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八零俏军嫂,糙汉老公宠成宝》 第1章 有毛病啊,玩儿这么大 时小艾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她想撞墙。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床脚的位置有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在脱衣服。 ? 时小艾一阵发懵,然后忍不住心头火起,正想骂一句“有毛病啊,玩儿这么大”,忽然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男模?有这么肥的男模? 不仅肥,还又矮又挫,距离这么远时小艾都隐隐能够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臭味。 还有穿的那衣服…… 究竟是哪个白痴给她找这么一玩意儿?! 时小艾昨天刚回国就被闺蜜们拉到新开的男模酒吧喝酒,几个小妮子又笑又闹,叫嚣着要带她看点新鲜的。 当时的时小艾还在倒时差,昏头昏脑的,拗不过那几个疯子,无奈之下只得跟随。 她记得自己不过喝了一杯啤酒,谁知道醒来竟然就要面对如此惊悚的一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时小艾动了动,想坐起身。 就在这时,她的脑子忽然一痛,然后眼前出现了一个书名,紧接着还快速掠过了故事的梗概。 她这才知道自己竟然穿书了! 不仅穿书,还正好穿到了书里最变态的剧情—— 为了来年的日子更好过一点儿,原主不得不随大流过年带着两个孩子去村支书家里送年礼。 结果被支书媳妇设计,酒醉后与他们家三十岁还娶不着媳妇儿的傻儿子睡到了一起。 不仅如此,还被来串门的一堆亲戚发现,不得不嫁给了那个傻子,最后郁郁而终。 时小艾:“……” 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男人显然没有想到时小艾会忽然醒来,他惊慌失措的转过了身。 此时,他身上穿着的大棉袄已经解开,露出一件又脏又破,上面全都是小洞的红秋衣,秋衣前襟上还粘着几块儿不知有多少年月的油泥垢。 看得时小艾忍不住一阵作呕。 她抬头看了一眼男人,在看到他那带有明显痴呆面像的脸时,愤怒直窜脑门! 忍不住握了握拳。 她强压怒火,神情平静地冲那人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男人呆愣了片刻,然后仿佛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朝时小艾憨憨的笑了一下,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舔,含糊不清的叫了声:“媳妇。” 说罢就朝时小艾扑了过来。 时小艾敏捷的朝旁边一闪,同时伸出手指快速的在男人后颈处按了一下。 那男人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翻个白眼晕了过去。 看着四仰八叉如同一头肥猪般瘫在床上的男人,时小艾嫌弃的将触碰过他的手指在被子上使劲蹭了蹭,跨过他跳了下来。 她顾不得头一阵阵的闷疼,抓起旁边的衣服穿上就去推门。 可是连推几下都没推开,很显然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又走向了窗户。 窗户也同样被人从外面给封死了。 就在时小艾愤怒的想要一脚把门踹开的时候,窗户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响,随着咔嚓两声,卡在窗棂上的木板被人给卸掉了。 不待时小艾走过去查看,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伸进来了一个小脑袋。 “娘?娘?”小脑袋对着床的方向急切的喊道。 娘…… 听着这样的称呼,时小艾的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整张脸都快要扭曲成了一团。 虽然还没有看到那小孩儿到底长什么样,可从这称呼她就能猜到他是原主留下来的那对龙凤胎里的老大——时明锐。 嗯,现在也是她的儿子了。 一想到自己这个恐婚恐育,为了不被催婚连年都懒得在国内过的单身贵族,竟然穿越到了一本书里给别人当娘…… 时小艾整个人都不好了。 “娘?娘?”许是连叫了两声没有人搭腔,外面的小孩儿急了,提高音量叫了起来,声音里隐隐带出了哭腔。 “这儿呢。”时小艾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 只觉得头更疼了。 时明锐并不知道自己被娘给嫌弃了。 他顺着声音转过头来,冲着时小艾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然后又紧张地冲她招了招手,说:“娘,你赶紧出来,我带着你跑!” 时小艾这会儿也顾不得多想,大步朝儿子走了过去。 在即将走到窗边的时候,她眼角余光再次落在了床上躺着的那个肥猪身上。 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娘?”时明锐不解的看向她。 “你在外面等着我。” 时小艾交待了一声,然后伸手将时明锐的脑袋按出去,将窗户从里面关严。 不理会儿子在外面低声的催促,重新走到床边抓住棉被捂在了那人的脸上…… 很快棉被下传来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时小艾翻出窗户,与儿子一起越过窗后的矮墙,跳到了对面的菜地里。 在他们刚刚落地还没有站稳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小孩儿的哭喊:“娘啊,你快去看看吧,二泉掉粪坑了!” 时小艾脚下一个踉跄。 待站稳后她伸手朝时明锐点了点,啼笑皆非道:“是不是你干的?” 小孩儿也不否认,他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儿,恨恨地说:“谁让他娘和他姥一起暗算你呢?活该!” 时小艾赞赏地在小孩儿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时明锐没有想到娘会对他这样的行为感到满意,他生怕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再挨一顿收拾,连忙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说:“娘你等会儿,我去把小溪叫出来,咱回家。” 时小艾一把拉住了他:“一起去。” “娘!”时明锐不乐意的停下了脚步,眼神里是满满的不赞成。 时小艾看得一阵好笑。 自从她十二岁拿到全国青少年组散打冠军之后,再也没有享受到过这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了。 就连她亲哥,上学的时候遇到什么事都会下意识的躲到她身后,狐假虎威地说:“妹,打他!” 如今,这么点儿的小崽崽,都敢以她的保护者自居了? 想到这儿,时小艾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伸手在时明锐的脑袋上使劲儿胡噜了一把,笑骂道:“我这么大人了,还能让你个小屁孩儿护在后面?” 说罢,将手放在他的后颈处捏了捏:“走了。” 小明锐从记事起就没有见娘这么笑过,更没有和娘如此亲近过。 娘为了养活他和妹妹,每天从早到晚的干活,不到天黑不着家。就是回了家也天天愁眉不展,从来没有过个笑模样。 他都不记得娘上次摸他的头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脖子上被娘按过的那块儿地方热乎乎的,让明锐感到有点不自在。 可他并不想动,反倒觉得这种感觉新奇得很,有点舒服。 母子二人一起走出菜地,朝支书家门口走去。 没走出几步,远处嗵嗵嗵的跑过来一个小女孩儿。 女孩手里抱着一包麻纸包着的点心,跑得满头大汗,跑到跟前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先冲他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2章 龙凤胎 不等时小艾开口,时明锐先问出了声:“你怎么把送出去的点心又给拿回来了?” 小丫头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换成了浓浓的警惕。 她将点心包往怀里一拢,将身体侧向一边,然后才说:“不给他们,咱拿回家吃!” 说罢,似乎生怕时小艾不同意,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坏,欺负娘。” 时小艾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用问也知道,眼前这个肯定就是自己那便宜女儿——时明溪了。 她用不易察觉的目光快速将两个孩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心中一阵惊奇。 这俩是龙凤胎吗?竟然长得一点都不像! 小子时明锐看上去一副老大的做派,事事都想挡在前面,可其实却长着一张极清秀的脸。 看上去和自己小时候竟然有七-八分的相似。 而小姑娘时明溪却长得浓眉大眼,明艳张扬中透着十足的英气。 如果不是扎着一对麻花辫,这虎头虎脑的小模样,说是个男孩儿也肯定有人相信。 看着这样一对儿小儿女,时小艾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莫名竟有了一种赚翻了的感觉—— 这简直就是弯道超车,无痛当妈嘛! 要知道虽然时小艾恐婚恐育,可她并不讨厌小孩儿,相反还挺喜欢的。 就好像她哥家的小女儿,这次回国时小艾的行李箱里一半都是给她买的各种礼物。 想到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妞妞,见不到家人,时小艾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难受。 “娘,娘?” 看娘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时明锐有点担心。 他顾不得理会妹妹,抓住时小艾的衣角晃了晃,说:“娘,咱回家吧。” “哦,回家。”时小艾赶紧收回心神,一手扯着一个孩子开始往回走。 没走出几步,从他们身后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凄惨无比的尖叫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那声音尖锐无比,直将两个孩子吓得全都下意识的往时小艾的身边缩了缩,神情变得极为紧张。 时小艾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和讥诮。 她用双手护着俩孩子的脑袋,将他们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温声说:“别怕,咱回家,回家就听不到了。” 两个孩子一头,三人头也没回径自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娘仨住在村子的最西头,是一个有点破旧的小院儿。 这里距离村里的住家户们有相当一段距离,看上去孤零零的。 回到家,两个孩子就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全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时明溪抱着点心第一个冲进屋子,然后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叮铃咣当的声音。 看得出这是藏点心去了。 时明锐则熟练的跑到屋檐下抱起一捧柴火,与时小艾说了声:“娘,我去热饭。” 然后就去了灶间。 反倒是初来乍到的时小艾一时间无所事事了起来。 时小艾进了正前方的堂屋。 这是一间土胚房,因为窗户建的小,屋子里很暗。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没有上漆,已经变得脏乎乎的木桌还有三个不配套的高板凳,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家具了。 即便有思想准备,可看着简陋至此的屋子,时小艾还是一阵心惊。 而就在这时,左侧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玻璃落地的脆响,时小艾连忙走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靠近门口的地上躺着一个摔成了好几片的小镜子,而旁边的土坑上则站在整个人都吓傻了的时明溪。 “娘,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镜子据说是结婚的时候,爹送给娘的礼物,这么多年娘一直爱惜得紧,一直放在床头,连碰都不让他们兄妹俩碰。 现在一不小心竟然将它给摔碎了,明溪真得是怕极了。 看着时小艾,她漆黑的眸中渐渐浮现出一层水雾,看上去可怜得要命。 时小艾之前只看了整本书的梗概,她并不知道那镜子的来历。 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她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镜子? 她朝明溪安抚的笑了笑,说:“没事儿,不吵你。” 说罢,她指了指小姑娘光着的脚丫,吩咐道:“你先别下来,我把地扫了你再动。” 然后就出了门,只留下了一脸震惊的女孩儿。 时小艾刚刚走到门口,就差点撞上从灶房里跑出来的明锐。 小家伙应该也是听到声音然后冲出来的。 他将手里端着的一个粗瓷碗儿塞到了时小艾的手里,然后就冲着屋里吼了一嗓子:“小溪,你时不时把妈的镜子摔碎了?你再这么皮看我怎么揍你!” 喊完之后他才望向一脸错愕的母亲,眼神儿里充满了忐忑:“娘,小溪肯定不是故意的,大年下的,不兴打人。” 一句话说得时小艾差点没笑出声。 她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有这么滑头的一面。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说:“去把地扫干净我就不打她了。” 一句话说得明锐眼睛顿时一亮! 他答应着飞快拿起扫把和垃圾斗就跑进了屋,一副生怕娘会反悔的模样。 看着他的背影,时小艾失笑的摇了摇头,拿着粗瓷碗进屋放在了桌子上。 小溪被哥哥训斥了一通,灰溜溜地从屋子里出来跟着干活。 俩孩子不让亲娘动,自己一阵忙活,很快饭菜就全部上了桌。 说是饭菜,其实就是两个粗粮饼子,一小碟齁咸齁咸的老咸菜。 那咸菜也不知道放了多少盐,一根根泛着白色的盐花。 除此之外,就是每个人面前一碗滚烫的白开水了。 时小艾神情复杂的盯着面前的饭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拼命去回想那一闪而过的书里的内容,可怎么想她所穿越的时代也是八十年代啊! 她清楚的记得此时正好是一九八零年的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啊,吃这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穿到了五六十年代呢! 看一眼对面坐着的俩瘦兮兮的小娃娃,时小艾抿了抿唇,试探性的问了句:“除了这,还有别的吗?” 谁知道这话一出明锐的脸色顿时大变。 他下意识的将手往桌子下面又缩了缩,然后说:“娘,你吃饼子,今天过年呢。” 时小艾探过身拉出了明锐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里还攥着一个粗粮窝头。 看得出这是小孩儿准备留着自己吃的东西。 在之前的年代,时小艾家里是开连锁餐厅的,对于各种食物她可以说也算得上见多识广。 可看着这黑黢黢,散发着一股子酸涩味道的东西,她一时间竟然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做的。 只感觉根本无法下咽。 原主以前天天就吃这个? 难怪她那么快就郁郁而终,除了心情不好,更主要的原因根本就是营养不良啊! 第3章 家里来信 时小艾抓过那个窝头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 “都先别吃,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她说着朝门外走去。 灶屋在靠门口的位置,时小艾一走进去,就再也难掩眼中的失望。 这屋子很小,除了一个灶台,一个风箱下的小板凳就几乎没有什么下脚的地方了。 时小艾甚至都没有看到那些年代剧里灶房的标配——放粮食或者盛水的大缸。 “这家里的粮食都放在哪儿呢?”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然后目光就落在了灶台对面墙壁上钉着的一排钉子上。 那钉子上挂着几个粗布袋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串大蒜,一小串干辣椒。 时小艾打开袋子口看了一下,果然有两个放着粗粮,一袋黄色的,一袋灰突突的面粉,她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磨的。 很快她的目光就被另外一个袋子给吸引了,因为她发现那袋子里竟然放着十几个鸡蛋! 时小艾心中一喜,这种感觉简直比年底拿公司分红还让人开心。 她想也没想就从袋子里拿出了三个鸡蛋,可在看到灶台上已经见了底的油碗以及唯一的调味品粗盐时,那点喜悦又瞬间消失不见。 “娘,你要做什么?” “娘,你怎么拿咱家鸡蛋?那是要换布的!” 就在时小艾望着灶台一筹莫展的时候,俩小崽儿一起跑了过来。 看到她手里捧着的鸡蛋,明溪都忘了自己这会儿正在夹着尾巴做人了,蹭地一下跑过去就要抢,被时小艾眼疾手快给躲开了。 “过年了,咱家也改善改善生活。小锐,去,帮我生火。” 时小艾现在已经了解自己这便宜女儿就是个霸家狗的性格,索性也不和她废话,转头吩咐儿子。 听到娘是要炒鸡蛋给他们吃,明溪纠结了。 她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仨鸡蛋,可总算是没有再往前凑。 看着小姑娘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时小艾心里不由一软。 她默默叹了口气,将鸡蛋磕在一个大碗里,倒入等量的温水,又加了一点点盐开始搅拌。 碗底的那点油根本不够炒鸡蛋,而做蒸水蛋既浪费柴火需要的时间也太长,所以她只能因陋就简做一个水炒蛋了。 这水炒蛋说起来时小艾以前常做,但那是因为她在健身,需要控制热量。 那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没有油而不得不选择这样的烹饪方式。 这时候的鸡可没有人工饲料喂,鸡蛋虽小但香味儿十足。 即便没有放油,即便盛在粗瓷碗里,可那香气还是让人忍不住的垂涎。 有了这碗炒蛋,那杂粮饼子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难以下咽了。 虽然这个身体很饿,可吃了小半个饼子时小艾就真的咽不下去了。 看两个孩子吃得欢快,她将剩下的鸡蛋和饼子给他们俩分了,自己就着白开水拿过那个黑窝窝撕下一块儿放进了嘴里。 “呕。” 那又苦又酸的滋味让她差点吐出来。 “娘。”明锐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担忧的望着她。 “没事,我卡了一下。”时小艾连忙作势咀嚼了几下,然后趁孩子不注意将口中的东西悄悄吐了出来。 可就嘴里残存的那一点点,随着无意识的吞咽还是让她的喉咙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疼,像是嗓子被什么给划破了。 眼泪差点没落下来。 眼泪虽然没落,可时小艾心里却已经哭了—— 这样的日子只过了半天她都要受不了了,以后要怎么熬啊? 一想到自己再也回不去,只能在这里生活,时小艾内心充满了绝望。 看出娘心情不好,明锐还以为是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他愤愤的攥紧了拳头,然后一声不吭的将饭碗收进了灶屋,还拿抹布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一点儿没让时小艾帮忙。 正在时小艾感叹自家儿子贴心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拍门声,然后有人在外面大声的喊:“明锐,开门!你娘在家不?” 时小艾连忙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她走出门的时候明锐已经将院门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看上去得有六七十岁的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人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看着很旧却是四个兜的,不用问这一看就是个村干部。 看到老人明锐礼貌的打起了招呼:“村长爷爷,你进来说话,我给你倒水。” 说着就又往灶屋跑。 “不用,不渴。”看得出老人对明锐是真的喜欢,望着他的背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村长,屋里坐。”时小艾这会儿肯定不会往后退了,她也赶紧走上前招呼。 老人就像是现在才看见她一样,先是上下将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神极为复杂。 时小艾被他看的有点发毛,不由得用手在脸上摸了摸,挤出一个笑脸硬着头皮问:“叔,你咋这么看着我?这是有啥事吗?” 村长点了点头,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说:“有你一封挂号信,寄到大队去了,大明今天正好回村,就给你带回来了。” 信? 时小艾在剧情梗概里并没有看到这个细节,不禁有点好奇。 如果她没有搞错的话,原主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城里也没有了什么亲人,不然她也不至于没赶上末班车,一直到八零年还没有回城。 会有谁给她写信? 时小艾看了一眼村长,看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能当着他的面儿撕开了信封。 第4章 她也是有丈夫的 信是从原主老家街道办事处寄过来的。 内容很简单,说她爷爷去世前留下遗嘱,将他所住的老宅留给了时小艾,并委托办事处帮忙转交。 现在那边寄信过来就是催她回去办手续的。 看着信,时小艾有点发懵,她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书里曾经有过这样的剧情? 如果有,原主肯定第一时间逃离,又怎么会深陷那样的泥沼之中? 对面的村长看她拿着信一声不吭,不由得出声问道:“锐他娘,信里写了点啥?” 听到这样的问询时小艾反倒一下子明白了—— 按照书里设定,这会儿原主和傻子已经被有预谋的那群人捉女干在床了,此刻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这种情况下,就是有家里来信也没人会给她。 事后有支书一家子的淫-威在,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这封信。 一想到仅仅相差几个小时,竟赔上了原主和孩子们的一生—— 心底瞬间涌上一股难言的酸苦和悲怆,让时小艾瞬间红了眼眶。 看她一副要哭的样子,村长有点着急:“小锐娘,是家里出了啥事儿吗?哎,大过年的……这是哭啥啊?” 听说娘哭了,一直在后面观望的兄妹俩顿时全都围了过来。 俩人紧紧抱住时小艾的大腿,嘴里急切的喊着:“娘,别哭,娘,不要哭。” 这股子心酸应该来自于原主未散的那抹游魂,同为女子,时小艾也能感同身受。 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放心吧,这个仇我已经替你报了,那一家子从今天起会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孩子我也会替你好好养大,你安心。” 然后抹去眼角的泪水,将信递给了村长。 看着孩子们担心的模样,她伸手在俩小崽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说:“没事儿,娘是高兴的,咱们可以回家了!” 听她这么说,早已一目十行看完了信的村长直接卡了壳。 他原本正想问时小艾是不是要回家? 现在根本不用问了。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直接变成了:“你不等锐他爹回来了?” 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原主的骨头都变成了灰! 时小艾垂下眼眸,好遮掩住眼底的那抹冷嘲。 是的,这本书的原主是有丈夫的,如果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对小儿女? 原主的丈夫叫程杨,和她一样都是下乡青年,也一样都是苦命人。 原主是父母都去世了,城里已经没有直系亲属,根本不可能有谁帮她操作提前返城的事宜。 而程杨母亲去世,父亲早早的再娶,也是属于被家庭放弃的成员。 他们所在的这个月牙村地处偏僻,村里的青壮年少,为了留住知青好保留劳动力,村子里出了优惠政策。 只要愿意留在村里,在村里结婚的,无论嫁/娶的是不是本村人都可以申请一块宅基地,而且村里还会出人帮忙把房子盖起来。 连盖房所需的材料都可以低价供应。 这个政策一出确实留下了一批人,也包括这两颗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 程杨和原主婚后感情不错,两个人一起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也确实经历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可婚后一年不到,程杨忽然接到了部队寄过来的入伍通知书,让他在十五天内到部队报到。 这消息可谓震撼了整个村子。 这时候能参军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想也想不来的! 可程杨显然事先并不知情,关键—— 就在接到通知书的前一天,原主刚刚确认了怀孕的消息。 程杨多少年来第一次给他的父亲打了电话。 因为打电话要到好几里以外的镇子上去,那时候原主反应正严重,所以也没有跟着。 可她在家里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程杨不能不走的消息。 那个入伍通知书是程父后娶的妻子托关系帮程杨搞到的。 之前她欠程杨一份人情,但因为他们父子交恶,程杨很早就单方面宣布和他爹脱离了父子关系,所以这个人情一直没法还。 这指标是她费了很大劲儿搞到的,可她也知道程杨的脾气,怕提前说了他不会去。 干脆先斩后奏直接把手续都办完了,然后由部队把通知书给他寄了过来。 当然,因为双方多少年没来往了,那人并不知道程杨结婚的事儿。 事情发展到这里真的就变得板上钉钉,想改变根本不可能了。 毕竟拒服兵役是违法的,会成为一生的黑历史,还要累及子孙。 程杨再犟,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冒险。 于是他走了,留下了怀孕三个月的原主。 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寄信寄钱回来,可这样的情形仅仅维持了三个月。 第四个月以后,这个人就像是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再也寻不到一点踪迹。 原主给他写了无数封信,全都以查无此人为理由退了回来。 她一个年轻女人怀着双胎在村子里过得多煎熬,可想而知。 原主咬着牙苦熬,终于顺利生下了两个孩子。 她甚至月子都没有做满,就将儿女托付给可怜她的邻居,自己走了好几个小时到镇子上去给丈夫打长途电话。 那是程杨在信里给她留的号码,他说要是有什么急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他,要是孩子出生了也一定要告诉他。 原主在邮电局等了快一个小时,叫号员才终于把电话给拨通了,可对面的接线生却说这个号码是空号,早在几个月前就撤号了。 而原主所说的那个部队番号也根本不存在。 那天下了暴雨,原主站在邮局门口的屋檐下躲雨。 雨下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 雨停后,她抹掉眼泪头也不回的回了村,从此再也不提程杨一个字。 满月后报户口时,她给龙凤胎取了两个名字,“时明锐”,“时明溪”。 全都随她的姓,跟姓程的没一点关系。 第5章 大仇已报 时小艾知道一年后程杨回村找过原主和孩子,只是那时候原主和小明溪都已经死了。 最后程杨是带着小明锐离开的。 这本书无论是原主还是程杨其实都是炮灰配角,作用是为了给后面出现的女主提供登高的台阶,所以两个人加在一起出场时间都没超过三章。 到这里关于原主的内容书里差不多就写完了。 可是真正的日子肯定不会像书里写的那么简单,很多的细节她根本无从了解。 看村长还巴巴的看着她,时小艾苦笑了一下,说:“不等了,我得带着孩子给爷爷奔丧啊!爷爷养了我们一场,不能给他老人家送终就已经是大不孝了。既然收到消息,就总得带孩子们去坟上磕个头,叫一声太爷爷。” “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时小艾这理由实在让人无法反驳,就算是明知道他们这一走再也不可能回来,村长也说不出阻拦的话。 他叹了口气,目光在娘三个身上扫了一圈,想想这孤儿寡母几年里过得日子,也难免起了恻隐之心。 他左右看了看,忽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锐他娘啊,既然要走就早点走吧。你们收拾收拾,我去把迁移证给你们开出来。你带着俩娃进城不方便,我让二军跑一趟,去给你们把车票买了,买着票就走,别磨蹭。” 时小艾惊诧的抬起了头,有点不明白这人的态度为何会转变的这么快? 对上她探寻的目光,村长咬了咬牙,更低声的问:“锐他娘,你跟我说实话,贵全的病……跟你有没有关系?” 病? 时小艾的眸底闪过一丝凌厉。 病是不会病的,只不过是蛋被捏碎,这辈子都再也无法祸害姑娘了而已。 傻子是支书家的独子,也是他们夫妻俩这辈子最在意的人,要不然他们也想不出这么阴毒的主意。 现在独子变成这样,留后的幻想完全破碎,想必那两俩人就算是死都会闭不上眼吧? 想象着此时支书家的情形,时小艾强压下心底的爽快,故作不解的问:“贵全?谁是贵全?哦,你是说支书家的二傻子吧?” 她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信:“他病了?我刚才去送年礼的时候还见他在屋里啃白馍,那么大的白馍他两口都吃没了,他能有啥病?撑的病吧?!” 听了她的话,村长的嘴角抽了抽,眼前浮现出刚才支书两口子拉着他哭天喊地的情景。 支书媳妇指天发誓非说是时小艾害得他家贵全,说就算是他家贵全治不好了也要把她押回去做媳妇儿,让她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男人。 看她那恨之入骨的神情,村长当时确实有点相信这事儿跟时小艾脱不了关系。 