?花儿?醒醒!” 方胡氏猛地惊醒。 这才意识到自己魇住了。 她看着何翠枝的面庞,伸手抹了一把脸。 那一次,方二奔娶了她,逃离了。 这一次,她婆婆来了! 上天注定的命运。 不会让她一家遭手于李麻子。 果儿一定会好好的。 何翠枝从方胡氏极为简洁的话语中精准提炼。 她视线最终落在地上被捆得跟个虫似的下鳌村汉子。 “你说,他刚才把你当成鬼了?” 鬼啊…… 何翠枝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另一边,下鳌村最气派的一栋土房子内。 宾客盈门、喧嚣热闹。 到处都是张灯结彩。 李麻子看着上座的胡果儿娘。 “娘,愣着干啥?赶紧喝啊。” 他手上端着一碗酒。 旁边响起哄闹声。 “是啊,婶子,你赶紧喝了这杯女婿敬酒,我麻子哥还等着入洞房呢……” “误了新人吉时可不好啊!” 胡果儿娘手指发颤,眼中含泪,绝望的身影在这喧嚣中格外渺小。 “李麻子,你都娶了七十多次的亲了,我家果儿还小,求求你放过她吧。” 李麻子猛地站起身:“老婆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直接捏着胡果儿娘的下颌,硬是灌了进去。 旁边众人一个劲儿起哄。 “麻子哥威武!” “麻子哥威风不减当年,那小娘子可是要享大福了哦!” 李麻子哈哈大笑。 丢开胡果儿娘,大步朝着里屋走去。 身后却传来一道尖锐的叫声。 “李麻子你不得好死!” 众人看去,就见胡果儿娘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扎着猛子往墙上撞去。 第86章 亲家母是仙人?! 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一阵狂风吹来。 所有灯火瞬间熄灭。 世界陷入黑暗。 唯有倾洒的月光,透着几分亮光。 可那墙边,哪里有胡果儿娘的身影? 更不要说撞击而无法控制的痛叫声? 胡果儿娘竟是凭空消失了。 有人发现这一现象,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新娘子的娘呢?” 不知是谁问了一声。 这道声音,像是打破平静湖面的石子。 阴青色的光芒,陡然在李麻子院子上空大盛。 邪恶、阴暗! 然而这不是让人最心惊的。 一道惨白的身影出现在那青光中。 人,怎么会浮空呢? 院中宾客大骇。 “是鬼!是鬼!” 有人受不住,大喊大叫了起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那青光中哪里还有惨白身影。 随即便是一声重物倒下的声音。 眼睛根本控制不住。 越是不想去看,越是要往那声源处看。 喊叫的那人此时正不省人事地躺着。 而他身上,赫然是那只惨白身影。 宾客们心里一慌。 下意识就要收回视线。 可已经晚了。 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乍然出现在所有人视野中。 正蠕动着,似乎吞咽什么。 惨叫声、求饶声、捂着胸口陡然倒地的重物声,此起彼伏。 唯有李麻子,在鬼影出现的那一刻。 钻进了桌子底下。 他看那鬼影所过之处,无一生还。 握着匕首的拳头死紧。 胸腔里的心脏鼓动如雷响。 震得他耳膜发疼。 直到院子里所有人都倒下。 那白衣鬼影满足地飘向青光。 随之消失。 他身子陡然一软,瘫坐在地。 正要喘气。 忽觉背后异常柔软。 本能往后看。 没有五官的脸庞猛地凑近。 “找到你了!嘻嘻~” 似铁器碰撞的声音,满含恶意。 李麻子两眼一翻。 彻底不省人事。 张寸尺一脚把他踹出去。 “就这烂胆子,还敢欺男霸女?” 憋死他了。 张寸尺看着满院子的“尸体”,虽然知道是假的,还是有些鸡皮疙瘩。 听到敲门声,还吓了一跳。 然后连忙开门去了。 “翠枝婶儿,您来啦?” 他语气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手里更是不知啥时掂了个墩子,用袖子狠狠擦拭着:“翠枝婶儿坐。” 能不恭敬殷勤吗? 翠枝婶儿可是有通天本领啊。 转眼就把胡果儿娘救走了。 还能操纵狂风、鬼神。 甚至让这些人不动声色地全都晕死过去。 张寸尺看着何翠枝两眼放光。 何翠枝受不了他:“别看了,赶紧干活,把这些人捆起来,眼睛也别忘蒙上。” 张寸尺谄媚:“诶!翠枝婶儿,我办事您放心。” 他方才听翠枝婶儿的话,偷偷摸到李麻子身后,愣是没让他发现一点。 何翠枝:“……快点!” 张寸尺乐颠颠得去了。 她难道要往神棍发展吗? 何翠枝一脸痛苦。 下一刻就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拉了下。 “娘,这是我爹和我娘。爹娘,这是我婆婆。” 方胡氏轻声介绍着。 何翠枝顺道看去。 就见胡沟子两口连连摆手。 “不敢当,不敢当,仙人好!仙人好!” 何翠枝:“……我不是仙人。” 胡沟子两口:“对对对,仙人说的是。” 何翠枝:“……算了,花儿,帮你爹处理一下伤口。” 往方胡氏怀里塞了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云南白药,瓷瓶桃宝贝一文钱仨得来的。 然后把空间独留给胡沟子一家四口。 她则是抬脚朝方二奔几人已经捆好的“尸体”们走去。 所过之处,“尸体”瞬间消失。 胡沟子目瞪口呆。 “花儿,你娘这这这……” 方胡氏见怪不怪。 她娘在家的时候,经常从屋子里拿出来从所未见之物。 有袖里乾坤的手段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她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娘用。 方胡氏瞅了一会儿。 就把手里的瓷瓶塞给她娘:“娘,你给爹上药,果儿跟着我去帮忙。” 参加李麻子宴请的人不算少。 时间长了,肯定会有人察觉。 多一个人,就快上一分。 胡沟子连忙推了推老妻:“你也去。” 胡果儿娘犹豫:“你的伤。” 胡沟子一把拿走她手里的瓷瓶:“诶呀呀,我自己会上,赶紧去。” 结果老妻一走,胡沟子立马把瓷瓶往怀里一塞。 珍而藏之。 花儿婆婆就算不是仙人。 也是高人。 高人给的药,哪能随便就用了。 当传家宝都不为过。 有了方胡氏、胡果儿、还有她们娘的加入。 速度快上了不少。 不多时,只剩下李麻子还没有收到房子里。 何翠枝往正屋走去。 就看到方四甜和春夏俩小姑娘正使着吃奶的劲儿,把李麻子往外拖。 可能是用的力气太大了,春夏眼睛还有些发红。 她手下李麻子的皮肉一道子一道子的。 何翠枝连忙上前:“我来,我来。” 春夏松开手,看着李麻子身上血肉模糊的道子,有些无措。 “婆婆,我是不是办坏事了?” 何翠枝摆摆手:“这人千刀万剐,你弄得这点小痕迹算啥?” 春夏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何翠枝揉了揉她的头:“别想那么多了。” 小姑娘就是太善良了。 她说完,注意到方四甜的视线,立马抬手也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方四甜心满意足。 只是跟着何翠枝几人离开的时候。 走到春夏身边,幽幽开口:“你有事情瞒着我娘。” 春夏眼睫轻颤,随即歪头,小脸迷惑:“啥事啊?” 方四甜定定地盯着她。 见对方脸上又要露出蠢兮兮的笑容。 她轻哼了声:“别让我逮到,不然就让娘把你撵走。” 小姑娘说完,抬脚朝何翠枝走去。 春夏忙不迭跟了上去。 彼时何翠枝正和胡沟子他们商量下一步去哪儿。 见方四甜过来了,顺势牵起她的手。 转而又和胡沟子几人继续商量去了。 方四甜到了嘴边的话,暂时说不出口。 下一秒,她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了下。 扭头一看,果然是春夏。 她脸上又露出蠢兮兮的笑容。 方四甜:“……不许笑。” 春夏:“四甜妹妹?” 方四甜愤愤挣开她的手,声音小小:“笨蛋笨蛋,敢做坏事你就完蛋了!” 那边,已经和胡沟子商量出来结果的何翠枝扭头,就听到方四甜小小的嘀咕声。 她没听清。 “咋啦?” 方四甜反射性反驳:“没啥。” 旁边春夏也轻点头。 何翠枝:“小孩子,古古怪怪。” 第87章 我亲家母大显神通,招风唤鬼神 她说完,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上。 她本意是想着带胡沟子一家去大方村的。 可故土难离。 更何况,上鳌村帮了胡沟子家许多,他们不可能抛下村里人独走。 让村里人承受下鳌村的报复。 索性,何翠枝这次来就是看上鳌村有没有能挣钱的项目。 也没再多坚持自己的观点。 就这样,胡沟子带着他们往上鳌村去了。 鳌山深静。 夜晚更是孤寂。 坐落在半山腰的上鳌村好似被世界抛弃。 素来压抑。 只是今日,这压抑中更添几分绝望。 村口,坐满了村子的人。 全都往山下看去。 距离太远,他们看不到下鳌村的情况。 依稀瞅见黯淡灯光。 有人忍不住开口。 “也不知道沟子叔出鳌山了没?” “出去又如何?果儿已经……” 这人的话像是浇灭了上鳌村人心里最后一抹希望。 “花儿嫁得那么远,回来也赶不及了!”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村里姑娘一个接一个被李麻子糟践?” 眼看着气氛愈发压抑。 上鳌村里正从来没有松过的眉心更深。 他望着这深夜。 “若是三天内,沟子叔没回来,你们按上血手印,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为村子的姑娘们博一条生路……” 何翠枝众人就是在上鳌村里正孤注一掷之际出现的。 有人瞥到几抹影子,心下一颤,仔细去看才发现是熟悉面孔。 “沟子叔?”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你咋回来了?你回来果儿咋办?” “沟子叔你糊涂啊!” 胡沟子被他一连串的话,堵得都开不了口了。 “叔!我回来了,果儿没事了。” 一道声音从胡沟子身后响起。 众人下意识看去。 不是胡沟子家大闺女,胡花儿又是谁? 她此刻,左手扶着胡沟子老妻,右手牵着胡果儿。 胡果儿? 完完整整的胡果儿?!!! 上鳌村的人惊呆了。 片刻后,何翠枝坐在上鳌村最尊贵的位置上。 手里捧着上鳌村里正倒的水。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 耳边是各种吹捧。 尤其是胡沟子。 “你不知道,当时我被下鳌村那些畜生抓住了,亲家母就跟神仙降临似……” 何翠枝:明明是方胡氏冲了过去。 然而她根本插不上嘴。 胡沟子还在那激动地描述当时的危急。 “闺女她娘都被逼得要撞墙了,亲家母手一挥,就把人救下来了。” 何翠枝:其实不是,她只是把人转移到房子里而已,手还超快地捂住对方的眼睛了。 “接着,亲家母开始大显神通。招风唤鬼神,眨眼间就把那院子里的畜生们弄晕死过去……” 何翠枝:风是从桃宝贝上购买的超大型手拉风扇搞出来的。 那无脸鬼是投影仪直接投射出来的。 院子里的人晕过去是因为她瞄准时机发射覆有迷药的细小针尖。 方胡氏他们几人还都在点头应和。 甚至觉得胡沟子说得不算完善,七嘴八舌地在旁补充。 何翠枝尬得狂喝水。 别吹了,别吹了,再吹她就要凭一己之力给下鳌村抠出个大别墅了。 旁边已然成了翠枝婶儿吹的张寸尺似乎察觉到什么。 连忙开口:“翠枝婶儿,那些畜生你打算咋办啊?” 何翠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交给亲家他们处理吧。” 上鳌村的其他人还在两眼懵逼。 就看到胡沟子朝何翠枝说:“亲家母,先把他们放出来吧,我怕脏了您的地儿。” 何翠枝瞅着胡沟子狂热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想穿回半分钟前,打自己的嘴。 但现实不可更改。 她只能硬着头皮。 大装特装。 把房子里的人全都扔了出来。 然而在上鳌村人的眼里—— 胡沟子的亲家婆云淡风轻地一挥手。 地上就出现了几十个人。 上鳌村众人:“!!!” 深吸一口气。 下一瞬,眼中出现和胡沟子几人同款狂热。 胡沟子他真的没说假话啊? 他这亲家母真的是高人!!! 何翠枝:“……亲家,这些人?” 她指着地上还没醒过来的李麻子众人。 胡沟子咬牙切齿:“打死他们。” 何翠枝倒是没被吓到。 要是今天遭遇这些的是方四甜。 她把这些人片成人棍还不解恨呢。 倒是上鳌村人听到胡沟子的话。 下意识劝阻。 胡沟子:“你们不用劝我,这一次要不是亲家,我已经家破人亡了……” 上鳌村的人从他话里听出来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何翠枝。 齐齐倒戈,不再劝说。 反而愤愤而行:“这些狗娘养的东西就该被打死。” “不,打死他们太便宜了。” “我听闻有一种酷刑,一天割掉一片肉,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何翠枝听着他们探讨,没有错过众人最开始看自己的那一眼。 狐假虎威,借她的势吗? 没有揭穿上鳌村众人的小心思。 整日被欺压的可怜人。 有朝一日能触碰到反抗的权力。 她为什么不帮上一手? 更何况—— 何翠枝看了一眼旁边的方胡氏。 她没有时间进房子。 可在抵达上鳌村那一刻。 阳台传来的解锁感格外清晰。 方胡氏命运彻底改变了。 没有上鳌村,她说不定到现在都摸不着改变方胡氏命运的线索。 更何谈改变她的命运? 投桃报李,她也该帮上一手。 何翠枝想到这儿,心态更加放松。 这一放松,赶了一天路带来的疲倦就叫嚣袭来。 自从何翠枝“大显神通”后,张寸尺就时刻关注着她。 见状,连忙开口:“你们等下再讨论,我婶儿累了,快收拾最好的房子给她休息。” 何翠枝:“闭嘴!” 只是她到底迟了一点。 因为张寸尺话都没说完,上鳌村的妇人们就齐齐往里正家最好的屋子冲去。 带头的正是里正媳妇。 “她婶儿,你等下,我马上就收拾出来。” 何翠枝狠狠剜了一眼张寸尺。 张寸尺缩了下脖子,又谄媚地凑到她跟前。 结果下一秒就被胡沟子和他老妻给挤开了。 “亲家母,这边来,这边来……” 张寸尺:“……” 跟着何翠枝来的方家众人,狠狠地踩过他的脚走去。 那是他/她娘! 第89章 胡花儿竟然没死? 昨天晚上救胡沟子时,有个汉子说“谁不知道那何婆子是什么人啊”。 在原身的记忆中。 她从来没有来过鳌山。 就算是方二奔娶媳妇。 也是因为当初张媒婆说山里有个姑娘,不要彩礼。 她这才让方胡氏进了家门。 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等等! 何翠枝眼睛眯起。 方二奔当初娶媳妇,是张媒婆做的媒。 而方胡氏当初嫁进来,是为了躲避李麻子。 还有,深山…… 一条条信息在脑海中飞快浮现。 何翠枝盯着被上鳌村的人鞭打最狠的那张麻子脸。 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陡然炸开。 她见过这张脸! 不,准确的来说,是原身见过。 赌输钱去张媒婆家里卖掉方陶氏那天,张媒婆正在屋里招待人。 原身站在外面,看不到屋里的人。 只是在转身离去时,里面的人蹲在地上捏着方陶氏,她眼角余光瞥到了一张脸。 满是麻子! 在这一瞬,所有点,最终汇聚成一条完整的线。 如果张媒婆和李麻子是一条船上的人拐子,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方胡氏嫁过来那一年,方柳生还没服兵役。 是大方村少有能在外界闯荡的人。 凭着一把子力气,甚至走过几趟镖。 当时的张媒婆不知什么缘由,对原身格外殷勤。 知道方柳生要给方二奔娶媳,原身又不想花钱。 说通李麻子,从他手里抢过方胡氏给原身送人情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方二奔娶媳第二天,朝廷征兵就下来了。 方柳生和方大山走得匆匆。 张媒婆从那以后,就对原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直到方三年被勾得染上赌瘾。 方家上一辈子家破人亡之中,处处都有张媒婆这些人拐子的痕迹。 耳畔仿佛又响起那道声音—— 柳生家的那个大儿媳啊,听说被十多户人家当媳妇,最后都疯了…… 何翠枝胸腔之中的怒火燃烧。 恨不得食肉吃血。 可张媒婆已经被她送进大牢了! 怒火无从发泄。 突然,她盯着李麻子,笑了。 一道小小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娘?” 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何翠枝这才察觉自己状态有些不对。 立马揉了把脸:“没啥,娘看到这些下鳌村的人就感到恶心。” 方四甜立马挥舞拳头:“我喊着果儿去打他们。” 旁边的春夏正观察着何翠枝呢。 听到“果儿”两个音节,耳朵一动,连忙开口:“我也去。” 何翠枝:“别脏了你们的手,去旁边玩吧。” 她让俩小姑娘去玩,自己则是走近正在奋力挖水的众人。 还未开口,就听到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声。 是胡沟子。 他凶狠地打着李麻子。 “我让你胡说,亲家母说这里能挖到水就能挖到。” 李麻子哈哈大笑:“她个恶毒老婆子,胡花儿怕是死了你们都不知道吧!还把她说的话当宝,要是当初胡花儿嫁给我也不会……” 一道愤怒的声音伴随着一道身影出现。 “畜生,我让你骂我娘!” 不是方胡氏还能是谁? 她不知从哪儿掂起一个棍子。 照着李麻子就开始抡。 凶的一匹! 李麻子眼白都快瞪出框了。 “你竟然还活着?” 方胡氏气得头上直冒气:“你个畜生,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不活着?” 后面传来胡沟子老妻的声音。 “花儿,跑那么快干什么?水都不要了?” 她吃力地拎着两桶水。 这是在得知挖水活计给了李麻子他们后。 上鳌村里正媳妇带着妇人们回去,把家里仅剩的几桶水烧了,好给忙活的村里人喝。 也就是说,李麻子被绑到现在,都没见过方胡氏。 方胡氏指着傻了眼的李麻子:“这畜生骂我娘!” 胡沟子老妻顿时眼睛一瞪。 抢过方胡氏手里的棍子,就往李麻子身上打。 “让你长个猪嘴,乱喷!” 她们跟上鳌村里正媳妇回去,没和李麻子他们碰到面。 一旁的上鳌村人眼见李麻子要上气不接下气,连忙劝。 “行了行了,再打谁给咱挖水?” 胡花儿多文静个小姑娘啊。 脾气突然这么凶。 他们原本以为是外面环境所致。 没想到,胡沟子老妻性子也这么彪。 其他下鳌村的人看李麻子被打得这么惨。 立马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只有垂下盯着地面的眼睛,和李麻子如出一辙的凶狠。 这破烂地能挖出水就有鬼了。 等着吧! 上鳌村的人喝不到水的那一天。 他们一定会狠狠地把上鳌村的人脊梁打断。 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求。 疲惫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时间总是会很快。 不知不觉间,鳌山西侧便染上了一抹晚霞。 何翠枝看着快有十米的深坑。 招呼着众人:“今天就挖到这儿吧。” 上鳌村人虽然不舍,但还是听话地收拾东西往村里走。 坑里的李麻子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全都笑了起来。 “挖了这么深,都没水。上鳌村想有自己的水,做梦去吧!”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摇尾乞求的场景。 还没有离开的何翠枝:“……里正,继续挖吧。” 上鳌村里正:“啊?” 何翠枝:“你没感觉到周围清凉了很多吗?是因为下面的水汽上升了。” 上鳌村里正茫然。 上鳌村人也茫然。 何翠枝盯着坑里往上爬的李麻子众人,冷笑。 “也就是说,再过不久就能挖出水了。” “我看天色太晚,怕水冲上来会出人命,既然这些人干劲儿这么满,咱们就继续下去吧。” 再差一步就能爬出坑的李麻子众人:“???” 和他们的寂静无声不同。 在何翠枝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际。 上鳌村的人激动疯了。 “这凉气我还以为是日头下去了?” “啊啊啊,我就说这凉气咋那么让人神清气爽!” “挖,接着挖,你们不许上来!” 李麻子他们又被赶了下去。 听着上面上鳌村人的欢呼声。 他们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被怒火中烧。 手下动作愈发狠厉。 像是把土当做了上鳌村人的头。 突然,李麻子听到一声惊呼。 他寻声看去。 就见同村人深埋土中的锄头缝隙间,涌出一丝清透的水。 李麻子:“?!!!” 真能挖出来? 他身体反应快过脑子。 意识恢复过来时,已经用土把涌出水的缝隙给盖上了。 李麻子摸了一把汗。 凶狠的看向下鳌村众人:“谁再挖出来水,我弄死你们!” 下鳌村的人动作一致的去挖墙上的土。 再不深挖一毫。 只是他们没有看到,李麻子堵住缝隙的那堆土,逐渐湿润。 当他们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坑底已经涌出了薄薄一层水。 李麻子目光凶狠的盯着每一个人:“你们谁又往下挖了?” 哪想,小弟们惊恐的指着他脚下:“麻……麻子哥!” 李麻子下意识低头。 就发现这么一会儿,水面就没过脚掌,朝着小腿肚上升。 李麻子突然慌了。 比他慌得更快的是下鳌村的人。 上面,上鳌村人有些疑惑。 “我咋好像听见呼唤声了?” 天已经开始黑了。 他们并不能像白天那样,时刻观察到坑里的情况。 有人凑到坑口:“这坑里咋有点亮啊?” 第90章 上鳌村挖到水啦 他说话间,那亮亮的部位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直到一汪水直直地喷出来。 在这月色下,好似披着一拢纱的美人。 有种奇异的美感。 上鳌村人惊呆了。 “这是……水?” “水!” “我们有水!” “我们真的挖到水了!!!” 他们激动得又跳又蹦。 小孩子围着坑、不,现在叫上鳌村井跑来跑去,笑声传得格外远。 老人们更是不顾形象,趴在井边,掬一捧水,颤巍巍地往嘴里送,哭得像是终于找到了希望的孩子。 井边洋溢着激昂的气氛。 不知是谁说了句。 “何仙人,都是何仙人大恩啊!”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何翠枝慌忙躲开。 只是她躲的速度没有上鳌村人跪的速度快。 她差点被逼得往树上爬。 眼看着上鳌村人就要进行磕头步骤。 何翠枝恨不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脑中出现急智。 “不是我大恩,是这大山的回馈,是大山的回馈!” 这个时代的人,格外信服鬼神之事。 她昨天显了神通,怎么解释对方都不会相信的。 倒不如把事情都推给大山本尊。 而且事实也的确如此。 鳌山是一大片山脉相连。 而上、下鳌村坐落的这座山是整个鳌山植被最多的山脉。 它有一个特点。 这座山和另一座山紧紧相挨,山口相对。 且两个山口地势平坦。 是最容易出水的一种山形。 脑中思绪千转,何翠枝嘴里的措词愈发清晰。 “你们上鳌村的人不和下鳌村人同流合污,大山自有回馈。” “要拜就拜这山,要敬就敬无愧于天地的心。” “我受不起这礼,会折……折损修为的。”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方二奔几人慌了。 “快起来,全都起来!” 不用他们说,上鳌村的人就全都站了起来。 懊悔又无措地看着何翠枝。 “放心,我受到的礼不多,损耗较轻。” 何翠枝这句话一落,上鳌村众人全都凶巴巴地盯着最开始跪下的那人。 上鳌村里正:“我、我也不知道啊!何仙人,有法子补救吗?” 何翠枝摆手:“没事儿,只要不动不动就跪下来,我休息一番就好了。” 上鳌村里正松了一大口气。 他正要细细问何翠枝刚才说的“同流合污”啥意思。 就听到一阵细微的求救声。 回头一看。 好家伙! 他们干净无垢的井里,正有几个满身脏污的人挣扎着。 上鳌村里正脑门嗡的一下,差点失了理智。 “快,快把他们拉上来。” 这些下鳌村的畜生淹死事小。 脏了他们的井可怎么办? 这样想的,不仅是上鳌村里正。 上鳌村其他人在看到李麻子他们时,手忙脚乱地把人拽上来了。 看着状态最差的那个人都翻起了眼白。 上鳌村人忍不住庆幸。 幸好听了何仙人的话,在他们身上绑了绳子。 不然,这井怕是真的要脏了。 想着,他们钦佩地看向何翠枝。 何仙人真是未卜先知。 何翠枝脚趾抓了下地。 地下作业时,系个安全绳,很正常……吧。 她快受不了被当成神明的目光。 想要溜。 那边上鳌村里正就小跑着来了。 “何仙人,何仙人,您刚才说的同流合污是啥啊?” 听何仙人刚才的意思,他们这次能挖到井。 都是因为心正,大山给的回馈。 他得弄清楚,可别犯了忌讳。 何翠枝言简意赅:“下鳌村做人拐子买卖。” 上鳌村里正:“啥?” 何翠枝以为他被吓到了,安抚:“你们只要堂堂正正做人,万物自有回馈。” 上鳌村里正恨恨的盯着地上的李麻子一众。 “他们竟然还干这营生?早知道就不救他们了。死了干净!” 听到何翠枝说的话,又抡起拳头的上鳌村众人:“那可不成,脏了咱们村的井。” 何翠枝捕捉到他们话里的意思。 诧异看向上鳌村里正:“你们知道下鳌村做人拐子买卖?” 上鳌村里正:“他们做啥买卖我们不清楚,但知道下鳌村的人都特别富,来钱路子不正。” 两个村子离得不算远,上鳌村人又去下面挑水,偶然间也会发现什么。 有猜测,但不确定。 “不过三年前下鳌村的人不知啥缘故,安生了不少,我们以为他们老实了!” 三年前? 何翠枝骤然想到方胡氏被张媒婆介绍来也是三年前。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上鳌村里正解释完,又开口:“何仙人,你放心,我们上鳌村以后一定会和下鳌村划清界限。” “还有……怎么拜山啊?” 他们村子穷,没举行过什么祭祀。 对这些都不清楚。 何翠枝收敛疑惑,道:“心中敬畏,知晓违背良心之事不能做,就行。” 上鳌村里正:“这么简单?” 何翠枝失笑:“这可不简单。” 在这沉浮的世间,做一个有底线、有良知的人,是最难的事。 上鳌村里正若有所思。 但很快,这沉思就被打断了。 在村子里看家的妇人们,慌张奔来。 “里正,不好了,下鳌村的人来了!” 第91章 家里出大事了 上鳌村里正慌了一下。 转瞬又冷静下来。 何仙人还在呢。 他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示意他走。 自己则是跟在上鳌村里正身后。 这不赶巧了吗? 她还愁着怎么混进下鳌村呢。 没错,混进下鳌村。 原身的性子不仅李麻子清楚。 整个下鳌村的人都知道。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都是和张媒婆绑在一根绳上的人拐子。 那么三年前,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下鳌村的人收敛了不少? 她总觉得,这事可能和方柳生有关系。 不弄清楚,她心里不安稳。 但出乎何翠枝和上鳌村里正意外的是。 下鳌村只来了个里正。 态度甚是嚣张:“胡里正,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村里的娃子们考虑吧。” “三天不喝水,人可是会死的。” “万一娃子们急了,跑山下去抢水,被不小心打死了怎么办?” “你要是把李麻子他们放了,那河里的水想咋喝就咋喝。” 上鳌村胡里正胡子一翘:“滚你娘的!谁稀罕你那破水。” “想要李麻子,行啊!十天半月后过来领尸体去吧!” 他招呼着上鳌村的人直接把下鳌村里正给轰走了。 下鳌村里正满脸怒气:“你们上鳌村就等着渴死吧!” 只是他一转身,脸上的怒容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惊疑不定。 上鳌村真的挖出来水了? “何仙人?” 何翠枝回神,看着上鳌村胡里正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她沉默了一下。 说:“很不错。” 套话的事再说吧。 还有点时间呢。 只是到了晚上,打开投影仪后。 何翠枝看到“方陶氏的梦境投影”这个推荐。 心里不知怎么一慌。 下意识花钱观看了。 方陶氏知道自己在做梦。 从娘去方胡氏娘家那天开始。 她就没安稳过一刻。 被眼前困境逼得快要疯魔。 甚至把希望寄予梦境。 期望娘手段通天。 能知晓梦境。 以至于何翠枝这次观看梦境体感极佳。 仿若身临其境。 看完之后,怒火更是直冲脑门。 恨不得立马飞回家里。 给方六毛还有他娘来上一套大逼斗,包年! 他们是怎么敢的? 把做出来的豆腐打着自己的名声,卖给村里? 更甚至去城里,张冠李戴。 把自己豆腐冠上“何翠枝”这三个字。 卖给城里各大酒楼的? 质量还奇差。 他们倒是赚够一笔快钱。 隐藏了起来。 差名声、各大酒楼的怒火、还有那些吃坏身子的人。 全都压到了何翠枝家。 那才建好的青砖瓦房,差点被人给推倒。 何翠枝目光死死地盯着黑掉的影布。 再也忍不住,连夜爬了起来。 不顾上鳌村众人阻拦,朝方胡氏说了声。 “你和二奔再陪亲家几天,我回头让人来接你。” 方胡氏看了爹娘妹妹一眼,摇头。 “娘,我跟你一起回去。” 虽然不知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可娘这样焦急。 一定是大事。 娘家危机已经解除。 她没什么可担忧了。 何翠枝:“你不是要修路?帮我看看上鳌村有啥特殊地方,回头我得闲了……” 方胡氏轻声打断她的话:“娘,村里有水,已经足够了。” 旁边的胡沟子知晓自家姑娘为啥回来。 连忙开口:“是啊,亲家母。往外面修路只是想求个生路,可是现在村子有水,已经有了活路啦。” 他老妻也说:“花儿虽然是闺女,但力气不小,能帮着点忙,你就带她一起回去吧!。” 何翠枝张口。 而旁边总算听明白他们话的上鳌村里正率先一步开口。 “何仙人,我们村子这些年被压得喘不过气都是因为水源,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啥坎儿不能过?” “您就放心吧。”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两张纸。 “您给了我们上鳌村一个活路,村人也报答不了什么,只有这个,您别嫌弃。” 迫于所有人期待的眼神。 来的时候是多少人。 离开的时候就是多少人。 上鳌村人站在村口,看着那炽亮的光芒。 忍不住感叹。 真是仙人手段啊。 直至光芒逐渐远去,这才慢吞吞地往村里走。 “胡沟子啊,你家可是遭了大运啊!” “嘿嘿,是咱村子都碰大运了……” “也对!” 另一边,手里拿着从房子里转移出来的强光手电筒的何翠枝。 一边注意着脚下的地。 一边摸出怀里的两张纸。 其中一张,她颇为熟悉。 这格式,不是身份证明吗? 方胡氏注意到她的惊讶。 “娘,里正听说咱们村和下白村的人给你上村谱了,他不甘落后,从水井落成就开始忙活了呢。” 何翠枝忽而觉得。 这张纸,和大方村、下白村一样。 承载了无数人的感谢,沉甸甸,重得坠手。 她珍而重之地放进了房子里——她在几人面前大大咧咧转移东西也不是一两次了。 然后才把目光落到另外一张纸上。 地契。 一座山的地契! 何翠枝震惊的看向方胡氏:“你们里正是不是拿错了?” 她把纸给方胡氏看。 方胡氏:“没错。” 当初上、下鳌村落村时。 一处是山下,紧邻溪水,有几十亩的耕地。 另一处则是半山腰,耕地少,也没有什么水源,但是周围几座小山都属于半山腰地界。 下鳌村的人抢了山下。 上鳌村人只能蜗居在半山腰。 当初官府为了补偿他们,特意把那几座小山变成了可自由买卖。 只可惜,上面很难种出来东西。 至今也没有卖出去。 方胡氏想到这儿,愧疚地红了脸。 “这些不值啥钱……” 哪想听完她解释的何翠枝却两眼放光。 “你们村子那几座植被稀少的小山极可能挣大钱。” 第92章 大逼斗包年卡——啪啪啪! 山里不一定有矿。 但矿一般在山区。 尤其是植被稀少的山。 何翠枝尤为感谢自己那功能阉割的电脑。 要不是家里现在万分火急。 她恨不得此刻就回到独属于自己的那座小山上看一看。 方胡氏傻了眼:“啊?” 何翠枝没和她解释。 一座矿山带来的收益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现在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只是说:“你和二奔拿着这个灯……光,回去和里正说一声,别让他把那山卖了。” 方胡氏避开何翠枝递过来的手电筒。 “娘,里正才不会卖掉呢。” “你就放心吧。” 她才不回去呢。 她想和娘在一起。 安心! 何翠枝皱起眉头,正要轻斥她。 那边就传来方四甜的声音。 “你再不好好走路,我就不管你了!” 小姑娘声音里充满了气愤。 春夏小声抽噎了下:“你别生气,我不痛的。” 何翠枝连忙走过去。 一下子就看到小姑娘红肿的脚腕。 显然是摔倒扭伤了。 “诶呦,怪我,只顾着照前面的路了,没给你们留点儿光。” 鳌山没啥大野兽。 夜间也还算安全。 她忘了这路不是平地。 下意识走最前面了。 方四甜撅起嘴:“娘,是她自己不看路,活该被摔。” 她都拉了多少次了。 走得又小心翼翼。 生怕笨蛋摔了。 可她还是一个劲儿扭头,往上鳌村看。 活该! 春夏轻轻扯了一下方四甜:“我真的不痛,还能站起来走。” 她说话间,站了起来,在原地又走了两步。 何翠枝都看到小姑娘额角的汗了。 可脸上还是对四甜笑得甜甜的。 再看方四甜,小脸还鼓着。 何翠枝忍不住说:“四甜,春夏对你好的娘都羡慕,不要生气了,笑笑?” 方四甜轻哼了声:“谁稀罕她好。” 何翠枝点了下她脑壳:“你啊~” 说完,她喊张寸尺来,把春夏背在背上。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方四甜小心翼翼的护在春夏身后。 何翠枝摇头失笑。 这一次,她特意走在了最后。 把光亮洒到每个人脚底。 只是走了两步,她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儿。 “花儿呢?” 声音刚落,一个脑袋就从方二奔身前探出来。 “娘,你喊我啊?” 原来是方胡氏见何翠枝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连忙把方二奔扯到自己身后,挡着自己。 方二奔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身量又高,可不就把方胡氏遮得严严实实。 也不怪何翠枝看不到她。 何翠枝意识到这点儿。 无奈:“不想回去就算了,好好走。” 俩人贴得那么近,也不怕踩着脚后跟。 接下来这一路顺堂了很多。 而被他们抛在身后的下鳌村,最气派的土房子。 也就是李麻子家。 此刻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人赫然是下鳌村里正。 他对上面的两人态度颇为恭敬。 “上鳌村挖出水了,李麻子还救吗?” 其中一人,也是三人中唯一女性,格外暴躁:“那个蠢货,迟早死在二两烂肉上。救个屁!” 另一个人冷静些:“你去的时候,那何婆子还在吗?” 下鳌村里正:“在的。” 神色冷静的人:“想法子把李麻子救出来吧。否则迟早坏事。” 暴躁女性:“坏啥事?死了得了。” “你忘了我们之前怎么栽了?” “……” 下鳌村里正嘴巴动了动:“但是刚才有人看到,何婆子已经往鳌山外走了。” 神色冷静的人:“……不救了。”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明天去上鳌村时,给他们里正拱火,让李麻子赶紧死。” 何翠枝对暗处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她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微微亮之前,赶到了大方村。 观看梦境是一回事。 但现实中看到又是一回事。 原本整洁漂亮的青砖瓦房上。 烂菜叶子。 灰乎乎的泥巴手印。 泔水发酵过度带来的刺鼻气味…… 无一不冲击着何翠枝的神经。 “杀千刀的,老娘要了你们的命!!!” 一声暴呵,打破了寂静的大方村。 更让方六毛一家开启了鬼哭狼嚎的生涯。 大方村的人急匆匆的从被窝里冲到方六毛家的时候。 他们家已经一片狼藉了。 白花花的豆子洒落一地。 刚磨好的浆水,全都被人推到。 而那方六毛,正被方二奔、张寸尺两个大汉捶得抱头乱蹿。 哀嚎声却不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而是—— 众人看向声源处。 一个有些胖乎乎的身影,正压在方六毛老娘身上,左右开弓。 打得方六毛老娘两眼冒星。 赫然是陪着方胡氏回娘家的翠枝婶儿。 众人心里一惊。 随即就是狂喜。 翠枝婶儿回来了! 他们大方村有救了啊! 下一刻,大方村众人齐齐转身,抬脚,往门外走去。 里面在打架吗? 他们咋听不到声音? 应该是谁家杀猪吧。 等何翠枝打得尽兴,一边放下袖子,顺脚又踢倒一桶浆水往门外走去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大方村人齐刷刷的背影。 何翠枝:“你们杵在这儿干啥?” 村里麦子过两天就要收割了。 他们这么闲的吗? 哪想,话音刚落。 大方村众人齐齐回头。 两眼具是泪汪汪。 “翠枝婶儿,你可算回来了啊~” 本该是寻求依靠的柔弱语气,硬是被喊出了报仇雪恨的气势。 何翠枝:“……” 不等她说话,众人就七嘴八舌的开了口。 “方六毛简直不是人,他抢咱们村里的生意也就算了?还把脏水往村里泼……” “翠枝婶儿,我们快被欺负死了,你家更是惨啊!” 何翠枝:“停停停!” 大方村众人立马住了嘴。 眼巴巴的看向何翠枝。 就在她准备说话的时候。 方六毛娘捂着跟猪头一样的脸出来了。 恶毒的盯着何翠枝:“何婆子,你的真面目暴露了吧!就凭你把我往死里打,还断我家生意,好名声都被你玷污了!” “你不配是咱大方村妇人的代表,更不配登上村谱!!!” 何翠枝回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 “我何翠枝啥时候有好名声了?” “你往十里八乡打听打听,哪个人提到我何翠枝,不是说泼皮无赖的?” 她说话的时候,甚至又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声响,清脆又悦耳。 在方六毛娘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笑着开口。 “老娘从来就不是那好名声的人!” “啪!” 又是一巴掌。 “大方村妇人代表?那是你们自己推崇的!” “啪!” 再来一巴掌。 “至于登上村谱?难道不是因为我运气好,在城里遇到大商人,救了村里苗子、带村里人挣钱得来的吗?” “啪!” “好名声?也就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臭老鼠才想要,充当门面!” 何翠枝还要抬手继续来,可是看到方六毛娘充血的眼睛。 悠悠收了手。 真不禁打。 她随手往后一指。 “你瞧,站在这里的人哪个看见我打你不说一声打的好?” 方六毛娘下意识去看。 就见大方村众人脸上满是快意。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莫过于此。 她尖叫着冲向家里,哭得好大声! 第93章 方老太太身子骨坏了 何翠枝扬起下巴。 冷哼:不堪一击。 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实力至上。 名声? 只会阻碍她前行的脚步! 套用一句话。 道德绑架?那是给有道德的人讲的。 只要她不在乎所谓的名声,就无人可以绑住她! “翠枝婶儿好厉害……” “看方六毛他老娘以后还嚣张啥?” 耳畔响起村里人的恭维声。 何翠枝猛地收起下巴,静盯着的大方村众人。 不知为何。 大方村众人在这一刻,突然有种被秃鹫盯上的惊恐感。 瞬间噤了声。 场面安静无比。 搞得何翠枝都不太好意思输出了。 但是! “你们是蠢啊还是坏啊?” “她拿劣质豆腐败坏我们大方村的口碑,直接把人赶出去啊!” “那些被方六毛家劣质豆腐骗了的倒霉鬼,还凭什么找我们大方村?” 何翠枝彪悍的一匹。 站在前面的二族老小小声:“可是赶出去,方六毛就说把豆腐做法泄露出去……” 何翠枝眉头一压:“蠢,泄就泄!咱们大方村的招牌口碑比这所谓方子重要多了!” 二族老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 就算是登上村谱第一页的人也不行。 他张嘴就要反驳。 就听到何翠枝的话再次响起。 “豆子能做的东西多了去了,豆干、豆筋、腐竹……”还怕他泄露出去一个豆腐方子? 后面的话,何翠枝没能说出口。 二族老一个小老头,这辈子都没跑那么快过。 一眨眼就把何翠枝的嘴巴捂住了。 “停停停,你是要让所有人听见啊!” 他说着,警惕地左右看。 眼神扫过每个大方村人,都发出无声的威胁。 旁边的另外两个族老和方二叔公也是一脸同款威胁。 何翠枝拿开二族老的手。 “你们就说,把不把这一窝畜生赶走吧。” 方里正和大族老他们下意识用眼神交流。 那边,二族老就一连串:“赶赶赶,我现在就把他们赶走。” 何翠枝:“还要除谱。” 正招呼着人往的方六毛家里走的二族老脚步一顿。 回头看了眼还在商量着的方里正几人,冷哼一声。 说:“赶出村子,肯定也会除谱。” 他说完话,踏进了方六毛家。 很快,里面传来哭天喊地的哀嚎,以及对何翠枝的破口大骂。 何翠枝悠闲悠闲路过方里正几人。 “对了,里正,那几个帮着方六毛制作豆腐的人,回头送我家割麦子去。” 方里正几人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 “他们虽然不像方六毛一家那么可恶,但都是制作劣质豆腐的人,也从中受益。可以不逐出村子,但不能轻饶。” 方里正立马开口:“放心,回头我就让他们去你家,就跟葫芦村的张二歪他们一样!” “啥时候解气,啥时候放回家。” 何翠枝满足了。 往家里去。 身后还传来方里正几人的感叹。 “我还以为她会把另外几家也逐出村子呢!” “翠枝婶儿心善……” “是呢,翠枝现在人挺好。” 何翠枝嘴角勾起笑。 她就说啊。 一个性子不好的人,稍微做出让步。 就会赢得一大片夸赞。 而好名声的人呢? 遇到相同的事,别说动手了,就算露出不满。 就会有人群起而攻之。 人生在世,快乐是一天,悲伤是一天。 何不让自己舒舒服服地过好每一天呢? 只不过何翠枝好的心情只截止到到家。 看着院墙上的脏污。 她恨不得再冲回去,给那几家挨个挨来一套大逼斗年卡。 “翠枝儿,你回来了啊?” 方老太太被方三年扶着从屋里出来。 她额头上不知何时绑了个抹额。 面色也有些苍白。 何翠枝连忙上前。 还不待她开口询问。 就被方老太太轻轻拍了拍胳膊。 “好好好,不愧是我家翠枝儿啊。” 声音也有力无气的。 何翠枝心里更慌了。 “娘,您放心吧。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咱家?” “您……” 方老太太:“没事儿,就是受了凉。过些天就好了。” 何翠枝抬头看了眼天。 日头正热着呢? 方老太太:“夜里贪凉,夜里贪凉。” 她柔和地笑着。 只是说了两句话,又有些累了。 何翠枝赶紧扶着她进屋休息。 等到方老太太睡着后,她沉着脸出来。 看向方家众人。 “怎么回事?” 方老爷子:“老婆子就是贪凉快,受了风,有些头疼,过几天就好了……” 只是他没说完,那边,方陶氏就抹着眼泪,开了口。 “奶是被方六毛他们气的!” 老太太以前身子还算硬朗。 可是从李狗蛋儿那次把地里苗子拔了、又把家烧了。 背过气晕了后。 身子骨就有些不如从前了。 这些天,娘不忘他们每天的补药。 总算养回来点儿。 结果又出个方六毛的事。 青砖瓦房被弄得脏污不堪。 家里的豆腐生意被影响。 老太太急火攻心,又晕了一次。 身子骨可不就坏了? 要不是那天二叔公当机立断。 拿出来个人参须须给奶吊着气。 撑到安方堂。 娘怕是连奶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爷奶怕娘担心,不想说。 她只觉得气恼,恨不得让娘带上自己去找回场子。 哪里可能帮着瞒下去? 何翠枝:“方六毛被除谱,剩下那些人午后来家里。” 她面色出奇地平静。 可方家众人却觉得这平静之下是翻腾的岩浆。 还不待开口。 就又听到何翠枝的声音:“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方家众人下意识看过去。 却见她已经起身,又去看方老太太了。 互相对视。 无一例外,都看到了情绪相似的眼睛。 愤怒而激动! 愤怒方六毛一众行径。 激动对方即将落到自己手里。 方老太太睡得很不安稳。 何翠枝极力放轻脚步了。 可门一开,方老太太还是醒了过来。 她对上何翠枝的眼神,就知道没能瞒下去。 心里骂了声“糟老头子”。 望向何翠枝的眼神有些闪躲:“翠枝儿,你知道啦?” “娘没事儿,歇歇就过来了……” 何翠枝看着无措而不自觉话多的方老太太。 她伸手握住方老太太的手。 粗糙而干瘦。 一如她的人,没什么精气神儿。 何翠枝不怎么会安慰人。 只是把这只手拢到自己手心。 “娘,方六毛被除谱了,那几家人也不会好过。” “豆腐生意也不用担心,我还有师父呢……” “咱们家会越过越好。” 她有些干巴巴地说着自己的打算。 却没看到方老太太越来越亮的眼睛。 直到—— “啪!” 第94章 有人想买上鳌村的山 方老太太伸出另一只手,一拍何翠枝的手背。 “翠枝儿你说得对!咱还有师父老人家呢。我可不能这样颓下去!” 她得让那些不要脸的烂货看着自家越过越好。 精气神儿十足。 何翠枝人都傻了。 下一秒,她眼前就出现几枚铜板。 “翠枝儿,回头给娘带点儿枣!” 何翠枝这才想起来。 方老太太在安方堂缓过来劲儿。 听到二叔公给她用人参须须吊气。 她节俭惯了。 说啥都不再开药方。 何翠枝不在家,方老爷子拗不过她。 她辈分又高。 硬是就这样回村了。 何翠枝:“……” 或许是何翠枝沉默的时间太长了。 方老太太:“娘问过那大夫了,是啥气血问题?我想着咱家现在饭这么好,啥毛病不能补啊?“ “可你刚才说得对,咱家会越来越好,我可不能拖后腿。” 家里越好,也就越忙。 她得赶紧好起来。 “枣子不是能补气血?跟药没啥区别。” 又便宜又有用。 何翠枝诡异地撞上了方老太太的脑回路。 她推开铜板。 “娘,等下我去县城,咱们再去安方堂一趟。” 一锤定音。 方老太太手指发颤。 何翠枝却全然不顾,温柔的抱了抱她。 “娘,听话。” 她声音温柔,像是在哄小孩。 方老太太那么大年龄了。 硬是被她这一番操作给整得老脸通红。 “走走走,赶紧走,我现在看不得你。” 何翠枝毫无心理负担地起身。 阖上门的那一刻。 何翠枝看着方老太太。 她身上有着一种向上的活力。 完全看不到自己刚回家时,她身上的那种颓靡了。 何翠枝执行力一向很强。 做出带方老太太再去安方堂的决定后。 一刻钟后,就带着方老太太、方胡氏还有方四甜和春夏去了县城。 方胡氏驾马车。 方四甜则是被春夏拉着一起。 而春夏,她是小乞丐的时候受安方堂掌柜照顾颇多。 想趁着这次去看看他。 何翠枝自然不会不应允。 马儿被三个小娃娃喂得得十分好。 跑得飞快。 而此时,送走何翠枝不到一天的上鳌村,迎来了两位客人。 一男一女。 上鳌村里正听着对方的意向。 眉头皱得死紧。 片刻后,他才开口:“你真的要买我们那几座荒山?” 什么都种不出来的荒山? 对方点头:“是,这是一百两银子。” 说话的是男子。 另一个女性则是配合地拿出一张银票。 上鳌村里正看到后,嘴皮子有些发颤。 一男一女胸有成竹。 然而下一秒。 “不卖!” 空气一片寂静。 女子脾气急,按不住:“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一百两银子足够你们村子安安稳稳活三年了。” 上鳌村里正老神在在:“不卖。” 甚至还让村里人把人给请走了。 他站在村门口,看着骂骂咧咧下山的两人。 摇头。 何仙人可是说啦。 只要他们心正。 大山自会给回馈。 要是卖了大山。 他们心再正又有啥用? 大山哟~ 他们的命根子啊! 上鳌村里正哼着小调往山头走去。 他得看看今天的井水多不多,甜不甜。 没有发现,一男一女回了下鳌村里正家里。 何翠枝不知她离开后鳌山所发生的。 在马车上问着方老太太身体细致状况。 说话间,一行人就已经到了城门口。 她嘱咐方胡氏带着方老太太她们先去安方堂。 自己则去停车。 停完车,到了无人处,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何翠枝坐在椅子上,一手操纵电脑,一手操纵手机。 很快,电脑上就显露出答案。 只是种类有些多。 她看着自己的存款。 一咬牙,把所有相关品都在桃宝贝上下了单。 这才离开房子。 到了安方堂时,方老太太已经看完了诊。 正和王大夫讨价还价。 “有效果,价格便宜的就行……” “老太太,不是我不想给您开便宜的方子,是您的身板不允许啊!” 隔了几米,何翠枝都能听出来王大夫声音里的无奈。 何翠枝下意识看向方胡氏几人。 她们仨正无措地站在方老太太身后。 看样子,是劝过了,没劝成。 何翠枝抬脚走过去。 “王大夫,我娘啥样儿?” 王大夫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 连忙道:“老太太心脾两虚,气血不足。得开些药效强的才行,你看?” 要不是掌柜和这何嫂子有交情。 他说啥也不会这么费心费力。 何翠枝看了一眼他开的方子。 首当其冲的就是人参。 单这一项,就不便宜了。 再加上其他的药材。 一帖药就半两银子。 怪不得方老太太死活不开药。 但她也知道,王大夫开的这药应当是最适合。 可—— 何翠枝扫过方老太太肉疼得想哭的眼睛。 她轻声叹了口气。 在王大夫期翼的目光、方老太太摇头的动作中。 开了口:“王大夫,你帮我看看这个药可不可行?” 她从怀里的掏出一个小瓷瓶。 王大夫呆愣了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 他打开小瓷瓶,原本以为会是药液。 却是褐色丸状物。 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王大夫嗅了两下。 眼睛兀的瞪大。 “当归、枣仁、白芷、人……” 他下意识地数着嗅到的气息。 何翠枝连忙打断:“王大夫,你就说能用不能就成。” 王大夫回神:“能能能。” 自然是能的。 里面的药材甚至比他开的方子还要完善。 更是完全对症。 只是有一点。 王大夫看着何翠枝伸过来的手。 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瓷瓶。 “冒昧问一下,这药为何是丸状,还不失药性?” 何翠枝下意识问:“你没见过药丸?” 第95章 方六毛死了 看到王大夫摇头。 何翠枝后知后觉,这个时代的中医正处于发展期。 把药物从液体转化为便携的固体形态,好像还未出现过。 在这一瞬,何翠枝嗅到了巨大商机。 可下一秒,她就放弃了。 自己现在社会地位太弱,摊子铺得再大,也是为他人作嫁裳。 “我也不知道,之前去鳌山时遇到一游医他送我的。” 她说完,王大夫还没啥反应。 旁边的方胡氏就疑惑地看了何翠枝一眼。 随即,方胡氏意识到什么,连忙开口。 “对,那游医采药时不幸被困,我们刚好路过。” 娘拜高人为师的事一点都不能暴露。 王大夫失意低头。 把小瓷瓶还给了何翠枝。 “这药丸虽便携,但药性有些弱,老太太一日服用两次,每次四丸。” “若是服完还不见好,再来我这儿开药。不过想必那时老太太已好转许多,倒是不用担心价格了。” 他说到最后,还开了个小玩笑。 何翠枝见他这样,差点都心软给他一枚药丸研究一下了。 但想想自己现在的地位。 还是忍住了。 同王大夫告完谢,就带着家人离开了。 出安方堂大门后,方老太太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这一次,除了看诊费,可是一分钱都没花掉啊! 随即,她连忙左右看看,小小声:“翠枝儿啊,那药丸子是师父给的?” 何翠枝点头:“嗯。” 她没想到,人参归脾丸真的能对上方老太太的病症。 刚才在桃宝贝上的钱也不算白花。 想到这儿,何翠枝索性把小瓷瓶给了方老太太。 “娘,吃完了记得再问我要。” 方老太太心脏怦怦跳。 小心地接过小瓷瓶。 像是捧住了一个大宝贝。 可不就是大宝贝吗? 这可是翠枝儿师父给她的。 翠枝儿师父是把她、她们家放到心尖尖上了啊。 这个认知,让方老太太心脏跳得更激烈了。 养好身体的想法也愈发强烈。 解决完方老太太的问题,何翠枝没有回家,而是朝千金堂走去。 方六毛那种人被逐出大方村,豆腐做法必然暴露。 她得提前和千金堂掌柜还有陈婶儿打声招呼。 此时,大方村。 方六毛和他娘躺在地上,泼皮无赖不肯走。 方里正面色沉沉。 正要开口,突然看到十多个人往这边来。 是这两天受方六毛劣质豆腐的苦主代表。 他索性高声喊:“罪魁祸首是这两人,已被我大方村驱逐……” 方里正话都没说完,方六毛和他娘就连滚带爬跑了。 两人一边跑,一边回头。 见那些苦主真的因为方里正的话追来。 方六毛和他娘心中一激灵。 最后连仅剩的家当都扔了才逃脱。 他们阴沉地盯着大方村的方向。 片刻后,两人朝县城奔去。 何翠枝从安方堂出来的时候。 方六毛正被青鹤楼掌柜从暗门送出来。 他怀中鼓鼓囊囊,脸上快意和喜意交错。 却没看到,在他走远后,青鹤楼掌柜招来身边的人,低声吩咐着什么。 片刻后,一处小巷子内。 方六毛娘看到了儿子,刚要出去。 突然注意到方六毛身后出现两个高大的人影。 她嘴巴张开,话还没说出来。 那两个高大人影就动了。 须兒。 血迹顺着方六毛的肚腹淌出,爬过的痕迹像一条蜿蜒的小溪。 直至方六毛娘脚前。 不知过了多久。 方六毛娘才找回呼吸。 她看着再无两个高大人影的小巷子。 连滚带爬地往方六毛尸体冲过去。 凄厉压抑的哭声响起。 彼时,何翠枝刚和千金堂掌柜、陈婶儿说完。 陈婶儿是何翠枝让方胡氏帮着喊过来的。 看着两人拧眉,何翠枝喝了一口水,开口。 “用不着那么担心,豆子能做的又不仅仅是豆腐。” 千金堂掌柜反应快,迅速把目光放到一旁的大包裹上。 何翠枝过来时就带着的大包裹。 “何姐姐,这个……” 何翠枝点头:“这些都是用豆子做出来的……” 她话没说完,千金堂掌柜就站了起来,抱起包裹:“陈婶儿、何姐姐,我们去后厨。” 何翠枝跟着走了。 只不过下楼时,她下意识看了眼正在大堂坐着吃饭的方老太太她们。 正好对上方四甜望过来的目光。 何翠枝朝她点了点头,嘴巴动了一下。 这才放心往后厨走去。 方四甜开心地脸红。 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餐桌上的每一个人。 奶奶和二嫂一脸肉疼地吃饭。 超乖! 春夏……春夏这个笨蛋! 方四甜揪了揪她的衣袖:“快点吃,不要走神。” 娘让她看顾好家里的人。 这可是娘第一次把她当成大人,交代办事。 她一定要做好。 方四甜攥着拳头,盯着春夏。 春夏:“……我吃饱了。” 方四甜摸了一把她的肚子。 鼓鼓的。 她有些茫然,随即说:“那就乖乖坐着,丢了就不找你了。” 春夏应好,见方四甜开始动筷子,还帮她夹菜。 小姑娘脸颊鼓鼓。 春夏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后目光隐晦地瞥向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桌。 那里有两个人。 一个身着文人衣衫,留着山羊须。 另一个年轻些,孔武有力,像是个武夫。 按理说,年轻的那个气势昂扬,会更吸引人些。 可春夏的目光却紧紧盯着身着文人衣衫的中年男子。 乞丐生涯已经磨平她的棱角。 甚至让她学会在情绪外面包上一层厚厚的壳。 但看着文人衣衫,她眼中的恨意细细密密地撕扯着那层厚壳。 快要凝成实质。 “春夏!” 耳边炸响女孩特有的清脆嗓音。 带着一缕不满。 惊醒了春夏。 她这时才察觉,自己口腔中的血腥味。 春夏脸上露出被抓包的心虚。 下意识露出招牌蠢笑,轻扯方四甜。 方四甜冷哼了一声。 “乖一点,等娘回来。” 春夏正要松气。 “难受就不要笑了,难看死了。” 她脸上的笑骤然僵住。 嘴巴动了两下。 却没吐出字符。 那边的方老太太注意到两个小姑娘。 听到方四甜的话,眉头忍不住蹙起。 “四甜。”她眼中露出不认同。 方四甜轻耸了下鼻头:“奶奶,春夏笨笨的,明明想哭,非要笑。” 难受死了。 春夏也忙开口:“奶奶,四甜很好的。” 方老太太看了一眼春夏,没有直接点明方四甜一个小姑娘不应该这么刻薄的说话。 只是想着,得和翠枝儿说一下这个情况。 孙辈就这一个小姑娘,不能走歪了。 这一通后,饭桌上安静了许多。 春夏看着有些颓靡的方四甜。 手指在桌下,轻轻勾了勾她。 方四甜扭头不看她。 何翠枝好不容易挣脱陈婶儿和千金堂掌柜激动哀嚎抱抱,从后厨出来。 看到的就是饭桌上古怪的情况。 她疑惑地眨了下眼。 还不等开口,后面就传来千金堂掌柜的声音。 “何姐姐,等一下。” 何翠枝下意识回头。 目光转动的过程中,却对上一双疑惑看过来的眼睛。 对方身着文人衣衫。 似乎是人听到声音后,本能抬头。 何翠枝没在意。 千金堂掌柜已经近在咫尺了。 她一把捞住何翠枝的手。 “好姐姐,你那豆……”她兀地顿住,警惕地看向四周。 再次开口,小小声:“你刚才给我拿的那些,明天送货的时候每样给我来五十斤。” 千金堂掌柜想到浸满汁水的豆泡、口感极佳的腐竹等等,就忍不住吞咽口水。 不等何翠枝回答,那边因为沉迷美食而落后一步的陈婶儿也跑了出来。 她同样也小小声:“妹子,每样也都先给我来十斤试试水。” 何翠枝被她俩搞得都不敢正常声音。 “我之前说过了,那些只是样品,东西都还没开始做。大批量提供,最快也得五天。” 工具、原料、人员全都要重头安排。 哪有那么简单? 因而,看着陈婶儿和千金堂掌柜失落的模样。 何翠枝心肠通硬。 甚至趁着两人没反应过来,光速付了账。带着家人就溜了。 彼时,安方堂掌柜刚回到安方堂。 病患不多。 王大夫比较清闲。 因而,一进堂里,安方堂掌柜就看到了正在走神的王大夫。 他颇为稀奇。 “什么事惹得您都愣神了?” 王大夫回神:“掌柜回来了?” 他下意识问了声,然后才意识到安方堂掌柜的问题。 叹了口气:“还能有谁?你的那位贵人呗。” 原本掌柜把何翠枝当成贵人。 王大夫还瞧不上。 可现在,他可是自打脸了。 真的好想知道怎么把药变成丸状还保持药性的啊! 安方堂掌柜来了兴趣。 片刻后,轮到安方堂掌柜走神了。 王大夫往他眼前挥了挥手。 “掌柜?” 安方堂掌柜回神:“没事儿,您继续忙吧。” 要是何嫂子认识的那位游医能力真如王大夫所言。 县令小舅子…… 他急匆匆的又离开了。 第96章 你和李麻子是什么关系? 另一边,马车刚到大方村口。 何翠枝就直接下了马,往里正家走去。 “翠枝婶儿你说真的?真的能让全村人,不管老幼、不管男女,全都能挣上钱?” 里正震惊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何翠枝被他震得心脏猛跳。 “当然,里正你去喊人吧。” 大方村对她好,她愿意反哺。 只做豆腐,捡豆子、泡豆子、拉石磨等等,也不过用了八九十人。 勉勉强强能给大方村每户分一个名额。 拉石磨用的是劳壮力。 其他清闲活计也是老幼做的。 还有好些劳力没彻底用上。 在这个时代,多一个人赚钱,就多一份生存下来的希望。 而现在,豆腐衍生品的制作,足以支撑一个以村子为工厂的运转。 全村老少全挣上铜板,不在话下。 人来得很快。 还很多。 除了走不了路的,村里人几乎倾巢出动。 何翠枝望着下面攒动的人头。 每一张脸上,都只有一种情绪。 信服! 全心全意地信服。 她的心跳得飞快,像是鼓点,咚咚咚! 场面有些嘈杂。 可何翠枝一开口。 所有人瞬间闭上嘴巴。 全场只有她的嗓音。 “大家伙,我想带咱们大方村所有人……挣大钱!!!” 每一个字符,都清晰地传遍所有人耳朵里。 激昂的情绪后知后觉在人群中蔓延。 尤其是在听到何翠枝那句“我出资,三天内建立一个工厂”的话落下。 哗然! 全员哗然! 甚至夕阳出现,夜幕降临,激动的情绪都没有消失。 众人更是立马确定了工厂选址,开始干了起来。 月上中天,何翠枝已经熬不下去了,大方村的人却还不知疲倦,干得飞起。 何翠枝到家后,仍能听到远处的号子声。 她摇头感叹:比不了,比不了啊! 打开屋门,正要钻进房子洗漱一番。 突然听到方老太太的声音。 一回头,她正看着自己,脸上有些愁。 何翠枝邀请她进了屋。 意料中的心疼钱的言语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 “翠枝儿啊,四甜……” 方老太太来得快,走得也快。 留下何翠枝一人,茫然地盯着空气。 片刻后,她揉了揉额头。 所以,四甜展现出来的友好是刻意而为? 何翠枝总觉得自己看到的不会是假的。 她抱起盆子,按照计划去洗漱。 进洗浴间时,方四甜正好洗漱完。 何翠枝抿了下唇。 喊住了方四甜。 “来帮娘洗个头。” 方四甜拧起小眉头。 “娘,晚上洗头不好的。” 何翠枝稀奇地看了她一眼。 “娘的小贴心竟然会反驳娘了?” 方四甜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她脸红红的,想要张口说话。 可是又不想答应娘。 垂着头,沉默表示抗拒何翠枝晚上洗头。 何翠枝哂笑了一声。 “看来春夏对你很包容,很好呢。” 方四甜抬头,想反驳。 但是何翠枝先她一步开口。 “否则,我的小贴心怎么会越来越活泼?敢于直抒自己的想法了呢?” 方四甜无法反驳。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 何翠枝感慨:“春夏对你这么好?你肯定对她也很好,是不是比对娘还要好?娘可是要吃味的。” 方四甜立马开口:“才没有,娘在我心里最重要。” 何翠枝眼睛弯了弯:“你对娘好,娘也会一直对你好。娘听你的,晚上不洗头了。” 方四甜忍不住开心起来。 可回屋的路上,她有些走神儿。 ——春夏对你这么好?你肯定对她也很好…… 她……对春夏真好吗? ——你对娘好,娘也会一直对你也好。 春夏对她好,她对春夏坏。 那、春夏还会一直对她好吗? 一想到自己可能弄丢那张蠢兮兮的笑脸。 方四甜没由来恐慌了。 夜晚,格外寂静。 自从来到方家后。 春夏就一直和方四甜睡一个屋。 四甜不怎么喜欢她。 春夏一直都知道。 但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满是刺的外壳下,那颗心有多柔软。 因此,在寂静中听到那声“抱歉”声时。 春夏吓得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 她说:“四甜很好。” 可是发出抱歉声的小姑娘早已像个蜗牛一样。 整个人埋进了被窝。 就像缩紧了壳子。 春夏的唇抿着,留下一句“我去趟茅厕”就离了屋子。 何翠枝的门被敲响的时候。 还有些惊讶。 看到来人是春夏,更是意外。 不用她开口问,春夏就自动说明了来因。 “婆婆,四甜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要说她,好不好?” 敢情是为方四甜讨公道的。 何翠枝嘴角抽搐了一下。 也就是这半秒没回答。 她就又听到了。 “出鳌山路上是我非要一直往后看,四甜拉我,我不听,她才会生气。” “今天吃饭,也是因为我一直看别人,四甜提醒我,我又不听,她会那样说话。” “她真的很好,也不用道歉。婆婆你不要……”教训她。 春夏抿了抿唇,没有吐出后面三个字。 无论如何,婆婆都是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 何翠枝却从她这几段话里捕捉到怪异信息。 她眯了眯眼。 春夏后面的话虽然没出口,但何翠枝也猜到了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是我教育了四甜,而非四甜自己想通和你道歉呢?” 她抛出一个钩子。 如愿以偿地看到春夏脸上露出疑惑。 何翠枝顺势提出:“要不要进来谈谈?” 春夏下意识看向方四甜的屋子。 何翠枝:“放心,很快。” 门开启,又合上。 何翠枝和春夏面对面地坐着。 春夏以为何翠枝会直接解开她的疑惑。 却听到对方问。 “李麻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春夏猛地一惊。 第97章 若方柳生真…… 何翠枝见她半天都不吭声,索性开门见山。 “在鳌山上,你格外关注李麻子,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她顿了一下,又补充:“还有在千金堂你看的那个人,你们俩又是什么关系?” 春夏袖下的手微微攥紧,面上却是茫然:“婆婆在说什么?” 何翠枝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 “春夏,你来家里这么多天了,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为了这个家的稳定,我可以不择手段。” “你身上秘密太多,如果不是四甜,我不会给你这个解释的机会。” 何翠枝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春夏却知道是什么。 ——在发现不对的那一刻,就会把你赶走。 春夏袖中的手指愈发用力。 空气逐渐凝滞。 就在何翠枝以为对方宁可被从家里赶走,也不愿吐露秘密时。 春夏开口了。 她不是小乞丐。 甚至不是这里的人。 三年前同家人出门,被人拐子拐走。 那人拐子长着一张麻子脸。 但他只是底层的喽啰。 偶然间听到他和上级交谈。 她才知道要被卖到最贫瘠的地方。 她拼死挣扎。 终于在别人的帮助下,成功脱身。 害怕人拐子找到。 她躲到了乞丐窝。 好不容易等人拐子离去。 又没有路引,离不开这地界。 这乞丐一当,就是三年。 春夏说得很简洁,何翠枝却从中获取了好几条信息。 “所以人拐子就是下鳌村的李麻子。” “而他的上级就是今天你在千金堂看到的人?” 春夏点头。 她看着何翠枝,有些犹豫。 何翠枝却还在回顾。 她脑中灵光一闪:“你看到的那人,文人衣衫,山羊须,中年男子?” 看到春夏惊讶的目光。 何翠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人是谁?” 春夏的犹豫毫无用处。 她说:“县令幕僚,县衙师爷。” 这回轮到何翠枝惊讶了。 她知道那人着文人衣衫,地位可能不低。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里的二把手。 春夏一直观察着何翠枝,见此开口。 “婆婆,我相貌变化很大,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 何翠枝回神,看着春夏一脸忐忑模样,她问:“你不想回家?” 春夏抿着唇:“我很喜欢这里。” 她没有明面回答。 何翠枝悟了。 想回,但不能回。 也可能是能回,但是不到时候。 春夏刚才的话里隐瞒了很多。 但还是透露出蛛丝马迹。 足以支撑何翠枝圈定她大致身份。 被拐了,还有人拼命帮忙。 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人身家性命都攥在春夏手里。 那么春夏必然是高阶级家庭。 按理说春夏样貌不俗,不应该被卖到偏远地区,人拐子还这样做。 明显是得了命令。 所以……春夏被拐有幕后黑手。 还有可能是同家族的人。 春夏是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何翠枝揉了揉头。 可看着她忐忑的模样,她闷声道:“以后少出去,出门也注意点。” 就摆手让人离开。 意思是对方可以继续留在家里了。 没想到,春夏坐在原地。 “婆婆还没和我说四甜的事。” 何翠枝:是真把四甜当朋友,放心上了。 她把今天晚上和四甜的交流说了。 春夏心满意足,她见何翠枝好说话了,咬牙又问出疑惑。 “婆婆怎么知道我和李麻子、县衙师爷有牵扯?” 何翠枝开口:“李麻子身上的血道子、你陪着四甜他们殴打李麻子、离鳌山时一直回头……” 一件是巧合,可是加起来,就足以吸引人注意力了。 至于那县衙师爷,只能说是凑巧了,她就顺便一诈而已,没想到春夏真的和他有牵扯。 春夏听完后,脑海中只有一个认知。 不是四甜和婆婆说的! 她脸上绽放出一抹笑,跟何翠枝告别时都是雀跃的。 室内再次恢复寂静。 何翠枝躺下却睡不着。 留下春夏是个大麻烦。 可她也不可能真的把人赶走。 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孤身一人,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至于春夏可能带来的麻烦,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实在不行,她还有房子! 坚定想法后,春夏带来的影响仍没有消失。 何翠枝脑子里关于春夏的思索无法扼止。 春夏是三年前被拐来的。 县衙师爷也参与其中。 还有下鳌村的李麻子。 等等! 李麻子? 张媒婆。 姜婆子和李老三。 这几个人名串成一串。 何翠枝心脏急速收缩。 县衙师爷认识李麻子,李麻子认识张媒婆,张媒婆和姜婆子、李老三有联系。 那当初姜婆子和李老三交给县衙师爷亲自处理…… 怪不得啊,怪不得啊! 怪不得当初县衙办事效率快。 不是县衙本身效率快。 而是和姜婆子、李老三一伙的县衙师爷办事效率快。 迅速把人捞出去了。 可不得把关于姜婆子、李老三相关案件迅速处理吗? 何翠枝快速摩挲着手指。 这是她大脑全速思考时的本能动作。 三年前…… 方胡氏被张媒婆当做人情嫁入他们家。 而张媒婆是为了搭上方柳生。 那么,在关于春夏的这场拐卖中。 方柳生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张媒婆为什么要搭上他?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方柳生和张媒婆这批人拐子不在一条线上。 否则张媒婆不至于费力巴拉地想扒上他。 思索到这里。 何翠枝松了一口气。 不和人拐子同一根绳就好。 要不然她这改变方家命运的任务也做不下去了。 人拐子不配! 但这不一定代表,方柳生就一定是好的。 脑子思绪飘得惹人烦躁。 何翠枝使劲儿揉了揉头。 最后抛弃所有杂绪。 只咬住一件事。 一定要弄清方柳生在三年前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否者她这任务做得不安心。 何翠枝有些懊悔。 早知道刚才就不刺激春夏了。 对方防备心本来就强。 再去问三年前的事,肯定不会得到准确答案。 何翠枝啧了一声。 麻烦。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若是方柳生真不是啥好的。 她就亲手把对方送到大牢里。 何翠枝闭上了眼。 却不知道,随着她这个想法出现。 千里之外,方柳生没由来的一阵冷颤。 惹得时刻关注他的几位将领,再也耐不住,齐齐开口。 “方百夫长,听闻你家里送来了很多东西。” “底下的人都说,方什长(方大山)就是用了你家里人带来的药,才有所好转。” “方百夫长,若是真的有法子,将军醒过来定会感激不尽。” 他们几人围着一个床榻。 上面的人气势极盛,却昏迷不醒。 赫然统领整支军队的将军。 第98章 桃宝贝又一次升级! 方柳生面对高位者的重重施压,心中却平静。 等最后一位将领说完。 他才看向自己的直属上司。 对方撸了一把胡须。 “就是,老方啊,快把药拿出来,出了事我们在上头顶着呢。” 其他几位将领听到这话,面色一变。 想要反驳。 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只要反驳,说自己不想担责。 就代表他们放弃了将军的生命。 谁都无法承受后果。 只能捏着鼻子跟着点头。 方柳生抬手,手心里躺着一颗圆白的药丸。 “这也不是解所有症状的药,最多退热。” 他说话间,直属上司就把药给旁边的军医看了。 见军医没疑惑,直接拿来水,扶着昏迷将军把药给喂了进去。 这才回头:“你放心,老夫说了,出了事有我们这些老头子。” 将军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褪去这高热。 方柳生出了营帐,望向黑夜。 片刻后,他才抬脚朝自己营帐走去。 这军营,什么都藏不了。 也不能藏。 有些东西,就算舍不得,也得销毁。 翌日一早,何翠枝送走来拉豆腐的千金堂、小馆子的伙计。 就朝着豆制品工厂选址前行。 她到的时候,地面已经清理干净。 甚至青砖都送了过来——她昨天去县城的时候,就把有关工厂一系列相关事宜办妥了。 此时,众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打地基。 或许是人太多了。 也可能是大方村的人起得太早了。 太阳都没出来多长时间。 地基就已经打了五六成。 这样下去,上午就能开始建造了。 要不了三天就能把工厂建好。 看来她得抓紧时间把制作豆制品工具都买下来了。 想到这里,何翠枝转身回了家。 进了房子后。 她点开桃宝贝,正要输入各种工具名称。 眼角突然瞥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桃宝贝上的东西。 消炎药?!!! 身体反应快过大脑。 等何翠枝反应过来时。 已经下单了。 几个呼吸她手里就落了一盒完完整整的消炎药。 里面甚至真的有药。 何翠枝还特意看了自己的医疗箱。 里面的消炎药没有少一粒。 所以—— 桃宝贝真的能买到消炎药! 超出这个时代的消炎药!!! 何翠枝傻眼了。 她脑子思绪纷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冷静下来。 何翠枝捋顺了此刻的桃宝贝。 超出时代的东西只有消炎药。 价格正常。 一次只能买一盒。 每次购买间隔为七天。 即使这样。 何翠枝也格外满足。 消炎药。 在这个时代能足以称得上救命神药。 同时,情绪恢复正常的她忍不住思索: 究竟是什么导致消炎药能出现在桃宝贝上? 弄清了原因,她是不是可以如法炮制。 让很多超时代的物品出现在桃宝贝上。 从而达到自己购买的目的。 是家里人命运改变? 还是春夏的拐卖事件? 亦或是她寄给方柳生的那些消炎药…… 何翠枝很快从这些线索中提取出有用的一条。 家人命运改变使房子发生变化,她本身会有感应。 消炎药出现在桃宝贝上。 她一点感知都无。 春夏拐卖事件更是毫无关系。 只能是她寄给方柳生的那些消炎药了。 方大山吃消炎药的时候,桃宝贝上没有出现消炎药。 方柳生命运改变,桃宝贝也没有出现消炎药。 所以,最可能的就是方柳生把消炎药给其他人吃了。 而那个人,就是导致桃宝贝出现消炎药的缘故。 所以……是什么人呢? 这个疑惑出现在脑海中的刹那。 桃宝贝首页兀地弹跳出一条信息。 【本时代极具影响力的人使用跨时代物品,桃宝贝将解锁出售对应物品】 何翠枝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如同鼓点。 不知过了多久,何翠枝才回到现实。 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拧了自己一把。 疼痛传来。 她却笑得牙不见眼。 想到只要找到影响力巨大的人使用她房子里的东西。 自己想买啥就能买到。 何翠枝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人。 但很快,她冷静了下来。 影响力巨大的人,无一不是上位者。 她根本够不着。 这个消炎药就是走狗屎运了。 何翠枝认清现实,只能压下各种想法。 把注意力转向豆制品工厂所要购买的工具上。 钱哗哗流出去。 快递逐渐堆满房子。 直到最后一笔买卖完成。 何翠枝正打算离开房子。 鬼使神差的从冰箱里倒出为数不多的可乐。 满满一碗。 这才出了房子。 在吃早饭尾声时。 何翠枝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可乐碗。 给家里每人都倒了一点。 连春夏都不例外。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 她说:“最后一点了,喝完就真的没了。” 方老爷子和仨娃娃早就迫不及待的张开嘴巴了。 就是方老太太也是如此——何翠枝刻意多放了会,不算凉,老太太也能喝点儿。 只有春夏有些意外。 她这是真的被方家众人当成家人了? 她不确定的看着何翠枝。 对方回以微笑。 春夏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 新奇,但不算讨厌。 她低头正打算喝。 眼角余光却瞥到方四甜碗里空了。 “你喝吧。” 她好似很喜欢这个东西。 方四甜:“我不要,你……” 她顿了一下,说:“看着你也喝,我会更开心。” 春夏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更明显了。 但无法否认,她好开心。 “我们对半分。” 她声音小,却意外坚持。 一直偷摸看着两人的何翠枝,心又提起来了。 但很快,看到春夏把可乐喝了。 她放心的回了自己屋。 进房子、开桃宝贝、目光搜索。 所有动作迅速而连贯。 仿佛做了无数遍。 在看到“可乐”出现在桃宝贝页面的瞬间。 何翠枝呼吸一窒。 即使有所猜测,可真的看到可乐能被购买。 她还是不敢相信。 手上速度却超快,一秒都没有,就下单了可乐。 虽然跟消炎药一样,这种超时代物品,都只能七天买一次,一次买一份。 何翠枝也满足的跟个大傻子似得,抱着可乐直笑。 想到自己以后想买什么,只要让春夏使用就能在桃宝贝上买到。 她更是笑出了猪叫声。 幸亏她把春夏留下来了。 不过这也代表春夏的身份之高远超乎她所想。 何翠枝喝着可乐,逐渐冷静下来。 身份高,也就代表对方携带的麻烦可能更大。 她有一瞬间想送走春夏。 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送走春夏又怎么样? 她早就和姜婆子、李老三,甚至背后的那位县衙师爷杠上了。 送走春夏,也避免不了对方的关注。 那么之前的“水来土掩”的被动想法就不能再有了。 面对无法避免的威胁,主动出击,才能有一条活路。 当然,主动出击的前提是,她要么具备先机,要么有足够的地位。 何翠枝地位不高。 但是有一丝先机。 拐卖春夏的团体已经暴露了。 而对方还一无所知。 利用这个信息差,操作空间很大。 想到这儿,何翠枝战劲儿十足。 喝可乐的姿态就像喝酒一般,豪迈潇洒。 舒坦儿! 决定做一件事,决计不能拖沓。 因此,何翠枝一出屋子。 就直奔春夏。 第99章 我可是要做仙人座下童子的 何翠枝开门见山。 “我可以帮你回家。” 春夏愣了一下。 下一秒就左顾右盼。 何翠枝:“放心,四甜没在这儿。” “我的能力,你应该有足够认知。” 春夏警惕心强,可能根本不把她说的这件事放心上。 何翠枝率先抛出筹码。 她拥有神秘力量,甚至有一个高人“师父”。 果然,春夏微张的嘴巴又闭上了。 片刻后,她才开口。 “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她? 何翠枝听懂了她的疑惑。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她和春夏说了姜婆子、张媒婆等人的事。 最后一句话落下后。 春夏抬头,定定地看着何翠枝:“那婆婆需要我做什么?” 她没有说同意何翠枝帮她回家这件事。 只是问自己能做什么。 何翠枝皱了皱眉。 “你不相信我可以帮你回到家里?” 她目前的敌人是县衙二把手。 很强大。 可她不仅有房子里的东西做底气。 还在逐渐发展自己的力量——大方村、下白村、葫芦村、甚至几十里外的鳌山,乃至县城。 这个县城力量不仅仅是陈婶儿和千金堂。 还有县令小舅子。 昨天她拿出人参归脾丸,安方老太太心是其一,另一个就是为搭上县令小舅子埋下钩子。 何翠枝做这些,原本只是为了能给方家众人一个更安稳的环境,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有底气抗衡。 但现在,她斟酌地和春夏说起。 只为两人能齐心协力。 春夏摇头。 她相信婆婆有这个能力。 可是:“现在还不到我回家的时候。” 何翠枝听到这儿,就没有再深说下去了。 回到一开始的目标。 更细致地问春夏被拐时的细节。 或许是那碗代表着家人的可乐。 又或许是何翠枝的开诚布公。 春夏这一次十分配合。 补充了很多细节。 甚至承认了当初帮助自己逃跑的就是身边奴仆。 只除了她本人的身份。 何翠枝所获也匪浅,脑海中的猜想也因此有了更多的填充。 春夏从人拐子手里逃出的时间,正好在张媒婆想搭上方柳生的前几天。 张媒婆要搭上方柳生的原因呼之欲出。 方柳生手里要么有春夏的线索。 要么,他能找到春夏。 所以,方柳生在外面闯荡,从事的到底是什么方面? 何翠枝有一种奇异的预感,弄清这件事,解决姜婆子团体将会有很大进展。 她抿了抿唇,努力去想,甚至对家里人旁敲侧击。 结果得到的答复很杂。 苦力! 货郎! 走镖! 啥都干过。 何翠枝:“……” 她用力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头。 耳边突然传来张寸尺的叫骂声。 “没吃饭啊?用点儿劲儿,一盏茶磨不完这些豆子,就打死你们。” 从鳌山回来后。 何翠枝就让张二歪和张寸尺两人回葫芦村了。 张二歪跑得飞快。 张寸尺却说什么都要留下来。 甚至不惜跪地大哭。 何翠枝只能让他来家里当个劳力了。 当然,铜板是没有的。 最多每天给一斤豆腐。 哪想到对方干得热火朝天。 除了晚上,一整个白天家都不回一趟。 他现在正当监工呢。 监督跟着方六毛制豆腐的那些人干活。 等等! 方六毛? 何翠枝脑海中浮现一抹被她遗落的信息。 当初方三年卖掉方四甜和仨娃娃。 接手的是张媒婆和李狗蛋儿。 可还有一个人。 方六毛! 只是当初他没那么跳。 何翠枝自然关注不到他。 时间长了,甚至还忘了有这个人。 何翠枝看着豆腐屋的那几个人。 既然方六毛和张媒婆走得近,甚至参与人口买卖。 那……他对于张媒婆想要搭上方柳生的缘由是否清楚? 更深一点,他知道方柳生到底是做啥的不? 抓住这一点,何翠枝当即就走进豆腐屋。 “你们知道方六毛娘俩去哪儿了吗?” 回答她的不是这几家人,而是旁边的张寸尺。 “翠枝婶儿,我知道,我知道。” 何翠枝看向他。 张寸尺立马挺起胸膛:“他和他娘被驱逐出村的那天,就往县城去了,还去了青鹤楼。” 何翠枝:“后来呢?” 张寸尺挠了挠头:“后来……他没从青鹤楼出来,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垂下了头。 他可是想做翠枝婶儿座下童子的。 可现在翠枝婶儿问的事儿,详细一点自己都回答不了。 张寸尺猛地抬起头,双手握紧。 “翠枝婶儿,你放心,给我几天,我一定给你查清楚了。” 他、张寸尺、一定要跟着仙人鸡犬升天! 等下他就发动葫芦村的伙计去。 何翠枝对张寸尺的心理有几分了解。 忍不住说了声:“你正常点儿。” 张寸尺憨笑:“好好好。” 心里却止不住想。 他已经够压制了。 要不是离开鳌山时。 翠枝婶儿刻意嘱咐不能随意暴露她通天手段。 他恨不得给翠枝婶儿鞍前马后。 何翠枝看他的样子,扶了下额。 无视他的态度:“他们几家跟方六毛家里走得近吗?” 如果近,说不定也会知道一些方六毛知道的东西。 张寸尺一脸你问对人了的表情。 “他们都是懒蛋子,平时跟方六毛互相看不上,还是算计翠枝婶儿您才联合到一起的。” 何翠枝知道可能找不到线索。 但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还是有些失落。 她问张寸尺:“你最近有什么困难吗?” 对方帮忙找人。 她也不白嫖。 等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何翠枝一抬眼,就看到张寸尺站在原地。 惊喜得好像灵魂出窍。 她伸手,挥了挥。 “有没有?” 张寸尺猛地回神。 却没有立马回答。 反而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张盛。 对方闷头干活。 他这才开口:“翠枝婶儿,你让张盛回村吧。” 葫芦村的人,有他张寸尺一人就行。 何翠枝沉默了一瞬:“换一个。” 张寸尺心中暗骂张盛死皮赖脸。 但面上极为乖巧。 “那翠枝婶儿有什么事情,把我排在张盛前面就行。” 这座下童子的位置,他一定得拿到! 第100章 全村人都想要自来水 何翠枝点了下头。 见探索方柳生事宜止步于此。 她把这件事压在心里。 全心全意投到了豆制品厂的建设中。 全村人齐心协力。 地基打稳的第二天。 大而宽敞的厂房就建好了。 何翠枝找准时机,把从桃宝贝上买来的厂房工具堆到了老茅草屋去。 喊大方村的人来转移。 众人也没啥疑惑。 翠枝婶儿认识大县城的人呢。 有路子弄来这么多工具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听到何翠枝嘱咐“这些东西都是赊账买的,仔细些”的时候。 他们本就小心的动作,更谨慎了。 这可关乎他们的未来呢。 最后一批工具落到工厂后。 大方村所有人站在豆制品厂外。 看着村里精壮汉子喊着号子,挪动着“大方村豆制厂”的石匾。 一点一点把它往大门正上方移动。 嘈杂的声音逐渐消散。 呼吸频率也无意识地放缓。 直到最后稳稳地落定。 望着在阳光下格外亮眼的牌匾。 心中涌起的激荡随着的重重吐气而肆出。 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我咋觉得咱们这牌匾比青砖还好看呢?” “你这不废话!翠枝婶儿亲手写的模子,那肯定亮眼啊!” “也是,翠枝婶儿可是咱村最厉害的人哈哈哈哈……” 站在最前方看牌匾的何翠枝尬得脸快烧起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 “好了,现在开工,你们赶紧去找各自的工区,找对应管事培训。” 人群随着她这句话,一哄而散。 又目标一致地朝着豆制厂冲去。 迅速而整齐。 何翠枝已经恢复了正常。 见状,庆幸这两天建厂房的同时,顺道给人做了简单培训。 “翠枝婶儿,咱们也进去看看吧?” 方里正看着转瞬即空的周围,忍不住开口。 何翠枝一回头,就看到三位族老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和方里正同款脸。 向往厂内又矜持克制。 她忍俊不禁。 抬脚走了进去。 豆制厂占地两亩,分为四个区。 一进去,就是挑选浸泡的区域。 这个活计轻省,都是年龄很大老者或者很小的孩子。 负责管理培训的方老太太。 现在家里就剩她和方老爷子的命运没有改变。 老太太有干劲儿,状态一天比一天好。 何翠枝总算不用提心吊胆,无法改变方老太太的命运了。 再往里面就是拉石磨制作生豆浆的区域。 何翠枝原本想让张盛帮忙看着。 但最终落到了张寸尺和方三年身上。 两人现在正昂首挺胸地讲解呢。 他们身后跟的都是大方村最孔武有力的汉子。 第三个区域,则是制作豆腐、腐竹、豆干、豆泡、千张各种豆制品的区域。 也是整个厂房占地最大的区域。 足足三分之二。 负责每个小区域的都是方家人。 至于最后一个区域,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里面人很少。 只有方老爷子和方二奔。 他们要做的却不多。 一个烧火。 另一个往豆浆里面放卤水,进行点至。 这个区域的布局和前三个完全不一样。 前三个区域两侧都有小门。 而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 那就是从第三区域进来。 也就是说,进出这个地方的人,会被很多人看到。 这是何翠枝最大程度保障“点至豆腐”不被泄露的法子。 方里正几个人跟着何翠枝的步伐,一路走来,感觉眼睛都要不够用了。 不仅为这青砖豆制厂的宽敞震撼。 更是对厂房内的布局摆设而惊叹。 怎么能这么整齐,这么干净呢? 一点都不真实。 这真的是他们大方村能有的? 他们飘飘忽忽。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方里正几人连忙探头看去。 就见第三个区域制作腐啥竹子的地方。 方陶氏手指一动,清澈透明的水流哗哗出现。 方里正几人骤然瞪大了眼。 正要冲过去看。 却发现第三区域所有人已经把方陶氏蹭蹭包围了。 密不透风。 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用身份“特权”时。 一道声音从旁边响起。 “那是自来水,每个区域都有的。” 何翠枝话音一落,就看到了几双亮晶晶的眼睛。 连快六十的老者都不例外。 她沉默了一下,开始解释。 豆制厂离不开水。 当初选厂建址时,她选了离河不算远,也不肥的地。 自来水系统自然而然就用上了。 不过她可舍不得用特制竹管。 在桃宝贝上买的是最便宜的竹管。 三个月就要换一次。 这也是必须的花销。 她建厂子的本心就是解决自家忙碌,带领大方村富起来。 那么这个厂子离了她自然也能运转。 村子里的人不说对厂子了如指掌。 但哪个区域出现啥问题,他们自己有解决的能力。 而非全都指望她。 所以,自来水管替换就是何翠枝给他们设置的能力关卡。 跟着何翠枝来到一处水龙头的方里正,见随着翠枝婶儿的动作,真的有水留下来。 他眼睛亮的惊人,嘴巴不停应和。 “三个月足够了,下白村种了一小片竹林,回头我就让人去换,学着这水管替换。” 他说着,甚至还伸出手,跃跃欲试。 只是晚了一步。 有一只苍老的手率先接过何翠枝的动作。 对着水龙头开开关关,稀罕得不行。 是二族老。 “翠枝儿,你说这水龙头能不能用到各家各地里啊?” 何翠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 “当然行,不过耗费的竹管很多。” 想要全面铺设竹管,大方村村里的需求就是巨量。 更不要说往地里铺了。 然而这话并没有磨灭二族老的心思。 他的眼睛反而愈发明亮。 “大家伙努力干,等手里有铜板了,咱们在各家和地里也装上这管子!” 他的声音极大。 一瞬间就传遍整个厂子。 对着水管子稀奇不断的大方村众人震惊扭头。 “族老,你说这是真的?” “家里地不用愁水了?” 二族老使劲儿推了把方里正。 已经回过神的方里正望着众人,看了眼何翠枝。 大声喊:“没错,到时候咱集资,把钱交给翠枝婶儿……诶诶诶,你们听我说完啊?” 然而听到“翠枝婶儿”四个字。 就跟得了准信似得大方村众人根本不搭理他。 全都朝着自己的管事冲去。 让他派活计。 他们要挣铜板。 要给庄稼也装上水。 至于自己家里? 哪有庄稼重要! 何翠枝看着打了鸡血似得众人。 再看看发鸡血的方里正几人,他们也都握拳激动,恨不得亲自动手干活。 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厂子里,每个都是卷王的场景。 场面太可怕。 她下意识抖了抖身板。 交代了几个管事,就往家去了。 彼时,县城,青鹤楼后厨。 响起一道激动的声音。 很快,这声音就吸引来了青鹤楼掌柜。 “真的成了?真的是豆腐?” 第101章 方老太太命运改变,新区域解锁 青鹤楼掌柜说话间,手上动作飞快。 已经舀了一大块豆腐,往嘴巴里放。 完全不同于方六毛提供豆腐的口感。 毫无涩感。 细腻又嫩滑。 甚至比那何婆子的还要好! 青鹤楼掌柜哈哈大笑了起来。 “干得好,干得好,我这就取一两……二百文给你当奖励。” 他用力拍着主厨的肩膀。 完全没看到主厨因为他最后几个字,微变的脸色。 嘴里继续描述着未来:“有了这豆腐,我看那千金堂和破馆子还怎么吸引顾客。” “明天、不,现在就宣传,咱们青鹤楼也做出来豆腐了,明天开始卖,价格更低!!!” 他倒要看看,那何婆子还怎么生存下去。 在青鹤楼掌柜对何翠枝满心恶意的时候。 另一个人踩着月色,凝望着寂静的豆制厂。 眼中的怨愤浓稠得快成实质。 何翠枝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她此刻正坐在客厅里。 搜索着投影仪上的梦境投影。 试图从里面获取有关方柳生职业的信息。 可不知道是每个人的梦境只能投放一次,还是什么原因? 她搜索了无数遍,都没有收获。 看来只能等张寸尺找到方六毛了。 何翠枝收拢心神,思考起另一件事。 家里现在只剩下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两人的命运没有改变。 按理说,她已经把两位老人接过来了。 生活质量也比以前好很多。 不应该啊。 但事实就是如此。 整个房子未解锁的两间屋子一点松动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两位老人跟方胡氏一样。 改变命运还要解救娘家人? 可是老两口的亲人只有他们这一大家子啊。 还有什么是她没思考到的吗? 何翠枝揉着额头。 脑海中忽然闪过方柳生和方大山。 是了。 两人都在战场上。 老人家的心一直放不下也是正常的。 有了猜测,何翠枝立马开始验证。 她手段粗暴。 直接给老两口编制梦境。 方柳生和方大山还有好几个月才回来。 她等不了那么久。 梦境编制好后,何翠枝点击了“投放”两个字。 就睡觉去了。 至于有没有效果,第二天就能知道。 翌日一早,何翠枝还没去找老两口。 方老太太就左顾右盼地凑到她跟前。 何翠枝当时正在漱口。 就听见一声“翠枝儿啊,你师父他老人家真的不想再收个弟子了吗?” “噗!” 若不是她反应及时,这口水已经喷方老太太脸上了。 对方毫无所觉。 继续警惕地望着左右。 小声嘀咕。 “虽然娘年龄大,可娘脑子机灵着呢……” 在这一瞬,何翠枝已经察觉到了房子某区域松动的动静。 她立马回神。 忙开口说:“娘,我师父要是收弟子,自己就会找上那人。” 方老太太呐呐:“这样啊。” 何翠枝故作好奇:“娘,你为什么想成为我师父的弟子?” 方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 但看着何翠枝,还是如实说了。 “我昨天见到大山了,就跟你见到柳生那样儿。” 她激动地手舞足蹈。 现在回想起昨天的“梦”,都还晕乎乎的。 隔着老远,大山就跟在她面前一样。 “只可惜没见到柳生,我就想着,师父他老人家咋样能看上我?把我也当做弟子啊。” 人都是贪婪的。 没见到人的时候也就算了。 可见到孙子。 她就疯狂想看到儿子。 方老太太虽然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彻底剖出来。 但何翠枝也能猜到。 只是不管方大山的梦境,还是方柳生本身的梦境。 她都没有看到过方柳生的相貌。 原身有些害怕方柳生,她接收到有关方柳生的记忆少得可怜。 种种原因,何翠枝根本不敢给老两口投放有方柳生存在的梦境。 看着方老太太的模样,只能打着哈哈。 “娘,你运气真好。师父已经好久没让我见过柳生了,更别提大山。” “我想大山都快想疯了。” 方老太太听着何翠枝羡慕的语气。 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 她对于见方柳生都没那么渴望了。 反而开始张嘴各种安慰何翠枝。 何翠枝笑呵呵地应好。 望着方老太太雀跃的步伐。 忍俊不禁。 随即就回到自己屋子里。 兴奋的搓手手。 让她看看是哪间解锁了? 眨眼,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 然而何翠枝到了房子内。 看着那间解锁的屋子。 脚却迟迟迈不开。 这是她布置得最温馨,也最认真的一间房屋。 从暖黄色的门就可见一斑。 可现在,她却害怕。 害怕的不敢前进。 因为她怕自己推开门后。 就会看到空荡荡的屋子。 没有一只猫。 是的。 这次解锁的区域是猫屋。 被何翠枝精心布置的猫屋。 里面原本有两只猫。 一直是她从小领养,如今已经两岁的玳瑁猫。 另一只是成为原身不久前,她救助的断腿小猫,是一只小三花。 两只小宝贝是何翠枝在这繁忙的都市中,唯一的精神寄托。 她怕自己一打开门,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儿,何翠枝脚尖一抬,抬脚就要离开房子。 不打开,那里就还有两只猫。 然而在她即将脱离房子的瞬间。 一声嫩嫩的猫叫声响起。 麻麻~ 等何翠枝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推开门。 两只手各一只猫。 抱得死紧。 “喵哈!”勒死了,快松开! “咪呜!”麻麻~ 两只猫同时叫起。 一只凶狠。 一只娇嫩。 何翠枝早已习惯它们的性格。 下意识就开始安抚:“不怕不怕~” “老娘才不怕,松爪子,想挨打是不?” 何翠枝:“我就知道小小最勇……”敢。 最后一个音节,她没能吐出来。 整个人都呆傻在原地。 “喵哈?“ 明明是傲娇的猫叫声。 可到了何翠枝耳朵里却是“坏婆娘,脑子里塞猫粮了?”。 她眼珠子总算有了一丝转动。 “小小,你能说人话?” 何翠枝的声音有些发颤。 小小是玳瑁猫,背部毛发黑黄交错,腹部白毛。 小小一猫拳啪她手上。 “完了,婆娘真的傻了。” 何翠枝:“……” 与此同时,她脑中闪过一个认知。 她可以和猫屋的两只小猫无障碍交流。 何翠枝还没来得及欣喜。 就又听到了小小叫声。 “坏婆娘,憋死了,我要出去玩。” 嘴巴不干净,声音却嗲呼呼的。 何翠枝根本无法拒绝。 眨眼间,房子里就没了小小的身影。 小三花喵喵仰起头,轻轻叫了声。 “麻麻,我也想出去跟大姐头一起玩。” 何翠枝摸了摸它滑顺的毛毛。 “你的腿还没好,养好了再说。” 她还要再和喵喵说些话,就听到外面一声惊呼。 第102章 钱从四面八方来~ “哪里来的猫?” 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何翠枝脸瞬间黑了。 出去的时候,院子一片狼藉。 小小正蹲在院墙上,睥睨地盯着下面的人。 何翠枝恨不得给它两拳。 方老太太担忧的声音已经响起。 “翠枝儿,我看这东西是从你屋子里蹿出来的,你快看看你屋子咋样?” 院墙上小小尾巴拍得啪啪作响。 发出只有何翠枝能听懂的话。 小小是坏婆娘养的,才不会捣乱,婆婆你别造我谣。 何翠枝瞅了它一眼,心里冷哼。 但面上却格外认真。 “娘,这猫是我养的,有灵性,不用管。” 她说着,手上已经熟练地收拾起院子了。 很明显,给猫擦屁股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方老太太眼睛亮起。 “猫大仙啊?好好好,娘知道。” 她朝小小伸手,轻轻地喊着“咪咪咪”。 小小对于温和的老太太根本拒绝不了。 爪尖收到肉垫,轻轻跳进了她怀里。 方老太太眼睛笑弯了。 “翠枝儿,我带着猫大仙去厂子。” 正在收拾的何翠枝连忙阻止:“娘,它掉毛,不能让它去。” 享受老太太抚摸的小小,眼睛唰地眯起。 它朝方老太太嗲乎乎地叫。 可它不知道,这个家是何翠枝的一言堂。 方老太太不舍,但还是“好好好”地把猫放下了。 它还要再叫。 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是千金堂和小馆子伙计来运豆腐了。 何翠枝连忙迎上他们。 就连方老太太也跟上去了。 无他,昨天大方村众人被族老里正一通联合鸡血,弄得效率飙升。 不仅豆腐产量大增,甚至做出了腐竹、千张、豆泡,各上百斤。 千金堂和小馆子伙计一听这儿。 立马开口:“婶儿,掌柜的他们念叨了好久,你赶紧带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何翠枝自无不应。 带着人往厂子走。 方老太太也给门上锁,紧跟其后。 何翠枝今天起得很早。 但比不过亢奋上头的大方村人和方家众人。 依旧是最晚起来的。 要不是方老太太等着问咋拜师,家里现在是只有她一个人的。 走在路上和几位伙计说话的何翠枝,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忘记了。 但忙碌让她没有时间细想。 甚至转眼就把这个疑惑抛之脑后了。 只有青砖墙头上,皮毛油光的玳瑁猫,凶巴巴地叫着。 随着几位伙计的出现。 厂里昨天才做好的豆制品,全都卖出去了! 这个消息眨眼就传遍豆制厂。 大方村众人激动得手舞足蹈。 恨不得放上几挂鞭炮。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集体发疯了。 但很快,他们又安静了下来。 全身心投入到忙碌中。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们手上的动作更细致也更快了。 嘴里也哼着奇怪的调调。 我爱钱~ 钱爱我~ 钱从四面八方来~ 调调源头的何翠枝不知她所带来的影响。 此刻正跟着几个伙计往县城去。 这次运的东西超了。 他们又急迫。 何翠枝索性就带着马车帮忙运了。 自家马车上除了她,还有方老太太。 都几天了。 得让王大夫看看老太太的身体好点儿没。 他们路上有说有笑。 却不知,县城里的千金堂掌柜和陈婶儿急得额头冒汗。 两人照常开门。 景象和以往天差地别。 店前寥寥无人。 好不容易等到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 带来的消息让两人都慌乱焦急。 青鹤楼也有豆腐了。 不是前两天出现的劣质豆腐。 是真的入口滑嫩的好豆腐。 价钱比他们的还便宜。 何妹子/何姐姐难道把豆腐卖给青鹤楼掌柜了?! 而被两人想着的青鹤楼掌柜,此刻站在酒楼门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大堂内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他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耳边猛地响起账房的声音。 “掌柜的,咱们豆腐都卖光了,咋办啊?” 青鹤楼掌柜脸上的笑骤然消失。 “不是早说过了吗?多做点儿,你们干啥吃的?” 账房嗫嗫:“咱们那压制豆腐的木箱数量太多,木匠来不及做。” 青鹤楼掌柜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听那么多理由,不想干就滚。” 他正要往店内走。 旁边突然来了个小二。 “掌柜,千金堂、小馆子的人刚才果然出现了。” 青鹤楼掌柜急躁的表情猛地一收。 看着千金堂和小馆子的方向,阴森森地笑了。 扭头和账房、小二吩咐了两句。 小二高兴应了。 账房却有些犹豫:“掌柜,这是不是太……阴损了。” 他看着青鹤楼掌柜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到最后三个字已经听不清了。 千金堂掌柜在店门张望。 却没想到,等到的不是去大方村的伙计。 而是青鹤楼掌柜。 对方身后更是跟着一大群人。 她面色一沉,还未说话。 青鹤楼掌柜就笑呵呵开口了。 “大妹子啊,客人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啊。” “你得按照咱们的约定,这豆腐价格比我店里再便宜一些,不然多辛苦客人走这么远啊?” 千金堂掌柜一脸“你有病”地瞅着他。 满头雾水。 青鹤楼掌柜身后的人连声应和。 “是啊,丹掌柜,我们可是听马掌柜说你家豆腐比他家还便宜才来的,可不能给我们多算钱。” 千金堂掌柜姓丹,青鹤楼掌柜姓马。 “之前马掌柜说你同意把豆腐价格降下来,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要不是马掌柜带着咱们来,我也不敢信啊。丹掌柜,您家豆腐呢?我来三斤,一共六文钱是吧。” 随着人群七嘴八舌。 千金堂丹掌柜总算弄清了青鹤楼马掌柜开头那段话的含义。 和客人扯谎,说她同意豆腐降价买卖。 再带客人前来。 路上说些煽动性的话。 那么到了千金堂门前的客人自然而然就会相信千金堂豆腐降价了。 这时候,她要是说出自己没有说豆腐降价,都是马掌柜自己胡扯,他们甚至没见过面这件事。 客人缘会败。 千方堂生意立马就会受到影响。 若是她认命顺着青鹤楼马掌柜的话,同意给豆腐降价。 长此以往,账目亏损,除非不再卖豆腐。 可那时的千金堂还和半死不活有什么区别? 进也不是,退也无路。 千金堂丹掌柜死死地盯着马掌柜,牙齿咬地嘎吱作响。 “你这样做,就不怕被同行合力打压?” 随意更改一件商品的价格,从而击溃对手。 是所有行业都不被允许的手段。 一旦出现,必定会被追击。 马掌柜嗤笑,声音小到只有千金堂丹掌柜能听见。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是先顾好自己。” “当然,我很乐意看到千金堂变成青鹤楼的一部分。” 只要千金堂、小馆子衰弱下去,卖不了豆腐。 那个乡下婆子他随手一掐,就灭了。 整个县城的豆腐都被他垄断。 他还怕什么? 马掌柜恶劣地欣赏着丹掌柜气得红涨的脸。 身后是催促不断的客人们。 第103章 何姐姐/何妹子,幸亏有你 丹掌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足够地勇气揭穿马掌柜。 她狠狠闭上眼,牙咬得死紧。 再睁开时,满是决绝。 “千金堂的豆腐不会降价!” 败坏客人缘就败坏吧。 她死也要拖着马掌柜下水。 丹掌柜听着客人的不满声。 拳头攥得发疼。 张唇:“这一切都是马掌柜自己……” “因为千金堂今天出新品,只要购买一份新品,就免费送二两豆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第二道直接盖过了丹掌柜要揭穿马掌柜的声音。 觉得自己被骗,对千金堂不满愤怒的客人闻言,立马回头。 都没看到人,就问。 “真的?” “不骗人?” “买新品就送二两豆腐?” 何翠枝挤开人群,走到丹掌柜身旁,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丹掌柜回神,脑海中忽然就闪过几天前何翠枝给她送过来的样品。 她脸上一喜。 立马开口:“对,没错,只要进店买我们的新品,就送二两豆腐。” 超大声。 何翠枝在后面打补丁:“只限前一百位客人,超出就不送了啊。” 客人哗然。 风向瞬间变了。 全都往千金堂挤去。 生怕晚了就轮不到自己了。 “马掌柜说得没错,丹掌柜真的是大好人呐……” “我刚才还差点误会丹掌柜了,没想到她比马掌柜说得更大方……” 马掌柜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脸上的笑意早已僵住。 不知何时被愤怒阴狠替代。 这回轮到他死盯着丹掌柜了。 而对方压根就不吊他。 就跟忽视路边的小蝼蚁一样,忽视了过去。 挽着何翠枝的手往千金堂里走。 “诶诶诶,让让,别堵着路啊。” 一道极为轻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马掌柜回头。 千金堂伙计正扶着方老太太,下巴扬起。 他们身后是好几辆装满货物的车。 只是那货被盖着,根本看不出新品是什么。 马掌柜的眼睛通红。 千金堂伙计直接撞开他。 殷勤的扶着方老太太:“婆婆,您慢点走,别被不长眼的给碰了……” 车辆行驶“咕噜噜”声音响起。 衬得马掌柜愈发像个上蹿下跳最后摔死的小丑。 无人在意。 只剩嗤笑。 丹掌柜更是嬉笑中的翘楚。 急匆匆地跟着何翠枝去看豆制新品。 嘴巴也不得闲:“何姐姐,幸亏有你。马掌柜那张老脸就真的跟马似的,笑死我了哈哈哈……” 她眼睛也亮晶晶地盯着何翠枝。 那模样,让何翠枝差点以为见到了第二个张寸尺。 何翠枝忙开口:“客人都等着呢,快去处理那些豆制品吧。” 丹掌柜:“对对对,得赶紧干活。” 她说着,喊来小二,招待何翠枝。 何翠枝见最后一匹豆制品运到,就打算离开了。 “咱们结账吧。陈婶儿那里还不知咋样呢。” 她一进城发现不对,立马和方胡氏兵分两路。 她带着方老太太来千金堂,方胡氏则是去了小馆子。 丹掌柜有些失落,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交谈的时候。 立马动作了起来。 何翠枝扶着方老太太出去的时候,胸口沉甸甸。 方老太太眼睛更是呆滞。 差点绊住门槛。 她这才回神,警惕张望,声音极小。 “翠枝儿啊,娘帮你看人,保护好咱们的银子。” 乖乖咧,三百斤豆泡啥的,就卖了小八两银子。 要知道卖三百斤豆腐,也只有一两半啊。 赚大发了,赚大发了! 方老太太满脑子只剩下这几个字。 何翠枝沉默了一下。 随即,果断把银子放到房子里。 “娘,这下你不用再担心了。” 方老太太眼睛瞪圆溜。 反应却极快。 观察周围没人注意,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直起背,大方又自然:“走,娘带你去找胡氏。” 何翠枝快被老太太一番反应逗死了。 憋住笑,跟在她身旁。 彼时,小馆子。 方胡氏刚到小馆子。 门前,人挤人。 都是被青鹤楼伙计和账房带来的客人。 陈婶儿已经被逼得眼里含泪。 方胡氏当即把何翠枝交代她的话,大声喊了出来。 “买新品就送豆腐?” 人群中传来客人的疑惑声。 像是打开了沙丁鱼厂的闸门。 一瞬间,所有人就跟鱼群一样,激动的朝小馆子里冲去。 哪里还有人管青鹤楼伙计、账房? 甚至因为两人站位太往前。 直接被人挤倒。 身上更是被踩踏。 要不是反应快,命都要交代在这儿。 眨眼间,门前就空荡了。 陈婶儿懵逼的眨着通红的眼。 方胡氏走到跟前了,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一边喊伙计先招待客人。 一边拎起破椅子,朝角落里的青鹤楼伙计两人走去。 眼神格外凶狠。 “我让你们算计!!!” 何翠枝扶着方老太太过来的时候。 青鹤楼伙计和账房已经鼻青脸肿,站着都打摆子了。 何翠枝惊讶:“陈婶儿,你不怕青鹤楼找你吗?” 小馆子势弱,青鹤楼再咋样,也是个庞然大物。 陈婶儿又砸了一下俩狗东西。 才开口:“青鹤楼自身都难保了,我怕个啥?” 同行正常竞争,没事儿。 但是毫无底线算计。 还失败了。 餐食业同行不群起而攻,都对不起青鹤楼这一套算计。 她说完这句话,心里的最后一口恶气才消散。 立马眉开眼笑的朝何翠枝走过去。 “大妹子,幸好有你,要不然还真让这畜生东西得逞了。” “吃饭没?来店里,我亲自给你做一顿。” 何翠枝下意识往店里瞅了一眼。 人挨着人,都没下脚的地儿了。 “不了,我得去安方堂一趟。” 陈婶儿自然也看到了店里的情况。 她说:“行,等我做好了让人给你送安方堂去。” 何翠枝:“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解释的话被陈婶儿打断:“大妹子,不说了,这些是这趟的钱。” 那天在千金堂,何翠枝不仅教了她们豆泡、豆干等各自制作法子,还拟好了新品的契子。 何翠枝还没抬手。 钱就被方老太太接过来了。 等离开小馆子后,她捧着钱,巴巴的望着何翠枝。 旁边方胡氏还以为奶想要这银钱,正要开口。 第104章 奶只是想看娘施展仙术? 就见娘接过奶手里的银钱。 眨眼间,那钱就没了踪影。 奶惊喜的捂住嘴。 含含糊糊的夸着:“翠枝儿真厉害……” 方胡氏:所以奶只是想看娘施展仙术? 她沉默的伸出手,接过了扶老太太的动作。 到了安方堂,何翠枝还没开口喊人。 站在柜台后的安方堂掌柜眼睛就是一亮。 急匆匆的过来:“何嫂子,你来了,快快快,王大夫正清闲着呢。” 正在里面看病患情况的王大夫:“……” 他低声朝药童吩咐了两声,然后掀起帘子。 一眼就扫到了方老太太。 这一眼,让他呆在原地。 安方堂掌柜:“王大夫,王大夫?” 王大夫立马回神:“是老太太复诊?” 何翠枝点头。 王大夫立马伸出手。 指尖的脉象让他心生感慨。 刚才看到方老太太面色,他就知道人好转了。 可现在实打实的诊出来,心里震惊还是难以压下。 那药丸是真的有用啊。 “老太太您已经好了五六分,那药丸再用个五六天,就能大好了。” 他是对着老太太说的,可眼睛却狂热的看着何翠枝。 何翠枝:“有用就好,麻烦王大夫了。” 王大夫本能的想回“不麻烦不麻烦”。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可以给个药……”丸子做谢礼吗? 还没说完,就被方胡氏和方老太太齐声打断了。 她们俩骄傲的站着,与有荣焉:“娘/翠枝儿拿的药,肯定能治好奶/我。” 王大夫想要继续说下去。 何翠枝又开了口:“我的功劳不多。” 王大夫试图接话。 安方堂掌柜却更快一步:“何嫂子,借一步说话?” 王大夫:“……” 他狠狠地盯着把何翠枝带走的安方堂掌柜。 “何嫂子,我家主子身子不适,不知你还有没有五鼎芝。” 安方堂掌柜搓手。 县令小舅子果然和他关系匪浅。 何翠枝:“有,你要几朵?” 安方堂掌柜:“没有啊,那冒昧问一下,你手中有治疗咳疾的药丸子吗?” 何翠枝忍不住笑出声:“掌柜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安方堂掌柜懵了一下。 总算反应过来何翠枝给出的回答不是“没有”。 他脸唰的一下红了。 索性也不循序渐进了。 “何嫂子,我家主子服用五鼎芝,咳疾虽然减缓,却不见好。” “我听王大夫说你遇到过一个厉害的游医,对方赠予你许多药丸子。” “不知道其中可有与咳疾有关的?多少银钱都行。” 安方堂掌柜说完,两眼期翼的看着何翠枝。 见到她点头的那一刹那,一直平缓的心脏激烈跳动,咚咚咚,像是春雷。 “但是咳疾分为很多种,得详看症状才行。” 安方堂掌柜:“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和你说……” 片刻后,何翠枝捏着记了快一张纸的详细症状。 “我回去找找,有对症的,明天就让人给你送过来。” 虽然一大早就出村了。 可青鹤楼闹那一通,耗费的时间有些长。 今天没时间再进城一趟了。 安方堂掌柜恨不得现在就拿到药。 但也知道分寸。 和何翠枝他们用完小馆子送来的羹汤,这才不舍得送人离开。 不过回去的时候,脚尖却是一转。 到了小馆子里。 反正急也急不来。 还不如先安顿好五脏庙。 小馆子羹汤里新出的豆泡可真妙啊~ 一口咬下去,汤汁浸满口。 嚼劲十足,还格外香。 他一个人能喝十碗! 小馆子生意出奇火爆。 千金堂也不例外。 甚至因为她定的新品更多。 人流量也更大。 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客人。 丹掌柜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马掌柜,可真是大恩人啊哈哈哈……” 她身旁的主厨黑了脸:“快干活。” 客人这么多,掌柜还偷摸偷懒! 而此时的青鹤楼像是清晨的小馆子和千金堂。 再不见热闹喧嚣。 唯有冷寂。 马掌柜望着大堂内稀疏的客人。 耳边是伙计账房的哀嚎。 脸上再也绷不住,露出了慌张。 在账房又一次问出“掌柜,咋办啊?” 他一巴掌甩过去。 “叫个屁叫,滚!” 马掌柜说完,自己先急匆匆的往外面走去。 一刻钟后,他来到县衙后门,富有节奏的敲了几声门。 然后就焦急的等在原处。 “嘎吱”,门被从里面开启。 一个人走出来,拧着眉:“不是说过,非急事不要来找我。” 马掌柜一下子跪在地上,抱着来人大腿。 “李师爷,您要是不捞我,我就完了啊!” 被他抱着的李师爷眉头蹙得更深。 那张面容也清晰起来了。 如果何翠枝亦或春夏在这儿,定会认出来这张脸。 正是他们在千金堂看到着文人衣衫的中年男子。 李师爷左右看了一番,见没人,定声问:“怎么回事?” 众人知道青鹤楼背靠某位县衙大人,都猜测是主薄。 却不知,青鹤楼真正靠着的就是这位李师爷。 因为某些原因,他一直隐藏了起来。 马掌柜闻言,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起来。 “千金堂……” 县城有人欢喜有人绝望。 回村的何翠枝却不紧不慢的在厂子里走了一圈。 把这一趟出去带来的进账交到了方柱子媳妇手上。 她是村里为数不多识数的人。 在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账房之前,只能顶上。 看着翠枝婶儿手里的二十七两银子。 方柱子媳妇直吞口水。 结结巴巴:“这、这么多,是不是算、算错了啊?” 何翠枝:“没错,就是这么多,你记好,等月底咱们分钱的时候方便。” 方柱子媳妇连忙拾起笔,郑重的记下数目。 何翠枝这才带着钱离开,她收着安全。 但是整个厂子却沸腾了。 豆制品都被拉走的时候,他们已经很激动了。 可看到钱实打实的进来,那是完全无法言语的振奋。 真的能分到钱! 只要在厂子里干活,就真的能分到钱!!! 一时间,所有人更亢奋了。 各个管事连忙开口:“你们手上动作快,但做得不好,可是打回去扣钱的,都注意点儿。” 厂里的众人还没说话,闻声过来的方里正和族老们就高声喊。 第105章 猫屋有大用 “谁手上要是出了乱子,浪费了豆子,村规伺候!” 大方村的人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齐声吼着:“好!” 声势浩荡。 已经进了屋子的何翠枝都能听到。 她感慨村里人真有激情,脚下动作却不慢。 转瞬就进了房子。 还没抬脚,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就挤过来了。 “麻麻~” 何翠枝顺手抱起喵喵,拿着手机往书房走去。 能不能攀上县令小舅子,就看这一次了。 键盘声响起,县令小舅子的病况被一个个敲击到电脑搜索栏。 很快,答案就出来了。 “肺痨” 两个方正的字符,直直闯进何翠枝眼中。 她心下一惊。 肺痨在这时代,是必死病。 但瞥到手机,很快又定下心神。 她接着在电脑上输入“怎么治疗好肺痨?” 回复却是一连串的西药名。 何翠枝蹙起眉。 不用想,桃宝贝上买不到。 她只能换一种问法。 看到答案,正准备抄下来。 却发现中医对于肺痨有好几种分类。 何翠枝没法,只能更细致地搜索。 等到找到合适的法子。 天都擦黑了。 她从椅子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 使劲儿伸了个懒腰,却看到一直陪着她的喵喵也伸了个懒腰。 何翠枝忍俊不禁。 脑海中忽地闪过什么,她嘴角的笑僵住了。 她总算想起来,今天陪着千金堂、小馆子伙计一起去县城送货时,忘记什么了。 小小呢? 自己回来后,就没见过它。 何翠枝心里一慌,正要出去。 正轻轻蹭着她的喵喵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 娇嫩地叫着。 “麻麻不用担心啦,我能感应到大姐头的。” “她现在正巡视领地,离咱们不远,等会儿就会回来啦。” 何翠枝:“!!!” 她忙低头:“我咋感应不到?” “这个感应是同物种才行的。” 何翠枝闻言,也不慌了,抱着喵喵,打算给它来一套马杀鸡。 就又听到它说:“而且麻麻要是非常想见到我们,只要一直想着,我和大姐头就算距离你好远,也能瞬间回到房子里~” 何翠枝下意识顺着它的话思考。 要是小小或喵喵在千里之外,她一想就能见到。 岂不是可以掌控千里之外的情况?!!! 何翠枝猛吸了一口气。 她和喵喵说出自己的想法。 小三花歪了歪头:“千里是多远啊?” 何翠枝:忘了小猫不理解人类规范。 她试图找合适的话描述出来。 喵喵又叫了起来:“不过只要大姐头和我在麻麻所在的这个世界,不管什么地方,麻麻一想,就会立马出现在房子里哒。” 比她想的还大胆! 惊喜来得太快,何翠枝呆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她低头看着喵喵。 小三花小小一团,才两个月大。 何翠枝狠狠摇头。 不行,太小了。 “麻麻,你可以让大姐头跑远点儿,这样就能知道那个地方的情况啦。” 喵喵说出了她的心声。 何翠枝疯狂心动。 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陌生环境太危险了,等我踩过点再说。” 说完,她撕开一根猫条喂喵喵。 小三花吃的喷香。 何翠枝把目光放到房子里唯一一间没有解锁的区域。 解锁的猫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那剩下这间呢? 她想起里面的东西,莫名激动起来。 可目光触碰到上面只是松动一点的灰蒙,又冷静了。 方老太太命运改变了。 她昨天也给方老爷子编制同款梦境了,为啥对方命运还没改变啊? 何翠枝头疼。 喵喵吃完猫条,发现她要离开。 连忙开口:“麻麻,你记得让大姐头快点回来,我想睡觉啦。” 它是个作息和人类同步的小猫。 躺在大姐头身边才有安全感。 何翠枝点头应好。 而被一人一猫念叨着的大姐头猫小小此刻正在撒欢。 这个地方好大~ 好爽~ 让猫好兴奋! 这里要标记,那里也要。 全都是小小的地盘! 打完滚,正准备去下一处地方标记的小小突然瞥到一个巨大的房子。 这个时代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房子? 等等! 豆制厂? 小小突然想起方老太太提过的词。 它瞳孔瞬间放大,胡须轻颤,这是猫科动物面对感兴趣的东西才会有的反应。 坏婆娘不让它去。 但是小小才是大姐头,它偏要去。 执行力跟何翠枝如出一辙的玳瑁猫,甩着尾巴。 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豆制厂前。 它正要兴奋地冲进去。 却发现门窗都封得死死的。 小小狠狠地甩了一下尾巴。 抬起头左右看看。 见旁边有一棵树,它认真盯了一会儿。 猛地一跃。 一边踩着树,一边踩着墙体,三两下就爬到了豆制厂屋顶。 玳瑁猫激动地踩了踩爪子。 四处搜寻着缝隙,试图钻进豆制厂内。 耳朵猛地捕捉到一阵脚步声。 它悄无声息地跑到边沿,探头往下看。 就见一个蒙着脸的人,凶巴巴地盯着豆制厂。 半天都不动。 小小甩了下尾巴,感到无趣。 正要继续自己进豆制厂的伟业,那个蒙脸的人类突然动了。 他提起脚边的麻布袋,从里面抓起粉末,开始绕着豆制厂撒。 他撒得很分散,地面几乎看不出来异样。 小小盯着这人,瞳孔逐渐变圆,四肢伏地,胡须轻颤,做出狩猎的姿态。 然而在它猛地冲起的瞬间,周围环境大变。 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亮干净。 它自己甚至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小:???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瞳孔这么大,是要攻击谁啊?” 小小瞬间回神,叫唤挣扎了起来。 “坏婆娘,都怪你,我马上就抓到擅闯我地盘的两脚兽了!” 何翠枝:??? 翌日一早,何翠枝打着哈欠起来。 还没来得及看小小是否回来。 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是方柱子媳妇。 千金堂和小馆子来进货了。 她记完账就忙把银子送过来,生怕出什么事。 这可是将近一百两银子啊! 一路上,方柱子媳妇都心惊胆战。 看何翠枝把银子接过去了,她才彻底放下心。 “翠枝婶儿,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何翠枝喊住了她:“你过来时,厂子有啥奇怪的事不?” 第106章 你们一家吸方柳生的血才过得这么好 方柱子媳妇茫然:“没有啊?” 不等何翠枝说话,她连忙又说:“翠枝婶儿,你放心,接下来我会盯着的,保证不让厂子里出纰漏。” 何翠枝:“那就麻烦你了。” 方柱子媳妇摆手:“麻烦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就记个账,再给厂子里的人记个工分,清闲得很,翠枝婶儿就给她开了三钱月银,不多干点儿活,她总觉得不踏实。 何翠枝望着她雀跃的背影,摇头失笑。 转而回家洗漱。 洗漱完还不见小小回来,天又阴得厉害,似乎要下雨。 她索性开启召唤。 眼前环境又发生变化,小小已经习惯了。 何翠枝都没说话,它就迫不及待:“你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干完了,快把我送回去,快点!” 这个新地方,它还没新鲜够呢。 何翠枝:“……” 见它这样,也知道问不出什么。 何翠枝只好如了它的意。 喝完家里人留的粥,就套上马车,匆忙朝县城而去。 何翠枝没看到的是,在她路过某个路口时,一个人躲在暗处,死死地盯着她,满是恶意。 她一路急赶,不多时就到了安方堂。 安方堂掌柜正在堂里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往外张望一番。 见到何翠枝,立马上前。 “何嫂子,你可算来了。咋样?” 他眼巴巴地看着。 何翠枝也不拖沓,直接从怀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大瓷瓶。 安方堂掌柜接过后,就往内堂走去。 里面传来他和王大夫模糊的交流声。 何翠枝只听清一个“可以”。 下一秒就见安方堂掌柜满脸喜意的冲了出来。 “何嫂子,我这就把药送过去,你先在店里等着我啊!” 何翠枝:“我……” 她才吐出一个音节,安方堂掌柜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 何翠枝:“……” 王大夫从里面出来:“掌柜性情就这样,你多担待些。” 他替安方堂掌柜找补完,又问了声:“那瓶药丸何妹子打算卖多少两银子?” 掌柜的也是,着急忙慌地离开,啥都忘了。 何翠枝看着阴沉的天,本来都打算离开了。 听到他的话,脑中闪过一件事,又停了脚步:“银子我可以不要,就是有一个请求,不知道掌柜能不能帮忙?” 王大夫在心里骂了一声:一个主事的人跑那么快干什么? 面上却是温和:“什么事?” 何翠枝:“我家里几个娃娃到了该找夫子的年龄,但是我也没什么人脉,不知道掌柜的……” 王大夫还以为什么事,闻言连忙说:“能帮忙,这个忙肯定帮,何妹子你放心吧。” 掌柜的不帮,他也能帮! 王大夫想着那便携的药丸子,甚至脑子里已经过了好几个人选。 何翠枝松了一口气:“那就麻烦王大夫转告掌柜了,这天色不太好,我就先走了啊。” 已经企图揽下给何翠枝帮忙找夫子活计的王大夫呐呐:“这就走啊?路上慢些啊!” 何翠枝应了声好。 心里感慨这王大夫还挺关心人。 转身就离开了。 她离开没多久,天上就下起了毛毛雨。 安方堂掌柜急匆匆回来的时候,雨势已经有些大了。 他脸上满是喜意,因而看到王大夫脸色不太好,也没咋放在心上。 视线在药铺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何翠枝。 王大夫冷哼:“别看了,早走了。” 安方堂掌柜一脸失落:“我还没给钱呢。” 王大夫:“等你给钱早就晚了。” 安方堂掌柜惊喜:“你给过了?” 王大夫:“人家不要钱。” 他把何翠枝想找个夫子的事情给说了。 安方堂掌柜一拍大腿:“找,我这就去给何嫂子找去。” 天上的雨水都浇不灭他心里的激动。 和安方堂掌柜不受雨水影响不同,在天上第一滴雨落下瞬间,大方村豆制厂就喧闹了起来。 起因是秋家一家说要过来帮忙。 方柱子媳妇当时就在第一个区域记工分。 她格外警惕,方老太太还没开口,她就拒绝了。 想着肯定是何翠枝家人第一个开口,早已准备好措辞的秋家人:“……” 方老太太:“你们咋还不走?” 秋童生瞥到秋树秋李氏一动不动,暗骂了声不中用。 往前走一步,扛起大梁:“老太太这么不想让我们进豆制厂,难道方柳生几天前托给我的梦是真的?” 方老太太:??? 正在干活的村里人:??? “你们一家吸方柳生的气运越过越好,导致方柳生本人气息奄奄是真的!” 秋童生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原本还在犯迷糊的众人呼吸一窒。 “秋童生,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就是,翠枝婶儿家变好是因为她有好心肠……” 秋童生冷哼:“何翠枝最开始有什么好心肠?你们真当最开始走运捡到五鼎芝是她走运?” “分明是吸方柳生的气运。” 方老太太这时已经回过神了,她站起身,破口大骂:“我家柳生活得好好的,秋童生你心思这么歹毒诅咒我家柳生,读个屁书啊?” 秋童生额间青筋一鼓,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我诅咒?呵,是你们不把方柳生的命看在眼里吧!” “老太太,当初抓到李狗蛋儿,你脱口而出的那句“幸亏有柳生”听到的人可不少。” 方老太太:“我当初说那句话是因为……”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翠枝儿交代不能把高人师父的事情泄露出去。 秋童生笑:“是因为啥啊?老太太,做人要实诚。” 方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被个小辈污蔑撒谎,她怒气一下子涌上大脑。 指着秋童生的手指直发颤。 听到动静冲过来的方家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慌。 方二奔腿长脚快,急忙扶住人:“奶,奶,呼气……” 而秋童生看着赶来的方家众人,听着外面逐渐变大的雨势,眼神微闪。 “更何况,我不仅有这一点儿证据。” “方柳生两天前给我托梦,让我救他,怕我不信,就告诉我今天巳时两刻,豆制厂周围就会下起血雨。那是老天都看不下何翠枝一家所做下的恶行,帮他证明!” “时间正好差不多了,出去一看就知真假。” 第107章 雨落地上真的变成血了! 随着他的话,腿脚快的已经冲了出去。 “血!” “雨落地上真的变成血了!!!” 震惊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秋童生一家得意地笑了。 方老太太脑子一嗡。 就在她要晕过去的瞬间,一道响亮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秋童生,我怎么听我家柳生说,是你眼红我家过得好,找道士做法施血雨诅咒他,影响我家气运呢?” 是何翠枝! 方老太太猛的精神了:“快,扶我出去。” 方老太太一见到何翠枝,就抱着她哭了起来:“翠枝儿啊,你不在家我们要被欺负死了啊!” 何翠枝看着方老太太失去红润的脸,周身的气定神闲瞬间被怒气冲散。 她狠狠地盯着秋童生,像恶狼一般。 秋童生被她的眼神震得心慌,又察觉随着何翠枝的出现,村里人逐渐摇摆。 他厉声道:“分明是你们做得太过,让方柳生求门无路找到了我这个外人!” “这地上的血雨就是凭证!” 何翠枝冷哼:“血雨?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是血雨还是庇佑我家柳生不被诅咒的紫气。” 秋童生下意识去看,耳边却已经响起村里人的惊呼。 “紫气!” “血雨怎么变成紫气了?” “秋童生真的找道士去害方柳生啊?” 随着这些惊呼而来的是周围人投过来的各种眼神。 秋童生却顾不得这些。 他望着地上升腾而起的紫气,目眦欲裂。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昨天晚上明明……” 秋童生突然顿住。 何翠枝却不会放过他。 “昨天晚上什么?” 秋童生的嘴巴紧闭。 何翠枝一把揪住他的袖子,让他整只手都暴露在空气中。 秋童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雨滴落在手上瞬间。 他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挣扎起来。 何翠枝冷笑:“敢做就敢当啊?” 众人还在震惊那紫气。 注意到何翠枝和秋童生两人的动静,下意识看过来。 还不等细问,方三年眼睛尖,抓起秋童生的手就再往雨里放。 同时,他嘴里大声喊着:“你个畜生,敢害我爹,被反噬了吧!” 随着他的话,众人只看到秋童生十指全都血淋淋的。 方才可不是这样啊! 众人倒吸一口气。 秋童生望着这一幕,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全完了! 还不待他如丧家之犬逃离,方家众人就一窝蜂冲了上去对他拳打脚踢。 方老太太甚至首当其冲。 村里人更是叫好不断! 怀抱突然一空的何翠枝:“……” 这场闹剧,是以秋童生一家被打得头破血流告终的。 何翠枝告别一个个安抚他们的村里人,周围总算安静了下来。 却发现坐在身边的家里人全都兴奋地望着自己。 何翠枝:??? 方老爷子率先忍不住,偷偷观察了一番,见没人注意到这里。 立马小小声:“翠枝儿,你师父也太厉害了吧。” 方老太太狠狠点头:“对,刚才我靠近那紫气,立马头不晕眼不花了。” 方二奔:“我也是,腿都不太疼了。” 方三年眼睛亮得惊人:“娘,你师父真的不打算收人了吗?洒扫伺候也行啊!” 何翠枝看着家里人朝拜似的状态,心里一渗。 他们这样很容易被江湖骗子给哄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紫气不是我师父给的。” 何翠枝果断祭出科普:“我师父没那么大能力,血雨变成紫气完全是因为这几样东西。” 说话间,她掌心出现四样东西。 一小杯生姜水。 一块硝石。 一撮碱面。 以及一块干冰。 生姜水中含有花色素,遇到酸性物质(比如硝石)会变红色,遇到碱性物质(比如小苏打)就会变蓝。 而干冰遇水会升华,直接从固体变气体。 她讲解完,看呆傻的家里人,说:“你们也可以做到。” 方老爷子速度超快。 趁着豆制厂第四区域只有他们家里的人。 按照何翠枝所讲的,操作了起来。 把硝石放进生姜水瞬间,就变红了。 再把小苏打放进去,生姜水起先还是红色,可慢慢的就开始出现蓝色。 只是那蓝色一出现就被红色融合,变成紫色。 最后放入干冰。 紫色随着气体升腾而起。 方家众人目瞪口呆。 方三年反应极快:“所以,秋童生手指血淋淋是因为他之前碰到生姜和硝石,再遇到雨水就变红了?” 何翠枝点头:“对。” 方二奔下意识问:“娘咋知道秋童生会用生姜和硝石对付咱们啊?” 方胡氏在旁边轻轻拍了他一下:“笨,娘可是有师父,能掐会算。” 何翠枝连忙开口:“我师父没那么闲。” 好不容易压下家里人对“师父”的痴迷了。 可不能再起来。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家人过于依赖所谓的“师父”。 “是小小发现的,她晚上出去玩碰见秋童生……” 昨天晚上从小小那里得知秋童生的算计后。 何翠枝就快速去了豆制厂。 幸好她的桃宝贝小店铺上新品时,会自动显示新品成分。 她发现土壤里的粉末,又看不出来是什么,索性当成新品放到桃宝贝的店铺里。 因此,自己才知道土壤里的粉末是硝石和生姜粉末,作了一番布置,将计就计。 何翠枝说到最后,有些难过的看向方老太太。 “我以为他会在我在的时候出手,娘……” 方老太太:“翠枝儿你愧疚啥?都怪那秋畜生,你要是自责我可生气了!” 方老爷子见气氛不对,连忙开口:“对了,翠枝儿,既然不是诅咒,秋畜生最后为啥不承认?” 他僵硬的转移话题。 这个疑惑连方三年都能回答出来。 “还能因为啥?诅咒带来的血雨那秋畜生最后还能推到什么道士身上,说自己被迷惑了。要是说血雨可以人为制造出来,他的恶毒就洗刷不了了。” 事实上,秋童生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听到秋树问,他给出的解释和方三年所说无二。 见秋树还是有些茫然。 他在心底骂了声蠢货。 但想到这时自己唯一的儿子,只能一点一点教。 “别忘了,我是村里唯一一个童生,只要名声不是臭不可闻,村里人迟早会忘记这件事。” 第108章 何嫂子,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可一旦他的恶毒再无法遮掩,村里人全都会避之不及。 娃娃们都不会再送到他这里读书。 幸好,村里人还有求于他。 只要他把那所谓的道士推出去。 这段时间再多对村里的娃娃上点儿心。 “诅咒方柳生”这件事很快就会被村里人遗忘。 就是可恨,他这次万无一失的算计,被何翠枝给破坏了! 是的,秋童生并不像村里人一样,对那紫气奉为神迹。 他能弄出来“血雨”,有紫气也不惊奇。 看来,把豆制厂和青砖瓦房弄到手,得率先解决掉何翠枝。 秋童生满心恶意。 他不知道,一辆马车正急匆匆的朝大方村赶来。 赶车的是安方堂掌柜。 车厢内坐着一位面颊有些凹陷中年人,中年人身侧落了好几个箱子,全是书。 何翠枝刚带着家人回家吃午饭。 还没两口,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伴随着的是安方堂掌柜激动的声音:“何嫂子,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我给你送先生来啦!” 方家众人吃饭的动作一顿,齐刷刷的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你们先吃饭。” 她说完,就沿着屋檐去大门口。 可方家众人哪里还坐的下,筷子一放,缩头缩脑的跟在她身后。 门一打开,安方堂掌柜脸上的笑还未绽放,就被何翠枝身后一连串的人给惊了一跳。 何翠枝的视线已经落到他身后的中年男人身上了。 安方堂掌柜介绍:“这位是木先生……” 安方堂掌柜来得快,离开得也快。 随着他的离开,翠枝婶儿家来了个县城先生的消息逐渐传向大方村各个角落。 家里有娃娃在秋童生家读书的村里人听到后,脸也不愁了,眼也亮了。 一个接一个去找何翠枝。 而本来还想和何翠枝替秋童生说情的方里正、族老几人瞬间坐回了原地。 翠枝婶儿能耐大,从县城请回来先生,听说还是个秀才。 秋童生一个童生算什么? 他们下意识想起上午那雨中的紫气,更亢奋了。 翠枝婶儿一家有大气运,跟着他们走准没错。 思及此,众人更是坐得稳当。 秋童生对这一切都不知道。 他见时间到了,勉强从床上起来。 吩咐秋树和秋李氏去门口迎接学生,自己则去学堂里等着。 脑海中还思索着给学生们免除什么,免除多长时间。 算了,一人发一个破烂毛笔得了。 就这样,就足够他们感恩戴德。 至于他对何翠枝一家出手,到时候又会有谁记得呢? 秋童生好不得意。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学堂里连一个学生都没有出现。 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安。 正要出去看看,就见秋树六神无主的冲了过来。 “爹,不好了,不好了!方二奔他们家从县城里请了个夫子,村里的人都去找他拜师了……” 秋童生嘴巴里的呵斥声都没发出来,两眼一翻,彻底不省人事。 彼时,何翠枝正忙得不可开交。 木先生喜静。 方老太太就特意领着家里人在茅草屋布置了一番。 没想到才布置完,木先生正准备教导三个小娃娃。 是的,三个小娃娃,大宝二宝三丫! 这也是何翠枝格外满意的一点。 村里人就牵着自家小孩探头探脑的过来了。 他们也不吵,就巴巴的看着。 安方堂掌柜说的果然不错,木先生是个良善之人。 见人来,看了何翠枝一眼,发现她没有反对情绪。 主动开口:“只要娃娃乖巧,都可以送过来。” 他腔调有些怪异,但认真的模样足以让人忽视这点。 何翠枝想看着大方村变好。 自然不乐意村里的娃娃在秋童生那种人手下学习。 两人一拍即合。 木先生负责登记,何翠枝负责和村里人说在木先生手下学习需要什么。 可不就忙不可交了。 她忙活了好大一会儿,本以为人会少点儿。 哪想到一抬头,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何翠枝:??? 正好排到方里正媳妇,她手里牵着自家小孙孙。 看到何翠枝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翠枝婶儿,村里人都在豆制厂忙活,家里有进项,大都能送娃娃来识几个字啦。” 再说了,这木先生收费也不算很贵。 每个学生一个月只要五斤豆腐或者同等铜板。 她身后牵着闷子的许李氏也开口:“就是,这年头谁家还没几个钱识字啊。” 许李氏都打算好了。 等闷子识完字,就让他回家继承家里的养鸡大业。 没错,他们家现在开始规模养鸡了。 肉能卖钱,蛋也能吃,鸡粪更是能发酵壮苗。 全身是宝。 何翠枝看着许李氏嘚瑟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却没怼她。 毕竟,许李氏好歹也是她家大客户了。 每天磨豆浆剩下的豆渣都是巨量。 何翠枝即使一文钱卖给村里人,让他们回家想法加个餐,也消耗不完。 幸好许李氏家养鸡,鸡崽子吃了豆渣长得也快。 对方乐意买。 何翠枝才能处理完豆渣。 她利索给两人处理完,正要继续接待下一位。 方里正媳妇却瞥到院子里和大宝二宝一起摸书的三丫。 “翠枝婶儿,木先生这里也收女学生?” 何翠枝头也不抬的“昂”了声。 她没看到方里正媳妇兴奋的往家急去。 方里正媳妇一进门,就看到年婶儿在洗刷,忙问:“弟妹,柳儿呢?大好事啊!” 年婶儿叹了口气,朝屋里努了努嘴。 “在屋里难受呢。” 方里正媳妇眉毛一扬:“又是见完何家小子这样的?” 年婶儿点头。 方里正媳妇:“要我说,退亲得了。” 年婶儿把手里东西轻轻往盆里一摔:“我不想啊,是这死妮子死活都说不通。” 想她怼遍全村无敌手,在儿女的事上却无可奈何。 柳儿被翠枝婶儿解救回来没多久。 就有一户人家过来说亲。 但是方柳儿、方荷花还有方小花三个姑娘被人牙子签阴阳合同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他们名声多少有些影响。 可那户人家说不介意,而且条件也是实打实的好。 他们问过柳儿的意见,柳儿也同意。 哪想到柳儿每次见完她那未婚夫回来都闷闷不乐。 第109章 全村教育搞起来 问她咋了也不说。 要不是俩小年轻见面就在本村。 她又隔着老远偷盯,年婶儿还以为自家姑娘被欺负了。 年婶儿气得脸都皱巴起来了。 方里正媳妇看到后,连忙说:“你别难受了,翠枝婶儿不是请回来个县城夫子吗?那夫子不计较学生是男女。” “柳儿不是喜欢读书吗?这可是天赐的良机。” 年婶儿眼睛一亮。 随即又想起什么:“咱村还没有过女学生,会不会不太好啊。” 方里正媳妇就知道她会这样想。 “这有啥?翠枝婶儿家的小孙女也在学呢。” “再说了,咱们村跟外面又不一样,都把女的当男的用了!凭啥不能让女娃娃也识字?” “柳儿把心思放在识字上,还有啥时间难受?” 她话一句接一句。 年婶儿只捕捉到了一点:“翠枝婶儿家小孙女也在学?那柳儿得去,一定得去!” 上午的那紫气,她可是亲眼看到了。 翠枝婶儿有大庇佑。 跟着她走准没错。 她急匆匆地往屋里去 片刻后,方柳儿跟在年婶儿身后出来了。 她脸上虽然还有些郁色,但眉宇已经舒展。 甚至有心思去想自己的小伙伴。 “娘,荷花和小花去学吗?” 年婶儿本打算直接带她去报名的,闻言脚尖一转。 片刻后,方荷花和方小花各跟着自家娘从豆制厂往茅草屋去。 不是她们父母多开明,也不是格外宠她们。 而是听到年婶儿那句“翠枝婶儿家的小孙女都在读呢”,立马就同意让自家闺女也去读书。 何翠枝不知道自己无端成了大方村的风向标。 忙活好久,人总算少了。 她回想起方里正媳妇的话,正琢磨着让大宝去把方三年和四甜喊过来,也跟着学呢。 就看到年婶儿一众走来。 她身后跟着一连串女孩。 都是路上听闻,被家里人推着一起过来报名的。 何翠枝震惊了。 木先生也呆傻了。 男学生加上女学生,得有上百人。 他……教不过来啊。 何翠枝奇异地接收到他的脑电波。 望着乌泱泱的女娃们。 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翠枝婶儿,我们也想让家里姑娘们识个字。” 何翠枝脑光一闪,追问:“只是识个字?” 见人都点头,她长呼了一口气。 只是认字,这好办。 她扭头和木先生嘀咕了两声,对方连忙点头。 秋童生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迷迷糊糊。 但下一秒,他精神起来,紧紧地握着秋树的手。 “我咋听见娃娃们的读书声了?他们是不是来了!” 秋童生脸上露出狂喜,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秋树脸色却格外难看。 “爹,不是,没有娃娃来。” 秋童生甩开他的手:“怎么可能不会?这读书声这么大!” 秋树垂下头:“这是方二奔他们茅草屋传来的。” “那县城来的先生把村里娃娃全都收下了。” 秋童生撑床站起来的动作一顿。 “不可能!村里娃娃才多少个?” 茅草屋离他们家不算远,但这声音却格外响亮。 肯定是在他们家。 他不信邪,站起身,往外冲去。 秋树狠喊:“不仅男娃娃,还有女娃娃,一百多个!爹,你清醒点。” 秋童生跨过门槛的腿一抖,狠狠摔在地上。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家做学堂的屋子。 空荡荡的。 没有一个娃娃! 更别提读书声。 秋童生整个人如遭雷劈。 眼泪鼻涕迸溅。 被秋树扶起来的时候,嘴巴颤着:“他教女学生读书科举,有伤风俗,我要去告他,告死他!!!” 秋树抹着他脸上的肮脏,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不是读书科举,只是识字,只教她们识字啊爹!” 告不动,根本就告不动! 秋童生心中最后一抹光芒也彻底碎掉。 他再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完了。 真的完了! 何翠枝不知道秋家起过状告木先生的心思,要不然非得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她正在准备就那天第二场扫盲课。 在得知大部分人的需求只是识个字,并非科举啥的。 尤其他们想识字大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何翠枝就果断抄起了作业。 开启扫盲班。 这个扫盲范围是整个大方村区域。 上午一节,是大方村所有年龄段的女子。 下午一节,是大方村所有年龄段的男子。 正好还不耽误豆制厂的工作。 简直完美。 虽然有些累,可看着村里每一个人都学得认真,眼中还闪着泪花。 何翠枝就格外满足。 不过有一点,得找个机会,让家里人散播一下“如果泄露何翠枝一家有大气运,整个大方村都会衰退下去”。 她可不想太出挑,现在就被高位者关注到。 何翠枝在想着怎样压风头。 另一边,蹲在某处屋顶的小小,望着下面的三个人,圆溜的眼睛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它小小今天就让这些两脚兽知道。 坏婆娘是它罩着的!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大方村的人更是有这种感觉。 他们觉得今天刚忙活完豆制厂的事,才学了几个字,怎么就天黑了? 小孩子才不知道大人为数不多的多愁善感。 一回到家,就挖出小山堆一样的草木灰,平铺在地上。 找个小木棍,开始写写画画。 一边写,一边傻笑:“闷子写的字可真好看~” 闷子爹许虎路过,下意识看了一眼。 歪歪扭扭,蚯蚓都没这么丑。 还写错了! 许虎一把夺过闷子手里的小木棍。 “你写错了,还丑,看爹给你露一手。” 他今天听的时候,可认真了。 许虎刷刷写下一个“方”,挺起胸膛:“看,爹写得多板正,多有精神啊!” 闷子“哇”的一声哭了。 许李氏听到声音,拎着擀面杖就出来了:“你敢欺负闷子?” 许虎:“……我哪儿欺负他了?他自己字写错了,自己哭怪我?” 许李氏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闷子。 闷子打着哭嗝:“我没写错,爹把我写字的地方都划完了,我铺了好久才平哇呜呜呜……” 眼见着自家媳妇要抡起擀面杖,许虎连忙往地上指:“你自己看,你自己看!” 许李氏眯着眼去看,就被许虎写得又丑又错的大“方”字给创飞了。 她想都没想:“虎子,你才写错了。” 闷子立马昂起头:“爹,听到没,你错了!” 下一秒却见许李氏拿走许虎手里的小木棍,一边写着,一边说。 “闷子,你的也写错了,看娘给你们写个。” 她今天是坐在最前面听。 她才是这个家里最厉害的…… 这一天,像闷子家这样的现象,几乎同时出现在所有大方村民家中。 第110章 小小挣大钱! 何翠枝不知道因为她一个扫盲班的开启,让大方村人有多么激动。 她此时正两眼懵逼。 好不容易回神了。 视线又忍不住在小小和眼前的土罐子上来回移动。 小小把土罐子抱得死紧,凶乎乎:“坏婆娘不许看,这是我的。” “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两脚兽了,你不许抢我的钱。” 何翠枝满头黑线。 “不是,这东西是无主的?你就说是你的!” 这猫这两天是不是跑野了? 比以前更霸道! 小小不知何翠枝心里所想,它甩着尾巴。 “这是我从准备害你的两脚兽那里挖出来的赔偿,就是我的啊!” 何翠枝敏锐地捕捉到几个词:“害我?赔偿?” 小小心虚地眨了下眼。 “你听错了,不是赔偿,是小小帮你报复。” “至于两脚兽,就是昨天晚上在豆制厂撒粉末的两脚兽啊。” 秋童生? 何翠枝下意识看向小小抱着的土罐子。 小小被她看得尾巴乱甩。 想逃,却离不开。 只能喷了一口愤怒的气。 “行吧行吧,见面分一半,这里面的钱钱分你一半。” 它说着,用爪子弄开塞子。 动作超级熟练,明显做过好几次了。 何翠枝却没时间关注这个。 她注意力全都被土罐子里的银子给吸引了。 一、二、三、四……十! 整整十个银元宝。 一百两!!! 秋童生一个穷酸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小小的声音响起:“好像是叫什么婆婆给他的?” 何翠枝发现自己把心声吐露了出来。 她连忙抱起小小:“什么婆婆?你是咋发现这罐子的,和我说一下。” 小小奋力挣扎:“数钱钱,我要分钱钱!” 何翠枝对着它肥嘟嘟的屁股来了一巴掌。 “快说,钱都给你。” 小小满足了。 它当时蹲在秋童生屋顶,准备下去给他们仨来一套喵喵拳。 替坏婆娘报仇。 只是还没找到好时机,老两脚兽、两脚兽的儿子和媳妇三个就吵了起来。 小小只好继续憋着,等待时机。 这一等,就见老两脚兽把年轻的俩两脚兽给指使出去了。 他自己鬼鬼祟祟地去挖土。 小小当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啊。 只是它没想到那个老两脚兽那么弱。 它还没使出全力,就晕过去了。 小小原本还想等俩年轻的两脚兽回来,故技重施。 只是看到土里的罐子就走不动路了。 好多银子。 都是钱。 能买好多罐罐!猫条! 正在它闷头闷脑想把土罐子藏起来的时候。 俩年轻两脚兽的脚步逐渐响起。 他们回来了! “幸好当时坏婆娘你把我给拽回来了。” 小小得意地看着土罐子。 它差点就失去了这么多钱钱。 何翠枝蹙起眉头。 小小以为她又想要了,连忙抱着土罐子:“你说的,钱钱都是我的。” 何翠枝揉了它一把:“你不是说这是什么婆婆给秋童生的吗?我咋没从你的话里听到这个信息?” 小小还以为什么事呢。 立马开口:“我下去揍老两脚兽的时候,他嘴里嘀咕什么“幸好当初勾搭上了张媒婆……”啥的。” 只要不问它要钱钱,小小啥都给你说。 何翠枝浑身一阵。 原来如此! 她就说,张媒婆干害人勾当那么久。 怎么会只有几两碎银。 何翠枝脑海中兀地闪过当初从家“取”方柳儿三人契子时。 秋童生对张媒婆似有似无的照顾。 原来两人早就勾搭上了。 张媒婆把自己的银钱全都给了秋童生。 没想到张媒婆这么一个精明的人,竟然会这么恋爱脑。 等等! 秋童生既然和张媒婆牵扯这么深。 那他知不知道张媒婆当初想要搭上方柳生的详细缘由? 何翠枝思索着。 但想到以秋童生目前对她恨之入骨的状态,肯定问不出什么。 那么……要不要来一次编制梦境? 想到这儿,何翠枝目光落到被小小抱得死紧的土罐子上。 小小尖叫:“我的!我的!” 何翠枝被它吵得头皮发麻:“行行行,你的,我不要!” 桃宝贝上可没有猫粮罐罐。 看它拿这么多银子有啥用? 何翠枝歇了从小小爪子里抠钱的心思。 同时也歇了给秋童生编制梦境的想法。 因为那个畜生浪费几十上百两银子,不值! 再说了,线索不止一条,还有方六毛呢。 猫抱着土罐子,何翠枝抱着猫儿,场面格外温馨。 可此时的秋家却是弩拔剑张。 秋树和秋李氏回来后,见秋童生晕了过去。 他们心里一慌,冲过去正要喊秋童生。 却看到了秋童生正前方有个新鲜出炉的土坑。 俩人想起秋童生指使他们出去就是挖银子。 结果自己毫无所获。 俩人一下子怒了。 秋童生只觉得一阵巨疼。 睁开眼,什么都顾不得,就去看土坑。 “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呢?” 秋树狠狠揪住他的衣领:“银子?爹,我到底还是你亲儿子吗?” 秋童生两眼通红,似疯魔了:“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银子?是不是你!” 他抬起手,直接给了秋树一个大耳刮,牙齿更是狠狠的咬上了秋树的脸。 “啊!” 秋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他看到旁边的秋李氏,大声求救。 然而秋李氏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 傻愣了半天。 秋树脸上都快被咬掉一块肉了。 她才反应过来。 和秋树合伙撕开了秋童生。 “银子!我的银子,你们这些畜生!那是我的银子!” “还给我!!!” 秋树捂着脸,血迹从他指缝流出。 就听到秋李氏的惊呼:“爹……疯了啊!” 秋树下意识看去,就见秋童生正疯魔一般扒拉着地上的土,嘴里嘟囔着“银子,都是我的银子!” 秋童生疯了! 这件事传到何翠枝耳朵里的时候。 她正和方老爷子忙活着制作雪碧的事。 豆制厂已经走上正轨,不需要她再多看顾了。 扫盲班经过这两天发展,也稳定了下来。 她总算有了空闲时间。 就把改变方老爷子命运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第111章 秋童生也参与人口买卖 方老爷子虽然话不多,但更难探进心底。 因而,何翠枝把搁置了许久的古代版雪碧提上日程。 打算趁此机会找到导致方老爷子命运无法改变的根本原因。 她听到秋童生疯了,心里骂声活该,面上却毫无反应。 直到说这事的俩婆子发出感叹。 “看来真的不能起坏心,不然十指流血还算轻的,搞不好就跟秋童生一样被反噬到发疯。” “是啊是啊,翠枝婶儿可真厉害啊。咱们一定得跟着翠枝婶儿走……” “对,没错,我听说识字班结束后,翠枝婶儿还打算让想继续学习的娃娃们进修,我家女娃娃爱读书,我也得给她报个名去……” “我家娃娃不爱读书,哎哟,愁死我了!” 何翠枝听着她们逐渐远去的声音,快把这处林子抠出别墅的脚趾总算恢复了。 方老爷子背着松针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何翠枝满脸尴尬。 “翠枝儿,咋了?” “没啥事,就是听到村里人说了几句话。”她随意扯了两句,转移话题:“爹采够松针了?咱们回家吧。” 方老爷子立马忘了要问的话,笑呵呵地跟着何翠枝回家了。 他按照何翠枝说的,把松针根部去除,清晰干净。 放进罐子里,然后再加入雪花白似的糖,密封。 何翠枝根本插不上手。 她见方老爷子干完,连忙开口:“爹,放置三天就行了。” 方老爷子乐得牙不见眼:“翠枝儿啊,你可真厉害。” 何翠枝摇头:“我不咋厉害,有一件事还得求爹帮忙。” 方老爷子摆手:“啥求不求的,你直接说。” 何翠枝:“还是等这水做出来再说吧。” 到时候老爷子喝得高兴。 她趁机问出方老爷子究竟有啥心思。 改变老爷子命运的事就十拿九稳了。 想到这儿,何翠枝就恨不得已经到了三天后。 只是她刚起了消磨时光的念头。 那边张寸尺就丧头丧脑地过来了。 何翠枝见他面色有些不对,下意识问了声怎么了。 张寸尺满是懊恼:“婶儿,你交代我的事我给办砸了。” 何翠枝以为他没找到方六毛,正要说没事儿。 就听见:“婶儿,方六毛死了。” 何翠枝猛地一顿:“你说啥?” 张寸尺快哭出声了:“婶儿,都怪我,要是我早点……” 何翠枝打断他:“你把方六毛死的事和我详细说说,先别扯其他的。” 片刻后,何翠枝独坐书房里,下笔飞快。 方六毛死了。 这条探明方柳生底细的线索断了。 何翠枝不得不把有关张媒婆的所有人一个一个罗列出来。 企图从里面找到可能再次探明方柳生底细的新线索。 几分钟后,她看着纸张上的几个名字,坐直了身板。 秋童生、李麻子以及姜婆子和李老三。 后面两个人她接触不到。 只能从秋童生和李麻子入手。 李麻子远在鳌山。 方六毛死亡的事情让何翠枝格外紧迫。 她指尖落在“秋童生”三个字符上,沉思良久,还是使用了投影仪,开始梦境编制。 与此同时,秋家。 秋李氏给秋树抹完脸上的药,就往后屋走去。 她听着秋童生的疯吼声,嘴角泛着冷笑,随意把手里的碗扔到地上:“吃饭了。” 秋李氏不知道,在她离开没多久,后屋的疯吼声就淡了下去。 何翠枝看着投影仪上的人,秋童生——编制梦境进行投放后,她可以利用投影仪的影布观察到入梦者的梦境。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像是野兽。 她微微皱眉,指尖正要动。 就看到秋童生在看到她特意编制出来的一百两银子后,眼睛歘得亮了。 “银子,我的银子!” 他疯魔般冲过去。 这是何翠枝吊着他套话用的。 他一冲,装着银子的罐子飞走了。 秋童生跌跌撞撞地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他彻底崩溃了。 “银子,给我银子,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 “书、娃娃……” 客厅内,何翠枝听到“娃娃”两个字眉头一缩。 影布上,秋童生看到银子突然停在半空中。 顿时激动得大叫:“要多少娃娃我都骗过来,银子别跑……” 他轻悄悄踮着脚尖移动,怕惊跑了银子。 然而在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银子唰地又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另一处。 秋童生哇哇大哭,还没重新追,就看到半空中出现一行字。 ——你和张媒婆之间最重要的秘密。 秋童生如果还没疯,即使知道这是一个梦境,看到这行字也绝对会升起警惕。 可是他现在满心只有银子。 “张媒婆骗娃娃,我帮她记账和娃娃们的各自买卖方,银子,给我银子!” 何翠枝猛地坐直,意识一动。 影布上就出现—— 记账的账本在哪儿? 秋童生看着近在咫尺的银子,咧着笑要去抱,嘴里喊着:“在c……” 影布陡然空白。 何翠枝猛地往前探去,试图听清那几个字。 可是秋童生已经彻底消失在梦境中了。 秋家,秋树把后屋门敲得“砰砰”响。 “你以为还是以前?让人亲手把饭给你端到桌子上!快起来!”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秋树后面一句话还没出口。 就被秋童生四肢紧抱:“银子,我的银子,你跑不了了哈哈哈……” 秋树脸一黑。 何翠枝忙活了半天,影布上都没有再出现秋童生的身影。 对方确实是脱离梦境了。 何翠枝低骂了声,白瞎她那么多银子。 她目光落到纸张上“秋童生”三个字。 在旁边打了个“x”,想了想,又在旁边备注了“账本”两个字。 虽然秋童生这条线索和方柳生无交集,探明不了方柳生底细。 但是得到一个有用的信息,当初张媒婆买卖人口是有记载。 至于张媒婆为什么说没有记载。 那是因为张媒婆参与拐卖葫芦村小孩事件都让她流放千里了。 如果再加上她往年做的恶,被县衙施以极刑都是轻的。 不过如果得到账本,张媒婆被砍头少不了。 这还是其次,说不定还能救回一些苦命的孩子。 第112章 马儿被抢走 想到这儿,何翠枝目光看向投影仪。 随即摇头,让她再因着秋童生浪费上百两银子是不可能的。 她唤来小小,低声嘱咐了它几声。 小小拍着胸脯:“坏婆娘放心吧,小小办事贼牢靠,这一片我是老大!” 村里有几个老鼠洞它都知道。 那些老鼠看了它就夹紧尾巴,坏婆娘想要的账本还不轻易拿到手。 何翠枝揉了揉它的脑壳,把目光放到纸张上的另外一个人身上。 李麻子! 看来,想要探清方柳生的底细,只能再往鳌山走一趟了。 何翠枝做出决定后,不拖沓。 见天还不算晚,加上之前去过一次。 当即表明即刻动身。 她是利索了,可家里的人都傻眼了。 然而何翠枝决定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 方家众人反而被她一个接一个地安抚了下来。 他们没办法,只能让何翠枝离开的时候,多带点儿人,再多带点儿人。 只是家里人都忙,何翠枝这次去又是急行。 最终凑来凑去,也只有个张寸尺在身边跟着。 好在方老太太最后看到了小小的身影,眼睛一亮。 “不用担心,咱们有小小,能时刻知道翠枝的消息呢。” 方家众人闻言,也全都安静了。 这些天,他们可全都见到了这猫儿的能力。 就这样,何翠枝带着张寸尺朝着鳌山方向去了。 或许是如今这位县令治理有方。 何翠枝这一次仍旧安稳抵达了鳌山。 鳌山难行,马车进不了。 何翠枝扭头吩咐张寸尺在这儿看马车。 哪想他两眼汪汪:“婶儿,我一个人怕啊。” 何翠枝:“……上次咋不见你怕?” 张寸尺:“那能一样吗?上次我可是跟着婶儿的。” 他说到这儿,似乎想到什么,眼睛晶亮:“婶儿,你手里有啥符咒不……” 何翠枝受不了他,丢下一句:“你等着。” 就往旁边去了。 进了房子后和喵喵商量了下。 小三花的身子还没好全,可它早已向往大姐头所说的世界。 闻言,忙不迭应了下来。 还拍着小毛胸脯保证会保护好张寸尺的。 何翠枝:“……那倒不用。” 她抱着喵喵出去,走到张寸尺面前。 把喵喵递给他:“给你。” 张寸尺看到是只小猫,眼睛一亮:“婶儿,您放心去吧。” 翠枝婶儿家的小小他可是见识过的。 何翠枝见他抱着喵喵跟祖宗似的,又嘱咐了两句,就朝鳌山深处前行。 等自己彻底一个人后,她直接掏出自行车,歪歪扭扭骑了起来。 虽然这地方不适合自行车骑行,但速度确实比走路快不少。 何翠枝到了下鳌村地界时,天还没黑。 她左右看了看,收了自行车,朝着上鳌村走去。 却不知道,在她离开没多久后,下鳌村出来俩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两个人朝着鳌山外去,很快就经过了何翠枝骑行的地方。 男的看到地上的细长痕迹,眉头紧皱。 “你过来看看。” 女的脾气暴躁:“啥啊?不就是蛇爬过的痕迹吗?” “这么细的蛇压不出来这么重的痕迹。”男的说。 女的才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快点离开鳌山,去把那张山契弄到手。 “时间那么紧,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 男的也只能跟着离开了。 如果何翠枝看到两人的脸,一定会认出来。 这就是她在那张纸上写的另外两个人的人名。 李老三、姜婆子。 只是,她和两人正好岔开。 当李老三和姜婆子距离出鳌山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她已经抵达了上鳌村。 上鳌村的人见到何翠枝后还很惊讶。 慌忙招待了起来,还有人去喊胡沟子。 何翠枝却是开门见山,问李麻子。 上鳌村人快意:“李麻子早死了。” 何翠枝:“!!!” 那边上鳌村的人还在解释。 “何仙人离开那天白天,李麻子不知怎么的,一脚摔死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身体都快硬了。” “干了那么多伤天理的事,活该……” 胡沟子就是这时候匆匆赶来的。 何翠枝见鳌山这一趟白来了,打算再坐一会儿就离开了。 看到他浑身黑乎乎的模样,脚步兀地一顿。 “亲家你这是……”她指指胡沟子上的黑痕。 胡沟子黑得呲着牙直笑:“我给仙人、不,亲家您守山去了。” 何翠枝满头雾水。 在上鳌村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下,才明白过来。 原来在她离开后,那天一大早就有俩外乡人想要买上鳌村的山。 上鳌村的人因为何翠枝自然不肯卖。 俩人就成天在附近晃荡。 胡沟子不放心,平日闲了索性就去守山。 何翠枝听着上鳌村人对那外乡人的描述,不知怎的,心里一动,甚至来不及细探胡沟子身上的黑痕。 她仔细问了一通。 最后脑子里清晰地出现两个人影。 姜婆子,李老三!!! 何翠枝在这一瞬,想到了李麻子的死。 一番询问下,有人挠着头回顾。 “李麻子死的那块地方,我之前去撒过尿,当时只觉得草地乱七八糟,似乎有人待了很长时间……” 何翠枝闭上眼睛。 好了! 确定了。 李麻子的死和这俩人脱不了关系。 方六毛死了。 秋童生疯了。 李麻子也死了。 想要探清方柳生的底细,只有姜婆子和老三这一条线了。 何翠枝想到这儿,立马问:“那俩人今天来了吗?” 这个胡沟子知道:“咋没来?半下午我还看到那俩人在晃悠呢。” 何翠枝一喜,正要问两人现在在哪儿。 就听到胡沟子又说:“不过快到傍晚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好像往鳌山外头走了。” 何翠枝还来不及失落,就想到鳌山外等着的张寸尺和喵喵,心里一惊。 匆忙找了个空房间,转瞬进了房子。 