可现在对上她清亮亮的眸子,再看看她瘦得还没自己二指宽的手腕…… 又无法将她与能把又肥又壮的傻子打晕并且制服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既然这样,能帮就帮一把吧,只当是给自家儿女积德了。 想通之后,村长不再犹豫,他直接对时小艾说道:“今天支书家出了点事儿,他家贵全睡觉的时候被人打了,伤得很严重,现在一家子都送他进城看病去了。 贵全娘说当时去家里的人全都在,只有你们一家三口跑了,所以她怀疑这事儿和你有关。锐他娘,这事儿解释不清楚哩,你也别等了,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趁他们都不在家,不然等回来了,想走都不好走了。” 虽然支书和村长都是村领导,但实际上支书要比村长高半级。 更何况都是乡里乡亲的,就算是知道时小艾无辜,但她要是真和支书家硬扛上,村长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站在她这一边。 即便功夫再好,时小艾也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加之大仇已报,也没有再留下来的意义。 她没有犹豫,当即答应道:“谢谢叔,我现在就收拾,您等下,我进去拿票钱。” 看她明白了自己的好意,村长也没再多说,他扬了扬手:“不急,等你去拿迁移证的时候再给也行。”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既然确定了要走,娘仨立刻开始收拾。 俗话说穷家值万贯,并不是说家里的东西多值钱,而是指这些东西没有了就要再花钱去买。 可往往家里穷就意味着没钱。 但再没钱,将这破屋子打量了一番,时小艾也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值得带走。 她拉开床头放着的那个箱子,看到里面就几套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顿时连收拾衣服的欲望也没有了。 可再看不上,时小艾也知道这是她和孩子们的生存之本,是他们唯有的财产。 虽然对于要回的家是什么情况她一头雾水,可有一点她却很清楚——除了爷爷留下的房子,其他不可能再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 毕竟但凡牵扯到钱,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交给公家来处理,好歹也会有个中间人不是? 所以,此刻屋里的东西就是他们的全部。 一想到要将这些东西扛回城里,时小艾内心是抵触的,可如果不带走,就得想办法把它们变现—— 怎么才能变现?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将几间屋子全都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坐下来将之前记下来的故事梗概顺了一遍。 主要是想那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枝枝叉叉。 想明白之后,她从箱子底的一个小布包里拿出了三十块钱,捏在手心里去了村长家。 第6章 能指望的只有钱了 村长显然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有点惊诧地说:“证明我还没有来得及开。” 时小艾摆了摆手:“叔,我过来不是说证明的事儿,二军不是快要娶媳妇了吗,要不让他住我们那套房子吧?” 这话把村长直接给说愣了,而站在一旁的村长媳妇儿则眼睛立刻就放了光。 她激动的上前一步问:“小时,你这说的是真的啊?你愿意把房给二军?” 村长朝两边的邻居家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后朝媳妇儿使了个眼色:“去,去给锐他娘冲碗米花茶。” 然后冲时小艾指了指屋子,示意道:“里面说。” 看到夫妻俩这个样子,时小艾的心更笃定了几分。 她刚才仔细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然后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虽然这个村子里的人不多,但是因为靠近大山,山地多平地少,村民还是缺房子的。 就好像村长家,总共就只有五间土坯房,却住着老两口和他们所生的三男二女。 前年他们家老大结婚的时候,夫妻俩在院子里挤着给起了两间房,可眼看着老二也要娶媳妇儿了…… 时小艾偷偷瞄了一眼这比自家还逼仄的院子,知道自己这个建议一下子就提到了老村长的心窝窝里去了。 村长没有想到时小艾过来是要说这个,刚才激动的差点当场就答应了。 可走了这几步,他也冷静了下来,坐下后总算是能很镇定的问道:“锐他娘,那房子你要卖多少钱?” 时小艾心里一喜。 哎,看来没有挑错人,她就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 既然村长都把话说开了,她也没有绕弯子,直接说道:“叔,你也知道,我爸妈都没了,城里也没什么正经亲戚,就一个爷爷还去世了。 小锐,小溪他们爹什么情况就算是我没多说,其实你们也猜出来了,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哪儿,也是指望不上的。 我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钱了。” 村长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万万没想到时小艾说话竟然这么直白。 这年头,还真没人敢直截了当的说——唯一指望的就只有钱了。 可想想,他又觉得这话说得没错。 男人是死是活都不知,一个女人带俩孩子,连个能帮手的亲戚都没有,她不指望钱又能指望什么呢? 钱是穷人胆啊! 他没敢接时小艾的话,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旱烟袋,塞了一撮烟丝进去,点燃后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当着自己面这么自顾自地抽烟,说实话时小艾很不习惯。 可她也知道这会儿自己没有阻拦的资格。 只得垂下头,稍微侧了侧身子,尽量离烟雾远一点儿。 而她这样的动作,看在村长的眼里则显得是那么的弱小无助,就像是硬着头皮谈了钱,然后羞愧的不敢见人一般。 这让他的心又更软了几分。 他叹了口气:“锐他娘,你们家的情况我了解,那房子当初盖的时候你和小程投了不少钱,我心里都清楚着哩。” 当初那房子虽然宅基地是村子出的,建房的土坯是程杨和村里的劳力们一起打的,可屋子里的几根檩木加起来也花了不少钱。 还有窗框,房门,程杨也是舍了本钱用得全是好木头,更不要说屋里的家具了。 房子建成的时候他们都去看了,也在底下没少议论,都说程杨这是把上工这些年存的家底子都给用了,这是踏下心要在村里过日子呢! 所以村长很清楚,就算是那房子已经盖了五六年了,但光空房子最少也值三四百块。 还不算里面的架子床和其他的摆设。 可这么多钱,一时半会儿谁家能一下子拿得出啊! 村长又砸吧了两口烟,这才终于再次开了口:“这房子我确实想要,可叔不瞒你,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老村长说到这里,面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羞惭。 虽然这年头拿不出钱是很正常的事儿,可他这么大年纪了,要在一个年轻媳妇子面前自爆其短,他还是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没事没事,叔,你能给多少给多少吧。”时小艾赶紧说道。 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的人家里都没什么存款,更何况老村长家前两年刚起了屋子,估计已经把压箱底的钱都给用光了。 就算是这两年又攒了点儿,可还得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呢,也不可能有更多。 可这房子就算是不出手,时小艾也不可能背着走啊! 自然是卖一分是一分,拿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看老村长一脸不赞同的神情,时小艾解释道:“叔,你也说了让我们赶紧走,那你更应该清楚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瞒你,我现在全身上下就三十块钱,买了火车票之后就一点儿也没有了。 从咱这儿到云城,下了火车还得转汽车,我路上总还得给俩娃准备点吃食。而且回了家我也得安家啊! 现在这时候,我也不可能再去找别人卖房子。叔,我说得都是实在话,你能帮我们多少就帮多少,要是家里有多的干货什么的也给我一点儿,让我拿回云城好做人情,这就行了,这已经是帮我大忙了。” 村长没有想到时小艾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的,这对于他们家来说简直就像是天降馅饼儿! 可他一辈子钢板直正,从来没有占过人家什么便宜。明知道这样这娘仨是吃了大亏的,他还真说不出立刻答应的话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一直在门口偷听的村长媳妇儿顿时急了,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花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第7章 温暖 “小时,你尝尝看,过年前新崩的米花儿,我还放了白糖,又甜又香。” 村长媳妇将碗放到了时小艾旁边的桌子上,看她端起来喝了一口才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小时啊,上午的事儿你叔回来说了。哎,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贵全受伤是他命不好,跟你能有啥关系? 不过,能回城总是好事儿,能走还是走吧,你一个人带俩孩子不容易,犯不上和他们家杠上。” 看得出这家子是女人当家,自从媳妇儿开了口,村长就闷头抽烟,再也不说一个字。 时小艾赶紧说:“谢谢婶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还不是应该的。”村长媳妇连连摆手。 因为双方都心急,没说两句场面话很快就步入了正题。 村长媳妇也没有矫情,她直接说道:“小时,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家现在是真没啥钱。” 看老头儿腾地一下抬起了眼,村长媳妇没好气的也瞪了回去,然后才继续说道:“没钱是没钱,可我们也不是那随便占人便宜的人!婶子知道你缺钱,跑来找我们也是没办法,那你看这样行不行?” “婶子你说。” “我们四下里凑凑,晚上再让二军去他姥姥家一趟,张罗张罗大概能凑个一百五十块,可能还更多点儿。不管凑多少吧,这钱你先拿着用,剩下的你留个地址我们慢慢还。 你叔和我的人品,咱处了这么些年了你应该也知道,都不是那种能做昧良心事儿的人,说还肯定还,给钱的时候我们再打张欠条给你。 另外,二军已经去给你们买火车票去了,这个车票钱你也别给我们了,回头一块儿算账里,你看这样行吗?” 听媳妇儿这么说,老村长终于不抽那旱烟了,他抬起头也望向了时小艾,显然对于这个提议他也相当的赞成。 这已经是时小艾来之前完全没敢想的解决方法了。 要知道她的本意是能换多少换多少,换不来省个火车票再换点粮食也不亏本。 所以,听了村长媳妇的提议她自然立刻就答应了。 既然双方意愿达成,那屋子里的气氛自然松快了很多。 老村长这会儿也不再为难,直接就和时小艾商量起了房价。 时小艾家里原本就是做生意的,当然懂得见好就收,更何况此时她还有求于人。 她相当大方的再次提议老村长报价,给多少要多少。 对于这份信任老村长自然也很满意。 他也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当即报出了四百块的价格,这价钱说实话就是买材料建个新房也足够了。 无非是建新房不可能再有时家那么夯实的木料而已。 时小艾没有在价格上和老村长多讲,她只是提出了除了这一次要拿现金以外,以后的还款想用山货或者粮食来抵。 听了这个提议,老两口顿时全惊呆了。 “小时,咱这山上没啥野物,就点子野菜野果的那能值几个钱?粮食……交了公粮后咱自己家也剩不了许多哩。” 村长媳妇第一个表示了不赞成。 “婶儿,我不要咱家里的口粮。我们把户口办回去后每个月都会有供应粮,吃好吃不好的,吃饱应该没问题。 我主要是想要点山上的蘑菇木耳野茶之类的,你们可能也知道,这城里但凡一点儿吃食都要票,这些东西在咱这儿漫山遍野,可到了城里可能有钱都买不到。” “那你们一家子也吃不了这么多。”村长还是觉得这是在占人家便宜,不乐意的说道。 “吃不完我可以和别人换东西啊!” 时小艾笑了笑:“再说了,我们无亲无靠的回去,总有求人的地方,这还能用来送礼。” “那行,那我现在就开始收拾,菌子木耳黄花这些家里还有不少,野茶我娘家兄弟爱喝那个,估计之前也有存货。 小时你放心,走之前我肯定能给你张罗出来,至少能保证你这次带回去送人足够用。 其他的,除了山货我明年撒种的时候在自留地多种点花生,到时候给你们邮过去榨油!城里的油也要票哩!” 有村长媳妇这个爽快人在,时小艾和夫妻俩相谈甚欢,没多久就将房子的问题给解决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二军就带着村里的骡车来敲了门。 车上还放着好大一个麻袋。 二军已经知道这房子马上要给自己做婚房了,进门后总忍不住的悄悄打量。 在他看到整个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几乎没动,时小艾他们娘仨就一人背着一个包裹,然后脚边放着一个大旅行袋时,顿时急了。 “嫂子,这屋里的东西你都不拿啊?这样你们到城里用什么做饭?盖什么啊?” 他说着就要进屋去扯床上的褥子。 “拿了,拿了。”时小艾无奈的指了指外面凳子上放着的一个铺盖卷儿:“我拿了一床被子。” “那会够?” “多了我也拿不动啊!” 听了这话二军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也听说了,时小艾他们是回家奔丧的,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估计连去接他们的人都不会有。 更何况他们路上还得转车。 东西太多确实拿不了。 他抿了抿唇,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卷钱还有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嫂子,这是一百八十块钱,目前家里就只能拿出这么多了。信封里是你们的迁移证明还有我爹给打的欠条,另外火车票也放在里面了。” 说着他指了指外面:“那包里是一包野茶,一包野菜,另外还有两条自家腌的腊肉,你们拿回去吃。” 最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了旁边明锐的手里,笑了笑:“这几个鸡蛋你们带着路上吃。” 看着二军憨厚的笑脸,再看看儿子手里鼓囊囊的布包,时小艾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外界的温暖。 第8章 家事 骡车倒火车,火车再倒汽车,时小艾带着一对儿女终于到达云城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此时的娘仨早已经累得东倒西歪,连路都快要走不动了,更不要说几天没有好好洗漱,看上去有多潦倒。 他们仨就是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云和巷街道办事处的。 在办事处工作的通常女同志居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大妈大姨这种有点岁数的女同志。 这些人最见不得的就是妇女儿童受委屈了。 所以一看到他们娘仨,差不多全都围了过来。 在时小艾拿出收到的那封信后,一个看上去五十出头的女同志从人群后挤了进来,拉着她的手一叠声地说:“你是小艾啊,你肯定不记得了,我是你刘姨,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哎呀,这么多年没见,真的是一点都认不出了。我印象里你还是抱在怀里的小孩儿呢,转眼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女同志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要是你爷爷还在,看见不定得多高兴呢!” 听到她这么说,时小艾知道是遇到熟人了,而且这人看上去应该和家里关系还不错,顿时放下了一点心。 她连忙叫了声:“刘姨。” 然后笑了笑,赧然地说:“离开家的时候年纪小,确实不记得了。” 时小艾一直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虽然不是明艳挂的,却非常得清秀,属于特别耐看,越看越好看的那一种。 虽然因为营养不良身材过于瘦削,加之一路又受了不少罪,使她看上去有些憔悴。 可正因为这样,当她笑起来露出唇角那一对小梨涡时,更是凭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而且这种美没有攻击性,就算是同性看着也只会对她心生怜爱。 此时的刘桂云就是这样感觉。 看着时小艾那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她自己都闹不清楚为什么,眼泪就忍不住地想要往下流,只觉得心里疼得要命。 那种感觉上次出现还是自己女儿回城的时候。 “什么麻烦不麻烦,我就是负责咱巷子工作的,你家就属于我管辖的范围。小艾啊,你这是回家了,能回家就是好事!以后有什么事跟刘姨说,刘姨不在你就跟咱办事处其他阿姨们说,能办我们都帮你办!” 刘桂云说着朝周围的人们看了一眼。 “就是,回家是好事,能回来就好。” “小艾,你可能把我忘了,我是住在你们家后面的王阿姨,和你家就错两个门儿。你回去看看,缺啥少啥的过来跟阿姨说,能帮你凑的有姨们在,怎么也帮你凑凑。” “就是,还带着俩孩子呢。诶呦,这孩子困得都睁不开眼了,看着可怜人。刘姐,你别说那么多话了,赶紧带着姑娘去家里看看。” “给给,给颗糖吃吃,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呢!” …… 有一个人帮腔,其他人自然纷纷附和,全都向他们娘仨表达了善意。 时小艾就不说了,两个孩子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关注过,全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嘴里一叠声的说着谢谢。 双胞胎差不多都是有感应的,即便俩孩子长得并不像,可站在一起说话时的神情、动作却简直一模一样,都又萌又乖,还特别有礼貌。 直把这些大姨、姥姥们看得心都要化了。 以至于进办事处的时候是一家三口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却多了一大堆人。 大家围绕着娘仨,拎着扛着行李,热热闹闹地将他们送回了家。 时小艾的爷爷叫时培富,解放前家里是开小饭馆的,算是稍有薄产。 幸运的是他这个人脑瓜子灵,会审时度势。 解放后他第一批将家里的饭店和财产全都交给了国家,只留了一个小院子以及换回了一个国营饭店炊事员的工作。 这样的行为让他在之后的岁月里少受了很多罪,也算护住了家人。 可老爷子精明一辈子,却生了一个痴情的儿子,也就是时小艾的父亲时云川。 时云川小时候家里条件好,又是长子,家里寄以厚望。所以他并没有在饭馆帮忙,而是一直上学。 也是在学堂里认识了小艾的母亲艾沐晴。 艾家是大资本家,条件比时家不知道好多少倍,可年轻人不想那么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最后结了婚。 遇上运动的时候,艾家的人跑的跑,死的死,就只剩下艾沐晴一个了。 家里想让时云川和她断绝关系,时父还承诺会把儿媳送到乡下自己好友家去避避风头。 可时云川坚决不同意。 闹得很了,他干脆写了一张和家里断绝关系的证明,带着妻子女儿搬到贫民区租了一个人家屋檐下搭的临时房住了下来。 为此时父气得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星期! 老爷子虽然生气,但并没有阻止这个做法,毕竟还有二儿子一家要保全。 只是那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大儿子竟然就在离开家的第二个月,就因为保护妻子被人一棍子打在头上送了命! 这次老爷子是真病倒了,病气缠绵了好久,差一点就跟着儿子一起去了。 那时候运动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即便再可怜儿媳自己带着小孙女,可因为有当时那一纸断绝关系的证明,他也没法接她们回来,只能暗地里偷偷接济。 再后来时小艾就下了乡。 在她下乡的第二年,母亲也撒手人寰。 没有保护好大儿子一家人是老爷子心中最大的结,耿耿于怀多年。 临死前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自己住的这个小院儿留给孙女,也让她好借此机会可以回城。 “你爷爷为了这事儿可是费尽了心思,他怕你二叔一家不同意,过后找你麻烦,特意把我们办事处主任,你二叔他们化工厂厂长还有国营饭店的主任全都叫到一起说的遗嘱。有这么多人作证,后来你二叔他们气到不行,也终于没闹起来。” 送走了众人,刘姨专门留下来和时小艾说话。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小艾啊,你别记恨你爷爷,那时候真的是没办法。老爷子为了你也是尽了心了。” 第9章 总算是回家了 在刘姨诉说的同时,时小艾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幅幅的画面,它们全都来自于原主的记忆。 那些画面里全都少不了一个大号的铝制饭盒。 这饭盒总是会在早上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出现在她们家的窗台上,每次打开里面总是装得满满当当。 要么是一盒热腾腾的大肉包子,要么是一盒压得瓷实实的刚炸好的油条。 还有一次,那铝制饭盒里竟装了满满一盒的白糖! 那时候原主已经发烧好几天了,老爷子急得不行却也帮不了什么,只得四处淘换换来了这一盒糖。这是老人家能够为孙女找到的最有营养的东西了。 即便隔着记忆,此时的时小艾看着也大为震撼。 要知道就算是在现在这个年代,一个人一季度的白糖票也不过二两,而且还经常是有票没货,更别说十几年前了。 她根本想不出老人家为了这一盒糖到底作了多大的难。 看完这些记忆,她朝刘姨重重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姨,我都记得的,爷爷对我和爸妈的好,我们都记得。” “哎,这样就对了!”刘姨听完高兴地拍了下腿,可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似乎不想当着时小艾的面掉眼泪,快速地擦了擦,然后笑着说:“你爷爷听到这话一定会特别特别高兴,肯定就安心了。” 因为是上班时间,刘姨也不好多待,她将家里的那串钥匙交给时小艾,并且嘱咐说中午会给他们送饭之后就离开了。 当家里终于没有了外人,一家三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时小艾这才有机会好好的看一看这个房子。 这套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进门是一个天井,天井正对着门的位置是一个套间。那套间类似于两室一厅,正中是一个小小的客厅,两边各有一个小房间。 此时时小艾他们所在的就是其中一间,这间应该之前是老爷子的卧室。 而对面那间屋子则被改造成了厨房,从厨房里还伸出了长长的烟囱,盘在三间屋子的上方。 从这个套间出来,它的左侧,也就是天井的东边还有两间面积差不多大小的平房。 不过房门都上了锁,窗户上糊的窗纸也都发了黄,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用了。 而天井的右侧并没有房间,而是被砌了一个青砖的花圃,里面有一棵快有小孩儿手腕粗的葡萄树,另外还有一些已经枯死了的花木,看不出都是什么了。 除了这些,最让时小艾欢喜的是在靠近门的位置竟然还建了一个单独的洗手间。 虽然因为没有下水道,如厕依然要用马桶,但总算是不用把马桶放在卧室了! 而且在洗手间的上方竟然还接了一个淋浴头。 这就意味着只要烧足了热水,就可以在这里洗澡而不用出去找大澡堂了。 看着这样的一个洗手间,时小艾感受到了难得的开心。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欲望越来越低,这样一点点的小确幸就能让她欢欣不已。 在时小艾参观房子的时候,明锐和明溪相互依偎的坐在小板凳上已经快要睡着了。 此时还是严冬,屋子又好久没有住人了,阴冷阴冷的,即便活动着时小艾都忍不住的想打哆嗦。 看两个小家伙蜷缩在那儿的样子,她赶紧过去拍醒了他们:“先别睡啊,这样睡要感冒的。你们再忍忍,娘烧口热水给你们喝,喝了再睡。” 说着,她拆开了背回来的包袱卷,将棉被抻开把俩娃裹了进去。 “娘,我帮你烧火。”明锐眼睛都要粘在一起了,说话都拌嘴,可就这样还是挣扎着努力要起身。 “不用,你坐着吧,这边的炉子你不会用。” 时小艾说着又去拍女儿的脸,将那都已经开始打鼾的小家伙叫醒:“小溪醒醒,娘拿鸡肉给你们吃,快醒醒。” 听说可以吃鸡肉,小溪快速睁开了眼睛。 临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时小艾几乎一夜没睡觉,将家里能吃的东西全都收拾了一遍。 尽管小溪哭得嗷嗷叫,她还是把家里养的两只母鸡全给杀了,因陋就简用粗盐将鸡里里外外全都抹了一遍,然后肚子里放上姜片放入大锅里蒸。 一个小时过去,就收获了两只皮酥肉烂香气扑鼻的盐蒸鸡。 除了鸡,她还把剩下的鸡蛋也全都用了,用那所剩无几的油底子加上鸡身上切下来的鸡油与泡过的萝卜干一起做了菜脯煎蛋。 虽然油的总量还是少,但鸡蛋却实打实的用了足足九个! 那一锅菜炒出来连抽噎的小溪都抹掉眼泪,巴巴地坐在了灶台前。 正是因为有了这两样硬菜,这近千里的路程一家三口才终于支持了下来。 不然光靠那粗粮饼子,时小艾都怀疑下车后她连那大包裹都会背不动。 现在,饼子和煎蛋都已经吃完了。可俩小孩儿懂事的要命,鸡肉每次只是吃一点儿,一直到现在竟然还剩下了三分之一只鸡。 也幸亏天气够冷,才不至于放坏。 “咱把剩下的鸡子全都吃了,娘给你们煮鸡汤。你们等等啊,一定要吃点东西才能睡觉。” 或许血脉牵绊这东西是谁也逃不脱的,和孩子几天的共同相处,时小艾已经完全进入了母亲的角色。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走进了厨房,而在看到那炉台还有墙角的一堆蜂窝煤时却再次傻了眼。 她也不会烧这煤啊! 一直是体贴小帮手的明锐看到娘进厨房就从椅子上跳下来也跟了进去。 望着那从来没有见过的蜂窝煤炉,小孩儿也一脸的懵。 想了想,他转头回屋,也不知道从哪里扯出来了半张报纸,说:“娘,咱还是烧木柴吧。” 这是时小艾也已经看到了煤旁边放着的一小袋劈碎的小木块儿了,显然是留着点火用的。 好在她比儿子多少懂得多一点,总算是知道在点火的时候在炉子里放了两块煤。 一阵手忙脚乱后,在整个屋子都快要被青烟给笼罩住时,炉子总算是点燃了。 拿一个钢筋锅接些水,把剩下的鸡肉放在里面煮。 时小艾在厨房里翻了一通,还收获到了一些意外之喜——碗厨的角落里竟然还有半把没用完的细挂面。 这对于好多天没有吃过细粮的三个人来说,可谓是难得的美食了。 虽然没有菜,但一人一碗热乎乎的鸡汤挂面下了肚,母子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坦。 当然这种舒坦更多的是来自于心理——他们总算是到家了,再也不用过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第10章 孩子爸爸是军人 刘姨一下班就往时家赶,赶过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吃饱睡了,时小艾还在鼓捣炉子。 “孩子们睡了?哎呀,应该让他们先吃点东西的。家里蒸的素包子,虽然没放肉可放了不少虾皮儿,味道好得很。” 刘姨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铝制饭盒打开,里面挤挤挨挨地放着六个大包子,还冒着热气。 “不用了刘姨,你别这么客气,我们都吃过了。”时小艾赶紧推辞。 她现在对于这个世界也了解了些,知道这年头谁家也没有余粮。 别说包子了,就是粗粮饼子都是宝贵的东西。她要是接了这个饭盒,刘姨家今天很可能就得有人饿肚子! 她把饭盒重新盖上推了过去,解释道:“我今天在碗柜里找到了一把挂面,我们真的吃过了。刘姨,你把包子拿回去,可别因为我们自己挨饿。” “挨饿什么挨饿,家里蒸得多,不缺这一口。” 刘姨瞪了时小艾一眼:“别跟我瞎客气,这个家里什么情况我不比你清楚?还挂面,估计连颗米粒子都不会有了吧! 之前你小叔一家子可是来扫荡了一遍的,要不是咱几个老邻居把他们厂长找来,估计整个屋子都能给他搬空! 小艾,虽然你搬出去的早记不得小时候的事儿了,可咱两家是几十年的老街坊,感情好得很。你可不兴跟姨客气。大的忙帮不上,吃口喝口姨还不至于供不起……” 听刘姨提到二叔,时小艾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那个人应该是这本书女主的爹。 书里关于这一家子的描述并不多,大概就是挺重男轻女的,对女主非常不好,这个爹也是个混不吝的街痞子。 但因为女主创业成功之后很快就把这一家人给收拾了,后期就没有再提。 在书里因为根本没有原主回城这茬事儿,所以这个二叔跟原主并没有交集。 现在因为她的穿越,想来整个故事线都将有所改变。 时小艾原本想多问几句关于这个二叔的事儿,可话没出口就看到刘姨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只得出声问道:“刘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问问,这个……你们仨回来了,孩子爸爸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呀?”刘姨终于说出了她惦记好久的话。 时小艾之前就想到这个问题必然会有人问,此时听到倒也没有惊讶。 要是原主面对这个问题可能不好回答,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男人跑哪儿去了。 可时小艾是看过故事梗概的人,知道程杨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回村子,那么找到这里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虽然她对这个人并没什么好感,必然不可能继续和他一起过日子,但是军人家属的身份怎么也比一个寡妇带俩孩子听上去更能镇得住人。 不是她想得多,实在是刚到一个新环境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她很坦荡地说:“孩子爸爸是军人,这会儿在部队呢,暂时回不来。” “军人啊?什么部队的?有没有上前线?”一听说时小艾嫁的男人是当兵的,刘姨顿时来了精神,连声追问道。 此时国家正在打仗,拥军宣传搞得如火如荼。 听说时小艾的丈夫是军人,她和孩子都是军人家属,刘姨的眼中顿时多出了几分敬佩的光。 与此同时也快速地进入了工作状态。 要知道做好照顾随军家属工作,为军人解决后顾之忧是他们今年工作的重中之重。 时小艾看的是故事梗概并不是原书,梗概中只写了一句“程杨从部队回来了”,她根本不知道这人从哪儿回来了,更不知道他在部队里做了些什么。 她不想胡乱编什么理由,毕竟程杨参军一去不回头,把他们娘仨留在乡下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凡有心去查必然能够查到,掩饰毫无意义。 她只能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你不知道?!”刘姨顿时震惊了。 她关切地问:“怎么回事,小艾,你跟姨说说。” “刘姨,我没有骗你的意思……” 时小艾将记忆中几年里发生的事捡必要的和刘姨说了一下。 因为知道程杨必然会找回来,同时也是为了维护儿女父亲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所以她只是平静地叙述。 不仅没有添油加醋,反倒很多地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可看着她苍白憔悴的小脸,身为过来人的刘姨又怎么会不明白一个年轻女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多不容易!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抓住时小艾冰凉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捂着,好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些年你日子过得这么难!” 说着,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起来。 一不小心勾得别人跟着伤感,时小艾顿觉不好意思。 她赶紧抬眸笑了笑,解释道:“姨,我没事儿,你别难受,你看我们现在不都好着呢。” 她的笑容明澈而干净,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苦楚或者委屈。 可越是这样,刘姨心里就更疼了几分。 好在做了多年群众工作,刘姨也算见多识广。 她想了一想,斟酌着说:“小艾啊,你也别太难受,这事儿可能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没准儿你家那口子也是没办法。 说起来和他类似的情况这两年我们也听说过一些。都是忽然和男人联系不上了,几年不通音讯,连对方是死是活都闹不清,后来才知道是上战场了。 战场上的事儿都是保密的,谁也不会提前通知啊,所以你男人可能也有苦衷。” 刘姨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在理儿,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她在时小艾手上拍了拍,激动地说:“肯定就是这样,再不会错的!哎呀小艾,下午我就跟主任汇报这事儿,你放心,只要你男人确实在部队,就一定有办法找到人,让你们一家子团聚!” 受刘姨情绪影响,时小艾这会儿也觉得程杨应该是真上前线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通他为什么莫名失踪,又为什么后来专程回村子找人的行为。 这时刘姨又继续说道:“现在政府对军属,特别上战场的军属是有特殊照顾的,小艾你赶紧给我写个情况说明,写详细点儿,我想办法尽早把福利给你申请下来!” ? 时小艾闻言迅速抬头,一脸震惊。 写情况说明? 还写具体点…… 就她看得那一句话的故事梗概,写个锤子证明啊! 还写详细点,编她都现编不出来。 第11章 偶遇 编不出来也得编。 在刘姨的催促下时小艾硬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憋出了一篇情况说明。 当然必不可能写得多详细。 但是在说明里她写清楚了村子的地址,同时还附上了当初程杨留下的部队番号和电话。 刘姨离开了。 临走之前还特意交待让时小艾赶紧把户口落实。 只有户口落定她们一家三口才是巷子里的人,办事处处理事情才更顺理成章。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给俩小家伙做好饭,交待好让他们在家里乖乖等待之后时小艾就去了知青办。 知青办在民政局二楼, 可能是因为已经过了知青回城的最高峰,一大早这里就没有多少人。 时小艾很快就办好了落户证明,只要拿着它就可以去上户口办粮食关系,然后领各种票证,买粮食了。 看着那个证明,她心情大好。 而就在她快乐地准备下楼时,目光却无意中落在手里拿着的结婚证上,望着那张纸,时小艾忍不住皱了皱眉。 越看越觉得别扭。 上辈子恐婚恐育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越到一本书里,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捆绑到一起,而这种捆绑很可能还是一辈子。 这种感觉让她越想越心生气闷。 时小艾当即决定等程杨找过来时,一定第一时间跟他来把证儿给换了。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她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塞进了书包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时小艾?你是时小艾吧?” 她快速抬头,然后就看见在自己正前方站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 女人二十多岁的样子,娃娃脸,因为怀孕的缘故看上去有点胖,脸色却特别好,又红又白。 一看就能看出生活条件相当不错。 就在时小艾观察她的同时,那女人已经走了过来,脸上是满满的惊喜。 她望着时小艾,笑得一脸灿烂:“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李巧云啊,你初中同学,咱俩一个班的,有没有印象?” 望着她,时小艾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像,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生,矮矮瘦瘦的,很是羞涩的模样。 于是她点了点头:“记得,咱俩还坐过同桌。” 听她这么说,李巧云顿时高兴了起来。 她一把挎住了时小艾的胳膊,语气激动:“我就说你不会忘了我的,过去咱俩关系多好啊!就算是这么多年没见面,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了,你和小时候一点没变! 哎呀你不知道,那天时大喜在公司说你快回来了,我当时高兴的啊!还说这两天去你家那儿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 李巧云显然是真的兴奋,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而时小艾却被她话里带出的信息给吸引住了。 “时大喜?” 时大喜是谁?对于这个名字她没有一点记忆。 “就你那个堂哥嘛,以前总二子二子叫的那个。你爷爷不是把工位给时大喜了,他现在在国营饭店后厨打杂。 这次公司把他叫去还不是因为他们家把你爷爷的丧葬费领了,最后却不给火葬场结钱,他说你快回来了,家里的意思是这个钱让你出。” 说到这儿,李巧云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脸尴尬的望向时小艾,问:“那个,小艾,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时小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李巧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她想了想才又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刚回来?工会的人还没有去找你?” “嗯,我昨天才到家。” 李巧云的脸更红了。 她无措的松开了环着时小艾的手,干巴的解释:“对不起啊小艾,我没有在你们亲戚间翻闲话的意思。就是看见你太高兴了,一时间说话没收住。” “没事,我没想那么多。”时小艾拉过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她本来就没把那所谓的二叔一家当什么亲戚。 如今听了李巧云的话,虽然说得半半截截的,可还是能听出这时大喜和他们家人在自己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绊子了。 对待这种人她更不会把他们当一家子。 只不过这事儿似乎关乎老爷子的身后事。 老人家对原主好,还把房子留给了她和俩孩子,那老人的事儿就不能不管,就必须问个明白。 她拉紧对方的手,面色变得严肃:“巧云,我听你的意思这事儿还和我爷爷有关?到底什么情况你先跟我说一下吧,不然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说着话时小艾朝四下里望了望,想找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可看来看去,别说坐下来休息,连个小吃铺、早点摊……可以请对方吃一顿的地方都没有。 她不由又望向李巧云挺起的肚子,面露迟疑:“巧云,会不会耽误你时间啊?站得久了你身体吃得消吗?” 李巧云却不像时小艾那么紧张,听她这么问不由得笑出了声:“哎呀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细心。我没事儿呀,身体好着呢!” 说完她扬了扬手里拿着的几张纸:“我就是过来开个准生证,手续已经办完了,现在正准备回公司呢。要不,小艾咱俩边走边说?” 时小艾自然立刻就答应了。 李巧云没有瞒她,很快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从她的话里时小艾才知道爷爷当初为了把这套房子留给她究竟费了多少心,经过了多少周折。 第12章 老爷子的苦心 老爷子一辈子没读过书,也不识字,更别说写信了。 更加上前些年闹得太厉害,把老人家的胆儿都给吓没了。 所以虽然他一直很关心孙女,却除了偶尔跑到很远的地方偷偷摸摸给小艾寄点吃的,根本没敢跟她怎么联系。 后来政策慢慢变好了,下乡的知青也纷纷回了城,想到自己大孙女还在乡下呢,老爷子就着了急。 他跑到办事处打听,办事处的人告诉他要么城里有接收单位,要么有直系亲属在城里,只要符合这两个条件中的一条,就可以申请回城。 老爷子年龄大了,其实也不太懂这些政策,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小艾的直系亲属,毕竟当初大儿子可是和他脱离了父子关系的。 但是老人家听明白了一点儿,就是——只要有工作就能回来。于是他就想着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大孙女。 老爷子这时候其实早就过了退休年龄,只是因为手艺好,单位舍不得放人,所以就一直工作到了现在。 而当他下定决心要退休,提出把工作让给孙女的时候,知道他家情况的领导们就不好阻拦了。 领导们不阻拦,他二儿子石云鹏却不干了! 自己儿子还待业呢,亲爹竟然要把工作给那个他都忘到后脑勺的大侄女?! 于是他带着儿子就跑家里和老爹提抗议来了。 没有哪个爷爷不疼孙子的,更何况时大喜还是时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孩儿。 平时老爷子对他那是要什么给什么,就从来没有打过一个磕绊。 可这次不行了,听说他要抢这个工位,老爷子坚决不同意。 说得僵了,老头儿指着自己儿子就骂了起来。 说他没良心,当年他哥临和家里脱离关系之前还特意把工位让给了他,不然凭他那初中没毕业的学历能进得了化工厂?能在化工厂分到大三室的楼房住? 可他呢,自从大儿子一家搬出去后就恨不得从来不认识这个大哥,那是要多远躲多远,撇得干干净净。 多少年了,对他大嫂,大侄女问都没有问过一句,更别说关照了。 现在,知青们恨不得全都回来了,小艾还在乡下。他这个做二叔的不光不帮忙,还来抢工位! 这是抢工位吗?这是堵了孩子回家的路! 老爷子骂人的时候没有避着旁人,周围的邻居都听见了,所以李巧云知道得很清楚,学得更是绘声绘色,直听得时小艾心里五味杂陈。 “那后来呢?”时小艾追问道。 后来工位为什么又被时大喜给抢走了? “时大喜那人多贼啊,听你爷爷骂,可能是觉得拿工位无望了,然后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哭了起来。” 李巧云说着撇了撇嘴,眼中全是不屑。 大哭了起来? 时小艾的嘴角抽了抽。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这时大喜应该是时小梅的哥。 时小梅比原主小一岁,那这个人应该和原主差不多大,或者比原主大一点儿。 二十五六的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痛哭…… 想象着那个画面,她忍不住伸手在太阳穴处揉了揉。 “他哭得嗷嗷的,说找工作多难,说他这么大人了还在家里吃闲饭心里多窝屈,还给你爷爷跪下来,梆梆地磕头,求着你爷爷把工位给他。” “唉,”李巧云叹了口气:“现在找工作确实太难了,他哭成那样,大家虽然也觉得他没骨气,可又觉得能理解。主要是找工作真得太难了。” 李巧云一连说了两个“太难了”,足以证明即便是她也能与当时的时大喜感同身受。 所以,老爷子最后心软了也无可指摘。 “虽然你爷爷最后把工位给了时大喜,但总算是把房子留给你了,老爷子对你是真不错。” 李巧云又感叹了一句。 对于这一点时小艾也是认同的,她点了点头。 看李巧云说完了,没有再继续的意思,时小艾忍不住提醒道:“你还没有跟我说他们家不交钱是怎么回事呢。” “哎呀,我都说忘了。”李巧云拍了拍脑袋。 “你爷爷最后把房子留给你事先没告诉你二叔一家,估计是怕他们家再使绊子吧。 当初化工厂分房子,因为是按照家里人口分的,所以你二叔一家子就全搬走了嘛,这边房子一直是你爷爷一个人住。 老爷子感觉到身体不行之后,他谁也没说,而是直接找到了公司领导,说要把房子留给你,让领导做个证。 咱公司的刘书记是转业军人,做事一向特别直,公司里没人不怕他。 听了你爷爷的话,他当时就答应来做这个证明人。 同时他又提出这事儿瞒不了你二叔一家,不然将来闹起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怕扛不住。 然后你爷爷就找了你们街道办事处的主任,还有化工厂的厂长,加上刘书记一起,又把你二叔一家子都叫了过来,在所有人面前立下了遗嘱。 因为刘书记和化工厂的厂长在嘛,你二叔和时大喜当时屁都没敢多放一个。毕竟他们要是要了你们家旧房,那厂里的单元房肯定得交回去。所以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因为这事儿你爷爷算是把你二叔一家给得罪了,后来老人家生病住院都是饭店和办事处派人去照顾的,时大喜他们一家连面都没照! 后来人去世了,他们倒是好意思拿着医院报销单来公司报销!不光报销,还领了丧葬费、补贴的工资,另外吊唁时的礼金他们也一分没少全收了。 当时你也没回来,他们家出面办这些事儿也是应当应分的嘛,大家也没在意。可谁能想在火葬场办完仪式之后他们竟然直接跑了,你爷爷的骨灰都没领!” 时小艾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自忖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还真没见过这么丧良心的一家人! 以至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13章 狼心狗肺的一家人 看她长久地不说话,李巧云急了。 她申辩道:“小艾,我可没胡说,真就是这样的。主要是这事儿闹得太大了,当初你爷爷也没想过避人,所以街坊、还有单位的人都知道。你要是不信还可以问问别人。” “我信。”时小艾神情麻木地摆了摆手:“我没有不信,就是……太震惊了。” 听她这么说,李巧云立刻点头,一脸的同仇敌忾。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太不要脸了?哎呀,你别觉得我是骂你们家人啊,主要是你二叔一家子办事儿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不光我一个人这种感觉,大家都这么说呀! 就算是他们对房子的事儿不满,但你爷爷怎么说也是你二叔的亲爹!哪儿有把亲爹骨灰放火葬场人跑了的?这是缺了大德啊!” 时小艾内心一阵郁闷,都不明白自己遇到的这都是点什么事儿!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她又不能立刻跑过去把那一家人揪出来暴打一顿! 再说了,对于这种把钱看得比脸还重要的人,打也解决不了问题。 估计但凡剩一口气儿,他们都舍不得拿钱出来。 唉,人贱自有天收。 她还是先把老爷子的事儿解决了再说吧。 理清思绪后,她当即问道:“巧云,你知不知道后来这事儿是怎么解决的?我爷爷的骨灰……” 时小艾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她都不敢想老爷子的骨灰要是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对待…… 光想想就觉得后脖颈一阵发麻,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 “后来工会出面去处理了,好像是还垫付了不少钱。我不在工会上班,具体什么情况后面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没事,知道你回来了,估计工会的人肯定很快就会去找你的。”李巧云说道。 “巧云,你是要回公司对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过去啊?我想亲自去问问情况。” 这事儿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就不能拖。 时小艾与李巧云一起去了饮食公司。 因为刚刚过完年,单位也没什么大事儿,屋子里的人都在喝茶聊天扯闲篇,看到李巧云带着人进来,全都停下话一起看着她们俩。 “张主席,这是时小艾,她刚从乡下回来,过来问问她爷爷的事儿。”李巧云介绍道。 听到时小艾的名字,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而那个被李巧云点名的中年妇女则直接站了起来。 “你就是时小艾呀,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好吧?” 不愧是工会主席,一番话说出来让人如沐春风,顿时就觉得亲近了很多。 时小艾连忙道谢:“谢谢您关心,家里都挺好的。” 说罢她直接转入了正题:“张主席,我是昨天上午回来的,之前也不知道发生的那些事儿。今天我去办户口遇到巧云,听她说起就赶紧过来了。您能告诉我,我爷爷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张主席原本还想着寒暄几句再跟时小艾提老爷子的事儿呢,没想到她竟主动问起。 想想她二叔那一家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再看看小姑娘一副大大方方直面问题的气势,瞬间对时小艾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领时小艾在一边的办公桌前坐下,然后冲旁边一个小年轻说:“你去财务一趟,把之前火葬场那边给开的收据都拿过来。” 小年轻答应着跑了出去。 张主席跟时小艾说了李巧云不知道的那些事。 原来那天追悼会刚刚开完,时老二一家子就偷偷溜了,连骨灰也没领。 火葬场的人跟家属联系不上,只能按照登记名册找到老人的原单位,公司这才知道那家人办的糟心事儿! 工会和时家联系了好几次,可那一家咬死了老爷子有俩儿子,既然时小艾得了老人的房子,那后事儿的花费就应该由她来承担。 她要不拿这钱,公司就应该拿她的房子抵债,反正他们家是一分钱都没有,也拿不出来。 他们家可以往后拖,火葬场那边拖不得啊! 几次协商无果后刘书记直接拍了板儿,暂时由公司把这笔钱垫付了。 老人为公家忙活了一辈子,不能死了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那也太让人寒心了。 听到这里,时小艾的心里猛然一痛。 也说不清是原主残留的情绪还是自己听了这些话真的难受,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哎,你别哭啊!” 看她这样张主席连忙起身,从旁边拿过了一条干净毛巾递过来。 望着时小艾白皙的小脸上那对通红的眼圈,她眼神变得更加柔和了。 张主席叹了口气,如同长辈般劝慰道:“你别难受,之前的事儿也不怪你。阿姨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你爷爷肯定也知道。有你惦记,老爷子也不算白忙活了这一场。 只是,小艾啊,有空还是去看看你爷爷吧。别管怎么样,老人家还是要入土才为安啊!” 时小艾蓦地抬起眸:“我爷爷……还没下葬?!” 张主席摇摇头:“没,买墓地是大事儿,这个单位没法替你们做主。我们帮着交了半年的管理费,你拿着收据去暂存处,他们会带你去看你爷爷的。” 时小艾的眼泪更加控制不住的往外涌了。 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也说不清楚怎么了,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疼,堵得要命。 这种疼是她从穿越以来从来没有过的。 她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好久好久无法平复这种情绪。 看到她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办公室的人无不侧目,好几个人忍不住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小年轻拿着收据回来了。 时小艾擦掉眼泪接过来看了一下,知道单位帮忙代缴的费用一共是二十五块七毛,这中间还包括半年的暂存费。 一想到就因为这点钱,时老二一家竟然将爷爷抛弃在火葬场,时小艾心里的火压都压不住。 她用力握紧了拳头。 因为原本就准备上过户口就去买粮食,时小艾身上带的有钱,她直接就将这笔钱给交了,拿回了收据。 之后她又咨询了墓地购买的一些事项,整个办公室的人全都凑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的给了她好些建议。 了解清楚之后时小艾与大家告辞,一直陪同的李巧云将她送出了公司大门。 因为人多眼杂,两人并没有说太多,只是约了周末见面的时间。 从饮食公司离开,时小艾一路小跑总算是赶在下班之前把户口和粮食关系的事儿都给搞定了。 此时是1980年,粮食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虽然现在已经是月中,可拿着新领的粮票和粮本,她还是很顺利的卖到了一家三口这个月的口粮。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两袋子粮食,时小艾心里最大的一块儿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可与此同时新的难题又出现了,那就是她的钱包快要见底了。 第14章 我媳妇儿找着了吗? 就在时小艾为干瘪的钱包发愁时,远在一千多公里外寒山部队医院里,程杨睁开了眼睛。 看到他醒来,旁边陪护的钱英明激动得差点没蹦起来! 他甚至都没有顾得上搭理程杨,就一瘸一拐地跳到病房门口对着走廊一阵大呼小叫:“大夫,大夫,程杨醒了!程杨醒了!” 躺在病床上还动弹不得的程杨被他这一通喊叫吵得脑仁疼,无语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很快,病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的病床就被众人给包围了。 一群医生将他围在中间,拿着仪器对着他各种摆弄,同时还不停地问着他各种感受…… 程杨咬着牙一一回答,直到这群人离开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要不要喝口水?”钱英明重新走回他的身边。 程杨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问:“我手术做完多久了?” “三天。” 钱英明说完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心有余悸地补充道:“准确地说是73小时45分钟,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把大家吓死!” 程杨轻扯了一下嘴角:“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嘛,怕什么。” 钱英明没有接他的话。 怕什么? 能不怕吗? 程杨昏迷中不知道,钱英明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几天医生办公室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所有电话都是来问程杨病情的。 大家打来电话的头一句几乎全都一模一样:“怎么样,醒了吗?还有没有生命危险?” 不能怪大家紧张,实在是程杨这一次受伤太严重了。 他是在执行排雷任务时,遇到战友不慎触及雷窝,为救战友引发地雷爆炸而受伤的。 受伤后这两个半月他一共做了四次手术,从身上取出了32枚弹片。 最危险的一枚取自距离心脏不到五公分处,用医生的话说就是—— 要不是程杨命大,就这一片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仅如此,因为战地医院条件差,术后消毒做得不够严谨,一周前程杨在一次手术后引发了感染,高烧不退,几次休克。 因为是战斗英雄,身上背着一等功,部队首长亲自下令派专人将他送往寒山军区总医院,在这里进行二次手术。 并且因为他还拍了桌子,说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英雄的命! ——可这命保得太艰难了。 手术前医生就说了,这次手术从技术上来说没什么难度,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身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实在太弱了。 能不能最后活下来谁也说不好,只能看他身体还能不能扛得住。 钱英明是程杨同年兵,当初一起上的战场,只不过分到了不同部队。 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了程杨,他都不知道这伙计竟然还在一线呢! 要知道他们同期兵早就换防换好几拨了。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要庆幸程杨命大能活到现在,还是惋惜他运气不好,差点被炸成了筛子! 程杨是红鹰团的,他们团是部队前沿的一把尖刀,要永远冲锋在最前方。 战友们送完他依然还要奔赴第一线。 知道程杨没有人照看,钱英明主动揽下了照顾他的任务。 毕竟他只是在日常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现在已经打上石膏了。这样的小伤照顾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几天辛苦你了。”看钱英明一直不出声,程杨吃力地冲他笑了笑。 “跟我你还客气个啥?” 钱英明将茶缸送到程杨的嘴边,还找了一个小勺子一点一点地给他喂了些温水。 程杨勉强喝了几口,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喝了。 看钱英明将茶缸放好,他终于再次出声问道:“这两天有给我的消息吗?” 钱英明知道程杨问的是关于他家属的消息。 五年了,自从上了战场程杨五年没有离开前线,也一直没有机会和家里联系。 如果不是这次转移,终于从前线离开,他依然还是无法请求组织帮他寻找家人。 看着程杨迫切的眼神,钱英明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他还是摇头说道:“没有,估计还没找到。” 程杨眼中的火花瞬间熄灭。 钱英明赶紧安慰:“你别着急,咱这儿离你家里实在是太远了,别管写信还是发电报都需要时间,没准儿过两天就有消息了,你再等等。” “嗯,不急。”程杨轻轻抿了抿唇。 可怎么能不急呢?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妻子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一晃五年,现在妻子和孩子什么情况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的不告而别,一定伤透了妻子的心,她现在应该很恨他吧? 想到这儿,程杨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那疼痛远远超过了还没有愈合的伤口。 说起来当年的事儿真不能怪程杨。 当时部队是在半夜忽然紧急集合,然后用卡车连夜将他们整个新兵营全部送上的专列…… 直到火车开动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更别提有机会处理私人事务了。 他和他的战友们全都是踩到了前线的土地上,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杨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虽然早早就下了乡,可论起军事素质在整个新兵连都是最拔尖的。 所以上了前线没多久就被尖刀连挑中去了最前方。 后来又因为表现优异,不仅早早的火线入党,还更是接连被越级提升,在他这次受伤前就已经被提升为正营职干部了。 而正是因为受重用才使得他五年都一直驻守在前线,一天也没有离开过,以至于完全没有机会和家里联系。 身为一名军人,为国而战义不容辞,这一点程杨自认自己做到了。 可同时他也明白身为一个丈夫,他却严重失职。 一想到将妻子和孩子孤零零地丢在那穷乡僻壤,这么多年不管不问…… 巨大的自责让程杨在床上一分钟也躺不下去了! 第15章 一段之前没有的记忆 就在程杨躺在医院为找媳妇儿而焦急的时候,时小艾已经带着明锐和明溪来到了墓园。 云城的公墓就在火葬场的旁边,两个地方相隔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原主的父母也埋在这里。 说实话来之前其实时小艾犹豫了很久。 她并不想带这么小的孩子来这里。 虽然她自己没那么多讲究,可上辈子从家里老辈儿那里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习俗,知道带太小的孩子去墓地有点不大合适。 可想来想去,她还是带着他们来了。 因为她觉得—— 孩子们的妈妈已经不在了,那么她就有责任也有义务把两个孩子带给他们的姥姥、姥爷还有太姥爷看一看。 让他们看看原主把孩子们养得多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今天她来这里的时候还特意带了原主的一套衣服,准备把衣服埋在那可怜女人父母的坟前。 