只是她到底晚了一步。 喵喵被召进猫屋的时候,整只猫都在发抖。 一看到何翠枝,什么都不顾,一瘸一拐地就扑了过来。 “麻麻~坏人……叔叔倒了、马儿也被抢走了!” 第113章 姜婆子和李老三的行动 何翠枝压住快冲出胸腔的心跳,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仔细交代了喵喵两声,才把它又送出去。 然后找到上鳌村的人。 “什么,那俩狗东西竟然欺负仙人你的人,我这就喊人抄家伙去。” 上鳌村的人动了起来。 何翠枝也急,可是下山路陡,自行车根本骑不了。 她只能像上鳌村的人一样,快速走着。 旁边跟着的胡沟子安慰她:“亲家母,你别担心,这鳌山我们都熟悉,肯定能找到那俩人的……” 何翠枝现在就怕姜婆子和李老三不在鳌山了。 随意应了两声,脚下速度愈发快。 兀的,她眼角余光瞥到胡沟子身上的黑痕。 刚才的猜测猛地浮现,正要喊他过来,仔细看一下那黑色痕迹。 就已经到山下了。 何翠枝这下也顾不得再研究黑痕。 朝上鳌村的人扯了个理由,就快速躲到一处安静之地。 掏出自行车,飞似的朝鳌山外面骑去。 她速度奇快,比来时还快。 裹着风就到了喵喵描述的地方。 看到倒地不起的张寸尺和守在他身旁的喵喵,悬了一路的心猛地落到实处。 然而好不容易把张寸尺抢救喊醒,何翠枝却得到一个晴天霹雳。 姜婆子和李老三把张寸尺打晕死,抢了马车后,就直往大方村而去。 当时张寸尺还有一点意识。 模糊听到了“山契、新仇旧恨”字眼。 他不清楚着代表什么。 可刚从上鳌村下来的何翠枝一下就懂了。 姜婆子、李老三看没办法从鳌山上买到山。 又不知从哪儿探听到她手里也有一座山的地契。 新仇加上旧恨,直接就朝大方村去了。 何翠枝心慌得厉害。 见张寸尺这儿还算有精神,给他留了速效救心丸和喵喵,蹬着自行车又火速往大方村赶路。 身影眨眼就不见了。 而此时,姜婆子和李老三嫌马车累赘,直接卸了车厢,骑着马儿就往大方村冲去。 何翠枝看到路边被丢弃的车厢时,脑子都懵了。 下意识蹬得更快,车轮子都快冒火星了。 路上凸起的土疙瘩根本躲避不及,她一下子摔了出去。 何翠枝两眼冒星,却本能的冲向自行车。 然而在摸到自行车的那一瞬间,她兀的冷静了下来。 小小! 还有小小。 她迅速进入房子,召唤小小。 小小被喊来时,还有些蒙圈。 听到何翠枝让它回家把方家众人喊醒,更傻眼了。 “坏婆娘,我从一个小弟那里打探到消息,那个账本被秋童生埋进菜地了。” “这两天被一个地鼠给叼走了,我寻着地鼠跑到小石头山了。” 别说把方家众人喊醒,就算去喊人帮忙,它都来不及。 何翠枝咽下喉腔里涌起的血气。 看着小小:“你就是跑断腿,也得给我找到人!” 她说完,不管小小啥反应,直接把猫送了出去。 自己也出去,摸走路边的车厢,又蹬起了自行车。 只不过这一次的自行车,是真的擦起了火星。 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在小小狂奔下山,在何翠枝踩自行车冒火星之际。 姜婆子和李老三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方村,咧嘴笑了。 黑夜寂静。 他们怕惊扰了人,下了马,左右看看,找到一处林子,把马儿栓了起来。 这才鬼鬼祟祟的朝大方村前行。 只不过刚出林子没两步,两人听到一阵翅膀扑棱声。 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一只熟悉的信鸽落下。 李老三迅速捉住鸽子,拔下踏腿上的细管,抖出一卷纸。 借着姜婆子手中的火折子,勉强看清纸张上的字符。 很快,他面色严肃了起来。 “不能按原计划进行了。” 姜婆子:“啥?” “李师爷让我们想办法杀死方柳生一家,所有人!” 姜婆子:“!!!” “他疯了!” 两人被李师爷捞出来后,作为交换,要替李师爷办一件事——把上鳌村手里的那几座山买回来。 只是上鳌村的人一直不肯卖给他们,今天偶然间听到何翠枝手里也有一份山契。 新仇旧恨,两人直接就起了把山契偷走、弄残何翠枝的心思。 可现在,这个要求变成了在一个村里灭一户满门。 就算这是黑夜,他俩也没命逃走。 然而在听完李老三后面的细语,姜婆子闭眼认命。 “那山契呢?“ “能拿到手最好,但方家人一个都不能活。” 很快,整个大方村就都陷入了黑夜的寂静中。 万籁俱寂。 只有林子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月光倾洒,照出两个从林子里钻出来的黑影。 姜婆子拿着一块打火石在前头走着。 李老三则抱着一堆软柴跟在后面。 两人很快就按记忆抵达了目的地。 姜婆子看着眼前的青砖瓦房傻眼了。 李老三:“你不是说她家是破烂房子,一点就着吗?” 这青砖瓦房,点个屁啊! 姜婆子:“我哪儿知道这贱婆子竟然盖了青砖瓦房……等等!” “我那三百两银票,一定是被她拿走了!” 姜婆子面目登时狰狞起来,手里打火石也不要了,撸起袖子就要爬墙拿回她的钱。 李老三急忙抓住她:“你疯了!” 姜婆子快哭出来了:“那可是我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啊!” 彼时,正在狂奔的小小突然瞥到林子里的马儿。 猛地刹住爪。 眼珠子一转。 下一秒,马儿的嘶鸣声响彻整个大方村。 只有翠枝婶儿家有马儿! 大方村登时苏醒了。 正在争执的两人兀的一僵。 李老三反应极快,拉着姜婆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姜婆子没反应过来,怒骂他。 李老三的面色在黑夜中格外阴狠。 “你要是想被瓮中捉鳖,现在就回去。” 姜婆子瑟缩了下,心里惦念银票,但也不敢说了。 只是问:“那咱们不杀方家人了?今天可是最好的时机。” 大方村还没有人发现他们踪影。 再晚上两天,说不定有人发现他们的痕迹,再想下手就难了。 李老三顿了一下,和她嘀咕了两声:“我们去……后半夜……” 姜婆子眼睛一亮。 等黑夜再次归于寂静之刻,姜婆子和李老三也重新往何翠枝家前行。 只不过这一次,两人手上多了几个小罐子。 姜婆子低头看着手里的罐子,出奇亢奋。 第114章 姜婆子死了 他身后的李老三却皱起眉头。 “等等,你有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儿。” 姜婆子已经快走到院墙根了,听到这话:“啥不对啊?就你怂蛋,咱们之前落下的软柴和打火石都还在原处,说明根本没人发现!” “赶紧过来干活,别想偷懒。” 她说着,快速捡起软柴往罐子里抹。 软柴抹上油,就算青钻瓦房也得烧起来。 李老三见她干了半天,眼见那软柴都快抹完,周围也没啥变化。 紧皱的眉头这才松下,抬脚朝姜婆子一起走去。 姜婆子已经操起打火石,开始点软柴了。 李老三连忙捡起狂燃的软柴扔进院墙内。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猛地响起。 “放!” 点火扔火的两人组下意识抬头。 就见一个大网从天而降。 姜婆子、李老三:“?!” 他们下意识往远处逃,却快不过大网。 一下子被网个结结实实。 何翠枝从门后出来,就见姜婆子和李老三疯狂挣扎,跟脱水的鱼一样狼狈。 他们俩见到何翠枝,不可置信,挣扎的动作都停了。 刚才大方村的人来何翠枝家询问,他们躲在暗处,明明白白地听到何翠枝不在家! 这婆子太邪性,姜婆子两人虽然遗憾,却也庆幸。 想到何翠枝回家后看到家破人亡的场面,更是快意。 可现在…… 姜婆子和李老三看着何翠枝,目眦欲裂:“你不是去鳌山了吗?” 腿已经半废,只能靠着家人才勉力站起来的何翠枝:“……” 她懒得给他们解惑,一个“打”字落下。 藏在暗处,早准备好的方陶氏、方二奔、方胡氏、方三年就举着木棍冲了过来。 “砰砰砰” 棍棒落到肉上的闷声不绝如缕。 等到姜婆子和李老三气息奄奄,何翠枝才让人停了下来。 她蹲在大网前,正要开口。 银子没了,命也快没了,被逼上绝路姜婆子就指着何翠枝家,哈哈笑了起来。 “你把我们抓到又怎么样?你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死了,死了哈哈哈……” 没办法杀死方家所有人,最可能知道那东西老俩口没了命,也够了! 何翠枝顺势回头,就看到家里的火光。 她沉默了一下,示意方二奔推开门。 那明亮的火光登时显现在姜婆子视线中。 是他们扔进去浸了油的软柴。 只不过此刻正被方四甜用来搭着煮水。 至于姜婆子说死了的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 何翠枝回家后,发现还没出事,心就放下一大半了。 推测姜婆子两人不会放弃今天晚上这么好的时机,索性准备了起来。 又怕今天晚上这一通把俩老人吓出个好歹。 在行动前,让两人吃了点安神的药。 他们睡得正香甜呢。 姜婆子一下子崩溃了。 何翠枝见此,趁她心灵脆弱,蹲在大网前问出了疑惑:“你们好不容易在李师爷手下捡回一条狗命,你们是怎么还敢回来报复的?” 进气少出气多的两人听到“李师爷”三个字兀地一僵。 何翠枝捕捉到这一点,追击:“是李师爷派你们来的?” 李老三沉默不语。 姜婆子却像是找到了生的希望:“你知道就好,赶紧放了我们,否则李师爷饶不了你们!!!” 何翠枝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不可能,我们家又没得罪李师爷,他怎么会指使你们到我家杀人放火呢?你们胡说!” 姜婆子心里鄙夷:果然是乡下婆子。 面上倨傲又放松:“怪只怪那方柳生碰了不该……噗!”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刺穿了胸膛,血咕嘟嘟流出。 握着匕首另一端的正是从何翠枝出声后,就沉默不语的李老三。 姜婆子不可置信地侧头。 李老三却看也不看她,把匕首拔出来,又捅了一次。 直到姜婆子没气儿了,他才收手。 趁着方家众人都吓傻的时候,利索割断网子,就要爬出来。 “砰!” 木棍狠狠砸在人后脑勺上的声音响起。 何翠枝嘴唇发颤,手却紧紧地攥着棍棒。 看着的晕死过去的李老三,怕万一,又狠狠来了一棍。 这时候,方家众人才惊然醒来。 慌乱地看着何翠枝。 “娘,这……” 何翠枝抹着额头的汗,声音发紧:“先把李老三绑起来,姜婆子……” “婆婆,我来处理吧。”春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何翠枝看过去,就见春夏模样格外沉稳。 显然,对于这种生杀之事见惯了。 何翠枝猛地想起自己对她身份的猜测,抿了一下唇:“我来帮你。” 家里这么大动静,就算喝再多安神药。 老两口也醒过来了。 要不是方四甜听何翠枝的话,时刻守在老两口门前。 听到他们门开的动静,立马钻进屋,事无巨细的和他们说了。 老两口怕是真的受不了。 何翠枝和春夏弄完姜婆子,回来就看到老两口。 她匆忙说了句:“爹娘你们先等一下。” 冲向厕所,大吐特吐了起来。 老两口眼里闪过担忧。 何翠枝也以为自己会很久才平复,毕竟是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眼前。 可吐完后,精神头就好了。 她从厕所出来,就见老两口蹲守在门口。 “爹娘,别担心,我没事儿。”何翠枝安抚了一句。 但是想起姜婆子死前说的话,叮嘱了声。 “你们最近不要外出,我怕那师爷还盯着咱们家。”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方老太太抹着眼泪,感动的看着何翠枝:“翠枝儿啊,幸好这个家里有你。柳生这个兔崽子到底惹了啥岔子啊?全家都不安生……”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牙齿嘎吱作响。 何翠枝轻声安慰她。 两人没注意到方老爷子听到方老太太最后一句话时,嘴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只是眼里闪过挣扎,最后也没说出来。 何翠枝安抚好俩老人,就去审问李老三去了。 试图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只有这样,她对上李师爷的时候,才有更大把握。 只是对方就跟浑身都是骨头一样,无论何翠枝使用啥法子,都不肯吐一句话。 春夏甚至从他牙缝间发现一粒毒药。 要不是她动作快,李老三已经服毒自尽了。 而这个发现,让何翠枝确定了一件事。 第115章 李老三是死士?方柳生惹得到底是什么人? 李老三是那种传说中的死士。 这种人是不会吐出一点信息的。 何翠枝放弃了审问他。 只是让家里人又给他缠了几根麻绳,绑得更严实了。 她离开前,看着李老三倨傲不屑的神色,心头火一起。 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瞧不起谁呢?真当老娘一点信息都没从你身上套出来?” 李老三是一句话都没说。 但是他的行为、他的身份会说话。 “一个大家族的死士,混迹在人拐子中,说明你所依附的家族和人拐子有莫大的关系。” “而姜婆子说我家柳生招惹啥人,还没说完你就把她杀了,那说明这件事很重要,甚至关系你所依附的家族。” “至于我家柳生招惹啥,才会导致灭门之灾……” 何翠枝看着李老三逐渐变化的脸色,心中并无得意,只觉好笑。 “要么是杀了人,要么是听到了或者看到了不该看的事。” “杀人的话,他肯定活不了这么久。所以只能是后者。” “所以,暴露了太多信息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又狠狠踢了李老三一脚,这才离开。 只是一转身,何翠枝的脸就变得格外严肃。 虽然凭借李老三刚才的反应确定了自己猜测的方向正确。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麻烦。 方柳生到底看到了什么事,会严重到要让对方灭掉方家满门。 何翠枝揉着头。 她现在情愿是方柳生当初手里有春夏的线索,或者见过春夏,才让张媒婆想方设法来搭。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针对到要满门全亡。 除了反抗对方,别无活路。 李师爷吗? 何翠枝凝望着夜空里的星星。 ——我家主人说了,何嫂子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他。 安方堂掌柜送木先生来村里那天说过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第二天一大早,何翠枝就爬了起来。 “娘,你真的要把这姜婆子的尸体送去县衙?” 听到她的决定后,全家人都惊了。 方老爷子更是急慌:“翠枝儿啊,那县衙师爷不是个好的,你送去他害你咋办啊?” “是啊,娘!别送了,把这姜婆子尸体扔到乱葬岗不就行了。” 何翠枝正在套车,闻言摇头:“没事儿,我直接通过县令小舅子的手送给县衙,那李师爷不敢动我。” 如果这一次她弱下去了,那李师爷是真的会越来越嚣张。 她见家里人还想再劝,开口:“姜婆子死掉的事李师爷迟早会知道,就算扔乱葬岗,也免不了再次害我们。” “我这一次若是能成功借县令小舅子的势,那李师爷也不敢随便欺负我们了。” 方老爷子:“我跟你一起去。” 何翠枝看他眼底的青黑,想都没想就摇头。 哪想对方想到自己现在力气不足,没再坚持。 反而把方二奔推出来:“让二奔跟你去,二奔有力气。” 何翠枝这次没反对。 她和方二奔急匆匆地驾着马车奔向县城。 村里人有些好奇,朝跟在马车后送何翠枝出门的方老爷子一众询问。 得知昨天晚上他们回去后,有恶棍去翠枝婶儿家袭击,一个个顿时怒火中烧。 骂骂咧咧了起来。 想要追上去再打一顿。 方里正也恼,但是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别站着了,等翠枝婶儿回来再说,赶紧收割麦子去!” 是的,大方村的粮食数了。 方里正又怕耽误豆制厂活计。 索性学习了扫盲班的操作。 村里不再像往年一样,各家管理各家的农事。 而是把村里所有人分为两批。 一批上午去地里收割属于大方村的粮食。 另一批上午在豆制厂干活。 下午两批人再互换一下。 虽然累点儿,但是能挣更多的钱。 大方村的人没有一个反对的。 但因为人员紧张,时间耽搁不得。 他催促得紧,村里人也只好往地里走。 只是每个路过方家的人,都不免出声安慰几句。 方老爷子却没把这些话听进去。 只是望着通向县城的路。 翠枝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县城,何翠枝把昨天晚上被已经送进衙门,按理说在服刑的人拐子偷袭,差点死掉的事情安方堂掌柜说完后。 整个药铺后院陷入寂静。 就在何翠枝以为行不通的时候。 安方堂掌柜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他一个师爷是怎么敢的?” 何翠枝的心顿时落到实处,她拧着眉毛:“可能是那人拐子有钱吧。” 安方堂掌柜更怒了。 他看向何翠枝:“何嫂子,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我主子,你等我消息。” 他顺势喊来一个药童,招待何翠枝,自己匆匆离去。 “何奶奶,用茶。”小药童十分可爱,也有礼。 何翠枝却怎么都静不下心。 她道了谢,就频频望向门口。 小药童见此,又想起掌柜的交代。 “何奶奶别紧张,掌柜主子很仁善的。” 何翠枝下意识看他。 小药童:“掌柜主子每次来都会给我们带好多好吃的,还会教我们,很温和,不像王大夫那样凶呢……” 他举例。 何翠枝被他童言童语弄得心情倒是平复了些。 也没说信不信他的话,摸了摸他的头:“你去忙吧,奶奶这儿还有你这位叔叔陪着呢。” 她指了指方二奔。 小药童“诶”了声,离开时不忘安抚一声。 “婶儿,掌柜主子真的很好,他的病有些传染,他就住在人最少的毛儿巷子,还是自己一个人住……” 何翠枝听到他这话,倒是彻底心安了。 这样的人,十有八九会朝她伸出援手,即使没有那药丸之恩。 何翠枝这个想法落下没多久。 安方堂掌柜就回来了。 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何翠枝看着他身后坐在竹架上的人。 对方用细纱把下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相貌。 倒是被安方堂掌柜扶着站起来,往这边走的时候。 何翠枝才发现,他单薄得像一张纸。 何翠枝连忙站起。 “何婶儿不用这么客气,那婆子尸体在哪儿?我直接带去县令面前。” 他声音哑弱,行事却截然相反。 十分干练。 第116章 大方村的困境 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姜婆子的尸体就被带走了。 县令小舅子,本名单向留,他让人带姜婆子尸体离开的时候,还问了何翠枝要不要让方二奔一起去。 何翠枝看着他大方姿态,摇头拒绝。 倒不是她对单向留格外信任。 而是怕方二奔出什么事。 她们两个在一起,不管咋样,她都可以把方二奔保护起来。 单向留见此也没再说什么。 他身子骨不行,和何翠枝介绍了自己,并留下了一百两银子,就离开了。 何翠枝望着桌上的一百两银子,有些傻眼。 安方堂掌柜索性把银子往方二奔怀里一塞。 “二奔你拿着,路上一定要看好啊。” 他做完这些,怕何翠枝推迟,直接不讲礼节地把人送出了门。 让他们赶紧回家。 已经被强制坐上马车的何翠枝:“……” “掌柜,那钱我拿着还不行。你等一下啊。” 她说着,往怀里摸去,实际是从房子里摸出治疗肺痨的药丸。 “这段时间家里忙,不能天天来城里,这药你记得给单先生。” 话落,也不等安方堂掌柜反应,立马指挥方二奔驾起马车,回家。 安方堂掌柜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握着药瓶,失笑感叹:“这何嫂子一点便宜都不肯占啊……” 彼时,何翠枝正趁着这次的事教导方二奔:“有时候人情比银子更重要……” 就像这一次。 她手里有单向留所需的药,却分文不取地提供给他。 所以,大方村才有木先生。 秋童生才会被彻底压下。 这一次姜婆子的事情也才会这么顺利。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大方村地界。 何翠枝看着在地里干活的村人和方里正,正要跳下去打声招呼。 就听到方老爷子的声音:“翠枝儿。” 她闻声望去,就见方老爷子急匆匆从村口跑过来。 显然,他等了很久。 何翠枝刚要和老爷子说不用担心。 却突然注意到地里有点不对劲儿。 收割麦子的人精神亢奋,可脸色有种奇异的惨白。 何翠枝心里一惊。 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惊呼声。 “娃他爹,你咋了?醒醒,醒醒啊!” 妇人因为惊慌,声音十分尖锐,传了很远。 何翠枝飞奔过去。 就见那妇人颤着手指伸到倒下的汉子鼻下。 下一秒,一道凄厉的哀嚎声响起:“娃他爹,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眼见着妇人就要去推人,何翠枝顾不得会不会暴露房子。 手里直接出现一个小棕瓶。 “快让开!”她看着汉子胸膛已经没有起伏了,手指哆嗦得厉害。 根本打不开小棕瓶。 何翠枝直接把小棕瓶往朝这边赶来的另一个汉子手里一放。 “你把这打开,喂他嘴里,快点!” 汉子还懵乎乎的,却对何翠枝有天然钦佩,动作十分利索。 与此同时,何翠枝手里已经出现一个满是水的毛巾。 她快速地擦拭着休克汉子的后脖颈和额头,一边观察着人。 “动了,娃他爹动了。” 被何翠枝挤开的妇人突然惊呼,惊喜地指着休克汉子的胸膛。 何翠枝大松了一口气。 现在才发现自己腿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把他抬到阴凉地去,平躺,再给他擦擦后脖颈额头……” 她把毛巾递给妇人。 妇人接过毛巾,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砰”给何翠枝磕了几个头,随即快速跟上被抬走的丈夫。 何翠枝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等方里正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休克的汉子已经逐渐有了意识。 而何翠枝……正被妇人泪眼汪汪地抱着。 “翠枝婶儿,幸好有你呜呜呜……” “翠枝婶儿,以后你让俺家往东,俺绝不往西。” 何翠枝生无可恋。 看到方里正来,连忙摆手,无声吐出两个字“救我”。 方里正紧绷的心,在这一刻放松。 甚至还有闲心应和妇人的话。 “是啊,有翠枝婶儿可是咱们村的大福气呢。” 何翠枝:“……” 似乎察觉到她散发的威胁,方里正咳嗽了两声。 忙开口疏散人群。 “都堆在这里干啥?不干活了?” “还有田子他娘,你不把娃他爹扶回家歇着,骚扰翠枝婶儿弄啥呢?” 方里正在村里还是有威严的,一开口,村里人很快就散了。 眨眼就剩下他和何翠枝。 何翠枝忍不住开口:“里正,日头太毒,村里人又太累,让他们别干那么狠了。” 刚才那个汉子休克过去,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过度疲劳加中暑。 如果她当时不在,那汉子现在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方里正面露难色:“翠枝婶儿,二族老说过几天会有雨,要是不抓紧收割,今年的麦子就毁了。” 何翠枝闻言,咬了咬牙:“那我豆制厂停两天工,等咱们村里的麦子全部收完再……” 她话没说完,就被方里正急忙打断了。 “翠枝婶儿,可别……” 收割麦子前,豆制厂发了一次月钱。 虽然只干了四五天。 可每个人平均下来都能领二十枚铜板。 一家就是上百枚,那两天,整个村里都喜气洋洋。 翠枝婶儿要是为了收割麦子,把豆制厂的活计停了。 村里人能连麦子都不割,也要去豆制厂干活。 到时候,麦子就真的毁了! 何翠枝不可置信。 方里正:“翠枝婶儿,你别不信。” 别以为农家人不会算计。 在生存方面,没有人比他们更会计较得失。 一家几天就能挣上百文。 而种的粮食才卖多少钱? 村里人在豆制厂多干几天活,就能把人头税啥的交完。 至于地里的麦子,虽然会被雨水淋坏,但又不是不能吃。 得了闲再去收拾就行了。 何翠枝:“……” 她艰难的吞咽着唾沫:“难道就这样让他们干下去?” 方里正硬下心肠点头:“回头我让人多煮点水带过来……” 他说完,避开何翠枝难受的视线,把刚才那群人留下的东西塞了过去,匆匆离开了。 何翠枝低头看着之前装有速效救心丸,此刻已经空了的小棕瓶和半干的毛巾。 明明不热,她却觉得手心被烫得发疼。 第117章 找到更好的农具啦~ 何翠枝抬起头,看向已经再次投入收割中的大方村众人。 他们看起来比刚才晕倒的田子爹康健一些。 可谁知道下一个晕倒的会不会就是其中某个人。 她又能不能及时救助。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何翠枝捏着手心的小棕瓶和毛巾,飞奔回家。 她没注意到方老爷子跟着自己回了家,明显有啥话要说。 一关上门就进了房子。 只是拿着手机坐在电脑前,对于如何解决大方村目前困境,她脑子里思绪纷纷,却找不到一点有用的。 何翠枝狠狠揉了揉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越强迫,脑里思绪越纷杂。 尤其是这时小小钻进了书房。 看到角落堆积的东西,它眼睛一亮。 却没把控好力度。 一个飞奔,那堆东西哗啦啦四散,发出巨大的响声。 何翠枝本就烦闷,下意识往声源处看去。 正要呵斥小小,眼睛却扫到四散的东西——是她之前的给上鳌村提供的挖水工具,因为是铁制品,回收后只能放在房子里的锄头。 何翠枝脑中猛地闪过一抹灵光。 农具,她怎么没想到呢? 人类使用工具就是为了省力并提升效率的! 她迅速朝小小走去。 小小以为自己要挨打了。 下意识逃窜,爪子却不听话,在原地打滑。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翠枝把自己抱起。 “ua!” 料想中的屁屁发疼没有出现。 反而是一声响亮的亲吻声和赞叹:“不愧是麻麻的小小,就是机灵!” 下一秒,小小安全着陆。 可它却没了探险的欲望,反而端坐在何翠枝背后,严肃地盯着她。 坏婆娘……不会被它气傻了吧。 何翠枝不知道小猫咪的心思。 她现在正在电脑上疯狂搜索这个时代能用的农具。 不能是铁制品,还得快速收割。 可出现的结果,无一不是铁质农具。 何翠枝眉头蹙起。 但很快,她眉头舒展起来。 铁质工具效率高主要是因为坚硬锋利。 在割麦子上,大方村所用的石镰也能做到坚硬锋利。 所以,她只需要找到一个能替代石镰,但更高效的农具就行了。 何翠枝看着电脑界面上出现的农具,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 快速在桃宝贝上搜索。 只是在下单前一刻,她手指顿住。 这些农具用完,难道还要继续回收吗? 何翠枝看着自己愈发拥挤的房子…… 管他呢。 人命最重要! 她一口气下单了上百个农具订单。 “翠枝婶儿,你说的是真的?你手里真的有比石镰更快的收割工具?” 方里正眼睛都快瞪地凸出来了。 何翠枝:“你跟我去看看不就行了。” 她说话间,推开自家院门。 上百个簸箕状,却比簸箕更疏松,且一端还有着长木棍和麻绳的视野中。 格外壮观。 方里正:“这是……” “钐镰!” 镰部被改成石质的钐镰。 比石镰快了三倍,还不费腰就能把麦秆摆得整整齐齐的钐镰。 何翠枝见他还茫然,索性拿起一个钐镰,带他往地里走去。 方里正迷迷糊糊地跟了过去。 目光却何翠枝手里拿的那奇怪、不,钐镰上打转。 一个网眼很大的略平整竹兜,一端连接着一段截麻绳和一个木棍手把。 能比石镰快上两三倍,还不费腰。 他咋不相信呢? 可很快,这份质疑就变成了目瞪口呆。 方里正看着翠枝婶儿随处找了块地。 双腿微微下沉,右手握住木棍手把,左手拉着麻绳,用力一拉,那麦杆就齐整整地落到了他格外嫌弃有大网眼的竹兜里。 再微微一侧,那麦秆就稳当落了地。 只是这工具有些重,翠枝婶儿把麦秆往地上倒的时候,散了些。 但方里正却丝毫不在意。 他双眼放光,急匆匆地冲了过去。 “翠枝婶儿,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何翠枝把钐镰递给他,嘱咐了声:“有些重,你注意点儿。” 结果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这话白说了。 方里正跟她这个没咋接触过农活的人不一样。 他一接过钐镰,就跟用了上百次一样。 瞬间就割下一摞麦秆。 比何翠枝还稳当,比何翠枝速度还快。 眨眼间,十多摞的新麦子连带麦秆就出现在地上。 何翠枝眨巴了下眼,连忙喊:“停停停,里正!” 方里正顺手又割了一把麦,这才意识到自己沉迷新农具无法自拔了。 他憨笑了一下。 下一瞬,小跑着朝何翠枝冲来。 “翠枝婶儿,你可真是咱村的大福星啊!” “有了这钐……钐镰,咱们村两天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割完!” 这钐镰虽然有些重。 可收割范围广,最重要的是直接就把收割的麦秆规整了,不用再多费工夫。 怪不得提升两三倍。 神器,神器啊! 他激动得无以复加,正打算快速给村里每个人都安排上新农具。 何翠枝就拉住了他的后脖颈。 声音有些阴沉沉:“里正,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方里正下意识回头,茫然:“啊?” 何翠枝:“我拿这新农具出来不是让你们拼命的。是为了村里人能够轻松一些。” 这么好的农具,还不够轻松啊? 方里正企图耍无赖。 可是一对上何翠枝的眼,就萎了。 “我把人排成三班,排成三班行了吧。” 豆制厂和割麦子批次总人数不变。 但是每批去割麦子的人分成前后两批。 先割麦子的人累了,后一批替换。 这总行了吧。 何翠枝觉得不咋行。 可她看着方里正快要哭的样子。 嘴巴里得寸进尺的话又吞了回去。 “那你去吧。” 方里正长呼了一口气,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 “翠枝婶儿,这农具咋算啊?是卖给村里人不?多少钱?” 反正大家伙现在都挣钱了。 为了粮食买个好农具,再正常不过了。 何翠枝摇头:“不卖,一个按一天一文钱租给村里。” 村里人对待农具跟祖宗似的。 卖给他们,有个别极端人怕是收藏起来,都不一定舍得用。 方里正听到价格,肉疼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安抚好自己。 没事儿,村里人现在挣钱呢。 第118章 被众人争抢的石钐镰 每家掏出一个铜板总是有的。 “行嘞,翠枝婶儿我就先走了啊。” 何翠枝随意应了声。 她看着眼前金黄的麦浪,想了想,也往家里去。 工作效率被工具提升了。 下一步就是村里人的身体。 要问夏天最解暑的是什么? 还有比薄荷水更好的吗? 好吧,还是有的。 绿豆水。 但是他们这地区不产绿豆。 何翠枝也不敢贸贸然拿出来。 而薄荷就没那么引人注意了。 毕竟草本植物太多。 如果有人真的问,她就说是在去鳌山路上采的。 何翠枝回家进房子买完薄荷叶,就去找守在各个收割点的妇人——这是里正怕有人再晕倒,特意在各处阴凉地布置了一个妇人,让她们时刻准备提水去救人。 何翠枝朝他们吩咐了几声。 很快,各处收割点阴凉地,就架起了露天灶台,袅袅炊烟。 彼时,收割麦子的人全都被里正聚集了起来。 天热,他们也燥。 忍不住抱怨:“地里还有那么多麦子没收割,里正喊我们干啥?” 方里正就像没听到他们的抱怨声一样。 大声喊:“现在所有人自觉找到一个人,成为一组。” “动作快点,麦子可不等人。” 底下有人哼声:“里正还知道麦子不等人啊。” 但他们脚下速度不快,火速找到了同伴。 有个别落单的,看到对方和自己不对付,不想组队。 但碍于里正,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方里正见队伍成立,点了点头,喊:“现在每个小组来一个人,把你们的钐镰领过去。” 大多数两人小队都有默契,很快就有人上前领了。 只有那几个组内不对付的小组哼哧半天,都没人上来。 方里正发完钐镰,见他们互相推迟,脸色一黑。 “你、你、你,拿着自己组里的钐镰。” 弄完,这才拿着独属于自己的钐镰下了地。 朝着身后的人说:“看好了,我只演示这一次,接下来你们就要用这工具收割咱们大方村的麦子。” 他说话间。 左手拉麻绳,右手持把手,刷刷刷,似一个大侠。 眨眼就收割了五六摞麦子。 上一秒还在抱怨方里正事多的大方村人傻眼了。 下一秒,他们就扛起自己手上的钐镰,嗷嗷嗷冲向负责的麦田。 把方里正那句“每组先一个人收割,等累了让另一个人替换”远远地甩在身后。 大方村的麦田再次热闹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众人默不作声地埋头苦干不一样。 多了很多说话声。 仔细听,就会发现那声音有兴奋:“哈哈哈,这农具速度好快,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快就把麦子割掉,还不费腰!” 有好声商量:“哥,哥,咱俩一组,你让我也试试呗……” 还有不舍:“那行,就一下啊,你用完得还给我。等我累了你再来!” 以及……后悔嫉恨:“早知道刚才里正喊人上去,我就先去了,让这跳猴子舒坦了。”——是同组不对付的人。 他心想:不过没事儿,里正说了,这钐镰是俩人替换用的。自己等下就能用了。 可很快,他这份心思就被周围人给打散了。 因为不管哪个组,都没有按照方里正说的做。 那些组里没有不对付的人,俩人好商好量。 钐镰使用逐渐演变成你收割一溜,我收割一溜,都享受新农具带来的快乐。 同组不对付的人心态不平了。 扭捏地朝组员走去:“喂,人家组里都是一人一溜,你已经割了两溜了,该让我试试了吧。” 同组人冷哼:“里正说了,我累了才能给你,我现在一点都不累。” 不仅不累,看着麦子刷刷刷落在地上,他越干越有劲儿了。 不对付的人愤愤,发出恶毒言语:“那你就干吧,等你累了我也不接手,累死你!” 他说完,就冲向阴凉地。 歇着多爽啊。 蠢货! 只是他看向地里使用着钐镰收割的人,眼里流露出的羡慕快凝成实质了。 当同组人过来时,他早已忘记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了。 甚至上前巴巴主动接过钐镰。 入地的那一刻,更是彻底忘记对同组人的愤恨。 只剩满脑子快乐。 呜呜呜~ 这钐镰收割麦子好快,好轻松。 他怎么没早点摸到呢? 到底是哪个大神仙带来的啊。 太幸福了吧!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 收割麦子的汉子觉得手里钐镰才用了一会儿。 就已经到了换班的时候。 他们恋恋不舍。 甚至提出下午还来收割麦子。 然而被何翠枝耳提面命的方里正哪敢应下来。 “得了得了,晒了大半天,下午缓缓!” 豆制厂好歹能遮着阳光。 他说着就开始挨个收钐镰。 村里人再不舍也没法。 唯一能做的就是:“里正啊,这钐镰哪来的?能买吗?” 方里正头也不抬:“翠枝婶儿弄得,不卖,只租。” 他这话刚落,场面就寂静了。 方里正下意识以为他们要强卖。 下一刻,激动的声音就充满了整个场景。 “我就说是翠枝婶儿……” “对,只有翠枝婶儿才能拿出来这么神奇的农具!” “翠枝婶儿太厉害了!” 方里正一抬头,看到的就是村里人全一脸虔诚地望向何翠枝家方向的姿态。 他:“……” 咋比他还信服翠枝婶儿啊? 方里正怀着莫名的情绪,把人全都赶走了。 大方村人撇了撇嘴。 不过没走两步,突然被几个妇人喊住了。 他们看去,这不是方里正布置的救助妇人吗? 只是她们怎么两两一组,抬着好大一个桶。 “忙完了吧,快来喝点儿水缓缓。” “这可是翠枝婶儿特意……” 她们话还没说完,原本打算直接走人的大方村人一窝蜂挤了过去。 争先恐后! “我先来,让我先喝!” “你一边去,我是最先把钐镰上交的,让我先喝……” 妇人们手忙脚乱。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喝到薄荷水,场面总算控制了下来。 听到汉子们感叹:“不愧是翠枝婶儿啊,喝完这水我觉得浑身都凉快了。” 钐镰被迫上交的难受也被抚平。 第119章 方老爷子命运怎么改变啊…… 妇人们与有荣焉:“那可不,翠枝婶儿说这薄荷水最散热了。” 方里正收整完钐镰,看到这一幕,脚步微顿。 得,村里人本就被翠枝婶儿迷得五迷三道,现在更完蛋了! 何翠枝可不知道这些。 她现在正和家里人一起吃着西瓜,喝着薄荷水,好不惬意。 望着角落的松针版雪碧水,神情更是轻松。 只等明天古代版雪碧做好,她就能问出方老爷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的命运就有办法改变。 自己离回到现代也就更近一步啦。 何翠枝正美滋滋地想着呢。 总算找到机会的方老爷子走了过来:“翠枝儿,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他神情格外严肃,仔细看还带着几缕紧张。 何翠枝见他这样,心灵福至。 跟着他往厨房去。 她面上不动声色:“爹,怎么了?” 心里却激动又期待。 老爷子是不是要找她主动说心结了。 这个想法刚落下,何翠枝眼前就出现一摞破破烂烂的布。 她刚懵逼,那边方老爷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翠枝儿啊,这是三年前柳生交给我的……” 他说话间,就颤着手轻轻揭开那一层又一层的烂布。 露出了里面发黄的账本。 方老爷子识字不多,原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只是听方柳生说很重要,关乎到数以万计百姓的性命,千万要保护好! 可在进入扫盲班学习过后。 他好奇之下打开了这账本。 就知道方柳生当初为什么那么说了。 因为,这是一本记录脏钱交易的账本! 他不知道那交易的人名都是谁。 可看到这账本上最少的脏钱也有数十万两白银。 方老爷子就浑身发颤。 他这几天过得格外煎熬。 尤其是姜婆子、李老三夜袭那天。 幸好有翠枝儿在,否则他们一家…… 想到这儿,方老爷子立马巴巴望着何翠枝。 “翠枝儿,咱们现在有师父,你也厉害。能不能想法子把这些交易脏钱的人都解决了,把钱还给那些受苦的百姓……” 柳生当初想方设法要把这账本送出去。 只是还不等他找到机会,朝廷的征兵就下来了。 他没法,只能让自己先保存着账本。 可现在—— 方老爷子隐晦地挺了挺胸膛。 家里有翠枝儿这么厉害的人,别说把账本送到该送的人手里了,就算把那些贪钱的坏人给解决了,都轻而易举。 更重要的是,解决这账本上的坏人,还能给翠枝儿加功绩,让她修为更上一层楼呢。 何翠枝听到最后,恨不得穿回当初,狠狠给自己来一嘴巴子。 都怪她怕自己金手指太出挑,刻意在家人面前说“做好事自己就会越来越厉害”。 尤其是感受到在方老爷子说完“解决交易脏钱的人,把钱还给百姓”,房子里唯一未解锁的房间有了一点松动的痕迹。 她更是懊悔不已。 可看着方老爷子满眼希翼。 就算不为任务,单凭这么多天的相处,何翠枝也硬不下心肠拒绝。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伸出,从方老爷子手里接过了那个账本。 方老爷子眉开眼笑:“那翠枝儿,这事就交给你了,爹安心啦。” 何翠枝看着他浑身放松,喜滋滋地离开。 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想办法干了。 她回到自己屋,打开账本开始研究。 然而刚看到第一页,何翠枝面色就僵了。 只见那人名后面有一行小小的字符。 闵洲洲丞 方老爷子没出过县,可能不知道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 可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仔细研究了一番的何翠枝却知道,闵洲洲丞,是一个官职。 贪官污吏! 这一瞬间,四个大字狠狠映射在她脑子里。 在古代,身负官职的人权力有多大,何翠枝是见识过的。 更别说,这一本都是各种官员,高官也不在少数。 她下意识就想扔开账本。 这不是她能沾手的事。 可下一秒。 她想起自己的房子。 以及房子里比百科全书更详尽的电脑。 可以购买此时空,且不限量的物品。 何翠枝抿着唇。 脑海中闪过自己刚来时,每个瘦骨嶙峋的方家人。 以及他们现在因为生活好转,脸上就没消下去过的笑容。 眼中的挣扎更甚。 片刻后,她长呼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 当初都能为救大方村的麦苗做出那么多努力。 如今也不多一些受到这账本影响的百姓。 说不定,这些人中还有几千年后在这个平行时空出生的自己的祖先呢~ 想到这儿,何翠枝心中的决定愈发坚定。 继续钻研贪污账本的她没有发现。 因为她这个决定,房子内原本逐渐被灰蒙侵占的电脑和手机,又重新清晰了起来。 桃宝贝上甚至又出现了一个更新符号。 须兒后,何翠枝丢开账本,往后一仰,瘫在床上。 这里面的人官职最低的也是一县之令。 依照她现在的地位,别说扳倒上面所有人了。 甚至面都碰不到。 原本以为弄清楚老爷子心结,最后一间房屋解锁就轻而易举。 没想到,上天给她开这么大玩笑。 何翠枝长叹一口气。 随即,她坐直身板,给自己打气。 前辈长征几万里都能坚持下来。 她这点算什么? 只要一点一点来,总有希望解决掉这个账本上所有的贪官。 更别说,她所在区域的县令没有出现在账本上。 再加上来回鳌山两次都平平安安。 何翠枝就觉得,也不是毫无盼头。 起码,在县令所掌控的区域,她还是能稳打稳扎的发展自己力量的。 何翠枝想着大方村和下白村今年的麦子。 也不知道产量如何。 她拄着方二奔的拐杖,打算出门往地里瞅瞅——那天晚上她蹬自行车蹬得太猛了,腿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 角落里,小小鬼鬼祟祟探头,看到何翠枝出门,立马往旁边一低头。 片刻后,它嘴里叼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堵住了要去豆制厂的春夏。 第120章 只有我娶你,乖一点 春夏疑惑蹲下来:“小小?” 小小“啪嗒”一下吐出嘴里叼的东西,避开春夏要摸摸的手。 把东西往她跟前推了推。 春夏低头看。 就见到一小块碎银子,以及一个质感奇怪、外表花哨的长条。 小小见她低头,激动的喵呜直叫。 叼起在春夏眼里质感奇怪的猫条就往她手里送。 春夏起初还不明白,在看到小小狂舔鼻子的时候,她灵光一闪。 “要我打开给你吃?”她捏着猫条包装,能感受到里面有东西。 小小下意识又舔了一下嘴巴,但很坚定地摇头。 用爪子拍了拍春夏。 春夏指着自己:“给我吃?” 她惊的声音都有些劈叉。 这小猫有多厉害,就有多护食。 翠枝婶儿都不能从它嘴里抢走一点。 它竟然主动给自己送吃的? 小小巴巴点头,顺爪又把碎银子朝春夏推了推。 “喵呜~”辛苦费,吃吧吃吧~ 春夏原本还想珍藏起来。 见小小如此催促,她研究一番,打开了猫条。 肉味十分浓郁。 但是春夏却有些吃不惯。 她皱起眉头,正要和小小说话。 就见刚才还巴巴看着自己的猫儿直接把她手里的猫条抢走,留下银子飞快蹿了。 空气里只剩下一连串兴奋的喵呜声。 春夏:??? 她站起身,原本打算往豆制厂走的脚步一转,去找四甜了。 这几天热,四甜蔫蔫的。 把小小这件趣事说给四甜听,说不定她会高兴点儿。 春夏到的时候,方四甜正认真地听木先生讲课。 这几天农忙,扫盲班就先停了。 木先生索性给已经确定要读书的娃娃们讲起了道德版三字经。 “刻薄话,伤感情;污秽话,且莫言……” 春夏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方四甜。 见方四甜脸上没变化,她才松了一口气。 正要推门,又听到挨着方四甜坐的方柳儿提出了问题。 “先生,怎么样才算刻薄话啊?” 一直看着方四甜的春夏:“……” 木先生回:“揭人短,即是错……” 他一一举例着,方柳儿眼中闪过疑惑,嘴上又急匆匆地问。 “可是,人的短处本来就不合乎礼,别人说着怎么会是错呢?” 木先生正要开口,却发现方柳儿那茫然之中夹杂着一缕像是抓住浮木的紧迫。 他兀地想起方老太太之前和他介绍大方村的情况。 顿了顿,说:“无关合乎礼,只要那短处没有伤害到旁人,别人又刻意提及,那便是他的错。” 他想着在何翠枝手下欣欣向荣的大方村。 又看向眼前坐着的这些姑娘,说出了本不该说的话。 “你们若是遇到这样的人,定要远离。若是远离不了,就狠狠修理一顿。” 有何翠枝在,这些姑娘就有足够的底气。 做出一些超出世俗的反抗,也不要紧。 他看着方柳儿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慢吞吞地往下讲了。 春夏悄无声息地离去。 她不是不想和方四甜分享小小的乐事了。 而是觉得,方四甜在这样的先生座下受教导,她不该打扰。 课毕,方柳儿回到家,看到院里帮着做活的男子,下意识皱起眉头。 那男子看到方柳儿,眼睛一亮,拍拍手就站起来。 “柳儿,你回来了!” 他是方柳儿的未婚夫,何文礼。 方柳儿应了声,也蹲下忙活起家里的农活。 何文礼见此连忙说:“柳儿,你在外面做活都那么累了,歇着我来吧。” 方柳儿听到他体贴的话,心情有些好:“不用,我刚才只是去听课了,不累的。” 何文礼下意识问了声:“听课?” 方柳儿想起他好几天没来了。 不知道木先生的存在,就解释了起来。 哪想到刚解释完,对方就皱起了眉头。 “柳儿,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去学堂?更别说你被人牙子差点卖到香楼,名声本来就不好……” 方柳儿原本还算放松的身体下意识紧绷。 下一秒,她耳畔就接着响起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的话语。 “虽然我不嫌弃你,可你也要为我考虑考虑啊。” “我们村的人听闻你之前差点被卖到香楼,天天在背后说。如果再知道你和男子一起在学堂……” “柳儿,只有我要你了,你听话一点,乖~” 方柳儿垂着头,满脸痛苦:“我也不想被人牙子卖……” 她没看到何文礼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只听到他温和的安慰声。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是人牙子的错。可他们不知道啊!” “柳儿,我们终归是一体的,你听话点儿,别去学堂了。就在村里做活挣钱,啊~” 方柳儿下意识要应声。 可脑海中不知怎么出现了木先生说过的话。 揭人短,即是错。 无关合礼,只要这短处不危害到别人,还有人揭,那他就是故意如此。 方柳儿摇了摇头。 何文礼性格很好,也在真心实意的为自己考虑,应该不是故意。 何文礼看方柳儿摇头,以为她拒绝,声音有些沉:“柳儿!” 方柳儿抬起头:“文礼,你之前在学堂里学过一段时间,先生讲过三字经吗?” 方柳儿没发现,何文礼听到“学堂”两个字的时候,面色变了一下,只听到他说:“讲过。” 她紧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揭我的短?” 何文礼:??? 方柳儿:“先生说揭人短,即是错。” 何文礼张口:“什么乱七八糟,三字经里可没这句话。” 他说到这儿,眼睛突然亮起:“柳儿,那学堂里的先生是个骗子,你可千万别再去了。就好好挣铜板就行。” “等这段农忙过去,我就让我娘来你家提亲。” “到时候,你还想在大方村做活计就做。” “柳儿,我是对你最好的人……” 方柳儿嘴边反驳的话,被他一句接着一句压了下去,再也没了出口的机会。 眼中微弱的光亮,也在何文礼一声声对她好的话语中,逐渐黯淡。 日头渐落。 何文礼起身回了家。 他望着身边出来送他的方柳儿,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声。 “柳儿,你千万别再去那学堂了啊。我担心!” 方柳儿垂着头,没说话。 何文礼也不在乎,反正他说的话,方柳儿少有不放在心上的。 他目光落到大方村外的麦田里,看着地里的人数,在心口盘旋了许久的话终于问出口。 “柳儿,你们村里其他人都和你一样,做活计?” 方柳儿“嗯”了声。 何文礼:“那……柳儿,你们做的到底是啥活计啊?” 第121章 打得他半身不遂 他吞了口唾沫,不等方柳儿说话,又补充了句。 “我不是打探消息,咱们不是迟早成婚吗?多了解一点你,我也放心。” 方柳儿这次仍然没给出答案,只是说:“婚后你就知道了。” 里正伯伯嘱咐过,一定不能把村里的信息泄露给外人。 他们两个终究还没成亲。 何文礼闻言,挠着脸,笑了声:“那就好,那就好。我先离开了,你早点回家啊。” 转身,却是一脸阴沉。 方柳儿不知他因为自己拒绝回答而愤怒。 她抬脚往回走,眉头紧皱。 木先生……真的是骗子吗? 这个想法刚浮现,方柳儿就撞到一处温软。 下一秒,就听到一声:“诶呦~” 方柳儿连忙去看。 就见翠枝奶奶软着腿,瘫坐在地上。 她一慌,也顾不得什么骗不骗子了。 连忙扶起何翠枝:“翠枝奶奶,你咋样,哪摔着了?” “都怪我,是我走路不长眼……”方柳儿说着,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何翠枝连拄拐也顾不得拿了,连忙拦住她。 “干啥呢?干啥呢?”她皱着眉头:“我在想事儿,是我撞到你了……” 何翠枝看自己解释完,方柳儿还是一脸懊悔。 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出村干啥啊?” 方柳儿扶着她:“我未婚夫来家里帮忙了,我送他回家。” 何翠枝满脸惊讶:“你啥时候有未婚夫了?” 她记得没错的话,方柳儿才十四吧。 “从县城回来没多久,我娘之前还让我给您送过馍馍呢。” 何翠枝顺着她的话,总算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对应信息。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当初方柳儿定下亲后,还来家说了一声。 只是自己当时太忙,没咋听,扭头就抛到脑后了。 何翠枝讪笑了声,道:“走,跟奶回家一趟。” 这个时代成婚早,她也改变不了。 只期盼着对方能过好一点。 方柳儿从何翠枝的话里听出来点什么。 下意识要拒绝。 只是看到她一瘸一拐的腿,犹豫了一下,应了。 何翠枝见她乖巧,心里愈发不忍。 不知怎的,就起了打听她那对象的想法。 看看是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方柳儿笑着说:“他很好,也温柔。” 何翠枝:“咋个好法?” 方柳儿脸红了一下。 何翠枝:忘了,这个时代的人都含蓄。 她正要摆手说不问了。 就听到方柳儿说:“翠枝奶奶,我只和你说啊。” 翠枝奶奶把她从人牙子手里救下来。 没什么不能说的。 何翠枝摆手的动作还没做,就又听到她下一句。 “文礼他不嫌弃我被人牙子差点卖到香楼,每次来都安慰我……” 何翠枝:“啥?” 方柳儿以为她真的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何翠枝头顶的火一下子冒了起来。 “这是啥牲口啊?” 方柳儿小脸茫然:“啊?” 何翠枝顾不得什么古人含蓄不含蓄了。 扭头看向方柳儿:“你把你和他的相处事无巨细地都和我说一遍。” 何翠枝想,也有可能是她太敏感了。 方柳儿虽然羞涩,但还是说了。 片刻后。 何翠枝狠狠捏着手里的拄拐。 细微的“咔嚓”声响起。 方柳儿下意识看去。 就见拄拐上裂了一道小痕。 “!!!” 何翠枝注意到方柳儿惊恐的目光,连忙开口。 “这木头糟了!” 说完,她转移话题:“对了,你还想去学堂读书吗?” 虽然已经确定那什么未婚夫不是个好的。 她也的的确确起了要捣鼓方柳儿这桩婚事的想法。 但……她得摸一下方柳儿的性子。 看看这小姑娘值得她做到哪一步。 方柳儿一脸挣扎。 何翠枝静静看着她。 须兒后,听到一声小小的“想”。 何翠枝笑了。 还未说话,就又听她紧问:“翠枝奶奶,木先生……是骗子吗?” 所以,这小姑娘刚才纠结半天,是纠结这个? 何翠枝错愕。 随即,心情更好了。 她默了默方柳儿的头:“你信不过木先生,还信不过我啊?” 方柳儿连忙摆手:“不是……” 她话都没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的小痣都明媚起来。 何翠枝被她的笑容感染,摆了摆手:“好了,奶奶不用你送了,回家吧。” 方柳儿和那何文礼的婚事成不了,东西也不用送了。 方柳儿看着她的腿,明显不认同。 却拗不过何翠枝。 何翠枝看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被逗得脸上的笑都落不下去。 天色晚了,方老太太已经从豆制厂回来了。 她坐在门口,顺手编着麦编。 见何翠枝满脸笑意的回来,忍不住问:“这是遇到啥好事了?” 何翠枝下意识想起那何文礼,脸上的笑骤然消失。 方老太太:“?” 何翠枝连忙道:“娘,我是生气柳儿那未婚夫,不是针对你。” 方老太太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疑惑倒是消失了,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只不过何翠枝正在组织措词,没注意到。 “娘,你不知那何文礼有多可恶……” 她是真的没想到,在这个时代也会有pua。 何翠枝异常恼怒。 哪想到说完,方老太太脸上不见愤怒,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何翠枝疑惑:“娘?” 方老太太轻拍她的手:“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何文礼……也不算坏。” 何翠枝不可置信:“娘,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如果她今天没有和方柳儿互撞。 恐怕要不了多久,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姑娘就会诞生。 方老太太疑惑:“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柳儿的名声影响到何文礼,他会这样说不也正常吗?” 在方老太太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 何翠枝愤怒的情绪达到顶峰,可脑子又格外冷静。 这是这个时代所有的特性。 她听到自己说:“娘,如果你是柳儿,你会怎么做?” 方老太太眨了下眼:“我是柳儿?” 她想说自然可以嫁。 可猛地想到一点。 “是现在在豆制厂做活计的柳儿吗?” 何翠枝点头。 方老太太:“找家里人给那何文礼套一个麻袋,打得他半身不遂!” 何翠枝:“!!!” 震惊完后,她立马开口:“娘,你刚才对何文礼可不是这样态度的。” 第122章 桃宝贝能看到留言了 方老太太昂起头:“翠枝儿的豆制厂不可能倒,踏实干就能干一辈子。手里有钱,干嘛受不用受的鸟气?” 但凡她年轻个三十岁…… “老婆子,吃饭了!”方老爷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方老太太连忙拉着何翠枝站起:“来了,来了。” 至于脑海中的幻想,早已被抛到角落了。 何翠枝的心思却还在方柳儿的事上。 “娘,你说我把柳儿遭遇的事给方明河、年花花他们说了,这婚事……” 方老太太接话:“自然是不成咯。” 她主动拦下:“翠枝儿,这事交给我办吧。” 刚才也是她没反应过来。 现如今可是有豆制厂呢~ 村里人没几个傻的。 自家姑娘能养活自己,为啥还不能选个处处合心意的夫婿? 何翠枝看着方老太太的模样,应了下来。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泄出。 手里有钱,就是足够的底气。 即使这是一个封建时代。 何翠枝一家吃着饭。 方里正一家也是如此。 桌上,年婶儿观察着方柳儿的脸色。 见她今天没有低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不免问:“你回来的时候那么开心,遇到啥好事了?” 方柳儿正喜滋滋地扒着饭呢。 闻言:“遇到翠枝奶奶啦。” 年婶儿想着自家闺女自从被翠枝婶儿救回来,就天天念叨她,心里感叹:怪不得呢。 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另一边,何翠枝洗漱完回到房间。 习惯性地往房子里一钻。 先看了看喵喵,见它小腿恢复良好,又乖,就去拿猫条要喂它。 只是,猫条怎么好像少了一根? 何翠枝数了一遍,还是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少了一根。 她以为自己上次数错了,也没在意,喂完喵喵后,就拿着手机坐在了客厅。 李老三嘴巴跟死鸭子似的。 她看看能不能搜出来对方的梦境投影。 何翠枝一边打开投影仪,一边熟练地开启桃宝贝。 在投影仪搜索框里输完关键词。 她低头看桃宝贝。 这一看,差点惊得蹦起来。 买家留言?!!! 这桃宝贝不是只能购物,不能卖家买家互相交流的吗? 她的小店铺里怎么会有买家留言? 何翠枝脑子被各种疑惑刷屏,手指却不慢。 一下子就点开了留言。 【a:店家的粮食啥时候上新啊?孩子快饿死了。】 何翠枝:??? 她店铺里啥时候有粮食? 何翠枝看着小店里唯一的商品——麦编品。 哦,还有一个。 她检测秋童生捣鬼的土壤成分时,也上传了几克土。 可哪个也称不上“粮食”二字啊。 就在何翠枝满头雾水的时候,一条新的消息又蹦了出来。 【a:我去!土壤!你竟然有未被污染的土壤!!!】 【a:店家咋不把土壤标价啊?我要买,快点标价吧。求求了!多少晶币都行。】 看着这些文字,何翠枝脑海中闪过一抹灵光。 只是在她准备输入问题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输入栏。 何翠枝:“……” 所以,这桃宝贝更新就是更新个买家单面留言? 她无语极了。 可下一秒,猛地直起身。 方老爷子的命运也没有改变。 桃宝贝为什么会更新? 她思索不断,桃宝贝界面也有留言不断跳出。 等何翠枝怎么都思考不出来缘由,放弃思考的时候。 桃宝贝上已经有上百条留言了。 【a:祖宗,我求求你了。标价啊~标价啊~就算要体质提升液我都能给你搞过来。】 何翠枝捕捉到这条留言,眨巴了下眼。 是能提升体质的药剂吗? 她给土壤标了价格。 【a:啊啊啊啊啊……】 对方发出这条消息后,就消失了。 应该是去买土壤了。 何翠枝也没在意,一边等着体质提升液到账,一边研究这新功能。 只是下一秒。 【a:店家,能把这个土壤先下架吗?】 何翠枝:“???” 似乎是察觉到她在窥屏,对面回复得很快。 【a:运费要一百支体质提升液……嗯、有点麻烦,我估计要半个月才能凑齐。】 何翠枝盯着这句话。 在旁边的记事本上备注了一条:留言疑似跨位面。 她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腿,还是没有把土壤下架。 任由这位能留言的买家刷屏。 转手开始补货——村里人是一点都不肯闲,麦编品又堆了几千件。 哪想,刚补完,转眼就被扫荡一空了。 这一次,何翠枝能看到是谁买的了。 a! 对方真的把麦编品当粮食了啊。 她嘴角抽搐了两下。 但是看着到手的银子。 何翠枝在这一瞬起了在桃宝贝上贩卖粮食的想法。 随即又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从桃宝贝上购买的东西,是不能上到店铺里当新品的。 要不然她书房也不会堆积那么多锄头。 要她从现实买粮食放到桃宝贝,也不行。 因为价格得按照桃宝贝上的来。 她得亏死。 何翠枝叹了口气。 关掉桃宝贝,开始看投影仪的搜索结果。 幸运的是,真的有李老三梦境出现。 但不幸的是,何翠枝点进去后,是无尽的厮杀。 一直到梦境结束。 五十两银子,打水花都能听到响声啊。 何翠枝的心抽抽得直疼。 到入睡,她都惦记着自己的五十两银子。 第二天一早,何翠枝就起来了。 今天得去县城打听下姜婆子带来的影响。 只是她刚坐到马车上,一个影子就猛地撞进她怀里了。 “坏婆娘,我要回窝,快点哇!” 是小小。 何翠枝探头往外看了看,见没人,就带着小小进了房子。 她刚要出去,小小又猛地从猫屋蹿出来,钻进了她怀里。 “离开,离开!” 何翠枝:“……你这是弄啥呢?” 小小:“我给你搞秋童生的账本呢,其他事别管。” 何翠枝想起因为姜婆子和李老三,小小和那只叼走账本的地鼠失之交臂。 没在说话,认命把它又带了出去。 刚要嘱咐两句,小小就蹿了。 正好这时候,方老太太过来了。 何翠枝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等她再想起小小的时候。 对方早已抵达了目的地。 它贼头贼脑地朝豆制厂小声叫。 第123章 年婶儿拎着棍子往何文礼家去了 在第一个区域准备的春夏眼睛一亮,扯着方四甜就往外走——木先生还没开始讲课,方四甜先来豆制厂帮忙。 她嘴里说着:“等下你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小小一见春夏,立马乖巧坐好,露出了自己面前的一块碎银子,和一只罐罐。 春夏十分熟练地拿走碎银子。 至于猫罐头,她琢磨了一下,才打开。 往嘴里一送。 比猫条肉腥味更重。 春夏差点没吐出来。 但她还是扭头朝方四甜说:“看,我说的没错吧。” 方四甜一脸震惊。 到了学堂,脸上还残留着惊讶。 方柳儿和她坐在一起,看到不免问。 听到方四甜的解释,忍俊不禁:“这小猫可真特别。” 方四甜忍不住点头,要是小小对她也这么大方就好了。 俩姑娘之间相处温馨。 而此刻的方柳儿家,却是死寂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打破这寂静。 “方奶奶,你说的是真的?” 方老太太:“那能有假?柳儿亲口和我家翠枝儿说的。” 年婶儿“砰”的拍桌而起:“何文礼他奶奶的,当我家柳儿是好欺负是不!” 她这句充满怒火的话,就像是打开了名为“保护方柳儿”的炸药桶。 整个家,顿时闹腾了起来。 风风火火地朝何家村冲去。 彼时,何翠枝带着方陶氏刚到县城。 本想去打听一番。 哪想去了千金堂,丹掌柜正蹙着眉头。 何翠枝下意识问了嘴。 就听她说:“县衙的李师爷错判了桩案子,被县令罚了,现在还在家躺着呢……” “他做事严谨公允,只是一次失误,县令也不至于罚这么重啊。” 何翠枝听到她的话,倒是没说什么。 丹掌柜不知前情,这种想法也正常。 大眼一瞧,千金堂的客人都因为李师爷被罚长吁短气着呢。 看来对方平日对名声下了很大功夫。 思及此,何翠枝更没有和他们解释详情的想法了。 问了声那李师爷家在哪儿,就离开了。 丹掌柜见此,不免感叹。 何姐姐真是个性情中人。 他们听到李师爷被罚,只是心里难受了会儿。 何姐姐竟然亲自去看对方。 何翠枝的确如丹掌柜所想,去看了那李师爷。 只是是去看他是不是真的被打屁股了。 而非看病人的那种看。 她看快到李师爷家前了,放出喵喵,一边看风景,一边等喵喵。 小猫不多时就回来了。 “麻麻,他趴床上,一动不动!” 看来有九分可能,县令与单向留和李师爷不是一伙的。 何翠枝得到了信息,抱起喵喵,打算把它放房子里。 就又听到它嫩呼呼的叫声。 “他还漏尿尿,羞羞脸。” 何翠枝囧了一下。 但同时,最后一分不确定也消散了。 她利索地把喵喵放进房子里,转身离开。 从另一侧赶来的青鹤楼马掌柜看到何翠枝的背影,心里一惊。 匆忙推开了李师爷家的门。 同一时间,大方村田地里,一个妇人匆忙找到仅留在家的方里正。 “里正,里正,下白村来人了!” 正在家里乱转乱想的方里正猛地停住:“他们来干啥?” “给翠枝婶儿送粮食呢。” 方里正想起来了。 当初翠枝婶儿给下白村换苗子,要求对方给几成收成。 他急急往外走:“你和翠枝婶儿家的人说了没?” 妇人:“说了,说了!” 她脑中浮现下白村送来的麦子。 娘诶,她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的麦子呢! 何翠枝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热闹忙碌的情景。 本来还想问问人。 可是看到许李氏在那跑来跑去的身影,和家里堆积的粮食。 她就知道为啥了。 只是有些疑惑:“咋没见下白村的人?” 这事方胡氏清楚。 “他们去帮咱村收麦子去了。” 何翠枝:??? 许李氏连忙开口:“翠枝婶儿,我爹亲自带人帮咱们村收麦子了,咱村收完,那钐镰可得第一个租给下白村啊。” 方胡氏也在一旁补充:“下白村的人……” 何翠枝明白了。 下白村的人本来是履行诺言给何翠枝送粮食,甚至送货到家的那种。 只是路上看到大方村割的奇快的麦田,心生疑惑。 凑近一看。 可不就被钐镰给吸引了吗? 当即就想借走。 他们下白村的粮食一熟,就先给承以何翠枝的粮食给收了。 其他的可是一点都没收割呢。 方里正哪会愿意,说自村粮食还没收完。 闷子姥爷李里正直接就带人下地帮忙去了。 何翠枝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到许李氏巴巴的望着自己,最终还是点头了。 钐镰被租出去一次,她成本就能收回来一点。 也不亏。 家里忙完后,何翠枝也去豆制厂帮忙去了。 看到方老太太,顺嘴问了声方柳儿的事进展得如何。 方老太太左右看了下,小声:“年花花一个顶俩,你就放心吧。” 事实也的确如方老太太所说。 此时何家村,何文礼家。 水缸破了。 晾晒的衣服被撕烂。 地上还躺着俩哀嚎的婆子媳妇。 年花花看着一地狼藉,拎着棍子指向何文礼:“再让我在大方村见你一次,我就把你腿给废了!” 她说完,带着家人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 何文礼家却是一片哭嚎。 他娘哭着打他:“都怪你这个兔崽子,人还没接到家里,你对她说那些话干啥?” 他嫂子也是一脸怨恨。 何文礼怒吼:“这不都是你们教给我的吗?” 他吼完,又一脸慌乱:“不行,不行,我不能失去柳儿!” 好不容易能娶个赚钱又漂亮的媳妇,到时候就能给学堂夫子塞点钱,重新进学堂了。 “娘,怎么办啊?” 何文礼娘虽然埋怨儿子太急躁,可也不想失去这个能下金蛋的未来媳妇。 她眼珠子一转,指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你二奶奶家翠枝儿姑嫁到大方村了,她最听你二奶奶的话,在大方村又是有名的泼皮,一定能让那方柳儿成功嫁给你……” 何翠枝还不知道有人算计到她身上了。 此时正感叹下白村的人真是为了钐镰,死命拼! 原本要大方村四五天才能割完的麦子。 有了他们的加入,今天还没到傍晚,就全部收割完了。 对方甚至连口水都不想喝,抱着钐镰就匆匆往村里赶。 不过大方村麦子全部割完,村里人担子一下子就轻了不少。 脸上全都洋溢着笑容。 何翠枝心情也跟着放松很多。 正要回家吃饭,就看到年婶儿拉着方柳儿来了。 第124章 死妮子,开门,老娘来看你了! “你们这是?” 她话将说完,就听到“扑通”一声。 年婶儿拉着方柳儿跪地上了。 “翠枝婶儿,要不是你,柳儿就进了狼窝了。”年婶儿避开何翠枝搀扶的动作,两眼泪汪汪。 随着她这句话,旁边的方柳儿更是弯腰,准备往地上磕头。 何翠枝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她。 “谢就谢,要是再动不动就下跪磕头,我可就生气了啊。” 年婶儿见她认真,连忙拉着方柳儿站起来。 随即,她把胳膊上的篮子往何翠枝手里一塞:“婶儿,以后你就是我亲婶儿,柳儿亲奶奶,这是我们孝敬你的,你先吃着啊……” 年婶儿说完,怕何翠枝推让,拉着方柳儿飞快跑了。 何翠枝看着手里的篮子,里面几十个圆滚滚的鸡蛋。 满脸无奈。 旁边的方老太太开口:“翠枝儿,这是你应得的,接着就是。” 要不然方柳儿真嫁到何文礼家了,还不知道会受多少折磨。 方老太太想到这儿,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给忘了。 但看到何翠枝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又把脑子里浮现的疑惑给抛开了。 已经挎着篮子进门的何翠枝倒不全是因为方老太太的话才收了这一篮子鸡蛋的。 她是想起了方柳儿刚才过来时,眉宇间的神情。 茫然,但更多的是放松。 看来这桩亲事没成对她的影响是好的。 所以何翠枝接着这鸡蛋,也就稍微心安理得了一些。 事实上也的确如何翠枝所想。 退了亲后,方柳儿虽然可惜失去一个温和的未婚夫。 但心情却诡异地放松了。 甚至有些庆幸昨天不小心撞到翠枝奶奶。 尤其是在看到家里出现一个好久不见的身影,方柳儿心里那抹对何文礼的可惜,也被彻底抛忘。 “文兴哥,你咋回来了?” 方文兴听到声音,回头:“柳儿,婶娘。” 他是方里正的儿子,在县城的一个小酒楼里当伙计。 “这两天闲了点,我就请假回家看看。”他解释了声。 更主要的是,他在县城里看到了一个村里人。 当时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回家一趟。 年婶儿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好久不回来一次,忙和方里正媳妇忙活了起来。 他们家顿时热闹了起来。 何翠枝一家此时却是开始吃起了饭。 方老爷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何翠枝忍不住发出感叹:“爹,你这再练几天,说不定就能去哪个酒楼当个师傅了。” 方老爷子笑得牙不见眼。 旁边的方陶氏神色微动。 她咽下嘴巴里的饭,试探开了口:“娘,你之前问我们对未来的规划……” 何翠枝立马来了精神:“你有想法了?说说。” 方陶氏放下手里的碗,沉吸了一口气:“娘,我想把大宝二宝拉扯大,但也想做一点小营生。” 豆制厂的活计虽然让人满足。 可她心里总空落落的。 何翠枝注意到她这句话的重心在后半句:“你想做什么营生?” 方陶氏去过好几次县城,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会想起陈婶儿一人支起的小馆子。 闻言,下意识就说:“像陈婶儿那样的。”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想要补救一番。 还不等开口,就听到何翠枝说:“做吃食的?” 方陶氏见她脸上没异样,又十分认真问自己。 悬着的心,突然就落回实处了。 娘早就不是以前了。 她笑着说:“嗯,我想做个吃食营生,就是咱们当初吃的那个豆腐脑。” 说完这句,方陶氏又补充了声:“那个方子我可以买下来,或者给娘你分利。” 何翠枝:“成,娘这两天去县城帮你寻摸一个店铺。” 方陶氏愕然,随即摆手:“不不不,我先支个摊就成。” 她慢慢挣钱,攒够了在租店铺。 何翠枝看了她一眼,身形纤弱。 “店铺能遮风挡雨,听我的。” 有那个底气,为啥非要吃苦? 她一锤定音,然后看向家里其他人。 “你们呢?” 方老爷子、方陶氏、方胡氏、大宝、二宝、三丫都有自己的小规划了。 家里其他人互相看了看。 何翠枝见他们不说话。 沉吟片刻:“这样吧,不管你们对以后的规划是什么,都少不了银钱。” “豆制厂现如今也能进账了,以后每个月都能领盈利百分之一去做你们的规划。” 方家骤然陷入寂静。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何翠枝。 最后还是方老太太忍不住打破这平静:“翠枝儿,要是娘以后只守着咱家豆制厂,顺便看仨娃娃长大成人,也能领银子?” 何翠枝:“当然可以。” 方老太太嘴巴大张。 她刚要继续开口,旁边的方三年就连忙张嘴:“娘,你真是太好了,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好的娘!!!” 一个月二三两银子,一年就是几十两。 乖乖嘞~ 他以后就能随便躺了! 方三年屁股一撅,何翠枝就知道他要干啥。 瞅他那样儿,冷笑:“当然,这份儿钱是确定你们行动起来,才开始给的。” “要是不学好,或者啥也不干,别说银子,屁都没有!” 方三年狂喜的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可何翠枝已经开始问家里其他人的规划了。 方二奔:“娘,我……我想学点更深的泥瓦技能,有朝一日,能把咱们整个村子都建青砖瓦房。” 他永远也忘不了,三丫被卖那天,拼死帮忙的村里人。 原本他还纠结咋去学精细点儿的泥瓦技能,现如今娘给分银钱做支撑。 方二奔忍不住开心。 何翠枝:“成,等种完地,我就去帮你寻摸师父。” 说完,她转头看向方四甜。 方四甜:“娘,我还没想好。” 何翠枝摸了一下她的头:“不着急,慢慢想。” 接着,她看向春夏,正要询问。 随即反应过来对方终究不是真的家人。 哪想,春夏开了口:“婆婆,我也没有想好。” 何翠枝:“不着急,慢慢想。” 而就在她这句话落下瞬间。 巨大的敲击声骤然响起。 “砰砰砰!” “死妮子,开门,老娘来看你了。” 刺耳的声音,彻底打破了何翠枝一家的温馨。 第125章 亲娘来抢劫 门被打开,方老太太在这一刻,总算想起被自己遗忘的是什么了。 “那何文礼是翠枝儿娘家村里的人啊!”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门口驼着背的老婆子直接冲了进来。 一把抓住何翠枝:“好你个贱皮子,过上好日子了,就把老娘我抛脑后了是吧!” 她说着,抬起手就往何翠枝脸上扇。 方老太太一惊,立马抓住她的手。 “亲家母你这是干什么?” 何翠枝亲娘,驼着背的赵老婆子见自己被阻拦下来了。 顿时更恼了:“贱皮子你就看你老娘被欺负啊?还不赶紧给我打这死老太婆。” 何翠枝总算脱离了见到赵老婆子后,身体本能惊恐的情绪。 她眉头一压,抬起手,在赵老婆子得意的目光下。 大力攥住她的胳膊,把人往外拖。 赵老婆子:“!!!你干啥?老娘让你打你婆婆,你拉我干啥?” 何翠枝反手给她来了一巴掌:“你谁啊?擅闯我家就算了,还来我家打人,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赵老婆子不可置信,下一秒她疯狂挣扎了起来。 何翠枝力气不够,竟然真的让她挣脱了。 还拿起一旁的扁担,照着何翠枝的头敲:“老娘让你胆子肥了,敢打我,反了天了!!!” 一个身影猛地蹿出来,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棍。 是方二奔。 何翠枝看他脸瞬间变白,脸一黑。 正要推开他,就听到赵老婆子的声音。 “你还愣着干啥?赶紧过来搬东西!” 抬头一看,赵老婆子不知啥时候跑到了一间住室外。 熟练又随意地打开门,瞅着里面的东西,两眼放光。 她身后,是跟着来的一个媳妇。 何翠枝的脸快滴出来墨了。 她看着从赵老婆子过来后,就惊恐得跟鹌鹑似的方家人。 心里怒火愈发旺盛。 她转身往厨房里走,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个刀。 彼时,赵老婆子怀里抱着一大堆衣服,正喜滋滋地往马车里放。 她身边是伸手劝阻,却不敢动手的方家人。 赵老婆子根本没放在眼里。 甚至看到何翠枝又出现:“你个狗玩意儿,日子过这么好也不知道喊老娘来享享福。” “要不是文礼家喊我来帮忙,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这马车……”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突然瞥到一抹寒光。 下一秒,尖锐的叫声就响彻青砖瓦房上空。 院内,何翠枝弯下身,眼睛如墨地盯着赵老婆子。 一字一顿:“自己出去还是让人抬着走,选一个!” 赵老婆子发着抖:“我可是你娘!!!” 何翠枝慢慢拔起擦着她耳朵嵌入车厢的菜刀。 在赵老婆子惊恐的视线下,用刀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娘?” “我今天见到的只有擅闯我家的强盗,可没见什么娘!” 她话音落下,又重新举起了刀。 赵老婆子尖叫一声,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往外面冲去。 随着她的离开,那不明显的尿骚味彻底爆发。 何翠枝盯着眼前地上的湿痕,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院内重归寂静。 好半天,方二奔的声音响起。 “娘,姥姥……” 何翠枝皱起眉:“什么姥姥,今天只有强盗擅闯咱们家。” 方家众人懵了一瞬。 又听到何翠枝说:“俩强盗把你们吓得跟个怂蛋,下一次那强盗再来,你们要是再顾前顾后不敢动手,我就花钱去请几个看家护院。” 方家众人:“不行!” 随即他们反应过来何翠枝刚才的那句话。 娘/翠枝儿这是敢反抗姥姥/亲家母了? 这个认知出现在脑海中后,方家众人兀地想起刚才还是娘/翠枝儿把赵老婆子亲手赶走的。 心里一喜。 对赵老婆子的恐惧拘束瞬间淡了不少。 “翠枝儿/娘,下次那强盗来,我们立马抄家伙把他们赶走。” 方陶氏和方胡氏更是说:“娘,我现在就去唠嗑。” 得让村里人知道,他们家里今天进“强盗”了,而不是姥姥! 这样,娘的名声才不会有损。 何翠枝低低应了声:“顺便带着二奔往二叔公那走一趟。” 她看着家里的狼藉,叹了口气。 方老太太哭哭丧丧地凑了过来。 “翠枝儿,都怪我。” 何翠枝:“啥?” “要不是我忘了和你说何文礼是你娘家村的人,你也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何翠枝失笑:“娘,你乱说啥呢?对付强盗一样的人,做多少准备都没用。“ 不过有一点:“何文礼?” 她想起赵老婆子说的来因。 方老太太也想到了,脸上滋生出一点懊悔:“不插手柳儿的婚事……” 何翠枝打断了她:“就算不插手柳儿的婚事,何文礼那种人也不是个好的,咱家还是逃不过。” 逃不过何文礼去撺掇赵老婆子来。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方老爷子闻言,开了口:“翠枝儿你放心,下一次赵老婆子再来,我们一定会抄起家伙的。” 青钻瓦房、家里的一切都是翠枝儿弄得。 所以,赵老婆子来的时候,他才会一声不吭。 可现在,翠枝儿不惯着赵老婆子,他还忧虑什么? 何翠枝摇头:“不用,下次直接送到衙门去。” 也是她当时没从原身情绪影响脱离,才下意识做出把赵老婆子赶出去就算完事的举动。 现在想想,当时应该直接把她送衙门。 方老爷子看了她一眼,见何翠枝眼神坚定,轻声应了。 心下更是放松。 方家人对赵老婆子再来时,做出讨论的同时。 赵老婆子被何翠枝吓跑后,走了稍远一点。 就狠狠的打了跟着她来的儿媳妇一巴掌。 “你个废物,就看我被人打。” 她儿媳妇捂着脸,垂着头:“娘,我也不知翠枝儿变化会这么大啊。” 以前婆婆去翠枝家打秋风,除了那个方柳生和方大山凶点儿,其他人屁都不敢放。 翠枝儿更是恨不得帮娘装粮食。 赵老婆子明显也想到了这点。 狠狠咒骂了一声:“这贱皮子,有钱就飘了,也不想想没老娘她哪儿来的命享受。” 儿媳妇看着她湿哒哒的裤子:“娘,翠枝儿这么凶,以后咱们还是别来了吧。” 赵老婆子瞪眼:“你放啥屁呢?来,她日子过那么好,怎么能不管我?” “马车、新衣裳、银子、粮食……贱皮子家里有啥,都得往咱家搬!” 儿媳妇:“可是……翠枝儿要是再拎刀呢?” 赵老婆子下意识觉得自己又要漏尿了。 连忙说:“她敢,我去告她!” 这句话刚说完,一个声音就从旁边响起。 “婆婆,你是遇到不孝的子孙了吗?” 赵老婆子和她儿媳妇吓了一跳。 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 他笑着说:“我可以帮你。” 第126章 大方村有一妇人,能力出众 翌日,何翠枝和往常一样,悠悠起来。 洗漱完,用了一顿爽口的早餐。 就套上马车,准备和方陶氏一起去县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 只不过刚出门,就看到年婶儿在旁边站着。 何翠枝:“咋了?” 年婶儿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事,低咒了一声昨天晚上来她家的强盗——赵老婆子知道自己不受大方村待见,来的时候偷偷摸摸。 然后才说明了来由:“翠枝婶儿,有个人……” 半个时辰后,何翠枝又重新带着方陶氏去了县城。 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不是方陶氏提醒得及时,她差点把马车驾进沟里。 何翠枝立马摇散脑子里的思绪,专注架起了马车。 到了县城,结果却不是很如意。 两人跑了一天,能看的店铺不是太远,就是太小。 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两人原本还打算逛,可看天阴沉沉的,就连忙回了家。 不过找店铺本来就是个细致活。 她们也不是很急。 回了家没有一刻钟,雨就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方陶氏有些庆幸两人果断回来。 手上活计却不慢——因为决定卖豆腐脑,这几天家里的饭就先让她掌厨。当然,每顿都是豆腐脑。 家里是青砖瓦房,不用担心漏雨。 此时看着雨景,倒别有一番滋味。 和方家众人有着相似放松,甚至称得上欣喜的还有一些人。 是大方村和下白村的人。 两个村子的粮食都收割完了。 速度超快的把麦子脱了壳,已经称出来今年的收成了。 大方村每亩地收成九十多斤,多得还有一百来斤! 一亩地比往年足足多了一半多的收成啊。 他们快高兴疯了。 下白村的人更是如此,望着堆成小山,漂亮饱满的麦子,兴奋的叫声就没有消失过。 然而喜意只在这两个村子里弥漫。 雨幕外,更多的村子,则是望着还没有收割完的麦子,愁到发哭。 县衙,作为一县父母官,明县令看着外面的大雨,愁得饭都吃不下了。 站起身,让人去喊能议事的人来。 很快,主薄、县丞、李师爷就匆匆赶来。 明县令看他们落座。 “这雨来得匆匆,又是收割季,怕是会影响收成,不知你们可有想法。” 县丞率先摆手:“别看我,这事我不在行。”他虽然对县里什么都抓,但什么都不精,只有安防还做得可以。 说罢,他扭头看向主薄。 主要掌管税收、户籍的主薄:“……大人担忧不无道理,若是雨水明日不停,可以下达指令——各乡各村冒雨收割,衙役协助。” 他刚说完,屁股不敢挨着板凳的李师爷就开口了。 “主薄这样做是不管乡民的性命了吗?就算冒雨也不能一口气收完,我看还是等雨停了再收割为好。” 他语气认真。 主薄却瞅了他一眼:又来了,又来了,又来经营自己好名声了! 下一秒,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册子:“大人请看。” 明县令接过册子。 大方村、下白村赫然出现在视野中。 上面是两村的收成,以及税收数目。 明县令震惊的看向主薄:“这么多?” 不等主薄开口,他立马又问:“这两个村子今年收割怎么这么快?” 主薄只能先回答他第二个问题:“大方村有一妇人,弄出了数百个新农具,那新农具是石镰的两三倍,原本三天才能收割完的粮食,一天就成。” 他说话间,推出一张纸:“这是今天下午我去收税时,看到的农具随手画了一下。” 明县令是个走进百姓的县令,他看到那钐镰图,瞬间就明白怎么用了。 一连串“好”字不绝如缕。 李师爷在听到“大方村有一妇人”这几个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妙。 听到明县令又是一段“好”,心里不安更甚了。 他思忖片刻,立马开口:“大人这下好了,两全其美!” “这新农具速度快,就算耽搁几天也能快速把麦子收割起来,也不用乡民非要冒雨收割了。” 明县令听完他的话,脸上犹豫。 主薄见此,看向李师爷:“师爷……你不知道麦子淋雨时间太长会出芽,就废了吗?” 李师爷:“……” 就在此刻,敲门声响起。 书房门没关,明县令看到来人,诧异了一下。 但很快招手:“向留你来的正好,看看这场雨会下多久?” 他这个小舅子观星手段颇为高超。 若是这场雨水时间不长,大可等雨停,也不用担心乡民的身体了。 若是时间长…… 明县令想到这,心里的气还没叹出来。 就听到一声“四天!” 明县令抬头。 单向留:“这场雨会下四天。” 明县令当即下令:“主薄,你去大方村向那妇人进行钐镰生意合作。” “县丞,等主薄回来后,你吩咐人快马加鞭到各乡通知抢收。” “师爷……师爷去联系县里所有木匠石匠。” 单向留听着他一声声的吩咐,有些疑惑。 “大方村妇人?” 众人都还没有离开。 主薄顺口朝他解释了声:“对,那妇人在农事上很有一手,不仅弄出了新农具,还提升了两个村子的粮食产量。” 单向留: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 他还未开口问人叫啥。 就听到李师爷高声:“大人福泽深厚,治下竟然有这样的能人。大人必定会步步高升!” 单向留:“……师爷真是好口才!“ 李师爷皮笑肉不笑,望着他的目光如淬了毒:“单先生过赞了。” 如果不是他把姜婆子的尸体送来。 自己也不会为了求生自断尾。 想起这些天明县令交给自己那些鸡毛蒜皮的任务,李师爷心中就一阵恨。 不过,也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李师爷瞥了一眼单向留的背影,低声冷笑。 大晚上,门被敲响。 何翠枝还以为赵老婆子冒雨也要来打秋风。 没想到一开门,看到的却是方里正,以及一个中年男子。 “这是主薄大人……” 第127章 何翠枝她拿刀弑母啊! 很快,何翠枝明白了主薄的来意。 摆手:“这农具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拿来用而已。你们要是想做……所获盈利就当做慈济堂的资金吧。” 她像是没看到主薄和方里正惊讶的表情,又说:“那些钐镰你要是租的话,一件一天一文,要是买……” 方里正突然咳嗽了两声。 见两人都看他,连忙说:“淋了雨,嗓子有点不舒服哈哈。” 何翠枝顿悟,嘴里的话瞬改:“也不卖,钐镰只租不卖。” 也是,村里人还要年年租用呢。 卖了他们租啥? 主薄没在意这些小细节。 明县令交代他的任务完成后,就离开了。 只不过离开前,他还是和何翠枝说了声。 “县里所有人都会记得您的仁义。” 何翠枝打了个哈欠,看向还没有离开的方里正。 “不是淋雨了?赶紧去找二叔公拿点药。” 方里正嘿嘿笑了两下:“翠枝婶儿,你就是咱大方村最厉害的人!” 他说完,颠颠地跑了。 何翠枝摇头,然后关了门回屋。 但是经过这一遭后,她躺在床上半天都睡不着。 索性进了房子。 打开桃宝贝,目光落在那留言标志上。 果不其然,上面又蹦跶出了几百条留言。 全都是a各种让她一定要把土壤留着别卖的话。 何翠枝自然不会卖。 不是因为她特意给a留着。 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小店好像只有a这一个客户。 想卖给其他人也卖不了。 更何况,她也眼馋那所谓的体质提升液。 何翠枝在雨天,脑中思绪纷纷。 千里之外的疆场却是星空灿烂,不见一丝雨水。 整个大梁军营更是一片欢声笑语。 无他,最后一场仗赢了。 还是碾压式、风风光光的那种胜利! 最大的营帐内,方柳生看着上司们杯盏交错,安静又显眼。 安静是他本人不说话。 显眼则是因为他坐在最高将领身旁。 “柳生,来,我敬你一杯,如果不是你,老夫这次可就真的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了!” 方柳生忙起身:“将军自有洪福,没有我也会好的。” 他话说完,旁边的上司就开口。 “你可别推辞了……” 等到月落星稀,这场名为胜利、也为拔营的宴会才逐渐消散。 方大山收拾着行李,看向自家爹。 “爹,咱们真的不往家里写个信吗?” 方柳生摇头:“早晚见面,不用费那个钱。” 虽然不知道何氏发了什么疯,会寄来这么多东西。 可若是没有她寄来的东西,将军不会恢复。 这场战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他和大山更是不知会不会活着回家。 何氏喜欢银子,他就多带回家些银子。 方大山此时还不知道,自家爹打算一路啃干粮回家。 他还沉浸在要回家的喜悦中。 而何翠枝对于这一切,毫无所知。 她此时正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家门前的俩衙役。 怎么也没想到,早上一开门迎接的不是新鲜空气。 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命官司。 何翠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我差点把亲生母亲杀了,她告我???” 看着俩衙役严肃地点头。 何翠枝差点被逗笑。 但望着眉头紧皱的俩衙役,她憋住了。 只是问:“那她现在怎么样?” 衙役:“你去了就知道,赶紧走吧。” 方老太太扯着何翠枝,满脸担忧。 大方村的人听到消息,也在渐渐赶来。 何翠枝看了他们一眼,扭头朝方老太太说:“娘,你们坐马车,先去县城。” 她说完,就跟着衙役走了。 年婶儿过来的时候,何翠枝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见方家人锁门都要跟去,连忙说:“也带上我……” 何翠枝到了公堂,她还未开口。 就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哭喊声。 “大人,你可要为老婆子我做主啊!” “我去看亲闺女,她竟然拿刀砍我……” 赵老婆子捂着脖子,两眼通红,头发散乱,好不可怜。 何翠枝皱眉,张口欲言。 忽然,一个烂菜叶“啪”地落到了她脸上,混着泔水的味道。 “毒妇,竟然拿刀杀亲母……” 是外面看热闹的人。 赵老婆子看到这一幕,哭得更狠了:“你们别打我闺女,别打……” 外面的人更义愤填膺:“你娘对你这么好,你个白眼狼!!!” 说完,抓起一块干粪,就往何翠枝身上扔。 刚挤进来的方家众人连忙捏住他们的手。 “你们干啥?凭啥朝翠枝儿/娘身上扔东西?” “你们是那毒妇的婆家人?怪不得!看我不砸死你……” “啪!”明县令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 “肃静!” 他看着公堂外乱糟糟,眉头皱得死紧:“再扰乱公堂者,罚五大板。”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登时安静了。 明县令看向何翠枝:“何氏,你母亲告你拿刀欲杀她,你可认?” 何翠枝高喊:“大人冤枉啊,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我母亲了,咋可能拿刀杀她呢?” 赵老婆子立马抬起胳膊:“你放……你胡说,前天晚上我还去你家!” 何翠枝瞪大眼睛:“不可能,前天晚上我家摸进来的是一伙强盗!” 她说完,随即像是反应过来:“娘,难道那……” 赵老婆子:“什么强盗?那是我,你连你娘都不认识?” 何翠枝摇头:“那强盗一进家就抢东西,咋可能是娘?” 赵老婆子没听出来何翠枝话里的陷阱。 像是抓住了她的错处,立马抬头。 “青天大老爷,你听见没,我闺女前天晚上见过我,这伤口就是她拿刀砍的。” “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她松开捂着脖子的手,哭喊。 第128章 赵老婆子背后的人 何翠枝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眼神闪了闪。 立马也开口:“大人冤枉啊!我家前天的的确确是来了一伙强盗,而且和强盗对持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用刀啊!” 明县令本来听她俩一人一句,条理还算清晰,也就没开口。 见两人如今各执一词。 看向何翠枝:“你可有人证明你家前天晚上遇到一群强盗?” 接着又问赵老婆子:“你可有人证明你前天晚上去了方家?” 何翠枝:“有,我们村的人都知道。” 赵老婆子也忙开口:“何文礼,我们村何文礼一家都知道。” 明县令传唤了双方证人。 得出结果和他们所说一致。 目光如炬地看向何翠枝:“既然有强盗,为何不报官?” 何翠枝:“强盗来家的时候,我们家人全被惊醒了,而他们只有两个人,把俩强盗打走后,我们以为安全了,没想到报官啊!” 明县令闻言,沉吟片刻,又朝两人各问了几个问题。 心下有了决断。 “前天晚上赵老婆子去大方村看何氏,天色太晚,又因为一到对方家里就拿东西,被误当成强盗,对方出于自卫,造成肢体冲突,并非杀母……” 他话还没说完,赵老婆子就叫了起来。 “大人,我可是她娘,就算天再晚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她是故意要打杀我啊!” “大人,你不能偏袒……” 明县令眉头拧起:“那我且问你,你是否一到方家就拿东西?” 赵老婆子本能摇头:“没有啊,冤枉啊!” 明县令:“为何何氏刚才说强盗一进家就抢东西时,你没反驳?” 赵老婆子心里一慌。 下意识看向外面的人群。 何翠枝一直注意着她,立马跟着看去。 就发现其中一个人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下一秒,她就听到赵老婆子的痛苦声。 “那大人她总归是拿刀砍我了,就算有些误会,也是千不该万不该的啊……” 何翠枝立马反驳:“大人,当天晚上我没有拿刀,家里也没人拿刀!!!” “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把我家的刀拿过来看看。” 明县令低声吩咐。 很快,就有人快马加鞭地把刀送来了。 泛着银光的刀具在阳光下格外亮眼。 更引人注意的是那薄薄的刀刃。 衙役对着赵老婆子脖颈上的伤口比较了一番,然后朝明县令摇头。 其实不用衙役答复,明县令也能看出来,伤口和刀不一致。 “你脖子上的伤口乃是刀刃较厚的凶器所伤,而方家的刀刃薄如蝉翼,说明何氏当天并没有拿刀。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老婆子、赵老婆子慌乱地看向人群中的那个人。 然而对方却是看也不看她,扭头就走。 何翠枝见此连忙高声喊。 “大人,民妇要替同村人方六毛娘状告,青鹤楼马掌柜使人杀害她亲子方六毛!!!” 刚结完案子的明县令:??? 匆匆往外走的青鹤楼马掌柜:!!! 而随着何翠枝话音落下,年婶儿连忙推了推身边的人。 一个神情畏缩的婆子就颤颤向前,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场景内,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民妇状告青鹤楼马掌柜使人杀害我亲子方六毛!” 何翠枝立马把位置让了出来。 她看到年婶儿朝自己露出“我超能干”的表情。 神情瞬间放松了。 这一放松,就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比如赵老婆子担忧地看着青鹤楼马掌柜。 再比如青鹤楼马掌柜恨恨地瞪着赵老婆子。 果然,她刚才眼神没错。 赵老婆子敢胆子大到设计状告她,幕后是有人的。 她看着周围人开始把破鸡蛋、烂菜叶子扔到赵老婆子身上。 还骂着“黑心眼的婆子,连闺女都坑……” “竟然去闺女婆家抢东西,怪不得你闺女打你!” 何翠枝心间快意。 随即,她想到什么,快速朝某个正疯狂扔朝赵老婆子扔菜叶子的人走去。 摊开手。 对方懵了一下:“干啥?” 何翠枝:“你刚才不管青红皂白朝我丢烂叶子,我现在头疼得厉害,赔钱!” 对方:“……你爷爷的想钱想疯了吧。” 何翠枝:“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状告你打我,给我打得脑袋出毛病了。” 对方震惊的看着她。 见她来真的,下意识要跑。 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方家众人围了起来。 “……” “赔你赔你,行了吧。” 她掏出两块铜板…… 何翠枝:“去安方堂看一次,最起码也得半两银子。” 最后,那扔烂菜叶的人是哭着走的。 何翠枝冷哼一声。 她正思索着用这新得的半两银子买点啥好吃的,就听到周围传来的欣慰声。 “这何氏才是个好的啊!” “就是,见她娘被人扔烂菜叶啥的,直接把对方气走。哪想这赵老婆子,只是嘴上说说……” “这婆子真是走了大运,有这么个好闺女,还想着坑她,畜生啊!” 何翠枝:“???” 青鹤楼马掌柜的案子远比明县令想得要简单。 甚至比赵老婆子状告闺女弑母还要简单。 他顺着方六毛娘的话,找到凶器,又找到了那两个汉子。 还没咋问,对方就全招了。 青鹤楼马掌柜得到吃食方子后,直接卸磨杀驴。 把人给杀了。 青鹤楼马掌柜以及那两个杀人犯,罪名很快就落了下来。 方家一家人在小馆子吃饭的时候,忍不住感叹。 “这马掌柜也太自负了吧。杀了人一点都不遮掩。” 何翠枝摇头:“不是自负,是有靠山。” 只是对方没想到这一次靠山没来。 也的确如何翠枝所说。 青鹤楼马掌柜绝望的蹲在大牢中。 脸上全是怨恨! 李师爷怎么不在? 李师爷为什么不在! 青鹤楼! 他的命! 全完了。 全完了! 彼时正在和石匠、木匠交流钐镰工具的李师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去一趟,家底都被何翠枝给掀了。 一家人吃饱喝足后,分成两路。 一路回家,作为第二路的何翠枝和方陶氏继续去找店铺。 总不能白来县城一趟。 陈婶儿消息灵通,见何翠枝还要找店铺。 干脆说:“翠枝儿,那青鹤楼这两天估计要重新租赁,你去看看?” 何翠枝闻言,眼睛亮起。 她是见过青鹤楼气派的。 方陶氏轻轻扯了扯何翠枝:“娘,一个小店铺就行。” 谁不想开大酒楼啊? 可方陶氏知道自己的斤两,还有荷包。 何翠枝和她相处这么久了,自然能看出方陶氏的心动。 “咱们去看看,先去看看。” 第129章 豆制厂的困境 她只说看看,方陶氏自然拒绝不了。 跟着去了。 到了青鹤楼门前,果然看房主在招呼人摘招牌,重新清理。 何翠枝说是看看,但还是没忍住,打听了一番。 在听到一个月租银要六十两的时候。 她还没说话呢,方陶氏就逃似的拉着何翠枝跑了。 “娘,抢钱呢,不租不租。” 小店铺一个月最多也二两银子。 六十两? 豆制厂一个月盈利才二三百两银子。 何翠枝应了声,心思却跑远了。 她想着在家练厨艺,每次看到他们露出享受表情就开心的方老爷子。 还有不爱读书,啥活也不乐意干,跟个米虫似的方三年。 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但面上还是乖巧地跟着方陶氏回了家。 只是到了村里,她却发现好多小孩子从家里抱着柴火往豆制厂跑。 一问,才知道这两天下雨,林子里的枯木都湿了。 豆制厂快没有柴了。 何翠枝下意识说了句:“那就歇两天啊,多好。”村里人跟个机器似的,他们不累,她看着都累了。 然而对上小孩鼓起的腮帮子。 何翠枝叹气。 “行了行了,不说让你们歇着了。” 不过:“不是在山洞存了些柴火,没淋着吗?” 小孩:“翠枝奶奶,山洞不防潮,那些柴火都潮了,煮出来的浆水味道会很坏的,可不能破坏了咱们村的招牌。” 他说得很认真。 明显是受过方家众人仔细培训的。 何翠枝摸了摸他的头:“那也用不着从你们自家拿柴火补救,放回家吧。” 小孩歪头。 何翠枝:“翠枝奶奶想办法弄来柴火,最迟明天就到。” 总不至于让村里没干柴做饭。 再说了,从各户收集柴火到豆制厂,解得了一时渴,解不了一世。 何翠枝在大方村人眼里就是无所不能。 在小孩子眼里更是如此。 听到她这样说,小孩马上抱着柴火回了家。 不多时,整个大方村都知道翠枝婶儿想办法弄柴火的事了。 紧绷的气氛顿时松了许多。 只有青砖瓦房内,氛围有些低迷。 “娘,你不是才从鳌山回来吗?咋又要去啊?” 何翠枝小心翼翼地在周围看了一下,见没啥人。 立马轻声道:“上鳌村的几座山说不定能彻底解决咱们柴火的问题。” 方二奔:“那山上没啥树,都是石头啥的,能解决?” 他以为何翠枝要去上鳌村运柴火。 何翠枝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娘说的就是那些石头。” 方家众人傻眼。 何翠枝却不再继续解释下去了。 而是喊了方胡氏,套着车,晃晃悠悠地朝鳌山去了。 两人在路上聊着天,倒也不觉得时间慢。 到了鳌山外围,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 方胡氏说:“娘,我看着马车,你去吧。” 何翠枝:“不用。” 说罢,她就把喵喵放了出来。 只见小猫朝马儿叫了两声,那马儿就乖乖蹲了下来。 何翠枝利索卸了车厢,瞬间转移到了阳台上。 手一挥,马儿连带喵喵全都进了猫屋。 这也是经过上次张寸尺的事,她琢磨实验出来的法子。 房子里,猫屋可以放外界活物。 而两只猫可以和这个时代大部分的活物交流。 因此,她能轻易把马儿收到猫屋。 方胡氏不知道这些。 她惊讶地看向何翠枝:“娘,你功力又精进了?” 何翠枝沉默了一下。 然后肯定点头。 “我们走吧。” 她撑起从房子里拿出来的折叠伞。 和方胡氏一步一个脚印进了鳌山。 而上鳌村,自从何翠枝上次来了后,和胡沟子说要看好几座山。 整个村子的人就昼夜不息地派人在各个山巡逻。 因此,何翠枝和方胡氏身影刚出现,就被人发现了。 下雨,天阴得早,她俩差点被人当成陌生人。 “何仙人,是您?快来,快跟我来!” 有人掀了掀头上的蓑帽,露出了一双黑亮的眼睛。 是胡果儿。 何翠枝惊讶。 方胡氏更是问出了声:“村里咋让你也出来巡逻?” 胡果儿:“阿爹今天有点不舒服,我来替他。” 说完,她像个小大人似的,朝方胡氏说:“姐,我翻年就及笄了,也是大人啦。” 方胡氏却没心思打趣她。 紧张的问胡沟子情况咋样? 胡果儿:“放心吧,我出来的时候,爹已经服用过何仙人的仙药了,肯定会没事儿的。” 方胡氏心放了下来。 何翠枝的神经却紧绷了。 “啥仙药?” 她咋不知道? 胡果儿:“就是仙人上次救我时,给我爹的药啊?” “云南白药”四个大字印在何翠枝脑海。 她瞬间提速。 那是外敷的药水,不是内服的啊! 要了老命了! 方胡氏和胡果儿不知道她为什么加快速度,但都紧忙跟在旁边。 何翠枝到的时候,胡沟子老妻正好出来倒水,连忙把人迎了进去。 何翠枝:“亲家怎么样了?” 胡沟子老妻:“服完仙药就睡着了,现在睡得正香呢。” 何翠枝倒吸一口气:“你确定是睡着了?” 胡沟子老妻:“是呢,咋喊都不醒。”她神色放松。 在她看来,这是仙药起作用了。 何翠枝跟在她身后进屋。 一眼就看到床上整个人都发红的胡沟子。 何翠枝顾不得其他,匆忙走过去,一摸头。 烫得她的手下意识一闪。 她手里瞬间出现了一枚白色药丸。 “先把这个给他喂下。” 胡沟子老妻虽然疑惑,但对何翠枝的信任,照做了。 何翠枝此时已经湿了一个帕子。 见她喂完,顺手把帕子递给他:“擦一下耳窝、额头、胳膊窝……直到他身上的热气散了。” 胡沟子老妻:“这不是仙药在发功吗?” 何翠枝:“……不是!我之前给那药只是用来外敷的。” “亲家这样像是感染风寒了,那个治不了。” 胡沟子老妻兀的瞪大眼。 旁边一直安静待着的方胡氏和胡果儿却是惊呼出声:“风……风寒!” 何翠枝看着她们仨如出一辙的慌乱。 轻声安抚:“不用慌,我在呢。” 也幸亏她以往人生三十多年,感冒次数不算少,久病成医。 她话落下,母女仨就狂点头:“对对对,有仙人/娘在,老头子/爹不会有事的。” 就算染了风寒,人九死一生。 仙人/娘也会把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第130章 谁偷了山契? 带着这样的信念,仨人忙活了起来。 何翠枝也不好意思现在说去她的那座山上看看。 只能等着胡沟子退热。 好在退烧药和母女仨人的忙活起了效果。 快到半夜,胡沟子身上的热总算下去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还有蔫蔫的。 但一看到何翠枝,立马精神了。 嘴里无意识地说:“喝仙药还附带见到仙人的?” 胡果儿年龄小,没绷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爹,你热糊涂啦?” 片刻后,胡沟子老脸尴尬:“仙人,瞧我这话……” 何翠枝下意识想和他说称呼问题。 但一想整个上鳌村都是这德行。 说了也没用。 只能认命,朝他讲:“人没事儿就好,下次可不敢乱吃药了。” 胡沟子连连点头,不由问:“不知仙人这次来是?” 何翠枝说明了来由。 下一秒就见胡沟子从怀里摸出了个黑色石头,泛着一点金属光泽。 煤!!! 何翠枝很想夺过来仔细看看,但还是忍住了。 倒是胡沟子主动递了过来,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仙人说要保护好山,我在仙人的那座山上看到这个石头最漂亮,就忍不住捡了。” 何翠枝仔仔细细地摸着手中黑石的触感。 她确定以及肯定,这就是煤。 听到胡沟子的话,道:“无碍,我还要感谢你帮我看山呢。” 胡沟子松了一口气。 忍不住又问:“仙人让我们保护好那山,是因为……” 何翠枝不确定是不是那山上都有煤,只是说:“明日我去那几座山走一圈,再同你们说。” 胡沟子:“好好好。” 他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哈欠。 这个哈欠像是传染一样,胡沟子老妻、方胡氏、胡果儿也接连打了起来。 最后,何翠枝都没忍住打了个。 也是,忙碌了半晚上。 几人又简单说了两句,就躺床上去了。 很快,胡沟子家的人陷入沉眠。 上鳌村最后一抹亮光也淡了下去。 雨、加上黑夜,是最好的遮挡物。 蹲守了一天两夜的人在雨夜中,如同灵活的猫。 蹿进了上鳌村里正家,小心翼翼地翻找着什么。 翌日一早,天罕见地放晴了一会儿。 何翠枝连忙起来。 给胡沟子泡了包感冒灵,又给胡沟子老妻母女仨还有自己各泡了一包板蓝根预防。 喝完才趁着这会儿朝上鳌村所拥有的几座山走去。 山路难行。 何翠枝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座小山后。 根据胡沟子所说,找到了他捡到煤块的地方。 发现周围有一个被动物挖出来的坑。 周围有好几块煤块。 而那坑里,煤层更是暴露在空气中。 何翠枝昨天晚上查了好多关于煤矿的知识。 看到坑里的煤层后,眼睛里的喜意压都压不住。 这座山最起码百分之五十的区域都是煤区,深度更是不可测。 发财了发财了! 她压制着激动的情绪,走遍了这个山,然后跟着上鳌村胡里正,往属于上鳌村的几座山走去。 上鳌村胡里正想着何翠枝刚才对那个坑研究了半天。 “仙人,村里人在巡山的时候,在其中两座山上也发现了那种黑石头。” 何翠枝当即一震。 不辞劳苦在半天内走了所有的山。 结果和上鳌村胡里正说的相符合。 所有属于上鳌村的山里,一共有两座有煤矿。 其中一座煤矿量应该比她的还要多。 另外一座山比她那座小山大,但是煤矿量应该和小山差不多。 确定上鳌村也有煤矿。 何翠枝就把煤矿的用途挑了两三条说了。 “当然,你们要是卖,也行。但是最好不要大批量去售卖。” 煤矿不是官方掌控,稍露一点,被有心人察觉,就会引来祸患。 上鳌村胡里正连忙摆手:“仙人放心吧,我们就自己用,自己用。” 他们上鳌村不仅水源贫瘠,木材也贫瘠。 水源之前有了。 这下柴火也有了。 幸好有仙人。 这样想着,上鳌村胡里正说:“谁来了我们都不卖,除了仙人。” 何翠枝笑了笑,看了眼天色,准备再去看看胡沟子,就打道回府。 而上鳌村胡里正则是回家,准备把宝贝山契再换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告诉村民这件大喜事。 双方到了上鳌村,就分道扬镳。 何翠枝见胡沟子面色好了很多,想了一下,还是给他们留了一瓶退烧药——特意用换成油包裹。 上鳌村外出艰难,生病更难。 有个退烧药,村子里也会好过很多。 她现在有春夏在,每次刷新都会把超时空的物品购买一遍。 退烧药已经囤了好几瓶了。 胡沟子一家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甚至不想让何翠枝离开,再仔细招待她几天。 何翠枝受不了,留下一句“可千万别再乱吃药了”,就带着方胡氏奔逃了。 在出村的路上,还遇到了好几个上鳌村的人。 他们都雀跃的和何翠枝打着招呼。 弄得何翠枝一路心情都很好。 直到一声响彻天空的怒吼声的出现。 “谁偷了山契?!” 何翠枝已经跨出村口的脚步顿住。 不等她转身重回上鳌村,胡里正就一阵风般冲了过来。 “仙人先别走啊……” 声音凄厉的像杜鹃。 上鳌村顿时乱成一片。 等场面控制住,上鳌村胡里正眼里的泪止不住的流。 巴巴的望着何翠枝:“仙人真的没办法找到那偷山契的人吗?” 何翠枝摇头:“对方不是村里人,找不出来的。” 山契被偷。 何翠枝第一个想的就是姜婆子两人。 但对方一个死了,另一个正在家里绑着呢。 不可能。 可是上鳌村胡里正把村里所有人都聚集起来了。 每个人都仔细问了一遍。 排除了村里自盗的可能。 想想也不可能,这山是村里每一个人的,没必要偷走山契。 那么只能是外来者了。 何翠枝脑海中闪过李师爷。 对方之前对上鳌村的山势在必得…… 但何翠枝也不能确定一定是他。 可是山契被偷,说明上鳌村这几座山一直有人盯着。 那自己独自开采,就不可能了。 何翠枝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有让这煤矿山进到县衙视野,才是最安全的了。 “胡里正,为今只有去县衙重新补录一份山契了。” 山契昨夜被偷,时间赶得及的话,对方应该还没开始出手。 上鳌村胡里正哭丧着脸:“县衙知道了,那山上的黑石还能是我们的吗?” 何翠枝:“这个你放心吧,只要有山契,那石头谁也夺不走。” “说不定这一次,还会一跃成为整个县城最富有的村庄。” 上鳌村胡里正目瞪口呆。 第131章 师爷,山契已经到手了 何翠枝笑了下,脑海中却浮现从这个时代买来的铁器。 又脆又笨重。 明显是锻造工艺不足。 而煤燃烧带来的温度,足以让大梁朝的铁器质量更上一层。 冷兵器时代,武装力量提升,足以颠覆世界格局。 上鳌村有煤矿,这就是他们脱离贫瘠,一飞冲天的绝大机缘。 前提是—— 何翠枝看着因为她的话,陷入兴奋无法自拔的上鳌村胡里正。 “你们要保护好鳌山,更要保护好自己。” “必要的时候,做出取舍。” 上鳌村胡里正机敏,隐约从何翠枝的话里听出什么。 他逐渐冷静下来,看着周围欣喜的村人,刚升起的退缩顿时消散。 他望着何翠枝,十分认真:“何仙人,劳烦您带我去县衙一趟。” 在让上鳌村吃饱穿暖面前,什么危机都不值一提。 何翠枝见他做出决定,应了声。 一行人,迅速地朝鳌山外走去。 与此同时,县衙大牢。 “劳烦两位牢头了。”李师爷温和地笑着:“等我问过,把这桩命案的细节补充完善,就行了。” 两位牢头听了他后面的话,连忙朝远处走去。 李师爷这才挪动目光,看向牢房。 他还未开口,青鹤楼掌柜见牢头一走,就猛地抓住木栏。 “师爷,救我啊!我可都是为你办事的……” 李师爷眉头一皱。 青鹤楼马掌柜心生不妙:“师爷,你可不能不管……” 李师爷打断了他:“我知道,只是你这桩案件证据链太足,一时半会儿我也插不了手。” 马掌柜懊悔:“都怪我,以为方六毛没依靠,大意找了那俩人!” 他说完,眼里含泪:“师爷……” 李师爷心中暗骂废物,面上认真:“你的案子县令看得紧,等过了这风口,我就把你弄出来。” “你放心!” 马掌柜激动得冒了个鼻涕泡:“等我出去了,一定给师爷您做牛做马!” 李师爷摇头:“你毕竟是我的人。” 接着,他像是无意提起:“对了,你去找赵老婆子办事时,提过我没?” 马掌柜茫然了一下,但很快,摇头:“没有,赵老婆子只知道我。” 李师爷眉宇几不可察地松了。 他看着脏乱的大牢,又看了看狼狈的马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 把里面的鸡腿拿出来,给马掌柜:“这段时间先委屈你了。” 马掌柜谄笑:“不委屈不委屈。”激动地把鸡腿接了过来。 李师爷看他狂吃,道:“我和牢头唠一会儿,你慢慢吃,不急。” 马掌柜望着他的背影,顿时更感动了。 但是肚子里的饥饿让他控制不住进食速度。 三两口啃完一个鸡腿,坐在地上吮着骨头。 幸亏李师爷有良心。 他感叹。 突然,马掌柜坐直了身体,脸上闪过慌乱。 正准备喊李师爷。 又软着坐了回去。 算了,应该没事儿。 当时他和赵老婆子联系的时候,只是说他在县衙有大靠山,没有详细说是李师爷。 应该不要紧。 李师爷和牢头闲聊,他正对着马掌柜,见对方吃完了鸡腿。 丢开的鸡骨头没有一会儿也被老鼠叼走了。 李师爷垂下眼眸,和牢头告辞。 他很快找到了明县令。 “大人,那青鹤楼掌柜对于恶意竞争、残害数条人命的事供认不讳,这是他的证词手印。” 明县令看了看,怒容升起:“罪不容诛!!!” 他提笔就开始写,打算把这个案件加急,一起送到府城。 李师爷嘴角露出隐秘的笑容,眼神格外凉。 如果不是马掌柜这个废物。 何翠枝已经麻烦缠身,自己再稍施手段,单向留得不到救命药,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可都是因为他连个赵老婆子伤口都办不好。 所有算计前功尽弃。 还想出来? 死去吧! 李师爷胸腔的恼怒一直回荡,直到从明县令身旁离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神色一动,凑近那人。 “师爷,山契已经拿到手了。” 李师爷大喜。 伸手接过山契后,更是准备直接去行动。 却听到他身旁的衙役说:“师爷,户籍屋的钥匙只有主薄和县令有。” 李师爷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多亏了你,多亏了你。这些银子你先拿着……” 他递给对方一锭银元宝。 然后匆匆往外去。 明县令手里的那枚钥匙动不得。 而主薄被下派出去了,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 迟则生变,他得快点拿到钥匙。 在李师爷飞奔去找县衙主薄的时候。 何翠枝也怕太晚了赶不及,连家都来不及回。 一口气奔到了县城。 她看着熟悉的城门,长舒了一口气。 扭头朝上鳌村胡里正说:“等下你自己去找主薄吧,我就不去了。” 从鳌山赶到县城花费时间不少。 何翠枝思索了一路。 还是决定只透露出煤能当柴烧这个信息。 至于冶炼金属,使武器更精进。 这事一旦暴露出来,背后所带来的利益,以及吸引来的权贵。 别说是她个人了,连上鳌村一个村庄都遭不住。 所以,何翠枝决定先不说煤冶炼金属的事。 那也就不用她跟着去县衙了。 上鳌村胡里正有些忐忑,但还是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走进县衙后,何翠枝和方胡氏没有离开,在原地等他。 突然,何翠枝听到一声“咕噜”肚子叫声。 看到方胡氏不好意思捂肚子,她这才想起一路来,还没进食。 何翠枝下意识要往厨房里拿出食物——厨房能用,她时不时就做点东西犒劳自己,里面吃食还挺多的。 最后却摸出了些铜板:“你去买点包子啥的带回来,等胡里正出来一起吃。” 方胡氏高兴“诶”了一声。 她离开后,何翠枝一个人无聊,下意识思索起方老爷子给她的贪污账本。 上面的人她现在都惹不起。 但是如今她有一座煤矿。 若是运用得当,把煤带来的真正影响透露给人,那这人就会被她驱使动。 要知道,自古财帛动人心。 然后利用这人把那贪污账本“撕开”一道口子,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煤带来的影响这件事透露的人选,必须要仔细斟酌。 得心存良知,不是那账本上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人得位高权重。 否则别说帮着解决贪污账本上的人了。 对方连煤矿都保不住。 何翠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发现自己认识地位最高的人也不过一县主薄。 还是只见过一面。 根本不行。 何翠枝长叹一声。 上哪儿去找位高权重又刚正不阿的人啊。 她目光看向远处县衙最高的楼——青鹤楼。 脑海中有了一点模糊的想法。 然而还不待深想。 就见胡里正一脸失落的出来。 第132章 李师爷吐血了 何翠枝坐直身板,不由问:“咋了?” 胡里正:“主薄不在,山契补办不了。” “要不你先来大方村住,明儿一早再来?” 胡里正有些犹豫,但是看着已经开始黑下来的天,点了点头。 何翠枝让他上来,调转马车头准备去找方胡氏。 就看到方胡氏已经往这边走了。 何翠枝目光兀地一定。 方胡氏以为她在看自己,连忙招手:“娘,我回来了。” 哪想,对方却扭头和胡里正说话。 胡里正歘地一下跳下马车,两腿奔得飞快。 方胡氏惊诧:“里正伯……” 她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见方里正穿过自己,朝身后奔去。 大声喊:“主薄大人,您可算回来了,俺们村山契被偷了,我要补……” 方胡氏:??? 钥匙刚拿到手的李师爷:??? 主薄没察觉到和他一起回来的李师爷僵硬的面色。 他看到胡里正,道:“老丈,县衙已经下职了,您明天再办吧。” 李师爷忙附和:“对啊对啊,县衙下职了。” 何翠枝慢悠悠赶马车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师爷陡然放松的姿态。 她眯了眯眼:“能劳烦主薄大人想一下,这两天有人来县衙进行鳌山山契转换的吗?” 还想哀求主薄通融的胡里正反应过来,立马附和:“对对对,有人来县衙交易山契吗?” 主薄语气有些惊讶:“何妇人?” 随即道:“你们是一起来的?”他看向胡里正,见对方点头,忙道:“走走走,我现在就给你们补山契去。” 他风风火火领着人进县衙:“对了,路引还有村契……都带了吧。” 方里正一喜,激动道:“带了,都带了。” 李师爷见此,忙高声:“主薄,这不合规矩。” 主薄猛地停下来,以失望的目光看向李师爷:“师爷,你不是最爱护百姓的吗?之前城外的百姓求帮忙,你就帮了。老丈可是从百里外的鳌山赶来的……” 李师爷:“……” 他嘴角嗫喏,试图抛弃自己的仁善面容。 下一秒,脚上骤然一痛。 “啊!” 何翠枝走过他,被惊得一跳:“诶呀诶呀,我没看到,真是对不住啊,师爷大人……您那么好不会怨我吧!” 同时,她手飞快朝方胡氏摆。 方胡氏心有灵犀,立马扶着胡里正:“里正伯伯,主薄大人都等半天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一盏茶后,李师爷眼睁睁地看着新出炉的鳌山山契落到了胡里正手里。 他看着主薄抬脚送人:“以前那个山契作废了,这个新的可要保存好啊。” 看着方里正把山契塞进怀里。 笑了! 这山契他能偷一次,就能到手第二次。 想通后,李师爷晃晃悠悠地跟着也去送人。 胡里正不知他的心思,满心都是山契呢。 只是出了县衙大门,他突然做出一个决定。 朝何翠枝说:“仙……他亲家,这山契您帮我放着吧。” 何翠枝:“啥?” 落后主薄一步,还没回县衙的李师爷:??? 胡里正:“我怕再弄丢了,您放着安全。” 何翠枝:“你就不怕我把这山契贪了?” 胡里正挠着头憨笑:“您要了这山,是山的荣幸呢。啥贪不贪的?” “再说了,要不是您我们上鳌村还不知道啥样,别说一座山了,只要我们有,都能给。” 何翠枝受不了他这一连串的彩虹屁:“停停停。” 胡里正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 只是有些可惜。 要不是仙人特意嘱咐了,在外面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他能说上几百句夸赞不带重样的。 何翠枝却是面色复杂,见胡里正不是说笑话。 她沉静了片刻,抬头道:“行,那这山契我就先帮你放着。” 他们说说笑笑地上了马车。 躲在县衙大门后面的李师爷死死地盯着马车背影。 他想起姜婆子接连两次都在何翠枝那里失手。 连李老三也是。 知道这山契大约是偷不回来了。 幸好,这蠢山民不知道那山上珍物的存在。 思及此,李师爷的眉头又逐渐放松。 看来得赶紧传信,安排人去鳌山把那些珍物挖走了。 被逼得为了得到煤矿不得不走最下策的李师爷,不知道第二天一早,他的最下策也被废了。 翌日一早,李师爷刚到县衙,就发现今天的县衙格外亢奋。 他疑惑极了。 只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连明县令也不例外,套上马儿就离开了。 李师爷根本没有解惑的机会。 路过的主薄见了他,想起昨天他问自己要钥匙,顺手摸了出来:“给。” 李师爷看着钥匙,想起昨天自己功败垂成,脸一黑。 “不要了!” “那老丈可真是能忍啊,硬是补办完山契,今天才过来说山里发现一种可以燃烧的石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恼怒的李师爷。 一道是看李师爷疑惑,顺口给他解释的主薄。 主薄看着被拍到地上的钥匙,皱起眉:“不要就不要,发什么疯?” 他说完,不理会李师爷,气咻咻的往外走。 李师爷却是满脸愕然。 下一秒,他掩下喉间的血气,飞奔朝主薄追去:“你刚才说山里发现一种可以燃烧的石头是啥意思……你别跑!!!” 何翠枝不知道因为她刻意让方里正晚一天去县衙说鳌山煤矿的事,让李师爷吐血了。 她现在正捣鼓从鳌山带回来的煤呢。 第133章 娘想要,那就租! 院子里堆着一人高的小山堆。 都是何翠枝装进房子里带回来的。 她和家里人正在把小山堆上的煤压碎。 方三年觉得自己的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忍不住抱怨:“娘,这不是能直接烧吗?” 娘昨天傍晚一回来,就拿着黑乎乎的石头。 他现在还记得,村里人看到石头燃烧,惊得都说不出话的场景。 方三年忍不住一乐。 何翠枝看他这傻样,抬起的手又落了回去。 “赶紧干,这关乎到很多人的性命。” 方三年和方家众人:!!! “煤燃着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中毒。” 方家众人倒吸一口气。 何翠枝仿佛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所以,我们才要把这些煤压碎。” 方家众人连忙问:“压碎后就不会中毒了?” 何翠枝:“差不多,再混点水和土就行。” 煤块含炭量很高,豆制厂第四区域又有些封闭,稍有不慎就会碳中毒。 所以,她打算做成蜂窝煤,也更节约资源。 更重要的是,煤炭直接燃烧,温度太高,吸引有心人关注就不妥了。 再者,蜂窝煤运输便捷,对家里开饭馆用处也更大。 是的,何翠枝已经确定下来,要把青鹤楼租下,给方陶氏开饭馆了。 甚至筹备着,让这饭馆名满大梁。 只有这样,才能够吸引到权贵。 她才有机会解决贪污账本里的人。 思索着这些,何翠枝手上动作也减分毫。 方家众人亦是如此。 只有春夏,盯着黑乎乎的煤,眉头紧皱。 等何翠枝带着方陶氏往县城去的时候,她提出了要跟着一起去的想法。 何翠枝以为春夏想去看安方堂掌柜,没有拒绝。 却没想到,上了马车,她没往里坐,反而坐在了自己身边。 “婆婆,那煤矿山最近赶紧脱手吧。” 她几乎是气声。 何翠枝:??? 春夏注意到她的表情,小声解释:“这种矿之前从未出现,但现在已经暴露了,朝廷肯定会把控起来的。” 怕何翠枝不能理解,她又说:“就金银铜铁矿一样,被朝廷管控起来的矿,即使还是属于你,却赚不了大钱。” “趁着现在还没有人处理这新矿,你可以找个县城富户把这煤矿卖给他,赚上一笔。” 何翠枝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她听完春夏最后一句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春夏:“婆婆?” 何翠枝抚平她皱着的小眉头,道:“婆婆我啊,盼着朝廷的人来还来不及呢?” 春夏疑惑,何翠枝却没继续解释。 只是在心里高兴。 朝廷若是真因为这煤矿来人,那她挑选可以解决贪污账本的人选,就更多了。 不过—— 何翠枝嘴里哼着小调,看了一眼春夏。 这小姑娘未免也太敏锐了些。 只是看到煤矿,就能估算出它的价值之高。 到底是什么家族才能养出这样的人? 春夏见婆婆心中有衡量,也不再管煤矿的事了。 见何翠枝又看自己,疑惑的眨了下眼。 何翠枝摇头:“没事儿。” 转而认真驾起了车。 与此同时,县衙内,李师爷从小榻上醒来。 旁边的主薄见他睁眼,连忙端着一碗药:“你身子骨不行,还追我干啥?” 正起身的李师爷猛地想起,自己追主薄,却因鳌山煤矿暴露这件事而气急吐血,半路晕倒的事。 他顾不得其他,抓住主薄的手腕:“明大人呢?” 主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和你说过了?去鳌山看能烧的黑石了。” 李师爷身上劲儿倏地没了,软踏踏的靠在榻上,两眼无神。 被强灌了一碗药也无所觉。 更是连主薄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直到“啪”的一声,风吹开窗户。 他才回神。 乍然坐起。 迅速走到书桌前,飞快写了一封信。 事情办砸了。 如今只有那位大人亲临才能挽回。 匆匆写完信,李师爷不放心,亲自出了县衙往联络处走去。 穿过一条胡同时,眼角余光瞥到大道上的马车。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紧。 他转身进了不远处的房屋。 在把信件交给人的时候,低声道:“这次事情都是因为大方村何翠枝……姜婆子和李老三更是折在了她手里。” 另一端,何翠枝坐在马车上,下意识往一处角落看去。 却什么都没看到。 方陶氏从马车里探出头:“娘?” 何翠枝回神,忽略了心中没由来的一悸,说:“到了,下车吧。” 方陶氏和春夏下了车,扶着何翠枝下来。 何翠枝指着不远处的安方堂:“春夏去看掌柜吧,我和你陶嫂子去看看店铺啥的。” 她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亲眼见春夏进去了,才带着方陶氏离去。 即使这两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铺。 可是每次来,方陶氏都忍不住开心。 这一次也是一样。 只是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路,方陶氏心里浮现一个猜测。 随即,她摇了摇头。 不会的。 她之前说租那店铺的都是傻子,娘还附和呢。 可下一秒,一个两层酒楼就出现在方陶氏面前。 耳边是何翠枝的声音:“走,咱们再去问问房主,能不能少点钱。” 方陶氏这下连发呆都不敢,不可置信的看向何翠枝。 “娘,您要租青鹤楼?” 何翠枝摆手:“啥青鹤楼啊?人家牌子都揭下来了。” 方陶氏却从她的话里听出没有否认的意思。 不管其他,只说:“娘,这一个月可是要六十两银子呐!” “我那破手艺,做点小吃食还行,这么大的酒楼,得亏死。” “娘,您要是租这个酒楼,那我还不如在豆制厂干呢!” 何翠枝见她这么抗拒,沉默了一下,只好说:“……我想租这个酒楼,也不全是因为你。” 方陶氏懵了一下,下意识说:“那不管是啥也不能一个月扔进去六十两银子啊?” 何翠枝脑筋飞快转动,试图找出合适的理由。 然而方陶氏看她沉默,什么银子什么浪费,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她扯起何翠枝的手,飞一般朝酒楼奔去:“娘,你想租咱就租下来!” 何翠枝:“!!!” 第134章 翠枝儿这次要遭大难了 半个时辰后,何翠枝飘忽忽地从酒楼出来。 她看着小心翼翼折起租赁契子的方陶氏,忍不住开口:“还没和家里其他人商量,咱们就把酒楼租下来……” 方陶氏把契子交给何翠枝:“娘,你就放心吧。他们知道咱们租下来这酒楼,高兴还来不及呢~” 事实上也的确如方陶氏所说。 在得知何翠枝把酒楼租赁下来的时候,家里人惊得眼珠瞪大。 但下一秒,他们就是一连串“好”声。 甚至还想一家一起凑一下钱,把酒楼给直接买下来,翠枝儿/娘想要的,必须得有! 何翠枝看着桌子上堆得跟小山堆似的银钱,嘴角直抽搐。 她道:“用不着你们的银钱。” 见家里人不死心,立马又开口:“不过有件事倒是需要你们帮忙。” 酒楼被租下来了。 可距离开一个真正的大饭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听完何翠枝的话。 方老爷子拍着胸脯保证:“翠枝儿,食材方面你放心,爹这些天可不是白学做菜的。” 方老太太:“翠枝儿,我会把家看到,不让你们操心。” 方陶氏也说:“娘,我会跟着爹学习咋做厨子,跟着丹掌柜学习咋做掌柜的。” 方二奔:“娘,我会盯着店里的修葺。” 方胡氏抱着三丫:“我和爷爷一起去能办采购的事。” 方三年左右看看,嘿嘿笑了声:“娘,我帮你们试菜,你放心,我舌头可刁了!” 何翠枝脸黑了一下:“你干苦力活!” 她说完,无视方三年瞬间耷拉下来的脸,见方四甜扯着春夏要开口,阻拦:“你带大宝他们三个在木先生那儿好好学习就行。” 四甜是个爱学的。 每个人决定完要做的事情后,何翠枝就筹备着往县城去。 只是家里马车承载不了太多。 何翠枝朝方里正家走去。 和他们简单唠了两句嗑,就牵着牛车回来了。 却在进家门口的那一刻,见到小小鬼鬼祟祟地叼着个什么东西,往方四甜的房间蹿。 何翠枝:??? 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猫儿的听觉极为灵敏,可小小此时注意力过于集中嘴巴里的东西,竟一点没注意到何翠枝。 用尾巴“砰砰”敲了下门。 很快,一只手就把它捞了进去。 接着,里面传来两个小姑娘的声音。 春夏:“小小你又给我叼吃的啦?不用带银子的。” 四甜:“小小,有我的吗?” 已经凑到门口的何翠枝眼睛眯起。 屋里的小小丝毫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它见方四甜朝自己伸手,傻眼了一下。 但很快就用爪爪把方四甜和春夏的手聚拢到一块。 然后叼起主食冻干,放到俩小姑娘手间。 一脸宠溺的看着方四甜:“喵~” 有你的,有你的,行了吧! 方四甜开心地笑了。 唉~太受人类幼崽喜欢,真是没办法! 小小偷偷松了一口气,甩着尾巴感叹。 随即,它昂起胸膛,准备迎接人类幼崽的抱抱亲亲。 然而—— “小小?你在干什么?”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小小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张充满怒气的脸。 “喵嗷!!!” 它整只猫直接弹射到柜子上。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这场闹剧是以小小蹲在角落面壁思过,两个小姑娘哀求的声音中结束的。 何翠枝看了眼天色,警告式朝小小说了声:“回来再收拾你。” 就带着家里人,往县城奔去。 彼时,何家村。 赵老婆子叫骂了一天,也等了一天。 直到最后一个孙子也到了家。 她才从床上下来,带着一大家子往大方村气势汹汹地赶去。 何家村的人看他们这架势,下意识往旁边闪。 直到人走远了,才摇头感叹:“翠枝儿这次要遭大难了……” 何家村离大方村远,赵老婆子带着人快到大方村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她瞅着远处扛着耙子从地里回村的大方村人,没由来想起昨天状告那贱皮子时,几个大方村人恨不得活吞了自己的场景。 原本直勾勾往大方村的脚步一转,钻进了旁边的林子。 一个孙子不理解:“奶,咱不是过来找我姑,躲啥啊?” 赵老婆子狠狠盯着大方村人,头也不回道:“大方村的人都是畜生……” 她说话间,那几个回村的人突然接近这林子了,赵老婆子一下噤了声。 其他人被她影响的下意识也屏住了呼吸。 一时间,只能听到回村的大方村人的交流声。 “翠枝婶儿家这可真的是发达了,都能在县城开酒楼了……” “你酸啥啊?没翠枝婶儿咱们现在还在地里刨食呢?哪能一天进账那么多钱?” “就是!一家子在豆制厂做工一个月都能挣小一两银子,翠枝婶儿家有豆制厂,能租上店铺开酒楼不是很正常吗?要我说啊,就活该翠枝婶儿这样的人挣大钱!” “我哪酸了?我就是感叹一声……诶诶,你们别走啊,等等我!”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淡。 可躲在林子里的何家一家却是目瞪口呆。 “我妹子开酒楼?” “姑在村里有个厂子?” “寻常一户人家都能挣一两银子???” 何家一家瞬间炸了。 如果说来之前他们还是迫于赵老婆子的施压而来,现在就是为了攀上何翠枝,得钱,得大钱来! 他们全都紧紧地盯着赵老婆子,只等她一声令下,就跟蚂蟥一样,全员出动。 赵老婆子眼都红了。 怪不得啊! 怪不得这贱皮子敢拿刀砍她了。 原来是挣了大钱,一点都不怕了! 赵老婆子牙齿嘎吱响,瞧着已经黑下来的天。 “不去看那贱皮子了,咱们去那啥豆制厂,把银子、好东西全都搬走!!!” 在刻意躲着人的情况下,他们很快就到了那豆制厂。 望着由青砖建筑而成的厂子,赵老婆子一众更是眼红得想哭。 彼时,方胡氏正在豆制厂做最后的检查。 她看到火还没彻底熄灭,顺手找了块石板把灶台口堵住才离开。 一直蹲守的赵老婆子一众见最后一个人离开,再也忍不住,一窝蜂冲向了豆制厂。 但到了门前,他们懵了。 “有锁!” 赵老婆子:“让开。” 何家人看去,就见她用衣服包着一块大石头,面目狰狞地往下砸。 第135章 娘,豆制厂进贼了! 被布料包裹的石头落在锁上,声音闷闷,在这黑夜一点也不响。 锁“啪嗒”一下开了。 他们前拥后挤地冲进豆制厂,翻箱倒柜地扒了起来。 赵老婆子更是一进门就瞧见了账台,抱着石头就把锁砸开。 她看到账本,眼睛一亮。 飞快把账本扒拉出来,去找银子铜板。 可…… “银子呢?”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空荡荡的柜子。 何家其他人的声音也都传了过来。 “娘,我这里都是破烂石头!” “奶,我这儿只有木头和豆子……” 就在赵老婆子随着他们的话怒气越来越重的时候,她儿媳妇的惊喜声突然传来。 “娘,这边还有间屋子上锁了,大锁!!!” 赵老婆子抱着石头飞奔了过去。 锁掉,门开。 彼时,何翠枝踏着月色,终于到了家。 在县城忙碌了一天,她累得只想瘫在床上。 可还是去找方胡氏、方老太太问了豆制厂咋样? 听到她们说一切如故,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找小小算账。 猫儿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跑得老远。 可何翠枝根本没找它,进了房子,直接召唤。 被何翠枝堵在猫屋的小小炸毛了。 “坏婆娘,凭啥你能让春夏给桃宝贝添加超时空物品,猫就不能了?” “我还给她辛苦费了呢!!!” 何翠枝:??? 片刻后,何翠枝精神恍惚地从房子里出来。 而它身后是骂骂咧咧的小小。 何翠枝被它吵得头疼:“反正你以后不许再给春夏吃你的那些吃食,给银子也不行。” 小小:“霸道、专制、独裁!坏婆娘!!!” “我要饿死了,看谁还给你找两脚兽的账本。” 何翠枝:“……别吵吵了,你的那些猫食我会想办法。” 小小斜眼瞅她,一脸不相信。 何翠枝拿出贪污账本:“看到没,这上面有上百个人,等我成功把他们拉下来,就让官职最高的那人天天吃你吃的东西,让你也能从桃宝贝购买,行了吧!” 小小立马蹦起:“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我帮你。” 旁边的喵喵也忍不住凑热闹:“麻麻,我也帮你。”它说着,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何翠枝:“……” “你先把秋童生那账本找到再说吧。” 解决完小小的事,何翠枝同方四甜、春夏嘱咐了一声,这才拖着疲倦躺到床上。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本以为会一觉睡到天明。 可天色刚亮,就被一阵嘈杂吵醒了。 “娘,豆制厂进贼了!!!” 何翠枝差点被门槛搬到。 她稳住身形,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村里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豆制厂围了起来。 好不容易挤进去,就发现每个区域都一片狼藉。 最里面传来急躁的声响,何翠枝顾不得再看,朝最里面煮豆浆的区域冲去。 她一进去,就看到方老太太朝着地上的人又嚎又打! 地上那人格外嚣张:“你敢打我,我让我闺女弄死你嗷嗷嗷……” 何翠枝闻声看去。 是赵老婆子! 她叫嚣间,手聚成爪状,狠狠地朝着方老太太的眼睛抓去。 何翠枝脑子腾地一下冒起了火。 等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拎着个粗长的棍子,用力砸在了赵老婆子身上! 旁边假装看热闹,实则帮方老太太下黑手的方里正几人见状,连忙扑过去。 “翠枝婶儿,冷静,冷静啊!” “再打就死了,给这些畜生赔命可不值啊……” 等混乱结束时,赵老婆子已经被打得连叫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她死死地瞪着何翠枝。 何家众人就是在这时候醒的。 他们正疑惑为啥这样安静。 一抬眼就看到何翠枝,心里一慌,随即理直气壮了起来。 “妹,你有钱咋不拿回家?” “就是,让我们昨天晚上白忙活一趟……” “姑姑,你也太自私了,我听说你开了个酒楼,快让我当掌柜。” 何翠枝怒火刚下去一点,听到他们理所应当的话,不怒反笑。 何家人见此,愈发得寸进尺。 何家良,何翠枝的大哥更是狮子大张口:“妹,你赶紧把你家那青砖瓦房腾出来,给我们……” “啪” 他最后一个字消散在一个大逼斗里。 何家其他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何家良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何翠枝。 结果下一秒,又挨了一个大逼斗。 何翠枝:“想要我家?你有那个命住再说!” 对他一通连扇带踹,何翠枝这才把目光挪向刚才叫嚣的其他何家人。 揪住其中一个侄子的衣领,丢掉棍子,换成木板。 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狂扇:“我自私?老娘没吃你的没喝你的,自私你奶奶个腿!当掌柜?下地狱当去吧!!!” 解决完这个,她把目光挪向旁边惊恐往后退的大嫂。 何家良媳妇慌乱摇头:“妹子,我没想来,是娘,是她想要你家大房子才带着我们来;也是她昨天晚上找不到银钱,才想把豆制厂点了泄愤,不怪我啊!” 正偷摸去够何翠枝丢开棍子的赵老婆子听到儿媳妇的话,棍子也不够了。 朝她尖叫厮打:“你个贱货,老娘让你满嘴喷粪……” 也正是这时候,何家人发现了赵老婆子的惨样,越发瑟瑟发抖。 何翠枝却眯起了眼:“点了豆制厂泄愤?” 何家良媳妇躲开赵老婆子,连忙说:“妹子,真的都是娘的主意,她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银子,看见最里面还有火光,就让我们把木板啥的拖过来点着,说要废了你这厂子……” 何翠枝盯着赵老婆子,看得她心慌,扭头和方里正说:“报官,里正去报官,他们故意破坏咱村生计,豆制厂烧得差点把整个村子着了!” 赵老婆子尖叫:“你敢,我可是你亲娘!!!” 何翠枝弯腰看她:“你都能告我弑母,我为什么不能告你?” 赵老婆子瞬间慌了。 她见方里正已经抬起了脚,绷不住了。 大喊:“你去告也没用,我认识县衙的大人!” 赵老婆子说完,见方里正果然停了下来,松了好大一口气。 正要再朝何翠枝嚣张起来。 第136章 上鳌村有娃娃发热不退 就听到何翠枝说:“就你这德行,认识个啥大人?” 赵老婆子快恼死她了:“青鹤楼马掌柜、县衙师爷,我都认识。” 何翠枝:“不可能!” 赵老婆子扬起下巴,从怀里摸出一个银元宝:“看,这可是他们给我的!” 接着又嘚瑟道:“要不你挡了俩大人的道儿,我还没有这银元宝呢~” 何翠枝喃喃:“你告我弑母是他们指使的?” 赵老婆子的那天状告完就被大方村的人围起来,慌乱逃走,还不知道马掌柜的结局。 此时看着何翠枝的模样,笑得愈发张狂:“那可不!所以你去县衙告我也没用。” 何翠枝“噗嗤”一声笑了。 扭头朝方里正说:“里正,还愣着干啥啊?赶紧去找衙役,他们不仅来烧咱村厂子,还诬告!” 赵老婆子不可置信:“我县衙可是有人的……” 何翠枝好心情的和她解释:“你不知道马掌柜已经被关进大牢,只等问斩了吗?还有李师爷……” 她话都没说完,赵老婆子就屁滚尿流地拉住方里正。 朝何翠枝哀嚎:“娘错了,翠枝儿,娘也不是有意啊!” 何翠枝像是被她的道歉打动了,沉默着。 赵老婆子见有戏,立马又道:“你只要不去告娘,娘以后也不来大方村了。” 何翠枝像是退让:“你得帮我指证马掌柜、李师爷刻意针对我。” 赵老婆子:“民告官?不不不,你是要我老命啊!” 她恨恨地瞪着何翠枝。 却没注意到一个孙子张嘴想说什么,被大方村的人捂紧了嘴巴。 见何翠枝沉默不语。 赵老婆子鼻涕四流:“翠枝儿,我可是你娘啊……” 何翠枝看向方里正,又要开口。 赵老婆子崩溃了:“除了让我告官,啥都行,娘求求你了!” 何翠枝看向她手里的银元宝。 最后,赵老婆子是哭着离开的。 她身后是挥舞着拳头的大方村人。 “再进我们大方村,打死你们!” 赵老婆子吐了一大口痰:“你们说的算个屁。” 她骂完,见大方村的人撸起袖子,慌忙跑了。 等看不到人了,才喘着粗气停下来,正要教训何家良媳妇。 就听到何家良大儿子,她的大孙子气恼地说:“奶,你被骗了,他们村的豆制厂压根没被烧。” 赵老婆子:“啥?” 彼时,何翠枝把银元宝和赵老婆子盖了手印的证词放进房子。 然后和方老天天、方胡氏一起收拾煮制豆浆的区域。 方胡氏拾掇着,忍不住开口:“娘,就这样放过他们啊?” 何翠枝笑:“我可没放过他们。” 方胡氏:“啊?” 何翠枝指着灶台口,那里堵着的石板被掀开了,露出里面还有些亮的煤块——蜂窝煤还没做好,这两天还是先用煤块做柴火。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吗?这煤稍有不慎就会让人中毒。” 方胡氏看过去:“记得,所以我昨天晚上看里面的煤还没烧完,特意用石板挡了灶台口。” 何翠枝愣了一下,下一秒就大笑出声。 方胡氏迷糊,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听的方老太太却是明白了什么。 “翠枝儿,我早上过来看赵老婆子几个畜生倒地不醒,就是因为中毒了?” “这毒还是花儿放石板导致的?” 何翠枝点头:“不错。” 她看着地上被赵老婆子一众刻意拉过来的木板。 正是因为灶台口堵住了,煤没有充分燃烧,生成了一氧化碳。 赵老婆子一众找不到银子和好东西,恼羞成怒,直接想点了豆制厂。 结果一掀开石板,就吸入了一氧化碳。 直接晕过去了。 今早被发现的时候,还神志不清。 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就是豆制厂内。 让她不仅能教训他们一番,还趁机拿到了拉李师爷下马的一条证词。 何翠枝哼着小调,心情颇美。 方老太太在旁边高兴地直呼“天意……活该”之类。 方胡氏却是还有一点迷糊:“他们中了毒已经醒过来了啊。” 何翠枝:“醒过来可不是没事了!他们以后可少不了跑医馆咯~” 在何翠枝解决赵老婆子几人,收获满满时;一早就去县城的方老爷子几人也开始了今天的忙碌。 同一时间,明县令则满脸喜意地从鳌山出来。 离开前,他认真又仔细地叮嘱了上鳌村胡里正一番,甚至还留下了好几个衙役守着煤矿山。 胡里正喜不胜喜,等明县令一走就迫不及待地回村。 “大喜事儿啊!县令说要是咱村里的矿开采,不仅会给银子,还会优先招咱们挖矿,一个月有一两银子……” 上鳌村的人顿时欣喜若狂。 “里正,我我,先给我记上……” “里正,我也去挖矿!” 而在上鳌村人争先恐后报名间隙,一道慌乱的声音由远及近。 “里正,县令大人走了吗?” 胡里正看过去,是村里的寡妇,家里只有她和一个儿子:“早走了,这是咋了?” 寡妇脸上的焦急骤然一变,泪唰地就留下来了:“我家娃子高热不退,咋办啊?” 胡里正一慌:“快,来个人跟我去背孩子,其他人去追县令大人……” 上鳌村的人连忙应下,发了疯地往村外跑。 不怪他们这么拼命。 寡妇丈夫本就是因为村子而丢了命的。 现在家里只剩那娃娃一根独苗苗。 说啥都不能让娃娃也出事。 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晚了。 鳌山虽然难行,但明县令几人骑着马儿总是比人走路快。 眼看娃娃身上温度越来越高,也没有追上,胡里正当机立断。 “我记得这周围有黄连,你们快去找找,先给娃娃喂下再说。” 寡妇泪直流,踉跄着去找。 其他人更是如此。 众人协力,很快就找到了黄连。 寡妇急忙给娃娃喂去,可娃娃还有一点意识,死活都不肯吃苦苦的东西。 寡妇又气又急,直接拍了他屁股一巴掌,这才勉强喂进去。 所有人全都一错不错地盯着娃娃。 然而过去几刻钟了,娃娃身上的热不仅没有降下来,甚至开始出现说胡话的现象。 有人忍不住开口:“小娃是不是不……” 寡妇直接激动道:“你才不行了,你全家都不行了!我小娃好得很,娘这就带你去医馆……”她抹了一把泪,直接从胡里正背上抢过小娃。 就在她即将不顾一切,胡里正张嘴要说话之际,一道声音从另一边响起。 “你们这是干啥呢?” 是胡沟子。 第137章 战利品吃啥了?我也要! 胡里正眼睛猛地一亮,慌忙捉住他的手。 “沟子,仙人,你能找到仙人吗?” 胡沟子:“啥?” 已经跑出去几米远的寡妇立马回头:“胡沟子,我家小娃……小娃……” 她哽咽着,又急,想说话硬是说不好。 胡沟子已经看到她怀里小脸通红的娃娃了,下意识伸手去摸:“这么烫?快,快去我家,仙人给我留了药。” 一阵兵荒马乱后,寡妇看着总算退热的小娃,喜极而泣。 直接要朝胡沟子下跪。 胡沟子连忙躲开:“你要谢就谢我仙人亲家母,这药都是她给的。” 寡妇点头:“对对对。”她话都没说完,就朝着大方村所在的方向,“砰砰砰”磕了三个又重又狠的头。 然而还不等她起来,胡里正的声音突然从远处响起。 “沟子,你家还有药没?又有五六个娃娃、妇人高热……” 胡沟子一惊,连忙跑了带着药跑了出去:“有有有!” 上鳌村因为娃娃们没由来的高热,拥有矿山的喜悦都被覆上了一层阴翳。 幸而有何翠枝留下的退烧药,才没有人因此而丧命。 何翠枝不知道自己无形间又救了好几条人命。 她此时正在豆制厂忙活着。 豆制厂一次两次遭受到毒手,虽然没什么损失,可盖不住下一次就被坏心眼的人得手了。 所以,在豆制厂重回轨迹后,她就在电脑上搜索了一连串厂房相关的安防。 桃宝贝上的机关锁、各种警报小手段、还有巡逻队,全都安排起来。 等她忙活完,也天黑了。 在县城忙活的方老爷子一众正巧碰到从豆制厂回家的何翠枝三人。 正好问了声:“翠枝儿,你不是说早上赶着里正家的牛车去县城吗?咋没来啊?” 何翠枝早上起床困难,方家人都知道。 好在今天去的人没有昨天多,家里的马车就够坐了。 倒是能让何翠枝去借里正家的车去县城一趟。 可是他们干等都没等到人,要不是实在走不开,晌午头就回来看看了。 方老爷子话刚落,方老太太就气咻咻地开了口。 “还不是因为赵老婆子那个畜生……” 片刻后—— 方老爷子:“畜生!翠枝儿打她说不过去,我去打她总行吧!!!” 方二奔和方三年:“爷,我跟你一起……” 何翠枝:“爹,二奔、三年,用不着!” 方胡氏在旁边补充着赵老婆子一家的下场:“对啊,他们没有讨到好处……” 想打人的方老爷子三人熄了怒。 方陶氏更是开心地挽着方胡氏:“幸好弟妹你把那灶台堵住了,活该他们中毒。” 不过说完,她又连忙朝何翠枝问道:“娘,酒楼最迟后天就能开始试营业,咱那蜂窝煤啥时候能用啊?” 何翠枝:“正巧,后天就能用。” 她知道方陶氏的担忧,安抚了一声:“不用担心,蜂窝煤很难中毒的。” 蜂窝煤都是孔,和空气接触更充分,燃烧得也更充分,产生不了一氧化碳。 方陶氏长呼了一口气。 她身边的方胡氏却是好奇道:“这才两天,咱们酒楼就能试营业了?” 方陶氏骄傲道:“娘那么厉害,要四五天才开始试营业,我还觉得慢呢。” 随着她话音落下,何翠枝顿时收到全家人崇拜的眼神。 她:“……我去睡觉。” 抛下这句话就落荒而逃。 后面响起的暖善笑声,更是让何翠枝老脸通红。 笑啥啊~ 要不是家里人觉得酒楼修葺期不挣钱,浪费银子,一个比一个心疼,甚至开始节约起三餐了。 她也不会起了在桃宝贝上购买一些东西,加快酒楼修葺速度。 何翠枝在心里哼哼唧唧,洗漱的动作却不慢。 赶在家里人没回来前,就光速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然后进了房子,一边在桃宝贝上看着酒楼招牌出单没,一边等着小小。 小小已经摸到那地鼠老家了。 说是今天晚上就能把账本拿到手。 就在这时候,一道留言突然蹦了出来。 还是a。 何翠枝本能划走,可在看到这条留言的前几个字符时,划走的手指一顿,直接点了进去。 【a:店家,我已经攒够一半的运费了,你……能不能把这土壤分成两份,先卖给我一份啊?】 【a:我实在是太想见到土壤了,做梦都想,求求你了。】 何翠枝沉思,说实话,她有些想见识一下那个体质提升液的功效。 对面的人像是有读心术一般。 【a:店家,你放心,一支体质提升液分两次使用,效果不会有丝毫减弱,甚至会更好。】 何翠枝望着这条留言,手比脑子反应更快。 等手里落了一支试剂,才发现自己已经把那几克土壤分成两份售卖了。 而a更是疯狂留言。 【a:店家你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a:另一份土壤也要给我留着啊,等我凑到剩下的运费,一定来买……】 何翠枝的注意力却不在留言界面上了。 满眼都是手里的半管体质提升液。 她想喝掉,又没有说明书,怕出事。 正要强忍着冲动,把体质提升液放到旁边。 就听到喵喵的声音:“麻麻~大姐头要回来。” 拿到账本了?! 何翠枝连忙召唤小小。 小小身影出现在猫屋。 何翠枝刚要开口,待看清小小现状后,脸上的笑突然僵住。 第138章 葫芦村竟然伺弄田地了? “你抓老鼠干嘛啊啊啊啊!!!” 小小白楞了她一眼,把嘴巴里的东西放到地上,用爪子压住。 这才开口:“啥老鼠?地鼠,偷账本的地鼠。” 何翠枝鸡皮疙瘩快起来了:“不管啥鼠,都赶紧给我弄走。” 她说着,就要用意识把在小小爪下的地鼠给扔出去。 小小:“不能扔,这是战利品!” 它尾巴一动,直接把旁边的记载被拐人去向的账本推到何翠枝面前。 “看,我帮你把账本带回来了。” “所以小小凭什么不能往家里带一个战利品?” 何翠枝被地鼠弄得神经紧绷,连账本都没精力注意。 “明天我就给你在青砖瓦房里建个小房子,你把这破战利品给我丢那儿去。”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这战利品扔笼子里离开房子!” 她说话间,火速从桃宝贝上下单了一个铁笼子,丢到小小面前。 小小哼了一声。 却又不敢狠反抗,只能把地鼠关到铁笼子里去。 何翠枝看着铁锁落下,瞬间放松,手下意识地搭在腿上。 却忘了自己手里还捏着体质提升液,也不知道碰到哪儿了。 试剂瓶立马露出一个小孔。 一滴体质提升液掉落。 何翠枝眼睛兀的瞪大。 手忙脚乱去堵住那个小孔。 没发现那滴体质提升液正好掉进在铁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地鼠嘴里。 小小看见了,圆溜溜的猫眼闪过疑惑:“坏婆娘,你给战利品吃啥了?我也要!” 何翠枝茫然地眨了一下眼:“啥?” 见小小来回盯着体质提升液和地鼠,心中突然升起不妙。下一刻,这股不妙成为现实。 只见那铁笼子里的地鼠还是瑟瑟发抖,尾巴乱摆。 可它的尾巴这一次摆动却不是毫无攻击力,直接把铁杆拍断了。 拍断了!!! 何翠枝倒吸一口气。 想都没想,直接给眼睛亮起的小小灌了一滴体质提升液。 尖叫:“快,给我弄死它!!!” 小小发了一下呆,随即,它整只猫兴奋又激动。 一巴掌朝钻出铁笼子的地鼠拍下。 何翠枝连忙问:“咋样?它死了吗?” 小小没回答她,胡须飞快摆动,露出了感兴趣的姿态。 很快,何翠枝就知道结果了。 那只地鼠晕晕乎乎地从小小爪子下钻出来。 很明显,没死。 她快疯了。 看着小小轻松的姿态,何翠枝声音森然:“你要是再不把它弄死,以后一根猫条都别想吃!!!” 小小瞪眼:“坏婆娘!” 但它爪上动作飞快。 毫不客气地用爪尖勾住地鼠脖颈,一击毙命。 何翠枝看着地鼠尸体,彻底瘫在原地。 片刻后,处理完地鼠尸体,又给猫屋消了毒。 何翠枝才有闲心研究这体质提升液。 还把小小抓来,问它现在感受。 小小:“难吃,力气超大能打十个坏婆娘!眼睛、耳朵更灵敏……” 何翠枝听完,松开被她手指堵着的小孔。 喝掉了体质提升液。 滋味确实如小小所说那样,一言难尽。 但何翠枝很快就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同。 她现在不仅浑身充满了劲儿,五官更敏锐。 之前疯狂蹬自行车而不适的腿也恢复了,甚至有一种能一口气跑上千米的感觉。 这体质提升液……大宝贝啊! 何翠枝眼睛晶亮。 恨不得再在店铺里上新一批土壤。 可手上动作却不慢。 用凉白开把试管壁上残留的提升液涮了下,倒了一些给喵喵。 喵喵皱眉咬牙地喝了,下一秒,它就惊奇抬头:“麻麻~我的腿能站起来了诶~” 它说着话,小短腿迈得飞快。 虽然还是一瘸一拐,却比之前好多了。 看来体质提升液还有恢复旧疾的功效。 何翠枝在心里记下这条后,把剩下的分成几份儿,打算明天一早给家里人喝。 她摸了摸喵喵:“加油,估计后天你就能和小小一起出去玩了。” 喵喵眼睛唰地亮起。 呼噜呼噜地撒起娇:“麻麻~你真好。” 何翠枝忍不住,又摸了它两下,这才抽离,把注意力放到了小小带回来的账本上。 全是土,破破烂烂,第一页甚至残破不堪,上面的字符更是无法辨认。 何翠枝仔细扫去上面的土痕,努力拼接,也只从这一页上看清两个字符。 “谷”和“公”。 啥啊? 她见实在找不到有用的信息,只好往下一页翻。 一边翻一边用新本抄一份。 何翠枝忙碌着的同时。 已经回到县衙的明县令也在挑灯奋战。 鳌山发现一种全新的矿物,是大喜事。 可各村各县的收成之事也不是小事。 他一回来,就召集县衙其他三位主事询问相关事宜。 主薄神情激动:“大人,那钐镰已经下发到各村,单是这两天就有十几个村子已经全部收割完毕……” 他说着,迅速拿出税收本。 明县令迅速看去,嘴巴里发出感叹:“那何氏……翠枝,还真是了不得啊。” 感叹完正要把税收本交还给主薄,眼睛瞥到一个村子,兀地一顿。 “葫芦村……” 旁边的县丞立马坐直身板:“葫芦村从五月底就开始种植一种新作物,所以这两个月才没有交上税。” 明县令不可置信:“你说的是真的?” 县丞点头:“我亲自去看了,他们全村确实是在伺弄田地,赌子窝窝荒凉了很多。” 明县令大喜:“伺弄作物好啊,伺弄作物好!” 不怪明县令这么激动。 主要是葫芦村太过特殊了。 他们那片土地是真的长啥啥不成。 自己又不能为了政绩死活逼着人去死。 所以那赌子窝窝明县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即使如此,那赌子窝窝也有很多限制。 县丞直接管制。 其中更是每月税收检查一次。 如果葫芦村真的能种出来东西…… 想到这儿,明县令一把抓住县丞的手,道:“那作物长势可好,是啥作物?能让葫芦村从地里刨食吗?” 县丞寒颤的甩开他的手:“长势良好,郁郁葱葱;说是西瓜,葫芦村的人只是说到时候直接销到府城,想来是能从田地里吃到饭的。” “西瓜?”明县令懵了一下。 但不管啥瓜,只要葫芦村开始种地就行。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又巴巴抓住县丞:“这段时间辛苦你多去葫芦村跑跑,一定要确保那西瓜好好生长。” 县丞:“我知道。”一个村子成了赌坊,对县的名声有多大影响他已经深有体会。 要不是明县令太过心软。 他早就把葫芦村连根拔起了。 如今葫芦村有了转型的希望,就算拼了他前途也得护住。 县丞神情严肃,旁边主薄了解他的心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问。 “你给我描述一下葫芦村西瓜如今模样,说不定我见过,也能帮上忙?” 他虽然也对西瓜二字陌生,可掌管全县税收,见识多,说不定能为其茁壮成长出一份力。 另一侧的师爷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就听到县丞描述了一番,最后说:“听说那种子是大方村何翠枝提供的。” 第139章 这体质提升液好猛 李师爷刚瞪眼,明县令就大喝一声“好!我听说何翠枝已经登上三个村子的村谱,主薄你去问问那些钐镰收割田地的村……” 李师爷预料到他后面要说什么,吓得连忙开口:“大人,她只是提供了钐镰而已,当不得所有村子都为她登上村谱。” “我听说她这两天准备在县城开个大饭馆,到时候咱们不如去捧个场?也算给足了她份儿!” 随着他的话,明县令冷静下来:“你说的也是,葫芦村作物到底还没有收获。还是再等等,等葫芦村真的以田地为生,抛了赌子窝窝,再为何翠枝询问其他村村谱也不迟。” 李师爷嘴上奉承:“大人英明!” 心里却冷笑。 村谱? 做梦去吧! 等那位大人过来,何婆子有没有命都两说。何翠枝不知道县衙各位大人的心思。 在睡了饱饱一觉后。 第二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趁着家里人还没有各自忙碌。 把昨天晚上分好的稀释板体质提升液偷摸加到了他们各自稀饭碗里。 体质提升液效果十分显著,即使被稀释了好多倍。 何翠枝也发现方老太太走路时不像以前那么飘忽了。 她心满意足,甚至打算今天再一起去趟县城,给老太太再看看身体。 倒是家里其他人,平日里没表现出什么毛病,倒是不咋显。 众人吃完饭,何翠枝还是让他们先驾着马车走。 自己则是和方老太太说好,去方里正家借牛车。 她到方里正家的时候,有些不敢巧。 正遇到一个人被从里面打出来。 何翠枝看对方马上要跌到自己身上,下意识一推。 那人就跟折翼的鸟崽儿一样,“啪叽”一声撞到了门板上。 不解气,还拎着棍子出来想给何文礼再一顿毒打的年婶儿看到这一幕,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翠、翠枝婶儿……”她视线在被硬生生撞出个人印子的木门和何翠枝之间来回打转。 说话都磕巴了。 何翠枝尴尬地收回手:“不是我,我就轻轻一推,哪想到他那么不经推啊?” 心里却骂:这暴增的力气到底咋克制啊? 年婶儿连忙摆手:“不怨你,是这畜生太废物了,还有我家门也用了好久。” 何翠枝顺她的视线看去,就见何文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更心虚了,忍不住转移话题:“对了,你家牛车……” “我这就给你牵去。” 何翠枝牵到牛车后,留下一句“中午头就给你们送回来。”慌忙跑了。 年婶儿高喊:“不着急。” 紧接着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何文礼,满脸嫌弃。 “方明山,出来把这畜生丢出村。” “来了!”方明山丢下手里的活计,刚跨过门,却看到刚打没两天的木门上的人印子,满脸愕然。 彼时,驾上牛车带着方老太太去县城的何翠枝勉强从尴尬中脱离。 把回来赔给年花花一个门记在心里。 就思索起的何文礼来。 虽然赵老婆子一家现在自食恶果。 可要不是何文礼,她也不至于遇到赵老婆子这苍蝇。 得想个法子教训他一顿。 何翠枝一边想着一边和方老太太闲聊,就这样到了县城。 停好牛车后,直奔安方堂。 王大夫正好闲着,听完何翠枝的话,手指一动,就给方老太太搭上了脉。 片刻后,他一脸惊讶。 “老太太沉疴旧疾全没了,身子骨咋康健这么多?” 甚至都比上年轻人了。 何翠枝知道体质提升液威力大,没想到这么大。 这下她立马歇了让王大夫也给自己看看的想法。 只是打着哈哈:“那游医给了好些药丸,娘身子骨不是不好吗?我就想给她补补。” 没想到这句话不仅迎接到方老太太更感动的眼神。 更是让王大夫迟疑许久的想法落定:“大妹子,你……能给我个药丸吗?不拘啥类,我想研究一下那药到底是咋成丸状还保持药性的。“ 他怕何翠枝觉得他贪婪,连忙又说。 “你放心,我不白问你要药丸子,一颗药丸我给你一百两行不?” “还有,研究出来那药丸咋做成后,你不让用我绝对不说出去。” “我是真的心痒痒啊……” 王大夫那么个德高望重的大夫,说到这儿,两眼泪汪汪。 旁边方老太太都心软了,忍不住看向何翠枝,轻声:“翠枝儿?” 何翠枝叹了一口气:“不用,你要想知道药丸咋做成的,我直接和你说就是了。” 王大夫兀地坐直,下一秒飞快摆手:“不不不……” 何翠枝:“我也不是没有要求。” 王大夫立马拍胸脯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都同意。” 何翠枝:“我想做这药丸生意,铺满全大梁的那种。只是力量太弱,你若是认识什么权贵……” 关乎方老爷子的命运改变。 那贪污账本就改变不了。 她只能想方设法主动出击。 除了准备打造名满大梁的大饭馆外。 做药丸生意也是迅速积累财富,提升地位的方法之一。 何翠枝原本想着遇到合适的合作伙伴再把这药丸生意拿出来谈。 可如今形势逼得她主动出击。 王大夫医术高明,说不定真认识什么权贵。 事实也的确如此,甚至他认识的这个权贵何翠枝也认识。 王大夫:“我家掌柜主子,也就是单先生主家是南洲单家。” 何翠枝茫然了一下。 随即脑子里出现一条信息,是原身被人拐子打断四肢乞讨时,听她们闲聊所得。 大梁十九洲,南洲最富饶,天下商贾十之八九都是南洲出身。 而单家,则是南洲富甲的无冕之王。 何翠枝呼吸一窒。 王大夫此时已经吩咐药童去和单先生说这件事了。 然后目光希翼的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已经逐渐恢复,看向王大夫,把药丸制作方法并如何保存药性告诉了他。 王大夫飞一般地跑向后院就要去试。 何翠枝摇头,和他说:“我先去饭馆看看,半个时辰后回村,你要是这段时间有啥疑惑就去那儿找我。” 然后就带着方老太太去了正在修葺的大饭馆。 第140章 马掌柜死了 方老爷子昨天晚上说的果然不错。 里面的大改动基本已经完成,只剩下细枝末节。 何翠枝转了一圈,走到外面,看着空荡荡的店门上方。 想了一下,准备去后院把已经从桃宝贝上取到手的饭馆牌匾拿出来。 背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 “豆制厂的何婆子?” 何翠枝回头看去,就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她疑惑:“你是?” 对方看到她的脸瞬间,就激动了起来:“我可算等到你了!!!” 何翠枝更懵了。 陌生中年男子:“我是青鹤楼的账房先生!” “青鹤楼欠了我半年月钱没发……” 何翠枝蹙起眉头:“青鹤楼欠你月钱关我啥事?” 这人不会看她是个乡下婆子,把她当冤大头吧。 青鹤楼账房先生面色尴尬,可是想起家中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儿。 硬着头皮:“青鹤楼马掌柜已经死了,我听房主说他把马掌柜之前买的桌椅啥都给你了,你能不能把那些东西给我,就当做马掌柜抵我的月钱了?” 马掌柜死了?!!! 何翠枝呆在原地。 青鹤楼账房先生看何翠枝默不作声,还以为她不乐意。 咬了咬牙,只能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这是我之前记的账本……” 何翠枝被他的话影响,意识回归,急忙断他的话:“马掌柜咋死的?啥时候死的?” 青鹤楼账房先生:“啊?前两天死的,就是被关进大牢的第二天晚上,听说是受不了被关,疯了,一头撞墙上而死。” “已经下葬了!” 何翠枝失神。 她想起房子里赵老婆子才按下手指印的证词。 马掌柜死了。 李师爷还能扳倒吗? 青鹤楼账房先生解释完,没注意何翠枝的状态,立马把手里的账本往前送了送。 “这账本里记着马掌柜一笔笔送人的贿赂,你可以交到县衙,若是查出来赃银,也能分一些。” 何翠枝眼睛猛地亮起,正要接过账本。 青鹤楼账房先生连忙避开,吞咽着唾沫:“马掌柜之前买的那些桌椅……” 何翠枝看了他一眼,收回手:“你跟我来。” 青鹤楼账房先生立马跟她到了后院。 就看到堆在角落里的桌椅杂物,甚至还有两个高价瓷瓶。 他眼睛一亮,正要去拿。 何翠枝伸手拦住了他:“账本。” 青鹤楼账房先生手攥紧了一下,犹豫片刻,抬起头:“那个……您这里缺账房先生吗?” 何翠枝见他得寸进尺,眯起眼睛。 青鹤楼账房先生想起她在公堂对亲娘都寸步不让,一激灵,下意识把手里的账本递了过去。 “账本给你了,说好这些桌椅杂物都归我了。” 何翠枝冷哼了一声,然后朝外面喊了声:“二奔,喊几个人帮他把这些杂物处理了。” 青鹤楼马掌柜留下来的东西,晦气,她还嫌呢。 