时小艾没有办法给她也买一块儿墓地立一个碑。 这么做就算是也给她立个衣冠冢吧。 就算是两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她也得把他们带来给他们的亲妈磕几个头。 “同志,树也栽好了,你看看除了这还有什么要做的没了?” 帮忙立碑的两个师傅给坟前栽下的松树培上最后一掀土,然后一起站起身看向时小艾问道。 “没了,这样就挺好。麻烦你们了师傅。” 时小艾按照习俗将事先装好的利是封给两人一人塞了一个,那信封里每个都装的有一块钱。 这是除了给墓园交的管理费之外单独给来帮忙师傅们的钱。 这时候的墓地跟后世不同,可没有修缮良好的公墓可供选择。 说是墓园,其实就是政府圈起了一个荒坡,供本地的市民使用。 而选择墓地,则只需要去墓园办公室,在一张他们提供的地形图上捡还空着的位置挑一个,对方就会在纸上画个圈,写上个名字,这样就可以证明这块地属于你了。 之后墓园还会派师傅协助你挖坑,埋葬,种树,立碑这一系列事情。 当然,这些都是要交钱的。 墓地属于国家财产不对外售卖,可以无偿使用。 但是管理费你得交,一次交十年,共计五十元整。 而给师傅们的利是封则是另外计算的。 这一趟下来,使得时小艾原本就已经很干瘪的钱包又下去了一大半。 师傅们拿着利是封很高兴地离开了。 此时既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祭祀的日子,他们一走整个墓园就只剩下了母子三人。 时小艾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烙的白糖饼,与从巷子口日杂店买的散装酒一起放在了新坟边。 然后点燃从墓园买的线香,纸钱。 一边烧纸一边对着墓碑轻声念叨道:“爷爷,虽然我不是您亲孙女,可既然我来了这里,又继承了您留下的房子,那您就是我的亲爷爷,以后我也会像亲孙女一样的供奉您。 您尝尝我烙的白糖饼,里面放了好些糖,可甜了。以前为了疼孙女,您把所有的白糖都留给了她,自己肯定好些年都没有吃过糖吧? 以后啊,就由我来孝敬您。我会经常给您做各种好吃的,让您再也断不了甜。” 说罢,她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又冲着墓碑介绍道:“爷爷,这是小锐,这是小溪,都特好看吧?您好好瞅瞅,瞅瞅您的大重孙,大重孙女!今天我特意带他们来看您,您一定很高兴吧?” 时小艾示意两个孩子跪下来给太姥爷磕了三个头,俩孩子乖乖的照做了。 祭拜过老人,时小艾带着明锐、明溪去了墓园的另一侧,找到了原主父母的坟。 她同样拿出祭品摆好,也同样对两位老人做出承诺。 承诺他们会承担起女儿的义务,每年来给他们扫墓,同时也承诺会替原主尽到母亲的责任,照顾好明锐和明溪。 之后,她同样要求两个孩子给姥姥、姥爷磕了头。 在这所有的流程都进行完毕之后,时小艾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油布包,包里面放着的是原主之前去支书家穿的那套衣服。 那个可怜女人就是穿着这身衣服丢的命。 时小艾将衣服放在了墓碑旁边,然后在心里轻声地说:“很对不起,我救不了你的命。我能做的只有把你葬在你爸爸妈妈身边,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明锐和明溪我会好好地养,把他们养大,看他们成人,不让他们受委屈,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你安心的去吧,这辈子过得太苦了,下辈子你要好好活。希望你能够平安快乐,一世无忧。” 在时小艾说完这番话之后,坟前的青松无风自舞,发出了欢快地沙沙声,带来了一阵清幽的香气。 时小艾拿过刚才从墓园办公室借的铁锨,在石碑后靠近坟包的地方挖起了坑。 两个孩子按照她要求的全都乖乖的跪在碑前,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昨天整理衣服的时候,时小艾已经告诉俩孩子说要把衣服埋在这里,让它替自己陪着姥姥、姥爷。 所以此时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 这会儿还未出腊月,天寒地冻,土地硬得像石头。 时小艾很吃力的挖着,没一会儿手脚就冻得僵硬。 她将手合在一起用力的搓了搓,然后一脚踩下去,铁锨前端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咔嚓声,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 时小艾以为是碰上了石头,蹲下身子准备用手移开。可她往坑里一看,却发现铁锨碰到的,貌似是一块儿已经残破不堪的油布。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一痛,一段不曾有过的回忆忽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那是故事梗概中不曾出现的情节,应该来自于原主的记忆。 记忆是一些零星的画面,画面里有一个臂缠黑纱的少女身影。 那时的她也如此刻的自己一样,吃力的用铁锨挖坑,然后要往坑里放什么东西。 时小艾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快速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在确定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包裹在油布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第16章 拥军办来人 时小艾拿了东西之后很快将衣服埋好,带着孩子们重新拜祭了一番,就离开了墓园。 她并没有立刻打开油布包,可即便隔着油布她实际上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原主妈妈给她留下的遗物。 原主下乡的第二年收到了家里发来的电报,说她妈妈病危让她立刻回家。 她辗转几天终于回到和妈妈一起住了好几年的小矮屋时,妈妈已经就只剩下一口气。 这明显是在苦挨着等她回来。 原主到家后的第二天,母亲就去世了。 因为家里成分不好,周围所有亲戚都和她们疏远了。 父亲去世后一直是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所以就算是母亲垂危,身边也只有原主一个。 母亲在临死前给了她一个带锁的雕花木盒,说是留给她的嫁妆,让她无论如何藏好,现在一定不能让人发现。 原主和母亲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中间好几次被人从租住的地方赶出来,换了很多个住处。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精美的盒子,更不知道这些年母亲是怎么保留住它的。 但她知道为了这个盒子,母亲一定殚精竭虑、费尽了心思。 母亲去世后,她连打开都没敢打开那个盒子。 因为她心里清楚,那里面的东西绝不是现在能拿出来的。 她也不敢把它带在身边,她知道自己没有妈妈的那份本事,能保得住它。 原主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把它留在爸妈的身边,因为她觉得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在离开前最后一次去看望父母的时候,她把盒子埋在了父母的碑后。 回家的路上,时小艾的心砰砰直跳。 她知道原主这一次是彻底地离开了。 离开之前把这段记忆送给她,就是将这些东西的使用权也一起给她了。 可越是这样,时小艾心里的压力才越大。 这么深重的一份信任,让她在感动之余更觉得责无旁贷。 从郊外到所住的巷子有直达的公交车,因为是工作日加上外面又特别冷,车上人并不多,一路上都有座位。 可即使这样,两个孩子也累得要命,下车的时候全都困得东倒西歪,连路都走不动了。 时小艾默默的叹了口气,将书包背了背好,然后弯下腰把小溪背在了背上。 她伸手还有去接小锐手里拿着的袋子,却被孩子躲开了:“娘,我自己拿。” 小孩儿说着,还要去抢她脖子上挂着的书包。 时小艾摇了摇头,牵起小家伙的手与他们兄妹俩一起慢慢地往家走。 一家三口刚刚走进巷子,远远地就看到有好几个人站在他们家门口,看样子正准备敲门。 看到他们回来,刘姨刘红香率先招呼道:“小艾,这是我们办事处的于主任,这几位是拥军办的同志,大家一起来看望你们啦!” 听到刘红香介绍,知道面前这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瘦瘦弱弱的女人就是今天他们要来优抚的对象。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赶紧走了过来,热情的伸手就要去抱还被时小艾背在背上的小溪。 而此时的小溪,见到这么多陌生人已经连忙从娘的背上跳下来,乖巧地与哥哥站到了一起。 那女人没有抱着小溪,转而朝时小艾伸出了手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时小艾同志你好,我是区拥军办的副主任杨瑞华,你们家的情况街道上已经跟我们说过了。 今天我们来,一来是想更多地了解一些你丈夫的信息,二来也代表区里看望一下你和孩子。” 说罢她伸手在明锐的脑袋上揉了揉,感叹道:“做军属不容易,你一个女同志带俩孩子更不容易啊!” 听了这番话,时小艾当然是连声感谢然后热情地将一行人让进了院里。 他们一家早上出门早,而在墓园耽误的时间又长,此刻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虽然路上的时候时小艾已经和两个孩子都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可这会儿依然又饥又渴。 大人还能掩饰一下,可小孩子们做不得假。 一进门俩小家伙也不瞌睡了,一起快步直奔厨房,进去后端起放在案板上的茶缸就要喝里面剩的凉水。 冬天的风刺骨得寒。 特别是那荒郊野外,连个遮掩地方都没有。 在外面跑了大半天本来就受了冻,时小艾哪里敢让俩孩子喝那么凉的水? 再激着病一场那才是麻烦事儿! 所以她也顾不得这些人了,说了一声“抱歉”就也跟着冲了进去。 她一把抢下孩子们手里的茶缸,制止道:“这个不能喝,喝了要拉肚子的!都等会儿,别动,都等着!娘马上给你们烧开水。” 说着话她急匆匆地就要去捅炉子,可拿下上面坐着的水壶才发现炉子又灭了。 俩孩子原本还乖乖地站在一边等待,可看到炉子里没了火,两个人的眼中顿时都露出了满满的失望。 看一眼被娘放得老高的茶缸,小溪嘴巴瘪了瘪,轻声地说:“娘,我渴,我就只喝一口。” 那话音听着委屈极了,明显已经带出了哭音。 小锐比起妹妹则懂得更多了一些。 他朝已经跟过来的大人们看了看,然后伸手拉了妹妹一下,示意她不许哭。 接着小家伙一声不吭地走到墙角的位置,开始在那堆儿小木块里刨,看样子是准备找点木屑开始生火了。 看到这样的情景,刘红香第一个心疼了起来。 她忙不迭地挤进来一把把小溪搂进了怀里。 然后又冲小锐道:“不生了,不生了,锐啊,跟姥姥一起回家,咱回家喝水去!” 说完她看向时小艾,跟她说:“小艾,你和主任还有拥军办的同志们先说话,我带着他俩去家里先喝水。等会儿夹块煤回来就行了,这火你也别生了。” 时小艾知道此时处理这些家事实在是不合适。 刚才那是没办法,天大地大孩子最大。 但现在有刘姨帮忙,她自然赶紧答应。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待三人离开,时小艾将众人让进屋里,拉开板凳给大家让座。 虽然炉子灭了,屋里和外面差不多一样冷,可总没有让客人站在外面的道理。 几人来之前其实已经对于时小艾他们一家人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但打听到的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 其实刚才在看到她用那纤瘦的身体背一个又牵一个孩子,还拿着那么多东西吃力地往回走时,大家心里就已经有点发酸。 此刻再看到累极了的三个人回到家,却只能面对冷屋凉灶,那么小的孩子连想喝口热水都变得奢侈,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起来。 这可是军属啊! 人家丈夫/爸爸在战场上为了保家卫国拼死搏杀,结果在后方的妻子儿女却过着这样的日子! 越想大家越惭愧,都觉得是他们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没有照顾好军人家属。 军人们在战场上流血,作为本市拥军先进单位,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军属再在后方流泪! 杨瑞华与同事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第17章 找工作 “小艾同志,我们这次来给你们带了点生活用品。” 杨瑞华说着,示意同来的人将带的东西拿过来。 拥军办这次来可以说是大手笔了,他们给时家带来了十斤面粉,五斤鸡蛋,还带了一个暖水瓶,可以说样样都是家里急缺的东西。 特别是暖水瓶,如果之前家里有,那刚才俩孩子就不至于想喝口热水也这么难了。 其实也不一定就是家里以前就没有,毕竟老爷子一直有工作,得的又是急症,从生病到去世总共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会花太多钱。 按道理家里正常生活需要的器件应该都不会缺。 可时小艾他们回来的时候,这家里但凡好拿的,能拿的,值钱点的东西几乎全都不见了。 除了那真没法往外搬的笨重家具、用得掉了瓷、磕了边的锅碗,以及床上一套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棉絮之外,几乎不剩什么了。 就连他们到的当天在碗橱里找到的半包挂面,估计都是嫌弃老人吃过,故意丢下不要的。 刘姨说这些都是时老二一家卷走的。 反正不管谁干的吧,此时的时小艾他们是什么都缺。 看到这些东西,她自然对着大家又是一番真诚地道谢。 时小艾的眼睛又黑又亮,眼皮薄薄的,是那种典型的杏眼儿。当她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神华光潋滟,看上去清纯又秀美。 加之她的唇角还有一对很浅的梨涡,笑起来又甜又俏,少女感十足。 这个时候的人们还不知道什么是少女感,大家就觉得面前这人怎么也不像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媳妇,看着跟十七-八的小姑娘一样招人疼。 看着她一脸开心的笑容,听着她用温温柔柔的声音说着感激的话,在场的人都觉得那心里暖呼呼的,恨不得能再多给她点什么 “小艾啊,你家里还缺什么不缺?或者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拥军办帮忙协调的?你说出来,能帮的我们尽量都帮。”杨瑞华代表大家说出了心里话。 “谢谢主任,其实我还真有点儿事想求组织帮个忙,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时小艾并没有客气,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过期不候。 杨瑞华也没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妥,笑着点头:“你说。” “组织上能帮我找个工作吗?我不怕苦,体力活也行。只要能离家稍微近点儿,能让我多少照顾着点孩子就行。”时小艾一脸诚恳地问道。 她这话一出口,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刚说了能帮一定尽量帮的杨瑞华也不敢接这话茬了。 因为——这话没法接。 找工作这事儿,实在是太难了! 别说他们就是个小小的拥军办,就是市政府想要给人安排个工作,也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好一会儿,杨瑞华才尴尬的笑了一下,说:“找工作这事儿不归我们管啊!这事儿,你找你们于主任嘛!回城知青的安置工作一向都是街道负责的。” 她说着,还朝于向雪指了指。 于向雪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皮球会踢给自己。 她能安排工作? 她要是能安排工作,她二儿子也不至于在家里待业一年多! 现在找工作多难啊,别说正经单位的临时工了,就是扛大包、扫大街这样的活儿不排个半年十个月的都轮不着! 她连忙一脸苦笑的摆手:“这事可别找我,找我也没用。我要是能找着工作,你二哥也不至于倒插门住到媳妇家去了。” 她说的“二哥”自然就是指她二儿子,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接了他老丈人的班儿进的化工厂。 他老丈人家只有一个姑娘,当初人家没把工作给女儿而是给了他这个当女婿的,就是两家人说好了他结婚后就住到女方家去,将来要给人家老两口养老送终。 赡养老人虽然是应该的,但因为一个工作最后选择了倒插门,对于于主任两口子来说那也是让他们心酸不已的事情。 不到实在没办法,谁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听她这么说,杨瑞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工作难找这是时小艾早就知道的,昨天她就跟刘姨说过这件事儿。 实在是她的钱口袋过于瘪了,怎么算都不够下个月的买粮钱。 刘姨也知道她这段时间花销大,还没进项,也替她着急。可听时小艾说想通过办事处找工作后还是给她泼了盆凉水。 刘姨说的和于主任差不多,不过她举的是自家的例子。 她家小女儿回城后在家待业快一年,实在是待不住了,现在跑到她刚生了孩子的大女儿家,去伺候她姐坐月子去了。 可这坐月子能做多久?早晚不还是得回来。 一说起小女儿的工作,刘姨也是急得头发都快白了。 最后还是刘姨给时小艾支的招儿,她说拥军办的人在得知她是军属的身份后肯定要派人来看望,到时候让她趁机提一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结果还真让她说着了,杨瑞华他们果然提出要帮她解决实际困难。 只可惜,她最大的这个困难对方并不能给够帮忙解决。 看于主任拒绝的如此果断,杨瑞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连忙说:“小艾啊,这工作的事儿确实不好办。要不这样,你先等等,我们都帮你关注着点,有合适的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听了这话,周围的人全都连连点头。 于主任更是附和道:“就是,就是。另外,杨主任他们也会尽快帮你找到你家程杨,到时候他的津贴寄回来了,你家的日子肯定就好过了。” 谁不知道现在军人的战时补贴高啊!更何况按照时小艾的说法,她男人都当兵五年多了,工资都没寄回来过。 那得是多大一笔钱! 有了这笔钱,他们家的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 听于主任这么说,其他的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更是纷纷表示了认可。 可时小艾却并没有被他们给绕进去。 她也没反驳,只是在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之后,轻轻淡淡的问了一句:“那要是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呢?我找了五年都没找到他。 而且——我已经没钱了。 今天给爷爷办了后事儿之后我家里只剩下不到二十块了,这是我所有的家当。连下个月买粮食的钱都不够,我和孩子们也要吃饭的呀!” 她说着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手绢包,大大方方的摊开了给所有人看。 那手绢包里是一卷卷得整整齐齐的碎钞票,有整有零。 可最大的面值也只有五块。 看着一大卷,可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一卷加起来撑死也就十四五块,说二十都说多了。 看着那卷钱,屋子里又是一静。 于向雪和杨瑞华的脑子开始飞快的思索,在想能够通过什么办法再帮这个年轻媳妇子申请点补贴,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饿肚子啊! 两个人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她们知道,这补贴可以申请,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总不能月月申请吧? 要是真如这时小艾说的一样,她丈夫短期内找不到,没有长久的经济来源,这仨人早晚会变成街道上的负担。 万一到时候一眼没看住她再求助到了市里,那他们的区先进…… 二人同时一凛。 就在她们根本想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案时,时小艾又开了口。 声音还是那么轻轻柔柔,平平淡淡,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两人同时眼前一亮! 时小艾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活儿可以做,既能让我自给自足,又保证不会给办事处还有咱拥军办添麻烦。要不我说说,两位主任帮我参详参详?” 第18章 我想卖大碗茶 “你说。”杨瑞华看向时小艾。 这一次她再也不敢轻易许诺,回答谨慎了很多。 “我想在咱巷子口,就是医院对面的位置摆摊卖大碗茶。”时小艾神情坦荡地说道。 “你要投机倒把?!”不等杨瑞华反应,旁边的于主任已经震惊地问道。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时小艾,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而杨瑞华此时也收起了和煦的笑容,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时小艾同志,说话之前要想想清楚。就算是你在乡下待的时间长,对城市里的情况不了解,可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最基本的你也应该知道。 别忘了,你可是军人家属,这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不能做!” 两个人说着说着都动了火气,同时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子失望,只觉得刚才真是看错了人,这人实在是不靠谱! 看两人马上就要怒了,时小艾连忙摆手:“于主任,杨主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先听我解释。” “不是你说要摆摊卖大碗茶?”于向雪质问。 “是,我是想卖大碗茶,可并不是以个人的名义。我想让咱办事处出面把这个茶摊儿给搞起来,然后我给咱处里干活。” “办事处搞茶摊?办事处怎么能搞茶摊,不行、不行!” 于向雪连连摇头:“咱办事处可是区里的先进单位,这种给社会搞破坏的事情咱可不能做。” “怎么是给社会搞破坏呢?”时小艾反问。 然后不等于向雪回答,她就自己先说道:“去年的时候,京城一个街道办事处的主任就组织辖区内的待业青年,在名胜区搞起了青年茶社。 他们不仅为周围的群众解决了去景区游玩没处休息的困难,还为街道上待业青年的工作安置问题提供了一个新途径。 这事儿都上报纸了,我可是在乡下就看到了呢! 能上报纸就说明他们走得路子是对的,是国家支持。国家支持的事儿怎么能说是给社会搞破坏啊!” “还有这事儿?”于向雪有点半信半疑。 她不相信是因为这事儿她是一点都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可同时她也觉得时小艾不敢拿上报纸的事儿胡说八道,这是能查出来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您不成?”时小艾笑道。 看于向雪不吱声,还是不太信的模样,她主动说:“是《京城日报》。我不记得是第几期了,但肯定是下半年的。因为我看到那报纸上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都穿着短袖,坐在凉棚下,那肯定是夏天以后的事儿了。” 听她连细节都说得这么清楚,这下别说于向雪,连杨瑞华都不得不信了。 杨瑞华沉吟了一下说了句公道话。 “要是以街道办的名义去做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毕竟你们办事处今年最重要的大事要事也就是待业青年的安置问题。 照小艾这样的说法,由办事处出面来摆这个茶水摊儿,那就变成为待业青年提供工作岗位了。这和给他们介绍糊纸盒、骑三轮拉货的工作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这是给大家谋福利的好事,和投机倒把肯定没有任何关系。” 一番话说得于向雪心里不由得活络了几分。 她对于什么茶摊并没有兴趣,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好活儿。 在她心里,别管挂谁的名义这就是做生意,做生意就意味着抛头露面,低人一等! 反正她是不会让自己儿女去做这种事的。 但时小艾那句话却让她心动不止——为待业青年提供就业岗位。 现在待业青年实在是太多了啊!多得她这个街道办的主任压力巨大无比。 要是真能提供些岗位…… 别管是什么岗位,也别管有没有人愿意干,至少他们努力想办法提供了。 这多少能代表一种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 再说了,市里只是要求基层单位努力为待业青年们寻找工作岗位,也没说一定要找什么样儿的啊! 要是能提供够一定数量的,今年办事处的区先进肯定能保住,就算是市先进保不齐也能争取一下。 要知道他们街道办还没拿过市先进呢!真拿一个,她一年后的连任百分百没问题了。 于向雪越想越激动,想到后面忍不住心砰砰乱跳,似乎那先进就在眼前了。 只是她毕竟也是有多年工作经验的,就算是心里早已经松动表面却没表现出来。 相反她还皱起了眉头:“这事儿不能随便说说就决定,我还得跟上级汇报一下,看看上面是什么想法。 能不能做,怎么做,这可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街道办就能说了算的,还得看领导们的安排。” 话是这么说,可听语气也能够听得出这事儿她是已经认可了的,往上反应不过是走走过场。 直到这时,时小艾一直提溜的心才总算是落进了肚子里。 说起来这是她想了一晚上,今天还特意又去现场做了一番调研后才寻思出的最好出路。 现在是一九八零年,个人做小生意还不被允许。 她也不敢做。 一来是因为她没本钱,二来因为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根本不敢冒一点险。 要是因为偷偷做个生意被抓去劳改,那才是得不偿失。 可不做生意又找不到工作,还没有钱,她和孩子们的生活要怎么办呢? 刚才时小艾说的话真不是骗人的。 她从乡下带来的那点钱刨去路上花销,交的各种费用,买了粮食、家里的必需品后真的就不剩什么了。 虽说不至于下个月买不起粮,可也真就只剩个买粮钱,再多一点都没有。 人活着可不只是光吃粮食的呀,还得有其他必须的开销吧?赚钱养家变成了当务之急。 穷生变,变生通。 时小艾也是被逼急了,忽然间想起了上辈子曾经看过的一个报道,讲得是京城第一茶馆的历史。 那茶馆还真是当年街道办的一位领导带着二十几个返城知青从卖大碗茶开始一步步搞起来,然后慢慢做大的。 茶馆时小艾一时间没那个能力,还搞不了。 既然这样,那就从卖大碗茶的茶摊开始搞嘛! 不让私人做生意,那就也借办事处的壳子。 人家能搞起来,她不相信自己这个站在一代代先行者肩膀上的后世来人,能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至于如今的她是在一本书里,书里的京城到底有没有这个茶摊,有没有上报纸…… 那必然是有的。 要知道在故事的梗概里还有女主后来到京城去茶馆参观的细节呢!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 而就在时小艾琢磨着再说点什么促使于主任尽早行动起来的时候,于主任忽然叹了口气,说:“就是这茶水摊能安排的岗位太少了,不值得专程往上面汇报一回。” 第19章 穷有穷办法 听了这话时小艾赶紧说:“一开始还是不要把摊子铺得很大吧?毕竟在这方面咱们都没经验,都是要摸着石头过河。 要是摊子支得太大,点儿弄得太多,到时候万一有什么问题容易搞得人措手不及…… 最后再好事儿变坏事儿。 与其这样,不如先建一个点儿试试。就算中间遇到什么困难,大家还能商量着办。摊子小怎么也不会惹出大麻烦。 等这个摊子搞起来,经验有了,到时候咱办事处再大面积推广肯定效果更好。” 为了证明自己说得靠谱,时小艾还指了指门外:“咱云和巷位置多好啊!出了巷子口正对着市医院这就不说了,往东走是货运码头,往西走不远就是汽车站,想要摆茶水摊到处都是合适的地方。 等再过两个月天气暖和了,到时候咱经验也有了,随便在哪儿搞起来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时小艾这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连连点头。 其实大家也不见得都觉得她说得有多对。 毕竟开什么茶水摊在这些捧着铁饭碗的政府工作人员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他们根本不在意。 只是时小艾说话的样子实在太有感染力了。 她语速不快,轻轻柔柔的,一点不咋呼,可是神情却那么自信,运筹帷幄的,仿佛什么事都在她的掌控中,什么都难不倒一般。 而且听她说的那些话,每句话都在点子上。 就好像这方案已经被她印证了千百遍,只要照着做就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差错。 这事儿说白了只是属于街道办管辖的一件小事儿,跟杨瑞华他们没有半点儿关系。 可时小艾描述的这番情景,还是听得她也跟着激动不已! 让她也忍不住跟着思考,甚至还连声附和。 她看向于向雪,点头道:“我觉得是这个理儿。于主任,别嫌事儿小,把小事儿做好,做漂亮那也是本事。 小艾说得没错,你不如像她说的那样考虑一下先搞一个试点儿,办好了再扩大嘛!这样还显得稳妥。” “再说了,”她看了于向雪一眼:“同时搞几个,你们街道办有这笔开支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杨瑞雪不说,于向雪都忘了,他们街道办可没有什么工作经费! 上面拨款一年也没几个钱,正常开支都紧紧巴巴,她去哪里搞这个什么茶水摊的钱? 别说他们了,就是上级单位也不可能有这笔开支,更不可能因此给他们拨款。 她脸色的兴奋之色顿时淡了下来。 杨瑞雪虽然知道自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可是她也不想把于主任打击过甚,毕竟以后还是要配合着一起搞工作的。 搞得人家在这么多人面前没面子,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于是她没有再参与这件事儿,而是向时小艾又多咨询了一些关于程杨的情况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于主任与时小艾一起将人送走,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自己也要先回去的话,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坐在她后面听半天了的刘红香和时小艾一起又给拉了回去。 看出她的为难,时小艾没有任何矫情,开诚布公地直接说:“于主任,你把医院门口那个茶水摊交给我来干,我不用咱办事处出钱,所有的费用全部我自己想办法,以后赚钱了我还可以给咱办事处里交一点管理费。” “你自己出钱?你哪里有钱?”于主任被她说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时小艾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没钱有没钱的做法。就是个茶水摊而已,我把家里的桌子板凳搬过去,然后把炉子搬去。这不是拥军办刚送了个热水瓶吗,也正好能拿过去。最多就是要去买点新的杯子,茶缸之类的,这个钱我凑吧凑吧还能凑齐。” 于主任这会儿确实是被钱的事儿给难住了,她没有想到时小艾竟然会给出了这样一个提议。 仔细想想,其实真这么着似乎也行? 看她迟疑着不接腔,旁边的刘姨刘红香急了。 她刚才带着孩子们回家喝水,结果一杯水没喝完俩孩子都困得直栽头,她干脆就让小崽儿们在自己家先睡,然后她跑了过来。 时小艾那一番话她虽然没听全,但也听得七七-八八。 和于向雪,杨瑞华不同,刘姨捧的可不是铁饭碗,也没那么清高,她一点不觉得开个茶摊有什么不合适。 相反,她觉得合适得很! 离家又近,时间又自由,还能带孩子,最重要的是——但凡有点收入就能养活一家三口。 怎么着也比在家坐吃山空强吧? 所以看于向雪意意思思的,一副还犹豫不决的模样,她当即说道:“小艾说得没错,这茶水摊儿啊,穷有穷办法,想要干起来想想办法总能干成!” 她说着看向了时小艾,大方地说:“小艾,姨家里还有两个热水瓶,白天我和你王叔都上班,家里也没人,你拿去用,晚上记得给我还回来就行。 另外,你王叔在煤场上班,他早上走的时候可以用架子车帮你把东西送到巷子口,到时候就不用你自己一趟一趟搬了。晚上你多等他一会儿,等他下班了也能给你再捎回来。” 时小艾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姨竟然会这么支持自己,激动地连连点头:“谢谢刘姨,谢谢,谢谢!” 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知道刘姨是实实在在地想帮自己,对于这种实心人,那些虚的场面话她反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于向雪有点无奈地看了刘红香一眼。 她知道,当年时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帮衬过刘红香一家,特别是在困难时期。 那时候刘家人口多,口粮少,时老爷子在饭店上班,吃的方面多少都比一般人家里宽裕点儿。 老人家听不得孩子们饿得哭闹,所以总会偷偷给他们家点东西。 后来刘红香总是说,没有时老爷子他们家不可能平平安安度过那段日子。 这次时小艾回来,刘红香对她好,向着她,于向雪都能理解,在合适的时候也愿意给她开一些方便之门。 例如关于找她男人的事儿,于向雪也没少费心。 可这会儿,这刘红香说的这番话……简直是故意把她给架起来了。 她都说成这样了,自己要是不答应那岂不是不近人情? 这是要把她架得高高的,让她下不来啊! 可——这么多年的街坊,这点面子她总是要给的。 于向雪叹了口气,主动说:“行了,这事儿啊我先跟上面汇报一下,看看领导们都什么态度吧,等问清楚了咱再说。” 她说完就准备离开,没想到却再次被时小艾给拉住了。 第20章 盒子里的秘密 “主任,这往上汇报的事儿你看要不要我先写个汇报材料给你?这样你拿着去说也方便点儿。 ”时小艾对于向雪提议道。 “汇报材料?”于向雪重复了一遍,惊讶地看着她:“你还会写这个?” 于向雪是初中文化程度,一般写个字儿,看个上面下发的文件没问题,但要让她写材料那就是难为人。 好在她也就是个街道办的主任,平时管的都是些琐碎的事,真正要给上级写什么书面汇报材料的情况少之又少。 可越是这样,对于能写材料的人才会越打心眼里敬重。 听她这么问,时小艾羞赧地笑了笑:“以前在村子里帮村委会写过。” “那行啊,你写吧,写完了送过去我看看再说。” 听她这么说,于向雪顿时高兴了起来。 如果有一份正式的汇报材料,那这件事让上面答应的几率就又高了几分。 送走了于向雪,刘红香不放心地又对时小艾念叨了几句。 意思只有一个,就是让她把这材料写好,写得详细点,一定要让上面觉得可以实行。 话语里的关心溢于言表。 时小艾很认真的听着,然后态度真诚地答应着,直听到老太太自己说高兴了,满意地离开,她才重新回到了屋里。 其实刘姨说的那些道理她都懂,如果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她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要去写什么汇报材料? 话说,她其实连现在的公文格式是什么样的都闹不清楚,却还是硬着头皮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不就是为了更稳操胜券吗? 不过格式的事儿倒也不用担心,大不了明天去街道办找个文件看看,想必于主任也不至于会不同意。 而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 她要看看原主妈妈留下的那个盒子里到底放了什么。 时小艾又往门口瞅了瞅,确定大门已经锁好,然后又将客厅的门反锁住,之后才打开了书包。 之前包裹在盒子外的油布已经被时小艾给扔了,此时露在外面的是一个已经四角都生了锈的铁皮盒子。 从那斑驳的图案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个很古早的饼干桶,没准儿还是国外货。 因为时小艾硬是从那模糊不清的字迹里看到了几个英文字母。 只看这盒子就能隐约看出原主的父母曾经也是过过富贵生活的。 打开饼干桶,里面又是一个油布包,包得比外面那个更细致。 时小艾耐心地打开,然后一个紫檀木雕花的首饰盒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拿了出来。 那盒子并没有很大,大概只有一个成年人的巴掌差不多大小。 盒子非常精致,盒盖和盒体上都有各色花卉的雕花,盒子的上下八个角都用黄铜包裹着。 在盒盖正中间的位置,镶嵌着一块儿鸽蛋大小的碧玉,那玉质地莹润光洁,即便时小艾曾经见惯了好东西,看着这玉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盒子已经如此值钱,那盒里面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拎一拎那沉甸甸的重量,此刻的时小艾神情已经变得严肃。 这个盒子一看就是老物件了,如果没有弄错,时小艾觉得怎么也应该有个大几十年的历史。 可是在这盒子的锁扣上却挂着一把现代的小铁锁。 那小铁锁的质量很一般,甚至已经因为放在地下年头太多而遍布了黄锈。 不用问,这锁肯定是后来加上去的。就是不知道加这把锁的人是原主还是原主的母亲。 时小艾从外面的杂物间找过来了一个钳子,三两下就将那个锁给取了下来,然后将盒子打开。 这盒子里面分上下两层,每一层都衬着玫红嵌银丝的织锦缎软垫,看上去华丽非常。 盒盖里面是一整块水银镜,镜子的质量很好,照出的人影纤毫毕现。 而盒子的上层只放了一个黑丝绒金边束口的布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时小艾将那个布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织锦缎的软垫上。 即使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当那些东西倒出来的一瞬,时小艾还是险些被晃花了眼! 那是一套黄金首饰。 首饰只有三样,一条黄金项链,一个双生牡丹花的吊坠,以及一对同样花型的耳坠。 项链就不用说了,深深吸引住时小艾目光的是那个吊坠。 那个吊坠大概初生婴儿拳头般大小,是用一整块翡翠雕刻而成的。 因为玉石够大,所以被雕刻成了并蒂开放的双牡丹造型。 雕工有多精细就不多赘述,关键那是一整块完全没有任何瑕疵的十足十的老坑翡翠! 虽然达不到顶级帝王绿的标准,但无论翠色还是水头儿都已经是翠中极品了。 光是这块儿玉在时小艾曾经的年代,其价值基本上就可以在一线城市买套几百平的大hoe了。 这还不算用来镶嵌翡翠的那个底座。 那底座也是黄金的,造型富贵堂皇,其间一共用了四颗小翡翠珠子,两颗正红宝石,另外还用了数不清的碎钻…… 总之就是一眼望过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无数的钞票—— 富贵逼人到刺得人眼疼。 除了这个吊坠,那对耳坠也不得了。 它们的造型和吊坠差不多,也都是牡丹,不过是更精致一点的小朵牡丹。 可是在牡丹花下面,它们又奢侈地各加了一颗红宝石的小坠儿。 说是小坠,但一点也不小。 那红宝石全都有时小艾的指甲盖般大小,颜色通透纯净,华光溢彩。 怎么看其价值应该都不低于那块翡翠。 望着这套首饰,时小艾一时间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刻她忽然深切体会到了原主和她母亲的为难,也深深地替她们抱憾—— 真是生错了年代啊! 这样的好东西在过去的那个年月里,估计就如烫手山药一般吧?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为了保护好它们,原主妈妈曾经天天得过着怎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啊!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很难说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想到这套首饰背后那些沉重的往事,时小艾的手紧紧地扒住桌边,一时间多了很多感慨。 她的心忽然忐忑了起来,有点不敢去打开盒子的下一层。 只这上面的一套珠宝,就让她心惊到不行了,那下层又会放着什么? 第21章 盒子里的秘密2 在打开首饰盒下层的时候,时小艾呼吸都要停滞了。 其实在最初掂量盒子重量的时候,她就已经心有所感。 可看着那满满一盒子,足足有十根的小金条时,她还是有一刹那觉得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时小艾拿出来一根金条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有银行的标识,另外还标注的有克数。 她又看了看别的,发现每根都是一样的大小,全都是一百克。 一根一百克,十根就是一千克。 好家伙,昨天晚上她还因为没钱吃饭而愁得睡不着觉,今天竟然足足拥有了一公斤金子! 这一刻时小艾真有点如坠梦中的感觉。 她盯着那些东西又看了会儿,然后就把它收了起来。 任何时候财不露白都是真理。 更何况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看都属于比较好欺负的,那就更不能让人知道有这个盒子的存在了。 虽然这些财物看上去那么的诱人,但时小艾并没有要立刻动用的意思。 那套首饰不用说了,将来肯定是要留给明锐和明溪的。 至于金条,时小艾不是守财奴,而且她一直都懂得资金流动的重要性,所以真需要的时候她不会有什么顾虑。 毕竟她的就是两个孩子的,没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但还没到需要的时候。 时小艾对于把茶水摊搞起来这件事势在必行。 不管用不用,不得不说有钱了人就有了底气。 时小艾这会儿心情非常好,至少比起昨天这个时候,那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以至于她直接翻出了之前村长家送她的腊肉还有干豆角,准备晚上给她和孩子们改善改善生活。 时小艾先将干豆角泡上,然后把腊肉放在铁锅里,接上了半锅水放在了火上煮。 幸亏刘姨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有忘记给她带来了一块儿燃烧的煤,这样总算是省得她再重新烧火了。 干完这些之后她从面口袋里舀出来一碗白面、一碗玉米面,熟练的开始和面烙饼子。 她一边忙碌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多亏爸妈当初管得严,不然穿到这个地方来,光做这些家务估计用不了三天她就得崩溃! 上辈子的时小艾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生下来的时候家里的连锁饭店已经开遍全国,父亲的名字已经位列全国富豪榜的前五十了。 随着她慢慢长大,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至少在金钱方面她从来没有担过心。 可因为爸妈是白手起家的,当初是靠一个包子铺一步步发展到后来的规模,所以两人对于他们兄妹俩要求一向很严格。 这份严格包括必须掌握基本的生活能力,必须学会做饭,必须熟练掌握家里包子秘方,直到包出的包子父母都认可为止。 用他们老爹的话说就是——有钱的时候家里可以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但万一遇到什么坎儿,你们也得能靠自己吃饱饭! 此时的时小艾不得不佩服爸妈的先见之明,也庆幸自己从小没偷懒,该学的不该学的多少都会一点儿。 时小艾脑子里回忆着往事,手里的动作可没停,很快就烙了一筐又暄又软的饼子。 她将饼子用干净的屉笼布包好,放在炉子边上保温,然后把煮好的腊肉切成薄片,与干豆角一起爆炒。 说实话腊肉和干豆角并不是很配,如果能够换成青蒜苗或者冬笋片那味道自然更佳。可问题是那些鲜菜她不是买不着嘛! 能凑齐这两样菜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在时小艾的手艺不错,老村长家腌的腊肉味道也很好。 几瓣蒜,两个干辣椒,就这两样最基础的材料搭配着,炒出来的腊肉依然香气扑鼻,让人闻着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时小艾将炒好的菜先盛出来了一小碟,然后才把剩下的盛到了一个搪瓷小盆里。 她在小盆上盖了一个盘子,同样放在炉子边保温,然后拿着那一小碟菜,又从竹筐里拿了四张饼子,一起端着去了刘姨家。 刘姨家距离她们家很近,中间就隔了两户人家。两家的格局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时家建花圃的位置,刘姨家又建了两间房子。 这样天井院就显得逼仄了很多,但与此同时家里则更宽敞了一点。 时小艾去的时候俩个孩子已经睡醒了,正揉着眼睛一脸迷糊地看着刘姨和她老伴王爱民一起往院子里搬煤。 明锐第一个看见的她。 看到时小艾进门,小崽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脆生的喊了一句:“娘!”然后就朝她跑了过来。 再也没有她初来时那生疏的模样。 而明溪的动作则更快,她甚至比哥哥还更早一步冲到了时小艾的身边。 小姑娘一边跑一边抽动着鼻子,跑到跟前后连“娘”都没叫一声,就已经忍不住地追问:“什么这么香?娘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说着还踮起脚尖去张望她端着的盘子。 时小艾赶紧将身子往一旁侧了侧,警告道:“别碰洒了,这是给你们姥姥、姥爷吃的。” “什么就给我们吃的啊?家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有什么好吃的先紧着孩子吃,你跟我们还客气个啥?” 时小艾话音没落,刘红香就已经叉着手走了过来。 她拍了拍手上的煤灰,笑着抱怨。 “我炒得多,有他们吃的。” 时小艾边说边跟着刘红香一起进了客厅,把菜和饼子放在了桌子上。 “姨,这是我用从乡下带回来的腊肉还有干豆角炒的,味道应该还不错,你和王叔尝尝,要是喜欢回头咱再做!” 说完不等刘红香再推辞,她拉着两个孩子就要往家去。 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还蹲在屋檐下码煤的王爱民给拦住了。 “小艾你等会儿,别忙着走,我有事儿要问你。” 时小艾连忙答应着停下了脚步,可同时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她从乡下回来的头一天晚上,刘姨和王叔两口子到家里找她说了会儿话,也给他们送了点东西。 那是时小艾第一回和王叔见面,对他的印象只有一个——少言寡语。 她印象里那天晚上,这夫妻二人在她家待了快一个小时,所有的话都是她和刘姨说的,王叔从头到尾就只嗯了几声,除此之外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样一个拙言的人忽然拦着她要问话…… 究竟有什么话要问啊? 第22章 你丈夫找到了! 看出时小艾的不解,王爱民顿了顿,他也不解释,直接转头冲着妻子说:“你跟她说。” 说罢站起身进屋洗手去了。 看到老伴儿这个模样,刘红香又好气又好笑,只能亲自跟时小艾解释:“你叔是想问你煤的事儿解决了没,要是没他帮你想想办法。” 刘姨两口子一番话真的是解了时小艾的燃眉之急! 这时候还是票据时代,买煤也是要票的。像时小艾他们这样的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煤票是一百二十块蜂窝小煤。 这煤平时煮饭肯定是够用的,冬天烧火的话如果平时节俭点也勉强够使。但要用来一天到晚的烧水卖大碗茶那肯定不行。 按照现在的使用率,时小艾算了一下,家里的存货估计十天就能见底。 她之前就想到了要去煤场看看,看能不能买一点高价煤,没想到自己还没行动,王叔就主动帮她把难题解决了。 王叔的法子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是煤场每天制煤卖煤肯定有相对的损耗。 在损耗范围内,煤场的工人们手下紧一点,然后将掉落的煤粉重新扫起来……积攒到一起就可以重新制出不少新的煤。 这些煤,煤场不会再回收。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工人们自己拿回家用或是送给亲朋,权当给大家的福利了。 王叔自己家分的那点煤肯定不够时小艾用,但是他可以帮着问问其他人。反正卖给谁都是卖,只要按照定价给钱就行。 虽然这样的煤每块比用票买贵一分钱,但保证送货上门。 一百块煤才贵一块!这是什么神仙价格? 时小艾要是不答应那才是疯了。 她听后忙不迭地点头,拉着刘姨的手就是一通感谢,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冒,直听得刘姨眉开眼笑,看向时小艾的目光比看亲闺女还亲。 煤的问题解决了,那剩下的就是要买茶杯了。 因为这次回来村长家给了一大包野茶,所以时小艾暂时不用考虑茶叶的问题。家里的桌椅虽然有点笨重,搬起来很沉,但是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也能先凑合着用。 等她赚到钱了再买新的也来得及。 但茶杯时小艾还是要买一点。 她是后世过来的人,多少还是会有点讲究。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法要求单人单杯,杯子不共用了,但是起码的干净整洁她还是希望能做到的。 自己做生意,怎么也不能放一堆大小不一,磕了口掉了瓷的杯子吧? 这样别人嫌不嫌弃的,她自己那一关就过不了。 所以即便知道这肯定不是一笔小钱,可该花的还是要花。 时小艾拉着两个孩子一边往家走,一边琢磨。 她不打算去国营商店,就凭她供应本里那可怜的两张日用品券,估计两个茶缸子都买不下来。 她决定到时候去国营委托店碰碰运气。 国营委托店其实就类似于过去的当铺,不过这是公家经营的。那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基本上都是半新不旧,卖家托商店代卖的。 因为都是些二手货,那里面的东西相对于外面来说便宜很多,当然最重要的是不用要票。 时小艾之所以知道这个,还是回来时要添置日常用品时刘姨说了一句,说那里也不全是旧东西,还有一些工厂送过去的瑕疵品。要是好好挑挑也能挑到些好东西。 她当时听后就大感兴趣,但是最近事儿多一直没腾出空去。但要是茶水摊的事儿确定下来,她还真要去长长见识。 三个人没几步就走到了家门口,时小艾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于主任就一路小跑的朝他们这边跑来。 看到她离大老远于主任就开始喊:“小艾,时小艾,你赶紧过来一趟!” 边说还边使劲招手。 看主任这么着急忙慌的模样,时小艾惊讶极了。她把门打开,让两个孩子先进去,然后就朝主任跑了过去。 “主任,什么事啊?”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于主任抓住了手。 于主任拉着她就往街道办的方向跑,边跑边说:“区长来了,找你呢,你快跟我过去!” 区长找她? 时小艾瞬间有点懵。 区长找她干嘛? 还有,区长为什么会认识她? 她有心要问,可问了几句于主任都直摇头说不知道。 原来于主任也是被人从半路上给堵住的。 这会儿已经是下班时间,街道办都没有人了。她是因为有点事儿没忙完拖了一会儿,结果还没走到路口,就碰上区长在下属的陪同下过来找人。 一听说是找时小艾,她赶紧自己呼哧呼哧跑来通知,至于什么事根本没来得及问! 小老太太怎么说也五六十岁的人了,跑这么长一条街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时小艾也不好再多打听什么。 好在街道办距离她的住处并不远,二人没跑一会儿就赶到了。 还没到跟前时小艾就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刚从他们家离开没多久的杨瑞华此时就站在办事处门口一脸着急地朝这边张望。 看到她俩,杨瑞华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释然的表情,然后激动地朝她们使劲儿招了招手,还小跑地迎了过来。 时小艾一头雾水地被杨瑞华给握住了手。 “小艾同志,你丈夫找到了!”杨瑞华一张口就是一个重磅消息。 即便时小艾知道找到程杨是早晚的事儿,但是绝没有想到竟然会找到的这么快! 她震惊地看着杨瑞华,半天没有接话。 看到她这副模样,杨瑞华了然的笑了笑。 善解人意地说:“太惊讶了吧?是啊,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巧。我们刚把你的寻亲资料递交到武装部,希望他们协助寻找,他们就收到了部队那边的协查通知,你丈夫程杨也正通过组织在寻找你们呢!” 第23章 皆大欢喜 说起来也确实够巧的,武装部是在今天下午收到的部队发来的协调函。 程杨离家五年多了,他自己也闹不清楚媳妇和孩子到底会在哪儿? 为了能够尽快寻找到时小艾,部队干脆多方同时下手。 他们一方面给程杨插队的乡武装部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到村子里去了解情况。 一方面与时小艾下乡前户口所在地云城武装部联系,让他们帮忙查一下,看她有没有回城? 乡武装部那边什么情况这里不知道,但云城武装部为了找时小艾可是费了心。 当初时小艾一家子早早的就从老爷子的户口本上脱离出去了,又因为搬出来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房子,所以户口就落在最早租住的那个小隔间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 时家父母已经去世,他们又曾经搬了很多次家,甚至那个小隔间也早因为房屋改造已经消失不见了。 武装部的人多方查找,也没有时小艾的消息。 没办法,他们只能把这个协查通知抄送到各个区,甚至下属的县镇,让下属单位全部帮忙寻找。 毕竟这是从前线发来的协查函,寻找的还是英雄的妻子,武装部非常重视。 而区武装部负责的同志一拿到文件,立刻就想起了昨天拥军办递交上来的时小艾的寻亲请求,两相一对照,当场就对上了号! 这么快就完成了上面下达的任务,所有人都很高兴,甚至连区长都惊动了。 听说英雄的妻子竟然就在自己的辖区内,区长家也不回了,直接带着负责此项工作的下属就往云和巷这边来了。 “小时同志你好,程杨同志那边的情况我们了解过了,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正在医院休养。因为暂时无法回来。所以只能通过组织来寻找你和孩子……” 区长姓欧,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很瘦,很高,肤色黧黑,眉宇间有深深的褶皱。如果不是旁边的人介绍,时小艾肯定会将他当做一个重体力劳动者,反正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官员。 他一见到时小艾立刻就站了起来,向她说明了程杨那边的情况。 其他的时小艾都没仔细听,“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几个字抓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下意识地追问:“在医院休养?程杨受伤了?” 欧区长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他点了点头:“是的。” 接着他将协调函上写的具体情况又说了一遍。 时小艾静静听着没有打断,这些细节之前她都不知道。 她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程杨为什么一走五年再无半点消息,说来其实也都是不得已。 因为梗概中对于程杨走之后的情况半字未提,加上对原主的感同身受,所以时小艾对于这个男人一直是有迁怒的,完全没有半分好感。 听了欧区长一番话,她的心里稍微有了点动摇,觉得似乎这个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血? 算了,算了,等他找过来的时候对他态度稍微好点吧。 只要他同意离婚,同意把两个孩子留给自己,那——还是可以让他保留对孩子们的探视权的。 时小艾在心里说服着自己。而她这样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模样看在别人的眼中,就是因为担心丈夫而强忍着巨大的悲伤。 看得人都忍不住朝她投过去同情的目光。 欧区长叹了口气,安慰道:“小艾同志,你也别太担心了,程杨同志的伤情应该没大碍,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不让你们去探望这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但也只能请你体谅。毕竟他所在的地方虽然不是前线也还属于战区,你带着孩子去太危险,也不方便。不过我们会随时和部队联系,把程杨同志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递给你……” 欧区长还说了很多,全都是些劝慰的话。 时小艾醒过神儿来连忙点了点头,无限感激地道:“谢谢领导,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相信组织一定会照顾好程杨,把他交给组织我放心!我会带着孩子好好在家等他的消息。” 看她如此懂事,听到这样的噩耗还能强忍悲痛不哭也不闹,也没给趁此机会给组织提要求,在场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看向时小艾的目光也更多了几分欣赏。 于是欧区长也大度了起来。 他当即问道:“小时同志啊,我已经听说了,你带着孩子刚从乡下回来,那家里一定还没有完全安置下来吧?有没有什么困难,要是有你可以提一下,能解决的我们一定尽量帮你解决!” 开玩笑,国家一级英雄的妻儿在自己的辖区里,怎么样都要照顾好! 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时小艾自然不能放过,她立刻说了自己想开茶水摊的愿望。 听了之后欧区长明显愣了愣,显然他没有想到时小艾的要求竟然会这么低! 在刚才做出承诺的时候其实欧区长都已经做好了要为她安排一个工作的准备了。虽然现在安排工作非常难。 但再怎么难这也是英雄的家属,还是可以特事特办一回的。 谁能想,她竟然只是想在街道办名下的茶水摊占一个位置卖大碗茶? “除了这个你没有其他要求了吗?”欧区长意味深长地问道。 他似乎是怕时小艾不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说着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于主任,补充了一句:“你刚才提的应该是街道办的事情,不能算你的个人要求。” “没有别的要求了。只要街道上的这个申请能批下来,然后让我来支第一个摊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时小艾说着赧然一笑,解释道:“孩子爸爸在前线拼命是为了祖国和人民的安全,并不是为了让我们能享受到特殊待遇。领导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也不能给孩子爸爸丢脸,乱提要求。 我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孩子们还小离不开人,我也不方便外出工作把他们俩单独放在家里。开茶水摊这活儿离家近,同时也方便我照顾孩子,所以我觉得很适合我。希望领导能够体谅支持。” 时小艾的要求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欧区长丝毫不用有一丁点的为难。相反按照她所说的计划,如果搞好了很可能还会变成区里的一项工作成果。 欧区长根本就没有理由不答应。 而时小艾刚才那一番话更是说到了他的心窝里,身为一名退伍军人,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些战友。 他们哪一个人在前线拼命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个人利益,没有想过要利用自己的身份为家人谋私利。 正是有这样无畏的军人才会有这样大公无私的家属啊! 想到这儿,他动容地对时小艾说:“小时同志你说得太好了!你和程杨同志这种无私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你提出的茶水摊的提议我觉得很好嘛,可以作为一个好的方案去认真推广一下!” “这样,”他看向于主任:“老于,你明天写一个工作报告交到区里来,需要区里协助做的事情写清楚,然后就可以先做起来! 咱们区就以你们街道为试点儿,你们好好做,把事情做好,也为其他街道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欧区长并没有在街道办待太久,但看得出这一趟出行让他十分高兴。 他不仅当场答应了建立茶水摊的要求,还特意吩咐了下属在这件事上可以适当地开绿灯,能够满足的要求要尽量满足。 最后还专门给杨瑞华交代了几句,让拥军办关注时小艾一家的生活,遇到困难了一定要想办法解决。 总之就是欧区长此行不仅让他可以顺利地向上级交差,还解决了时小艾的大问题,双方都皆大欢喜。 有了区里的帮助,后面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坐上了顺风车,以让人预想不到的速度顺利进行着。 时小艾原本还想着要去买点杯子啥的,没想到于主任第二天就送来了一百块钱还有一张区政府的批条。 那钱是区里划拨的专用经费,用来给茶水摊添置东西,而拿着区政府的批条,则可以直接去区下属的土产店,日用品店购买需要的物件。 这些东西自然都还是归公家所有,但是时小艾却拥有绝对的使用权。 第24章 开张 有了上面的支持,茶水摊两天后就正式营业了。 