说完,见方二奔带人过来,自己去了安静的后厨,开始看青鹤楼账房先生偷记的账本。 她一目十行,可随着久不见想要的信息,眉头逐渐隆起。 直到最后一页,也没有见到收礼人一栏有“李师爷”的字样。 何翠枝猛地合上账本,气冲冲地出去。 青鹤楼账房先生还没走。 听到何翠枝的话,愣了愣,随即坚定摇头:“我绝对没有少记一笔他的贿赂。” 何翠枝:“可是我娘分明说,她诬告我是因为马掌柜和李师爷给了她一笔银子。” 青鹤楼账房先生:“不可能啊……我想到了!!!” 他左手猛地握拳捶到右手上。 然而出口的话却是:“您家真的不需要账房先生吗?我保证会好好做工的。” 何翠枝:“……” 她沉默不语,青鹤楼账房先生也就不吭声。 看样子是非拿到这账房先生的位置。 何翠枝揉了一下额头:“我可以给你留个账房先生的位置,但半年内若是出现什么差错,就拍屁股走人,还要赔偿相应损失。” 她开出颇苛刻的条件。 哪想对方眼睛猛地亮起:“咱们这就去签契子。” 片刻后,账房先生把契子放进怀里,心彻底安稳了。 再对何翠枝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掌柜每次取走大额银子那天,都是去找主薄。” “我原本以为他是给主薄送礼。” 也正是因为他去主薄家去得勤,所以县城才有人猜测青鹤楼背后靠山是主薄。 可现在想来主薄是被马掌柜拿来做挡箭牌的。 “你说到李师爷,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有一天我亲眼看他从李师爷家出来,但是没在意。现在仔细想想,那天他正好从账上取走一大笔银子。” 何翠枝听到这儿,思路也跟着清晰。 可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所有人都知道马掌柜经常去主薄家?” 账房先生点头。 何翠枝皱眉:“那要怎么证明最终受马掌柜贿赂的是李师爷?” 账房先生听到她的话,突然笑起来:“我收钱记账的时候,手上经常会沾上墨,只要是店里出去的银钱,就会有痕迹。” 何翠枝抬眼看他。 账房先生:“马掌柜抠搜,笔墨钱也要从我月钱里面抠,所以我就把墨里加了点东西。” 用的时间更长,但也会影响墨汁的质量,很容易就褪色了。 但有一点,使点手段就能显出痕迹。 否则他也没必要记这贿赂账本。 何翠枝惊喜地看向他,脑中一闪,佯装去摸怀里,实则从房子里掏出一个银元宝。 “你看看这个有你说的那个墨汁没?” 片刻后,被放在桌上银元宝上逐渐显露出墨迹。 账房先生大喜,随即又忐忑:“捉贼捉赃,得从李师爷那里找到赃银才行。” 何翠枝已经确定他没有说谎,闻言摆手:“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饭馆明天开始试营业,你记得过来。” 她说完,急匆匆离开。 找安静屋子,准备进房子召唤小小让它去李师爷家找赃银的路上。 脑子里忍不住想:这账房先生也是个人才,如果能拿捏住,就好了。 这个想法随着小小的出现,立马被何翠枝抛之脑后。 她用给小小在桃宝贝上买猫条做交易,获得了猫儿一定会找到赃银的承诺。 何翠枝伪装一番,把它带到了李师爷家附近。 第141章 小小立大功 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这才迅速离开。 回店里的路上,脑子却忍不住思索起来。 马掌柜死了。 有赵老婆子手印的证词力度大减。 得想个法子让她亲自上县衙指正,为扳倒李师爷添砖加瓦才是。 不过…… 李师爷这么谨慎一个人。 怎么会把身份暴露在赵老婆子面前? 还有,马掌柜真的是发疯死了吗? 一条接着一条的疑惑让何翠枝到了饭馆都没发现。 甚至差点撞上停在大饭馆门口的人。 “单先生?” 她惊讶地看向差点被她撞到的人。 对方还是一副蒙着口鼻的模样,不过却能独立站起。 看样子身子骨好了不少。 单向留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开口:“我听王大夫说你要做药丸生意……” 他虽然声音还有些虚,但仔细听,就会发现语气夹杂着激动。 何翠枝注意到这一点,眼睛亮起:“对,我们进去谈吧。” 一刻钟后,两人交谈接近尾声。 单向留看着何翠枝:“可以二八分,但有一点,在一年内就在大梁全面铺开药丸生意有些困难。” 他虽然是单家人,但只是旁支,加上这些年体弱,已经是权力边缘了。 即使对药丸生意信心十足,也不敢保证立马说通主家开展。 觉得三年内铺展开药丸生意就足够的何翠枝内心呆滞,面上不动声色:“没事儿,我相信单先生。” 她利索地在契子上印上自己的手印。 药材、劳力、运输、销售啥的都不需要她弄,只给个法子,一年内就能铺展药丸生意,获两成利,她已经很满意了。 到时候大饭馆按照她的计划应该也初显名声,加上药丸生意来的钱财,她不信搭不上几个权贵。 单向留不知何翠枝心中所想,听到她的话,长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重回单家权利中心的机缘,他不想失去。 两人交谈十分尽兴。 与此同时,在李师爷家蹲守的小小也总算见得了曙光。 那两脚兽从县衙回来后,收到了一封信,傻乐半天,还念叨什么“大人马上就到了,得给点供奉啥的”。 然后撅着屁股撬地砖。 不一会儿,藏在树上的小小就看到叫李师爷的两脚兽抱出来个重重的箱子,一打开全都是晶亮的银子。 小小尾巴唰地绷直了。 要不是时刻记着坏婆娘的嘱咐,它现在已经扑下去抢了。 何翠枝从县城回来回家,把小小召唤出来后,得到的就是已经探明赃银所在地的好消息。 她几乎是想立即去搞李师爷。 可想到自家明天就要开始试营业了。 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打算等饭馆稍微稳定下来,再搞李师爷。 做出决定后,她嘱咐小小:“你这两天就一直待在李师爷家,看好那赃银,别让他又转移地方了。” 小小眨巴了下眼:“可是它今天说啥人要来,要把银子给那个人。” “坏婆娘咱们今天晚上就把银子给偷走吧。” 何翠枝:“啥人?!!!” 小小:“我也不知道,就听他说大人大人的。” “大人?” 何翠枝下意识想起鳌山煤矿。 难道是朝廷派来处理煤矿事宜的官员? 她眯了眯眼。 “不,就留在那儿,等李师爷把银子挖出来要送人的时候,我们直接抓个现场。” 没有什么比捉贼捉赃更让人毫无反击之力了。 毕竟,一个新矿出现。 朝廷就算派人来,也不会只派一个势力的官员。 何翠枝笑着摸了摸小小:“这两天辛苦你了,回来我给你搞点好吃的。” 说完,她把小小送出了房子。 然后带着喵喵出来,打算这几天都贴身带着它。 方便和小小联络。 时间飞逝,眨眼就到了晚上。 何翠枝听着家里人饭馆内细枝末节都完善好,牌匾也已经挂上,只等着明天试营业了。 她心满意足地躺到床上,只等着明天一大早就去县城和家人一起忙活。 与此同时,有两波人风尘仆仆地踏着月色赶路。 一行是从府城朝着县衙而来,精神颇为饱满,看着还剩十几里路,索性在一个村庄歇下,打算明天再赶路。 另一行人则是风尘仆仆,每人身下都骑着大马,距离县衙却有近百里远。他们踏着月色,进了最近的驿站,打算休歇一番。 何翠枝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她睡得早,第二天起得也早。 甚至能赶上和方老爷子他们一趟儿。 把村里的事情交给方里正几人,方家全员出动,去了县城。 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招来的伙计和帮厨早已经候在门前。 何翠枝连忙开门。 方家众人一进门,纷纷忙碌起来。 方老爷子带着帮厨进了后厨——他爱吃,做菜天赋也强得惊人,这些天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完全能撑起场面,做主厨。 方陶氏则是检查起店铺各项事宜,认真而熟练地吩咐各个伙计,看样子这几天在丹掌柜那里受益匪浅。 方老太太则领着方二奔、方胡氏、方三年和四甜春夏给店铺又清扫了一遍,更是随时替补伙计。 至于三个小娃娃,也没有闲着。 做起了发传单揽客的活计。 何翠枝也没指望他们仨能真的揽过来客人,只是今天忙碌怕娃娃乱跑,索性就给他们找点事做。 哪想三个小娃娃一出门,小嘴叭叭就叫喊了起来。 大宝条理清晰:“走一走,瞧一瞧咯~八方馆试营业咯~今天来吃饭的客人一律八折……” 二宝更是优秀:“鱼香肉丝红烧肉,鲜香美味忘烦恼诶~” 三丫挥着宣传单哗哗作响:“忘烦恼诶~” 三个小娃娃本来就精致可爱,这些天又被喂养得好,脸上长了点小奶膘,别提多招人爱了。 更何况此时一个认真,一个逗趣,还有一个小捧哏。 很快就有喜欢娃娃的大人被吸引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喊啥啊?” 第142章 八方馆:客从八方来 大宝介绍:“我们八方馆试营业呢,前三天来吃饭的客人一律按原价八成算……” 方家众人一起给饭馆取名为“八方馆”,有客从八方来之意。 二宝念顺口溜:“鱼香肉丝红烧肉,梅菜扣肉烧茄子,那样儿配饭都好吃,还有咸香豆腐脑,八方馆子忘忧愁诶……” 三丫、三丫边吞着口水,边努力踮脚尖往大人手里塞宣传单:“忘忧愁诶~吸溜~” 大人被他们逗得笑不可支,顺手看起被塞进手里的宣传单。 入目就是“八方馆”三个大字。 再往下就是鱼香肉丝、红烧肉的图。 大人惊了一下。 竟然是彩色的! 下意识就想往怀里塞。 但下一秒就被图案给吸引了。 这菜图未免也太逼真了吧。 他看着红烧肉油润透亮、鱼香肉丝上甚至还有着热气,两道菜像是要扑面袭来。 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等回过神后,就已经进了八方馆。 “小二,要一份儿红烧肉和鱼香肉丝!” 喊完,才想起了自己出门是要买菜回家的。 可是手里色彩鲜明的纸张又让他不舍。 就在纠结间,八方馆的小二已经赶来了:“客官,您点的菜还要一会儿,这是我们馆送的豆腐脑,你先尝尝?” 客人看着那白翠相间的吃食,下意识喊了声:“豆腐?” 小二忙摇头:“是豆腐脑,比豆腐更嫩呢!” 客人却听不到其他了,捧起碗就吃了一大口。 小二一惊:“小心……”烫。 可哪想客人张着嘴巴直呼气,刚吞咽完,又喝了一大口。 小二惊呆了。 他的视线太过震惊,沉浸在豆腐脑里的客人硬是被盯得抽出了一丝精力。 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猛,下意识笑了声:“这豆腐脑实在是太香了!” 娘诶! 这可是豆腐吃食诶! 从一出现就传遍整个县城,就供不应求,他一次都没有抢到过的豆腐啊! 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新开的饭馆里吃到。 果然如传言一样:嫩、滑、软、香! 不,比传言还要美味,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就连里面的菜叶子都是那么好吃! 客人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就为这口豆腐脑,他今天也要在这八方馆吃定了。 小二一脸傻呆呆地离开了。 远处的何翠枝连忙喊住了他:“那客人愿意等吗?” 她没想到大宝他仨竟然真的能拉到顾客。 没看时间直接让仨娃娃忙去了。 幸好后厨的准备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小二猛地回神:“等,那客人说他愿意等到天荒地老。”说这句话时,他脸上露出古怪表情。 何翠枝:??? 小二指了指。 何翠枝看过去,就是客人满脸陶醉嗅着豆腐脑,接着像是喝酒一样,小口抿了一口,立马摇头晃脑起来,好不快活的样子。 旁边是小二的声音:“客人说只要能吃到豆腐脑,他能待馆子里一天。” 何翠枝心里一喜,随之而来的就是放松。 看来方陶氏想做豆腐脑营生有盼头。 她吩咐小二去后厨催一下,正要往另一边走。 却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 只见又几个客人捏着张纸,进来了。 “这纸上的红烧肉看着好香,不知道味道咋样?小二,来一份红烧肉!” 仨娃娃是真厉害啊。 何翠枝往门口瞧了一眼,见他们仨还在热情似火地吆喝着,转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黑板”,放到了门口。 上面写着今日菜品以及各项折扣优惠。 然后她朝仨娃娃走去,看他们额头上冒出细汗,忍不住开口:“好了,奶把咱们一起做的小黑板拿出来啦,回屋吧?” 哪想仨娃娃齐齐摇头后退。 大宝认真:“要继续揽客。” 二宝挺起小胸膛:“小黑板没二宝有用。” 三丫眨巴着黑亮大眼:“好玩,三丫不回。” 这是揽客揽上瘾了? 何翠枝看着仨娃娃激动的红扑扑的小脸,又瞅了一眼因为太早并没有多少行人的街道,歇了劝他们进馆歇着的想法。 只是倒了些薄荷水出来给他们,并嘱咐要是累了一定要及时进馆子。 仨小娃娃美滋滋的应着。 放松的何翠枝不知道,因为她这一退让,会导致多大的影响。 此时,她正搬着小板凳,一边套账房先生的话,一边观察着客人的用餐情况。 第一个来的客人闭着眼睛享受豆腐脑。 心里想那小娃娃说得果然不错,啥烦恼都忘啦。 只是下一秒,他嘴巴动了动,吸了个空。 第一个客人不信邪,又吸了一口,一点豆腐脑都没有。 他不信邪的张开眼睛。 就看到一个干净得跟狗儿舔的碗。 不可能! 我都喝得那么慢了。 怎么可能喝完? 就在他不可置信的时候,两道奇异的香味突然出现。 一道是十分霸道的酸甜味,仔细嗅似乎还有鱼香。 另一道,则是肉香混着蜜糖烤焦后的香味…… 第一个客人下意识耸动鼻子,追溯源头。 就见那两道香味越来越浓,越来越近。 “客官,您的鱼香肉丝和红烧肉好嘞~” 随着小二轻轻把碗放在桌上,带动那色泽红润、酱香扑鼻的红烧肉轻轻“duang”了一下。 看得第一个客人的心也随之一颤。 下一秒,他迅速拿起筷子,想也不想就夹了一块红烧肉往嘴巴里填。 香咸弹牙的猪皮和酱香扑鼻的瘦肉之间,那一抹肥入口即化,细腻悠长。 仔细回味,还带着让人无法忘却的鲜甜。 吞咽下的瞬间,客人的嘴巴唰的流出了口水。 迫不及待就夹起了第二块。 看得旁边正在等餐的后来几人也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或许是他们的目光太灼热,又或许是他们吞咽唾沫的声音,陷入红烧肉无法自拔的第一个客人唰的抬起头,凶凶的瞪了他们一眼,把红烧肉往自己怀里一拢。 后来的客人轻哼了一声,想说谁稀罕啊。 可闻着那香味,又不争气的吞了口唾沫。 这下也顾不得第一个客人的态度,高喊:“小二,我们的菜啥时候上啊?” “来啦来啦~”小二的声音格外热情,只是仔细听,就会发现这热情之下被他掩藏的吞咽口水动静。 后来的客人没注意,看到他上菜,连忙去拿筷子。 当红烧肉落到桌子那一刹,四双筷子齐齐出动。 红烧肉一下子下去了一半。 随之而来的就是…… “这肉咋这好吃?” “诶诶诶,你们别抢?一人两个……” 何翠枝看到这一幕,心又放下了一点。 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账房先生的肩膀:“好好干,之前你同马掌柜欺压我豆腐生意的事我可以不计较。” 她好像没瞧见账房先生忽变的脸色,晃晃悠悠的朝后厨去。 在八方馆开始迎客的同时。 县衙另一边,明县令正领着县衙另外几位大人在县衙门口焦急的张望着。 第143章 府城来人了 明县令嘴唇微动:“洲丞要来,我怎么没听到消息?” 他问的是县丞,结果对方比他更茫然。 倒是旁边的主薄想到一点:“是不是因为那新出现的矿?” 明县令摇头:“不可能,他就算是洲丞,这矿也不是他能插手的。” 旁边李师爷眼睛闪了闪:“大人,也有可能是洲尉大人怕你忙不过来,嘱托洲丞帮你呢?” 明县令的舅舅是闵洲洲尉,执掌一洲安危,不能随意跑动,但和洲丞交情颇好。 明县令看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就听到疾驰的马蹄声。 抬眼一看,就见匹马拱卫着一辆青布马车,朝这边而来。 马车停下,明县令急匆匆迎上去。 “洲丞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明县令不必多礼,我来得匆忙……”说话间,那马车被人送里面掀开。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从马车下来。 正是从府城而来的闵洲洲丞。 明县令:“那大人快快请进,我已经让人准备好房间了。” 洲丞摇头:“不着急,还是先谈正事要紧。”他说这话时,耷拉着的三角眼隐晦扫了一眼角落的李师爷。 李师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明县令没有察觉到二人的机锋,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那我们边吃边说。” 他见洲丞没有反对,正要吩咐下去。 就听到李师爷道:“大人,之前您不是说要去何氏的饭馆吗?何不趁这次机会也让洲丞大人尝尝咱县的特产豆腐?” 明县令瞥了一眼李师爷,正要略开去八方馆的话题。 就听到洲丞感兴趣的声音:“豆腐?” 彼时,何翠枝还不知道八方馆即将迎来一批新的客人。 她正在给方陶氏拿外装盒——和宣传单一样,是从桃宝贝上购买的,符合这个时代的硬皮油纸所做成的盒子。 “找到了,给。” 方陶氏高兴地接过去找客人。 要外带的是第一个来的客人。 他吃红烧肉时被后来的客人盯着,生出紧迫感,不舍又迅速地把红烧肉就着米饭往自己肚子里填。 只是没想到这饭这么抵饱。 吃完红烧肉和馆子半价的白米饭,那份鱼香肉丝他是一点肚子都没有了。 只能外带。 听方陶氏说着外装盒也就试营业这三天不收钱,以后是要收钱的。 第一个客人连忙说:“我回去就给邻里说说你们馆子。” 等等! 他出来是干嘛来着? 第一个客人看着自己挺起的肚腩,猛地僵住。 下一秒,撒腿就跑。 方陶氏下意识一追,可跑了两步却想起来对方已经付过账了。 “跑啥啊?”真奇怪。 她嘀咕了声,有些遗憾没有趁对方承诺宣传自家馆子的时候,给他几张宣传单。 “掌柜的,给我们也来几个外装盒,馆子里的每样菜都来一份儿,我们要带走。” 方陶氏立马扬起笑脸:“来嘞~” 这次她特意在给他们外装盒的上面夹了几张宣传单。 客人:“掌柜,这纸是送给我们的?”他十分激动。 方陶氏点头:“对啊,你们不是也答应要和人说说我们饭馆吗?这单子你们拿着更方便让人了解我们八方馆。” 客人小心翼翼地把有彩色图案的纸张放到怀里,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肯定让我们那个巷子的人都知道八方馆的饭有多好吃。” 方陶氏闻言笑弯了眼。 娘说得对,做生意前期就是得该大方的时候大方。 她笑呵呵地送走客人。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三个小娃娃齐齐跑过来。 “娘/伯娘~” 他们身后是好大一群人。 乌泱泱的,似乎随时能越过压过仨娃娃冲过来。 方陶氏:!!! 几乎是本能地把仨娃娃往怀里一抱,正要往馆子里钻。 就听二宝大声喊:“娘,全都是二宝招来的客人!” 他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方陶氏:“啥?” 大宝捂脸:“娘,他们只是来馆子里看看,不全是吃饭的。” 笨蛋二宝,谁让他说来馆子里的都可以领一张宣传单了? 方陶氏听明白了后,倒是忙笑着招待起客人了。 虽然她也稀罕那宣传单,可本来就是要分发给客人的。 而且—— “客人请坐,这是我家今天的菜品,随便点上一份儿就送豆腐脑呢~” “白米饭也是半价。” 原本大多数只是被仨娃娃手上宣传单吸引的客人,这下全都高声道:“那给我来份儿烧茄子。” “给我也来份儿!” “我要这鱼香肉丝……” 方陶氏连声“诶”,高兴得脸都快笑僵了。 心里自动补上后半句话:进了八方馆,还想轻易出去就难咯~ 八方馆热闹非凡。 回到家的第一个客人却是刚进家门,就被媳妇揪住了耳朵:“我让你买菜你去哪儿野去了?” 第一个客人痛得直呼,却不敢挣扎。 连忙举起手里的外装盒:“去买菜了,去买菜了!” 他媳妇眉头一扬:“让你买的是这菜?” 然而片刻之后。 第一个客人看着大快朵颐的媳妇,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媳妇,我能再尝一口不?” 他媳妇头也不抬:“你不是说你已经吃饱了吗?” 第一个客人欲哭无泪。 他吃完红烧肉吃不下其他的,再加上鱼香肉丝凉了他也就没想着尝一口。 没想到这鱼香肉丝,笋脆嫩、肉丝酸甜,就连配料的细姜都那么好吃。 想着刚才尝的那一口,他没出息地又吞了一口口水。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媳妇清盘。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外面响起:“你们俩吃啥呢?这么香!” 第一个客人和他媳妇一看,是忙完回来的爹娘。 两人同时对视一眼,具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慌乱。 媳妇连忙起身:“娘,相公发现一家新开的馆子,咱今天不在家吃了……” 第一个客人长松了一口气,忙应和:“对对对,不在家吃了。你们看这个。” 他从怀里拿出那张宣传单。 须兒后,他们全家出动。 邻里见了,少不了要问一下。 第一个客人猛地想起答应方陶氏的宣传,立马说了起来。 而第二批回家的客人也不多承让。 只不过他们带回家的饭菜多些,倒不至于再跑八方馆吃一趟,只是和巷子里的人侃大山,说着八方馆的种种。 方陶氏好不容易忙完二宝他们揽来的客人,一扭头,就看到第一位客人身后将近十多位的新客人。 以及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另一批客人。 方陶氏瞬间不知道累是什么了。 明县令带着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八方馆热闹非凡,座无虚席的情景。 第144章 八方馆陷入危机 他愣了愣:这是刚开的饭馆? 随即他扭头看向洲丞:“大人,看样子要等好久,咱们不如去另一处酒楼,他们那里也有豆腐。” 洲丞还没开口,旁边李师爷就立马道:“这豆腐就是何氏创出来的,哪家能有她家正宗?” “再说了,各位大人在此,想必上菜会很快的。” 洲丞笑呵呵:“那咱们就进去吧。” 明县令只能应下。 狠狠瞥了一眼李师爷。 何翠枝在二楼帮忙,被方陶氏找过来时,看到她脸上激动与忐忑交错的表情,有些疑惑:“咋了?” 方陶氏:“娘,县令大人来了。” 何翠枝:“嗯?” 方陶氏呼吸颇为急促:“不仅如此,他还带了一位大人,是从府城来的。” 何翠枝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在哪儿?” “我已经安排到最里面的包厢了。”方陶氏。 何翠枝:“那现在是谁在招待他们?” 方陶氏摇头:“没有人,他们看到店里其他客人的宣传单,要了一张,说把所有菜都上一道,就关上门了。” 何翠枝沉吟片刻,道:“先把他们的菜做了,等下我亲自送上去。” 让明县令还恭敬的大人? 她有一种预感,八方馆能否打响今天这一炮,就看此遭了。 另一边,包厢内。 明县令落座后,简单用了一口桌上的豆腐脑,被美食蛊惑了一瞬,下一秒他就看向洲丞。 “不知大人这次来是?” 洲丞放下碗,开门见山:“我听你舅舅说,鳌山发现新矿了?贤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 明县令发现他称呼变化,心沉了一下。 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大人说笑了,这新类矿山都是要直报朝廷,旨意下来才能外传。” 洲丞脸上还是那副笑,仿佛没有听出来明县令隐晦的拒绝。 “对对对,不外传,所以今天咱们只以叔侄相称。” “对了,我听说那矿山是一个村子和一个妇人所持,他们怕是护不住……”洲丞满脸担忧:“不如这样,贤侄为我引进一下,我愿意给他们庇护。” 庇护? 明县令的心此时已经落到地底。 他总算知道洲丞这次来是干什么了。 夺取煤矿。 他沉声:“大人,我已经上报过朝廷了。”言外之意,持有煤矿的村和人都是受到朝廷庇护的。 洲丞摇头:“朝廷的人这不是还没来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啊~” 他发出感叹。 瞥到明县令黑沉的脸,洲丞端起碗,把里面不多的豆腐脑一口闷了:“这豆腐还真是可口啊。” 下一秒,他似乎是没端好,碗“啪”的一声,坠落在地。 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道声音像是什么信号。 一声重响从隔壁包厢响起。 何翠枝刚端着菜上楼,就听到这接连响起的声音。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 就见第二声重响传来的房间猛地被打开。 “大夫,有没有大夫……”一个护卫装扮的人神情焦急。 他身后,另一个护卫呼吸急促,皮肤上迅速浮现细密的红点。 何翠枝心里一惊,正要冲过去。 却被第一个护卫拦住了:“你干啥?” 另一边,洲丞急匆匆出来。 “怎么回事?” 下一刻,他看到呼吸急促,满身红点的护卫,呼吸一窒。 他看着其他护卫:“快点给他喂药啊!” 其他护卫满脸愤怒:“大人,已经喂过了,可是没用。” “大人,这饭馆真是祸害!!!” “大人……” 洲丞:“大人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 说完,他盯着何翠枝,耷拉着的眼睛泛出狠厉的光:“好好好,这馆子简直好得很!” 只是上来送个菜的何翠枝:啥啊? 在洲丞身后的明县令像是察觉到什么:“大人,您不能……” 洲丞的声音直接盖过了他:“我这护卫嘴挑,凡是过了嘴的东西,只要不干净,他就会如刚才那样,浑身起红点!” “给我查,把这黑心馆子里的脏污全都查出来!!!” 何翠枝:“……” 好家伙。 敢情她刚才那种今天打响八方馆第一炮的感觉,是被上位者欺压才打响的? 自家卫生如何,她不知道吗? 何翠枝瞥过旁边攒着怒气却不敢言的明县令,高声道:“大人说您护卫队脏污东西敏感,可谁能证明?再者泛红点又不一定只有这种原因?” “您嘴皮子一碰,我这馆子就被盖上污点。我可不服!” “就算要查我这饭馆,也得等大夫来了,看他怎么说?” 馆子里的客人听到这处的动静,都瞧了过来,有的人甚至看完了全程。 此刻听到何翠枝铿锵有力的反驳,原本怀疑不满的心逐渐压下。 更有人道:“我碰到花粉就会浑身骚痒,身上也起小红点呢~” 是八方馆第一个客人的媳妇。 她话音一落,跟着一起来吃饭的邻里全都开口:“可不是,情况就和他一样,周围人谁不知道啊?” 这家新开的馆子这么好吃,还有精美的画儿送,店家又这么有信心,想来不是那护卫不是因为干净问题不舒服的。 他们可不想这馆子因为当官的欺压而被关掉。 他们七嘴八舌地应和着。 人群中猛地响起一道“咱们县谁不知道肾虚之人不能吃豆腐,说不定这人肾虚呢~人家馆子都在堂里写明了,他还吃可不是活该!” 这话一落,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下一秒就是哄然大笑。 洲丞被气的胡子快翘起了。 看到大堂内那写着“肾弱之人少食豆腐”的木板子,脑子一嗡。 直接拿出自己的身份令牌:“官府办事,无关人员噤声!” 官大一级压死人。 更不要说一洲之丞对平民百姓的碾压。 整个馆内顿时针落可闻。 洲丞舒了心,看向护卫:“还不快去查。” 明县令咬着牙:“大人,您这样未免太过丢失为官之责。” 已经撕破脸了,洲丞不介意更狠一些:“听说那上鳌村地穷人贫,留着也没什么用。” 他杀意外泄。 明县令呼吸一窒,在这一刻,身上像是落了一座山。 艰难地朝何翠枝走去。 彼时,何翠枝脑子里还被四个字刷屏。 闵洲洲丞! 这人是闵洲洲丞!!! 贪污账本上的人。 明县令说什么她都没听清。 直到对方声音加重:“何店家!” 何翠枝猛地回神。 明县令轻叹一口气,心里愈发苦涩:“洲丞大人想要鳌山矿山山契,你……” 何翠枝下意识摇头,然而“不卖”两个字还未出口。 就看到楼下洲丞带来的护卫朝阻拦他们的方家人踹去。 却无一人敢吭声。 县衙几位大人更是沉默不语。 只有闵洲洲丞那张老脸阴沉沉地盯着自己。 何翠枝牙齿咬得紧紧,心中绝望却压抑的她想杀了这人。 可是,这是一个为官者上等人的时代。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我……” “这里怎么这么安静?不是新开业吗?” 身形壮硕似熊的男人站在门口,低沉的声音从他嗓间发出。 众人下意识看去。 下一秒,方三年惊恐的声音响起:“爹?!!!” 第145章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也有官职! 爹? 方三年这一声实在太过尖锐,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看了过去。 然而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高壮的身影。 下一秒,就见朝方家人踹去的洲丞护卫猛地被掀飞。 落在地上,发出了令人哆嗦的闷声。 全场寂静。 “放肆!” 洲丞怒喝声响起,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 也让傻愣愣的何翠枝彻底回神,看向一楼大堂内健硕非常的男人——方柳生? 他不是还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吗? 何翠枝望着已经激动把方柳生围起的方家众人,心中浮现不安。 但很快,这缕不安就被洲丞再一声呵斥给打断了。 “胆敢袭击朝廷官员,罪无可恕!把他给我拿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踌躇不前的护卫一窝蜂冲了上去。 何翠枝见方柳生还要出脚,心里一慌,当即要开口。 门口兀地响起另一道声音,气势十足:“这位大人,是我指使的,可有疑惑?” 众人寻声看去,就见一位头发花白,身势极足的老者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数位年轻人。 其中有一位见到方陶氏要被人抓住,脸上的喜意猛地换成怒视,刚要冲过去,就见方柳生已经把人解决了,他才稳住身形,继续跟在老者身后。 而彼时,看到老者面容的洲丞目瞪口呆。 旁边的明县令在看到人的第一瞬间,就慌忙下楼去迎。 “褚上将军,您怎么会在此?” 边疆大捷,统率全军的褚上将军应该在回京城受封的路上啊? 但随即,明县令心间一喜。 褚上将军刚正不阿。 洲丞的如意算盘绝对崩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在发现老者是褚上将军那一刻,洲丞就慌乱不已。 尤其是在发现明县令都去接待褚上将军了,对方竟然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等一个回答。 洲丞脸皮一紧,下意识就要说“误会都是误会”。 另一道喘着粗气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病患在何处?” 挎着药箱往上冲的王大夫、低声和褚上将军说着什么的明县令、大堂被压制住的护卫…… 洲丞浑身一软。 完蛋了! 片刻后。 王大夫收回手:“病患本身就患癫痫之症,应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如此,并非食用导致。” 褚上将军面色一沉,如鹰隼的眸子盯着洲丞:“我倒是不知道,一洲之丞连明辨是非能力都没有,未出结果就让人查封?” 洲丞心慌意乱,瞥到地上逐渐恢复的护卫,眼睛微亮,忙道:“下、下官这是……关心则乱,还请将军看在我这么爱护下属的份儿上,能绕过我这一次。” “如此说来,你倒是体贴?” 洲丞心里一松,看来褚上将军呵护下属的传言不假。 他面上连连摇头:“不敢当,不敢当!” 心里却愈发得意。 “你确实担当不起一洲之丞的职责。” “什么人都往府衙里塞。” “识人不清!” “糊涂狠辣!” “待本将回京后便将你的行为一一上达天听。” 洲丞、洲丞傻眼了。 他慌乱:“将军,你、你不能这样!”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褚上将军冷漠的无视。 无法挽回。 这四个字骤然出现在洲丞脑海中。 他的理智一下崩了,想也不想指着被方老太太围着的方柳生。 “将军,你可是让一个随从肆意殴打朝廷官员,所有人都听见了。” 你也徇私枉法! 褚上将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洲丞还不知道这一眼意味着什么,他抓到一缕希望,正要深究下去。 一个人就跳了出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也有官职!对你那护卫出手是奉命行事。” 洲丞看着他手上举的牌子,彻底瘫软。 对方,也就是负责褚上将军安危不能离开的方大山见此,冷哼了一声。 下一秒,他的目光和方陶氏对上,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洲丞再也待不下去,慌乱带人就离开。 然而一下去,就听到各种议论声。 “我就说嘛~八方馆连地面都拖得清晰可见,菜品怎么会不干净?” “这府城来的大人可真不要脸,想讹钱讹疯了?” 洲丞阴森森的回瞪了他们一眼。 逃离速度却更快了。 却不知道有一个人疯狂想挽留他。 这人就是何翠枝。 她帮着安排好褚上将军的菜品后,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可还是没逃过。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方柳生,他身型极高,又格外健硕,看起来跟座小山似的。 然而何翠枝的心里全都是:家里的变化、豆制厂、八方馆……以及当初忽悠方家众人那所谓的“财运”和“师父”。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连方柳生已经到了自己跟前都没注意到。 等发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何翠枝下意识抬头,对方过于高大的身形,无形之中形成了强烈的压迫感。 她的心猛地提起,似乎听到了胸腔心脏跳动声,“砰砰砰”似鼓点。 “这几年辛苦了,以后有我。” 男人的嗓音如同黑熊一般,低沉重磁。 语气却分外认真。 拼命下压,好似这样才能把心脏重新填进胸腔的何翠枝呆愣了一下。 她视线上移,对上了一双平静的黑眸。 不知怎的,在这一瞬间,用力上蹿的心脏突然安静了。 预想中的质问、疑惑、震撼并没有出现。 有的只是方柳生承诺般的言语和平静的黑眸。 甚至,对方说完这唯一的一句话,就离开了。 何翠枝站在原地呆傻好久都没有回神。 直到方陶氏找来。 “娘!” 何翠枝转动眼球。 方陶氏没注意何翠枝的状态,一脸忐忑地低着头。 第146章 捉贼捉赃,被拍进墙里的两人 “娘,我们把八方馆是咱家的事给爹和大山说了。” 方陶氏听到何翠枝有力无气地回答“没事儿”。 她立马抬起头,惊喜道:“娘你不生气啊?” 何翠枝茫然:“我为啥生气?” 方陶氏:“财运。”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还偷偷观察着何翠枝的表情。 当时见到爹和大山家里人都很高兴,奶见爹疑惑,就直接说了八方馆是家里的。 事后才想起“娘的财运”这回事。 虽然爹和大山都是家里人,也能知道娘财运相关的事宜。 爹更是让娘拥有财运的主要缘由。 可这段时间遭遇的事情太多了,家里人不放心,还是怕说和娘财运相关的话会影响到娘。 所以,方陶氏就被派遣出来了。 不过现在看来,娘财运相关的事可以和爹、大山全盘托出了。 想到他们俩在听到八方馆是自家时的表情。 方陶氏就一阵激动。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爹和大山知道你有多厉害。” 何翠枝意识到不对,眼疾手快抓住她:“啥厉害?” 方陶氏下意识:“咱家青砖瓦房、豆制厂、还有好几个因为你才活过来的村子都还没和他俩说呢~” 何翠枝心猛地一跳:“没说?” 看到方陶氏点头的那一刹,何翠枝的心猛地落到实处。 她就说呢。 方柳生刚才怎么那么轻易就离开了。 何翠枝心里高兴~ 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朝方陶氏吩咐:“你们不要说,我回头和你爹还有大山说。” 方陶氏疑惑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立马点头:“行,我一定会和家里人说,不让他们在爹和大山面前暴露分毫。” 她说完,听到客人的声音,就离开了。 何翠枝却是盯着她雀跃的背影,略有疑惑。 随即,这抹疑惑就被她抛之脑后。 专心想起有哪些事情可以给方柳生、方大山两人透露。 不是何翠枝不信任俩人。 而是当初为了让自己的人设能顺心,她利用了方柳生强行打造“对家人好就走财运,最后甚至拜上高人为师”的设定。 方柳生不知道“走财运、高人为师”还好。 一旦听到,她就完了。 得想个办法把这个bug给解决掉。 好在方家人听完她的话,肯定不会主动和方柳生提及高人啥的。 她还有时间。 何翠枝长呼了一口气。 另一边,离开八方馆的洲丞想回府城,让洲守想办法保他。 可是自己来县城的任务没有完成。 洲守不弄他就算好的了。 怎么可能会为他对上褚上将军。 煤矿! 必须把煤矿拿到手。 傍晚,下值时刻,李师爷笑着告别同僚们。 一转身,脸上布满了阴沉,手也紧攥着。 而随着离家越近,他脚步也越迟缓。 然而步伐再缓慢,还是有到家的那一刻。 推门进去的瞬间,一道声音响起:“李师爷可是让我好等啊!” 李师爷紧绷了一路的心,在这一刻松开。 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宁。 下一秒,他面前陡然出现一只脚。 狠狠地踩了下来。 来人俯下身:“这就是你说的煤矿只是落在了手无寸铁的妇人和村民手里,毫无威胁?” 阴厉的声音,凶狠的动作。 什么放松、什么安定,全都烟消云散。 李师爷鼻涕四流:“大人饶命啊!我不知道何翠枝背后靠着褚上将军啊!” 洲丞收回脚。 李师爷一喜。 下一刻他的嘴里被堵住。 棍棒无情地落下。 李师爷眼睛凸出,额头直冒冷汗,可所有惨叫都被堵在了破布中。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暴行才以一箱被上供的银子结束。 趴在墙头的小小在看到李师爷掀开板砖拿银子时,就疯狂呼唤喵喵。 何翠枝从喵喵嘴里得到消息,一边嘱咐它和小小说继续监察,一边疯狂思索用什么理由去李师爷家捉赃。 看到账房先生的那一瞬,她眼睛亮起。 片刻后,账房先生吞咽着唾沫,在何翠枝隐晦地催促下,“扑通”一声跪下,拦住了即将离开的明县令和褚上将军。 “大人,我要状告李师爷受贿……” 而彼时,好不容易自救成功的李师爷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他望着上座的洲丞,吞咽着唾沫:“大人,现在依旧是明县令负责煤矿,我们还有机会。” 他想活命。 洲丞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 问题是,经过在八方馆那一遭逼迫。 明县令就算违反规定也会把煤矿之事告诉褚上将军,以此获得庇佑。 李师爷不知褚上将军地位,下意识道:“要不我们……”他抬手朝脖子比划了下。 洲丞瞪大眼睛:“你不要命了!” 李师爷瑟缩了下,正要摇头,却看到洲丞又坐直。 他摩挲着下巴,阴森森地看着自己,道:“也不是不行。” 听闻褚上将军之前差点就没救回来。 洲丞脑海中闪过见到褚上将军第一面时,对方似乎扶着个小兵。 若是成功…… 想到煤矿所带来的利益。 洲丞耷拉着的三角眼泛着精光:“算你还有点脑子。” 他冷嗤一声,抬脚传信安排。 李师爷抹了把额头的汗,跟在他身旁。 见洲丞安排完,忙指着地上装满银元宝的箱子道:“大人,这个我帮您送……” 李师爷还没说完,一阵嘈杂声突然从外面响起。 “报官、赃银……”的音节隐隐传来。 洲丞和李师爷脸色大变。 “大人,后门!对,后门!” 李师爷慌乱之间抱起赃银,行动间就要带着他离开。 趴在墙头的小小看到这一幕,立马扑了下来。 李师爷和洲丞吓了一跳。 看到是个猫,纷纷松气,动作更快了。 洲丞路过小小时,抬起脚,裹挟着风朝它踹去。 “丑猫!” 本来只是想拦着俩人不让对方离开的小小:? 你再说一遍?! 它也不避开了,抬起一只爪就往洲丞脚上拍去。 洲丞眼里闪过轻蔑,一只畜生也敢反抗? 然而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直直地砸进墙内。 接着,又是一声重响。 好不容易回神的洲丞寻声看去,就见旁边墙内也嵌了一个人,李师爷! 他人彻底傻了。 小小轻轻地吹了下爪子,耳朵一动,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想也不想就往墙上跳。 坏婆娘可是说了,不能让人发现它。 它这边刚跳上去,那边李师爷就从墙里挣扎着下来。 扎起猛子就往后门冲,明显也是听到了已经接近的人。 只是路过洲丞的时候,被喊住了。 洲丞看他还敢犹豫,眼睛一瞪:“快点拉我下去。” 李师爷哆嗦了一下,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薅。 然而洲丞嘴太贱,小小下了狠手,别说像李师爷那样自己轻易就脱离墙体了,李师爷这一下都没能撼动他分毫。 两人过于慌乱,连门开的声音都没听到。 第147章 翠枝儿,总拉不出来也不是个事儿啊 明县令携褚上将军带着人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洲丞抱着个箱子嵌入墙里。 而李师爷似乎在用力把他往墙里……扒拉? 他呆傻了一下。 下一秒,脑海中浮现一个认知。 这墙是逃亡通道? 明县令神经一绷,立马道:“拦住他们。” 拉扯二人组这才意识到不对。 李师爷下意识要逃。 而洲丞见事态无法挽回,立马高喊:“明县令这是何意?谁给你的胆子抓朝廷命官?” 明县令这才发现,墙里没有通道,反而把对方拦住了。 他掩下愕然,朝账房先生看去,对方一进门就慌不迭去拿装着赃银的箱子了。 账房先生果断举起手里出现墨迹的赃银。 明县令看着叫嚣的洲丞,冷哼一声:“人赃并获,全部带走!” “李师爷和洲丞都被抓了,给我买零食!” 小小一进房子,爪子往地上一拍。 何翠枝心里的喜意刚升起,就被它这壕气十足的动作给整懵了。 待看到地上那晶亮的银元宝,尤其是上面还有熟悉的墨迹时,她才明白过来。 “你去偷赃银了?” 小小眼神飘忽,嘴硬:“什么叫偷?银子自己掉到猫爪爪边的。” 何翠枝:“……” 她坚定的把银元宝推回去:“小小,这银子我们不能动,你把它送回去。” 小小甩着尾巴不吭声,明显不乐意。 何翠枝摸了它的脑壳:“你听话,我用自己的钱给你买零食。” 小小哼了声:“人类就是麻烦。” 它带着“捡”来的赃银离开了。 何翠枝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平复。 不自觉复盘起李师爷这次事件,看是否有遗漏。 然而越思索,她眉头皱的越紧。 因为小小的存在,对付李师爷的谋划并无差错。 而且大梁对贿赂之事格外狠厉,李师爷这次逃不掉。 可…… 何翠枝想着白日里逼迫明县令和自己交出煤矿的洲丞。 心逐渐提起。 李师爷背后是洲丞。 洲丞背后呢? 对方势力如何,她毫无所知,只知道对煤矿势在必得。 以她现在的力量,真的能抗衡吗? 何翠枝揉着额头。 余光瞥到桌子上的贪污账本。 脑海中闪过什么。 立马翻开了贪污账本。 片刻后,她盯着闵洲洲丞这几个字,突然笑了。 李师爷背后之人是闵洲洲丞。 闵洲洲丞背后之人则是这贪污账本上的所有高官。 她要面对的是同一拨敌人。 何翠枝意识到这一点,担忧一下子下去大半。 甚至还好心情的在贪污账本誊抄版上,把“闵洲洲丞”那一行给划掉。 再往最后一间未解锁的区域看去,灰蒙果然淡了一点点。 感谢李师爷啊~ 她感叹着,心思又放到了账本上面,试图从里面找出闵洲洲丞的上线是谁,好早做准备。 一边又思索着如何和褚上将军打交道,对方是她目前所接触到的最高上位者了。 然而还不等何翠枝找出个所以然,方老太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翠枝儿啊,歇业了,咱们回家吧。” 何翠枝立马脱离房子,一出茅房,就看到了方老太太担忧的目光。 她心里闪过不妙。 这不妙很快得到了印证。 方老太太说:“翠枝儿啊,要不咱让王大夫看看,跑茅房总是拉不出来也不是个事儿啊。” 何翠枝沉默了一下。 她张嘴欲解释,却看到远处的方柳生,一个激灵。 “娘,你说的对,我等会儿去看大夫,晚上住在馆子里,你们先回去吧。” 被误解为便秘总好过和一个不熟悉的人睡在一个屋子里。 哪想方老太太却说:“那我让柳生在这儿陪着你。” 大孙媳妇可是说了,翠枝儿现在可想柳生了。 不让他们透露一点秘密,非要亲自和柳生说呢。 何翠枝疯狂摇头:“不不不,娘和爹肯定也想柳生了,今天他和你们一起回家就成。” 方老太太犹豫。 何翠枝使出杀手锏:“娘,你难道不想让柳生看看咱家现在变化有多大?咱村变化又有多大?” 方老太太:“你一个人在这儿,娘不放心。” 何翠枝见她动摇,压住开心,道:“让大山留下来陪我不就行了?反正他也回不了家。” 方大山这一路被提为褚上将军的临时亲卫。 只要褚上将军没有离开县城,他就得一直跟着。 方老太太点头认同:“也对。” 何翠枝松了一大口气。 她迅速帮家里人收拾起来,站在八方馆门口送他们离开。 直至踪影消失在黑夜中。 何翠枝没有看到,在她关上门的瞬间,赶车的方柳生往后看了一眼。 坐在他身旁的方老太太以为他是在打量马车。 立马开口:“这马车可是翠枝儿帮着抓住人拐子得来的……” 翠枝儿只是说先不和柳生说财运、师父相关。 她的英勇事迹自己可得和柳生说说,俩口子毕竟三年没见了,可不能叫感情薄了。 另一边,小小千辛万苦的叼着银子奔到县衙。 却不知道赃银放哪儿了。 它一筹莫展。 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两个牢头,眼睛猛地一亮。 坏婆娘说关押犯人的地方是大牢。 那它把这赃银扔到那俩两脚兽身上,衙门的人就能搜到了。 想到就做。 小小鬼鬼祟祟地跟在俩牢头后面。 可是到了门口,却发现有人把守。 明显不是小猫咪能进去的。 它左右看了看,一波飞檐走壁直接上了房顶。 耳朵轻颤,试图探明关押李师爷、洲丞的区域。 而在它脚下,明县令正审问李师爷和洲丞,褚上将军在侧旁听。 “人赃并获,贪污罪名是跑不了。” “你们若是如实招来是谁指使你们朝煤矿下手,我就在折子上替你们求情一二。” 然而洲丞和李师爷的嘴明显比他想的硬多了。 别说开口了,直接露出不屑表情。 明县令知道自己手腕温和,看到这一幕开始忍不住气愤。 下意识看向褚上将军。 对方冷沉沉吐出两个字。 “用刑!” 洲丞哆嗦了下:“我们是朝廷官员,你就是将军也不能私自用刑!” 第148章 坏婆娘,我告诉你个秘密 褚上将军最看不惯贪官污吏,闻言嗤笑:“你们也配和我讲这些?” 他朝牢头看了眼。 牢头立马拿出夹板,直接用在他们十根手指上。 下一秒,杀猪般的嚎叫冲破云霄。 吓得小小差点没丢掉嘴里的银元宝。 稳住身形后,它眼睛亮晶晶:找到两脚兽了! 爪上动作不停,开始挪动瓦片。 而下面的李师爷和洲丞两人被施展的拶刑,是将人的十指夹住连成一体,痛苦难熬,甚至会导致精神错乱。 他们两个养尊处优惯了,很快就受不住了。 明县令见他俩有吐口的意思,连忙提笔。 然而—— “要不是那只妖怪,我们早跑了!” “丑猫、贱猫,让老夫逮到,一定抽筋剥皮……啊!!!” 明县令、褚上将军、在场所有人:???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疑惑,怎么趁机询问,两人都只对一只“猫妖怪”破口大骂。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透露。 明县令看着发疯的两人,朝褚上将军道:“上将军,今天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 幕后之人对两人的震慑远比预想要深得多。 褚上将军:“我会在此处待上两天。”方柳生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一次他会和对方同行,除了是同路,更重要的就是想去他家拜访一下,聊表感谢。 明县令松了口气。 褚上将军看他这样,沉吟道:“实在不行,我回京时带上他们俩。” 直接略过闵洲府城的府衙,上达天听。 明县令讶然,正要激动开口。 一声响亮的重物砸地声突然响起。 众人下意识看去。 就见疯叫的李师爷和洲丞两人呆傻木愣,他们之间的地面,一块银元宝深深嵌入。 下一秒,他们疯狂挣扎。 “是那只妖怪,它来了!” “别、别杀我,猫大仙饶命……” 偷偷在房顶观察的小小瞅到他俩这怂样,不屑地甩了下尾巴。 下一秒,它察觉到下面的两脚兽全都往上看,猛地一个激灵,跑出老远。 它反应足够灵敏,速度也足够快。 很多人都看了个空。 除了褚上将军。 明县令没有看到,但这不妨碍他利用对方惧怕所谓猫大仙这点。 趁机拷问:“你们若是如实招来背后指使之人,我就让人贴身保护你们,免受猫大仙之困。” 褚上将军看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开口,只是像明县令一样,注视着李师爷和洲丞。 两人在那块银元宝以破空之势袭来时,就崩溃了。 听到明县令的话,像是抓住了唯一绳索,争先恐后地吐露着所知道的事。 小小还不知道自己搞了多大的事。 它现在正缩在何翠枝怀里,求摸摸抱抱安慰。 何翠枝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一边抱着一边说:“小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猫,说你不可爱的都眼瞎。” 小小满足了,小小挺起了胸膛,小小抬头:“我的零食要加倍才行。” 何翠枝:“……” 小小立马两眼泪汪汪。 何翠枝:“行行行,加倍加倍!” 小小心满意足地啃着零食,见何翠枝要离开。 顾不得吞下嘴巴里的食物就开口:“坏婆娘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告诉你个秘密。” 在何翠枝疑惑的目光下,它把今天听到李师爷和洲丞密谋要暗杀褚上将军的事情和她说了。 何翠枝呆在原地。 她的呆滞不是因为对方暗杀之事。 而是——“他们傻了吧。” 褚上将军是谁? 被明县令几人提醒过的何翠枝已经完全了解到对方有多强了。 那可是以一挡百的猛将啊! 李师爷、洲丞怎么敢的? 小小舔着爪爪:“听说是褚上将军之前差点死掉,身子骨不比以往啦。” 何翠枝兀地想到桃宝贝出现跨时空消炎药的原因。 便是因方柳生给影响极大的一人喂了消炎药,改变了对方命运。 所以……那人是褚上将军? 何翠枝抿着唇,盯着贪污账本。 如果李师爷、洲丞的暗杀真的成功,就麻烦了。 何翠枝打开桃宝贝店铺留言界面。 开始刷自己唯一一个顾客a发出的每条留言。 片刻后,她坐直身板。 出了房子,在后院挖了满满一铁锹的土,全都上架小店铺。 留言界面很快弹出了新的留言。 【a:???】 【a:卧槽!这么多真的都是未被污染的土壤?】 【a:店主你等一下,我再有两天就能凑够运费把上次剩下的一半土壤给买了。】 【a:这次上新的土壤千万不要卖给其他人,一定全都给我留着啊啊啊啊啊!】 【a:求求你了!】 何翠枝看着最后四个字,等了好半天都没有等到新的。 看来对方是忙活买土壤的事了。 何翠枝瘫坐在椅子上。 她能尽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是听天命了。 不! 还有一个尽人事。 何翠枝低头看向吃零食吃得直打呼噜的小小。 “好小小,帮我做一件事。” 小小:??? “事成之后给你买一个银元宝的猫零食。” 一个银元宝? 小小掰着爪子算。 下一秒,它尾巴绷直:“干干干,你说,我肯定给你办好咯!” 何翠枝把小小放出去,满心期盼。 随即,她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从服用那体质提升液后,不仅身体各方面都得到了提升,就连睡眠状态也好了很多。 说睡就睡。 她能睡着,而回到大方村的方家众人却是久久没有入睡。 一方面是要接待来看方柳生的村里人。 另一方面则是一吹何翠枝,方家众人就停不下来。 要不是天色实在太晚了,再加上理智压住,他们甚至能把何翠枝的老底都全说出来。 不过躺到床上后,和何翠枝一样服用了体质提升液的方家众人倒是睡得迅速。 只有方柳生,假寐到天亮。 一起来,就跟着方家众人前往县城,去八方馆试营业。 等到了八方馆,却发现门已经开,帮厨伙计也到了。 何翠枝正指挥着人清扫。 方柳生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她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她肩膀上的那只猫。 正沉思,旁边忽然响起方老太太的声音。 第149章 ……是的,我便秘 “诶呦,小小原来跟你在一起啊!我说昨天咋没看到它呢?” “小小,快来奶奶这里,看奶奶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方柳生不可思议地看向方老太太。 然而已经见了他一整天的方老太太此时不稀罕他了。 满眼都是小小,甚至觉得一根肉干不够,又拿出来一根。 一点都不见抠搜样儿。 正巧这时,小小也和何翠枝汇报完了。 想都没想就朝方老太太扑去。 它速度极快。 方柳生察觉到气流不对劲儿,下意识去拦。 却见方老太太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小小。 方柳生立马担忧地喊了声:“娘?” 方老太太警惕地盯着他:“小小喜欢娘,你别想抢。” 他这儿子从小就喜欢猫狗。 想到这一点,方老太太更是抬脚朝旁边走去。 生怕方柳生把小小抢走。 方柳生:“……” 他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咋了?” 方柳生摇头:“没什么,我等下要去县衙一趟,现在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说话间,他撸起袖子。 何翠枝扫过那肌肉虬扎的胳膊,说道:“后厨得卸货。”何翠枝怕自己插手太多,八方馆离了她运行不了,因此采购什么全是本土。 方柳生左右看了看,迅速找到后厨所在地。 何翠枝望着他的背影,克制住体内原主残留的瑟缩,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不过还不等她沉思下去,就被前来的客人打断了。 “我就知道,你们开门早,不枉我一大早就起来。” 不是昨天第一位客人还能是谁呢? 何翠枝张嘴想解释还没开店。 可客人已经开始点起了菜,连菜单都不用:“先上一碗豆腐脑,再来一份烧茄子和梅菜扣肉带走。” 昨天那红烧肉、鱼香茄子都那么香了。 另两道菜肯定也不相上下。 第一位客人想着,口水控制不住的分泌。 何翠枝:“客官抱歉啊,我们店里今天上的是另外四道新菜。” 开八方馆,何翠枝借鉴了她所在时代的一部分营销手段。 试营业时每天上新不同的菜品。 等正式营业时,就会固定每天的主打菜品,再选出常规菜品,一旬一个循环,而且每旬首、中选部分菜品进行折扣。 这样客人才会对八方馆一直保持新鲜感。 客人流失低。 八方馆才会更容易出名。 她拿出今日菜单以及宣传单给对方看。 第一个客人原本想着只要豆腐脑算了。 可是在看到宣传单的那一刻,他立即坐直了身板。 他指着其中两个菜图:“这个锅包肉还有糖醋里脊都给我来一份。” 两道菜都是色彩分明,夺人眼球。 尤其是糖醋里脊。 何翠枝听到对方吞咽口水的声音,压住笑意,应了声,匆匆往后厨走去。 而随着这位客人的到来,八方馆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不多时,就人满为患。 而且还是在发现今天的菜品不是昨天的,走了一小半人的情况下。 看来昨天名声是彻底打出去了。 听着客人吃饭时还对洲丞议论的声音,何翠枝由衷地感谢对方昨日到来。 方柳生从县衙回来的时候,店内正好忙过一轮高峰。 但人也不算少,他压下惊讶,看到何翠枝,走了过去。 “我有事和你说。” 何翠枝闻言,转身:“后院安静。” 她抬脚往后院去,却没看到方柳生牵了个空的手。 方柳生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跟上。 两人一到后院,他便开门见山。 “日后出去,记得不要一个人独行。” 何翠枝听到这句话,突然想起小小一早和她说的消息。 ——洲丞听从洲守吩咐,对于真正的主子并不知晓。 她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毕竟贪污账本闵洲洲丞下面一行就是闵洲洲守。 但面上仍是一副茫然状态:“为什么?” 方柳生静了一瞬,道:“昨日那欺辱你的洲丞还有同伙。” “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 何翠枝脸上佯装的惊怕这才消失。 对着方柳生说:“我一定不会乱跑,对了,还有爹娘他们,我这就和他们去说。” 说话间,她转身朝外面走去。 脸上却闪过纠结。 就目前相处而言,方柳生看起来是一个把家人放在心里的人。 甚至自己也是如此待遇。 她真的要胡扯另一套说法把“财运、高人师父”这个设定给圆上吗? 何翠枝迟疑着,没注意路,差点把往后厨送洗干净碗筷的春夏撞到。 幸好她反应及时,拉住了对方,才免于一地狼藉。 何翠枝见春夏一下子挎了两篮子碗筷,索性帮她提溜了一篮。 她在前走,春夏跟在后面,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前头看,似乎在等什么人来,又似乎不想对方来,整张小脸无意识地皱成一团。 不过很快,春夏就没有心思想杂七杂八了。 因为最早那一批客人离开后,八方馆的生意火爆到了一种新高度。 不仅仅是源源不断的新客人赶来,早上那批发现菜品换了而离去的客人又重新回来了。 每桌都坐满了人。 没有桌的人身子随意坐在长凳上,等着后厨做好直接装外装盒拎回家吃。 整个八方馆肉眼可见地忙碌了起来。 方老爷子更是快累瘫了。 可每次听到有客人叫菜,他立马又生龙活虎起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歇业。 何翠枝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明天再请些临时伙计吧。” 方家众人下意识想摇头,可察觉到身体疲倦的叫嚣,绷着嘴没吭声。 唯有方老太太想起今天喂给小小的那几根肉干,想节省。 正要张嘴喊“翠枝儿”。 旁边的方柳生就打断了她的话:“明天交给我就行。” 方老太太立马眉开眼笑:“娘差点把你给忘了。” 她拍了拍方柳生的胳膊:“行,明天一定得好好干。” 说完,就悠哉的和方老爷子走去,准备回家。 方柳生茫然了一瞬。 何翠枝适时开口:“你和爹娘他们一起回家吧,我得再去看看大夫。” 她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便秘”。 方柳生摇头:“你的安危。” 第150章 编织梦境:伪装仙人 何翠枝早有准备,扯着旁边的方胡氏:“有胡氏跟着我呢。” 方柳生正要说话,何翠枝就迅速给方胡氏递上一块厚木板。 只见方胡氏一手捏住,很快厚木板就变成了碎渣。 何翠枝只当没看到方柳生诧异的表情,朝他道:“爹娘他们也需要保护,就交给你了。” 说完,忙不迭扯着方胡氏朝安方堂去。 而方胡氏,还是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手。 到了安方堂才回过神。 “娘,我的力气……” 她举起那双异常纤细的手给何翠枝看。 何翠枝:“别说出来。” 方胡氏见她这副模样,立马警惕地闭上嘴巴。 甚至还左右观望了下。 她力气突然增大好多,一定是娘向师父老人家求来的。 是秘密! 说出来就没有了。 何翠枝不知她所想,见她这么乖巧,放下了心。 不过进入安方堂的时候,忍不住想:以后手里有新的体质提升液了,得稀释更多倍使用才行。 方胡氏力气本来就大,再不注意点儿,她怕自己培养出来个力扛万斤的猛士。 何翠枝在这边假借便秘之名,帮着王大夫找了一会儿药丸子制作失误的原因。 而县城另一侧,县衙内。 明县令整理完有关李师爷、洲丞两人所有线索,交给褚上将军。 正要送他离开,一阵风吹来,他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褚上将军看到这一幕,哈哈笑了两声:“你年纪也不大,平日得多锻炼些才是。” “上将军说的是。”他把人送到门口,准备回去休息,又是一阵很轻微的风吹来。 按理说,在这初夏时分,这微风只会让人感到舒适。 可此时的明县令除了又打了个冷噤,甚至开始头晕目眩起来。 另一端,即将抵达居所的褚上将军皱起眉头,余光朝角落里瞥了一下,随即加快了步伐。 小小鬼鬼祟祟地在墙头匍匐前行。 然而下一秒,它视线中就失去了褚上将军的踪影。 小小:??? 它竖起耳朵,疯狂捕捉这片区域的所有动静。 很快,就锁定了一处。 轻悄悄的过去,就看到褚上将军隐匿在阴暗处,一动不动。 小小茫然的眨了下眼睛。 不过坏婆娘嘱咐它千万要保护好褚上将军,它也停了下来。 然后就看到褚上将军猛地从阴暗处冲出,一手握拳,狠狠地砸向……空气? 小小有点懵:两脚兽这是在玩啥? 下面的褚上将军比它还懵。 他明明察觉到了有人跟在身后。 褚上将军看着空荡荡的周围,心里却更加警惕。 这么小的一个县城,竟然有比他还强的存在。 何翠枝不知道她派小小去保护褚上将军对他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从安方堂回到八方馆后,躺在床上。 庆幸自己又安稳度过了这一天。 下一秒就光速进入了房子打开桃宝贝。 店铺里的商品还是那样,一动不动。 看来a还没有搞好运费。 何翠枝想了想,又往店铺上新了一批土壤,试图刺激对方。 小小说褚上将军明天来拜访过他们家,就会离开了。 得赶在这之前得到体质提升液。 片刻后,何翠枝看到留言板跳出一条势在必得的留言。 【a:运费明天下午就能集齐,请务必、一定把所有土壤都给我留着!】 明天下午? 她皱了皱眉头,唤来小小询问。 小小:“褚上将军打算明天店里一开门,就来拜访。最迟午时就离开。” 要不推迟开门时间? 下一秒,何翠枝就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抛去。 客人肯定会闹翻天的。 她的视线挪到投影仪上,放松一笑。 因为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褚上将军即使躺在床上,也是半睡半醒的状态。 所以,“看到”眼前出现战场厮杀的场面,他立马就知道自己做梦了。 而且这厮杀场面还十分眼熟。 正是他差点没命,靠着方柳生手里的白色药丸才活下来的那次。 褚上将军见梦境发展和那次战场情况完全相同,自己昏迷不醒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他逐渐放松。 梦境画面却突然一转。 比普通营帐略好的帐篷内,方柳生跪在地上,他面前是一道泛着柔和光芒的人影。 那人影周围光芒并不刺眼,可褚上将军却看不清面容。 只听到一道十分缥缈的声音:“你真的要再换取一颗?即使日后气运全消?” 褚上将军看到方柳生停顿了一瞬,下一秒,他声音响起:“是。” 随即,那道泛着光的人影化作一道流光,落在了方柳生掌心,赫然是一颗白色药丸。 空中回荡着缥缈的尾音:“服用此药的人并非你至亲,只能挽命。除此之外,你我缘分已散,服药之人醒后你就会忘尽前尘……” 褚上将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方柳生那颗救他性命之药的来源。 气运全消! 忘却仙人! 褚上将军泪水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时刻关注着褚上将军梦境的何翠枝:??? 不过她编织梦境动作不停,把刚才花费了五十两银子观看的褚上将军差点没命的梦境回顾都复制进去。 快速推进到对方痊愈苏醒。 然后继续下一步。 梦境陡然陷入黑暗,无边寂静。 可褚上将军还是沉浸在方柳生舍弃所有为他换药一事中无法抽离。 直到,一抹淡淡的光芒出现。 是泛着柔和光芒的人影,依旧看不清面容。 褚上将军却骤然抬起头。 不待他开口,就听到缥缈之音。 “我可赐予你康健之躯。” 褚上将军到了嘴边的话顿住。 随即他面容坚定,然而话还没说出口,那泛着柔光的人影似乎已经知道他想要说的。 再度开口:“交易不可逆。” 让方柳生“恢复气运”想都别想。 褚上将军沉默良久。 久到何翠枝快付不起编织梦境超时的银子,即将离开之际。 “我身体康健,代价是什么?” 何翠枝一下子坐直,操纵着“仙人”道:“一族荣光。” 褚上将军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摇头。 他就算再想有一个好的身子骨,也不可能拿一族荣光去交换。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被踢出了梦境。 第151章 疫病初现 褚上将军猛地从床上坐直,满头大汗。 再也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按计划去八方馆去拜访。 方家众人早就从方柳生那里得知褚上将军前来拜访的事。 因此,馆子还没开门就准备了起来。 褚上将军来得早,甚至比这两天的第一个客人来得还要早。 所以一见到他,方家所有人都迎了上去。 何翠枝坠在方老爷子、方老太太身后,和方柳生并排,隐晦地观察着褚上将军的表情。 却看不出分毫,只有眼下青黑代表着他并非毫无所动。 且对方和方老爷子、方老太太交谈时,并无上位者的威压,反而十分温和认真。 何翠枝敛下心神,等着小小出现,进行下一步计划。 然而饭都快吃完了,褚上将军甚至站起身道:“以后有什么事情知会我一声,我一定会在所不辞。” 即将离开。 小小也没出现。 何翠枝皱起眉头,试图找机会进房子强行召唤小小。 就见褚上将军直直的往地上栽。 若不是旁边的方大山眼疾手快,他已经倒地不起。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何翠枝抓住旁边的方二奔:“快,去找王大夫。” 她身后的方四甜有些被吓住,但听到何翠枝的话,连忙道:“娘,春夏已经去了。” 在这位大将军倒下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楼下的春夏撒着脚丫子往外跑。 何翠枝闻言,没有多想,快速把褚上将军安排到后院客房。 半盏茶后,气都没喘匀的王大夫看到褚上将军面色的那一刹,脚步僵住,脸上罕见地浮现一抹慌乱。 何翠枝见他不动:“王大夫?” 王大夫抹着头上的汗,抬手去把脉,嘴里嘀咕着:“不会的,是偶然,偶然……” 然而随着指尖脉象浮现,他的声音渐渐减小,直至低不可闻。 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着。 见王大夫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他们忍不住询问:“咋样啊?” 然后就看到对方僵硬回头,脸色苍白如纸。 “是……是疫病。” 所有人顿在原地。 直到方老太太颤着声说:“不、不可能!又没发大水,咋可能是疫病?” 在场众人才猛地回神。 方老爷子立马点头:“对对对,没发大水呢~王大夫你是不是没诊好?”他小心翼翼问。 王大夫吞着唾沫,声线抖成了波浪:“不会有错,我刚从明县令那里过来,他的症状和褚上将军一模一样。”高热不退,脉象似浮似沉。 更别提,安方堂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接待的病患,十之八九都是同种症状。 想到这儿,王大夫的心愈发沉,颓废的站起身,道:“趁着这疫病还没开始肆虐,你们赶紧收拾家当离开吧。” 他话都没说完,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呵斥:“不行!!!”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何翠枝直接把门关上了。 褚上将军的亲卫眉头隆起。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就见上一秒还死了爹娘一般的王大夫,如一阵风般冲了过去。 满脸兴奋:“大妹子,那游医给了你好多药,里面是不是有对症的!!!” 方家众人也全都一脸激动的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抿着唇,很想点头,可……她第一次遭遇这个时代的瘟疫。 她说:“没……”可才吐出一个音节,所有人眼中的光瞬间灭了。 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我也不知道。” 王大夫佝偻的脊梁立马挺起:“没事儿,我可以一种一种帮着试药。” 家里其他人也都亮起了眼睛,方老爷子、方老太太更是如此。 就连刚才还对何翠枝行为有所不满,此时已经明白些什么的亲卫也停下了带褚上将军离开的行为。 何翠枝见此,心里那丝仅剩的悔意变成了坚定。 她有桃宝贝,总能想办法度过这一次难关。 想到这儿,何翠枝连忙开口:“我不知道有没有可以用的药,但是知晓一点预防疫病的法子。” 她来到这个世界前,经历过两次超大型疫情。 对于疫情颇有应对。 王大夫眼睛立马亮了:“我这就去喊县丞和主薄去。” 李师爷被抓、明县令也倒下了,县衙现在还能主事的只有他们俩了。 何翠枝拦都拦不及,反而注意到方柳生和方大山脸上未消的表情。 想到自己现在还没找出解决“财运、高人师父”的法子。 何翠枝连忙出去,佯装是从自己屋子里拿药,实际上进桃宝贝疯狂采购。 只要是和疫情相关的,全都加入购物车。 然而等她付款的时候,却发现余额不足。 何翠枝想起昨天晚上褚上将军梦境超时一分钟就扣掉的一百两银子。 骂骂咧咧地减少各种物资的数量。 然后强行召唤小小。 她都还没开口。 小小就挺起胸膛,大声道:“坏婆娘,我帮你拦住了想要杀掉李师爷和洲丞的人,你怎么谢我。” 何翠枝:??? 须兒后,她才知道小小为什么迟到了。 它原本是按照何翠枝的示意,坠在褚上将军身后,打算在他离开之际从天而降,抢走他身上的佩剑,以此留住人的。 可是中途路过县衙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丝不对。 想到还在县衙的那些赃银,小小担心极了。 然后事情就偏移了轨道。 赃银没事儿。 小小看到了趁着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冲进牢房,灭口李师爷、洲丞的杀手。 在得知李师爷、洲丞背后之人是整个贪污账本上的人之后,何翠枝就知道这两人可能活不了了。 可没想到对方会来的这么快。 还有……这么巧的吗? 偏偏在明县令倒下,褚上将军离开之时朝李师爷、洲丞下手。 闵洲府城距离县城起码也要一天一夜的路程。 何翠枝脑海中浮现一个猜测,脸兀地沉了下来。 还在吹嘘自己的小小见此,突然想起正事,立马补救:“褚上将军应该还没有走远,你放我出去,我现在就去抢他佩剑留人!” 何翠枝抬头:“不用了。” 小小尾巴炸起:“我知道我迟到了,可我也干正事了!你可不能克扣猫的零食。” 何翠枝看它这小模样,失笑:“褚上将军病倒了,短时间无法离开,不用你再去挽留。” 而且,这次疫情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她一定能和褚上将军做成交易,以体质提升换取对方上“解决贪污账本之人”这条船的机会。 万事俱备,只缺体质提升液和第二次编织梦境了。 何翠枝在小小即将开口索要零食之前,抱着疫情物资离开了房子。 她现在可是个穷光蛋。 只是躲过了小小,却没躲过另外一个人。 何翠枝看着一推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春夏。 傻了眼。 “婆婆,求您救我姥爷一命。” 何翠枝机械的开口:“你姥爷?” 第152章 春夏的身份 春夏闷着声:“是褚上将军。” 何翠枝瞪大眼睛:“啥?” 春夏咬了下唇,趁着还没有人来,道:“婆婆,我姓谷,名雨。” 春夏交错之际是为谷雨。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谷这个姓氏。 大梁国姓为谷。 在这一刻,何翠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春夏,哦不,谷雨是大梁公主。 因此,在听到对方说:“三年前父皇身子有些差,其他皇子、公主争权夺利,我被卷入,才会被卖掉。”何翠枝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有一点:“公主争权夺利?” 谷雨沉声向何翠枝解释这个时代权利中心的现状。 “公主虽然无法继承皇位,但也拥有政治权利。” 何翠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瞬间亮起。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压住想要把贪污账本给对方的冲动。 谷雨此时并未回到京城,再者就算回去了,一个阔别权利中心已久的公主能不能重掌权利也未可知。 还有一点,永远不要把希望全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尤其是上位者,即使你对她有再造之恩。 谷雨见何翠枝一直不说话,眼里焦急:“我有位一母同胞的兄长,已入朝堂,只要婆婆答应救回我姥爷,您想要什么都行。” 何翠枝回神,看着她,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你打算和褚上将军一起离开了?” 谷雨脑海中闪过从见到褚上将军那一刻,心里滋生的退缩,行为上的躲避。 然而开口时却是一声肯定的:“是!” 为了救姥爷,决定暴露身份的一瞬,她就已经没有第二条选择了。 何翠枝替她戴上口罩:“我知道了。” 接着,她往谷雨手心塞了一颗药丸:“不可让人知道。” 谷雨眼睛一亮。 何翠枝朝褚上将军所在的屋子走去。 把口罩分发下去,刚和他们说明怎么消毒,王大夫就带着主薄匆匆抵达,直奔何翠枝。 主薄身形都没停稳,就问:“你说有可以预防疫情的法子,也有治病的药,可是真的?” 何翠枝和他见过几面,倒是没有什么陌生感,闻言,道:“只有预防的法子,至于治病的药我并不敢保证。” 主薄自然知道这一点,可还是没忍住问了声。 此时也不算太失落,只是追问如何预防。 找到传染源进行消杀、已被传染的人员进行隔离救治,何翠枝下意识想回答这两个。 可想到这个不是她原来的时代,硬是把话吞了回去。 道:“预防分为住所和百姓两个方面……” 因为这个时代资源贫乏,预防手段得让所有人都可以用,何翠枝说得很慢。 可主薄听到她的话,眼睛却愈发明亮。 与此同时,谷雨进了褚上将军的屋子。 里面只有亲卫在。 他们看到谷雨,下意识阻拦。 可在看到对方掀开袖子,露出上臂的图案时,所有人下意识跪地。 “拜见公主。” 褚上将军虽然高烧昏迷,可因为昨夜那梦境,神经就没放松过,依旧能感知到外界。 此刻听到亲卫的声音,一惊。 挣扎着要脱离昏迷,可眼皮却怎么也挣不开。 下一秒,他就察觉到一个身影站在自己身前。 “姥爷,你一定会好的。” 姥爷?!!! 褚上将军脑子一炸。 能叫他姥爷,也爱叫他姥爷的只有一个人。 难道是……雨儿? 这个猜测让他心神俱荡,连嘴巴里被塞入一个东西都没察觉。 更是在这道人影即将离开的时候,挣扎着抬起手,抓住了她。 谷雨诧异,下一秒就发现褚上将军嘴巴微动,发出模糊的声音。 她俯身侧耳。 “雨……雨……” 谷雨眼泪瞬间流下。 “姥爷,是我。” 褚上将军抓着她的手登时松了。 谷雨吓了一跳,发现他胸腔还有起伏,蹦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处。 她急匆匆的倒了碗水,把褚上将军还含在嘴里的药送了进去。 表面道:“姥爷,我在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彼时,意识清晰,正为谷雨的出现而傻乐的褚上将军总算察觉到嘴巴里的不对劲儿了。 在药丸顺着水滑到嗓子的瞬间,他意识到药丸的形状和方柳生给他吃的一模一样。 味道更是如出一辙的怪异。 被褚上将军抛之脑后的戛然而止的梦境再次出现。 他慌乱抓着谷雨,嘴里发出:“不、不……交……”不要交易。 然而声音实在含糊不清,谷雨凑近听了半天都没听清。 最后以为褚上将军潜意识激动和自己相见,低声安抚:“姥爷,我在。” 一边等着他醒来。 另一端,何翠枝口干舌燥的讲完最后一点。 主薄眉宇间的愁已经散了大半,离开前:“你放心,你所说的预防手段我会全部铺展下去。” 古往今来,只要出现瘟疫,便只有一种解决方法。 火烧所有出现疫病的地方。 不管村子还是衙门。 主薄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 可是听完何翠枝讲完,他忽然觉得这次说不定有很多人能熬下去。 情况也不会严重到灭城的地步。 主薄吐了一口气,拉了拉何翠枝给的口罩,朝衙门走去。 他一个人不行,县丞也得上。 主薄刻意无视了对方因为闯入大牢的杀手而忙得脚不沾地的现状。 何翠枝看着他背影逐渐远去,而后转身。 第153章 得到另一半体质提升液 何翠枝朝着家里人道:“爹,你带着四甜和仨娃娃负责店里所有消杀。” “娘,你和陶氏去安排伙计们住的地方。” 老两口刚才对疫病那么敏感,除了经历过何翠枝不做他想。 因此也格外放心他们。 接着,她把目光挪到方柳生和方大山身上——在褚上将军拜别时,方大山临时亲卫身份就解除了。 何翠枝对两人接触时间不长。 方柳生率先开了口:“馆子里的安全交给我和大山就行,不会让任何人进出。” 他说话间,看到以往第一位客人的身影出现,立马带着方大山堵在门口。 “这段时间八方馆不会再营业,先回去吧。” 第一位客人懵了一下,他环顾四周。 没错啊。 是八方馆啊! 虽然自己今天晚了一点点,但还是第一个来的客人啊。 而且八方馆不是说连着试营业三天吗? 咋可能歇业? 第一个客人正要问,突然注意到方柳生和方大山脸上的口罩。 蒙着脸? 八方馆之前得罪了什么府城来的大人。 第一个客人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可怖猜测。 他撒脚就跑。 一口气跑老远,才颤巍巍地往后看。 就发现那“歹徒”没有追上来,而是关上了门。 第一个客人眼前好似浮现八方馆的人被抹脖子的场景。 一个激灵,鬼赶似的往县衙奔去。 报官! 得报官!!! 方柳生不知闹出的乌龙,关了店门后,下意识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正好给家里所有人布置完任务,保证在疫情没有结束之前,不离开八方馆。 一抬头,就对上了方柳生的视线。 她顿了一下,道:“那些事情,我闲暇时和你说。” 王大夫喊出“游医”两个字的时候,何翠枝就知道瞒不下去了。 同时脑中也有一个模糊想法成形。 看到方柳生点头,何翠枝便转身朝自己屋子去。 还有很多紧急事情要做。 时间浪费不得。 关上屋门,进入房子,何翠枝看着愤愤啃食猫零食的小小,赶在它开口之前,把退烧药塞过去:“你去把这丸药喂给明县令,别让人发现了。” 传染源至今都无头绪,主薄、县丞只有两人,何翠枝怕出差错。 她没有办法救治明县令,但手里的退烧药足以让他清醒,支撑一段时间。 小小:??? 何翠枝:“事成给你买猫薄荷。” 小小立马带着药丸离开。 好在它被召唤过来时就在县衙,比主薄还早一步见到明县令。 时机也正正巧。 县令夫人去外面端药了。 小小迅速扑到明县令床前,小爪微微用力就掰开了他的嘴,退烧药顺利入口。 就在它找水送服时,县令夫人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小小一个哆嗦,三两下上了房梁。 就在它急躁还没彻底完成任务时,县令夫人抬起明县令喂药。 明县令虽然昏迷,却本能吞咽。 退烧药混着药汁入了喉咙。 小小眼睛唰地就亮了。 甚至迫不及待地和喵喵传音,要回去,要猫薄荷。 喵喵瞧了眼何翠枝,回复:麻麻忙,不要打扰。 然后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小小气得直跳脚。 何翠枝不知,她正在电脑上搜索更多的疫情防治相关的信息。 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桃宝贝闪了一下。 下意识拿起手机,正好看到弹出的留言。 【a:总算凑够了运费,已经付账了,店家快发货啊~】 随之响起的就是店铺提醒她有新订单的铃声。 何翠枝手指瞬间舞成残影。 呼吸间,她就完成了这单交易,手里出现一支熟悉的容器。 里面装了一半的药剂。 体质提升液。 何翠枝熟练地召唤小小。 在它出现的瞬间,在桃宝贝上刚下单的东西也到手了。 还不待小小开骂,猫薄荷香包就贴住了它的嘴。 小小眼睛立马亮起。 正要抱着猫薄荷使劲儿吸。 何翠枝往它怀里重新塞了个东西:“想办法把这半滴体质提升液喂给褚上将军。” 小小低头看,正是第一次装体质提升液的容器,里面的液体少的几乎没有。 “猫薄荷我还没吸呢~” 何翠枝:“我再给你买一份。” 小小:“成交!” 它叼着容器,出了房子,重回县衙。 结果刚从房梁上露个脑袋,就对上下面一双睁开的眼睛。 明县令醒了! 身后一片激动嘈杂,鬼鬼祟祟逃出来的小小甩了甩尾巴。 差点吓死猫。 随即,它往县衙外冲去。 得赶紧完成任务,猫薄荷还等着它呢。 它一路急急慌慌,甚至连县衙门口出现的热闹都来不及看。 而那热闹却不会因为它的离开而暂停。 一路狂奔的第一位客人看到衙门的瞬间,眼里迸发出惊人的亮光。 主薄此刻将走进门,身影还没消失。 就听到后方发出凄厉的叫声:“大人,我要报官!八方馆被歹人占领了,救人啊!” 主薄:??? 他沉默了一瞬,扭头看向对方。 片刻后,被主薄塞了一个奇形怪状,跟八方馆那俩汉子脸上一样的罩子的第一位客人总算信了他的话。 只是:“大人,八方馆为啥关门啊?还有这罩子是干啥的?” 主薄没再和他解释,造成不必要的惊慌。 嘱咐了声:“快些回家,多屯些粮食,非必要别出门。”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就听到人喊:“主薄,县令醒了,找您呢!” 主薄立马转身小跑着离开。 彼时的小小喘着气抵达了八方馆。 嗅着味找到了褚上将军。 却发现他屋子里有好几个人,小小有些傻眼,连忙让喵喵给何翠枝传递信息。 褚上将军身上的热逐渐褪去,刚巧醒来。 看到谷雨的那一刻,激动异常,刚要开口。 何翠枝的声音就从门外响起:“春夏,我有事和你说。” 谷雨身份还没彻底暴露,因而她表面还是按原来的叫。 第154章 编织梦境:仙人交易 谷雨朝褚上将军说了声:“姥爷,我去去就来。” 她站起身,打开门。 何翠枝低声道:“屋子里不要太多人,记得把窗户打开通风。” 褚上将军热退了不少,还醒了过来。 谷雨闻言,自然立马应声。 她回屋子后,见窗户之前就开了,扭头朝亲卫道:“你们先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缩在窗口的小小瞅准时机,对着容器直接猛吹。 褚上将军只觉得一阵风吹来,却没发现随着风而来的还有半滴无色液滴,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他另一侧的水碗里。 顿时溶散于水中。 何翠枝眼角的余光瞥到这一幕,心想:小小算是把体质提升液的效果运用到极致了。 小小不知何翠枝的佩服,窝在暗处紧张兮兮地看着谷雨回来。 褚上将军在谷雨合上门过来的时候,就立即张唇:“交……咳咳……” 高热即使褪去,后遗症还是存在,他嗓子发干,才说一个字就咳嗽起来。 谷雨连忙端起旁边的碗:“姥爷,先喝水,不着急。” 褚上将军就着她的手把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小小看到这一幕,心满意足地退场,敲响了何翠枝的房门。 而褚上将军喝完水后,嗓子立马不干了,高热带来的疲倦顿时消散。 甚至有一种所有暗伤都被抹除,体力充沛到堪比年轻之时。 他心猛地一跳。 下意识攥住空了的碗。 微微用力,碗就成了碎片。 谷雨看到这一幕时,还吓了一跳。 但是想到从婆婆那里求来的药,她心瞬间落回原处。 “姥爷,你感觉怎么……”样? 她最后一个字被褚上将军惨白的面色吓得吞咽回去。 褚上将军丢开手里的碎片,连指腹的伤口都顾不得,抓住谷雨的手就问:“雨儿,你是不是做了交易!!!” ——不可让人知道! 婆婆的话犹在耳侧。 谷雨认真回答:“没有!”一点说谎痕迹都没有。 而褚上将军的手骤然落下,无力地躺回床上。 没有? 正常人的回答应该是“什么交易?” 而不是没有啊。 褚上将军老泪纵横。 他可是在战场上身中几十刀都一声不吭的。 现在却哭得像个孩子。 谷雨一下子慌了:“姥爷你别吓我,你咋了?”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大夫。” 褚上将军没注意到她顿了一下,轻拽住她:“不用。” 他坐直了身体,抹去泪,表情和以往每次上战场时一般,甚至更一往无前。 朝谷雨一字一顿:“雨儿,你放心,就算姥爷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住你。” 谷雨茫然地眨了下眼,有些不理解。 可惜褚上将军说完这句话,就表示自己累了。 把她赶走,闭眼躺下。 在意识陷入沉眠之际,他还祈求着一定要再次梦到那“仙人”。 于是,当何翠枝找到时机,编织第二次梦境时,看到的就是视线格外炽热的褚上将军。 只是这炽热不是那种迷恋某种东西带来的。 反而是…… “我是这身体的主人,凭什么要让别人去交易让我恢复?” 怒不可遏! 何翠枝在心里默默补充上这四个字。 她疑惑不解。 但这不妨碍按照计划进行。 梦境中,褚上将军质问出声后,只看到泛着柔光的影子一动不动。 周围更是死寂一片。 被怒气压制下去惊恐重新爬上心头。 是人对未知、对“仙人”独有的惊恐。 然而想到谷雨,道歉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就在周围越来越压抑,褚上将军以为自己惹怒对方的时候。 缥缈之音重现。 “交易已完成,你族荣光盈亏端看日后所行。” 褚上将军愕然抬头。 不是雨儿进行交易,他才重获康健之躯的吗? 他见泛着柔光的人影淡去,张口欲问。 而对方似乎先知。 在彻底消失的瞬间,留下一句:“交易无一重复。” 仍在梦境中的褚上将军下意识呢喃着:“无一重复?” 下一秒,他看向光影消失后,浮现在自己面前泛着金光的一行行字。 闵洲洲丞:贪污数目…… 闵洲洲守:贪污数目…… …… 片刻后,褚上将军狂笑不已:“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 交易双方还是他和那“仙人”。 自己获得康健之躯。 付出的是一族荣光。 可这一族荣光却不是他所想的献祭一族。 而是和这些贪官污吏对上。 若是胜利,古氏一族荣耀加身。 失败,则全族俱损。 褚上将军看着随他看完而淡淡散去的金色字符。 笑得更是狂野,泪花都挤出来了。 苍天待他不薄啊! 何翠枝被他笑得发慌。 这人不是被刺激傻了吧。 手指一颤,直接把他踢出了梦境。 接着发起了愁。 为了保护好自己,她绕了又绕才想着借用梦境把褚上将军拉上船。 没想到对方对于鬼神之事接受度这么弱。 她现在没有银子去编织第三次梦境了。 而且也不可能在现实中暴露自己。 何翠枝揉着额头。 突然,她动作一顿。 褚上将军这条线拿不住。 还有谷雨呢。 何翠枝可还记得对方对于自己“高人手段”一点都不害怕。 她顿时支棱了起来。 下一秒,她又萎了。 没钱,咋编梦境拉人啊。 何翠枝唉声叹气。 苏醒的明县令却雷厉风行地行动了起来。 县丞负责在各村以及城内通知何翠枝所有预防疫情手段,温和为主,若是有反抗者直接武力镇压。 主薄负责建立紧急隔离区,一旦发现疑似病患迅速隔离,以及负责大夫研治方法。 吩咐完各人职责后,明县令自己则是写了一封急折,招来心腹:“交到洲尉手中,记得,是洲尉。让他上报!” 他办完这些,全身武装,在县令夫人担忧的目光下,朝着鳌山奔去。 风呼啸的吹。 明县令脑海中却不断浮现主薄的话。 ——彻底消灭瘟疫,又使人能最多的存活下来,一定得解决瘟疫源头! ——对于未感染,或者感染较轻的区域再施以对应措施。 还未出现感染的村落由县丞负责。 而已经出现瘟疫的城区则是主薄。 而他和县衙各位主事推测出来,最有可能是瘟疫源头的上鳌村。 自己当仁不让。 不仅仅是因为他已经感染又苏醒。 更是因他是一县之令,是这庆林县所有人的父母官! 明县令眉宇间的决绝未因这呼啸的风而淡去,反而愈演愈烈。 第155章 疫情之下众生相 与此同时,八方馆门被敲响。 片刻后,又合上。 仿佛并无变化。 只有门后低低抽泣的声音,以及透过缝隙紧紧盯着何翠枝义无反顾离去身影的眼睛。 表示着一场无声的战争,在此刻拉开了序幕。 何翠枝带的东西并不多,一身换洗衣服,一些消杀用品,背着扁扁的包裹,跟主薄到了目的地。 她望着已经建起的隔离区,里面已经有了人影。 是王大夫,还有两位不认识的大夫。 而病患区只有小猫两三只,脸都红彤彤的。 并非是县城感染者少。 而是—— 何翠枝目光落到他们衣服上,其中两人都身着衙役。 另一人衣服料子不差,她曾在县衙附近见到过。 很明显,县城才开始进行排查。 正带着另外两位大夫按照何翠枝说的用石灰消杀的王大夫看到何翠枝,眼睛猛地一亮。 “大妹子,你怎么亲自来了?回头让主薄把药捎带过来就是……” 他的话在看到何翠枝背后的包裹时戛然而止。 “你、你要在这里长待?” 何翠枝点头:“嗯,我歇息的地方在哪儿?” 王大夫却失控道:“大妹子,你没有染上病,快回去!” 何翠枝摇头:“我会做好防护。” 在疫区,没感染并不代表安全。 更何况,她还有底牌。 就是不知道褚上将军痊愈后,会不会带着谷雨直接离开。 她还没把谷雨扒拉上小船啊。 然而很快,何翠枝就来不及想这些了。 因为衙役带着有症状的人过来了。 十几个人。 这还只是两个巷子。 王大夫早在看到衙役的瞬间,就迅速过去接应了。 一接手,衙役当即离开,继续排查县城其他巷子。 王大夫正要安排他们进隔离区。 新来的人一见衙役离开,立马往县城里跑。 “我没病,我好好的,我要回家!” “娘,我要娘!” “呜呜呜……” 王大夫拦不住,还被人给推了一把,要不是何翠枝去扶,他这一下定会摔个瓷实。 眼看着新来的患者即将冲出隔离区外围的栅栏,何翠枝眯了一下眼睛。 指尖微动,去扶王大夫时顺手捡起的小石头带着破空之势袭向一棵大树。 “砰!” 大树轰然倒塌,跑得最快的人若不是反应快,此时已经被压下去了。 嚎叫、怒吼、哭叫,在这一刻全都消失。 死一般的寂静。 帮着消杀的主薄从里面拎着长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如同雕塑的众人。 他看着那正好堵在必出之路的大树,隐晦地丢开手里的长剑。 声音十分温和:“诸位乡亲,天都想让你们留下来啊。” 他这一声唤醒了呆傻着的人。 其中一个身形颇高的汉子眉毛倒竖:“什么天都让我们留下来?留下来送死吗?” 说着,他撸起袖子就要去爬过那大树。 主薄立马高声道:“你说的正好相反!” “天不绝人,这大树突然倒塌,只是拦住了勾命使者,让你们回头走向活路。” 他指着王大夫:“我们这里有安方堂大夫,整个县城谁有他医术高超?” 说完又指着里面的病患:“你们瞧,染病的即使是衙役也会在此隔离,他们是公职人员,我们怎么可能会不全力去救?” “所以,留下来才是活路啊,乡亲们!” “你们再想想自己的家人,要带一身病回去吗……” 何翠枝看着已经开始主动回头往隔离区的人,震撼的看了一眼主薄。 不多时,那十几个人就差不多都进了隔离区。 只剩下最开始和主薄叫嚣的汉子,僵在原地不肯挪动分毫。 何翠枝也没在意,毕竟主薄嘴巴的厉害她已经见识过了。 刚转身要和王大夫一起回去,就听到主薄大喝:“你敢!” 一回头,就见那汉子已经爬上了树:“你说的都是屁话,老子不信!” 何翠枝心里一惊,就要抬脚。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她只觉眼前卷过一阵风,视线再聚拢时,那大汉已经被一个瘦猴样儿的人给抱住了大腿。 他尖叫:“不管这里是不是活路,你都不能再回城里拖累其他人!” 是刚才冲在最前面差点被大树压到的人。 何翠枝视力好,清晰地看到他胳膊上青筋鼓起,脸涨红,是拼尽全力阻拦。 好在王大夫和主薄两人赶了过去。 这一场闹剧才彻底结束。 而和县城哄闹不同。 乡下各村的进展反而格外顺利。 起初源于去大方村通知的衙役。 大方村的人最开始听到衙役说周围可能有疫病,一下子乱了起来。 连衙役说的防护都顾不得听。 后来年婶儿几家想起何翠枝一家,见衙役是从县城来,立马高声询问。 何翠枝在县衙大人那里都得脸。 衙役自然说明了情况,见年婶儿几人还是担忧,随口安抚了声:“你们就放心吧,这预防手段还是她交给我们的。” 上一刻还乱糟糟的大方村顿时乖巧了起来。 别说收拾包裹要逃了,不仅稳稳扎扎的定在村里了,还把衙役围了起来。 “你刚才不早说是翠枝婶儿啊……” “就是,大人,快和我说说咋预防?” “我是里正,和我说,我一定看好村里的人……” 去通知大方村的衙役离开的时候,还飘飘忽忽不似真。 可是一回头,看着村口设置的监督区域,衙役心突然落到实处。 他马不停蹄的回跑,重新通知第一个村子——下白村。 无视下白村民的眼神,衙役雄赳赳气昂昂的吐出“何翠枝”三个字。 下白村立马态度大反转。 当场就在村口设置了障碍,甚至李里正派人把已经离村的人全都抓回来了。 衙役之间有着自己的通讯方式。 一看何翠枝的名头这么有用。 立马和其他衙役说了。 “何翠枝”三个字对于除了大方村、下白村还有葫芦村之外的村落影响并不大。 负责其他区域的衙役一看说了“何翠枝”还不行,目光扫过已经准备播种的地,鬼使神差的把“何翠枝”换成了“贡献钐镰的人”。 那效果顿时杠杠的。 他们完成任务的速度甚至比负责县城的衙役还要快。 与此同时,明县令也抵达了上鳌村。 第156章 人,是上鳌村的人!【微修】 明县令望着眼前的村子,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来之前,他已经把上鳌村所有能出现的情况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安稳无事,平静祥和。 疫病肆虐,人间炼狱! 甚至做足了心里准备。 可是怎么都没想到,整个上鳌村,十室十空。 没有一户有人。 出现这种现象,只有一种可能。 村里所有人都染病了,上鳌村里正带全村人走入火海。 明县令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流出,砸在地上竟看不出是泪还是血。 嗓间发出孤兽的悲鸣声。 他头一次对大梁针对疫情的处理手段生出厌恶。 为何全村都染上疫病,就要让各村里正成为最后的处决人,为什么!!!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一点时间! 他就能在上鳌村安排下去。 有着何翠枝的法子,不说救所有人的命,起码也能让上鳌村再撑上一段时间。 而这一段时间,就有可能是彻底改变上鳌村的命运。 为什么啊!!! 为什么自己不来得再快一些! 他厌恶朝廷处理手段,更恨自己。 嗓子涌起血腥气不在乎。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你是谁?” 明县令闻声看去。 人! 挤挤挨挨的人! 满面红润的人! 是上鳌村的人! 最先发出声音的上鳌村胡里正看清明县令的脸,立马丢开手里的棍子。 “县令大人,你怎么了?”他想去扶明县令起来。 哪知,手刚碰到明县令,对方就狂笑了起来。 随即喷出一口血,倒地不醒。 祭祀回来的上鳌村人原本还只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见状立马嗡乱了起来。 更别提上鳌村胡里正了。 明县令是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的。 “诶诶诶,醒了醒了!” 随即,他上方出现一张充满褶子的脸。 上鳌村胡里正。 “县令大人你感觉咋样啊?” 明县令骤然回神,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一把抓住他。 “你们还活着?” 上鳌村胡里正懵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明县令来时看到村里全空的景象误会了。 “我们刚才是祭拜鳌山去啦。” 明县令:??? 明县令离开那天,村里不是有个娃娃高热了吗? 那就像个引子似的。 短短两三天时间,上鳌村就沦陷了。 幸好胡沟子手里有仙人给的药……哦对,仙人的存在不能说。 幸好他们上鳌村得大山之灵庇佑,胡里正及时换了种说法。 随便扒拉了些东西吃了,烧就退了,啥事也没。 今天上午村里最后一个人的高热也退了。 胡里正寻思着,咋弄也得祭拜一下大山。 嗯,顺便再给大山之灵供奉点儿香火。 他原本是想着自己和几位族老做这件事。 可村里人听说后,全堵在了村口。 那还能咋办? 于是,明县令来到上鳌村,看到的就是“灭村”之像。 明县令在胡里正说完许久,整个人还陷在一种自我怀疑的状态之中。 大山之灵? 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山灵? 可上鳌村全员高热,的确是疫病爆发源头,此时又全都活得好好的。 明县令那张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全是茫然。 胡里正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县令大人?” 听说人在大悲大喜之后可容易变成傻子。 胡里正一脸担忧。 明县令回神后,看到的就是对方担忧而慈爱的目光。 他顾不得深究,随即问下另一个问题:“村里最先发热的是哪个娃娃?他在发热之前去了什么地方又或者食用过什么?” 什么仙人、大山,都比不得这场疫病带来的影响。 “还有,村里每个人都出现高热症状了吗?” 明县令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胡里正连忙打断他。 “最先发热的不是娃娃,是我们村的胡沟子。”他也是后来才知道。 明县令顺着他所指看去,就见一个老汉,明明身形略佝偻,眼中却绽放出奇异的光彩。 “我高热不退的那天……” 何翠枝不知自己留给胡沟子的退烧药所带来的影响把她的“仙人”之势推上了更高处。 此时,她看着又一波新来的病患,在最开始来的那一批病患口若悬河下,以及外面倒下的大树景象中,渐渐歇了想要逃离隔离区的心思。 心里忍不住感叹:主薄可真是有手段啊。 县城有这样的领导班子,疫情说不定真的能控制在萌芽阶段。 等等。 何翠枝想起来一件事。 明县令呢? “明县令现在应该到上鳌村了。”主薄的声音响起。 何翠枝后知后觉自己把疑惑说了出来。 “上鳌村?”她脑中闪过一缕光。 主薄左右看了下,见并无人注意,轻声道:“你之前不是说得找到疫病爆发源头吗?我和县令推测,极有可能是上鳌村。” 何翠枝猛地抬头。 脑中的那抹光最终定格为一条信息——胡沟子高热不退。 下一秒,她心里否定。 不可能。 若是胡沟子也是疫病,她和方胡氏不可能没事儿。 等一下! 何翠枝突然想起体质提升液。 她吞咽着唾沫,被刻意忽视的细节也逐渐清晰。 胡沟子高热时,整个人红的跟煮熟得虾似的。 而现在在隔离区的病患,何翠枝扭头看去。 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体质,只要出现高热症状,浑身皮肤没有一块是不红的。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上鳌村百分之九十九就是疫病爆发源。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何翠枝想起从上鳌村离开到服用体质提升液这段危险期。 不管是她还是方胡氏,并无疫病症状。 家人也都完好。 她心里有一个猜测:“县令不是卧病在床吗?” 主薄拾掇着东西,没注意到何翠枝的表情:“县令吉人天相,退热后就好了很多。” 何翠枝攥紧的手松开。 随意找了个借口藏到无人处,进入房子。 她迅速打开投影仪,指腹按下一个又一个字符。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场疫病绝对能扼杀在萌芽期! 现在就看那个人还是否活着了。 ——若是活着,投影仪就会出现对方最近的梦境。 如果已经死亡……何翠枝垂眸,遮掩了眼中的情绪。 指腹下压,打出最后一个字符,确定搜索! 第157章 囡囡等着爹啊 胡沟子梦境投影! 七个大字直晃晃的出现在何翠枝视野中。 有投影,胡沟子还活着。 疫病有救了! 何翠枝刻意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眼睛亮的惊人。 从房子里出来后,她直奔王大夫几人。 “王大夫,你们目前对疫病的了解有多少了?” “染上之后是立即发病还是会迟上一段时间” 她不停歇的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王大夫愣了一下,目光掠过手里正在研究的药丸,他立马坐直:“染病之后三天内必发热,起初脉象动、浮,到后面人正气不足,便会出现迟缓脉象,就好比” 王大夫指着一个上吐下泻,面浮红斑的人。 目前情况最严重的就是他。 可惜何翠枝给的药,他们到现在都没研究明白。 想到这儿,王大夫刚才浮现的心思上涨,张口:“何”大妹子,你是不是能拿出来对症的药? 何翠枝收回落在病患身上的目光,没注意王大夫的动作。 “我可能找到扼制疫病的法子了。” 王大夫低头失落:“没有对症的药啊等等!扼制疫病的法子?” 他声音猛地高了一下。 旁边另外两个大夫瞬间回神,捂住他的嘴:“你声音小点儿。” 然而他们看向何翠枝的目光和王大夫如出一辙,亮的跟太阳似的。 疫病有救了! 主薄过来后,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试探着开口:“没有出现症状的用清热方预防,已经感染的是用柳树皮是吧……” 看到王大夫几人点头,主薄压下涌起的狂喜,当即道:“我这就安排下去。” 何翠枝见状,连忙开口:“这些法子有用的前提,上鳌村得真的是疫病爆发源头。” 主薄脚下步伐不停:“何夫人你放心,我会让人快马加鞭去上鳌村探明情况。”这些法子也不能落下。 疫病之中,每一毫时间都浪费不得。 主薄离开的很快,可隔离区却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停止转动。 看了眼已经不知黑了多久的天,何翠枝叹了口气。 如果银子不是全用在褚上将军梦境上面,她找机会给胡沟子编织一个梦境,拉进来就能知道上鳌村的现状。 哪里还用瞻前顾后? 她揉了揉发涨的头,缓歇够,又进了隔离区。 里面并不算乱,反而还很静。 只是这静像是无生命存在的死寂。 高烧昏迷着的人…… 少数清醒症状却更加严重,每一次呼吸仿佛都拼进了全力的人…… 这里,每一处、每一寸都染上了绝望的气息。 压抑的人仿佛身处地狱。 何翠枝的出现甚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视。 不! 还有一个人。 何翠枝对上一双眼眸,炙热而明亮。 是对生的向往。 “大、咳咳,大嫂子,我们还能活,对……对不!” 何翠枝此时才注意到对方的情况。 面带红斑,呼吸像在拼命。 是今天第一个重症。 她看着汉子瘦猴似的身形,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对方拼命跑,差点被大树压倒;又在李师爷说完为家人留下后,发了狠阻拦高大汉子的一幕幕…… 她听到自己说:“是,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何翠枝话音刚落,那双眼眸的主人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分外耀眼,仿佛红斑都消散了。 “真……真好,囡囡等咳咳、等着爹啊~” 何翠枝垂下眸子,遮住了有些发红的眼眶。 从病患区出来后,她坐在独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区域内。 如同一座石雕。 不知过了多久,眼神愈发坚定。 体质提升液堪称仙药,一滴驱百病。 她有能力救人,为什么要无动于衷。 何翠枝站起身,心神微动,正要进房子。 却兀的听到一阵马蹄声。 以及——“褚上将军?您怎么来了?” 何翠枝步伐一顿。 同一时刻,距庆林县上百里远的闵洲府城内。 洲守看到从外面回来的洲尉,眯了下眼睛:“不知什么事情,还要劳烦你大半夜出去一趟啊。” 洲尉想起随着折子一起来的信里,外甥明县令的暗示,压下心思,面上作出大惊:”洲守啊,出大事了!庆林县城出现疫病了!” 洲守浑身僵住:“怎么会?应该是上”说到一半,他猛地收住。 不动声色又道:“我这就写折子上达天听。” 洲尉顺势从怀里掏出明县令写的折子:“大人,这是来自庆林县的折子,到时一起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陛下才能更了解。” 仿佛没看到洲守涨成猪肝色的脸,洲尉又道:“对了,褚上将军最近也在庆林县……” 洲守这下彻底慌了:“褚上将军怎么可能会去庆林县?” 洲尉道:“谁知道呢?” 他看着周围慌乱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应该是上……上什么? 空中突然响起的翅膀舞动声激醒了正在沉思中的洲尉。 他望着朝府衙后院飞去的鸽子,又瞅了眼鸽子飞来的方向——似是庆林县。 心中疑团越来越大。 而回到书房的洲守遣退伺候的人,并没有像他所说开始写折子。 反倒是摊开信纸,提笔写了一封密信。 正要封装时,熟悉的翅膀声出现。 他看到落在窗户边的鸽子。 片刻后,洲守指尖捏着一张细小的纸,上面正是洲丞所写半路刺杀褚上将军的想法。 洲守突然就不慌了。 毕竟,瘟疫无情,即使是大梁护国神褚上将军,也不过是人之躯呐…… 他在密信上又添了几笔,用特殊法子送出去后。 这才慢吞吞的写起折子。 第158章 我摊牌,我也是仙人眷顾者 何翠枝没想到褚上将军会来。 更没想到方家一家人全来了。 方柳生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活,说了句:“爹娘说,有你在他们不会有事。” 何翠枝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疑惑,低声“嗯”了声,却没有解释。 褚上将军的到来无疑给隔离区安了一个定心丸。 他到了没多久,主薄便带着一马车柳树皮回来了。 王大夫几人忙活起来。 退烧药的祖宗——阿司匹林,主要成分就来自于柳树皮。 熬煮完,喂给病患,效果是杠杠的。 王大夫是最先发现的病患变化的,他见病患皮肤红意消退,下意识摸了下。 下一秒,他惊喜声传遍整个隔离区:“真的有用!退热了,退热了!!!” 这道声音就像一个讯号一样。 不多时,整个隔离区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我这里也是,退热了!” 激动、兴奋、劫后余生的痛哭,在每一个角落响起。 虽然重症患者情况依旧不妙,可这里让人压抑的绝望已悄然褪去。 何翠枝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看着症状最严重,可此时哭得最大声的瘦猴汉子:“他们情况好转,你们只要好好吃饭,别想那么多,总会有痊愈的一天。” 瘦猴汉子眼泪也不抹,跟个二傻子似的:“您说得对,我一定能见到囡囡嘿嘿嘿……” 何翠枝失笑摇头,端着一摞碗离开。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观察着隔离区众象的褚上将军突然开口:“柳树皮为何能让他们退热?” 她艰难的吞咽了口唾沫。 正要加快速度离开,大夫们就开口了。 “我们也不知,这是何翠枝夫人说的。” 后背上落了两道探究的目光。 何翠枝跟针扎了似乎,几近落荒而逃。 然而—— “何夫人,能否为我解一下惑?” 何翠枝僵硬着转身,死命才能压制住抖动的面皮:“我也不知道啊?” 她装懵。 可下一秒就被卖了。 王大夫:“你不是说这是游医告诉你的?” 褚上将军:“游医?” 王大夫点头,瞬间化身游医小迷弟:“上将军,那位游医……” 何翠枝心里骂骂咧咧,可更想趁机溜走。 褚上将军却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随意打发了王大夫。 直直的看向何翠枝:“我想问一些关于那位游医的事,不知可行?” 何翠枝打哈哈:“我知道的王大夫都说过了。” 可看到褚上将军不动如山的姿态,何翠枝就知道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什么游医,而是她。 知道和“仙人之药”有相同功能之物的她。 何翠枝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他走到一处安静地方。 还不待褚上将军开口,直接自爆:“行吧,我摊牌了。我也是仙人眷顾者!” 褚上将军半天没反应过来。 就又听到何翠枝咔咔咔全爆了。 “不仅如此,这世上所有和仙人做交易的人中,我是最受仙人眷顾的第一人。所以知道的东西比你多一些,比如知道你也是仙人眷顾者,知道那仙人之药在现实中有哪些替代品……” “仙人眷顾者不能把仙人的存在和交易往外说,否则就会遭遇厄难。” “当然,眷顾者之间是可以互相交流的。” 何翠枝越说越放松,见褚上将军甚至开始顺着自己的话思索,她更是只剩最后一丝紧张情绪。 不是紧张自己伪装仙人之事会崩坍。 而是紧张“她把自己也伪装成仙人眷顾者”,到底能否让褚上将军彻底相信仙人存在。 “你最被仙人眷顾的,那方柳生呢?” 在听到褚上将军这个问题后,何翠枝最后一抹紧张也消失了。 稳了! 她面上云淡风轻:“哦,他是原本最被眷顾的第一人,可惜不知道怎么就被仙人从眷顾者中剔除了。” 褚上将军想起自己有关仙人的第一个梦境——方柳生为换药救他,自愿忘却仙人存在。 心中最后一点怀疑彻底褪去。 但是,还有一些问题。 何翠枝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自然能猜出来他想的什么。 不用褚上将军开口,直接就说:“仙人之前给了我几种药,说我会用到。” “事实也果然如此,只是最后一枚药迟迟没有用处。” “当谷雨过来找我说你是她姥爷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枚药是给你的咯。” “所以就直接给她了。” 难怪雨儿当初回答“没有交易”。 褚上将军脑海中不期然想起这个。 下一秒,他朝何翠枝作了个揖:“多谢送药之情。” 何翠枝摆手:“不是我,是仙人!” 褚上将军:“我定会为仙人供奉。” 何翠枝嘀咕:“……也不用。” 褚上将军:“什么?” 何翠枝:“我是说仙人不喜这些,你只要完成答应的交易就行了。” 弄那些不管吃不管喝的,还不如早点把贪污账本上的人给解决了。 让她早日完成任务。 褚上将军神色严肃:“我定会完成!” 他话音将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何翠枝顺着声音看去,然而此时是半夜时分,难以辨认。 正要抬脚凑近,就听到褚上将军说。 “是明县令。” 刚说完,明县令激动高昂的声音便响彻整个隔离区。 “上鳌村是疫病爆发源头!” 何翠枝倒吸一口气。 然而褚上将军反应比她更快,像一阵风冲到明县令身旁。 何翠枝听到他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那、那可还有活口?”发着颤。 明县令声音发着颤:“有,全村存活!无一死亡!!!” “全村痊愈的存活!” 何翠枝迈动的脚步一顿:所以,退烧药救治疫病感染初期的人真的有奇效!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一道声音,是胡沟子。 “对对对,幸好有……” 何翠枝心中下意识浮现不妙,正要阻拦。 胡沟子后半句话就响起:“大山之灵的庇佑,我们这才幸免于难。” 众人疑惑:“大山之灵?” 胡沟子:“对啊,你不知道,大山之灵有多厉害……” 亲家母不让暴露她仙人存在,那把她称为大山之灵,总是可以的。 旁边跟着一起来的上鳌村胡里正也一个劲儿点头吹起大山之灵(仙人)。 何翠枝:“……”这俩人,吓死她了! 旁人没注意到何翠枝神色变化,褚上将军却是发现了。 尤其是在胡沟子两人说起“大山之灵”几个字的时候,更是紧绷。 褚上将军若有所思。 第159章 褚上将军:幸好有仙人 看来上鳌村的人也和仙人做交易了。 刚才何翠枝紧绷就是怕对方说出“仙人”两字吧。 何翠枝与仙人之间的联系远比自己想的更深! 这一晚,上鳌村全员痊愈的消息让所有人彻夜难眠。 何翠枝睡得倒是舒坦。 直到第二天染病者猛增。 县城几乎沦陷。 下属村子也开始有病患出现! 到了晚上,统计出来感染人员足足一万人。 整个庆林县才只有三万人口啊。 而且这还是第二天! 众人心下惊乱。 可很快又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柳树皮对初现症状者有奇效,好多人都好转了。 而且上鳌村的人亲口承认,当初他们随便扒拉着吃了痊愈的东西就是柳树皮。 他们一定会好的! 在这一瞬,所有人都向何翠枝投向感激目光。 就连褚上将军亦是庆幸:幸好有那仙人的存在。 否则按照这疫病的速度,整个庆林县定会沦陷。 彼时整个闵洲都怕是十室九空。 这疫病传染如此快,真的只有庆林县地界有吗? 褚上将军心里一惊,快速找到明县令。 明县令苦笑:“下官已经打探过,只有庆林县有疫情。” 准确地说,若非种种缘由,原本只有上鳌村会有疫情。 等等! 上鳌村…… 明县令突然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为了新矿用疫病灭村。 而同一时刻,“哒哒哒”的马蹄声似催命般进入京城。 大梁帝正要就寝,外面突然传来:“陛下,八百里急报。” 一盏茶后,所有官员官服都未穿戴整齐,慌乱往宫里奔去。 惊醒了许多人。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这些疑惑同样发生在各个官员之间。 直到朱门大开,众人步入朝堂。 所有人落定后,只听闻上方之人吐出一句话。 明明只是人言,却似晴天霹雳,惹得朝堂所有人都震愕抬头。 “疫情?” “闵洲庆林县?” “整个县沦陷了!!!” 大梁帝看着下面乱如菜场,眉头拧起。 “朕让你们来是商量对策,不是让尔等乱议。” 他带着怒的声音一落下,整个朝堂顿时寂静无声。 在这氛围之中,丞相往前迈了一步:“陛下,这疫病爆发迅速,当今之际应先阻断疫病爆发源头。” 他说完,另一侧就有人跳了出来:“陛下未曾说,丞相怎么就知疫病爆发迅速?甚至想要直接灭村灭县,丞相为百官之首,就是这样为我们作表率的?” 丞相瞥了他一眼,没有钻进套子,只道:“古往今来,什么疫病不是爆发迅速?当断不断,受害的不仅是一村一县。” “是我大梁所有子民!” “或者,你有什么针对疫病的好法子?” 那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朝帝王道:“陛下,臣以为理应集中所有染病者,派遣人集中救治,我大梁就没有放弃百姓的理念。” 他们两人好似两方势力的代表,各自决断一落定,朝堂便分成了两种声音。 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上方之人开口:“行了,就按林爱卿所言,集中救治,若是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便依丞相之言。” “太医令听命……” “闵洲洲守为辅,定要扼制住这疫情。” “林爱卿携尚方宝剑前往疫区,定要亲手交到钦差大人褚上将军手中。” 他最后一句话结束,丝毫不给所有人反应,利索退朝。 独留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众人震惊:“褚上将军在疫区!!!” 众人看着握着尚方宝剑,浑身紧绷骤然卸了的林大人。 怪不得,怪不得一向激进的林大人这次这么温和。 丞相又如此激进,他和褚上将军一向针尖对麦芒。 而丞相回府后,直接召来手下吩咐。 朝堂各方角力对隔离区即将带来怎样的影响,他们还悄然不知。 此时众人忙活了一天,全都躺着休息。 何翠枝更是一脸疲惫。 一进房子就听到喵喵的声音。 “麻麻,大姐头说想回来,它要吃肉肉。” 何翠枝一边召唤小小,一边拖着疲惫的身躯去给它开罐头。 手指刚摸到罐头,就听到翅膀扑棱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小小叼着一只比它小不了多少的鸽子,脑袋昂得高高的。 何翠枝:“……” “你干啥啊这是!” 小小吐掉鸽子的头,爪子却利索压制住它的翅膀,另一只爪狠狠拍着鸽子头。 “吃肉肉!” 何翠枝长叹了一口气:“我没劲儿给你做,吃罐头!” 小小想要摇头,可瞅着何翠枝满脸倦色,识趣点头:“行行行。” “不过我要把这只鸽子养在这里。” 何翠枝懒得搭理它,随手一指:“放你自己窝里去。” 给它开了罐罐,径直离去。 却没注意到,这只鸽子尤其肥,明显是人喂养的。 翌日,何翠枝被一阵细微的嘈杂声吵醒。 “明大人……” “什么!两个全死了?” “对方有备而来,一次便出动五十人……”接着便是匆匆远去的脚步声。 何翠枝只听出来一人是明县令,另外一人似乎是县衙里哪位大人。 她想了想,果断进房子。 迅速召唤小小——褚上将军来疫区后,她就对小小放养了,现在它应该在县衙附近。 哪想到她还没问,小小一回来就怒不可遏。 “太过分了,这些两脚兽太过分了!” “师爷两脚兽和洲丞两脚兽都是我罩着的,他们怎么敢下手的!!!” 它嘟囔完,看到何翠枝,直接一个猛扑,开始嘤嘤嘤:“坏婆娘,我就是去李师爷家溜达了一圈,回来俩人就没了,那些黑两脚兽太过分了,别让我抓到他们,否则要他们好看!” 何翠枝下意识问了声:“你去李师爷家干啥?” 小小眼神闪烁。 何翠枝:得了,知道了!想去看看能不能捡漏了。 她收敛心神,问:“这次对李师爷、洲丞下手的和上次是一波人?” 小小:“错不了,都是一个味。” 何翠枝:“那你报复先打住,对方有五十个人呢!” 小小不屑昂起头:“我上次遇到仨人,一根爪子尖就把他们捏得死死的!” 第160章 怕是有奸细 何翠枝:好像知道这次为什么是五十个人了。 “总之你先听我的,别冒失。” 小小怂了下鼻头,不情不愿:“行吧。” “不过我要吃鸽子肉。”它两眼放光的盯着养在自己窝里的肥鸽子。 趁着尿遁借口进房子的何翠枝:“等回家。” 小小冷哼,立马抛弃何翠枝要离开。 何翠枝也没在意,她收拾妥当就出去打探信息。 这才得知离开的不仅有明县令,还有褚上将军。 同一时刻,县衙。 仵作探查完两具尸体,站起身,一边放工具一边道:“两人无外伤,均是被人扭断脖子,一击毙命。” 明县令此时正在和县丞翻阅卷宗。 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褚上将军。 对方面色并无变化,只是问:“怎么样了?” 明县令咬牙:“上将军猜测没错,对方就是毁尸灭迹来的。” 洲丞和李师爷两人的供词全都不翼而飞。 明县令咬牙:“洲守……” 褚上将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道:“收拾一下,我今天就回京。” 明县令愕然:“大人不是说等疫情好转再离开吗?” 褚上将军摇头:“时间不允许,再者疫情已有初步对策,无需我多待。” 何翠枝在隔离区看到谷雨的身影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自从谷雨和褚上将军相认后,褚上将军就一直将她保护在身边。 何翠枝没想到自己竟会在隔离区见到谷雨。 尤其是在听到谷雨说“婆婆,我要离开了”后,何翠枝整个人都傻愣在原处。 “这么快?” 谷雨点头,轻轻抱了她一下:“多谢婆婆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说话间,她往何翠枝掌心塞了一个东西:“这是我自己所能留给家里的,希望婆婆不要推辞。” 何翠枝低头看去,就看到一方小印,格外精致。 她意识到这是什么,正要拒绝。 “我恢复身份和姥爷一起离开后,定会有很多人注意到你们,这在关键时刻可以护住家人性命。” 已经见识到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何翠枝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谷雨见她收了,放下心同方家众人一一告别。 只是到最后,她看着何翠枝居住的小区域,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谷雨一来,方四甜就躲了进去。 何翠枝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去吧,你要是真的直接离开了,四甜还不知道怎么咬牙切齿呢。” 谷雨眼睛亮起,提起裙摆朝那里奔去。 而何翠枝握着手心里的小印,心尖逐渐滋生一个想法。 扭身寻了一处无人处。 进房子,召唤小小,格外熟练。 同时手上动作不慢,抓起肥鸽子准备把它给炖了。 只是在提溜起肥鸽子那一瞬间,何翠枝瞥到了一抹不对之处。 这鸽子脚腕怎么有细管? 信鸽! 何翠枝惊了一下,手上解细管的动作却分外迅速。 小小回来时,就见坏婆娘一副处理鸽子的姿态。 顿时忘记埋怨了。 激动道:“坏婆娘,要刀吗?我给你叼过来。” 已经看清楚细管内纸张上信息的何翠枝头都没回:“不要。” 小小顿时后仰,坏婆娘好猛啊! 而被小小认为徒手杀鸽子的何翠枝,此刻却盯着指尖的细小纸张,脑海中遗忘的猜测又一次浮现,变成现实。 褚上将军亦或是县衙真的有奸细! 否则李师爷两人被抓到后,怎么会那么快就有人下杀手。 别说是洲守。 当时那时间,两人被抓消息根本就传不到府城去。 而且这张密信就是证据。 上面赫然暗示着洲守同意洲丞、李师爷两人对褚上将军下手的计划。 若是洲守知道两人被抓,怎么可能还有这封密信? 此时李师爷、洲丞死亡。 指证洲守的人没了,对方被拉下马几率变低。 所以…… 何翠枝盯着鸽子,把手里细小的纸变回原状,又塞进细管。 这鸽子不仅不能吃,还得好好保护着。 而小小对此一无所知,它还在期待的流着口水,问:“坏婆娘,好了吗?” 何翠枝瞬间捧起它的小脸,认真道:“小小,交给你一个任务怎么样?” 小小:??? “跟着谷雨走,保护她安全到家。” 小小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你不是不让我跟谷雨玩吗?” 何翠枝:我那是不让你跟谷雨玩吗?是让你不要玩谷雨。 可是现在,想着和李师爷、洲丞一伙的洲守、以及方家可能会得到的注视。 何翠枝把话吞了回去,认真道:“你把握住度。” 猫条、猫罐头、猫零食、肉肉…… 全实现自由! 小小一下子兴奋了。 不等何翠枝再说其他的,飞快点头:“行行行,谷雨现在在哪儿,我这就去找她。” 何翠枝:“……等一下,我还没交代完。” 片刻后,她放小小离开,随着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只鸽子。 希望小小给力些啊。 然后离开房子。 谷雨正好从小区域出来,她身旁并无方四甜的身影。 但是小脸却分外放松。 何翠枝就知道两个小姑娘和好如初了。 她扯着谷雨,道:“婆婆也没什么能帮你的,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安全,小小会替我护着你。” 谷雨惊讶道:“小小?” 何翠枝轻声说:“你回头就知道了,它此时在县衙等着你。” 小猫太贪财,成天在李师爷家晃悠,想捡漏。 李师爷家离县衙并不远。 谷雨现在才认识到,婆婆说的是真的。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把小小给我啊?” 何翠枝纠正:“只是护着你成功抵达京城。” 谷雨:“我知道,我知道。”这已经够了。 她以为这一去,和方家众人就再也无联系。 没想到还有个小小。 谷雨激动得无以复加。 何翠枝说完这件事,又道:“你还记得那李老三不?” 谷雨:“自然记得,婆婆的意思?” 何翠枝:“他好像不是寻常人,你带他一起走吧,要是行的话,能帮我查下他背后的人吗?” 第161章 想要成为最受仙人眷顾的人! 谷雨拍着胸口:“婆婆交给我,我肯定不会让家里人受到伤害。” 回去就让姥爷查探。 又一座压在心头上的小山被解决,何翠枝轻松了很多。 县衙,众人看着突然出现从房子上落下来的猫儿,懵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这只猫儿叼着一只半死不活的鸽子。 “这猫儿在捕食呢,没事儿,没事儿……” 他话刚说完,那只猫儿就像被人给吓到了,“喵”地叫了一声,撒开脚丫子就往旁边蹿去。 然而跑到一半,却兀地停下来,急躁地在原地打转。 众人顺着它视线看去,就发现猫儿慌乱之下把鸽子给落下了。 有人正要捡起鸽子把它丢给猫儿,却被一只大手扼住了手腕。 “等等。” 是褚上将军。 他抓起鸽子,在看到鸽子脚上的细管时,猜测彻底成真。 是信鸽! 须兒后,读完最后一个字符的褚上将军,周身威压四荡,冰寒刺骨。 他冷冷地盯着李师爷、洲丞两人尸体:“不必埋了,直接送到闵洲洲守府邸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 是谷雨! 褚上将军顿时收敛了威压,正要喊她。 就见谷雨抱起了还对鸽子恋恋不舍的猫儿。 不知怎的,褚上将军下意识问了声:“你认识这只猫儿?” 谷雨点头:“对啊,是婆婆的猫呢。” 婆婆? 何翠枝! 她的猫? 这个认知出现在脑海后,褚上将军握着手心的密信,心中那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彻底落定。 这就是最受仙人眷顾者吗?连她的猫儿都有如此运道,随便逮的鸟儿都是带有大密谋信鸽。 褚上将军心绪罕见地起伏了下。 随即他安抚自己:无妨,仙人再眷顾也是有数的。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谷雨说:“婆婆家里有一个死士,参与拐卖人口大肆敛财,姥爷你帮我查一下他是谁家的人吧……” 结果一见到死士李老三,褚上将军就发现,他刚才的自我安抚都是屁话。 仙人所宠爱的眷顾者,是真的有无穷运数。 这死士耳后的刺青分明是云洲巴氏一族所独有! 贪污账本上所有赃款最终汇聚之处的云洲巴氏。 凭借陛下最宠爱妃子巴蜜儿而如日中天,连他都要暂避锋芒的琼洲巴氏。 褚上将军立马激动起来:“把这人严加看……不,我亲自看管。” 与此同时,他心中突然滋生出一个想法。 一个——想要成为仙人眷顾第一人的想法。 车马哒哒声逐渐远去。 而隔离区的方家众人,却看着方四甜身前的银票傻了眼。 方四甜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 抓住银票就往何翠枝怀里塞:“娘,这是春夏说她姥爷给的。” “还有,我想好未来要做什么了。我要做一个饱读诗书的人。”这样,再次遇到春夏时候,才不会被拉得太远。 方四甜固执地称呼谷雨为春夏。 她说完话,不等家里人反应,就往外头走:“我去给王大夫打下手。” 才不给家里人数道她的机会。 她娘救了春夏,银票是应得的。 方四甜溜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家里其他人也纷纷找借口离开。 没有一人说那银票的事。 在他们眼中,翠枝儿/娘时不时就“捡”银子,很正常。 毕竟,他们如今的日子神仙都不换。 翠枝儿/娘可不得一直走好运么。 至于方柳生和方大山,倒是想说什么,却被方老太太他们带偏了。 转头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 何翠枝:“……就知道会这样。” 她嘀咕了声,倒也没想着再通过召唤小小把银票还回去。 褚上将军给的,就当是付那滴他用过的体质提升液的钱了。 一、二、三……五十! 一百两银票面额足足五十张。 五千两! 何翠枝呆了一下,瞬间把银票放进房子里。 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足足一天才缓过来。 第二日一早,她忍不住要再摸摸银票,然而刚数到一半,就听到一阵嘈杂。 “王大夫,我可以,让我试药吧,求求你了!” “你这身子骨真的撑不住了……诶诶诶,你别抢……” 何翠枝出来时,便看到瘦猴汉子抢过王大夫手里的药碗往嗓子里猛灌。 下一秒,就是撕心裂肺的呕吐。 王大夫熟练地拍打着,一边道:“我就说,你之前试药太多次了,真承受不住。” 瘦猴汉子声音嘶哑:“囡囡……咳咳,离开我好久了,她、她会害怕……我想快些回家!” 王大夫:“娃娃又不会跑,可你再这样下去,药方子出来都没命享……” 瘦猴汉子闷着声,一直到被送回去也都没吭声,只是眼里不知何时蓄了泪。 何翠枝站在外面没进去,不知在想什么。 王大夫皱着眉头出来,瞧见她,下意识招呼了声:“何大妹子咋不歇着啊?” 何翠枝摇头:“人不多,我不怎么累。” 她说的是真的,如今的隔离区人真不多,甚至不需要那么多照顾的人,方家人昨天就离开了。 柳树皮效果显著。 症状轻微的染病者喝了就没啥大事儿,新轻症状的患者更是直接在家里熬煮柳树皮了,连隔离区都没来。 所以,不过短短两天,隔离区就空了下来。 如今只有三十多位重症患者。 不过他们并不难过,反而乐呵呵的。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知道县衙会不留余力地救人。 而且,隔离区的大夫已经研究出一些缓轻他们症状的方子了。 刚才那瘦猴汉子就是要争着试王大夫新研制出来的药方。 只是对方身子骨…… 何翠枝才滋生的念头又浮现。 王大夫的声音突然响起:“何大妹子,我怕是难研究出来药方子了!” 何翠枝猛地抬头。 第162章 等我好了,要带囡囡看一次猴儿戏 片刻后—— 得知对方已经研究透疫病带来的各种症状,方子也有思绪,却久久找不到合适的药草。 才会说出这句话。 何翠枝松了一大口气。 “你等我一下!” 这个时代被认识到的药材还很少,所以王大夫有方难医。 可让王大夫了解更多的药材,对她根本不叫事儿。 须兒后,何翠枝拿着几本书出来。 《本草纲目》、《药材大全》…… 一口气全给了王大夫。 王大夫起初还有些茫然。 待翻阅后,整个人高兴傻了。 “这、这真的给我看?” 何翠枝点头:“对,不过你不能说是我给的。” 王大夫了然:“你放心,我会保密,等找到合方子的药材就还给你。” 这些书如若举世珍宝,他定会仔细。 哪想何翠枝却摇头:“不,我的意思是你保密这些书的来源即可。” “这些书是送给你的。” 她说完,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应。 一抬头,就发现王大夫傻在原地。 “王大夫?” 王大夫瞬间回神,神经激动:“这些书真的要送给我?” 何翠枝点头,理所应当:“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有用,能救更多人的性命。” 王大夫两眼泪汪汪:“何大妹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辜负你这份心意……” 说完,不等何翠枝回应,就抱着书往药区冲去。 何翠枝没想到那几本药书的威力这么大,让王大夫废寝忘食不说,甚至让他在当天下午就研制出来可能成功的药方。 只等观察试过药的重症患者情况如何。 试药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让人忍俊不禁的事。 瘦猴汉子看所有人都能试药,就自己不行,又哭又后悔。 众人刚要安抚他,就见瘦猴汉子自己宽慰道:“没事儿,痊愈得晚一点就晚一点,正好这两天多吃把身体养壮,到时候囡囡肯定会更开心……” 众人顿时被他逗得哈哈笑了起来。 何翠枝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这疫情,马上就要结束了啊。 她正要彻底放松,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抹被忽视的信息。 上鳌村是疫病爆发源头。 胡沟子更是第一个发热的人。 可胡沟子发热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人只是病毒的寄宿体。 导致疫病源头找不到,那如今压下的疫病还是会反扑。 庆林县因为这次疫病伤筋动骨,若是再来一次…… 何翠枝猛地起身,在众人疑惑目光中,匆匆留下一句:“我回县城一趟,有要事。” 她心中庆幸。 方家人从隔离区离开去准备八方馆的事,胡沟子和胡里正说要帮忙,她看着胡沟子面色饥黄,寻思让方胡氏给他收拾出来些养身体的东西,也就没拒绝两人。 如今他们应还未离开县城。 就在何翠枝往八方馆飞奔的同时,庆林县城门口,出现了一行人。 为首之人身着官袍,手持长剑。 赫然京城而来的林大人。 他身侧也是一着官袍之人,闵洲洲守。 明县令早已守在城门,见到来人,连忙前迎。 须兒后,明县令带着林大人、闵洲洲守来到隔离区:“大人您瞧,疫病真的已经控制,如今只剩下这几十个患者了。” 为首的林大人随意“嗯”了声,目光在隔离区搜寻着。 却不见目标踪影,索性直接问:“怎么不见褚上将军?” 闵洲洲守也看向明县令,等着他回答。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闵洲洲守眉宇间隐隐的兴奋,以及激动! 是的,激动! 毕竟,谁能想到林大人是他们这一派别的人呢? 若是按照丞相所言直接灭县灭村,褚上将军生性警惕,反倒可能逃出来。 只有像现在这样,疫区集中起来救治,方能麻痹,最终达到彻底解决对方的目的。 一想到一生杀敌无数,被称为大梁不败神话的褚上将军即将死在他们手上,闵洲洲守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于是,当明县令回答“褚上将军昨日离开了”时。 他立即大声反驳:“不可能,我们根本就没碰见他。” 闵洲洲守不知想到什么,狰狞的面目陡然松展:“是不是褚上将军也染病了?” “无事,你放心说,这次有很多太医也来了……”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林大人就打断:“洲丞何在?” 是问完褚上将军下落后,便许久没开口的林大人。 闵洲洲守猛地想起到了庆林县至今,都未见过洲丞。 他面色微变,顿时也顾不得褚上将军了。 明县令并无要隐瞒的意思,反正他折子都写好了,顺手从袖兜里掏出:“洲丞觊觎新矿、又行贿受贿……” 洲守面皮抖动,不等明县令说完,劈手夺过折子,同林大人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直到目光捕捉到“洲丞、李师爷被贼人所杀……” 洲守猛地松了一大口气。 随即,他和林大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意。 洲守看了一眼隔离区,全是老弱病残。 他目光转而落到明县令身上,在他视线下,双手狠狠撕碎折子:“明县令当真是好样儿的!” 明县令早已预料对方各种反应,也不觉得意外,刚要说话,就见那京城来的林大人骤然挥手。 “庆林县县令行贿受贿,被洲守揭穿后当即行凶,不顾平民性命,火烧隔离区毁尸灭迹……” 随他话音落下,那些亲卫全员出动,手中举起了一根根不知何时点燃的火把。 隔离区内,重症病患们喝完药,感受着身体越来越好的状态。 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天。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自己最想做的事。 有人说:“我可想吃城门口馄饨摊上的馄饨了,只是一直没钱,等身体好后,我就去找活计干,这次说什么也要吃上一碗才是……” “我倒是没啥想做的,就是娃娃吃串糖葫芦,他惦念好久了……” 那瘦猴汉子孱弱,可氛围太好,他忍不住参与进来:“等我好了,我要带囡囡看一次猴儿戏……”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嗅到烧焦气味:“好像有什么着了,王大夫是是不是你药炉子忘记关火了?” 瘦猴汉子笑着看向听他们说话的王大夫。 可下一秒,他便看到躺在他对面的病患惊恐的盯着他背后。 “火……火……” 瘦猴汉子下意识回头。 气势汹汹的火舌猛地窜起,带起滚烫热浪。 第163章 天上下的是土,不是雨 明县令在洲守说完颠倒黑白的话之后,就意识到不对。 然而还不等他去阻拦,就被人给羁押犯人一样钳制住了。 眼睁睁地看着隔离区瞬间成为火海,满目红色! 他怒目而瞪:“你们这样草菅人命,就不怕被问责吗?” 洲守正欣赏着隔离区传来的哀嚎、求救声。 闻言,嗤笑重复:“分明是明县令受贿怕被问责,火烧隔离区试图转移我等目光,最后多行不义必自毙,被火海烧成重伤,成了个瘫子哈哈哈……” 明县令被他颠倒黑白的话气得手指发颤:“我可是陛下亲批的县令,你敢……” “啊!!!” 凄厉绝望,似杜鹃啼鸣的声音骤然响起。 打断了明县令最后几个音节。 他下意识看去,就见那瘦猴汉子好不容易被其他重病患者送到门口,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逃出来了。 却被堵在门口的人狠狠推回火海。 明县令甚至能看到在他跌回火海的瞬间,被黑灰覆盖面容下的惊恐。 在这一瞬,什么愤怒,什么不甘,全都散去。 明县令只想让人活着。 他脊梁弯曲,膝盖软去,匍身跪地:“两位大人,他们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们吧,只要你放过他们,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洲守看着像条狗跪在他面前的明县令,脸上大笑,正要说话。 林大人的声音兀地响起:“我去追褚上将军,这里你快点处理,别玩太久。” 洲守猛地想起褚上将军才从庆林县离开。 他惊起一头虚汗,连连应声。 直到林大人身影彻底不见,闵洲洲守狂跳的心脏才恢复正常。 他盯着明县令,眼中恶意愈发浓郁:“想救他们,行啊?” “我给你一个机会。” 明县令猛地抬头,就看到洲守拿出一张空白的纸。 “你只要在这上面按下指印,我就放你进火海救人,你救出来多少个,我就放多少人,如何?” 明县令脸上惊喜顿住,下一秒,他狠狠咬破手指,血色指印出现在白纸上。 洲守让人把明县令松开。 而跳进水缸又飞快爬出来往火海奔的明县令,没有看到洲守脸上彻底绽放的恶意。 有人走到他身旁:“大人,油已经准备好了。” 闵洲洲守:“再等一等。” 彼时,何翠枝刚和胡沟子、胡里正交谈完。 正想着趁这次回八方馆,拿点米面,给那些患者稍微补补身体。 就听到外面传来“走水……”的惊慌声。 何翠枝心里没由来一慌。 待听到是隔离区失火了,她想都没想,拎出自行车就狂冲向隔离区。 风劈头盖脸地兜来,何翠枝的心脏却从来没有跳动这么快过。 她只想快点,再快点。 ——听说是明县令行贿受贿,被京城来的大官发现了,恼羞成怒烧了隔离区…… ——狗屁!那么那么好的明县令,京城来的大官是瞎了眼吧! 脑海中回荡着火势起的原因,可何翠枝只和庆林县所有人一样,觉得这都是屁话。 尤其是到了隔离区,就看到一个人被庆林县民扔出来。 那人气急:“本官是闵洲洲守,你们这些贱民,贱民!” 何翠枝眼睛眯起,指尖微动。 下一瞬,天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闵洲洲守顿时被浇成了个落汤鸡。 可那雨更多的却朝着火海冲去,像是上天看不惯好人逝世。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有救了,县令大人他们有救了。” 然而在这一阵激动声中,刺耳的声音响起:“庆林县县令罪恶滔天,这火熄不了的!” 众人怒目而瞪。 却见说话之人,闵洲洲守已经脚蹬上马,逃也似的跑了。 他们愤怒不堪。 可看着那火海在瓢泼大雨下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因为雨水落下,反而有扩大的趋势,全都慌了。 在桃宝贝买了几十吨水,装成雨放出来的何翠枝看到这一幕,懵了一下。 但很快,她看着水洼处浮起的油液,立马把还没到货的水退掉,全都换成沙土。 于是……六神无主的庆林县民突然发现,那怎么也不灭的火海,突然熄了。 他们怔愣了一下。 有人眼睛尖:“是土,天上下的不是雨,不是土!!!” “我这里还是水啊……”有人疑惑,可随着视线挪动,就发现,真的是土。 火海上方下的是土,而他们这里下的还是水。 众人没由来想起上鳌村全员存活。 “大山之灵……” 然而这小小的声音刚起,就被“愣着干啥,快去救人!” 众人再也顾不得想七想八,全一窝蜂冲向隔离区。 彼时,一口气跑了十多里的闵洲洲守回头看着身后的瓢泼大雨。 心里嗤笑:浇了油的火,用水灭,越灭越大。即使最后火势止住,隔离区也成了灰烬。 他摸着怀里被裹得严严实实明县令血手印供词。 一个县令,也敢插手洲丞的事。 这就是下场。 还有那些贱民……闵洲洲守想起自己被扔出来的狼狈,咬牙切齿:全都等死吧! 他阴沉沉地朝府城而去,却没发现,道路旁的灌木丛有一道轻巧的影子,如鬼魅紧跟在侧。 第164章 编织梦境:明县令看到光影 大雨退去,满地苍夷。 何翠枝本跟着众人一起去挖土救人,却突然发现角落有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她连忙喊人来。 片刻后—— 县丞、主薄匆匆赶来,他们看着衣服和皮肤粘连在一起,看不清人样,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还证明这人活着的人。 “是县令大人,是大人,你快来看看!” 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大夫连忙上前。 然而不过须兒,大夫便摇头:“大人伤势太重……”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众人却明白了未尽之意。 主薄下意识后退一步:“不、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咳嗽声突然响起。 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 是王大夫,另外一个昏迷的人。 他咳嗽声都没有断,眼角就流下了泪:“是我,都是为了救我,大人才会如此!” 显然是听到了明县令的情况。 “狗官,老夫与你势不两立……”他声音悲痛欲绝,字字泣血。 在众人目光下,一字一句道来:“朝廷派来的官员火烧……从发现出口被堵死后,那些患者就一直把我护在最中心……明县令来救人时,他们让我第一个出去……当时有木架掉落,本是砸向我的,可明县令说他若是好好出去,那狗官不会罢休,生生替我受了啊……” 然而两人好不容易出来,那狗官看到明县令的惨状,一边指挥着人往隔离区浇油,一边要把他重新丢回火海。 明县令嘶吼质问,狗官丁点儿脸皮都不要,说“本来就是逗弄而已”。 他们两人一残一弱,根本不是狗官对手。 若不是后来庆林县民来了,他已经被丢进火海了。 王大夫说到最后,哭到不能自己,狠狠捶打自己。 一阵细小的声音响起:“不怨你,是咳咳……那狗官!” 王大夫顿时一抹眼泪,顾不得难受,连滚带爬的冲向明县令,一个年过几十的人,哭的像个娃娃。 “大人……” 明县令却直直的看向主薄和县丞,声音很弱:“你们两个……咳咳,我有事情交代。” 众人被明县令交代后事的态度吓懵了,可身体反应却极快。 短短半分钟,屋子里只剩下了明县令、主薄、县丞三人。 何翠枝抿着唇,找了个“我去隔离区看看”,打算进房子一趟。 然而话音刚落,王大夫和另外一位大夫就开了口:“我们也去。” 何翠枝顿了一下,她看向王大夫微跛的脚,暂时收敛心思,应好。 然而一到隔离区,那天上落的土堆成的小堆便被推平。 忙碌的人群也只剩下两三只小猫。 三人一喜,以为人都救出来了。 然而去问人后,对方却沉默地把他们领到了一处地方。 入目之处除了正在挖的土坑,便是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以及跪在焦黑尸体处,悲恸大哭的人。 何翠枝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忍不住问:“没有一个活着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妇人,她怀里抱着个瘦骨嶙峋的娃娃:“没有了。” 回答完何翠枝,妇人就把娃娃放下,轻轻推了她一下:“去和你爹磕个头,等下就入土了。” 他们这里的习俗,被火烧死的人要立马入土,否则魂魄也会被火烧尽,入不了轮回。 娃娃站在地上,两只眼睛呆愣。 妇人显然习惯,她指着一个尸骨,道:“那个是你爹,最瘦的。” 何翠枝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瘦猴汉子…… 那这娃娃……是囡囡。 她望着跌跌撞撞往朝瘦猴汉子尸骨走去,脸上却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娃娃。 旁边妇人见状,连忙说:“囡囡生来就比别人少了一窍,所以才没啥反应的。” “唉,这娃娃也命苦,因为这被亲父母丢了,瘦猴子捡了她,可现在……” 何翠枝不知怎的,想起了瘦猴汉子说起囡囡时神采飞扬的模样。 而此时,两人一个长睡不醒,一个…… 她鼻尖的酸楚再也克制不住,眼眶湿润。 他们本可以像寻常一样,做一对平凡而幸福的父女啊! 何翠枝心中的杀意再也止不住。 匆匆丢下一句“我去解个手”,找到一处无人地,身影消失不见。 召唤喵喵。 “喵喵,洲守现在到哪儿了?”她要亲手摘了这狗玩意儿! 喵喵甩着尾巴,喘着粗气:“他快到家了。” 何翠枝:“啥?” 喵喵:“洲守两脚兽说什么迟则生变,要写折子交上去,所以路上跑晕了两匹马,速度快到我都要跟不上啦。” 何翠枝沉默了一瞬。 低声吩咐了喵喵两句,又把它传送出去了。 她看着剩下的体质提升液,分出一滴,带了出去。 烧死之人的土葬进行得很快。 何翠枝敛下眉眼,随着众人在后面轻声低喃。 待到结束时刻,何翠枝看到抱着囡囡的妇人,脚下步伐加快。 虽然有些突兀,可她还是站定在妇人前,问:“这娃娃,你打算怎么办?” 妇人叹气:“囡囡她爹好歹也帮过我家数次,我能养一段是一段。” 何翠枝从怀中摸出一颗碎银子:“这一点银子你拿着。” 妇人连连摆手,何翠枝却不容拒绝塞进了她手里。 不是她吝啬,而是斗米恩升米仇。 不过离开前,她还是留了句:“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之处,来八方馆找我。” 妇人好半晌才回神,呢喃:“八方馆……难道她就是何翠枝大恩人?” 谁不知道这次疫病这么快过去,是因为八方馆何东家发现柳树皮。 妇人垂头,看向木楞的囡囡,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 何翠枝不知身后场景,她和王大夫几人一起回到明县令暂时休养的地方。 然而却被告知明县令已经被另外两位大人带回县衙了。 几人对视一眼,均反应过来明县令如此匆忙,真的是交代后事啊。 王大夫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县衙。” 另一位大夫亦是如此。 何翠枝则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然而到了无人处,却是脚尖一转,避开人往县衙狂奔。 她抵达县衙,轻巧跃上房顶时,明县令刚巧交代完最后一句话,又昏迷了过去。 下面乱成一片。 不能再耽搁了。 何翠枝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条丝线,透过缝隙悬于明县令嘴唇正上方,本想立马把体质提升液顺着丝线滑落,喂进明县令嘴巴里。 可看着下面屋子里的人,以及体质提升液立竿见影的效果。 何翠枝微顿,下一秒,身形消失于空中。 进入房子后,她开启投影仪。 立竿见影的恢复还是交给“仙人”来吧。 明县令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如今每呼一口气,胸腔就是四处挤压的疼痛。 因此,当那疼痛突然消失不见时,眼前也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光影。 明县令就知道,自己应该已经咽气了。 有些庆幸上天还给了他一些时间,让他交代后事。 只是可恨…… 他的雄心、他的抱负,才刚刚开始施展啊! 他不甘。 明县令望着光影,祂应是接引灵魂的使者。 声音恭敬:“大人,不知我能否晚一些投胎?” 他要等着洲守、等着那林大人…… 刚构架好梦境,思索着要明县令用什么交易,意识才投放到光影上的何翠枝:嗯? 第165章 恭喜您成功改变两万人以上命运,解锁更新 何翠枝无视掉他的问题,按照自己节奏来。 于是,一直等着的明县令的确等到了回答。 只是这回答非所问。 他听到光影说:“我可赐予你康健之躯。” 明县令猛地抬头。 然而那光影声音不止:“以你一生自由交易。“ 此时,明县令才发觉,那光影并非简单一影。 而是一道人影,只是那人影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让人看不清面容。 在这一瞬,明县令突然想起一个词。 不可直视! 鬼怪之谈中的不可直视的仙人。 他当即想应下,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不知这自由指的是什么?” 鬼怪之谈中,不可直视的除了仙人,还有装神弄鬼的魑魅魍魉。 光影似懒得说话,明县令发现自己问完后,面前便出现一个个泛着金光的字符。 全是关于自由的解释。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成为自己雄心壮志的奴隶。 明县令想着自己的雄心壮志——为天下万民立志! 若是真如此,他头也不抬,高声道:“我答应!” 这光影如果真的是鬼怪,他也认了。 然而话音刚落,金色字符、不可直视的存在,荡然消失。 周遭陷入黑暗。 明县令的意识懵逼了一下:被骗了? 下一秒,他却听到熟悉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惊异。 “王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家老爷……” 是夫人。 他怎么了?已经咽气了? 明县令迷迷糊糊地想着。 直到—— “这这这……祖宗显灵啊!大人好了,好了!” “大人的身子骨比以往还要好上一些。” 明县令从黑暗中挣扎出来,一入目就看到王大夫那张放大的脸。 喜的鼻涕眼泪糊了满面。 他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不痛了?! 这个认知刚浮现心头,一个人就扑了上来:“老爷,你现在咋样?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明县令下意识推开的动作转成了拥抱,他轻拍县令夫人的背,道:“没有,我很好。” 县令夫人哽咽着:“老爷,你真是吓死我了!幸好祖宗保佑,祖宗显灵。” 她说到这儿,离开明县令的怀抱,抹着眼泪:“我这就去祠屋上香,王大夫你再给老爷看看……” 明县令拦都拦不住。 他看着自己光滑的手背,心道:哪里是祖宗显灵,是仙人啊。 只是还不等明县令仔细回顾,王大夫就激动上前:“大人,让我再给您看看吧。” 明县令家的祖宗显灵,明县令一息之间痊愈自如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眨眼便传遍县城。 “咱们县令这么好个人,我就说上天不会不开眼……” “你说错了,是祖宗,是咱县令祖宗。还有那狗官迟早遭报应。” 这些消息和议论传到何翠枝耳朵里后,她揉了揉因为控制体质提升液再控制体质提升液量,才不至于再出现个体质猛士而酸痛的手,深藏功与名。 不过狗官迟早遭报应,这句话说得没错。 方家众人傍晚时刻回大方村了,此时八方馆内只有胡沟子、胡里正和方大山以及她四个人。 何翠枝自己睡一间。 因此,一进房间,她就进了房子。 此时,远在府衙的喵喵听到召唤,连忙回了房子。 “麻麻,洲守两脚兽刚到家,现在正在写折子呢。” 喵喵一边说,一边回顾着:“那折子里面好像还夹了个带血手印的纸。” 何翠枝揉了揉它的小脑壳:“喵喵真棒。” 然后说:“你等下去偷袭洲守,让他晕过去,听我召唤,把人、折子、还有血手印的纸全都带到咱们房子里。” 喵喵认真点头:“麻麻放心,我能做到。” 何翠枝把它传出去,然后估算着时间,顺便拿起桃宝贝搜索折磨人的刑具。 只是还没点开搜索栏,一行字突然跳了出来。 【恭喜您成功改变两万人以上命运,解锁留言版面的更新】 何翠枝瞪大眼睛,手指被脑子反应还快,迅速点进留言界面。 输入框!最下方出现了一个输入框! 她能和a交流了。 何翠枝颤抖着手,想要试试。 然而她有正事要做。 只能压制住聊天的心思,召唤喵喵。 “嘭!” 死猪一样的闵洲洲守被丢在地上。 喵喵送上折子:“麻麻,还有这个!” 手里拎着一把刀,比划朝哪里下手的何翠枝低头,接过了折子。 一打开,里面有着血手印的纸张掉落。 何翠枝拾起。 片刻后,泛着寒光的刀狠狠扎进血肉,何翠枝阴森森地看着血液流出。 另一只手狠狠地拍着闵洲洲守的猪头。 “畜生!!!” 她不知道白日明县令所遭遇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这狗官手里除了这一份证明明县令贪污的“证据”外是否还有其他的。 何翠枝只能抑制住弄死闵洲洲守的冲动。 再次打开投影仪,把闵洲洲守现实中的情况如实投放到为明县令新编制的梦境中,看他反应。 明县令感觉自己现在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可是有一种弱,是家人觉得你弱。 于是,他只能听话的躺在床上。 头一次没有熬夜处理公务,明县令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却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不仅如此,似乎还做梦了? 他盯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大腿上插着一把匕首,身旁折子散落的闵洲洲守,怒气上涌。 几乎本能地拔出他大腿上的匕首,要割断他的脖子。 可是在匕首落到闵洲洲守脖子,血液出现的时候,明县令突然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他为天下万民立志,这狗官也是万民里的一人啊! 因为是梦境,何翠枝隐隐约约能了解到明县令的想法,看到这一幕,她果断出手。 于是,梦境中的明县令看到熟悉的金色字符出现。 ——你只是雄心壮志的奴隶。 明县令看到字符,也不觉意外。 他咀嚼着这句话,眼睛亮起。 第166章 上将军,大事不好了! 然而那匕首终究还是没刺入闵洲洲守的脖颈。 他似自言自语,又似在朝谁解释。 “我会杀了他,为庆林县百姓报仇,但不是现在。” “等到这狗官被放弃失势;亦或是等我登上高位,无论是这个闵洲洲守,还是他们派来的其他闵洲洲守都不值一提时。” 明县令松开匕首,抓起折子和血手印纸,撕了个稀巴碎。 然后用脚狠狠踩向了闵洲洲守的猪头:“你爷爷的!” 何翠枝看着他这副模样,脑海中想起一个信息。 火烧隔离区的,除了闵洲洲守,还有一个京城来的大官。 她总算明白了明县令的意思。 明县令、或者说庆林县已经进入那大官的视野。 即使杀了这个闵洲洲守,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闵洲洲守出现。 甚至会引起那大官的注意,让明县令、庆林县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得不偿失。 倒不如留着这个尚且熟悉的闵洲洲守,麻痹周旋。 何翠枝看着还没醒来的闵洲洲守。 冷笑! 刚好,她这人什么没有,就有一身善于拉狗官下马的本事。 还有,现在还不能弄死。 不代表不能折磨。 何翠枝看明县令发泄够,关了他的梦境。 摸着从桃宝贝上买来的各种器具,发出阴恻恻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何翠枝看着有人形没人样儿的闵洲洲守。 让喵喵把他送了回去。 然而捏着鼻子去搜索他的梦境,试图寻找到拉他下马的证据。 可结果就是,几十两银子白花了。 这狗官的梦境跟李老三一样,全都是黑乎乎一片,毫无信息。 何翠枝唾骂了声。 喊了喵喵来:“你这段时间先在狗官那儿盯梢,找一找……” 吩咐完后,何翠枝也倦了,正要离开房子去睡觉,目光又看到了手机。 她顿时不困了。 开启桃宝贝,点出留言页面,看着输入框,用力搓了搓手。 与此同时,跟着谷雨享受了一天马杀鸡和投喂的小小有些无聊。 都这个点儿了,坏婆娘怎么还不找它问话啊? 昨天这时候就找了啊。 它疯狂呼唤喵喵。 却得到对方也在出任务,坏婆娘应该睡着了的消息。 小小恨恨的喷了口气。 结果耳边却传来一声比它还要响的喷气声。 小小顿时怒了! 是谁? 一抬头,就看到一匹马儿刚停下脚,很显然,是它。 小小比划着距离,要给这马儿个好看,却突然被一双手给抱了起来。 是谷雨,她抱起发着小神经的小小,高兴的跳下马车:“林伯伯,你怎么来了?” 一路狂奔才找到褚上将军队伍的林大人愕然:“五公主?” 夜色黑,谷雨没有察觉到林大人愕然中夹杂的怪异的表情,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林大人猛地回神:“这次庆林县疫情,陛下听褚上将军在,命他为钦差大人,命我护送尚方宝剑,我到了庆林县才知道上将军已经离开,幸好赶上了……” 他这边刚说完,褚上将军爽朗的声音就从前面响起:“林二,你咋还这么客气?” 林大人恭敬道:“上将军。” 褚上将军拍了拍自己这位亲信的肩膀,没再纠结他的态度,问:“你从庆林县来,那里情况咋样了?” 林大人隐晦地看了一眼谷雨,重新组织言语:“我听到上将军你离开了,连城门都没进,就赶紧追来了。” 褚上将军拧眉,接过林大人递来的尚方宝剑,朝谷雨说:“让你林伯伯送你回京,我得再回庆林县。” 谷雨立马摇头:“那我也回去。” 她早就想方家人了。 才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褚上将军皱眉,正要开口。 谷雨小嘴不停歇:“姥爷,你放心,我肯定乖。而且林伯伯刚才一打照面就认出我来了,肯定也能顾好我的,对吧。” 褚上将军听到“一打照面就认出”时,下意识看向林大人。 林大人仿若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笑道:“是啊,上将军我肯定能照顾好五公主。” “你忘了当初五公主每次来找你,反而是和我相处的时间最长。” 褚上将军心里的怪异消失,感叹道:“也是,你和雨儿相处时间最长。” 林大人不期然想起明县令拿出折子时似乎要说话的模样,眼眸闪了闪:“是明县令和我说,公主找到了,我这才能一眼认出。” 褚上将军闻言,结束试探,无奈地看向谷雨:“既然你林伯伯同意了,那咱们就一起回庆林县。” 他们一派和谐之时,旁边却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谷雨吓了一跳,看清情况后,顿时伸出手:“诶呀,小小不怕,快点下来。” 那嘶鸣痛叫的马儿头顶蹲坐着一只猫儿。 片刻后,林大人安抚着爱马,可它仍旧嘶鸣,还焦躁的踢着蹄子。 谷雨注意到这一幕,揉着小小,轻声道:“要不林伯伯先把马儿牵走吧,我看它有些怕小小。” 林大人失笑:“没想到我这马儿胆子这么小。” 他牵着马去了一旁,只是转过身后,隐晦瞥了一眼谷雨怀里的猫,敛下杀意。 褚上将军稀奇的盯着小小:“这只猫儿竟然能把你林伯伯的爱马吓破胆……”他那马可是上过战场的。 谷雨仰起头:“我不是和你说了嘛,这是婆婆派给我的小护卫。” 褚上将军想起从庆林县离开后,注意到这只猫也跟着,他问谷雨缘由。 当时她就是这么回答的。 自己当时是啥态度来着? 哦,是不信! 然后惹得谷雨气咻咻得半天没和他说话。 现在,褚上将军学聪明了:“是是是,它肯定能护你安全。” 这话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真心。 毕竟,这猫儿气势能吓退马。 但也只是一点真心。 终究只是一只猫,何翠枝再受仙人眷顾也不可能连猫儿都厉害到让人震惊。 褚上将军想到这儿,心里的酸意也少了点,揉着谷雨的头说起正事:“这段时间好好待在马车,不要乱走动。” 谷雨下意识看向林大人所在的方向:“姥爷?” 褚上将军:“你的安危,怎么都不为过。” 谷雨抿了下唇,点头应好。 然而有时候越是注意什么,越容易被人钻空子。 守了一夜的褚上将军刚站起身,就见谷雨的婢女慌乱跑来。 “上将军,公主不见了!!!” 第167章 他要快些入梦,梦到仙人 当发现不见的除了谷雨,还有林大人后。 褚上将军摸着尚有余温的车内坐垫,脸色沉得能滴墨:“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公主找到!” 然而还不待众人分散去找。 斜刺里突然出现一抹寒光,数不清的灰衣人从天而降。 刀剑相撞、血肉刺破……整个队伍顿时混乱起来。 “刺客!” “保护上将军……” 远处,林大人抬脚碾着谷雨的脸,嗤笑:“还想让褚老货救你?他们自身都难保……” 他说着,狠狠拽起谷雨的头,让她去看混乱场面。 “你老实把公主印交出来,我倒是能让褚老货死个痛快。” 谷雨满身伤痕,进气甚至没有呼气多,完全看不出被方家人精养的模样。 可她的眼眸却亮得惊人,拼尽全力朝林大人“tui”了一口。 “你……你做梦!我姥爷一定能把你们咳咳……全都弄死!” 林大人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弄死我们?本官现在就让你生不如死。” 他握着匕首,狠狠划向谷雨的脸。 然而就在此刻,一声巨响突然响起。 林大人看到谷雨猛地亮起的眼睛,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往声源处看。 就见被几十个灰衣人包围着的褚上将军,从马车上拆下一块板子,像抡剑一样,朝灰衣人抡去。 一下子,五六个人就被拍飞。 包围圈顿时出现一个缺口。 林大人愕然:“他不是在战场上差点死了吗?” 怎么会发挥出堪比年轻时刻的战力? 谷雨看到他慌乱无比的脸色,只想畅笑。 然而一动,胸腔就被牵扯得发疼,眼前发黑。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拼尽力气笑了一声。 林大人骤然回神,看着那缺口很快又被灰衣人堵住了,他的心顿时落回原处。 听着谷雨的嗤笑,他怒火横起,一个丧家之犬也敢。 他握着匕首在谷雨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从眉骨到下颚,血流如注。 看着谷雨痛到发抖,林大人哈哈大笑,捏起谷雨的脸:“本官要让你亲眼看到褚老货血流而亡!” 说话间,他放出一个信号弹。 顿时,围攻褚上将军的灰衣人攻势更猛烈。 灰衣人人数众多,即使是褚上将军也有些吃不消了,他身上逐渐出现伤势,动作也开始有了乱势。 一个灰衣人瞅准时机,握着手里剑朝迅速刺向褚上将军的后心窝。 