摊子很简陋,就是一个依着马路围墙搭建的绿色帆布棚。棚子旁边竖着一个刷了白漆的木板,木板上有一行红色的娟秀大字:云和茶社。 那字还是时小艾自己写的。 茶摊靠门口的位置并排放了两个小煤炉,煤炉上烧着水,冒着滚滚热气。 煤炉后面放了四个热水瓶,挨着热水瓶放着一个长条桌,桌子上铺着一块蓝白相间的细格子棉布,看上去很是干净整洁。 棉布的上面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二十个中号的搪瓷缸子,缸子全是白色的,上面印着金黄色的向阳花,摆在一起显得极为热闹。 而在桌子的另一边则放了二十个带六棱边的大玻璃杯,杯子全是空的,擦得晶莹剔透,每一个杯子上面还盖着一块四方的玻璃片,显然是当做杯盖使用的。 这玻璃杯在现在的时候也是金贵东西,家里要是有两个就体体面面,有四个都是殷实人家了。 而这一排二十个放在一起,看上去就非常吸引人,可以说是这个简陋的茶摊最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了。 在长条桌的后面放着两个小矮桌,矮桌边各放了四个小板凳。虽然一眼就能看出都是旧物,但因为修得板板正正,又擦得很干净,所以并不难看。 而在更靠里一点的位置则还放了五个折叠起来的小马扎用来备用。 这就是整个帐篷里全部的摆设了。 帐篷外,于主任带着办事处今天所有上班的员工一起过来给时小艾捧场,他们还带来了一串长长的鞭炮。 鞭炮炸响,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群众。 在鞭炮声里时小艾冲着大家大声地说:“云和巷便民茶水铺今天正式开张了!这是我们街道的一个便民措施,在这大冷的天气里给街坊邻居还有路过的同志们提供一个歇脚的地方。 大家都可以过来坐坐,歇脚聊天都行。我们提供白开水和大碗茶,白开水两分钱一茶缸,香茶三分钱一杯,都是成本价,主要是为了给大家行个方便。” 卖大碗茶其实不是什么新鲜行当,自古就有。只是这些年政府不提倡,街上也就不常见了。 时小艾说了半天,围观的人就注意了一句话,那就是——这是公家办的。 那就意味着在里面坐坐,喝喝茶、暖和暖和是光明正大的行为,不用担心被治安小组或者巡逻的民警拉出去询问。 于是没多久就有人走了进来。 “来一杯茶水。”那人说着递过去了一个五分硬币。 “好嘞。”时小艾说着从桌斗里拿出了一个小木头盒子,然后接过硬币放进去,又从里面拿出了两枚一分的硬币递了回去。 而就在她给人找钱的时候,跟着她身边的两个小尾巴已经忙活了起来。 明溪踮起脚尖,从桌子一角的陶瓷罐里捏出了一撮野茶,而明锐则迅速地将玻璃杯递到了妹妹的手边。 明溪把茶叶放在杯子里,兄妹俩把玻璃杯递到时小艾的手边,然后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她。 时小艾接过茶杯,从旁边拎起暖水壶倒进去了滚烫的热水,那野茶在热水里翻滚着,很快就散发出了一种好闻的清香气。 “哟,这是什么茶?味儿闻着不错啊!” 那要茶水的男人显然是个行家,他接过杯子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着光照了照,盯着里面舒展的叶片满意地点头称赞道:“这茶可以!我看比食品店六毛五一包的绿茶要好得多。” “喜欢您以后经常来。”时小艾笑着搭话:“茶水可以续杯啊,师傅您慢慢喝。” 看她服务态度这么好,那人笑着答应了一声,然后拿着茶杯往帐篷里面走去。 有一就有二。 围观的人听到那人赞茶好,就又来了几个人凑热闹,很快桌子上那二十个空茶杯就消失了一半儿。 而空的搪瓷缸子也少了好几个。 在他们娘三个在里面忙碌的时候,于主任还有刘红香他们都在门口观望着。 他们之前也想上前帮忙来着,却被时小艾拦住了。 于是他们索性就站在外面盯着,也算是给时小艾站站台。随时告诉过往的人这是公家开的,别谁不谁的想钻个空子过来找麻烦。 于主任他们没有待太久,在确定这娘三个能够把摊子给顶起来之后就离开了。 而茶水摊在经过了最初的热闹之后,很快也恢复了平静。 在最后一个喝茶人离开之后,明锐和明溪一个收茶杯一个擦桌子全都忙碌了起来。而时小艾则抽出放在桌子下面的两个大盆开始清洗杯子。 茶摊这边没有自来水,为了保证干净时小艾也是想尽了办法。 桌子下这两个盆一个用来放用过的茶杯,一个里面放的是干净的清水。 在茶杯到一定数量后,她会把水盆里的水倒进去清洗。洗完的杯子也不会立刻拿去使用,而是会被放到炉子上的大锅里煮一煮,高温消毒。 两个孩子虽然闹着要帮忙,可实际上时小艾并不会让他们做什么,无非是指点小打小闹的活儿给孩子们一个参与性。 开玩笑,都是还不满五岁的小娃子,用童工都不是这个用法。 好在摊子上的活并不多,她自己一个人完全能够忙得过来。 就在时小艾蹲在桌子后面清洗杯子的时候,身后的桌子被人敲了敲,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上面喊:“给我倒杯茶!” “好嘞,您稍等。”时小艾答应着站起了身。 她拿干净毛巾把手擦了擦,然后拿过桌子上的玻璃杯,开始往里面放茶叶,同时嘴里利索地报价:“茶水三分钱一杯,可以续杯。” 说完她抬头准备收钱。 可是面前的女人并没有要给钱的意思,她甚至都没有去看茶杯。 而是盯着时小艾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里是深深的审视。 好一会儿才啧了一声,说:“你和你妈长得可真像!” 时小艾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也同样望向面前的女人。 五六十岁的模样,一头花白短发。个子不高,瘦长脸,大概是常年算计,眉心、眼角全是深深的皱纹。 嘴角下撇,双颊凹陷,怎么看都是一副刻薄相。 虽然没有任何人介绍,可看到女人的这一刻,时小艾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时老二的媳妇儿,原书女主时小梅的亲妈。 第25章 不悌不孝没脸没皮 看时小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那女人假笑了两声,自我介绍道:“你不认识我吧?我是你二婶儿,你二叔石云鹏是我男人。” 说罢她盯着那放了茶叶的玻璃杯,没忍住又啧了一声:“哎呦,就放这两根茶叶啊,多放点,多放点。” 时小艾神情冷淡地望着她说:“先付款再倒水,三分钱一杯。” 赵翠红听到这话明显一愣,有点不敢相信地再次解释道:“哎,你没听清楚是吧?我是你婶儿!你二婶儿!” 时小艾的表情里多了一分不耐:“我没什么二婶儿,这里不攀亲戚,三分钱一杯,先交钱后泡茶。” 赵翠红顿时恼了。 她伸手在桌子上猛拍了一下,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早就认出我来了是不是?这哪儿是不认识,这根本就是个眼里没有长辈的东西! 你从乡下回来这么多天了,你叔天天在家等,想着你怎么也得去家里看看,谁能想一等这么多天,你连个面都不露! 你叔气得不行,我还劝他,说你年轻,不懂礼数,做长辈的不能跟小孩儿计较。今天听说你开了个茶水摊,我特意过来看看你。你可好,见了长辈不说迎一迎,喝杯水你还跟我要钱?这么不孝顺,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 赵翠红觉得自己占了理,说话理直气壮。 不仅声音高亢,还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一副生怕别人听不到看不到的样子。 茶水摊今天第一天开张,本来关注的人就多。就算是不来喝水的人也会时不时往这边多看一眼。 此刻看到这边有人找茬,但凡爱看个热闹的人就全都跑了过来,很快就把这周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路都堵了。 看人越聚越多,赵翠红更来了精神,拿出了泼妇的架势,把她的那套理来来去去说得口沫横飞。 表情狰狞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时小艾没有搭理她。 她把两个明显吓坏了的孩子拢到了桌子后面,知道这会儿让他们坐着等他们肯定不愿意,就让小崽儿们站在了最靠近帐篷边缘的地方,交待道:“站这儿别动,不许过去帮忙,别给娘添麻烦。” 明锐紧紧攥住了她的手,神情愤愤地说:“娘,我能帮你!我去揍死她!” “不用。”时小艾说着一把揪回了趁自己不注意拎着火通条就要往外跑的明溪,把她塞给了儿子:“你看住了小溪,别让她乱跑就是帮我了。” 说完又警告地朝女儿瞪了一眼。 安排好兄妹俩,时小艾这才再次走到了桌子跟前,冷淡地说:“我不知道什么叔婶儿,我只知道我家亲戚早就死光了,谁知道你是从哪儿钻出来假冒的?” 她这话虽说得语气平淡,可着实是不好听,特别是那句“早死光了”直接就戳了赵翠红的肺管子。 她气得直接蹦了起来,骂道:“放你娘的屁!时小艾,你这是不认祖宗!这都是谁教你的啊?你爸你妈?得亏他们死得早,要不然教出你这么个少家失调教的东西,到地底下祖宗们都得扇他们的脸!” 她如果不提原主的爸妈,时小艾也没准备把这事儿闹多大,撵走完事儿。毕竟这是她开业的第一天。 可赵翠红说话太难听,肆无忌惮地直接揭了时小艾的逆鳞。 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允许任何人侮辱她在这个世上唯一认可的几位长辈的! 她二话没说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揪着赵翠红的后脖领直接把她从帐篷里揪了出去。 赵翠红虽然不胖,可好歹也有一米六的个子,被时小艾这么揪着,却连挣扎都挣扎不动,仿佛被缚住了手脚。 看到她俩出来,看到时小艾虽然面色不变,可表情里却仿若带了杀气,直让人看着心里发寒,所有围观的人全都下意识地倒退了好几步,硬是在茶摊外给她们留出了一块空地。 时小艾走到空地中间,松开揪着赵翠红脖领子的手,不待她喘气直接改抓她胸口的衣服。然后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朝着她脸上左右开弓噼里啪啦连甩了好几巴掌! 这巴掌清脆而响亮,啪啪几声直打过去赵翠红瞬间变成了猪头! 直接被打傻了。 她好一会儿才嚎叫起来,继而开始拼命地挣扎。 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几巴掌给震住了,一时间静若寒蝉,偌大的场地里只能听得到赵翠红的喊叫声。 人们都以一种敬畏的目光看向时小艾,不明白她那看上去纤瘦甚至有点病弱的身体怎么能够有那么大的力量! 也没见她多用力,可赵翠红疯了一般地连拉带扯,衣服都快拽烂了也没有挣脱她出的禁锢。 赵翠红是真的懵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她的脸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乱叫,眼睛都肿得快要睁不开了。 她这会儿其实已经不敢再吵什么了,就只想着赶紧挣脱开,不能再让时小艾抓着自己。 可时小艾的手看着小却那么有力,就像是铁打的,无论她使多大劲儿都挣扎不开。 赵翠红简直要疯魔了,她张开口朝着那手背就咬了上去! 时小艾嫌弃的看了赵翠红一眼,然后一个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她还张着嘴的脸顿时僵了,身体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瘫在了时小艾的脚边。 这一幕把旁边的人全都吓得目瞪口呆,好多人都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吸气声更是此起彼伏。 刚才还闲磕牙看热闹看得眉飞色舞的众人此刻表情都变得呆滞,脸上的笑也都变成了惊骇。 说闲话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时小艾这时才开了口。 “这几巴掌是打你嘴贱。我爸妈是什么样的人轮得到你说?你也配提他们!” 盯着软成了一摊的赵翠红,时小艾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说你是我家长辈,什么长辈?二十年前就断绝了关系的长辈?” 时小艾冷笑一声,眼神冰冷:”你说你们是我的亲叔,亲婶儿,我爸妈去世的时候你们这亲兄弟,亲兄弟媳妇儿在哪儿呢?有一个人来给他们上柱香,烧张纸没? 说我不敬长辈,来跟我争礼数,我在乡下待了十年,你们这两位长辈是给我写过一封信还是给我寄过一分钱?我结婚、生孩子你们管过?我回城的事儿你们问过?几十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现在来跟我谈亲戚礼数,你是来搞笑的吧?” 说到这儿时小艾顿了顿,再望向赵翠红时脸上就已经只剩下鄙夷。 她轻笑一声,讥诮道:“还有不敬祖宗这话,亏你说得出来!” 说到这里她朝四周望了望,有意提高了音量:“论起不敬祖宗,全天下有谁能比得过你们一家?为了不花钱,能把亲爹的骨灰扔火葬场自己逃走!不悌不孝没脸没皮,你家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第26章 一战成名 时小艾这番话里的内容含量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周围的人们都忘记了最初的害怕,再次嘁嘁喳喳议论了起来。 茶摊的位置就在云和巷门口,周围的人很多都是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时家的那点儿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就太多了! 于是知道的人就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没听说过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此时还是八十年代的最初期,刚刚经历过的那场苦难给人们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那时候违背人伦,违背心愿搞什么断绝关系的人家有不少,可大多数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普通老百姓心里,什么也比不过骨肉亲情。所以即便是有这种情况的人家,差不多也都如时老爷子一样,会偷偷地给家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再不济,苦难过去之后家人也会团聚,也会重新成为一家人。 像时老二家这样对大哥,对大哥留下的骨血如此漠不关心的真的是很少很少,更别说他连亲爹都能不顾了。 所以在了解了事情真相之后,大家再看向赵翠红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全都充满了深深的鄙夷。甚至还有一些能与时小艾感同身受的人,还朝她吐了口水。 赵翠红没想到时小艾会如此不顾情面地把家里的这些污糟事儿全都公之于众。 说实话她今天来压根就没把时小艾当回事儿,纯属是来给她下马威的。 这小妮子还没回来就得了公公留下的房子,回来后马上去交了公司的欠款还给公公买了坟地。 这还不算,这才几天功夫啊,她竟然又开起了茶水摊! 别说这是公家的,赵翠红和时老二一家子都知道这不过是幌子。他们都打听过了,时小艾和办事处签的有协议,虽然打的是公家的旗号,可这摊子开起来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她自己的。 她一个在乡下待了十年,还没老公靠自己养俩孩子的寡妇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要说不是公公偷偷给她留的,打死赵翠红也不信! 虽然当初公公死之后她和男人还专门跑回去搜了一回,可什么也没找到,也不知道那个老不死的藏在哪儿了。 当初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个死老头子临了临了还能弄这么一出,竟然趁他们不注意把房子留给了这个死丫头! 要是知道,那半年怎么他们也得守在床边看住了,不给他留这样的机会! 因为时小艾这些事儿,他们两口子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的,越想越憋气。 她男人更是气得嘴角都起了泡,天天在家里没事找事的发火,她都因此挨了好几顿捶了。 今天是赵翠红主动提出来要过来打探打探消息的,她想着自己作为一个长辈主动来示好,那小妮子怎么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她先捏着鼻子给时小艾几个好脸儿,多接触几次再朝她打听死老头儿到底给她留下了多少钱?到时候肯定能问出来。 等真问出来了,这钱最后怎么分就得重新说道说道了。 谁能想她都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这死妮子给打了一顿! 赵翠红越想越觉得冤,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能活了。 她躺在地上使劲儿地哼哼:“不能活了,打死人了!你打死我吧,我不活了!” 即便围观的群众对着她指指点点,还有人骂出了难听的话,她都闭着眼睛装听不见,把死皮赖脸演绎到了极致。 看到她这样时小艾实在是窝火,她再次上前一把抓住赵翠红的棉袄将她从地上揪起来。 刚才还闭着眼睛装死的赵翠红顿时吓得大声尖叫,手舞足蹈地再也没有一点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时小艾将她提在半空中前后甩了甩,然后如同甩一个包袱般朝远处使劲儿甩了出去! 就听到扑通一声,赵翠红掉到了一个杂草窝子里,弹腾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时小艾虽然动作莽,可她心里有数。 无论是甩出去的动作还是落地的位置都是事先算过了的,最多就是吓唬吓唬那个老女人,并不会让她真的受伤。 毕竟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真伤得狠了那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看赵翠红躺在那儿不动弹,时小艾知道她就是装死,于是大声说道:“别装了,我没使劲儿,你也没受伤。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可别想着讹我。 不过想使坏也没事儿,不怕死你就继续来。来一次打一次,来两次打一双!不信咱可以试试!” 赵翠红这次是真的怕了,她没敢再回来,而是灰溜溜地走了,茶水摊前重新恢复了平静。 可这平静是表面的,时小艾一战成名,在云和巷里瞬间变成了一个神话般的人物。 以至于之后好几天娘三个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周围无处不在的审视眼光,有好奇,有惊叹…… 而俩个小崽子则因此事对亲妈佩服到了极点,骄傲得走路胸脯都挺起了几分。 茶水摊马路对面正对着的是云城第一人民医院,也是全省最大,技术最好的医院。据说全省得了大病重病的人都会选择来这里治疗。 所以这里可以说全年无休,天天人来人往。 即便现在还没出正月,可以说是医院一年里生意最淡的时候,但这整条街上依然闹闹哄哄,医院门口人流不断。 这就是时小艾当初为什么执意要在这里开茶水摊的原因。 开业这几天的收入相当不错,第一天因为刚开张,又是放鞭炮又是吆喝的,总共卖了两块七毛钱,第二天第三天都是两块多一点儿。 大概人越多的地方消息就传得越快,之后几天她的生意竟然比前三天还更好了一些。 第一个星期天的时候竟然卖了整三块! 开始的时候时小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听说这是因为她的“威名”越传越远了的缘故。 如今附近的人都知道云和巷街口开了一个茶水摊,守摊的是个漂亮的小媳妇儿。 别看那媳妇看上去文文静静,秀秀气气,却是个厉害物人,她力大无比! 随手一抡就能把一个大活人抡出去好几米,一巴掌拍下来,直接就能把人给拍晕! 这样的闲话传得多了,就吸引来了很多好奇的人。 慢慢地时小艾发现,竟然有人悄悄组团来参观自己了。 第27章 她还把他当丈夫吗? 对于被组团参观这样的事儿时小艾一点都不介意,相反,她觉得来的人越多越好。 反正看又看不坏,还能借此打开茶水摊的知名度,多好! 这几天她一直在琢磨,要怎么借助这股人们好奇的东风想办法让大家记住她的茶水摊,至少一走到这附近就愿意过来坐坐。 她知道想要这样,单凭一点野茶是绝对不够的。 时小艾想增加点营业项目,可是却不知道添什么。在这个计划经济的时代,买任何东西差不多都要票,单靠钱都不行。 她找不来票,就没有办法开发新品,开发不出来新品,就没法赚更多的钱……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 为此她难得地开始发愁。 时小艾在家里因为无法开发新品而发愁,远在千里之外的程杨却高兴得很。 他媳妇儿找到了! 他媳妇儿给他生了对双胞胎! 他媳妇儿不仅给他生了对双胞胎,还是对龙凤胎! 他程杨不但当了爹,还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这些天程杨整个人都是飘的。 如果不是现在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医生严禁他出院,只怕这会儿他都已经跳上开往云城的火车了。 钱英明推开病房门看到的就是程杨眼睛瞪着天花板,一个人嘿嘿傻笑的情景。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前几天这兄弟还看谁都一副苦大仇深表情呢,这才接了一个电话就变成了这样。 这要是能出院回家探亲了,那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如果他有尾巴的话。 他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对于程杨家里的事儿钱英明了解不多,可看到他这样儿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五年啊!和家人一别五年,心里的想念恐怕早已经蔓延成海了吧。 听到推门声,程杨转过了头。 看到钱英明他笑着招呼:“英明你快进来,我正想找你问问呢,五岁的小孩儿都喜欢什么啊?我回去的时候得给我儿子闺女买点东西,不然这么多年没见,他们别不认我这个老子。” 钱英明忍俊不禁,想也没想就调侃道:“儿子闺女认不认的那有啥,只要嫂子认你不就行了?就怕啊,等你回去我嫂子都不认你了!” 他这话原本是说笑,可说出来钱英明自己都意识到不对劲儿。 果然,听完后程杨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几分,变得有些牵强。 钱英明后悔极了,连忙找补:“哎呀,我说着玩儿呢,怎么可能?武装部那边的人打电话不是说了吗,我嫂子自己带着孩子回的城,人家为了你苦熬了五年多,可不就是在盼着你早点回家嘛!可不能多想!” 程杨笑了笑,嗔骂道:“就你这臭嘴,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儿,一大早跑到我这儿来胡说八道!我问你正事儿呢,五岁小孩儿都喜欢什么?哎,你家小子都爱玩什么啊?” “我家小子今年才一岁半,他爱玩什么能和你儿子一个样?”钱英明一脸的无语。 “行了,你别琢磨这个了,我过来找你有正事儿。刚才我从医生办公室门口路过,张医生在交班,他让我给你提前打个招呼,说参谋长下午要过来,应该是要来看你,让你提前知道一下有个准备。” 说到这儿,钱英明忍不住好奇:“参谋长怎么会来看你?你认识他啊?” 师参谋长这是很高级别的干部了,别说搭话了,之前钱英明只远远见过一次参谋长的车!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啧啧感叹道:“战斗英雄就是不一样啊,参谋长亲自来探望。” 钱英明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战友“牛逼!厉害!连参谋长都高看一眼!”诸如此类的感慨,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程杨此刻脸上的笑意已经顿消,眼底被深深的阴霾所侵占。 许是看出程杨情绪不高,钱英明并没有多待,说了几句话就先走了。 程杨没拦,此刻他的心情确实不大好。 参谋长要来这事儿他不在意,反正他主意已定,再找人游说也没有意义。 他在想钱英明说的那句话…… 媳妇儿不会真不认他了吧? 说起来程杨和时小艾已经是多年的夫妇了,可说实话他们两个人甚至都不能算很熟。 想当初他们俩虽然都是下乡知青,可毕竟男女有别,又不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知青点男女还不在一处,以至于认识多少年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后来是村子里响应号召,希望知青在乡下扎根就提出了一个优惠政策——但凡是知青,无论是嫁还是娶,只要和村里签协议,答应将来不离开就可以分一块宅基地,而且村里还能免费提供劳力帮忙盖房。 那些在城里没有根基,觉得回家无望的人差不多都心动了。 程杨无所谓,那时候他母亲刚刚去世不久正心灰意冷的时候,对前途压根就不上心。 可他没有想到时小艾竟然会主动找到他提出想和他结婚,一起搭伙过日子。 当时听小姑娘跟他说起这个,程杨是震惊的,可他马上就明白原因了。 时小艾很漂亮,不仅在知青点,就是在整个乡里都是出名的美人。 这样的名声对于一个没后台没根基的年轻女孩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虽然时小艾没说可程杨多少也知道一点儿,最近来找茬骚扰她的人越来越多。 程杨不知道她怎么就选中了自己,不过说白了程杨挺无所谓的。一想起城里的那个家,他此时心里只剩下深深的厌恶。 既然这样,那成个家就此留在村子里也不失为一个出路。 两个人抱着各自的心思组建了家庭,但对于这个家二人却都无比珍惜。 可能是小夫妻都太多年没有家了,即便是报团取暖他们也是真心实意想要一起好好过日子的。 可谁能想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也不能长久,一张入伍通知书将他们好好的生活彻底打破…… 想到这儿,程杨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钱英明面前他可以假装淡定,可心里却着实忐忑。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在时小艾的心里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定位? 她……还把自己当丈夫,还在乎他们曾经那个存在时间不长的家吗? 第28章 时小艾必须死! 程杨还在担心媳妇儿要不要他的时候,时老二家已经闹翻了天。 “我不管,月英要是不回来这个家我也不住了!” 时大喜把手里的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撂,黑着脸说道。 赵翠红吓得肩膀一抖,把头垂得更低,整张脸都快要埋到饭碗里了。 旁边的石云鹏嫌弃地看了老妻一眼,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对儿子说:“待会儿拿十块钱,去买点儿点心给月英家送去,我记得她爸爱吃油糕,你也称两斤一起带着去。” 时大喜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这是点心和油糕能解决的事儿吗?我都去两回了,我丈母娘都不让我进门,嫌弃咱家丢人,说让月英跟我离婚呢!” “她敢?!”石云鹏一下子瞪圆了眼。 “她有什么不敢?”时大喜对于这个老子是一点不怵,直接瞪了回去:“我丈母娘说的有错?咱家还不够丢人?” 他说着将矛头再次指向了赵翠红:“妈你真是的,好好的你吃饱撑了去找时小艾什么麻烦? 当初不给我爷交火化钱就够丢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因为公司把我叫去批评,月英多少天没给我好脸色。 这才刚好了几天,你又自己找着去挨打!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我们还得在社会上活呢!”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伤人,即便脸皮厚如赵翠红被儿子这么数落也受不住,她忍不住呜呜地哭出了声。 “我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我要钱干啥,要回来还不是都给了你们两口子用……” “那你要回来了吗?你要回的钱呢?” 时大喜一脸的愤怒,用一根手指指着赵翠红骂道:“钱没要回来还被打成那个熊样!你倒是避着点人,晚上再回来啊!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笑话,搞得月英都跟我翻脸了!” “都是我的错,我给你丢人了,让我死吧,让我死了吧!” 说又说不过,胸口又憋得喘不过来气儿,赵翠红实在是受不了了,嗷地一下哭出了声。 “行了!都给我闭嘴!”时云鹏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赵翠红对于男人的怕是深入到了骨子里的,即便这会儿心里难受得要命,看石云鹏生气也猛地一下收住了哭声。 可哭声能收住,那股子气却下不去,噎得她连翻了两个白眼,摇摇欲坠险些没有摔下去。 时小梅站起身走到母亲的身后用力地给她揉着背,然后抬眼睨了时大喜一下,冷冷地说:“哥,你少说两句吧,把妈气出好歹来医药费你出?” 一提到钱,时大喜瞬间蔫了下去,他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饭桌前恢复了平静,除了赵翠红时不时打一个哭嗝,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可这饭显然是吃不下去了。 时小梅默默地给母亲顺着气,内心却并不平静。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上辈子早早就死了的堂姐忽然就回了城? 掐指算一算,上辈子这时候时小艾大概也还没到死的时候,可也差不多了。反正绝对没有带着孩子回城这一出。 是的,时小梅知道很多还未发生的事,因为她重生了,重生在十五天前。 上辈子的那一天正是时小梅最绝望的时候,赌鬼老公逃走了,给她留下了一张两百万的欠条。 讨债的人拿着欠条闯入她新开业的酒店要钱,为了不影响生意,她准备回家拿地契暂时拖延一下。 结果却发现她久未露面的继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把所有的钱财细软席卷一空…… 这是父女俩狼狈为奸,合伙把她坑了啊! 她当时愤怒难当,一阵心悸袭来直接晕倒在地。 时小梅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再次醒来时却发现回到了十五年前,她二十三岁的时候。 这一年她还没有嫁给那个老男人,没有给那个坏到骨子里的女孩做后妈。 这一年她即将和堂姐夫程杨见面。 虽然是打着死去堂姐的旗号才让他看了自己一眼,却因此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得到了他长久的善待和帮助。 如果问时小梅上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是什么? 一件是不应该嫁给那个赌鬼男人,一件就是—— 没有抓住机会,虏获姐夫程杨的心。 知道自己有机会重来一次,时小梅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天天仿佛生活在云端里。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早死的堂姐时小艾竟然回来了! 