褚上将军听到破空声,下意识往旁边避去。 可他旁边的灰衣人正一掌袭来,狠厉到甚至能看出气流。 若是这一掌落实,褚上将军非死必残。 前有狼后有虎,他避无可避。 谷雨目眦欲裂:“姥爷……” “爷”这个字还未落下,刺杀场面顿时大变。 一个鬼魅细小的身影出现。 穿梭间,不管是以手里剑偷袭、还是以掌袭击的灰衣人,猛地飞起。 像一只只被破碎的风筝。 足以见到那鬼魅细小身影有多么大的力气。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个停顿间隙,众人看到那鬼魅细小身影猛地朝马车奔去。 疑惑间,车马分离,车厢被高高抛起,又狠狠砸落在地。 这一砸,灰衣人顿时少了一小半。 有人反应过来。 可是那鬼魅细小身影速度更快,随着还有“喵喵”的怒骂声。 伴随着这怒骂声,灰衣人被高高抛起、又狠狠砸下的车厢一个个解决。 眨眼间,场上的灰衣人就被清除了个干净。 而此刻,林大人脸上得意的笑还未彻底绽放,就彻底僵了。 “不可能!怎么会……”他不可置信。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那鬼魅细小身影猛地朝这里冲来。 林大人汗毛竖起,下意识想逃。 可那鬼魅细小身影更快,眨眼间就已经到了面前。 林大人尖叫:“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这威胁似乎有用,林大人见到鬼魅细小身影真的停了下来,顿时惊觉自己一身冷汗。 也是此时,他才发现,这鬼魅细小身影,竟然是一只……猫! 妖……妖怪! 林大人心脏跳动声如春雷,他艰难地吞咽着唾沫:“你……” 刚说出一个音节,瞳孔放到无限大,找到猎杀时机的小小陡然跃起。 褚上将军不顾伤势跟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大人满脸血爪,生死不知。 他根本顾不得把这人抓起来,就去寻找谷雨和那道鬼魅身影。 下一刻,褚上将军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这片区域。 “雨儿!” 见谷雨昏过去,蹲坐着守护她的小小被刺得挠了挠耳朵。 它跑到褚上将军脚旁,一爪子拍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褚上将军见大夫出来,连忙上前。 “这位姑娘身上都只是皮外伤,修养些日子便可。只是脸上那伤……” 大夫顿了顿:“深可见骨,即使痊愈,也会留疤。” 下手的人得多丧天良啊?他摇了摇头,叹息。 褚上将军拳头猛地攥紧,他朝下属吩咐送大夫,自己则往后面走去。 很快,林大人被刺骨冰水泼醒。 他看到褚上将军,眼睛猛地一缩。 “大人……”我都是被逼的啊!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沙包大的拳头就裹着凶狠捶下。 谷雨是被痒醒的。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她鼻尖扫来扫去。 她下意识想要抬手抓,浑身传来一阵痛。 尤其是脸上。 谷雨的泪水一下落了下来。 “喵?” 小小的声音传来,它顺势把尾巴塞到谷雨手心,安抚。 这动静惊醒趴在床侧的褚上将军,他立马抬头,看到谷雨睁眼,惊喜:“雨儿,你来了?姥爷这就让人把饭端过来。” 他朝外面喊了声,正要再细细问谷雨感觉如何。 就被谷雨轻轻拉着:“姥爷,林大人问我索要公主印,他不想让我回京,他划了我的脸,我的脸……” 她脸上布满了恨意,声音都发着颤。 褚上将军连忙轻握她的手:“我知道,姥爷都知道,姥爷不会让他们好过。” 说话间,他看到谷雨眼角的泪水,以及眼眸中的黯淡。 周身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戾气又迸发。 褚上将军轻轻拭去谷雨的泪水:“你的脸一定能治好,姥爷保证!” 谷雨抿着唇,怎么可能呢? 她脸上的伤被林大人下了死手。 骨头都透着疼,无药可救! 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满脸疤痕的鬼、丑八怪! 谷雨的手骤然握紧,她看着褚上将军,哑着声:“姥爷,我想再睡会儿。” 褚上将军看出谷雨此时状态不对,他犹豫着。 然而对上谷雨执拗的目光,他道了声:“姥爷以性命担保,一定会让你完好如初,雨儿你不要做傻事。” 谷雨闭上眼睛,没有回应。 褚上将军见状,咬牙离开。 他要快些入梦,梦到仙人。 第168章 被方柳生听到“仙人” 彼时的何翠枝还不知道有人发了疯地想要见她。 她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纠结着。 纠结要不要召唤小小。 昨天晚上她搞完闵洲洲守,就一头栽进留言更新过的桃宝贝里,和a聊天。 快到天明才想起还没联系小小,这才放下手机,去召唤。 哪想到就晚了一点,差点错过大消息。 听到小小说,有个人给褚上将军送尚方宝剑时,她还懵了一下。 直到想起自己为了让仙人身份更稳妥,观察的明县令梦境投影。 那是他在隔离区被火烧的经历。 何翠枝这才意识到给褚上将军送尚方宝剑的人,是火烧隔离区的另一位大官。 她当即就急了,连忙把小小送出去。 怕真遇事,小小处理不了,不惜给它又喂了一滴体质提升液。 现在过去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何翠枝想要召唤小小问一下。 又怕这一召唤,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毕竟林大人在小小被召唤前老实安生,不代表他现在也老实着。 算了,再等等吧。 何翠枝揉了有些发涨的头,外面突然响起方柳生的声音。 “翠枝儿,胡里正和亲家要回了。” 何翠枝猛地从床上起来。 然而熬夜的后遗症在此刻出现,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没仰过去。 何翠枝吓得连忙从房子里摸出一管药剂往嘴里灌。 顿时神清气爽,别说熬夜后遗症了,她现在精神得能连干三天活。 能和a交流就是好啊~ 可惜交换药剂限制太多。 何翠枝感叹着,动作却不慢,套上外衣开了门。 一看到胡沟子和胡里正就忍不住问:“咋现在就走?” 胡里正道:“县令大人说鳌山矿的折子应该已经到了朝廷,要不了几天官员就会来,我寻思着早点把村里人给安排上。” “还有,我想早点找到你说的疫病源头。” 疫病虽然结束,可源头没找到,他就睡不安稳。 何翠枝闻言,只得压下等喵喵处理完闵洲洲守的事,回来跟着胡沟子他们一起走,好给她传递消息的想法。 她留下一句:“你们等我一下。”扭头往屋子里走去。 实则是进房子去找a。 【店家:有没有可以对环境彻底消杀的药剂?】 对方似乎时刻等着,立马就回复:【a:有有有,还是一万瓶?】 【店家:对。】 昨晚能和a交流后,她才了解到,a世界的药剂都是超时空物品,只能兑换一次。 这对体验了体质提升液威力的何翠枝无异于晴天霹雳。 因此,在得知对方还有虽然不如体质提升液,但可以瞬间恢复精力的药剂后,何翠枝就把体质提升液珍而藏之,一口气兑换了一万瓶恢复精力药。 当然,她花的钱很少,少到只有几十两。 因为—— 【a:消杀药剂便宜些,一万瓶一千五百斤大米就行。】 对方很缺粮。 何翠枝看到这条信息,心道果然如此,正要输入。 对面的人却仿佛明白她的心思。 【a:店家别压价了,我给你最新型的消杀药剂,一千五百斤大米真的不亏。】 何翠枝:“……” 片刻后,她拿着一个小瓷瓶出去,交给胡里正他们:“若是找到源头,又无法处理,你把这个滴到地上就行。” 胡里正和胡沟子连忙接过来,瓷瓶轻轻的,显然没装多少东西。 可两人却是一脸激动:“多谢仙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源头的。” 何翠枝阻拦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两人感谢完就兴奋地离开了。 独留她对上目光愈发狐疑的方柳生。 “仙人?” 何翠枝对上他的眼,飘忽道:“这个,说来话长。”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想再往后推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当方家人从大方村赶来,看到的就是方柳生默默坐在门前,双目茫然的模样。 方老太太:“坐着干啥?” 方柳生呆呆抬头:“娘,这世上真有仙人?” 方老太太一个激灵,警惕地往周围看了一圈,见没人才松气。 然后一巴掌拍到方柳生宽阔的后背:“在这儿说干啥?进屋去。” 方柳生跟在她后面。 “你媳妇都告诉你了?” ——我梦到仙人了,祂说只要对家里人好,就能让我走好运。 ——只是做了交易后,仙人说祂断了我姻缘线,不能再沾染红尘。 方柳生想着何翠枝的话,点头。 方老太太见状,低声道:“你把嘴闭严咯,这事要是说出去,翠枝儿好运就没了。” “我可不想再回到从前。” 对上了。 方柳生垂眸,看不清神色,只是应了声:“嗯。” 方老太太却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那仙”人最开始是你找来的,不用我嘱咐也知道。 她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何翠枝一直偷偷摸摸关注这里。 “娘,咱们明天就要正式开业了,你在看看还有什么要弄的?” 疫情开始那天,正是八方馆最后一天试营业。 耽误这么久,之前营造的热度白费了。 所以这次正式开业要重视再重视。 因此,方老太太一听这话,连忙朝她走。 她正仔细观察着,就听何翠枝说:“娘,柳生已经忘记仙人的存在了,你以后别在他面前提,我怕他会不舒服。” 方老太太猛地转头:“啥?” 第169章 仙人给的药……好牛逼! 何翠枝:“柳生之前问仙人要了个药救了褚上将军……” 她把编织给褚上将军的第一场梦境里能说的全说了。 方老太太呢喃:“怪不得呢,怪不得褚上将军当初没咋说柳生是咋救的他。” 褚上将军最开始一笔带过是因为知道的也不多,后来不说……是因为仙人交易不可言。 何翠枝默默隐藏着自己,等方老太太回答。 方老太太回神,拍了拍她的手:“翠枝儿,我肯定不会再提这个了,还有家里人我也都会嘱咐,你放心。” 最后一个bug也补上了。 何翠枝心里的悬彻底放松,悠哉悠哉的和家人在八方馆忙碌了一天。 到了傍晚时分,本来还有点犹豫要不要回家。 但方柳生过来一句话:“可以分房睡,但不和离。” 何翠枝忐忑了一天的心,落到实处。 只是回大方村的路上,总是不免悄悄观察方柳生。 对方身后像是长了眼睛,他开口:“在这世道女子独身一人难行。” 没有何翠枝,方家不会有今天。 他愿意用自己的方式回馈对方。 何翠枝听出来对方的言外之意,松了口气。 希望他能说到做到。 而在何翠枝一行往大方村走的时候,胡里正和胡沟子已经回到了鳌山。 两人发动了全村人,连夜搜寻。 然而事与愿违,一个时辰过去了,却毫无所得。 不,也不是毫无所得。 有人气喘吁吁地找到胡里正:“里正,里正,不好了!下鳌村的人全不见了。” 胡里正:“啥?” 片刻后,他看着空荡无人的下鳌村,扭头询问:“下鳌村的人啥时候不见的?” 发现的人也茫然:“我不知道啊。” 自从村里有了水,他们就再也没和下鳌村的人有过交集。 再加上前段时间村里高热,更不会注意下鳌村了。 胡里正也想到这一点了。 他摸了一把桌子,手上有灰。 下鳌村的人离开一段时间了。 没由来地,胡里正想起仙人说的疫病源头。 他有一种预感,疫病源头和下鳌村人突然消失有关。 胡里正有心想继续,可观察着夜色,太晚了:“先回去吧,明天在下鳌村仔细查查。” 村里有人不愿意:“这可是仙人第一次交代我们做事,咋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胡里正竖起眉头,正要说话。 一个人就慌慌忙忙地跑来:“里正,尸体,好多尸体……” 是寡妇,她面色白得像一张纸。 半个时辰后,跟着寡妇钻进一个洞穴后。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场景,被骇得浑身发颤。 满身红斑,恶臭腐烂,已经看不清五官的尸体堆成了人山。 如同人间炼狱。 直到一声呕吐声响起。 众人骤然回神。 他们七嘴八舌了起来。 “你们看他们身上的红斑,他们是染上疫病死了……” “这些人尸体都臭了,比我们染疫病时间还长,仙人说的疫病源头肯定是被他们带来的。畜生!” “等等,你们看尸体周围。” 众人下意识看去,就见每个尸体周围包都是煤矿。 不仅如此,他们手里、包裹内,也全是煤。 有人胆子大,往洞穴里面稍微走了走。 大惊:“里正,这里有大片煤……” 这句话落下后,所有人脑子里出现一个清晰的猜测。 下鳌村的人不知从哪里得到疫病源头,在矿山上投放,想灭了上鳌村,挖他们的矿! 上鳌村的人顿时怒了。 他们死死地盯着下鳌村人的尸体,什么怕、什么恶心,全都消失。 现在只想狠狠鞭尸,让这些人死了也别安宁。 “里正,烧!烧死他们!” 意识到若非仙人,此时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们上鳌村的人,也陷入怒火中的方里正闻言,本能道:“不行!” 上鳌村的人怒目:“为什么?他们可是要弄死咱……” “这尸体连着煤矿,一烧鳌山就毁了!” 众人沉默一瞬,但很快:“那把他们抬出去,烧尸灭魂。” 胡里正看着那尸体,只是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功夫,就头晕目眩。 “仙人说疫病源头可能更毒,咱们不能冒险。” 上鳌村的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就被白欺负了?” 胡里正脑中灵光一闪:“等等,仙人、仙人给我药了。” 他连忙从怀里掏出小瓷瓶,按照仙人交代的,在地上滴了一滴。 下一秒,就见尸体原地消失,令人反呕的气味也无影无踪。 不,不仅仅是尸体消失。 上鳌村人震惊了。 他们盯着洞穴角落里疯狂生长的藤蔓,吞咽着口水:“这……这药?” 山高村民的哗然何翠枝并不知道。 她和方家人回到家后,看到帮方陶氏拎水桶的方大山,眼睛转了一下,喊来他。 方大山放下水桶:“娘,咋了?” 何翠枝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儿子。 他遗传了方柳生的高个,身形偏壮,和方二奔样貌很像,但眼神却格外有神,是个有主见的人。 想到方柳生都能相信自己的说词,何翠枝微微放了点心。 道:“你不好奇咱家咋变化那么大吗?” 方大山眼睛亮起:“好奇啊,可妙娘说娘回头亲自和我说。”方陶氏本名陶妙娘。 何翠枝对上他的目光,点头:“没错,娘告诉你……” 片刻后,方大山有神的眼睛装满了懵懂,飘飘地回屋,甚至连水桶都忘了。 何翠枝悄悄吐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发现方柳生抱着被子往方三年的屋去。 她吓得连忙看了一圈,见没有人注意到,惊吓的心脏这才恢复正常。 然后朝自己屋里去。 得想个招儿把这分房睡合理化才行。 她嘀咕着,但随着屋门被关上,压了一天的心思浮上心头,这个念头就暂时被抛到脑后了。 何翠枝利索的进了房子,召唤小小。 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打扰到小小吧。 想法刚闪过,出现在猫屋的小小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坏婆娘,谷雨毁容了喵呜呜……” 经过一天的压抑,小小已经意识到,在人类世界,脸上的疤痕不代表勋章,而是丑陋。 第170章 仙人啊,求求您,再怜悯我一次吧! 何翠枝霍然起身:“什么?” 小小丧着脸把它回去后遭遇的事全讲给何翠枝。 须兒后,何翠枝勃然大怒,声音似利箭:“畜!生!” 狗官怎么敢的? 杀了一群无辜的百姓不够,还把一个连十五岁都不到的小姑娘的脸毁掉! 何翠枝眼前好似闪过谷雨如花似玉的脸变得鲜血淋漓。 她怒不可遏的往厨房冲去。 她要让狗官血债血偿! 然而手指刚触碰到刀,小小抽抽噎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坏婆娘,我得回去了。谷雨今天做了两回傻事……” 何翠枝心脏一缩,她顾不得拿刀,当即道:“那你赶紧回去,一定要看好谷雨。” 小小的离开也让何翠枝从滔天怒火中找回理智。 当务之急不是报仇,而是把谷雨给治好。 她攥紧因为怒火而颤栗的手,直到感觉手稳了,才拿起手机。 【店家:有没有治愈外伤的药剂?】 何翠枝发出这条消息后,手指紧握着手机,目光紧盯屏幕。 【a:有,要多少?还是上限一万瓶不?】 何翠枝长松了一口气,她给出肯定的回答。 【店家:对。】 对方回复很快,何翠枝本来应该放松的,可看到内容后,她肉眼可见的焦躁了起来。 【a:治愈外伤的药剂最少两千斤粮食,还得是和之前不一样的品种。】 她现在在大方村,上哪儿去找新品粮食去? 可以和a聊天时,她人在县城。 在桃宝贝上低价购粮后,趁着夜色直接去县城粮铺偷梁换柱,把这个时代的粮食上新到小店铺内,才能顺利交易。 可现在,她在大方村,上哪儿弄新品粮食去? 谷雨一天就做了两次傻事,何翠枝只想快点把小姑娘治好,根本等不到去县城再偷梁换柱。 她抿着唇,试图和a谈价。 然而—— 【a:实话和你说吧,你给我的那些粮食都是用来做种子的,这关乎到我这位面所有人的生存,所以……】 对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可何翠枝已经明白了。 a不会让步。 何翠枝低咒了一声,神色愈发焦急,就在这时她脑中闪过一抹灵光。 豆制厂!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店家:等我。】 幸好豆制厂离家不算远,何翠枝三两下翻出墙头,迅速抵达豆制厂。 看到堆积在角落的麻袋,每一个都鼓囊囊的。 她松了口气,熟练偷梁换柱。 不到一分钟,一万瓶治疗外伤的药剂就到手了。 何翠枝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家再把药给谷雨用上。 只是从豆制厂离开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奇怪,厂里怎么这么整洁? 然而时间不等人,何翠枝没有深思下去,就已经回到了家。 进了房子后,她却愁了。 这药是外敷的,不像体质提升液,往嘴里一松就起效。 谷雨现在肯定被里三层外三层看护着,让小小把谷雨偷摸带过来根本不可能。 所以这药怎么给谷雨用上啊? 何翠枝盯着投影仪,两个想法同时在脑海中浮现。 一个是和褚上将军再来一次“仙人交易”。 另一个则是和谷雨来一次“仙人交易”。 何翠枝果断选择了后者。 谷雨知道自己陷入了昏迷中。 她甚至能察觉到自己渐渐弱下去的气息。 像是黑暗滋生,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她的躯体。 谷雨却毫无挣扎,甚至想要那侵蚀的速度快些,再快些。 一个毁容的废物,报不了自己的仇、完成不了婆婆的请求,更庇护不了方家……甚至还会牵连姥爷。 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察觉到最后一丝黑暗也攀爬了上来,谷雨嘴角露出细微的弧度。 像是彻底解脱。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光芒大盛。 瞬间驱散所有黑暗泥泞。 谷雨愕然瞪大眼睛。 有缥缈之音从那光芒处传来。 “我可赐予你康健之躯。” 不知是眼前变化太过震撼,还是那光影太过摄人,亦或是缥缈之音过于温暖,谷雨下意识启唇。 “康健?” 光影给出回应:“以你性命为代价作为交换。” 谷雨没由来地听懂了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若是答应这个交易,她的性命以后只属于这光影,予祂取夺生杀,旁人再也动不得,连她自己都不能。 相当于成了这光影的奴隶。 她堂堂大梁公主…… 等等。 谷雨猛地抬头:“你是谁?” 似乎是头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那光影好像顿了下。 “他们称我仙人。” 谷雨心中那抹“果然如此”的感觉落定。 什么黑暗,什么放弃生命,全都被抛之脑后。 她目光坚定,一字一顿道:“我愿意。” 这三个字落定瞬间,谷雨只来得及捕捉到“吾之存在不可言,不可视……”,便被推出了梦境。 谷雨猛地睁开眼。 耳边传来小小“喵喵”的叫声。 她下意识去捕捉,就发现小小在抠弄她的手心,似乎她手心里的东西格外有趣。 她手心里的东西? 谷雨感受着,那是一支细长状物品,滑润生温,是羊脂玉都比不上的细腻。 可她陷入昏迷前,手里分明没有东西。 谷雨的手骤然握紧,眼睛亮得惊人。 小小一下子叫出了声,这声音里夹杂了极浓的虚意。 糟了,坏婆娘说要在谷雨不发现的情况下把药塞她掌心里的。 它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头顶传来谷雨细微的声音。 “小小,不要……玩这个。” 小小:诶? 谷雨的醒来惊动了褚上将军,他丢下手里的事物,匆匆赶来。 看着谷雨,顿时老泪纵横:“雨儿,姥爷一定会治好你的,你相信姥爷一次,就这一次,行不行?” 谷雨张唇,想要告诉褚上将军她不寻死了,她要好好活着,活着看仇人生不如死,看…… 然而褚上将军的视线却突然捕捉到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小小,想到什么一把抱起猫儿,连自己的屋子都不回,冲到小榻,抱着小小往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睛。 仙人啊,求求您! 再怜悯我一次吧! 求求您了! 谷雨:“……姥爷?” 第171章 为什么他梦不到仙人? 谷雨喊完,猛地想起梦境苏醒前,仙人的缥缈之音。 交易不可说。 她一惊,正要再次开口,却发现褚上将军根本没回应自己。 谷雨望着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褚上将军,好奇之余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手心之物便夺取了她所有心神。 彼时,何翠枝看着少了上百两的银票,一点都不觉得心疼,只有庆幸。 庆幸自己在听到小小说谷雨寻死两次后,选择和她“仙人交易”。 否则,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再也没有谷雨了。 何翠枝揉着眉头:只期盼这次仙人交易挽回了谷雨的性命,也能使她的心理恢复一些。 狗官和闵洲洲守都不得好死。 她把喵喵召唤回来:“这一两天,有没有找到相关线索?” 喵喵摇头,认真又羡慕地说:“洲守两脚兽天天都出去好吃好喝,肚肚肥嘟嘟,其他啥也没干……” 何翠枝咬了咬牙。 而在她和小小交流的同时,青砖瓦房方陶氏屋里,方大山总算从自己媳妇一声声吹捧中清楚地认识到。 娘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 高人……甚至是仙人。 他心有些发颤,一个念头浮现心头。 “所以,你就放心吧。咱家有娘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方陶氏下床倒了一杯水,一说到娘就停不下来,嘴巴有些干。 她吨吨吨喝完一杯水,正要爬上床,却突然发现方大山格外沉默。 方陶氏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咋不吭声?” 方大山抬头,看着方陶氏,眉眼认真:“妙娘,我同你商量一件事……” 不知为何,方陶氏心头有些不安。 但看着方大山严肃的模样,她还是问出了声:“什么事?” 黑夜褪去,黎明悄然来袭。 一声“嘭”的重物落地声惊醒了屋内众人。 众人循声看去,就看到褚上将军掉床了,准确的来说是掉下小榻了。 他们吃惊:这可是上将军啊,怎么会掉床? 褚上将军没有注意到他们变化的脸色,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精力去关注周围。 他双手捂脸。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顾一切地去睡觉,去做梦,还是遇不到仙人? 难道雨儿的命运就真的如此了吗? 褚上将军低声嘶吼。 有人看出他状态不对,试图喊了声:“上将军。” 却看到一双通红的眼,正死死地盯着他们:“出去。” 众人心头一颤,等反应过来后,已经狼狈逃了出来。 他们互相对视着:“这……” “公主好不容易回来,又被林狗官害成那样,别说是上将军,我也承受不了啊。” 说到林大人,众人瞬间怒了:“走,找林畜生去!” 他们怒不可遏,而房屋内的情况却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低迷。 谷雨看着姥爷悲伤至极,再也克制不住,伸出胳膊。 “姥爷,你看……” 褚上将军下意识抬头,就看到谷雨胳膊上的淤青全都不见,仿佛从未受过伤一样。 他猛地瞪大眼:“这、这、这……” 谷雨低垂着眉眼,轻声道:“我手里有一种奇药,很快就能好,姥爷你不要再难过了。” 褚上将军赫然想起自己如今康健的身体,下意识要开口,脑海中却浮现交易禁制。 他吞了口唾沫,发干的嗓子好受了些,这才斟酌着问:“你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谷雨愕然抬头,她还未说话,褚上将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摆手:“你不用说,姥爷都清楚,姥爷都明白。” 仙人不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而是直接去和雨儿做交易了。 褚上将军一时泪崩,一个劲儿呢喃着:“太好了,太好了……” 片刻后,他缓过神,看着谷雨呆傻的模样,说了句:“姥爷如今还能以一敌百,和你一样。” 他没有给谷雨思索的时间,又问:“那药呢?现在就用了吧。你放心,我会处理好后续……” 不会让人暴露分毫。 谷雨听到这话,从愕然中抽离,她神情认真:“让父皇直接看到我的伤,冲击才更狠……” 她的恨意才能消弭。 褚上将军闻言,仔细观察着谷雨的表情,看她精神抖擞,压下了让她用药的想法。 “那就按你说的来。” 反正现在有仙人做依靠呢。 两人放松而温馨,而听从何翠枝的话,时刻注意着谷雨精神状态的小小也是“啪叽”一声,落到瘫成猫饼。 可累死猫啦。 谷雨的目光被它吸引,瞥到褚上将军,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 褚上将军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下一刻,这不妙成真。 谷雨说:“姥爷,你之前还不信小小能保护我呢,这回心服口服了吧。” 这次能脱险,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小小的存在。 褚上将军兀地想起围攻之中,这猫儿的风姿,面色微僵,随即叹气。 “是姥爷眼拙,多亏了小小啊。你放心,我等下就让人好生伺候着它。” 小小“唰”地支起耳朵,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褚上将军。 褚上将军:“……我现在就去安排。” 他没由来的有些酸。 他总以为仙人再眷顾一个人,也是有度的。 可现实告诉他,完全相反,仙人眷顾,那是毫无底线的眷顾。 一只猫儿都如此强悍。 褚上将军心中暗暗发誓:等回到庆林县,他一定要问问何翠枝到底是怎么成为最受仙人眷顾者的。 至于对方会不会说……人是趋利者,只要利益够大,不愁对方不开口。 何翠枝还不知道褚上将军正疯狂想利诱她,她此时正忧伤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银票。 才短短几天啊。 就花了几百两。 不能再磨叽了,八方馆最迟明天就开业,药丸子生意也得催促一下,还有朝廷负责煤矿的人怎么还没来? 她要搞钱,她要给越来越多的人进行梦境编织——“仙人交易”。 这个想法是从褚上将军身上得来的灵感。 是能让她最安全地接触更多高位者,还可以让对方心甘情愿为自己做事的方式。 以最快速度完成方老爷子“贪污账本”的心愿。 何翠枝一边想着,一边麻溜起床,喊着家人去八方馆。 她说出最迟明天开业的想法,方家人七嘴八舌地回应着。 何翠枝心里感叹:幸好,家里人拧成了一股绳。 这个想法刚出现,她就注意到一点不对劲。 大宝、二宝之前坐车,一个被方陶氏抱着,一个被方大山抱着。 今天他俩咋自己坐了? 她看着被夹在方陶氏和方大山之间的俩宝,有些疑惑。 正要开口询问,不远处就响起一道声音。 “翠枝婶儿,去县城啊?” 是方里正,他搓着手,声音有些忐忑。 第172章 方里正好像被吸了精气神儿 何翠枝已经好些天没见过方里正,听到他的声音还有些不确定。 结果一抬头,就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方里正消瘦得颧骨凸出,满脸倦色,活生生像是被人给吸了精气神儿。 “你咋成这样了?” 因为大方村格外信服她的缘故,几乎和疫情绝缘。 何翠枝怎么也想不通,她下意识用眼神询问方老太太。 他们几个这些天注意力都在县城,也疑惑着呢。 好在方里正很快就开了口:“都是粮种给闹的……” 为了能最大程度收获,大梁朝的粮种都是由朝廷每年培育,再往下层层下发。 今年也该如此。 可是疫病缘故,庆林县这两天才派人去领粮种。 结果属于他们的粮种被府城分散给了其他县。 庆林县的人顿时不干了,要闹! 可是府城一句“古往今来,疫病区自顾不暇,哪里有精力再去种粮?你们就是告,我们这做法也合乎情理,想要粮种啊?行,等着吧……”直接让他们失了声。 庆林县的人哪里等的了? 本来疫病就让播种晚了好几天。 再等,这一季就完了。 他们苦求府城的人,可对方视而不见,还棍棒加身驱逐。 庆林县的人带着满身伤回来,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直接让庆林县所有人怒了。 可是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对方是一洲之守。 整个庆林县将近五十个村,全都陷入了绝望无助里。 唯有大方村和葫芦村还算好些。 葫芦村向来不种地。 而大方村因为有个豆制厂,村里人还有嚼口。 想到这儿,方里正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问:“翠枝婶儿,咱们村的豆制厂还会开吧?” 疫病时,不管是豆制厂还是县城铺子,都不景气,他害怕…… 何翠枝看着方里正巴巴的眼神,兀地想起昨天晚上豆制厂给她留下格外整洁干净的印象。 总算知道缘由了。 她抿着唇,道:“咱们村的豆制厂不会关门,你放心吧。” 方里正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何翠枝看着方里正佝偻许多的背影,心情逐渐沉重。 庆林县可是数万人命啊? 竟是一点粮种都不给! 闵!洲!洲!守! 何翠枝青筋绷起,望着大方村的天,眼神渐渐狠厉。 彼时,县衙。 看到明县令又揉起了额头,主薄站起身,坚决地拿走他身前的信件:“大人,你从醒来到现在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明县令摇头苦笑:“庆林县数千户,将近三万人,不解决这粮种问题,我根本睡不着。” 他没想到洲守那畜生竟然在粮种上面做文章,只可恨他无能庇护庆林县百姓。 主薄咬牙:“实在不行,咱们直接拿新收的粮食做粮种。” 明县令摇头:“不可!” 大梁起初实行朝廷派发粮种政策时,有人贪污做手脚,被陛下发现后,直接诛了九族。 雨下了三天三夜都没把刑场的血洗去。 粮种是大梁的红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即使是闵洲洲守扣下粮种,也是以疫病区这正当理由。 他不是没想过上折子通明情况,让朝廷再为庆林县下发粮种。 可时间太长,庆林县这一季的粮食收成必定极差。 更别提洲守畜生肯定会阻拦。 明县令想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一条生路。 庆林县众志成城在疫病手中护住性命,却要毁在这些恶人手中吗? 明县令愤怒极了,可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 他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长剑上。 脑海中回荡着一句话。 ——只要你进火海……我就放过…… 他站起身,朝长剑走去。 手指触碰到长剑。 主薄毫无所觉,他正绞尽脑汁地想如何让明县令休息。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由远及近:“大人,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去找大方村的何翠枝,她一定有法子。” 是县丞。 “啪嗒”金属坠地声骤然响起。 本被县丞吸引,急忙去迎他的主薄下意识回头。 就看到明县令脖颈上有一道血痕,他大惊:“大人?” 然而明县令哪里顾得理他,直接走到县丞面前:“你说什么?” 县丞也注意到明县令脖颈上的血痕,可是对上明县令亮得惊人的眼睛,只能先回答:“何翠枝,给葫芦村种子,让葫芦村也能种地的何翠枝啊大人。” 他像是怕这一句话不够,又补充:“何翠枝能拿出来适合葫芦村的种子,说不定也能拿出来和朝廷派发粮种一模一样的种子呢?到时候我们只要闭紧嘴巴,偷梁换柱,谁也……” 明县令猛地抬手:“噤声。” 县丞见状,立马捂住嘴,看到明县令眉宇间的死寂逐渐消退,他紧绷的心落下,静悄悄地等着回应。 “走,去找何翠枝。” 县丞喜出望外:“走走走,咱们这就去。” 他朝主簿使了个眼色,看到主薄把长剑藏了起来,这才放心跟上明县令的步伐。 心里期盼着何翠枝一定要能拿出种子啊。 他不知道的是,明县令决定去找何翠枝并非只是为了种子。 明县令脑海中闪过被他忽略的一条信息。 ——何翠枝原本泼辣恶毒,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对家人好了起来,接连走运。 他原本以为是误传。 毕竟他亲眼见到过何翠枝,对方不仅不恶毒,甚至有大德。 可这误传是真的呢? 她本就恶毒,有了某种经历才甘心做个好人。 他在心里千万次乞求,却得不到仙人再一次垂怜。 那何翠枝呢? 明县令想着对方开始变成好人的时间,以及不断地走运。 心头愈发火热,步伐也越来越快。 第173章 这是猫猫可以看的吗? 府城,一行人推着车总算抵达了府衙门前。 守门的衙役看到他们,下意识上前,待看清他们所推车上的东西后,心下大骇。 “洲守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因为身上突然出现很多伤痕,却找不到缘由,杯弓蛇影的闵洲洲守一下子站起来:“什么事?” 他紧绷着身体,随时夺门而逃。 “洲丞大人死了。”衙役一脸慌乱:“洲丞大人的尸体……尸体……” 闵洲洲守闻言,骤然放松,正要坐下来。 大脑却突然反应过来衙役话里的意思,他霍然拍桌,不等衙役再说什么,就冲了出去。 一到府衙门口,却发现被送来的不仅是洲丞的尸体,还有李师爷的尸体。 闵洲洲守勃然大怒。 明县令竟敢威胁他! 闵洲洲守想起消失的折子和血手印纸,脸色愈发阴沉。 他倒是不知道明县令还有如此大的本事。 看来火烧隔离区、扣下庆林县粮种还不够。 闵洲洲守脑海中闪过被他支出去的洲尉。 既然如此,别怪他赶尽杀绝了。 思索间,他面上怒气冲冲:“本官原本以为庆林县县令贪赃枉法是假的,没想到他连本官派去暗查的洲丞都敢残害!” 说话间朝站在门口的衙役吩咐:“来啊,点人去庆林县,本官要亲自把他……” 却没发现衙役焦急的神色。 直到:“洲守大人,我等是褚上将军的派来的。” 推着板车前来的人开口,拿出身上的令牌抵到闵洲洲守眼前:“闵洲洲丞行贿受贿,还试图染指鳌山之事,残害朝廷命官……” 闵洲洲守心里一慌,他扫到先前因为自己大声给明县令定罪的话而聚集过来的百姓,更是大乱,高声喊叫:“不,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而褚上将军亲卫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证据确凿,在五公主的命令之下,褚上将军已亲自负责这事,不日就会上报朝廷。我等前来只是把尸体交由洲守您而已。” 亲卫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上将军交给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闵洲洲守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周围议论声渐起。 “吓我一跳,我可是听说了庆林县县令是最好不过的人……” “就是,这府城谁不知道洲丞鱼肉乡里啊?死了活该!” “洲守还为洲丞说话……” 闵洲洲守骤然回神,他狠狠瞪着百姓:“府衙门前,胆敢放肆,再不离去,本官让人把你们全抓起来。” 他话音一落,聚集的人群顿时哄散。 闵洲洲守见状,心里的烦闷却没有泄出。 五公主?陛下最宠爱的五公主怎么会出现?她不是很早就失踪了吗? 听那人话里的意思五公主现在和褚上将军在一起。 他心里愈发慌乱。 不行,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林大人身上。 万一他没能弄死褚上将军…… 闵洲洲守不敢想那后果,急匆匆的往书房走去,却没有察觉到一只小猫从角落探出头,鬼鬼祟祟的坠在后面。 更不知道他把百姓驱逐之后,有人愤愤不平。 “洲守就算想为洲丞说话,也不能随意揣测吧!要不是那把洲丞尸体送来的人直接在大庭广众下进行解释,庆林县县令肯定会有大麻烦。” “诶,你不知道吗?庆林县县令是咱们洲尉外甥,洲守向来厌恶洲尉,说不定他就想对付洲尉呢……” “啥?”那人心下慌乱,他想起洲尉现如今去剿匪了,匆匆和人告别。 同一时间,喵喵看着洲守进了书房,忙不迭顺着窗户边边偷溜了进去。 然而刚藏到角落里,就看到闵洲洲守挪动了一本书,细微的重物挪动声响起。 两台书架位置变动,一处暗门显露在喵喵视野中。 喵喵:???麻麻耶! 它看到闵洲洲守进入暗门里,在暗门阖上的瞬间,钻了进去。 暗门之后是又黑又长的甬道,不熟悉的人进来很容易就会把人跟丢。 但对于可以在暗夜视物的喵喵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出了甬道后,它傻眼了。 因为—— “大人?奴好想你啊……”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柔弱无骨的攀上了闵洲洲守。 喵喵:这是猫猫可以看的吗? 它想起何翠枝的教育,刚要同爪同脚的扭头。 “先别闹,我之前放在你这里的东西呢?” 喵喵猛地竖起耳朵。 彼时,何翠枝一进庆林县城,就和匆匆而行的明县令一众撞上。 得知对方找自己,正思索着粮种之事的何翠枝灵光一闪。 她让家人先忙活,自己则和明县令坐到了八方馆二楼角落的房间。 一坐定,何翠枝刚要开口,明县令就先一步把其他人支了出去。 “我听闻你家境贫瘠,性子也有些怪。然而大概一个月前突然行善事做好人,家境也逐渐好转了……” 何翠枝被明县令没由头的话弄一懵,随即心跳加快,明县令为什么说这个? 她有些慌乱。 可一抬眼,发现明县令没有掩饰的试探表情,何翠枝突然淡定下来,心里也浮现一个猜测。 而明县令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你是否有什么奇遇?” 果然是试探她是不是见过仙人,和仙人做过交易啊。 何翠枝愈发淡定,想到粮种之事还要明县令支持,没有否认:“对。” “是和你一样的奇遇,而且还是这世上最受那位眷顾的人。” 她自爆的彻彻底底。 然后等待明县令问出如何解决粮种之事——毕竟,她可是最受眷顾之人。 何翠枝对明县令投以期翼目光。 哪想到对方激动是激动了,问出的话却是:“那你有再次被那位垂怜的方法吗?” 何翠枝:“啊?” 明县令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双手攥紧:“这对我很重要。” 只要再次得到仙人垂怜,他一定不会再拒绝亲手杀死闵洲洲守。 他也一定会为仙人奉上最好的祭品,以求粮种解决之法。 是的,明县令根本没想过何翠枝能解决粮种问题。 他找何翠枝只不过是为了仙人。 何翠枝不知道怎么就看懂了明县令的想法。 她想起吞金兽般的投影仪,沉默了一瞬,利索摇头:“没有,不知道,不清楚。” 明县令一脸狐疑。 何翠枝也察觉到自己刚才反应有一些大,不再等明县令,直接问:“大人,粮种之事……我或许有解决办法。” 明县令讶然:“什么?” 何翠枝站起身:“大人往县城粮铺走一趟便知了。” 第174章 亩产六百斤的粟米 她有些庆幸,自己和a换药时,为了省钱,买的不是面粉而是粟米(小米)颗粒。 片刻后,县城粮铺。 听到明县令的要求,粮铺掌柜连忙让伙计扛一袋粟米出来。 等待的间隙,他揣测着明县令的来因。 没由来想起府城把庆林县的粮种分给其他县的消息。 粮铺掌柜瞪大眼睛,连忙开口:“大人,铺子里的粟米都是下等品,做不了粮种。” 他当初想着有些村民贫瘠,进货时更偏向低价粟米。 他话音刚落,伙计就扛着粟米出来了,甚至一放下袋子就热络解开了绳。 粮铺掌柜还要再劝:“大人……” 就听明县令一声惊喝:“好!” “铺子里还有多少粟米,全都留下来,至于亏损本官会想法子……” 粮铺掌柜:“啊?” 他下意识往麻袋里看,就看到饱满到不可思议的粟米。 “这……这……” 何翠枝偷偷摸了一下鼻头,正要悄无声息离去。 旁边传来县丞的感叹声:“这粟米品相比朝廷派来的粮种还要好,朝廷即使怪罪,也不至于灭了大人满门……” 何翠枝:?! 她紧紧地盯着县丞:“大人说的话是啥意思?” 片刻后,何翠枝头重脚轻地望着激动吩咐衙役搬粟米的明县令,走了过去。 “大人就没想过自己吗?” 明县令头也不抬:“一人性命能救上万人之命,何其有幸。” 何翠枝长呼出一口气,道:“大人,这粟米最少能亩产六百斤……” “什么?”明县令猛地抬头。 何翠枝看着他:“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 明县令死死盯着粟米,轻声呢喃:“对对对,那位出手之物怎么会是凡品?” 通过粮铺掌柜意识到粟米变化,明县令自然有所猜测。 随即,他面色愈发严肃,叮嘱衙役,更恨不得亲自去扛小米。 何翠枝提前把粟米产量说出来可不是为了让明县令忙的。 她急忙拦住对方,问:“大人,这粟米产量如此高,是大功,能将功补过吧。” 补庆林县触碰粮种红线之过。 明县令听懂何翠枝言外之意,他顿了顿,让主薄和县丞两人务必保护好这些粟米。 留下一句“我现在就去写折子。”便匆匆离开。 何翠枝见状,紧绷的神经松缓,回了八方馆。 只是她没想到明县令速度会这么快。 晌午头的时候,各村里正就带着人往县衙匆匆赶。 不过半天时间,所有村都拿到了粮种。 这个消息还是方里正带来的。 他来得有些晚,差不多是最后一波领粮种,领完天已经黑了。 本想着摸黑回村。 可是想到明县令说的话。 亩产六百斤的粟米啊! 他这辈子别说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过。 这粟米现在就是他的命根子,生怕摸黑回村出事。 于是就带着粮种去了八方馆。 何翠枝当然不会拒绝他们留宿,甚至还细心地把大方村的人和粮种安排到一个屋子。 她做完这一切后,又和家里人开了个小会,说完关于明天开业事宜,这才回了自己屋子。 回去后却没有休息,而是召唤喵喵。 她要把闵洲洲守活剐了! “麻麻,我知道洲守两脚兽把银子账本藏在哪儿啦。” 喵喵超激动,一回来就大声和何翠枝说:“他藏到了一个好漂亮的两脚兽那里……” 它跟着闵洲洲守离开暗道后,看到他和漂亮两脚兽进了地窖挖土。 挖出来一个超级大的箱子。 里面有好多亮晶晶,还有麻麻描述的账本。 闵洲洲守看到亮晶晶后,就让漂亮两脚兽拿了好多,吩咐她去买凶杀人。 何翠枝:“等等,买凶杀谁?” 喵喵:“好像叫五公主,还有褚上将军。”它说着,悠闲地甩了下尾巴。 “麻麻不用担心,褚上将军那里有大姐头呢。” 何翠枝听明白后,确实不担心了,等一会儿她嘱咐下小小就行。 她给喵喵拿了一些好吃的零食,看着它吃得香喷喷,脑子不停思索。 知道洲守行贿受贿的证据所藏之地。 他定然逃不了。 那么就不需要脏自己的手。 现在问题是,如何把闵洲洲守捉个正着。 只有这样,下场才会更惨。 可惜她对府城了解不多,如何捉个正着毫无头绪。 算了,先不想那么多了。 何翠枝看喵喵吃完,挠了一下它的下巴,说:“等一下把洲守打晕带过来。” 昨天晚上忙于谷雨,是她疏忽了洲守,让他皮松了。 喵喵舔了一下鼻子:“好哦。” 须兒后,何翠枝看着镜子里套着黑头套,披着披风完全看不出样貌的自己。 目光落到被五花大绑的闵洲洲守身上,狰狞一笑。 她直接端起一盆冰水,狠狠浇了上去。 闵洲洲守一个激灵,意识还未彻底恢复,就破口大骂:“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浇本官,来人把他给我剥皮拆骨,剁碎喂狗……” 何翠枝轻笑一声。 闵洲洲守此时才意识到不对,然而刚意识到自己竟然被捆住,眼前就划过冷兵器的寒光。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半个小时候,何翠枝踢了踢昏死过去的闵洲洲守,啧了声:“狗东西。” 让喵喵把他送了回去,清扫完被弄脏的区域,坐在猫屋里召唤小小。 何翠枝一见到小小,开门见山:“你这些天小心些,还会有人去刺杀谷雨他们。算了,我写封信,你交给谷雨。” 小小眨了下眼睛:“可是坏婆娘,我们最迟后天就到庆林县了呀。” 何翠枝:“啥?” 小小:“我没和你说吗?褚上将军是钦差呢~” 第175章 就算你年纪大也不能插队啊 得知褚上将军即将回庆林县,何翠枝在信上添了几笔,告诉他闵洲洲守贪污证所在之处。 虽然这样会褚上将军暴露在那贪污账本记载的官员视野中。 可一旦想起隔离区原本可活下来的人,想起差点没有粮种的庆林县民。 何翠枝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只想让闵洲洲守快点死。 送走小小后,何翠枝揉着疲惫肩颈,出了屋子。 躺床上打算睡觉。 脑海中却兀地闪方陶氏、方大山在车上相隔较远的画面。 小俩口不会闹矛盾了吧。 何翠枝蹙起眉头,刚打算起身,却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 大方村人激动的声音都已经停歇。 算了,等明天再说吧。 只是第二天,何翠枝一起床就把小两口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原因无他,八方馆正式开业了! 在开门的那一刹,铜锣声、鼓点声相互交错,传了很远,行人目光全被吸引。 何翠枝身着新衣,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八方馆正式开业,凡是到本馆用食者……” 她身侧立了一个很大的木板,上面是关于今天新开业的优惠,以热场节目的单子。 然而还不等何翠枝一一介绍,那些顿足的行人一窝蜂往她身后的馆子冲去。 “何东家的馆子开业了,大家伙快来啊!” “东家,我要吃鱼香肉丝,老早就想着这一口啦。” “诶诶诶,你们别挤啊,我先来的……” 何翠枝傻眼了。 等她好不容易找回意识时,八方馆内已经人满为患。 自诩已经见过大场面的方老太太结结巴巴:“翠枝儿,这……热场戏还弄不?” 何翠枝呼了一口气:“弄!” 她说话间就往馆子里走,找杂耍班子的人开始干活。 结果一转身,就发现门口挤挤挨挨全是人在排队,大眼望去,似乎还有人往这边赶。 全都是听闻八方馆开业而来。 就在何翠枝惊讶又疑惑的时候,队伍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诶诶诶,就算你年纪大也不能插队啊。” “就你们人多势众是不?” 何翠枝听到动静,一抬眼,就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好几个瘦骨嶙峋的汉子保护下,一个劲儿往前面挤。 她皱眉,走过去维持秩序:“乡亲们都在排队,你们……” 然而话还未落,头花发白老者一看到何翠枝,脸上浮现喜意,脚尖一转直直地朝何翠枝冲来。 “恩人,俺不是来吃饭的,俺是来找你。”老者激动得手舞足蹈:“你们几个快把东西卸下来。” 何翠枝这才发现,那几个汉子身上都背着一个硕大背篓。 他们把背篓放下时,地上荡起一层土,足见重量。 里面的东西更是让何翠枝愕然。 全是绑着腿的野鸡野兔。 “你们这是干啥?” 老者说:“恩人,要不是你说出了柳树皮,俺们村这次肯定遭殃了。” 他指着地上的背篓,有些不好意思:“恩人,你别嫌弃,等俺们播完种,一定能弄来更多的野物报答你。” 旁边一直闷不做声的汉子们此时也开口:“对,我下套子最有一手……” 何翠枝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看着老者打着补丁的衣服,张嘴拒绝:“我也是庆林县的人,疫病之中为县里出一份力是应该的,这东西我不能要。” 何翠枝把背篓往他们跟前推。 可老者和汉子们动作更快,见状一溜烟就跑了。 只有“恩人,我们还要把粮种带回家,先走了啊。”的告别声在这喧闹之中回荡。 何翠枝抿着唇,去朝周围人打探老者和汉子们的消息。 结果—— “何东家,你可是咱们县的大恩人,不仅村里的人想报答你,在这所有人都感激你呢……” “就是啊,人家村里人手里没银钱,只能用这种法子报答你,何东家就别拒绝了。” “诶诶诶,前面排进去的人把这背篓也弄进去,可不能让人家心意白费。” 何翠枝看着这一幕,突然意识到为何她只说了一句话,八方馆便客似云来。 这是属于这个时代所独有的人情温暖,然而何翠枝不知道这温暖不仅仅止步于此。 她捂着有些发烫的胸膛,找到杂耍班子:“班主,我再给你加两天的钱,你们班子里什么绝活都展示出来。” 猴子戏、踩高跷、敲大鼓…… 杂耍班子的出现,激得所有人嗷嗷叫。 甚至有人都不排队了,站在旁边又蹦又跳地看。 就在八方馆这热闹更上一层之际,明县令揣着一叠厚厚的纸来了。 他找到何翠枝,说明来意后,见对方迟迟不动,把手里的纸往前推了推:“愣着干啥?接着啊。” “这可是庆林县四十九村,一城,所代表最诚挚的感激。” 四十九村,一城,所有村谱。 明县令至今都不能忘记,昨天每个来领粮的里正亲自把村谱交到他手上,拜托自己送给何翠枝时,热泪盈眶的画面。 何翠枝伸出手,拿到村谱的时候,整个人还呆呆傻傻如同木头一样。 明县令却是等不及开口:“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最受那位眷顾的……” 他往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这才开口:“那你对那位了解有多深啊?祂最喜欢什么?” 何翠枝从震撼中抽离,她没有回答明县令的问题,反而问:“大人,粮种够不够?能确保每个村都种上粟米不?” “还有,那些村……” 明县令看着何翠枝满心只有庆林县百姓的模样,连忙抬手:“停停停,你咋比我还操心百姓?” “放心吧,虽然因为疫病播种迟了些,可影响不大的。” 何翠枝挠了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也对,庆林县百姓有明县令呢。 可她心中却悄无声息地滋生出一个念头来:她想让庆林县人吃饱穿暖,衣服不再有补丁,家家有余粮。 第176章 咱们真的赚了这么多银子? 她面上却是收敛心神,回答明县令的问题:“大人直接说仙人就行,只要不在非眷顾者面前提及……” 她把当初忽悠褚上将军那一套拿出来,重复。 “仙人并什么喜好,大人完成交易就是最大的回馈。” “至于再次得到仙人垂怜,我是真的不知。” 明县令却从她的话里听出来其他意思:“这么说,你真的被仙人再次垂怜过?” 何翠枝对上明县令晶亮的眼睛,觉得说没有对方也不会相信,只能点头。 明县令激动一拍手:“咋成为仙人最眷顾的人?” 何翠枝:“……大人,你没事儿吧?”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谁会把自己最大的优势告诉旁人啊。 明县令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笑着掩饰尴尬:“县衙还有事,我先走了。” 何翠枝只当没听出来他转移话题,站起身送他。 明县令连忙摆手:“不用送。” 何翠枝看他还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翠枝婶儿?” 何翠枝抬头看去,是张颇为熟悉的脸。 春牛爹。 葫芦村赌子窝窝的头儿。 他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 明县令见状,连忙趁机走了:“你去忙,去忙。” 何翠枝朝春牛爹走过去,还不等她询问,对方就紧张兮兮开口:“翠枝婶儿,你可千万别和闵洲洲守对上。” 仿佛看出了何翠枝的疑惑,春牛爹解释。 “闵洲洲守心狠手辣,要是让他知道咱们县能播种有你参与,肯定会对你出手。” 闵洲洲守扣下粮种之事,他知道后,就晓得庆林县这次麻烦了。 谁都不能沾手。 谁也救不了。 可哪想没多久明县令就解决了粮种的事。 仔细一打听还有翠枝婶儿的身影。 春牛爹想着葫芦村地里已经开花的西瓜藤,再明哲保身也不会无动于衷。 他一脸担忧。 何翠枝却想起一件事。 当初方三年被勾着赌的时间,春牛爹正好去府城了。 府城…… 何翠枝试探问了声:“你咋知道闵洲洲守心狠手辣?” 春牛爹苦笑:“葫芦村做赌子窝窝营生,总要多方打点。有些人我们攀不上,也得打听清楚他的信息……” 何翠枝问:“这么说,闵洲洲守不是葫芦村的靠山?” 看到春牛爹点头,何翠枝松了一大口气:“你能把你知道的闵洲洲守的事情都告诉我吗?” 春牛爹闻言,意识到自己这次提醒迟了。 闵洲洲守迟早会知道翠枝婶儿的。 他想起明县令才离开不久的身影,索性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说了。 尤其是闵洲洲守的弱点。 “闵洲洲守是寒门子弟,他能坐上一洲之守的位置离不开他岳丈一家,因而格外惧怕他夫人。” 春牛爹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只是他夫人虽然性子跋扈,除了不允许闵洲洲守纳妾有其他女人外,什么事都依着闵洲洲守。” 何翠枝眼睛微亮:“洲守夫人不许洲守有其他女人?” 春牛爹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有传闻说闵洲洲守养了个外室。” 他刚说完就立马摇头:“只可惜那外室传闻被洲守夫人听到后,直接把府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所谓的外室,反倒和洲守更好了,几乎是言听计从。” 春牛爹愁容满面。 何翠枝却是心下大定,她知道怎么让褚上将军顺理成章的搞掉闵洲洲守了。 “没事儿,婶儿还得感谢你来这一趟,你在这儿好好吃饭,账记婶儿身上。” 春牛爹见何翠枝似乎把注意力放到了闵洲洲守外室方面,有些后悔提及这个。 自从洲守夫人捉奸失败后,就再也不相信洲守会养外室,谁在她面前说洲守养外室一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春牛爹刚要提醒她别用外室去对付闵洲洲守。 何翠枝却已经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八方馆客人太多,一直到歇业时刻也座无虚席,春牛爹到最后都没有找到和何翠枝再说话的机会。 只得在心里默默念叨,翠枝婶儿可千万别和明县令说外室的事儿啊。 何翠枝的确没有和明县令说外室的事。 不是她听到了春牛爹的心声。 而是她压根就没有想到春牛爹会以为明县令是她的靠山,以为自己回去找明县令商量怎么去对付闵洲洲守。 她此时,在房子里同时召唤了小小和喵喵。 通过两猫给出的信息,算得褚上将军明日何时抵达闵洲府城。 然后左右看了看,拿了个东西塞进刚写好的信里,交给喵喵:“在褚上将军抵达府城半个时辰前,你把这封信放到洲守夫人房间,确保她一定会看到。” 喵喵声音软乎乎,神情却异常认真:“麻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之后,它看何翠枝没有再吩咐,疑惑的歪了歪头:“麻麻,今天不打洲守两脚兽了吗?” 何翠枝狞笑:“今天先不打了。” 毕竟闵洲洲守有足够的体力,才能坚持住明天的大事。 何翠枝悠哉的离开房子,家里人也正好洗漱完。 她对上方家众人亮晶晶的目光,大手一挥:“咱们算账。” 算试营业那两天的营业额,还有今天一天的营业额。 方陶氏早已跃跃欲试,何翠枝话音刚落,她就说了起来:“今天红烧肉卖出去一百八十九份儿……” 学字学得最认真的四甜和仨小娃娃在旁边记着。 须兒后,方家人惊了。 方老太太吞着唾沫:“二百八十两?” 方老爷子也一脸愕然:“没算错吧,那可是二百八十两啊。” 方二奔、方陶氏也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直到方柳生点了点桌子上堆成小山的银子铜板。 方家人才从梦一般的感觉中脱离。 “咱们三天真的赚了二百八十两?老头子觉得我还能再干下去。”方老爷子激动得腰也不酸了,胳膊也不痛了。 何翠枝正愁呢。 闻言道:“爹,这可不是净利润,除去本钱也就二百两左右。” “再加上试营业八折、今天客人存着感激客流量才会这么大。” “等这波热度过去,肯定不会再赚这么多了。”说不定一个月也才二三百两。 何翠枝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方老爷子笑眯眯:“够了,够了。爹这辈子还没看到过这么多铜板银子呢。” 何翠枝轻叹了一口气。 不够,远远不够啊。 根本支撑不了她编织梦境。 得想法子让八方馆赚更多的钱。 何翠枝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正要开口。 外面却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随着出现的还有胡沟子激动的喊声:“亲家在不?” 第177章 二奔有大出息? 八方馆的门一开,何翠枝发现来的不止是胡沟子,还有胡里正。 两人神情激动,身前还放着一个巨大的箩筐。 “你们这是……” 何翠枝一脸茫然。 胡里正和胡沟子合伙抬起那箩筐,道:“进去说,咱们进去说。” 须兒后,何翠枝目瞪口呆地望着箩筐里巨大无比的藤蔓。 “亲家你猜的果然没错,疫病源头……” “幸亏有您给的那仙药,煤矿不仅没被毁坏,沾染了仙药的植物也……” 胡沟子和胡里正两人就跟唱双簧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把回鳌山后的所有经过都描述给何翠枝。 何翠枝吞咽着唾沫,还是不敢置信:“你说这藤蔓是因为我给那药?” 看到两人疯狂点头,她这才勉强沉稳下来。 顾不得和家里人算钱的事,何翠枝交代他们安排好胡里正、胡沟子,自己则是匆匆往屋子里走。 进了房子,她想都没想就拿出之前给胡沟子剩余的消杀药剂,往阳台上的花盆里滴了一滴。 看着瞬间生长变大,差点把阳台都淹没的植株。 何翠枝颤巍巍地拿出手机。 【店家:你确定和我交易的是消杀药剂?】 对方似乎有些忙,留言界面并没有跳出回复。 何翠枝等了一会儿,以为不会有答复,正打算关掉留言页面时。 【a:童叟无欺,而且还是最新版的。保证能把污染物消杀干干净净,还不会使土地被进一步污染。】 何翠枝看到“污染物”几个字,仿佛捕捉到了什么。 想着a和根本不会碰面,于是—— 【店家:问题是,使用完消杀药剂后,植株生长太猛了。】 【a:???】 【a:卧槽!忘了你的世界土壤没有被污染了。】 片刻后,何翠枝盯着还被储存在桃宝贝仓库里没有被取出来的消杀药剂,两眼亮得惊人。 要问农耕时代什么最重要。 粮食产量! 粮食产量! 除了粮食产量还是他妈的粮食产量! 只有粮食产量上去了,一个国家才能有底气,才能逐渐强盛。 大梁朝为了粮食产量基底——粮种,不惜诛九族。 她所在的时代为了粮食产量更是付出不知多少代人的努力和代价。 足以见粮食产量重要性。 何翠枝来到大梁朝后,观察着周围人的生存环境,不是没想过提升粮食产量。 可根本不现实。 因为真正是促使粮食大幅度增产的肥料——尿素,在这个非工业化时代,不可能量产。 即使她可以依靠房子里的东西合成尿素,但也无济于事。 可是现在—— 何翠枝盯着消杀药剂。 不用尿素,只要把这药剂往没有植株的土地上一滴,土壤肥力直接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粮食大幅度增产不在话下。 一万瓶,足足十个大型省份儿的土地使用量。 她那个时代养活十几亿人也不过是三个大型省种植啊。 何翠枝捂着几十份村谱,想着今天给她送野物的老者和瘦骨嶙峋的村民们。 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盛。 好半晌,何翠枝才从晕乎乎的状态中脱离。 她一边离开房子,一边思索着怎么把这上万瓶消杀药剂用到合适的地界。 明县令、褚上将军…… 不行。 何翠枝摇头,消杀药剂带来的影响太大,他们也撑不住。 那么只有一个人了。 何翠枝遥望京城方向。 大梁之主,当今大梁帝。 她想着投影仪,思忖片刻,脚尖一转又回了房子。 大梁帝梦境投影/编织梦境——10000000000000两银子。(十万亿) 何翠枝觉得自己快不认识“0”了。 所以走大梁帝这条路把消杀药剂推广出去,根本就不现实……不现实她也要试试! 她咬了咬牙,暗骂这投影仪,干脆利索地离开了房子。 赚钱! 想尽办法去赚钱! 这个时辰家里人还没歇息,何翠直接喊着他们又聚集在一起。 征求众人意见:“你们有啥法子让咱们馆子里更赚钱不?” 方家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茫然。 方老爷子捧着自己的茶杯,小心翼翼问:“翠枝儿,咱们赚的钱还不够多啊?” 何翠枝摇头:“不太够。”她说着,一边思索。 她之前怕用桃宝贝倒买倒卖太多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现在看来,有些顾忌实在不必要。 方老爷子有些愁,下意识喝了一口水,下一秒他眼睛亮起:“翠枝儿,咱们要不在馆子里上新些饮子?” 他把自己的杯子往前送了送,让众人看清。 “外面的饮子没这会冒泡的水好喝,还贵,利润可高了……”他杯子里赫然是何翠枝之前做的古代版雪碧。 何翠枝果断把这个记在纸上:“行,还有其他法子吗?” 一直安静着的方柳生突然开口:“咱们县能吃馆子的人不多,就算馆子再好,利润也是有限度的。” “要想多赚钱,只有把馆子做大,做多,往府城、往达官显贵多的地方……”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但何翠枝已经清楚了,想起府城里的闵洲洲守,她默默把方柳生的提议也写上。 再去问方家其他人,他们对外界的认知不多,回答也只是在方老爷子和方柳生两人话上增添。 这场小型会议即将结束,何翠枝却提起了一件事。 “八方馆是由陶氏提议、我出资建立起来的,之前咱们已经商量过,不再像豆制厂那样分红。” “可是家里人这些日子的帮忙也不能白帮忙,所以……”她拿出了一些银子。 方老太太皱起眉:“翠枝儿,你这是干啥?一家人互助是应该的,你快把银子拿走。” 方二奔几人也齐齐点头。 唯有方三年眼睛亮起,然而他嘴巴都没动,就被方二奔按着头:“三年,你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方三年想起二哥没有把自己拐卖四甜他们的事告诉爹,瞬间熄火,拼命点头:“对对对。” 然而何翠枝却坚定:“不患寡而患不均,该拿还是要拿的,否则二奔有大出息后我你们分该得的东西,你们也不要?” 方家众人被她话里的意思惊到,忘了推开。 只是傻愣愣地问:“二奔有大出息?” 方二奔也满脸疑惑:“娘,我就学个泥瓦技艺,咋可能有大出息?” 第178章 小小真厉害 看着大嫂有了八方馆,方二奔不说失落是不可能的。 但也仅仅是失落罢了,都是一家人呢。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透露,何翠枝道:“等你学成归来你就知道了。” 她没有忘记方二奔对未来的规划,所以和单向留、明县令几人有了接触后,就主动询问他们有没有认识技艺高超的匠人。 如今已经有了消息。 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房有了八方馆日子肯定不会差。 总不能看着其他几个孩子一步步落后大房吧。 方二奔只想提升泥瓦技艺,说实话这个活计确实不会让人有大出息。 可若是泥瓦……不,准确来说是建筑一项很大的工程呢? 她想着自己不久前升起的念头——让庆林县人吃饱穿暖有余粮,三个字就是富起来。 而有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 脑海中浮现她所在世界随处可见的平整水泥路。 谁说修路不是泥瓦活儿? 只不过到时候还得看看二奔愿不愿意干这个修路活计。 何翠枝不停歇地思索着,没有注意到方家人已经逐渐离开。 只剩下了方柳生。 等何翠枝意识到后,就发现方柳生一张脸颇为纠结。 她下意识问:“咋了?” “爹说,我之前交给他保管的东西,你会解决?” 方柳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纠结不见,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紧紧盯着何翠枝。 何翠枝还懵了一下,然而在察觉到那双眸子深处的担忧时,她才恍然——是贪污账本啊。 点头说:“对,我拜托仙人了,祂已经让人去做了。” 方柳生追问:“谁?” 何翠枝顿了顿:“我不能说太多,只能告诉你那人位置很高,你也认识。” 方柳生脱口而出:“褚……” 何翠枝连忙抬手:“停,不能说。” 要不是怕方柳生把贪污账本要回去,她是一点消息都不会透露。 方柳生顿了顿:“我知道了。” 随即他起身,留下一句:“你好好歇息。”便离开。 只是一出门,却对上两双晶亮的眼睛。 方老太太见被发现了,打着哈哈:“柳生出来了啊?你爹说他的杯子忘拿了。” 方老爷子连忙点头:“对对对,我忘拿杯子了。” 方柳生看着方老爷子手里握得紧紧的杯子,沉默了一下,侧了一下过于宽阔身板:“你们去拿吧。” 老两口没有发现自己漏洞百出的借口,又道:“明天再拿也不迟。” “是啊,我们先回去睡了,你和翠枝儿也早点睡啊。” 他们麻溜溜了。 方老爷子看着方老太太:“这下放心了吧,咱们柳生还和翠枝儿说悄悄话呢,感情好着哩。” 他说话间,下意识把手上杯子放桌上。 方老太太笑呵呵:“放心了放心了……你手上拿的啥?” 方老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刹那间,满脸僵硬。 何翠枝不知道方柳生出去后发生的一切。 她简单确定了八方馆日后发展的路线,还有对家里人的规划,就回了自己屋子,进房子拿起手机。 浏览着桃宝贝,一边搜索一边思考倒买倒卖什么最不引人注意,也能得到最大的利润。 完全忘记了八方馆没有多余的屋子。 于是,当看到自家爹又一次抱着被褥进来,方三年崩溃了。 他捂着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心脏,大着胆子,问:“爹,你……你和娘闹别扭了?” 方柳生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方三年瞬间变回缩头乌龟,不吭了。 一阵悉索后,房间归于寂静。 感受到自家爹躺下,方三年浑身紧绷,心脏跳得极快,呼吸都不敢用力。 紧绷了好久,发现自家爹并没有其他反应,又或许是夜晚太安静白天太累了。 方三年逐渐放松,就在他意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说吧,瞒了什么事?” 方三年一个激灵:“我没有卖掉四甜、大宝他们!”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下一秒,方三年颤着声:“爹、爹,我……我刚才没说啥吧?” “嘭!!!” 巨响声起。 八方馆瞬间陷入混乱。 与此同时,距离闵洲府城几十公里远的一处山丘。 篝火微弱,守夜的人打了个哈欠,使劲儿搓了搓脸,想要抑制住困意。 最终却抵抗不了,眼皮子越来越无力,最终阖上。 细微的枯枝被踩断声无人听见。 那趁着黑夜潜行的刺客动作愈发快。 眨眼间,便悄无声息抵达了被护在最中心的马车前。 寒光闪过,利刃被狠狠地扎进马车。 然而意料之中的惨叫却没有出现,手上的触感却格外怪异。 刺客下意识掀开车帘。 里面哪有什么人? 就在他意识到被发现,高呼撤退之际,一道鬼魅身影突然闪过。 “撤退”两个字连喊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刺客就全部倒下。 那道鬼魅身影最后稳稳落在一个柔软的怀抱。 谷雨摸了摸它:“小小真厉害。”她脸上疤痕可怖,漂亮的眸子却温柔极了。 小小仰起头,吧嗒着嘴巴。 谷雨看向身侧的人。 褚上将军嘴角抽了抽,认命地从腰间解了一个荷包,倒出肉干。 有些酸溜溜:“难为你能吃下去。” 谷雨轻喊了声:“姥爷。” 褚上将军闭嘴,片刻后,他弄醒一个刺客。 “说吧,这次又是哪个派你们来的?” 他本以为对方嘴巴会很硬。 却没想一被弄醒,全说了。 “闵洲洲守?” 褚上将军皱起眉头,他看着刺客身上不算正规的衣服。 意识到这一批刺客是闵洲洲守独自寻来的。 难道闵洲洲守又有什么动静? 褚上将军想起小小不久前捎带来的那封信。 高声道:“所有人,急速朝闵洲府城前行。” 小小看到这一幕,急了。 “喵喵喵。” 咋不按说好的来? 然而没有人听懂它的话。 呼唤坏婆娘也没回应。 焦急的并不只有小小一只猫。 还有趴在闵洲洲守夫人屋顶的喵喵。 它听到闵洲洲守说:“可惜我明日公务在身,不能陪夫人一起回娘家了。” 第179章 洲守夫人捉奸 喵喵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原地乱爬。 然而还不等它动脑子想办法,下面突然响起哼哼唧唧的声音。 喵喵小身板一僵。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才止歇。 喵喵用爪子半捂着眼,偷偷往下探头。 就看到洲守两脚兽睡的昏天暗地。 夫人两脚兽则披着衣服往外间走。 往外间走……? 喵喵一下子激动起来,叼着信件在房梁上飞速穿行。 甚至比洲守夫人更快一步抵达了外间。 于是,当洲守夫人正准备端起茶杯时,却发现桌上躺着一封鼓鼓囊囊的信件。 洲守被随从喊醒,发现外面天色还黑乎乎的,他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圈。 “夫人这么早就开始忙活了?” 随从却是一脸焦急:“大人,您歇下后,夫人气势汹汹地带人出去了。” “她说要把勾引你的狐狸精弄死!” 洲守皱起眉头,心里却一点也不着急:“是谁又在夫人面前乱说?” 随从看他这样,愈发着急:“没有人。大人,夫人是朝着城东去的啊!” 洲守心里一惊:“快,快牵马。” 就在洲守手忙脚乱之际,洲守夫人一行也是兵荒马乱。 看着因为他们出动,逐渐热闹起来的府城,陪嫁嬷嬷一脸忧心:“夫人,上次那事儿你的名声就已经有损了。” “这次只是一封没头没脑的信,咱们又大动干戈……” 洲守夫人捏着信件,里面不止有信纸,还有一团结在一起的头发,她的心像火在烧一样。 狠狠的扫了一眼身侧的人:“嬷嬷,你要是记不清谁是你主子,趁早颐养天年去!” 嬷嬷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劝。 须兒后,洲守夫人盯着紧闭的大门,抬手:“给我砸!” 大门被砸一下后,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是一个黑夜都难掩美色的女子,她衣衫凌乱,惊惶无措:“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洲守夫人看到她那张脸时,怒火达到顶峰:“给我搜!” 洲守着急忙慌赶来时,看着大开的门,心里一跳。 接着,他就听到他那柔弱的外室轻泣。 洲守连忙冲进去,想要阻止。 然而一进门却看到—— “夫人,若非我相公一直在家,您这般对民妇,民妇便是跳河也洗不清了呜……” 漂亮女子和油头粉面男子互相扶着,赫然是一对恩爱夫妻样儿。 洲守脑门一嗡。 “你、你们……” 洲守夫人看到他,连忙过去:“你怎么来了?” 随即她扭头朝那对夫妻道:“不是没事儿吗?嬷嬷,拿银子给她。” 话音刚落,却发现那漂亮女子像是被蛰了猛地甩开男子的手,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不……是自己身后。 洲守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对上洲守的视线。 “夫人,你未免也太不信任我了。”他一脸羞怒。 洲守夫人摇了摇头,想:应该是错觉。 她讪笑了下:“你也知道我对这事敏感,那信里还有个结发,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好了,别气了。咱们这就回家,明天我回娘家后,一定会在我爹面前多说你的好。” 洲守夫人拉着他要离开。 洲守顺她动作转身,嘴里却询问:“信,结发?” 他的目光却隐晦瞥过外室,凶狠阴厉。 隐在暗处的喵喵正和小小心灵感应,得知他们已经抵达府城门口,正高兴着呢。 却发现洲守夫人要离开,急的往后一转,飞快往某个地方冲去。 就在洲守夫人解释,洲守放松的之际,呼哩哗啦的重物碎裂声突然响起。 似是地下传来的。 洲守面色一变,下意识要往那里冲去。 手却突然被紧紧攥住。 洲守夫人:“老爷是要做什么?” 洲守对上她狐疑的目光,心脏跳动飞快:“没什么,只是突然被吓了一跳。” 洲守夫人收回目光:“是吗?”她扭头向身边的人吩咐:“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洲守:“夫人……” “怎么了?” 洲守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说:“这好歹是别人家里,让他家主人去看吧。” 听到对方回答“说得也是”,洲守下意识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 “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洲守夫人指着漂亮女子和油头粉面的男子。 洲守愕然。 “夫人……” 洲守夫人眼神凶戾,触不及防的给了洲守一巴掌“啪!”,“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当我又蠢又瞎吗?” 干完大事,从地窖爬出来的喵喵看到这一幕:哇哦~ 距离喵喵位置越来越近的小小发现怎么也得不到喵喵的回应,它焦急的拍着褚上将军的肩头。 褚上将军:“快了,已经很快了。” 他又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 笃笃笃的马蹄声在夜色,却不算清晰。 因为整个府城都陷入了一种奇怪而隐秘的热闹中。 褚上将军一行原本还有些迷糊。 但在抵达目的地,看着混乱的小院,抓奸成功的洲守夫人,褚上将军一行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盯着刚被人抬上来金银珠宝。 一箱箱几乎要堆满整个院落。 其中还有一箱账本。 褚上将军:……得,他总算知道何翠枝为什么说一切都安排好,只需他抓个现场就行。 褚上将军大手一挥:“全都抓起来。” 他的声音很亮,正在拼命向夫人求饶求原谅的洲守下意识看过去。 看到褚上将军的那一瞬,他露出震惊:“你不是死……死了吗?” 还不待褚上将军开口,洲守的目光划过院落里的金银珠宝,意识到什么,面色大变。 想也不想就把他夫人往前一推,转身冲向了内屋。 这一变故谁也没意料到。 褚上将军的亲卫正要去追,一道鬼魅身影已蹿了出去。 众人放下了心。 结果刚把罪证收拾妥当,鬼魅身影本尊小小就垂头丧气的从屋里出来。 它指着屋里,气恼大叫:两脚兽太狡诈了。 褚上将军和谷雨跟着进去,就看到一块地面正自燃,而地面之下的地洞随着自燃也被堵得严严实实。 褚上将军反应极快:“封锁全城,以及城外二十里。” 他身旁的人脸色有些艰难:“上将军,洲尉出去剿匪了,这命令……” 褚上将军解开他的令牌:“拿这个去。” 第180章 娘,饮子卖完了! 在八方馆的何翠枝还不知道,狩猎洲守计划已经提前完成了大半。 她此时正和方家老小齐上阵,拼力从方柳生手下抢救方三年。 看着臀肉模糊、小脸煞白、惊恐呆傻的方三年。 何翠枝总算知道,方三年为什么会这么怕他爹了。 也总算知道,为什么方家人好欺负,原身还是会听方柳生的话了。 她悄无声息地吞了口唾沫,正要给方三年抹药。 “娘,我……我不想参军。”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子声音发颤,更像一个公鸭子了。 可何翠枝却笑不出来,她问:“啥参军?” 方三年小口吸气道:“爹、爹在打我时,说……说走了也要带我一起离开。” “让我、让我去前线呜呜呜……” 何翠枝:“啥?” 此刻外面,方柳生也在说这件事。 “爹,娘,我回来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这小畜生干出了这事。” “再在家里呆着,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事。” “等褚上将军述完职,他跟着我和大山一起走。” 方老太太、方老爷子听到这儿也顾不得什么方三年入行伍了。 急忙问:“柳生,你这意思是还要离开?” 方柳生点头:“我原是想着等过段时间再说……” 虽然边境那一战大获全胜,死死压住了对面。 可只要不灭掉对面,边境还会有摩擦,驻军就不能拔。 他原本算着能在家里留一个月,等离家前几天再说,也能减少些离愁。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想着方三年干的事,方柳生又攥紧了拳头,肩背肌肉鼓起。 方柳生、方大山要离开的事让方家人都难过了起来。 方三年的哭嚎根本无人在意。 唯有何翠枝心有计较,想说些什么,可是想到当初她询问家里人对未来的规划,这小子给的回答。 她顿时就闭嘴了。 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就在八方馆逐渐安静下来时,顺着地道一路狂奔,从小山丘后面的洞穴里爬出来的闵洲洲守正盯着远处的城门。 看到城卫严肃盘查,又有数十人队伍往外搜寻,他狠狠地咬着牙。 妈的! 他迟早会回来弄死这些人。 眼见着搜寻队伍快到他这里,闵洲洲守快速在某处塞了一个东西,然后狼狈拍去身上的土,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有他早就准备好的马。 只要骑上马,他就彻底逃过这次危机,等到了京城让那位大人再给他换个身份…… 闵洲洲守激动地想着以后,然而抵达目的地后,别说马儿了,连根马毛都没见到。 他瞪大眼睛。 身后突然传来悉索声。 “大人是在找这匹马吗?” 一个人牵着四肢健硕的黑马出现。 闵洲洲守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怎么是你?你不应该死在匪患里了?” 来人赫然是被派去剿匪的洲尉。 他哈哈大笑:“没能死掉真是让洲守大人失望了。” “来人,把这狗官捉拿归案。” 翌日,八方馆还未开门,骑着马的两人就带着清晨的露水抵达了门前。 带来了好消息。 闵洲洲守落马了! 何翠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还有些愣愣。 直到随着两人一起回来的喵喵跳到她怀里,轻声说着昨夜事情。 何翠枝这才回神,然后连忙问:“褚上将军和公主怎么样了?” “两位现在抽不开身,等忙完府城的事情,会亲自往您这里走一遭的。” 何翠枝闻言彻底放松,正好方陶氏已经倒了两杯饮子出来,她接过,说:“两位一路辛苦了,这些我们馆子新出的饮子,你们解解渴。”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和八方馆的这位何东家说完,就直接去县衙的。 可想到之前在八方馆吃的一顿饭,嘴巴里有口水不自觉分泌。 一杯饮子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两人同时接了过来,刚喝一口,就猛地瞪大眼睛。 细细密密的气泡在唇齿间炸开,有种“辣辣”的感觉,像高浓度的酒水似的。 可后味又甘甜。 比酒水还让人过瘾。 两人顿时不舍得一口喝完了。 下意识打开身侧的水袋,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往里面灌饮子。 然而灌一半猛地想起面前还有人。 对上八方馆的人视线,两人脸顿时红了。 性子比较大大咧咧的一人,抠着脚趾勉强解释:“我们不算渴,只是这饮子是心意又好喝,我等不好浪费,这才……” 他举着已经灌完的水袋,红着脸尬笑。 何翠枝善意道:“这饮子是我们馆子里新出的,原本还担心不好卖,看两位这样喜欢,老妇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她又低声吩咐了方陶氏一声。 片刻后,看着被灌得鼓囊囊的水袋,两人脸又红又激动。 离开时,还忍不住感叹:这八方馆的何东家心真好,活该她馆子生意好啊。 何翠枝的话并不作假,毕竟他们这是第一次在馆子里上新饮子,并不确定大众对此接受度。 两人对古代版雪碧的喜爱的确稳住了八方馆的心,也让他们稍微有了数。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这饮子会这么受欢迎。 八方馆一开门,客人进来后,发现馆子上饮子了,也不算很贵,大都来了一杯。 而这一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饮子会在我嘴巴里炸开,好奇特……” “唔,味道好怪,再来一杯?” “娘,娘,我还要喝……” 只要喝上一杯,就没有人不来第二杯的。 甚至还有人离开时,还带了好几杯走:“掌柜的你们放心,这杯子我肯定会还回来的。” 何翠枝看着他们手里拎走的杯子,轻声嘀咕:“不用还也行。” 反正是从桃宝贝上低价购买来的外带杯子,比他们抵的押金便宜多了。 能多赚一毛是一毛。 她刚嘀咕完,那方陶氏急匆匆赶来:“娘,饮子卖完了。” 守着账本,看着上面单是饮子一项,就在两个时辰内盈利数十两的何翠枝:!!! 第181章 方柳生认识木先生? 何翠枝不敢置信:那可是上百斤的饮子啊。 客人催促饮子的声音愈发急躁,她顾不得想其他的,吩咐方陶氏:“告诉大家饮子暂时没有了,明天再来一定会有。” 她说完后,急急往后院走,准备套上马车回村。 并非回家取雪碧。 按照八方馆消耗饮子的速度,她当初和方老爷子酿的那几百斤雪碧根本就不够用。 为今之计是像豆制厂那样,粗暴地拉起一个作坊批量生产雪碧。 不过何翠枝刚套上马车,方柳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陪你一起回去。” 他拍了拍自己粗壮有力的胳膊。 显然是听到了饮子的事,以为何翠枝要回家搬饮子。 何翠枝想到自己要拉起一个作坊,少不得人帮忙,没有拒绝。 很快,马车带着两人快速往大方村奔去。 何翠枝在村门口看到方里正的时候,信心满满。 只是跳下马车,把话和他一说,对方先是一喜,接着露出难色。 “翠枝婶儿,你说的饮子作坊,我也想干,可咱们村现如今人手实在不够了啊。” 他指着不远处的田地,明明是播种的时刻,人却稀稀拉拉。 “咱们豆制厂如今不止接了县城的单子,还有其他村里的,忙得不可开交。” “如今播种,是把村里劳壮力都单拎出来,才勉强支撑住。” 挣钱的事儿谁不想啊,可大方村实在是没有闲人了。 何翠枝没想到自己暂时把豆制厂交给方里正等人经营后,对方会拉来这么多单子。 她安静了一瞬,脑海中闪过一抹灵光。 她之前起的“帮助庆林县村村户户富起来”念头,现在不就是个实现机会吗? 想到这儿,何翠枝正打算调头回县城找明县令去商量办厂子,征收工人的事情。 眼角余光瞥到在地里忙碌的人,那些人脸上都红红的,她脚步一顿。 也是此时何翠枝才发现,他们翻土的工具是效率低的耒耜,播种也是手动点播这种费力又费时间的方式。 这个时代的生产效率……前不久大方村人累中暑的画面重现脑海。 何翠枝回头看向方里正。 “里正,我从县城带回来一批翻土同时又能播种的器具,咱们村租不?” 还在遗憾没能接下这次活计的方里正:“啥?” 须兒后,方里正看到何翠枝拿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车。 他面色古怪:“婶儿,这东西真能又翻土又播种?” 他咋有些不信呢? 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方里正就看到何翠枝往那个奇形怪状的车中间部位放了一小撮土,然后一个用力,下面尖头处就陷入地里。 随着她的推动,土地瞬间被尖头分割成两部分,同时那一小撮土从尖头后上方的空心处洒落,稳稳当当地落在尖头犁出来的细道里。 方里正倒吸一口气。 还不等他开口,就看到随着车的前行,后面被翻开的土重新被覆盖,连带那洒进去的土也被盖得严严实实。 何翠枝抬头看他:“咋样?” 方里正眼睛都快黏上去了,听到何翠枝的话,他试图描述出自己的感受,然而却发现言语贫瘠,只能一个劲儿狂点头:“这这这……神物啊!” 何翠枝轻笑:“这可不是神物,是耧犁。”按照历史进程,应该在百年后才会出现的农耕大杀器。 历史中加上畜力作为牵引力,可以日种一顷也就是一百亩的大杀器。 大方村虽然没有畜力,但凭借人力也能轻松在两天内完成全部播种。 只不过—— 何翠枝说:“使用这耧犁得两个人,一个人在前面掌握方向,一个人在后面推着。” 方里正这时才惊然想起:“这耧犁真的租给咱们村?” 他刚说完,就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忙纠正:“我是说,翠枝婶儿,这耧犁咋租?!!!” 方里正这一辈子都在伺弄田地,起初没有见到耧犁使用法子时,还在心里嘀咕。 可一旦看到耧犁的使用,立马就能想到这耧犁能给他们省多大劲儿,省多少时间。 方里正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农具。 他心头火热的不像话。 何翠枝想起从桃宝贝上的进价,有些犹豫。 方里正看出她的表情,心里一颤。 这么好的宝贝……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比上次的钐镰贵一个铜板。” 方里正:??? 何翠枝看他不说话,正要开口。 方里正:“才贵一个铜板?” 片刻后,何翠枝望着被大方村人一口气租走的耧犁,有些沉默。 她好像低估了村里人的财富啊。 耧犁的出现在整个大方村都掀起了轰动。 然而何翠枝却没有时间参与这轰动,她得快点回县城去。 因为除了和明县令商量厂子招工的事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做——全县推广新的农具,耧犁,提高农耕效率,解放出来更多的劳动力。 只是她刚找到方柳生,却发现对方面前站了一个人。 木先生? 安方堂掌柜帮着请到大方村的夫子。 他怎么会和方柳生站在一起? 看两人交流姿态还颇为熟悉。 何翠枝脑子里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冒出。 她脚下动作不慢,然而刚还未走近,两人似乎发现了她,交流突然中止。 木先生更是直接离去。 何翠枝:??? 马车重新启程。 只是这一次,车内不再像回大方村时那样,有两人交流的声音响起。 方柳生察觉到落在自己背部的狐疑目光,抿了下唇,率先开口,问:“和村里人商量办饮子作坊的事怎么样了?” “村里人手不够,等下得去趟县衙。” 方柳生闻言,刚要问去县衙干啥? 何翠枝却没有给他机会,直接问:“你认识木先生?” 方柳生沉默,就在何翠枝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认识,就是他给我的贪污账本。” 何翠枝兀地瞪大眼睛:“啥?” 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差那一点,方柳生索性全盘托出:“三年前我……” 第182章 建一个饮子作坊 三年前他被征兵前,走最后一趟镖。 本以为还和往常一样,只是押运货物抵达目的地而已。 事实上,镖头也是这样说的。 可后来他发现不对劲儿,经过一番探查后,发现这趟镖押送的货物竟然是人。 方柳生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然而还不等他行动,隐在镖队的那些人就察觉了。 就在方柳生进退不得之际,押镖的队伍突然撞上一场追杀。 镖队被迫卷入其中,最终死伤大半。 方柳生趁机把那些“货”全都放了,结果刚做完还没把自己伪装成受伤状态,一个人就找上了他。 正是被追杀的那人,如今的木先生。 “我原本以为他已经死了。”这些天回大方村匆匆忙忙,他并没有和木先生碰到过。 何翠枝问:“那他今天找你是……” 方柳生:“向我取回那账本。” 何翠枝心猛地提起,正要说话。 “我告诉他账本在三年前,他给我没多久就丢了。” 何翠枝皱眉:“他能信?” 方柳生:“我现在手里没有账本,他只能相信。” 何翠枝被他这“无赖”行径给沉默到了。 随即,她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对他说账本丢了?” 方柳生看着前面的路,两旁的景色飞速后退,神情格外认真。 “家人对我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 他不想让家里人卷入纷争。 那账本只要出现,总会有痕迹,他被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他自己可以接受危险,却不想让家里人也陷入无止尽的迫害。 至于那贪污账本消失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方柳生想,褚上将军已经开始处理贪污账本之事了,不是吗? 何翠枝没有正对着方柳生,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可听完这句话,她突然就觉得,只要方柳生活着,方家人就无忧。 自己身上的任务压力好像在这一刻减轻了一点? 她轻哂,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他说起了自己去县衙的原因。 “啥?!!!” 明县令刷的一下站起身,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方柳生之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何翠枝又认真重复了一边:“大人听得没错,我想在咱们县选址建一个饮子作坊,到时候直接从咱们县招工人……” 明县令吞咽着唾沫,捂着心脏跳动格外激烈的胸口。 无怪他这么激动。 作坊、厂子! 能给一个县城带来多大手艺,整个县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明县令至今都能想起游学时,他下南边看到的那些桑蚕厂子带动一个县、不,乃至一个洲的效益,让整个洲的人都能吃饱、穿暖、甚至有余粮。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画面。 他的庆林县……庆林县也要变成这样…… “大人?大人?” 一双手在眼前晃动。 明县令突然回神,就看到众人一脸担忧。 他好似还从一人瞳孔倒影中看到自己脸上还没有收回的笑,格外痴傻。 明县令眼神飘忽了一下,想起正事立马又不顾什么尴尬不尴尬了:“你说的饮子厂是制什么饮子的?规模多大?要招多少工人……” 何翠枝解释:“大人,不是厂,是作坊……” 作坊?十几人的作坊? 她话还未说完,明县令心头的火一下子熄了大半,但还是很认真道:“你这作坊经营我批了,到时候直接找主薄进行相应事宜便可。” 说完,他便打算离开,却看到主薄朝他疯狂使眼色,似乎朝要他再和何翠枝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明县令蹙起眉头:“你有什么话直说。” 主薄讪笑了一下:“大人忘记了,何东家的豆制厂如今快影响到临近县了,这作坊肯定也不普通,还是再仔细说道说道才是。” 明县令一头雾水:“什么豆……”他突然想起主薄有一次和自己说什么豆制厂的事,他当时太忙了,让对方推后说。 结果后来不是鳌山煤矿就是疫情,再就是仙人、粮种之事。 没有一点时间。 等等,豆制厂快影响到临近县了? 明县令猛地抬手,朝何翠枝说:“你等我一会儿。” 然后带着主薄快速往后面走。 一看不到何翠枝的身影,主薄就快速开口:“快一个月前,何翠枝在大方村建立起一个豆制厂,里面都是黄豆制作而成的吃食,格外受人喜爱。” “如今不仅使大方村人都有进项,听闻临近县的人都开始往大方村豆制厂进一些储存时间长又美味的豆制品去卖。” 他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叠记录:“所有相关记录都在上面了。” 明县令快速翻阅着,待看到豆制厂工人数量、盈利方面,他脸上出现愕然。 接着便是狂喜。 “庆林县……”真的有希望成为他梦中情县了。 主薄和明县令共事这么久,对他的心理多少有些了解,低头道:“所以,这饮子作坊即使是个作坊,大人也要认真对待啊……” 他可是知道今天八方馆的饮子有多少欢迎,他甚至也尝了,可以说只要喝了那饮子的,就没有不喜欢的。 这还只是一个县城,不到半天就能卖掉上百斤。 饮子若是推售到周遭县城、乃至整个闵洲呢? 那时候,一个小小的作坊还能支撑如此大量的售卖吗? 主薄和明县令嘀嘀咕咕的分析。 须兒后,何翠枝看着满面红光的明县令,听到他说:“何东家,这是咱们县各村情况,你看看哪里最合适?”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叠图纸直接出现。 这么给力? 有了明县令的大力配合,饮子作坊的事情很快就敲定。 他甚至主动揽了饮子作坊的相关事宜,正要开口询问另一件事。 何翠枝就先一步开口:“大人,饮子作坊得快点建好,最好今天就开始。” 明县令有些愁:“近期农忙,怕是……”因为疫病和闵洲洲守扣粮种之事,庆林县的播种已经晚了很多。 他怕太迟,甚至召集县城的劳力下村帮忙去了。 何翠枝脸上露出笑容:“我今天来找大人,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这个。” “大人,我这里有一物能同时翻土播种,加上畜力一天耕种近百亩也不是问题。” 明县令震惊抬头:“啥?” 第183章 豆制厂的大单子 已经遭遇过方里正各种反应的何翠枝老神常在,她抬了抬手,示意方柳生把东西拿过来。 方柳生掀开马车帘子,看着里面突然出现的耧犁,顿了一下,神色自若地把耧犁拿出来。 何翠枝看他反应,心里估量着,手上动作却不慢。 一边开始演示耧犁。 片刻后,明县令还是一副神魂出窍的模样,可主薄已经熟门熟路的丢下一句“我去找木匠”,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 “大人,事情已经说完了,我们就先走了?” 何翠枝喊了一声。 明县令点头:“何东家静候佳音吧。” 看着何翠枝离开,他心头火热的盯着地上被犁开的土地。 双手攥紧。 这……就是最受仙人眷顾吗? 明县令无意识的想起何翠枝做的那些好人好事,灵光一闪。 正要重回案牍,埋头苦干。 一个衙役突然出现,拱手道:“大人,今天也没有从京城来的信件啊。” 不应该啊? 鳌山矿物一被发现他就上了折子,算着时间,朝廷派来的人即使没有出发,也应该下达相关信件了啊。 明县令皱起眉头。 难道朝廷还没有商议好该派谁来? 就在明县令想着要不要打探一下的时候,此时大梁皇宫。 “报!庆林县来信!” 正在用膳的大梁帝瞬间把筷子放到一旁:“快,递过来。” 他拿到信件时,看到上面署名,面色微变:“褚上将军?” 按时间,怕是林大人一行还未抵达庆林县,这封信就传了出来。 大梁帝还没看信,就能猜出来里面写的是什么。 疫病! 他心中甚至已经思索起要再派些人去。 然而,片刻后—— “哈哈哈哈哈……”大笑之声从大梁帝嗓子里发出,连胸腔都在震动。 “好好好!褚上将军不愧是我大梁护国神,疫病也不敢放肆,庆林县疫病已得到控制。” “来人,传丞相……” 就在大梁帝高声传唤几位重臣时,一道身影悄悄的从殿侧溜到另一处宫殿角落。 御书房,众位大臣传阅完信件后,全是不可置信。 “陛下,褚上将军所言可真?庆林县真的没有一人丧于疫病?” 他们激动到声音发颤。 待看到大梁帝欣然点头时,更是崩溃大哭。 古往今来古往今来,只要一出现疫病,必定大灾。 生灵涂炭,百不存一。 各个朝廷更是拼力挽救也难以抵抗。 可是这一次,他们竟然能在疫病之下全员存活。 “陛下,天佑大梁啊!” “天佑吾皇!” 他们语调里的哭腔都未消散,便齐齐跪倒在地,大喊。 大梁帝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今日叫你们来可不是为这一件事。” 不是这件事? 丞相抬头,心头浮过一缕痕迹:“陛下的意思是……” 大梁帝:“庆林县疫病既然已经落定,那新出现的矿物也该派人探查了。” 庆林县出现新矿一事后,朝堂便吵得不可开交,要派谁去。 但是庆林县疫病出现后,这件事就暂且搁浅了。 现在也是时候。 众位重臣互相对视了一眼。 “陛下,矿之一事向来归治粟内史管理。”丞相首先开口。 旁边和他同等级的太尉摇头:“陛下,古往今来矿之一事不在轻,应该重兵把守,还是从廷尉之中遣人先去看看再是。” 丞相皱起眉头:“在其位谋其职,治粟内史……”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大梁帝轻轻揉了一下眉头。 “行了,便按丞相所言,由治粟内史处遣人去罢。” 庆林县疫病之事已经一次了。 御下有松有驰方为上。 太尉眉目隆起,然而见到大梁帝已定,他只能压下急躁。 正要同众位重臣告退,就又听上位之人说。 “对了,五公主找到了,丞相回去后去宗正走一遭。” 他语气虽然淡淡,可里面泄露出来的激动,在场没有一人是没听出来的。 众臣愕然,太尉更是攥紧了手。 等回府后,他直接找到夫人,吩咐道:“你明日递上帖子,去宫中找娘娘一趟。” 太尉姓巴,云洲巴氏。 何翠枝从县衙离开时,天色已经不算晚了。 回到八方馆时,正碰上歇业时刻。 看到揉腰捶背的方家人,她和方柳生踏进馆子。 “娘,馆子已经踏上正轨了。”她今天一天差不多都在外面奔忙,馆子也没出啥事:“从明日起,你们便可以做回你们想做的事情了。” 方老太太想要回豆制厂看着。 方二奔和方胡氏去学技艺。 方四甜和三个小娃娃也该回去进学堂了。 方老太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行。” 这两日下来,她也能看清大孙媳妇是个有进退的,撑着八方馆不成问题。 其他人也各自点头,这都是之前已经说好的。 然后他们就激动的看着何翠枝。 “娘,咱们今天歇业了。” 该数银子啦。 何翠枝笑着摇头。 片刻后,她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银子、铜板,共计二百零八两银子。 她惊讶的看向方陶氏。 “娘,今天县城来了好些个问豆腐的生意人,他们一来店里就把所有豆腐相关的吃食给点了一遍。” 吃的时候一脸满足,他们人多,后面索性又把店里其他吃食全点了一遍。 光这样还不够,走的时候还打包了好多。 何翠枝闻言,不期然想起今天回村时,方里正说豆制厂现如今有好多单子的事。 怪不得方里正那么见铜板挪不开眼的人,也会推了到手的挣钱作坊。 是真吃不下了啊。 还有…… “生意人?” 方陶氏点头:“大都是外县的,对了,还有几个是汝州挨着我们县附近县的生意人。” 所以……这豆腐名头是彻底大出去了? 何翠枝盯着不到半天就能盈利数十两银子的饮子。 那雪碧,只要不开口,就能存放许久。 何翠枝想着那十万亿,心头火热。 抬头问:“他们是咋知道咱们豆腐的?” 方里正认识的人再多,也不可能会把豆腐推销到另一个洲去,即使另一个洲的几个县挨着他们庆林县。 这个时代,地界隔阂可不是简单说说的。 这个方陶氏倒是知道一点点:“好像是因为单先生?” “单向留?” 他不是已经离开好几天了吗? 从疫病已结束,他就马不停蹄往南洲赶,去为药丸事宜奔忙了。 等等! 何翠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第184章 小小回来啦 单向留离开时候从他这里拿了许多耐储存的豆制品,说路上也能好过一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南洲在闵洲南边,要从闵洲去南洲势必会经过汝州。 何翠枝突然就明白了。 不知怎么她心一跳,扭头和方老太太说:“娘,你明日回家让里正他们去附近村子里招些工,咱们豆制厂可能要有大单子了。” 方老太太眨巴了一下眼:“能有多大单子?” 能有多大单子? 单向留婉拒了商贾的挽留,道:“付兄别送了,快些回家吧。” 付姓商贾脸色为难:“你称呼我为一声兄,我就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 他说完一句,不等单向留继续开口,就立马道:“那些豆制品就真的不能再匀我一些吗?” 家中老母已七老八十,近日生辰,又苦夏。 嘴里吃不下什么,生辰定是办不好了。 就在付姓商贾为难之事,听闻近日府城来了一从行人,手中吃食新奇。 似云似雾,唇齿一抿就能碎掉,格外美味。 搁在平时他定嗤之以鼻,可是当时却顾不得其他,拜帖去见。 这一见。 不仅老母胃口开了,他也爱上了那名为豆干、腐乳的吃食。 哪想到还没想着法探明单向留手里这吃食呢。 对方就要离开了。 这下,付姓商贾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老母直接开口了。 单向留笑道:“我手中是真的不多了,不日到家也要孝敬一番。” 他看着付姓商贾垂头,道:“这是闵洲庆林县一名大方村所做,你到时可直接前买。” 付姓商贾猛地抬头:“当真?” 单向留:“当真,你好歹是我付兄不是?” 付姓商贾高兴得不知所以,忙吩咐下人牵来好马,送于单向留。 不怪乎他这么激动。 做生意的,向来是把自己的货源掌控得严严实实。 即使单向留有所掩饰,他还是能看出来对方是一个生意人。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坦诚。 至于对方会不会欺骗他,付姓商贾相信自己的三分眼力。 驾着健硕的马儿,单向留离开了汝州南下。 在离开汝州府城后,他看着高高大大的城门,轻笑。 汝州可比闵洲富多了。 其中汝州府城付姓商贾又商贾为首之人。 何东家,这一次,总算能还一些人情了。 何翠枝彼时还不知道她即将迎来多大的“惊喜”。 和家里人忙活完,又分完铜板后,她本打算直接睡觉。 喵喵却突然说小小回来了。 何翠枝当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婆婆,我回来了。”是谷雨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小小激动的喵喵叫。 何翠枝一开门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头戴帷帽,看不清面容。 正是谷雨。 她身后则是褚上将军的身影,像是一堵墙,稳稳的护着。 何翠枝目光略过谷雨的帷帽,让开门,低声道:“进来吧。” 然而谷雨却没有动,往里面探寻着什么。 何翠枝叹了口气:“家里人都回村了。” 明日他们各做各的,除了方陶氏和方大山还在,就连方柳生也用着要看方三年的由头回了村。 何翠枝说完这句话,听到帷帽里发出小小的放松声。 她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最终忍不住开口:“不是有药吗?怎么不用?” 谷雨刚坐定,闻言诧异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则是看向已经关好门,正往这边走的褚上将军,无声的问:你没和她说? 褚上将军看了她一眼:“可不是谁都是最受仙人眷顾之人,能把交易说出口的。” 何翠枝: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不过她没想那么多,知道褚上将军没有把的仙人眷顾者之间可以互相交流的事情给谷雨说,她直接开口。 经过褚上将军、明县令两人,她唇齿愈发利索了。 片刻后,谷雨怔在原地。 怪不得! 怪不得仙人会眷顾她。 原来婆婆那位背后的高人便是仙人。 何翠枝没发现她的怔愣,又重复了一边刚才的问题:“怎么不用药?” 一个如花年纪的女孩,容颜受损心里承受有多大,何翠枝想象不出来,也不敢想象。 只能以自己的方式,竭力消除她的心障。 谷雨抿了一下嘴巴,开口:“我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一个失踪了很久的公主,不敢赌在父皇心里还有多少地位。 只有让父皇亲眼见到她受的苦难,才能最大程度的得到怜爱,才能浇出最盛的怒火。 何翠枝隔着帷帽摸了摸她的头,心一揪一揪的疼:“你啊!” 随即,她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益。” “想要让那些人受到该有的处罚,也不用你这样做。” 不就是在皇帝心里让自己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吗? 谷雨抬头:“婆婆?” 何翠枝:“你等我一下。” 她说完朝着后院走去,正好碰见听到动静出来的方陶氏。 “娘?” 何翠枝没把谷雨回来的事情说出口,只是道了声:“褚上将军来了,我招待就行,你和大山歇着。” 说完,她往屋子里一进,关了门,进入房子。 打开桃宝贝搜索煤矿等相关书籍。 然而跳出来的却是空白一片。 何翠枝:??? 须兒后,她心里浮现一丝念头:这个时代还没有发现煤矿,更别说使用了。 煤矿的使用以及一些衍生方面皆被定义为超时空物品。 自然不可能出现。 何翠枝暗骂了声,扭头朝书房走去。 拿纸笔、开电脑、搜索信息。 不过半息,指尖就如残影一样动了起来。 片刻后,她拿着几张纸出来,递给谷雨。 “这是?”谷雨下意识问。 何翠枝:“你看看就知道了。” 谷雨对她自然信任,闻言立马看了起来。 片刻后,隐在帷帽之下的面容满是愕然。 第185章 为了生计,人的脊梁又算得了什么? “婆婆……” 何翠枝隔着帷帽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有了这个,应该不用再操心那么多了吧。” 谷雨因为她的动作,身子轻轻摆动了一下,手里的纸张也晃动着,露出一行字。 煤矿利用方案。 下一行便是如何利用煤矿精炼铁器。 真理永远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足以见铁器对一个国家的影响之重。 谷雨声音有些低,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她说:“不用。” 伸手反抱住了何翠枝,轻轻蹭着她的怀抱,如同幼兽在最信任的人面前摊开柔软的肚皮。 褚上将军把这一切纳入眼中,他心中感叹:怪不得雨儿对方家人如此在乎啊…… 但是他没有忘记这次过来最主要的事情是什么。 在谷雨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褚上将军问道:“不知您可否有再次见到仙人的法子?” 他罕见的用上了敬称,足以见之前谷雨出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何翠枝没想到除开明县令外,还会有人再次询问“重见仙人”的事。 她原本是想摇头的,方柳生和方大山要离开的事情突然跳上心头。 他们两个要离开,褚上将军必然也会离开。 那她的贪污账本一事…… 何翠枝舔了下有些干的嘴唇,说道:“只要你认真做交易之事,总能再见到的。” 褚上将军若有所思。 何翠枝见状,例举:“你看我,一直对家里人好,不仅能经常遇到仙人,还成了最受祂眷顾的人。” 正思索如何开口询问“怎么成为最受仙人眷顾者”的褚上将军猛地悟了:“多谢。” 他拱手相谢。 然后便带着谷雨离开了。 若非钦差一职,即使知道庆林县情况,也得回来一趟。 褚上将军在捉到林大人和闵洲洲守之后,就已经快马加鞭往京城赶了。 毕竟早一分,便是一丝先机,越能让那些人触不及防。 来八方馆已经是忙中抽闲了。 何翠枝看着谷雨离开,离愁的滋味又上心头。 幸好小小还跟着他们,这一路好歹还能听到音信儿。 只期望对方能安稳到京城。 直到看不见人影,何翠枝才回了屋子。 不过一进屋子,她又忙碌起来。 拿出桃宝贝,重新搜索煤矿利用相关的书籍。 这一次,再不是空无一物。 何翠枝看着那一周可购买一次的按键,感叹:还得是影响力大的人啊。 她瞅着自己手里剩下的银票,果断把这些书籍全都买了下来。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只是一买完,腰包瞬间扁了许多。 何翠枝想着那十万亿,又想起褚上将军、明县令两人格外渴望重新见到仙人的面孔。 揉着头。 赚银子,赚银子啊! 只是她空有倒买倒卖的念头,却没有路子啊。 何翠枝看着已经加入购物车的各种物品,头疼。 但是很快,她就把这份儿头疼抛之脑后了。 因为明县令已经开始招建造饮子作坊的工人了。 因着农忙,再加上耧犁还未彻底生产出来,招来的工人并不算多。 但这也足够前期的准备。 于是何翠枝看着自家馆子已经走上日程,就开始奔忙于饮子作坊的事。 在她忙碌着的时刻,庆林县也在碌碌运转着。 百难村临近庆林县,可村子却村如其名。 因为地理位置,他们村的田地最适合的作物便是粟米。 其他季节那是种什么,什么难成。 可单靠一年一茬的粟米,别说其他人,就连村子里田地最多的人家都过不好,一年一半都是勒紧裤腰带喝稀过活。 因而,在得知县衙里发的粟米粮种竟然能亩六百斤的时候,百难村炸开了锅。 “真的能亩产六百斤?” “那可是县令大人说的,还能有假?” “哎呀呀,太好了,我家五亩地,真的亩产六百斤,这一年起码能有一个月能吃上饱饭了……” “县令大好人啊。” 他们激动着,兴奋着。 可以说在得到粮种最开始的两天全都陷入了过年一般的热闹中。 为什么说是最开始的两天呢? 因为百难村的人在激动过后,全都奔向田地,不分昼夜的翻土、播种。 可是越干,他们越慌乱。 之前就说了,百难村贫苦,一年里许多日子都勒紧裤腰带喝稀汤。 为了能让家人活下去,村里许多汉子都跑到外面去干苦力,在村里的大多都是妇老。 若是往年,时间够,他们能完成翻地播种的活计。 可是今年因为疫病,和那狗官洲守扣粮种,播种时间被大大压缩。 去把家里外出的汉子喊回来,时间根本不够。 摸黑干?他们抹黑了,甚至一天除了短暂的睡觉就是在地里,可仍旧来不及! 一想到这么好的粟米粮种因为播种不及时就被糟蹋了。 那种在绝望中许久,好不容易看到生的希望,却又错失的无力感,让人更加崩溃。 百难村的人全都崩溃了,整个村子都陷入了阴翳之中。 就连平日最为调皮欢乐的娃娃,也察觉到了什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阿娘,你要干啥去?”百难村一户人家中,调皮的娃娃看着自家阿娘收拾包裹,一下子慌了。 她阿娘揉了揉娃娃的头:“我去你舅舅家帮忙。” 娃娃不懂,但是有一件事很明白:“舅舅对你很坏,你为什么要去帮他啊?” 他阿娘说:“因为,有了他,咱们家的粟米才能种上,来年……来年才能吃个饱饭啊。” 她一个妇人力气不够,翻土慢,她娘家兄弟好歹是男人,先帮着他们把地给收拾好,自家才能有人干活啊。 为了生计,人的脊梁又算什么? 娃娃懵懵懂懂听着他娘嘱咐:“你在家好好照顾阿奶,娘过两天就回来了。” 他看着阿娘眼睛红红的,点头应好。 只是阿娘走了,娃娃在门前探头,看阿奶又闭上了眼睛,没忍住玩性。 捏着根树枝往村前的大树下跑。 然而还没跑到地儿,半路就遇到了里正,他正欢喜的抬着什么东西。 看到娃娃,立马大喊:“你阿娘呢?快让她来领耧车,咱们村的地这下全能按时种上了。” 娃娃懵了一下,下意识问:“不用舅舅帮忙就可以吗?” 百难村里正正激动着呢,嗓门大得惊人:“不用,这耧车两个妇人就能使,一天可以耕十多亩呢,你家那地半天就能种完!” 他还要再说什么,可一眨眼,那娃娃哪里还在原地。 只有一个狂奔的小背影,和稚嫩却高声的叫喊声:“阿娘,阿娘……” 第186章 招女工啦 百难村的地全都种上了。 没有靠别人,就靠他们自己村里的妇老。 看着一拢拢规整的田地,村里人喜滋滋的。 “多亏有这耧车,要不然咱们村可是大难了。” 旁边有人应和,不过说着说着却说到这最先拿出这耧车的人身上:“我听说这耧车是八方馆的何东家拿出来的呢。” “何东家?” “哎呀,就是之前提出钐镰的那位妇人啊。” “哦豁,怪不得呢,可多亏了她啊。她现在在八方馆?我家里的鸡可勤快了,正好存了些鸡蛋,回头……” “没呢没呢,听说她现在在邻村忙活什么作坊,正招人呢。” “招人?”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众人回头看去,这不是村里最调皮娃娃的娘,桂花娘吗? 她平时可最不爱听这磕牙的话。 这一次竟然好奇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是啊,招人。不过招的都是妇人……” 这个时代妇人虽然比其他时代的妇人自由些,可受到的束缚依旧不少。 不说其他洲,起码闵洲内是没有妇人单独出去打工的。 至于大方村的豆制厂虽然也有妇人,可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好歹知根知底。 像是这一次饮子作坊大范围招女工,除却作坊所在村里的妇人,其他村里的妇人根本不会来。 尤其是听闻那饮子作坊还有少部分的男工。 何翠枝看着和作坊、不,现在应该叫厂了。 和厂子相比稀稀拉拉的工人,以及一天的产出,她叹了口气。 扭头朝明县令道:“要不还是先顾着咱们县吧?” 明县令眼睛瞪得溜溜圆,十分坚定:“不!” 他说完,也不给何翠枝反应的时间,丢下一句“我再想想法子”就离开了。 何翠枝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饮子推广到附近洲县。 因着单向留一路推广豆制品,豆制厂现如今全都是进货的商人——闵洲范围内的县、汝州的县、甚至汝州府城都有一位付姓大商人来进货了,还一口气就是上万斤的耐储存豆制品。 让何翠枝腰包鼓了不少不说,豆制厂甚至开了分厂,促进了大方村邻近几个村子就业问题。 明县令尝到甜头,就打起了饮子的念头。 想趁着这股东风把饮子也推广到各个县、城。 毕竟,只有推广出去的产品越多,他们县衙的经济才能越蓬勃,整个县的富裕程度才能更上一层楼。 可问题是,作坊都扩成厂子了。 天时地利都有。 就败在这人和上了! 过来应聘女工的人太少了。 倒不是何翠枝在应聘方面重女轻男。 而是庆林县的汉子们要么正在建新的豆制厂、要么在都豆制厂里拉石磨,要么就是在种植松树、拉松针等等这些力气活。 能用的男工少之又少。 加上饮子方面要注重卫生,不是何翠枝嫌弃男工,他们这方面是真的不如女工。 因而,厂内制作饮子的只能是女工了。 可……千算万算,除了饮子厂坐落的村子里有妇人来做工,其他村子那是一个人都没来。 何翠枝叹了口气,她抬脚正准备往厂子里走。 突然听见一道低低的声音:“请问,是这里招妇人吗?我们是来做……做活计的。” 何翠枝本能回头,结果被吓了好大一条。 人,全是人。 不! 准确的说,是上百个妇人,有老有少,可无一例外全是妇女。 明县令速度这么快? 她身体反应快过大脑,落下句:“是!”便闪身到招聘桌前坐好,进入状态:“我们饮子厂……” 而另一侧,明县令走到一半,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山不就我我就山! 饮子厂里又不是没有女工,只要把饮子厂分成作坊,挑选几个村子分别坐落,不相信没有妇人来。 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 可…… 一想到他们庆林县的经济会被再次拉动,明县令就一点也不在意。 想到就做,他急忙往回走,打算和何翠枝说自己的想法。 然而在饮子厂不远处,她看着挤挤挨挨的妇人们,傻眼了。 何翠枝记录完最后一人的信息,刚揉了一下酸痛的手腕,就听到明县令的声音。 “不愧是何东家,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何翠枝愕然抬头:“不是你拉来的人吗?” 他们俩面面相觑。 而还没有走的妇人听到音儿,笑着说:“是我们村的桂花娘喊我们一起来的。” 当时桂花娘听完她们的话,径直往村外走去。 有人下意识问她弄啥去? 得了个“去饮子作坊做工”,她们当时就傻眼了。 哪有妇人去厂子里做工的? 可是后面对方一句话,便叫众人汗颜了。 桂花娘说:“我不管那些外面的人咋说,我只知道若不是有何大善人我家的田地不会这么快种上,就算不是去做工,只要她说一声,我也会尽全力去帮忙。” 众人面面相觑。 其他村啥情况她们不知道,可是百难村若是没有何翠枝的耧车他们是真的难熬了。 有一就有二。 那个说要给何翠枝送鸡蛋的妇人直接道:“也是,我听闻那厂子里面只有妇人,汉子都是在外面做工。算不得什么。哎哎哎,桂花娘等等我,我也去!” “是啊,听说做工还给工钱呢。咱们女人能赚工钱的机会课不多……” 于是,从最开始的一两人,一下子到了百难村几乎全村出动。 听到这妇人说完,何翠枝和明县令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好像有法子了。” “我有法子了!” 他们同时开口。 不到一天的时间,庆林县所有村落就听到一个消息。 给他们提供耧车的何东家开了一个饮子厂,里面招妇人做活计呢。 啥? 不知道何东家是谁? 是之前提供咱们钐镰,上了咱们村村谱的大方村何翠枝啊! “娘,我想去那饮子厂做工。”有女孩在原地纠结了半天,一跺脚,往屋里去。 她阿娘正在缝补衣服,头也不抬:“去呗。” 女孩愕然。 她阿娘咬掉线结,抬头笑:“老娘是规矩,可何大善人哪次做事不是让咱们得大惠?别说你去,老娘我也要去呢~” 女孩笑弯了眼。 这一幕还发生在很多村、很多家。 何翠枝没想到,最后她人手不足的困境不仅被解决了,还超员了。 第187章 娘,大事不好了! 来的妇人超了,让她们回去? 想都别想! 何翠枝望着挤挤挨挨的人群,笑得牙不见眼。 这可是一次让近乎全庆林县妇人主动走出家门,走到掌握经济独立的大机会。 她不会放过,也不能放过。 饮子厂招满了又如何。 衣食住行方面,能建的厂子多了去了。 不愁这些妇人的去处。 更何况…… 何翠枝想起已经竣工的新的豆制厂,哪个都不能闲,哪个都要挣工钱! 就在整个庆林县如火如荼地建设各种厂子的时候。 京城官员办公处。 正在筛分折子,方便大梁帝更容易阅读的官员突然“咦?”了声。 他同僚听到动静,下意识问:“咋了?” 说话的同时还把脑袋凑过去:“闵洲来的?” “应该是好事,直接放到这边吧。”同僚指着一摞折子。 都是些轻松不费力的折子,大梁帝平时批阅奏章烦躁时,就会用这些折子换换口味。 他们分拣折子虽然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但自有一套法子。 闵洲如今最大的事情也就是庆林县疫病,如今已经大好。 想来闵洲洲守送这折子就是说此事。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两位官员照常分拣着。 已经被他们分拣好的折子则是由大梁帝身侧侍从捧走。 彼时,御书房内,气压极低。 “废物!朕养你们这些干什么用?连城池百姓安顿都做不到!” 大梁帝愤怒的掷开折子。 折子顺着力道散向各位一声不敢吭的大臣们。 最终散落在地,露出了上面的信息。 赫然是西北战乱后,灾民安顿一事。 很显然,战后灾民安顿一事并不成功。 甚至可以说,十分失败。 十多天了,一户人都没有重回故土。 那里仍是大梁版图,可没有百姓入住,很快就会沦为无主之地。 也怪不得大梁帝如此大动肝火。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没有人想在这时候触霉头。 可偏偏一人抬起了头:“陛下,臣听闻西北边境百姓对褚上将军格外推崇,想必只要褚上将军回到西北,百姓必定闻风而动。” 正是云洲巴氏、巴太尉。 大梁帝闻言,视线落到他身上。 巴太尉老泪纵横,情感真挚地和大梁帝对视。 一点都看不出在给大梁帝上眼药——褚上将军他功高震主啊! 还不待大梁帝开口,一旁的丞相突然开口。 “此计不可取,百姓不回家除了西北常年战乱,还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驱除。” “臣以为应当多施展一些惠民政策……” 他说完,有一半的人点头,而另外一部分人则不认同。 谁不知道西北之境贫瘠,就算施展再多惠民政策,也无济于事,最后都会败在贫瘠的资源上。 于是,他们纷纷附和起云太尉。 倒不是想着上眼药。 而是不管啥法子,只要能让百姓重回故土就是好法子。 大梁帝看着他们又开始吵嚷起来,头疼欲裂。 “丞相和太尉下去拟个章程。退下吧!” 他揉着眉头,另一只手去那侍从捧来新的折子。 众位大臣应了声“是”,同步离去。 然而刚碰到御书房的大门,还未推开,就听到后面的帝王一声暴呵! “胆大包天!” 于是,压根就没有离开的众位大臣又被喊了回来。 他们看着帝王青筋都鼓起,心下大惊。 是什么事竟如此严重? 要知道西北灾民安顿一事都没有让陛下如此震怒啊。 然而这个困惑持续到传阅到自己手上的折子后,便被解答了。 “这这这……” 众位大臣目瞪口呆。 这庆林县县令真是胆大包天! 要知道陛下是打算把庆林县无一人死于疫病昭告天下,以证大梁天佑的荣光。 庆林县县令贪污也就算了,竟然为了遮掩罪行把即将治好的病患活活烧死。 罪无可恕! 罪无可恕啊! “陛下,臣恳请把这蛀虫斩立决。” 云太尉当机立断跪了下去。 而在他之后,其他大臣亦是如此。 丞相原本也怒不可遏,可看到云太尉的动作,不知怎么的,下意识朝大梁帝道:“陛下,这只是闵洲洲守呈上的折子,真假与否还得等到证据呈上来再说。” “还望陛下三思。” 大梁帝不愧为帝王,即使胸膛起伏程度极大,也硬是从怒火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然而也只是一丝理智而已。 “云太尉听令,朕命你令人速速前往闵洲查明庆林县县令一事,若证据确凿,当场斩杀!” 云太尉隐晦瞥了一眼丞相,低声应:“臣遵旨。” 随即快马加鞭朝着庆林县赶去。 彼时,何翠枝还不知闵洲洲守到底是把诬陷明县令的折子重写一份,呈了上去。 甚至惹得帝王暴怒。 明县令即将大难临头。 她正在各个村子考察,考察各村特色,以此确定新建好的厂子用来做什么方面。 是的,经过全县可用劳力的奋斗,新的,足以容纳庆林县十之八九妇人工作的厂子已经建好了。 但是厂子从事什么生产却犯了老大难。 按照何翠枝原本所想,只要是衣食住行方面,随手拈来。 但她忽略了这个时代资源的贫瘠。 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只要她把桃宝贝一开,提供原材料,什么厂子办不起来? 可何翠枝要的是一个能脱离了她独自运转的厂,只有这样才能让庆林县真正的富裕起来,家家户户真正的有余粮。 因此,厂子从事什么生产,就比较麻烦了。 在县城里转悠了两天,发现妇人做工的热潮即将有消退的迹象,何翠枝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下乡了。 不知是不是以往太顺了,还是怎么的。 她考察了五天、将近三十个村子,都没有发现有用的东西。 就在何翠枝准备前往下一个村子的时候,方胡氏着急忙慌地找了过来。 “娘,大事不好了。” “今天已经没有妇人来问厂子招工的事情了。” 她一过来,一停也不停地说。 第188章 编织梦境:明县令又一次的仙人交易 何翠枝心里一慌:“那之前的饮子厂呢?那里的妇人有啥变化没?” 方陶氏摇头:“没有……不对。娘,今天早上有两个妇人说要回家去,家里有活计要忙。” 何翠枝猛地攥紧身侧的手:“走,我跟你回去,告诉所有人我找到厂子经营的方面了。” “让她们即可报名!” 不能再拖延了。 何翠枝想。 在这个时代,妇人能勇敢的踏出第一步,却很难重新再走一次。 只能从桃宝贝上进货了。 希望时间还不算晚。 被暂时停工的厂子又忙碌了起来。 这一次,并非建厂子,而是往里面搬运各种器具。 这些厂子大都建立在村子附近,很快就有人被吸引了过来。 七嘴八舌的问着:“这是弄啥呢?” “啥?这厂子不是个摆设?真的要招工啊?” …… “牛胜家的,快走,隔壁村的厂子要开了。听说是要经营什么凉粉厂……” “诶?真的?我这就来。” 幸而何翠枝动作利索,那些妇人还未重新缩回蜗牛壳。 一个个又试探着走出了家门。 这样的话发生地点不在一处。 整个庆林县范围都在说着。 只不过所说的厂子不一样,有凉粉厂,有养鸡厂…… 各有不同,却也是何翠枝能想到最贴合庆林县以后发展的厂子了。 这个时代没有棉花,庆林县也不适合养绵羊,各种制衣方面是不能考虑了。 住宿……庆林县并非是什么山川秀丽之地,只有灰扑扑的土地,也别想发展旅游业住宿了。 所以,何翠枝只能从食和行两个方面考虑。 行的话,庆林县如今又无法支撑相关厂子。 只有一个了,食! 开凉粉厂是因为如今正值酷暑,没有什么比大夏天再来一碗凉粉更痛快的事情了。 尤其是在考察时,她看到了某个村子种了些许豌豆,植株葱郁,生长颇好。只要她回头和明县令说一下让这个村子再开垦些田地专门种植豌豆,到了后面她脱手供货,这个厂子就能自给自足。 至于开垦田地——以前算得上大力气,可有了耧犁,各个村子那是干劲十足,一点不怕。 而养鸡厂,则是从下白村得来的灵感。 之前大方村的地不是太贫瘠吗? 她用鸡粪发酵追肥,当时整个村子的鸡粪一大半都是来自许李氏一家。 而许李氏的娘家,下白村那是人人都养鸡。 但是一家再能养也就养活十多只。 整个村子才多少。 于是何翠枝干脆开了个养鸡厂。 这也是为着以后庆林县百姓的生活质量着想。 总不能挣到工钱了,却还没有肉、蛋吃吧。 至于其他厂子,何翠枝也尽力依照凉粉厂和养鸡厂,都预备着发展庆林县相关种植业,即使以后自己脱手供货,这些厂子的原材料庆林县也能自己提供。 思索到这儿,何翠枝脑海中下意识浮现消杀药剂和这个时代贫瘠的植株。 她目光落到旁边乐不可支的明县令身上。 明县令注意到她的目光,扭头,但是嘴里还乐着:“咱们庆林县一大半的妇人都有活计干了,真好,真好。” 就是汉子们……明县令踌躇着,随即又压了下去。 算了,不能这么贪心。 他心思纷飞,但也只是一瞬间,面上问:“何东家咋这样看我?” 何翠枝:“就是想恭喜你一句。” 明县令:“同喜同喜!”他以为何翠枝说的是庆林县要富起来的事情。 “很快又能见到仙人了。” 明县令猛地瞪大眼:“啥?” 何翠枝摇头失笑,不管明县令再怎么问,也不开口了。 反而朝着自己家里去。 是夜,明县令激动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夏日本就闷热,县令夫人被他弄得烦躁:“你不睡觉做什么呢?” 明县令猛地坐起,开口,说出的话却不是回答:“不行,我得沐浴净身去。” 县令夫人一头雾水,可明县令速度奇快,眨眼就出去了。 “癫狂了这是?” 她嘀咕了声,索性也不再管,打算睡觉。 可很快,她就睡不着了。 因为丫鬟过来,说了声“夫人,大人去书房供奉了。” 县令夫人猛地起身,惊愕的看向书房方向。 也不敢去打扰。 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祖宗又要显灵了不成?! 祖宗显灵没显灵明县令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又看到了仙人。 熟悉的、温暖的、明媚的光影。 明县令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仙人啊……” 他哭得像个娃娃。 何翠枝被吓了一大跳。 好在她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沉浸入这编织梦境中,很快就回了神。 明县令只看到那光影一动不动,十分安静。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行径唐突之际。 缥缈之音响起。 “信仰之力可换两物之一,你可愿交易?” 空中出现两个东西。 一物细长,红褐色,一节一节的。 还有一物是种根茎。 很明显,两种都是植物,只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明县令却是问也不问,立马点头:“愿意,愿意!” 十分虔诚。 已经书写好金色字符解释,就等着他询问的何翠枝:“……” “挑选!” 缥缈之音再次响起,一点都听不出无奈感。 明县令这才从虔诚状态脱离。 仔细观察着两种植物。 只是,他全都不认识。 秉承着仙人所给无凡物。 他索性也不观察了。 直接随手一指。 那物便落到了他手中,接着便是漫天金色字符。 明县令读了起来,眼睛也越来越大。 “这这这……” 还不等他“这”个完,眼前突然一黑。 他被踢出了梦境。 苏醒来的明县令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又喜又惊。 恨不得在原地跳个痛快。 然而下一秒,他就哭丧起了脸。 忘记问信仰之力是什么了! 信仰之力是什么? 想不起来让明县令用什么交易,又觉得不能太过马虎的何翠枝想着她那一世的神话故事,随意扯来的理由罢了。 这还是明县令每日在书房给他上供带来的灵感。 何翠枝咬牙切齿的笑。 就在何翠枝和明县令进行“仙人交易”的同时。 一行从京城而来的人,趁着月色,距离庆林县愈发逼近。 第189章 甜菜出现啦 时刻关注着书房的县令夫人一听到动静,就端着东西进去了。 像个稚子一样原地乱蹦跶的明县令听到门开启的声音,本能回头。 和夫人愕然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明县令:!!! “不是,夫人,你听我解释……” 县令夫人见他一脸慌乱,反倒是自若了起来,一边动作着,一边开口:“你这般作态,是又梦见先祖了?” 明县令这才发现她是端着一盘吃食进来,正好肚子饿了,伸手道:“对啊!而且这次还有……不是给我吃的?” 他看着自己夫人特意避开自己的手,把吃食往供台上方的动作,不可置信。 县令夫人仿若没看到他的表情,认真摆放着贡品,问:“还有什么?” 明县令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被夫人忽视不忽视了,他像献宝一样从小榻上拿了个东西。 “是这个。”有些像萝卜但根茎颜色不一样的植株,“祂说,种下此物,一亩便可得千斤蜜糖。” 县令夫人差点没把供盘打翻:“真的?” 明县令亦是一脸激动:“夫人看我如今这般康健,也能看出定然是真的。” 不怪两人反应如此大。 现如今这个时代甜味十分珍贵,想要品尝甜味除了蜜,便是产量极少、价值贵重的饴糖。 饴糖有多贵重?从何翠枝当初拿出冰糖在大方村引起轰动、从许李氏半哄半抢贪吃闷子的薄荷糖就足以窥得一斑。 便是明县令这一县父母官,也不是说吃糖便能吃得上的。 可如今不同了。 两人紧紧的盯着明县令手中的甜菜,眼睛放光。 他们看得不是甜菜,是滚滚而来的银子,是即将彻底暴富的庆林县。 但很快,县令夫人想到一件事,一个激灵,从亢奋中脱离:“只有着一个?没有种子?你知道如何种植不?还有怎么从这作物中取糖?” 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明县令神态自若,显然胸有成竹。 只见他伸手一指,小榻上、周围、堆满了麻布袋:“那些全是种子哩,你就放心吧。” 他眉开眼笑地说着。 县令夫人先是一喜,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含泪,嘴巴有些发颤。 她问:“那,老爷,咱们是不是也能乞求……” “是不是也能乞求一个孩子?” 她和明县令成亲数十载,求遍神佛,都没能得一子。 明县令因为甜菜而激动的神色猛地僵住。 在这一刹,书房陡然陷入死寂。 空气仿佛都浓稠起来,让人的呼吸都艰难起来。 县令夫人垂下眉眼,眼里的光一点点寂灭:“是我贪求了。” 一双手陡然握住她:“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是明县令。 他神色焦灼。 孩子已经成了夫人的心魔。 若不是他之前受伤,夫人如今还沉浸在自己世界。 那日子苦到明县令不想再回顾。 仙人无所不能,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 作为无所不能的“仙人”的何翠枝在听到明县令的话后,在心里道:她能让土地肥沃起来,不代表也能让人生子啊。 等等…… 就在何翠枝脑海中闪过一缕灵光之际。 明县令看她一点反应都无,忍不住又哀求:“我是实在见不到仙人了,才想着问何东家你有没有招子。” “就算没有招儿,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仙人?” 何翠枝抬头看他,留下一句:“大人稍等片刻。”便往这个厂子里专属于她的区域跑去。 她没有办法,桃宝贝也不会卖令人生子这种超脱自然的商品。 可有一个人说不定能行啊。 a! 卖给她体质提升液、消杀药剂、恢复药剂…的a! 明县令下意识要跟何翠枝走,想到她的话又停留在了原地。 焦急的等待着。 幸好何翠枝速度快,明县令才没有把脚下的地转出一个坑来。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道门,一见从里面开启,立马迎上前:“如何?” “有办法,但不能保证你和夫人肯定能得到娃娃。”何翠枝摊开手,掌心里赫然是一管药剂。 明县令本能抬起手去拿。 何翠枝却往后一缩,正要说话。 明县令当即反应过来:“对对对,不能平白无故拿,不知要用什么交换?” 何翠枝没想到对方这么上道,想起刚刚交流得到的信息。 ——这种能促进新生命出现的药剂,你给我再多的粮食,也只能换十瓶。 她开口:“二十亩甜菜的产量,以及服药之人,要行好事。” 明县令目瞪口呆:“二、二十亩?”甚至忘了后半段要求。 不是一亩、不是两亩,是二十亩,整整二十万斤的甜菜,折合下来便是两万斤的蜜糖……数十万白银啊。 明县令揉着头:“你容我想想。” 即使他再想要孩子,可一想到这数十万白银能让多少百姓活下来。 孩子…… 他长吁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何翠枝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县令夫人快成了望夫石,一看到明县令的身影,她就匆匆迎了上去。 “如何?” 明县令抿着唇。 他神色严肃,可和他同床数十载的县令夫人一下子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真的有法子?” 声音都带着哭腔。 明县令嘴皮张开,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怎么说呢? 给了希望,又活生生把希望掐灭。 他…… 良久的沉默让县令夫人意识到什么。 她情绪一丝一丝稳定下来,定定地看着明县令,说:“你说吧,什么我都能撑得住。” 片刻后—— 县令夫人瘫坐在地,面无血色。 明县令一慌:“要不就换了吧,这一辈子总能……” 县令夫人猛地抬头,目光凶狠:“换什么换?那些甜菜得是多少百姓的希望?你敢动这心思,咱们就和离。” 她话音都未落,就直直地站了起来:“再者何东家后面不是还有一句话吗?行好事!说不得我行双倍、百倍好事,总能有一个孩子。” 何翠枝便是这个时候追来的。 她听到县令夫人的话,心绪起伏,喊了声:“明大人。” 第190章 先……先祖上身? 明县令和县令夫人同时望去,便见何翠枝摊开手心。 “我是来送药的。” “劳烦何东家跑这一趟了,我们想了想,不要孩子也落得清闲。”率先开口的是县令夫人,她话里的语气十分坚定。 何翠枝却是摇头:“我送的是另外一种,能催生万物,瞬息发芽、生长、成熟的药剂。” “什么?”这一次开口的是明县令了,他脸上全被错愕侵占。 何翠枝道:“大人没听我说完就离开了。” “这药是和大人所求之药一起出现的。” 明县令失神呢喃:“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他看向县令夫人,大声道:“夫人,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啊。” 县令夫人亦是晃神:“我手里正正好有二十亩私田还未耕种。二十亩……” 两人对视一眼,具在对方眼睛中看出来相同的情绪。 县令夫人上前两步,握住何翠枝的手:“不知那二十亩的甜菜种子我们可能留下?” 老爷得到的种子只能多,不能少。 若是不能留…… “自然是可以的。” 毕竟,她的制糖厂只需要甜菜。 何翠枝笑了笑。 明县令找来前,她正纠结。 纠结要不要再搞一次仙人梦境,把消杀药剂交易给明县令。 可是祈求者被仙人回应的次数越多,仙人神秘感就越弱,对她很不利。 然而不把消杀药以合理的方式运用出来,她的饮子厂就开不下去了。 缺糖! 太缺糖了! 即使她手里现有的银钱全都去买糖,也不够饮子厂的消耗。 只有自己产糖才能彻彻底底地解决饮子厂的困境。 幸而明县令有所求。 还真是应了他念叨的那句话,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啊。 有明县令、县令夫人背书,何翠枝大大方方地拿出消杀药剂。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何翠枝看着被县令夫人雇来的农户,将近百人。 二十亩地连耕带种也不过半天时间。 最后一亩土地也完成耕种后,不用何翠枝开口,明县令就吩咐下去闲人不可靠近。 然后同县令夫人目光灼灼地望着何翠枝。 何翠枝想起之前购买还没用完,储存在桃宝贝仓库的几十吨水。 指了一下天空:“你们看。” 明县令和县令夫人自诩见过各种大场面,甚至连仙人/先祖显灵都见过了。 认为就算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会震惊了。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的见识还是太少了,太浅薄了! 因为随着何翠枝话音落下,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不对……是只有播了种的二十亩地上空有细雨布集。 明县令震惊地看向何翠枝:这就是最受仙人眷顾者吗? 县令夫人瞠目结舌:“先……先祖上身?” 正努力把药剂均匀混合在水里洒落的何翠枝抠了抠脚趾。 刚要说话,便又听到两人惊呼声。 “快看,真的发芽了!” “不、不仅仅是发芽,长大了,老爷你快看,所有的甜菜芽都长大了……” 而就在两人说话间,那瞬息发芽、长大的甜菜已经趋于成熟了。 何翠枝看了眼天。 有些庆幸今日时光正好。 太阳正当空,空气温度略高。 而清晨有一场雾,让土地温度更低一些。 温度差正适合甜菜根茎堆积糖分。 其实温度差就算不适合,在这片第一次使用了消杀药剂的土地上,出品的甜菜也绝不会太差。 时刻关注着甜菜生长程度,在看到上方的甜菜缨子略略泛黄,何翠枝立马收了手。 扫去夏日暑气的细雨消失,田地里茁壮成长的甜菜彻底成熟,每一颗甜菜上面都有种子坠着。 “大人,可以开始收割了。” 何翠枝开口。 明县令两人顿时回神。 县令夫人手脚极快,提着衣摆道:“我这就呼唤他们去。” 还是那将近百人的农户。 他们被喊过来的时候疑惑又战战兢兢。 疑惑被喊回来的原因。 战战兢兢是想到原因可能是自己播种出了问题。 但很快他们就不慌了。因为所有农户已经想到该如何道歉、该如何补救。 甚至颇为胸有成竹。 别看他们摸耧犁的时间短,可活着的时光都在伺弄田地,对于耧犁可能造成的问题他们早在耕种时便思索着呢。 然而还未抵达田地,便远远看到一片黄绿色的农户们傻眼了。 “这这这……种子成熟了?!!!” 在农户们大惊失色、明县令和县令夫人勉强镇定、何翠枝静望欣赏田地之际。 从豆制厂、饮子厂进货的第一批商贾也逐渐抵达了目的地。 距离庆林县最近,却属于汝州的一个县城,最热闹的酒楼内。 看着来往不断的客人,本该是让人欣喜的场景。 可酒楼掌柜却是唉声叹气,眉头紧蹙。 “掌柜的,咱们客人比以往多了两成了都。”路过的伙计看他这样,忍不住开口。 掌柜还有啥不满足的呢? 酒楼掌柜瞥了他一眼,摇头:“你不懂。” 伙计心想我可是在这干快十年,酒楼啥我不懂啊? 但是又有客人催了,他只得压下话痨,高声应着:“客官,来啦~” 酒楼掌柜看到这一幕,又是大叹一口气。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让他遇见那么美味的食材,却又无法采购? 如果能采购,他的酒楼就不是现在的三层了。 有一个建立五层,甚至可以和府城媲美的大酒楼的机会,为什么上天只给他一个眼睁睁看着的机会? 酒楼掌柜捧着一卷诗集,长吁短叹。 就在这时,一道兴奋到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掌柜的,这客人是从豆制厂、豆制厂回来的!” 极具穿透力,顿时响彻整个酒楼。 酒楼掌柜手里的诗集一下坠落在地。 伙计见掌柜没吭声,又大声喊:“是庆林县、大方村、豆制厂!” “大方村啊!” 如果说豆制厂还让某些人懵逼的话,那“大方村”三个字直接在某些正在用食的客人脑海中击出一道大响。 酒楼掌柜瞬间往伙计那跑:“要死啊,喊那么大声!” “是这几位客人吗?快,把门关上,把咱们店的招牌全都上来,这一单我请客!” 他的五层大酒楼! 他来了! 第191章 制出来糖啦 在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后,酒楼掌柜心满意足:“那我们就说定了,日后你们采购的豆制品三成都送到我们酒楼。” 他说话间,瞥到桌上的酒坛子空了,马上召唤伙计:“快,再去拿两坛子好酒来。” “掌柜,不用不用。”行商领头连忙阻止。 酒楼掌柜刚想说要得,就发现这一队刚从大方村豆制厂回来的行商都是相同的愁眉苦脸,不是假意推迟。 酒楼掌柜懵逼,下一秒,他就听到。 “这酒再好,也比不得八方馆的那雪碧饮子啊。” “八方馆?雪碧饮子?” 行商们说到这来了兴趣,一人一句道:“是啊,那雪碧饮子虽然不醉人,可是够劲儿,滋味也甜。” “对,我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够劲儿的饮子……咕咚……” 好像又有新商机了!酒楼掌柜眼睛亮起:“那你们这次回来带这饮子了没?” “唉!别提了,那雪碧饮子八方馆自己都供不应求呢?” “就是啊,好不容易打听到他们建了一个饮子厂,谁知道才生产出来一批饮子。” “而且还被咱们府城的一个大商户给买走了,我们连个渣渣都没见到……” 酒楼掌柜的情绪却愈发高昂。 “没事儿,你们以后不是还去庆林县吗?” “这样,我给你们出资买那雪……雪碧饮子。” 单是听着这行商的描述,他就知道,这饮子老少皆宜,说不得他这酒楼得了后,还能引领潮流。 酒楼掌柜野望很大,却不知道,他期盼着得饮子,已经在府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汝州府城,付姓商贾一到家,连脚都来不及歇,就吩咐底下的人把豆制品按照计划送往自家酒楼。 至于雪碧饮子。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秉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大手一挥,给府城每个能叫的上名号的人家都送了一坛过去。 这一坛虽然是后来特意分装只有五斤的小坛子。 但是一分下去,他手里雪碧饮子存货也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还不包括得给自家酒楼上新的。 希望能有所值,付商贾抱着一坛子雪碧饮子往后院走去,打算于家人同享这美妙滋味。 结果刚和家人分享完饮子,看着孙辈娃娃讨巧卖乖想再要一点饮子喝的趣儿,酒楼便突然来人了。 “老爷,咱家酒楼那新送来的饮子卖断货了。” “王家公子、洲守公子、还有那洲尉小舅子都堵在门口呢……” 这些都是他平时巴着还来不及的人物啊。 付商贾差点没从椅子上一屁股滑坐地上。 “快,召集人,跟我再去庆林县一趟,等等,人手是上次的三倍!!!” 这样的场景不止发生在一处。 有些刚从庆林县回自己县城的人,甚至连歇脚的功夫都没有,在县城门口便完成了带回来的豆制品交易。 然后围在一起一讨论,家都不回了,又赶着车往庆林县奔去。 何翠枝彼时还不知道各路商贾来庆林县进货一事即将爆发大热潮。 她正在制糖厂忙活呢。 是的,制糖厂。 何翠枝有些庆幸,当时怕离了自己厂子进行不下去,有好几个厂子功能重复,这才能让她腾出来一个厂专门制糖。 人多力量大,二十亩地的甜菜已经被全部运送到制糖厂了。 也是此时,明县令才反应过来,自己找到何翠枝时那个厂子竟然是个制糖厂。 他当时还疑惑,厂子里为何除了待命的工人,全空荡荡的。 原来……竟是等着这甜菜。 明县令震惊地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大眼一扫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立马开口,很小声道:“饮子的糖不够用,我之前还在愁,向仙人祈求了一番,她给了回应,说是让我等你。” 说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似乎是被仙人谋算程度之广惊到了:“没想到,最后咱们俩的祈求都被完美解决了。” 听到这儿,明县令陡然想起饮子厂今天似乎放缓进展的事情。 这一下,怀疑什么的全都不见,只剩下了对仙人的赞叹和何翠枝受眷顾程度的震惊。 然后,明县令就目光灼灼地盯着何翠枝。 何翠枝还以为他不信呢,正绞尽脑汁想如何忽悠才是,就听他说:“那你可知信仰之力是什么?” 明县令声音小到极致,如果不是离得近,根本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尤其是被他又降了一个度的“信仰之力”四个字。 何翠枝反应过来后,当即想到自己被上供的事。 她不想开口。 然而—— 明县令:盯! ……行吧! “你平时多虔诚地给仙人、上供就是。” 上供两个字被她说得咬牙切齿。 然而得到答案的明县令只顾欣喜了,等意识到她语气有点不对时,那边突然响起惊呼声。 “出糖了!出糖了!” 明县令一下子提着衣摆冲了过去。 熬煮甜菜片的区域很热,可再热也热不过所有看到那大锅之中物质时,众人心头的火热。 褐色的、颗粒状的、散发着蜜浆一样气味的糖! 糖! 就算他们没有品尝,也十分确信的,糖! 整个区域已经被甜腻腻的气息充满。 众人却不觉得腻味,大口大口呼吸,仿佛这样就能把锅里跑出来的甜味吃到肚腹里。 明县令反应更是迅速,甚至不顾热度,直接伸手往边缘沾了一点褐色的渣子,往嘴里一放。 甜滋滋的味道顿时侵占整个口腔,甚至直袭心窝去。 他眼睛兀地瞪大:“是糖,真的是糖。” 何翠枝快被妇人们和明县令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了。 看了眼锅里的糖,直接朝负责制糖厂的桂花娘道:“去拿些碗,冲些糖水给大家伙尝一尝咱们自己制的糖。” 桂花娘瞪大了眼睛,她还没开口,旁边立马就有人说。 “东家,这可是糖呐。” “就是,东家聘我们做工给发工钱已经是大大的好事了,哪能再喝这糖水?咱们可等着这糖卖钱呢。” 第192章 准备修路 她们七嘴八舌的拒绝着。 倒也不是不馋糖。 可更多的是知恩。 因为何东家,她们有了做工还不被人说嘴的机会,哪能再贪糖水? 再说,就算不喝糖水,这空气里弥漫的甜味也让人感觉跟喝了一样呢。 何翠枝正要张嘴,旁边桂花娘立马高声道了一句:“我这就去。” 她在离开前甚至还朝做工的妇人们道:“东家仁善咱们要好好做工,再说了尝了这糖水咱们以后就能知道啥程度才把糖做好,心里更有底气。” 这一句话落下,拒绝着的人不吭声了。 何翠枝看到这一幕,心想怪不得当初从各个厂里的挑选人来制糖厂时,桂花娘是被最多的人推荐出来的。 再观察观察,若是品行真的不出错,这最重要的制糖厂也有了可以信任的人了。 桂花娘速度很快,不多时,她便和人抬着一个巨大的坛子过来了。 在何翠枝看过来时,道:“咱们这么多人,一碗一碗冲糖水太慢。” 顺道指了指旁边用来盛东西的瓢。 何翠枝在心底满意点头,不过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看众人翘首捧着碗排队,率先喝了一口糖水,一边往旁边站了站,一边品味。 甜度正好,有一点点焦味。 应该是没及时撤火。 她把这点和工人们说了,然后就朝也捧着个碗,在制糖厂里走来走去的明县令走去。 她在这儿,工人们到底是有点放不开。 事实也的确如此,何翠枝一离开,原本身板挺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的妇人们一个个松了口气。 然后高兴的交谈了起来。 “东家人可真好,唔,这糖水滋味也妙。” “是啊……”她们说着,可喝糖水时却只是小口抿了一下。 然后就把手里的碗小心翼翼放到了一侧。 见有人看过来,抿着唇笑:“我想让家里的老人、娃娃还有那口子也尝尝这甜滋味哩。” 话刚说完,便出现一阵笑。 打眼一看,原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把糖水放到了自己身侧。 桂花娘看到这一幕,只道:“明日记得把碗还回来,否则我可是要扣你们工钱的。” 并没有说她们的意思,毕竟何东家仁善,早就提点过她这点了。 众人相视一看,齐齐开口:“知道啦~” 尾声拉得很长,却都带着开心,就像那碗里褐色的糖水一样,让人单是听到就觉得甜滋滋。 正和何翠枝交流着的明县令看到这一幕,眉眼微微闪烁。 而后侧头,看向何翠枝:“回头我会组织些人手,来制糖厂这里巡逻。” 何翠枝摆了摆手:“不用。” 她在明县令疑惑目光下又道:“大人,我正巧有件事要和你说。” “厂子里招收的大都是妇人,就算组织男人们巡逻,可咱们县还有好多汉子清闲着呢。” 明县令:“何东家的意思是……” 何翠枝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看似无相关的事情。 “大人,咱们县厂子越来越多,虽然之前来了一波行商进货,可等到厂子全都拼足劲儿生产,这么点行商根本不够。” 明县令顺着她的话思索,想到行商不足带来的后果:“货物积压?” 看到何翠枝点头,他顿时心疼的一抽抽。 连忙追问:“何东家既然说到这个,一定有解决的法子吧。” 何翠枝又点了一下头,在明县令亮起来的眼睛下道:“老话说,要想富先修路。” “只有把路修起来了,修平整了,修好走了,不愁行商不来,咱们的货自然不会积压了。” 一条泥泞的烂路和一条平整好走的路,长年跋涉的行商会走哪条,根本不用想。 明县令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甚至何翠枝提起这个建议的时候,他还送了一口气。 可现在回过神,却皱起眉头:“修一条平整的路,太难了。” 平整的路,压实的泥土路不用考虑。 然而砖石铺就的路成本太大,根本不是庆林县能承受的。 所以,修路根本就不可…… “大人,不难,只要人力够就行。” 何翠枝的声音猛地响起,同时谨慎的观察着周围。 明县令正要反驳,看她这样,猛地想起不久前才看到她布雨催植的画面,心脏在有一瞬的停顿,随即狂跳起来。 狗狗祟祟道:“仙人又给你什么仙家手段了?” 何翠枝:“……也不是。” 明县令:“啊?” 何翠枝说:“我只是知道了一个方子,把泥土变成坚硬无比石板的方子。” 明县令倒吸一口气:“这还不算仙家手段?” 何翠枝侧头看他:“怎么可能算?不管是我,还是县令您,只要知道方子,就都能把泥土变成石板。” 明县令不相信,他又不是最受仙人眷顾者。 可是跟着何翠枝去八方馆后院,看着正在忙碌的方二奔。 准确来说,是方二奔手里的活计时,他就不得不信了。 方二奔身前是被分成四块的正正方方区域。 第一个区域是刚和好的灰泥浆。 第二块是刚铺得平平整整的灰泥浆。 第三块则是铺得平平整整放置了一天的灰泥浆,不,已经有些成板型了。 第四块则是毫无痕迹,似乎天然长在地上的灰色平板。 不用解释,明县令从头看到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此时被方二奔浇水的第四块区域的灰色平板,不仅没有变得泥泞,甚至更光滑平整了。 明县令吞咽着唾沫,“唰”的一下把头扭到何翠枝的方向。 何翠枝甚至都能听到细微的“咔吧”声,她骨头莫名一凉。 “何东家,你这法子……法子……” 何翠枝瞅他激动到磕巴,半天都没一句完整的话,主动提议:“要不大人你带些水泥回去,亲自搅合铺整试试?” 其实她不是特别建议对方自己试验的。 特意交代二奔把水泥每天的变化都坦露在八方馆后院,就是为了能让明县令直观感受到,不用浪费时间。 毕竟,时间就是金钱,更是维持庆林县安稳的重大因素。 她招妇人进厂子,虽然短期内汉子们没说什么,可时间长了,在这个时代总会闹出一些无法挽回的后果。 得让男人们也忙碌起来。 明县令似乎知道何翠枝的想法似的,大手一摆:“不用,这这就安排下去。” 和县衙内的人商量修哪些路,同时召集所有能干的汉子们。 何翠枝心满意足了,她掏出一份厚厚的纸:“还有许多相关内容,都在上面。” “对了,大人,别忘了给我留点儿人巡逻各个厂子,我付工钱。” 庆林县一切都欣欣向荣着。 一队人马也总算抵达了庆林县城门口。 第193章 明大人要被斩首 “这庆林县看起来并非闵洲洲守折子里说的那样不堪啊?” 说话的是一个年龄在三十岁上下的文人,此时正在打量庆林县城门场景。 在闵洲洲守折子中,庆林县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可此时城门口来来往往的百姓脸上不仅没有愁苦,甚至十个人里面九个都是喜滋滋的。 尤其是出城的人,虽衣着简陋,可大都包袱款款,一副收获颇丰的模样。 一声轻哼响起。 文人扭头看向声源处:“怎么,云太尉不认同我说的?” 这一行人,赫然是经过长途跋涉,路过闵洲也只是派了两人去找闵洲洲守,连停都不停一下的云太尉一行人。 云太尉看了文人一眼:“想要寻到真相不能只看表面,我以为贺大人为官数十载应该能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他语气十分不好。 自然是好不了的。 丞相姓贺,这位被强塞进调查庆林县县令一行的贺大人,正是贺丞相的长子。 对于一抵达庆林县便直接解决了庆林县县令的云太尉来说,十分膈应。 不过也无妨。 他收敛心思,朝文人也就是贺大人道:“趁消息还未传到庆林县县令耳中,你我分两路。” “我去县衙,你走访查寻火烧疫区之事。” 云太尉说完,也不给贺大人反应,朝身侧的下属使了个眼色,率先打马进了城。 贺大人想要说什么,那下属直接笑着伸:“贺大人,咱们先去调查情况吧。” 因为水泥的事情,何翠枝和明县令这两天一直在县城里。 毕竟水泥铺路的前期要做的规划少不了。 所以在得知庆林县出现一行京城官员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京城官员就已经到了县衙门口。 明县令惊讶,连洗漱都顾不得,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就提起衣摆去迎接。 但是他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些。 京城来的官员们正坐在县衙正堂等待着。 一看到领头之人,明县令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只躬身前道:“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云太尉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最终顿足在他的脸上:“明县令这一身细皮嫩肉怕是花了不少银子才能养出来吧!” 明县令猛地抬头,满脸愕然:“大人何出此言?” 与此同时,闵洲府城,因为洲守贪污,直接被褚上将军暂时扣押带向京城,洲丞又亡命,一切事物暂时由洲尉,也就是明县令的舅舅暂代打理。 因而,在云太尉派的两人一抵达府城时,洲尉便迎了上去。 得知两人是为明县令一事前来时,他整个人都呆傻在原地:“两位大人确定是庆林县县令贪污,而非闵洲洲守贪污?” 两人对视一眼。 须兒后。 洲尉才知道闵洲洲守欺辱了他外甥不说,还赶尽杀绝、颠倒黑白的往上递折子。 他恨得牙痒痒,但也知道自己愤怒只无济于事。 于是便把褚上将军全程参与洲丞、洲守贪污案告知两人。 顺道说了洲丞、洲守两人下场。 云太尉指派出来的两人皱起眉头,其中一人突然道:“我等还是要去洲守书房走一趟。” 洲尉自无不应,正想跟着去,就被阻拦了。 没多久,两人便从书房出来,然后面色严肃道:“此事我等定会如实禀告。” 然后就驾马离去。 洲尉见状松了一口气,召来人让他们赶紧往庆林县走一趟。 心想这两位京城来的大人还真好说话。 然而下一秒,他心里一跳,慌忙朝洲守的书房奔去。 书桌上特意标志着闵洲的、空白的折子少了一份。 洲尉心下大惊。 而已经拔马离开闵洲府城的两人回头忘了一眼被他们抛在身后的府城。 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另一人再也憋不住疑惑,问:“你拿空白折子干什么?” “自有用处!”同伴只是给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另一人不再吭声,心里却是不忿,不就是被太尉看重了些,神气什么? 两人距离庆林县越来越近,同一时间,被云太尉支出去的贺大人也已经朝当地人打听出了一些有用信息。 找到了埋葬那些被活活烧死疫区之人的坟墓。 墓地区域很干净,能看出来被人经常打扫。 只是此时并没有一个人。 贺大人在此地走了好大一圈,也没看出个什么。 就在他打算再找些百姓问问的时候。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柔和难过的声音响起。 “囡囡啊,婶婶不是不想养你,是实在没办法了。你爹一定会庇佑你的……” 贺大人立马朝声源处看去,就见一个抹着眼泪的妇人正抱着个不大的小姑娘走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妇人,正是当初那个瘦猴汉子托付自家闺女囡囡,后来何翠枝给了她一些银子的妇人。 她看到墓前的那些人,下意识一惊,想要跑。 贺大人连忙拦住了她:“等等,我们是朝廷派来办事的。”他拿出自己的牌子。 妇人闻言,心下慌乱,下意识就告饶:“官差大人,我也不想把囡囡丢在他爹墓前啊,实在是……实在是家里太难熬了。” 贺大人还未开口,那被云太尉派来监督的下属就上前一步:“太难熬?看来洲守折子所言不假,这庆林县县令治下的百姓果真民不聊生,连娃娃都要丢弃。” “你如实说来,我等定会为你做主。” 妇人抬头,一脸茫然:“啥?” 随即她目光落到那墓地上,脑海中猛地浮现那天闵洲洲守猖狂模样,立马激动起来:“官差大老爷真的能为我们做主?就是洲守……洲守那样大的官也不怕?” 下属本能觉得不对,正要开口,旁边贺大人猛地挤开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妇人:“你说,只要你所言属实,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妇人垂看了一眼怀里呆呆愣愣的囡囡,把她放在一旁,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匍匐跪地:“求大人做主……” 听完妇人所言,贺大人胸腔起伏极大,然而他仍旧压抑着怒火,理智问:“全县上万口人都知道,可真?” 妇人努力抑制住哭腔,字字泣血:“大人随便拉人一问便知。” 贺大人闻言,正吩咐再去找人询问,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那下属的表情,脑海猛地一跳。 不好! 庆林县县令! 而彼时,县衙已经乱成了一片。 衙役、主薄、县丞全都一脸狰狞,大吼大叫地挣扎着。 却抵不过云太尉带来的精兵良将。 而云太尉本人却是在已经被束缚跪地的明县令身旁一圈一圈地绕着。 “你说闵洲洲守颠倒黑白?” “可你脸上火烧的痕迹呢?”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罪不可饶!” “陛下赐我斩首之责,我定不会让你这等贪赃枉法之人再苟活一天!”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用力抽出侍卫所佩长剑。 利器被拔出的嗡鸣声,被高高举起折射出来的光芒,狠狠劈下裹着的劲风,无一不昭示着死亡的气息。 第194章 喵喵立大功 耳侧的怒吼声、哭喊声、制止声在这一瞬陡然远去。 只剩下了长剑落下的声音。 明县令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四溅的场景。 他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不甘,全是不甘! 就算死了也要给这黑白不分的太尉留下噩梦。 然而—— “嘭!” 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猛地响起。 不是他的头颅,而是……云太尉? 明县令抬头,那张脸上全都是愕然。 轰然倒地的云太尉甚至都挣扎不起来,而被他所执的长剑更是碎成了几片。 所有人被这反转弄得呆傻在原地。 这一下,怒吼声、哭嚎声彻底没有了。 一片死寂。 直到一声软乎乎的声音响起。 “喵?” 那是一只柔软、成人两只手掌大的奶猫。 甚至还能在阳光下看到它未曾褪去的胎毛。 此时,那只似乎随便一个人便能捏死的奶猫正趴在云太尉脸上。 似乎疑惑周围怎么安静了。 随即察觉到爪爪下面的人还在挣扎着,无意识地、随意地踩了下爪子。 在所有人视野中,尚且有意识的云太尉瞬间阖上了眼睛。 这一个动作瞬间惊醒在场所有人。 那些云太尉带来的精兵良将便是第一个动作的。 如同凶兽冲来,沙包大的拳头想也不想便朝趴在云太尉脸上的小猫甩去。 喵喵下意识想反抗,可想到麻麻的话,立马顺着对方的拳头往一旁被“甩”去。 云太尉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动静,更没有看到他一拳下去那只小猫还毫发无伤地从角落里偷溜走。 颤抖着手往云太尉鼻下探去。 温热的气息拂过。 云太尉的人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快、快去请大夫!” 接着便恶狠狠地盯着庆林县县衙所有人:“好,你们好得很!” “胆敢刺杀朝廷一品大官。” “全都抓起来……” “诶诶诶?你这话可不对了啊。”紧赶慢赶发现还是迟了一步,甚至被惊慌得连“刀下留人”那句话都没能说出口,然后便被后续发展给整懵逼的贺大人总算回神。 “云太尉分明是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奶猫给砸晕的,怎么说是被庆林县的人刺杀的?” “我看啊,还是赶路太急了。”