她明明死了,怎么会回来! 想到这里,时小梅的眼底又弥漫起了一层阴霾。 虽然她和这个所谓的堂姐无冤无仇,上辈子甚至从来都没有过交集。 可是她回来了,那自己怎么办? 程杨上辈子就是个情种,据说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早死的妻子所以决定不再续娶。 至少直到时小梅死他也没有再结婚,只带着那个叫时明锐的儿子一起生活。 时小梅自认多了十五年的阅历,又有在生意场上学来的应酬手段,比起现如今那些啥也不懂的女人们不知道要风情美艳多少倍。 姐夫看不上别人那是因为没遇见好的,但凡给她机会接近程杨,时小梅自信一定有办法让他迷恋上自己。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能接近程杨的基础上! 而现在时小艾回来了! 家里又和她把关系闹得跟仇人一样。 这种情况下程杨找过来时能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 时小梅越想心底的愤怒越多,多到压抑不住! 她只恨不得让时小艾现在就去死,让一切重新回到正轨。 等等,让时小艾去死? 她的目光凝滞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 “爸,妈,你们托人带个口信,让我姥回来吧。” “让你姥回来,让她回来干啥?不行,你还嫌家里不够乱!”石云鹏烦躁地拒绝道。 “就是家里太乱了才得让我姥回来,这事儿就得她去办,没她不行。”时小梅语气笃定的说道。 “啥事还非得咱姥去办,你把话说清楚。我跟你说时小梅,你别没事找事啊!本来家里都闹腾成这样了,再让咱姥那个搅家精来祸害祸害,这日子就不用过了!” 看母亲朝他投来不满的目光,时大喜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我说的不对?之前她在这儿和月英三天两头的吵架,时不时逼得月英要回娘家,不是搅家精是啥? 有一个时小艾就够烦人了,你们再把我姥找来,我看咱家非得被这俩人给搅合散了不可!” “就是要咱姥回来对付时小艾啊!” 时小梅笑了一下:“咱妈对付不了,咱姥可不一定。咱姥的战斗力……你们谁不知道?” 听了时小梅的话,另外三个人同时一愣。 时大喜有点迟疑的又问了一句:“能行?” 时小梅看向他:“除了这招你还有别的办法?” “你到底是想要你姥回来干啥?”一直没吭声的石云鹏问道。 时小梅不紧不慢地说:“我爷留下的那房子按理说得有咱家一半儿,爸,你也是我爷的儿子,没有只让我大伯一家占的道理。” “就是这个理儿!”时大喜猛拍了一下巴掌。 “可你爷不是立了那个遗嘱嘛。”石云鹏有点沮丧地说。 “我爷遗嘱公布的时候咱去了我姥可没去,再说了她一个不识字的老太太哪里懂什么遗嘱不遗嘱? 她在乡下过不下去了,和儿子媳妇不和,想来城里投靠女儿。可女儿家房子小住不下,没办法老太太就想住到她女儿、女婿以前住过的老房子里去。 反正我爷也死了,那房子就时小艾一个女人带俩孩子住,那么多空房间让她一个孤寡老太太占一间怎么了?怜老惜贫到什么时候都是正理儿!” “就是,就是!让我姥住一间咋了,她能碍着时小艾啥事?等我姥住进去了,妈,你跟过去伺候我姥,然后爸你也可以跟着搬进去。 小梅,那个李有权李主任不是对你挺好的,你跟他说说,看能不能在厂里给你解决一间宿舍。 哎,要我说他肯定愿意,你只要开口他啥事不应承? 等你们都搬走,月英肯定就愿意搬回来了……” 时大喜越说越起劲儿,只恨不得现在就让一家人立刻都搬走,给他们夫妻俩腾房。 时小梅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阴暗。 她哥说得这些话她压根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放屁! 让他先做他的梦去吧,只要不妨碍自己就好。 如果不是没办法,时小梅并不想和时小艾对上。 但是这个人必须死! 只有她死了,自己才能再如上辈子一般以去世堂姐家妹妹的身份接近程杨,让他对自己有所照顾。 如果没记错的话,时小梅记得当年听人说过,时小艾生的那个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当初就是心脏病突发死亡的。 而时小艾与她那个女儿死去的时间只相差几天,据说在知道女儿死了之后她当场就晕厥了过去,后来再也没下来床,很快就跟着去了。 自己姥姥啥样时小梅清楚得很,那就是个泼妇! 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儿,她没有干不出的。 但凡找准时机让她祸祸个生病的小女孩儿还不容易? 等那个女孩死了,想必时小艾也活不了多久。 到时候自己还可以以堂妹的身份住过去照顾程杨最疼爱的那个儿子。 只要获得了那个小崽子的好感,想要接近程杨岂不是还更方便了些? 时小梅掰着指头算了算,距离姐夫程杨回来还有差不多小半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运作很多事了。 第29章 你姥和你家孩子打起来了! 这段时间天气不好,一直下雪。 虽然还达不到大雪封门的程度,但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连去医院看病的人也宁可挤在门诊部那逼仄的空间里,也不愿意在外面驻留。 茶水摊的生意明显下降,昨天娘三个挨冻受累的守了一整天,只卖了不到一块钱。于是时小艾决定今天休息。 摊子休息并不代表她要闲着,昨天下午的时候她就和李巧云约好了,今天由巧云陪她一起去一趟刘师傅家。 刘师傅和李巧云家都住在饮食公司的家属院里,平日两家关系处得就不错。 真要往一起硬搭关系,其实时小艾也搭得上。 说起来刘师傅和去世的时老爷子还有半师的情分,想当年刘师傅还跟着老爷子学过大半年的灶上功夫。 只是这人吧,总有擅长也总有不擅长的,在红案这方面显然刘师傅并没有什么天分。 无奈之下,最后他还是离开厨房到外面打杂去了。 虽然做不了厨师,可刘师傅是公司子弟,家里还有掌权的亲戚,没多久他就把国营饭店采买这一摊儿活计给接过去了。 这活儿可比在后厨做小工油水大了去了! 听李巧云说,老爷子之前搞到的好些紧俏货靠的都是刘师傅感念这半年来的师徒情分,偷偷帮他弄来的。 今天时小艾去找刘师傅,一来是想把爷爷之前的这些老关系都重新再处起来,再者也是感谢刘师傅曾经对爷爷,也间接对他们一家的照顾。 因为她又想起了那个铝制饭盒,想起了那满满一盒子的白糖。 她觉得那些肯定和刘师傅有关系。 当然,时小艾多少也抱了一点私心,她想看看刘师傅能不能也帮帮她,帮她搞一些不要票的东西,例如鸡蛋,粮食之类的。 多给钱也没关系。 时小艾起得早,她蹑手蹑脚地把屋子收拾好,把早饭吃完,明锐和明溪还睡得呼噜呼噜的。 两个孩子这段时间跟着她也辛苦了,虽然干不了多少活,可毕竟整天耗在那个棚子里,挨冻是常事儿,时小艾也心疼到不行。 今天外面的雪还是没停,呼呼的风带着小雪粒子砸在窗玻璃里噼里啪啦地响,她实在是舍不得带着俩小家伙再往外面跑。 更何况她还有顾忌。 她头一次登刘师傅家门,总要带点东西,为此她准备了一包木耳,一包黄花菜,还有一条没舍得吃的腊肉。 东西不多,也是她能够拿出手的最有价值的了。 她带着东西上门,再带着俩孩子……时小艾越想越觉得不合适。 这不是让人家为难嘛,身为长辈第一回见小辈儿,人家是给见面礼还是不给啊? 所以昨天晚上她就跟明锐、明溪说好了,她把早午饭都做好,让两个孩子在家待着。 “小锐,饭菜都在锅里了,你们起来后自己吃。别睡太久了,再睡一会儿就起来,起来把妈妈昨天留的作业写一写,我下午回来检查。还有,记住妈妈的话,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不认识的人谁叫都不能搭理。” 时小艾收拾好,又回到卧室在儿子的脸蛋儿上拍了拍,又一遍嘱咐道。 明锐努力地睁开了一只眼,朝她看了看,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敷衍地说了声:“知道了,妈妈再见。” 一翻身立刻又睡着了。 这几天跟着她在茶摊待着,俩孩子最大的变化是不再喊她娘而一致改口喊妈妈了。 这还是李巧云教导他们的,说要不了一年他们俩就该上学了,必须在此之前把乡音给改掉,不然到了班上说话老师同学听不懂,会没有人喜欢的。 虽然时小艾觉得不至于,村子里的话也没那么难懂,但入乡随俗总是更方便一点,所以没有阻拦。 而俩小孩儿明显对上学充满了向往,所以这几天俩人都在很努力地学说普通话,最大的改变就是从叫“妈妈”开始。 听着儿子软软的小奶音,时小艾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她没忍住低头在小崽崽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又帮还打着小呼噜的闺女掖了掖被角。这才从卧室里出来。 在刘师傅家里并没有待多久,主要是因为人家家里来了客人。不过这一趟的收获还是蛮大的,刘师傅主动给时小艾提了一个建议,帮她解决了食品紧缺的问题。 刘师傅说:“我记得你那个茶水摊是公家办的,为什么要你自己出来找路子啊?你这样,你回去找办事处开一个介绍信,再写个委托书,然后拿到我们饭店来。就说希望我们协助帮忙购买一些副食品,后面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有这样一个说法,就是两个单位之间的互助互惠了,到时候我给饭店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就把你需要的那份一起置办出来,你直接来取就行。” 姜还是老的辣啊! 刘师傅的一番话简直就像是醍醐灌顶,时小艾瞬间恍然大悟。 是啊! 她当初执意要依靠着办事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 自己私下里买粮,买鸡蛋然后加工售卖,闹不好会被人检举为投机倒把,可公对公就合理合法了啊! 时小艾连忙谢过刘师傅,当即就决定立刻回家,今天就把那介绍信还有委托书给开出来。 匆匆与李巧云告别,时小艾冒雪回了家。 还没走到茶摊,距离巷子口还有很远的距离,一个人看到她就大声地喊起来:“时小艾,你到哪儿去了?赶紧回去看看吧,你姥和你家孩子打起来了!” 她姥? 时小艾吃了一惊。 她怎么不记得原主还有个姥姥? 原主妈妈家里不是已经不剩什么人了吗? 她连忙循声望去,然后发现对着她说话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大妈。 看她没什么反应,那个大妈急了:“哎呀你怎么站着不动啊,你赶紧回家去!就你姥姥那样,你家孩子要吃大亏的!” 听了这话,时小艾也顾不得去问什么姥姥不姥姥的了,撒丫子就往家的方向跑。 第30章 我回来了,一切都交给我! 时小艾从来都不知道云和巷里竟然住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在巷子里这么出名。 从巷子口到家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对着她喊:“哎呀,你终于回来了!” “小艾,你赶紧家去呀!” “小艾,你别急,已经有人去街道办找于主任了,你先回去,别的事儿你别管!” 这些喊声里带着担心,也带着急切,听得时小艾心怦怦乱跳,汗水瞬间湿透了脊背。 她只恨巷子为什么这么长,让她没有办法一步就跨回家。 好容易走到了家门口,时小艾只看到整个家外面全都被人给堵住了,围观的人把街道给堵得死死的。 可即便隔着这么多人,她还是能够听到从院子里传来的大呼小叫声。 “小艾回来了!”不知道哪个人喊了一声,邻居们瞬间自发地给她让出了一个通道。 时小艾大步朝家里跑去。 进了院门,整个天井里全都站满了人,有老有少,大家都伸着头往屋子里张望。 时小艾忽然一阵腿软,从来没有过的担心让她手心里全是汗。 她扒开众人冲进了客厅,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一个枯瘦的老婆子被邻居们给强行钳制着,胳膊,腿都无法动弹。可即便这样她的嘴里还喋喋不休,不干不净骂着恶毒的话。 在她的对面,小溪被一个大妈抱在怀里,孩子浑身都在发抖,嘴唇上还带着血迹。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老婆子,眼中全是恨意。 看到时小艾进来,小溪委屈地叫了一声:“娘!” 然后眼泪哗啦哗啦就流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那个老婆子也疯狂了,她用力地挣扎着,恶狠狠地盯着时小艾,像个疯狗一样伸着脖子就要往她跟前冲。 可时小艾这会儿哪里顾得上这个老太婆? 她越过她就要去抱自己的女儿。 看到她过来,小溪呜呜地哭出了声,往屋子里面使劲转头,嘴里喊着“哥哥、哥哥!” 时小艾后背一阵发凉,她下意识地顺着女儿的目光往里面望去,然后就看见卧室中一片狼藉。 他们床上的棉被掉在地上,被扯出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棉絮落得满地都是。 明锐一半身子趴在被子上,一半身子趴在青砖地上,滚得一身都是泥,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两只手还紧紧地把被子护在身下。 他的旁边蹲着一个大伯,正在试图把他抱起来,在他们的身边有很长的拖拽痕迹。 而放在床边充当小桌子的高板凳四脚朝天地翻倒在一边,上面放着的瓷碗也摔成了好几瓣。 明锐看上去已经昏迷过去了,那个大伯使了好大劲儿都没有把孩子紧攥着被子的手掰开。 在他们身后,床旁边的位置,此时还有几个大嫂正在和一个大概八-九岁的男孩撕拽着。 几个人有人按他的胳膊有人去抓他的腿,可三四个大嫂硬是没有把他给制服住,他简直就像是个被人抓住的野狗一样又踢又咬。 时小艾快步走到大伯身边,颤着手去抱明锐。 可就在这时,那个男孩儿忽然从大嫂们的包围圈里挣脱了出来! 他越过时小艾快步跑出卧室,跑到了小溪的跟前,二话不说冲着她的后背狠狠地跺了两脚! 一边跺一边咒骂:“让你咬我奶!让你咬我奶!看我不把你的狗牙给掰下来!” 他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没有一个人来得及提防。 加之这狗崽子长得又高又壮,那体格绝不是这个时代同龄小男孩可比的。 这两脚跺下去时他用了死力气,估计把一肚子的恨全放在脚上了,那力量硬是将抱着小溪的那个大伯都跺得翻倒在地! 时小艾只听见了嗵嗵两声,转过身正看到那脚踹在小溪背上! 然后就听见女儿发出了一声悲鸣,梗了梗脖子,直接晕厥过去。 周围的人全都惊叫了起来。 时小艾却一动也没有动。 她这会儿整个脑子嗡地一声直接炸了!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切,已经完全无法思考,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她的眼前就像是慢动作一般,反复地重放着那个男孩朝小溪背上踹的情景,还有女儿发出的那声悲鸣,以及晕厥过去的画面。 她瞬间疯了! 时小艾站起身大踏步地冲到男孩身边,抓住他的头把他从女儿身后拖开,然后抡起手臂朝着他的脸、他的头噼里啪啦狠狠地甩起了耳光! 那男孩儿没有防备,直到巴掌落到脸上才开始挣扎。 可他再壮实,又哪里比得过时小艾的手劲儿? 几巴掌就打得他皮开肉绽,惊恐的哭声尖锐而刺耳。 男孩哭声再大,这会儿的时小艾也听不见了。 愤怒占据了她整个脑子。 几巴掌打过去还无法倾泻心中的怒火,她也懒得去想手里的是个孩子,直接改掌为拳,拳拳见肉狠狠地砸在了男孩儿身上。 砰砰砰! 那一声声沉闷的声音,直听得人心惊胆寒。 开始的时候男孩还挣扎,很快就被打得无法动弹,连哭都哭不出声,脑袋都软软地耷拉了下来。 周围的人全都慌了,几个大叔大伯赶紧过来拉,可哪里拉得开? 时小艾这会儿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她甚至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就一拳一拳地死砸!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你打我儿子!让你打我女儿!打死你,打死你!” “你敢打我大宝,我杀了你!我打死你!”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时小艾只觉得脑后一疼,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辫子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那个老婆子看到孙子被她打,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硬是挣脱出了邻居们的包围,扑到时小艾的身边对着她又撕又打! 她狠狠地扯着时小艾的辫子,对着她又是踢又是踹,还用指甲朝她的脸上挠去! 时小艾又怎么会被一个七老八十的老虔婆给制住? 她反手一巴掌,直把老太婆打得一个倒仰摔了出去。 她本来这会儿就气血上涌,满腔怒火无处宣泄,老婆子忽然冲过来又怎么可能被放过? 时小艾一脚把男孩儿踹开,然后弯腰揪住老婆子的棉袄,硬是将她又从地上给揪了起来。 看到这熟悉的动作,旁边的人吓得全都尖叫了起来,有人大声地喊:“小艾,你别扔!她年纪大了,你别把她扔死了!” 还有人喊:“你们去拦住她啊!她这会儿不清醒,要出人命了!” 那老婆子开始还大喊大叫,这时候被时小艾抓在手里,望着她黑漆漆,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才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她抖着声音喊:“你放了我,我不要你家房子了,你放了我,我现在就家去,再也不来了。” 她越喊越大声,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你放了我吧,别让我死啊!我再也不贪图你家房子了!” 与此同时,棉裤一湿,她失禁了。 时小艾根本没听进去她的求饶,她眼前浮动的全是进屋时这老婆子恶毒的嘴脸,还有望向女儿时那阴狠的眼神儿。 她咬了咬牙,猛然将胳膊抡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一把抓住老婆子硬是把她从时小艾的手里抢过来丢到了一边。 然后用有力的臂膀把时小艾紧紧地抱住,任她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时小艾努力抬头,想要看清楚这人是谁? 可她的头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按在肩膀上。 男人清晰而沉稳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不怕,不怕了小艾,我回来了,一切都交给我!” 第31章 妻子变得不认识了 这个声音很陌生,时小艾从来没有听到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声音传入耳朵里的那一瞬,她就立刻意识到这是程杨,程杨回来了。 时小艾紧绷的身体忽然就软了下来,心里莫名就踏实了。 感受到妻子的变化,程杨心疼地将她往怀里使劲揽了揽,又低声安慰了一句:“别害怕,我回来了”,然后才松开。 他不放心地把时小艾交给了旁边的一位大嫂,然后弯腰抱起了地上的小溪。 在看到女儿昏迷中那煞白的小脸,以及眼角处残留的泪痕,程杨的眼底聚起了风云 时小艾此刻已经从最初的混乱中清醒过来了,她推开还扶着她的大嫂,进里屋从大叔的手里接过了明锐。 程杨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护在胸前,转头就看到了妻子抱着儿子从屋里出来。 且儿子和女儿一样,都人事不知,处于昏迷状态。 程杨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回家后看到家人们的第一眼,竟然会是如此情景! 他的心里仿若掀起了惊涛骇浪,自己都闹不明白是什么滋味儿。 如果说之前想起老婆孩子,会感到愧疚,那么此刻除了愧疚还多了数不清的忏悔、担心、后怕…… 他根本不敢想在自己消失的这五年里,妻子和孩子们曾经面临过多少次诸如此类的困境! 程杨用力地攥了攥拳,将那汹涌而至的复杂情绪压制到心底。 他默不作声地朝不远处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哼唧个不停的老婆子深深看了一眼。 那一眼平静无波,却让无意中望到的人都浑身一凛,心生寒意。 毕竟是在战场上厮杀了五年的战斗英雄,那杀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在程杨望过去的同时,老婆子的哎呦声戛然而止。 程杨转回了头,朝时小艾伸出了一只手,说:“把小锐给我吧,我来抱,你跟着我慢慢走就行。” 时小艾摇头。 她把明锐平抱在怀里,然后不无担心地看了看趴在程杨肩头的女儿,对他说:“抱好小溪,我带路,你跟上。” 语气冷静又不容置喙。 程杨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时小艾竟然会对他下达命令。 他有点惊诧地看了看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五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人、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 他此刻已经有点不太认识自己这个小妻子了。 夫妻俩抱着孩子往外走,围观的邻居们纷纷自觉低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走出家门没有多远,两个人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于向雪。 这么冷的天于向雪连条围巾都没戴,跑得呼哧带喘的,一看就是得到消息就立刻往这边来了。 走近之后,于向雪没有来得及和时小艾搭话,目光就落在了她身边站着的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身上,眼神里全是疑惑。 “小艾,这是?” “程杨,孩子爸爸。”时小艾的回答非常简单。 于向雪却听得身子一震!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程杨居然会赶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正好看到时小艾和孩子们受欺负的情景! “!” 这是成心要毁了他们的先进啊! 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对留在房子里的祖孙俩更多了几分厌恶! 时小艾不知道来人是谁,于向雪在云和巷办事处工作十几二十年了,她可是清清楚楚。 只听去报信的人说了两句,她就知道来的肯定是赵翠红的妈牛三妹,带的小孩儿也必然是牛三妹最疼爱的孙子赵大宝。 这个老婆子的坏那可是远近闻名的。 想当初石云鹏他们一家子没搬走的时候,牛三妹就没少来这儿闹腾。 但于向雪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来找时小艾的麻烦!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哪儿来那么大的脸?! 虽然于向雪清楚这事儿和时老二一家脱不了干系,可这会儿不是算账的时候。 首先得先保证俩孩子没事儿啊! 不然,就凭程杨往这一站,拥军办、包括区里都会跟她没完! 弄不好就得算办事处工作不利。 想到这儿,于向雪的头嗡嗡的。 她赶紧说:“你们先送孩子去医院,这边的事儿交给我,我帮你们收拾他们!” 说罢,也不等夫妻俩答话,她又朝跟过来的办事员吩咐道:“你跑快点,去找你春芳姐,让她亲自带小艾他们去检查。快点,快点,别耽误了事儿!” 那小姑娘答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开。 时小艾知道春芳姐是于主任的大女儿,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做大夫。听她这么说,自然要领这份人情,当即朝于主任感激地说:“谢谢于姨,我们先去,回来再感谢你。” 听了这话于向雪的心里顿时熨帖了好多,脸上的表情也更柔和了。 她摸了摸小锐的脸,心疼地催促:“赶紧走,给孩子看病要紧!自己人你客气个啥?” 说完还冲两人挥了挥手。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尹春芳已经等在急诊室门口了,看到他们闲话也没有说就立刻带他们去了诊察室。 经过医生检查,小明锐问题不大,除了几处外伤外,最严重的伤处就是从床上掉下来时,脑袋磕在了床脚,造成了轻微脑震荡。 具体有多大损伤,这个需要他醒来之后观察观察才能给结论,其他的只要简单包扎就行。 明溪的情况比哥哥严重一点,赵大宝那两脚把孩子肩胛骨下的两条肋骨给跺成了骨裂。 虽然不至于因此残疾,但想要恢复怎么也得卧床静养很久才行。 因为担心那两脚太狠给孩子踢出内伤,做完外科检查后医生给小溪开了x光的单子,让他们带孩子去拍个片子。 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b超,ct这样的检查仪器,就连x光也只有省级的大医院才会有,拍之前如果遇到病号多甚至还需要预约。 医生也是看到他们是由熟人带着,而且两口子明显都非常重视孩子的身体,又见程杨一身军装,气度不凡,为了慎重起见才给开了这个检查单。 原本只是想排查一下,谁能想这一查竟然查出了大问题! 第32章 离婚,还是不离? “先天性房室隔缺损?”时小艾下意识地重复着医生说的话,整个人都有点懵。 小溪有先天性心脏病?梗概里根本就没有写啊! 而且小家伙平时活蹦乱跳的,论起调皮捣蛋就是哥哥也比不过。 她怎么可能有心脏病? 时小艾用手在病床上的女儿脸上摸了摸,眼中是满满的心疼和不解。 望着昏睡中的孩子,她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着,希翼能够想起更多的细节。 却不知她这低垂着眼,睫毛微颤的模样看在别人的眼中是怎样的哀伤和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住打击哭出声来。 看着这样的妻子,程杨的心里生出了无法言说的负罪感。 他用力咬紧牙龈,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握住了时小艾的手,哑声说:“你别难受……” “你能不能别碰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时小艾飞快地打断,然后将手迅速地抽出。 此刻她已经想起之前被自己忽略掉的情节了,梗概中写了一句话:“女儿死后没几天,时小艾就去世了。” 当时看到这儿她没多想,现在再看—— 小溪当时会死在原主的前面,应该就是心脏病突然发作的原因吧? 想到这儿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只觉得一阵后怕! 要是没有这次检查,是不是也必须要等到小溪病情发作了自己才会知道? 正在时小艾内心震惊不已的时候,程杨握住了她的手,她自然想都没想就把人推到了一边。 程杨朝后退了一步。 时小艾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她抿了抿唇,抬眼朝一脸无措的男人望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回正眼看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 程杨很瘦,这是他给时小艾的第一印象。 时小艾没有想到一个那么高的男人,怎么能瘦成这个样! 程杨大概得有一米八三、八四的样子,可具时小艾目测,他的体重绝对不会超过120斤! 这个高的个子浑身没有半两肉,那身笔挺的军装就像是罩在一根竹竿上,来回咣当,根本撑不起来。 可即使这样,他给人的感觉也没有半分病弱,完全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那身姿只会让人往挺拔,英气上想。 论相貌,程杨长得还行,坦率的说应该能够称得上还挺帅的。 鼻梁很高,眼睛微微上挑,是那种很双的双眼皮,衬得眼睛又黑又亮。他眼窝微深,眉骨到鼻梁的线条明晰又流畅,给人一种很有棱角很男人味儿的锋锐感。 最重要的是对于时小艾来说,这样的脸庞实在是过于熟悉与亲切了,因为小溪长得跟他像了个十足十! 无非是姑娘家线条更柔和点,看上去更明丽一些。 望着这张和女儿一模一样的脸,时小艾就是想板脸都板不起来。 她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抱歉啊,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不是故意要推开你的。” “不过……”她略微顿了顿,抬头望着程杨很认真地说:“以后有话说话,不要随便动手动脚,我不太习惯。” 她又想起了之前几次这人把她揽进怀里的情形。 程杨没有立刻接话。 他静静地望了时小艾好一会儿,然后上前一步从她的手里拿过检查单,轻声地说:“你在这里稍微等一等,我去给小溪办住院手续。” 说罢快步离开了诊疗室。 房间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坐在两个病床中间,一手一只紧紧握住两个孩子的手,时小艾的内心一时间完全无法平复。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也将她刚刚步入正轨的生活完全打乱。 她原本还想着今天去办事处开介绍信呢,谁能想转眼就陪孩子们进了医院! 明锐的问题不大,可明溪这边显然以后各种麻烦会接踵而来。 刚才医生跟他们说了,说明溪虽然是先天性心脏病,但是并不严重。 另外孩子年龄小,如果照顾的好,她这种病甚至还有自己修复的可能。 只有家长平时多注意,不要让她乱跑乱跳,同时加强营养,定期检查应该问题都不会大。 即便真的无法自己修复,将来再大点做手术也可以治疗。 虽然医生这么说,可时小艾心里还是很忐忑。毕竟在原书里小溪最后死了。 如果她没有接触两个孩子,那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一句书里的话。 但现在——她已经把两个孩子都当做真正的子女了,那么就不能让这种见鬼的剧情成了真! 时小艾从小长大最大的优点就是遇事不慌,越有事越镇定。 气急了她可能会发飙,会愤怒,但她绝对不怕事,更不会在事情来临的时候自怨自艾,畏缩不前。 就像此刻,前不久她还愤怒又震惊,这会儿已经能够平心静气的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茶水摊的生意肯定还得继续做,这是她经济的来源。而且从近几天的情况来看,只要做好了,这小小一个茶水摊子,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月的收入一点都不会少。 除了每个月给办事处交的十块钱外,她净赚个五六十轻轻松松。 这还是在单纯的只卖茶水的情况下,要是增加了其他品种,收益远不止此。 如果以后小溪要做手术,这笔钱很可能就得靠摊子的收入来解决。 可生意是一方面,小溪的身体也非常重要,最起码以后绝对不能让孩子再跟着她一天天的守在那个帐篷里挨冻受凉了。 除此之外,以后俩孩子无论哪一个,身边都不可以再没有人。 这一次的教训时小艾会记一辈子,无论再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单独把孩子放在家里了。 可说得简单,具体要怎么办? 以后她出摊了,小溪要交给谁来带? 想到这儿,时小艾忽然想起了刚才出去的程杨,她差点又把这个人给忘了! 对啊,程杨回来了。 他是不是可以暂时帮自己带带小溪? 不过,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想到这儿,时小艾不禁皱了皱眉。 