他开口道:“不仅你头昏眼花,连云太尉这身子骨康健的人也遭不住,连一只奶猫都扛不住啊。” 三言两语便把云太尉晕过去的事情定了性。 云太尉的人皱起眉头,怒道:“你……” “你什么你啊。”贺大人看着被当成犯人一样的明县令,愤怒后知后觉地迸发:“云太尉醒了都要感谢这只猫儿,你们竟然这样对待猫儿,简直罪不可赦。” 他嘴皮子极为利索:“若非这只猫儿出现,云太尉岂不是枉杀了一位为朝廷在所不惜、为百姓尽心尽力的好官、大清官!” “你们啊,就等着挨收拾吧。” 贺大人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直接就庆林县的人:“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明县令松绑啊?” 云太尉的人总算回过神来:“你们敢?这可是贪官……” 贺大人这下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直接嗤笑:“云太尉是我等此次行事之首,你以为我没有足够的底气会这般行事?” 县衙前面闹闹哄哄,后院却极为安静。 何翠枝看到喵喵从角落里钻出来,忙招呼它,还没有抱到怀里就朝身侧担忧不已的县令夫人开口。 “我这猫儿成功回来,说明事情已经成了,夫人不用再担心。” 她这话音落下,那边就有一个小丫鬟眼泪一把鼻滴一把地冲过来,低低的声音都盖不住兴奋。 “夫人,大人活下来了,大人活下来了。” 县令夫人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呢喃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先祖保佑……不不不,是何东家!” 她猛地站起来,紧紧地握住何翠枝的手:“何东家,幸亏有你。你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以后只要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我、我绝对义不容辞……” 她说着说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逐渐浮现,忍不住哽咽起来。 何翠枝能理解县令夫人的情绪,她轻轻地拍了拍对方,以作安抚:“放心吧,大人自有庇佑。” 也不怪县令夫人情绪起伏如此大,她自己的心跳现在都还有些快呢。 在被县令夫人着急找来时,何翠枝正在忙碌水泥厂修建的事情。 得知京城来的大官竟是为了“明县令贪污”一事而来,已经把明县令绑起来问责了。 何翠枝当时一个激灵,甚至已经做好暴露房子、仙人的准备,直接来个仙人现世,把明县令保下来了。 幸好,幸好当时喵喵想她,从八方馆过来了。 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地救下明县令。 只是后面…… 何翠枝刚想到这儿,小丫鬟就七嘴八舌地把刚看到的事情说了。 “夫人,外面新来了个大人,可厉害了……” 就在县衙一片放松之中,两匹马儿载着人迅速地穿过城门,朝县衙冲去。 第195章 你这狗官! “嘭!” 悠悠转醒的云太尉在下属最后一句话落下后,罕见地失了一分理智,扫落旁边的药碗。 他盯着地上四处迸溅的药汁,字字发狠:“贺家小贼,好!好得狠!” 贴身随从小心翼翼地问:“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云太尉起身,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足以见心性之强:“去闵洲府城的两人有没有消息传来?” 随从正要回答,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 “大人,我们回来了。”赫然是被派去闵洲府城的两人。 片刻后,云太尉捏着空白折子,朝两人之首道:“这一路忙碌辛苦,先下去吧。” 而后又道:“笔墨伺候。”这是对贴身随从说的。 从闵洲府城赶来的两人默不作声退下,一出门,存了一路疑惑的人就问:“这下你总能朝我说一下那空白折子的用处了吧。” 从洲守书房拿了个空白折子的人看了他一眼,不置与否,正要开口。 “我就说太尉肯定醒了,你看……都有功夫招待前去府城的人了。” 来人正是贺大人,他身后坠着阻拦却未成功的云太尉的人,以及明县令、主薄等庆林县一众人员。 看到两人他更是双眼放光,直接拦住,低声问:“两位从府城来,可有什么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闷不作声。 贺大人见状,更不肯放过他们。 云太尉却从屋里走了出来,道:“贺大人来得正好,我这里正好有新的发现。” 他说话间,举起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份青色的折子。 贺大人盯着那折子边缘的印徽,心中闪过不妙,立马开口,试图抢占先机:“我也有事要说,当日火烧疫区并非庆林县县令,而是闵洲洲守,贪污一事实属闵洲洲守为自保颠倒黑白。” “太尉大人,这一事庆林县所有人都能作……” 云太尉抬手阻止他接着说下去,把折子递给贺大人:“你且看看。” 贺大人只得暂时停下为明县令洗清冤屈,快速翻阅起来。 然而随着视线移动,他面色突变。 最后,死死地盯着折子上的血迹,勉力回神,朝身后的明县令问:“闵洲洲尉果真是你亲舅舅?” 明县令看他表情,就知道那折子肯定有问题,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否认,也没法否认:“是。” 他试图询问些什么,然而贺大人又是一个问题抛出。 “闵洲洲丞、庆林县师爷死在庆林县内?” 明县令点头:“对,但是他们……” 贺大人声音却愈发急促,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时间:“那闵洲洲守是人赃并获,被褚上将军羁押走了?” “没错,大人这事情全府城……”他语速极快。 然而外围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禀大人,这两人行为鬼祟,说是奉闵洲洲尉之命来找庆林县县令的。” 贺大人狠狠闭上了眼,用力挥手:“把庆林县县令捉拿归案!” 云太尉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个很细小的弧度。 闵洲洲守不要命的颠倒黑白,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更何况褚老贼也参与其中。 微微施展一些小伎俩,彻底把假事实变成真事实,这年轻的贺家人自然便成了他的手中剑。 说不得,还能从那命大逃脱的褚老贼身上割下一块肉。 毕竟,明县令是恶官,那被羁押的闵洲洲守自然是个被冤的可怜之人了。 而羁押了“可怜之人”的褚老贼,清名再盛,也会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个半死。 不过想到林大人那个蠢货,手里有数百人,也没能把褚老贼给弄死,云太尉面色便有些不太好。 但是无关紧要了。 云太尉看着已经再次被绑起来,如同犯人一样羁押的庆林县县令,主动拿了一方帕子,堵住了他的嘴。 扭头朝贺大人道:“和这庆林县县令狼狈为奸的闵洲洲尉就交给你了。” “迟则生变,我先羁押他回京。” 这清官好官的庆林县县令,彻底和闵洲洲守掉了个,彻底成为无法翻身的贪官了。 贺大人神情沉沉地应了一声,送云太尉一行离开。 然而刚到县衙外,数不清的百姓就急嗡嗡地喊着,叫着。 “你们这是干啥?县令大人是大好人,你们绑他做什么?” “就是,作恶的明明是闵洲的大官……” “你们不分好坏,是狗官,是恶官!” 他们神情激愤,甚至有人试图冲过来要解救明县令。 贺大人脑子里很清新地浮现出一条“庆林县县令蛊惑民众,使百姓为其冲锋陷阵”,是那折子上的。 可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解释。 然而耳边陡然响起长剑嗡鸣声。 贺大人心里下意识一跳,甚至目光都没有挪过去,嘴巴就已经张开:“不……” 云太尉动作更快,长剑已经狠狠刺入拼到最前面百姓的胸膛,他收回长剑,血滴落在地上。 “耽搁朝廷办案者,下场犹如此人!” 冲到最前面的百姓好似才回神,本能低头看向发出疼痛感觉的胸膛,下一秒,轰然倒地。 “娃儿他爹!” 凄厉绝望的声音陡然响起,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县衙门外格外清晰,仿佛杜鹃啼血。 云太尉看着不断后退的百姓,随手把长剑扔给随从,正要提身上马。 一道怒吼却突然响起:“你这狗官!” 第196章 谷雨一行抵达京城 随即便是一阵狂风刮过,吹得人眼睛睁不开。 等再次睁开眼时,百姓们便看到那好不神气,挥手间便杀人的京城大官被狠狠地抡下马儿。 一个有些胖乎乎的身影左右开弓,打得那狗官眼冒金星。 赫然是从乡下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匆忙赶来的何翠枝。 方胡氏则是趁着众人震惊的缝隙里,朝抱着自家丈夫哭得悲天绝地的妇人轻轻使了个眼色。 然后隐晦地往他胸口抹了一把。 起伏逐渐微弱的胸膛突然起伏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长剑刺穿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妇人眼睛一瞪。 方胡氏推了她一下,指了指旁侧。 妇人惊呼声硬是被死死地压在嘴巴里,然后抹了一把泪,一边哭嚎着“狗官你不得好死”,一边又是拖又是拽地把自家丈夫往家里挪,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人呢?快来人,杀了这疯婆子!” 云太尉模糊不清的声音响了又响,众人陡然惊醒。 他的随从护卫更是一个个快速抽剑去砍。 服用了大半管体质提升液的何翠枝能让他们砍到? 趁着躲避起身的机会,又狠狠跺了一脚云太尉:“呸!狗官!” 云太尉好不容易被随从七手八脚的扶起来,脸上就落了一滩不明液体。 堂堂云洲巴氏一族族长、从出声便是矜贵、所遇之人皆恭之又恭,活了将近五十岁的云太尉彻底疯魔了。 “老夫要亲手宰了你!” 他抽出长剑,狠狠朝何翠枝劈去。 云太尉虽然也是勋贵,但做到太尉这负责整个大梁军卫一职自身能力自然不俗。 裹着他滔天怒火的一击别说寻常人了,就连褚上将军这种顶级战力也难躲过去。 更何况何翠枝只是服用了体质提升液,体质提升,毫无招式,根本避不开。 然而云太尉这一击,却硬是没有伤害到何翠枝分毫。 不是何翠枝避开了。 而是—— “你怎会有公主印?” 云太尉硬生生停了下来,在距离何翠枝头颅前一毫之处。 因为何翠枝突然拿出的公主印停了下来。 “自然是五公主给我的。” 何翠枝不给云太尉反应的机会,立马又开口:“五公主说若是有人欺负我,便可以拿着这个去找她。” “你这狗官不仅不分青红皂白绑了我们县的大好官,还草菅人命,我一定会托人去找五公主……” 她后面说的话,云太尉却根本听不进去了。 五公主? 五公主怎么会给一个平民公主印? 他利用空白折子算计贺大人、褚老贼、甚至把明县令硬安恶官罪名之计的时候,根本就没把五公主的影响考虑在里面。 毕竟她只是一个公主,对于朝廷里面的事根本无从下手。 即使她清楚贪污之事的实情如何也是如此。 可现在…… 若是真如这老妇所言,五公主庇护于她。 那么这老妇把今日之事告诉五公主…… 云太尉神台猛地清明,连自己被殴打吐了一顿顾不得,收回长剑,他笑得温和:“这位……夫人,想必其中有误会。” 何翠枝看到他态度软化,立马道:“什么误会?庆林县谁不知道明县令是大好人?每个百姓都和你说,你不停,你就是狗官。” 云太尉一脸震惊:“有此事?全县之人都可为明县令做证?” 他猛地看向贺大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能让全县所有百姓作证以示清白,其中必有隐情,你……唉!” 他不给贺大人说话的机会,立马又朝身旁的护卫们道:“还不快给明县令松绑。” 何翠枝看着云太尉一番行径,眯起眼睛。 随即,对方便温和的走了过来:“夫人,是我思虑不足,这件贪污案情我一定会重新审理,五公主殿下忙碌,还是不要再用这些小事去叨扰她了吧。” 何翠枝像是被他的打动了,就如同一个真正的乡下老妇人那样,纠结了一番,道:“那行吧,不过你可一定得给我县令大人洗清冤情啊。” 云太尉松了一口q…… “你是个好官,我在和公主闲聊的信件中一定会多给你说好话的。” 云太尉:“……夫人可真好。” 何翠枝仿佛没有听出来他咬牙切齿的动静,笑了笑。 心里却愈发沉。 虽然短暂的用谷雨留下来的公主印扼制住了情势,可她知道自己是玩不过这些心脏极脏的政客的。 稍有不慎变会让局势变得更糟。 为今之计是迅速联系上谷雨,再想办法。 而在庆林县一团乱糟糟的时候,褚上将军看着近在咫尺的京城大门,紧绷了一路的心彻底稳了。 他敲了敲马车厢窗户:“雨儿,马上进城门了,先洗漱一番再回宫,还是?” “姥爷,我想尽快回宫。”少女特有的清脆嗓音从里面响起,但语气却格外沉稳。 褚上将军应声:“那行,咱们就直接往宫里去。我让人先去请示” 他话说到一半,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突然出现,发出又叫又软的叫声:“喵~” 那里面的祈求意思谁都能听出来。 更别说已经和小小共行一路的谷雨和褚上将军。 它想要出来看看。 褚上将军还未开口,素来对小小十分宠溺的谷雨率先拦住了它:“不行,我如今还未摸清京城情况,你在马车里待着。” 小小恨恨的甩了下尾巴,小毛脑袋坚持趴在窗户框上,可怜巴巴的。 褚上将军忍不住开口:“雨儿,要不让它出来吧。” 车厢内沉默了一下。 小小却是亮起眼睛,十分明白这沉默代表什么,唰地一下朝褚上将军飞扑而去。 似乎是里面沉默得太久了,褚上将军刚把小小塞进怀里,又补充了声:“这京城谁不给你姥爷我几分薄面?一只猫儿还是护得住的。放心吧!” “姥爷你就宠它吧!”谷雨无力的声音传来。 一人一猫儿对视了一眼,全都无声地咧开了嘴,更没有否认谷雨的话。 毕竟,这一路能安稳到京城,多亏了小小这只猫儿。 褚上将军心里那若有若无的酸意早已进化成对小小的赞叹了。 更别提这只猫儿机灵得紧。 让人无法不宠啊。 因此,在发现小小从他怀里挣脱,跳上马头,十分嚣张地左顾右盼打量京城景色时,褚上将军也只是顿了一下手,没有把它给提溜下来。 同一时间,大梁皇宫,正埋头于案牍之间的大梁帝猛地抬头:“已经进京了?” “快宣!” 半个时辰后,褚上将军看着头戴帷帽的谷雨从马车上下来,给她整理了一下帷帽,道:“后面的路我就不能陪你一起走了,有什么事情你让小小给我捎消息。” 谷雨透过帷帽上的纱布看着宫门处等着的宫仆。 那是大梁中宫之主,皇后派来的人。 她回头,朝褚上将军认真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然后便抱着小小朝那些宫仆走去。 褚上将军则是往另一侧,拜见大梁帝的路前行 第197章 六百斤啊陛下,六百斤! “殿下,这猫儿……”谷雨刚顿足,便看到候在门口的宫仆一脸为难的看着她怀里的小小。 被压在记忆深处的记忆这才浮现出来。 从外面带进宫的东西都是要被检查一番的。 更遑论一个活物。 她轻轻摸了一下小小,以作安抚:“我在这儿等着。” 宫仆快速把猫儿接了过来,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小小倒也没反抗。 正在这时,又一宫仆急急而来。 是谷雨十分熟悉的人,她神色微动,还未开口,对方便已经一脸欣喜,但因着身份,硬是按耐住要冲过去的冲动,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下,道:“五公主,三殿下一早便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等着公主您呢。” 赫然是谷雨同胞兄长大梁朝三皇子的奶嬷嬷。 谷雨当即抬脚往宫门里走,走了两步又猛地回头:“我还有只……” 正被小心翼翼检查着的小小摆了一下爪子:“喵~” 去吧去吧,等下猫去找你。 相处已久,谷雨自然清楚这含义,她高兴了“诶”了声,便随着奶嬷嬷和一众宫仆急匆匆往皇后所在的宫殿走去。 与此同时,一路急行的褚上将军也见到了大梁帝。 经过一番君臣寒暄后,他正打算揭露闵洲洲守之事。 上位的大梁帝便沉下了脸:“褚卿扼制庆林县实属大功,可恨那庆林县县令为一己之私,活生生烧死了疫民。” 褚上将军:“啥?” 大梁帝看他震惊又茫然,以为那庆林县县令在他面前装得天衣无缝,直接把闵洲洲守上诉的折子拿了出来。 片刻后,褚上将军霍然起身,面色涨红,怒斥:“一派胡言、颠倒黑白、枉为人臣!” 大梁帝点头,看他气得比自己还厉害,下意识安抚了声:“褚卿喝盏茶,不必大动肝火,我已经派人……等等,颠倒黑白?” 他猛地反应过来。 褚上将军已怒不可遏,索性把闵洲洲守、洲丞以及庆林县李师爷的事情一个不漏全说了出来。 大梁帝愕然起身:“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褚上将军没有直接点头,反而是:“在得闵洲洲守所犯之事后,臣怒不可遏,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把人连带赃物证据全押了起来,如今就在京郊,还望陛下宽宥。” 大梁帝能登上着王位,反应不可谓不快。 当即就明白他言外之意:罪犯、证据、赃物,全都有,甚至已经带到京城了。 事实绝无反转。 他“嘭”的一声把手中的茶盏砸到桌上,胸腔起伏极大:“好,好得很!不过是一洲洲守,也敢欺上瞒下,颠倒黑白了!” 大梁帝说着,大手一挥让御林军去京郊。 竟是怒到极致,连刑司都不走了,直接要亲手处理闵洲洲守一事。 褚上将军惊诧,正要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声响。 是治粟内史的官员。 “陛下,大喜,大喜啊!” 他神情癫狂,整个人都透露着不正常的狂喜,若不是外面的宫仆拦着,怕是已经冲了进来。 大梁帝正在气头上,当即就要怒喝。 “庆林县送来亩产六百斤的粟米!” “天佑我大梁……” 大梁帝怒喝声硬生生断在了嗓子眼:“什么?” 他甚至急急往门口走去,忘记和治粟内史距离拉近只需挥手退下宫仆即可。 治粟内史亦是没反应过来,高呼:“六百斤啊陛下,六百斤!!!” 两人目光紧紧盯着对方,好似错开一眼就再也见不到的小夫妻似的。 褚上将军侧头,实在是没眼看。 等这阵兵荒马乱好不容易停歇,他看着满脑子都是治粟内史官员拿来的粟米种子,甚至已经提脚打算亲自往治粟内史所办公处走一趟的大梁帝,连忙开口。 “内史大人,这粟米当真是庆林县县令发现的?” 治粟内史闻言,以为他不信,勃然大怒:“老朽骗你作甚……” 大梁帝却明白过来褚上将军话外的意思,立马拦下想撸袖子的治粟内史,道:“内史喝盏茶,褚卿不是不相信你,是朕忘了大事。” 庆林县县令的命还悬着呢! 最要紧的是先处理闵洲洲守之事,判决书落后,让人快马加鞭通知云太尉回来。 他解释一番,安抚下治粟内史后也没让他离开,直接就把那粟米种子放在自己身侧,宣召。 这可是亩产六百斤的种子啊! 离开一眼,他都觉得不安稳。 褚上将军倒是抽了个空隙出来透了口气。 只是刚出来没多久,便撞上了为皇子授课的丞相。 对方满脸惊愕,随即匆匆走来,大宽袖一甩顶在了他头顶,压下一片阴凉。 “你不要命了?白日也敢出来?” 褚上将军一把挥开他搁在自己头顶的宽袖:“你干啥?毛病啊?” 然而对方却是一把抓住他的手,震惊:“竟然有体温,你是活人?你没死?” 褚上将军:??? “贺矮子你咒谁呢?” 他这边刚骂开,丞相那边就松了手,脸也恢复了以往看不上褚上将军的模样。 “还真是命大。” 在林大人带着尚方宝剑离开后,他便知不妙,甚至安排人去给褚上将军传信。 然而音讯全无。 他想起褚上将军这次差点死在战场上,就知道对方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 “贺矮子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褚上将军饱含怒气的喝骂拉回了神识飘渺的贺丞相。 他瞥了对方一眼,想起自己刚才的洋相,甩袖冷哼,转身就走。 褚上将军见他不发疯,却是拦住了他:“诶,先别走,和我说说现如今的情况……” 须兒后,褚上将军两眼精光。 怪不得,怪不得陛下要亲自审问的闵洲洲守之事。 不仅是被糊弄,更是疫灾之下无人伤亡的荣光被毁了。 两者相加,滔天怒火! 等等…… 去庆林县的是云太尉? 褚上将军顿时一急:“贺矮子你先自己待着吧,我还有事。”立马转身急急离开。 被强制留下来告诉对方京城现况的贺丞相:“……竖子!” 褚上将军不知对方的愤怒,他此时正在想方设法联络上谷雨,然而刚找到渠道,就见谷雨的身影,格外焦急朝这里奔来。 “姥爷,云太尉、庆林县……”她一看褚上将军,立马开口,可焦急的情绪让她连言辞都组织不好。 褚上将军抬手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现在能联系上你婆婆吗?” 云太尉带给庆林县的危机全因闵洲洲守颠倒黑白,只要把他们已经回京,陛下更是亲自受理这起案子的事让云太尉知晓,危机便迎刃而解了。 谷雨想到小小:“能……咳咳。”刚才的焦急没缓下,被口水呛了下,谷雨却顾不得这个,快速点头。 褚上将军压低声音:“你这样……” 第198章 大人第章 治粟内史的人来了 “公主。” 催促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是掩护她走到皇宫前处的奶嬷嬷。 谷雨快速朝褚上将军道:“姥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婆婆的。” 然后转身朝奶嬷嬷所在的地方跑去。 褚上将军看着谷雨的背影,心道:希望来得及啊。 直到看不见,这才转身离去。 而彼时,刚回到奶嬷嬷身边谷雨也知道对方为什么提醒自己了。 因为在这条路的另一端,出现了一行人。 正是宫中最跋扈的四公主,云贵妃之女。 谷雨刚回宫,此时还不想太冒头,正要喊奶嬷嬷从另一侧离开。 可对面的四公主已经看到她了。 “五妹妹怎生一看到我就跑?” 谷雨只能停下,正要开口。 “果真是从小流落在外,一点也上不得台面。”四公主嗤笑着,眼睛里全是讥笑和嫌弃,甚至还用手轻轻掩着鼻子:“这路被你走过啊,都臭了不少。” “四公主你……”奶嬷嬷第一忍不住,怒得脸都红了。 然而她话还没落下,就狠狠挨了一个巴掌。 “本宫说话轮得着你这个下贱婢子开口?” 四公主抬起手,还要再来第二下。 然而落下的瞬间,却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了:“四姐的意思是我一个皇家公主,父皇亲生的女儿都登不得台面?” 谷雨头戴帷帽,看不清脸上的情绪,但压抑到平静的语气,反倒可怖。 在宫里的都是人精,四公主就算跋扈也能听出来她言外之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你,我、本宫可没这意思。” 谷雨嗤笑:“是吗?” 四公主被她这态度激怒,又觉得自己刚才被吓得后退一步失了脸面,狠狠挣开她的手。 伸手去掀谷雨的帷帽,嘴里羞怒道:“你个丑八怪作什么妖……” 帷帽“砰”的滚落在地,周围一片寂静。 四公主更是像被扼住了脖颈,失了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惊叫:“你没毁容?” 谷雨弯腰捡起帷帽,轻轻拍去上面的灰尘,那白得发光的面容没有一丝平静:“毁容?” “四姐何故以为我会毁容?” 四公主对上她审视的目光,心里一慌,立即道:“没、没毁容你带什么帷帽?” 谷雨轻嗤:“四姐不觉得这日光太盛?” “哦,也对。”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视线在四公主露出来的皮肤上打转了一圈。 不言已明。 皇宫上下,谁人不知四公主最在乎她容貌,又格外嫉妒,见不得人比自己漂亮。 被谷雨反过来嫌弃的目光彻底激怒,想也不想就抬手,留得长长的指甲想也不想就往下刮去。 她身后宫仆惊呼,试图提醒阻拦:“殿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啊——我的脸,我的脸!“ 尖叫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格外凄惨。 四公主那花费了不少银钱的脸上出现了五六条血印子,条条长若成人手掌。 罪魁祸首正是不知从哪儿来的野猫,全身上下灰扑扑,皮毛脏兮兮,正站在墙头激烈地叫着。 听声,似在骂人。 ——敢欺负我小小罩着的人,当我是病老虎啊!!! 脸上完好无损,甚至没有被四公主碰到一丝血皮的谷雨,在听到这只“野猫”叫声后,自然认出了它是小小。 看着正捂着脸崩溃叫喊的四公主,再也憋不住,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 “把那只畜生给我抓下来,本宫要杀了它,杀了它!”四公主疯了一般吼叫。 谷雨脸色沉了下来:“只是一只猫儿,四姐还是这般斤斤计较。” “你只是脸伤了,却要它一条命,小时父皇还夸赞你爱护幼小,现如今看来……” 正崩溃大叫的四公主:“……啊啊啊啊!” 彻底疯魔,狠狠地抓向谷雨。 皇后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时,本以为会看到新回宫的五公主会被欺辱得苦不堪言,再不济也是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的场景。 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眼前这种场景—— 四公主疯魔般对自己的宫仆又打又踹,新回宫的五公主早已不见踪影。 皇后看着像疯婆子一样的四公主,按耐住捂头的冲动,问:“……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她惊愕到沉默。 直到身侧嬷嬷轻轻提醒了一下,才回过神。 道:“宣太医令为四公主诊治,那只猫儿……”她左右望了望。 正要继续开口,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见过皇后娘娘,剩下的便由臣妾来处理吧。”赫然是四公主的母妃,云贵妃。 皇后乐得脱手这个麻烦,端方道:“嗯。” 这边一片混乱,而早已脱离战场的谷雨一回皇后暂时给她安置的殿内,便轻声呼唤。 “小小~” 窗户处出现声响,一只脏兮兮的小脑袋出现。 谷雨快步走了过去,一点也不嫌弃地抱起它。 “等会你被婆婆喊走把这封信给她,还有……” 她把刚写好的信递给小小,细细吩咐着。 彼时,庆林县,何翠枝看着明县令,又看了看焦急直转的县令夫人以及其他一众县衙官员。 忍不住开口:“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会有办法的。” 县丞是个急性子,可明县令这次脱困全都托了何翠枝的福,硬是压着怒急道:“那云太尉就不是个好的,谁知道他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跑来一个衙役。 “大人、大人、治粟内史的人来了。” 第199章 坏官是洲守 治粟内史的人是为了鳌山新出现的矿物而来。 他们比云太尉要更早离京,但路上正常速度,所以抵达庆林县时比云太尉一众还要再晚一些。 抵达庆林县衙时,云太尉和明县令两方正处于何翠枝所持公主印而带来的诡异平衡中。 同样的,明县令身上的伤还十分显眼。 治粟内史一行领头的是右丞,姓徐。 刚进县衙就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一转眼就看到明县令鼻青脸肿的模样,他大骇:“明县令这是遇袭了?谁这么大的胆子?” 明县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 “徐右丞脚程慢了不少啊。” 徐右丞下意识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出声的不是明县令,而是云太尉。 “太尉大人不是在京城吗?” 这个时代车马慢,若非刻意传信速度更是感人。 云太尉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治粟内史被丞相捏得牢牢的,徐右丞自然也是对方的人。 如今情况未知,他不想在烦上加烦。 可是云太尉不吭声了,暂时凭借公主印狐假虎威紧跟在他身后盯着的何翠枝,观察到两人之间的相处状态,若有所思。 想到谷雨到现在还没有给自己回消息。 维护明县令的人越多,她这边胜算越大。 所以…… “太尉老爷,都和你说了,坏官是洲守,他都被公主和褚大老爷给带走了,肯定错不了的。” “你就别搁着等着啦。” 她声音里乡音极浓,称呼也村里村气的,活像一个没啥见识的农家老妇人。 徐右丞下意识看向她,随即目光惊讶转向云太尉。 对方竟然对这老妇人无动于衷? 也是这一看,他才发觉云太尉脸有些肿,似被打了一顿。 好不容易才平复的惊骇又闯上心头。 但是还没开口再次询问,徐右丞就见那老妇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位大老爷,俺听你的样子也是京城来的?你快劝劝这位太尉老爷吧。” “别让他在这儿耗着啦,俺们可忙着哩。” 嫌弃意味格外浓重。 经过“何东家狠揍云太尉”这种大场面的明县令一众左右而顾,像是没瞧见似的。 然而一直憋着气的云太尉忍了又忍,却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拍桌而怒:“你这老妇……” 何翠枝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眼巴巴地盯着徐右丞一行:“京城大老爷们……” 徐右丞还是第一次见到云太尉被一个乡下老妇人气得大动肝火的模样,按理说应该怒斥何翠枝行径的。 可是想到鳌山新矿的差事差点被对方夺去,他摸了下鼻头,索性当做没看见,直接朝明县令道:“我等初来此地,不知明县令可否带我前往鳌山?” 明县令愣了一下,反应速度极快:“行。” 随即朝县衙官员交代了一番,便上马带着徐右丞一行风风火火地朝鳌山而去。 所有人竟是直接把云太尉忽视了个全。 何翠枝最后离去,她瞅了一眼还坐着,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像要杀人的云太尉,嘀咕了声:“真是闲人屁事多。” 脚下速度并不慢,眨眼走了好几米远。 身后传来怒拍桌面的响动也没有影响她丝毫。 反而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期待。 期待云太尉彻底被自己激怒,找自己的茬,别去影响明县令。 毕竟,煤矿开采是天大的事。 影响到庆林县各个厂燃料,以及水泥修路这件大事。 而此时明县令、徐右丞一行已经驾马出县了。 徐右丞对于明县令和云太尉两人脸上的伤、还有能噎住云太尉的那位老妇人格外好奇。 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最初没有得到答案,后面也问不出口了。 只好看着路途中景象,来转移自己痒痒的不行的好奇心。 突然,他目光捕捉到一处建筑,遥指着问明县令:“大人,不知那处是做什么的?” 明县令闻声看去,那处正是被扩建到很大的饮子厂。 按理说徐右丞不会对这个感兴趣。 但是明县令扫过那些从远处挑着松针,汇成一行细线,距离他们不算远的汉子就明白了徐右丞为何有此一问。 毕竟,治粟内史掌天下谷仓,对于各种作物十分了解,对于毫无用处的松针突然被大肆收集起来自然疑惑。 他解释了一番。 徐右丞讶然:“能利用松针做饮子?甚至还养活了上百人,这位何东家可真是奇人啊。” “真希望有机会见上一面。”他撸了一把胡子。 心里思索着找时间把这件事告知上峰,毕竟多发现一种对百姓有利处的植株便多一份生计。 却没发现明县令稍古怪的面色,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马儿行驶的速度不算快,徐右丞思索完松针之事后,正准备再打探一下鳌山矿物之事,心里好有个估摸。 视野中又进入一个村子,而且距离村子不远处,有一个格外熟悉的厂子,好些人在拉一种圆盘,磨着什么。 他扭头:“这又是一个饮子厂?” 明县令对各个厂子如数家珍,当即摇头:“不,这是凉粉厂。” 徐右丞:“啥?” 随即反应过来这也是一种吃食厂,他来不及问凉粉厂的详细信息,因为另一种震惊已经侵占了他所有注意。 “你们一个县就有两种不同的大厂子?” 明县令:“呃,也不是……” 就在徐右丞被路过的厂子震惊了一次又一次,三观快被颠覆的同时,庆林县内,何翠枝总算得到了好消息。 她快速阅读完小小带来的信件,狠狠亲了一把小小:“真不愧是我家的小小!” 小小傻乐了一下,正要吹嘘自己。 嘴巴里就被塞了个东西,接着连猫带东西被送了出去。 小小:??? “小小,怎么样,把东西都交给婆婆了吗?”谷雨一直在殿内等着,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小小消失的地方,一见它出现,连忙问。 看到小小嘴巴里叼着的猫条,她顿时松了口气。 不怪她这么紧张。 自从写完信件后,她就等着小小去见婆婆。 可是父皇把闵洲洲守一案彻底审完,她甚至把结果都重新写了一封信交给小小,婆婆也没有动静。 吓得她差点以为已经晚了。 连带小小被召走,她也心绪不宁。 直到现在彻底见到小小回归,见猫儿没心没肺的样子,就知道庆林县的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她轻轻拿走小小嘴巴里的猫条,道:“我帮你剥开。” 话音将落,外面突然传来低低的声音:“殿下,云贵妃那里派人来,请您过去问您今日在御花园北侧发生的事。” 第200章 权利的敲门砖 谷雨喂小小的动作微顿。 询问是假,磋磨她是真吧! 她快速把最后一点猫条喂给小小,轻轻拍了下手,站起身。 推开门,看着云贵妃派来的宫仆,声音不咸不淡:“你回去告诉贵妃娘娘,我有要事拜见父皇,等我回来再去她那里。” 淑云殿,杯盏摔落声响起,有些刺耳,却抵不过云贵妃阴狠的面色:“她一个从民间找来的公主,能有什么事见陛下?” “再去一趟,压也要把人压过来。” 宫仆迟疑了一下:“娘娘,五……” 云贵妃甩了她一巴掌:“让你去你就去,她一个没根基的公主,陛下会因为一点小事怪罪本宫?” 宫仆不敢再犹豫,迅速招人前往。 彼时,皇帝侍从轻轻福身,朝着面前的少女道:“五公主,请随奴婢来。” 谷雨摩挲了一下暗兜里的纸张,轻呼了一口气。 权利根基婆婆已经为她打好,她若是连踏出这一步都不敢,还回什么皇宫? 谷雨奔赴于她的战场时,庆林县,云太尉听到何翠枝的话,愕然抬头。 何翠枝见他还有些不信,手上的信件无法直接甩出来,却也不在乎,留下一句:“那太尉老爷您等着吧,坏官洲守案件已经成了定局,消息要不了几天就会传过来啦~”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是离开了,云太尉一行却是情绪起伏不断,尤其是在见到云太尉草菅百姓性命后就突然沉寂下来的贺大人陡然开口了。 “我看太尉大人犹豫不决,那咱们就再等上两天吧,也不差了。” 云太尉扫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激将,刺激自己离开。 却不受一点刺激,沉声道:“也可,正好这两日繁忙,还未在这庆林县逛上一逛,体会此番风景人文。” 贺大人拳头猛地握紧。 是体会庆林县风景人文,还是不死心想要搜查所谓的证据? 他脑海中闪过那个被活生生用长剑刺死的百姓,抿着唇:“行!” 何翠枝不知道云太尉还打算停留在此地甚至要在周遭逛一逛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 庆林县又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番危机尘埃落定,她回到八方馆,打算洗漱一番,这两天忙得她整个人都快臭了。 结果还没转移到房子里,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胡氏?”她拉开门,见方胡氏小脸纠结成一团,问道:“咋了?” 方胡氏手指快团巴成一结了,她左右看了看:“娘,太尉狗官杀的那个汉子……”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何翠枝就猛地想起被自己抛之脑后的事,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立马追问:“那个汉子和他家里人这两天什么情况?出来了没?” 方胡氏见娘把问题揽了过去,反倒不慌了,细声回答:“那汉子回家后就没有再出来过,他媳妇也只是偷偷摸摸来找我一回,娘这两天忙我也不知怎么应对,就让她先回家待着暂且不要出来。” 何翠枝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眼睛转了一圈,又问:“那汉子叫什么?” 方胡氏:“李力,家住东南巷子,之前做脚夫的……” 她这两天已经把对方的消息打听透了。 何翠枝拍了拍她:“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我有事吩咐再找你,先去休息吧。” 门一关,何翠枝也顾不得去洗澡,迅速回到房子打开投影仪,庆幸这些厂子的收益她没有全部投放到原材料的购买里面。 然后开始搜索“李力”二字。 何翠枝这边紧忙赶忙的亡羊补牢,谷雨那边进展却颇为不顺。 也不能说是不顺。 起初和大梁帝聊起过往时,大梁帝动容之处眼眶还红了些,甚至给谷雨赏赐了一番。 若不是时间还不允许,甚至当场给她赐下一座公主府。 这么温馨的氛围突转急下是发生在谷雨拿出煤矿冶炼金属方案后。 大梁帝听到鳌山新出现的矿物能使铁器更加锋利坚硬后,眼神一下变了。 那不再是望着自家孩子的温柔眼神,而是一种审视、判断、警惕的锐利。 仿佛所有事情都在这种眼神中无所遁形。 谷雨说话的声音甚至都打了一下磕巴,但是想起何翠枝,想起自己之前梦中的遇到过的仙人。 突然就不怕了。 语气格外流畅。 “父皇应当知晓我从小便爱舞刀弄枪,这几年流亡时光……因此,在发现那新的矿物能烧出高温后,我便知道,这温度一定能打造出神兵利器。” “我之前不是和您说过我有幸遇到一位婆婆吗?她手中正好有矿物,当时姥、褚上将军找到我后,我便心痒难耐,试了一番。” “父皇请看,这便是用那矿石淬炼出来的……” 谷雨取下头上的一个簪子。 自然不是她锻造的,她也没有那个时间。 是何翠枝在最后一次见到她时,给煤矿冶炼金属方案的时候,顺便从桃宝贝上买来的符合这个时代能用煤矿炼制出来的铁器。 簪子状也是为了方便谷雨展示。 在一国帝王面前还暗藏利器,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谷雨见大梁帝接过去,收回来的手暗暗握紧又松开。 沉甸甸的质感一入手,大梁帝便变了脸色。 下一瞬,他眼底的审视、判断、锐利全都荡然无存。 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愧是朕的子嗣!” 谷雨也抿起了笑,似为大梁帝的夸奖而高兴。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容是为了什么。 权利的敲门砖,投进去了! 第201章 背后有靠山【修排版】 谷雨不知道得到的回馈并非权利的敲门砖这么简单。 和大梁帝联络感情的尾声,侍从轻步走来:“陛下,褚上将军有要事求见。” 谷雨识趣道:“来面见父皇时,云贵妃好似派人来我殿中了,女儿就不叨扰父皇啦。” 大梁帝笑了笑,没有挽留她:“贵妃心肠热,定是想到你在外受了不少苦,去吧去吧。” 谷雨听到他的话,心中也没多愕然。 毕竟,宫中所有人都是仰大梁帝鼻息。 不过她还有一点疑惑。 今日御花园北侧闹剧父皇不知道,还是…… 这个疑惑很快就得到解答了。 出了皇帝宫殿,一进入后宫区域,谷雨就被暗候已久的宫仆给“请”到淑云殿了。 一入殿门,就听到一道似黄莺般的声音,悦耳动听,语气里却是浓厚的不满:“陛下今日已经够忙碌,你怎可再去叨扰?” 是云贵妃。 谷雨抬头,便捕捉到了对方眼中未消散的试探。 试探? 她脑中灵光乍现。 试探她是否把今日御花园北侧的闹剧告诉帝王。 看来父皇对于御花园北侧闹剧还一无所知。 也是,宫中之事虽瞒不过父皇,但凭借云贵妃的能力,稍微拦上一些时刻也不费力。 她突然笑了笑:“贵妃娘娘怎么知道我见父皇是叨扰,而非为他解忧呢?” 云贵妃轻饮着茶汤,闻言暗松了口气,随即淡淡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人,你姐姐之前说我还不信,看来果真染上了民间人的恶习。” “如今你在我宫中,我便好好调调你的性子。” 她挥手,两个膀大腰粗的嬷嬷登时上前把谷雨地架了起来。 谷雨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耐不住性子,用力挣扎,却逃不开桎梏。 两个被特意交代过的嬷嬷扬起手,有寒光闪过,指缝间竟然夹着细长的铁针,又快又狠地照着谷雨的脸扇去。 “五公主接旨……” 高高细细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帝王侍从十分气定神闲走进来,然而下一刻就变成了慌乱:“你们、你们这……” 云贵妃豁然站起,神色不定,一个宫仆急急走来,慌乱道:“娘娘,陛下旨意,我们不敢拦。” 就在帝王侍从震骇、云贵妃惊异,淑云殿陷入奇异死寂之刻。 “啊——好痛!” 趁着所有人傻在原地的谷雨挣脱桎梏,捂着脸,有血色从她指缝间淌出,痛呼声正是她发出来的。 帝王侍从猛地回神,脑海电光火石,迅速做出反应:“贵妃娘娘你怎敢对五公主殿下用私刑?” 云贵妃一脸愕然。 就在谷雨不惜损伤自己绝地反击时刻,庆林县八方馆内,何翠枝也已经看完了李力的梦境。 对方的梦境很短,或者说这段时间最让他烦恼的事情,也不过是邻居家不时传来的男子又醉酒打骂家人的扰民。 既然从这段梦境中得不到什么,何翠枝索性随意编了起来。 拉入梦境、仙人出现、进行交易——勇敢维护心中正义换取重获新生、最后在进行警示威胁保密,然后就散了梦境。 做完这些后,何翠枝彻底累瘫,快速洗了个澡就躺到了床上。 却不知道东南巷子里,被推出梦境的李力猛的醒来,一下子坐直了身板。 吓得他本就浅眠的媳妇发出惊叫。 李力连忙回神:“媳妇,是我,是我!” 李力媳妇低声叫骂:“我当然知道是你,你不睡觉半夜乍起干啥?” 吓得她差点以为李力诈尸了。 李力的眼睛在这黑夜里都亮得惊人,激动道:“媳妇,我知道了,我知道我为啥能活这一次了!” 李力媳妇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要不是何东家他们……” “不是何东家,是……”李力想着犹在脑海中回荡的“仙人之姿”,他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但是很显然,他媳妇看不见,听到李力的话,顿时火冒三丈:“咋地,你身子骨好了就不认了?李力我嫁给你的时候可全是因为你这一副好心肠,你要是敢忘恩负义我……” 话还没说完,李力就打断了她:“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何东家他们的大恩肯定不能忘啊,我是说——” 他声音骤然顿住。 糟了,仙人说了,不能说的。 “算了,算了,睡觉。” 可是李力媳妇却被他吊起了胃口:“啥啊?” 然而她这么晃,李力都没有再吭一声,嘀咕了声“臭毛病”气鼓鼓地翻到另一侧,闭眼睡觉。 李力却睡不着,脑海中全都是关于仙人的事,还有他重获新生的恩人之一。 那位仙人送药的何东家和她儿媳妇。 仙人说,那位何东家也是祂的眷顾之人…… “嘭!” “臭婆娘,老子让你睡,让你睡!” 嘈杂声突然响起,在这黑夜中格外清晰。 李力媳妇正迷糊睡着呢,听到这动静,忍不住咒骂:“狗日的又开始了!” 她语气里没有一点被吓醒的无措慌乱,只有满满的怒气。 然后从枕头下掏出两枚烂布头塞进耳朵里。 显然,这样的情况遭遇过很多次了。 只是刚把烂布头塞到耳朵里,就发现身侧的人突然起了床。 李力媳妇刚开始还有些懵逼,在发现他拎起床侧的木棍时,猛地一哆嗦。 再没有那么麻利地下床,抱腰,低喝:“别去,那狗日的衙门有人。” 之前有一次就是他们实在看不过去邻近这狗日的又在打媳妇孩子,去劝,结果狗日的直接把他男人给开瓢了。 他们想去告官,那狗日的硬是找了个衙役压了下来。 要不是明县令暂时忙完了厂子的事,回了县城,他们一家怕是要家破人亡。 李力脑门上爬满了青筋,面目狰狞的似修罗,手却无力的松开。 李力媳妇大喘着气,低低道:“咱们斗不过,就、就当看不到吧。” 李力没有说话,空气凝滞黏稠起来。 李力媳妇知道他的犟劲儿,挤掉眼里的泪,拉着他的手道:“算了吧,啊,算了吧!” 过了许久,才听到李力一声低低的“嗯”。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拉着他重回床上,把自己塞耳朵的两个烂布头堵到了他耳朵里。 却没看到,李力眼中闪烁着什么。 是火苗,是希望。 有人做靠山的那种期翼。 第202章 人类幼崽坏坏【修排版】 翌日,曦光大盛,庆林县也开始喧闹了起来。 云太尉无视掉主薄主动做向导的请求,带着自己的人,又随意指了个衙役,左右看了看,朝着庆林县南边而行。 衙役不知道他所想,只能尽心尽力去指路,一问即答。 坠在一行人后面的贺大人却是知晓云太尉的想法,内心嗤笑这老东西真惹人烦。 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谁不知道东南西北素来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南边,即使明县令做了再大的功夫,百姓生活也难提升。 老东西走这一遭险恶程度…… 他烦躁地打马上前,紧跟在云太尉身后。 正和衙役交流的云太尉扫了他一眼:“我以为贺大人对这贫瘠乡村毫无兴趣呢?” 贺大人养气功夫到位,笑了笑:“哪有,和云太尉您共行,在下开心还来不及呢?” 随即,不等云太尉再开口,他就朝着那衙役开口,问:“不知哪里可以猎到猎物,出门得早,五脏庙还未祭祀呢。” 有他在,老东西今天别想搞事。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看到衙役笑着指了个方向:“大人,那里有个村庄,咱们去找个农家就行。” 贺大人:“……” “贺大人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动?”云太尉瞧着他,声音不咸不淡地问,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贺大人笑着,道:“这就去!” 随即,他直接打马前行,只是离那村庄越近,他眉头皱得越紧。 这村落里为何会坐落一个这么大的厂子? 行色匆匆忙碌的还都是妇人? 他心中困惑重重,可是看到云太尉不紧不慢地跟着,反而不好再提起什么。 只能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衙役已经快步找来人,正是指挥着所有人的,年龄不算大的桂花娘。 “大人要吃些什么?里正家就在村口,民妇这就带您去。” 就在云太尉一行误打误撞来到了制糖厂所在的村落之际。 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觉的李力也来到了县衙。 准确来说,是县衙后门。 他在原地来回走动着,嘴里也嘀咕着什么,似乎是在等人的同时给自己加油打气。 只有人靠近了,才发现,他嘴巴里念叨着的是说了无数遍的状告之词。 是的,状告之词。 在云太尉一行大狗官没有来之前,庆林县谁都知道,县令夫人突然做起了善事。 不仅给了无家可归的乞丐找到了一些活事,还计划着在县里建起一个收容处,专门收那些的无家可归又无能力的娃娃们。 狗日的邻居有县衙衙役做靠山,他连见到明县令的机会都没有,更怕事后被那狗日的和他背后之人报复家人。 所以,李力只好想办法把事情告诉县令夫人。 这样才能不愧于仙人,不愧于自己的勇敢正直。 只是县令夫人出行必有婢女随从护着,李力怕被拦下时间不够,这才一直不断重复着状告之词,好让自己一见到县令夫人就立马道明一切。 就在他转了快上百次后,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有婢女柔和的声音出现:“夫人,慢着点。” 李力一下子冲了过去。 别说刚从门口出来县令夫人被吓了一跳,婢女随从更是慌乱的护在县令夫人身侧,一个劲儿往后退。 “请夫人做主我是东南巷子李力邻居蒋南子一到天黑就打骂妻女已经快把她们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夫人快快救他们一命吧!” 已经退回县衙后院,见们关上了,正大松气的县令夫人一众下意识脚步一顿。 县令夫人反应尤其敏锐,她挥了一下手,道:“去把门打开。” 婢女紧张担忧:“夫人,不妥,外面那……” 县令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坚定:“我就在这里不出去,门也只开一个小缝。” 众人抵不过,只得开门,但是把县令夫人护着那叫一个死死地,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行动。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跪在地上,重重磕头,一边大声重复着:“请夫人做主我是东南巷子……”的汉子。 言辞悲切。 县令夫人松了口气,挥退身侧的人,朝着李力道:“你且慢点说,一一道明。” 何翠枝不知道因为自己夸赞了一番“勇敢正直”,李力就冲破一切去堵了县令夫人。 好不容易事情不多了,她直接睡了个大懒觉,太阳有些晒屁股了,才起床。 起床后吃完八方馆内伙计帮忙送过来的饭,正想去方二奔那儿看看。 方二奔手艺本来就不错,这段时间又跟着好师傅学习,上手很快,起码已经能成功制出水泥了。 所以何翠枝就把水泥相关的事宜给他负责了。 若是这段时间表现达到她心里预期,就打算把修路事宜也交给方二奔负责。 只是还没出屋子,突然想起得召一下小小。 毕竟皇宫那种地方,稍有不注意就会遇到麻烦。 她可不想谷雨那丫头遇到事需要求助了,自己还一无所知。 于是何翠枝暂时把看方二奔的事情推迟了,扭身进了房子。 结果刚把小小召唤回来,她还没有开口问谷雨的情况,小小就激动地爪爪乱比画。 “坏婆娘,我现在可是宫里的猫老大了,可厉害了。” 它一到皇宫里,就收拾全皇宫动物无敌手,名副其实的老大呢。 何翠枝看到它这副模样,就能想出来上面这一点,罕见地沉默了下。 她记得小小以前没有这么好斗的啊。 随即摇头,什么乱七八糟,正事要紧。 “谷雨怎么样?有遇到麻烦吗?” 正疯狂炫耀自己有多厉害的小小突然卡了壳,眼神飘闪:“呃、这个……我很努力保护她了。” 说着说着,它突然义愤填膺起来:“可是人类幼崽坏坏,自己把自己弄伤。” 何翠枝:“啥?” 第203章 畜生! 待听完小小的话,何翠枝整个人都有些飘忽。 从谷雨拿到药不肯复原容貌,她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个能狠下心肠的。 可没想到,她不仅能对自己狠下心肠,还能这么有手段啊? 成为了大梁第一个未及笄便有封号的公主也就罢了,毕竟煤矿冶炼金属对这个时代的冲击如洪滔。 可是小姑娘竟然还能运作一番,不过回宫两天便让敌人吃了个大瘪。 云贵妃母女触怒帝王,被剥夺一年的俸禄,并幽闭三月。 何翠枝低头握了握自己的手,有感觉,是真的。 下一秒,她伸手一拍:“干得好!” 对待敌人就要如寒风凛冽。 云贵妃母女和当初安排刺杀并导致谷雨毁容的林大人为一路,她只觉得舒坦,没有一点心惊谷雨所作所为。 正在闷头闷脑啃着零食的小小瞅了她一眼,发现何翠枝是真心所言,眼珠子一转。 “你把这夸赞的话写下来,我给谷雨看,她这两天心情不咋好呢~” 何翠枝没有察觉它的小心思,闻言倒是应了下来。 到底是个小姑娘呢。 却不知道小小叼着她安抚之语回了谷雨所在宫殿后,雄赳赳地跳过窗户。 “喵~” “你还知道回来?”正在核对大梁帝给她赏赐单子的谷雨头也不抬,声音颇冷。 小小尾巴翘得高高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心虚,啪叽一下把书信甩到她面前。 看,小小厉害不! 可以不洗澡了不! 刚读完何翠枝对她的夸赞安抚之言的谷雨,脸上笑意还未彻底绽放,就看到猫儿一副得意模样,脸瞬间耷拉下来。 “不行!得洗。” 本来是不用洗的,可谁让这只猫儿非要去干架,拦都拦不住,惹得满身脏,帕子都擦不干净。 小小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 随即,不等谷雨反应就要跑。 然而哪快过蓄势待发的人类幼崽,硬是被拦截在空中,被抱了个满怀。 就在小小骗何翠枝书信为自己所用,却功亏一篑时,紧挨着庆林县南边第一个村子,云太尉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村子里正以为云太尉没有听清,乐呵呵地又重复了一遍:“多亏了何东家了县令大人,要不咱们还没有这么轻省又挣铜板的活计呢。” “做一天工最少也能得三十个铜板,一家老小别说吃喝啦,攒攒还能买上两匹布,过年穿上新衣呢?” 云太尉脸上不可置信的情绪愈发浓厚,甚至变成了笃定。 他虽身居高位,可对底层百姓的生活也不是一无所知。 就庆林县这穷地,农户们做短工一日能有十多个铜板就算不错了。 怎么可能最少是三十个铜板。 更何况还是妇人! 不用想也有问题。 “可是我见那厂子里招得可都是妇人。” 这种言外之意有多明显,只是一个村的里正也能听出来。 上一秒还乐呵呵的脸顿时狐疑的盯着云太尉,里正说:“妇人咋啦?能给家里带来营生甭管啥人,再说了,俺们村可都是好人,可不会干那欺辱妇人的事。” 要不是厂子里现在招收的大都是妇人,他说啥也得让自家儿孙去里面做工哩。 “再说了,今天招待你们的吃食可都是我家里干活的妇人们拿钱买的。” 他说到最后,都有些生气了。 贺大人察觉到对方隐隐有想把他们撵走的意思,立马开口:“老丈莫怒,我等巡察庆林县,只是想看看庆林县有否不平之事,才……” 里正似懂非懂,道:“我知道了,你们是怕有人欺负厂子里的妇人,偷偷巡察吧。” “跟我来,眼见为实。” 他说着领人朝厂子走去。 避免被一农户撵出门这等笑事发生,云太尉虽然也偷摸松了一口气,可也不会感激贺大人。 只觉得这人如此显眼惹人烦。 “虽然县令大人嘱咐过了不让闲杂人等进厂子,但你们是衙门的人,还私行访查,老头子我也不算违规,大人只管放心,在这糖厂有桂花娘在,那是不会出现污秽的事的!” 云太尉猛然停住脚:“什么?糖厂?” 然而话音一落下,不用里正开口,一股甜腻到让人沉醉的气息就传来过来。 赫然是糖才有的气味。 里面的工人们,别说愁眉苦脸了,就是被管事的说骂了,也是乐呵呵的应着话。 庆林县南侧的村落都能建一个制糖厂。 那东南西三个方向呢? 云太尉脑海中甚至闪过这村里正不久前说过的话。 这样的厂子有十多个。 糖有多珍贵,没有人不知道。 那么拥有十多个制糖厂的庆林县,富甲一方,只等时间。 云太尉再也顾不得什么抓明显的把柄不把柄了。 转身就回了县城,甚至决定今日就回京。 他要拿到庆林县的掌控权。 绝对掌控权! 同一时间,庆林县城内,东南巷子。 “臭婆娘?臭婆娘,又跑哪儿去了?” 宿醉了一夜的蒋南子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爬起来,喊了一圈不见人,狠狠把脚边的泔水桶踹飞。 正要出门去,眼角余光扫过缩在角落的囡囡,目光在她脸上滑过,像是蛇吐信子,滑腻腻恶心。 他左右看了一番,家里毫无动静,心里的恶念在数日压抑下滋生愈发旺盛。 快步朝着双眼无神,木楞的囡囡走去,嘴里发出污言秽语。 巷子外,李力快步走着:“夫人,就在里面,马上到了。” “砰!” 蒋南子回头,怒骂:“哪个瘪犊子?找死啊!” 下一秒,他的脸被狠狠甩了一拳头,李力怒到极致的声音像是嘶吼:“畜生!你个畜生!” “又是你,上一次那顿没吃够是吧?爷爷今天就要打死你。”蒋南子捂着脸,狠狠挥舞着拳头。 眼见要砸到李力的太阳穴,突然一个踉跄,宿醉带来的软绵让他失了角度。 他呸骂了声,正要重拾拳头。 “还愣着做什么?” 严厉的女声乍响,蒋南子淫笑着:“好小子,知道爷爷我打你累,还专门带媳妇给我享……唔唔唔!” 他的污言秽语被强硬堵住,整个人瞬间被甩倒在地。 等反应过来之际,已经被五花大绑。 此时,蒋南子才发现来人不是李力的媳妇,是县令夫人! 他大骇。 然而求饶的话根本说不出。 县令夫人看到婢女把那女娃娃抱在怀中,胸口像是燃了一把火,烧得她差点理智全无。 “把这畜生压到衙门去,走正门!” 她要亲自状告! 第204章 死不认账 当县衙大鼓被敲响时,主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即,外面的喧哗声响起,让他意识到并非错觉。 他疾步走出去,就看到县令夫人正抱着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娃娃,身侧是五花大绑的一个男子。 他有一瞬的怔愣。 然而在听完县令夫人所言后,若非县令不在家,只能他来代替审问公堂,已经撸起袖子狠狠把这畜生玩意儿皮都扒了。 压着怒意升起公堂,主薄示意人拿开堵住蒋南子嘴布条:“明夫人所状告之词你可认?” 蒋南子原本又怕又惊,然而在发现公堂上坐的老爷是主薄后,慌乱顿时少了一大半。 明县令不在,他那位靠山衙役好像又傍上大山了。 什么明夫人,就一个臭娘们。 蒋南子眼珠子一转,嚷嚷道:“冤枉啊,大人!” “李力带着县令媳妇闯民宅,我宿醉一宿,衣服乱了些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了,我起床找不着媳妇弄饭吃,将家里吃干饭的娃娃叫起来给我弄饭吃不也是寻常事吗?” “咋地就欺辱娃娃了?大人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娘们是县令媳妇就徇私枉法吧?” 李力怒道:“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你就是对这小娃娃……小娃娃……” 李力是个人,知道那些言语说出后对囡囡的影响有多大,一直重复着。 蒋南子好似抓住了把柄,立马嘚瑟道:“大人,你听,李力这是承认强闯我家了。” “还是带着县令媳妇,他一个小破民能有多大能耐啊,咋还认识县令媳妇,怕不是县令媳妇趁县令不在家……”他说着,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的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那般一个修身养性之人,都被气得胸腔起伏极大:“放肆!” 蒋南子立马道:“哟,这是恼羞成怒了?大人啊,这等奸夫淫妇可不能饶了他们。”泼脏水、颠倒黑白,根本不带犹豫的。 李力不再试图和他辩证,直接扭头抱拳道:“大人,我们有证人,也不是强闯民宅。” 蒋南子嗤笑。 有啥证人啊? 随着主薄一声“证人上堂”,一道颇佝偻的身影出现,蒋南子瞪大眼睛。 “你、你这个臭婆娘!我说你一大早去哪儿了,原来是去通……”他猛地止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可是眼睛瞪得却死大。 出现的证人不是其他人,正是蒋南子的媳妇,暂时养着囡囡的妇人。 妇人瑟缩了下,嘴巴紧张的说不出话,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立在她身侧的县令夫人轻轻道:“不用怕,这里是公堂,胆敢在此行凶之人,定会受到鞭打。” 这声音话语似乎有力量,妇人小小吸了一口气,像是吸入了勇气。 一字一句说起所有:“大人,明夫人和李力众人没有强抢民宅,是民妇一大早领着他们……” 李力朝县令夫人状告完后,县令夫人并没有直接带着人马去东南巷子,反而先找到了妇人。 在她柔和而承诺的话下,妇人一一回着,每一句话都能对上李力所言,甚至蒋南子的某些行为比李力知道的还要过分。 “囡囡……之前何东家给了我一块银子给囡囡用,相公他见了就夺去,赌博喝酒,不过两日就花了个精光,后面又打起卖掉囡囡的主意,民妇勉力护住囡囡,哪料到他不仅想卖掉囡囡,还……还起了这等畜生心思……如果不是县令夫人及时……” 妇人说着说着,哭到难以自已。 要不是发现了蒋南子的心思,她又无力,也不会想着把囡囡放到她爹坟前。 蒋南子眼神凶恶得像是要吃人:“你这毒妇,我饶不了你……” 主薄拍了下惊堂木:“肃静。” “蒋南子你可还有话要说?” 共躺同一张床榻之人的供词,再没有比这更有力度的了。 蒋南子自知逃不过,眼里恶意愈发浓稠,随即,他大声喊:“大人,就算如此,我也只是欺辱娃娃未成,当不得罪啊。” 他一副无赖样儿,一点也不怕。 “再说了,自家媳妇不是想打就打吗?” 主薄皱起眉头:“无知小民,事不成有事不成的罪责,你既已认……” 蒋南子大叫:“大人,我没有认!没有认!我没有欺负那娃娃,你自己看她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主薄:“公堂之上,容不得你颠三倒四。” 他话落,正要落定结果,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唱声:“太尉大人到。” 随着这声落下,云太尉的声音响起:“这里好生热闹。” 众人下意识回头,蒋南子捕捉到某个人,眼睛突然亮起。 对上他视线的衙役皱起眉,不动声色的朝云太尉近了一些。 云太尉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官司,瞥了衙役一眼。 废物! 在庆林县这么久,连个厂子情况都不知道,还想求着他办事。 衙役有些焦急。 坠在后面的贺大人把这一切捕捉在视野中,眼睛闪烁。 朝主薄道:“我听闻这人喊冤枉,不知可否有冤情?” 主薄快速把情况告知他们。 贺大人脸上怒色一闪而过,但说话时却是平静:“这等无赖畜生,若非大梁律法,他早已成了死人了。” 并不想管这事的云太尉懒散道:“这人言辞悲切,我看事实不见得一定是主薄大人所言。” 第205章 这人有毛病吧 他原本是不想管的,可偏偏贺家崽子要冒头。在场官职最高的便是云太尉,他一开口,即使已经证据确凿,这案件还要按照他说的那样,重新再审。 于是,何翠枝被人喊到县衙公堂时,看到的就是县衙所有官员愤怒隐忍到青筋都鼓起的程度。 除了面露嘚瑟的蒋南子和淡然的云太尉及其随从。 在路上已经了解到情况的何翠枝看到蒋南子的模样,恨不得上前把他的脸踹个稀巴烂。 “大人,民妇之前的确给了蒋南子媳妇六钱银子,是用来雇她照顾囡囡的。” 主薄听到她这话,眼神微动,立马道:“雇她照顾囡囡?” 何翠枝点头:“是,民妇想要收养囡囡,只是这段时间太忙,还没有把契子办下来。”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云太尉就蹙起了眉头,蒋南子更是惊恐大叫:“不,大人,她骗人,那银钱分明是她赠送给我家的……” 欺辱孤女和欺辱有父母的娃娃是两回事,就连蒋南子都知道后者的下场是什么,即使这父母是养父母。 何翠枝冷冷地看着他:“谁说是赠送给你家了?当时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大人请看。” 她说着,从怀里实际上是从房子里拿出一份纸张,上面有一个很明显的手印。 证人做过证后,虽然不会离开公堂,但会退到旁侧,再加上何翠枝从八方馆到这里的路程,足以利用神出鬼没的喵喵完成一切想要做的事情。 很快就有衙役把纸张呈了上去,经过一番比较,上面的手印的确是蒋南子媳妇的。 云太尉看了后,脸色沉了下来,却说不出话。 蒋南子当即就知道自己要完。 他脑子轰地炸开,在衙役要拖自己下去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接冲到云太尉身侧那衙役身上:“大人,救我,那六钱银子我可是都孝敬给您了啊。” 衙役在他冲过来的瞬间就意识到不妙,想要避开,却低估了罪罚对蒋南子的冲击力。 在听到主薄兴冲冲地责问“孝敬?”时,衙役本能看向云太尉。 却只见对方起身,留下一声低不可闻的“废物!”甩袖离去。 在这一瞬,衙役知道自己完了。 蒋南子的事情落下帷幕,新的案件又出现,不过这些和何翠枝已经没啥关系了。 她从县令夫人怀里接过囡囡,轻声道:“还要多谢夫人。” 县令夫人摆手:“说起来这次发现这桩恶事还多亏了何东家,若不是那交易,我也不会花那么大精力做善事。” 她三言两语把李力因为自己行善而找上自己的事情说了。 李力? 何翠枝感叹巧合,随即道:“夫人若是在这方面有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来找我出一份力。” 她虽然没有天大的能量,但像囡囡这般情况能少一个便是莫大的庆幸。 县令夫人笑着点头:“好。” 随即看向她怀里的囡囡:“这孩子……” 县令夫人想说,若是何翠枝不方便养,她可以接手。 哪想到刚吐出三个字,便听到对方说:“既然在公堂上说了要养这孩子,就做不得假。” 何翠枝脑海中闪过疫区之中给她印象最深的瘦猴汉子,抿着唇。 也没了继续交谈的心思,告别县令夫人快速把孩子户籍的事做了。 何翠枝便抱着水晶娃娃一样的囡囡往八方馆回。 只是刚出衙门,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 “何、何东家……囡囡……”是蒋南子媳妇,她搅着手,那张比年龄看起来老了很多的脸上充满瑟缩,以及愧疚。 何翠枝在心里叹了口气,声音却不咸不淡:“咱们县开了很多厂,若过不下去,可以去厂子里讨个活计。” 她当初很明白和夫人说过,若有难事可以直接来找她。 结果呢? 她心里的气无法控制。 可又明白,这个时代如此,丈夫天生压妻子一头,妇人不敢也情有可原。 各种滋味交杂之下,她无法对妇人冷脸,却也给不出什么好脸。 留下这句话便径直离去。 然而在她即将到达八方馆的时候,旁边的道路上突然响起“笃笃笃”的马蹄声。 何翠枝扭头看去,便看到云太尉一行朝着庆林县外而去,都是一副包袱款款模样。 这是要离开了? 这个想法刚出现,正巧路过她旁边的云太尉嘴唇张开,冷飕飕的声音响起:“八方馆何东家,老夫一定不会忘了你。” 何翠枝:这人有毛病吧? 第206章 蒋南子的下场 她正想反唇相讥,对方已经拍马而去。 何翠枝:“……麻的!” 她恨恨转身,往八方馆内走。 方陶氏正好送客人出来,看到何翠枝怀里抱了个娃娃,有些惊愕:“娘,这是?” 何翠枝把囡囡往怀里抱了抱,有些愁,这孩子路上是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回复速度不慢:“晚点说,你等下帮我弄碗米糊。” 方陶氏只能压下困惑,应了声“好”。 她速度很快,何翠枝刚坐稳,就把米糊端了过来。 何翠枝把包着囡囡的大人衣服解开,正要端着米糊喂她。 目光却猛地僵住。 在把囡囡抱着的时候,县令夫人就迅速把她的衣服穿好了。 只是囡囡的衣服太破,即使他们及时赶到,也被蒋南子大力扯破了,只能勉强遮身。 何翠枝额头的青筋逐渐隆起,且越发明显。 喵喵高高兴兴的钻窗户进来,嘴巴激动着:“麻麻、麻麻、我厉h……”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整只小猫更是炸成了个球球。 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浓稠的杀气。 它动静颇大,何翠枝骤然回神。 室内浓稠压抑的气息如潮水般褪去。 喵喵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凑近,正要问什么,然而何翠枝怀里的娃娃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啥都抛到脑后了。 “麻麻,这个小娃娃哪里来的哇?” 大嫂和二嫂肚肚不大啊? 喵喵语气里充满了好奇。 毛爪爪甚至蠢蠢欲动。 何翠枝看了眼碗,还好没有碎掉。 然后回答喵喵:“从外面领回来的,她有些安,喵喵以后帮我看着好不好?” 手上动作也不慢,舀了一勺迷糊,轻轻喂给囡囡。 小娃娃虽然吃得慢了一些,却也知道吃咽。 何翠枝有些开心。 “麻麻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妹妹哒。” 喵喵拍着胸脯保证。 何翠枝有些怔愣,随即一笑。 这样也好。 她笑道:“那就麻烦我的喵喵啦。” 喂完囡囡,何翠枝在布条和手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小娃娃虽然对外界无反应,可何翠枝还是怕用布条捂住她的眼会对她造成惊恐。 带着囡囡和喵喵进了房子,何翠枝迅速在桃宝贝上下单了几身衣服。 又快速给她洗了个澡,顺便检查她身上有没有暗伤。 幸好事情没有坏到那一步,何翠枝松了口气。 然而想到娃娃洗澡时也是一动不动,她又忍不住叹气。 直接坐到电脑前,开启搜索。 大脑发育缓慢、智力水平低下、天使的孩子…… 何翠枝看着跳出来的各种回答,一一去对照,然而她毕竟不是从事相关方面的人员,到最后快把自己弄迷糊也没看出来个什么。 算了,算了。 管她什么样的孩子,她养了就会好好养。 然后出了房子,刚把注意力放回怀里娃娃身上,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何翠枝登时苦笑不得的把她放到床上。 随即,她低低交代了一番喵喵和方陶氏,拳头得嘎嘎作响,离开了八方馆。 彼时,县衙大牢。 蒋南子的求饶声凄惨得如同杀猪。 然而他求饶的对象却不是牢头,而是同一件牢房的其他犯人。 犯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杀人的看不起抢劫的,抢劫的看不起小偷小摸的,小偷小摸的看不起欺辱老幼妇孺……不,应该说所有犯人都瞧不起欺辱老幼妇孺的。 蒋南子已经认罪,众人便是再怒也不能再下手了。 但不代表县衙的人没有发泄怒气的源头了。 只需把他和某些犯人放在一起,这畜生就别想再过一天安生日子。 这不,才几息啊,蒋南子便被同牢房的犯人打得头破血流。 牢头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背着手离开了。 经过另一处牢房时,里面只有一人,牢头忍不住叹气:“石头啊,你咋能这么糊涂啊?” 那人正是蒋南子所依仗的衙役,明县令如今没回来,主薄便把他先单独关了起来。 衙役清苦,平时收些小惠是同行之间默认的事,牢头也听说过这事,可谁想到石头这么不着调。 石头哭丧着脸:“老哥,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畜生啊……” 牢头摆了摆手:“等大人回来你好好认错,吃些苦头,也别埋怨。” 石头听出来他言外之意是帮自己说一点情,眼睛发亮:“诶诶诶,多谢老哥,不埋怨。” 看着牢头逐渐走远的背影,石头又把嘴里药丸压回了牙床下。 何翠枝避开人落到大牢上方,掀开瓦片时,正好瞄到这衙役腮帮子的细微动静。 她下意识浮现疑问,但是乍然响起的惨叫让她想不了那么多。 迅速找到声源处,才发现原来是她这一次的目标,蒋南子发出的。 她擦拳磨掌,正要找个时机让这畜生知道有些事,即使是畜生也不能做的。 就被刚看清的情况给震了个魂出七窍。 她盯着被五六个男犯人压着欺辱的蒋南子,努力揉了揉眼:这!这!这!古人也玩这么花的吗? 一时间,何翠枝不知道是该继续自己的计划,还是该同情蒋南子了。 下一秒,她打了一下自己。 同情个屁! 何翠枝眼珠子一转,摸出一支恢复药剂,掀开蒋南子所在牢狱正上方的瓦片,把一滴稀释成六滴,快准狠的投掷那些男犯人身上。 幸好着恢复药剂外用也有效。 何翠枝看着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蒋南子瞬间又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冷笑着盖上了瓦片。 然后回到最开始掀开的那个瓦片处,瞅着这衙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她心中猛地一悸,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盖上瓦片后撤一气呵成。 在何翠枝盖上瓦片的瞬间,被唤作石头的衙役目光落到了头顶。 是错觉? 他皱起眉头,又警惕的等了一会儿,下一秒猛地抬头,除了黑乎乎的屋顶,还是屋顶。 并没有人。 这才低低吹了声口哨。 很快,翅膀扇动声响起。 借着大树隐藏起来的何翠枝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是自己邻居的鸽子直直的朝牢房窗户飞去。 刚站稳脚,窗户处就伸出一只手把它抓了进去。 而那窗户所代表的牢房,赫然是关押着衙役的牢房。 原本打算离开的何翠枝立马稳住了脚,一动不动。 待那鸽子重新出现,想也不想就抓住了它。 第207章 敛财是为了什么? 怪不得? 何翠枝捏着信鸽,怪不得一直找不到联合杀手导致闵洲洲丞、李师爷死去的奸细。 原来从本源上就查错方向了,对方不是褚上将军带着的人,而是县衙内的衙役,一个土生土长的庆林县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是庆林县边的村落。 谁能想到他会和阴谋诡计有关? 不行,得赶紧告诉谷雨方向错了。 何翠枝抬脚就往远处掠去—— 等等! 她收回脚丫子,低头看着不断挣扎的信鸽。 脑海中浮现县令夫人不久前和自己说过的话。 ——蒋南子畜生,他依仗的衙役也…… ——那云太尉就是个搅屎棍…… 逐渐整合出一条信息。 蒋南子背后依仗是衙役,那衙役似乎和云太尉有关系。 不! 不是有关系,衙役背后大山就是云太尉。 何翠枝不知道当今朝堂党争,但是就她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和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足以钩织成一条完整的信息链。 当初的人牙子也好,后来的李师爷、闵洲洲丞、洲守也罢,都和云太尉有关系。 大胆点猜测,云太尉是他们的幕后之人也不无可能。 何翠枝想着那本贪污账本里的人,贪污数目最多的便是这云太尉。 现如今再仔细一想,人牙子、师爷、洲丞等人所做所行都是为了敛更多的财。 敛那么多财做什么? 这个疑惑出现后就有了解答。 她想起小小所说,谷雨一回宫就被四公主针对。 四公主生母姓云,云贵妃,有一子,二皇子。 所以敛财还能为了什么? 为了那无上的地位。 何翠枝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人牙子是她搞的,李师爷、洲丞、洲守也都有她的参与。 云太尉更是被她暴揍。 她和这些勋贵的梁子好像结大……不不不,何翠枝立马摇头。 除了搞毁人牙子一事有她的身影,李师爷也好,洲丞也罢,还是那洲守,全都是交给猫猫们暗中处理,在世人眼中于她何翠枝何关? 再说了,搞掉人牙子也是因为她一个乡下老妇恨村里婆娘拉自家娃娃入歧途,俩人矛盾,误打误撞罢了。 就算是云太尉,也是该打,不见当时有多少庆林县人怒不可遏吗? 她只是其中一员,又阴差阳错拥有一点点小权利而已。 综上种种,勋贵怎么可能会和她对上呢? 何翠枝放松笑了一下。 对方如果非要针对她这个没啥见识的乡下老婆子,那有来无回就不怪她了。 想通所有事情,又弄明白了贪污账本解决根源在什么方面上,何翠枝把拦截下来的信恢复原状,又把鸽子按原路放走。 想解决贪污账本就得把云贵妃、云太尉以及他们所支持的二皇子一一拔出。 何翠枝如今并没有和这些勋贵对上的能力,但不代表不能给他们添堵。 比如适当给谷雨、褚上将军透露一些信息。 再比如——发泄一波怒气。 重回大牢房顶的何翠枝看着那下面的衙役,指尖轻轻一动,一滴透明的液体就稳稳地落在了对方头顶。 刺耳尖锐的大笑声突然响起,直接把牢头们吸引了过来。 “石头你笑……” 牢头们的声音猛地卡在嗓子眼,浑身僵硬的看向大牢里关着的那个衙役。 密密麻麻的红色疙瘩,挤满了人的每一寸皮肤,让人看一眼就头晕目眩。 更甚的是那人似乎把这些红色疙瘩当成了食物,一边大笑着一边贪婪的啃噬。 “呕……” 整个牢房顿时乱成一片。 而导致这场混乱源头的人,在发现新到手的药剂真的有用后,立马把抛在脑后的a又拾了回来。 打道回府,准备询问对方囡囡的事。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只虎口逃生的鸽子拼了劲儿的往前飞,速度的堪比平日五倍。 离开庆林县并不算久的云太尉突然掀开车帘,抬头向上,他看着空中那有些熟悉的影子,有些不确定地吹了声哨子。 大逃亡的鸽子控制不住条件反射,又刹不住翅膀,速度奇快往下俯冲。 云太尉:“……?” 片刻后,他看完密信,冷哼了声,匆匆写了回信,放飞鸽子。 在他身侧伺候的随从自然也看到了密信内容,见云太尉的反应,有些疑惑:“那小子竟敢威胁大人您,为何不派人结果了他?” 云太尉看了看他:“庆林县能大规模制糖。” 随从震惊:“什么?” 云太尉下村子试图抓明县令小辫子时,并未带这位随从。 但是他反应极快,立马明白了过来:“是得留着这人。” 他们发展的下线虽然多,但平铺到这么边缘的小县,也不过一两个。 说完话后,随从又忧心:“一个人是不是太少了?要不我……” 云太尉摆手:“人多打草惊蛇。” 随从低低应了声,自动道:“大人放心,我这就想法子安排人把那衙役捞出来。” 云太尉阖上眼睛,发出了一声淡淡的“嗯”。 随从立马掀开车帘,正往外走时,后面传来一声压着怒气的“庆林县能制糖一事我不希望传播开来”。 “大人放心。” 云太尉自然相信手下办事能力,他最后那句话充满怒气也不是针对他。 而是由糖之一事想起了在庆林县受得憋屈。 他堂堂太尉针对一个芝麻官不成,还被一个低贱的老妇给打得鼻青脸肿。 若不是制糖一事事关重大…… 云太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无妨! 回京后,往宫里递口信,他妹妹一个贵妃对一个民间流落的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时陛下厌了那五公主。 被五公主庇佑的低贱老妇还不是任他揉捏。 云太尉想着这些,却不知宫里的云贵妃也在念着他。 “娘的心肝诶,别难过了,等你舅舅回来了,那个贱丫头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云贵妃一边轻柔地哄着四公主,一边望着被强制阖上的宫门,眼底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恨意。 第208章 小两口之间绝对有事 何翠枝盯着手机屏幕,一脸不可置信。 对面的a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一般,又蹦跶出一条信息。 【a:就直接和你摊牌了吧。这个世界属于末日时代,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求生,谁会关心一个人对外界的状态?】 【a:所以我真的帮不了你这个忙。】 对于a所处的世界状态,何翠枝之前就有猜测,可此时看到情绪还是不免起伏。 同时也意识到,对方是真的对囡囡无策。 她随便打了声招呼,便结束了这场交谈。 召来小小,交代了一番要告诉谷雨、褚上将军关于云太尉一众的事。 这才出了房子,看着还睡得香甜的囡囡,揉了把帮忙看着的喵喵,便向外头走去。 却看到方陶氏艰难地提着一桶水往屋里走,何翠枝三步并两步,强硬接过她手里的水桶。 “大山呢?” 这孩子平常不是最疼他媳妇了吗?咋不见人影? 何翠枝想着,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没有得到回答。 一侧头,就看到方陶氏脸上未来得及收下去的情绪。 恼怒、委屈、以及……一丝几不可查的恨? 何翠枝心下大惊。 却又不敢直问,因为方陶氏已经把脸上的情绪全都压下去了。 何翠枝只能像往常一样,家话一般:“你这孩子,咋不吭声?” 方陶氏开口:“哦,他在忙。” 何翠枝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像是埋怨道:“馆子里不是有伙计?他忙啥能连媳妇都不帮一下?” 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方陶氏,果然看到方陶氏脸上一闪而过的委屈恼怒。 “哎呀,娘,他是男人,自然有男人的事要做。” 得了,就这还帮忙找补。 小两口果然有事,还不想让自己知道。 何翠枝瞪眼道:“啥男人的事是我这个娘不能知道的?” 方陶氏看她这样子,却没被唬住,颇为生硬的转移话题:“娘,这水快凉了,我先洗漱啊。” 何翠枝:“……行了,行了,我不问了。” 她拎着空水桶出去,嘴上说着,脚下却是一拐弯往馆子正堂走去。 天色晚了,没有客人,只有在忙碌的伙计。 何翠枝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方大山。 她皱起眉头,拉着个伙计,问:“方大山呢?” 伙计茫然了一下:“啊?不知道啊,这两天白日都没见到他啊。” 何翠枝:??? 不是,她每日清晨亲眼见到方大山来的,怎么会没见到? 何翠枝震惊着,旁边正在擦拭桌面的另一个伙计突然开了口:“清晨我来的时候看到大爷好像往北边去了?” 他是每天最早来的一个。 何翠枝当即就往馆子外走去,脑海中快速搜寻着记忆。 小两口有事不可能没有苗头。 她想起来了! 那天早晨……那天早晨全家往县城来,小两口中间虽然坐了俩宝儿,但是周围的气氛十分莫名。 所以那天、或者说那天之前发生了什么? “奶~奶~” “我们在这儿哇。” 两道熟悉的小奶音突然响起,何翠枝闻声寻去,就看到俩宝高兴的挥着手,正坐在一个高大汉子左右肩膀上。 汉子正是她遍寻不着的方大山。 何翠枝走过去,一边往左右看,一边问:“你们俩不上学堂了?” 二宝高兴大叫:“今天休沐,夫子说今天休沐哇~” 大宝看到何翠枝张望模样,机灵道:“奶,三丫去二叔二婶那儿啦。” 方二奔和方陶氏忙活水泥的事情,每日太阳下去许久才回来,如果不是今日蒋南子的事,何翠枝本来也是要和他们一起回来的。 何翠枝不再张望,转而看向方大山:“你啥时候把他们接过来的?也不和我说一声?” 方大山笑了一下:“上午……” “半下午!” 方大山笑容僵住,扭头看向发出第二道声音的大宝,双眼直直凝视。 大宝十分认真:“夫子说,人无言,不可信。要诚实!” 方大山:……我读书少不代表我傻,这话是这么用的? 他正要再开口,就又听到另一侧响起小奶音:“爹说交易的时候,二宝没有吭声哦~没有吭声就不代表同意嘻嘻~” 是二宝。 方大山脑海中闪过接到俩宝后,同他们说“若是奶奶他们问,你们就说是上午接你们俩的,我给你们弄个小木马……”时,俩宝的确只有高兴的笑声,没有点头,更没有说话。 他当时还以为俩宝是太高兴了。 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方大山没能接着想下去,因为何翠枝已经一声怒吼了。 “方大山,你竟然教我乖孙骗人?” 何翠枝往上一踮脚,举着胳膊抓起方大山的耳朵就往八方馆走,满脸气咻咻。 至于俩宝,早已见势不妙从自家爹肩头溜了下来往馆子里冲了。 他们好几天没见娘啦,好想娘。 方大山看他们闷头冲去,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不妙来。 然而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就已经被何翠枝拖进二楼的一间包厢了。 何翠枝一屁股坐椅子上,看他也想坐,立马扬起眉头:“你坐啥坐?” 方大山身板微僵,但十分乖顺地收回了手。 何翠枝气势更胜,死死地盯着他:“说,为啥教我乖孙说谎?” 小两口之间的事情,外人不知道情况,反而会越帮越忙,最后导致原本只是磨个口角的小夫妻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也不少见。 何翠枝才不会贸贸然询问方大山。 只会伺机而动,探寻他教俩宝说谎是否和小夫妻俩间的事有无关系。 在看到方大山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后,她暗道果然。 随即便听到方大山的回答:“娘,我以后不会了。” 何翠枝注意到他没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又想起方陶氏刻意在自己面前压着情绪。 只好控制住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 “再有下次我就让你爹打断你的狗腿。” 随即,她冷声道:“就你这德行讨了陶氏做媳妇真是走了大运?” “问她你去哪儿了,还傻乎乎地自己拎水桶帮你打掩护,要不是我过去,她摔倒都没人知道。” 看到方大山脸上的心疼,添油加醋的何翠枝心里握拳。 希望助攻成功! 第209章 陛下大喜啊! 另一边,大宝二宝一边疯跑一边嗷嗷叫着“娘~”“娘——”冲进屋子。 刚洗完脚的方陶氏一脸惊喜:“你们咋过来了?” 她也不急着倒水,一手揽着一个宝儿,搂得紧紧的。 “爹带我们来的。”大宝说。 方陶氏愣了愣,轻轻哼了一声。 “娘,我们好想你啊。”二宝在方陶氏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 方陶氏收拢心神,笑道:“娘也想你们啊。” 算那个笨大个儿有心。 俩宝嘿嘿笑个不停。 然后大宝就看到了旁边的水盆,立马从方陶氏怀里出来,说:“娘,我和二宝给你倒水去。” 他扯了扯二宝。 方陶氏连忙阻止:“娘自己来,娘自己来。” 俩宝有孝心,又好几天没有见到方陶氏了,方陶氏自然没有阻止成功。 她只能开心又无奈地帮忙开门,方便俩小子抬盆。 心里刚因为方大山有心而升起的淡淡开心在此刻被俩宝比较得分文不值。 方大山从何翠枝那里过来的时候,看到就是俩儿子帮忙抬水盆,自己媳妇开怀的模样。 他忽然觉得,把俩小子带来缓解他和媳妇之间的问题是个错误决定。 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方大山快步走过去:“我来吧。” 在他这句话响起的同时,还有一道声音“你们啥时候过来的?吃饭了吗?娘这就去给你们做。”,是方陶氏,语气中满是爱怜。 方大山心中猛地闪过不妙。 这不妙成了现实。 大宝:“吃了,爹带我们过来买了好多好吃的呢~” 二宝:“半下午,但是爹让说是上午来的。” 方大山:“……” “方大山!!!” 何翠枝掏了掏耳朵,她没想到素来温柔的大儿媳妇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 大儿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哦~ 她啧啧摇头,随即哄着囡囡睡着,嘱咐喵喵帮忙看着,进了房子。 小两口有了交流的引子,问题就解决一大半了,剩下就不用她这个“老母亲”操心啦。 照例唤来小小,询问谷雨在宫中有无困境,得到答案后,何翠枝也没有把它送走。 而是拿出了纸笔,开始思考当前情况。 贪污账本根源是以二皇子为主的云太尉一派,她现在的身份对付不了,但谷雨是和对方站在同一高度的勋贵,所以…… 何翠枝在二皇子、云太尉一派和谷雨所代表的势力之间画了一个连接箭头。 只要她支撑着谷雨,总能扳倒对方。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云太尉就算被扳倒,只要不揭穿,贪污账本上其他人还能隐藏下来。 何翠枝可不想要这个结果。 所以,得逐个击破。 这些天她虽然忙碌庆林县的厂子、水泥等方面,但对贪污账本也没有放松。 里面的人主要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某洲xx官,属于地方官,就如同洲守、洲丞。 一类是中央官,直白说就是京官,比如某部侍郎,能参朝议。 还是那句话,后者何翠枝够不上。 但是前者…… 何翠枝想到已经下马的闵洲洲守、洲丞,轻轻打了个对钩。 那么在贪污账本上其他洲的贪官,何翠勾起一抹笑。 还是得修路,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商路,或者说是庆林县产品铺展到各个洲。 为以后之事大行方便之路。 确定了下一步有关贪污账本的方向,何翠枝放下纸笔,朝小小问:“你知道朝廷会派什么人来当闵洲洲守吗?” 小小懵逼抬头:“啥?” 何翠枝:“……算了!”闵洲洲守贪污一事都闹到皇帝那儿去了,下一个任闵洲洲守一职的人只要有脑子,都不会走老路。 这样一想,她一脸怜爱的揉了揉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的小小。 还是不难为这个小傻子了。 同一时间,闵洲洲守这四个字还出现在另外两波人口中。 赶了一天路,云太尉一行刚抵达驿站不久,就有一人一骑也抵达了这个驿站,看方向是从京城来的。 这个驿站的驿丞接待了这人不过半刻钟,就一拍手道:“这不是巧了,太尉一行也在这呢。” 片刻后,云太尉看着这封从京城而来的命令,面色发青。 不仅是他,这一行除了贺大人,其他人面色都不太好。 庆林县县令被诬陷,贪污真凶是闵洲洲守! 此时更是已经被陛下亲自下了大牢。 云太尉留下一人和带旨意前来的人寒暄,带着其他人进了屋子。 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夜说了什么。 只有一只鸽子在半夜从这处驿站带着信件扑棱飞向京城。 而在京城最中心处,正聚集着最后一波提起闵洲洲守的人。 皇宫,御书房。 几位重臣被帝王匆匆喊来,他们在门外等候召见。 细微的交谈声从几位重臣口中发出。 “陛下这次喊我等来是?” “老夫也不清楚……” “我家和治粟内史离得近,来之前,门房说他好像往皇宫来了?” 这道声音一落下,周围骤然一静。 随即便是激动的声音。 “真的?” “不会发现了亩产极高的……” 很显然,他们都想起了治粟内史之前拿出的亩产六百斤的粟米。 嘴巴激动地说着,望着御书房的双眼更是亮的惊人。 守着御书房门口的小侍从瑟瑟发抖:几位大人不会要闯进来吧?怎么办?师父没有交代过这种情况啊…… 幸好里面很快传来了召见声。 小侍从只觉得“哗啦啦”一阵狂风冲过,眼前就没了人影。 干爹诶,这还是以前那些走两步就喘一口的老臣么? 无人在意一个小侍从的想法,几位重臣冲进御书房后,全都哗啦啦跪下,参拜完帝王,连起来都不起来,直接就高喊。 “天佑我大梁。” “恭喜陛下又喜得粮种……” “治粟内史大人真是厉害。” 治粟内史:??? 什么粮种?在哪儿?我咋不知道?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重臣,随即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就对上大梁帝惊讶而高兴的目光。 治粟内史:“……不是,陛下,我要是得到新粮种会掖着藏着?” 他指着被大梁帝珍重放在书桌上的两个农具,满脸无奈。 大梁帝沉默了下,口吻略失落道:“众卿平身,没有粮种,朕唤你等是为了这两种农具。” 他说着,还颇为幽怨地看了一眼治粟内史,好似他是什么负心汉。 治粟内史张口欲言。 “不是粮种啊?” “农具?是用来做什么的?” 随着几位重臣起身,他们嘴里也控制不住发出大梁帝同款失落。 治粟内史:“……” 微笑,努力微笑。 第210章 囡囡说话啦? 然而大梁帝却没有给他这个平复心情的机会,直接招手:“爱卿,你来为他们讲解一番这些农具。” 片刻后,有两三位重臣还有些懵逼。 但站在最前方的丞相已经上手触碰那农具了。 “陛下,不知可否让臣试上一试?” 大梁帝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众人齐聚御书房前露出土壤的地面上。 丞相手中微微一用力,地面就出现一个小坑,而随着他的推动,小坑变成了一道细细沟壑,用来充当粮种的土壤落入沟壑,沟壑随即被两侧的土壤重新覆盖。 即使已经听明白治粟内史的描述,可亲眼见到,贺丞相还是不免瞪大了眼睛。 “我滴娘诶!这、这、这……大喜啊,陛下!” 说出这话的自然不是贺丞相,而是也被喊来的褚上将军,他在庆林县来去匆匆,并不知道耧犁。 “有了这农具,就是妇老也能快速解决粮食播种,更多的劳壮力……”能被征收到军队。 只是他后面的话没有喊出来,就被贺丞相打断了。 “更多的劳壮力去开垦新的田地,陛下,咱们大梁的田地被全部开垦出来,产出更多的粮食,指日可待啊。”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说着。 大梁帝笑眯眯:“既然如此,那朕这便拟旨封庆林县县令为闵洲洲守了。” 话题跳跃太快,众人一脸懵逼。 就是贺丞相也没跟上,下意识反驳:“陛下,这不合……” 可是在看到治粟内史使眼色时,他脑海中猛地一闪,嘴巴里的话便成了:“陛下,这农具是庆林县来的?” 大梁帝点头。 贺丞相悟了。 庆林县县令治下有亩产六百斤的粟米,又有这等农具,如此的话,破例提一提他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是简直太可以了。 亩产六百斤粮种,搁哪个地方都是一笔大政绩,更别说快速播种收割的农具了。 所以在意识到这点后,在几位重臣里面的某一位大臣死死地压住自己开口拒绝的话。 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拒绝,也抵抗不了帝王和其他重臣。 庆林县县令被提到闵洲洲守的位置已成定局。 于是,后面众人问庆林县各种问题的时候,这位大臣也表现出适当的好奇。 只是出了宫门,回到自己府邸后,他正要吩咐人去暗喊其他人来商议,就见自己大儿子快速走来。 “爹,云太尉那里来信了。” 这位大臣接过儿子手里的信鸽,片刻后,他大叹一声。 “爹?” 大臣无力的把密信给他儿子。 “不就是一个闵洲洲守的位置,咱们安排就是。” 大臣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已经定下人选了。” 他在儿子疑惑的目光下,解释着被喊进宫后发生的事。 若是云太尉再早一些传来信就好了。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睡着。 当然,其中并不包括何翠枝。 从房子里出来后,她看着天色,本想和家里人说囡囡的事。 结果喵喵拦住了她。 “麻麻,大哥在抱大嫂呢,不能过去,羞羞。” 何翠枝:??? 喵喵像是察觉出何翠枝的疑惑,抖了抖耳朵:“麻麻你忘啦,我们猫猫听力本来就强,又用过体质提升液,只要我想,方圆两里的动静都逃不过我的耳朵呢。” 它继续解释:“大嫂哄睡了俩宝宝,就想把大哥撵到地上睡觉,然后大哥就死皮赖脸抱着大嫂啾啾啾……” 何翠枝:“停停停!不用说那么详细。” “还有,你是一个小猫,没成年,不能听这些。”她严肃着表情,捂住了喵喵的耳朵。 喵喵耸了耸小鼻头:“好吧。” 它还想说现在大嫂狠狠给了大哥一个肘击,两个人的气氛又奇怪起来了呢。 既然麻麻不让说,那就算了。 喵喵乖乖捂着耳朵睡觉觉。 何翠枝却是暂时歇了和家人说囡囡的事。 还是等明天吧。 明天晚上她带着家里人回大方村,和全家人一起说。 囡囡睡觉时很乖,又香甜,何翠枝搂着她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何翠枝朦朦胧胧间总觉得有什么在注视着自己。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睁开眼。 就看到床头坐了一个小姑娘,黑亮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自己。 是囡囡。 何翠枝跳动飞快的心脏这才逐渐平复。 但是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囡囡醒了啊,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 她说完这句话也没想着等对方的回答,自顾自的找衣服穿。 结果刚套上长袖,就听到一声细小的哼唧声。 “水……” 何翠枝猛地顿住动作,看向声源处。 还是那张如同水晶娃娃一样的小脸,瘦弱却掩盖不了冰雪可爱,眼睛更是木愣愣。 她摇了摇头,应该是听错了吧。 “水水……” 声音又响起,甚至更大了。 何翠枝“哗”的一下抱起囡囡:“要喝水?我这就给你……” “水水。” 随着这声重复,何翠枝怀中出现细微的挣扎。 她正要低声安抚,就发现囡囡小脸通红,两只细细的小手捂着肚子。 电光火石间,何翠枝迅速往门外冲去。 “娘,你起了?” 刚把俩宝抱到马车上,准备把他们送回大方村的方大山下意识喊了声,结果就见他娘飞奔的残影。 方大山茫然眨了下眼。 俩宝却是一个比一个激动:“妹妹!” “爹,妹妹,奶抱着妹妹。” 方大山:“三丫?她马上就来了。” 昨日二奔和胡氏忙得太晚,直接在他们师傅家歇着了,三丫也没回来,方大山解释。 第211章 明县令回来了 俩宝呆了呆,是这样吗?可是他们分明看到奶抱个娃娃啊。 一道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大哥。” 一大两小寻声看去,方二奔抱着三丫急急跑来。 脸上有了些许肉的三丫正耷拉着眼,明显有些不开心。 俩宝立马把脑子里的疑惑抛到脑后,“三丫你咋啦?” “谁欺负你了?” 他们凶巴巴的,似乎只等三丫开口就舞着拳头冲上去。 三丫撅着小嘴,委屈巴巴:“我不想回家,我想跟娘在一块呜呜呜。” 方大山在听到三丫前半句话时,顿感不妙,不等她说完就从方二奔怀里接过她,匆匆放到车上。 “二奔,我们先走了,你和娘说一声。” 还想哄一哄三丫的方二奔有些懵:“不等娘出来吗?” 风带着这句话掠过方大山的耳朵,他架着马车,听到车厢里也开始闹腾到俩宝,脸色黑乎乎。 等啥啊? 他可不想再把俩小混蛋留下来了。 一想到昨晚要不是他反应迅速,他和媳妇之间的矛盾铁定更大。方大山就恨地咬牙。 方大山带着娃娃们离开不久,何翠枝就一脸开心地抱着囡囡从茅厕出来,眼睛张望着,打算先把囡囡介绍给家里的小娃娃们。 结果别说娃娃了,连马车都没影儿了。 方二奔迎上来:“娘,我大哥怕赶不及带他们先回家了。这个娃娃是?” 古代小朋友上学堂也这么辛苦啊? 何翠枝偷摸感叹了声,随即道:“她叫囡囡,具体情况今天回家再说。” “对了,你和胡氏今天早点回来啊。” 方二奔挠了挠头:“娘,水泥材料啥的都找好了,明县令来信说今天回来,开始准备建厂修路的事,我……” 何翠枝:“这么快?” 但想到昨天她离开时,进展已经到尾声了,也就惊讶了一下,摆了摆手。 “没事儿,我们等着你俩。” 方二奔高兴地“诶”了声,他也好几天没回家了,昨天三丫来反倒让他和媳妇更想家。 明县令临近中午的时候就回来了,他做事速度快,和主要负责的方二奔讨论完后,就风风火火地往早已选好的厂址招人。 水泥还没大批量生产出来,不咋用上方二奔,他和胡氏倒是比预料回来得早。 下午头回来了。 但是也没歇着,两人洗漱一番,吃了点东西,就急匆匆的到馆子里帮忙了。 看得何翠枝直摇头。 随即就发现忙碌中,俩人因为离开几天和家里其他人而出现的细微陌生感而逐渐消退时,何翠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不过—— 何翠枝望着和方胡氏聊天的方陶氏脸上淡淡的笑容,心想看来她的助攻没白费。 忙碌中,时间好像一下就缩短了。收拾完馆子里的卫生,方大山正好赶着马车来。 一行人急匆匆朝大方村赶去,走到半路时却看到不远处好多人举着火把。 何翠枝还以为咋了,刚要让人去看看,就听到方二奔说:“明县令真要一天内把水泥厂建起来啊?” 何翠枝明白了,没再下去,悠悠的问着方二奔具体信息。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队伍正急行,离大方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212章 这一晚,有人睡得香甜,有挥汗如雨 大方村,青钻瓦房。 “……事实便是这样。” 何翠枝抱着囡囡,如数告诉了家人。 某部分只有寥寥数语。 即使如此,凡是听懂了这数语后所代表黑暗的方家大人全都压不住怒火。 男人们紧攥拳头,青筋鼓起,像是要冲破皮肤:“畜生……” 心思细敏的方老太太已经从何翠枝怀里接过囡囡,一声声“可怜儿”的唤了起来。 方陶氏、方胡氏更是围在了她旁边。 何翠枝知道家里人情感充沛,可再次看到还是不免心生感叹。 她捕捉到扒着门口探头探脑的三个娃娃,招了招手,正要说话。 “这孩子你如何打算?” 是方柳生,说完囡囡的情况后,他一直没什么反应。 何翠枝还以为他对此无感,可此时听到他的声音里压着的怒,以及脸上某种情绪,何翠枝才后知后觉对方并非无感,共情能力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强。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说“过些日子我便发饷银了,这孩子不若就、养下吧。” 何翠枝笑了笑,她环顾一圈。 或许是方家人都含着善意,又或许依旧隔离外界,被团团围住的囡囡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 “我正要和你们说这件事。” “我要领养囡囡。”这句话说出时,何翠枝心还提起了一下。 怕先斩后奏会让家人不开心。 却不想家里人愣了一下,便你一句我一句开来。 “太好了,我刚想说这呢,还怕翠枝儿你不同意。”是方老太太。 “这娃娃起个啥名?回头得写咱族谱上。”是方老爷子。 方陶氏:“大宝他们有小床,我回头也给找人她打个。” 方二奔和方胡氏对视一眼,眉开眼笑,他们都知娘收养囡囡的事,忍了好久没说呢。 方三年左右看了看,偷偷嘀咕:“家里又进一张口,那到我嘴里的东西就更……”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拍了一巴掌。 方三年眼睛一瞪,凶巴巴往后看,就见他大哥方大山比他更凶,眼睛瞪得比更大的盯着自己。 方三年:“……不说了还不行。” 就会跟着媳妇走,软蛋大哥。 他嘀嘀咕咕,坐在另一边的方四甜却是扯着刚进屋的三个娃娃,反应更大。 甚至从方老太太怀里哄走了囡囡,大宝仨更是开心的喊着:“奶,我们都是娃娃,我们一起睡觉哇~” 方四甜补充:“娘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小妹妹的。”是的,小妹妹,何翠枝没想着把囡囡放到成家的方大山、方二奔名下。 她既然说领养,自然亲力亲为。 几个孩子速度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囡囡就被他们带走了。 何翠枝摇头失笑,洗漱一番后,正打算回屋睡觉,敏锐了不少的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一丝不对。 似乎是挪动重物的声音。 何翠枝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窗户上出现一个高大身影铺床的影子。 什么情况? 随即,她反应过来,那是方陶氏的房间。 铺床的影子是方大山。 何翠枝皱起眉头。 倒不是什么婆婆心思,觉得自己儿子铺床不对。 而是—— 小夫妻的事还没解决? 当初建这个房子时,每间屋子都很大,铺床动静再大,影子也不会出现在窗户上。 如今这种情况,除了小夫妻俩分床睡,别无他想。 何翠枝觉得问题有点大了。 她回了屋子后,立马进房子喊喵喵:“昨日你听到你大哥大嫂的事,事无巨细和我说说。” 何翠枝这厢忧心着小夫妻俩的事,却不知另一侧的屋子里,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老两口也同样忧心着她和方柳生。 “柳生咋还睡三年屋子里啊?”方老太太偷摸掀开窗户,透过缝隙看方柳生又进了方三年屋子,愁得脸快皱成一朵花了。 方老爷子吧嗒了下嘴,瞅着方柳生要关门,也忍不住了,掀开被褥:“估计还是不放心三年这小子,得一直看着。” “我过去换他!” 方老太太本来还打算扯他的手顿时一变,推着:“快去快去。” 于是,何翠枝刚从房子里出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是我。”低沉的嗓音从门外响起。 何翠枝脚步一顿。 门“嘎吱”的开启声出现,高大的身影在这月光下更显压迫。 何翠枝眼底不免浮现一丝警惕,正要开口询问,就见眼前人侧开了身影,朝身后道:“爹、娘,你们也早点睡。” 偷偷摸摸张望的方老爷子“啪叽”一声阖上了方三年屋的门。 探头探脑的方老太太倒是高兴的“诶”了声,然后关上了窗户。 何翠枝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让开身:“……进来吧。” 方柳生顿了一下,进门,道:“我睡桌子就行。” 青砖瓦房建好后,每个屋子都配了一个方桌子,放些物品什么。 何翠枝“嗯”了声。 重新抱了一床被褥,在方柳生讶然的目光下吹灭了烛火。 “有影子。” 她可不会犯小夫妻俩的错。 方柳生眼神还行,借着隐隐约约的月光把凳子放到桌子旁。 很快,一人一床、一人一桌,盖上被褥,便阖上了眼。 室内陷于寂静,何翠枝却没睡着。 不是因为房间内多了一个人。 这段日子她不说多了解方柳生,起码知道对方是个重诺之人。 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反悔。 因此只当他是一个室内,顶多存在感有点大。 她睡不着是因为喵喵的话。 猫儿和人到底有别,描述出来的也有些模糊。 即使如此,何翠枝还是从它的描述中捕捉到了信息。 小夫妻俩闹矛盾似乎也有她的因素。 方大山有事找她,方陶氏不让。后来小夫妻俩不知怎么协商,方大山的确歇了找她的心思,可问题好像更大了。 何翠枝皱着眉头,想要从过往种种中找出更详细的信息。 然而想得头昏欲裂也没有从记忆里找到有用的信息。 她无力的揉了一下太阳穴,就听到一道嗓音,虽然压低了,在这寂静的暗夜中却意外明显。 “那畜生何日发配?” 何翠枝揉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耳朵,随即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蒋南子。 明县令回来得知蒋南子所为后,忙里找空翻了律法,多罪并罚,蒋南子最终落了个流放之刑。 何翠枝对这事关注得很,自然知道:“大约十日后。” “嗯。” 嗯? 何翠枝有些茫然。 然后就听到:“你我仍是夫妻,既然领养了囡囡,那我就是她的父亲。” 父亲为子女报仇天经地义。 何翠枝悟了他言外之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把刚才那声带有疑惑的“嗯”发出了声。 但转眼就抛在脑后,心想,怪不方三年怕方柳生却还是亲近得跟个小狗崽似的。 这样的父亲谁不爱啊? 等等。 方三年都亲近方柳生了。 那方大山呢? 有些事作为儿子不方便和娘讲,总能和爹讲吧,尤其是方柳生这样的爹。 何翠枝一下子不困了,她开口:“我问你个事儿。” “啥事?” 何翠枝:“大山和陶氏闹别扭了,你知道不?” “嗯?” 何翠枝听到他这声腔就知道结果了,叹了一声。 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他说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室内重新归于安静。 何翠枝也没想着得到对方回应,留下一句“小夫妻俩的事咱们别明白掺和进去,如果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再说啊。”就打算睡觉。 就听见方柳生开了口。 “大山和陶氏闹什么别扭我不知道,但是要是有什么事要找你我应该能猜出来一点。” 何翠枝猛地翻身,直直的看向他的方向:“说说。” “大山之前在战场上被一个人救了,那人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妻子。” “我们回来之前特意让人给他的妻和子送了些银两。” “不过大山心里应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你说小两口闹别扭前一晚你和大山说了仙人的事,他想要求你的应该是那个救他之人的妻子相关。” 何翠枝听到这儿,有些疑惑:“那他直接来找我不就行了吗?” 说完,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不来找自己十有八九是被方陶氏拦下了呗。 何翠枝想起之前自己忽悠家里人仙人之事一定不外说,一定不能……之类的话,尴尬的揉了把脸。 不用方柳生再说话,她就开口:“明日我去探探陶氏的口,看到底是这事不?” 她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确信。 方柳生应了声,也道:“那我明日找大山一趟。” 伤脑筋的事有了转机,何翠枝随便回了声,两秒没到就睡了过去。 方柳生听到平稳的呼吸声,还愣了一下。 方家人睡得香喷喷得,就连被方四甜为首的大孩子们抱走的囡囡也睡得香呼呼。 然而远处,打定主意要在一天内建好水泥粉厂的明县令还带着人,在火把照耀下,挥汗如雨。 第213章 抄家伙 只是第二天何翠枝到底是没能成功探到方陶氏的口风。 倒不是她的嘴巴有多严,而是明县令一大早就派人找来了。 找她去水泥厂。 是的,水泥厂建起来了。 谁能想到明县令这么猛,半天一夜一个厂子就拔地而起。 她连和方陶氏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就带着方二奔、方胡氏匆匆赶到水泥厂。 抵达水泥厂后,何翠枝才发现自己震惊早了。 厂子不仅建好,连原材料都已经堆好,只等着开工。 望着水泥厂前挤挤挨挨,快要无处下脚的区域。 何翠枝一边往里面挤,一边心想怪不得这么快,上千的汉子同时动工,别说一座厂子,十座厂子也能连夜拔地而起。 有着明县令这位被庆林县民众爱戴的县令主管,再加上无形中对整个庆林县有大恩的何翠枝出现,水泥厂很快就动起了工。 甚至当天就产出了一批料,被运送到方二奔所负责的区域——庆林县通往大方村的主干道。 人多力量大,这条一下雨便泥泞不堪的土路上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众人一边听着方二奔的话,一边朝道路另一头翘首以盼。 看到被县令召集起来的牛车们出现,全都高兴的呼喊了起来。 甚至有人飞快跑到放置工具的区域,待一袋袋水泥被卸下来,一窝蜂冲过去,热火朝天干了起来。 不多时,一堆堆加了合适比例的水被搅和成泥状的灰色小丘拔地而起。 又被运送到已经铺了石子的路上,在一个个汉子的努力下,铺得平整又整洁,只是有些湿漉漉。 可没有一人会怀疑这湿漉漉的“道路”最终到底能不能行走。 因为所有人都见过,在县衙门口见过这湿漉漉一踩一个痕迹的“泥路”在经过数天的放置后,会变得如何平整,如何坚硬。 平整得连青石板都比不上,坚硬得能抗住千军万马都不断裂。 一想到以后自己能走上这么平整坚硬的道路,所有人心头都不免火热。 更别说这路还是他们亲自建起的。 而就在众人热火朝天的铺着路的时刻,那些数不清的商队中,速度最快的队伍望着眼前城门上“庆林县”三个大字,领头人长呼了一声。 “终于到了。” 有仆从上前,低声询问:“主子,是否先修整一番?” 领头人,也就是凭借着自己手下成熟的商队和高质量车马率先汝州府城抵达的付姓商贾摆着手,道:“不用,直接从城内穿过,往大方村去。” 在看到守城卫兵已经检查过路引,付商贾大手一挥,催促商队快速前行。 不过在放下马车车帘时,嘱咐了声:“入城后从主干道走。” 仆从知道他的意思,那位拥有豆制厂和饮子厂的何东家,手里的八方馆紧挨着八方馆,不管如何都要维系住对方的关系。 立马应声,甚至已经转头吩咐人把早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只等着抵达主干道。 然而到了主干道后,却得知八方馆何东家并不在馆子里,而是在新的厂子内。 付商贾倒也没有失落。 何东家不在馆子里,可是八方馆的掌柜是她的儿媳妇,礼物交给对方也没有差别。 更何况他们还得到了一个新消息。 “新厂子?” 能做到付商贾随身仆从的人自然能力不俗,该打听的一个都没落下。 “是的,这段时间庆林县又建了数十个厂子。” “凉粉厂、养鸡厂、糖厂……” 仆从说到这儿,顿了顿:“不过何东家如今在水泥厂,这个厂子有些神秘,我只打听出来个名称。” 然而付商贾却顾不得这个,在听到“糖厂”两个字符的时候神情激动了起来。 “你说什么?糖厂?” 看到仆从点头后,他立马问:“糖厂在哪儿?我们先去糖厂看看。” 然而话音还未落下,赶来的主薄就高声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各位前来是来我们庆林县进行交易吗?可跟我前来……” 他声音有些喘,额头也冒了细密的汗,很明显是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 付商贾扭头看去,一眼就认出了他,有些疑惑。 主薄看出来,半是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庆林县货物品类多,怕远到而来的商队们一个一个跑,太过麻烦,便有了一个新立的商行……” 其实主薄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虚死了。 不是因为他胡诌,而是这所谓的为远到而来的商队服务的商行还只是一个提议。 一个何翠枝在得知水泥厂连夜建起,开始铺路后,让人稍信告诉他,路建立起来后,来庆林县的商队越来越多,得建立起对应服务,让庆林县货物更容易卖出去的部门的建议。 主薄觉得可行,本打算忙完手里的事情就开始进行。 结果没想到商队来得这么快。 对远道而来的商队所服务的商行别说建立起来了,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在八方馆派人来告诉他有商队已经重新回来的时候,他只能艰难的扛起班子了。 勉力安顿好付商贾这一队人马后,主薄一边急匆匆吩咐人快点从各个厂子拿到对应的样品,一边找人准备拉起商行班子。 却看到下属急匆匆赶来:“大人,不好了,又有商队来了,还和咱们的铺路队伍起了冲突。” 主薄:??? 他看着手里根本没有办法放下的事,一咬牙:“让县丞先过去!” 县丞抵达的时候,双方人马已经到了操家伙的地步了。 每个人都赤红着脸,仿佛随时能往对方头上干上一架。 县丞当即一颤,喊声再没有这么响亮过:“干什么?全都给我放下!否则全都蹲牢子去!” 听到动静后,上一秒对持的双方顿时跟见了家长的娃娃,全都冲到官差身旁,委屈巴巴叫着。 “这位大人,这的些人太欺负人了……” “县城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县丞只觉得有上万只鸭子在叫:“停停停!一个一个说。” 片刻后,他总算理清了情况。 第214章 不会这么快吧 这个商队是临县的人,相比于庆林县城,他们距离大方村挨得更近。 上一次从大方村进了豆制品拉回去卖后,赚了个锅满盆满。 这一次赶来,怕时间不够,索性先拐到去了大方村,想着进了货后再去庆林县衙办手续。 结果出来的时候听到庆林县除了豆制品还出现好多新厂子。 他们想起之前豆制品赚的银子,一下子就动了心思,想再拉点新厂子里的货回去。 于是打听了一番后,就直奔庆林县城而去。 结果却被人堵了路,非让绕行。 这商队满心都是时间就是银子,绕行麻烦又浪费时间,眼看再有不到一里路就到县城了,急躁得根本不顾其他,想硬冲过去。 可铺路队伍好不容易铺了几百米的路,还没有干,怎么可能让他们过。 而且水泥铺成的路对他们来说堪称神迹,出于某种心态一个个守口如瓶。 于是,一个非要走,一个非拦着。 矛盾可不就起来了。 若不是这里距离县城近,县丞来得足够快,今天非见血不可。 得知前因后果后,县丞想到主薄那个老狐狸的嘱咐,示意方二奔带着人继续干活。 他自己朝商队走去:“这条路正在铺,等过几天就能走了。” 这条商队的领头人听到前半句话,下意识道:“在修路?他们早说不就行了,真是麻烦。” 说话间,就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绕行。 步伐落后一步的铺路汉子们听到他这话,不高兴的皱着脸,正要说什么。 就见对方突然高声道:“啥?过几天就能走了?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铺路和修路不一样,铺路通常代表铺青石板,把路弄得平整又坚硬,是最耗费时间的。 每个一年半载根本完不成。 县丞摆手,似不以为意道:“哦,我们县有特别方式铺路,天就能把这路铺好,到时你来看一看就知道了。” 他说完,也不管着商队的人啥表情,嘱咐了方二奔几句,就率先抬脚。 这条商队领头人只觉得他是在白日做梦,痴傻了。 可鉴于自己还要从庆林县进货,硬是把话给吞咽到肚子里。 只是在转身离去时,却扫到了还未曾离开的工人们满脸兴奋以及方二奔拿了个新鲜出炉的板子立在旁边的动作。 那板子上赫然书写着“前方铺路,请绕行”的字迹。 他步伐顿了顿,心里升起一股不可思议的猜测。 不会……是真的吧? 不不不,肯定是他被这群庆林县傻子给传染了,才会这样想。 只是这抹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狐疑在抵达县城后,跟随主薄派来的人来到了临时商行,看到所摆放的货品后。 当然无存。 糖? 他没有看错吧! 质地上乘的褐糖才十五文一斤? 付商贾早已震惊过了,他看着除了自己以外,今天第二个来到这个“商行?”的商队,颇为好心开口。 “不用怀疑,这褐糖真的十五文一斤,庆林县有制糖厂。” 商队领头人猛地扭头:“啥?制糖厂?你确定是制糖厂?” 付商贾有些酸:“是啊,不仅如此,他们还有更漂亮的雪花糖呢。” 他指着褐色糖右后方有些不显眼的角落。 那里赫然放置着才被提炼过滤出来的纯净蔗糖。 一个制糖厂,能制出来品质上乘的褐糖,还有纯净蔗糖,这厂子他为啥没有啊? 好酸,好酸! 商队领头人此刻却呆傻在原地。 雪花糖,价值百金的雪花糖,这里竟然按斤卖,按斤卖也就算了,一斤才五两银子??? 正安抚自己没事儿,没有制糖厂没关系,他可是打听了,庆林县的糖自己不出去外卖,都是卖给他们这些商人的。大有赚头,大有赚头! 然后就听到了一声“啪!” 响亮又重重的巴掌声。 付商贾:??? 他扭头看着这人,心想脑子不会有啥毛病吧? 脚下不自觉往旁边挪了挪。 “不是梦!不是梦!发了啊,发了啊哈哈哈哈……” 付商贾:“……”他眼睛焦急的往外张望,庆林县主薄咋还不回来? 他要进货,他要交易,他想快点走了。 “快,备厚礼,去找县丞,我得问问他们到底是用啥法子铺路?”商队领头人根本没有空隙管付商贾怎么想,急急握住仆从的手,说完后立马又想到什么,纠正道:“不,不问法子,问用啥材料铺路,日便能铺好一条路。” 付商贾:“?啥玩意儿?” “天铺好一条路?” 真傻了,真的傻了。 然而还不待他更远离一些,就见对方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你来的时候没有经过庆林县城到大方村的路?” 付商贾见他这样,心中浮现一抹不可思议,顿了顿,道:“展开说说?” 商队领头人正要说话,外面又进来一队人。 他眼睛立马落到糖上,略一思忖:“合作不?” 他虽然没有制糖厂,但是也知道糖的产量不高,虽然不知道庆林县为啥这么蠢把糖的定价搞这么低。 可也掩盖不了他想要贪婪包揽所有糖的心思。 就怕银子不够,更何况还有铺路一事。 何翠枝彼时还不知道有人起了捡漏子的心,经过一天的磨合,水泥粉厂的工人们已经迅速适应了这个厂子,便打算往铺路的地方走一趟。 虽然那里有方二奔,而且最先铺路的那批工人们已经拿县衙前的路试过手了。 可不亲眼去看看,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在到了地方,左右转了一圈没有啥问题。 就是进度有些慢。 不过这个时代没有机械,单靠人力已经很不错了。 庆林县五千的劳壮力汉子,开采石头之类的,水泥厂的工人、运输队伍、再加上铺路的人,能在半天内运转起来已经够了。 慢慢来,商队们才来过不久,最近应该不会再大批量的来了,还有时间。何翠枝安抚自己。 然而在听到方二奔向她说今天有一队商队来后,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那个商队她记得十多天前才来过一趟啊。 不会吧…… 第215章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俗话说,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庆林县正式铺路第一天,那重新归来的三个商队像是一个开始,像是一个信号。 第二波大型交易的开始、信号! 别说是主薄了,县城官差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忙得不可开交。 何翠枝更是连家都没能回。 便宜到堪比白送的糖直接让每一个前来的商队陷入疯魔。 若不是心心念念的豆制品,他们怕是会把这次带来的所有银钱都投入其中。 只是在捧着仅剩的银钱购买豆制品前,一天内被快速建立起来的商行内,相比较糖而不显眼的其他货品终于进入了商队们的视野。 粉末状的物质经过熬制晾凉,妇人们的巧手筛刮,晶透润白的细粉浇上蒜末、酸醋、盐、茱萸等所混而成的浇汁,成了这个酷暑最沁人心脾的凉粉。 一口下去,清凉、爽口、酸咸交织的味道让人上瘾。 更别提在此刻饮上一口滋味美妙,会在嘴巴里跳动的雪碧饮子。 季节不再酷暑,而是盛夏,让人不舍的盛夏! 商队们看着自己手中的银钱,又看了看在来之前就已经预备好的单子,那上面写着这次来要购买哪些豆制品。 欲哭无泪。 想要,哪个都想要! 而情绪激动、兴奋的不仅是这些商队,还有一波人。 那就是厂子的工人们。 庆林县的交易彻底火爆了。 看着厂子里之前积攒的货品一夕之间全卖了出去,甚至还填不饱那些商队的胃口。 工人们亦是庆林县百姓一个个全都眉开眼笑。 厂子里的货物卖出去后就代表离他们发月钱的时间不远啦。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厂子里的库存全部卖完的第三日,所有厂子的工人都发了月钱。 数目比他们想得还要多。 “诶?这月钱是不是发错了?”有人激动过后,忍不住问。 倒不是他们不喜欢银钱,也不是多高大上。 而是懂得一个道理,竭泽而渔的结局谁都知道。 他们可不想因为一次月钱问题,导致厂子出现问题,失去这么好的日子。 回答工人们的不是何翠枝,而是各个厂子的大主事。 他们看着下面面面相觑的工人,眉开眼笑的重复着何翠枝之前的话。 “何东家说,厂子里每个人都很尽职,多出来的算是奖金,希望大家不要辜负何东家的期望哇。” 这句话落下后,所有人都哗然了。 他们没想到做工后,月钱分文不少也就算了,只是做好本职后,还能得到奖励。 一个个激动的晃着手。 “我们一定会更认真……” 各个大主事看到这一幕并不惊讶,清了清嗓子,把后面没有说完的话放了出来。 “何东家说,未来一段时间厂子会很忙,给奖金也有让你们不要为了速度误了质量的原因。” “当然,多干的时间按照工时也会给出三倍月钱。” 工人们听出来大主事们言外之意,一个个都傻了眼。 “多干活给三倍月钱???” 大主事们声音喊得又高又响:“是!” 这个音节,像是一击鼓声,落在了所有人耳朵里,带来难以预料的影响。 所有工人都振奋了起来,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 随即又疑惑,厂子为何会忙碌? 为何会忙碌? 自然是来得商队越来越多了。 和厂子里的庆林县百姓在见到新来商队带来的新订单激动情绪不一样。 扛在最前面的何翠枝、县衙各官差、以及简陋却逐渐完善的商行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厂子的产量根本跟不上卖出。 工人们已经连续加了好几天班,昼夜不息,却还是不见订单减少一点。 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又一次被商队找上门,追问什么时候可以放开交易,他们荷包都已经饥渴难耐了。 扛在最前方的众人聚在一起,愁眉苦脸了一夜。 在曦光乍现之刻,总算讨论出来两条方案。 限购加预购! 招工! 限购和预购就是字面意思,每个商队从庆林县进货都有限量,想要多购买,行啊?给一定定金,就可以在某个日期得到相应的货品。 而招工——则有些不同以往,因为这次招工是面向全年龄段的招工。 不像工厂大都招处于青壮时期的妇人,不像铺路相关只招手劳力较大的青年汉子。 不管老少,只要你还能动弹,就行! 双管齐下之下,庆林县各个火力全开的厂子总算有了喘息的时刻。 工人们却是有些失落,只不过这失落之中又夹杂一点其他的情绪。 制糖厂内—— “咋就不让强制加班了呢?这两天再加个班,我正好攒够银钱给家里翻新一下呢~” “得了吧,也不知道昨天是谁说得,再这样程度忙上一天,非得躺床上不可,得了便宜还卖乖……” 凉粉厂内—— “加班得报名?那报我一个,报我一个……” “等等,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加班的银钱已经够你买耧犁了吗?不让强制加班后说是要好好歇歇?” “嘿嘿嘿,我听说制糖厂有一批糖制出来了,只有咱们这些工人有购买资格,所以……你懂得~” 这样的对话不仅发生两个厂子内,几乎遍布所有厂子。 而和工人们失落又放松怀念不同。 好不容易让所有厂子走上正轨,庆林县这井喷式交易终于控制住的何翠枝则是躺在银子和铜板堆成的小山里,笑得像个大傻子。 是真的小山! 能把房子客厅铺满,堆高足足有一米五的钱山。 三万两银子,就算交了税,还有一部分合伙和县令投资铺路后,也足足剩下的三万两银子啊。 半个月时间都不到。 何翠枝突然觉得那十万亿好像也不是可望不可及了。 她左手抱着小小,右手抱着喵喵,怀里是手机,页面赫然是桃宝贝,高声豪放:“买,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们买!” 两只猫猫顿时瞪大眼睛。 土豪了一把后,何翠枝看着高度一点都没有减少的钱山。 打算再欣赏个十天半月,就把它们存放到桃宝贝账户里存着——桃宝贝账户和投影仪是相连的,只要有钱,也能在投影仪内使用。 然而这个想法在单向留带着消息回来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单向留,明县令的小舅子,南洲首富旁支,当初和何翠枝谈药丸生意的人,从南洲回来了。 “这些银子何东家先拿着,一半是谢礼,一半是当初说好的银子。”他拿出来一个匣子,在何翠枝惊讶疑惑的目光下开口。 第216章 水泥路的合作 推销完豆制品后,他不再磨蹭,一路急行,很快就抵达了单家。 本来打算以豆制品为敲门砖,探开主家的门。 然而还没有把豆制品送上去,就听到一个不妙的事。 主家老太太身子骨快不行了。 虽然各种名贵药材大把大把的用着,可还是日渐消瘦。 在这个情况下,单向留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可后来机缘巧合下得知主家老太太症状似乎和方老太太有些类似。 他不期然想起了何翠枝给他的药丸。 准确来说是给他的样品,好让他回到主家后言有所物。 单向生来流着单家的血,虽然看起来温和,骨子里却带着生意人都有的赌徒心理。 主家老太太这次病危,是机缘,还是什么,端看他所为。 于是,单向留直接把得药丸奉了上去。 说到这儿,单向留抹了一把有些汗津津的额头:“多亏了何东家的药丸!” 时隔多日,那种赌徒般的疯狂所带来的后怕才涌上心头,但也只有一瞬,随即便被放松取代。 不用单向留再多说,何翠枝自然就明白了后续。 她之前打听过南洲单家,对方影响很大,所以何翠枝知道的信息不算少。 单家老太太对于整个单家来说,是顶梁柱般的存在。 那药丸让她恢复后,别说开辟药丸这条生意了,他们甚至还打算帮扶何翠枝把豆制品推广到整个大梁。 为此,专门派来了一个主家的人。 何翠枝在见到单家主家人时,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了声:“当初单先生的功夫没有白下。” 单向留和单家主家的人懵了懵。 然而在何翠枝领着他们去逛庆林县的各个场子后,忽然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庆林县的豆制品似乎不用单家做推手,便已经向周围蔓延了。 何翠枝瞅着两人略恍惚的模样,清了清嗓子:“我们可以合作。” 她现如今和单家相比无异于蜉蝣。 对方说帮扶何翠枝自然心动,但强者对弱者的帮扶总是不让人那么放心。 因此,亮一下底牌,还是有必要的。 起码单方面的帮扶可以变成稍微势均力敌的合作。 尤其是—— 何翠枝想起不久前被自己拒绝的汝州府城付商贾和另外一行商队购买水泥意向。 她没有错过那两方人离开前势在必得的眼神。 单家主家的人听到何翠枝的话,总算回了神。 他承认,何翠枝亮出的底牌让自己惊讶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道:“我们单家商队遍布大梁,何东家可以借此把这些商品运送到各个地方,四六分利便可。” 四六,单家四,何翠枝六。 依旧是帮扶的意思没有改变。 何翠枝闻言笑了笑:“我说的合作可不仅仅是这个方面。” 她指着远处的一条道路,离得太远,只能隐隐看到那条路和周围泥黄色的土路颜色不一。 “还有那个。” 十天半月的功夫,上千人的大型队伍足以使庆林县到大方村的主干道铺完。 片刻后,单向留失声:“这……这真的是五天内铺成的?” 他们已经登上了水泥路,甚至已经行了上百米。 上百米,无一处凹陷不平。 颜色更是一致的惊人。 往远处看,这条灰色的路像是望不到头一样。 可每个人心里都不会怀疑,那远处的道路平整度。 单家主家的人早已没了言语,听到单向留的声音,无声的看向何翠枝。 何翠枝一直注意着他,自然能看出来对方眼中的狂热。 她神情反而放松了,声音平静:“我从不骗人。” 单家主家人摩挲着手腕处的珠子,没有深思很久,问:“怎么合作?” 何翠枝闻言:“这个得喊我们县的县令一起商量。” 毕竟,在发现前来的商队若有若无打探水泥路时眼里的贪婪,何翠枝就知道以她的能力控不住水泥路带来的利害。 明县令也不能! 甚至闵洲最大的官员也不行。 所以,在几天前何翠枝果断的水泥送向京城。 此时,那水泥应该抵达目的地了吧。 至于水泥相关的更详细信息,何翠枝自然是给了谷雨。 因此,她和单向留所说的水泥路合作,只是在帝王还没有开始插手前,争取依对方的势力拿到一点水泥铺路权。 就在何翠枝带着单向留以及单家主家人前往县衙的时候,千里之远的京城。 托何翠枝当初给的那煤矿冶炼使用而提前有了公主府的谷雨,又一次借着看公主府建立进程出了宫门。 只是这一次,她并非真的是去看公主府。 而是—— “姥爷,婆婆说这两天水泥就会出现……” 她在一处楼阁内见到了褚上将军,眉头紧蹙,话没说完,对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217章 庆林县县令不可饶恕 京城,太尉府。 “大人,汝洲来信。” 云太尉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看完后,看向仆从,道:“让人速度再快些!” 仆从点头:“是。” 云太尉挥手让他退下,自己却皱起眉头沉思了起来。 京城在庆林县南方,所以庆林县想要传些什么到京城必定经过汝洲。 云太尉对制糖厂志在必得,尤其是回京城后发现闵洲洲守已定,他更加紧了对庆林县来物的看管。 在没有得到制糖厂之前,他绝对不允许透露出一点风声。 然而这些天庆林县别说向京城报备制糖厂的存在了,他们和过往商队交易的时候恨不得压下糖是从自己县流出去的消息。 对方不想暴露。 甚至还弄了些灰扑扑的粉末特意转移视线。 为什么? 云太尉揉了揉眉头,没有再沉思下去。 管庆林县捣什么心思,只要制糖厂没暴露,他乐见其成。 甚至希望那些粉末再快些抵达京城,赶在旨意抵达闵洲前,让帝王发现那些灰扑扑粉末毫无用处,治个庆林县县令玩忽职守罪责,失了闵洲洲守位置才好。 有着云太尉的吩咐,原本在汝洲滞留了一段时间的灰色粉末两天之内便抵达了京城。 亩产六百斤的粟米、钐镰、耧犁…… 庆林县在大梁帝有着无上的地位,因此在灰色粉末放到御案时,大梁帝甚至都没来得及研究,就极为熟练的召唤重臣,打算和他们一起分享这次的惊喜。 不过在等待途中,大梁帝还是没忍住好奇,开始询问研究起这灰色粉末。 可惜庆林县不仅在他心中留下浓墨重彩,更在众位大臣心中留下了一抹痕迹。 因此,大梁帝才问了几句相关的信息,重臣有一个算一个,全到了! “陛下,这次是什么宝贝?”治粟内史气都没喘匀,就激动开口。 无怪乎他这么激动,自从庆林县给出一次又一次惊喜,陛下就吩咐了下去,凡是庆林县送来的东西不走各衙,直接送到他这里。 正用灼热目光盯着的治粟内史的众多大臣:对哦,这货跟他们一样了! 随即立马脑袋一扭,火热的看向大梁帝,如果不是谨记君臣身份,怕是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大梁帝沉默了一下,手指点了一下桌面上的灰色粉末。 “是这个。” 众臣们茫然眨了下眼睛,试图让大梁帝明白“这个”两字解释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想知道这玩意儿的是用来干啥的! 大梁帝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扭头看向驿官——送灰色粉末的人。 驿官上前一步:“陛下,庆林县寄这物时,什么都没说啊。” 他快头疼死了。 早知道就不抢着亲自把这东西送到宫里了。 谁能想到这包裹里除了灰色粉末,别说信了,一个字都没有。 他话音落下,大臣们就迫不及待。 “啥都没说?不可能啊!” “让老臣看看,让老臣看看,说不得能看出来个什么呢?” 他们说话时,手上动手也不慢。 你来我往的去碰那灰色粉末。 然而都到了鸡飞狗跳的地步,也没有发现一点有用的信息。 再又一次差点被你争我抢的大臣攻击到时,大梁帝面色一沉:“够了!” 室内顿时陷入寂静。 大梁帝鹰眸扫过每一位臣子:“怎样?看出来什么了?”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看着自己灰扑扑的手,无声垂下头。 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一直静默不语云太尉见此,悄悄给某位大臣使了个眼色。 那位大臣上前一步,面色沉沉:“陛下,这庆林县莫不是仗着前几次得意忘形,来消遣……” “有了,有了!陛下,您看!” 贺丞相突然激动上前,他手里拿着战利品……不,是拿着装灰色粉末的布料,指着一个角。 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铺路”。 那“铺路”在灰色粉末掩盖下并不明显,可此时却像一点火苗,点亮了所有人眼里的光芒。 “铺路?这粉末能用来铺路?” 众臣议论纷纷,大梁帝更是直接站起,一把抓过贺丞相手中的布料,试图从上面再找到些许信息。 然而并无结果,不过“铺路”两个字已经能揭出许多信息了。 这粉末若是真的可以铺路,那信息怎么简陋隐晦都不为过。 当即就有大臣扯起了治粟内史的袖子:“左丞,我记得你在衙内主要负责的便是田路一项……” 云太尉眼色晦暗不明,腮帮子微鼓,似乎是牙齿用力咬合导致的。 可是看着帝王率先领着众人往外行走,试验那灰色粉末铺路,云太尉吞咽下口腔中的血味,抬脚跟上。 铺路无非是清理杂草,上料,夯实…… 治粟内史虽然没有在第一线忙碌过,但也又些许经验。 捏了捏灰色粉末便有了计较。 选定一处干净的区域,吩咐人取来水,经过搅和后发现灰色粉末果然粘结,他更放心了。 云太尉看他把那灰色泥糊铺到地上、看他开始烘燥……手无意识地攥紧。 然而在下一秒,那逐渐干燥僵硬的灰色“路”突然爆开。 失败了! 云太尉的手兀地松开。 随着治粟内史一步步而惊呼不断的众位大臣:!!! 治粟内史明显也傻眼了:“这……这不可能啊。” 他立马又试其他法子,无一例外全都失败。 甚至那一大包灰色粉末被消耗到所剩无几。 云太尉轻轻谈了谈衣袖,自有人上前,怒气冲冲。 “陛下,庆林县县令说这能铺路,可连治粟内史都无法使用,他这分明是故弄玄虚啊!” “陛下,臣以为庆林县县令仰仗之前功绩,便开始玩忽职守、试图糊弄、走偏门,想要借此得到您更多宠爱,不可姑息啊……” “陛下,庆林县县令如此行径,不可饶恕……” 他们忽略了全新的“铺路”对一个国家有多大影响,本就该隐蔽相关信息。 忽略了那轰然爆开的灰色板状物平整度,已然是个半成品。 更忽略了之前因为抢夺沾染到衣袖上的灰色粉末的存在。 一时间,这片区域全是弹劾庆林县县令的声音。 大梁帝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些弹劾声不断的臣子身上。 抬手压了压:“朕会自会让人探查。” 有大臣忍不住开口:“陛下……” “至于闵洲洲守的位置……等一切探查清楚后再说。” 大梁帝的声音坚定,带着说一不二的气势。 言罢,他便打算离开。 云太尉俯身和众人一般恭送他离开:“恭送吾皇。” 嘴角却流出一抹隐晦的笑。 迟则生变。 这一次,闵洲洲守的位置,他要定了! 第218章 陛下,是臣糊涂了 然而下一瞬—— 在这一连片“恭送吾皇”声中,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我想起来了!” “五公主手里有一封来自庆林县的信件。” 众人惊愕望去,是褚上将军。 他们疑惑又茫然,唯有云太尉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妙来。 “信件?” 大梁帝顿住脚步,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褚上将军声音如钟:“是啊,五公主之前不是被庆林县一农妇救了?” “她和那农妇感情深厚,时常联系。” “上次五公主出宫看府,老臣正好遇到她,也在庆林县待过一段时间。” “交谈了些许时刻,见五公主愁眉不展,便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那农妇试图通过五公主的手交您一封信,说是什么铺路大事。” “当时我还以为那农妇竟敢无视天威,贪婪成性,试图借性子和善的五公主……”后面的话褚上将军没有再说。 自有人补充完成。 借和善的五公主做什么?自然是企图得到大梁帝王的视线。 他们思绪发散的想着,随即瞳孔地震。 铺路? 铺路大事? 他们没听错吧! 事实证明,在场没有一个人耳朵出了毛病。 因为褚上将军的话还没有停止:“现在想来,那信件和这水泥出现时间相差不久,对方给的铺路相关信件应该……不是假的。” 这一瞬间,在场一大半的重臣都看向了大梁帝:“陛下?” 有人接受到云太尉的眼神,试图继续搅浑水。 然后就—— “嘭!” “唔!老匹夫你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这个不懂变通的酸儒生,褚上将军都说了,五公主手里有铺路相关的信件,信件,动不动?” 搅浑水的人寡不敌众,眼神闪躲避开云太尉阴翳的视线。 很快,谷雨便被传唤了过来。 拜见过大梁帝后,还不等对方开口,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脸震惊。 “是……是真的?” 众人疑惑看去,就见谷雨小手颤巍巍的指着灰色粉末,嘴巴大张,吐出来的话震耳欲馈。 “婆婆说的天内便能铺成一条平整又坚硬的道路材料竟然真的存在?” 大梁帝、众多大臣:“啥?” 谷雨好似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脸有些红,轻声道:“有一封庆林县的信……” 她后面的话和褚上将军毫无二致,只多了一个信件里面的信息。 那信息正是如何利用这灰色粉末铺路以及其他的利用。 说完,她手指还点了点因为烘干过度爆开的灰色板状物,道:“这材料铺完路要自然晾干,否则就会变成这样。”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唯有云太尉失神落魄。 有了褚上将军和谷雨的一番超级配合,探查自然被推迟。 只等那的仅剩的灰色粉末、哦、不,水泥在五公主指挥下,重新铺到大殿前,均匀抹平,三天后是否真的变得平整又坚硬。 在这三天内,云太尉时时刻刻都想破坏掉那水泥。 却没有找到一个机会。 别说大梁帝时刻派人保护着,寸步不离。 就连白日,来来往往大臣们也会停驻片刻,观察那水泥情况。 一有不对,立马就能发现。 云太尉牙齿都咬碎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水泥从糊状,逐渐坚硬,最终成了无数人、马、重物走过、碾过,也没有一点断裂痕迹的“神迹”。 “吾皇啊!神迹,真的是神迹!” 在最后的承重实验结束后,所有围观这这一处连两平米都不到,甚至都称不上“路”的水泥路的大臣们,震撼、惊喜、无措……种种情绪在这一刻全都在他们脸上如数绽放。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只是一堆粉末,只是简单倒了一些水,只是平平整整铺上三天,便成了水火不侵的路。 众人已经能预料到这种平整到让人震撼的路铺满大梁疆域了。 是的,铺满大梁疆域。 所有人都没有错过五公主那天指挥铺路时,所说的话。 这水泥只需要路边最常见的石头、沙子等等配以相应比例,价格低敛到让人不可思议。 他们傻呵呵的笑着。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语速超快。 “陛下,这、这水泥是国之重器,一定要护好,派兵把手……” “对对对,陛下,庆林县绝对要派重兵把手!” “庆林县县令绝对是大才,大才啊陛下!一定得是保护的重中之重!” 大梁帝笑得意味深长:“我记得之前可还是有人要弹劾庆林县县令呢。” 大臣们眼神瞬间凶狠起来,死死的盯着之前弹劾庆林县县令的人。 弹劾庆林县县令的人沉默了一瞬。 “是我当时浅薄了,我见识短了!” “是老臣片面了,应当多想多思。” 他们老脸红红,至于云太尉?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甚至还有人拍了自己的嘴一下:“陛下,是臣糊涂了,庆林县县令不仅不玩忽职守,他有大才,是大才啊,陛下,臣以为庆林县县令担得起闵洲洲守一职,还望陛下早日定下啊。” 云太尉? 不好意思。 庆林县县令手中可是握着绝世水泥。 能铺满大梁疆域的水泥啊。 这其中利益……大臣偷偷摸摸吞了口口水。 彼时,何翠枝还不知道水泥已经在朝堂掀起了巨大的滔浪。 甚至让某些势力有了重新洗牌的趋势。 她正一脸认真的翻阅着贪污账本。 找到了! 汝洲洲守,果然在上面。 第219章 众臣互殴,打出狗脑子 几天前,何翠枝通过小小得知京城里没有出现“水泥”,她就知道有人暗中作怪。 “云太尉”三个大字当即出现在她脑海中。 然而谷雨和褚上将军的回信打消了何翠枝的怀疑。 不是云太尉,那会是谁? 这个时代车马慢,传递信息也慢。 一个农家妇人所能获得的消息就更少了。 幸而她如今有了一些人脉。 何翠枝在排除了几个猜测后,最终把视线定格在当初来庆林县交易的两行商队上。 顺藤摸瓜,便摸到了汝洲洲守身上。 汝洲府城付商贾对那铺路水泥念念不忘,千方百计想要取得,从何翠枝这里求取无门后,不知从哪儿得知的庆林县往京城送了水泥样品,途径汝洲的消息。 直接求到了汝洲洲守府上。 金银珠宝,美人利诱。 水泥样品自然而然就没能按时抵达京城。 得到真相后,再加上从小小那里又传来了水泥已经被奉到大梁帝面前的消息,何翠枝暗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是贪心之人弄巧成拙,不是她以为的什么针对阴谋。 然而在单家主家人又一次来找她询问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合作水泥事宜,因为时机不到,何翠枝搪塞过去后,突然僵在原地。 等等! 汝洲洲守为了金银珠宝耽搁水泥,这行为板上钉钉的贪污啊。 那贪污账本上会不会有这人的一席之地? 于是,便有了何翠枝快速翻阅贪污账本寻找的这一幕。 看到“汝洲洲守”四个大字时,在感叹果然如此的同时,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兴奋感。 是又一次看到猎物的兴奋。 贪污账本的事交给褚上将军后,何翠枝一直没看到对方有动静,时间长了不免有些急躁。 现在有个不长眼的撞到她手里了,她怎么可能不兴奋,不激动! 可须兒后,何翠枝都颓丧的瘫在沙发上。 就算有不长眼的撞到她手里了,她现在一无势力,二无门路,又能怎么搞倒对方? 像闵洲洲守那样故技重施? 别想了! 褚上将军这个能抗事的大佬根本不在。 等等! 何翠枝突然坐直身板,直勾勾的盯着投影仪。 谁说一定得褚上将军在才行? 她记得娃娃们的夫子是把贪污账本交到方柳生手上的人,能拿到贪污账本,对方背后岂会无人? 想到就做,何翠枝果断打开投影仪,向输入框里搜索木夫子的名字。 ——感谢家里娃娃爱读书,让她知道木夫子的名讳。 何翠枝忙碌的像个小松鼠的时候,被她嫌弃光承诺不干事的褚上将军和众臣一起,步伐稳沉地跨入大殿,等待上方之人开始这一次的朝议。 和以往寂静无声不一样,待那声代表朝议开始的声音落下后。 数十人齐齐出列开口。 掌管山地海泽税的少府:“陛下,臣有本奏,那水泥之物……” 掌谷物田地的治粟内史:“陛下,臣有本奏,水泥……” 他们无一不是双目通红,神情激动。 直到第三人开口:“陛下,臣有本奏,水泥应当由……”是卫尉。 所有人齐齐看向他,嗤骂:“你一个警卫宫门的来捣什么乱?” 卫尉昂首挺胸:“那水泥坚硬无比,臣私以为可以加固宫门,还有……” 然而他还没说完,其他还来不及开口的人眼睛全都亮了。 掌宗庙礼仪的奉常:“陛下,水泥所建筑之物浑然天成,臣以为可以用此物修补宗祠!” 掌外邦朝见宾礼的典客:“陛下,臣以为可用水泥修建扬我大梁之威,老臣愿意主动揽过这修筑之责。” 治粟内史再也忍不了了,跳出来:“呸,你们一个两个没安好心的,庆林县县令送来这水泥明明白白说是用来铺路的,水泥之事属治粟内史内部之责,你们休要插手……” 整个朝堂顿时乱成了菜市场,堂堂二三品的大官员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起来,打出了狗脑子。 甚至连自己的顶头上司的眼色都不顾了。 派系之争的根本不就是为了日后重龙之功,名留青史吗?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不用勾心斗角,不用机关算尽,只需在水泥之事抢先一分即可完成毕生心愿,他们怎么可能忍得了? 太尉? 二皇子? 管他是谁? 等他们抢完再说。 这场混乱持续了很久,久到褚上将军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推迟一下计划。 继续笑呵呵的看这群中央官员继续互相扯头花,毕竟这种场景不多见。 可是想到仙人,他忍痛上前,在衣衫凌乱的众多大臣“你一个破打仗的也敢插手”的警惕目光中,从怀里摸出厚厚一叠证据。 “陛下,臣有本奏。” “河东洲、云中洲、上郡洲三地洲守、各级官员,官商勾结,贪污白银数百万,求陛下定夺。” 他俯身跪地,一字一句,慷锵有力。 开心看众爱卿互打狗脑子的大梁帝:???! 你来我往的众臣:???! 褚上将军像是不知道自己抛下的这颗雷有多响,他见朝堂寂静无声,又一次开口:“陛下,林中尉可为证人。” 掌师治安的中尉,当初被大梁帝派去交褚上将军尚方宝剑的林大人,亦是褚上将军亲信却被策反,最后溃败的那位林大人。 云太尉大骇! 怪不得林中尉回来之后,就称病在家,谁也不见,连他也不见。 竟是早被褚上将军控制住了。 不,不能让对方继续下去了。 云太尉从怔愣中抽离,即刻上前,然而褚上将军会给他机会吗? 显然不可能? 他在此之前没有透露一点风声,就是要打对方个措不及手,一击必中! 在绝对的碾压下,一切行动都是无用的。 “朕说西北之民为何迟迟不归家,有这样尸位素餐的狗官,可真是好!真是好啊!” 任谁都能听出来帝王话语中的怒气,更不会傻乎乎的真以为他说的“好啊”“好啊”是夸奖。 因此,即使河东洲、云中洲、上郡洲三洲中只有云中洲属于真正的西北之地,也只有那里出现极为严重的流失百姓现象,也不会有人在此刻耿直的纠正帝王。 第220章 一口气干掉三个洲?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这句话从来不是纸张上的墨字。 更何况这一次不是一份苍白的折子,是真实的证据、证人。 平静了许久的朝堂又泛起云浪。 下了朝,云太尉看着走得慢吞吞的褚上将军,冷笑:“老夫还不知道褚上将军还有如此沉着得时刻。” 褚上将军瞥了他一眼:“毕竟我长驻西北,太尉了解不多不是正常吗?” 云太尉被他噎了一下:“好好好,西北么?老夫记住了。” 褚上将军被他话语中暗含的威胁搞得头皮一紧。 顿时暂歇了去找贺丞相,试图把贪污账本上他无法伸手的地方交给对方的想法。 距回西北还有一两天,再等等,再等等吧。 他思索时间不过一秒,看着还没有离开的云太尉,反唇相讥:“太尉不怕再次被剁去爪子……”就行。 后面两个字褚上将军没能说出,因为一道身影插了进来:“舅父。” 是二皇子,云贵妃之子,云太尉外甥。 青年嘴里喊着云太尉,目光却是落在了褚上将军身上,那目光中含着打量、警惕、以及压制不住的愤怒。 云太尉扯了他一下。 二皇子收回视线,朝褚上将军打了声招呼。 褚上将军没心思和他们你来我往,回了一声就匆忙离去。 二皇子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不见,才收回视线,眼中的愤怒再也挡不住。 “舅父,就这样放过他?” 云太尉轻声安抚:“殿下放心,只是暂时退让罢了。” 二皇子闻言也没再多做纠缠,反正一切有云太尉,让他怒火更胜的是另一件事:“舅父,今日大殿上那些人抢水泥时激昂不断,该干事时一言不吭,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那些人? 他们派系的? 云太尉可不想让二皇子误会他们不尽力,解释了句:“殿下,水泥一事利国利民,千秋不灭,他们言辞激昂,行径不妥合乎情理。” 要不是他自持身份,怎么也要掺和进去。 至于该干事时一言不吭——不是因为刚扯完头花,褚上将军又打了个他们猝不及防,根本无从下手吗? 后面这句解释不太好直接说,云太尉试图用眼神让二皇子明白。 然而对方根本不接受他的信号。 反而更加恼怒:“那有本皇子重要吗?” 云太尉见此,心中忽然升起不妙。 “舅父,不如换了他们吧,我近日正好新交识了一些人……” 云太尉狠狠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个外甥蠢,可没想到对方是无下限的蠢。 “闭嘴!”他大脑快速转动,思索着这些话传到派系官员耳朵里后该如何补救。 二皇子:“舅父,我说得不对吗?就该……” “我让你闭嘴!” 二皇子瞪大眼睛:“舅父?” 云太尉看他还没反应过来,不怒反笑,问:“殿下以为人口买卖被揭露后我们为何平安无事?” 二皇子皱了皱鼻子:“自然是舅父能力不俗。”他说着,又有些气恼:“我近日手头紧,底下的人办事未免也太慢了,怎么还不把这桩生意捡起来?” 人口生意是他所有渠道最赚钱的一个。 云太尉:“……” 他强压下怒火,又问了一个问题:“殿下可知我们失去闵洲势力后,为何还能稳坐高堂?”试图让二皇子清醒。 大梁十九洲,在他不断努力下,已经掌握了九洲话语权。 失去一个虽然让人可惜,但也不会伤筋动骨。 二皇子眨了一下眼:“舅父能力不俗,我刚才说过了啊?什么事都难不倒舅父。” 云太尉:克制,要克制,对方是帝王之子,对方是帝王之子! 二皇子似乎捕捉到什么气息,挠了一下头,眼睛一亮:“哦,舅父是不是还有一问,问我为啥失去河东洲、云中洲、上郡洲这些势力也不慌不忙?” “当然是舅父能力不俗。所以舅父赶紧把那些墙头草官员丢开,我新得到的侍妾有表兄、堂弟、亲兄弟数十人,能力……” 去他娘的克制! 去他娘的帝王之子! 去他娘的能力不俗! 云太尉彻底疯狂了。 庆林县,八方馆。 何翠枝花了几十两银子看完木夫子的梦境,有些愁。 对方似乎和当初的李老三一样,是死士。 梦境黑黢黢一片。 只有一点不同。 梦境接近尾声时,出现一幅画面。 木夫子屈膝跪地,朝他前面的人拱手:“大人放心,属下定以命相护。” 梦境朦胧,何翠枝根本看不清那大人面容。 只捕捉到对方身穿紫服,衣角有一大朵独花纹路。 下一秒,投影仪便陷入了寂静。 “……” 算了,先给木夫子编织梦境吧。 她看了一眼时间,指尖微动,一道软乎乎的声音突然响起。 “麻麻~大姐头要找你哇!” 何翠枝看了看投影仪,又看了看喵喵,怕小小有急事,只能暂时搁置编织梦境。 “坏婆娘,褚老头干大事了!” 小小一出现,声音里的激动压都压不住。 何翠枝看它这样子,想到了自己以两根猫条为代价让对方帮忙看着褚上将军的行动,一有大事就告诉她的交易。 她顿了一下,熟练拿出猫条,问:“仔细说说。” 片刻后,何翠枝猛地起身。 “啥?一口气干掉三个洲?” 小小摆了摆爪子:“小手段,小手段~”那模样好似出手的是它这只猫似的。 吃完最后一口猫条,它眼睛转了转,趁着何翠枝震惊中,试图朝装满猫条的箱子里伸爪。 “啪!” 小小“唰”地收回爪子,控诉地看向她。 何翠枝不为所动。 小小:“……坏婆娘!” 它生气的要何翠枝立马把它送回去。眼睛却扫到投影仪,里面某个身影颇为熟悉。 “咦?这不是褚老头的死对头吗?” 正低头在贪污账本副本上划去三个洲守字符,一边数着还剩下多少个官员的何翠枝:“嗯?” 她顺着小小的目光看去。 那道身影正是木夫子梦境尾声出现的大人,何翠枝怕自己忘了细节,就拷贝到投影仪上了,刚才忙着编织梦境,没有关掉。 “你认识?” 小小多了解她啊,爪子拍了拍猫条箱子。 何翠枝:“……” 小小心满意足地搂着十个新猫条,毫不吝啬:“贺丞相,只有他才能穿这件官服。” 何翠枝闻言,想起小小刚才的话,问:“你说他是褚上将军的死对头,他人不好?” 地盘已经扩大到整个京城,拥有猫猫鼠鼠小弟无数的百事通小小:“不啊,就是单纯和褚上将军脾性不合哇。” 其实可有爱心了,每次它偷溜出宫装瘸,对方都会给它吃好吃的鱼。 吸溜~ 何翠枝听着小小的嘀嘀咕咕,嘴角逐渐浮现笑容。 一点一点删去为木夫子编织的梦境。 第221章 编织梦境:贺丞相遇仙人 丞相府,书房。 贺丞相长子一进门,不等贺丞相开口便张开嘴巴,吐出不知说了多少遍的回答。 “爹,你都问多少次了?我是真的没听过水泥啊!也不知出自谁手,更不知何时出现……” 他苦恼地揉着额头,心中兴奋全然消散。 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抢下去庆林县的活儿。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面临出门在外被其他大人追问、回到家被父亲长辈追问水泥一事。 就差一天十二个时辰全用到这上面了。 贺丞相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发什么病?” 贺丞相长子下意识问:“嗯?你喊我来不是为了水泥一事?” 贺丞相顿了顿:“不是。” 他把写了几行字的纸张递过去,道:“你暗中去查一番这三洲有无那人活动痕迹。” 贺丞相长子下意识看去,就看到格外熟悉的地名。 河东洲、上郡洲、云中洲。 这不是被褚上将军端了老窝的几个洲? 他正要详细问问贺丞相,脑中突然一闪。 那人? 三年前他们折损了上百人才成功取得贪污名单,却凭空消失的探子? 贺丞相长子面色严肃起来,坐直身板,低声:“爹是怀疑探子在这三洲里面?可是当初探子分明是从汝闵两洲交界之处不见的。” 贺丞相看了他一眼,道:“那人在失去踪迹前曾私传信于我,闵、河东、上郡三洲已经被贪官侵蚀。” 可惜他一直找不到证据,而如今被贪官侵蚀的闵、河东、上郡三洲被褚上将军连根拔起。 他无法不多想。 贺丞相长子再无迟疑:“爹放心,我一定会尽快给您结果。” 他起身离开前,望着贺丞相的目光还饱含钦佩和懊悔。 钦佩老爹时隔多年仍不放弃扳倒那些尸位素餐之人的决心。 懊悔自己竟然以为老爹会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对区区水泥念念不忘。 长子一撅屁股,贺丞相就知道他拉什么屎,看到他的眼神,罕见的沉默了一下。 “快去快去!”他能说对方想得不说一模一样,几乎毫不相干吗? 他是想解决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但随着探子了无音讯和当初元气大伤,已经快歇了这个想法。 若不是褚上将军在朝堂上那一顿操作,再过不久他怕是彻底失去信心了。 不过褚老匹夫能力不俗啊……贺丞相摩挲着笔杆,思索何时去他那里探探。 至于对水泥无动于衷?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只是因为陛下行径,让他意识到水泥之事不是一人、一官能吞下得,他就算再想拿到主权,也绝无可能,这才压下心思。 不过这些他是不会和长子说的。 贺丞相脑中思绪悠悠,却没察觉到自己突然泛起困意,眼睛逐渐阖拢,最终“吧嗒”一声,趴桌上睡着了。 “吾感受到你的祈求,可要交易?” 意识坠入黑暗,却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身体处于睡眠之中的贺丞相下意识抬头。 满脸愕然。 无尽黑暗中,远方有一抹浅金色光晕,明亮耀眼。 那如雾如雷,不似凡音的缥缈之音便是从其中响起的。 这是什么? 贺丞相试图凑近,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挪动,那浅金色和他的距离都保持不变。 他愕然更重。 这明明是自己的梦境。 贺丞相怔愣间,猛地发现那浅金色光晕突然开始变淡。 似乎是没有得到回应的缘故? 这个念头没由来出现脑海中后,贺丞相立马想起最开始的那道声音里的语言。 ——吾感受到你的祈求,可要交易? “祈求?交易?” 在他出声后,那浅金色光晕止住离开趋势,又一次发出缥缈之音。 “守护有缘之人换取你所渴求的交易。” 随着话音落下,贺丞相还没过来,他面前就出现一行金色字符。 瘸腿小猫会指引你找到有缘人。 瘸腿小猫? 贺丞相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一个又乖又娇的猫儿。 通过它护着一个人,就能换到最想要的东西? 做出规划之外的举动,这对素来谨慎的贺丞相来说并不是好事。 可不知道是梦境缘故,还是这一遭太过奇妙。 他此刻罕见忘记了自己的为人准则,目光灼灼,大胆而坚定的点头:“交易!” 下一秒,数十行字符同时出现。 闵洲洲守:贪污白银…… 汝洲洲守:贪污…… 河东洲、上郡洲、云中洲洲守:贪污…… 贺丞相猛地抬头:“不应该是水泥吗?” 水泥的材料,水泥的制造法子,帝王把水泥交由他手上的权利…… 努力把贪污账本上的名单复刻到梦境中的何翠枝:??? 关水泥什么事? 你最想的难道不该是千辛万苦得来又失去踪迹的贪污账本? 她嘀嘀咕咕,可看到投影仪上贺丞相呆傻又不可置信的表情,顿了一下。 光速把剩下名单放到他梦境中,等他看完,理不直气不壮声音却中气十足地惯常威胁一番“不可直视、不可言说”诸如此类。 然后趁对方还在怔愣中,一脚把他踹出了梦境。 何翠枝看着没有梦境投影的投影仪,偷偷松了一口气。 这贺丞相未免也太警觉了些,要不是她速度快,这桩交易非得岔屁不可。 以后不能搞开场白了,把人拉梦后上场就是交易。 何翠枝的后怕的复盘着。 却不知被她认为十分警觉的贺丞相在被踢出梦境后,两眼蒙圈。 奇奇怪怪的梦。 是的,他只觉的自己做了一个梦,并不把那当真。 不过这梦也真是有趣,到现在自己竟还能记得那些人名。 贺丞相抹去脸上不小心沾染的墨迹想着。 人名? 他动作兀地僵住。 “喵?”一道又乖又软的猫叫声突然响起,似乎是在疑惑贺丞相怎么不动弹了? 却不知它的出现给了贺丞相更大的惊骇。 瘸腿小猫?!!! 贺丞相僵硬着脖子看向艰难爬上窗边的猫儿,他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艰难吞了一口唾沫:“有缘人?” 他试探开口,小心翼翼。 下一秒,便看到那只刚蹲好的猫儿像是听到什么关键词一样,小脑袋瓜上下疯狂点动,耳朵尖尖都在颤动。 贺丞相:!!! 小小开心的甩了一下尾巴。 坏婆娘说得没错,只要它听到“有缘人”三个字疯狂点头,古板的人类老头就会瞳孔地震诶。 可是怎么只地震了一次? 小小不过瘾,又点了一下脑袋。 预想中的瞳孔地震没有出现,只有僵得像是雕塑的人倏地“活”了过来,抓起笔就往纸上誊写。 第222章 娘如今愈发可爱啦 梦境是真! 浅金色光晕是真! 交易更是真! 贺丞相顾不得深思,更没有时间爆发各种情绪。 他只知道,如果不趁着现在脑子里还有那些人名,把他们快速记下来。 这场交易一定会失败。 因为—— 一定要在瘸腿小猫带他找到有缘人之前,完成渴求之事——也就是解决贪污账本之事。 这个念头直白又清晰的刻在大脑中。 他不知道交易失败的下场是什么。 也不敢去想! 两刻钟后,贺丞相揉着酸痛不已的手腕,看着厚度堪称一小本书的贪污名单,认真又仔细的过了一遍。 很好,没有疏漏! 意识到这点后,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咧嘴笑了笑。 脑袋快晃晕过去的小小看到这一幕,怒了。 爪子“啪叽”一下拍到纸上,想要把它撕个稀巴烂。 贺丞相心尖一颤,连忙捉住它的爪子尖尖:“乖乖诶,可不敢,可不敢。” 他说着,目光扫过小小爪子尖尖所落的位置,看到名字后,猛地顿住。 汝洲洲守? 贺丞相不期然想起一件事。 五公主手里那封关于水泥使用的信件似乎比水泥样品早到两天。 庆林县县令为防止水泥意外泄露,行径谨慎又小心。 贺丞相不觉得对方会粗心大意到让水泥样品和水泥使用信件交错抵达京城。 所以是有人在里面捣鬼吗? 他眯了眯眼,手指轻摸“瘸腿”猫儿。 他记得没错的话,汝洲在闵洲和京城之间,也就是说,如果有东西想要从闵洲送到京城,势必会经过汝洲。 把柄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贺丞相看着贪污名单上“汝洲洲守”四个大字。 轻笑出声。 何翠枝还不知道这位贺丞相如此给力,她复完盘后,一边从房子里出来,一边思索着贺丞相提起的水泥。 看对方对水泥的反应,距离京城来信怕是不远了。 和单家主家人的水泥交易这两日也能有个准信。 积压的事情又有一件能被解决,何翠枝心情极好的推开门,视线落到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那是方大山和方陶氏在馆子里的屋。 接下来,就是全心全意解决小夫妻俩的事了。 有了目标,何翠枝看了眼天色,还算早,就往馆子大堂去,打算找套套方陶氏的话。 然而刚找到方陶氏,何翠枝还没来得及开口。 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路要铺不成了……” 何翠枝:??? 片刻后,她从匆忙回来的方胡氏嘴里理清了情况。 前些天来的治粟内史探清鳌山煤矿后,今日来县衙找明县令说招工挖矿的事。 这本来也没什么。 和坏就坏在,挖矿工人得是劳壮力啊。 而庆林县如今最强的那一批劳壮力都在铺路中,连明县令都指挥不动他们。 ——在成功铺成庆林县——大方村这条主干道后,所有铺路的工人都壮志酬筹的要大干一场,把庆林县所有规划过的路铺完。 甚至为了这个目标,已经出现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雄心。 毕竟,那么干净、那么平整的路,他们村子也想要。 是的,不为让来往商队走得更顺畅,吸引更多商队前来,只是为了让自村人走上一条好路,自家婆娘娃娃雨天也能不沾泥泞的走到路上。 凡是铺路的人,那决心坚定的让人震撼。 就连方二奔也被他们影响的好些天没回家了。 这种情况下,挖矿工人? 别想了,根本招不来的! 即使是明县令。 “娘,县令大人现在拖着那些官员呢,他说你一定会有法子的。”方胡氏两眼紧紧的望着何翠枝。 何翠枝:“……”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子啊? 她揉了揉眉心,扫到方胡氏身上的泥泞——在发觉水泥作用后,方胡氏又有了给鳌山修小路的心思,这些天一直和方二奔形影不离。 “你先去洗漱一番。” 方胡氏摆手:“不用,我等娘想出法子还得回去帮二奔呢。” 何翠枝:“……听话,快去!” 娘好久没有这么凶巴巴了。 方胡氏不敢再推,瑟缩着肩膀往后院走。 何翠枝现在根本顾不上她的小心理,愁的抓耳挠腮。 倒是旁边的方陶氏跟上了方胡氏:“弟妹,我帮你。” 方胡氏看了她一眼,嘴巴动了一下。 方陶氏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笑了笑,安抚道:“娘那不是着急吗?” 方胡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是。” 方陶氏:“现在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呢。”她似意有所指。 方胡氏眨了一下眼,下一秒小脸爆红:“我以后不会了。” 娘不就声音重了点?她就觉得委屈。 自己现在……好、好矫情啊。 方陶氏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那你先洗着,水不够了喊我。” 她说完便转身,脸上的笑却是更加明亮。 被娘宠得矫情的可不是方胡氏一个人呐。 何翠枝见方陶氏出来,头也不抬地问:“胡氏咋样?” 方陶氏眼睛弯弯:娘这样的爱护关心,她们怎么可能不矫情嘛~ 算了,这个家里有娘就行。 方大山那个狗玩意儿想干嘛就干嘛。 何翠枝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疑惑抬头。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就看到方陶氏语调柔柔:“没事儿,她可喜欢娘啦。” 何翠枝寒颤了一下,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嘀咕着奇奇怪怪,逃也似的往屋里跑了。 她得瞅瞅桃宝贝或者电脑上有没有解决目前困境的法子。 却没看到方陶氏笑得乐不可支,揉着笑得发酸的腰:“娘现如今愈发可爱了。” 在八方馆这温馨又忙碌之际,一行人带着旨意匆匆朝庆林县赶来。 第223章 明县令成明洲守啦 鳌山煤矿和庆林县铺路的矛盾归根结底是劳动力不足。 劳动力不足如何解决? 要么生,要么发明工具用机械代替劳力。 前者短期内不可能实现。 现在能走的路只有后者。 找准这一点后,何翠枝看着电脑上跳出关于各种工具的名称,按图索骥的去桃宝贝上搜索。 她比较一番,找到了目前来说性价比最高的工具。 正要购买,指尖突然顿住。 这工具是要用在煤矿上的,而煤矿目前掌控在治粟内史身上,他们可不像明县令那样经过“仙人”交易。 所以,她要如何光明正大的拿出这些在这个时代分外显眼的工具呢? 何翠枝可不想暴露自己,被人当做妖孽处理掉。 可脑海中无法控制地闪过一幕幕她之前看到过的画面。 皮包骨头的汉子咬牙扛起一袋袋水泥,拼了命的运输,只为拿到这份在庆林县目前所有行业中月钱最高的工作,给家里的人买件衣服,不用再全家轮流穿一件衣服。 半大小伙子铺地麻利又迅速,有人调笑他,只会仰起黑乎乎的脸,露出晃人眼的明亮笑容:“俺娘说了,在这里做工,大妹家里的人就不会嫌俺穷,能让俺俩结亲呢~” …… 铺路又累又苦,月钱最高,甚至比挖矿还要高上一些。 或许有人是为了让自己村里也有宛若神迹的路而奋斗,可更多的人却是为了生计。 何翠枝犹豫的手指落下。 算了! 暴露就暴露吧。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娘?娘!” 激动的叫喊声突然响起,何翠枝一个激灵,手指落差一分,没能支付成功。 外面的呼唤声愈发急促,跟催魂儿似的。 何翠枝低骂了声,把手机往旁边一丢,出了房子,又打开屋门。 “叫啥叫?” 她这些天脾气太好了是不? 二儿媳变娇了,连方二奔这个大崽子也…… 方二奔根本不知道他娘烦躁的想给他个脑瓜崩儿,一见人出来,就直接冲到她跟前,抓住她的手,激动大叫:“娘,县令、县令,县令成洲守啦!” 何翠枝:“啥?” 明县令升为洲守了。 这个消息传到耳朵里后,别说何翠枝傻了,就连明县令本人也懵逼了。 他颤巍巍的接过圣旨,迷迷糊糊的凑到传达旨意的令官前:“大人,不是三年一评级吗……” 就算评完级,也是一级一级往上跳啊。 县令到洲守,中间足足隔了两个品级。 这圣旨……是真的吗? 他脸上表情太过明显,令官想忽视都忽视不了,想着拿到旨意时,陛下跟前的侍从态度,令官不吝啬给明县令、哦不,明洲守一个好。 “明洲守自谦了,庆林县在您治下有了亩产六百斤的粮食、又出现了钐镰、耧犁这等奇物……” 这等政绩,别说连跃两大级了,只要保持住,再往上一步都有可能。 更何况还有那水泥…… 令官想到惹得京城所有世家、官员趋之若鹜的水泥。 修路、修坝、防御…… 所用之处无不使帝王政权更集中,也更容易让百姓过好一些。 若不是高位者们如今才开始接触水泥,还未开展各项修筑。 单单是这一个,便能封侯拜相。 明洲守呆傻在原地。 何翠枝也傻眼了。 “他真的这么说?”一个水泥就能封侯拜相? 明洲守总算回过神了,他有些酸溜溜:“是呢,令官就是这样暗示我的~” 酸溜溜倒也不是酸何翠枝才是拿出这水泥的人,最后大概也只有她能承得起这份赏赐。 而是酸对方未免也太过被仙人眷顾了,他也好想享受到这种眷顾。 不过在看到自己说完话之后,何翠枝突然急得原地乱转,他想了想,略到安抚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贪求你的功劳。” 该是何翠枝的就是她的。 若非令官传完旨意,就匆匆和他分离,他当时又太震惊,说什么也要把何翠枝一家才是拿出水泥的事告诉对方。 不过也不要紧,等下他就写折子。 他告诉何翠枝自己的想法。 刚稍微放松一下的何翠枝:!!! 疯狂摆手。 “别!可别!” “我可不想麻烦上身。” 明洲守没跟上她的思路:“啥意思?” 这么大的功劳呢。 何翠枝指了指自己:“这个时代生来对女人就不公平。” 明洲守手中捏着水泥,对方会忌惮他的身份,会忌惮他背后的单家,会忌惮他的性别,就算插手也不会闹出人命。 可在这个女性属于附属品的时代,水泥一事要真实上报了,封侯拜相?她能确定自己第二天就身首分离。 明洲守沉默了。 “这功劳你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许久后,他才嗓子发干的问出这个问题。 何翠枝摇头:“当然不。” 现在水泥只是刚出现,有些人或许还没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什么。 但时间长了,总有人反应过来,那时即使她凭借明洲守的力量隐藏下去,也会被人扒个底朝天。 水泥带给她的危机迟早回来。 认识这一点后,何翠枝那才滋生出的逃避心理顿时销声匿迹。 “一年,最迟一年。” 她在明洲守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那令官不是暗示你封侯拜相还远着吗?” 待使用水泥修筑完……确实还很远。 明洲守脑海中一闪,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何翠枝:“以庆林县为,向周围辐射,最迟一年,我就能让你的治下,整个闵洲都变成如今的庆林县。” 如今的庆林县? 户户有进项、县城、村落都快速发展着,再加上已经出现的好几条水泥路。 明洲守早已日夜预料过庆林县未来的盛景——那是比最繁华的南洲府城还要让人向往的景象。 辐射到整个闵洲? 明洲守心突然颤了一下,又重又响,似雷似电。 可下一秒,他摇头:“不可能的。” 逐渐步入繁华的庆林县的成功路能复刻,但一年就使整个闵洲变成庆林县根本不可能。 第224章 娘,你说什么?我外面没有人! 就算从最简单的铺路来说,即使他们召够劳壮力,也不可能铺出遍布全闵洲的水泥路。 工钱、吃食……无一不是重担。 就算像是庆林县这样因地施宜的建厂子,搞税收,然后转化为铺路投资,那也不是一早一夕能完成的。 更何况吃食……到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供应。 同为“仙人眷顾者”,何翠枝和明洲守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一眼就看出他心里所想。 指尖略一翻转:“大人难道忘了当初的甜菜?” 明洲守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一支剔透的琉璃管,里面的液体有中奇异的光彩,他没见过,可何翠枝的话却让他下意识联想。 “这、这难道是当初让那甜菜瞬间成熟的缘故?” 他呼吸都重了许多,若是甜菜瞬间成熟类似情况多一些,何翠枝想要一年内完成目标也不无可能。 何翠枝点头:“这一支便能催熟两个县的土地。” 明洲守艰难的把目光从药剂上挪开,脸上的愕然再度加重。 “仙人说,若我需要,可尽情向祂求取。” 明洲守:!!! 拳头紧握,双眼通红。 酸! 他好酸! 为什么仙人最眷顾的不是他! 下一瞬,他便听到“侍从而娇”的何翠枝说:“我可以给你整个闵洲所需的用量。” 明洲守:好想干脆了当的拒绝! 可是、可是他没骨气啊。 “我要!” “那就等明洲守走马上任后,我们共同合作了。” 发展闵洲,把闵洲当成她的底气。 彼时,就算她认了水泥的功劳那些人也会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张胆的行事。 至于闵洲会不会甘愿被她当底气? 何翠枝想起庆林县将近五十个村的村谱。 再努力一番拿到闵洲所有村落的村谱,也不无可能。 到时候农村包围各县。 整个闵洲和她便是荣辱与共的一体。 何翠枝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这个时代比其他时代多了一个“村谱”。 无关性别,只是给有为之人正常人权利的“村谱”。 或许是何翠枝的笑容太刺眼,又或许是自己红眼病太深,明洲守再也忍不住:“别笑了,你就不怕我表面和你合作,拿了这催熟药剂就跑?” 何翠枝淡淡看了他一眼,摇头:“你不会。” 明洲守:恨! “……我先去处理挖矿之事,完成后再细讨闵洲的发展。”他咬牙切齿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处理挖矿? 何翠枝这才想起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事,她正要急急阻拦,说自己手里能搞到工具。 脑海中却突然想到明县令现在是洲守了。 完全可以从闵洲区域内召集工人去挖矿。 根本用不上她。 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工具不用再出现了。 而且—— 以小见大,何翠枝想着庆林县的百姓因为一份工便拼了命的劲儿头。 闵洲、乃至整个大梁的基层百姓都不会过上什么好日子。 一份挖矿的工作就有可能救活一个家庭。 想到这儿,她老神常在的收了爪子,去找方陶氏。 小俩口的事情耽搁好些天了,不能再耽搁了。 至于明洲守说得“你就不怕我卷催熟药剂跑路”之事,何翠枝是真的认为他不会,也一点都不担心。 倒不是多相信明洲守。 而是这份儿合作他受益更多。 毕竟,他可是和仙人做过交易——以心中野望换取生命。 他的野心,不正是为民为百姓吗? 再者,就算对方真的人品差到极致,连“仙人”交易都不顾。 上方不是还顶着个无所不能的“仙人”吗? 布雨、催熟、灭火,“仙人”利用“最受眷顾的何翠枝”之手施展了这么多手段。 如此,明洲守还敢起小心思,何翠枝是真的佩服对方。 何翠枝愈发淡定了,然而下一秒,她的淡定就彻底破功。 “你当初说的事我同意了,这些是你当初拿回来的银子,你不用再去找私活做工了,用这些钱去办吧。”角落里,方陶氏递给方大山一个颇大的荷包,神色淡淡。 方大山脸上闪过愕然,狠狠抱了一下方陶氏:“你放心,我让人把他们娘俩送来后,一定不会再多做事了。” “这银子、”他低头抿了一下嘴,推开:“这是给我媳妇……” “方大山,你给老娘说什么叫他们娘俩?什么叫他爷爷的送过来?” 怒喝声猛地从响起,角落里的两人慌乱抬头。 何翠枝怒气冲冲的抓住方大山,抬起手就要往他背上扇去:“什么娘俩?你给我老实说清楚,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何翠枝目光触到一旁的方胡氏,极致的理智中吞咽下后面三个字。 虽然对方的话是这么回事,可在事实没有彻底说清楚前,她不想说出某些字眼。 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停,几乎是使了五成力——使用过体质提升液后的五成力,狠狠扇向方大山的背部。 方大山只觉得一股血腥味上涌,很快就蹿到嗓子眼,然而他顾不得这些,震愕又急促的说:“娘,你说什么?我外面没有人!” “是张栓子的妻儿,是当初在战场上救了我一命的张栓子的妻儿!” 他说着,目光紧紧的盯着方陶氏,生怕她误会。 这些天被忽视的滋味太难受,方大山一点都不想品尝第二次。 何翠枝顿了顿,有些心虚,扫过方陶氏淡淡的神色,她猛地想到什么。 目光炯炯的扫视着方大山:“你爹说你回家之前不是让人给她们捎过银钱了吗?” “咋滴,还要把人家接到咱们家住?” 要真是这样,她的大耳瓜子可就不客气了。 方大山被人家救了,别说是银子,就是要他们日后日日提供银钱养着都行。 但恩情是恩情。 行事要有分寸。 人家孤儿寡母,你一个有媳妇有娃娃的汉子要真的把人家接到家里住,就是个糊涂玩意儿。 何翠枝的手蠢蠢欲动。 方大山没有察觉到他娘的想法,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下意识看向方胡氏。 何翠枝眼睛一眯:“看啥看?我让你说话!” 第225章 这该死的狗粮 气氛陡然凝滞。 方陶氏看了看方大山,又看了看何翠枝,张口。 倒不是她心疼方大山了,而是怕娘气出个好歹。 “娘……” “娘,我说。”方大山把手中装着银钱的荷包坚定塞回方陶氏怀里,朝她摇了摇头。 在被张栓子舍命相救后,方大山就打好了主意,日后的酬钱分为两份儿,一份儿寄回家中,另一份就给张栓子妻儿,让她们娘俩能活下来。 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可是在看到张栓子家里的情况后,在归家后看见家中点点滴滴的变化。 他的决定悄然无声变化了。 方大山想把张栓子妻儿俩接到闵洲来。 在这里,起码他们能真的活下去。 当然,肯定不是接回来住自己家,他没那么糊涂。 最多在起初帮着那娘俩在闵洲安定下来。 至于怎么安定——最开始的时候,方大山想着自己媳妇是八方馆掌柜,就和她商量让那娘俩在馆子里做个工。 只是不知为何,素来温柔的媳妇在听到他要把张栓子妻儿接来的时候没啥反应,在听闻他要把对方安排到八方馆后,炸开了锅。 甚至当初说好把人接回来的事也黄了。 从那儿以后更是直接当他不存在。 以至于庆林县开始改变,他发现张栓子妻儿来了不用非得在八方馆内做活计,随便去个厂子都能养活自己,想和媳妇说也找不到机会说。 何翠枝听到这儿,蹙起眉头:“找不到机会,你不会创造机会?前些日子你不是挺闲的吗?还闲着出去找工?” 她可是记得那天方陶氏一个人提溜水桶,后来偶然得知那些天方大山偷偷去外面做工不顾家呢。 方陶氏耳朵尖突然红了一下,方大山眼神也飘忽着,不想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但是有一点,他要说明,想起俩宝,他愤恨握拳:“我创造机会了啊,可俩兔崽子……” 方陶氏立马张嘴:“那是你儿子,叫啥兔崽子?” 她气咻咻,当然,如果耳尖的红晕没有蔓延到脸颊就更能表达怒意了。 何翠枝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好像有点怪,但她母单几十年,下意识忽视了,见方陶氏气咻咻,跟着点头:“就是,说话好听点儿。” 方大山:“……好。”咬牙切齿!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何翠枝忽略了方大山还有一些问题没回答,她一边思索一边问:“张栓子妻儿那边没氏族,就不帮扶一手?” 非得把人给接到闵洲? 方大山苦笑:“娘,云中洲是整个西北受战乱影响最严重的地方。”甚至时常被当做战场。 那里的氏族? 刚发展起来,就会被一场战乱搞得支零破碎。 根本不存在。 战乱? 何翠枝心里一个咯噔。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方陶氏会同意方大山把人接到闵洲了。 何翠枝抿了一下唇,心已经有些软了。 眼睛突然捕捉到方陶氏怀里的东西,她淡去的火气不知怎么又上来了:“那你就为了他们,连自己的小家都不顾?” 方大山把自己的酬银给了张栓子妻儿七成,只拿回来三成。 这三成还被他分成两份儿,一份给自己这个娘,一份儿被他给了方陶氏也就是他们的小家。 现如今,为了那娘俩连自己小家的银子都要掏出去,让自己媳妇儿子吃喝西北风去? 方大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意识到何翠枝的想法,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家里的钱。” 他急忙解释着:“我当初给他们留了小二十两银子,足够他们迁移到咱们闵洲了。” 就算不够,下个月再发饷银,他再问爹借点儿,也够了。 何翠枝还是狐疑。 “娘,是真的,大山真的没问我要银子,这银子是我自己拿出来给他的。” 要不是这男人还有点分寸,她早就闹开了。 方陶氏轻轻扯着何翠枝,声音软软。 何翠枝这才收回目光,然后看向方陶氏,有些疑惑:“不就是馆子里的活计吗?为啥不同意啊?” 八方馆的生意一直都很好,果断时间水泥路铺好越来越多的商队来后,只会更好,到时候肯定会缺人。 依陶氏的玲珑心思,不可能不同意啊? 方陶氏哼了一声:“这馆子是娘的,谁来都得按娘的规矩来。” 走正经路子应聘,休想拖带关系进来。 好久没吭声的方大山闻言,突然升起一种荒谬感。 他试探开口:“妙娘,你……不会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的吧?” 在看到方陶氏重重点头的那一刹那,方大山傻愣在原地。 随即,有些凶巴巴地看向何翠枝。 那表情,就好像是何翠枝抢走了他媳妇一样。 何翠枝莫名有些心虚。 她揉了揉鼻子,色厉内荏:“看啥看?我和你媳妇关系好还不行?” 方大山:“……关系好也不是这样好啊。” 他嘀嘀咕咕。 何翠枝:“你说啥?” 方大山:“没啥。” 事情清朗了,何翠枝没管他的嘀嘀咕咕了,扭头看向方陶氏:“那张栓子对咱家大山有恩,那娘俩……” 方陶氏自动接过她的话:“娘,你放心,就按大山说的来。” 要是这呆子早点和她说歇了让那娘俩走后门进馆子,来了后去厂子应聘,就没后面那么多事了。 想到这儿,方陶氏瞪了一下方大山。 怎么都想不通媳妇为什么更在乎娘而难受不已的方大山:更痛了。 不过他嘴上却是妇唱夫随:“嗯,等几天后我和爹回北地后,就去云中洲一趟安排张栓子妻儿这事。” 何翠枝正要点头,突然顿住:“回北地?” 第226章 想要什么,仙人都会给她呢~ 方大山挠了挠头:“我爹之前不是说过了,我俩都有职在身,这次回家只有一个月。” 等褚上将军在京城处理完事,最多也就天的时间,就会带着人马从京城回北地。 大部队正好经过闵洲,他们跟着汇合就行。 还能比其他人多待家里好几天呢。 何翠枝愣愣点头:“对,是有这么回事。” 她随便扯了句,便急地往屋子里走,想要利用投影仪搜索一下北地情况。 在利用投影仪搜索个人梦境的时候,会有每个人的信息,其中就包含地址。 她多搜索观看些北地人梦境,才能更了解北地。 也能为方柳生和方大山准备得更充分。 两人再如何,也成了她的家人,她不希望对方丢了性命。 然而在推开屋门的前一瞬,几个被抛到脑后的问题突然浮现何翠枝脑海。 她又扭身回去,想问“大山你前些天整日不着家去做短工是干啥?”,就剩下天的时间了,她可不想让小俩口再出现问题。 只是这句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何翠枝一转身,就看到方陶氏娇俏着脸,轻轻捶了方大山一粉拳:“呆子,你之前想法变了怎么不和我说?” 方大山嘿嘿直笑:“不是没有找到机会吗?”他说着,还捉住方陶氏的手轻轻揉着。 然后摸着她挽发的簪子,那是一个木簪子,但顶部雕了一朵小花,缠着银丝,漂亮极了。 “等我再攒些钱,给你买个银簪子。” 被迫吃了超多狗粮的何翠枝:“……” 她可算知道对方做短工是为了啥。 哄媳妇儿呗~ 喵的! 她用力挥了挥手,试图挥散这漫天飞舞的“粉色泡泡”,却毫无作用。 最终恨恨转身。 干正事。 而在何翠枝因为方柳生、方大山即将离家而忙碌着的时候。 京城,将军府,褚上将军最后检查了一番,询问副将各项事宜。 “上将军放心,全都准备好了,整装待发。” 他应了声,随即抬头看了看太阳。 距离出发还有半个时辰。 丢下一句“我两刻钟后回来”,便一路七拐八拐,极为隐晦的敲响了丞相府的后门。 “大人,褚上将军来了。”经过几天扯皮,水泥一事已经接近尾声,好不容易窝在府里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贺丞相:“?他来做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下人,而是已经大步走来的褚上将军:“当然是有事拜托你。” 他声音低低,手上一点也不客气的去拿贺丞相刚泡好的茶,闷了一口,苦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也就你们这些酸儒生成日喜欢这玩意儿。” 还震惊于“褚老匹夫竟然会有求于他”这件事中,贺丞相根本没听清他的吐槽。 甚至忽视了他宛若牛饮的动作。 抬头看了看日头,然后一脸稀奇的啧啧不断。 褚上将军被他这副表现弄得汗毛倒立,警惕盯着他:“啧啥啊?” 贺丞相:“这日头也没打西边起啊?你这老匹夫还会有求我的一天?” 褚上将军:“……我和你说真的。” 贺丞相意识到他的认真,顿了顿:“真的?” “是,我想请你护着点闵洲洲守和一位妇人。” 闵洲洲守? 贺丞相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 当初褚上将军在庆林县待过一段时间,看来真和那县令渊源颇深。 他此番回到北地鞭长莫及。 有求于自己也属正常。 只是…… “妇人?” 褚上将军点头:“姓何,名翠枝,庆林县大方村人氏。” 何翠枝? 贺丞相知道这个人。 拿出钐镰、耧犁的妇人,被当今大肆褒奖的人,不过因其是妇人之身,那褒奖也只是暂且压下,等得她丈夫也就是褚上将军军内名方柳生再建些功绩,便会褒奖到他身上。 脑海中闪过这么多信息,但最终汇聚的只有一条——那妇人有能力,但并不足以让高位置把视线放到她身上。 褚老匹夫为何要因为这个人求他? 别当他没看出来,对方真正想护的只有何翠枝这名妇人。 对此,褚上将军抛出了一个惊天巨雷:“因为那水泥是从她的手里出来的。” 贺丞相整个人呆傻在原地:“啥?” 像是没有看够他傻样儿,褚上将军又慢悠悠的丢下一声:“还有亩产六百斤的粮种。” 贺丞相猛地起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褚上将军似乎察觉到了他这言语下的不可置信,一点也不着急。 只是说出来的话,彻底让贺丞相慌了神。 “你前些天应该做过一场很特别的梦吧。” 贺丞相眼神闪了一下:“不、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褚上将军不耐烦打太极,闻言,瞅了他一眼,大喇喇的扯开事实,声音低低:“交易、仙人交易。” 贺丞相倒抽了一口气,冲上去捂住褚上将军的嘴巴,左右探查。 眼神凶狠得让人看了,就不会怀疑他只要发觉有第三人听到这话,就会立马解决了那人。 待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让下人服侍,周围只有他和褚上将军二人后,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你想死别拉着我一起。” 褚上将军扯开他的手一顿,狐疑的看了他一下:“你难道不知道同为仙人眷顾者可以互相交谈仙人存在,只要不涉及各自交易即可?” 他看到贺丞相一脸懵逼才反应过来:“哦,对,你身边没有其他仙人眷顾者,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贺丞相握着手,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凑近:“那位真的是仙人?” 褚上将军怪异的瞅了他一眼:“不然还能有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操控你的梦境,给你最想要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的交易是啥,但褚上将军也能从自己的交易中摸索出细微线索。 看到贺丞相出神的嘀咕着:“……怪不得,可是我想要的”,他就知道自己摸索的方向没错。 眼看对方要嘀咕出交易内容,他连忙抬手,把那句话还给了贺丞相:“你想死别拉着我一起,我不想知道你交易的是啥。” 贺丞相回过神,不屑的“哼”了一声。 可是心中骤然升腾起的“想要了解仙人”“了解更多”渴望让他压下了即将出口的怼骂。 慢吞吞的凑近褚上将军:“那何翠枝和仙人是什么关系啊?” 对方上一刻还在说何翠枝,下一秒便跳到仙人身上,傻子才会觉得两者之间没有关联。 褚上将军哀愁的喝了口茶,不觉得苦,嘴巴里只有酸:“她也是仙人眷顾者,还是……最受仙人眷顾的。” “想要什么,仙人都会给她呢~” 别说封侯拜相的水泥了。 仙人甚至为了她的安危,又一次给自己托梦。 第227章 葫芦村的西瓜出大事啦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明着说是要指引他更好的完成交易让他找贺丞相,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贺丞相给何翠枝当大伞。 怎么能有人这么受到仙人的宠爱呢? 他快酸死了。 因着这,本来就打算来找贺丞相帮忙处理贪污账本其他人员的褚上将军,硬生生是等着大军拔营才来丞相府。 不过现在酸的不是一个人了。 贺丞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淡淡道:“这茶坏了,泡出来过酸了些。” 褚上将军瞅了他一眼,没戳穿对方。 更没有继续最开始的话题。 因为他知道,在“仙人眷顾者”出现后,贺丞相或许还是和他政见相左,但绝不会拒绝庇护何翠枝了。 庆林县,何翠枝所有目光都聚集在眼前的投影仪上。 灰蒙的天际,秃鹫发出嘶哑的叫声,战火浇筑的残垣之中,旗帜破碎、残尸断骨…… 雾蒙蒙的小道上,仿若一层皮包着的骷髅样人,无神地行走,漫无目的,宛若游尸…… 人烟几无的村落,婴儿发出细碎的声音,面容苍败的妇人咬破手腕,递到呼吸弱得几近于无的婴儿嘴边,挤出一滴又一滴的血珠…… 不是梦境,只是一幕幕的封面,何翠枝就仿若陷入黑暗的泥泞中,窒息得快要喘不过气。 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她以为最穷苦地地方也不过大方村了。 可后来,鳌山打破了她的认知,原来一家人共用一件衣服是真实存在的。 那时,她以为再穷苦也该有个尽头。 然而此刻…… 现实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这个时代的穷苦永无止尽。 北地洲、云中洲,仅仅只是封面啊,甚至还没有点进这些封面代表的梦境,便已经不敢再接着看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何翠枝才从这溺水般的窒息中脱离。 颤着手,点进其中一个梦境。 而某种想法在何翠枝心中逐渐滋生的同时,挨着大方村的葫芦村却发出了一声高昂的叫声。 “快来人,出大事了!!!” “咱村的瓜出大事了。” 因为过于惊恐,这道声音传得格外远。 不多时,只要是在村子里的葫芦村人全一窝蜂跑了过来,每个人手上都扛着家伙什。 “啥大事?” “真有不长眼的敢偷咱们地里的瓜?” “人在哪儿?” “老子砍死他!!!” 他们面目狰狞,如地狱阎罗。 张寸尺,也就是今日的守瓜人,看着村里人恨不得下一秒就挥家伙的冲劲儿,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没、没偷瓜的啊?” “啥?没偷瓜的?” “那你瞎叫唤啥啊?吓死我了。” “张寸尺你小子是不是恣意日子过多了,见到事儿就大惊小怪啊?”张二歪掺在其中,发出阴阳怪气的言语。 张二歪和张寸尺原本都是勾着方三年赌的葫芦村赌子窝窝的小头领,后来被何翠枝收拾得胆子都没了。 好不容易得到回家的机会,当时的张二歪想都没想就溜了。 可和他同伙的张寸尺心眼多,死皮赖脸留在了大方村,现如今可是大方村豆制厂的最大管事之一呢。 葫芦村瓜田情况越来越好,春牛爹和里正怕出事,凡是村里汉子得轮流值班。 张二歪现在逮到机会,可不得好好酸酸。 张寸尺不想理他,可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即就指着地上的西瓜说:“咱地里的瓜突然裂了,今天是个人在这儿,都得大声喊。” 现如今这西瓜可是他们的命根子,有一点小问题,那就是天大的事。 听到张寸尺的话,别说旁人了,原本还看张寸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张二歪首先就急了。 “啥?裂开了?里正,里正,大当家的快来啊。” 他喊得撕心裂肺,跟死了娘似的。 其他人也慌得六神无主,原地乱转:“对,里正、大当家快来!” 还有人当即就往村子外跑:“我去找大方村的翠枝婶儿。” 不过下一秒,这些无措慌乱的言语就瞬间销声。 “这瓜熟透了,自然炸口。”是葫芦村的里正,当初葫芦村种西瓜时,何翠枝给春牛爹说了好多注意事项,但春牛爹对摆弄庄稼不怎么通,就如数告知了里正。 他看着炸裂的口子里透出红红的瓜瓤,深深吸一口气,西瓜的香甜全都涌入鼻腔,葫芦村里正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手上速度快过大脑反应,直接把瓜蒂扯断,捧着裂口的西瓜起身。 正准备开口,耳边瞬间爆出惊人的喝声。 “咱地里的瓜熟了?” “熟了,熟了啊!” 春牛爹动作更是直接,从葫芦村里正手里抢过炸口西瓜,道:“熟不熟咱们尝尝不久行了。” 他说罢,不等其他人反应,直接抽出别在腰侧的细刀,对着西瓜切去,神态再自然大方不过。 只有那持着细刀的手切出的瓜薄厚不匀,泄露出了他的心绪并非表面那么平静。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依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让在场所有人都分到了一小片这炸口西瓜。 红红的瓤、黑黑的籽、翠绿的皮,好看得让葫芦村的人根本舍不得入口。 可是随着西瓜被切开,那独属于夏天的味道彻底迸发。 “唔、好甜,好多水……” “好好吃,跟糖水似的,不,比糖水还好吃!” “这神仙才能吃的瓜果真是咱们种出来的?皇帝老子吃的贡品也就这样了吧哈哈哈……” “诶?我才吃了一口,咋就没了?” 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手里那一小片西瓜已经没有了痕迹。 是真的没痕迹,瓜皮都不剩的那种没痕迹。 只有嘴巴里还未散去的甜蜜滋味表示着,这并非一场梦境。 就连春牛爹也忍不住回味,但他比其他人更快回过神。 见村里人都是一脸痴状,他突然想起何翠枝曾说过的一段话。 大手一挥:“有一个瓜熟炸口了,肯定也有其他瓜炸口。” “这炸口瓜不能放,也不好卖出去,咱们……” 他话还没说完,还在痴痴望着西瓜地的葫芦村人就急了。 “那咋弄?” “咋会卖不出去?滋味这么好的瓜呢……” 虽然着瓜好吃,他们甚至升起了不卖就自家吃的想法。 可是想到这瓜能给家里带来多大的收益,能让家里的房子翻新、婆娘娃娃吃饱穿暖,他们不舍得也舍得了。 可是好不容易压下舍不得的想法,就听到春牛爹的话,葫芦村的人怎么可能不慌乱。 春牛爹:“……你们听我把话说完行不?” 第228章 咋弄也要自己村人先吃上一口 葫芦村的人:“说,你说。”眼巴巴! 春牛爹呼了一口气,道:“像是这么早熟的瓜你们以为每块地都有啊?能有几十个顶破天了。” “剩下的都没有熟,都能卖,瞧你们急得。” 葫芦村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甚至有人已经小心翼翼往地里去检查了。 然后手舞足蹈的跑回来:“真的,这块地就这一个瓜炸口了。” 众人一脸惊喜。 春牛爹看他们这蠢样儿,简直不忍直视。 还是一旁的葫芦村里正跟上了他的思路,半是问半是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这些炸口瓜咱们自己吃?” 春牛爹正要点头,就接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灼热像是要把他烫熟。 “……是,按照原先的巡逻队伍,把每个地检查一边,有炸口的瓜直接摘下来,晚上咱们分瓜吃。” 自己村里种的瓜,比糖水还要香甜的瓜,总不能自家村人一口都不吃吧。 更何况,吃了瓜,才对着西瓜了解更多,后面卖瓜的时候口条也顺些。 葫芦村的人没有春牛爹想得那么深,听到他的话,全都欢呼高叫了起来。 一个个跑得飞快,冲向各自巡逻的瓜地里。 葫芦村的里正也有些忍不住,不过他却惦记着一件事:“春牛他爹啊,你把刚才去找他翠枝婶儿的那个娃子喊回来?” 兔崽子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现在这里除了他和春牛爹就没有第三个人。 春牛爹瞅了他一眼。 葫芦村里正嘿嘿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拐杖:“我这老胳膊老腿不是跑不快嘛?” 才不是因为也想去摘炸口瓜呢。 “葫芦村的西瓜熟了?” 何翠枝猛地站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得了葫芦村送来的几个西瓜,尝过之后,想着给翠枝儿也送来尝尝的方老太太差点没把怀里的西瓜给摔下去。 她嗔怪的看了眼何翠枝:“一惊一乍干啥,瓜差点摔掉了。” 何翠枝连忙接过她怀里的西瓜,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一翻转,就看到一道细细的裂口。 这是……熟炸口了? 这才多长时间啊。 “已经快仨个月了。” 方老太太的声音响起。 何翠枝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三个月了? 何翠枝愣了一下神。 她都来这么久了啊。 在心里感叹了下,然后顺手推着方老太太进屋:“娘,让其他人拿就行,您歇着。” 老太太这些天身子骨是硬朗了,可葫芦村实在把西瓜养得好,一个得有十多斤。 何翠枝可不敢让她抱。 想到这儿,她有些好奇:“葫芦村已经开始卖西瓜了?” 方老太太摇头:“没呢,我今天出来的时候碰见春牛爹和葫芦村里正了,他们坐着牛车,带着一背篓西瓜,说是给明县令送点儿,顺便把生意契子啥的给办好。” 何翠枝“哦”了一声,心想看来要不了多久她给葫芦村西瓜种子的尾款就能到手了。 不过西瓜特有的甜味和充沛的水分,以及家人的聚集,让何翠枝紧绷了一夜的精神逐渐放松。 甚至昨日北地和云中两洲梦境投影带来的阴翳也被驱散了不少。 八方馆后院一片温馨。 却苦了前面正在等饭的客人。 有客人鼻子灵敏,嗅了嗅周围,很快就捕捉到一抹不同以往的香甜气息,似乎是瓜果独有的? 他顿时口齿生津,喊来伙计:“今天馆子里是不是有啥点心瓜果?” 伙计茫然摇头:“没有啊。” 客人又用力耸动了一下鼻头:“不可能,我都闻到了……” 片刻后,伙计被纠缠得都快哭了,他看着客人,道:“真没有,咱家每日上新的菜品都会放出菜单的。” 说话间,他还指着墙上调整的菜单。 客人:“……不,我不信,你们做吃食生意的咋能对客人掖着藏着呢?” …… 伙计哭丧着脸找来时,何翠枝还以为咋了,听完他的话,何翠枝沉默了。 方老太太和方家其他人有些无措:“翠枝儿,要不这瓜果送到前面去?” 她言语里的不舍何翠枝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不用,你先回去。和客人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何翠枝说完,朝家里人安抚的交代一声“有我”,就回了屋子。 等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拿了两个圆滚滚的大西瓜。 以前在桃宝贝上买西瓜,她还得省着点儿,现在她手里有好几个厂子,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只要不是数额太大的,她购买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我把这两个送到前面去。” “翠枝儿,这是仙人给你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何翠枝的,后者是方老爷子又惊喜又小小的声音。 何翠枝对上他充满期待的眼睛,没由来地接上了对方的脑电波,试探开口:“要不这俩留下来咱们吃,我从这里面调挑出来俩给客人?” 她用下巴点了点桌上葫芦村送来的西瓜。 预料之中的,得到了一大片脑袋点头的动作。 齐刷刷的,别提多可爱了。 何翠枝忍不住笑出了声。 葫芦村的西瓜有些裂口,因此何翠枝也就没有直接给客人展示整个西瓜的想法,直接在后厨切好后,每个桌上送了一份儿。 “这些是葫芦村独有的瓜果,今日没得多少,也就不单个去卖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我就趁着这西瓜回馈众位一番,每桌送上一盘,众位别嫌弃啊……” 西瓜切开后,只要凑近,那气味就能勾到每一个人的心神。 因而,不等何翠枝的话说完,客人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动了。 “唔,这瓜果好甜……” “豁!水多又甜蜜,跟喝蜜水似的,咋可能嫌弃?” “啊?咋就没了?我才吃了一块啊!” “诶诶诶,别抢,何东家说这是葫芦村种的,回头娘给你买,你别抢我的!” 很快便是热闹一片。 何翠枝看着众人被西瓜俘虏的模样,眉眼舒展,看来葫芦村以后的西瓜生意不会差了。 以后? 何翠枝不知道、方老太太也不知道、去找明洲守的春牛爹和里正也不知道,葫芦村现在已经快被其他村里的人围爆了。 第229章 西瓜生意大火爆 葫芦村炸口西瓜虽然少,但最后每户人家分上半个还是有的。 这个时代的人穷苦但也质朴,尝过味道后,就想起了外嫁的姑娘、往外做工的儿孙…… 以往日子苦,大家吃得都差不多,也没有那个资本去品尝到甜的滋味。 可现在他们有了啊,跟蜜水一样西瓜,他们怎么可能会舍得一口气吃完呢? 于是,在春牛爹和里正去给还未就职的明洲守送西瓜的时候,葫芦村的老人们,小心翼翼的捞出在凉水里放了一夜的几牙西瓜,召来子孙。 “给你姑送去啊,路上小心点儿。” “看着你姥姥姥爷吃,可别让你妗子给抢了……” 这样的话不止发生在一户人家里。 只是他们没想到不过像往常一样,得到点儿好的给家人分享,会带来这样大的影响。 “这瓜、西瓜咋卖的啊?” “诶诶诶,别挤别挤,我先来的……” 无数人朝着葫芦村冲来,还揣着篮子。 葫芦村的人都傻了。 他们还没见过这架势。 有人反应过来,飞快地去找主事的人。 然而春牛爹和里正都去县了。 族老们更是从昨天尝过炸口西瓜就一个个不停歇的开始在地里巡察,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一片地。 去找主事人的汉子头上的汗珠都快密成雨了。 听到动静从村里跑出来的人看到汉子无措的模样,下意识问了声,得知缘故后,拍着大腿急促道:“那你去找春牛娘啊,先去找春牛娘。” 春牛爹对春牛娘向来好,啥事都和她说,不可能不交代这个的。 那汉子眼睛一亮,应都没应,大步往春牛家跑。 却不知春牛娘此时也又慌又忙。 “二妹,你确定要买瓜?” 春牛娘面前站着一个妇人,明明她喊对方二妹,可这妇人面容却比她看起来老了不少,身上也没多少肉。 足以看出妇人日子有多清贫。 事实也的确如此,春牛娘的爹娘只生了两个女娃娃,一个是她自己,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位妇人。 家里无男儿立门户容易被人欺负,所以春牛娘的爹娘就起了给闺女们招婿的想法。 后来几乎掏空家底才给二闺女找了个女婿,但村里穷苦,就算掏空家底也只招来了个体弱的女婿,便愈发穷苦了。 就算春牛娘时不时补贴一番也无济于事。 综上种种,家里是根本拿不出钱买瓜的。 妇人笑了笑:“你让春牛送来的瓜,夫君尝了一牙,倒是生出了点力气,我就想着……” 不等她说完,又把家里情况过了一遍的春牛娘懊悔的敲了敲脑袋,道:“瞧我这脑子,那瓜果还有点,我直接拿给你,买啥买啊。” 妇人连忙扯着她的衣袖:“诶,姐,我有钱,有钱的。” 哗啦啦的铜板声响起。 春牛娘下意识回头,就看到自家二妹摸出个鼓囊囊的大荷包,一口气把里面的铜板全倒了出来。 上百枚都不止。 她一脸震惊。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咱们县不是建了好多厂子吗?我在养鸡厂做工,有月钱拿呢。” 哪想春牛娘却皱起了眉头:“你又让他在家躺着?”他指的是谁,自然是她那妹夫。 体弱是体弱,可不代表啥活都不能干。 妇人连连摆手:“没呢,夫君聘上第三豆制厂的账房先生了,这些铜板都是他拿出来的呢。” 她说完,又急匆匆的补充道:“这次买瓜也是没法了,之前夫君得了一点那制糖厂的糖霜,冲水饮了身子骨也好了一段时间,但制糖厂的糖你也知道有多难抢,铺子里的那些糖我们又吃不起。夫君身子骨又难受了起来……“ “直到今早,你让春牛送来那西瓜,夫君吃了这才好些。爹娘我们几个一合计就赶紧过来了。” 春牛娘被她这一连串的话砸地头晕脑懵。 可是信息量实在太大,她望着二妹不再愁苦的面色,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二妹家的日子有盼头了。 她看了眼桌上的铜板,往怀里一揣,拉着二妹就往外:“走,姐带你去头挑西瓜去。” 家里只剩下一半的西瓜算什么,她要给二妹挑个最大最甜的。 然而一出门差点和人撞上,还不待春牛娘急急后退,好不容易跑来的汉子就立马开口:“快,村口有好多要来买西瓜的,大当家和里正都不在,族老也不知道都在哪儿,春牛娘快跟我过去。” 春牛娘:“啥?” 她迅速把怀里的那些铜板塞到汉子怀里:“这是我妹子来买西瓜的钱,你带她去地里挑一个,西瓜一斤……” 急匆匆嘱咐了一通,又告诉他价格后,春牛娘就飞快的往村口跑去。 看到那乌泱泱的人头时,她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 “一个一个来,别着急……”春牛娘挤进去,主持大局,听着耳畔的“我才发了月钱,不管这瓜多贵都能买上一口,先给我来!”“谁不是啊,现如今谁手里没有俩月钱啊,你忘后面去”诸如此类的言语,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似乎能看到贫瘠的色彩被一双手挥去,描上新生明亮的光芒。 而那双手,是翠枝婶儿。 葫芦村的西瓜生意彻底火爆了。 厂子里的工人、铺路队的工人、乃至前来庆林县进货的商队。 全都哄抢而至。 不,准确的来说是后者哄抢。 厂子工人、铺路工人虽然有月钱,但节省性子已经深入骨髓,顶多几家人买一个尝尝。 而那些商队在发现葫芦村的西瓜后,尤其是品尝过后,全都抢红了眼。 他们已经能预料到这种皮薄又清甜,水分还多,还能放些时间的瓜果风靡程度了。 只要尝过的就没有不爱。 银子,银子! 他们抢的不是瓜果,是白花花的银子。 然而可恨的是这葫芦村的人就跟傻了一样,有银子都不赚,非搞什么限量。 不管是商队还是个人,都有购买上限。 商队的人恨得牙痒痒。 葫芦村的人也馋得眼红红。 他们想卖啊,想把这些瓜果卖出去,换银子啊。 可是—— “给我打起精神,少了一个瓜就拿你们自己地里的顶!” 远处传来大当家春牛爹的声音,仔细听还有里正狐假虎威的应和。 他们心里使劲哼哼不满。 大当家为啥不让放开卖啊? 为啥? 事情还要从一天前春牛爹和里正去给明洲守送西瓜说起。 第230章 亩产六千斤?!!! 明洲守清廉,在和仙人接触后更是把这两个字贯彻到底。 但是在听到葫芦村的人送来他们已经种植成功的瓜果时,他犹豫了一下,就立马去见了两人。 他不日就要离开庆林县,葫芦村却是他最大的心病,他永远不想在见到葫芦村出现赌子窝窝。 所以那瓜果他必须得看一番。 然而这一看,这一尝,便心下大定了。 高兴得不知所以的同时还暗骂自己,提供西瓜种子的可是何东家,仙人最眷顾的人,那瓜果怎么可能会改变不了葫芦村? 然而就是这一骂,让他浮现了一个想法。 让葫芦村变得更好的想法。 这西瓜,从所谓有,拿来做贡品都使得。 而且他马上要走马上任,像是葫芦村这样的村在闵洲还有很多,明洲守是想改变的。 然而这样的村向来固执又排外。 若是葫芦村能打响名声,他改变这些村落以及和何东家那一年之期的交易怕是会更通顺。 所以,他想把西瓜上供给帝王。 春牛爹听完当时就愣了。 想还是明洲守这样的大官敢想。 他最多就想想把西瓜销售到闵洲府城,再多就是借着县城商行,把西瓜卖给那些商队。 春牛爹震撼完后,立马答应。 然而作为贡品,帝王都还没怎么品尝过,就在市面上大肆出现,怎么都不太好。 因此,就有了葫芦村限购西瓜这一幕。 就算春牛爹心心念念的商队主动来采购,他也硬下心肠了。 只是现如今,春牛爹觉得自己快硬不下来了。 因为那些商人为了能买到西瓜甚至主动抬价。 春牛爹:“!!!” 西瓜西瓜,快点到京城吧! 上天像是听到了他的祈祷,那些被精挑细选出来的西瓜在经过两天一夜的快马加鞭后,正稳稳当当的被放到大梁帝面前。 亲自抬着西瓜过来的治粟内史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声儿,他忍不住抬头。 就见大梁帝目光沉沉的盯着西瓜,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治粟内史小心翼翼试探。 大梁帝抬头看他,桌后的手微微蜷缩,透露出些许紧张,他问:“爱卿,你说……这西瓜可否像那粟米一样?” 粟米? 啥意思? 治粟内史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在听到外面逐渐响起臣子的喊声——陛下又召集重臣来,这场景还是庆林县前几次送来东西。 治粟内史灵光一闪,一个荒谬的想法浮上心头。 粟米亩产六百斤。 西瓜亩产六千斤,要不全都种西瓜吧。 治粟内史吞了一口唾沫,斟酌着言语:“陛下,粟米是主食,这西瓜是瓜果……两者还是不一样的。” 内心却疯狂大跳:陛下您醒醒啊?我知道亩产六千斤刺激了您,可这俩是不一样的啊!要是百姓们都种西瓜肯定会饿死的啊。 他虽然还没尝过这西瓜,可凭借多年职务涉及,想都能想出来这瓜果不顶饿,真当主食吃了会要命的! 大梁帝蜷缩的手指乍然松开,眼睛无神,声音怅然若失:“诶,这样啊……” 治粟内史还是头一次见到大梁帝露出这般情绪,他哽了一下,也忍不住难受起来。 若是这亩产六千斤的不是瓜果,是粮食该多好啊。 天下再无饥荒了呜呜呜…… 被召集来的其他重臣一进屋,就看到一君一臣露出同款失落、难受、像是失去一大笔财富一样的姿态。 重臣:??? 啥情况? 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难道这次庆林县送来的东西很差劲儿? 贺丞相步子一顿:褚老匹夫让我护着人,不会这么快就来吧! 云太尉心里小人尖叫:哈哈哈,机会!机会!老夫终于等到机会了! “陛下……” “陛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云太尉盯着和自己同步上前,同步发声的贺丞相,一脸警惕。 随即,他不给对方反应机会,立马开口:“这是庆林县送来的?”云太尉指着桌上硕大的绿色圆球,脸上茫然,心中却是组织好了搞明洲守的话术。 大梁帝堪堪回神,他朝侍从吩咐:“你们来了啊,那就把这瓜果切开吧。” 只是声音颇为有力无气。 贺丞相眉头微皱。 云太尉心里一喜。 “嗤——” 西瓜顺着刀口发出微微的炸开声,清甜的滋味开始弥漫,霸道的充满每一处空气。 试图说话的两人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 接着便听到“咕噜”的声音。 贺丞相/云太尉:!!! 两人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慌张,下意识捂住肚子。 旁边兀地传来一道不好意思的声音:“嘿嘿,来得太急,还未用膳,陛下莫怪,各位同僚见谅。” 是治粟内史,他捂着肚子,脸却一点都不红:庆林县出现新东西,还是瓜果类,傻子才会吃饱饭呢。 贺丞相和云太尉偷摸松了一口气,嘴上应着,但经过这一打岔,两人再也没找到机会开口。 因为帝王侍从已经麻溜的切好西瓜了。 红的瓤、黑的籽、青绿相间的皮,煞是好看。 一入口,滋味就更妙了。 牙齿阖动间,细细密密的甜意随着充沛的汁水在唇齿间滚动,瓜果肉几近于无,伴随着甜汁便滑入嗓子,顺着食道落入肚腹,只有齿间那残留的清甜美妙让人回味无穷。 众位大臣从未吃过如此甜、汁水如此充沛的瓜果。 即使是以往帝王赏赐的贡品滋味也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一时间全都沉浸在啃瓜,细细品味,再啃一口的循环中。 直到—— “诶~为何这瓜果能亩产六千斤啊?” 一声叹气,哀愁之意浓稠得让人无法忽视。 重臣下意识点头:就是,这么好吃的瓜果产量也太少了吧。 等等! 亩产六千斤?!!! 第231章 臣途径葫芦村…… 越珍贵越稀少,这句话无论用在哪儿都合适。 在品尝到西瓜的滋味后,在场不管哪个大臣,脑海中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么好吃,产量肯定极低,也不知道陛下这次还向下赏赐不…… 然而就在他们可惜又难过的时候,听到了什么。 六千斤! 这西瓜可是亩产六千斤啊? 当即就高兴了起来。 有的大臣什么都不贪,就贪一口吃的,甚至想张口向大梁帝试探求一波西瓜赏赐。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听到旁边的云太尉开口:“那陛下何故哀叹?” 西瓜好吃产量又高,陛下却愁眉苦脸,一定是其中有大问题。 他激动得心手指发颤,又啃了一口瓜皮,唔~这瓜果的皮虽不甜,却有一种清香,也好吃。 大梁帝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闻言,脸又耷拉了下来:“为何这西瓜能亩产六千斤呢?” 果然,陛下不满,云太尉快激动死了,想也不想就应声:“就是,也太不该了,这西瓜凭啥能亩产……” 贺丞相受不了他的蠢样儿,也从大梁帝的语气中听出来什么:“所以,陛下就是为西瓜亩产六千斤难过的?” 声音里的情绪颇有几分不敢相信。 这瓜果产量这么高,陛下还不满意? 在这一瞬,其他大人心中亦无可避免的浮现这条想法。 大梁帝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声音懒散:“爱卿不知我啊。” 此时,治粟内史上前,昂首挺胸:“就是,陛下可不是不满意这西瓜亩产六千,只是有些可惜为何亩产六千斤的不是粟米、不是稻米、不是小麦……” 众大臣:“……” 下一秒,他们脸上露出了大梁帝、治粟内史之前的同款难受。 仔细瞅,还能看出一点对治粟内史和大梁帝的哀怨:为何要说出来,否则他们根本不会想亩产六千斤的为何不是粮食,也根本不用体会这不上不下的滋味。 室内一片空寂。 只有云太尉把瓜皮咬的嘎吱作响的细脆声。 还以为多大事,能一举搞回闵洲呢。 就在这时,帝王侍从急急从外走来。 “陛下,高令官回来了。” 高令官,是去庆林县给明县令宣旨升为明洲守的那位令官。 正唉声叹气的重臣猛地支棱了。 把难过转移到大臣身上,好暇以整欣赏他们难受表情的大梁帝,轻啧了声:“宣!” 不过在高令官出现后,大梁帝的可惜就被抛到角落,满身心只有对方:“快快请起,你这一番去庆林县如何?” 他问的自然是庆林县的田地种植、水泥情况。 高令官早有准备,口齿利索的说起了自己的见闻:“臣观庆林县田地……粟米植株已经出苗,比寻常粟米苗茁壮……说来也巧,去观察那些田地情况时,走的正是庆林县刚铺好的水泥路,那水泥路平整无比,而且……” 他为此还特意停留了半天,观察铺路工人的工作。 高令官看了看聚集在此的重臣,又见大梁帝没有阻止的意思,自然而然的又往下说了下去。 大梁帝听得眉开眼笑。 贺丞相此刻上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了这水泥我大梁定会昌盛千秋。” 所以,庆林县还是十分厉害的。 陛下虽然对西瓜的不满角度有些清奇,且大可不用管。 但他既答应了褚老匹夫,自然要清扫一切可能影响明洲守和何翠枝的危机。 毕竟,陛下可能也只是一说,下面趋炎附势的人却会放在心上,做出什么就不好了。 君臣这么多年,再加上贺丞相眼睛还一直盯着西瓜,大梁帝自然知道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哂笑了一声,暗叹自己过于贪求,挥袖一摆,道:“高爱卿一路辛苦,吃些瓜果解解渴。” 高令官接过侍从送来的西瓜,也没在意。陛下爱才,他一路奔波,得些茶水解渴很是正常。 只不过这次的茶水换成了没见过的瓜果而已,嗯,还是以往从未品尝过的甜蜜滋味。 他身兼多职,也在掌管外邦朝见宾礼的典客任职,就算是最盛产瓜果的西和送来的贡品也比不上今日这瓜果滋味。 大梁帝看出高令官眼里的惊讶,笑了笑:“这是庆林县一村种出来的,今日才送到。你一路奔忙,那时应该还未成熟,正好错过。” “看来这瓜果不仅得朕的心,连众卿也俘虏了啊。”他笑呵呵,在大臣们一连串“不敢”、“陛下见笑了”的声音中道:“堪当天下第一瓜,庆林县当赏。” 他这句话落定,刚悄悄升起一些小心思的臣子立马明白了,大梁帝对于“为何亩产六千斤的是西瓜”这点不满已经消散。 容不得他们出现任何手段。 贺丞相微微咬紧的后牙松开了,眉宇间闪过满足,甚至还朝大梁帝开了个小玩笑:“这天下第一瓜滋味属实好,解渴又消暑,不知陛下可否赐老臣些?让臣在这个盛夏尾巴过个好日子?” 大梁帝闻言,愣了一下,嗤笑道:“朕还不知爱卿有这么贪嘴的时刻,罢罢罢,便赐你两个。” 其他大臣眼睛一亮。 却又听到大梁帝清着嗓音,分外义正言辞:“庆林县葫芦村送瓜果来的人说这是最早熟的一批,只送了一些来,朕手中也不多,待下一批送来再赐给众位,朕可不偏心啊。” 帝王都这么说了,众位大臣还能怎么样呢? 他们眼睛耷拉着,可怜巴巴的应着。 大梁帝差点都被他们给弄得心软了,甚至想着这殿内的臣子也不多,要不就给他们送一些了。 却听到云太尉骤然出声:“陛下不要烦忧,这瓜果亩产六千斤,定不会少了我们的。” 他拱手道,面上一片放松,神态也颇为自得,似乎对吃到西瓜一定胸有成竹。 保住西瓜的大梁帝放松之余不免升起好奇:“说得也是,不过着西瓜未来定是供不应求,太尉为何如此肯定?” 云太尉嘴角扬起一抹笑:“若是臣没听错,陛下刚才说庆林县葫芦村送瓜果,说来也是巧合,臣对这葫芦村倒是有过一番渊源。” 大梁帝愈发好奇了:“哦?” 云太尉:“陛下应当知有些村落难以耕种,甚至自落匪寇,三十年前臣尚未官居太尉,清扫匪寇时途径庆林县……” 第232章 逃,逃出这世世代代的苦难 云太尉回顾着过往,然后开始半真半假编道:“后来葫芦村便转了营生,偶有联系,不久前得知他们村里得到庆林县大方村人氏何翠枝帮助,转而开始了种植,臣当时还以为是说假,没想竟成了真,想来种植的便是这西瓜。” 路过葫芦村是真,但没有联系,得知葫芦村种植西瓜也是因为当初在庆林县时被何翠枝打了,心存报复,特意让人查探她底细得到的线索。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未施展报复,何翠枝就已经在被帝王记住了,他再也不好下手。 云太尉想到这儿,仿佛脸上又出现了被人呼了一个大逼斗后,出现的肿痛,他恨不得吞其血吃其肉。 不过无碍。 再等片刻,那何翠枝便生不如死了。 果不其然,听到“何翠枝”三个字,大梁帝微微坐直了身板。 “这何翠枝,可是当初拿出耧犁、钐镰之物、还有如今传入宫中豆制品的人?” 云太尉点头:“正是。”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陛下有所不知,那亩产六百斤的粟米和她也有莫大关系呢。” 亩产六百斤的粟米? 大梁帝眼睛瞬间落到自己面前的西瓜上。 心中微微一动。 下一秒,他就听到云太尉那声说在他心坎里的话。 “耧犁、钐镰、还有这亩产六千斤的西瓜,再者高产量的粟米也和她有关系,陛下,若是这人,陛下所想的亩产六千斤主粮可能很难实现,但亩产三千斤的粮食绝对有可能的。” 不过云太尉知道亩产六千斤主粮,根本不现实,神仙都不可能。 但稍微降低一点呢? 亩产三千斤的粮食。 当然,这个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 捧杀捧杀,不捧到高处,怎么能杀得了呢? 他看到大梁帝若有所思的模样,嘴角暗暗含笑,仿佛已经看到何翠枝拿不出亩产三千斤的粮食而被斩下头颅的一幕了。 贺丞相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他狠狠瞪了一眼云太尉,上前:“陛下,老臣也听闻过这何翠枝的事迹,她只是一农妇,能拿出耧犁、钐镰已经是走了大运了,怎么可能会使粮食亩产上千斤呢?” 云太尉道:“丞相大人这可就不对了啊。正是因为她是农妇,对田地伺弄比你我都要熟悉,而且还和那亩产六百斤的粟米有很大关系,怎么可能会让粮食亩产不了三千斤?” 他面容上含着怒气,像是在为贺丞相瞧不起农妇而生怒。 贺丞相:……你仙人的! “你也说了,她只是和亩产六百斤的粟米有关系,并非拿出那粮种之人。再者耧犁、钐镰只是使耕种收割更便利,和优良粮种完全是两回事。” 在只说“亩产六百斤粟米和何翠枝有关系”而非“何翠枝拿出了亩产六百斤的粟米”后,云太尉就知道他会钻进这个坑,没想到钻得这么快。 差点都绷不住笑了。 但面上却愈发“恼怒”:“她是只和那粟米有关系,可她能拿出亩产六千斤的西瓜种子啊。” “丞相大人,你可不能这么古板,即使对方是农妇又如何?” “更何况,若是对方真的研究出了亩产三千斤的粮种,那我大梁百姓再也不用苦饥荒之难,更不会出现易子而食、食观音土之象了!” 贺丞相一噎,他眼睛里的光恨不得把云太尉给烧死,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开口掰扯。 大梁帝开了口:“好了!”虽然只有两个字,可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这语气中的严肃。 帝王认真了。 贺丞相心中一咯噔。 便看到大梁帝望向云太尉,问:“你所言可是真?西瓜种子真的是何翠枝拿出来的?” 云太尉认真点头:“是,臣可以项上人头担保。” 大梁帝又问:“那亩产六百斤的粟米也和她有关系?” 云太尉:“是,臣前往庆林县时,亲耳听到百姓说是她和明县令弄来的种子。”就算不是,到了这一步,也得是。 大梁帝微微颔首:“既如此,那便让这何氏在庆林县官田……”他说话间,便要拟旨。 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监御史求见。”侍从疾步出现,面色也有些焦急。 能让这位帝王身侧伴随之人表情大变,显然是出大事了。 大梁帝说到一半的话顿时止住:“快宣。” “陛下,云中洲洲守任职途中被流民爆杀身亡。” 大梁帝:“什么?” 监御史嗓子发干,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下,别说是大梁帝了,因为他第一遍而处于震惊中的其他大人也惊呼出声。 “怎会如此?” “流民竟如此大胆?” “护卫呢?云中洲洲守不是带了近千护卫?” 从褚上将军揭发河东、上郡、云中三洲洲守尸位素餐后,大梁帝刑罚果决,处理完他们之后,当天便派新的官员上任。 因为云中洲的特殊,派去的官员还是军中出身,身手、行事、治下均不俗的一人。 这样的官员,即使人才济济的大梁也不多啊! 所有人震惊之后,心中的怒气怎么也压制不下。 唯有云太尉暗暗隐身不语。 “那些流民都是从云中洲离开的,他们不想再回云中洲,听到云中洲要来新洲守后,便……” 后面的话,监御史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云中洲百姓苦。 世世代代都苦。 它和旁边疆域辽阔,边缘还有大片平地和敌人相隔的北地不同。 云中洲和敌人之间几乎没有阻拦,于是战火一旦燃起,生民一年辛劳果腹的田地被烧为灰烬不说,更严重的会直接被抓壮丁——被敌人、被己方,乃至失了性命。 就连最先被抛弃的也是他们。 这一次褚上将军和敌方对战,虽然大胜,云中洲百姓却是受了世世代代最大的苦。 于是战火一结束。 他们甚至没了收拾残迹继续在云中洲残喘的想法。 逃~ 死也要逃! 逃出这世世代代的苦难。 在所不惜! 第233章 宣扬?他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何翠枝! 在监御史强撑着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掀开艰涩的唇齿开口:“陛下,云中洲洲守一事绝不能姑息。” 然而却无一人出声。 一洲之守被流民刺杀身亡,怎能姑息? 可……就算处决了那些流民,又如何? 一日不根除云中洲地势带来的困境,洲守被杀身亡的情况就不会停息。 然而山川地势岂是人力可为? 已然是死局了。 ——云中洲只能放弃! 所有人脑海中只剩下这七个大字。 大梁帝眉眼更是沉如墨。 就在这时,高令官突然开口:“陛下,我离开庆林县途中,瞧见有村落用水泥修筑房屋。” 所有人听到这话,耳朵突然竖起,眼睛更是晶亮。 明显从高令官言语中想到什么。 是啊! 水泥,怎么把它给忘了。 不过他们没有机会开口,高令官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或许,可在云中洲和北奴之间修筑用水泥修筑一条边境墙。” 众位臣子也不在意,一个个全拱手俯身:“陛下,高令官所言可为。” 而在这一片应和声中,监御史眉头蹙起:“修筑边境墙虽可为,可人力何来?” 好不容易有方法改变云中洲困境,大臣们自然不会被这点阻难拦住,直接对上监御史:“自然是召集百姓。” 监御史:“召集百姓?云中洲的人能跑的早就跑了,跑不了的都是老弱病残。” 大臣一噎,随即道:“那可从相邻洲召集。” 监御史神态讥笑,像是在嘲讽对方京官做的时间太长,不知人间疾苦:“云中洲西边的北地洲全员皆兵为抵御北奴大营,东边的上合洲被羌胡袭扰得自顾不暇,南边倒是有个地广人多的上郡洲。” “可上郡洲的人口大多集中于南方,朝云中洲迁徙修筑城墙,所耗粮草不知几何,就算朝廷能支撑,可后面正式修筑城墙,乃以年计,朝廷岂能供上如此大的缺口?” 大臣被噎得脸色涨红,他高声道:“监御史大人可是忘了我大梁如今有亩产六百斤的粟米?” 亩产六百斤,推广种植下去,总能积攒些粮食。 监御史顿了顿,随即道:“难不成为了一个云中洲,便让大梁其他十几洲百姓勒紧裤腰带,徒白辛劳?” 大臣听出他气息有些弱,立马咬紧不放:“云中洲城墙修筑起来,再无忧北奴之扰,能减少的损失不计其数,更能使云中洲百姓安顿下来,如何就是徒白辛劳了?” 监御史脸颊微鼓,眼神却骤然坚定了起来:“可这粟米亩产也才六百斤,想要使云中洲城墙彻底修筑起来,每个年根本不成。长此以往,激起其他洲民愤,不可!不可!” 不是他心狠不管云中洲,而是关乎大梁根基之事,云中洲根本算不得什么。 双方这一番对持交锋,惹得其他大臣也不免动荡起来,议论纷纷。 在上方的大梁帝更是拧起眉峰,手指轻点桌面。 很明显,他也在纠结,此时还未有决断。 云太尉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的情绪,上前一步:“众位忧愁的不过是粮食罢了。” 听到他这云淡风轻,好似粮食根本不是问题的语气,正在争执不断的大臣不由侧头看他。 云太尉却看也不看他们,向大梁帝一拱手:“陛下可还记得我们方才探讨之事?” 大梁帝眼睛一亮。 其他大臣也想起来了,争吵声顿时消匿。 唯有监御史,看到这一幕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一刻,他就知道陛下和同僚们为何这番姿态。 云太尉心存算计,不会给其它人机会,语速极快:“云中洲离闵洲不远,臣以为可以在北边几洲大肆宣扬何翠枝事迹,然后让她前往云中洲进行粮种择优,探出亩产三千斤的粮种。” “粮食对于云中洲百姓有莫大吸引,这样一来既能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云中洲百姓重回故土,又可待他修筑城墙时刻少些耗损。” “一箭双雕啊。” 大梁帝正要开口,贺丞相就急急阻拦:“陛下,不可!谁也不能确保何翠枝一定能研究出亩产千斤的粮食,如若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啊!” 已经向同僚打探清楚情况的监御史:“不,陛下,大有可为啊。” “即使何翠枝最后无法拿出亩产三千斤的粮食,她现如今可拿出西瓜、粟米这般高产的种子,对云中洲百姓就是莫大的吸引,足以让他们重回故土。” 只要重回故土,只要云中洲还有人,那城墙修筑便无关紧要了。 其他大臣亦是一副认同。 贺丞相一人孤木难支,根本无法撼动众人,更何况大梁帝已经暗暗颔首了。 他一句话也插不上口。 只能听着大梁帝和其他大臣你一句我你一句“何翠枝若是以一白身前往怕是不行。”、“陛下,臣听闻她身有庆林县五十村村谱,可破格提为一小吏”、“小吏……小吏还是太低了。”间完善何翠枝的未来。 牙齿咬得死紧,隐晦瞪向云太尉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云太尉异常得意,甚至主动拦下:“陛下,臣愿意去协助监御史向北方几洲宣传何翠枝的善农耕事迹。” 高令官也开口:“陛下,臣愿快马加鞭往庆林县走一遭。” 待这次小会散了,贺丞相捧着大梁帝赐下的瓜果,迈出殿门。 明明是酷暑,可他却遍体生凉。 云中洲之责为何要推到一妇人身上呢? 他抬脚离去。 面前突然出现一条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 “贺丞相这般急匆匆是为何啊?” 是云太尉,他眉梢都含着笑,春风得意。 贺丞相却没有心思和他唇枪舌战,丢下一句“方才云太尉为苍生一番苦心可真是让人震叹,只希望你能保持住。”讥讽,便快步离开。 得快些和褚老匹夫传信。 “这老东西未免也太过狂妄了。”一道身影从云太尉身后出现,语气充满愤然。 “江河日下罢了,令官何必如此动怒?”云太尉淡淡收回目光,谈了谈衣袖。 高令官闻言,不再把注意力放到贺丞相身上,扭头看向云太尉:“大人真的要替那何翠枝宣扬?” 云太尉轻笑了一声:宣扬?他恨不得把何翠枝千刀万剐,为她宣扬名声,别做梦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问:“庆林县糖厂如何?” 高令官一脸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这才低声开口:“商队……限购……速度要快……” 第234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何翠枝…… 朝堂风云如何卷动,却影响不了此刻的何翠枝分寸。 眼看着方柳生和方大山离家日子越来越近,何翠枝也愈发焦急。 厂子、铺路、还有随着明洲守往闵洲府城发展前的准备,一桩桩一件件差点没把她忙疯。 时间根本不够用。 她不得不晚上熬夜去开电脑、逛桃宝贝。 因此,也根本没时间去找小小聊天。 想起这茬时,还是褚上将军的到来。 不过褚上将军的到来代表着方柳生、方大山两人的离去。 何翠枝转头又把小小抛到脑后,想着等送走两人后再和它联系,生生错过了提前得知一场针对的先机。 方家人知道方柳生、方大山会离开,心里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一幕来临时,还是忍受不了离别的哀愁。 年龄大的方老太太、方老爷子还好,能勉强控制住情绪。 小的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方陶氏更是滋生出悔意,懊悔当初和方大山别气时间太长。 然而再难受,分别的时辰也愈发逼近了。 褚上将军拍马上前,低低催促:“时辰不早了。” 这一下,方老太太也忍不住了,抱着方柳生、方大山痛哭出声。 何翠枝看着老太太快成个泪人了,心里也不好受。 甚至想要不跟着随军得了。 反正她有房子在,去哪儿都不怕。 可是在话即将出口的瞬间,又生生止住了。 悬在头顶的危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不快发展实力,她怕家里人迟早跟着她受到牵连。 她抿着唇,在褚上将军求助的目光下上前,拉开家里人:“我和柳生有些话要说,娘,家里还有馆子里都有活计,要不你们先……” 她指着将近一人高的巨型包裹,那里面既是为方柳生两人准备的东西,也是为北地、云中两洲百姓准备的一份希望。 需得仔细嘱托一番。 然而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何东家,你在这儿啊。”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原应该在闵洲府城路上的明洲守一脸慌乱的出现。 明显是出大事了。 何翠枝张嘴欲问。 一个人便从明洲守身后骑马走出,赫然是前不久给明洲守颁过旨意的高令官。 “既已找到何氏,那就开始吧。” 高令官话音落下,才发现褚上将军的存在,他顿了顿。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无法挽回。 只能暗自嘀咕,这褚上将军可千万别乱插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方村人氏何翠枝,聪慧敏捷……粮种……着即册封为云中洲治粟令,掌管田地;大方村人氏方二奔,巧手善行……水泥……修筑……钦此!” 高令官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一点动静。 他皱起眉头,低头看去,便见跪地听旨的众人还保持原装,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神。 高令官并不吝啬面子功夫,声音温和:“何治粟令,还不快接旨?” 待到手中握着丝滑的锦帛,触感清晰传到大脑,何翠枝才骤然回神。 “我……治粟令,大人你是否……”她哑着嗓音问。 高令官自然懂她的疑惑,打断道:“何治粟令,你可是咱们大梁第一个以女身为治粟令的啊,可千万别辜负了陛下的期翼。” 陛下?期翼? 震惊太过,何翠枝脑海中还是一片乱糊。 “事情紧急,还望何治粟令能早日出发,在半月内的抵达云中洲啊。”高令官不给她深思的时间,指了指身后的人:“这些是陛下赐予你的护卫,护送你一路抵达云中洲。” “当然,也有方监工的,不过我想着你们应该会一路同行,就做主把两队护卫编成一队了。” 方监工,自然是方二奔,后来有官员在高令官的暗示下意识到铺路由方二奔全权负责,直接把他也捎带上了。 一起和何翠枝打包到云中洲,去负责修筑城墙去。 高令官说完这些,便扭头看向旁侧的褚上将军:“将军怎的在此停留,耽误了时间可不好啊。” 褚上将军察觉到高令官对他隐隐的敌意,意识到自己想正大光明带着何翠枝一起的念头不可能实现了。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倒是不知这人隐藏得如此深。 拍了拍方柳生和方大山的肩膀:“正巧,从闵洲到云中、北地的路是一样的,你二人护着家眷走吧。” 闵洲到北地洲会路过云中洲。 高令官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不过到底没说出什么。 两个人而已,惹不出什么乱子。 他扫过护卫领头人,看到对方微微颔首,又朝已经逐渐反应过来,似乎想和他说些什么的何翠枝丢下一句似模似样的期盼:“希望何治粟令早日培育出亩产三千斤的粮食啊。” 便向明洲守道:“明大人,我上次来庆林县未有时间好好转一番,这次时间还算宽裕,可否带我逛一逛,领略此处风俗?” 明洲守踌躇了一下,还是替何翠枝打探情况的心思占了上风,朝方家人丢下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应好离开。 高令官一离开,方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 “我的翠枝儿啊!”抱着何翠枝便嚎啕大哭。 家里刚有两个人要离开,还没缓过来劲儿。 又有人要走! 方老太太是真的绷不住。 就连方老爷子也搂着方二奔,罕见的情绪外泄,抹起了眼泪。 方胡氏更是两腿一软,傻傻地瘫软在地。 方才她心中还隐秘地升起一抹庆幸,自家汉子虽然没啥大出息,好歹一家人在一块,团团圆圆的。 可现在…… 嚎啕大哭声中又出现一道悲恸哀哭。 第235章 庆林县百姓的回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句话对于被庆林县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何翠枝本人并不适用。 何东家被封为治粟令啦。 这条消息像是长了腿似的,顺便传遍庆林县角角落落。 至于治粟令是啥? 老百姓也不清楚。 但是他们知道是大官,由皇帝老子亲封的呢~ 整个庆林县都陷入了兴高采烈中。 即使听闻何东家这个官要去其他洲做,也没多少失落。 反而一个个从家里拿鸡蛋、拿肉、拿米面送到八方馆前。 听到动静,强打起精神往外走的方陶氏一开门,便看到挤挤挨挨的人群,远处还有人不停往这边来的趋势。 方陶氏又懵又震惊。 她急忙喊来家里人。 “不用,不用,那里朝廷都安排好了,去了啥都有。” “何东家,你可别看俺们没出过洲,可也听过老人说云中洲苦呢,那里不好买东西,这鸡我处理好了,能保存好久,你带上……” “还有我,还有我的这些米面,可养人了。” 甚至怕何翠枝再推迟,他们留下一句话就把手里东西丢在八方馆门口,急匆匆的跑了。 其他人顿时有样学样,不多时八方馆门口的物资越堆越多,送东西的人却不见少多少。 何翠枝不得不再次抬高声音:“多谢各位乡亲,只是路途遥远,这些口粮难带,再者留给我收拾的时间不多,还请各位不要再送啦。” 她话音落下后,庆林县百姓们一个个抱着怀里的粮食傻眼了。 直到一抹人影出现。 “何东家,这是我们村的人的心意。”是离庆林县城很近的百难村的里正,他手里握着纹银。 庆林县百姓眼睛顿时亮起。 “何东家不用担心,我们把这粮食换成铜板。” “是啊,回头让一个人送来。” 说话间,人群就如潮水般瞬间褪去。 何翠枝:“……” 方家众人:“……咱们县的百姓还真是热情啊。” 百难村里正还没走,闻言,乐呵呵:“那也得是何东家啊~”换个人看谁能从老百姓手里抠出一厘? 他说完,便慢吞吞的走了。 被物资堵得无法出门的方家众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齐齐弯了眉眼。 心中的离愁都淡了不少。 一阵忙碌后,关上被清理出来的门。 方家人回到馆子内,又围坐在一起。 方老太太一边整理着乡亲们送来的东西,心里又慢慢不是滋味起来。 她正要开口,脑中突然闪过什么,顿时哭出了声:“亩产三千斤,怎么可能啊?” 这一声,顿时唤醒了方家人的记忆。 何翠枝试图开口。 然而—— 方老爷子:“老头子我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梦亩产三千斤的粮食!” 心里刚才还泛着细密喜意的方三年:“我刚才还高兴娘能做官呢!这哪是做官啊,这是要命啊……” 何翠枝:“不用……”担心。 方陶氏、方胡氏俩儿媳也无心男人要离家了,一人担忧,一人哭丧脸,揪心的看着何翠枝:“娘……” 方二奔更是结巴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几个小的还迷迷糊糊,不知情况,但大人的情绪带动他们,让他们也一个个紧张了起来,三丫更是抓紧了自己最爱的小姑姑囡囡的小手。 唯有方柳生还算镇定:“褚上将军还没离开多长时间,我去找他。” 方大山猛地回神:“对对对,我在军中也认识一些人……” 何翠枝:“……” 气沉丹田,声音拔高:“都听我说!” 声音好响,方家人一个哆嗦,下意识我看向她,眼睛红红。 何翠枝有些无奈:“不用担心,我又不是没靠山。” 亩产三千斤的粮食而已,可不是让粟米产量达到三千斤。 别说桃宝贝了,她都能从厨房旮旯里找出来一个土豆或者红薯。 对,亩产最高能达到八千斤的土豆,以及亩产最高能达到上万斤的红薯。 她想着这些,话也组织好了,准备说出来好好安抚一下受惊过重的方家人。 可是一抬头,却发现他们好像并不需要安抚? 方老爷子抚掌大笑:“对对对,还有仙人呢,你着急忙慌的让我也把仙人给忘了。” 他说着,还斜楞了一眼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直接给了他一肘拐,哼哼道:“就你那脑子,能想起啥?” 方陶氏和方胡氏俩妯娌高兴的抱作一团:“太好了,太好了!” 家里其他人更是因为“仙人”两字而彻底放松。 仨娃娃们不懂大人的情绪,可看到他们开心,脸上不自觉露出开心的笑。 三丫还轻轻戳了一下囡囡的脸颊:“囡囡也要开心~” 方家人欢声笑语。 何翠枝摇头失笑,心中却愈发坚定要守护住这一幕。 云太尉,她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没错,何翠枝已经知道从小小口中知道,在她毫无预料时,给她安上“亩产三千斤”的担子,让她提前暴露在那些高位者视线中的人是云太尉。 为了对付她还不惜在她的官位上出大劲儿,直接把她推上官位不低的治粟令。 若她真是一介农妇,怕真的如这云太尉的意,拿不出粮食,自己死在云中洲,更会牵连家人。 何翠枝看着京城的方向,心中冷意不止。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激动不断的方家人。 外面传来陌生的声音:“治粟令大人,早些收拾吧,最迟明日就要上路。” 方家人这才反应过来,是跟着高令官一起过来的护卫。 他们顿时噤声,齐齐望向何翠枝。 何翠枝懒得和他打交道,门都没开,高声会了句:“知道了。” 高令官和护卫队长眉来眼去的小动作当她没看见似的? 结果刚回完,一扭头,就看到方老太太、方陶氏、方胡氏几人泪汪汪的眼睛。 何翠枝心里一跳:“又咋了?” 方老太太哽咽着:“翠枝儿,你明天就走了,娘、娘心里难受啊。” 何翠枝还以为啥事呢,闻言松了口气。 “带着你们,咱一家都去云中洲。还能时常看看柳生、大山呢。” 别说方老太太了,就连方陶氏和方胡氏眼睛都亮起了:“娘,真的?” 何翠枝点头:“自然是……” “不,我们不去!” 第236章 我们可不像云太尉这样娇妾在怀~ 这道声音截断了何翠枝的话,是方老爷子。 方老太太当即就急了:“老头子你说什么呢?” 然而看到方老爷子沉沉的目光时,她意识到什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更是扭头看何翠枝:“对,翠枝儿,我们不去。” 接着,拉起方陶氏、方胡氏的手,放到何翠枝手上,目光又略过家里的小娃娃:“你带着他们这些小的去就行,我和你爹老了,不想挪窝了。” 她糊涂了,怎么能都去呢? 他们得留下,留下给翠枝儿她们看着家,留条路。 方陶氏心思玲珑,察觉到老两口的心思,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她目光扫过家里的娃娃,顿了顿,说:“娘,娃娃太小,路上奔波,再者馆子也需要人,我就不去了。” 眼角余光瞥到方胡氏也要开口,立马又补充了句:“你得去,二奔的活计不比爹和大山,咱娘也有事,她一个人顾不了。” 方胡氏嘴里的话只能吞回去,正要点头。 此时也反应过来老两口所想的何翠枝揉了揉发酸的鼻头:“娘,哪是让你们挪窝了?” “咱们村到县城的水泥路你们走过好多次了,快吧。” “回头我到了云中洲,也在那儿修条路,到时候来回也不过就天的事。” “咱们是一家,到哪儿都得一家团团圆圆的。” 方老太太脸上闪过踌躇。 方老爷子却是坚定:“那就等翠枝儿修好路我们再去,也不差这些时间。我们一把老骨头一路奔波,再散架了。” 何翠枝还想再劝,方老爷子根本不给她机会。 “陶氏说的也对。”他沉思着:“就二奔家带着孩子跟过去,其他小的也别去了。毕竟云中那地儿咱啥也不知道。” 要不是三丫年纪实在太小,还离不开胡氏,他也不想让去。 何翠枝:“……” 不是? 刚才说起一去还齐齐点头呢? 她望着一张张认同方老爷子话的脸庞,无奈又难受。 最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不管怎样,方老爷子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云中那地儿啥样他们也不知道。” 不能让孩子涉险。 至此,去云中洲的只有何翠枝、方柳生、方大山、方二奔一家和方三年以及被三丫抱着不丢的囡囡。 匆匆忙碌后,何翠枝他们是从大方村离开的。 不过离开之前,她把喵喵留在了家里。 一家老弱小,就算有村里人照顾,何翠枝也放不下心。 方柳生驾着被高令官送来的车马行驶,何翠枝目光却一动不动,直直的望着送行的方家人,直到那人影越来越远,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甚至再也看不见,她才收了目光。 方三年避开方大山的视线,凑到何翠枝跟前:“娘,别担心了,家里有吃有喝,爷奶他们肯定可舒心。” 要不是爹压着他,他早就跳车跑了。 去云中洲哪有家里爽? 家里一个个都跟傻子似的。 他撸了一把三丫毛茸茸的头,小声笑话她:“就会傻乐。” 这个三儿子虽然好了不少,但懒皮子是死也改不了。 何翠枝掀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又往后瞅了瞅。 她总感觉有什么被自己往在脑后了。 使劲儿想也想不起来。 罢了,喵喵在家呢。 说起喵喵,被何翠枝压在心头的一件事浮现。 要不要让小小回来呢? 之前褚上将军离开京城她想着谷雨刚回去不久,就没有让对方顺路把小小捎回来。 可是现在,喵喵被放着看家了,她手里就没有能用的猫了。 何翠枝寻思着等走到驿站时,把小小召回来问问。 小小不知道何翠枝惦记着让它回家呢。 现在正笑得满房梁打滚。 在它下方—— 好多大臣的注意力都不在正事上,一会儿瞅一眼云太尉,一会瞅一眼云太尉。 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云太尉带女子玩意儿干啥?”贺丞相长子贺大人小声问,怕对方不知道啥意思,还指了指他遮着脸的面纱。 这话一落下,贺大人就看到云太尉的脸肉眼可见的青了起来。 他顿时乐了:“大人咋不说话?” 他催促。 就喜欢干让这老东西尴尬的事。 云太尉扫了一眼其他人。 明面上是在认真办事,可一个个眼睛全都乱转,耳朵更是竖直。 他愤愤:“干卿何事?” 或许是他语气中的怒太盛,贺大人一下子不吱声了。 偷摸听的众臣怒其不争的瞅了一眼贺大人,长吁短叹。 却没瞅到贺大人骨碌碌直转的眼珠子。 散朝后,像是不经意的被人绊了一下,贺大人小声惊呼:“太尉大人快让开。” 云太尉正转身往外走,只觉得眼角闪过一抹黑影。 随即脸上就是一凉。 “赫!” 一瞬间,各种惊呼声齐齐响起。 云太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忙捂上脸,可为时已晚。 “太尉大人的脸?!” “太尉好福气啊,瞅瞅着血印子……” 有担忧,也有嘲笑。 云太尉只觉得脑门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捂着脸的手微微张开,露出眼,怒目扫过众人:“陛下下达各方旨意还不快去完成,都闲着没事儿?” 官大一级压死人。 努力克制脸皮情绪的众臣沉默了一下。 罪魁祸首的贺大人却是在应和云太尉:“就是,咱们手里事情那么多,得抓紧时间去忙。” 云太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可见到众臣听到他的有了散去的趋势,只能暂时压下狐疑。 下一秒,就听到:“毕竟咱们不像云太尉这样干练,能磨出时间娇妾在怀,享受哇~” 瞅瞅那脸上的那血印子,一道一道的。 还尚为彻底散去的众臣:“噗~” 云太尉:“竖子!”他气急,连遮脸都不顾,抬起手恨恨指着贺大人。 如若不是还在宫里,怕是此刻已经弄死对方了。 贺大人嘻嘻一笑,仗着年轻跑得快,直接溜了:“各位同僚,我事多,先忙去了。” 其他大臣亦是团团告辞。 只有云太尉一人,怒不可言。 哦,还有房梁上捂嘴笑得更大声的小小。 可惜搞了云太尉一波的小小,却不知道,有人此时在算计着它最爱的方家人。 庆林县,何家。 “打听清楚了?你大姐真的走了?”贪婪的声音响起,赫然是何翠枝亲娘,赵老婆子,她直勾勾的望着儿子,等他回答。 第237章 死不要脸的赵老婆子 何家良,何翠枝的大哥激动点头:“走了,我钻草洞里,亲眼看着她离开的。” 乖乖嘞,那么大一个马车,还挂满了包裹。 何家良想想都觉得心疼。 赵老婆子一骨碌爬起来:“走,咱们这就去大方村。” “哥,你瞅那儿!”从豆制厂请假陪方里正巡看田地的方明山瞥到进村道儿上出现几个人影,瞧不清楚却也能看出是陌生人。 他拍了拍方里正的胳膊,又喊又指。 方里正眯着眼去瞅:“啥a……哎哟我去,赶紧过去把他们撵走。” 奶奶的,翠枝婶儿娘家人跟鬣狗似的,闻到味就来啊。 他们一路飞奔,赶在赵老婆子一行进村前堵在了村口。 掐腰截住赵老婆子他们:“弄啥啊?我们村不让闲杂人等来。” 赵老婆子扬起下巴:“啥闲杂人等?我是翠枝儿她娘,你们村得了我家翠枝大好处,不尊着敬着我也就得了,咋地,还想让我们母女连个面都不能见?” 她自觉说这话时气势十足。 可驼着背,三角眼又滴溜溜地转,一看就不怀好意。 在方里正和方明山兄弟俩眼里,就跟个烦人的虱子似的乱蹦跶恶心人。 方里正冷哼:“翠枝儿不在家,你要想见她等回头我让她回娘家一趟。” 赵老婆子面色一变,当即跳骂:“你个烂心肠的……”那贱妮子回娘家是要她的命。 何家良扯了扯她:“娘,正事。” 赵老婆子只得压下泼骂,斜眼瞅着方里正:“我来走亲家,不见闺女行了吧。” 她越过方里正要往里走。 方里正拦她:“你亲家忙着呢,没时间跟你处。” “我找我亲家,关你啥事?赶紧滚。”她说着去挠方里正,却被方明山一把握住。 赵老婆子气死了,干进进不去,她往地上一趟,又哭又嚎:“嗷嗷嗷,杀人了,大方村的人都是畜生啊,走个亲家都不让,以后大伙千万别把姑娘嫁到他们村啊……” 场面一瞬陷入混乱。 有人看控制不住,连忙往何翠枝家奔,扒着门喊:“柳生他娘,你快来,你家那亲家在村口撒泼呢!” 正嘱咐方陶氏在馆子里有啥事往家捎口信的方老太太猛地抬头:“啥?” 随即往屋子里一喊:“老头子,快出来,拿上家伙什。” 方老太太带着家人锄头赶到村口的时候,赵老婆子差点突破数个汉子闯进村里。 也不是汉子们拦不住。 而是一碰赵老婆子,她就嚷着:“不要脸的玩意儿摸我啊——” 他们没想到对方会没皮没脸到这种程度。 一下也不敢碰了。 撵也撵不走。 方老太太过来时候,正好又听到一声“哪个不要脸的玩意又摸我腰啊——”的尖叫。 她脸一黑,想也不想,指尖发颤地指着她:“你、你、你……”老太太一辈子都没和谁红过脸,哼哧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 倒是旁边紧跟在她身侧的方陶氏拿着锄就往赵老婆子屁股上夯:“你个老不羞的东西,就你那一身烂皮,沤成屎都没人捡着往地里放!” 又凶又狠。 若不是赵老婆子躲得快,这一下非得见血不可。 “你个贱皮子,信不信我让我儿子弄si……” 何家良连连扯了一把赵老婆子:“娘,正事,正事!” 对,青砖瓦房,银子。 正事要紧。 赵老婆子瞬间把恨抛到脑后根:“算了,都是亲家,我不和你计较。” “我今天来你家走亲戚,赶紧让他们让开。” 方陶氏一边把方老太太往身后拉,一边凶巴巴:“有啥事,在这儿说就成。” 翠枝儿离家了,她就得撑起这个家。 赵老婆子冷哼哼:“我走那么远的路,你连个家门都不让进,回头我就去十里八村宣扬宣扬你们大方村的待客,以后你们村里别想再找到好姑娘。” 话一落,众人顿时笑开声。 这婆娘有多孬,十里八乡谁不知道? 更何况,他们大方村现在可是手有余粮了,好名声随着厂子建起来早就传遍庆林县了。 谁还会担心有姑娘不嫁进来? 方陶氏也被她逗得发笑,连维持严肃都不能,但赶人的架势一点不少:“走走走,赶紧走,别在这儿膈应人,否则我还拿锄头夯你。” 赵老婆子傻眼了,她没想到大方村的人竟然不受威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偷摸缩在后面的何家良:“娘,商队,名声。” 娘真是年龄大了,啥都记不住,等占了青砖瓦房银子就把她给扔了。 赵老婆子闻言,顿时一拍大腿:“好啊,好啊,我是大方村的亲家,你们都这样对我,回头还不得把那些来进货的商队欺负死啊。” “我不走了,我就待在这儿,就等着商队的人来,好好说说你们赶客的好事儿。” 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嚎又叫。 在场大方村人无不变色。 大方村不怕没有新嫁娘。 可是对于是他们生计一环的商队却无法不在意。 若是真的放任这婆娘在这乱沁。 以前来过大方村的商队或许不信,可第一次来的商队呢? 他们可是听到过往的商队议论“庆林县的各种好货都传到上郡洲了,得赶紧再进些货,那上郡洲的商队不日就要来了……” 那可是上郡洲啊。 整个大梁地域面积第三大的洲。 方里正忍不住去看方陶氏:“奶奶,这……”他是看出来了,翠枝婶儿离家后,这个媳妇倒是立起来了。 他有些踌躇。 当然,若是方陶氏主张把人撵走,他肯定也不会顾忌啥了。 反正村里的好都是翠枝婶儿带来的。 人呐,得知恩。 但是还是免不了心疼。 方陶氏比他想得果断多了,拉起赵老婆子就往村里走:“你不是想走亲家吗?我今天就让你走个痛快。” 别人能任由赵老婆子乱沁,她舍不得娘的心血染一点污名。 第238章 何家人要鸠占鹊巢 方里正下意识看向一直没吭声的方老爷子、方老太太老两口:“爷、奶?” 方老爷子摆摆手:“没事儿,让妙娘去处理,大伙都散了吧,辛苦了。” 大方村的人:“不辛苦,应该的,你家可是咱们村的活菩萨呢。” “爷,有啥事你让娃娃喊我们,一嚷我们就听见了。” 跟在赵老婆子身后的何家良几人看到这一幕,牙都咬碎了。 他不觉得这些人是在给方家做底气,只听出来方家给了大方村好多好处。 而这些、本该都是他们的。 “说吧,你想干啥?”方陶氏一口气把赵老婆子扯到家门口,也不进门,就这样杵着锄头,站在大门外,盯着她问。 赵老婆子嘿嘿直笑,眼珠子黏在青砖瓦房上都下不来:“这房子可真漂亮。” 她听大儿子的话,忍了那么长时间,等到现在这个时机才来一点都不亏。 方陶氏皱起眉头,拿锄头指着她:“你再说一遍?” 赵老婆子左右看看,见没啥人跟来,装也不装,直接去夺锄头:“小贱货,给你脸了,真当我没劲儿啊?” “拿来吧你!” “嗯?” 赵老婆子不信邪的又薅了薅,锄头丝毫不动。 不,准确的说是方陶氏一点都没有被撼动,锄头握得死死的。 娘离家前给了他们一碗水,那碗水可不是白喝的。 她现在都觉得自己能扛起一头猪。 赵老婆子算什么。 “娘,你干啥?咋不进去?” 何家良一行紧跟慢赶的过来,就看到赵老婆子拼了老劲儿的薅着……锄头? 赵老婆子扭头,脸憋得通红:“傻站着干啥,赶紧过来弄这老不死的。” 何家良左右看了一眼,见没啥人,撸起袖子,就往上冲。 赵老婆子好不得意。 然而下一秒就看到何家良越过她,直冲冲的往青砖瓦房里闯。 不止是他,其他儿子、儿媳、孙子也全都一窝蜂往青砖瓦房里闯。 赵老婆子:??? 她顿时撒开手,冲过去,推攘儿孙:“滚开,兔崽子们,老娘还在呢。” 俨然把青砖瓦房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方陶氏和老两口三人看他们鸡飞狗跳,没有一点紧张,甚至还笑出了声。 疯狂推门,甚至齐上阵去撞都没有打开门的何家人猛地回头。 “是你们!”赵老婆子眼睛通红。 “赶紧把门打开。” 方陶氏哼笑:“有啥事直接说,别磨磨唧唧了。” 就防着这窝在蚂蟥呢,出门前特意把门锁的严严实实,她是傻了才会打开。 赵老婆子眼珠子一横:“这家里的东西都是我闺女的本事,我闺女人不在,我得帮她看着。” “从今天起,我要住这儿。” “你快把门打开。” 她的儿孙、媳妇们也不撞门了,一个比一个声音高。 “就是,快把门打开。” “你们是不是想贪我妹子/我姑的东西?” “别逼我们动手扇你们!” 他们理直气壮,好似着一砖一瓦都是他们搭起来的。 方陶氏怒火蹭蹭蹭往上飙,握起锄头就挥。 方老太太忙按下她,夺走锄头。 方陶氏:“奶?” “让奶来。”妙娘辈分小,刚才在村口那一出子若是叫有心人传出去,她得懊死。 翠枝儿离家前,她说会把家顾好,就一定会顾好。 赵老婆子几人没听到方老太太说话,看到她的动作,顿时扬起头,朝方陶氏扇去:“小辈儿就是不懂事。” 方老太太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吞回肚里,攥住赵老婆子的手,狠狠甩开。 “我家小辈轮不着你教训。” 赵老婆子被她凶狠的眼神吓到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方老太太抿了一下嘴,有些懊恼,刚才准备的话说不成了。 但她不后悔,这泼妇别想欺负妙娘。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紧握着锄头,像是握住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别说十里八村了,就是整个庆林县都没有娘家人住婆家的说法,你们来要是只为这个事,那没啥好说的,赶紧走。” 方老太太狠狠地把锄头插入地里,面色不善。 再不走,下一个插进地里的就是你们。 在这一瞬,对上方老太太眼神的人脑海中全浮现这个想法。 下意识就是一个哆嗦。 赵老婆子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个懦弱的亲家吓到了,什么汗毛倒立,全都被她无视,大声威胁:“不让我进?好啊,你可别后悔。” 她身后的何家人亦是“这就宣扬你们大方村的好事”、“搅死你们的生意”嚷嚷着。 方老太太面上闪过古怪的表情,半晌没说话。 在何家人眼里,她就是被他们的威胁吓到了。 何家人顿时叫嚷得更大声。 一直没有出声的方老爷子站不住了:“别,别,我给你们开门。” 方陶氏急了:“爷!” 方老太太拦住她,暗暗摇头。 方陶氏感受到方老太太轻轻按压自己手心的动作,意识到什么,听话的停下脚步。 何家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进青砖瓦房内。 赵老婆子的小儿子何家寿路过方陶氏时,伸手摸了她的脸:“臭婆娘脸倒是挺滑溜,就是凶了点。” 方陶氏这一次没有给他来一巴掌,甚至还反压住了方老太太怒起的动作。 倒不是她不生气,而是她看到了方老爷子给何家人让开位后,动作一直没边,一直摸着门。 有一种……时刻把门关上的趋势。 她好像明白了爷奶的想法。 自然而然的就忍下了对方的猥亵。 何家寿媳妇看到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只是这火冒三丈的对象不是她丈夫,而是方陶氏:“小娼妇,见个男人就走不动道儿,勾引人,回头就把你卖到窑子去。” 她说着,急匆匆回来扯走何家寿:“这娼妇丈夫不在家那么久,也不知道被多少人骑过了,也不怕脏。” 何家寿不耐烦:“见天就你长个嘴了,没看到娘他们都进去了?晚了啥都搂不着。” 这边刚说着踏进门内,那边就传来赵老婆子的声音:“这门咋打不开?狗日的,赶紧把门打开。” 她正凑在最大的屋门前,使劲咣当门。 不仅是她,何家其他人亦是如此。 何家寿夫妇顿时急了,慌忙往里走:“娘,让我来,让我来。” 却没听到大门被人用力阖上的“嘎吱”声。 第239章 再有下次,饿你三天三夜 方陶氏接过方老太太递过来的棍子,又看了看已经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方老爷子,他此时也拎起个农具。 望向还一无所知,心神全都放到闯门上的何家人,心里那抹猜测方向愈发清晰。 耳畔传来方老太太的低声嘱咐:“等下你专门逮着那畜生揍。” 猜测彻底成真。 关门打狗! 方陶氏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他们人太多。” 爷奶身子骨就算和她现在一样,也扛不住。 方老太太胸有成竹:“你只管揍,其他的交给我们。” 方陶氏还要再说,然而他们长时间没有回应已经引起了何家人注意。 “你们仨站着干……拿棍子?咋地,想打我们啊?”赵老婆子眼睛眯起,扭头就朝儿孙、媳妇们喊:“愣着干啥?还不快收拾他们仨。” 进房子就先把方家人给收拾老实咯。 这是他们在来的时候商量好的。 可现在,何家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人动弹。 谁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趁着他们收拾人的时候,偷摸去屋子翻找啊。 然而他们不动,方老太太仨人却是领着家伙什冲过来了。 锄头、棍子、农具挥得虎虎生风,每次落下,都有一声惨烈嚎叫。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身上又疼又痛,这下何家人不得不反抗起来。 试图仗着人多扭转趋势。 然而那锄头、棍子、农具跟长在方家人身上似的,薅都薅不过来,别说去夺了,只要碰到就是一顿更痛的打。 赵老婆子大孙子眼见挨打越来越多,心生退意,可不知怎么的,刚退出混乱圈一步,脚下就一个踉跄,直直地往方陶氏手上撞,又陷入了混乱圈。 发现方老太太说的没错,他们真的能扼制住其他人,正对何家寿左右开弓,把他的脸扇得跟个猪头,嘴巴也歪的吐血的方陶氏没想到还有人能撞上来。 下意识就是一夯。 赵老婆子大孙子眼睛直接一白,晕了过去。 方陶氏:“……真不经打。” 她又踢了踢已经被她扇得不省人事的何家寿,目光来回寻找。 何家寿媳妇也不是个好玩意儿,那张嘴得治治。 找到了! 方陶氏冲进去,只是在抬脚前,想到什么,下意识往赵老婆子大孙子撞过来的方向扫了一眼。 就是这一扫,就让她发现了不对劲儿,准确来说是爷奶有底气扼制住其他人的原因。 一只还没有成年的三花猫,正目光炯炯地扫视着混乱圈。 一有人想偷摸离开,它就跟个闪电似的,蹿到那人脚边,又把它狠狠搞了进去,眨眼消失不见,无一人发觉它的存在。 方陶氏:!!! 怪不得! 怪不得出去时家里门窗都没阖上,回来就门窗紧闭,院子里的东西更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发现了喵喵的存在,方陶氏不再往爷奶身上分散注意,彻底放开。 逮着何家寿夫妇就是捶。 方四甜带着大宝、二宝放学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抖了抖耳朵。 低头看向俩小的:“你们有没有听见啥动静?” 大宝眨了眨眼:“鬼哭狼嚎,有人在挨揍。” 二宝下意识瞅了眼自己的屁股蛋子,见还好好的,顿时拍了拍小胸口,这才竖起耳朵仔细听:“大哥说的没错,还是从咱家里传出来的呢。” 方四甜顿时一惊,拉这俩小的就要往家冲。 大宝扯着她:“小姑,别急,不是曾爷、曾奶、娘的声音。” 二宝附和:“对,是他们在打其他人。”他偷摸往兜里掏了掏,攥紧手心,往嘴里一塞。 得赶紧把这颗糖给吃掉。 娘都打人了,现在火气肯定打。 发现他兜兜里有糖一定会拧他耳朵的。 方四甜没注意二宝的小动作,倒是大宝隐晦看了他一眼。 闻言放松了不少。 不过他们本来就离家门近了,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她朝俩宝说:“我开门。” 然而推了推,却推不动。 方四甜往下一看,那个暗插果然被插上了,蹲下身拨弄着。 这是娘弄的,说是从外面锁着也能防盗。 暗插拨开后,方四甜再起身去推门,果然推开了。 她高高兴兴的要喊“奶”,然而“奶”字才发了一个音,就被院内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了。 好些个人鼻青脸肿地摞在一起,堆成了小山,就在院中央。 二宝正努力嚼糖呢,发现小姑突然不动了,心里一跳。 下意识扬个笑脸,从方四甜身后探出脑袋,要讨好他娘。 然而—— “啊!坏婆婆,坏婆婆!” 他眼神尖,一下子就看出来那堆人里的某张脸。 上一次赵老婆子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二宝几哇乱叫的冲到方陶氏怀里,瑟瑟发抖。 试图安慰二宝的大宝默默收回了小手,瞅着他:“她都晕过去了,你怕啥?” 然而二宝啥都听不见,一个劲儿哼唧。 方陶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不怕,不怕,娘在呢。” 她动作兀地一顿,突然耸了耸鼻子:“你又吃糖了?” 二宝猛地捂住小嘴,都顾不上慌乱了。 方陶氏照着他的小屁股拍了下:“小兔崽子,迟早疼死你。” 这段时间二宝吃糖吃多了,天天哼唧牙疼。 现在看来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大宝已经走了过来,在方陶氏的目光下,乖巧:“是六娃给他的。” 方陶氏闻言,狠狠的瞪了一眼二宝:“再有下次,饿你三天三夜。” 不怪她这么凶。 方木林家里有六个娃娃,要不是娘,当初六娃差点就没了,他们也知恩。 现在人家日子好不容易跟着村里一起好起来了,但他们苦怕了,说买糖吃,肯定还是舍不得的。 六娃长得可爱,放学后经常给过往商队的人跑腿,那颗糖应该是商队的人给的。 结果可好,让这熊玩意儿贪嘴吃了。 二宝现在也顾不得怕了,露出头,噘着嘴:“我偷偷给六娃书袋里塞了两枚铜板呢。”他的小荷包都扁了。 说完,又怕方陶氏念叨他,也不怕了,指着人堆转移话题:“娘,他们咋回事啊?” 第240章 这不是放虎归山,这叫抓狼豺的肉引子 “他们说谎话又想抢咱们东西,才这样的。”回答他的是刚喝完水从屋里出来的方老太太,她顺嘴教育娃娃们:“你们可不能学他们,知道不。” 二宝瞅到他们的惨样,小脑袋点得跟鸡崽啄米似的:“我乖,肯定不做坏孩子。” 像是要证明自己一样,他把嘴里还没有嚼碎的糖吐到手心,孝顺极了:“奶,吃!” 方老太太乐呵呵:“奶不喜欢吃,你吃吧。” 二宝眨了下眼睛,不可置信。 糖这么好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呢? 他又抬头,看向方陶氏,嘴巴张开:“娘,……” 方陶氏直接托着他的小手,往他自己嘴里一塞:“自己吃,我不吃。” 看到黏糊糊的糖彻底不见了,她悬着的心才落回去。 二宝撅了撅嘴,嘀咕:“你们好不正常,咋会不喜欢吃糖呢?” 方陶氏懒得纠正他,把这小子往地上一放,起身和方老太太说起正事:“奶,他们接下来咋弄?” 她指着被揍昏过去的何家人。 方老太太:“这、问你爷吧,老头子,老头子……”她往屋里喊:“就喝个水,咋恁慢?” 方陶氏惊讶,瓮中捉鳖、关门打狗这法子不是奶想的吗? 似乎看出了方陶氏的想法,方老太太说:“这是我俩在路上撞见喵喵后,一起商量的。” 他们还没来得及商量后面。 不过没想到,学着翠枝儿处事,这么爽。 方老太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何家人,琢磨着把他们再打一顿的心思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捧着个大杯子出来的方老爷子稀奇的看了她一眼,老婆子这是“开窍”了? 不过他转瞬就把各种思绪压了下去,说起正事:“就跟当初的三年、张二歪他们一样。” 不是想住在他们家吗?就住个痛快! 方陶氏下意识往豆腐屋看去:“可是现在里面没石磨了啊。” 方老爷子摆手:“这有啥,回头我去厂子里拉个回来。” 方陶氏眼睛亮起,扭头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拉。” 只是走到门口,却被方四甜拦住了。 方陶氏有些疑惑,然而在看到方四甜盯着何家人,小脸皱巴巴的模样,她心里一惊。 四甜不会是心软了吧。 “大嫂,我没心软。”听到这声音,方陶氏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索性也不乱想了,直接问:“那你这是?” 方四甜:“大嫂,夫子之给我们讲过一个词,叫斩草除根。” 她伸手指着何家人:“他们人数不对,我二舅没在。” 方陶氏回头一看,还真是。 赵老婆子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何家良、何家知、何家寿。 方陶氏之前去过何家村,浅浅一面,那个二舅就在她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相比于又贪又蠢的何家良和何家寿,何家知就跟角落里的毒蛇一样,胃口又大,又阴损。 他不可能不来。 方陶氏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感,下意识去看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老两口。 老两口面色也很差。 一直守着他们的喵喵似乎察觉到什么,轻轻的跳进方老爷子怀里,软乎乎“喵”了一声。 方老爷子:“有喵喵在,不怕。” 思忖片刻后,目光盯着全昏迷不醒的何家人:“把她放回去。” 他指着挨打最少的何家良媳妇。 “爷,不能放虎归山。”方四甜率先摇头。 方老爷子张嘴,说出的话却是喜滋滋的夸奖:“我们四甜这些日子没白上学堂。” 然后解释了起来:“这可不是放虎归山,这叫抓狼豺的肉引子。” 只要把何家知引过来,就没后顾之忧了。 老婆子在出去转悠转悠,旁人只会以为何家人在他们家乐不思蜀,不想回家。 毕竟,他们的贪婪人尽皆知。 一瞬间,家里人全同意了方老爷子的主意。 嘀咕一番细节后。 方陶氏把何家良媳妇泼醒。 何家村村口。 “哎,赵老婆子真他娘好命。” 聚在一起的懒婆娘们闲的磕牙。 “好命啥啊?她闺女恁能耐呢,把她给告了又给打一顿,她才没那个命享她闺女的福呢。”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声音低低:“今个我路过何家后头,可是见着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往村外走呢。” “人家早就打听了翠枝儿走的时间,说是去大方村帮翠枝儿守着财产呢。我呸~守啥财产啊,去抢人家东西还差不多,不要脸的玩意儿。” 有人不相信:“那不能吧,上次翠枝儿把他们打恁惨呢。” “咋不能?我可是亲耳听到何家良那个嘴没把门说的。” 她拍着大腿说着,眼睛突然瞥到个人:“诶,何家二子,你咋不跟着一起去大方村给你姐守财产啊?” 何家知动作一顿:“我家人已经去了?” 妇人:“可不呢,去了得有一个时辰了。”话音还没落,就见到何家知急匆匆又往村外走。 “你们瞅,我说的没错吧。” 身后的声音何家知根本顾不得听,他一路小跑,拐了个弯,看着等在路边的轿子,低声谄媚:“王员外,我娘他们已经先一步去探路了,咱们直接去吧。” 那抬轿子浅粉浅粉的。 里面传来的声音却是年迈:“那就走吧。” 何家知连声“诶”着,一路找话献媚。 王员外念着即将到手的人,随便搭理了他几句。 何家知顿时高兴的眉开眼笑,和赵老婆子如出一辙的三角眼都挤没了。 “二弟?” 一道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何家知收住声,抬头看去。 就见何家良媳妇正站在路中央等着他。 何家知皱起眉:“大嫂,你咋在这儿?”他声音阴冷阴冷的。 何家良媳妇知道何家知肯定记恨上他们没有按说好的,反而趁他不在先去了大方村。 她瑟缩了下。 结结巴巴:“我……娘、娘让我在这儿接你。” 何家知下意识想冷嘲热讽,可顾忌着王员外在,顿时皮笑肉不笑道:“难为娘想着我了,那咱们快走吧。” 至于何家良媳妇脸上的青紫,他一点也不意外。 娘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搂自己怀里。 儿子孙子还好,媳妇碰一下都得活撕了他们。 他领着王员外往大方村继续走,却没看到落在身后的何家良媳妇欲言又止的表情。 第241章 四甜呢?我给她找了门好亲事! 因着方老太太他们同意赵老婆子进家在前,何家知带着人进大方村倒是畅通无阻。 一路直达,瞧着漂亮的青砖瓦房,何家知馋得双眼通红。 他大步上前,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娘,我来了,开门。” 门“嘎吱”被人从里面打开。 何家知看到方陶氏,皱着眉头问:“怎么是你?” 方陶氏紧张了一下,克制住想要扭头往后看家人的冲动,说:“姥姥让我来的。” 看来她娘真的在方家作威作福了。 何家知心沉沉:“你把门打开点儿。”转身往浅粉轿子那儿走。 躬身弯腰,极为谄媚:“王员外,咱们到了。” 正磨洋工的方陶氏顺着动静看去,就见那浅粉轿子门帘处探出一只手,一只布有老人斑的手。 她满心疑惑,侧头往门后的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看去。 见两人摆手,只能按下冲动,目光紧紧地盯着何家知和那浅粉轿子,静观其变。 浅粉轿子的人出来了,果不其然,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人,身着锦衣,看起来身价不菲。 可方陶氏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方陶氏重重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四甜那闺女呢?”何家知见王员外出来了,领着进门,一把推开方陶氏,眼睛在院子里来回打量:“我给她找了门好亲事。” 被推了个踉跄,刚稳住身形的方陶氏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心里浮现一个荒谬的想法。 “王员外可是咱们县最富的豪绅老爷,家财万贯,四甜跟着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一辈子都不用愁。” “你个畜生!”方陶氏咬牙切齿地舞着拳头。 “砰!”何家知一下子被抡倒在地。 却不是方陶氏造成的。 方老太太听到何家知说到半截,就再也忍不住,从门后跳了出来。 她喘着粗气,翻转锄头,把挖地的那一头对准躺在地上痛嚎的何家知:“下头出上头吃的玩意,打翠枝儿的主意不行,四甜那么小你还敢算计?狼心狗肺,我呸!” 打完骂完犹不解恨,又狠狠踹了一脚何家知。 然后看向另一人:“什么王员外,我家姑娘不嫁,你走……” 王员外打断她:“老姐姐,你先别急着拒绝啊。”他打断方老太太,就跟没看到何家知向他求饶似的。 一句接一句:“我家财万贯,你家姑娘跟着我肯定是享福的。” “更别说我不仅在邻县有家财,咱县也有不少,就连你们村子南头那上百亩田地都是我的。” “再者,咱们皆为亲家,回头我帮着岳母,在邻县也开十七八个厂子,肯定能赚更多的钱。您说呢?” 王员外笑眯眯的,脸上的褶皱都挤成了菊花,老人斑更是明显。 方老太太沉默着。 不是被对方的话打动了。 而是她怒到极致,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胸腔也大幅度的起伏,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 原本以为这什么员外是个不知全情的。 谁知人家根本就是心里透清,不仅打四甜的主意,还算计翠枝儿。 什么好说好送的把人请走? 去他爷爷的。 方老太太恨不得打死这不要脸的老玩意儿。 当即就高声大骂了起来,然而却发现嗓子里只能发出“赫赫”声。 竟是被气到失声! 方陶氏和方老爷子顿时慌了。 然而方老太太却顾不得这些,骂人不成,她直接动手,举起锄头就朝王员外冲。 王员外顿时吓得慌不择路,几哇乱叫:“你们别给脸不要脸,我可是亲自来接人的。” 他一边闪躲,一边指着那抬浅粉轿子。 浅粉轿子,那是妾室用的! 方老太太怒得眼睛要喷火,也不用锄头了,掀飞挡在王员外跟前的轿夫、随从,揪住他的领子:“脸上褶皱子都能把苍蝇夹死的狗玩意儿,就你这德行也敢肖想我孙女?我打死你。” “啪啪啪”就是一顿左右开弓。 扇到最后,朝他脸上狠狠“呸”了一口。 声音、动作,无一不中气十足。 方老爷子和方陶氏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下一秒,他们的心就倏地揪起。 “老婆子小心!” “奶!” 方老太太只来得及瞥到眼尾闪过寒光,似利器被光闪了一下出现的。 她心一惊,想都没想,提着王员外就是一个大甩,直接把人甩到身后。 “噗嗤” “嗷!”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和王员外的嚎叫声同时响起。 “老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我最后收了力,真的,老爷!” 方老太太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迅速转身,就看到王员外捂着臀部,怒视汹汹的盯着拿匕首的随从。 她仔细瞅了一眼,王员外肥得像头猪,屁股就流了两滴血。 命真大。 她又提溜起王员外:“你走不走?” 王员外惊恐的目光扫过走过来方老爷子、方陶氏,两人比这怪力老太太还要凶。 “走走走。”他声音发抖。 在方老太太松开他的瞬息钻入浅粉轿子,急急催促:“快,快走。” 一眨眼,轿子连带人就跟安了飞毛腿一般,留下飞扬的尘土,消失不见。 方陶氏收回视线,眼睛亮晶晶:“奶,你可真威武。” 方老爷子也忍不住感叹:“没想到老婆子凶起来这么厉害。” 方老太太被他们夸的老脸通红,干巴巴转移话题:“何家人应该齐了,把他带屋去。” 她指着躺地上还没起来的何家知。 那一夯她是用了全力的。 豆腐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方四甜下意识把俩宝藏在身后,警惕的盯着。 一见是方陶氏,肩上还扛个人,她连忙走过去搭把手:“大嫂。” 帮着把何家知绑好,她往外探了探头:“外面咋回事啊?” 刚才她在屋里都能听见动静,要不是爷奶还有大嫂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们出去,怕何家人醒了出事,她说啥也得去看看。 眼见着快出大方村了,一直跟着轿子小跑的随从越来越害怕。 老爷现在急着逃命,等回过头来,他肯定难逃一劫。 不行! 得想个法。 有了! 随从贴近浅粉轿子,压低声音:“老爷,咱们不能回去,这方家人知道咱们的打算了。回头肯定会和何翠枝说的。” 何翠枝那人最凶残不过,又护短。 提着一边屁股不敢坐实的王员外心颤了颤。 气急败坏道:“难道还能回去不成?” 方家那老太太比何翠枝都凶。 他这么重,说提起来就提起来了。 随从:“老爷,咱们能回去。你忘了,这大方村还有您的地呢!” 王员外精神一震:“你是说用地威胁?” 随从忙点头:“对,要是他们不同意把方四甜嫁给你,咱们就收了这田地。” “我可是打听过了,这方家人对大方村可看重了。到时候方四甜到您手里了,那何翠枝就算再怒,也心有顾忌。” 王员外哈哈大笑,屁股也不疼了,立马调转轿子。 第242章 何家知竟然下药了 至于方家人的怪力? 到时候他们能使出来再说。 何家知那小子可不是吃素的。 豆腐屋里,方陶氏先把俩宝赶了出去,这才小声解释。 “何家知畜生……四甜你日后出门别一个人,我怕那老不死的还惦记着。” 方陶氏说到最后,忍不住交代方四甜。 方四甜点头:“大嫂,你放心吧,我都知道。” 她站起身,凶残地踹向何家知:“我呸,有你这个畜生舅舅真晦气。” 再不见最初的畏畏缩缩,泼辣得跟个小辣椒似的。 何家知本就被方老太太那一夯打得巨痛难忍,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又被方四甜用力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方四甜:!!! 她不甘心,还想继续踹。 突然听到一声软软的喵呜声。 扭头看去,是喵喵。 方陶氏顿时大喜,拉着她走,离开豆腐屋之前还特意检查了一番,绳子都绑紧了,醒着的也只有何家良媳妇。 她想了想,走过去,无视对方哀求的眼神,一个手刀把人打晕了过去。 何家良媳妇虽然懦弱,没赵老婆子几人可恨,可她今天还是来方家了。 做完这些后,她拉着方四甜关紧豆腐屋的大门,朝外面走去。 “喵喵回来了,怎么样?” 喵喵“叽咕”一声,把嘴里衔着的药剂吐出来,似模似样地喵喵叫着回答方陶氏的话。 “和麻麻说过何家人的事啦,她说咱们做得对,不要放过这些人。这个药剂能让符合你们的要求,能让他们失去反抗的力气,但还能干活。” 方陶氏听不懂,但不妨碍她被喵喵可爱到,拿起药剂时,顺便摸了摸喵喵绒乎乎的小脑袋:“做得真好。” 说完把注意力放到药剂上,却发现里面只有浅浅一个底。 她也不觉得少,仙人给的,哪能用凡人肉眼衡量。 “四甜你去拿几个碗,装点水来堂屋。” 方陶氏说完进了屋,看到乖巧给方老太太、方老爷子敲背的俩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好敲,等下给你们做排骨吃。” 俩小子眼都亮了,齐齐应好不说,见方四甜来了,一个比一个争着分享这个好消息。 “小姑,娘说等下吃排骨呢。” 堂屋一片温馨。 方陶氏和方四甜却不知道在她们关上豆腐屋门的那一瞬,晕过去的何家知睁开了眼。 一边扭动着手腕,一边小声骂骂咧咧:“娘的,差点栽了。” 也不知他怎么弄得,三两下就松开了绳子,然后从鞋缝里抠出一个灰扑扑的纸包。 偷偷把门开了个小缝,正巧看到方陶氏吩咐方四甜去灶房拿碗。 他唾骂了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身形一闪,藏在了灶房外侧角落处。 等方四甜出来进了堂屋,他速度飞快蹿进了灶房,左右看看,没有看到水缸。 “咋渴不死他们?” 没有办法,他只能把纸包里面的粉末洒到锅面上。 他们总得做饭。 看着粉末入了铁锅很快就顺着残留的水痕消融不见。 何家知这才准备离开,只是眼角余光撇过一份肉排。 眼睛又红了。 抖了抖纸包,硬是又抖出来一点,抹在那肉排上。 听到堂屋传来的动静,他飞快把纸包塞进鞋缝里,踮着脚尖冲到豆腐屋。 瞅了一眼半死不活老娘兄弟侄子几个,他把绳子复原,冷哼了声。 这些废物,到头来还得靠他。 门“嘎吱”响起。 方陶氏和方四甜一人端着俩碗。 见何家人还昏迷着:“开始吧。” 她蹲下身,顺手把一只碗放到地上,腾出手掰开何家知的嘴。 只是她注意力都在手里满当当的碗上,生怕洒了一点,没有注意到何家知一瞬的僵硬。 迅速给他灌了一大口,方陶氏见碗总算不那么满了,这才给下一个人灌。 她和方四甜速度快,灌完人后:“四甜你把他们弄醒,我去厂子拉个石磨。” “好。” 方四甜凶巴巴,左右开弓。 和方老太太竟然有那么一瞬的重合。 方陶氏心里感叹:娘的影响还真是大。 然后手脚利索地去豆制厂了。 把石磨拉回来时,何家人已经醒了,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只惊恐又愤怒地盯着方四甜。 方陶氏“嘭”的一声把石磨放到木桩子上。 还不待她开口,就听到方四甜凶乎乎:“还蹲着呢?” 何家人顿时一窝蜂冲到石磨前,争先恐后要拉石磨。 方陶氏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惊讶。 四甜也能顶事了。 她歇了让爷奶过来看着的想法,嘱咐了四甜两句,就进了灶房,取下肉排,开始做饭。 今天家里人都累着了,得吃点好的才是。 方陶氏索性把整个肉排都做了,一点也不见当初的抠搜样儿。 香味很快浓郁起来。 “好好吃啊。”大宝眼睛都眯了起来。 方老太太:“妙娘手艺越来越好了。” 方老爷子没吭声,他扒饭的速度就是最好的夸赞。 方四甜倒是附和着方老太太点头。 唯有二宝,一边吃得香喷喷,一边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方陶氏:“娘,咱们下次吃排骨是啥时候啊?” 这小子,这顿还没吃完,就惦记着下一顿了。 方陶氏点了点他的脑壳:“先吃你的。” 话音将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方陶氏放下碗筷:“我去开。” 然而她一站起来,突然头晕目眩起来,浑身更是软得没劲儿,差点直直栽倒。 第243章 方四甜咬舌自尽…… 吓得方四甜赶紧站起身,然而伸出去扶她的手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使劲儿摇了摇头,那股头晕目眩却越来越严重,若非椅子,她和方陶氏怕是都得栽到地上。 “咋回事?”方老太太看到她俩又是拼命摇头又是用力撑着胳膊要站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心里还慌。 然而刚说完话,她就觉得自己脑袋咋晕了起来。 甚至连外面的敲门声都好似隔了一层纱。 对了,有人找。 “老头子,你去开门。”她以为自己说得很大声,实际上跟嘀咕也没两样。 而被她推了一把的方老爷子已经懵乎乎地瘫到桌子上了。 俩宝更是如此。 外面的人敲了半天见没反应,又发现门只是被虚虚地掩着,索性直接推开。 晕晕乎乎、四肢无力站不起来的方家人听到动静,嘴巴比抬头更快:“去找二叔公……” 话说到一半却是猛地僵住,因为来人不是想象中的大方村人。 而是王员外! “你们还敢回来?不怕死?”方老爷子在家里话不多,存在感或许也没那么强烈,但绝对是遇事最机敏的一个。 当即就抵抗着本能,坐直,气势汹汹地看向王员外。 绝不能露怯。 他甚至还狠狠掐了一把方老太太。 王员外看到方老太太嘣的一下坐直,手里捏着筷子,那筷子一下就断成两截。 他心里一颤。 顿时心生怯意。 下意识看向随从。 “老爷,何家知那小子虽然手段肮脏,但绝不会出差错的。你瞅其他几个。”随从指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方四甜几个小的。 “他们是虚张声势呢。” 王员外立马不怕了。 指着几个轿夫:“你们几个去把他们绑起来。” 又对随从说:“你去把我小媳妇扛到轿子去。” 好不春风得意。 尤其是在看到方家人叫骂着“你敢!”“再过来一步我就打死你们。”“住手”却连反抗都反抗不了的时,下巴更是昂到了天上。 刚要嘚瑟,却听到随从一声惨叫。 王员外本能一哆嗦,就看到被他扛在肩上的方四甜狠狠咬住他的耳朵,血肉模糊。 他当即怒了,扯个布条,狠狠绑住方四甜的嘴。 “一个小娘皮,爷爷还治不了你了。” 脑海中闪过之前受到的欺辱,更是火上心头。 扫过被绑起来方家人,他怒气冲冲:“给我打,狠狠地打。” 随从捂着耳朵,闻言立马阻拦:“老爷,不能。” 强抢方四甜就算了,要真的把方家人打了,何翠枝就算再顾忌,也会削他们。 王员外苍老的眼睛闪烁着凶狠:“我说打就打。” “怕个屁的何翠枝,老子现在就办了这小娘皮,做成事实!她就是长了翅膀也赶不及!” 他说着,挥开随从,朝方四甜伸出又胖又老的手。 衣帛破碎声响起。 少女稚嫩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 方四甜狠狠的瞪着王员外,似一匹小狼。 可是她浑身无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嘭!” 王员外骤倒地。 喵喵紧张的呼了一口气,朝方四甜黏糊糊地叫了一声:别怕,我在。 方四甜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然而下一秒,压抑的痛苦声传来。 方四甜转动眼珠,发现之前那些被喵喵拦住的轿夫又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冲向被束缚住的家人。 她心里一急:“喵喵……” 第二个音节都没有落下,就见小猫像一道利箭蹿了出去,游走那些轿夫之间。 只是它身形到底太小,再加上不是成年猫,何翠枝没敢给它喂太多体质提升液,只能阻拦着人,却无法让他们丧失行动。 而此时,王员外已经甩着头,又站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苍老眼睛中的慌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算计,他对着随从踹了一脚:“过去,扼住那只猫,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耽误我办事。” “嗤啦——” 衣帛碎裂声又响起。 方家人嘶吼:“喵喵,别管我们,四甜,去帮四甜啊!” 喵喵当即就要转身,然而那随从已经加入了战局,原本的平衡被打破,喵喵根本无法突破出去。 无人能帮。 无人能救。 方四甜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她死也不会让这畜生得手! 牙齿咬住舌根。 在用力的那一瞬间。 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家人间的相处。 谷雨的笑容。 以及……和娘约定会好好长大的承诺。 对不起! 娘。 第244章 四甜,娘来了,别做傻事,别怕! “嗤”细微的破空声传来。 极重的东西突然倒下。 方四甜被压得牙齿一松,舌头下意识缩了回去。 下一秒,她尖叫出声:“滚开啊,走!走!” 是王员外。 慌乱中的她根本没发现王员外动弹不得的惊悚表情。 甚至又把舌根抵在上下牙之间。 吓得何翠枝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四甜,娘来了,娘来了,别做傻事。” 她一把掀飞王员外,搂着方四甜的头,手指抵开她的牙关,一声接一声地安抚:“娘在,一切有娘,不要怕,不怕啊……”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哽咽。 根本不能想象自己晚来一步的后果。 “娘?” 小姑娘睫毛乌黑黑,还带着泪花,声音也颤颤。 何翠枝能感受到她的身体颤栗,低低道:“是,是娘。” 另一只手还不断抚摸着她的头。 却发现方四甜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动不动,毫无机质。 就跟丢了魂似的。 何翠枝心里一惊。 下意识要唱回魂调。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狠狠抱住了。 小姑娘力气大得惊人,似乎要把她连在自己身上。 “娘,我没做梦,我不是做梦吧,你真的在,真的在呜呜呜……” 她又哭又喜。 何翠枝看不到,但是不妨碍她从这怀抱中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后怕。 忍住肋骨的疼痛,一边拍着方四甜的背,一边死死地盯着王员外。 “别打了,别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好汉绕我一命吧。” 是方柳生,在何翠枝朝方四甜冲去瞬间,落后一步的他锁定了王员外。 他浑身上下耳裹满肃杀,拳拳到肉,连着筋络,王员外控制不住杀猪般的叫声,眨眼间身上连一块好皮都没有了。 可何翠枝还是觉得不够。 不够! 她要这畜生死。 还有这些人——她目光一寸寸扫过被更晚一步的方大山、方二奔几人揍打的轿夫、随从。 整个青砖瓦房内都是各种惨叫、求饶声。 唯有豆腐屋内,低低的推卸声不断。 “老娘早就说了,趁着王员外和他们闹腾起来,咱们赶紧跑,现在跑不了了吧。”赵老婆子透过窗户缝,看着那些轿夫、随从的惨叫,哆嗦得跟得了病似的。 何家良附和:“就是,都怪老二你非要等着。” 何家寿媳妇眼珠子一翻,也埋怨:“我们都说了这方家人邪门的狠,你非不信。这下好了!二叔子,你可得赔我们。” 他们一声接着一声。 何家知也不凑到窗户口看了,扭头阴狠的盯着他们:“怪我非要等着?我是拽住你们的腿了还是拉着你们不让走?” “你们敢说你们留在这儿不是想等王员外和方家人两败俱伤时,浑水摸鱼?” “之前你们赶在我前头来方家我还没给你们算账,现在还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信不信我回头弄残你们?” 他最后几个音节落下,何家人齐嗖嗖地露出惊恐。 缩成鹌鹑,一声都不敢吭了。 最后还是赵老婆子试探着开口:“老二,那咱们接下来咋办啊?” 何家知也烦躁得狠,不过还是回了:“我咋知道?要不是大嫂那么怂,连个提示都没给我,我至于跟你们混到一窝吗?” 赵老婆子偷偷摸摸松了口气:她这个二儿子心眼手段都多,唯有一点好,对她这个娘还有那么一点点孝顺。 随即道:“没事儿,我可是翠枝儿她娘,她不敢过分。” 赵老婆子这话一出口,何家人都齐齐看向她。 何家良更是嘴快:“娘,你忘了之前吃的亏了?” 赵老婆子脖子一梗:“方柳生也跟着回来了,她还想在方家立下去,就得找我们当靠山。” “是哦,翠枝儿这贱妮子最怕方柳生了。她再那么横,方柳生容不下她。” “对,咱们是她的底气,她肯定不敢再打、告我们了。” “这一次受了大罪了,贱妮子要是找我,得几百两银子才行。” 豆腐屋内的争执声逐渐演变当成了同一阵地的倨傲,一个个甚至开始讨论起要怎么朝何翠枝狮子大开口了。 好似何翠枝已经受到方柳生的压制,找他们来撑场子一样。 院子内的混乱逐渐平静。 何翠枝一手抱着方四甜,一边紧张的看着二叔公给家里人检查。 “没事儿,就是误食了些软筋散之类的东西,过两天就能恢复。” 二叔公拍了拍手,也没开药方,提起药箱就离开了。 至于路过院子里那堆鼻青脸肿的人时,就当没看见似的。 毕竟翠枝儿一行十万火急冲进村子的场景,很多人都看到了。 他们家绝对出大事了。 现在看来,就是因为这些人。 他不踩上一脚都是好的。 二叔公说没事儿,何翠枝想了想,还是拿出一管药剂出来。 “分成几份儿,给你爷奶他们喝了。”她顺手递给离她最近的方大山。 一扭头看到方老太太他们迟疑的目光,意识到他们误会了,解释:“这不是喵喵带回来的药剂,是专门恢复的。两个外形很像。” 方老太太顿时松了一口气,忽然瞥到站在院门口的那些护卫,紧张急促的问道:“翠枝儿,你咋回来了?” 何翠枝安抚她:“别担心,我没有违抗旨意。”说完这句,她为家人解惑。 时间回到她行路到一半,进林子解决人生三急问题时。 解决完后,她不免挂念起家里人,索性趁机把喵喵召唤了过来。 听到它说把赵老婆子在她离开后过来,心都提起来了。 幸好老太太他们扛住,还有手段。 因此在喵喵说,方老爷子想要一些药剂时候,她立马去找了a。 她手里现在没啥粮食,好在这段时间银子挣得多,也能用银子付款。 只是送走喵喵后,她出了林子,怎么想怎么耐不住,想回家看看。 老太太他们压住了何家人没错,然而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反过来也是一样。 远行的人也会忧心家里啊。 反正他们只走了几十里地,不算远。 何翠枝当即就提出了这个想法,不过因为外人在,她只是说感觉不安想回家,没细说原因。 方柳生几人定是支持。 调转车头就要回去。 然而那些大梁帝赐给她的护卫却在护卫队队长的指挥下,拦住了他们。 何翠枝好说歹说都不让回去。 她一下子怒了。 解释到这儿,何翠枝顿了顿,看向某个方向。 方老太太他们几个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那护卫队队长脸肿得跟馒头似的,牙还豁了一个。 “翠枝儿……还是那么厉害。”方老太太笑得干巴巴。 何翠枝:“娘,你这可冤枉我了。” 她指了指还蹲在王员外一众跟前的方柳生:“是他弄的。” 她当时是怒了,可还没动手,方柳生直接一拳头揍了过去。 快准狠。 他那体格,别说成年汉子,就连半大熊瞎子都扛不住。 方老太太稀奇地瞅着方柳生:“他还能这么凶呢。”村里谁见了柳生不说一句脾气好? 方老爷子却道:“老婆子你不知道的多了。”都是男的,柳生的“好脾气”能瞒过她这个娘,可瞒不过自己。 眼见老两口要聊起来,何翠枝赶紧打断,捂着方四甜的耳朵,小声问出疑惑:“那个老不死的咋回事?“ 方老太太顿时说了起来:“还不是何家知那个畜生!”她说这话时候,注意到何翠枝的动作,也把声音降低了很多,还观察了一下小姑娘的表情。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但凡方四甜露出一抹不对劲儿,她就能止住声。 不过解释到最后,四甜也没什么过激反应。 方老太太不免感叹还是翠枝儿在的好,是主心骨啊。 下一秒就听见“嘭”的一声。 众人望去,只见方柳生大步走到豆腐屋,推门推不动,一脚踹开。 第245章 我可是你岳母,是何翠枝亲娘,你敢!!! 在何家人“我可是你岳母”“我是你大舅子,你敢”“我是你……”的惊恐叫唤中,方柳生冷冷扫过每一个人,最后从角落里找到目标。 他体格跟跟熊似的,提溜起何家知像拎个鸡崽子一样,压迫铺面而来。 大步出门,一把把何家知扔到院子中央。 行军三载,方柳生在其他方面或许不如人,但论怎么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全家加起来都拍马莫及。 何家知很快便鼻涕四流,头冒虚汗,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一丝惨叫。 痛到极致无法出声。 被方柳生、方大山、方二奔父子打得惨不忍睹的王员外及其随从轿夫看到这一幕,齐齐抖动身子。 不多时,地面就被浸湿。 当方柳生拎着软面条似的何家知扔到他们面前时。 王员外心中的惊恐达到峰值,崩溃大叫:“都是他,是他说你们离开,方家都是老弱,是好时机的,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 这个男人身上一股子煞气,是杀过人的,他不想死! 说话间,他突然看到抱着方四甜往院子里来的何翠枝,连滚带爬,死死扒住何翠枝:“何东家,求你们放过我,我把丰民县的人脉路子全都介绍给你,求你了!” 他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再不见一丝猖狂。 何翠枝踢开他,本要继续检查何家知的状况,发现他胸膛还有起伏,顿时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她放松的表情太明显,又或许方柳生本来就把目光挪到了她身上,何翠枝扭头,便和方柳生的视线对上了。 “他死不掉。” 方柳生的声音低低,像是在压抑什么。 何翠枝没注意到这一点,闻言点头:“我知道。” 顿了顿,又言:“这王员外能不能交给我处理?” 方柳生蹙起眉头,然而在发觉何翠枝把方四甜的脸埋到自己怀里,还捂着她耳朵的动作,烦躁地丢下一句:“随便你。” 大跨步直接离开。 他行走间扫过的劲风,总算让何翠枝察觉到一丝不对。 然而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王员外偷偷摸摸地往外爬。 她立马踩住对方的衣摆:“跑哪儿去?” 王员外僵着脖子回头,鼻青脸肿地谄笑着:“对,对!我还没给何东家说丰民县的人脉路子,不应该现在就走。” 丰民县? 此时,何翠枝才把这三个字听进心里。 王员外已经口舌利索地报起了人名。 在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何翠枝压下了原本的计划,伸脚踹他的屁股:“别再让我看到你。” 王员外闻言,不顾屁股、身体,扎着猛子就往外头冲。 根本没看到角落里他的随从和轿夫们求助的眼神。 何翠枝倒是注意到了,但她完全不想把这些人放回去。 可在看到那抬浅粉轿子后,脸一下黑了。 妈的,晦气! “难不成还想让我送你们一路?” 随从和轿夫们不可置信。 “娘,我回来了。”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突然从大门口响起。 何翠枝忙迎了上去:“这么快?”说着,还望方胡氏身后看了看。 方胡氏叉着腰:“我爹他们在后面,先、先让我喝口水。” 何翠枝连忙止住话音。 随从和轿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管浑身伤痛,撒着脚丫子就往外冲。 路过浅粉轿子时,那些轿夫还犹豫了下,到底是不舍占了上风,扛起就跑。 一直在屋里张望的方陶氏再也忍不住,一边给方胡氏倒水,一边问何翠枝:“娘,就真的放他们走啊?” 何翠枝没有明说,只道了一句:“你娘我是以德报怨的人?” 听到这句话,方陶氏和方老太太、方大山他们对视了一眼,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 “翠枝儿,他怎么办?”这次是方老太太出声,指着院子里半死不活的何家知。 何翠枝就是反应再慢,也听出了试探。 她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朝方老太太,而是朝何家知那畜生玩意儿:“有一口气吊着,别让孩子他爹背了人命官司,其他想咋就咋。” 话音一落,方大山唰的一下站起,目光炯炯地看着何翠枝:“娘,那我就去找他们家老三了。” 何翠枝看到方陶氏紧握的拳头才反应过来。 他家老三?何家寿! 方大山要给媳妇找回场子。 顿时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别背上人命就成。” 小俩口顿时喜滋滋往豆腐屋走,离开前还对方老太太他们使了个眼色。 娘真的不在乎何家人了! 方老太太不用接收他们的视线,就已经有了这个认知,那抹因为何翠枝出去查看何家知而滋生的忧虑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瞅了一眼紧闭的屋门,里面有一个生闷气的方柳生,眼睛转了转,扯着何翠枝的袖子:“翠枝儿啊……” “亲家,我们来了。”嗷嗷凶的声音随着三道人影出现,他们手里甚至还拿着竹耙当武器,蓄势待发。 赫然是方胡氏一家。 她爹胡沟子,她妹胡果儿,还有她娘。 何翠枝朝被打断的方老太太道:“娘,是急事吗?” 方老太太看着十万火急,问都不问就往何家知身上招呼的亲家三人,哪里还有心思操心儿子的别扭。 急匆匆丢下一句“不是”,就冲了过去。 翠枝儿说得没错,可不能让柳生背上人命。 一片混乱后,两家人总算平静地坐在了一起。 只是这份平静在胡沟子一家听到何家人和那王员外所行后,被打破。 一个个怒得脸红脖子粗。 就连年龄最小的胡果儿也咬紧了牙齿。 何翠枝安抚他们:“我让花儿去请你们,也是为了这事。” 胡沟子坐直身板:“是帮亲家你一起去何家村讨公道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推辞。” 他握紧手里的竹耙。 蓄势待发! 何翠枝连连摇头:“不是。” 何家人和王员外她自会收拾,不用脏他们的手。 她没把自己的这点心思说出来,只是道:“出了这么一遭事,我不可能再把爹娘他们留在家里了。” 家产丰厚,就算有大方村庇护,方老太太他们也难逃暗箭。 然而不是每次都能像这次一样幸运。 何翠枝不敢赌。 她要带着全家人一起去云中洲的想法从所谓有的坚定。 无视掉家人张口欲言的表情,何翠枝语速不快不慢,恰恰好让其他人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家里可以托付村里人,就是放心不下八方馆。” “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看着八方馆。” 第246章 对亏了仙人亲家 胡沟子上一秒还连连点头,听到这儿头立马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哪能帮着看馆子啊?” 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就一地里刨食儿的。 何翠枝听到他这话也不意外,道:“你放心,馆子里的伙计、掌柜、厨子我都会安排好,你就是看着他们和馆子。” 胡沟子反应了过来:“亲家的意思,是让我管看着他们?” 何翠枝点头。 伙计、账房不变,厨子的话那些帮厨就可以顶上,方老爷子学着菜谱做菜的时候可没有藏私。 只有掌柜。 她思来想去,能托付的最佳人选是张二歪。 然而张二歪先前心思到底不正,就算见到“仙家手段”,已经大变彻变了,何翠枝也不敢放心。 而胡沟子一家认理又质朴,最重要的是和张二歪同样见识过“仙家手段”,由他们来看着张二歪最合适不过。 还有一点…… 何翠枝想着,不过还未说出口,就见胡沟子把胸拍得梆梆作响:“这活我能干,肯定不会让八方馆有啥纰漏。” 何翠枝笑了笑,把刚才没想完的话直接说了出来:“我们村里有个夫子,那里有女学生,回头把果儿也送去吧。” 她也想拉一把胡家。 胡沟子脸上满是疑惑:“女娃娃也能上学堂?” “爹,能!”方胡氏抢先开口,意识到娘的想法后,脸上的激动一直就没有消下去,此时声音还有些抖:“我们村里的女娃娃都在木夫子那儿上学,把果儿送过去吧。” 和方二奔在外面忙碌的这么长时间,方胡氏已经长了很多见识。 遇到事的时候,总是庆幸当初听了娘的话,在木夫子那儿学了些字。 她虽然还被这个时代洪流裹挟,但心中已经隐隐滋生出不管男女,识字就会比旁人多一分出息的想法。 胡沟子犹豫不决。 方胡氏急得嘴角要冒泡,正要再劝。 何翠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看胡果儿。 小姑娘眼睛很亮,明显有自己的主意。 果不其然,两人刚看过去,就见胡果儿攥紧拳头,声音很紧张,语气却坚定。 “爹,我想上学堂。” “咱们帮着看八方馆,除了人还有很多,账面、采购,如果不识字,被骗了也不知道。” 胡沟子脸上闪过明显的松动。 何翠枝瞅准时机开口:“你们日后就住在八方馆,现在路又修好了,坐个马车一日来回很快的。” 要不是收女学生的学堂只有他们村,也不用这么费劲儿。 何翠枝默默把学堂发展这一项记在心里。 “娘,那我就先带果儿去认认路。”方胡氏见状,立马扯起胡果儿的手站起来。 何翠枝点头:“去吧,去吧。” “诶,等等!”是胡沟子。 方胡氏能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小手猛地一紧:“爹,咋了?” 却见他从怀里摸出个灰扑扑的布兜:“把束脩也一块交了吧。” 方胡氏顿时松了一口气,摆手:“不用,我手里有钱。” 胡沟子眼睛一瞪,大声:“你胡说什么呢?咋能用你的钱?” 方胡氏被他吼得一哆嗦,然而在看到胡沟子紧张模样时,才反应过来,苦笑不得:“爹,真的是我自己的钱,不信你问我娘和二奔。” 娘好早就说了,只要不动大家和自己小家的钱,剩下的钱他们自由安排。 胡沟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亲家们的面色,发现真的是这样,悬着的心立马放松。 但还是硬邦邦地把自己的钱塞进方胡氏手里:“咱们鳌山的矿值钱,家里宽裕,用不着你。” 即使他们没法去厂子做工,现在也不穷了。 多亏了仙人亲家啊。 想到这儿,胡沟子突然脸红,为自己刚才认为亲家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见不得闺女补贴娘家。 何翠枝看出了他的情绪,主动道:“亲家要不跟着胡氏一起去,正好那张二歪还在村里,你也可以认认人。” 胡沟子忙应了。 他们一家几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何翠枝伸了个懒腰,听着“咔吧”响的骨骼舒展声,扭头看向自家人,准备做他们跟自己一起走的思想工作。 方老爷子却率先开口:“翠枝儿,咱家不能全让村里人帮忙顾着,得和八方馆一样。” 一样啥? 何翠枝对上方老爷子的目光,明白过来。 得两方互相监督着,要不然他们从云中洲回来,八方馆和家里的财产还不一定属于谁呢。 何翠枝笑着:“爹,你放心。” 青砖瓦房承载了她太多感情,在何翠枝心里的地位跟那些厂子财产也差不了多少了。 自然不会含糊。 除了村里人,她还交给了一个人,张盛。 之前在张媒婆拐葫芦村的娃娃一事中行事果断,却受伤的那个葫芦村汉子张盛。 他后面进了豆制厂,脑子又活泛,豆制厂最初的生意有不少都是他拉过来的。 人正直可靠手段又不俗。 解释完,何翠枝才反应过来,惊喜地看着方老爷子他们:“爹,你这是同意跟我一起走了?” 方老爷子叹气:“爹知道轻重。” 之前是他想得太过当然了。 以为自家还跟以前一样,却忘了财帛动人心。 他看着还紧紧依偎着何翠枝的方四甜,站起身:“我歇够了,去动动筋骨。” 手指着豆腐屋。 去之前还特意给方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想跟着弄何家人的方老太太顿时又把屁股落了回去,示意方二奔把娃娃们带到旁边,然后拉起何翠枝一只手。 “翠枝儿啊,你别气也别怕柳生啊。”方老太太声音好不温和。 何翠枝有点蒙圈,想说我气、怕方柳生干啥? 结果就又听到:“你也知道,柳生当初和大山一起应召朝廷征兵,就是为了想让家里的日子好过点。”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咱们这个家,所以才会对何家知下手那么重。” 何翠枝低头看着方老太太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又抬头看向紧闭的屋门。 总算后知后觉。 方柳生因为自己“救”下王员外的他们,别闷气了啊。 她说刚才对方离开时,自己咋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不过一想到方柳生那么大个人,生气还自己找个角落憋着,何翠枝就有点想笑。 有点可爱。 但也就仅此而已。 何翠枝从前就有些不婚主义,到了这个世界对自己更是定位清晰。 她终究是要回到自己的时代,在这个世界牵挂越少越好。 所以更不会对方柳生起任何心思,只当他是方家人一员。 不,准确来说,或者从此刻确信“方柳生把方家人视为生命最重”这点后,何翠枝就已经把他当成了同伴。 志同道合的同伴。 所以,听完方老太太的话后,何翠枝主动敲响了紧闭的屋门。 何翠枝可不想因为沟通问题,导致方柳生钻牛角尖,最终做下无法挽回的事。 门被从里面打开。 “怎么了?” 方柳生的声音如常,完全听不出别闷气的情绪。 何翠枝开门见山:“我没想放过王员外他们,刚才……” 她准备告诉方柳生自己的计划。 第247章 何家人狗咬狗 “我知道。”方柳生却打断了她,神色复杂:“刚才你和娘说的话我都能听见。” 能听见? 何翠枝有些震惊。 她们声音不大,又隔着一段距离,再加上门。 方柳生这身体素质未免也太强了。 “咱们什么时候走?”方柳生问。 意识到他没有再继续王员外话题的想法,何翠枝吞回了组织好的语言,道:“明天吧。”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让人应接不暇。 现下天色也晚了。 何翠枝想好好歇一夜。 只是她这三个字刚吐出,那边从返回开始就不吭声的护卫队统领就走了过来:“治粟令,还是早些出发的好。” 硬邦邦的催促:“上郡洲北部不太安生,耗时多。” 何翠枝朝他翻了个白眼:“为了缩短时间,连夜赶路的事也亏你能想得出来。” 护卫队统领:“庆林县内地势平整,夜行无碍。” 何翠枝舞了舞拳头,盯着他愈发可怖的大肿脸:“一顿打不够是吧。” 护卫队统领脸色突变:“我是奉陛下旨意。”他搬出靠山。 何翠枝:“那也是奉陛下旨意来保护我的,我说了算。” 她说完,懒得再搭理这不知道向谁效忠的狗,给方柳生说了声:“你先睡我屋里,我今天晚上陪着四甜。”就抱着方四甜进了她的屋子。 护卫队统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下一秒一股寒气从脚底蹿起。 就好似被猛兽盯上一样。 他下意识转动视线,对上方柳生眼睛的一瞬间,汗毛倒立。 逃也似的离开了青砖瓦房。 回到方里正给他们专门安排的空房子里后,仍心有余悸。 “统领?”有人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喊了声。 护卫队统领:“是我。” 那人当即凑近,警惕的望着四周,有些急:“那些流民已经走到云中洲南部了。如何,今天晚上出发吗?” 云中洲正南方就是上郡洲。 护卫队统领暗骂了一声。 那人没听清:“啊?” 护卫队统领烦躁:“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方家人一大清早就开始收拾东西。 何翠枝和方陶氏则是分头行动,一人去找里正安排家里厂子,一人先带着胡沟子一家去县城八方馆。 快晌午头才忙活完。 看着马车驶动,护卫队统领立马上马:“速度,一路都不要停。” 他这边话刚落下,那边何翠枝就从马车里探出头:“到县城停一下,吃个饭。” 护卫队统领脸都绿了。 偏偏又无法反抗何翠枝。 眼睛瞥到坠在后面的几个人,是何翠枝非要带着的何家人,怒火一下有了发泄对象。 直接一马鞭甩上去:“走快点!” 赵老婆子下意识把身边人推出去。 “啊——”惨叫声骤然响起。 何家人顿时一个哆嗦。 他们不敢反抗护卫队统领,一个个都忍着痛,提快了速度。 待护卫队统领走远,何家良媳妇快速跑到儿子身旁:“让娘看看……” 刚才被赵老婆子推出来的倒霉鬼正是她的大孙子。 何家良仇人似的看着赵老婆子:“娘,他可是你亲孙子啊。” 赵老婆子原本还有些虚,见何家良竟然敢这么个态度,顿时一巴掌糊过去:“我是他老子娘,他替我挨个打是孝顺,你个龟孙儿!” 何家知也说:“就是,大哥你看你还有个当儿子的样儿吗?” 正在被娘嘘寒问暖的何家良儿子挥开她的手:“二叔,你再说我爹,别怪我不客气。” “嘿,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要不是你娘昨天太蠢……” 他们说着说着,又扯起昨天的官司,乱作一团。 动静传到前面,护卫队统领扫了一眼,一点也没有要管的意思。 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马车。 何翠枝不在乎何家人也无碍,但是这些人出了事她得处理。 马车里很快出现反应。 然而从车帘里探出头的却不是何翠枝。 方四甜望着狗咬狗的何家人,露出了这两天来第一个表情。 一个笑容。 似山花绽放,似春日朝气,生机勃勃。 时刻关注着她的何翠枝看到这一抹笑,被感染得愣了下神。 意识回归后,别说去操心已经开始打起来的何家人了,她只想让这些人再互殴得狠些,互殴的时间长些。 结果一转眼,就瞥到护卫队统领那张脸青了白,白了红,红了紫的来回转换。 “想死是不是?”他马鞭甩得呼呼作响,何家人顿时作鸟兽哄散开。 何翠枝啧了一声,安慰方四甜:“没事儿,娘回头还让他们给你表演。” 小姑娘摇头:“娘,不用。”她声音有些哑。 何翠枝轻轻揉了一把她的头,绒绒的,很好摸,心软得一塌糊涂:“你放心,那些人娘一个都不会放过。” 方四甜抬头:“那个豪绅老爷也不会吗?” 何翠枝:“他只会更惨。” 然后她就再次看到了小姑娘的笑。 何翠枝脑子里突然升起一个猜测:“你一天没说话,是因为娘放走那个豪绅吗?” 方四甜没有回答,抿着小嘴又钻进了何翠枝的怀里。 可结果显而易见。 何翠枝真想给回到昨天给自己一耳刮子。 她昨天怕刺激到四甜,一直不敢说任何和王员外相关的字符,哪知道小姑娘就是因为这事儿闷闷不吭声。 “娃他爹,加快吧。”她探出一个脑袋,朝赶车的方柳生道。 什么也别说了,她要以最快速度到县城吃完饭,继续顺路抵达闵洲府城。 就在何翠枝他们狂飙的同时,云中洲最南方。 从高空俯看,密密麻麻的小点缓慢而坚定地往上郡洲前行着。 那是难以计数的流民。 离开云中洲,想找到一条生路的百姓。 小点最前方,有人挥臂高呼:“乡亲们,赶足劲儿走啊,瞧见那片山丘没,越过了那里咱们就到上郡洲北部了。” “那里山多人少,咱们可以在那安家,有山拦着,再也不怕连庄稼都保不住啦!” 这段话很快被其他人传到后面。 整个流民群的速度顿时提升了不少。 然而望山跑死马,流民一路下来疲惫不堪,快天黑了距离那片山丘还是好远。 “他爷爷的,这速度啥时候能到?” 有人忍不住抱怨。 第248章 胡果儿是个有大出息的人 旁边人劝他别急躁。 那人怒喊:“咋能不急?再晚朝廷派的官就来了,我可听说了,这次是个治啥令,说不定就是专门治咱们这些流民的。” 旁边的人:“管他啥官?咱们人多,想拦住咱们,也得有那个命。” 流民冲起来,狗官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双死一双。 他们的声音很大,可没有一人因为他们言语外的意思而有任何变化,满脸麻木。 不是累得没有心思去深想。 而是—— 生死之外无大事。 他们都要活不下去了,谁拦他们,就是死敌。 碰见就是你死我活的程度! 所有人心中都是这个想法。 当所有人心中坚定地拥有同一个想法时,他们带来的力量、影响是无法估量的。 “所以啊,让贵妃娘娘稍安勿躁。”云太尉修剪着花枝,悠闲自在地朝身侧人道:“不出十日,我就会亲手把那何翠枝的尸体送到她面前,让她肆意在五公主面前折辱。” 身侧人低低应了声,悄无声息离去。 云太尉“咔嚓”一声,剪掉开得最灿烂的一朵,轻转着。 没想到那何翠枝本事比他想的还要强。 ——哥哥,往日有稀罕物陛下定先想到我,这次竟然未赏赐我西瓜,肯定是因为那小畜生! ——哥哥,陛下来找我了,相处时提了一下西瓜,说太少了。你有办法吗?我想让陛下开心。 ——哥哥,我要杀了那小畜生!她突然得了一批西瓜,陛下转眼就把我忘了。我要杀了她!还有那给她提供西瓜的婆子!!!杀了!全杀了! 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能给五公主送成西瓜。 想起五公主这些天的圣宠程度,云太尉指尖的花瞬间被撵成泥,花汁艳红似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 恍惚间,让人觉得那不是花汁,是人血。 房梁上的小小看到这一幕,无聊地舔了舔鼻子。 也不知道花有啥好玩的。 修修修,都快修成秃子了。 不过今天是最后一天守在这儿了。 谷雨说啦,只要它今天晚上拦住这人,就结束了。 “老爷,老爷。”随从一脸慌张地冲过来。 云太尉正在用帕子擦拭手指,扫了他一眼:“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随从:“不是啊,老爷,丞相府的暗桩传信来说,贺丞相进宫了。” 云太尉淡淡:“然后呢?” 随从大声:“他手里捏着汝洲洲守贪污的证据啊老爷!!!” 云太尉猛地站起身:“什么?” 推开随从就往外跑:“备马,通知人去拦截,还有他现在到哪儿了……” 房梁上的小小眼睛一眯——就是现在! 云太尉只觉眼前一暗,有什么东西狠狠扒住了他的脸。 辣辣的痛袭来,十分熟悉。 那只猫! 他脑海中猛地闪过这个认知。 去抓的手顿时用了全力。 然而—— “啊!” 惨叫声是被自己手糊了满脸的云太尉发出的。 而扒住他的脸,又在上面留下了好几条爪子印的罪魁祸首,已经跳到书架顶端,悠闲地晃动着尾巴。 新仇旧恨,云太尉双眼喷火。 “给!老!夫!抓!住!它!” 随从大急:“老爷,贺丞相,贺丞相啊!” 抓起鸡毛掸子和唤来的仆从一起抓猫的云太尉:“……狗屎的!” 小小看他要离开,立马不再戏弄般地上蹿下跳。 整只猫把提升后的力气运用得飞起。 穿梭间,书架如多米诺骨般倒下,一架接一架。 书也散了满地。 云太尉心脏有一瞬的停跳。 反应过来,看到那只猫竟然还嚣张蹲在博古架顶端,脑门嗡的一声。 抄起散掉的书架板就冲了过去。 然而—— “碰!” 博古架倒塌,上面的物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罪魁祸猫跳到房梁上,轻易避开。 云太尉:“啊——我要宰了你,宰了你!!!” 最后三声,响彻云霄,久久不散。 随从已经傻眼了,根本想不起来去提醒云太尉正事要紧。 何翠枝还不知道小小搞出了多大的事。 她瞧着越来越晚的天色,又伸头看了看远方摇曳的灯火。 缩回马车里,朝方四甜道:“等到了府城,你和你爹跟着我去个地方。” “好。” 何翠枝摸了摸她的头,余光却瞥到方胡氏心不在焉。 “花儿,咋了?” 方胡氏本能地抬起头:“娘,你叫我?” 那张养出一点肉的脸上充满了茫然。 可爱的何翠枝手指痒痒,她耐住伸手去捏她脸的冲动,点头:“嗯,我看你有点不在神儿,是有啥事吗?” 方胡氏有些犹豫,但这些时间在外面历练不少,很快就意识到娘问她,是想帮她解决困难。 当即道:“娘,你真放心我爹给你看馆子啊?” 昨天她被家里人有机会从大山里走出来一事冲昏了头。 什么都忽视了。 自己爹什么性子? 说好听点儿是固执,直白就是认死理,脑子……不咋转弯。 现下冷静了,她越想越不安。 “怎么不放心啊?”何翠枝失笑,看到方胡氏不可置信地抬头,她提示:“有你妹妹在,没事儿的。” 方胡氏:“啊?” “你妹妹是个有主见的,之前能替你爹巡逻,昨天又知道如何能最快捷抓住机会,她迟早会有大出息,八方馆出不了岔子。” 方胡氏顺着何翠枝的话,想起胡果儿昨日主动开口抓机会时说的话。 ——咱们看着八方馆,除了人还有……被骗也不知道。 没有闹腾,没有哀求,只是在意识到爹是决定她是否能读书的人后,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 方胡氏突然激动了起来,抓住何翠枝的手:“娘,你说的是真的?” 不怪她这么激动,因为她亲眼见过一个和胡果儿做事手段很像的人的崛起。 那是和方二奔铺路时遇到的一个人,他出身低,可还不到二十天,就从一众铺路工人中脱颖而出,成了一名小管事。 在看到何翠枝点头的瞬间。 方胡氏眼泪花激动地都出来了。 “真好”、“真好”喃喃个不断。 何翠枝到底是没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在方胡氏茫然看过来时,又捏了一把,笑眯眯道:“没事儿。” 话音落下,外面就传来:“到了” 第249章 太尉啊,汝洲第章 汝洲没了! 一行人进了府城后,何翠枝把家里人安顿下来,留下喵喵,就趁着夜色往洲守府去。 喵喵之前跟着前洲守来过,何翠枝来之前问了它怎么走,一路顺畅无阻的见到了明洲守。 只不过她到时,洲守府还忙乱着。 很明显,明洲守也是刚到不久。 他一脸惊讶:“何东家怎么来了?” 何翠枝开门见山:“我来送庆林县的犯人。” 朝廷派来的庆林县县令还未到,若是有公案要判,可以朝庆林县衙的主薄、县丞同判。 也可以朝明洲守递述。 何翠枝自然选择第二种。 明洲守注意到她用“犯人”二字:“证据充足?” 何翠枝:“自然,有证人,有证据……”她把何家人伙同王员外鸠占鹊巢、强抢民女等恶行一一说来。 见明洲守依然要按流程去取证、召人等进行,也没在意。 反正她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另一个。 “若是判刑了,他们可能流放到云中洲吗?” 明洲守眼皮也未抬:“几日后便有一批犯人要往北流放,待查明这案后,若是属真他们大抵能赶上。” 他没藏着掖着,何翠枝也痛快说起另一件事。 “我记得丰民县豪绅势强,那王员外便是丰民县的,还说了一些人……” 那王员外手脚不干净,何翠枝不相信和他交好的能有几个干净的。 明洲守脸上的平静彻底龟裂。 和何翠枝确定发展闵洲方向后,明洲守就在翻阅各县县志的同时,思索起计划了。 然而这些天过去了,他也没有拿出个章程,计划更是想一条推翻一条。 便是因为这丰民县。 丰民县地理位置在整个闵洲十分重要,可以说四面八方来的人都要从这里经过。 然而这个县豪绅强势,整个县的县衙就跟摆设似的。 明洲守一直没有头绪。 现如今,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他也不顾晚上了,和何翠枝重新确定了一遍人名,当即就往府衙跑去,连夜安排起来。 何翠枝见状便起身离开,然而走了两步发现不对。 一回头,方柳生和方四甜父女俩脸上露出同款呆呆。 她摩挲着了下指尖,喊:“走啊,回家了。” 两人这才回神。 方柳生:“我会顾着家人的。”他嗓音很有磁性,语气也平淡,一点也听不出这人之前还在震惊的情绪。 何翠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待对上视线后,她才想起来,北地是北边最大的流放地。 方柳生话里的意思是,他会亲自招呼王员外他们,心里念着家人,争取每次招呼他们都留一口气。 何翠枝张了张嘴,最终无奈的吐出两个字:“行吧。” 旁边的方四甜看到这一幕,给她爹投了个佩服的眼神。 没想到啊,爹也会用转移话题这一招,让娘忘记刚才他蠢兮兮的模样。 随即转了转眼珠,然而怎么都想不到话头,正焦急间,就见娘的手朝她的脸探过来,方四甜顿时脱口而出:“娘,你说错了,咱不是回家,是找爷奶他们。” 这一天下来,她娘就跟摆弄娃娃似的,时不时就揉揉捏捏她。 方四甜也不是不喜欢,但她、她好歹也是个大孩子了嘛。 然而—— 软绵光滑的脸颊肉手感好得让何翠枝根本舍不得离开,直到小姑娘嘴巴快撅得挂油瓶了,她才慢吞吞收了手。 晃动手指:“没说错哦。” 方四甜脸也不捂了:“诶?” “亲人在哪儿,哪儿就是家啊。” 明明夜色很黑,月光也淡淡,可方四甜莫名觉得,此刻的娘,好温柔好温柔。 她大大“嗯”了一声,笑得比天上的星子还灿烂。 何翠枝:这不是勾她吗? 她疾如闪电,揉了下方四甜的绒脑袋,趁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回家回家。” 何翠枝往前走得快,没有听到方柳生在方四甜“嗯”后,嗓子里也滚出一声低沉的“嗯”声。 更没有看到他放松的把胳膊放到脑后枕着,悠闲姿态。 几百公里外的京城,太尉府内,气压极低,和三人间的温馨堪称的天壤之别。 “废物!全都是废物,一只猫都抓不住!” 云太尉看着跟废墟一样的书房,咆哮了一声又一声。 吓得满地仆从更是不敢喘气。 却也只是无能狂怒,无力回天的发泄罢了。 因为罪魁祸首小小,半分钟前,在云太尉眼皮子底下,在将近五十个人的包围下,逃之夭夭了。 而在云太尉咆哮声落下的那一瞬,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出现。 “大人,我家老爷现在真的没时间,大人……”是管家小声阻拦的声音。 然而来人根本顾不得这些,看到云太尉的背影,大声痛哭:“太尉啊,汝洲、汝洲没了!” 云太尉赤红着双眼扭头:“你说什么?” 来人哭嚎更响:“陛下革了汝洲府衙整个班子的职,从洲守到小吏一个不剩啊!” 他们辛辛苦苦,刚把手成功伸进去的汝洲啊。 云太尉反应更是剧烈:“九个洲,折损五、五……噗!” 他话都没说完,一口血就彻底喷了出来,两眼一翻,直直晕了过去。 “老爷!” “太尉……” 太尉府彻底陷入慌乱。 皇宫,淑云殿。 云贵妃双眼无神,待身侧人开口后,她立马激动起来。 “我哥哥真是这样说的?” 身侧人道:“是,太尉说,十日内必定会有那农妇的尸首。” “太好了,燕窝呢?端过来,我要好好养气色,对了也给四公主端过去一份,回头对上那小畜生不容光焕发怎么衬得出她崩溃呢哈哈哈哈……” 第250章 快,护住治粟令大人! 翌日一大早,何翠枝一行收拾完,便踏上了前往云中洲的路。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在护卫队统领的有心下,速度加快了不少。 路途不疲劳是不可能的,何翠枝看家里人都蔫了,时不时避着人,从桃宝贝上买些东西给她们补补。 而且一想到趣事,就和他们说。 赶路最怕精神头不好。 精神头一不好,就容易生病。 何翠枝手里有药,可也不想看到家人生病。 所以,在即将离开闵洲地界,进入上郡洲北部这天晚上,总算得到空和小小联系后。 她立马像往常一样,开心的和家人分享起京城新瓜。 听到谷雨越来越得大梁帝看重,方家人顿时轻松又高兴。 而听到云太尉气得吐血修养,直接拍手称快,大呼“活该”。 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百里远处,难以计数的流民,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山,也在同一时刻欢呼出声:“太好了,总算离开云中这破地方了!” 有的人甚至亢奋得连话都说不出,莽头就往那山上奔。 “诶诶诶,你干啥,现在可是晚上,进山不要命啦?”旁人吓得连忙拉住。 “别扒拉我,现在我不能看到一点云中洲,翻过这座山,才能彻底安心。”他们彻底离开了云中洲境地,但是一回头还是能看到云中洲的地貌。 黑夜进山,不是去翻山的,是去送命的。 旁人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一瞬间,便起了争执。 而像是这样的争执还不是一个半个。 直到流民中威信颇重的人出手:“再吵吵,全滚回云中去!” 此起彼伏的争执混乱才逐渐消退。 威信颇重的人聚在一起,有人忍不住看向他们中年龄最大的人:“族父,要我说就不该管他们。” 十西县位于云中洲西南角,穷苦中的穷苦,也是最先出现百姓离开云中洲的现象。 这些威信重的人十之五六都来自十西县。 被称为族父的那人便是十西县的领头人,闻言,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咱们这一路来安安生生是因为啥?” 人多势众。 这句话适用于任何时候。 那人张嘴想说“那现在不是已经快到了吗?” 只不过这句话没有说出声。 因为,车轮滚动声陡然响起。 所有人立马警惕了起来。 摸黑赶路的,不是官,就是匪。 之前死了个大官后,来得只能是匪。 然而随着车轮声越来越近,赶路的人出现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不是官、不是匪,是商队!!! 商队? 怎么敢的啊? 凡是看清来者全貌的流民,眼里全都冒出了绿光。 “嗡——” 大刀被齐齐拔出的嗡鸣声又响又清晰。 流民们眼里的绿光瞬间被忌惮取代。 商队领头的人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大口气。 他也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寸,紧赶慢赶还是撞上这波流民了。 好歹能震慑得住。 “我们是北地商队的,此行有急事会北地,并非行商,还请诸位行个方便。”商队领头拱手道,还特意拿出北地商队的牌子。 夜色深,灯火弱,但那牌子上硕大的狼头谁都能看清。 流民们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全都退了回去。 北地、云中、上合这三洲是大梁边境,穷苦得商队都不愿意来。 北地自己组建了个商队,回回走商都不忘携带一下云中洲。 他们现在虽成了流民,也记得北地商队的恩。 商队领头人见状,收回了牌子,指挥着商队的车马先行,他殿后。 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走了过来,商队领头人心紧了一下:“怎么了?” 老汉正是族父,他目光扫过车痕,很浅,便对这商队的话信了八分:“北奴人又要来了?” 北地是大梁和北奴的主战场。 战事一旦起,北地人全员皆兵,自然不会再有行商。 商队领头人听到这话,意识到他误会了,摆手道:“不是,是……” 他说到一半,止住话头。 族父:“不是就行。”他也没心思挖掘别人隐私。 商队领头人看着自己车马队伍行驶时,那些流民自动退让,甚至还有人去火堆处引了个火把,递给他们商队的人,咬了咬牙。 喊住族父,告诉了他原因:“闵洲有一县名为庆林县,那里有亩产六百斤的粟米种子、亩产六千斤的瓜果……” 族父目瞪口呆。 翌日一早,何翠枝洗漱完,出了驿馆提供的房间。 往外面的棚子一看,家里人果然都已经起了,正围坐在一起吃着早餐。 被小小死活不想离开京城闹腾得火气一下消了。 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早餐。 放下碗筷后,却发现方老太太和方老爷遗憾又可惜地看着桌上的碗筷。 何翠枝砸吧了一下嘴,这驿站的吃食也就能入口啊。 她疑惑着,就问了出来。 方老太太摇头:“味道是没那么好,可这是咱们闵洲的吃食啊。” 方老爷子没说话,但点头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何翠枝悟了,老俩口吃了一辈子的闵洲吃食,马上要彻底离开闵洲,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自然还没离开就已经怀念了。 她朝俩人眨巴了下眼睛:“你们等我一下。” 起身,撞开见到她吃完饭就催促上路的护卫队统领,径直去管理驿馆的人。 护卫队统领揉着疼痛都渗到骨子里的肩膀,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 方老太太正高兴着呢,瞅见他的眼神,顿时“好言相劝”:“年纪轻轻的,火气太大不好。” 方老爷子点头应和:“对,容易短命。” 俩人一唱一和,差点被让护卫队统领握起拳头。 然而扫到一个人就能把一条长凳占了个大半的方柳生,硬是忍下了这口气,皮笑肉不笑:“您们说得对,不管啥事都不要生气,容易短命!” 何翠枝力气大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只希望那时候,这些方家人可别“短命”咯! 护卫队统领双手揣胸,眼里满是冷漠。 有商有量的清空驿馆厨房的何翠枝回来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却总是摸不着头绪。 直到队伍行驶到上郡洲,远方出现一些山丘时,护卫队统领突然驾马和马车齐行。 “上郡洲北部人少,多匪患,何治粟令警醒些,若是真遇到事,一定要亮明身份和官印。” 何翠枝听着他很好心地提醒,脑子里却灵光一闪,右手握拳捶左手掌心:“我知道了——” 护卫队统领嘴角悄然绽放一抹弧度。 “惹人烦的苍蝇聒噪没了,难怪这一上午耳朵这么舒服。” 护卫队统领:笑容消失! 他盯着何翠枝:“希望何治粟令遇到事时,你的能说会道可以救你一命。” 何翠枝回以微笑:“多谢夸奖。” 护卫队统领:“你……” “那里有个马车!” “快,冲啊!” “千万别让那马车走了!” 此起彼伏的尖喊声陡然响起。 直接打断了护卫队统领的话。 更惹得所有人往声源处看去。 便见前方的草丛中突然蹿出上百人……不,不只是前方草丛,左右后三个方向也都有人出现。 嗷嗷叫,震天响,宛若千军万马。 护卫队统领勾起一抹隐晦的笑容,随即高声大喊:“快,护住治粟令大人。” 第251章 护卫队统领挥起大刀 护卫队统领勾起一抹隐晦的笑容,随即高声大喊:“快,护住治粟令大人。” “治粟令?!” 冲在最前方的人下意识重复了一声,随即,发出响彻云霄的冲喊声:“是治粟令,快!快!” “治粟令”这三个音节就像是扔进沸水里的石头,一瞬间,四面八方的人眼睛发红,玩了命的往前冲。 双方之间的距离快速缩近。 也正是此时,护卫队中有人从尘土飞荡中看清了来袭者的真实身份,他大骇出声:“是流民!” 然而已经晚了,流民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 四面八方,丝毫不漏。 他们面目狰狞,盯着何翠枝一行的眼睛发光。 护卫队统领连忙催促何翠枝拿出官印牌碟,却未得到回应。 他低低咒骂了一声,等不及,直接拔出刀,朝着包围愈发紧的流民:“何治粟令乃朝廷亲自指派到云中洲的命官,尔等胆敢放肆,我刀下可不留人!” “何治粟令”、“云中洲”被加重读音的话一落,流民们别说被威胁到了。 脸上惊喜更甚! “我们找的就是何治粟令。” 护卫队统领亢奋得手指都在颤栗,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用词。 举起刀,大呵:“看来是敬酒不吃……” “噗通!” “噗通!” “噗通!” 接二连三的跪地声陡然响起。 是流民! 护卫队统领傻眼了。 其他人也懵逼了。 就连在两辆马车贴近,确保自己能在瞬间保住家人后从马车里出来的何翠枝也呆滞在原地。 场面一时间安静平和得诡异。 直到—— “治粟令大人,我们来接您回云中啦!” 跪在最前方的老者抹着眼泪,高声大喊。 定格般的场景才重新活了过来。 何翠枝:“接我回云中?” 云中洲流民有多凶,她早有耳闻。 老者,也就是族父,声音哽咽:“是啊!我们来接您去救云中。” 他身后的流民们,齐声声:“接治粟令大人回云中!” 嘹亮的声音仿佛要冲破远处的阴霾。 护卫队统领被震得从傻眼中脱离。 “不,不可能!” 他们分明安排好了的。 一确定“治粟令”,那些人就会立马煽动起流民。 怎么会是眼前这副场景? 护卫队统领心里升起了浓重的不安。 “什么不可能?” 旁边响起何翠枝的声音。 护卫队统领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心中一跳。 他不知道安排好的计划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也不知道流民中为何没有那些人。 只知道一点,如果真的任由情况发展下去,“何翠枝被流民绞杀”的计划就彻底付诸东流了。 “前任洲守便是被这些流民所亡,他们怎么可能会接治粟令?一定是别有所图!”他说话间,面目狰狞地挥动手中大刀。 想起这些天受得罪。 护卫队统领挥舞地这一刀拼尽了全力。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大刀裹挟着劲风往流民最前方的老汉斩下。 “族父!” “族父!” 流民目眦欲裂。 护卫队统领心生快…… “嗡!” 大刀被一根铁棍横着拦下,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嗡鸣声。 接着便是寸寸碎裂。 “啪啦啦”落了一地。 护卫队统领:??? 撕心裂肺叫喊着的流民们:!!! 所有人都被那又锈又老的铁棍给夺取了目光。 流民们两眼亮晶晶,更加钦佩:“不愧是能培育出亩产千斤的作物的何治粟令。” 护卫队统领根本听不见他们的议论声,更看不到流民们眼里的情绪是真实流露,他两眼惊恐,盯着被何翠枝握在手里的破烂铁棍,声音发颤:“这、这刀可是精铁!” 而那又破又烂的铁棍一看就是生铁,又脆又没用的那种。 流民出现后,光速去桃宝贝上买了许多铁器自保,出来时选了最不起眼铁棍的何翠枝:“……嗯。” 该怎么解释呢? 这铁棍是不锈钢,只是外面特意包了一层铁锈而已。 不! 她解释什么? 何翠枝的目光落到被其他流民支撑着,差点没命的族父身上。 沉沉地开口:“统领这是何意?是怕我们和这些百姓起不了冲突吗?” 护卫队统领双目无神的盯着地上一块块碎刀片。 完了,全完了! 听到何翠枝的话,他强打起精神,嘴角扯着干巴巴的笑:“怎么会?我这是怕这些流民伤害到何治粟令啊。” 他言辞听起来很是诚恳。 何翠枝冷冷盯着他:“是吗?” 护卫队统领抿着唇,下意识握紧刀柄,然而却抓了个空。 他浑身警惕着。 何翠枝却没有再搭理他了,现在不是处理这人的好时机。 她目光略过其他拔刀警惕,却没有进行攻击的护卫,最终落在还跪在地上的流民:“你们快快起来,不用这样。” 何翠枝也是这时才发现,把他们围起来的流民人数多达百人是不错,可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身板瘦得跟纸片差不多,仿佛一折就断。 以微知著,足以见云中洲情况有多严峻。 这样的流民…… 别说护卫队,就连四甜那样正常体重的半大小孩都能应付一个,根本不足为惧。 何翠枝在心里叹了口气。 便听到最前方的那位老者开口:“不,大人是来救我们云中的,当得起!” 他话音一落,其他流民也都一副认同地点头。 “当得起!” “您可是土地奶奶呢……” 何翠枝:??? 像是看出了她的懵逼,族父主动解释。 “昨夜我们遇到了北地商队……” 亩产六百斤的粟米。 上千斤的瓜果。 这不是带来丰收的土地奶娘是什么? 听说庆林县那地界都为她建祠立庙了呢。 何翠枝:!!! 建祠立庙? 什么时候? 我怎么不知道? 同一时间,闵洲府城,为了更快速完成和何翠枝约定的一年之期,在发现庆林县人动静后,特意推动一把的明洲守持笔写信:得把建祠立庙这喜事告知何东家。 第252章 被当成土地奶奶的何翠枝 族父挑拣着能说的、该说的都说了,搓着手,双目期翼的看向何翠枝:“大人,您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这些老头子对别的不熟悉,但说起云中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 “是啊,我们还知道哪条路能又快又安全。” 何翠枝听出他们的言外之意:“你们要回云中洲?” 不是说云中洲百姓宁死也不回去吗? 她不知道北地商队在云中洲百姓心里的地位,满心疑惑。 “我们想跟着你一起把云中变好。” 云中是贫瘠,贫瘠到他们不得不离开。 可它终究是故土啊。 哪怕有一丝可能变好。 他们的后代就不用在外面做低伏小。 何翠枝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扶起最前方的那位老者,道:“稍等片刻,你们先起来吧。” 随即拽着同她一起下来的方柳生,去找那位一直被护卫队统领压制的副统领。 她对庆林县以外的地区不了解,因为同情就答应下来,对哪个人都不负责。 方柳生在北地三年,北地和云中紧邻。 而这位副统领虽沉默寡言,长时间观察下来却是个可靠的。 两人很快给出了回应,且一致。 “可以带着流民,但只能带五个人。” 一来是防止流民暴行,二来是他们粮草也不多了。 “五个人啊?”族父听到回答,有些失神。 方三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马车,跟在何翠枝身后,他探头看着这些流民。 家里就算是最穷的时候,也没皮直接包骨头,不见一点肉。 他有些不忍:“我们粮草也不多了。” 刚才娘和爹商量的时候,他偷听到了。 何翠枝冷冷瞥了他一眼,方三年顿时缩回头。 族父打起精神:“大人别生小郎的气,是我顾虑不周,能有五个人跟着您一起走,是我们的幸运呢。” 他说完,就喊了几个人出来。 无一不是年龄有些大,身子骨更消瘦。 “乡亲们,治粟令大人来帮咱们云中了,咱不能给她添麻烦啊……” 他声调拉得长长的,还哑得厉害。 是饥饿太久,人没劲儿,声音大不了。 只有这样才能让人都听见。 随着他的话,流民们眼睛逐渐暗淡,好似蒙上了一层灰乎乎的翳。 何翠枝咬着的腮帮子,疼痛袭来,才让她克制住留下这些人的冲动。 她以为他们肯定会有所抗拒。 然而—— “族父说得没错。” “咱们自己能一路走到上郡,也能走回去……” “就是啊,这里的野菜、猎物比咱们云中多多了,积攒些路上……” 流民们一个个撑着笑颜,招呼着人离开。 去他爷爷的克制! “等等!” 何翠枝的声音格外响亮。 不仅叫停了正在互扶离开的流民,也吸引了自己这方人的注意力。 那位副统领皱起眉头,试图开口阻拦。 便听到—— “你们往东边走吧。” 东边? 众人疑惑,不知何翠枝为何会这样说。 但很快,所有人就明了了。 那些流民更是一脸惊喜。 因为何翠枝说:“东边二三十里处有生机。” 在听到流民里传来“不愧是土地奶奶”的时候,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生机,是能够生存下来的机会。 此起彼伏的“噗通”声又响起,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流民们拜谢完何翠枝,起身往东边跑去。 尘土飞扬得让何翠枝觉得自己说的距离是不是太短了。 但是看到从马车车厢里探出头的喵喵,她顿时又安下心。 喵喵个头小,但速度快啊。 车队又骨碌碌驶动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五个人。 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的护卫队统领脸色阴沉。 目光瞥过那五个流民,脸上杀意和烦躁交错闪过。 那些在流民中搅动浑水的人都是废物吗? 就在护卫队统领低声谩骂的时候,没有发现的角落,一只小猫稳稳落地,四爪试了试感觉,眨眼便像一阵风,消失在原地。 至于他念叨的废物们,此时正在道路一侧的山腰上,眼睁睁的看着车队从他们视线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们身上则是数不清的流民。 很明显,云中洲的流民聚集于此地。 见到车队远离,这些压在“废物”们身上的流民才散开。 “呼~力气也太大了些!” “你们几个为啥一直想下去啊?” 流民们狐疑的盯着他们。 “废物”们看着四条腿都赶不上的小黑点,欲哭无泪。 可为了不引起这些流民的怀疑,他们只能强吞下愤恨血泪,诚恳的说:“去找那官的都是年龄大的人,我怕他们……” 诚恳的话还没说完,有人就打断了他:“族父在,有啥好担心的?” “废物”们的心好似被扎了一箭。 这还不算完。 “就是,年龄大的人才能让土地奶奶放下心房,你一个年轻体壮的,再吓到咱们土地奶奶咯。” 为了打进流民堆里,活生生把自己饿成人干的“废物”们:奶奶个屁啊! 流民们依旧七嘴八舌的说着。 然而这些“废物”们已经听不进去了。 从昨夜遇到北地商队开始,威信重的几人便有些不对劲儿。 但他们没有在意。 这些流民对云中洲官员的抗拒有多深,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 可现实呢…… 别说再次煽动这些流民,他们连跟上那些老人,亲自充当刺杀何翠枝的流民都做不到。 任务失败了。 彻底失败了! “诶?那些人为啥不上来啊?” 流民中突然发出疑惑声。 彼时,众人才发现除了被领走的五个人,剩下的流民还在一往无前地往东边奔。 有人大声喊他们。 却只见那些人跑得更快了。 ??? 流民中出现骚动。 “怎么回事啊?” 这情况根本不是怕土地奶奶发现流民的聚集地,才特意朝另一个方向拐的。 那几个面死如灰的“废物”们顿时亮起了眼睛。 “一定是那狗官!”他们还有机会。 还能煽动这些人! “她肯定对咱兄弟们说了什么,这么跑会没命的啊。” “废物”们心有灵犀。 “对,不能放过那狗官,咱们得把她sha……” “杀”字才发出一个音节,便戛然而止。 第253章 撅着屁股干活的喵喵 有流民扑上来,咬牙切齿地扼住他的脖颈:“你再说我土地奶奶坏话?” 不仅是他,凡是听到“废物”们话的流民具是面目狰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废物”们:??? 他们后知后觉,流民们起初是爱云中洲这片土地的。 可是后来战乱、贫瘠、穷苦层层萦绕,他们拼命改变,却无力回天。 他们的亲人、骨血、感情,一点点被耗尽,心里的恨意也渐渐滋生,直至充满整个心房。 然而这并不代表爱不在了。 没有人比流民们更渴望云中洲的改变。 现如今,那位治粟令不是治粟令,而是被云中洲数以万计的流民赋予希望的“土地奶奶”,彻底改变云中洲生机的“土地奶奶”。 “废物”们暗骂了一声。 嘴边的话光速更改:“是是是,我们说错了。” “那些人说不定是被咱们土地奶奶指引着寻找生机呢。” “土地奶奶那么厉害,咱们不如回云中洲吧?” 只要这些流民往回走,他们就能找到机会,重拾计划。 然而流民们只是用一种难以言喻,似乎是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们。 “废物”们懵圈了:“有啥不对吗?” “看来是真被土地奶奶这个希望给乐傻了。”有人摇头,好心解释:“希望只是希望,云中洲又不是真的改变了。” 他们回去还是死路一条。 起码那位土地奶奶真的大显神威再说。 “就是,等那些人回来,要真是带来你说的啥生机,咱们再跟着回去也不迟。” 有人嘀咕。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废物”们拳头硬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发动,就听到远处传来慌乱的叫声。 “又有人晕了。” “今天采集的药草的呢?快拿过来啊!” “药草……药草没了啊!人太多,都用完了……” 流民奔波了太长时间,抵达目的地后,精神头猛地一松,身体里的隐患便彻底爆发。 从昨夜开始,忽然晕过去的人就不在少数。 听到药草没了,很多人眼中都浮现了绝望。 他们徒步跋涉才找到落脚处,难道又要…… “要露出一些来……唔,还有麻麻嘱咐的药剂,也得撒上面。” 一口气跑了二十里的喵喵撅着屁股,一边把面前土和东西按照何翠枝说的布置。 这是它在抵达目的地后,何翠枝算着时间重新召唤它,从桃宝贝上购买的东西。 喵喵哼哼唧唧地叼着瓶子,撒着药剂。 耳朵猛地一抖。 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它立马把最后一滴恢复药剂一撒,蹿进了草丛里。 “二十里……二十里……” 来者的嗓子像是破风箱一样,喘着气。 赫然是随族父一起去见何翠枝,却被留下的那小百流民。 从云中洲到上郡洲,他们赶了这么长时间,对距离的掌控精确到可怕。 一到二十里路,就慢下了脚步。 生怕错过一点土地奶奶说的生机。 然而慢下脚步后,他们才发现,根本不用刻意去找,土地奶奶说的生机就已经出现了。 半人高的土堆拔地而起。 新鲜的,仿佛才从地里刨出来的土。 不! 不仅仅是土! “这是什么?” 有人目光突然凝住,从土堆边缘拽出一个裹着泥土的红色块茎。 他虽是这样问,然而都是从地里刨食儿的人,虽然不认识,但不妨碍他的动作。 双手一掰,就把红色块茎掰成两半。 白生生的、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肉便露了出来。 是吃的! 这个认知出现在脑海中的一瞬间,手上速度快过大脑。 顾不得外面还包裹着一层土,就往嘴里塞。 生脆裹着淡淡的甜,顿时在整个味蕾绽放。 那人当即就泪崩了:“是吃的,是吃的!” 然而哪里还用得着他说? 其他人在看到白生生的块茎肉后,便争先恐后地从土堆里挖了起来。 他们以为会很深,才能挖到相同的块茎。 哪里想,手指刚埋进土堆里,就摸到一大颗块茎。 不! 不止一颗。 他们手指一拢,一下子拔出了三四颗块茎,因为力气过大,上面的土都被荡起,在阳光照射下宛若覆了一层金光。 “这个土堆……”有人艰难地吞着唾沫,目光灼灼地盯着土堆:“这个土堆里全是!” “这个土堆得有两亩地!” 两道声音响起。 两亩地、半人高的土堆! 这粮食、这粮食……够他们吃一年还要久啊。 近百个流民全疯了。 满脑子只剩“土地奶奶!”、“土地奶奶!” 直到有人发出迟疑声:“我……的骨头好像不疼了。” 流民们:“老九你说啥?!!!” 老九就是那个发出迟疑声的人,他年龄看起来没别人大,却更狼狈。 赶路时摔折了腿,没得医治,硬生生凭着意志力跟上了队伍,但谁都知道,他那条腿看着还在,其实已经废了大半,时时都在痛。 可现在,他们听到了啥? 老九用力锤了锤自己的腿:“的确不疼了。” “土地奶奶!” “土地奶奶!” “土地奶奶!” 所有人爆发出喝声,“土地奶奶”这几个字不是单纯的存在于脑海中了。 与此同时,何翠枝一行停了下来。 倒不是遇到的什么危险。 上郡洲北边地广人稀,驿馆也不如寻常密集。 临近中午,看到一处地势平缓的地方后,便停了下来扎营开火。 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要处理。 何翠枝看着五个流民,把手里的粗粮饼子递给他们。 五个流民下意识吞咽口水,眼睛都泛红光了。 可还是摇头拒绝:“土地奶奶,您吃,我们有,我们有。” 他们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把蔫吧干黑的菜干,放入嘴巴里,笑眯眯的咀嚼着。 好似这老到难以下咽的菜干是无上的美味。 可如果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心声,就会发现。 ——这粗粮饼子看着真香,就着菜干吃好像也能嚼出来饼子味呢。 何翠枝听不到心声,她只是看着这些人吃的仿佛不是黑菜干,而是无上珍馐的享受模样,鼻子就酸得一塌糊涂。 第254章 她不是土地奶奶,是瘟神!瘟神! 何翠枝强硬地把粗粮饼子塞过去,在对方推阻前:“这是报酬。” 五个流民:“啊?” 何翠枝道:“我想问你们一些事情。” 流民眼睛盯着粗粮饼子,嘴巴吞咽着唾沫,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不是他们拿乔。 而是—— 族父:“土地奶奶想知道啥?我们一定会开口的,不用这个,不用这个。” 族父不会接受的。 何翠枝:“别叫我土地奶奶了。”她有些汗颜。 在看到族父坚定推回来的饼子时,面色一板:“说了是报酬就是报酬,再说了,这饼子都成这样了……” 她脸上露出些许嫌弃。 流民们低头一看,族父手里的饼子黑乎乎,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目光上移,握着饼子的手已经脏得看不清本色了。 族父下意识蜷缩了一下,随即,他泪眼汪汪地看向何翠枝:“土、大人想知道啥?” 一句话,被他说出了义薄云天的气势。 因为族父知道:土地奶奶不是嫌弃他们,是为了让他们接受饼子啊。 “不知道你们原籍是何处?那里风貌又如何?云中洲……” “是云中洲西南角的十西县,那里地质坚硬,粮食难以成活……” 何翠枝询问着云中洲的情况,流民们也事无巨细地答着,生怕有什么遗漏,每说完一句,就要仔细想想。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当何翠枝对云中洲大概有一个了解时,其他人已经吃完饭了,正在收拾着东西。 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路上没有碰到其他流民吗?” 几个流民下意识绷紧身体。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族父盯着手里的饼子,主动开口:“没有。” 何翠枝见状,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屑站起身:“你们再歇会儿,等下就启程了。” 她目光在周围搜寻了一圈,轻易便找到了目标,也就是要处理的第二件事的中心人物。 “我说怎么有些不对劲儿呢,看到统领才想起来,你竟然没有催促?” 何翠枝走到护卫队统领对面。 不知什么缘故,他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怎么?是上郡洲北部安生了吗?” 刚抬起头,想要反驳何翠枝的阴阳怪气的护卫队统领,听到第二句,他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是啊,现如今这里可安生了!”他阴阳怪气:“毕竟治粟令大人的威名可是远传千里。” 何翠枝:“过奖过奖。”看到护卫队统领面色由青变紫,她心满意足。 接着猛地一喝:“今日一事,待抵达云中洲,我会主动上书告知陛下。” 护卫队统领眼皮没由来一跳:“什么事?” “自然是你试图谋害朝廷命官一事。” 护卫队统领倏地起身,声音极大:“我什么时候谋害你了?” 何翠枝看他虚张声势的姿态,嗤笑道:“我又没说你谋害的是我。” “这车队里除了我,我夫儿都有官职在身。”方柳生和方大山:“你怎么会以为我说的朝廷命官是我自己?” 护卫队统领脸皮一白,张嘴欲解释。 何翠枝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再者,在流民的手无寸铁且真诚以待时,主动攻击企图挑起争端,怎么不算谋害?” “或者说,统领承认自己走到如今的地位靠的是武力和运气,而非脑子?” 何翠枝每一个音节,仿佛都裹着“你不是坏就是蠢”扎进护卫队统领的耳蜗,心绪本就乱糟糟的他双拳紧攥,赤红着眼:“你再说一遍!” 何翠枝不仅敢说一遍,还敢说第二遍:“怪不得没有人敢凑近你,毕竟谁知道你这个非蠢即坏的人会不会拉着别人送命啊?” 她不知道,护卫队统领底气大都来自下属支持,察觉到下属审视远离自己后便懊悔起自己不该那般直白地对流民下手。 这一句话可以说是直接在他的雷区里上蹦下跳还点了个二踢脚。 轰的一下,彻底炸裂! “我杀了你!” 一声暴呵,震天响。 何翠枝站在原地,有些呆傻。 不是被吓的,而是……她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达到了目的。 “翠枝儿!” “娘!” “土地奶奶!” 无数声尖锐嘶鸣声从远处响起,带着谁都能听出来的慌乱惊恐。 何翠枝瞬间回神,那大刀……不,刀鞘已经朝她的头顶砸了过来,隐隐间还能听到带起的厉风呼啸声。 躲是躲不开了! 何翠枝抬起胳膊——只期望被体质提升液改造过的体魄,足够抗造。 “嘭!” 何翠枝下意识痛嘶一声,然而“嘶——”到一半,忽然眨了一下眼。 不痛? 她颤颤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只手攥着那刀鞘,力道极大。 直接捏皱了刀鞘。 那可是金属制品啊。 何翠枝目瞪口呆。 本能地顺着那只手望去,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是方柳生。 对方此时正如鹰隼般盯着护卫队统领,声音里翻滚着凶戾:“找死!” “嘭!”的一声,护卫队统领狠狠地砸到几米远处。 何翠枝在这一瞬,好像彻底明白了,方老太太那句“柳生啊,他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家人”的认真程度。 一番混乱后,护卫队统领被绑成一团。 他怎么也想不到情况为何会到如今这种地步。 直到看见何翠枝隐秘的笑容时,护卫队统领脑袋轰得炸开。 她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自己! 护卫队统领狠命挣扎着,想要大喊,却被压制他的护卫们以为他要逃,不仅压得更狠,斜刺里更是钻出一个臭鞋塞进了护卫队统领嘴里。 “呸!让你欺负咱们土地奶奶。”是五个流民。 何翠枝摇头失笑,无视了护卫队统领像要噬血啖肉的目光,招呼着人启程。 云中洲情况远比她想得要艰难得多。 她没有闲情和这些别有用心的人见招拆招。 赶在进入云中洲之前,彻底解决才是最佳方案。 车队又晃晃悠悠启了程。 而在那青山中,绝望悲怆的哭泣声正如瘟疫一样快速蔓延。 流民里,晕倒的人越来越多了。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倒,便再也不会睁眼。 即使那些人胸腔还有微弱起伏。 走到上郡洲的欣喜已经消失,死寂滋生。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说了声:“是遇到你们的土地奶奶才开始这样的!她不是神仙,是瘟神!” “瘟神!!!” 第255章 这个果果啊,它叫翠枝果 “你再放屁!”有人跳出来,赤红着脸指着说何翠枝是瘟神的那人。 “什么放屁?”那人挺起胸膛:“那狗官就是瘟神,从她出现咱们晕倒的人就越来越多,那近百的流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影儿,说不定已经遭遇不测了。” “她就是瘟神!瘟神!瘟神!” 他拼命咆哮,神情亢奋得诡异:“sha……” “啪!” 一个蒲扇大的手猛地照着那人的头一扇,直接把他扇了个踉跄。 那人怒火冲冲的扭头。 便看到来人又扬起了巴掌:“瘟神?啥瘟神?你再说一遍?” “九叔!” “九叔!” 此起彼伏的惊唤声响起,却不是那人,而是其他流民。 来人正是顺着何翠枝的指引,挖到块茎的小一百流民中,名为老九的瘸腿人。 不,他现在已经不瘸了。 甚至还抢下了喊人去搬块茎的活计,一路跑着回来,就为了感受再次掌控双腿飞奔的滋味。 老九笑呵呵的应着他们,目光却落到说何翠枝是瘟神的那人身上:“小逼崽子,嘴上没几根毛,什么话都敢胡沁!再有下次,老子亲手打断你的腿!” 他脾气素来温和,这次却格外凶。 了解他的人都惊了。 老九像是看出了他们没说出口的诧异,手脚并用地解释着:“你们不知道,当时土地奶奶让我们离开,指明了个方向,那里……” 他一边解释,一边用眼横那小逼崽子。 要不是这人是他远嫁小妹的儿子,可不是几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老九心里哼哼。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逼崽子真是他小妹亲生的吗?小妹远嫁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九叔,你说得是真的啊?” “九叔,你别光说啊,快带我们去!” 其他人听到最后,再也忍不住,催促道。 “就是啊,有好些人都晕过去了,药草也用完了……” 老九一下回神,急了:“你们咋不早说?” 他话都没落,就风风火火的拉着人,哗啦啦地往回跑。 那条腿,又长又灵活,跟飞毛腿似的。 之前被他心里嘀咕的外甥,也就是叫何翠枝是瘟神的人,瞅见这一幕,眼里闪过愕然。 很显然,他一开始就没相信老九的话。 可此时,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这人心里没由来的慌乱起来。 想要给同伴使眼色,告诉他们自己的发现,却见那些人也都呆滞的盯着老九要飞似的腿。 没错,他们正是被护卫队统领骂的“废物”们。 只是这呆傻只持续了几秒。 “啪!” 后脑勺上传来响亮的巴掌声,裹着闷闷的痛。 “你们几个精神头都不错,还愣着干啥?没听到九叔说翠枝果很多吗?还不快跟上!” “废物”们忙收拾好情绪,跟了上去。 只是慢慢落到后面,聚在一起,低低商量着。 可最后嘀咕了一番,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商量出来。 领头的,也就是替代老九外甥身份的“废物”一咬牙:“别管其他的,先看看那翠枝果是个啥玩意儿。” 说到翠枝果的时候,他面目狰狞。 这些流民一个个都是傻逼,不就是变相给了点吃的吗? 就直接把那果子冠以何翠枝的名。 妈的! 何翠枝还不知道她留下来的那些红薯让流民们起了什么名儿。 是的,红薯。 她给那些流民留下吃的是红薯。 不仅仅是红薯产量高,更重要的是在进入上郡洲后,她观察了一下土地情况。 沙质土地,和种了西瓜的葫芦村的地一样。 这种土地,别说大梁朝了,就是紧邻的几个国,本土粮食的收成也高不了。 只期望云中洲的土地情况好一些。 然而在继续赶了三四天路,彻底踏进云中洲境界后,何翠枝看着眼前的土地,心中的侥幸一瞬间消散如烟。 她该想到的,上郡洲北部和云中洲紧邻,那里是沙质土地,云中洲又怎么会是其他土地? 在前面大声介绍着云中洲一草一木的族父突然察觉到气氛不咋对,一回头,就看到何翠枝愁眉苦脸。 他忐忑不安地望着何翠枝,声音有些结巴:“这、这地……我们祖祖辈辈就这样了。” 这些天下来,族父对何翠枝也有了一点了解,知道她原本也伺弄田地。 伺弄田地的,谁不知道这样的土地是啥情况? 虽然何治粟令是朝廷派下来的大官,还是厉害无边的土地奶奶,可族父还是怕啊。 怕这些贫瘠的土地把人吓跑。 何翠枝没注意到族父的情绪,闻言:“不歇了,趁着时间还早,走近些去看看。” 她现在对云中洲的了解还是凭族父他们的口述,对于怎么合理完成大梁帝的旨意,还没有头绪。 徒步丈量每一寸土地,说不得会有所感触。 只是这一走,便是五天。 何翠枝把整个云中洲都粗略走了一遍,当然这个走是有借助马车的,还仅仅只看了被云中洲百姓世世代代种植的土地。 无一例外,全是沙质土地。 更严重的情况是人力过分不足。 何翠枝抿着唇,有些压抑。 ——云中洲百姓举家迁徙,十室九空。 直至亲眼看到那荒凉的村落,何翠枝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杀伤力。 也彻底明白大梁帝那道旨意背后的含义,他要让云中洲重新“活”过来。 利用亩产极高的粮食让云中洲重新“活”过来。 可—— 何翠枝现在根本就做不到。 不是拿不出粮食。 而是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劳动力。 没有足够耕种的劳动力。 更没有足够去修筑城墙,为云中洲提供一个安全种植环境的劳动力。 她走到云中洲北边的时候,曾看到过一支游牧队伍,虽然很远,可那侵略贪婪的气息仿佛无视空间和距离,直直落在云中洲这处贫瘠之地。 内忧外患,除非派一批军队镇守在此,以示威慑,否则神仙也难救。 然而—— 何翠枝想起一进入云中洲区域,方柳生和方大山便匆匆离开的事情。 云中洲特性注定无法被军队镇守,连个别行伍中人也不能长时间在此停留。 无解! 何翠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要是朝廷之前派的那个文武双全的洲守没死就好了。 有他在,起码能庇护出一方安全区域,足够她先猥琐发展。 只是这抹想法在护卫队副统领过来时,彻底消散。 “治粟令大人,他……怎么处理?”对方指着的护卫队统领。 何翠枝一脸木木:妈的!那个文武双全的洲守早就被这狗日的一伙给杀了。 没错,何翠枝在遇到族父他们这波流民时,便猜出了护卫队统领和那些流民有牵扯,准确说是和流民中某些搅动浑水的人有牵扯。 她低声咒骂着晦气:“还能怎么处理?朝廷不是要派新的洲守来吗?先压到府衙,等新洲守来了再处理。” 说完就聚拢队伍:“走,回府城!” 这是她们云中洲一行的最后一站,也是终点站,日后不出意外,她和家人都会居住在云中洲府城。 只是上了马车的何翠枝没看到护卫队副统领挽留的手势。 ——云中洲局势太复杂,朝廷至今都未定下新的洲守啊。 望着已经开始驶动的车队,护卫队副统领叹了口气,到了府城再说吧。 第256章 “肉第章 肉第章 肉”地叫唤着 土灰色的城墙,灰扑扑泥洼的土地,矮小残破的泥房。 即使已经有了猜测,可看到府城样貌,何翠枝还是被震惊到了。 云中洲偏,比不上闵洲府城那样宽阔整洁很正常,如今一看……连最开始的大方村都比不上。 她眼角余光瞥到那些矮小残破的泥房中有影子一闪而过。 何翠枝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这里还有人,还是该继续愁眉苦脸。 “咣当” 马车突然抖了一下。 何翠枝一路来已经习惯了,路况不平。 可她屁股承受度达到峰值,真真受不住,掀开车帘朝着前面赶车的护卫道:“停下吧,我下来走。” 哪想回应的是护卫慌乱无措的声音:“不是啊,大人,好像……好像撞到人了。” 护卫话音落下,痛苦的哀嚎便传了过来。 凄厉得让何翠枝心里一跳。 她慌忙跳下马车,方陶氏也连忙跟着下来了。 ——一到府城,家里其他人就先按着地址去大梁帝赐的住所,收拾一番,不耽误今天入住。 两人落地后,才看清眼前状况。 他们的马车正前方有个一脚深的大坑,而发出哀嚎的人脚则是陷进了那个大坑,身子直直地撞到了马上。 不,用“撞”不准确。 准确来说,是对方死死地扒着马儿。 这哪里是撞到人了? 分明是被讹上了! 然而何翠枝还来不及滋生出更多的情绪,就看到扒着马儿的那个人仰起了脸,两眼放光。 “肉肉肉”的叫唤着。 嘴巴大张。 何翠枝心生不妙。 还没来得及阻拦,那人就已经照着马嘴啃去。 “戾——” 马儿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前蹄扬起。 扒着门缝的人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扎着猛子跑出,唰地一把拉开那人。 “疯婆子,你要死啊!” 何翠枝默默收回手,从一侧扯着缰绳,拉住马儿,轻声安抚着。 见它没有那么暴躁了,摊开手心,抵在马儿面前,手心里那滴恢复药剂很快就被软软的舌头卷走。 马儿彻底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伤人的风险,何翠枝这才把目光落到那拉扯着两人身上。 一眼印象就是瘦! 瘦骨嶙峋! 衣服贴着胸腔,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一时竟辨别不了男女。 这人讹诈,按照何翠枝的性子,一定不会饶了对方的。 可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嘴巴黏连得厉害,发不出一丝声音。 拉着疯婆子的妇人见她沉默,叫骂疯婆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安地看着何翠枝,颤颤巍巍求饶:“夫、夫人,她有疯病,她不是有意要咬您的马的,只是……只是饿得太厉害了。求您饶过她吧!” 何翠枝抬头,好似找到了抵开黏在一起的上下唇方法,张口欲言。 妇人说完话没有第一时刻等到回应,一咬牙,直接拉着疯婆子跪在地上:“夫人,她也是个可怜人,求您可怜可怜她,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丈夫死在战场上,家里俩孤儿寡母,前些日子又被一群畜生给欺辱了,人差点没熬过去,醒来就疯了。夫人可怜可怜她吧,求求您了!我们给您磕头!” 她说着,压下疯婆子的头就往地上磕,是用了重力的。 见了血,这些达官显贵才会泄怒。 然而在额头撞上土地的一瞬间,两只柔软却有些茧子的手托住了她们的头。 “不用这样,起来吧。” 有些怪异的腔调响起。 妇人怔愣了一下,这种腔调她听过很多次。 难过到极致,却拼命压抑着情绪才会有的。 随即她攥了下手心,这位夫人可是能做马车,穿得起布衣的,哪里会难过? 应当是不小心着凉了吧。 妇人抬起头,却瞥见一双通红的眼睛,似乎还有水色闪过,但是还不待细瞧,一个油纸包就递了过来。 她再也顾不得探究,眼中只剩下了那个油纸包。 食物、是食物的香味! 妇人心里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这个你和她分着吃吧。” 荒谬的想法成了现实,拉着疯婆子的妇人不可置信:“是、是给我们的?” 直到怀里落了个分量扎实、带着温度的油纸包,这妇人才回过神来。 真的! 是真的给她们的!!! 她眼睛瞬间模糊,眼泪鼻涕一把,哽咽着声:“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然而抹去眼泪,视野重新恢复清晰,眼前哪里还有那位夫人的身影。 骨碌碌的马车声渐渐远去。 “肉、肉、肉!” 被她压制的疯婆子耸动着鼻子,突然又挣扎着疯了起来。 妇人一下回神,勉力按压住疯婆子,目光掠过道路两侧的残破房屋,无数渴求贪婪的视线如同针扎落在身上。 她想也不想拉着疯婆子往破泥巴屋里冲。 房屋又破又小,却能隔绝那些视线。 把门严严实实地堵住,妇人才松了口气,拍着巴掌,一扭头就看到疯婆子正用一只手奋力扒拉着窗户,想要出去。 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搂着那油纸包。 还警惕地望着她,一见她回头,立马加快了扒拉窗户的动作。 妇人差点被气笑。 “你个婆娘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大街上看到牲畜,不怕得罪权贵,抱着就啃。 现在有的吃了,又不吃……暗骂到这儿,妇人突然想起什么,强硬夺过油纸包,无视疯婆子的尖叫打开,看到里面的兔腿和粗粮饼子,即使已经有了猜测,还是难掩震愕。 “我的!我的!” 疯婆子的尖锐叫声愈发激烈。 “我知道是你的。”妇人翻了个白眼,避开疯婆子伸过来的手,抓起兔腿往她嘴巴里塞:“你先自己吃了再说。” 看到疯婆子把兔肉又吐出来,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眼睛还警惕地盯着她,生怕她抢一样。 妇人再也忍不住,骂骂咧咧:“当初就不该看你可怜帮你捡那个破男人回来,也不知给你个傻子喂了什么迷魂汤,吃喝都紧着他,自己一口都舍不得,爷爷的!” 疯婆子也不护食了,大声叫:“他是我丈夫,不许你说他!” 妇人板着脸:“你家那口子早死在战场上了,早死了!” 疯婆子怔愣着,“哇”的大哭出声,差点背过气去。 妇人忍不住懊悔,跟个傻疯子计较啥啊? 她避开对方凶巴巴挠来的动作,好声道:“行行行,没死没死,那个就是你丈夫,你赶紧回去喂他去吧。” 她打开窗户,指着隔壁。 疯婆子见状也不哭了,抹了一把眼泪,抓着油纸包,就往窗户上爬。 中间掉了一块粗粮饼子,她也不去捡,生怕晚了妇人又把她拉回来。 妇人:“……”得亏那位夫人给的油纸包分量足。 而被她想着的夫人——何翠枝正疑惑地看着方陶氏。 都喊了好几声,咋没回应啊? 她伸手扯了下方陶氏。 方陶氏猛地一个激灵,意识到是何翠枝后,下意识松了口气:“娘,咋了?” “你想啥呢?喊你半天都没个声儿。”她也就是一问。 随即说出原本要说的话:“你回车上坐着吧。”云中洲没多少人,但不妨碍它的混乱,从刚才到现在,她已经察觉到好几拨视线落到方陶氏身上了。 然而在她说这句话的同时,方陶氏也开了口:“娘,你觉得那疯婆子、像不像一个人?” 她声音特别艰涩。 第257章 百姓心眼子有八百个那么多 何翠枝“啊?”了一声:“咱们在云中洲有认识的人?” 等等! 疯婆子的身影重新何翠枝的大脑中浮现,被忽视的细节全部涌现。 “瘦长脸,嘴巴左上角有一颗痣,右手是六指。” “张栓子妻子!” 她和方陶氏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对视一眼。 当即调头。 只是到了碰见疑似张栓子妻子的地方,坑还在,人已经不见了。 方陶氏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何翠枝:“娘?” 何翠枝的目光落到一处泥巴屋,喊着护卫,牵起方陶氏的手往那儿走:“刚才拉她的那人就是从这屋子里出来的,我们去问问。” 方陶氏眼睛亮起。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刚合上窗户的妇人浑身一绷,警惕地问:“谁啊?” 她快速捡起地上的粗粮饼子,看了一圈,藏哪儿都不安全,又舍不得现在吃了,急得团团转。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来人声音:“我是刚才……” 何翠枝的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重物挪动声,门“嘎吱”就从里面开了。 妇人手里拿着粗粮饼子,一脸激动:“夫人,咋了?” 何翠枝看到那粗粮饼子,顿了顿。 妇人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疯婆子家难,我就拿了一块……” 何翠枝闻言,没有隐瞒,直接说明来由。 “疯婆子的丈夫叫啥?”妇人重复了一声,摇头:“我也不知道啊,疯婆子是不久前才来府城的。” 她的表情不似作伪,何翠枝索性直接打听疯婆子的家。 妇人激动的情绪瞬间平复,有些警惕地看着何翠枝:“你问她家在哪儿干啥?” 刚才妇人危机之下拉走疯婆子,更是只拿了一块饼子,足见人品,何翠枝表明身份,并简单说了方大山和张栓子的事。 官娘子、救命恩人……妇人听得一愣一愣,咋跟话本子似的。 对上何翠枝的视线,她回神:“那我领你们去,但是只能你们两个。” 妇人指着她和方陶氏,警惕心犹在。 她们身后的护卫当即急声道:“不行!” 妇人梗着脖子,毫不退让:“那我就不领你们去找疯婆子了。”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有很多空屋子,疯婆子隔几天就会换一个,除了我谁也找不到。” 何翠枝安抚了下护卫们,看着妇人:“我跟你走。” 方陶氏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一下急了,扯着何翠枝:“娘,我也去。” 何翠枝迟疑了一下,她自己服用的体质提升液多,不怕事。方陶氏可不是…… 然而在对上方陶氏哀求的目光时,何翠枝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吧。” 张栓子是方大山的恩人,方陶氏当初和方大山因着张栓子妻儿的问题起过别扭。 虽然那别扭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如今那张栓子妻子可能成了疯婆子……不让方陶氏跟着,何翠枝怕她把自己钻死在死胡同里。 妇人率先走在前面,小声解释着:“我不是想害你们,实在是疯婆子家的情况太特殊了。”语气里充满了不好意思。 何翠枝想起这妇人之前的话,抿了抿唇,道:“他们孤儿寡母,应该的。” “可不是么!”妇人一下子放松了,这一放松就没把住嘴:“家里还有个又吃又拉的废物,要不是疯婆子……” 她说到这儿,猛地一顿,对上何翠枝望过来的目光,努力掩下慌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你瞅我和你说这些干啥?” 接着生硬的转移话题:“再往前右拐两次就到了。” 何翠枝却问:“废物?” 妇人僵硬着脖颈,不敢扭头,语气尽量放松:“嗐,无关紧要的人。”这位夫人报得是张栓子的恩,万一疯婆子真的是张栓子媳妇,她要是知道疯婆子捡了个男人回来…… 妇人不敢想。 她不给何翠枝说话的机会,丢下一句“我这就去帮你们把疯婆子喊过来。”便急匆匆加快脚步。 妇人不知道她这遮遮掩掩的模样让何翠枝更加狐疑。 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这人要害她们。 妇人速度快,但何翠枝更快,也没见身影咋动,就已经站在了妇人眼前,伸着胳膊拦住她。 妇人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下一刻就听到何翠枝说。 “等等,我们一起去。” 妇人顿时回神,结结巴巴:“不、不用了吧。” 但是对上何翠枝不容置喙的目光,妇人拒绝的声音自动变小。 看来是躲不过了。 她没有再领着何翠枝继续往前走,停留在原地:“夫人,我和您说个事,您别生气,也别迁怒疯婆子,她也难啊。” “她捡了个男人回来!” 何翠枝揣胸的双手突然松开:“啥?” 妇人咬着牙:“当初疯婆子来府城时,撞上云中百姓离开的大潮,那时乱得很,她也是那时候被人给……给欺辱了的。” “我不久前和您说过这个,她醒来就疯了,家里的小郎也差点饿死。只不过没两天她捡了个男人回来,把人当成战死的丈夫,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夫人,她是真可怜,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家里的那个小郎真真是她战死丈夫的血脉啊。” 听到这里,何翠枝哪里还不明白,这妇人怕她看到陌生男人,一怒之下不管疑似张栓子妻儿的人了。 她有些好笑:“刚才她碰瓷我,还要吃我的马儿我都没生气,不就是捡了个男人,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因这点小事生气?” 妇人下意识回:“你们南方的人不是都把女人贞洁看得可重?名声有一点点不好都要浸猪笼呢。” 何翠枝:??? 妇人说完才反应过来何翠枝话里的意思,眼睛立马一亮:“也对,夫人您肯定和那些南方人不一样。” 这一次,她没有再遮掩,主动拉起何翠枝和方陶氏的手往疯婆子住处走。 不过何翠枝还有一点疑惑:“刚才你不让护卫们来,是不是也有那个被捡男人的因素?” 妇人嘿嘿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是怕这位夫人真的撞见男人,一怒之下让护卫上,她和疯婆子救不了吗? 何翠枝对云中洲这些没有离开的百姓的心眼有了更深的认识。 可转而一想,谁不想傻傻乐乐过活?都是情势所迫,不得不这样。 云中洲啊……何翠枝嘴巴发苦。 “有人吗?”妇人往里面喊了一声,听到一声弱不禁风的男声回“进来”,她撇了撇嘴巴,推开门。 扭头朝何翠枝说:“夫人,这就是疯婆子的家了。” 何翠枝没听到。 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她抬起头,正好和里面躺在破席子上的男子视线相对。 这男子、这男子…… 何翠枝手指发颤。 第258章 夫人认错了,我不是云中洲洲守 “夫人,咱们到了!” 妇人又一次的呼唤打断了何翠枝的怔愣。 何翠枝猛地回神:“哦哦。”她把目光艰难地从男子身上抽离,手指还有些痉挛。 是兴奋到极致、诧异到极致却生生克制导致的。 云中洲洲守! 这人竟然是云中洲洲守! 被流民刺杀身亡,尸骨不存的云中洲洲守! 她猥琐发育的计划能行通,云中洲有救了! 云中洲有救了哈哈哈…… 何翠枝大步朝院子里走去。 然而有人速度比她更快。 是方陶氏。 她飞快从何翠枝身边跑过,直直的冲向屋檐下,涕泪四流。 嘴里还大喊着:“娘,是他们,真的是他们!” 何翠枝此时才看清院中其他的情况。 疯婆子正抱着油纸包躲在檐下,警惕地往门口探头探脑,看到方陶氏朝她奔来,惊恐的往后缩。 而也就是这一缩,揪着她衣摆的小人彻底露了出来。 干巴巴的大头娃娃、天生笑唇,右手是同样的六指。 张栓子的儿子! 即使先前已经有了猜测,可真的确定“疯婆子”是张栓子妻子的这一瞬间,何翠枝还是心神俱裂,眼睛发红。 妇人一直观察着她们,见方陶氏冲过去的时候,心里放松,甚至帮着去拦想要从破席子上爬起来的男子:“你这么废物,能护着他们娘俩?老实躺着,别耽误了她们的活路。” 只是阻拦完男子,一抬头就看到何翠枝站在原地,浑身紧绷,像是生气又像是难过,妇人一下子提起心,她可没忘记刚才门一开,这位夫人死死盯着男子的情形。 妇人狠狠瞪了一眼男子,接着变脸似的扬起笑脸朝何翠枝走去:“夫人,您看您媳妇都确定人了,肯定错不了,你们刚才说要把疯婆子接走,赶早不赶晚,不如就现在吧。” “你放心,到时候他们娘俩肯定不会把这男人带过去。” 她凶巴巴地指着躺在破席子的男子,男子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视线中只有屋檐下,被方陶氏用糖温柔哄着的疯婆子娘俩。 “你走,你个坏女人!” “听一下她们娘俩和洲守大人的意见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疯……张栓子妻子,王明秀的声音,她说着还跑过来要把妇人撵走。 而另一道,则是何翠枝。 王明秀疯起来的时候都不是妇人的对手,现在更不是。 妇人咬牙切齿地说:“跟着夫人能活,你就听夫人的话,听一下……” 她突然僵住。 不可置信地看向破席子上的男子:“洲守?!!!” 被、被流民刺杀尸骨不存的洲守。 “怎么可能?” 破席子上的男子此时也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她们这里:“这位夫人别折煞我了,我只是一个被人打得半瘫的倒霉鬼村夫而已。” 妇人疯狂点头:“是啊,是啊,他怎么可能是洲守?” 这人要真是洲守,那……那她们这些零碎没有离开的人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何翠枝似笑非笑的看了男子一眼,没有再坚持:“嗯,可能是我认错了吧。” 接着她对妇人道谢:“此番多亏了你,日后有什么难事就往治粟府来找我。” 她假装往怀里掏,实际上是从房子里拿出几个饼子,递给她。 不是何翠枝抠,在云中洲,粮食远比金银珠宝分量足。 妇人这一次大大方方接下了,眉开眼笑,还问何翠枝要不要她帮忙。 何翠枝看着已经被方陶氏哄好的王明秀,摇头:“不用,我们能行。” 妇人也看到那一幕了,觉得她俩也能成功带走王明秀娘俩,应了声就要离开。 结果还没转身就看到何翠枝把破席子一卷,轻松扛起男子,朝着王明秀她们喊:“走了,去新家。” 妇人目瞪口呆:“夫夫夫人……”她结结巴巴。 何翠枝侧头:“怎么了?” 妇人看着已经乐颠颠扯着儿子跑过来的王明秀,她正高兴的围着被何翠枝扛起的男子问“你竟然被扛起来了?”“我们有新家了吗?不用再隔几天就离开,能一直住着的家吗?”,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没再说出来。 算了,这位夫人都不介意这男的存在,她替疯婆子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 妇人离开了。 何翠枝却没有动脚,侧头瞅着肩上男子:“洲守,她还等着你的回答呢。” 男子纠正她:“我不是什么洲守。” 可回答王明秀时,眉眼带着他都没发觉的温和:“是,新家。” 何翠枝也没理会他的嘴硬,只是把他对王明秀的态度记在心里。 招呼着方陶氏顾好王明秀娘俩,她则是按着记忆一通七拐八拐,走出了巷子,到了街上。 正要喊护卫把马车赶过来,却突然发现马车旁不知何时围满了人。 枯瘦干巴,就跟干尸似的,挤挤挨挨。 护卫撕心裂肺的叫喊着。 “没有粮食,我们没有!” “你们这些刁民,再闹就棍棒伺候……” 何翠枝心里一跳。 常言财不露白,云中洲是食不外露,她刚才递给妇人油纸包是大庭广众之下…… 意识到是自己忽视导致祸事,何翠枝飞快跑了过去。 “停下,全都停下!” 然而饥饿让这些人失了魂智,根本无人理会,反而更加汹涌的往马车上挤。 何翠枝甚至捕捉到一个护卫差点被人掀飞。 “嘭!” 剧烈的声音陡然响起,人潮下意识看去。 一堵成人臂长厚的土墙被一拳轰了个对穿。 寂静! 死亡般的寂静! 第259章 回你娘怀里喝奶去吧! “吾等朝廷命官,再敢放肆,决不轻饶,还不速速离去?“ 何翠枝开口,高举文书,声音隆隆如春雷。 寂静被打破,人们这才回神。 发现那成人臂长厚的土墙竟是被这个妇人给打穿的。 有人心生怯意。 但更多的人则是满脸愤恨。 高声大喊。 “朝廷命官,朝廷命官为什么不管我们这些老百姓?” “就是,我们承受战乱、承受饥饿,马上就饿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现在来耍威风了!” 随着此起彼伏的吼声,好不容易平静的局势又有了混乱的迹象。 何翠枝能感受到肩上扛着的人的紧绷。 “你管不了,云中洲已经病入膏肓,趁早离开吧。” 他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格外模糊。 可字字句句都钻进何翠枝耳朵里,像是前行者对后来者的告诫。 何翠枝的拳头猛地攥紧。 “谁说朝廷不管你们了?” 她嘴巴张得很大,发出的声音响起要把嗓子喊破一样。 “朝廷派我这个治粟令来,就是来管你们吃、管你们住、管你们有朝一日安居乐业!!!” 何翠枝的声音一节比一节高,最后四个字的时候,那声音仿佛要捅破云霄。 空中甚至都久久回荡着“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 如若带着以命去拼的气势。 人群有一瞬的安静。 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质疑声。 “这云中洲放个屁落到地上都干崩崩地窜回来,你管我们吃?拿什么管?” “住?不远处就是北奴、羌胡,他们打马过一圈,寸草不留,还安居?” “京城里来的大官,别不食人间疾苦了,回你娘怀里喝奶去吧!” 最后一句话响起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 何翠枝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每一个人,直到他们声音不自觉变小。 无视嗓子的干痛,声音依旧响亮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我所说的,是真是假,今天日落时分便知结果。” 她看到护卫们趁着百姓们怔愣间,拉着马车安全退离,没有再停留。 只是转身的那一瞬间,身后有人扯着嗓子问:“日落时分?那还有大半个时辰呢,谁知道你这么说是不是拖时间想跑?” 何翠枝回头,视线锁定说话的那人,瘦得似麻杆,皮肤黢黑干裂,脸上能看出忐忑,是底层人民对上官员时才会有的忐忑。 不是别有用心的人。 何翠枝蹿起的火气突然就熄了,重复道:“我说过了,我是朝廷派到云中的治粟令,我跑也是跑治粟府里。” “治粟府你们都知道在哪儿,要是不信,就在那儿等着。” 她话音一落,议论声就在背后响起。 “对,我们可以跟着她。” “跟着她走,她说管我们,要是日落时分啥也没有……” 嘈杂的脚步声很快就接近了。 何翠枝没有对此做出反应,带着方陶氏、王明秀娘俩还有否认自己是云中洲洲守的半瘫男子上了马车。 不算宽敞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窥伺,何翠枝扫了一眼王明秀娘俩,或许是方陶氏给的那颗糖,又或许是方陶氏的温柔对待,她们坐在马车上也没有紧张。 何翠枝便不再关注她们,把目光转移到破席子的半瘫男子身上。 正巧对上他探究的视线。 何翠枝:“怎么了?” 半瘫男子:“你真的是治粟令?” 何翠枝拿出文书,不避讳地递给他。 半瘫男子接过来,待看清上面的文字和印章后,脸上彻底露出惊愕。 何翠枝知道她在惊愕什么。 不就是震惊她一个女子竟然能成为官员吗?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和这人讨论这个,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觉得云中洲无法救治了?” “洲守大人!”云中洲洲守,庞沂。 半瘫男子抬起头:“云中洲土地贫瘠、地势环境……”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何翠枝喊自己的称呼:“我不是洲守!” 何翠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的文书:“一个村夫可是看不懂文字,也不知道那上面印章的含义。” 半瘫男子嘴皮轻颤。 “更不会有分析整个云中洲情势这样的大局观。” 半瘫男子捏着文书的手无力坠落,垂着眼皮:“是,我是云中洲洲守庞沂又如何?” “如今这副模样,如今这副模样……”他喃喃。 何翠枝张口欲说什么,就又见他已经打起精神,开口说:“云中洲剩下的这些人都是老弱病残,走不了的,他们此时犹如困兽,欺瞒惹怒他们没什么好处,治粟府有后门,趁他们脚程慢,你赶紧走吧。” 何翠枝仔细咀嚼了一下他这段话,才反应过来:“你以为我说日落时分见真章是拖延之词?” 庞沂掀起眼皮:“不然呢?朝廷没有那么多的粮草贴补云中洲。” 何翠枝笑:“庞大人相信神迹吗?” 庞沂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她。 何翠枝却没有再开口,盘腿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 马车的速度的确很快,他们抵达治粟府的时候,已经和人群拉开了两三里。 何翠枝跳下马车,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扭头吩咐方陶氏。 “你先带明秀他们娘俩回咱家吧。” 朝廷给她赐的房屋就在治粟府斜对面,很近。 方陶氏应好。 结果在拉王明秀离开的时候,她突然跑到何翠枝身边,扯着庞沂落在外面的手:“走,一起走。” 很明显不要和被她当成丈夫的庞沂离开。 “娘?”方陶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何翠枝:“算了,让他们也在治粟府吧,你回家和你奶他们说一声。” 在发现庞沂时,何翠枝脑海中瞬间形成一个计划,一个快速让云中洲发展起来的计划。 庞沂不可或缺。 她肩上扛着庞沂,身后领着王明秀娘俩,走进了治粟府。 里面又破又旧,寥无人烟。 不,还是有一个人的。 何翠枝走到正堂,刚要把庞沂放到椅子上,正对着门的大桌子后面发出一阵“哗啦”的声音。 “呸呸呸,早知道躺桌上睡……”一个高瘦高瘦的人从桌子后面爬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何翠枝他们,顿时一惊:“你你你你们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 何翠枝递出文书。 高瘦男人叫祝吉,是治粟府唯一一个小吏,是本地人。 看完文书后,他还给何翠枝,问:“大人是否要先熟悉一下治粟府?” 何翠枝正有此意:“有劳了。” 她得确定一下哪里最合适。 只是这一熟悉,就忘了时间。 直到确定好位置,刚回到正堂,里面就传来庞沂的声音。 “太阳已经开始下落了。”他双目凝视着外面。 像是在呼应他的话一样,治粟府外面突然开始出现嘈杂声。 “日头落了,这治粟府咋没动静啊?” “就是,咋啥都没看到?” “骗子,那个女的肯定是骗子!” 人群瞬间躁动起来。 第260章 一亩地的红薯,重第章 重多少? 彼时,正堂内。何翠枝急匆匆丢下一句:“你们想办法先拖延片刻,我马上回来。” 庞沂好似早就预料到这一幕,闻言,淡淡道:“去吧。” 另一边的祝吉却是一脸懵逼。 他想问咋回事,何翠枝已经钻进了隔壁,只能看向庞沂:“这位……” “我姓庞。” “哦哦哦。”祝吉连忙应声,然后凑过去问:“庞兄,这是啥情况啊?” 庞沂目光落在隔壁紧闭的屋门上:她现在应该已经跳窗户往后门跑了吧。 “城中残留百姓……”接下来需要这人协助,才可能扼制住情况,庞沂并未隐瞒。 “给百姓承诺管他们吃住?!!!”祝吉声音猛地拔高:“她是疯了吧!” “不对,拖延……”祝吉马上反应过来:“她现在跑路了?” 对上庞沂的目光,他情绪彻底爆发:“我拖延不了,要拖延你自己拖延去。” 说完拔腿就跑,方向正是治粟府的后门。 庞沂垂下眼眸,喊来正和儿子你一口我一口舔着糖果的王明秀:“秀秀,过来。” 王明秀眨了下眼睛,即使脸脏黑也能看出几分姿色,她扯着儿子走过去,不舍地把糖果递过去:“给。” 她以为庞沂也想吃糖。 庞沂轻叹了声,推开她的手,嘱咐道:“你听我说,你去右边第三个屋子,那里面有个柜子,好好藏……” “诶?祝吉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庞沂的吩咐。 何翠枝见没人回答,又问了声。 庞沂却答非所问:“你没走?” 何翠枝:“我走啥啊?” 两人说话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嘭!” “天都黑了,啥也没有,她肯定是跑了,快,快把这门撞开!” 何翠枝顾不得祝吉哪儿去了,快步朝门口走去。 “嘎吱——” 门猛地被打开。 外面的百姓正蓄满力,猛猛地冲来。 何翠枝瞳孔一缩,身体反应快过大脑。 “诶呦!” “痛痛痛!” “快起来!” 她刚跑出人群的冲击范围,还未回头就听见此起彼伏的交换声。 一回头,果不其然,扎着猛子冲进来的百姓们已经一个接一个堆起了山山。 何翠枝心有余悸。 “你们撞什么门啊?” 有人下意识回:“还不是怕那狗官跑了?” 何翠枝:“……” 诡异的安静让百姓意识到不对。 一抬头—— “你没跑?” 已经第二次听到这话的何翠枝:“我跑啥啊?” 她没继续这个话题,望着已经大开的门,门外是挤挤挨挨的百姓,看着人头攒动,很多。 可何翠枝知道,也就千百来号人,全云中洲府城没有离开的人。 压下心酸,何翠枝高声喊:“如今已经日落,我来兑现诺言了。” 此时人多,比之前也更加嘈杂,按理说她即使很高声音了,也不会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可事实就是如此。 在何翠枝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治粟府内外鸦雀无声。 原因无他。 一道泛着金芒的光影突然撕破苍穹。 平静的夜空出现画面。 面黄肌瘦的人,舔着干到起皮的嘴巴,无神地走着。然而他路过的地方,寸草不存,就连树皮都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这、这天上的人也饿肚子啊?”或许是画面中的场景太过熟悉,有人下意识出声,打破了寂静。 百姓们回神,正要嗡嗡交谈,却见夜空中的画面一转。 那个跟他们一样的荒民,突然被绊住,摔倒了。 这一下,百姓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谁都知道,饥荒年间的人就凭着一股劲儿活着,这一摔…… 他们已经不忍继续看下去了,又好似顺着画面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结果,那画面又是一转,发展和百姓们的想象截然不同。 荒民摔倒后,回头去看绊倒他的东西,满脸愕然,接着便是狂喜。 飞扑到绊倒他的东西上,甚至都没有挖出来,照着直接啃。 是食物! 外表看不清晰,但随着画面中荒民的咀嚼,所有人都能看清那白生生的内里。 “咕咚” 有人忍不住吞咽着唾沫。 连画面又发生了变化都没注意到。 荒民消失,翻好的土地上有人在辛勤劳作,小小的块茎被洒下,四季仿佛被加了速,嫩绿嫩绿的细芽钻出土壤,舒展,生长。 低沉的嗓音同时出现:“红薯是根茎类作物,春秋冬三季皆可种植,亩产高达……” 然而大多数人还沉浸在被荒民啃食的块茎中,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有人注意到了,却震惊又害怕这还会发声的画面。 治粟府内外再次陷入寂静。 何翠枝站在角落处,望着夜空中,被投影仪投放出来的改编版本《走进农业——红薯篇》的纪录片,心脏抽抽地疼。 像是这样投放到现实世界,一分钟就是成百成百的银子往里砸。 算了,算了。 同意来云中洲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开荒都是要砸钱的。 她加把劲儿,让云中洲飞速发展起来,到时候开店、猛猛开店,把百姓手里的闲钱都赚回来。 安抚好自己后,夜空中的画面也到了尾声。 红薯彻底成熟,被劳动人民挖收出来,堆在宽阔的谷厂上,成了一座座壮阔的“高山”。 至此,画面彻底结束,夜空重新恢复宁静。 可云中洲百姓的心却静不下来。 有人声音发抖:“一亩地的红、红薯堆成一座山,重、重多少?” 画面中介绍的低沉嗓音其实说了产量,可是在此刻他们全都忽视了。 第261章 云中洲的神迹 “五千斤!” 回答的人声音比他更抖,更大,重复着:“五千斤!!!” 他们这一问一答,彻底打破了平静。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五千斤?” “怎么不可能?这可是天上啊!” “还是天上好啊,就算遇到饥荒,也有亩产五千斤的食物呜呜呜……” 强烈的对比让云中洲百姓忍不住痛哭出声。 有人想起来他们堵在这里的缘由,突然高声道:“大官,你不是说要带着我们安居乐业,不愁吃喝吗?是不是有……有这天上的种子?” 这声音一落,百姓们顿时止住了哭声,齐刷刷的望向何翠枝所在的方向。 黑夜中,他们的眼睛亮得如同点点灯火。 何翠枝:“是!” 百姓们心脏狂跳,血液沸腾。 有人激动开口:“那、种子在哪儿,我可以帮您种植,只要……只要您能管我饭吃就行。” 亩产五千斤的种子啊! 谁都不敢奢望,自己会拥有神物一样的种子。 然而有人相信何翠枝的话,就有不相信悲观的。 “红薯是天上的种子,她一个凡人,咋可能有?就是消遣我们的。” “消遣个屁,你滚!大官咋不可能有?她都有能耐让我们看到天上的人。你不想种赶紧滚,小心我揍死你!” 双方瞬间吵了起来。 何翠枝几次三番想要插口,都没有找到机会。 她索性也不说了,意识落到房子内,把投影仪遥控器拿了出来,借着黑夜和袖子的隐藏,直接摁下一个播放。 百姓吵得愈发激烈,眼看要打起来时,天空突然又出现异象。 起初是一个金色的小点,后来扩散成线,在形成面的瞬间,金色光芒大盛。 所有人都能看到,那金色光芒汇聚的面中,有什么东西出现,迅速下落。 “咚咚咚!” 像是下雨一样洒到人世间。 “是红薯!” “是红薯!” 有人又蹦又跳地大喊。 就连那些不相信何翠枝的百姓也一个个惊掉了下巴,痴痴傻傻的望着天空。 反应快的已经拔腿往红薯掉落的地方冲去。 只是他们刚冲了个头,就被阻拦住了。 他们眼睛通红地盯着阻拦他们的何翠枝,似要生吞活剥。 那可是亩产五千斤的红薯啊! 阻止他们去抢,就是阻止他们活路。 心中暴戾怎么都止不住。 何翠枝没想到一番番天上“神迹”之下,还有人敢心生恶意。 她沉下脸:“我既然能乞求上天怜云中百姓,赐下红薯种;也能求他们收回去。” 声音冷得如寒冰:“即使那红薯已经被你们抢到手。” “不信邪的尽管试试!” 这一下别说那些想要先抢红薯的人停了,就连刚滋生出一点坏心思的人都吓得静若寒蝉。 那本就没生出什么心思的人,也反应过来,冲到想要抢红薯的人跟前,又打又骂:“都怪你们,要是神仙把天上的种子给收走了,我非得打死你们!” 何翠枝被吵得头皮发懵:“行了!都别吵了。” “又不是不给你们种子,只要别抢,今日只要在治粟府的人都有。”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何翠枝还是懂得。 “啥?!!!”打骂的百姓停了动作。 被打的人也愕然抬头,脸上的后悔还挂着呢。 何翠枝重复一遍:“每人都能获得一亩地的粮种。” “不过有条件。” 她的第二句话没有人挺进耳朵里。 百姓们陷入狂人,满脑子都是一亩地、一亩地! 何翠枝无法,只能又喊一遍:“想要这粮种的,半个月后都得服劳役。” “别说劳役了?让我半个月后去死,我都愿意。” 有人大吼。 “是啊,大官、大官奶奶,只要能让我摸到这亩产五千斤的红薯,我死了都值了!” 有人催促。 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拒绝,拒绝何翠枝的条件。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登记吧。”何翠枝走到正堂,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有祝吉的身影。 “祝吉?祝吉?”她喊人。 自己写的繁体字缺胳膊少腿,庞沂的情况也够呛,能登记的只有他一个小吏。 可是喊了半天,都没有一个回应。 还是从“神迹”中回过神的庞沂给出回答:“别喊了,他已经跑了。” 说完,他往外喊了声:“秀秀,帮我一下。” 另一间屋子被从里面打开,王明秀抱着儿子飞快奔出来。 庞沂指着桌子:“扶我过去。” 何翠枝刚才那一棒子威力很大,无需维持秩序,队伍便自动排了起来。 何翠枝从“祝吉”跑了的这个事情中脱离时,庞沂的登记已经开始进行起来了。 他问的很细致,籍贯、姓名还有这群百姓里是否能证明身份的。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登记完? 何翠枝撸起袖子,拿出纸笔,走过去帮忙。 她拿的是圆珠笔和记账本,也不怕暴露,反正有了神迹后,什么都能解释得通。 队伍瞬间排成两行。 然而就在何翠枝开始询问对方信息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 其中一道格外凄厉:“大人、治粟令大人,救我啊!” 是祝吉。 何翠枝抬头望去,就看到一批百姓怒气汹汹的冲过来,而祝吉被他们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举着。 活像个待宰的猪猡。 何翠枝:“……” 但下一秒,她的无语就被这新来的百姓惹成了怒火。 “狗官,你骗我们,还想让这人声东击西,好逃跑是不?” “你别想逃,你家人也别想跑!” 何翠枝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你说要管我,却要逃跑,我们当然是自食其力……” 领头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啪”的一巴掌甩飞。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可这里哪儿还有何翠枝的身影? 他唾骂了声,目光落到正在给人登记的庞沂和王明秀娘俩身上。 “这几个也别放过。” 却没发现,先前排着队的百姓,正目光森冷盯着他们几个。 第262章 方老太太想翠枝儿想得紧啊 随着领头的人一声令下,新来的那批百姓齐齐动手。 被甩到一旁的祝吉呲牙咧嘴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惨烈的叫声。 直到一方开始告饶:“别打了,别打了!” 祝吉抖了抖耳朵,这打得得有多狠啊,他下意识又往角落挪了挪。 只是挪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对。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打他的领头人? 祝吉悄咪咪睁开眼,看清眼前情况后,目瞪口呆。 这……这,这些百姓疯了不成,怎么互殴起来了? 很快,他就明白了缘故。 只见把新来的那些人团团围起来的百姓狠狠踹打着他们,嘴里还发出又急又怒的骂声。 “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玩意儿,敢惹大官奶奶,我打死你!” “要是红薯被收走了,俺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老天爷啊,咋不把下个雷把这些畜生收走啊?我们的红薯要是被大官奶奶收走了咋办!” 新来的百姓被他们的凶狠给吓破了胆子。 跪在地上就是磕头,一边求饶,一边哭喊:“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是那女要跑我们才这样的啊……” “你还敢污蔑我们大官奶奶!”有人怒狠狠:“是没长眼还是没长耳朵,两场神迹,两场神迹都没看见?” 跪着的人茫然抬头:“神迹,啥神迹啊?” 正堂顿时陷入寂静。 何翠枝冲到家门的时候,里面正发出惨叫声。 她心里一跳,甚至连开门都顾不上,直接跳上墙头走直线,眨眼就落到发出惨叫的根源地。 在从天而降的瞬间,又是一声惨叫发出,伴随着一道被踹飞的身影,何翠枝想都没想,伸着胳膊准快的把人救了下来。 她心里的庆幸还未开始滋生,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翠枝儿”,那声音委屈得,就好似被背叛了似的。 何翠枝抬头看去,方老太太正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脚还保持着踹人的姿势。 很明显,她救下的这人是老太太攻击成功的目标。 何翠枝瞬间撒开手,把人扔出去的同时还抖了抖身子。 抖掉脏东西。 也是这时候,她发现家里的情况并不如自己想的那样惨烈。 或者说,是截然相反的局面。 躺在地上哀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是来袭者。 方家人,一个比一个完好。 就连家具,都没有一点破损。 “翠枝儿,你咋回来了?”虽然翠枝儿拦下了她成功踹飞的第一个战利品,但是方老太太委屈的情绪消失得很快,乐颠颠地走过去,拉着何翠枝的手。 才小一天没见,她这心里就跟失了主心骨似的,想翠枝儿得狠。 “是不是张栓子妻儿的事?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家里肯定有他们住的地儿。” 何翠枝回过神:“你安排就好。” 接着她说了回来的原因。 这下别说方老太太了,就连最小的三丫都攥起小拳头,挥得虎虎生风,奶声奶气:“奶,三丫现在力气超大,我会保护好家里的。” 何翠枝被她奶萌奶萌的样子逗得直发乐。 “行行行,那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大宝二宝见何翠枝夸了三丫,连忙凑出头,齐声声道:“奶,还有我们,我们也打倒了俩个人呢。” 这里的大人瘦巴巴的,一推就倒了呢。 何翠枝连声应:“好好好,都是好娃娃。” 她和家里人温馨相处了一会儿,确定家里没出啥情况,这才提溜着被绑成一串的来袭者匆匆赶回治粟府。 只是一回去,一个人就猛地扑了上来,抱着她的大腿,哀嚎:“大官奶奶,我们当时在屋里收拾祝吉,真的不知道天上的神迹啊!” “求您别把红薯收回去。”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要了我的命都行,求求您了!” 何翠枝发现他鼻青脸肿,也没了再打他一顿的心思,踢开:“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她把手里的一串人往旁边一丢,走进正堂。 “排队登记”两个字还没说出,外面就发出动静。 抬头一看,百姓们把那领头人和其他闹事的人全绑到了绳子上。 不,准确来说,是那些人主动乖巧伸出手被绑的。 何翠枝:“……” 在对上所有人投放过来的哀求可怜目光时,她郎心似铁,说出了的原本就计划好的话。 “过来登记,然后去另一件屋子领吃的红薯。” 百姓们没听仔细,听到“红薯”两个字,立马高兴起来。 好听的话不要钱的撒出来。 “大官奶奶,您真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善良人了。” “大官奶奶,您好厉害,还有为我们祈求的神仙叫什么啊?回头我也去供奉祂。” 何翠枝:“……我不叫大官奶奶,叫我治粟令就行,还有,神祗无名,怜爱众生,不必供奉。” 已经被解绑的祝吉看着百姓们狂热的模样,两眼呆滞。 一点一点凑近庞沂:“庞兄,真……真有神迹啊?” 凡是读了一点圣贤书的,都知道神鬼乃是缥缈之物。 什么叫缥缈之物? 就是虚幻的,不真实的啊! 庞沂看了他一眼:“歇过来就帮忙。” 人太多了,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祝吉却没从他的话里听出否认,顿时惊了:“真有神迹啊!” 他就知道,他爹当初给他取名叫祝吉,说“你出生时正好有云游之人路过咱家,说你有仙缘,是大吉,所以取名为祝吉”的话不是骗他的。 祝吉大声爆哭。 他悔啊! 早知道当时就不逃了。 如果不逃他就不会被蹲在后门的百姓逮走。 就不会被关进破屋里打。 就不会错过神迹! 祝吉哭得好大声,宛若死了亲爹。 庞沂嫌弃地盯着他。 何翠枝皱眉:“哭嚎个屁,歇好了赶紧过来帮忙。” 她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还从家里喊了人来帮忙,这人竟然还有闲心在这儿哭,哭个球啊。 何翠枝又凶又狠。 祝吉却仿佛捡到了大财,两眼放光,高高兴兴“诶”了声,搬着桌子挪到何翠枝身边,叫喊着人往他这里排队。 这位治粟令大人有仙缘,他得凑近些,再凑近些。 祝吉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大傻子。 何翠枝嫌弃,只是吐槽的话还没说出口。 就见第一个登记完的人,捧着两颗大红薯,走了过来。 脸上带着不安。 “大官奶奶,一亩地的红薯种子,两个、两个就够了吗?” 他刚才可认真看天上神迹了,那上面说的种植点儿一个都没有错过。 两个根本就不够一亩地的。 何翠枝抬头看了一眼,见那两个红薯比较大,足够成年人吃一顿,暗自点了点头:“不够啊。”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对方如遭雷劈,欲哭不哭。 第263章 大官奶奶,百里洼种不出东西的…… 随即,他疯了似的朝那些被绑成一串的人冲过去。 “都怪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第一个登记的人眼睛通红,对那些人又打又骂。 而那些人一个反抗的都没有,两眼木愣地看着那两个大红薯。 地里刨食的,再傻都知道,就算是根茎类作物,两个完整红薯也不够一亩地做种。 是他们。 都怪他们。 他们惹怒了大官奶奶。 一亩地产五千斤的红薯啊! 一亩地的粮种啊! 只剩下两个做种。 他们彻底崩溃,抱头大哭。 有人甚至往墙上撞,想以死谢罪。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嘭!” 重重的撞击声响起。 撞墙的人软着身子倒下。 “死人了!” “死人了!” 治粟府内顿时陷入糟乱。 何翠枝骂骂咧咧地冲过去:“啥毛病啊?俩红薯还不够你们吃的啊?” 她冲到撞墙寻死的人跟前,手抖得发颤,差点把掩在袖子下的恢复药剂给抖出来。 别慌,别慌,这恢复药剂可是号称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把人救回来。 何翠枝强撑着把人翻过来,结果目光所及差点没把她魂吓飞。 两颗瞪的极大的眼珠子、瞳孔的涣散。 死……死不瞑目?!!! “没死啊?” 百姓中有人发出放松的声音。 “哼,便宜他了。” 他们的惊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人死灯灭,前尘尽消,红薯的事就不能再计较了。 可现在,他还没死呢! 身后又响起议论纷纷声,何翠枝这才回神。 没死? 她目光重新凝聚在撞墙这人身上,才发现他的胸腔还有细微起伏。 瞳孔涣散也是失神的缘故。 是她先入为主了。 何翠枝目光上移,落在半裂不裂的土墙上。 这墙又不是水泥墙,再加上这人跟其他人绑在同一根绳上,冲击力不足。 别说装死了,连晕都没能晕过去。 不过何翠枝还是抠开药剂瓶,用指尖抿了一点,抹在这人头上。 万一有个脑震荡咋办? 肉眼也看不出来。 旁人看不出恢复药剂的效果,头上的痛突然消失不见,被抹药的人再失魂落魄也能感受到。 他顿时瞪大眼睛。 下一秒,就湿润了眼眶。 “大官奶奶,我不要您施展仙术,只求您别收回之前说过的那话行不行?” “求您了。” 他爬起来,跪在地上,头磕得“梆梆”作响。 何翠枝脸一下黑了:“你想死我不拦着,别死我跟前。” 要不是云中洲实在太缺人力,何翠枝根本不会管这人。 她气汹汹的站起身,往正堂走。 结果走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 “什么叫我之前收回的话?” “哎呀,你赶紧起来,大官奶、治粟令没有说收回一亩地的种子,这两个红薯他是让咱们吃的,吃的!不是种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回头的何翠枝,一句是刚从何翠枝冲过来时那句“俩红薯还不够你们吃啊?”的话品味出什么的百姓。 后者越说声音越大,越急。 何翠枝也总算明白了这场混乱的原因。 “给你红薯的人没说这是晚上的吃食吗?”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第一个登记的人。 第一个登记的人此时也意识到自己闹出了什么大乌龙,忐忑捧着俩红薯:“她好像说了啥,我当时只顾着红薯了,没听仔细。” 何翠枝:“……” 这云中洲剩下来的人不仅心眼子多,还爱脑补。 可是看着百姓们突然神采飞扬起来的脸,干巴枯瘦的身体都散发着蓬勃朝气,她想骂人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好笑、又无奈。 何翠枝用力咳嗽了一下,背着手,凶巴巴:“听好了,你们登记完后去拿红薯只是今天晚上的吃食。” “明天早上在城南百里洼集合,到时候直接给你们发种子,当场种植!” 城南百里洼差不多是云中洲府城附近最差的地了。 何翠枝这话一出来,百姓们都炸开了锅。 “治粟令,百里洼种不出来东西,这红薯……红薯会被糟蹋的。” “治粟令……” 何翠枝张口。 “嚷嚷什么?都嚷嚷什么?”有一人比她开口得更快,正是那个撞墙的人,他现在已经站起来,精神气十足:“治粟令是神仙派来救咱们的,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你们要是不乐意,就别领红薯,一个个饿死得了!” 他说完一大段话,气都不带喘一下,指着自己的头:“瞅见没,刚才治粟令往我头上点了一下,我立马不痛不晕了,甚至都不饿了。” “你们之前还亲眼见过治粟令祈求上天施展神迹呢,咋不动脑子想想,咱们治粟令得多厉害,她也会神仙手段呢,百里洼算什么……” 这一通组合拳打下来,百姓们别说劝何翠枝了,一个个全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恨不得当场就去百里洼。 何翠枝被盯得头皮发麻,粗声粗气,试图凶退他们过分想法:“今天晚上赶紧吃饱点儿,早睡,明天才有精力干活,我可是要你们在一天内种植完自己的一亩地的!” 云中洲百姓顿时安静了。 接下来们没有再出状况。 何翠枝和庞沂、祝吉三人速度加快,总算在一更天前登记完所有人的信息。 治粟府内重新归于安静。 何翠枝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肩膀。 正要收拾东西离开。 旁边的祝吉就殷勤地跑过来,笑得谄媚极了:“翠枝奶奶,我给您捶捶,我手艺可好了,我老爹在世时天天让我给他捏肩捶背呢。” 何翠枝迅速避开他,一脸警惕:“你到底想干啥?” 从刚才登记开始,这小子就一会儿瞅一眼她,一会瞅一眼,还嘿嘿直笑。 何翠枝心里都发毛。 祝吉被嫌弃,有点委屈,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小声说:“我没想干啥,就是怕翠枝奶奶您累着啊。” 何翠枝:“不用,我不累。” “还有,别叫我翠枝奶奶。” 祝吉张了张嘴,想说咋能不叫翠枝奶奶? 他们这里的习俗,什么神仙精怪,都会在称呼后面叫个奶奶的。 刚才那些百姓不知道翠枝奶奶的名字,直接叫大官奶奶,他还偷摸高兴自己比他们更近一步呢。 可是看着义正言辞,祝吉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好吧。”他的委屈溢于言表。 何翠枝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也顾不得去问对方之前跑路的事,扛起庞沂,拉着王明秀娘俩,往隔壁敲了敲门。 “二奔、胡氏,走了,回家。”给百姓们发红薯的是方二奔和方胡氏。 不仅仅是因为他俩搭配着干活不累,更重要的是何翠枝在为后面修筑城墙做准备。 修筑城墙不和人打交道是不可能的。 里面传来回应,很快,何翠枝他们就回了家。 祝吉失神落魄的看着他们身影消失。 随即,他强打起精神。 翠枝奶奶似乎喜欢能干的人。 他今天晚上不睡了,去守着红薯去。 一定要让翠枝奶奶正眼瞧自己。 祝吉给自己定下目标。 然而一到百姓说的红薯雨落下地方,却傻眼了。 红薯呢? 第264章 庞沂眼中燃着一团火 红薯? 自然是全被何翠枝给百姓们发完了啊。 她又不蠢,真的以为恐吓一番,就不会有人去偷红薯了。 再者,第二场神迹——红薯雨虽然看着宏大,实际上也就下了一分钟不到,落地上的红薯也就正好够这些百姓一顿饭的量。 哪可能真的够做种子? 至于承诺百姓的红薯种子,明日她会亲自拿出来——毕竟,她已经借助神迹展示了那么多,自己能凭空取物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在这之前,她得去找一趟庞沂。 今天这两场神迹不单单是为了在云中洲立下威信,让百姓信服。 更重要的是向庞沂展现自己底牌之一。 只是让何翠枝没想到的是,她还没动脚,庞沂就主动找了过来。 而且开门见山:“你之前说的神迹,我相信!” 他看向何翠枝,一字一句,格外认真:“我想重新拥有康健身躯。”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 “凡是我能做到的!” 对方率先亮出底牌,何翠枝指尖微动,吞下了原本要说的话。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她说。 庞沂猛地握紧拳头,手背青筋鼓起:“怎么可能?今天晚上撞墙的那人分明说……” 何翠枝打断他的话:“那是仙人暂时上我身,施展的,不是我。” 她前世也算半个职场白骨精,可太知道谈判时如何反应才会如愿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庞沂问:“你能请仙人再次上身吗?要我做什么都行!” 何翠枝摇头:“我无法掌控仙人。” 庞沂脸瞬间白了。 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求人不如求己。”何翠枝开口:“你为何自己……” 她后半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你怎么知道我自己没有拼过?” 庞沂声音拔高,眼睛如同一团烈火。 在遇到刺杀时,他拼了命反抗,却抵不过! 若非他心脏比寻常人偏上一分,早就死了。 可醒来后呢? 全身动弹不得,如同废人。 他仍没有放弃,仍在拼,拼了命地想要恢复。 可就算再拼命,也无法挽回半瘫的身体。 而如今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况。 又在今天看到希望。 可是这希望……这希望…… 庞沂佝偻着身躯,捂着脸,发出怪异的声音,似笑又似哭。 贼老天。 何苦如此玩弄于他?!!! “你能让我把话说完不?”何翠枝看到他崩溃的模样,忍不住蹙眉:“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祈求仙人?” 庞沂抬起头:“什么?” 何翠枝:“仙人无名,怜爱众人,心诚则现,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祈求。” 庞沂眼睛突然亮起。 眼中的死寂重新燃成一团火焰。 他拱手弯腰:“多谢指点。” 何翠枝打了个补丁:“不过有一点,你要是真的单独见到仙人了,祂可能会和你的认知有一点点不同。” 她特意在“单独”两个音节上读重了些。 庞沂点头应好,然后往外面喊了声“秀秀”。 王明秀连忙跑了进来。 她已经被方陶氏帮着洗漱过了,脸干瘦蜡黄,却依旧能看出些许清秀,是个美人胚子。 何翠枝看她艰难扶庞沂,也往外喊了声:“二奔,过来,扶庞大人回屋。” 方二奔的身影很快出现,朝王明秀道:“我来吧。” 王明秀下意识攥紧庞沂的手。 庞沂拍了拍她,安抚:“没事儿。” 王明秀这才不甘不愿的松开。 何翠枝瞅紧时机,走到王明秀身前,掏出几颗奶糖:“要不要吃?” 王明秀眼睛立马亮了。 何翠枝轻柔的放进她嘴巴里,甜滋滋的味道蔓延,她舒服的都眯起了眼,像个猫儿似的。 何翠枝见状,诱哄道:“妙娘那里还有好多这样的糖,今天你和她一起睡好不好?” 王明秀下意识点头,随即又摇头,指着停留在堂屋门口的庞沂道:“我是栓子媳妇,要和栓子一起睡。” 何翠枝暗骂了声,目光不善的盯着庞沂。 庞沂接收到她的目光,自然读懂了里面的含义。 她在怪自己“哄骗”王明秀。 庞沂没有说什么,毕竟他真的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只不过在王明秀看过来时,他柔声安抚:“你不是很喜欢陶妙娘吗?我带着路子睡就行。” 路子是王明秀儿子。 困于方寸天地之际,他可以无视礼仪,无视世俗,任凭心迹。 可回归红尘,庞沂想让王明秀不被人轻视,想让她拥有一个正常女子有的一切。 庞沂跟着方二奔回了屋。 何翠枝连忙也拉着王明秀往方陶氏卧室走。 未来云中洲前,张栓子救命之恩,他们家无以回报,但也只是帮扶他的妻儿而已。 可在意识到王明秀神志不清后,“帮扶”两个字被无声丢掉,换上了“责任”。 他们家就是王明秀的依靠。 何翠枝可不会看她受欺负。 只不过何翠枝不知道的是,王明秀不疯癫时,心智纯粹如孩童,对人的情绪格外敏感。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相公?” 何翠枝听到这句话时还愣了一下,对上王明秀的眼睛时,才意识到是她问的。 王明秀等了一下,没有等到回应,宛若孩童撒娇:“你们对我好,相公对我也好,我不想让你们互相不喜欢。” 何翠枝回神,停下了拉着她走的动作,顺势问:“他怎么对你好了?” 王明秀顿时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我被人欺负的时候,用了相公说的法子,那人被吓得到现在见到我都跑呢~” “狗蛋儿不舒服,相公找到了药。” “不能直接喝河里的水,还是相公和我说的,从那儿以后我肚子再也没有疼过啦。” 她说了好多好多。 何翠枝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 她揉着王明秀的头,软软道:“以后不会了。” 王明秀茫然眨着眼。 “以后不会让你再吃草根、再被人欺负了。” 王明秀眼睛弯弯地笑了,骄傲得说:“我相公也说过这样的话呢。” “你和他好像,我也好喜欢你。” 她说完,偷偷摸摸左右看了看,然后朝何翠枝说:“我告诉你一件事哦,路子也不知道呢。” 王明秀声音小小:“我快饿死的时候,咬了相公,结果他睁眼没有生气,还给我指了路边能吃的草根。” “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何翠枝点头说好:“不告诉其他人。” 后知后觉这似乎是王明秀和庞沂的初遇。 她正要说什么,结果就被王明秀下一句话弄得差点喷出口水。 “可我还是感觉相公生气了,不然为啥每次他都不跟我躺一个被窝?” 第265章 庞沂关上门,艰难地跪下…… 何翠枝:“!!!” 行吧,庞沂还是有点人品的。 但就是这样,何翠枝才更加坚定地让两人尽少接触。 不是她要充当拆散鸳鸯的恶人。 而是不管什么时代,世俗总是对女子更苛刻。 庞沂单看样貌已有二十七八了。 在这个时代没成婚……堪称天方夜谭。 何翠枝不想看到王明秀陷入泥沼之中。 起码不能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便稀里糊涂地和庞沂愈发亲密。 她把温声安抚了几句,把王明秀交给方陶氏,转身回了属于自己的屋子。 不知道是出于补偿心理还是什么缘故。 朝廷赐下的房屋不仅离治粟府近,还大,一人一间屋子足以。 回到屋子后,何翠枝打开桃宝贝页面,给a发了一条消息。 【店家:有没有治疗人神志不清的药剂?】 却不知道隔了好几个屋子的室内,庞沂关上门,艰难地跪在地上,面色诚恳,念念有词。 等何翠枝想起了还有“仙人”回应庞沂这件事时,都快二更天了。 她收拾掉失落情绪。 没有药剂也无妨。 待到云中洲事成,她不信自己还护不住王明秀。 关了桃宝贝,何翠枝坐在沙发上,打开投影仪。 庞沂知道自己睡着了。 他虽坐着登记了一晚上,可身子骨到底不比常人,在找何翠枝之前就已是强弩之末。 回来向无名仙人祈求,意识便逐渐迷糊了起来。 可因为脑子里一直想着“仙人”一事,他身体陷入沉眠,却还有几分意识。 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庞沂想挣扎醒来,意识却逃不开困意的囚牢,只能蒙蒙散散地想着:还是不行吗? 难道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半瘫、废人,枉顾先生教育,枉顾黎民信任,庸庸无为…… 金光乍现,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庞沂茫然抬起头。 便看到一道人影,只是那人影被金色光芒包裹着,让人看不清面庞。 直到如雷似霆的缥缈之音从金光中传出。 “你所求,皆可交易。” 仙人! 是仙人! 庞沂猛地攥紧拳头,忘记这是梦境,站起身朝那光影奔去:“仙人,仙人,请您赐予我康复身躯吧!” 可是无论他怎么跑,怎么拼命去靠近,和仙人影迹的距离都没有丝毫变化。 庞沂浑身发颤。 便又一次听到缥缈之音,是仙人回应。 “可!” “你所爱之人十年寿命。” 庞沂刚升起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赐予吗?” ——你所求,皆可交易! 最先听到的那句仙人之音重新浮现在庞沂的脑海。 他想都没想:“不,我不交易,我不用秀秀的寿命交易,仙人……我愿意用我自己十年寿命。” “仙人,求您,我愿意付出自己拥有的所有,不要拿取其他人的东西换自己的康健。” 庞沂哀求着。 然而金光却未曾做出回应。 这场梦境陷入了寂静。 庞沂望着那寸毫不变的金光,好似又陷入泥沼中,绝望、无助! 不! 比那还要窒息。 秀秀十年寿命…… “吾岂是汝等凡人能戏耍之物?” “小惩大诫!” “吾之存在不可直言,吾之交易不可……” 缥缈之音再次出现,遍布这处梦境所有空间。 庞沂张嘴欲言,然而在仙人之音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他眼前重新陷入黑暗。 金光覆盖的仙人影、如雷霆般的仙人音,全都消失不见。 庞沂喘着气,满头汗,从梦中睁开眼,那双眼中被惊恐侵蚀,撕心裂肺吼叫:“不!” 宛若囚兽的悲鸣。 另一边,从房子里出来的何翠枝听到这道刺破天际的吼叫声,吓得一个哆嗦。 刺激的……有点狠了? 可是,是他自己说不要用寿命换的啊。 干完事回来的喵喵惊恐望向声源处,不安地看向何翠枝:“麻麻,他、他不会疯了吧。” 它保证,自己真的一点都没有多干。 何翠枝一把捞起喵喵,安抚它:“我们去瞧瞧。” 然而不用她们去瞧,庞沂已经冲到方陶氏和王明秀屋门前,把门敲得梆梆作响。 “秀秀,秀秀,你怎么样?” 他声音一声比一声焦急,一声比一声急促。 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王明秀揉着眼睛出来:“相公,怎么……”了。 她那个“了”字没能说出口,整个人都处于呆傻中。 庞沂本就急躁不安,见状,整个人差点崩掉,想也不想就抱起王明秀:“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可是,你的……”王明秀惊讶地捂着嘴,发出后半句话:“头好亮哇,光溜溜的,像月亮。” 庞沂心如刀割,带着哭腔:“我知道,我的身体好了,不瘫了,可这、可这……”他难以吐出后面的话。 都是因为秀秀的十年寿命啊! “诶?你身体好了?”耳边发出疑惑的惊呼声,虽然被自己行走间带起的风吹散,但庞沂还是听清了。 “你刚才不是问过一遍了?”他下意识扭头看向王明秀。 视线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庞沂整个人浑然僵住。 云中洲贫瘠,月色却是极美。 尤其是月中,明亮的月光慷慨地倾洒。 这月光,足以让两人对视间,从对方眼睛中,看清自己的面庞。 他……头发呢? 王明秀摸了一把光秃秃的头,有些咯手,她不乐意摸了,打了个哈欠:“你抱着我干啥?我好困,放我下来,要睡觉。” 她挣扎着。 庞沂下意识抱紧,随即,大脑总算重新开始运转:“秀秀,你有没有感到哪里舒服?” 王明秀一个哈欠接一个,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有!” 庞沂心下一紧。 “我好困,快困死了,你走,你走!” 她烦躁。 庞沂却突然大笑起来。 又响又亮,似乎是遇到了人生最快意的事。 “仙人……小惩大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抱着喵喵偷偷探头观察的何翠枝一个激灵,瞬间缩回脑袋。 啪叽一下阖上门缝。 疯了! 庞沂真的疯了! 早知道就不搞他头发做交易了。 第266章 庞沂:祂是一位心软的神祗 翌日天还未亮,家里就亮起了灯火。 何翠枝收拾妥当后,和家里人正说着话,听到一道脚步声从外面响起,她下意识看过去。 首当其冲的就是一个程光瓦亮的“大灯泡”。 她眼神一下就飘忽了,心虚的想要扭回头,当没看见人。 结果庞沂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多谢何治粟令。” 何翠枝在他开口时,心就提了起来,听完后“啊?”了声。 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但很快,何翠枝就知道了缘故。 庞沂摸了一把光秃秃的头:“祂的确和我想的不一样,但依旧是心软的存在。” 虽是恼怒他,可最后还是使他痊愈,交易物也只是自己的头发。 而非秀秀的十年寿命。 何翠枝看他笑得傻乐乐,试探着问:“你就不怕你的头发一辈子都长不出来吗?” 庞沂眼睛猛地亮起,激动的问:“真的?” 看模样,是愿意一辈子不长的。 何翠枝无语了一下。 转瞬明白。 一辈子不长头发,就代表王明秀的寿命还在。 这人……目前看来值得托付。 何翠枝目光落到牵着路子的王明秀身上。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见所有人都准备充分,往城外百里洼走去。 他们到时,百里洼处已经满是云中洲百姓了。 “治粟令奶奶,您来啦。这个位置好,没有风,您来这儿。” 一看到何翠枝一行,百姓们连忙迎上来。 何翠枝“嗯”了一声,打量他们状态的视线突然在他们湿漉漉的衣摆处顿住。 “你们一夜都在百里洼?” 百姓们瞪大眼睛:“治粟令奶奶,您真的神了!” 衣摆那么湿,一看就是露水染上的。 何翠枝抿着唇:“以后不用这样。” 百姓淳朴的笑着,没有应答。 何翠枝不再耽搁,一挥手,上千斤红薯堆成山出现。 所有人视线火热的在何翠枝和红薯山之间来回打转。 他们说不出话来。 大官奶奶好生厉害! 这么多红薯,够好些地里,他们云中洲、云中洲真的可能有救了! 只有脑子里疯狂浮现这些震叹。 “治粟令奶奶,接下来是把这些红薯放在地里,育苗对吧。这个我在行……” “你们先找些木柴,把这些红薯做了,填饱肚子,咱们开始干活。” 百姓的声音和何翠枝的同时响起。 双方话音落下后,全都惊讶的看着对方。 “不是育苗,是给你们吃的。” “这不是种子?是吃的???” 依旧是异口同声,先后发生的顺序却有细微变化。 百姓稍慢一步说完,听清何翠枝的话,立马摆手:“治粟令奶奶,我们不饿,昨天吃得可饱了呢。” “是啊,是啊,我肚子现在还鼓鼓着。”有人拍着自己的肚皮。 “我们现在就能开始干活。” 何翠枝仔细瞧了一番,发现他们的肚子真的都饱鼓鼓的。 心里暗叹到底是多久没吃饱过了。 两个红薯,到现在都没有消化完。 她也不再推辞,一挥手,又是几堆高高的红薯山。 在百姓目瞪口呆中,出声:“一亩地的红薯种百十来斤,你们昨日都看过那天上景,这红薯不是直接种到地里就能成的,得育苗。然后把苗取下来,放到地里,才会长出红薯。”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把这几座红薯山上的红薯平摊到百里洼每一寸土地上,空隙留大一些……” 百姓听着她的话,连连点头。 是这样,得先育苗。 可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有人小心翼翼开口:“治粟令奶奶,育苗的话,不是得把红薯埋进地里,让它发芽长大吗?” 平摊在地上…… 何翠枝道:“我自有安排,你们照做吧。” 她这样说了,百姓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只是心里总有些嘀咕。 种田哪有不把种子埋进地里的啊。 人多力量大,又不用挖地播种,一个时辰都不到,所有红薯便被整整齐齐的平铺在百里洼的田地上。 然而任务完成了,百姓们却是愈发忐忑。 原因无他,因为放完红薯,何翠枝就让他们全部撤离,不要管地上的红薯。 看模样,她要让红薯这样生长? 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百姓们心疼极了。 他们没有怨恨何翠枝,就是后悔。 后悔,早知道治粟令奶奶不会种田,他们刚才说啥也要劝下去啊。 就在百姓们悔意和心疼达到顶峰之际,忍不住快要开口时。 晴朗的天空突然出现一丝水汽。 “下雨了?” 有人惊呼。 随着这声惊呼,淅淅沥沥的雨滴在晴空下落到百里洼的每一处田地上。 更精准来说,是落到每一块红薯上。 百姓们一下子慌了。 “快、快把这些红薯收走!” 红薯耐旱不耐涝啊。 他们急得眼睛发红。 “等等,你们看……”又是一声惊呼,比之前那声“下雨了”还要大。 然而还不止。 “红红红红薯发芽了!” “不,它现在在抽叶,抽叶!” 百里洼田地内平摊的红薯没有因为细细的雨水而出现任何不好的现象。 出芽、抽叶、茁壮成长,在所有人望过去的瞬息,便完成了育苗成长。 百姓们:ooo!!! 何翠枝看着他们失神的模样,笑道:“别愣着了,雨停了,快去把上面的苗取下来,埋进地里吧,记得要斜插,间隙别太小。” 百姓们立马回神,一个个脸都红红的。 “怪不得治粟令奶奶让我们把红薯平摊在地面上,而不是插入土里,我还以为治粟令奶奶不会种地呢……” “治粟令奶奶不愧是治粟令奶奶,就是厉害,不仅能布雨,还能使红薯快速成长,我们瞎操心啥?” “这下,我再也不怕挨饿啊哈哈哈!” 他们说完,也没看何翠枝啥反应,激动的冲进地里,开始小心翼翼的从红薯上取苗。 何翠枝见没人再注意自己,偷偷揉了一下发颤的手。 天知道,“布雨”时,她生怕“雨水”里的消杀药剂量不对。 多了,红薯苗过分生长,育苗失败。 少了,红薯苗瘦弱,产量低。 幸好,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不多不少,一切刚刚好。 紧绷的情绪逐渐散去,何翠枝左右看了看,正要下地,却发现一点问题。 百姓们的速度咋怎么慢? 她扯起嗓子,大声喊:“不要怕损伤了红薯苗的根茎,就算没了根,埋到地里也能重新生根。” 百姓有些不舍。 重新生根需要更多的地力时间。 只是他们还没有开口,就又听到—— “今天下午咱们把所有红薯都种上,日落之前就能收获啦!” 百姓们愕然抬头。 何翠枝后面的“大家加把劲儿,莽着干啊……”的鼓劲儿话仿佛都被一层飘忽忽的云给隔了。 听不清楚。 百姓们脑海中只剩下几个字:日落之前就能收获啦! 日落之前就能收获啦! 就能收获啦! 收获啦! 无限循环。 第267章 口感不好又咋样?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日落之前,就能收获? 怎么可能? 无限循环之后,所有人下意识质疑。 可是在看到手里还没被插入地里的红薯苗…… 青嫩、翠绿,那么生机勃勃。 这些因为身体缘故,无法长途跋涉,只能被留在云中洲等死的上千百姓彻底疯狂了。 他们“嗷嗷”叫着,干得贼猛。 “种完红薯苗就能收获”这根胡萝卜的威力是巨大的。 他们甚至连晌午饭都顾不得吃。 下午才过去一半,太阳都还高挂着,每个人负责的一亩地都完成了种植。 何翠枝已经又从桃宝贝上买到了足够的红薯作为他们的午饭。 可是说让他们先吃饭的话还没出口,就对上了一双双充满期待、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 意思却分明。 收获! 收获! 收获! 要不然看样子连饭都吃不下去。 何翠枝默默叹了一口气:“你们别站在地里,都过来。” 她话音刚落,百里洼田地便空无一人。 足见他们速度。 何翠枝也不磨叽,一挥手,大片雨水混合着消杀药剂落下。 被插入土地里的红薯苗瞬间挺拔起来,细细长长的茎、翠绿青嫩的叶,肉眼可见的长大、长大…… 百姓们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看起来有点像木偶,呆傻傻的。 然而就算这番反应,也无法彻底表达出他们心里再次滋生出的震撼! 即使已经有了治粟令奶奶的准话。 即使已经看过一次红薯快熟发芽、生长。 即使已经有了预想。 可亲眼看到一千亩土地里的红薯苗瞬息长大,这种震撼,还是无法克制的从胸腔里涌出来,在一刹那填满四肢百骸。 百姓们颤栗着,呆傻着。 眼睛忽然就红了。 “我们云中洲的百姓再也不用怕挨饿了!” “再也不用怕了!” 是啊。 怎么还会挨饿呢? 何翠枝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红薯苗,无声的附和着。 同时减缓了“雨水”落下的量。 毕竟消杀药剂的作用不仅仅是催生植物,还能改善土壤环境。 百里洼虽然和云中洲其他地方一样,都是沙质土地,但不负它“最难种”的威名。 混合着消杀药剂的雨水若是流速太快、太多,它根本承受不了,只会白白浪费。 何翠枝“布雨”可不仅仅是让红薯成熟,更是为了让百里洼变成良田。 她扫了一眼红薯苗,虽然生长速度变缓了,但按这个速度,日落之前还是能成熟的。 确定完这点后,何翠枝就不再关注田地里的情况了,她声音拔高:“别看了,日落之前就能收获,不骗你们。你们忙活了大半天,该吃饭了。” 因为百姓们大多都还沉浸在那翠绿生长的红薯苗上面,并不算嘈杂,何翠枝的声音一响起,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他们再没有那么听何翠枝的话了,纷纷把视线从红薯苗上抽离,乖乖应好。 可是在看到何翠枝给他们准备的新的红薯后,百姓们忍不住开口了。 “治粟令奶奶,那里不是还有红薯的吗?” 他们指着被用来发芽生苗的最开始的红薯。 取完红薯苗后,那些红薯就被留在原地。 看着依旧饱满。 何翠枝皱眉:“那些红薯发过芽,口感不好、人吃了也最多能填饱肚子……”要是里面有斑点,会中毒的。 她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 因为百姓们已经激动得七嘴八舌了起来。 “真的能吃啊?” “口感不好又咋样?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治粟令奶奶,我们就吃这个、这个发过芽的,这个就好!” “这红薯可真好啊,就算发芽做过种了,也能吃……真好!” 何翠枝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 大声告诉他们发芽的红薯很容易出现斑点,不能吃的事。 现场果然安静了下来。 何翠枝心满意足,准备让他们去捡木柴,烤红薯吃。 总是生吃也不是个法啊。 再者云中洲什么不多,就是被扒了皮的树多。 树无皮必死,就放在那儿也可惜,还不如当柴火。 然而她刚发出一个“你……”的音节,百姓们就打破了寂静。 “治粟令奶奶,我们吃的时候一定会仔细看,有斑点的肯定不吃。” “就是啊,您不是说斑点不是一时半会出现的吗?我们这些红薯才发芽没多久,没事儿……” 他们一个比一个坚定。 何翠枝看着他们认真的面色,觉得要是说出拒绝的话,这些百姓一定会哭出声的。 她没有经历过饥荒,可是身边年龄大的人经历过饥荒。 想起那些人对一粒米,一点馒头渣都珍惜得不行的样子。 何翠枝认命地垂下头:“行吧,只此一次,若是真的有斑点,一定不要觉得可惜,扔出来。毕竟你们马上就能过上吃饱的日子了,要是因为可惜坏粮食而中毒死掉,岂不是更可惜?” 百姓们纷纷应好。 在何翠枝分配下,分成两批,去捡木柴的捡木柴,去从已经发过芽的红薯山里挑选红薯的挑选红薯。 各司其职。 他们面容枯瘦、身上长期劳作而带来的皱纹、干皮也很清晰,可此时,每一个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那是对生活有希望、对生活向往才会出现的神色。 还有人有闲心聊起了天。 从以前的苦日子,说到未来可以吃饱的好日子;说到带来这些改变的治粟令奶奶,最终又说到他们放在心尖尖第二位的红薯。 然后,突然有人手指颤颤地指着百里洼田地:“你们看,红薯苗生长是不是变慢了?” 其他人正要仔细去瞅,正巧路过这里的何翠枝闻言,笑道:“放心吧,肯定能在日落前收获的。” 那人见是何翠枝,又听了她的话,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我、我头一次见到红薯,就、就……”他结结巴巴地想解释自己一惊一乍的原因。 何翠枝笑得柔和,理解道:“我知道。” 那人手无足措的姿态逐渐放松,忍不住想要夸赞何翠枝,可他一个地里刨食儿的,词汇又格外贫瘠。 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听的话,只能干巴巴地指着百里洼田地:“这些红薯长得可真好,连茎叶都翠绿翠绿的呢。” 他们庄稼人,夸人,最大的赞誉就是你伺弄庄稼伺弄得真好。 何翠枝乐呵呵的:“真的吗?” 那人猛点头,十分诚恳。 何翠枝笑得更开心了,看着百里洼绿油油的一片,本来有些因为百姓连发芽育苗过的红薯也要吃而难受的心情也变好了。 等等! 发芽育苗过的红薯。 何翠枝的目光猛地顿在绿油油的百里洼田地上。 第268章 我们有吃观音土呢~ 发芽育苗过的红薯营养不足,可红薯苗却是各种维生素、微量元素啥的充足啊。 何翠枝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咋把这个给忘了呢? 在她附近的百姓们看到治粟令奶奶脸色猛变,甚至还打起了自己,有些慌乱。 不过这慌乱还没来得及蔓延,就听到—— “快,红薯苗也能吃,趁现在红薯还没有彻底成熟,把那些红薯秧子掐下来些,晒干存放也好吃的。” 啥? 红薯亩产高得令人震撼也就算了。 它发芽育苗后的也还能填饱肚子。 现在……现在连生长出来的茎叶都能吃!!! 百姓们望着那绿油油如一片汪洋的田地,瞬间炸开了锅。 再三从何翠枝那里确定现在掐红薯秧不会伤害到红薯,他们一窝蜂的冲进了地里,像是快乐收获的小蜜蜂。 不,也不算是一窝蜂。 还有十多个人留在原地,从发芽育苗过的红薯里继续挑拣着。 何翠枝摇头失笑,嘱咐了这几个人一定要看好有无斑点后,就打算离开去忙活其他的。 然而刚抬脚,一个沙哑的声音喊住了她。 “治粟令奶奶,我……我能把这个放进田地里吗?” 何翠枝侧头,就看到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小心翼翼捧着两颗大大的红薯,其中一块还有一个小小的牙印。 这红薯…… 似乎看出来何翠枝的疑惑,又似乎是怕何翠枝误会,老妇人吞咽了口唾沫,勉强压住嗓子里的粗粝,道:“这个是您昨天晚上给我们发的红薯,我、我没吃完。” 治粟令奶奶说那些雨水对人有些不好,但是对土地、作物却很好。 所以在百姓们冲下去掐红薯秧的时候,便停了雨。 老妇人见过雨对红薯的成长有多大影响。 这两颗红薯她原本不舍得吃,但在发现治粟令奶奶真的想今天给他们带来收获后,就打定主意,等放到不能放的时候,就把它们两个吃了。 可是现在,看到那些绿油油的红薯苗,她又改变主意了。 这红薯还能发芽育苗,直接吃……太浪费了,老妇人心肝都抽抽直疼。 她种得那一亩地里还有一点缝隙,能容下两颗红薯。 等下治粟令奶奶还要在布雨,所以……老妇人两眼期翼的看着何翠枝。 何翠枝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肠是软的,可是来了这个时代后,尤其是抵达云中洲后,她就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 她叹了一口气,点头应好。 老妇人立马高兴的蹦起来,捧着两个红薯就往地里冲。 只是跑了两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何翠枝充满疑惑的声音:“你们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啃了一口红薯,不饿的吗?” 老妇人回头,笑得欢快:“不饿不饿,昨天啃红薯的时候,我还吃了好几捧观音土呢,这些日子没有哪天比昨天更舒坦啦。” 她说着,还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肚子。 却没发现,何翠枝突变的脸色。 眨眼就跑到了地里,开始小心的为两颗红薯挑选位置。 其他人却是瞧见了,她们不知道何翠枝脸色为啥突然沉下来,一个个胆怯的停下了张嘴的动作,有些失神落的继续挑选红薯。 何翠枝的情绪虽然因为“观音土”三个字不稳,但也关注着周围。 注意到他们的行径,压下心里波澜,主动开口询问。 几个挑选红薯的人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确定她不是因为他们生气,这才兴高采烈,又小心翼翼如若捧珍宝般从怀里捧着两颗大大的红薯。 无一例外,上面都只有一个小小的牙印。 有的甚至连一个牙印都没有。 何翠枝下意识想问他们昨天吃的什么? 可是目光落到那和老妇人如出一辙的鼓鼓肚子上,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何翠枝垂着眼睫毛,挡住因为眼眶酸涩而有些模糊的眼睛,道:“去吧,去吧。” 她挥散百姓,抬脚,可这一次却不是忙着原本计划的事。 而是下了田地,仔细观察每一个人的肚子。 然而越是观察,越是心惊。 将近千人,几乎没有一人不是肚子鼓鼓,相似的鼓鼓。 她胸腔像是堵了一块石头,直到嗓子眼,难受得紧。 何翠枝转身,行走间像是带着风,很快回到百里洼前面的空地,凝望着那堆被挑选大半的红薯,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她动了。 不,准确来说,是她面前突然落下了十口巨大的锅。 无根之水又出现,只不过,这一次落得不是田里,而是那锅里。 很快,锅就被水填满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一幕,虽然不懂何翠枝要做什么,却都没有露出异色。 毕竟……治粟令奶奶可是仙人啊。 然后,他们就看到何翠枝带着家人疾步朝浓密的林子里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又不安。 而此时,让家人帮忙放风的何翠枝身影已经凭空消失在这处地界。 她回到房子后,迅速联系a。 【店家:有没有快速治疗消化不良的药剂?】 何翠枝不知道云中洲的人吃观音土吃多少天了。 但是她知道,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出问题的几率很大。 既然上天让她提前发现“吃观音土”这件事,那么现在抓紧行动,还来得及。 等待的时间总是焦急的。 但何翠枝却没有这个时间去焦急,因为她除了寻找a,还快速打开电脑,在上面搜寻方法。 然而搜寻界面一跳转,何翠枝的面色很快就苍白了起来。 食用过多,建议手术取出。 手术…… 这个时代,怎么可能? 她失神的靠在椅背上。 下一秒,响亮的消息铃声响起。 是a! 何翠枝猛地坐直,颤抖着手指打开桃宝贝留言界面。 第269章 松子这一泡屎来得也太快了吧【三更】 一目十行。 在看到“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胃已经进化得足够坚强。”时,她瞳孔猛地一缩。 果不其然,何翠枝看到的下一句就是“没有用于治疗消化不良的药剂”。 她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掉,整个人瞬间被黑压压的情绪包裹。 就在这时,留言界面上突然又跳出一条新的消息。 【a:不过我这里有一支两百年前的药剂……我这个时代两百年前的人胃部功能……就是不知道还有效没有。】 何翠枝眼睛逐渐亮起,她手指触碰到手机输入键,只是消息还没有发出去,对面又蹦出一条新消息。 【a:就送给你了,但是出其他的问题,概不负责啊。】 与此同时,何翠枝发现a的店铺里上了新品。 售价一枚铜板。 她想也没想就拍了下来,匆匆给对方留下一句谢谢,就关掉手机和电脑,往房子外去。 却没有发现原本在客厅睡得呼呼作响的喵喵突然醒来,试图说话的动静。 何翠枝一出房子,看到望风的方家人,刚要问她离开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情况。 不远处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出事了?! 何翠枝心里一个激灵,风一样地冲了过去。 方家人也赶紧跟在她身后跑去。 冲到喊叫声源处,他们才发现,是捡柴的人回来了。 他们慌乱无措地扛着人回来。 是的,扛着人。 不是扛着柴火。 “我们去折树,松子最先冲过去,干得也最多,快回来的时候,他突然捂着肚子哀嚎起来,说什么绞痛……” 捡柴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当时的情况,脸上全是慌乱。 有年龄大的人听到他们的话,目光再落到已经被放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声的松子身上时,焦急的神情逐渐变成了无奈和可惜。 “他这是吃观音土吃多了啊。”这声音中还夹杂着细微的无力。 何翠枝他们刚刹住脚步,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话。 方家人脸色猛地变了,尤其是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 两人目光全都落到松子身上,待看清他的脸色后,瞬间惨白,喃喃道:“救……救不回来了。” 老俩口很小的时候,经历过的一场饥荒。 饿殍遍野,千里不见一寸绿。 很多死人肚子都鼓鼓胀胀得,似乎是吃饱了才死的,可实际上呢……是观音土吃多了,拉不出来,活生生憋死的。 那种地狱场景,他们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年龄大的人和老两口说的两句话声音不算大。 可现场却寂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有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咱们马上就能过好日子了,再也不用吃观音土了,松子咋就……” 她声音小小的,可是在这寂静中格外明显。 一直跪在松子身侧的孩童从怔愣中惊醒,更从这些话音里意识到什么,突然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哥、哥……我不要你死,哥……” 孩童试图把枯瘦干巴的小手放到松子肚子上,帮他揉动,却被翻滚不断的松子打掉。 有人叹气,试图安抚孩童:“观音土又叫神仙泥,说不定松子这是被神仙唤了过去呢?” 孩童懵了一下,随即大喊:“我不要,什么神仙,我……” 眼看着他要说出渎神的话,百姓们心一下提了起来。 结果孩童的话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连忙从自己怀里捧出一个东西,连滚带爬的膝行到松子跟前,哭腔道:“哥,吃了这个就不痛了,肚子就不会痛了,这是神仙给的呢……” 他手里捧着的赫然是一个大红薯。 比寻常人的两个红薯都要大。 可没有人眼红,却通过着红薯猛地想起什么,齐刷刷的看向某个方向。 “神仙……对,我们有治粟令奶奶啊。” 他们呢喃着。 被众人用灼热目光盯着的何翠枝攥了攥手。 她手心里有一管药剂。 是a刚给的那瓶。 可是何翠枝却一直拿不下主意是否使用。 然而—— 众人灼热的目光,上一秒还在努力给松子喂红薯此时却冲过来砰砰砰直磕头的孩童,哀嚎声逐渐变小呼吸甚至都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松子…… 何翠枝抿起了唇,道:“我试试,但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人。” 她话里充满了不确定性。 然而百姓们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迅速让开,给何翠枝和松子留出了空间。 何翠枝上前,蹲在松子面前,手心微动,药剂管不见,指尖有一层莹莹润润的光泽。 众人见何翠枝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松子的唇瓣,似乎有莹润的光芒一闪而过,他们下意识憋住了呼吸。 却不知何翠枝此时的心也在悬着。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松子,试图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反应。 然而越紧张,大脑越活跃。 何翠枝根本控制不住思绪的飘散:要是恢复药剂不止能治疗外伤和内伤,也能管器官内脏问题就好了。 要是体质提升液再多一点就好了…… 就在她思绪愈发散乱之际,一声惊天响的“噗——”放屁声猛地响起。 恶臭恶臭的气息瞬间惊醒了所有人。 他们捂着口鼻,下一秒却愕然抬头。 因为上一刻还半死不活的松子竟然捂着屁股火急火燎的往无人处冲去。 只是肠胃好似实在不给他面子。 有眼睛尖得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他盖着屁股的衣服处,有可疑的东西浮现。 “呕~” 眼尖的人再也忍不住。 “松子这一泡屎来得也太快了吧。” 他这句话响起后,全场诡异寂静。 接着便是响彻天际的惊呼声。 仔细听,就能发现他们喊得全都是—— “治粟令奶奶!” “治粟令奶奶!” “治粟令奶奶!” 第270章 云中洲的百姓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四更】 那个呕吐的人后知后觉:“松子、好了?!!!” 随即,他扯着嗓子,朝越跑越远的松子喊:“松子,别浪费啊,屙地里,屙地里!” 总算反应过来那药剂竟然还管用的何翠枝听到这话,额头瞬间黑线拉满。 红薯等下就收获了,现在屙…… 她迅速开了口:“行了,都别喊了,都先过来喝碗水。” 何翠枝走到早已摆放好的大锅前,在众人视线中,她指尖处凭空凝结出一滴莹润的水珠落入大锅中。 这个行为重复数次,直到把所有的锅都滴了一滴莹润的水珠。 松子嘴巴上那抹莹润还历历在目。 所有人瞬间了悟这锅水代表什么,不用何翠枝在招呼,全都冲了过去。 马上就要过好日子了,他们可不能让观音土给憋死。 只是治粟令奶奶的仙水效果未免也太好了吧。 刚喝完水,就感觉肚子翻滚,屁股也快要不是自己的百姓们脸色一变,齐刷刷朝红薯地里冲去。 特意转移话题,就是为了保护住红薯地不被屎粑粑污染的何翠枝:“……” 她大叫:“不许去地里,不许去地里!” 急得连原因都顾不上说。 好在百姓们如今愈发信服她,甚至到了马首是瞻的地步。 硬是在一脚踏入红薯地的瞬间,拐了道。 一阵兵荒马乱后,百姓们总算完好无缺的回来了。 那十口大锅已经不见了。 他们也不在意。 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已经被挑选好的红薯,开始生起火堆,烤了起来。 结果火堆刚生好,率先回来的百姓们突然扛着石头回来了。 在其他人茫然又疑惑目光中,光速搭建好了一个个简陋灶台。 不多不少,刚刚好够十个。 有人意识到什么,话还没说出口。 那不见了的十口大锅就凭空出现。 不过这一次和之前有些不一样,里面除了水,还有他们才采摘回来的红薯叶。 何翠枝看着大锅们稳稳落在灶台上,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往里面撒盐粒的同时,道:“你们现在胃都不好,红薯烤熟之前,先喝点汤水暖暖。” 毕竟,接下来还有得忙呢。 又接收到一大波感激目光的何翠枝望着“秃了”不少的百里洼田地,继续“布雨”。 “雨水”落下,田地里的红薯见水长。 肉眼可见地变大。 就连每一亩田地里被新放的两颗红薯,都开始发芽,抽苗。 是的,每一亩田地里都有两颗红薯。 何翠枝没想到,昨天晚上发的红薯,根本没有一个人当成晚餐吃掉。 她看着百姓们淳朴的笑,心酸,又无奈。 同时也忍不住滋生出一点点庆幸,庆幸当初自己没有抗旨不尊,来了云中洲。 何翠枝回顾间,田地里的红薯已经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日光开始西坠,那些红薯才彻底停止了变化。 何翠枝看着已经有些发黄干枯的红薯残叶,不用她说,吃饱喝足,懒洋洋坐着的百姓们就已经站起了身摩拳擦掌。 跃跃欲试。 只等何翠枝一声令下。 他们这么兴致勃勃,何翠枝自然不会磨磨蹭蹭。 手一挥,千百个百姓就跟掉进牧场里的狼似的,“嗷嗷”着冲入田地。 也不用工具,亢奋的情绪就是他们最大的动力。 这一干,就是月入中天。 何翠枝又熬煮了一次红薯叶粥,红薯叶切碎,红薯也切成小粒,熬煮的粥。 她不是不能从桃宝贝上买来其他食物,给云中洲百姓换换口味。 而是……有些时候,升米恩斗米仇。 对于云中洲百姓,何翠枝是想要他们自食其力。 像是今天这样利用消杀药剂催熟作物的事,她只会做一次,也只能做一次。 红薯亩产五千多斤,现如今有一千多亩地。 八九百万斤粮食。 对于人口巅峰时也才十三四万人的云中洲来说,够他们支撑到他们自己种植的红薯成熟了。 何翠枝思忖着下一步计划,看到锅里的红薯叶粥熟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喊他们吃饭。 百姓们这一次来得很快。 不过过来时,一个个都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地里已经被全挖出来的红薯。 “老天爷诶,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产量这么高的作物!” “别说你了,就是我祖奶奶都没见过呢,要是论见识,我家祖祖辈辈啊都比不上我,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哈哈哈……” “别那么乐了,紧绷着点都,咱们可得看好这些红薯,不能叫人偷了!” “谁敢?!我看谁敢!我可不是吃素的。” 他们叫叫嚷嚷,脸上洋溢的笑容却压都压不下去。 尤其是在喝到香香甜甜的红薯叶粥时,更是呲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但喝着喝着,他们的情绪忽地就低落了下来。 “要是我娘能吃到这个就好了……” “是啊,我家娃娃咽气前,扯着我喊饿,可恨我这个废物……我这个废物!” 有人受不了这种氛围:“哎哎哎,你们伤心个啥子?早死早投胎,说不定等他们投完胎,正好遇到咱们云中洲再也不饿肚子的好时候了呢。” 他这话虽然很糙,但罕见地让人心情恢复了好多。 只是众人刚收拾好情绪,点头即将应和他。 就又听到:“再说了,人都死了,你们念叨他们,他们嫌烦,晚上不肯过来咋办?我还想让我家那口子闻闻这红薯叶粥的味道呢!”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莫名感觉到一股阴风。 “你小子,快别说了。”有大汉粗声粗气道,但他的故作凶狠谁都能听出来,嗯,是个怕鬼的。 “就是,吃饭吃饭。吃完饭还得把地里的红薯给收起来呢,夜里露水重,红薯再坏了咋办?”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想要跳过这个话题。 但是有人却灵光一闪:“死去的人回不来了,可是……咱们还有活着的人呐。” 他这话一落,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这些人老弱病残,没法跟着家里人走,简而言之是被丢弃的。 可是—— 在听到“咱们还有活着的人”时,百姓们还是无法控制的滋生出一个念头。 想让离开云中洲的家人回来。 回来吃饱,回来再也不饿肚子。 他们被丢弃时,是有些怨在心里的。 可之前的云中洲,谁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离开,就活不下去。 他们的怨很淡,真的很淡。 淡到只要自己别死那么快,就已经散了。 尤其是现在自己即将吃饱肚子,而远离故土的家人却在外漂泊。 那怨就已经彻底无影了。 当第一个人小心翼翼过来,询问出声时,何翠枝还有些懵。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问“治粟令奶奶,可不可以让我家里的人回来?”时,何翠枝心里只剩下了惊喜。 她原本还有些不知让离开云中洲的人怎么主动回来,没有人回来,劳动力就严重不足,云中洲就永远别想发展起来,别说她目前在云中洲花的钱了,连方二奔他们修筑城墙的事都完不成。 现如今——何翠枝看着用盼望目光望着自己,甚至有人还说出“治粟令奶奶,我、我愿意用我那一亩地的九成收成换、换我家里人回来,成么?”,心里大呼,这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云中洲的百姓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第271章 这时候,谁会上门啊? 红薯多,一时半会收不完,夜色又深,因此在商量好“唤回同乡”计划后,何翠枝就催促着百姓们先回家睡觉。 只是—— “治粟令奶奶,我们睡地这儿就行了。” “是啊,这么多红薯呢,要是被偷了……” 一个个,全都露出心疼的表情,语气十分坚定。 就算何翠枝是治粟令奶奶,也劝不动。 何翠枝还能怎么办? 幸好如今刚到九月,天气还不算冷。 那些火堆和简陋灶台在做过饭后也没拆掉。 百姓们挤挤挨挨,这一夜也不算难熬。 何翠枝帮着安顿好他们后,转身准备送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俩先回家。 老俩口体力不比年轻人。 何翠枝当初带他们来云中洲,就不是带他们来受苦的。 只是在抬脚转身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 “何治粟令,那九成收获你打算怎么办?” 是庞沂。 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刻意收敛着存在感,只在旁人需要帮助时出手。 刚才也是,何翠枝安顿百姓,他也有帮忙,存在感却极弱,何翠枝甚至都忘了他的存在。 此时听到庞沂的声音,何翠枝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百姓们提议用各自一亩地九成收获换取家人回来,云中洲需要建设,何翠枝顺水推舟答应了。 不过她没有直接回答庞沂,反而反问。 庞沂也不遮遮掩掩:“不如交给我分配?我保证,一个月内就能让城墙开始修筑起来。” 他眼中闪烁着光,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何翠枝听出庞沂话里“粮食分配权利交给他,他就能全力支持云中洲城墙修筑一事”的交易。 眼睛闪烁了一下。 “你可的真会空手套白狼,不愧是当官的!”她叹息一声,正要答应,却又兀地想起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主动向百姓们说明身份?” 庞沂知道她问这个的缘故,道:“等到离开的百姓全都重返云中洲后。” 在对待背井离乡的云中洲百姓这一方面上,他和何翠枝有着相同的观点,甚至更想让百姓们回来。 因此——“被流民刺杀身亡的云中洲洲守并未死亡”这条能影响百姓重返率的消息,还是再等等说出来吧。 “行,等这些粮食全都收下来,百姓答应的那九成就运到府衙去。” 庞沂知道何翠枝十有八九会答应下来,可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 他猛地收拢心神,两眼泪汪汪地看向何翠枝,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治粟令……” 何翠枝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睡吧。”说完就飞快溜了,像是受不了对方感恩戴德似的。 可实际上,何翠枝一一转身,心虚压都压不住,跑到脸上了。 毕竟,那九成的红薯,她本来就是想交给庞沂,让他分配,快速把云中洲盘活的。 幸好夜色浓,肉眼看不清一个人脸上的情绪。 何翠枝赶紧忙慌的把老俩口送到家里。 正准备进自己屋子里,去一趟房子,召唤小小来询问一番。 刚才和庞沂交流,倒是让她想起一件被自己抛到脑后的事情。 昨天晚上她忙里偷闲,托小小去打听庞沂的信息了。 只是刚推开屋门,还未曾跨进去。 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何翠枝下意识瞅了眼天,黑乎乎的。 这时候,谁会上门啊? 可外面的敲门声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停止。 何翠枝只好转身往门口走,手里无声的出现一根生锈铁棍。 “嘎吱——” 门被从里面打开。 “治粟令大人,白日登门,看您家中无人,只能这个时间叨扰了。” 来人一看到门开,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 何翠枝:“副统领?有什么事?” 不错,来人正是护卫队的副统领。 只是何翠枝这话问了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应。 这人咋傻愣愣的? 何翠枝又喊了他一声。 副统领猛地回神,嘴巴发出回应声:“哦,哦!”眼睛却还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 这下,就算夜色再暗,何翠枝也能看出他视线里的惊恐了。 顺着他的目光一看。 是自己的手。 自己的手咋了……铁棍?!!! 何翠枝唰的一下把手里的铁棍扔到旁边,在铁器坠落声中尬笑:“刚才在捅老鼠窝,在捅老鼠窝哈哈。” 她仿佛听到一声细微的放松声。 但是仔细去搜寻时,又没有了。 就见副统领已经恢复正常,说明了来由:“我们的责任已经完成,明日便要回京。” 何翠枝明白了,对方是来请辞的。 正要嘱咐对方路途小心些。 却见副统领谨慎地左右观察了一番,见无人,才压低声音,又道:“云中洲的两场神迹……”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何翠枝已经明白。 对方是在询问是否需要他帮着传到京城去。 何翠枝能在他们没离开就展示两场“神迹”,自然是把护卫队的人也算进去了。 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们回去后,陛下应当会传召你们吧,照实说就行了。” 她笑着,在副统领即将转身离开时,喊住了他:“你等一下。” 她飞快回了屋子,钻进房子,在桃宝贝上买了些东西,眼角余光瞥到恢复药剂的时候,顿了顿。 “这些是红薯,路上要是来不及补粮草,可以先垫吧垫吧。” 何翠枝把好大一个包裹递给了对方。 副统领眼睛一亮:“那我就不推辞了。” 在看到两场神迹后,别说是护卫队里的其他人,就连他自己,都想见识见识这红薯呢。 副统领来得快,离开得也快。 但是这一通下来,何翠枝已经滋生了困意,她打着哈欠,回了屋,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只是在意识彻底坠入黑暗前,她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忘记了。 算了! 能被忘记的都不重要。 这抹思绪闪过瞬间,何翠枝也彻底坠入了黑甜黑甜的梦乡。 第272章 老东西,你算什么? 翌日,天还未明。 何翠枝就被外面的动静给闹醒了。 她从屋子里出来,眼里的朦胧还未褪去,就看到一张张颇为熟悉的脸。 “治粟令奶奶,我们来和你说声,我们要去喊乡亲们回来了!” 是昨天晚上确定要跋涉去寻回背井离乡的云中洲百姓的人。 他们来告别。 何翠枝瞬间清醒。 忙道:“你们等一下!” 转身往屋子里跑去。 如昨晚一样,从桃宝贝上买了东西。 “这些红薯你们路上找不到吃的时候,垫吧一下。” “若是遇到亲人后,还有剩余,就给他们看看,咱们云中洲是真的能活人。” 众人红着脸。 “治粟令奶奶,我们不要,我们每人都有五百斤的口粮,能吃饱着呢。” “就是啊,治粟令奶奶放心吧,我们一定把大家伙全都带回来……” 地里的红薯他们就是放一下,插个苗。 这五百斤口粮他们都拿得心虚。 要不是实在念着家里人,他们根本不会用九成收成做交易,把这九成收成全给治粟令奶奶都行。 毕竟,地里的收成全都是靠治粟令奶奶才有的啊。 治粟令奶奶这么好…… 等回头服劳役时,他们一定要拼命干。 然而这种报恩的念头才滋生,就又听到:“那行吧。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对了,你们交了九成收成,就不用服劳役了。” 百姓们:“!!!” 全都傻眼了。 何翠枝不知道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话才呆呆的,见他们一个个傻乎乎的,有些不放心。 “算了,正好顺路,我把你们送到府城门口。” 她说着,也不顾着吃饭了,率先抬脚。 走了好几米,百姓们才回神,连忙跟上去。 七嘴八舌道—— “治粟令奶奶,我们咋能不服劳役呢?” “治粟令奶奶……” 语气一个比一个焦急。 何翠枝还从来没有见过上赶着服劳役的古代人。 瞅着他们言辞恳恳,以及弱弱的身板:“你们交了粮食,还要服劳役。那背井离乡的百姓们回来后,他们该咋办?” 百姓们有点没理解:“啊?” 何翠枝解释:“他们回头来官衙换取红薯种子是要用劳役换的,他们没有交粮食,岂不是要服更重的劳役……那样会死人的。” 百姓们后知后觉。 治粟令奶奶已经、已经开始为背井离乡的乡亲们安排起以后了。 顿时一个比一个激动。 “这、这也太好了!” 何翠枝:??? 百姓们见她误会,连忙解释:“我们不是盼着他们死,是、是他们一回来就能有活路,就能活下来……嘿嘿、嘿嘿,高兴的!” 何翠枝抹了一把虚汗。 她就说嘛。 然后开口扯回话题:“所以,你们不用不安,不用服劳役是你们应得的。” 百姓们这一次没有再说什么。 全都是一脸乐呵呵。 何翠枝还以为他们是在为即将回来的云中洲百姓有活路而开心。 却不知道,他们是在为当初被丢弃,被留在云中洲等死的自己而开心。 ——幸好当初被丢在了家里,否则,他们不会是第一批体验到红薯,第一批感受到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的幸福,第一批有粮食抵劳役的“富户”哈哈哈…… 隐藏在内心极深处的怨、恨,在这一刻,彻底消散如烟。 有了目标,所有人都干劲儿十足。 不多时,众人就已经能看到府城门口了。 何翠枝正要朝他们告别,一阵悲戚惨叫突然响起。 “我的蛋、我的蛋……你赔我的蛋!!!” “呸,什么玩意儿?滚开!” 接着便是一道人被重力踹飞,落到地上的闷声以及痛嚎声。 副统领皱起眉头,不认同的看向踹飞人的护卫:“周奇!” 踹飞人的护卫,也就是周奇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暗骂“晦气”,根本不把副统领看在眼里。 走到被他踹飞的人面前,俯视的盯着对方。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阴狠,那人瑟瑟发抖的捂着肚子:“我、我不要、不要你赔我的蛋……”了。 最后一个音节还未发出,就变成了“啊——”的惨叫。 凄厉,悲鸣! 周奇俯身,踩在他手指上的脚重重碾着:“赔?你知道我这一身衣服值多少两银子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还赔你的蛋……贱民!!!” 他脚下更加用力。 被他称为贱民的百姓脸色惨白,痛得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句子。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艰难的张开嘴,试图大声解释:“分、分明是你、你撞到我……的唔!” 剧痛又传来。 仿佛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星子,星子!”一道慌乱急匆的声音随着一个人挤开人群,猛地响起。 来人扑倒被周奇踩断手指的百姓身上,奋力撕扯着那只脚。 却因为过于瘦弱,根本撼动不了。 他愤怒扭头:“还有没有王……周大人?” 怒吼声转成了惊讶。 周奇也看清来者面容,眉头皱起:“怎么是你?” “周大人,想来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您能把脚抬走吗?”来者赫然是族父。 在何翠枝逛完云中洲最后一个县,准备回府城时,和带着他们熟悉云中洲暂时分道扬镳的族父。 族父虽然和护卫队的人相处不多,但相处时也知道周奇是个话不多的人。 怎么会这么凶戾。 他有些不安。 但想着两人好歹认识,便说出了让对方挪开脚的话。 哪想—— “啊!” 地上面色惨白的星子又是一声哀嚎。 很明显,周奇踩着他的脚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加重了力道。 族父胡子快翘起来了:“你!” 周奇嗤笑:“老东西你算什么?也敢命令我?” 他本来就因为要离开云中洲,再也找不到机会而烦躁。 贱民还不知死活撞到他手里。 正好泄怒。 但是现在……周奇看着族父,改变了注意。 他记得这老家伙很得何翠枝看重啊。 解决不了何翠枝。 弄死这个老家伙也能泄泄愤! 周奇眼中闪过嗜血的凶残。 手指握上身侧的刀柄。 “嗡!” 金属利器被拔出独有的嗡鸣声骤然响起,在日光下泛着冷意。 裹挟着利风。 “住手!” “嘭——” 第273章 你一个小小的治粟令,也配和我叫嚣? 碎石破空而来。 周奇手腕一痛,高举的大刀应声落下。 周围静可闻针落,只有星子和族父劫后余生的喘息。 “谁?”周奇大怒:“是谁?” 他左右张望,试图找出攻击他的人。 然而不用他找,那人就自动出来了。 何翠枝挤开人群,面带愠怒:“我倒是不知道,你身为官员,不为民生请命也就算了,竟还敢草菅人命!” 把星子护在身后的族父忍不住轻喊:“土地奶奶。”说话间拉着星子就往何翠枝身后去。 周奇注意到这一幕,上下打量何翠枝的视线一收,冷嗤:“为民生请命?这等贱民冲撞了我,只要他们一条贱命便宜他们了!” 他重新拾起刀,目光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让开,否则别怪我刀剑无眼。” 说是这样说,可任谁都能看清,他分明是向何翠枝挥动大刀的。 “治粟令奶奶!” “土地奶奶!” 惊呼声乍响。 然而—— “噼里啪啦” 精铁所制的大刀被人捏成了碎片。 何翠枝一丝伤害都没有受到,她盯着面色大变的周奇,宛若看一个傻子,声音冷得似寒冰:“你不仅枉顾王法试图草菅人命,还袭击本官,罪不可恕。” 周奇握着残留的刀柄,手指痉挛,他知道自己杀不了何翠枝了。 此刻听到她的话,心中恐惧和怒火交杂之下,大声嘲讽:“就算我草菅人命,袭击你又如何?这云中洲有人能治我的罪吗?有人敢治我的罪吗?” “你不过一个小小的治粟令,也配和我叫嚣?” 他嚣张至极,装也不装。 事实也的确如此,周奇和护卫队统领不一样。 他除了是护卫外,还是京城中一位王公的子侄。 身有爵位。 何翠枝官阶比他低多了,根本奈不得他分毫。 护卫队副统领对上何翠枝的视线,无力摇头。 除非执掌一洲所有事物的洲守,然而云中洲的洲守…… “何治粟令奈何不得你,那本官如何?” 不算大的声音在这因为周奇嚣张而寂静的区域格外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朵里。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 率先进入视野的就是一个程光瓦亮的脑门,宛若金乌。 周奇“噗嗤”笑出声,欣赏完何翠枝无力愤怒,即将离开的脚步也顿住了:“你个毛都没有的玩意拿什么管……庞沂!!!” 他嘲笑到一半,声音陡然拔高,面目惊恐,连连后退,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一样。 “你不是死了吗?” 庞沂尽力无视众人落在自己头顶上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周奇,重复着最初的话语:“你在本官所掌地界枉顾律法,仗势欺人,即使闹上朝堂,本官也不觑。” “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随着庞沂一声令下,数十个身穿破旧衙役服的人一窝蜂的冲上来。 他们身形瘦巴巴,和难民也没什么差别。 周奇稍微一挣,就能挣开。 可是他挣开后,脸上却出现了慌乱,朝庞沂喊:“我没有草菅人命,顶多就是不小心伤到了这贱、这人。” 庞沂身份比他只高不低。 他不能落到对方手里。 不能! 周奇慌乱的朝庞沂喊完,就急迫的看向何翠枝身后的星子:“我赔你银子,一千两够不够,我们私了!” “一千两”三个字一出。 所有百姓同时呼吸一窒。 就连被浑身剧痛引得脸色发白的星子也吞下了细微的呻吟。 一千两银子,对于云中洲百姓来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巨款。 有了这笔钱他们能在其他洲安家,甚至后半生都不愁吃喝了。 没有人能够拒绝! 周奇注意到周围人眼里的狂热,又发现星子细微的反应,悬着的心落下一半。 他扭头,脸上再也不见慌乱,倨傲重新出现,嗤笑的望着庞沂:“我们私了,你就算是云中洲洲守也管不了了吧!” 待他回京后,立马把庞沂还活着这事告诉云太尉。 就不信这人能命大一辈子。 还有何翠枝…… 周奇心中恶念愈发旺盛,繁茂…… “你真的是族父说的土地奶奶?” 一道孱弱的声音响起。 周奇猛地扭头,正看到星子认真的望着何翠枝,正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心中突然升起不妙。 “我给你两千两……” “是!” “我不私了!” 三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不,准确来说,是周奇加筹码的声音和何翠枝的回答同时响起。 而星子在何翠枝点头出声那一瞬间,就扭头看向庞沂,喊出了第三句话。 他怕庞沂听不清,重复着:“我不私了!” “我要让这人依律法付出代价。” “我不私了!不要这人的臭钱!” 星子一声比一声大,带着鱼死网破的坚决。 周奇面目狰狞,朝星子扑去:“你个蠢货、贱民,别不识好歹……” 然而还不待他摸到星子,就被何翠枝一把推开。 众人视线中,何翠枝也没用力,只是轻飘飘的一推。 周奇就直直往后倒去,发出令人牙痛的“嘭”。 这一倒,他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跟难民似的衙役蜂拥而至,下把他捆了起来。 身后是庞沂“枉顾律法,无视人命,袭击朝廷官员,桩桩件件积攒起来刑期……”的声音。 周奇大叫:“我没有袭击朝廷官员,我没有袭击何翠枝。她一点伤都没受,所有人都能证明!” 前面两条罪罚并不算太重。 最多关押些时日。 若是袭击朝廷官员成真,他别想出云中洲的大牢了! 急缓轻重,周奇反应再没有这么快。 庞沂目光落到完好无损的何翠枝身上,顿了顿,只当没听到周奇的话。 低声吩咐衙役把他先带走。 然而—— “庞大人,周奇方才的确没有想伤害何治粟令。”是副统领。 他面带难色。 周奇身份在那儿,若是真的被扣押在云中洲,他回京后也不好交代。 至于刚才周奇是朝何翠枝挥了一下刀,可他那句“让开,否则别怪我刀剑无眼”也是真真切切说了出来。 周奇却是大喜过望:“就是,副统领、护卫队的所有人都能证明我没真得想伤害何翠枝!” 护卫队的人避开他的目光,却也没有否认。 场面瞬间僵持了下来。 第274章 比起银子,我更想让云中变好 “我想起来,这人我见过!” 一声惊讶的声音打破了这平静。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准备外出去找回背井离乡云中洲百姓的那些人中,一人激动地指着周奇大喊。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这人为什么这么激动。 “是他,就是他在前天晚上说让我们绑了祝吉,告诉我们治粟令奶奶家在哪儿,让我杀过去给治粟令奶奶个教训的!” 他赫然就是前天晚上在后门堵住祝吉的人之一。 周奇脸一下白了:“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教唆你们绑祝吉,去迫害何翠枝家属给她教训看看了?” 只是他的狡辩在接下来的发展中显得格外无力。 因为,去找回背井离乡云中洲百姓的人中,前天晚上闹事的人不止一个。 ——这个时代不比现代,外出路上的危险飙升,并不算好差事。 外出的人最好身强体壮些,身上又带了点事,以此赎罪。 因此,前天晚上闹事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面不仅有在后门堵住祝吉的,还有直接夜闯何翠枝家的人。 “就是你教唆我们,否则祝吉也是我们云中洲的人,他就算跑能跑哪儿去?我们傻了才会绑他!” “你还说最好把治粟令奶奶的家人都杀了,让她知道我们云中洲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就是因为你给我们看了令牌,说你是保护治粟令奶奶的人,还说治粟令奶奶不是好人,我们才相信你的话……” “对啊对啊,你那令牌上还镶嵌着银丝呢。” 他们一句接一句间,早有衙役取下周奇的身份令牌,递给周奇。 上面赫然镶嵌着银丝,和护卫队其他人截然不同。 副统领看到这一幕,面色羞愧,再也顾不得周奇,主动请辞:“时间不早了,我等就先走了。” 他说完,看也不看发来求救眼神的周奇,带着护卫队其他人疾步离开。 很快就不见了身形。 庞沂收回视线,低头垂视着周奇,声音淡淡:“教唆百姓袭击官员,还有恐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奇面如死灰,毫无反应。 庞沂也不在意,一挥手,吩咐衙役:“带走!”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连串的欢呼声。 只是这欢呼声刚出现,就被庞沂打破了。 他目光扫过那些前天晚上闹事的人:“他们也一并带走。” 现场顿时陷入死寂。 有人想要开口替这些人求饶,可对上庞沂威严的气势,嘴巴都张不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前天晚上闹事的人被带走。 “治粟令奶奶,这……” 何翠枝摇头:“洲守大人掌管一洲之事,不能徇私枉法。” 她也管不了。 庞沂为了拿下周奇而暴露身份。 那么,其他犯事的人自然也不能落下。 否则,他这一洲之守就是个笑话。 何翠枝说完这话后,还以为百姓们会失落。 哪想却是惊恐。 “洲守?” “这位大人是洲守,完了完了,咱们肯定会死的!” 在一片惊恐嘈杂声中捕捉到“刺杀”字眼的何翠枝后知觉后,百姓们这是才反应到庞沂的身份啊?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慌乱,何翠枝忙收拢思绪,高声安抚:“你们放心,你们又没有参与进刺杀的事里,庞大人不是那种迁怒人的性子。” 何翠枝如今在百姓中的公信很高,她一开口,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但是他们依旧不安。 “洲守大人当初可是被我们云中洲的人给……给……”刺杀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何翠枝见状,决定摆事实给他们看:“你们忘了,昨天咱们种红薯,庞大人一直在,要是他心眼小,当时就迁怒磋磨你们啦。” 这话一说完,百姓们低头议论纷纷。 “也是啊,昨天那位洲守大人还帮我铲地呢……” “对哦,咱们吃饭的时候他还帮咱们盛饭。” “洲守大人……好像真的可以诶。” 百姓们的心绪逐渐平复。 对于云中洲洲守没有死这件事也不再那么恐惧了。 而这一放松,他们就想起一件事来:“洲守把他们带走了,咱们人不够,咋把背井离乡的家人们找回来啊?” 说话的人担忧极了。 当然,只担忧不能找回背井离乡家人这件事。 至于那些被庞沂带走的人会不会挨大板子,会不会受罪,他们一点也不在乎。 他们可都记着前天晚上这些人闹事呢。 何翠枝听清他们的担忧,也皱起了眉头。 这也是个事啊。 不过很快,她就松开了眉头:“再找些人就是。” “可是,治粟令奶奶不是说咱们人太少了?都得用到要紧处吗?” 能抽出来几十号人外出寻回家人已经是极限了。 何翠枝轻轻指着城门外的人:“咱们现在有空闲的人了。” 众人望去,就看到城门外,许多人挤挤挨挨在一起,风尘仆仆、身形瘦削。 “三百九十五人,是我们找到的所有人。”一直扶着星子的族父开了口,向众人解释。 ——云中洲的人实在太少了,您对云中洲熟悉,可否把那些被丢弃在家等死的村民集合起来? 当初和何翠枝分开前的交流仿佛又重现。 这些人正是他离开的缘故。 何翠枝:“多亏了族父,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人不够用。” 百姓们放心了。 族父也暗暗挺起了胸膛,似乎在为他心中的土地奶奶夸赞而骄傲。 他们朝着那几百号人走过去。 只不过这几步路中,有人佩服的看向族父,目光却突然注意到他身旁的星子。 忍不住感慨:“星子,那可是一千两银子,你小子可真舍得啊。” 星子面色还有些白,但精神头已经恢复了不少——何翠枝给他喂了一些恢复药剂。 闻言,道:“我不舍得啊。” 他有什么说什么。 看到众人惊讶又疑惑的表情。 说了一句很认真的话:“是族父告诉我,有土地奶奶在,咱们云中洲就再也不用担心饥饿、蛮子了。” “只不过比起银子,我更想让咱们云中好起来。” 第275章 不是土地奶奶,是治粟令奶奶!【三更】 百姓们小声讨论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全都呆愣愣地望着星子。 星子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挠着头:“你们看我干啥?” 百姓们无法描述心中的情绪,明明很激荡,很复杂,可出了口的话只有:“土地奶奶?” 星子点头:“是啊。”他还特意用整只手朝何翠枝所在的方向晃了晃,怕百姓们不认识。 在这一刹,百姓们的情绪好像有了宣泄的出口,纷纷道:“星子,你说错啦,这是咱们云中洲的治粟令奶奶。” 星子一脸茫然:“就是土地奶奶啊。” 像是要佐证自己的认知,他掰着手指补充:“能种出亩产小千斤的粟米和亩产六千斤的西瓜,还让整个庆林县都富裕起来,家家户户有饱饭吃,有暖衣穿,被建祠立庙,从庆林县来的土地奶奶……” 百姓一听,急了:“胡扯,咱们的治粟令奶奶分明是朝廷和上天派给咱们的,哪里是从庆林县来的,而且根本不用种植,手一挥就是一把仙术,能让红薯瞬间成熟呢。” “对了,红薯你不知道吧,就是能亩产五千斤,让咱们云中百姓全部吃饱饭的粮食哦,是治粟令奶奶带来的呢~” “就是啊,才不是庆林县来的,不是庆林县的,是属于咱们云中洲自己的!” 他们生怕何翠枝离开。 双方吵吵嚷嚷,但声音都小小的。 已经和族父带来的小四百人进行接触的何翠枝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然而她才说了一句话,旁边的族父就开口介绍了起来。 “这位就是我和你们说的,来自庆林县的土地奶奶,北地商队都敬着的人儿。” “拜见土地奶奶!” “拜见土地奶奶!” 族父刚说完话,这小四百人就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声音整齐划一,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似的。 何翠枝目瞪口呆,下意识看向族父。 就见族父满意的看着跪下的人群。 不用说,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他搞得鬼。 可最终受益者是自己,何翠枝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走上前,试图扶起这些人。 “不要跪,不要跪,都起来……” “不许叫土地奶奶,这是咱们云中洲的治粟令奶奶!”有人比何翠枝更急着出声。 声音甚至盖过了她的话。 但带来的效果却是何翠枝想要的。 因为跪着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说要他们不许叫何翠枝“土地奶奶”的百姓。 “凭啥不能叫,她就是土地奶奶!” “你们是不是想挨揍!” 他们鼓起勇气跟族父来,就是因为土地奶奶事迹吊着一口气,吊着一口希望的气。 现在不让他们叫土地奶奶,是想让他们惹怒何翠枝,绝了自己的生路吗? 那百姓一把解开何翠枝给他们的大包裹,干净漂亮又大的红薯出现在所有人视野中:“就凭治粟令奶奶是上天派来的,给咱们云中洲带来……” 他把给星子描述何翠枝抵达云中洲的事迹又描述了一遍,事无巨细。 “所以,奶奶是咱们云中洲的奶奶,只能叫治粟令奶奶。” 才不能叫土地奶奶,万一把治粟令奶奶叫回庆林县咋办? 在某方面,百姓之间的心思总是互通的。 听到这人最后一句话的瞬间,新来的小四百人视线都没从红薯上挪开,嘴巴里的呼唤就已经变成了“治粟令奶奶好厉害……” “族父果然没骗咱们,治粟令奶奶真的可以改变咱们云中洲……” “治粟令奶奶呜呜呜,云中洲有救了,有救了!” 何翠枝望着已然和云中洲府城内打成一团的小四百人,呆若木鸡。 就是一个称呼问题,还能有着功效? 但转而一想,不用操心新来的百姓和之前的一千多人之间的磨合了。 也是好事。 而且—— 寻回背井离乡百姓的人可以从这四百人中挑选了。 何翠枝开始没有起这个心思,一来是小四百人刚来,对她可能并不信服;二来他们初到一个陌生环境就分配任务,很难完成。 所以,即使从这小四百人里挑选人跟着一起去寻回背井离乡的百姓更加合适。 ——毕竟云中洲每个县、村落都有大批大批的人离开,这小四百人正好是云中洲各个角落聚集而来的。 何翠枝最初也没想着让他们帮着寻回百姓。 但是现在嘛~ 她清了清嗓子,打断正在执手相望的百姓们,朝小四百人道:“云中洲有红薯不愁吃了,可是那些背井离乡的人……” “土地奶奶,我们回来啦!!!”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呼唤从远方传来,直接打断了何翠枝的话。 第276章 离开云中洲的百姓全都回来啦 乌泱泱的人群,看不见边际,齐齐朝着何翠枝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土地奶奶”一声接着一声,不间断。 “是离开的那些人!”身侧忽然响起族父的声音,他激动地重复着:“是离开的那些人!!!” 何翠枝反应过来,这些人……几乎难以计数的人,是背井离乡离开的百姓,是他们要找回来的那些百姓! 她:“!!!” 何翠枝恨不得马上就冲过去。 然而有人速度比她更快。 “不许叫土地奶奶,这是咱们云中的治粟令奶奶。” 齐刷刷、整齐划一、震破天际。 是留在云中洲的百姓和新来的小四百人。 嗷嗷直冲过来的回乡百姓不乐意了,像举起皇冠一样举起被他们珍藏的红薯:“为啥不叫土地奶奶?只有土地奶奶才能拿出生死人肉白骨的翠枝果!” 另一边的百姓和小四百人:“土地奶奶是庆林县的人叫的,治粟令奶奶现在在……”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吵嚷了起来。 常人根本就阻止不了。 何翠枝劝了好几声,都被淹没在嘈杂的吵嚷声中。 她察觉到嗓子的干哑,索性不再劝。 反正这些人最多也就是嘴上功夫,没有一个人动拳头的。 不过听着听着,何翠枝脸上的表情愈发古怪。 回乡是因为翠枝果? 望着说这话的人一脸认真,他身后的人还十分严肃的点头附和。 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也就是在她思绪跑毛这一会儿功夫,情况已经急转。 上一刻还在僵持着的双方不知什么时候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再没有听见一声“土地奶奶”的称呼。 全都是“治粟令奶奶在云中洲施展了好几场神迹……”、“治粟令奶奶也给我们施展神迹了,随手一指我们这么多流民就全都活下来了……”互相攀比着自己更受治粟令奶奶宠爱。 很显然,称呼抢夺战上是留守在云中洲的百姓们胜利了。 何翠枝见状,开口:“时间不早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回来的人先回家安顿一下自己吧。” 哪想她话一落,上一秒还在攀比自己宠爱度更高的百姓们齐嗖嗖看了过来。 何翠枝心生不妙。 果不其然—— “治粟令奶奶,我们最先遇到您,您当初给我们指了一条路,肯定更重视我们,对不对!” “治粟令奶奶,您为了咱们这些留在云中洲的人施展了好几场神迹,还亲自为我们种植红薯,肯定更……” 他们互不相让。 何翠枝试图露出尴尬而礼貌的笑容。 这种情况双方势必要争出个输赢,端水不可行,偏向哪方更不行。 何翠枝还想着让离开的人和留在云中洲的百姓尽快磨合回来,快速发展云中洲呢。 她隐在衣袖下的手指捏得都快起汗了,也没想出个万全回答。 实在不行,就一碗水端平得了! 何翠枝咬牙。 就在这时,响起一道充满艳羡的声音:“治粟令奶奶好厉害啊,不仅能在云中洲施展神迹;还一挥手就留下了许多仙果,让离乡的人安全归来。有她在,咱们云中洲一定会彻底好起来的!” 是星子。 他这句话一响起,有认识他的人就想起一件事。 星子既不是云中洲府城的人,也没有跟着流民一起离开。 也就是说,治粟令奶奶给他们施展的神迹他是一场也没碰到。 不,不止是他! 争执着的两波人看向被族父带来的小四百人身上,面露怜惜。 人这种生物就是很奇怪。 当别人有他没有的时候,就会起争端。 可是发现有一些人比他们还不如时,争端自动消散,反而友好相处了起来。 一场百姓冲突危机消失于无形。 何翠枝看着转瞬亲如一家的两波人,他们甚至已经顺着星子的话展望起自己这个治粟令奶奶一定会带着他们把云中洲发展起来的场景。 嘴角抽搐了一下。 随即赞赏般的看了一眼星子。 这个小伙是有点能力在身上的。 回头让人带带培养一下,说不得能顶大事。 何翠枝思索着,目光落到挤挤挨挨没有一人离开的城门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有一部分人离开了。 但更多的人却留了下来。 “治粟令奶奶,家里有一个人回去收拾就行了,我刚才听您说要去地里忙活?也带上我们吧!” “是啊,我们现在啥都没有,就是有干劲儿!” 何翠枝想了想,也没拒绝,抬手召来星子:“星子,你去府衙找庞大人,就说咱们洲的百姓都回来了。” 她有自知之明,这么多百姓,她可应付不来。 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干。 星子激动得脸黑红黑红,高兴的应了声,拔腿就往府衙冲。 “庞大人?”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里面的不安浓厚得让人轻易便能听出来。 是回乡百姓中,目前威望最重的老九。 何翠枝扭头看向他,正要开口,有人比她更快。 “是洲守,之前朝廷派来的洲守大人!” 族父开门见山:“他还活着!” 朝廷派来的洲守被杀身亡,早已在流民中传遍。 洲守姓庞,更是人尽皆知。 当初庞沂死在流民手中一事传来时,整支队伍瞬间哗然。 然而凶手早已无法追溯。 最终云中洲洲守身死一罪落到了所有流民身上。 族父对回乡的流民了解更深。 庞大人没有死,他们绝对不是欣喜。 而是恐惧。 恐惧来自高官的报复。 而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要简洁明了,简洁明了的告诉所有人庞沂的脾性。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庞大人爱民如子,百里洼种植红薯……除此之外,他更是公私分明,不会滥用职权,之前欺负星子的一个官老爷……” 他说着庞沂种种行径,还有不少人亲眼见,点头附和。 “所以,当初又不是咱们伤害的庞大人,不用担心。” 不得不说,族父把回乡百姓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一番话下来,躁动已然开始渐渐平息。 “真的吗?”有人问,而问出这句话,就代表他心中已经开始信任族父的话了。 何翠枝早在族父开始和众人说庞沂事迹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当仁不让的接过这个话口:“自然是真的,我可以担保。” 显然,何翠枝的话在他们耳朵里就跟金口玉言一般。 这一下,回乡的百姓彻底不再慌乱。 庞沂急匆匆赶过来,人影还远着,声音就先到了:“大家不要慌,本官公私分明,会查清楚当初残害我的人,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 安抚意味极为明显。 然而—— 躁动、不安、慌乱……所有预想中的乱象别说出现了。 百姓们的情绪甚至比他还稳定。 说话间就到了人群前的庞沂有些傻眼: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洲守大老爷,我们相信您。” “是啊,治粟令奶奶都说了,您肯定不会迁怒我们的,我相信您是青天大老爷!” 回乡百姓甚至还开口反安慰他。 还有人说:“治粟令奶奶都说洲守是大好官了,咱们得帮洲守报仇。” “对!帮洲守找出当初伤害他的那些二流子!” “那些二流子差点害咱们失去洲守这么好的官,还害得咱们背上罪名,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他们情绪激昂。 这下别说庞沂了,连何翠枝都没想到会有这效果。 然而在数万之众里找到几个凶手谈何容易? 庞沂和何翠枝几人都没当真,感谢一番,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却没注意到老九身后的几个年轻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第277章 好多翠枝果 离开云中洲的百姓全员回归,很多计划中的事就能提上日程了。 何翠枝同庞沂把所有人带到了百里洼前。 到了地方后,庞沂正要开始规划,百姓却齐齐爆出惊呼。 “好多翠枝果……” “娘诶,这真的只是一千亩地种出来的?” 他们望着地里还没来得及收得红薯,失了神。 只不过这惊呼声中,有那么几声格外不同。 “唉~咱们的红薯、哦不,翠枝果没你们说的疗伤奇效,只有产量高些而已。” 语气十分低落的样子,可内里的炫耀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是原本被何翠枝安排着寻回离乡百姓,却和她在城门外一起撞见离乡百姓回归,紧接着一起来到百里洼前的留在云中洲府城的人。 只是,他们的炫耀终究是眉眼抛给了瞎子。 因为回乡的百姓们全都沉浸在硕果累累的田地内。 这么高的产量已经够了! 够了啊! 他们宁愿不要那疗伤奇效。 所有人心里都滋生出这个想法。 不过没人会傻乎乎的说出来。 红薯把上千亩田地铺满的景象带来的效果是震撼的,也是惊人的。 起码庞沂开始下达命令时,所有人都听话而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所有人按村为团体,去那里进行登记,登记完的村可以领取活计,每完成一项活计,就能获得半斤红薯。” 他指着百里洼必经之地的路口,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好几张桌椅,桌子后坐着执笔磨墨的人。 而那执笔磨墨人不远处,还有好些个人拿着账本状物品,很显然,他们负责发布活计。 眨眼间,数万人就井然有序起来。 很快就有人领到了活计。 在地里收装红薯,装了十袋后,有人走到他跟前,拿出个牌子:“你是现在就去取半斤红薯,还是再继续装,到时候一起领?” 收装红薯的人摆手:“我继续装,装完再领。” 那人便把牌子收走,问清名字,在账本状的物品上打了个符号,收回了牌子:“我给你记着了。” 收装红薯的人眉开眼笑:“诶,诶!” 干得更起劲儿了。 这样的情况不止出现在一处。 整个百里洼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何翠枝收回目光,看向庞沂的目光中带着她自己都未发觉的钦佩:“庞大人手段着实高超。” 看似是给回乡的百姓安排活计。 可实际上呢? 人口统计、降低滋事挑衅率、增加百姓对云中洲好转信心、同时让所有人都有食物来源…… 一箭数雕。 这庞沂……真是人才。 庞沂有些不好意思:“这还多亏了治粟令。” 他也是因为前天晚上帮着何翠枝登记,才想出今天这个法子的。 何翠枝摆手:“不用给我戴高帽,从星子过去找你,到你抵达城门外,也才两刻钟。” 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想出来这么个法子,还能安排好,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不过说到这儿,何翠枝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周奇……你把他和护卫队统领安排到一起了吗?” 护卫队统领频频针对她。 何翠枝不觉得他会是孤军作战。 只是一到云中洲她就忙的不可开交。 根本没时间去找护卫队里可能存在的统领同伙。 昨天晚上副统领和她道别时,她还在扼腕痛惜。 不过当时“没事儿,回去一个也好,起码云中洲出现亩产五千斤粮食的消息不用担心传不到他们幕后之人耳朵里了”的想法让她自我安慰了下来。 谁能想到,就是在她认命的情况下,周奇自爆了? 至于幕后之人如何得知云中洲现况,何翠枝一点也不担心。 回乡的流民中可还有一些搅屎棍呢。 庞沂知道何翠枝的想法,点头:“我一到府衙就把他们两个关进一个牢里了,被星子喊走前,还听到周奇在骂护卫队统领“早知道你这么不中用,我就不听那位的话,事事听你安排了……”” 他有些可惜:“那两人对幕后之人都惊心悼、忌惮颇深,不敢言语。” 到现在都不知道指使他们行事的人是谁。 何翠枝闻言,并不意外:“时间长了,总能知道。” 毕竟,无论是统领还是周奇,看起来都不像是能保守秘密的人。 这件事暂时搁浅,她目光落在还在忙碌不断的百姓身上,提起另一件事:“这么多人,百里洼的红薯一天就能收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 毕竟,这可不是一人两人,云中洲日前百废待举,事事都得有个章程才能发展起来。 接下来的安排对于何翠枝没什么不能说的。 两人都是为了建设云中洲而来的。 “陛下不是给您的二儿子派了另一件差事?修筑城墙!” “我打算让他们去服劳役修城墙。”说到这儿,庞沂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言:“管他们饭,也会给一些工钱。” 大梁朝的男丁服劳役是职责,不会管饭,更不会给工钱。 可他要是真这样做了,无异于给本就残破的云中洲雪上加霜。 “给工钱?”何翠枝知道古代劳役的情况,就是朝廷白嫖百姓劳动力,管饭应该是从之前百姓交的九成粮食里抽,工钱她有点不理解。 庞沂脸更红了:“饭是红薯,工钱也是红薯,就是饭只能自己吃,工钱能带回家的区别。” 这些红薯都是何治粟令带来的,他这回是真真空手套白狼,来发展云中洲了。 何翠枝没在意他的想法,毕竟,在安排百里洼“红薯成熟神迹”,根本目的就是云中洲的发展。 只是有些感慨,怪不得庞沂是能被朝廷派来治理云中洲。 手段、心性,无一不强。 不过有一点—— “明日就开始修筑城墙了吗?” 庞沂点头:“我听说这次修筑城墙是一种叫水泥的东西,咱们云中洲没有,不知道方二公子可有规划?” 从何翠枝展示神迹后,云中洲就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残破的信息渠道也开始恢复运转。 他被星子喊来之前,刚从府衙得知修筑城墙的详细信息。 水泥啊? 何翠枝道:“我回去问问。” 她抬脚就走,只是在转身瞬间,又回头说了一声:“啥方二公子不公子的,你直接喊他的名就成。” 话落,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庞沂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又吞下,摇头,目光重回忙碌的百姓身上。 他们奔波许久,回来又不歇息,已经有人扛不住了,高高兴兴去领红薯的地方排起了队。 看着那些红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庞沂心生感叹:幸好!幸好云中洲有了治粟令奶奶。 是的。 在无人处,威严如庞沂这等人物,也在暗搓搓的称何翠枝为治粟令奶奶。 云中洲的希望! 第278章 庞沂伤了身子 “娘,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呢。”方二奔快速扒完饭,把碗放下:“单家的人传信来说,今日傍晚就能抵达云中洲。” “说让咱们帮忙看看哪里适合建厂,他们一到就开工。” 当初庆林县水泥路建设如火如荼,吸引了很多人。 其中来头最大的就是南洲首富单家。 他们当时想要和何翠枝谈下水泥生意。 但因为种种原因,何翠枝没有立即答应。 这一差,朝廷的旨意就派了下来。 因为水泥牵扯众多,朝廷目前同意进行的水泥项目只有两个,一个是庆林县的路,另一个就是云中洲了。 庆林县的路单家自然插不进去。 何翠枝当时还以为和单家的水泥生意谈不了了。 然而单家不愧是南洲首富,竟然拿下了云中洲城墙修筑的水泥供材。 这一番下来,单家达成目的,成功和何翠枝谈起了水泥事项。 ——朝廷收到水泥消息后,立马派人问何翠枝配方问题,也没很强硬,给出了买断和分成两个选项。 买断是给一笔巨款和爵位,以后水泥配方就和何翠枝再无关系。 而分成则是何翠枝给出水泥配方,日后水泥每卖出一份,就给十万分之一的利润,这种情况下,水泥配方所有权还是在何翠枝手里,只是使用的时候注意别泄露出去就行。 何翠枝自然是选择后者啊。 一个国家对水泥的消耗量有多惊人,没有人比她更懂。 就算是十万分之一的利润,她也能凭水泥销量挣够十万亿,给大梁帝编织梦境只是早晚的事。 何翠枝得到确切消息后,和方二奔匆匆说了庞沂的打算,就马不停蹄的往百里洼去。 “啥?!!!” 庞沂猛地站起来:“建厂?” 何翠枝点头:“是,单家的人今天傍晚就到。” 或许何翠枝表情太过淡定,庞沂震惊的情绪逐渐从脸上消失,像是恢复了正常。 但从他接下来的原地乱转,掰着手指头念叨:“建厂需要人、厂子建好也需要人生产水泥,对了南洲单家素来待人厚道,工钱肯定少不了……好啊,建厂好啊,咱们云中洲的食货能活,能活起来!!!”种种迹象,都表明—— 庞沂没有冷静,不仅没有冷静,还越说越激动,眼睛都发红了。 甚至还试图抱起何翠枝就是原地乱蹦。 何翠枝惊恐的避开:“你镇定点儿。” 庞沂脸涨得通红:“我镇定、对,我镇定,还有好多事情要忙。” “选址建厂,选址建厂是吧。”他道:“这事儿交给我,您去等单家的人来就成。” 说完也不等何翠枝反应,提起衣袖就一溜烟跑了。 何翠枝摇头失笑,揉了揉有些发晕的额头。 这两天忙的团团转,休息严重不足。 她歇下快步走的动作,慢吞吞走回去。 路上偶遇一些百姓,对方也都雀跃的打着招呼,脸上不见一丝灰败,满是对生活的向往。 何翠枝喜欢这样的景象,她走得更慢了。 心里还有些可惜家人没和她在一起,不能共同欣赏。 诶~ 等等。 现在没有家人在侧,可她房子里还有一只小猫啊。 喵喵也是家人。 想到就做。 何翠枝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身形一闪,进了房子。 火速抱起喵喵,又重新出现在路上。 “麻麻,麻麻,大姐头要找你呢。”喵喵被她一连串动作弄得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一出来,立马喵喵叫了起来。 何翠枝闻言,愣了一下:“大姐头?” “小小!!!” 被遗忘到角落的记忆突然袭来。 之前担心王明秀,她特意让小小打听庞沂的信息。 幸好这两天庞沂也忙得脚不沾地。 方陶氏也一直吸引王明秀的注意力。 否则依照她的性子,俩人…… 何翠枝不敢再深想下去。 左右看了看,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她得问问小小打听啥样。 要是庞沂有家室,她说啥都得当个恶人,做出拆散一事。 身影消失在原地的何翠枝不知道的是,她消失没一会儿,一个人不耐烦的走到她消失的地方,往前面两米左右处喊。 “水童,屎尿多也就算了,咋还这么大会儿?” 随着他话音响起,一个人连滚带爬的从成人腰粗的树干后面冲出来,满目惊恐:“鬼、大哥,那那那那治粟令是个鬼!!!” “我不干了,我不干这活了,你找其他人吧。” 他慌得六神无主。 被他称为大哥的人皱起眉头,眼神凶狠:“胡言乱语什么?你想死吗?” 他的脸暴露在空气中,赫然是老九远嫁妹妹的“儿子”,老九的外甥。 以往老九的“外甥”这样一凶,水童早就被吓得叫往东不敢往西了,可现在:“大哥,那人是鬼啊,鬼啊!你知不知道?!!!” 他疯狂晃动老九“外甥”的肩膀,一脸惨白:“我亲眼看见她消失又出现、消失又出现,还……还会和畜生说话。” “杀不死的,咱们杀不死她的。我不干了!” 回到云中洲后,所有事情都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早就死了的庞沂没死。 被他们列为第二目标的何翠枝更是成了云中洲人口中的“奶奶”。 百姓还自发搜寻起当初残害庞沂的凶手。 种种逼迫下,水童只能听大哥的话,先下手为强。 在没有被人捉出来前,找机会把庞沂、何翠枝杀了。 可是现在—— 他不敢了。 不敢了! 老九“外甥”见惯用的招式不再有效,他眼神愈发凶,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水童注意到他的目光,一个激灵。 “大哥,大哥,她真的是鬼,你不信亲眼看看……” 水童拉着老九“外甥”,往他先前藏身的树干后去:“她是从这儿消失的,一定会从这儿出现,你亲眼瞧,你亲眼瞧一瞧……” 在水童和老九“外甥”交流间,何翠枝召唤回小小,听着它的话,紧绷的情绪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庞沂少年从军,耽误了婚事。 后来又传闻伤了身子,再没有姑娘嫁他。 至今都未有家室…… 也没听说有什么通房、妾室…… 目前看来,可以放任王明秀和庞沂有所接触了。 何翠枝给小小付了报酬——一小箱猫条。 又撸了一把它。 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喵喵离开了房子。 抬脚往回处走,依旧是慢吞吞的步伐。 而她身后的粗壮树干后,两个人满目惊恐,死死地捂着嘴。 第279章 囡囡姑姑好坏呀 慢吞吞往家走的何翠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朝着成人粗的树干方向瞅了一眼。 树后两人呼吸一窒。 却是越惊恐越慌乱,水童下意识后退,“咔嚓——”枯枝被踩断的声响在这安静中乍然响起。 老九“外甥”瞳孔一缩。 水童更是闭上了眼。 不远处停下的脚步声重新出现。 两人心脏跳动如雷鼓,咚咚咚! 浑身紧绷得宛若拉开的弓。 然而也是紧绷,越是无法注意外界情况。 甚至连那脚步声是在逐渐远去,都没有发现。 漫长的时间流逝,“鬼”的袭击还没有出现。 被吓得浑身僵硬,心跳声冲到嗓子的老九“外甥”一咬牙,猛地睁开眼。 他用力去戳水童,见对方睁眼,立马凶狠地用眼神示意水童出去看情况。 水童疯狂摇头,眼露哀求。 老九“外甥”摸出腰间别的细小铁器,意味极明显。 要么听话,要么现在就死。 水童一脸灰败,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打着摆子往树干外走。 然而视线所及哪里还有何翠枝的身影? 何翠枝可不知道自己给某些人带来的惊吓。 她此时还感觉良好呢。 树干后有人她察觉到了。 当时她自己还慌乱惊吓了一跳呢。 房子暴露了!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进出房子在外人眼里只不过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罢了,房子没暴露。 云中洲现如今谁还不喊她一声“奶奶”——何翠枝已经知道奶奶的含义了,跟大仙、神明差不多。 她有“仙人手段”,原地消失不是很正常吗? 想到这儿,何翠枝就放心了。 也压下了去树干后一探究竟的想法,大概率是百姓。 心里还想着,自己又施展了一次“仙人手段”,按照云中洲百姓的性子,回去后肯定会和其他人炫耀一番。 能更加凝聚众人。 修筑城墙时也能事半功倍。 她脑海中飘散着思绪,步伐依旧慢吞吞,不过这一次有喵喵陪伴,路上偶遇百姓打招呼,也有了共享快乐的美好。 然而美好的时间总是飞快。 夕阳开始坠落之际,云中洲城门外的土道上,一行商队踩着漫天红霞而来。 单家的人来了! 建厂、招工、产水泥、有偿修筑城墙…… 一条条消息如若长了翅膀一样,眨眼就传遍云中洲上上下下。 让本就不平静的云中洲彻底炸开了锅。 如果不是地里的红薯还没有彻底收运完,何翠枝觉得云中洲百姓能立即把府衙堵得水泄不通。 她庆幸了下。 同方二奔、方胡氏一起坐在府衙里,和单家的人、庞沂,商谈建厂、修筑城墙更详细的内容。 这一商谈,就到了月上中天。 也只是谈了个大概,更详细的还要明日随着庞沂一起往云中洲北部,实地观察和北奴、羌胡接壤的区域才能确定下来。 何翠枝看了眼天色,吩咐方二奔和方胡氏:“你们俩早点歇息,明天得早点起来。” 云中洲府城距离最北部虽然只有十多里,可明天要绕着北部线走一边,不早点出发,一天都弄不完。 方胡氏应了,方二奔却是有些犹豫。 何翠枝瞅了他一眼:“有啥直说。” 扭捏个啥? 方二奔嘿嘿笑了下,开门见山:“娘,朝廷不是也派专门的人参与修筑一事了吗?我想去找他们里聊一聊,长长见识。” 朝廷派来很有修筑经验的官员从京城出发,比他们晚到,今天正巧跟单家人前后脚抵达云中洲。 何翠枝稀奇的看了他一眼:“你啥时候这么有上进心了?” 在庆林县的时候,即使负责起修路,方二奔也只是踏实,没啥大的野心。 方二奔有些脸红的挠着头。 何翠枝也没想真的要她一个回答,孩子有上进心是好事。 以后自己也能把自己小家的日子过好。 她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说到这儿,她目光落到温顺的方胡氏身上,顿了顿:“带着你媳妇儿一起去。” 方胡氏惊喜的抬头。 何翠枝只当没看见,晃晃悠悠背着手往家走。 方二奔注意到方胡氏的表情,左右看了看,夜色深,街上并没有什么人,他牵起了方胡氏的手,道:“走吧。” 方胡氏眼睛亮晶晶的,点点头:“嗯!” 或许是因为过于高兴,她一路小嘴叭叭:“我没想到娘竟然也会让我去。” 方二奔听到这儿,忍不住说:“娘现在对你和大嫂比对我们这些儿子都好,我有的,你咋可能没有?” 方胡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话都没说完呢,你听我说完呀。” 方二奔只好老实住了嘴,竖起耳朵听她要说啥。 “娘这么好,咱们可得好好学,争取把那些人的本领都学过来,争取以后让娘依靠咱们,不再用那仙家手段了。” 听到这,方二奔表情认真起来:“我知道,我会好好学的。” 很显然,方二奔滋生上进心的源头正是何翠枝。 方家所有人都记得,翠枝儿/娘不能暴露仙人存在。 可云中洲太让人无力。 唯有仙家手段才能彻底改变、迅速见效。 然而当初既然说了仙人不可暴露出来,就一定有理由。 他们不知道娘借由仙人手段改变云中洲、暴露仙人存在付出了什么。 只知道—— 若是他们强大起来。 若是他们能够成为娘的依靠。 若是他们能够有能力。 就不用苍白地看着娘借由仙家手段了…… 何翠枝不知道方家人心中所想,只觉得他们突然之间都有了上进心。 连三岁多的三丫都早早地爬起来,撅着小屁股趴在地上,用小木棍练习生字了。 甚至还把她最喜欢的囡囡姑姑推了过来。 说什么“奶,我这段时间好忙,您帮我带一段囡囡姑姑哦。” 何翠枝苦笑不得。 一低头,就和囡囡的大眼睛对上了。 随即,小小细细的胳膊伸了过来。 抱~ 囡囡没发出声音,可何翠枝却好似听到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在朝她喊。 她怔愣了一下,手上反应却超快。 一把就把小囡囡抱了起来,视线同时看向三丫。 嘴巴还没有张开,疑惑就被三丫解答了。 三丫撅了一下嘴巴:“囡囡姑姑好坏呀,我教了你好久的抱抱,你都还没朝我要呢,奶一来就伸着胳膊,哼~” 随即,她又揉了揉小鼻子,大气道:“算啦算啦,谁让奶都被大家喜欢呢。你喜欢奶比喜欢我多也正常啦。” “不和你说了,我去练字啦。” 她小嘴叭叭一顿,转瞬就又撅起小屁股开始用木棍在地上划起字符来。 何翠枝注意到这一幕,朝着方二奔和方胡氏道:“你们稍等一下。” 她又把囡囡塞进三丫身边,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不过这一次出来,手一挥,三套幼儿桌椅就凭空出现。 第280章 走,抄家伙,跟上去! 正是何翠枝刚从桃宝贝上买来的。 “这个最小的三丫用,其他两个是你俩哥哥的。” 桌椅上有一张水性布字帖。 毛笔沾水在上面写字就跟墨水差不多,但时间长了就干了,能重复使用。 正适合最开始认字练习的娃娃。 也不浪费。 三丫听完何翠枝的介绍,高兴的小手拍得啪啪响,都快红了。 在何翠枝“试一试”的声音下,翘着俩羊角辫,吧嗒吧嗒跑到水盆旁,洗干净小手后立马坐到了椅子上。 两只小手搭在桌面上,恰恰好。 三丫的小脸露出享受:“好舒服哦~” 大人们被她的小表情逗得忍俊不禁,纷纷道:“舒服你就多坐会儿。” “舒服你就多写会儿~” 时间赶,何翠枝和方二奔、方胡氏也没有多逗留。 不过何翠枝记得自己刚才答应三丫的事,回想初到云中洲转的那一圈,北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并无山地丘陵,带上囡囡也不碍事。 因此,离开的时候,顺手把不知何时紧紧拽着她衣摆的囡囡给抱走了。 坐上马车后,何翠枝仔细观察了怀里囡囡一番。 小娃娃乖巧无声,仿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但是何翠枝却注意到她的眼睛明亮了许多。 再想想刚才她主动要抱抱的动作…… 三丫可真是厉害啊。 何翠枝这样想着,也说出了声。 旁边坐着一直没吭声的方胡氏闻言,捂嘴笑了下:“娘,这可不都是三丫的功劳呢。” 三丫人小鬼大,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不当老幺。 但是弟弟妹妹哪能说来就来? 这不,年龄比她大了一两岁,但是个头瞧起来还要小的囡囡一来,就成了她的心头好。 多亏娘这段时间忙,三丫才能过了“姐姐”的瘾。 也不知道是不是三丫对囡囡表面姑侄实则“姐姐”的爱实在太过火,竟惹得囡囡每次瞧见娘都眼巴巴。 也就娘忙,没发现这点。 不过现在不会了。 今天一整日,囡囡都能黏在娘身边啦。 方胡氏说到最后,总结道:“所以,这里面还有娘你被囡囡最喜欢的功劳呢。” 何翠枝低头惊讶地打量着囡囡。 怀里的娃娃正巧抬起头,大而圆的眼眸在车帘晃动间倾洒的晨光照射下,有种晶莹剔透的茶色,好看得紧。 仿若在应和方胡氏的话一般,漂亮得让何翠枝晃神的眸子还眨了眨。 何翠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绒乎乎得,惹得她的嗓音都温柔了许多:“囡囡这么乖啊。” 她也没想着小娃娃会回应,结果刚说完,脖颈便被一双胳膊环住了。 这双胳膊细细小小,宛若新生的藤蔓,一折就会断掉,存在却又格外清晰。 在某一瞬,何翠枝甚至能感受到手腕处“砰~”“砰~”“砰~”的跳动声。 囡囡依旧没有发出任何一道音节。 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何翠枝忍不住环抱住她,声音低低的:“等忙过这段时间,娘就多陪陪你们。” 这话不仅仅是对囡囡说的,也是对方胡氏、方二奔,所有方家人说的。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也就最初在大方村还没有进行豆腐生意之前,和家里人相处的时间比较多。 后面忙起来,别说对方家人有多少关注了,连和她经常待在八方馆的方陶氏,一天下来她都没功夫交流。 不能再这样了。 何翠枝想。 她早已把家里所有人当亲人了。 不想错过任何一个人的成长。 等修筑城墙事情走上正轨,她就慢下脚步吧。 何翠枝认真地思索。 耳朵猛地捕捉到一道细微的抽噎声。 一抬头,就看见方胡氏捂着嘴,眼睛弯弯,只是眼睫毛乌黑,像是沾了泪一样。 何翠枝无措地出声:“咋了这是?” 方胡氏摇头:“娘,我没事儿,就是、就是高兴得了,嘿嘿~” 说到最后,还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惹得何翠枝担忧也不是,笑也不是。 笑骂了声:“你这孩子,吓得我还以为咋了。” 不过心中却悄悄慢下脚步的时间提前了。 要不就今天观察完北部线吧。 反正修筑城墙有专业的人、单家、还有二奔他们。 需要她的地方也不多,多空出些时间陪陪家里人。 马车内温馨一片。 车外,叼着根枯草的人瞅到马车,立马拍拍屁股站起身,一溜烟跑到另一处。 “大哥,大哥,老婆子拖家带口的往北边去了,咱们跟上去不?” 被他喊作大哥的人正和一个人紧紧挨靠着。 听到“老婆子”三个字,还愣了愣,反应过来声音慌得发尖:“不去,不去!” 赫然是昨日被吓的魂不附体的老九“外甥”,而他紧挨着人正是另一个被吓得现在都没缓过来的水童。 很明显,老九“外甥”对何翠枝宛若惊弓之鸟了。 传信的人听到他的话,皱起眉头:“大哥,老婆子拖家带口、还是往北边!这么好的机会啊……” 他不理解。 很不理解。 之前不是说好了,找到机会就把这老婆子弄死,好在那些大人物跟前抵消没能杀死庞沂的漏子? 这么好的机会,咋能不上啊? 老九“外甥”一噎。 突然想起昨天他和水童被吓傻了,回来后连“何翠枝”这三个字都没提过,更别说告诉同伙们亲身经历何翠枝是“鬼怪”一事了。 是的。 在他们这些别有心思的人眼中,何翠枝不是什么“奶奶”,是鬼、是精怪、是可怖的存在。 昨天没能提,现在再说何翠枝是“鬼”……老九“外甥”对上同伙狐疑的目光,一咬牙。 “你真的确定她是拖家带口,往北边去了?” 拖家带口、北边,几个音节被他咬的极重。 传信的人:“那能有假?我亲眼看的。而且还有昨天来的几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何翠枝一行防御力低得跟刚出生的婴孩似的,触手可得。 老九“外甥”:“走,操家伙,跟上去!” 第281章 乡下老婆子,真晦气! 十多里对于马车来说,并不算远。 晨光大盛之际,何翠枝他们一行也抵达了云中洲最北边的北部线上。 一行人怕一天完不成任务,早饭都在路上进行。 吃的是干饼子。 每个人携带的小包裹鼓鼓,里面装着好几个干饼子。 显然是打算午饭和晚食和早饭一样。 赶路时候吃。 到了地方,几个昨天才到的官下马后,正要开始行动,其中一个蓄着短须的人脚步突然顿住,皱着眉头,语气极为不满。 “我就说不该带着女人来。”他是对着身侧的同僚说的,可眼睛却轻蔑又不善的盯着刚下马车的何翠枝。 “真是晦气。” “你再满嘴喷粪!!!”先一步下了马车的方二奔听到他的话,眼睛瞪得跟牛犊,又凶又狠。 章尹青,也就是蓄着短须的官,被方二奔得心脏一缩,随即大骂:“粗俗不堪的蠢货。” 昨天这小子来找他们可是卑躬屈膝着呢。 今日竟敢这样对他。 他就说,给一个村夫授讲凭白折辱了他们。 “这乡下婆子蠢极!自己厚着脸跟来也就算了,还带个女娃娃,晦上加晦,果真是乡下老妇……” “啪!” 一道响亮又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 直接打断了章尹青满嘴的不干净。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轮得着你来指指点点老娘?” 随即又是一清脆的“啪!” “老娘晦气?你娘生了个你这么瞧不上女人的玩意儿才是真晦气!” “啪!” “乡下婆子?乡下老妇?咋地,没有乡下的人地里忙活,你们这些官员能吃喝无忧?” “啪!” “狗玩意儿!” 巴掌声一声接着一声。 众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呆呆傻傻的望着何翠枝。 直到何翠枝单手甩人巴掌有些累了,正准备把囡囡用这条胳膊抱着,腾出另一只手继续教训这个死玩意儿。 章尹青捂着脸发出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众人才猛地回神。 连连上前阻拦。 然而他们发现,却根本拦不住。 “滚,再拦着连你们一起打。”何翠枝异常凶悍。 她又没惹这人,这死玩意儿就指着她鼻子骂,还字字句句都在她的雷区蹦跶。 何翠枝能轻易饶了他才怪。 其他官员见何翠枝来真的,不敢再硬拦,试图口头劝她:“治粟令,他这人嘴巴就是不干净,我们看着他,不让他吭声了,你就先饶他一下吧。” “治粟令,别打了,再打真的出人命了啊。” “治粟令……” 只是这些官员从事工农,不怎么和人打交道,更没有见过眼前的这种官员互殴、不,官员单方面碾压的情况,劝说的声音除了给何翠枝做背景音外,起不到一点作用。 眼见章尹青痛得已经嚎不出来了。 他们愈发心急。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方二奔的声音宛若天籁般,响了起来。 “娘……” 几位官眼睛瞬间亮起,像是救星一样盯着方二奔和方胡氏。 不用说话,旁人就能从他们脸上读出要表达的情绪。 ——劝劝你娘。 ——劝劝你婆婆! ——让她放过章尹青吧。 只是让他们失望了。 方二奔根本没有要劝的意思,指着一个方向,问:“你看那里。” 他现在还气着呢,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章尹青。 敢侮辱他娘。 说话间,甚至还走了过去,打算在何翠枝停手去顺着他指方向看的时候,接手,继续让章尹青知道有些人是不能随便欺负的。 才松了一口气的章尹青看到方二奔挥起大拳头,眼神惊恐,拼命摇头往旁边爬。 却快不过方二奔的拳头。 而且他逃爬的路线上不知何时站了个方胡氏。 吾命休矣! 这一瞬,他心中对何翠枝的怨达到了顶峰:要不是这乡下婆子,他不会落到如此境地,晦气!晦气!这乡下婆子要是在他家,早就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然而疼痛却迟迟没有袭来。 章尹青哆嗦着睁开眼皮。 就见方二奔疑惑看向何翠枝:“娘?” 不明白何翠枝为什么阻止他。 自从服用过体质提升液,何翠枝的视力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远处旁人只能看清是一列小点的情况,她能瞧个清晰:“是蛮人,这里不能久留,咱们先走。” 云中洲和北奴、羌胡两个大势力接壤。 北奴嗜杀,羌胡喜掠夺,两者在马背上生活,一个个膘肥体壮。 不管是哪个,他们这一行人都不能和对方对上。 即使何翠枝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嗤,你年龄这么大了,能看那么远?乡下婆子就是爱虚荣。”其他人还没回应,被人扶起来的章尹青就捂着肿胀的脸,阴狠狠的开口了。 扶他起来的人恨不得当即再把他甩回去。 可是对上何翠枝看过来的视线,还是下意识开口:“治粟令,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甚至用上了敬称劝说何翠枝。 无他。 刚才何翠枝表现出的战斗力,太令人心惊。 何翠枝却没理会他,只是静静的盯着章尹青,直把他看得眼神乱飘,不敢再乱吠,才收回了视线。 “二奔,驾车。” 她一手抱着囡囡,一手牵着方胡氏,上了马车。 马车外狠毒得像是要杀了她一样的目光犹如实质,何翠枝掀开车帘,探出头,冷冷地盯着视线源头。 “再看一眼,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这人不会以为她刚才阻拦方二奔就是放过他了吧。 只是时机不允许。 她被平白谩骂了一顿的怒气还没彻底消散呢。 章尹青感受到浓烈的杀意,吓得直哆嗦,垂下眼睛,不敢再看一眼何翠枝。 直至发现身侧其他官员上马,竟是要听何翠枝的话,先离开这里。 “你们疯了吧。”他愤愤道:“她一个乡下婆子,能看清个屁啊?说那是蛮人就是蛮人?” 有个人心软,忍不住开口:“不管是不是蛮人,小心为上。” “再说了,治粟令能让云中洲出现亩产五千斤的粮食,总归是有些异于常人的本事在身的。” 他们虽然昨日才到云中洲,但大街小巷上都是关于何翠枝的事迹。 他们不想知道,也了解个清清楚楚了。 章尹青哼笑:“这些愚民说的话你们也信,她一个乡下婆子那里来那么大的本事?说不定是偷了人家在山沟沟里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红薯,把好名声装在自己身上了。” “你们可别忘了,红薯最早可是出现在上郡洲地界,上郡洲山峦众多……” 劝他的那人闻言,脸上也露出些迟疑来,正要开口,就被另外一位同僚喊了声。 只得先驾马前行。 眨眼间,原地就剩章尹青一人。 他低骂了一声,瞬间忘记自己坚挺不相信何翠枝,对她又是污蔑式的猜测,上马快速追赶了上去。 心里愤愤想:若真是蛮人,早点把这乡下老婆子抓走,消了晦气才好。 第282章 这女娃子嫩,给你,求你们放过我 “娘?” 马车内,方胡氏看何翠枝失神的模样,有些担心地喊她:“您别把那个半截子入土的臭人话放在心上,他知道什么啊。” 她说到后面,凶巴巴的。 何翠枝从思索中抽离,看到的就是又担忧又凶乎乎的一张脸。 她笑了笑:“那个死玩意儿不值得我放心上,我想的是另一件事。” 方胡氏见何翠枝语气认真,又知道娘从来不会骗他们,闻言放下了心。 “那就好。” “我在回想那些蛮人的面色。”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方胡氏的回应。 另一道是想着没什么不能说的,直接就把自己思索的事情说出口的何翠枝。 方胡氏:“诶?他们的面色怎么了?” 何翠枝摇头:“我现在还没想清楚。” 她刚才虽然看清那些人是蛮人,但距离到底过远,无法看得更仔细。 还是坐上马车后,回顾那些蛮人模样时,察觉到蛮人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她好似在哪里见到过。 何翠枝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如果能探清蛮人面色情况,或许会让北奴、羌胡和大梁之间的局势发生极大的变化。 如果有机会近距离且安全的观察一下蛮人就好了。 何翠枝闷闷的想。 “大哥,是蛮人!”传信的人指着离他们有些远,却迅速朝着某个方向前行的蛮人们,一脸亢奋。 老九“外甥”喘着粗气,骂道:“我眼睛没瞎,不用你说。” 他趴在枯草丛中,动也不敢动,声音还很小。 明显是怕惊动那些蛮人 可眼睛却闪烁奇异的光芒。 扭头就要吩咐人开始行动,却瞧见水童眼里的退意,他低骂了声。 “蛮人前行方向跟何婆子他们一样,天助我们,你小子今天要是敢掉链子,我饶不了你!” “等下咱们这样……”老九“外甥”怼完水童,开始吩咐,神情中再不见一点对“鬼”的恐慌。 第283章 一个婆子、一个女娃娃,被抢走就被抢走了 何翠枝目眦欲裂:“章!尹!青!” 然而她被蛮子狠狠压制着,再加上被蛇咬后,头晕目眩越来越重,浑身也开始无力起来,根本救不回囡囡。 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囡囡被那蛮子领头一把抓起,高举过头顶,用力往下摔—— 这是何翠枝彻底抵抗不住蛇毒侵袭,意识消散最后一瞬间捕捉到的画面。 愤怒! 绝望! 后悔! 裹挟着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恢复意识的瞬间,何翠枝眼睛都没睁开,就大喊:“囡囡!” “抱~” 细嫩的声音出现的刹那,何翠枝刚睁开眼,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一张懵懂又熟悉的小脸直接闯入她的视野。 何翠枝瞬间泪流满面。 她想也没想,伸手去抱小囡囡。 却发现抱了个空。 不是囡囡离开了。 而是她被五花大绑,禁锢得死死的。 何翠枝此时才意识到所处状况。 自己被一匹马驮着,而囡囡则被那蛮子领头抱着,小脸执拗的朝向她。 她们被蛮子抓了! 这个认知出现在大脑瞬间,她就飞快的移动视线。 整个队伍里,竟只有她和囡囡。 二奔、胡氏、还有那些官员呢? 是逃过一劫,还是…… 何翠枝注意到这些蛮子全都处于奇异的亢奋中。 极像罪犯在杀人后的状态。 她的心逐渐下沉。 “抱~” 稚嫩的嗓音又一次响起,软绵却清晰。 何翠枝对上那双在阳光下愈发剔透的茶色眸子,仿佛看见了一朵刚探出嫩芽的花朵极力用自己的方式安抚自己。 她抿了下唇,克制住汹涌的情绪。 囡囡还活着。 她得带囡囡逃出去。 还要为……二奔、胡氏报仇雪恨! * “一个乡下婆子,一个女娃娃,被抢走就被抢走了,有什么值得救?”章尹青烦躁的催促:“咱们可是有要务在身,不能耽误!” “你还是不是人!!!”尖锐的叫骂声响起。 赫然是被何翠枝以为被蛮人杀死了的方胡氏。m. 她还活着。 可离死也差不了多少了。 手脚被残忍折断,面色白若纸色,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痛苦中。 可是在听到章尹青畜生言论时,疼痛变成了燃烧的怒火,一声比一声尖锐:“要不是你,囡囡和我娘怎么会被抓走?” “你个狗娘养的软蛋,拿个娃娃挡在前面,你怎么不去死啊!” “畜生!白眼狼!没蛋的玩意儿!” 章尹青脸色涨红:“你住嘴,都是因为你们几个女的,我们才会晦气的遇上蛮子。” “你娘和女娃娃被抓走也是活该。” “还敢骂我,臭女的就是欠收拾!” 他撸起袖子,朝方胡氏走去。 “章大人!”一个人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拦住章尹青,声音沉沉:“不管怎样,最开始蛮子掳人时,是何治粟令率先站了出来,咱们才有一线生机。” 他是李齐阳,朝廷所派修筑官员中职位最高者。 章尹青不得不止住脚步,不满道:“我又没让她护着我们。” “再说了,女人天生就该为男子奉献……”不管是何翠枝拦着蛮子,还是女娃子替他挡蛮子,都是应该。 章尹青的声音在李齐阳的视线下越来越小,直至低不可闻。 李齐阳这才收回目光,到方胡氏跟前蹲下,声音里充满了歉意:“我也想救回何治粟令,可是——” 他发觉方胡氏眼睛里的期翼一下熄灭,微微侧头,躲避,不敢再看她的眼神:“蛮子马比咱们快,追不上。” “咱们这些人情况也不好……” 李齐阳指着官员们和方二奔,前者没一个年轻的,被蛮子摔到地上,半条命都没了;而后者,和方胡氏一样,在何翠枝被蛮子带走之际,拼死拦截。 方胡氏幸运些,还有意识。 可他被蛮子硬生生抡摔出去,瞬间失去了意识。 支零破碎的队伍重新启程。 章尹青骑着马,屁股背颠得发痛,他不满的往马车里看:“她个妇人坐什么马车,还嫌不够晦气?也不怕把她丈夫克死了。” 李齐阳冷冷瞥了他一眼:“章大人若是实在闲,你不如先按照原计划一人走一波北部线,探探情况。” 他语气里的警告以为格外浓。 章尹青讪讪缩了缩,在李齐阳视线移开后,嘀咕道:“女子在后宅待着得了,尽找晦气,蛮子怎么不把她也给抓了……” 不过最后几个音节格外小。 队伍逐渐远去,枯草丛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几个人从里面钻出来,望着越来越远的支零破碎队伍。 最前方的那个人发出感叹:“没想到这些官比咱们狠多了啊。” 他那张脸暴露在空气中,赫然是老九“外甥”。 水童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没入土里的箭矢,心有余悸,畏畏缩缩的催促:“大哥,咱们任务完成了,也回去吧。” 老九“外甥”瞅了他一眼,也没对他这副样子在发怒,心情颇好道:“急啥?” 说话间,他往草丛里拨弄了一番,不一会儿就拎出一条花蛇来:“可不能忘了咱们的大功臣。” 水童看到这条蛇,脸上的怕意更明显了:“大大大大哥!” 老九“外甥”:“怂样。” 然而害怕的不仅水童一人。 在场所有人都亲眼见到,一口,这条蛇只用了一口,何翠枝那么个生猛的人说倒就倒。 所有人都发出惊恐的喊声:“大哥!” 老九“外甥”啧了声:“放心,这蛇咬一次人就没毒了,咱们辛苦这半天,咋滴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听出老九“外甥”说吃了这条蛇,不是要养。 所有人顿时松了口气。 连连主动开口去找柴火水源。 老九“外甥”见他们一个两个都忙着,随手把蛇掐死了,接着在这一片地方转悠了会儿,捡回了好几个碎石。 吃蛇是真,但掩去他们的痕迹才是主要。 蛮子没把所有人都抓走,他们就有暴露的风险。 老九“外甥”还想着吃香喝辣呢。 掂了掂手里的碎石,确定此处不会有一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碎石。 他才彻底放下心。 第284章 距离愈发逼近 “什么!!!”庞沂猛地站起,“治粟令被蛮人抓了?” 他面色沉如水,不等回来的李齐阳一行详细说明情况,就吩咐左右:“洲尉如今在哪儿?让他速速来见我。” “你们在哪儿遇到的蛮子?是北奴还是羌胡……”吩咐完左右,他扭头语速极快的追问。 随着李齐阳的话,庞沂的脸色越来越黑,听到方二奔生死未知,方胡氏也在回来的路上彻底昏死过去,他浑身的气压黑沉得快要凝成实质。 “其他人呢?” 庞沂勉强撑着理智,继续问。 李齐阳:“他们还好,没那么严重,就是身子骨……” 庞沂打断他:“没事就行,方二奔夫妻俩送医馆了吗?” “一到府城就送过去了。” “大人,有何要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李齐阳的回答,后者是疾步而来的洲尉。 他今日才抵达云中洲,连个停歇都没有,就先往云中洲营地去看情况了。 庞沂瞬间把李齐阳抛在脑后,急急朝云中洲洲尉说:“蛮子……” 云中洲周围面色严峻,在庞沂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瞬间,拱手道:“我这就去营地抽调人员。” 庞沂抬脚:“我跟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目光扫到还未离开李齐阳,脑子猛地闪过什么。 连忙嘱咐:“何治粟令被蛮子抓走一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先瞒下来。” 李齐阳愣了愣,随即点头:“我知道。” 何翠枝来云中洲的时间短,但早已成了云中洲百姓的定海神针。 若是百姓知道她出事…… 嘶! 李齐阳不敢想那画面。 “对了,也先别和她家人说。”庞沂又急匆匆补充了一声,正要快步跟上云中洲洲尉,却瞧见李齐阳面色不对。 他心里浮现一个猜测:“你……” 还没问出来,就被李齐阳补齐了:“她家人怕是已经知道了。” “方二奔和方胡氏情况不好,回来后我立马吩咐人去了何治粟令家一趟。” 庞沂咬牙,这下也不跟云中洲洲尉了,高声喊了句:“我在城门口等你。” 便转身从马厩里牵出马,飞快往云中洲府城唯一一家医馆冲去。 他到时,哭嚎、喊叫、愤怒、焦急……医馆里已然乱成一片! 方胡氏手脚被硬生生折断,医馆里的大夫只能止痛,却没办法重新接上。 而方二奔陷入昏死,情况危急到医馆的大夫也无力回天,甚至摇头摆手说出了“回家准备后事吧”! 方家上空不知什么时候被无形的阴云覆盖,而这阴云还逐渐朝着整个云中洲扩散。 乌乌压压。 而云中洲北边,广阔无际的大草原上却是蔚蓝一片,青翠接壤碧空,迷煞人眼。 何翠枝却无力欣赏这美景。 起先是因为离云中洲越来越远,她担心自己后面和囡囡逃脱,却迷失在这大草原上。 后来就是因为颠簸。 云中洲在他们视野中变成一个小点开始,这些蛮子就突然改变了队伍模式。 一个蛮子翻上了驮着她的马儿的背上,挥舞马鞭,马匹的速度顿时直线上升。 整支马队瞬间进入全速前行的节奏。 何翠枝连马都不会骑,这样的速度对她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 当与广阔草原接连的碧空逐渐出现星子时,马队的速度才放缓了不少。 颠簸了一路,吐了快一路的何翠枝才有精力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低低矮矮的毡包密密麻麻,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部落。 警戒在外围的异族男人一个个身形高大,络腮胡让人看不清面容,一双眼睛却利如高空翱翔的鹰,草原奔跑的狼。 毡包内,身形高挑,皮肤蜜色的异族女子停下手里的活计,好奇从里面探出头来打量。 毡包间,大大小小的孩童跑来跑去,嘴里发出听不懂的嗷嗷声。 看起来是那么的祥和安宁,就跟大梁寻常村落一般。 让人觉得并没什么危险,不自觉放松下来。 何翠枝却无法放松,心里警报无限拉响。 这些蛮子,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身上的腱子肉都极为明显,上马便是一个强大的掠夺者。 就连小娃娃,三五岁也比寻常小孩要壮硕得多,甚至已经会骑马了。 逃跑难度直线飙升。 何翠枝神经紧绷,目光落在被蛮子领头抱了一路,已经抵挡不住困意睡过去的囡囡身上。 一股大力猛地袭来,何翠枝直接被人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还不待她去看清是谁,就见那个蛮子领头利索下马,朝这边走来。 “叽哩嘎啦……” 何翠枝被人扔到了一个宽大的台子上。 这像是一个什么讯号一般。 无论是只在毡包里打量的异族女子,还是在毡包间穿梭玩耍的异族小娃娃,全都一窝蜂涌到了台子下。 嗡嗡议论着。 何翠枝愈发摸不着头脑,但茫然只在她身上一闪而过。 她没有时间茫然。 囡囡被带走了。 在那个蛮子领头吩咐带了她一路的蛮子把他丢到台子上后,就抱着囡囡快速离开了。 何翠枝心急如麻。 可是很快她就顾不得囡囡了。 因为把她丢到台子上的蛮子朝下面“叽哩嘎啦”说了一句话。 台子下的人爆发出兴奋的喝声。 下一瞬,她就看到那个蛮子抽出腰间的弯刀,朝她走来。 而那些爆发出兴奋喝声的异族人不知何时手里全都拿着一只碗。 ——被吃肉喝血。 何翠枝脑海中猛地出现这五个大字。 异族人和大梁人互相视对方为异类。 可何翠枝不知道异类的程度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异族人竟然吃人!!! 她紧抿着唇,目光死死地盯着蛮子手中的弯刀。 即使天已经开始黑了,也能捕捉到弯刀刀锋处不时浮过的寒光。 这把弯刀饮过血。 她此时被五花大绑,咬她的那条蛇不知什么品种,到现在还全身无力。 宛若案板上的鱼。 只能眼睁睁地看蛮人提着弯刀愈发逼近。 三米! 两米! 一米…… 第285章 炸药、手榴弹、只要是热武器,什么都行! 躲进房子还是硬刚? 蛮子重重的脚步声停下,弯刀被高高持起,所有人都能看到冰凉的光一闪而过。 弯刀裹挟着利风挥袭的瞬间,无需再思索,本能已经帮何翠枝做出了决定。 她手腕翻转,指尖出现一把细细小小的刀,绳索应声而断。 “嗡——” 金属利器用力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声。 蛮子露出不可置信神情。 而周围那些捧着碗的异族女人小孩不知什么时候也停止了亢奋的喝声。 何翠枝没有错过他们怔愣的机会,举着锅盖站了起来。 是的,锅盖。 在桃宝贝出现后,她就买了很多防身的工具。 之前应对蛮子领头的弓弩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她应对到底不充分。 买的全都是攻击性的武器。 一旦丧失行动力,就会陷入被动。 如同现在这样。 幸好这个时代金属冶炼手段还不高超。 幸好她房子里的厨房里有一个不锈钢锅盖。 何翠枝强制忽视的掉自己无力的状态,警惕的盯着蛮子和台下的异族女人小孩,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翻手间一支小巧的弓弩被握住。 冷兵器被月光折射出的独有寒光浮现,怔愣中的蛮子这才回神。 他面色涨红,“叽里呱啦”的大声喊叫着。 何翠枝听不懂他的话,却能从这语气中听出愤怒、谩骂,才松了一点的心顿时重新提起。 但是很快,这丝紧绷就变淡了。 因为何翠枝捕捉到了蛮子的手紧紧握着弯刀。 他在忌惮。 蛮子就像草原上的狼,面对猎物时总是凶猛地冲上去,撕咬。 可同样的,他们和狼一样,出现忌惮时,就是退缩的开始。 僵持无声的开始。 谁也不敢先出手。 就连台下的异族女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什么声音都没发出,甚至身侧的小孩要叽里呱啦说话时,连忙捂住了他们的嘴巴。 全都警惕的望着台上。 局势不知比最开始好了多少,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何翠枝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不好了。 脚腕上突然肿热起来,这股肿热顺着血液顷刻间流向四肢百骸,凡是被侵袭过的部位全都泛起无力。 她没想到那条蛇的影响到现在还持续着。 不能再等下去了。 何翠枝一边警惕着眼前的蛮子,一边视线快速往台下移动。 试图找到突破的机会。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 一抹重影如迅兽般袭来。 是蛮子! 狼性狡诈,她怎么忘了? 何翠枝甚至感受到他扑过来时激起的风流。 逃不过去了! 她咬着牙,腮帮子鼓起,眼神发了狠。 “呜——” 悠长哀远的号角声骤然响起。 扣动扳机的何翠枝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蛮子猛地停住动作,被他举起的弯刀硬生生停在半空,正好挡住了袭过去的箭矢。 何翠枝:!!! 与死亡擦肩而过带来的反应是巨大的。 何翠枝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手里的弓弩和锅盖就被蛮子给卸了。 那些在台下的异族女人更是冲上来,七手八脚的把她团团控住。 何翠枝根本来不及钻进房子避难。 这些异族女人死死压着她,她现在就算回到房子,也会把人带进去。 蛇毒太猛,进了房子无异于被瓮中捉鳖,自寻死路。 可现在她离死也不远了。 何翠枝对上蛮子愤怒的视线。 进退两难。 然而想象中被蛮子愤怒的报复场景并没有出现。 因为随着那声悠长哀远的号角声落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来人似乎是极为焦急,远远就能听到他的声音:“叽哩嘎啦……” 何翠枝照旧是听不懂。 可是她的耳朵却动了动。 是错觉还是…… 不是错觉! 来人是蛮子领头,随着他焦急的声音落下,围在身边的异族女人散去,何翠枝一抬头就看到他怀中的囡囡。 细细的抽噎声,哭泣到小脸通红,仿佛随时能晕厥过去的状态。 宛若小猫叫声的泣声不是错觉。 何翠枝心一下提了起来。 她大叫:“囡囡!!!” 身体在这一瞬仿佛爆发出无穷的力量,跌跌撞撞朝她冲过去。 一只手狠狠朝蛮子领头打去,另一只手试图去抢囡囡。 “抱~” “抱~” “抱~” 接连不断的细声裹着哭腔在耳朵旁响起,何翠枝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真的把囡囡抢了回来。 她忽略掉太过轻易带来的古怪感,感受着怀里真实存在的敦实,抱着囡囡警惕的看向蛮子领头。 正好捕捉到对方大喜过望的表情,且这大喜过望似乎还有一种放松? 何翠枝来不及深思,视线左右巡视了一番。 见离自己最近的人也就是蛮子领头也有一米远,心神一动。 瞬间消失在原地。 什么房子暴露不暴露。 什么在哪里进房子,离开房子后就会在哪儿出现。 她全不在乎了。 囡囡! 她不会让囡囡在离开自己一步。 回到房子里的何翠枝抱着囡囡,瘫坐在地上。 胡氏、二奔的事不能再次上演。 然而这两个名字浮在心头的瞬间,一直被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 愤怒! 痛苦! 悲恸! 如同火山喷发。 搅得何翠枝五脏六腑都在发痛,灵魂都在颤抖。 人悲伤到极致,连哭泣时都是无声的。 可是落在何翠枝怀中不过五秒便放松睡过去的囡囡像是感受到什么。 小手无意识的擦过何翠枝的脸颊。 发出细细嫩嫩的“抱~”声。 把何翠枝从绝望孤寂中拉出了一点。 也就是这一点,让何翠枝从窒息的情绪中找回了一点理智。 事情发生后,哭、后悔是最无用的。 报仇! 她要为胡氏、二奔报仇。 何翠枝擦干眼泪,眯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一刻不松的抱着囡囡,找到手机打开桃宝贝。 热武器根本不存在。 她咬了咬牙,翻出桃宝贝留言页面,找到a。 【店家:有热武器吗?手榴弹、炸药、不管什么都行!】 【a:???你知道你那个时代对热武器的限制有多大吗?要是交易热武器给你,咱俩这小店铺都会被封掉!!!】 不同时空对当前时代的限制有多大,没有人比何翠枝更清楚。 除了某些特定的方法,她桃宝贝上就没有出现过超时空的物品。 和a交易热武器,何翠现能猜到后果。 可是现在,她顾不了这些了。 正要继续给a发消息。 对方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 【a:算了算了,我在我店铺里上架了,你要是有钱的话就买吧。】 第286章 我手脚好了? 土炸药x10,一百万银子。 界面跳转,何翠枝看都没看,直接下单。 直至跳出银子不够的提醒。 她这才发现a发的另一条消息。 时空限制,就算a上架了热武器,何翠枝能买的也只有最古老的土炸药。 数额更是高得离谱。 何翠枝紧抿着唇瓣,都失了血色,也没注意到。 投影仪、桃宝贝、甚至是现银子,她把所有能提出来的款项都拿了出来。 也还差十多万两。 银子? 还有哪里有银子? 何翠枝的神经痉挛着,发了疯一般去想。 家里! 对! 家里。 喵喵在云中洲的家里。 何翠枝想也不想,召唤来喵喵,甚至不等它身形稳固,就开口:“喵喵,你去问奶奶爷爷家里所有人要银子,我给你写个纸条,你给他们看……” 她说着,就快速往书房走去。 身后却传来喵喵惊天爆哭:“喵嗷嗷嗷,麻麻,麻麻,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它哭得像个小孩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根本不管何翠枝说的啥,冲过去就抱住她的腿,蹭蹭蹭往上爬,甚至挤开了囡囡,两只前爪用力的环住何翠枝的脖子,一个劲儿的蹭。 “麻麻,我好想你,呜呜呜!!!” “麻麻,家里出大事了,二哥要死了,二嫂也被人欺负的手脚全断了,爷爷、奶奶也……” 相拥给人带来的安全感是最足的。 这句话用在猫猫身上也是适用的。 起码喵喵恐慌的情绪就下去的很快。 恐慌一下去,它就忍不住朝何翠枝说起家里发生的大事。 嫩乎乎的叫声中满是急乱。 却没注意到何翠枝整个人猛地僵住。 “你说什么?” 干哑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像是好久没说过话一般,每个音节甚至都一卡一卡的。 但是仔细听,就会发现那卡壳的音色中,还有着颤抖。 喵喵哼哼唧唧的重复了一遍,但是却不像最开始那样慌乱了。 第287章 方二奔苏醒 方胡氏话音落下瞬间,僵住的方家人齐刷刷动了。 全都冲过来,去触碰方胡氏的手腕、脚腕。 想要检验一番真假。 然而所有人的手都在即将触碰到方胡氏的前一刻顿在半空。 发出细微的颤抖。 他们怕。 怕方胡氏是在安慰他们。 怕……这是一场梦。 方胡氏发现他们的动作停留在半空,哪里还不明白? 她感受了一番自己越发有力的手脚,直接从床上支起身,用行动打破他们的惊惶。 “爷、奶、大嫂……你们看,我真的好了。”方胡氏把家里每个人都喊了一边。 向他们展示自己灵活的手脚。 若不是现在脚腕还在恢复中,没什么力气,她甚至能做出下床来回走动,来证明自己的话不假。 来抚平家里所有人不安的情绪。 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得到一声回应。 她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就看到家里人,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全都红着眼眶。 无声流淌着眼泪。 方胡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顿时慌了。 就在她手无足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一声哑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唔!” 众人循声看去,正对上方二奔睁开的眼睛。 “二奔,你醒了?!!!” 方胡氏再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的冲下床,朝方二奔扑去。 而也正是她这一声激动的喊声,让方家人全都一把抹掉眼泪,齐齐往方二奔床前冲去。 “二奔,你现在感觉咋样?” “二奔,饿不饿?奶去给你做饭去。” “二奔,你想吃啥?” “二哥……” “二叔!” “爹呜呜呜。” 一声声又急又快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让刚醒来还有些发蒙的方二奔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一清醒,失去意识前的记忆猛地涌出,他慌乱往周围寻找。 看了一圈却没找到人,抓住离他最近的方胡氏就问:“娘,娘呢?娘回来了吗?”尒説书网 围在他身侧的方家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眼神流露出难过。 第288章 喵喵背着收音机 片刻后,喵喵背上背着一台笨重的收音机,端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沉稳如大姐头:“麻麻,你放心,我都记好操作了,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 何翠枝揉了揉它的脑壳:“那就麻烦你了。” 说话间,就要把喵喵送出去。 脑海中闪过一抹灵光,她顿时止住动作:“你先等一下。” 何翠枝飞快把睡熟的囡囡从床上抱起来,让喵喵用尾巴圈住她的手腕。 “你试试,能不能把囡囡也带走。” 之前小小从逮到地鼠和鸽子都能带进来,没道理不能带活物出去啊。 她是这个房子的主人,猫猫们带不出去,可囡囡不是啊。 然而事实证明,活物是真的无法被猫猫带出去。 不,准确来说,是活的人真的无法被猫猫带出去。 何翠枝看着依旧在房子里的囡囡,而圈着她的毛茸尾巴早已在喵喵消失瞬间,便没了痕迹。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命把囡囡抱回床上。 “喵喵!!!” 小猫崽一落地,还没喘口气,就被一个柔软的怀抱搂了起来。 温暖、软乎乎,但窒息! 喵喵享受不过一秒,就奋力挣扎了起来。 绒乎乎的嘴巴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吓得方胡氏差点心脏骤停。 她慌乱松开喵喵,嘴巴发出安抚的声音:“不怕,是我,是二嫂,是我啊。” 方二奔捂头:“花儿,你抱得太紧了。” 方胡氏茫然的眨了下眼睛:“啊?” 方二奔被她懵懵的样子弄得有些失笑。 算了,花儿因为身体,没法和家里人一样出去找猫,看到喵喵突然出现,反应大也正常。 就连他,不也一样吗? 方二奔不动声色收回弯曲一半的腿,正要开口。 就见松了一些力道,却还不肯放开喵喵的方胡氏不知道碰到哪儿了,一道声音凭空响起。 “二奔、花儿,你们俩现在咋样了?我是娘……” 方二奔:??? 方胡氏:!!! 听到动静往屋子里跑,刚好冲到门口的方家人:oAo! “……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对了,等喵喵摆弄好收音机,朝你们叫三声后,你们把我昏迷后发生的一切详细说说。” 最后一段话彻底落下,空气中好久都没有出现新的声音,方家人才渐渐回神。 “这是……翠枝儿?” 方老太太有些晕乎乎。 她的翠枝儿咋怎么厉害,还能隔空传音。 正感叹着,就听到方老爷子略亢奋的声音:“翠枝儿不是说了吗?这收音机能把她声音给录下,可不就是她嘛。” 方老太太斜楞了他一眼:“我知道,不用你说。” 翠枝儿的安危彻底确定,老俩口也有心思斗起了嘴。 方陶氏却是顾不得劝老俩口,朝还在傻愣愣的方胡氏催促:“花儿,快,把喵喵放下来,咱娘还等着呢。” 娘现在虽然有安全之所,可她身处蛮子部落,一出安全之所就会遇到蛮子,多知道些、早知道些蛮子的事,情况就越好。 方胡氏瞬间回神:“对对对!”她慌忙把喵喵放到地上,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它,生怕错过一丝动静。 软乎乎的三声猫叫后,方胡氏的声音和方二奔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互相补充着对方没有说起的细节。 何翠枝昏迷后,被章尹青拿起挡在身前,最终被蛮子领头高举要摔下的囡囡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声。 蛮子领头不知啥缘故,僵着没动。 方胡氏和方二奔迅速抓住这个机会。 然而敌众我寡,最终还是不敌蛮子领头。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囡囡重新拎到了手里。 囡囡的目光一直落在昏迷的何翠枝身上,她声音已经哑了,可还是努力发出小兽般的威胁,四肢齐用挣扎。 挣扎间那蛮子领头突然抓住她的脚,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猛地仰天大笑了起来。 笑完招呼着人就匆匆离去。 连方二奔、方胡氏和那些官员都不要了。 路过何翠枝时却停了下来,抓住她一起带走。 方二奔、方胡氏拼命阻拦,却无力回天。 一个被折断手脚、另一个没了意识。 后来方胡氏求那些官员去帮忙救何翠枝,却得来章尹青…… 何翠枝听到后面,手指无意识的攥紧,掌心印出一道道白色的月牙,都没察觉。 章尹青! 等她回去! 等她回到云中洲!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何翠枝猛地回神。 床上安然沉睡的囡囡像是察觉到什么,无意识发出小小的“抱~” 何翠枝周身的戾气如数被收拢。 如今不是思索章尹青的时候。 她脑海中闪过方胡氏、方二奔所言蛮子领头对囡囡的一系列反应,以及来到这个部落后,囡囡被单独带走的事。 揉着有些发涨的头。 心中有些不安。 得尽快想办法带囡囡回家才是正事。 还有一件事…… 何翠枝把收音机打开,又重新录了一段话,交给喵喵。 不用她吩咐,喵喵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抢先开口:“麻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房子里。 只是小猫崽没想到自己重回家里后,迎接它的不是柔软温暖的怀抱,是一个直直朝着它袭来的碎片。 小猫崽:!!! “喵喵!”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起,全都充满了慌乱。 是方家人。 甚至有人朝着喵喵的方向扑了过去,想要替它挡住碎片。 只是动作慢了一步。 猫科动物可比她灵活多了。 在意识到碎片来袭瞬间,灵活一转,就避开了危机。 稳稳当当落在了桌子上。 即使它背上还背着收音机。 “喵喵好厉害哦。” 下面传来人类幼崽的惊叹。 小猫崽高傲的昂起头,目光隐晦的落到其他大人身上,等着他们的夸赞。 然而—— “我就说不让你脾气这么暴,你看,差点都伤到喵喵了。” 方老爷子数道方老太太。 他咋都没想到之前赵老婆子一家会把老婆子的任督二脉打得那么通。 第289章 完蛋了,咱俩的店铺都要被封了 如今只要遇到涉及家人的事,她脾气爆得跟个竹仗似的。 方老太太此时也是后怕不已,根本没心思反驳方老爷子,小老太太一溜烟跑到桌子前,抱起小猫崽就是一通“心肝儿”、“心肝儿”的喊着。 只是想听吹捧的喵喵再次承受了“窒息”的爱。 挣扎半天都没挣扎出来,就在它打算半死不活认命时。 方家其他人总算回归神来。 一顿兵荒马乱后,何翠枝的声音再次从收音机中响起。 随着她说的话传入方家人耳朵中,不解、疑惑、残留的愤怒逐渐转变成了然、隐忍以及冷静。 “咱们就按翠枝儿说的做,一切维持原样,章尹青那个畜生的事再往后放放。” 最终方老爷子一锤定音。 方老太太被他特意看了一眼。 意思很明显,收敛点儿暴脾气。 在方二奔、方胡氏录完何翠枝想要的信息,喵喵一带着收音机离开,不管是方老爷子还是小娃娃,都记住了那个叫章尹青的狗东西。 可其中最反应最大的就是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眼睛一瞪:“我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死老头子,娃娃都在呢,她不要面子啊? 不过这一次方老太太言行一致极了。 翠枝儿可说了,她反抗蛮子的时候,还有一波人暗中偷袭,才导致如今情况。 在没有找到那波偷袭的人之前,维持现状,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放过章尹青……方老太太后槽牙磨得都要起火了。 她刚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方大爷,在家不?” 是庞沂。 方老爷子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开门,你们快点收拾。” “快,二奔,躺下!” “四甜,扶你二嫂回自己床上。” “大宝、二宝、三丫,哭,快哭嚎!” 方家人一下子忙了起来。 等在门口的庞沂一见门被从里面打开,“方大爷,二奔夫妻俩怎么样了?”他话赶着话,脚都还没提起。 哭嚎声就从里面爆发出。 庞沂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沉重。 “要不还是去医馆吧。”他劝说,方家人去医馆后放心不下,硬是把方二奔夫妻俩带回了家将养。 刚要唉声叹气装模作样的方老爷子“啊?”了一声。 对上庞沂的视线,连忙收敛心神,摇头叹气:“不用,二奔醒过来看到在家里,起码心里会舒坦些。” 十足十的悲伤难过,看不出一丝破绽。 庞沂抿着唇,没有坚持,心里不久前升起的那丝古怪也在不经意间消散。 方二奔夫妻俩那样,方大爷心不在焉,没听进去他最开始的话很正常。 蛮子…… 庞沂握紧了手。 房子内,何翠枝脑海中同样出现“蛮子”俩字。 只不过和庞沂恨得牙痒痒不一样,她是在思索如何带着囡囡离开蛮子部落。 要是能交流就好了。 何翠枝看着完好无损的囡囡,虽然心里有些不安蛮子对囡囡的态度,可目前能确定一件事。 蛮子不会伤害囡囡。 凭借这点,只要能交流,她就有法子成功离开。 可是—— 何翠枝嘴巴上张下阖,能发出蛮子们说过的话,却不懂里面的含义。 就在她愁眉苦脸,一筹莫展之际。 旁边的手机突然发出响亮铃声。 何翠枝听惯了,是A发消息时候跳出的铃声,没被吓到,熟练拿起手机。 打开留言界面一看。 【A:完蛋了,我猜的果然没错,咱俩的店铺都要被封了。】 【A:你在忙什么啊?赶紧把土炸药买了啊。总不能亏得连裤衩都不剩吧。】 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蹦出来,接连不断。 足以见发消息的人情绪有多激动。 何翠枝这才想起来被她忘到后脑勺的事。 正要给A发消息说不要土炸药了。 目光却猛地定格在最开始两条消息上。 封掉。 亏? 片刻后,她从桃宝贝角落里找到一条消息。 A向她单方面出售土炸药,不符合规矩,若是半个小时内撤销商品,无事发生。 若是半小时内不撤销土炸药,不管何翠枝购买成功与否,他俩小店铺都会被彻底被封掉。 【店家:土炸药不要了,你下架土炸药吧。】 【A:???】 【A:!!!】 何翠枝似乎隔着时空和屏幕都能看到对方懵逼的表情,她“噗嗤”笑出声。 索性把事情从头到尾和对方快速说了一遍。 【A:……】 何翠枝见状,正要调侃对方一下,却突然发现刚才和对方说明情况用了五六分钟。 时间超过半小时了。 !!! 她心脏骤停。 与此同时,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消息。 【A:你驴我这一场,我算是记住了,你给我等着!】 超凶的放狠话。 何翠枝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一脸惊喜。 诶? 他们还能交流? 她出去看了看,才发现早在三分钟前,A就把土炸药下架了。 正是她说到自己误以为方二奔、方胡氏被蛮子杀死的时候。 何翠枝猛地松了一大口气。 再把页面跳转到和A的留言界面上,正要给对方顺毛捋捋。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抹灵光。 当即删除已经组织好的言语,指尖翩跹起舞,一条新的消息就发了出去。 对方回应得很快,仿佛一直等在桃宝贝前,然而一阅读,字里行间的怨气浓得冲天。 【A:翻译器?你发消息就是为了翻译器?我心灵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你一点都不在乎?】 何翠枝囧了一下,有些心虚,敲字。 废了好大功夫才安抚好对方,又承诺了一堆东西,才拿到了翻译器。 看来得在蛮子部落一段时间了。 她仔细看着手里圆扣状的翻译器,随即把目光转向囡囡,小娃娃不知道什么时间醒了,正睁着俩圆溜溜的眼睛,也不闹,就静静看着。 何翠枝抱起她,笑了笑:“囡囡等久了吧,我们这就出去。” 她说完话,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确定无误后,正要出去。 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一抹闪光。 来源似乎是投影仪对面? 何翠枝下意识看去,就见投影仪正对着的幕布上跳出一行字。 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她瞪大了眼睛。 第290章 你出老千,你是不是玩不起,玩不起?! 【恭喜您改变十万人以上命运,获得投影仪大转盘抽奖一次。】 何翠枝先是惊喜,随即死死的盯着这行字,不敢置信。m. 不敢置信对方会这么抠。 之前庆林县疫病一事,她改变两万人以上命运获得的可是解锁桃宝贝的更新。 这次就一次抽奖? 就这? 就这? 像是察觉到何翠枝的怨念,幕布上的字符逐渐消散,一个五彩斑斓的大转盘出现。 上面分为五个区域。 分别是“帝王级编织梦境一次”、“搜索帝王级梦境一次”、“搜索指定梦境十次(十次可为同一人)”、“大型梦境编织一次(可同时拉千万人进同一场梦境)”、“百万级梦境编织一次” 没有一个空奖。 而何翠枝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她盯着第一个“帝王级”三个字,哀怨早已消散如烟。 帝王级……帝王级! 只要抽到这个,就能给大梁帝编织一次梦境。 这可是的十万亿啊!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 突然就不亏了。 何翠枝摩拳擦掌,试图把掌心搓得红通通,物理上来个小红手。 至于其他四种被抽中的可能,直接被她忽视了个全。 气沉丹田、迅若疾风,指尖快准狠点到“确定”两个字符。 大转盘哗啦啦转了起来。 何翠枝一错不错地盯着有“帝王级编织梦境一次”的红色区域。 中! 中! 一定要给她直中! 只要中,她就不骂这破投影仪抠搜了。 仿佛听到了何翠枝心声,大转盘的速度慢了下来。 指针越过白色的“大型编织梦境一次” 越过黄色的“搜索指定梦境十次” 越过蓝色的“搜索帝王级梦境一次”…… 速度愈发缓慢,来到了红色区域。 何翠枝眼睛亮起,双手紧握。 圆盘很大,五个区域哪块都不小,现在转动的速度跟蜗牛爬都差不多。 红色! 最终一定会落在红色上面。 随着何翠枝的期翼,转盘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已经到了即将停下的地步。 红色还有一大片。 她已经露出了雀跃的笑容,嘴里甚至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 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给大梁帝编织的内容。 眼角忽然捕捉到一抹不对。 彩色大转盘在停止的瞬间,猛地加了下速,指针瞬间错过红色区域,稳稳的指着黑不溜秋的“百万级梦境编织一次” 何翠枝:??? !!! 【恭喜您获得百万级梦境编织一次——选择人物:大梁燕王】 白底黑字跳出来,何翠枝彻底清醒。 “老千!你出老千!” “你是不是玩不起?” “你爷爷的……” 怒吼声一句接着一句,暴怒如果能凝成实质,整个房子都会被淹没。 然而无论她多么愤怒,幕布上的字符都没有改变分毫。 不,也不是没有改变。 在何翠枝快要压不住,暴打一顿投影仪的时候,她看到【大转盘抽奖百分百模拟现实】的话。 想起现实大转盘每次转到最后都会猛动一下的何翠枝:“……” 没事儿、不气,不气!她能改变十多万人命运,就能改变更多人的命运,不信后面抽不到价值十万亿的梦境编织。 何翠枝努力安抚好自己,才把目光转向她抽中的奖项上。 在看到“大梁燕王”四个字的瞬间,她眨了下眼。 谷雨通过小小给她说过的皇室信息涌上脑海。 事情好像也不算很坏啊。 燕,寓意谨慎、有说服能力、乐于助人。 大梁燕王,大梁帝的亲弟弟的亲王称号便取自于此。 更重要的是,大梁燕王是出了名的闲散不爱权,专注吃喝玩乐、奇巧之事。 哪里有热闹就爱往哪里凑。 可这不代表他愿意让奇巧热闹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燕王知道自己睡着了,还知道自己做着吃烤乳猪的美梦。 哪想还没咬上去,画面一转。 无际黑色吞噬了他。 浓稠的死寂如潮水包裹。 燕王觉得自己快死了。 下一秒,金光大盛,有梵音传来,驱散黑暗和死寂。 “吾可赐予你驱黑仙器。” 随着这缥缈之音,一个圆筒状物品乍然出现,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燕王呆呆傻傻……神、神仙? 圆筒消失,光芒不见,他猛地反应过来:“要,我要!!!” 谁都不知道,潇洒一绝的燕王是个怕黑鬼。 若是有了这个小小却能驱散黑暗的仙器,他…… 燕王呼吸重了起来。 只觉得手里一沉,一个圆筒东西浮现。 他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 正要学着刚才看到的,按下一头的凸起。 “交易之物乃你死后灵魂,为吾奴仆!” 缥缈之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格外响、宛若雷霆,让人生不起一丝反抗。 燕王猛地抬头,意识到声音里的意思,脸上顿时慌成一片。 “不、不,我不……”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声“吾名不可与人言,不可……” 随即被踢出了梦境。 “不!!!” 燕王猛地坐直身,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守在外室的仆人一个心惊:“王爷,怎么了?王爷!” 燕王看到他,心瞬间落回实处,拍着胸脯:“是梦啊,是梦!” 仆人却一脸惊讶的指着他背后:“王爷光光光……” “光啥啊光,我穿着衣服呢。”燕王感到被冒犯,皱起眉头,可是有活人他才能安心,只能压下斥责他的想法。 对方仍旧惊恐。 燕王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往后看。 一支圆筒正安静的散出刺眼的光芒。 燕王:!!! “唔,他差点吓得晕过去呢。” 小小啃着猫条,含含糊糊的朝何翠枝描绘自己把手电筒送过去之后,燕王的反应。 何翠枝闻言,心里的谱愈发稳。 抽不到大梁帝的奖励又如何? 抽到他弟弟也一样。 毕竟,大梁燕王怕黑又怕鬼,更是个哥宝男啊。 “嘎嘎嘎……” 小小听到何翠枝发出的笑声,毛瞬间炸开,警惕的盯着她:“你发病了啊。” 何翠枝:“……” 她一把撸起小小,让它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而京城,燕王府。 “快,备车,不,备马,备马!我要去见我哥!” “见我哥!!!” 第291章 泼妇,你竟敢殴打本官 就在燕王撕心裂肺叫喊着的同时,和京城千里之隔的云中洲内。 方家。 庞沂看完方二奔和方胡氏两人情况后,随着方老爷子出来。 他面色愈发沉重,若非情况不允许,怕是已经提枪上马了。 可之前和洲尉带领兵士前往蛮子掳人的地方时,为时已晚。m. 蛮子的身影已经不见,满地只剩凌乱的痕迹。 茫茫草原,即使他们顺着马蹄痕迹去找,也无法深入。 只得被迫回来。 所有情绪最终汇成一句无力的安抚:“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把蛮子掳走何治粟令的事告知朝廷,你们放心,朝廷定不会坐视不管。” 按照时间,云中洲亩产五千斤粮食和他“死而复生”的信件应该在今天就会抵达京城。 有了这些做打底,蛮子掳人的事传到后,朝廷必定会派兵遣将。 即使那时候何治粟令已经遭遇不测。 也有力量为她…… 庞沂剩下的思绪未彻底展开,就见方老爷子呆呆的望着自己,须兒后,抓住他的手激动道:“太好了,太好了,翠枝儿肯定有救了!” 庞沂忽然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大人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就在这时,方老太太哭嚎着、跌跌撞撞从屋里跑出来。 “章尹青,都是章尹青那个狗玩意儿,是他害了我家翠枝儿啊!” 庞沂还没做出反应,旁边正抓住他手完全看不出表演成分的方老爷子瞪圆了眼。 又慌又乱的朝方老太太使眼色。 老婆子不是说好了先不管章尹青,不打草惊蛇吗? 你这是干啥?! 干啥! 方老太太看都不看他,眼睛红通通,冲到章尹青跟前,愤怒,口齿却极为清晰:“大人,我家二孙媳妇刚才醒了过来,她说……她说……” 翠枝儿只是说让二奔、花儿维持原状。 又没说不能让章尹青知道人太贱是会遭报应的。 都是这糟老头子,自己脑子不好使,差点把她也拐过去了。 随着方老太太的诉说,庞沂的面容逐渐黑沉下来。 当即道:“我现在就去调查。” 若是属实,若是属实…… 他转身离开时正对上方老爷子看过来的眼睛,正闪着泪光。 刚才方老爷子听到自己说“朝廷不会坐视不管”时的激动模样重上心头。 庞沂本就不多的理智,瞬间被点燃,烧成灰烬。 离开时,衣摆都被他甩出烈烈响声。 方老爷子望着门口,庞沂早就没影了。 他欲哭无泪的看向方老太太:“你这是干啥啊?干啥啊?” “翠枝儿的大事儿可都被你给坏了啊!” 方老太太朝他冷哼了一声,扬起下巴:“谁说教训章尹青那个狗玩意儿就一定会打草惊蛇了?” 花儿又不像二奔那样,中途醒过来不很正常? 章尹青又不是个人玩意儿,她一醒来就说章尹青做的事情,不是很正常? 他们这些受害者家属怒上心头,啥都能干得出来。 老头子咋越来越笨了。 她有些嫌弃的推开方老爷子:“起开,别拦着我干大事。” 说完,就左顾右盼,拎起角落里用来捶衣的梆子和竹板。 “妙娘,走了。” “诶,来了!”方陶氏急忙从屋里出来,从方老太太手里接过竹板,朝方老爷子丢下一句:“爷,你看好家啊。” 俩人雄赳赳气昂昂,就跟上战场的将士似的,大步朝着云中洲唯一一家客栈走去。 庞沂急匆匆回了府衙,找来李齐阳,一开口便是:“你把你们遇到蛮子之前以及之后所有的事都详细说一遍。” “尤其是章尹青,章大人的行径。” “章大人的行径”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李齐阳的面色一下变了。 “大人何有此问?” 他强撑着镇定询问。 庞沂的视线从他来就没有挪动过,怎么可能错过他的变化。 “方才方胡氏醒了。”他只说这一句。 李齐阳哪里不明白这句话里的含义,他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又听到庞沂一句“希望李大人能事无巨细。” 言外之意:若是有所隐瞒,他定然不会放过。 李齐阳叹了一口气,哑着声音开口。 庞沂这边调查着,记录着,那边方老太太带着方胡氏已经杀进了客栈。 “章尹青哪个狗玩意儿呢?给老娘出来!” 暴怒声音响起,正在客栈大堂和同僚吃饭的章尹青侧头看去,见到是两个一老一少的妇人,他拧起眉头。 “妇人不在家待着出来干什么?”他低骂了声:“真是晦气。” 接着站起身,大声道:“何事?大呼小叫,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话音还未落,一个梆子和一个竹板同时袭来。 伴随着“你这狗爹养的玩意儿” 章尹青一个哆嗦,不知是不是之前蛮子的事情给了他极大的影响,这一次反应迅速。 竟生生避开了去。 “嘭!” 他所坐的长凳没有那么幸运,被一下打翻,甚至碎成了两截。 足见力道之大。 章尹青只觉得愤怒,被两个女人打上门来的愤怒。 “泼妇、泼妇,竟敢殴打本官,你可知本官是谁?” “打得就是你这个狗东西,要不是你我家花儿和二奔也不会伤成那样……” 方老太太中气十足,叫骂着。 而她身边的方陶氏更是人狠话不多,挥着竹板又朝章尹青冲过去。 章尹青惊恐的瞪大眼睛,狼狈躲着。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急急从后面响起:“哪个不长眼的,来我这儿闹……” 章尹青从来不知道女人力气会这么大,眼见着躲无可躲,听到这声音,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急匆匆跑到来人身后。 “掌柜,你们客栈怎么什么晦气东西都能进来,也……” 第292章 打死算老子的! 他激烈的话没说完,就见被他当成护身盾的客栈掌柜大步跑过去。 像是要驱赶对方。 章尹青嘴角露出笑:这客栈掌柜可是云中洲地头蛇。 “诶,老太太,您怎么来了?啥风把您吹来了?瞧我这双眼,真是瞎了……”客栈掌柜着急忙慌的搀扶着方老太太。 章尹青露出不可置信:“她们可是在你客栈找茬,还毁了你客栈的东西啊。” 他今日不过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破茶杯就被这地头蛇强宰了一顿,还差点挨打! 见客栈掌柜因为他的话顿住,目光也落在了地上碎成两截的长凳以及一些细碎的碗筷上。 “老太太您这……” 章尹青满意了,看好戏夹杂着凶狠的目光重新落到方老太两人身上。 “砸得好啊,我早就看这些破碗破凳子不顺眼了,多亏了您这一砸,您的手疼不疼啊,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章尹青:???!!! 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不经意对上方老太太的视线,心中突然慌了一下。 下一秒,就听到:“不疼,这点疼哪里抵得上我家花儿、二奔受得苦。” 客栈掌柜后知后觉从她的视线和话里意识到什么。 身侧有小二凑来,小声朝他解释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瞬间,客栈掌柜周身的气势就变了。 他搀扶着方老太太的手依旧稳而敬重,可盯章尹青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 “你……你们想干什么?” 章尹青下意识发出慌乱的声音,眼睛无措的寻找求助,可他的同僚早就在情况不对的时候,匆匆往外跑去了。 他色厉内荏:“殴、殴打朝廷命官可是要、要蹲大牢的!” 然而这句话成了他最后一句能完整说出的话。 “这张嘴不能要了就缝上好了。” “打,打死算老子的,治粟令奶奶家的人也是这狗玩意儿能欺负的?” “妇人咋了?你不是从妇人肚子里出来的?真该让你娘把你用脐带缠死……” 章尹青昏迷前,怎么都想不明白,不就是几个下贱不值钱的妇人吗? 为何云中洲百姓会这般行径? 他不知道的是,何翠枝早已成了云中洲百姓心中的“神祗” ——何翠枝被蛮子掳走的事情庞沂拼尽全力到底是压了下来,云中洲百姓只知道他们这一趟出去有些不顺利,方家俩人受了伤,治粟令奶奶暂时有事情耽搁没回来。 甚至把方家人也圈进了自己人的范围。 之前他们不知道方家人受伤的实情,只能无力的担忧着,祈祷着。 现如今知道了是人为,可不就有了发泄的途径,怒气冲天都不为过。 某处巷子拐角处,探头探脑的一个人看到客栈里的情况,心有余悸的缩回脑袋。 庆幸的拍着胸:“幸好听了大哥的话,当时没冒头。” 老九“外甥”闻言,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你小子还有得学呢。” 说完,听到客栈又是一阵惨烈的叫声,他身形几不可查的僵了僵,道:“赶紧散了吧,这些天也别冒头了。” 幸好他们当时没暴露。 老九“外甥”和同伙分开后,最后看了一眼客栈的方向,暂时压下了对方家人也出手的想法。 过段时间,等云中洲的人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再说。 与此同时,云中洲府衙,听完李齐阳最后一个音节的庞沂拍桌而起:“畜生!” “这样的人枉为官员,简直畜生。” “来人,备马,我亲自……”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 “庞大人,快,快去客栈,章大人要被打死了。” 是那些见势不对离开客栈的官,他们来府衙求助了。 庞沂看到他们匆乱的身影,突然坐了回去。 朝着李齐阳问:“对了,李大人,不若把你刚才说过的书写一份儿?” 他不急不缓道,一点都看不出刚才怒到极致要立马去找章尹青算账的模样。 “大人,快啊,救命啊!”那些官员的身影快的已经冲到了正堂。 然后就得到一句:“本官现在有要事忙,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以及庞沂拉着李齐阳快速往书房走的身影。 “咣当!”一声,书房被从里面合得严严实实。 来搬救兵的官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茫然和无措。 就在他们一脸懵逼的时候。 京城,皇宫内。 “陛下,云中洲有信件传来。” 皇帝侍从低垂着头,脚步极快,身形却很稳,符合他一贯的稳重姿态,可是他语气中的细微情绪足以证明,他内心并不如表面这般沉着。 大梁帝抬头,亦是愕然:“云中洲信件?” 侍从:“是,走的官道,有青色印痕。” 走官道,青色印痕,只可能是一人。 云中洲洲守。 可朝堂谁不知,新的云中洲洲守还未定下来。 侍从有些慌,大梁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 “快,呈上来。” “哥,哥!快开门,救救我。大哥啊!” 一道声音和大梁帝的声音重叠,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惊慌、恐惧、匆乱。 第293章 何翠枝在云中种出了亩产五千斤的粮食 燕王却没注意到大梁帝的僵硬,他慌得六神无主,没等大梁帝开口问,一口气把自己是如何做梦,又如何交易,醒来后又如何看到手电筒全说了个遍。 其中,最主要表达的就是“哥,我不想死,你是真龙天子,只有你能救我呜呜呜……” 大梁帝从来不知道这个弟弟这么能哭,他揉着头:“等等!等等!” “让朕捋捋。” 燕王眼巴巴的望着他。 大梁帝忽然开口:“他不是要你死后的灵魂吗?” 你现在又没死,着什么急? 后面的话他虽然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情绪刚恢复了一点的燕王又瘪起了嘴巴,眼里闪着泪花。 还不待那声“哥”响起,大梁帝抬手求饶。 “行行行。” “传钦天监。” 他往外喊了声,接着又看向燕王:“不是说祂的存在不可直言,不可直视吗?你朝朕说,就不怕了?” 燕王瑟缩了下,随即梗着脖子:“你可是大梁天子,岂非凡人,其他人不能说,和你说祂的存在肯定没事儿。” 越说,他眼睛越亮,仔细扫了自己用一圈,没有一点变化。 再没有比此刻更坚信找大梁帝是个最正确的决定了。 大梁帝闻言,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顺着他的话。 又道:“既如此,祂是个信诺之人,用不着这么怕。” 试图极力安抚对方,让对方赶紧下去。 燕王瞪大了眼睛:“哥,就算信诺又如何?祂可是鬼,鬼啊!!!” 大梁帝:“祂又没说自己是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是鬼怪了?” 燕王目光紧紧的盯着书桌上手电筒,声音微颤:“这还不明显,我不想交易,祂强买强卖,还要、要人灵魂,不是鬼是什么?” 完完整整听了燕王梦境经历的大梁帝:“……”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你说的是对方先问你是否交易,是你自己啥都不想就点头答应的吧。 还有要你灵魂也是为奴仆,又不是吃掉吞噬。 意识到燕王此时脑子已经被吓得不正常了,大梁帝无奈地拉过一个椅子,并排在身侧。 第294章 我不摸,我就看看 不是? 亩产五千斤? 凡人施展神迹…… 陛下,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他们内心各种疯狂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亩产五千斤?天佑大梁,天佑大梁啊陛下!” 是云太尉,他站在最前方,老泪纵横,激动万分。 百官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瓜果产量有些极高很正常,但是粮食……古往今来,谁不知道亩产量根本就提不上去。 亩产五千斤,痴人说梦。 云太尉这么个精明人,怎么也傻了。 大梁帝亦是没想到最先给出回应的会是云太尉。 君臣共事这么多年,他不说把百官心理活动拿捏得死死,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大梁帝本来打算在说完云中洲令人振奋的消息后,就让人把随着信件一起送来的红薯样品呈上来给所有人看看。 再谈一些事。 如今看到云太尉如此激动,惊讶之余便是高兴,忍不住撸了一把胡子,朝他道:“这么多年,还是爱卿懂朕,懂朕啊。” 其实他想说的是“信朕”,但百官在,也不好说得这么的明显。 话音落下,就要让人把红薯呈上来,第一个给云太尉看。 却听到“扑通”一声,跪地声。 “陛下,臣信何治粟令大才,也信五千斤的粮种存在,可神迹一事……”云太尉跪在地上,神情依旧激动,面色却有些不好,像是眼里揉不进沙子一样。 “若真有神迹,理当显露在陛下身上啊。” 他说到这儿,几不可查顿了一下,朝着不知为何也在此的燕王方向看:“就算未曾在您身上,再不济也有燕王、其他皇室之人啊。怎么会是何治粟令?” 他面有愤色:“亩产五千斤粮食足以让何治粟名留青史,她实属不该再为了虚名以神迹造势啊。” 寥寥数语,便把何翠枝塑造成一个为名利不折手段之人,同时还上了一番蔑视皇威的眼药。 云太尉注意到大梁帝和燕王的脸色都变了。 他心中冷笑。 就算真的被仙人眷顾,就算真的种出亩产五千斤的粮食又怎样? 大梁是皇室的大梁,他们都未曾得到仙人眷顾,一个小小的治粟令,怀璧有罪…… 云太尉愈发快意。 却没注意到变了脸色的大梁帝和燕王眼神古怪的对视了一眼。 大梁帝:把你也被眷顾的事透露出去? 燕王:哥,饶命!饶命啊哥! “爱卿误解了,并非虚假,何治粟令真的施展了神迹。”大梁帝压下心里的可惜,拍了拍手,示意人把红薯呈上来。 “你们瞧,这便是亩产五千斤,名为红薯的粮食。” 白玉盘上,本就其貌不扬的根茎更是被衬的丑陋。 可此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红薯丑陋,全都目光灼热,如同看情人一般。 至于质疑,早在大梁帝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他们看到红薯的第一眼就彻底不见了。 有实物,不是假的! 真真实实的五千斤! “陛下,可否让微臣摸一摸……” “陛下,我不摸,我就看看,能让臣先看看不!” “诶,小心点儿,慢点,别走那么快,摔了咋办?” 他们一个赛一个激动,手舞足蹈、脸红目眩。 有的人甚至单单看着那白玉盘上的红薯,都快晕厥过去了。 唯一一个没被红薯给吸引了的只有云太尉。 他脑子快搅成浆糊了,都想不明白大梁帝和燕王为何会是这般反应。 红薯只有一个,有些人能细细观摩,有的人却还没轮到,闲暇间,他们不免从红薯聊到种植出红薯的人,何翠枝。 全都是赞叹、夸奖。 云太尉猛地回神。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他脑筋转得飞快,试图再找到一个可以攻讦的点,把何翠枝按下去。 却听到大梁帝声音响起。 “朕欲在大梁种遍红薯,不知哪位爱卿愿接下前往云中洲护送粮种一事?” 被红薯吸引了心神的百官反应慢了一拍。 粮种? 后知后觉想起被他们抛到脑后的庞沂。 是啊,庞沂已经走马上任,云中洲红薯一事他自然不会有所遗漏。 红薯种…… 所有人意识到这是他们少数能参与到“红薯青史留名”的机会。 顿时争先恐后叫喊道。 “陛下,我愿意。” “陛下,臣对云中洲熟悉,臣去!” “陛下,我我我……” 除了极为大佬级别的人抹不开面子,几乎所有文臣武官都下场了。 大梁帝心里人选也在其中,他压下众人吵闹,说了一番敞亮话,顺水推舟把事安到他心中人选上。 在其他人失魂落魄之中,燕王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出列拱手道。 “陛下,何治粟令此番为了大梁立下不世之功,臣以为不大封特封不足以显示朝廷对她的重视。”m. 正努力想攻讦角度的云太尉当即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燕王顿时打断他:“怎么?太尉大人是觉得红薯一事不算不世之功?” 云太尉被他诘问,不仅不慌,脑海中闪过的某个角度愈发清晰,声音极为沉稳:“并非如此,按照红薯功绩,封侯拜相不再话下,只是何治粟令到底是女子,封侯拜相只怕不妥。” “臣听闻她家子嗣颇多,丈夫也在军营,不若大肆封奖一番?这样一来,何治粟令该享的荣光也不少一分。” 他这话一出来,许多大臣忍不住点头附和。 “是啊,何治粟令到底是一女子。” “女子怎能封侯拜相?不妥不妥。” “若是封受何翠枝,她岂不是也可上朝堂议事,男女有别,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何翠枝目前只是一洲治粟令,等级不算高,并无上朝议事的权利。 云太尉听着身后的议论声,目光温和的和燕王对视。 一点都看不出内心“何翠枝这辈子别想在他面前出人头地”的阴暗。 即使皇室想为她奖赏。 他悠悠的想着,落在燕王脸上的视线却兀的一顿。 燕王这什么表情? 第295章 众爱卿以为呢? “我记得,最开始提议让何治粟令为官的不正是云太尉你吗?” 云太尉不疑惑燕王的表情了,可他的面色却从红润却变成了青紫斑斓的色彩。 他张口欲言,燕王的嘴就跟鸡叨米似的,没个停:“还有当初何治粟令的官职没有如今这般高,不还是云太尉你说女子不易,她能获得那么多村落的村谱,付出的肯定比常人更多,何治粟令才能是治粟令吗?” 随着燕王的话,越来越多的臣子把视线投向了云太尉。 云太尉脑门嗡嗡得,可话都让燕王说完了,再开口未免吃相太过难看。 “是这样没错,当时臣体恤何治粟令,如今依旧体恤啊,她一个女子如若同男子一般上朝议事,不说其中艰辛,流言蜚语便能把人淹没。”尒説书网 吃相难看又如何? 想到何翠枝有上朝议事的资格,比杀了他都难受。 云太尉脑子转得飞快,说着说着愈发理直气壮:“若是奖赏她的子嗣丈夫,何治粟令依旧能享受到该有的荣光,也不用受苦受难,何乐而不为?” 他语气诚恳得仿佛再没有比他更为何翠枝着想的人了。 燕王撇了撇嘴:“云中洲可比在朝堂做事累多了,也不见你当初说让人不去云中洲了啊。” 云太尉一噎,眼睛惊疑的望着燕王。 他不是最不喜欢管闲事吗? 什么时候开始护起何翠枝了? 燕王却没心思再和他你来我往了,刚才朝臣的态度已经让他明白一些事情,到了嘴边的请赏变成了:“陛下,何治粟令能和仙神沟通,令云中洲焕发生机,臣弟以为可封起为一国之师。” 简称国师,有名头却无实权。 这下,他看谁还能说三道四。 燕王躬着身,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却炯炯有神的在百官中转。 大梁帝亦是把目光投向百官,只不过没有燕王这般喜形于色,只是问道:“众爱卿以为呢?” 他是这样问,可语气中的肯定谁都能听出来大梁帝已经有了决断。 国师……名头好听些,权力还不若治粟令大。 很多人心里已经做出了退让,没有再言语。 只有几个头铁的。 “陛下,不可啊。” “陛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谁知何治粟令是真的施展神迹能仙神沟通,还是谣传?” 他们十分抗拒。 大梁帝眉头蹙起,威压如潮般汹涌卷起:“汝等以为朕所言为假?” 接收到云太尉眼色才开口反对的几位臣子被扣下一顶“质疑帝王言论虚假”的大帽子,顿时两股战战。 “扑通”、“扑通”全跪下了。 一声声“不敢”、“不敢”紧跟其后。 大梁帝这才收回气势,“既如此,就按燕王所言,拟旨立何翠枝为我大梁国师。” 燕王眼睛瞬间亮起,彻底图穷匕见:“陛下,臣弟愿意亲自前往云中洲向何治粟令传旨。” 留在京城,他会被他哥给折磨得体无完肤的。 燕王想起不久前大梁帝确定他也是仙人眷顾者后,对他各种打量、上下其手…… 心脏又下意识哆嗦了起来。 大梁帝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把他的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燕王赶紧又道:“毕竟是咱们大梁国师,不可怠慢,唯有皇室子嗣传达旨意方可显露看重,臣弟以为臣弟是最适合的人员。” 他眼巴巴。 本就没想拒绝的大梁帝简直对他简直没眼看,声音带了一丝细微的疲惫:“依你所言,回去准备吧。” 他已经把所有细节都问了好几遍,还把这小子检查了好几圈,都没发现什么,可见仙人眷顾者并非人可为。 那能驱散黑暗的神器他又拿着。 这小子也没啥用了。 过河拆桥这一招大梁帝玩得很顺。 燕王完全没记起自己的手电筒,闻言,高高兴兴应了下来,离开时迈着的步伐都是充满雀跃气息。 他离开了,大梁帝和百官还要继续讨论云中洲和红薯相关的事。 当然,最主要还是红薯。 这可是亩产五千斤的红薯啊! 有了它,大梁再也不怕饥荒…… 只这一条,就能彻底改变几国之间的大格局。 所有人都心头火热,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待皇帝侍从说罢“散朝”二字,百官出了殿门,肚子发出咕叫声,后知后觉的望向金乌,才发觉过了多长时间。 一个个连忙散开,祭自己的五脏庙去。 而在殿内站在最前方,离开时因此落到最后的贺丞相哥俩好的拦起云太尉的肩膀。 高兴得脸都红扑扑,像醉了酒:“太尉大人呐,你不开心吗?这可是红薯,红薯啊!” 他有些语不达意,足以证明红薯带给他的激动。 云太尉黑着脸,想说他高兴个屁! 可这里不是他家,粗鲁的扫开贺丞相的胳膊,道:“高兴啊,怎么不高兴?” 一句话,被他说得咬牙切齿,仿佛都能听到后槽牙碎掉的声音。 贺丞相只当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被扫掉胳膊也不在意,欣赏了一会儿他的黑脸,直到云太尉无声的握起拳头,才收回目光。 他高兴啊。 不仅是红薯这件大喜事。 更是因为云太尉想要削减何翠枝的功劳失败。 在朝堂上意识到云太尉暗中针对何翠枝时,贺丞相就有些焦急。 然而他和燕王一样,顾忌百官。 知道自己就算支持何翠枝掌握实权也无用。 没想到燕王剑走偏锋,根本不接云太尉的招哈哈哈。 不过国师都能有了。 日后何翠枝来到京城,还怕拿不到实权吗? 他可是从褚老匹夫哪里知道,何翠枝本人有多猛。 而且—— 她还是最受仙人眷顾者啊。 贺丞相哼着小调,背手离开了。 他也得加把劲儿,早日完成和仙人之间的交易啊。 而被他恶心一顿的云太尉望着他的背影,低骂了声。 随即朝某位官员使了个眼色。 那人接收到后,不动声色坠在了他身后。 两人走到一处无人地。 云太尉开了口:“燕王怎么会为何翠枝说话?” 跟着他来的人身处朝堂消息最灵通的机构。 然而那人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啊。” 谁不知道燕王最是不管闲事,更是懒得出奇,半辈子都没出过京城。 可如今,不仅主动揽下差事,还是舟车劳顿的那种差事。 不知多少人惊掉了下巴,心里猜测着。 云太尉皱起眉头:“查,尽快查清楚。” 他们俩在这儿嘀嘀咕咕。 却没注意到刚离开宫的燕王又折了回来,和他们只隔了一个拐角。 第296章 她被当成了狼神 听到这两人的话,燕王面色古怪。 很想说不用查。 根本就查不出来! 他可以毫不吝啬的解答他们的疑惑。 毕竟,谁都不是仙人眷顾者呢~ 燕王在心里用表面遗憾实则炫耀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是的,在确定何翠枝是仙人眷顾者后,他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认同感。 独属于仙人眷顾者之间的同类认同。 既然是世间少有的同类,他肯定不能看着何翠枝受人欺负啊。 只可惜~ 燕王摇头轻叹。 仙人不让他和凡夫俗子说祂的存在。 不能为这两个凡夫俗子解答疑惑了。 趁着两人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燕王晃头晃脑的朝御书房走去。 何翠枝晋封国师的圣旨他还没拿到手呢。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神器在他那个黑心肝的哥哥手里。 京城这一日的重大消息都和何翠枝有关。 可何翠枝本人却毫无所知。 甚至没有心思去想给燕王仙人梦境交易的后续。 因为犹豫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离开房子,带囡囡离开房子,大大方方出现在蛮子部落的决定。 当然,是全身武装的那种。 她做足了一切准备。 甚至预想了所有凭空出现在蛮子部落后的情况。 一出现就被人蜂拥而至,抓起来…… 更狠一点,蛮子直接动武器,杀了她……尒説书网 却都没想到眼前这种情况。 “狼神在上,请宽恕您的奴仆……” 数不清的蛮子跪在地上,在她出现瞬间,哗啦啦的匍下上半身,头磕在地上。 发出的闷声,她听着都痛。 虔诚而疯狂。 何翠枝甚至看到了远处堆在台子上成了山的牛羊,似乎被当做祭品。 就是她当时被丢到的台子上。 此起彼伏的求宽恕声还在响着,甚至有蛮子已经开始自数罪责了。 佩戴a半友情提供能让人无碍交流的翻译器的何翠枝被他们拉回了注意力。 很好。 第297章 你说的苏布达是囡囡? 就目前而言,默认下“狼神”身份·对何翠枝有极大的利处。 可是她并不打算这样做。 哈赤部落对狼神的信仰有多深,她不清,也不了解。 冒然认下反而不好。 不过这不代表何翠枝就放弃“狼神”身份带来的便利。 做不成“狼神”,她做“狼神使者”也是可以的嘛。 狼神降临之前,蛮子的区别对待她可记忆犹新。 更主要的是,庞沂送往京城的信件应该到了。 庞沂当初写信的时候,并没有瞒着她。 没有人比何翠枝更明白那封信带来的影响。 再加上燕王这个哥宝男。 自己这个“仙人眷顾者”身份过明路过得死死的。 两相加合,“狼神使者”最适合她现在的身份。 无论哪边,到时候都不会翻车。 毕竟她一个凡人,又怎么会知道仙人的底细呢? 出现在大梁朝的仙人可能是哈赤部落的狼神,她也是到了哈赤部落才知道的啊。 何翠枝复盘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这才把目光落向怀中很安静的囡囡。 囡囡和哈赤部落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刚才哈赤部落首领离开时,自以为隐晦落在囡囡身上的目光她可没错过。 激动、隐忍、兴奋以及……慈爱? 让何翠枝心中不免浮现一些猜测。 她试图向囡囡询问:“囡囡,之前那个大胡子抱着你去做什么了?” 然而得到的只有囡囡依赖的一声“抱~” 行吧。 孩子对外界探出触角,并不意味着一定能正常交流。 她放松心态,正打算抛开疑惑,和囡囡温馨相处一会儿。 一道柔和的嗓音从外面响起。 “狼神大人,是否需要奴服侍?” 是哈赤部落首领派来的异族女人。 她体形是哈赤部落罕见的娇小,声音也悦耳。 很明显,是特意为何翠枝挑选的。 何翠枝正愁没探听消息来源呢,立马让她进来了。 可是毡包帘被从外面掀开后,她面色突然僵住。 无他。 自称娜仁托雅的异族女子手上端着一个巨大的盘,盘上盛满了血淋淋、一团团模糊的肉。 “狼神大人,这是您的奴仆哈赤部落最鲜嫩的羔羊,请享用。” 娜仁托雅十分恭敬,视线一直低垂着,没有注意到何翠枝变化的面色,她双手高举着大盘子。 浓郁的血腥气铺面袭来。 何翠枝疯狂摇头:“不!我不是狼神大人。” 什么找合适的机会再透露自己身份? 再迟一会儿,她觉得自己面对的就不是血淋淋的羊羔肉了。 而是直接把生肉喂她嘴里的恐怖情况。 娜仁托雅惊愕抬头:“怎么会?只有狼神才会如此强大,也只有狼神才能带回苏布达。” 她一脸“狼神不要谦虚”的表情。 看得何翠枝嘴角直抽搐。 开门见山:“我不是狼神,只是狼神派来的使者而已,之前显露的神迹是狼神赐予我的。” 或许是何翠枝的语气过于严肃认真,娜仁托雅嘴巴张合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没有说话,何翠枝却有问题要问她。 “你说的苏布达是囡囡?” 她指着怀里的小娃娃问。 娜仁托雅说“苏布达”三个字的时候,何翠枝意识到她的视线落点是囡囡。 娜仁托雅身形娇小,在部落向来不受重视,被其他人随意欺负。 然而这次得到在狼神面前露脸的机会也正是得益于她的身形。 娜仁托雅知道这是自己翻身的机会。 因此被何翠枝的话弄得满脑子混沌,还是开口认真回答了起来:“是,苏布达,我们哈赤部落的明珠……” 即使只是狼神使者,足以让哈赤部落所有人毕恭毕敬。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秉着这种坚定,娜仁托雅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翠枝想知道的她说,没问的她还说,不想知道的她更是说。 囡囡是哈赤部落首领的孙女?!!! 娜仁托雅离开的时候,何翠枝还沉浸在这条大信息中没有脱离。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八九不离十。 囡囡竟然真的和哈赤部落的首领有血缘关系。 她心中突然滋生出巨大的恐慌。 不! 囡囡是她的家人。 她下意识搂紧了囡囡。 怀中的娃娃似乎感觉到何翠枝的不安,伸出小手,熟练的喊了“抱~” 虽然已经接收过很多次这种安抚,可效果依旧有效。 何翠枝的心逐渐平静,理智恢复。 有血缘关系又怎样? 囡囡出生后,哈赤部落的人没有养过一点。 倒不是哈赤部落的人无情。 囡囡母亲是另一个大部落的首领女儿,十分受宠,怀囡囡后,身子一稳下来,就和丈夫那个大部落去了,可途中却出了意外。 囡囡的父亲死了,囡囡的母亲也下落不明。 哈赤部落的人根本没想到囡囡还活着。 因此在听到囡囡发出哈赤首领一脉天生就会的长啸和发现她脚底板也有哈赤首领一脉独有的红色胎记后,那一队蛮子才会那么疯狂。尒説书网 苏布达,意为明珠。 足以证明哈赤部落对囡囡出生的期翼。 可何翠枝哪里管得了这些。 她只知道,只要囡囡不想离开方家,她一定不会放手。 有时候,道理在情感面前就是这么一文不值。 何翠枝这边把囡囡抱得紧紧,那边的娜仁托雅一离开毡包,立马快步朝哈赤部落首领所在毡包走去。 为了表示敬仰,哈赤部落首领一把何翠枝带进毡包后,就即可指挥人继续祭祀前的准备。 在何翠枝消失后,意识到她是狼神,哈赤部落的人慌乱中也不忘祭祀,急躁的准备起来。何翠枝又突然出现时,他们才准备到一半。 这一段距离有些远,还有好多人。 娜仁托雅只想快速把“何翠枝不是狼神,是狼神使者”这件事告诉哈赤部落首领,一个没注意到,不小心和旁边的人撞到了。 她身形小,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 “哟,这是得多得狼神喜爱啊,竟然都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 嘲讽嬉笑声从头顶响起。 娜仁托雅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人竟是最喜欢仗着身高欺负她的人。 而且对方正不紧不慢的把伸出的脚收回。 很明显,她撞到人,是对方刻意为之。 第298章 便秘?你全员便秘啊! 娜仁托雅拍了拍屁股爬起来,道歉的话立马吞回肚子里,却也没有理会他们。 当务之急是快点找到首领。 只是她退让了,刻意找茬的人却不会因为她的退让而离开,反而变本加厉。 “这么着急跑做什么?是不是惹狼神厌恶了?想赶紧躲起来啊!” “肯定是,她又平又小,跟草原上的鼠似的,登不得台面,谁看了不嫌恶?” “那可不能让你跑了,我们先替狼神收拾你一番再说……” 酸言酸语不见,人高马大的异族女人恶劣嬉笑着,开始动手动脚。 哈赤部落的首领发现这里的动静的时候,娜仁托雅已经被她们又打又踹得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苟延残喘了。 “娜依塔,又是你们几个!” 他气得大怒,却忌于狼神在此,发出来的声音极小。 欺负人的娜依塔根本不怕,嬉笑着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首领,娜仁托雅照顾不好狼神的,让我们去吧。” “是啊,草原上的生物都慕强,狼神见了我们肯定也开心。” 她们毛遂自荐。 哈赤部落的首领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有些变化。 他找娜仁托雅伺候狼神,就是觉得她身形和狼神差不多,不会让狼神别扭。 可若是娜依塔她们说的是真的,狼神不喜她的娇小…… 正大口喘着气试图让自己恢复一些力气的娜仁托雅察觉到寂静,一抬头便对上哈赤部落首领审视的目光。 她顿时不顾身体状况:“首领,那位大人没有不喜我,甚至亲口告诉我她并非狼神,而是狼神派来的使者。” “首领,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她们几个不仅污蔑我,还拦住我,那位大人的身份差点就无法被部落知道,到时候部落再也无法被拯救了啊。” 她字字句句皆是强烈的情绪。 哈赤部落首领还未表现出什么来,旁边等着取代娜仁托雅想在狼神面前得脸的娜依塔就慌忙摇头了。 “不可能!你这种又小又弱的臭老鼠,怎么可能会得到狼神喜爱?” 她反应极为激烈,连带身侧其他一起欺负娜仁托雅的人也是如此。 娜仁托雅却平静极了,甚至还有些放松。 这些蠢货上套了。 真顺着她的话,以为狼神使者把身份告诉她就是喜爱她了。 到时候狼神使者发现“娜仁托雅被狼神使者所重视”的传言,她也不用担心了,把这些替死羊推出来。 毕竟她可没有亲口说“狼神使者喜爱她”这句话。 娜仁托雅思索间,哈赤部落首领也有了反应。 “娜依塔,你们再闹事,我就让你们去打扫一年的羊圈!”他无情压下不依不饶的娜依塔几人,气势威严的赶走了他们。 随即看向还站不起身来的娜仁托雅,面色极为严肃:“你的意思是,狼神派来的这位使者,是为了救我们哈赤部落而来的?” 娜仁托雅见首领顺着她的话以为狼神使者是为了解救他们部落而来,还驱散了娜依塔她们,本来该高兴的。 可是狼神使者只是说明自己的身份,并未说自己来是为了什么。 首领一问就会露馅。 她压下心里的胆怯,道:“是、是的。“ 娜依塔她们还没走远,若是现在说狼神使者拯救部落只是她的猜测,她一定会被首领丢给娜依塔她们的。 与其这样,倒不如承受首领去询问狼神使者后,发现自己骗了他,更深、更重的怒火。 说不定到时候狼神使者也会发怒。 话音一落下,就被哈赤部落首领激动拎着一起前往何翠枝所在毡包的娜仁托雅失魂落魄的想着。 “嗯?拯救?” 狼神使者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刚哄过小崽子还没有转换过来一样。 娜仁托雅却猛地从失神中脱离。 心脏在这一瞬跳动得飞快。 哈赤部落的首领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从进入毡包后,他所有精力都落到了何翠枝身上。 即使对方不是狼神,可狼神使者的身份依旧让他不得不打起所有精力对待。 听到何翠枝上扬的尾调,他也只是以为对方信息不够。 毕竟,狼神虽是他们信仰的神,可也有一个公认的事情,狼神本身是动物。 动物嘛,粗枝大叶,听到他们的祈求后,只顾得派遣使者解救他们,没有详细和使者说明情况也很正常。 哈赤部落首领把他们目前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全和何翠枝讲了。 和刚才的娜仁托雅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随着他的话,何翠枝突然想起被她抛在脑后的事。 她最开始在云中洲北部线遇到蛮人时,就想和他们近距离接触。 原因是对方面色有异。 而此时,哈赤部落求救原因也正是如此。 他们……便秘!!! 祖祖辈辈都有这种情况。 可现在的哈赤部落却严重到了要出人命的地步。 有人已经快两个月没排泄过了。 能活着,全靠手动排泄。 然而这种方法,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不,已经出了人命。 因此,哈赤部落的人不到逼不得已根本不会靠手动排泄这种方法了。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便秘情况更加严重。 不手动排泄根本不行。 可手动排泄又…… 进退两难。 眼看着整个部落都要沦陷,哈赤部落所有人都陷入了癫狂。 什么事疯狂干什么。 当时何翠枝在云中洲北部线遇到的那队蛮子就是想着在死前,彻底疯狂一波。 不顾只有几个人,就想冲进云中洲放肆。 甚至抱着哪怕死在大梁这些懦弱人手里,也不能让屎给活活憋死。 何翠枝:“……” 听到这儿的时候,何翠枝很想告诉对方她管不了。 一点都管不了。 第299章 你们祭祀用活人? 可是在嘴边的话即将出口时,何翠枝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自己食不果腹却对云中洲建设充满干劲儿的百姓。 不辞辛劳、为之努力的庞沂以及府衙众多官吏。 从已经走向繁华的庆林县跟着她来到云中洲却没有喊过一声苦的方家人。 还有囡囡…… 坚定拒绝的话语怎么都无法再说出口。 她看向哈赤部落首领,说:“我试试看。” 利用这件事扼制住蛮子,尽全力给云中洲腾出不受外界干扰的发展空间。 何翠枝声音不咸不淡,甚至称得上冷冽。 可哈赤部落首领不仅没有不满,反而更加虔诚敬畏。 哈赤部落有救了!m. 竟然真的有救了!!! 他欣喜到癫狂,急迫却又不敢表露出一点,连催促都不敢,生怕惹何翠枝不喜。 哈赤部落的首领小心翼翼觑着何翠枝的神情,道:多谢使者大人,使者大人,我们为狼神的祭祀准备已经到了尾声,您要不要去看看有什么不妥?” 何翠枝性子素来利索,确定要做一件事后就不会故意拖沓。 闻言,摇头:“不用,你和我说……”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们祭祀用活人?” 她可没忘之前被蛮子丢到台上的事。 即使哈赤部落的男人都留着大胡子,也能轻易看出哈赤部落首领脸上的尴尬,很明显,他也想起了何翠枝被丢上台子的事。 “不不不,只用牛羊,不会用活人的。”怕何翠枝误会,他顾不得尴尬,慌忙解释,“我们不知您是狼神使者,以为你和那些两脚羊一样……所以,对您做出了大不敬的事。” “若是您嫌脏了自己的手,我愿意为您效劳。” 他后面这句说的是之前得罪何翠枝的人。 里面的杀意很浓。 何翠枝:“……” 倒不是她圣母心,那些人是得罪了自己,却也不到以命相抵的程度。 “这件事过后再说。”她主动结束这个话题,转回最开始:“你把厄运再和我说一遍,从最开始说起。” 哈赤部落的人把便秘成为厄运。 遇到问题,分析问题,了解问题,才能解决。 草原上的人素来好动,部落首领尤甚,可哈赤部落首领坐在一处大半天,嘴巴不厌其烦的说一件事也没有厌烦。 却没有注意到从进了毡包,就一直维持着匍匐跪地动作的娜仁托雅,慌乱、惊恐、绝望、震惊、不可置信各种情绪在她脸上迅速变换。 这些复杂的情绪最终成了感激。 以命相报的感激。 面向何翠枝的跪地姿势也更加匍匐,盯着近在咫尺脚背的目光也更加灼热。 脚背上有细微变化时,何翠枝听哈赤部落首领的话正到重点,以为是虫子,也没在意,轻微动了动。 脚背上的细微变化瞬间消失了。 可是很快,那细微力道又出现了。 这草原上的虫子咋这么烦…… 她皱起眉头,目光凶巴巴的看去,准备把落在她脚上的虫子踹飞。 可视线落到脚上瞬间,她大惊失色。 “你干嘛!” 何翠枝“唰”的一声收回脚,警惕的盯着亲吻她鞋面的娜仁托雅。 娜仁托雅脸一下涨红:“奴见到使者大人便忍不住心中敬意和欢喜,请使者大人原谅。” 不管使者大人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都因此逃过一劫。 她克制不住,真的克制不住亲近使者大人,再亲近一些。 就算因此受到责罚…… 娜仁托雅无畏的想着,可响起在她耳侧的不是责罚也不是怒斥。 而是—— “你的脸怎么回事?” 娜仁托雅愕然抬头,就看到使者大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不,准确是落在她脸上的痕迹。 满脸不悦。 娜仁托雅心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但是还未彻底成型,就被她打碎了。 不,怎么可能? 使者大人怎么会为她一个小小奴仆受伤而愤怒? 娜仁托雅沉浸在思绪中。 而等不到她回答的何翠枝把目光转向了哈赤部落首领的身上。 “娜仁托雅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娜仁托雅不敢去想的愤怒,的的确确出现在何翠枝身上。 她并非是因为娜仁托雅这个人被欺负了而愤怒。 而是为着这后面的含义而愤怒。 娜仁托雅是哈赤部落派来伺候她的人,虽然她并不喜欢被人伺候,但这是稳固自己身份必要承受的。 可此刻却满身伤痕。 分明是不把她这个娜仁托雅暂时的主人放在眼里。 更甚至……他们怀疑,不信任自己的身份。 想到后者,何翠枝心中有些慌乱,可她谨记自己此时扮演的角色,怒火遮掩慌乱,发泄出来。 哈赤部落的首领直面她的怒气,身形僵硬,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多么错的应对。 无比后悔在听到娜仁托雅说狼神使者有多喜欢她后,没有放在心上,还像以往一样,对娜依塔她们轻拿轻放。 他迅速匍匐在地,不敢有任何遗漏的把娜仁托雅遭遇之事告诉何翠枝,在最后甚至开始忏言自我。 祈求得到宽恕。 却迟迟没有得到何翠枝的回应。 哈赤部落首领心里越来越慌,忍不住向娜仁托雅投以求救的目光。 却发现娜仁托雅双目呆滞,一副蠢羊崽样儿。 根本没接收到一点他的眼色。 哈赤部落首领心中呜呼哀哉。 头顶却骤然响起何翠枝的声音:“是这样吗?” 哈赤部落心里一喜,连忙狂点头。 却发现何翠枝根本不理会他的反应。 她目光只落在娜仁托雅身上,显然,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娜仁托雅瞬间回神,无视身侧首领的目光,望向何翠枝的视线简直到了狂热地步。 “是的。”她并未借此机会添盐加醋。 并非不想,只是不想让自己在使者大人面前有任何不好的行径。 何翠枝见状,沉思片刻,耳朵却在期间捕捉到哈赤部落首领放松的气息声。 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改变:“你是我的奴仆,旁人无权欺辱,那几个人你自行处理。” 什么不管哈赤部落内部矛盾? 她既然是娜仁托雅的“主人”,就得护好自己人。 随即,她指尖微点,刚抬起头的哈赤部落首领只看到娜仁托雅身上落了一道莹光,全身伤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宛若初生婴儿。 哈赤部落首领呼吸顿时一窒。 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何翠枝,视线比娜仁托雅更狂热、更痴迷! 第300章 哈赤部落的人这么疯狂吗? 何翠枝自然没有错过哈赤部落首领的视线。 她心里暗道一声身份稳了。 面上却当做没有发现他的目光,只是问着娜仁托雅:“感觉怎么样?” 娜仁托雅一脸激动,手舞足蹈:“很好,奴现在一点都不痛了,浑身充满了力气……” 她说着说着,眼里突然出现泪水,语调也哽咽起来,泣不成声。 却依旧说出在身体上痛苦消失时做出的决定:“使、使者大人,娜仁托雅愿为您奉上一切,只求成为您最忠心的奴仆。” 何翠枝对哈赤部落习俗并不了解,不知道娜仁托雅的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正无措该如何回应,哈赤部落首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使者大人,布赫愿为您献上所有,希望您能接受布赫成为您奴仆的意愿。” 何翠枝:……低估了施展“神迹”带来的影响。 不过她不好拒绝明面上已经被纳为自己人的娜仁托雅,却能毫不心软的拒绝名为布赫的哈赤部落首领。 布赫被拒绝后,眼神落寞。 何翠枝只当没看见,顺势继续刚才的话题,忽视了还在等她回答的娜仁托雅。 听完布赫讲解哈赤部落便秘史后,何翠枝忽然想起一个很久前看过的历史科普,对哈赤部落便秘的原因有了猜测。 但至于是不是她猜测的那个原因,还要去一趟房子里查查才能知道。 反正她已经当着哈赤部落的人凭空消失过了,演也不演,丢下一句狼神在召唤我”就消失在原地。m. 布赫之前只是听部落的人说何翠枝凭空消失,没想到还有亲眼见的机会,他目瞪口呆。 心里更加坚定,一定要成为使者的奴仆。 想到这儿,布赫压下嫉妒,目光温和的看向娜仁托雅。 “娜仁托雅,我让人把娜依塔她们绑到你毡包里,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他主动示好。 娜仁托雅却升起警惕,摇头:“我自己会按照使者大人说的做,不麻烦首领了。” 布赫耷拉下脸色,鹰隼般的眸子盯着娜仁托雅,浑身气势朝娜仁托雅压去。 “娜仁托雅,我希望你记得是因为我,你才有了在使者大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娜仁托雅瑟瑟发抖,低下头:“娜仁托雅记得。” “既然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做。”布赫满意的拍了拍娜仁托雅的肩膀,站起身,朝外面走去:“我去把对使者大人不敬的罪人带过来,使者大人回来我要是还没过来,你记得帮我说一声。” 更主要的是替他美言,帮他获取使者大人的好感。 后面这句话布赫没有直白说出来,因为他不认为被自己恐吓了一番的娜仁托雅连这个都不懂。 然而大步离开的布赫却没看到娜仁托雅低垂着的脸,愤恨一闪而过。 她站起身,朝外面走去,也没走远,就在毡包周围晃荡,保证何翠枝出现的第一瞬间自己就能看到。 而晃荡了没多久,好几个身形狼狈的异族女人果然不出她所料,一边小心翼翼望着周围,一边面带哀求地朝她走过来。 不是娜依塔她们。 而是对使者大人不敬的那队人马的妻子们。 何翠枝信心满满的从房子里出来后,正要行动,却发现布赫不在,娜仁托雅虽然还是匍匐跪地的动作,呼吸却有些重。 她只好按下行动,好奇的看着娜仁托雅。 而这一看,就想起之前被她刻意忽视的话题。 何翠枝左右看了看,正好这里只有她们俩人。 立马开口:“你知道成为我的奴仆需要献上什么吗?” 她语气是刻意营造的阴森。 明显想要打消娜仁托雅的想法。 何翠枝不可能也不会要一个女孩做自己的奴人。 无关她蛮子的身份。 “血肉、身体、灵魂。”娜仁托雅猛地抬头,每说一个词眼睛就亮一分:“奴愿意!” 她甚至从盛着羊羔生肉的盘子上拿过切割肉的匕首,虔诚的向何翠枝举起。 何翠枝:!!! 哈赤部落的人这么疯狂吗? 她大为震撼。 勉强聚起精神,神神道道说:“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成为我真正的奴仆。” 主打一个不拒绝,也不应承的模糊。 毕竟娜仁托雅的状态很不对,何翠枝怕自己一拒绝,她就彻底癫狂。 然而即使如此,娜仁托雅眼中的激动也没有减少一分。 像是得到了什么鼓舞一般,握拳:“使者大人放心,娜仁托雅会努力证明自己。” 何翠枝:??? 不是,她给出什么承诺了吗? 给出承诺了吗?!!! 不行,不能继续这个话题了。 何翠枝心里慌得一匹,面上却镇定的转移话题。 “布赫呢?” 说起正事,娜仁托雅稳重起来:“他去为您带不敬之人了。” 何翠枝闻言,顿了顿,正要开口。 就听娜仁托雅又说:“大人,您这般高贵之人,无需亲自动手,奴愿为您效劳。” 正头疼如何对待那些蛮子能让自己保持使者逼格的何翠枝来了兴趣:“你要怎么效劳,说来听听。” 娜仁托雅开口:“那些不敬之人理应驱逐,被草原上的生灵吞噬。”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何翠枝的面色,见她皱起眉头,心中微微放松,话头一变:“可是他们对使者大人不敬,驱壳和灵魂都肮脏不已,草原上的生灵怕是也恶心得吃不下。” “不若日日鞭笞他们,待驱散他们身上的脏污,再进行驱逐?” 就算奉上全部家财又如何? 她们的男人对使者大不敬就罪该万死。 想逃过一劫? 未免太过天真。 娜仁托雅想着试图抢她位置的布赫,若非留着他们可以消耗布赫的地位,她现在就会动手。 “不必驱逐,鞭笞十日即可。” 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娜仁托雅越来越阴暗的想法。 她愕然抬头,对上何翠枝的目光,意识到使者大人是认真的。 “大人……”她呢喃。 怎么会有这么心软的使者大人。 何翠枝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想着那些人是娜仁托雅的族人,就算鞭笞十日,她应该也不会下太重的手,能留下一条命。 被掳来的怒气随着报复处理而开始消散。 何翠枝转瞬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之前压下的正事又重新出现。 她手中凭空出现一盏瓷杯。 “试一试?”何翠枝把瓷杯递给娜仁托雅。 娜仁托雅的反应有些呆,漂亮的脸蛋上浮现疑惑。 何翠枝见她没接,只好解释:“看能不能解除你的厄运。” 厄运——便秘! 娜仁托雅瞬间瞪大眼睛。 第301章 娜仁托雅这个鬣狗 怎么看着更傻了? 何翠枝见自己解释完,娜仁托雅还没有一点反应,索性直接把瓷杯抵到她嘴角。 她在房子里特意调适过,瓷杯里的温度并不高。 温润的水液顺着唇瓣淌入齿腔,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口感微苦,回味却甘甜悠长,齿间还残留着淡香。 娜仁托雅下意识巴砸了下嘴巴,这种本能的动作瞬间让她回神。 “使者大人说这可以解除厄运?”她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以致声调出奇的高。 亲自带着不敬之人,刚到毡包外,还没来得及请求进来的布赫:“!!!啥?” 就连跟在他身后,一脸灰败的不敬之人也全都震愕的抬起了头,震惊的看向毡包内。 何翠枝没理会他们,只是认真的询问娜仁托雅的感受。 娜仁托雅能被派来伺候何翠枝,便秘症状自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那么严重。 因此那水液起作用的时间也很快。 不多时,她就满脸尬红的捂住肚子,道:“使者大人,请允许我先行离开。” 话音刚落,娜仁托雅的肚子就发出巨大的嗡鸣声。 有细微的臭味浮现。 何翠枝下意识捂住口鼻,摆手:“去去去。” 她急声催促。 站在毡包外的布赫却爆发出响彻天际的嚎声,里面的狂喜任谁都能听出来。 就连那些不敬之人在这一刻也忘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一个个激动得手舞足蹈,甚至在娜仁托雅捂着肚子狂奔路过他们时,还使劲儿耸动鼻子,仿佛那臭味像仙气一样。 一脸享受。 看得注意到他们,打算让他们进来的何翠枝一脸抽搐。 “布赫。” 正处于狂喜中的布赫听到有人叫自己本名,面色一凶,扭头发现是何翠枝,要暴躁的头狼顿时乖顺如小狗。 “使者大人,我把他们带来了,您要如何处置?”布赫谄媚又恭敬的朝何翠枝行礼。 完全忘记了之前还承以几人会在何翠枝面前替他们求饶的诺言。 同样处于狂喜中的不敬之人面色瞬间惨白了下来。 下意识看向布赫,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接受他们的视线,甚至连之前说过要替他们几人美言求饶,以减轻处罚的承诺都没有再提起。 他们脸色愈发灰败。 却无法对布赫升起一点怨恨。 使者大人真的可以挽救哈赤部落。 若是因为替他们求饶,再惹怒了使者大人怎么办? 换成他们处在布赫的位置,也不会再提及承诺。 何翠枝的心神目前都放在哈赤部落所谓的“便秘”上,正认真的观察着这些蛮子。 蛮子身强体壮,在夏秋季节不像大梁人那样全身都被衣服覆盖,四肢露出面积极大。 因而何翠枝能清晰看到他们身上的红斑。 至此,何翠枝心中已经初步确定导致哈赤部落便秘的因素。 然而一抬头,却发现他们的脸色发白,不符合出现红斑的败血症中期症状。 何翠枝懵逼了。 正巧又听到布赫的话,随意说了声:“交给娜仁托雅就行。” 然后忘了本来不打算和这些人交流的想法,问把她掳来的这些蛮子:“你们这里有压痛感吗?” 她比划着肝脾所在的位置。 蛮子们脑海中却都是她说的“交给娜仁托雅”、“娜仁托雅”。 使者……对他们宽恕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本就跪在地上的蛮子们瞬间匍匐磕头。 何翠枝只觉得“咣咣咣”一片。 “……” 同样对何翠枝那句“交给娜仁托雅就行”反应很大,不过却是嫉妒到眼红的布赫注意到她的神色,立马凶狠的看向只顾着磕头的部落之人。 “使者大人问你们话,还不回答?” 他声音十分粗,压着凶。 “咣咣咣”的蛮子后知后觉想起使者大人的话。 一个个争先恐后说起了自己的情况。 肝脾有压痛。 关节也难受。 之前时不时就会胸闷气短,现在是一直胸闷气短。 每种症状都对上了败血症中期啊。 怎么只有脸色对不上呢? 何翠枝满脸困惑,视线又落到他们脸上,却发现,惨白不知何时变成了红润。 就是没有最初见到的那种脸色。 “……” 算了,面色也不能代表所有。 何翠枝想:再多看些病患就能彻底确定到底是不是败血症了。 她看向布赫:“部落里症状最严重的人都在哪儿?” 正偷偷摸摸盯着何翠枝放在旁边瓷杯的布赫瞬间回神,恭敬道:“奴带您……”去!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出,就被斜刺里蹿出的一道声音给拦截了下来。 “使者大人,娜仁托雅愿为您效劳。” 是匆匆解决自己生理问题,又在水里滚了一圈散去身上味道赶来娜仁托雅。 她无视布赫凶戾的目光,尽量匀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的望着何翠枝。 目光满含期翼。 相比于一个大汉,何翠枝更乐意让看起来没有那么强的娜仁托雅带自己去。 可她的目光在触及到娜仁托雅湿漉漉模样时,顿了顿,说:“你去处理他们。” 何翠枝指着那些蛮子。 在离开前,又补充了一句“把自己收拾好,别坏了身体。” 娜仁托雅一下子就从失落变成了亢奋,甚至连布赫传过来的挑衅目光都没顾上,大声回答“好”。 娜仁托雅这个鬣狗,他当初就不该挑选她来侍奉使者大人。 布赫阴沉沉地想:迟早找到机会让她被使者大人厌弃。 不过在何翠枝看过来时,他脸上没有一点凶狠,依旧是最乖顺的小狗,乐颠颠的给出方向。 症状更严重的人在部落最里面,距离这个毡包并不算远。 何翠枝很快就见到了那些据说便秘了好几个月的蛮子。 第302章 血里有毒?!!! 这一看,何翠枝心里彻底有了谱。 面色发暗、发黑,皮疹,呼吸急促…… 败血症更严重的症状。 是的,败血症。 让游牧民族闻之色变的大患。 不过“闻之色变”四个字似乎并不能适用于这个时代的游牧民族身上? 听着布赫小声问着照顾这些病患的人,句句都不离“屙的啥样?”、“屙出来了吗?” 何翠枝满脸囧色,后知后觉意识到,布赫不知道败血症。 这个猜测在接下来的问话中也得到了证实。 “败血症?” 布赫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不仅如此,他旁边正说着病患情况的哈赤部落女子也困惑开口:“就是屙不出来屎啊。” 所有人都如出一辙茫然。 何翠枝到了嘴边的败血症解释又停住。 败血症只是可能出现便秘,而哈赤部落全员都便秘。 何翠枝也茫然了。 就在这时,娜仁托雅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大人,您交代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她声音激昂有力,面色红润,不见一点最初侍奉何翠枝时的苍白。 何翠枝瞬间不迷茫了。 哈赤部落的人的的确确患的是败血症。 因为她掺在茶水里喂给娜仁托雅的头孢曲松专门针对细菌感染疾病。 而败血症,就是细菌或病毒进入血液中导致的。 如果娜仁托雅身上没有被细菌感染的疾病,头孢曲松根本不会起效。 就是不知道哈赤部落的人为什么败血症的症状是全员便秘了。 何翠枝想不明白,也不费那个功夫想, 她随意应了声娜仁托雅,目光转回布赫他们身上,她用对方能理解的话语解释:“排泄不出来,是因为你们长期吃肉食,甚少食用菜类瓜果,毒素进入你们血液中了。” “排泄不出来只是其中一个症状,身上有红斑、肚腹有压痛感、面色发白或发暗,都是因为这个。” 血里有毒?!!! 布赫面色大变,即使知道使者大人出现他们能获救,还是慌乱得手无足措,求助的看向何翠枝:“使者大人。” 何翠枝语气稍带了些安抚:“不用担心,娜仁托雅已经好了不是吗?” 哈赤部落全员痊愈的日子还会远吗? 读懂何翠枝言外之意的布赫面露狂喜。 就听到使者大人说:“不过等痊愈后,一定要多食用菜和瓜果,否则这毒素还会出现。” 布赫脸上的狂喜绽放到一半就僵住了。 “使者大人,在草原上获取菜果比单人单骑闯狼群中生还还要难,我们……” 他的状态比刚才还要慌乱。 何翠枝想,她能不知道草原上获取蔬菜瓜果有多难吗? 毕竟,最开始碰到掳她的蛮子队伍,发觉他们面色不对,就是因为她当初看的历史科普是草原方面。 草原没有平原的地利和天气优势,游牧部落无法种植,肉食为主,缺少蔬菜中维生素等物质的摄取,才引发败血症的。 不过—— “不用担心。”何翠枝语气中依旧是淡淡的安抚:“狼神派我来,如果我不彻底把你们救出困境,自然失职。” 她图穷匕见:“大梁有一物,名为茶叶,刚才我给娜仁托雅喝的水就是茶叶浸泡过的。” 随着何翠枝的话,欣喜和呆傻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布赫的脸上,他小心翼翼的看向何翠枝,斟酌又斟酌,才开口:“使者大人的意思是,茶叶泡的水不仅能使我们痊愈,还能和菜果一样,只要饮用,就不用再担忧毒素问题了?” 何翠枝点头:“对,且只要保存得当,茶叶甚至能放上十年。” 茶叶在她那个时代的古时期,能成为对游牧民族的战略物资就是因为降低败血症的发生。 她回答的是后半句。 至于前半句茶水治疗败血症……娜仁托雅那杯茶水里被她加了料才能痊愈这件事。 也不用让哈赤部落的人知道的那么清楚。 她在意识到哈赤部落患的是败血症时,就定下了一定要让茶叶制衡住这些游牧部落,为云中洲争取发展时间的计划。 她手里能治疗败血症的头孢曲松不多也没关系,不还是有a吗? 何翠枝想着当时为了安抚住暴走的a,她给出给对方找来草原独有植株种子的承诺。 总不能真的白送种植给a吧。 何翠枝自我感慨“遭遇真的会让一个人大变,她心竟然不知不觉这么脏了”,一边没有忘记观察布赫的反应。 就发现布赫听完后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皱紧眉头,眼里的纠结十分明显。 和她预料的反应天差地别,何翠枝忍不住询问缘由。 布赫:“大梁势力不俗,哈赤部落进行掠夺的话,很难全身而退。获取茶叶只能联合众部落同时对大梁发起进攻,我怕到时候部落受其他大部落的欺负。” 他把自己纠结的点说的十分清楚。 户籍是大梁,家人也全都是大梁人的何翠枝:“……” 臭蛮子,你礼貌吗? “为什么不进行交易,只想着掠夺呢?” 布赫“啊?”了一声,很明显,他脑子里根本没“交易”这个词。 不仅是他,这个时期的游牧部落的人都秉着一种理念:想要什么,就去抢回来。 布赫摇头,正要说“交易麻烦又无用,还是直接联合众部落抢吧”,却注意到一直安静着的娜仁托雅神情有些莫名亢奋。 在这一瞬,他福灵心至。 使者大人是从云中被掳来的。 她原本在大梁!!! 顿时,布赫到了嘴边的话就成了:“大人说的是,奴愿意亲自开拓出一条哈赤部落和大梁之间的交易路。” 语速还超级快,生怕慢了一秒就被娜仁托雅抢先。 要是使者大人完成狼神交代给她的任务,又回了大梁,娜仁托雅这个鬣狗肯定会想尽办法跟着使者大人。 他不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布赫看向娜仁托雅,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气急败坏的情绪,他面露得意。 游牧部落,首领一般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布赫既然承诺下来,何翠枝的心就放下一大半了。 顺道借着熬制茶水吩咐布赫派人为她寻找草原上所有能收集的种子。 这才不紧不慢的朝暂时属于她的毡包走去。 她本想着加快步伐回到毡包里就进入房子,去找a询问有关败血症的药剂。 然而在掀开毡包帘子时,眼角余光正好捕捉到身后娜仁托雅的欲言又止。 何翠枝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了?” “扑通!” 娜仁托雅直接双膝跪地,结结实实。 自认为语气也不严格的何翠枝:??? 娜仁托雅发出认罪声:“奴瞒着使者大人以使者大人的名义做了一件事。” 上一秒还满头问号的何翠枝:!!!啥玩意儿?! 第303章 载歌载舞的异族人才是最可爱的 “你是说他们几个妻子来找你主动奉献上所有家财以换取掳我那几个人的性命,你没和我说就应了下来?” 何翠枝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看到娜仁托雅点头,她大大松了口气。 心里小人拍着胸脯放松,接着看向娜仁托雅,思索怎么不失逼格的询问她家财。 她和囡囡被掳到这里,仇是报了,但该有的补偿也得跟上。 娜仁托雅张开嘴巴,何翠枝以为她接收到自己想法,眼含期翼。 “不过使者大人放心,十日之后,我一定会让他们只剩一口气。”娜仁托雅眯起眼睛,使者大人心软,不代表那些不敬之人就真的可以轻松逃过一劫。 即使奉上家财。 想到这儿,娜仁托雅没有注意到何翠枝变化的面色,垂下头,带着忏悔道:“奴收了他们家财也有私心,想以他们家人性命安危卖她们个好,请使者大人责罚。” 她没等来责罚,只等来一句略带茫然的“卖她们好?” 娜仁托雅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倒不是觉得在使者大人面前剖析内心为难,而是羞涩和惊慌。 因为,她怕吓到使者大人。 “掳您的几人在部落里地位不俗,他们的妻子地位也高,我这一次回应了她们,不管如何,他们日后一定会帮我对上布赫首领的。”娜仁托雅还是把所有心思毫无隐瞒的告诉了何翠枝。 在她心中,使者大人无所不能。 甚至能洞悉人心。 使者大人想亲耳听她说,是她的荣幸。 “布赫首领想要抢走奴在您身边的位置,奴不得不事先预防布置。” 娜仁托雅头垂得更低了。 却不知道何翠枝看向她的目光有多明亮。 人才啊。 地位低微,却能抓住时机,更是在抓住时机后,把所有能用的资源充分利用。 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隐隐有了自己的势力。 之前何翠枝还发愁布赫生性喜掠夺,交易路倒时候别带来繁荣不成,还成了祸患。 若是她把娜仁托雅的地位拔高,按娜仁托雅的心府,就算压不下布赫,也能制衡住她。 更重要的是,就目前而言娜仁托雅对她无比狂热信服。 若是娜仁托雅真的制衡住布赫,她也不用再发愁囡囡的事了。 在这一瞬,何翠枝脑海中闪过许多,但现实中却温柔而亲和的扶起娜仁托雅。 在她惊喜的表情下,开口:“我很喜欢你的坦诚。” “若是在我完成狼神所派任务离去前,你保持现今各方面水准,我可以接受你之前的请求。” 何翠枝给出承诺。 娜仁托雅呆懵了,下一秒她反应过来,陷入狂喜,声音都结巴起来:“真、真、真的吗?” “真的可以让我做您的奴仆吗?” 情绪是可以感染到旁人的,何翠枝放松起来,露出一抹笑,点头道:“不仅如此,若是你真的成了我的奴仆,完成我所期望的,我甚至可以在狼神面前提及你。” 娜仁托雅呼吸一窒。 她感觉自己快要晕厥过去了。 何翠枝见她状态有些不对,正要去扶,就见这姑娘凶残的拧了自己一把,皮肤很快出现乌青,她就像没感觉。 大声道:“使者大人,您放心,娜仁托雅绝不会让您失望。” 她说到做到。 何翠枝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竟然能对自己这么狠。 和a经过一番磨皮后,换来足够治愈上千万人败血症专用药剂,她这边正吩咐人呢,一转头,就发现事情已经办妥了。 是娜仁托雅办的。 她让人去找布赫,召集部落所有人来用药。 一转头,就发现人齐嗖嗖的全站在她身后,连上了年纪的人都没漏下。 旁边,娜仁托雅正朝她露出羞涩的笑。 对比着她,何翠枝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废物点心。 不过托了娜仁托雅的效率,这一天还未过完,哈赤部落所有人就饮用了混着茶水的药剂。 a出品,绝无凡品,效果杠杠的。 何翠枝准备睡觉的时候,哈赤部落全员痊愈。 狂欢声在这处部落响彻天际,震得远方探头探脑的兔子和鼠都缩回了窝,不敢再露头。 他们甚至热火朝天要连夜举办篝火晚会。 盛情邀约何翠枝,何翠枝本来不想参加,可视线触及到娜仁托雅,立马意识到这是个好时机。 把娜仁托雅地位提上去,用来制衡布赫的好时机。 哈赤部落全员痊愈让所有人干劲儿十足,一架架篝火很快就点亮了这黑夜,暖黄色的光,上面烤炙着被祭祀后的牛羊肉块,香味很快散发出来,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的哈赤部落人大口吃肉大声交谈,气氛格外热闹,有人被这氛围感染,从位置上站起来,踢踏绕着篝火放声高歌,好不欢乐。 这歌声极具感染力,仿佛带着新生的希望,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绕着篝火,踢踏着,载歌载舞,温暖的火光照亮每一张布满笑意的脸。 以后的很多年里,何翠枝都忘不了这场旷阔草原独有的夜景。 可此时,她看着欢歌悦舞的哈赤部落人,心里只有刚滋生的念头。 果然,载歌载舞的异族人才是最可爱的。 而想要这种可爱维持下去,唯有绝对的力量压制,使游牧部落成为天下大同的一份子。 当然,何翠枝所说的这种力量压制并非武力。 有时候,文化侵蚀的力量比任何武力都强大。 她心里有了一个逐渐成型的规划。 凭空拿出笔和纸,把这个规划记下来后,被推到高位上坐着的何翠枝左右望了望。 只是换一身衣服,娜仁托雅怎么还没回来? 第304章 爱丈夫,就要给他最毒的打 而被何翠枝念叨的娜仁托雅此时正被人围堵。 异族女人身形高挑,被堵在正中央的娜仁托雅宛若一个小鸡仔。 可她的反应跟以往天差地别,再不见一丝怯懦:“看来首领的处罚并不能让你长记性,娜依塔。” 好不容易摸到机会,并费劲儿心神说动其他人跟她一起过来,给娜仁托雅个教训,并把处罚推给娜仁托雅的娜依塔听到这句话,肺管子瞬间炸了。 瞬间扬起手,狠狠刮下:“娜仁托雅你这个癞皮狗,也配和我这么说话?”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瞬间响起。 然而发出痛嚎声的却不是被人高马大的娜依塔几人围堵的娜仁托雅。 而是娜依塔。 是的,堵人的娜依塔。 她捂着脸,嘴角有血迹逸出,不可置信地看向突然蹿出来扇她的人。 “格桑,你在干什么!”她大声尖叫。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格桑凶猛扑来的动作,殴打声在这处隐秘的角落响起。 不仅是娜依塔,连带跟着她欺负娜仁托雅的其他异族女子,也被紧随格桑后面赶来的其他人给扑倒,一个个全被堵住嘴巴,被打的连声痛哼都发不出。 这场大混战结束的时候,反倒是一开始被堵住的娜仁托雅完好无损。 “娜仁托雅,这样行吗?”格桑几人身上也痛,毕竟娜依塔他们不是不会动的死物,却还是拖着身子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又恐慌的询问娜仁托雅。 见到娜仁托雅轻点头,她们面露喜色,神情也不自觉放松起来。 正要感恩戴德朝娜仁托雅道谢。 蜷缩成一团的娜依塔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发出刺耳尖叫:“格桑,你们的脑子是被刚拉出来的粪便糊住了吗?竟然帮着娜仁托雅这个被部落所有人嫌弃的癞皮狗打我?” 她痛到说话都含含糊糊,周身戾气却浓郁得足以让人皱鼻。 “莫日根他们土葬的时候,我不会让苏格鲁帮忙。” 莫日根是格桑的丈夫,把何翠枝掳来的蛮子领头。 哈赤部落葬礼方式是土葬,一般都是由最亲近的兄弟执行,安抚亡者残留在人间的气息。 莫日根没亲兄弟,平素和苏格鲁来往亲近,而娜依塔是苏格鲁的妻子。 娜依塔说这句话,可见心思。 她盯着格桑,准备好好欣赏她涕泪四流哭求自己的丑陋。 到时候格桑得把她家的毡包送给自己,格桑家的那个新毡包她眼馋好久了,她才考虑要不要原谅,还得折辱一番格…… 娜依塔恶狠狠的想着,还没想完,就听到格桑的声音。 “你才是癞皮狗,脑子被粪便糊住,再欺负娜仁托雅你试试!” “还有,放心,就算苏格鲁想来,我也不要。”不仅不是哀求,语气中反而充满睥睨姿态,看向娜依塔就像看一个臭虫:“说不定然后苏格鲁走到莫日根前面,我为人大方,到时候肯定不会拦着莫日根去的。” “你敢诅咒我家苏格鲁……”娜依塔面目狰狞,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格桑话里的意思:“莫日根没死?” 格桑冷冷的看着她。 莫日根陷入绝境时,她向娜依塔求助,不仅没有得到帮助,反而被冷嘲热讽。 最后反而是素来被她看不上眼的娜仁托雅帮忙,甚至成功救下了莫日根他们。 想到这儿,格桑想起之前被中断的道谢,更加敬重的看向娜仁托雅:“感谢您不计较我们的迟来。” 之前她们求助娜仁托雅时,除了献上家财,还承诺以后唯她是瞻。 看到娜依塔扬起手时,她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幸好最后没让她得逞。 只是她们到底来晚了,却没想到娜仁托雅没有计较这点。 真不愧是被狼神使者大人看上的人。 “不用感谢,你们别对各自丈夫的鞭笞刑罚心软,就是对我最好的回馈。” 娜仁托雅的声音打断了格桑的感慨,她拼命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放水,让使者大人满意。“ 她们知恩,娜仁托雅帮着留下了莫日根的命,还把执行的权利交到她们这些妻子手上。 若是因为心疼而在鞭笞各自丈夫时放水,再惹怒使者大人…… 格桑根本不敢深想下去。 娜依塔从她们两人的交谈中捕捉到什么,眼睛亮起:“使者大人知道你们这样对我,一定不会饶了你们!”m. 她没有得罪过使者大人,使者大人有那般仁善,见到她被欺负成这样…… “娜仁托雅你这个臭虫,我要向使者大人揭露你的恶性,你就等着被使者大人厌弃吧!”娜依塔愈发激动,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朝篝火处跑去。 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跟着格桑的几个人要去追,而被娜依塔带来的人站起来,拼命阻止,神情是和娜依塔一样的快慰振奋。 局势一下僵持下来。 而娜依塔已经跑到了篝火堆高处。 已经来不及了。 格桑颤着声:“娜仁托雅,怎么办?” 娜仁托雅抿着唇,摇头:“没事儿,我过去看看。” 她话音落下,抬脚走出了这处隐秘的角落。 娜依塔她们特意挑选的位置,距离篝火堆并不算远,娜仁托雅就算步伐再慢,也有停下脚步的时候。 她到的时候,娜依塔刚好说完没多久。 正要张口的何翠枝刚巧看到娜仁托雅迟疑的身影,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朝她招手:“娜仁托雅,来这儿。” 娜依塔顿时得意的看过去,眼里满含恶意。 娜仁托雅嘴巴抿得更紧,快成一条线了,嘴巴周围都泛起白色,却依旧乖顺上前。 下一秒就被何翠枝握住手腕,力道温柔,她意识到什么,本能抬头去看何翠枝,眼中含着她都不曾察觉的期盼。 就听到“她就是之前欺负你的人?” “嗯。”娜仁托雅从嗓子里挤出这个音节。 “之前我让你自己去处理,也是欠妥考虑了。” 娜仁托雅心脏猛地一顿。 第305章 布赫嫉妒、娜依塔嫉妒…… 随即,何翠枝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朝着她,而是朝着坐在她旁边的布赫:“布赫,娜仁托雅是我的人。” “日后若是有机会,或许能得狼神垂怜,这样被人肆意欺辱可不行啊。” 何翠枝的声音淡淡,甚至称得上冷冽,可娜仁托雅的心脏又跳动起来,且愈发慷锵有力,似乎要蹦出胸腔一样。 没有对她行径的不满。 没有质疑她的能力。 反而是毫无理由的相信,甚至是偏宠…… 所有忐忑、所有不安、所有慌乱全部消失。 娜仁托雅痴狂地望着何翠枝,在这一瞬,甘愿为她奉献上一切。 布赫心里嫉妒的快发狂了,却不敢表露出一点,谄笑着点头,说:“使者大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派部落最强大的勇士保护娜仁托雅,这种事情绝不会在出现。” 他说着,目光转向娜依塔,快要吞噬他理智的嫉妒有了发泄的出口。 “娜依塔你毫不悔改……” “布赫。”何翠枝打断他,目光认真:“我相信娜仁托雅这次一定会成功处理好,对吗?”尒説书网 最后两个音节时,她把视线转向娜仁托雅。 娜仁托雅大声回答:“当然。” 何翠枝满意点头,又把目光落回布赫身上,用商量的口吻:“所以,娜依塔她们就交给娜仁托雅好吗?” 布赫还能说什么呢? 他掩下心里翻滚的情绪,面上高兴点头:“可以可以。” 眼角盯着娜依塔的目光却愈发不善。 如果不是她实在愚蠢,仁善的使者大人怎么会又一次怜爱上娜仁托雅? 在以往,娜依塔早已察觉到布赫的眼神,瑟瑟发抖了。 可此刻,她别说惊恐了,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布赫针对她的视线。 整个人沉浸在不可置信、慌乱、惊恐……种种,无法脱离。 怎么可能? 使者大人不是最仁善的吗? 为什么不惩罚娜仁托雅,为什么对她这么温柔,为什么反过来指责她? 娜依塔难以相信现实,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巨大的慌乱中,她内心深处滋生了和布赫同款的嫉妒。 发现娜仁托雅朝着她走来,何翠枝漠视的看着一切,娜依塔彻底失控,“啊啊啊啊”发疯般叫了起来。 然而她再发疯,也改变不了被抓下去的结局。 随意霸凌欺辱,就要做好有朝一日被报复回来的准备。 娜仁托雅看着娜依塔被死猪一样拖下去的身影,在这一刻,她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块。 不是失落的那种空荡,而是压在头顶,让她窒息,甚至一辈子也逃离不了的阴云彻底散去的空荡松弛。 她转身,重新回到何翠枝身侧,正要侍奉她,却发现她正和布赫聊得热火朝天。 “你们之前祭祀,部落是已经有祭司了吗?” “祭司?是什么?”布赫一脸茫然。 何翠枝解释:“就是在祭祀的时候能够向狼神传递声音,平常时不时可以被狼神垂怜沟通的人。” 布赫听得十分认真,有些慌乱:“啊?祭祀竟然要祭司?!!!” “怪不得你们向狼神乞求了那么久,狼神现在才派我过来……”何翠枝见状,感慨道。 布赫闻言,更是无助,求助般看向何翠枝:“使者大人,我、我们该怎么办啊?” 何翠枝表示很容易:“祭司一般都是从各自部落出来的,哈赤部落尽快挑选一个就行。” 布赫喃喃着:“能被狼神垂怜沟通的人……我们没有啊!” 何翠枝图穷匕见:“怎么没有?这不现成的一个吗?” 她指着安静站在自己身侧的娜仁托雅。 布赫顺着看去,恍然间想起何翠枝之前所过的话。 娜仁托雅成为她的奴仆,日后有机会得到狼神垂怜。 “可,娜仁托雅不是您的奴仆吗?”他压下心里的酸意,望着何翠枝的神情,心里突然浮现一个猜测,心脏骤然剧烈跳动。 这个猜测带来的影响太大,布赫忍不住开口主动询问:“使者大人是……”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才说出后半句:“是不打算带着娜仁托雅一起走吗?” 使者大人治好部落之后,就会离开,所有人都知道。 他紧紧的望着何翠枝,生怕错过一点反应,在看到何翠枝点头的瞬间,布赫差点没压住嘴边的喜嚎。 不过也差不离了,他脸上的喜意明显得半瞎子都能看清。 娜仁托雅的反应和布赫截然相反,她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眶里控制不住蓄起泪水。 “使者大人,我……”娜仁托雅试图何翠枝收回决定。 可是布赫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娜仁托雅不能跟着使者大人走好啊,她不能跟着使者大人,自己才有机会上位。 就算已经预料到娜仁托雅成为部落祭司,尤其是狼神已经显迹过的部落祭司,会给他的地位带来多大的威胁。 布赫也不在意。 “太好了,我们哈赤部落有祭司了。”他不顾其他,拉住娜仁托雅的手就道:“娜仁托雅你可不能辜负使者大人的嘱托啊,一定要带我们为狼神奉上更好的祭祀,早日得到狼神的垂怜。” 娜仁托雅祈求何翠枝的话说不出口了。 不是她不想跟着何翠枝。 而是布赫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使者大人属意她成为哈赤部落的祭司。 她不能辜负使者大人所期盼的。 部落里有祭司了? 以后可以更好的侍奉狼神了? 祭司是娜仁托雅? 这三条消息如安了翅膀,迅速的飞向哈赤部落每一个角落。 疑惑、理解、狂喜!三种情绪先后出现在所有人脸上,引起巨大的议论。 而在哈赤部落的人议论时,何翠枝却回到了毡包,明天就能回家了,她得早点睡,养精蓄锐。 拒绝了处于议论中心人物娜仁托雅铺床的行为,何翠枝留下一句“我有其他地方休息”,身形就消失在原地。 出门在外,即使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狼神使者的身份,还是要安全为上。 她回到房子里,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喊醒囡囡。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囡囡极嗜睡,之前有三丫她们带着一起玩,倒是改善了嗜睡毛病。 可现在没有三丫她们,何翠枝也不知怎么弄,囡囡又陷入嗜睡中。 一天恨不得睡上二十个小时。 跟猫似的。 说起猫,何翠枝顺道把喵喵召唤过来。 一边把囡囡抱在怀里喂饭,一边问它家里现在咋样。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应。 一抬头,就发现喵喵一脸一言难尽,即使那张小脸毛茸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