她记得按照书中给的时间段,他应该要在好几个月后才会从部队赶回村子里。 那么,他最快差不多也要到夏天才会找到云城来。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时小艾再次揉了揉眉心。 想不通就先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这次回来是干嘛? 回来探亲,还是以后都不走了? 要是回来探亲的话,那么她觉得自己可以忍一忍,暂时先不提离婚的事儿,和他保持相敬如宾的状态。 当然这要在他同意的情况下。 虽然时小艾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这个人离婚,但是现在不是情况有变吗?现在大家最重要的任务是先要维持住小溪的健康。 身为孩子的父亲,程杨也应该担起他应尽的责任。 时小艾也不指望他能帮点什么忙,但有他在至少能够维持相应的平静。 毕竟这年代离婚还得街道上开证明呢! 时小艾都不敢想于主任在知道他们要开离婚证明时,会是什么表情。 可要是……他以后都不走了呢? 一想到还有这个可能,时小艾心猛然一跳,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第33章 程杨找来的 程杨给孩子们办完住院手续,又和时小艾一起把他俩送进病房就说有事儿匆匆地出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陪着孩子。 虽然明锐的伤势不算重,但他从来医院后一直都迷迷糊糊的,中间醒了一会儿很快又睡着了。 医生说这样的情况不太好判断,让他也住院观察两天再说。 因为有尹春芳跟着,住院部干脆就给了几分面子给兄妹俩安排了一个双人间,这样无论是陪宿还是治疗都是一家人也方便一点。 站在两个病床之间,看着上面躺着的一对宝贝,看着他们难受的样子,时小艾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愤怒!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点不明白那两个人是谁,老婆子最后的那句话也点醒了她。 老婆子说再也不惦记她的房子了,除了时老二一家,还有谁惦记她的房子? 那天打了赵翠红之后,其实时小艾就已经做好了他们会反击的准备,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人会如此恶毒,竟然对孩子下手。 时小艾面沉如水,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怎么报仇! 可还没等她想出具体的方法,病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于主任走了进来。 她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孩子,露出了心疼的神情,然后才低声对时小艾说:“派出所的同志过来找你了解点情况。” 时小艾愣了一下,连忙朝门口望去。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公安的制服。 他朝里面看了看,大概是看出孩子们都在昏睡中,不方便说话,所以朝门口方向比划了比划,示意时小艾出去说。 时小艾有点惊诧的看了于主任一眼,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报警。 她原本以为这种事儿,即便于主任向着她,但大概率也只会当做家务事调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去报案这个方案时小艾不是没想过,但今天来的那两人一个老,一个小。 老的没七十也差不多了,小的最多十岁。 这样两个人,即便去报案公安也不可能把他们拘留,最后还是得按照民事纠纷来处理。 更何况时小艾心里也清楚,虽然他们确实把明锐、明溪伤得不轻,可自己回击的那几下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至于缺胳膊少腿,但在床上躺几个月,花一大笔医药费也是少不了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报警估计也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根本不可能给自己这边出气。 与其这样,还不如等把孩子的事儿安定住了,她亲自去好好和时老二一家“商谈商谈”。 但现在又不同了。 虽然没主动报警,警察找上门来时小艾也不会选择息事宁人! 于主任看出了她的不解,压低声音解释道:“不是我,我那会儿正张罗让你二叔家里来人接呢,陈所长就主动找到办事处去了解情况了。我寻思着可能有谁看不过眼跑去帮你报的警。” 说到这儿,于主任似乎是怕时小艾不懂得抓住这样的机会,又连忙叮嘱道:“陈所长是派出所的一把手,他说话可是最顶用的!你出去好好跟他说说,就算不能把那一家子怎么着,至少这种事儿不能再有第二回了。” 她说着还朝时小艾的背上拍了拍,安慰道:“你去吧,我帮你看着孩子。” 时小艾走出了门。 看到她出来,那警察先朝她笑了笑,然后自我介绍道:“弟妹你好,我是陈民,之前也是尖刀营的,和程杨曾经是战友,后来转业到咱金河区派出所了。 我今天是听说他回来了,特意赶过来想看看你们,谁知道竟然遇到这种事儿!到底什么情况啊?弟妹,你再跟我具体说说?” 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牛皮纸的本子,拧开钢笔就准备记录。 时小艾这才知道——这人是程杨找来的。 她赶紧捋了下思路,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和陈民说了说。 可以看得出具体情况陈民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他这会儿过来就是来走一下流程。 时小艾说话的时候他没有插嘴,手下不停地记录着。 可从时小艾站的角度望过去,却发现他记录的明显比自己说的要多得多。 跟她聊了一会儿,陈民提出要去见见孩子们的主治医生。 时小艾这回多了个心眼儿,她没有直接带他去,而是让他先等等,自己去叫人。 陈民笑眯眯地答应了。 时小艾先去找了尹春芳。 春芳姐听她说了情况二话没说就去了门诊还有放射科,很快就把之前的两个医生一起叫了过来。 应该是事先被交待过,从两个医生口中说出来的孩子们的病情,要比之前说给时小艾听时严重很多。 如果不是自家宝贝就在屋子里躺着,光听医生们的这套说辞,时小艾觉得自己当时就得麻了! 听到孩子们被打得这么严重,小溪甚至还有生命危险,陈民明显愤怒了! 如果之前他确实是看在战友情意的份儿上跑这一趟,那么此时他已经从心底将此事定性为恶性入室抢劫并且伤人案件了! 开始的时候他还能镇定地安慰时小艾,跟她说:“这件事我们会严肃处理”,“你在家等消息就成”诸如此类的套话。 在听到那小孩儿把明锐打成了脑震荡,听到老太太把明溪打得心脏都出了问题,九死一生差点没把命给交待了,陈民瞬间暴怒! 他大声骂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老没老样,小没小样!这是以为年纪大了,就可以肆无忌惮了?犯罪可没有年龄限制,多老该蹲大牢还得去蹲! 少跟我耍这套花花肠子,真以为用个老的,用个小的我们就没办法了? 军人家属就不是能欺负的! 更何况这是谁?这是我们一等战斗英雄的妻子和儿女!” 说到这儿,陈民想起了往事,感怀更深了,他甚至都红了眼眶。 他说:“英雄在战场上流血是为了保家卫国,英雄的家属在后方流血算什么?算我们无能!算我们工作失误,算我们对不起战友!” 他这话说得太掷地有声了,以至于无论是听到声音赶出来的于向雪还是围在他身边的几位医生全都不知道要怎么接。 只能跟着一个劲儿地点头。 最后还是尹春芳最先反应过来,在旁边大声附和:“对,您说的没错,照顾好军人家属是我们必须做好的事儿。您放心,小艾和俩孩子都交给我们了,我们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他们。” 另外两个医生也赶紧应声。 陈民发泄了一通心情舒畅了一点,然后才意识到了自己情绪太过于激动,和身上的这身警服有点不太相宜。 好在周围的人并不多。 他连忙收敛情绪,又安慰了时小艾几句,就赶着回所里去了。 陈民走了之后,于主任和尹春芳娘俩也走了。 从陈民的表态里于主任也看出来了,时小艾这一家子能量太大了,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用一个军属就能界定的。 以后和她打交道得更加注意。 于是都走到门口了她还拉着时小艾的手念叨个不停,让她有事一定要跟办事处说,别不好意思开口。 于主任刚走没一会儿,程杨就回来了。 他的头上,衣服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显然走了很远的路。 进屋后他并没有提陈民的事儿,而是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大竹篮放在了桌子上。 不等时小艾开口,他就从篮子里拿出了两个很大的饭盒,一边打开一边说:“我买了鸡蛋羹还有红烧肉,叫他们两个起来吃点东西吧,你们中午是不是都没有吃饭?” 时小艾这时候才感觉到肚子已经很饿了。 第34章 不同意我就继续喂 之前医生说过今天会是小溪后背最疼的时候,为了不让孩子太难受,所以在给她输的液体里加了安眠的成分,并特意交待不用特意把她叫醒。 于是时小艾只叫了明锐起来吃蛋羹。 可显然明锐也没什么胃口。 他醒来后只是靠在时小艾的怀里说头晕,烦躁地小声抽泣着,别说吃饭了,连眼睛都不想睁。 看到他这样儿,时小艾心疼不已。 她盘腿坐在床上,把明锐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边安抚地拍着儿子的背,一边轻声地哄。 程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过来。 他斜坐在时小艾旁边,一只手拿着个小碗,碗里装了半碗用鸡蛋羹拌的米饭,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汤匙。 他用汤匙舀了半勺米饭,朝时小艾示意让她继续哄。 然后趁明锐糊里糊涂的时候悄悄地把米饭放进了孩子嘴里。 明锐的哼唧声明显停顿了。 他咀嚼了几下,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多嚼了几下然后咽了下去。 在他的哭声没再开始之前,程杨又一勺子送进了他嘴里…… 就这么着,夫妻俩一个哄一个喂,趁着孩子迷糊总算是把半碗饭全给喂了下去。 再喂明锐就不吃了,他把头埋进妈妈的怀里,嘴巴闭得紧紧的,死活不再张口。 看到孩子这样,两个人也就没再勉强。 “我抱着他,你先吃吧。”程杨说着伸出了手。 明锐似乎是听见了,对于这个还很陌生的父亲他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抗拒。 他用力地抱住时小艾,哭声更大了些,那样子是坚决不准备松手了。 时小艾继续哄着孩子,同时对程杨摇头:“你吃吧,我待会儿再吃。” 对于这种情况程杨也很无奈,没办法他只得重新坐回了板凳上,再次打开了饭盒。 时小艾继续坐在床上哄孩子睡觉。 明锐其实平日里并不是个黏人的孩子,相反他特别独立。 可能是因为原主的性格有点偏弱,所以这小家伙一直以家里的老大自居。 别管能耐到没到,反正他是万事都往前冲,只恨不得把妈妈和妹妹全都护在羽翼里。 还是后来时小艾来了,连做了几件事让孩子觉得妈妈变厉害了,这才放松了一点。 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明溪那么会撒娇,更没有腻着时小艾不松手的情况。 小崽儿变成这样,足以证明他是真得非常难受。 看着明锐这样时小艾心疼极了,别说只是抱着孩子,就算是让她去替小崽儿难受她都乐意。 她抱着明锐继续哄着,连腿麻了都不想动一动。 可就在这时,一个带着肉香的汤匙忽然递到了她的嘴边。 时小艾愣了一下,连忙抬头。 这才发现程杨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又坐了回来。 他离她很近,可以说是面对面。手里依然端着一个碗,碗里除了米饭还有大块儿的蛋羹和红烧肉。 而此时他就像是对待明锐一样,把一个装了饭菜的汤匙放在她的嘴边。 时小艾的眉心跳了跳。 她摆了摆手,示意程杨拿开。 可那人像是根本看不懂一般,汤匙就放在她嘴唇处一动也不动,那架势—— 要是她不张嘴,他准备就这么和她对峙着。 无奈下,时小艾只能开口说:“不用,你先……” “吃”字都没说口,那勺加了红烧肉的米饭就趁机塞进了她的口中。 米饭是温热的,红烧肉也烧得软烂入味儿,一勺入口,时小艾简直是下意识地就咀嚼了起来。 想要拒绝都来不及。 她无语地瞪了程杨一眼,伸手把空了的汤匙推开。 程杨笑了笑,也不说话,而是低头又开始拌起了米饭。 这一次里面放的是饭和蛋羹。 当汤匙再伸过来的时候,时小艾学乖了,她抿着嘴将头偏到了一边,然后用手推开。 程杨终于开了口:“你先吃点儿,不然一会儿红烧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时小艾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桌子示意他自己先吃。 程杨想了想,将碗递给了她:“一起吃吧,我给你扶着碗儿。” 看她又要拒绝,他很干脆地威胁道:“不同意我就继续喂。” 时小艾从记事起就是自己吃饭的,从来没有如此被人追着喂过。面对某人的威胁,此刻还被儿子抱紧不能动的她尴尬到只能选择妥协。 她点了点头。 程杨的唇角瞬间噙起了一抹笑。 他将椅子移过来,把两个饭盒全都打开放在了上面。然后又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个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 做完这些事后程杨很自然的又在时小艾的身边坐下,将刚才那半碗饭举到了她的手边。 时小艾只得腾出一只手,就着这样的姿势将饭舀到自己嘴里。 天气确实太冷了,即便病房里封闭的还不错,可饭菜还是很快就凉了。没多久饭盒里没有吃完的红烧肉就凝出了一层白油。 虽然说的是两个人一起吃,可程杨的注意力显然都在时小艾这边,不停的给她添饭添菜,自己根本就没有怎么动筷子。 直到时小艾吃完碗里最后一口米饭,将碗推了推示意自己不再吃了,程杨才收回了手。 他并没有将碗丢在一边,而是站起身从暖水壶里又倒了半碗开水重新递了过去。 一碗热水下肚,时小艾总算是觉得舒服了好多。 看她确实吃饱喝足了,程杨才端起饭碗闷头吃了起来。 时小艾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吃饭竟然可以这么快! 她甚至也没见程杨狼吞虎咽,剩下的饭菜顷刻间就一扫而空!包括已经凉透了的肉还有残存在盒底的菜汤,都被他用米饭拌着吃了个干干净净。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几顿没吃了?” 程杨收拾碗筷的手一顿,有点不好意思的抬起了头,解释道:“急着回来带的干粮不太够,昨天中午就吃完了。” 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 那就意味着程杨整整一天一夜粒米未进。 可这个人,刚才却一直催促着自己先吃。 望着他,时小艾的神情有点复杂,一时间她自己也闹不清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杨的动作很利索,他很快就把碗筷收拾好,洗干净重新拿了回来。 他一边把东西往篮子里重新放,一边念叨:“这些是我从饭店借的,待会儿还得还回去。我刚才问了,饭店没有粥,不行晚饭我在家做吧,自己给他俩熬点儿。家里有大米没有?没有的话我想办法去买……” 说到这儿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时小艾伸出了手:“你把家里钥匙给我,我回去看看还缺什么。” 时小艾没有吭声,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手却下意识的攥住了裤子口袋,脸上写满了拒绝。 看到她这个动作,程杨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他盯着时小艾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平静地说:“小艾,我觉得我们俩得谈一谈。” 第35章 你心疼心疼我吧 时小艾原本也是准备找个时间和他聊一聊的。 此刻听他提起,就将已经睡着了的明锐轻轻放回了床上,然后转了个方向坐好,面对着程杨。 程杨微微欠身,把明锐盖着的被子拉开了一个被角,搭在了时小艾的腿上,这才慢慢的说:“对不起,当初离开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提前和你打个招呼。 当初确实是没办法,我也是到了战场上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这些年让你和孩子们受委屈了。” 程杨将这五年的一些经历告诉了时小艾,也跟她说了自己无法与家里联系的原因。 起先确实是刚到战场,没有机会和家里人联系,后来则是因为他被挑选进了先锋营,一直待在战场第一线。那是最靠近敌方的阵营,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能够被挑选到那里的人都是部队的精锐,同时他们也肩负着最大的责任。 “其实我后来有试图通过来送补给的战友帮我带信给你,但那时候确实是战事太紧,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会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说到这儿,程杨苦笑了一下:“同时我甚至不清楚那些帮我带信的战友有没有活着回去?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能把信寄出? 我试了好几次,一直没有等到你的回信,后来我就放弃了。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地想,要是万一你头一天收到我的消息,第二天又收到了我的死讯……那是不是还不如干脆直接当我死了更容易接受一点?” 说到这儿,程杨垂下了头,不再与时小艾对视,似乎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 好一会儿他才闷声说道:“我现在后悔了。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尽全力早点找到你们的。早一天找到你们,就能让你们少受点委屈,也不至于让人这么欺负!” 最后几个字音消失在程杨的齿缝间,声音小的时小艾险些听不清。她从这个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责,这让她内心复杂的感受又更增多了些。 程杨不能和家里联系这事儿之前欧区长跟她解释过,时小艾是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是这个人中间竟然有试图往家里写过信。 如果真的是像他说的这样,那么还真没法说他完全对这个家没有一点责任心。 最多只能说命运多无奈。 对于这样的程杨,时小艾有同情,也能理解,但她没有办法说出原谅的话。 她不是原主,没有替原主经历过那些苦难的日子,她没资格代言。 再有就本心而言,此时的程杨对于时小艾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她可以尊重他的品行,体谅他的辛苦,却没办法强迫自己和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在一起过日子。 她又不能跟他说明自己是穿书穿来的,要是说出原谅的话,那按照程杨现在的行为,以后肯定就还得是一家人。 她好好的,干嘛要去和一个不相熟的男人做夫妻,在一起生活? 光想想时小艾都觉得无法接受。 她抬起头望向程杨,认真地说:“你今天说的这些有的欧区长跟我说过,有些我今天第一次听说,但不管怎样你都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听她这么说程杨抬起了头,眼中多出了一点光亮。 他下意识地脱口问道:“那你原谅我了?” 时小艾抿了抿唇:“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吧,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只能算是错过了。” 程杨有点不能理解,他蹙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时小艾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迎视着他坦诚道:“我一直认为时间能够消磨一切,也包括感情。 当年我们从结婚到你离开总共也不到一年的时间,之后的分别却长达五年多,这中间即便有再多的感情也消耗完了。 不瞒你说,如果不是你今天忽然出现,我甚至根本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 时小艾直言不讳:“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和陌生人差不多。你不可能要求一个陌生人对你亲切体贴吧?” 程杨握着拳的手一紧,他望着时小艾,遮掩在垂下的湿发中的眼神直透人心。 “你不愿意原谅我。”他用很低的声音轻轻说道。 话里并没有询问的意思,反倒像是早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们之间不存在原谅不原谅。” 看程杨一副失落至极的模样,时小艾莫名有点愧疚和烦躁。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拒绝一只雪夜里黏在腿边不停讨好想跟着回家的流浪狗一样。 她也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这人的眼神太像被遗弃,也或许是因为他被雪打湿的头发到现在还没干,一缕一缕粘在额头看着跟个淋湿的小狗差不多? 时小艾甩了甩头,快速收回脑子里的想法,可还是下意识地又解释了一句:“你别想太多。我就是和你说说我真实的想法,既然要谈,就得开诚布公吧?绕来绕去的没有意义。” “没多想。”程杨垂着眼:“你说得对,你的想法都是对的。” 时小艾:“……” 怎么觉得再说这人眼圈都要红了? 她默默地闭上了嘴,咽下了原本准备说出的要离婚的话。 程杨再次抬起了头,朝她伸出了手,神情坚持。 时小艾知道他是要钥匙,也知道这钥匙没法不给。 但,总还是有点抵触。 她内心挣扎,望着那只手说不出一句话。 程杨忽然反手将时小艾蜷在腿边的手握住,拉过来直接塞到了自己的军装里。 时小艾大惊失色,瞬间就要变脸。 她不知道这人的动作竟然会这么迅捷,让她完全来不及阻挡。 她试图收回手,可那人的手就像是铁钳将她紧紧握住。 她想挣脱,刚一用力却发现手下的触感有点不对劲儿。 她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 手下原本应该是皮肤的位置此刻被厚厚一层纱布包裹着,整个胸膛甚至腰部都包在纱布里,上半身被裹得像个粽子! 时小艾猛然抬眸,却正撞入程杨深深的目光里。 他耷拉着唇角,望着她委屈巴巴地说:“小艾,你别欺负我,你也心疼心疼我吧。” 第36章 无耻就无耻 时小艾一阵头疼。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程杨竟然能对着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可是,她还真就没法严词拒绝。 这人一整天都装得威严无比,极有气势的样子,以至于她都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因为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保住。 她就说,按道理这人根本不该这么早回来的! 时小艾将手从程杨的怀里抽出来,没待他露出失落的神情,就两手抓住他的衣服使劲往上猛地一掀! 程杨非常的瘦,那军装也并不合身。被这一掀整个衣服下摆包括里面的制式棉袄就被直接撸到了胸口以上,将大半个胸脯还有腰腹全都露了出来。 时小艾看得心里猛地一揪! 程杨的身上裹满了纱布,把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给包严了。似乎是怕他活动时会不小心碰到伤口,纱布裹得很厚,同时还在身上打了好几个很牢的结。 可即便如此,包裹在最外面的纱布也都被磨毛了,好几处已经起了毛边。 另外,纱布上还出现了好几处浅黄色的湿痕,一看就是伤口渗液造成的。 “你这是坐了几天火车啊?伤口还没长好你就乱跑?晚回来两天能怎么着?你急什么呢!” 时小艾这会儿是真的急了,忍不住抱怨道。 别管她和程杨之间的问题要怎么解决,这半天相处下来她都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好人。 更何况他还是俩孩子的爹,是战斗英雄,这要是因为回来这一趟伤口感染了,时小艾会觉得心里不安。 她翻身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就要去找医生。 “我急着回来见你们。”看她生气,程杨连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快速回答。 他仰头看她,神情恳切地说:“小艾,你别急着撵我走行不行?” 他紧攥着她的手,语气低沉:“我家什么情况你都知道,从我下乡那天起,就已经算是被家里抛弃了。要是现在连你都不要我,我以后就再也没家了。我不想没家,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程杨说着垂下了头,将头贴在时小艾的侧腰处再也不说一句话。 被他这么抱着,时小艾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我知道什么你之前的情况? 我什么也不知道!压根就没有人告诉过我!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可感受着腰间那个沉甸甸的脑袋,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盯着脑袋出了会神,时小艾才一把推开。 她侧身掠过床边,胡乱说了句:“你坐着别动,我去找医生”就匆匆离开,那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程杨坐直身子盯着那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搓了搓手指。 仿佛此时还能够感受到妻子身体的温暖。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是有点无耻,是在利用小艾的善良,赌她对自己还有几分怜悯之心。 如果是别的时候,程杨自己都要鄙视这种行为。 可现在—— 无耻就无耻,毕竟媳妇儿都不要他了! 只要能留下来,只要能被媳妇重新接纳,能保住这个家,无论做什么他都愿意。 其实在回来之前程杨想到过这种情况。 他心里很清楚,就如小艾说的那样,五年的毫无音讯再好的感情都要磨砺没了。 更何况他们之前的感情还远谈不上深厚。 程杨也曾经设想过,如果这次回来媳妇真的不愿意再跟他过了,或者说她已经找到了心仪的人,那么他会主动放手,不会去阻止她寻找幸福。 同时还会给她一定的补偿。 至于孩子,如果她愿意交给自己抚养,程杨一定尽全力去做一个好父亲。要是她不愿意,他也不会去做那种逼迫母子分离的事。 程杨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他比谁都明白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日子过得有多不容易。 更何况时小艾还养着一对双胞胎,受到的苦楚全都是双倍的。 无论是因为什么,自己毕竟耽误了人家五年的光阴,还是一个女人一辈子中最好的年华,做出什么样的补偿都是应该的。 这次他回来,特意将所有的津贴和补助全都带了回来,就是希望和媳妇好好谈谈,能在一起过日子最好,以后他们好好过。 要是她想离婚,他也会选择同意,同时将所有的钱都留给她和孩子。 程杨真的是把一切都想好,想清楚了,他觉得什么样的情况他都能坦然面对。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想法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全都灰飞烟灭。 他忽然就后悔了。 在看到小艾和孩子受欺负的那一刻,看到自己曾经柔弱的小妻子为了护崽儿和人拼命的时候,程杨的心揪成了疙瘩。 那感觉,比当初地雷的碎片穿透胸口还痛! 那时他就知道,他没有办法放手了。 他无法放弃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娃。 不把他们放在自己的庇护下,不将他们保护起来,程杨觉得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他知道小艾对他有怨气,甚至于已经不把他当丈夫——想到这儿,程杨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可程杨觉得自己还可以再争取一下。 身为先锋营的成员,再难攻克的堡垒他都没怕过;身为丈夫,为了能够攻克下妻子的心,他也必将全力以赴! 时小艾很快就带着医生回来了。 看了程杨的伤口,即便知道他是战斗英雄,医生还是没忍住数落了几句。 通过医生和程杨的对话,时小艾才知道,这人是在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的情况下,硬是坐了两天三夜的硬座火车回来的。 这期间受了多少罪可想而知。 时小艾一阵无语。 她既没法抱怨程杨归家心切,又没法指责他不爱惜身体,只能安静地待在一边看着医生为程杨重新清理了伤口,再次把他的上身包成了粽子。 医生离开,程杨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时小艾这才走到桌边默默地拿起那个竹篮,转头问:“中午饭是在哪个饭店买的,你交了多少押金?” 看她这样程杨连忙说:“你别出去外面冷,待会儿我去还。” 时小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出去冷你出去就不冷了?再感冒了难道要我照顾三个?” 程杨手里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行了,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吧,累了就挨着明锐睡一会儿,他认识你,不会闹的。你赶紧把饭店名字告诉我,我还完还得回家做饭。” 听着她的抱怨,程杨脸上的笑容就没断,看上去就像是在听人表扬一般。 那傻兮兮的模样,搞得时小艾都觉得没眼看。 她懒得再跟这人多说,只觉得自己的运气是真不好,这些糟心事是一件连着一件。 可看看那人强打精神却明显已经疲累至极的模样,她也真再说不出那些冷漠的话来。 第37章 他还走吗? 还了餐具之后时小艾匆匆地回了家,打开院门她发现家里已经简单收拾过了,应该是于主任带人拾捯的。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看到碎掉的几个花盆还有水碗都不见了,倒地的桌椅也都扶起来了。地面扫过,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归了位,唯独那床被撕破了的被子不见了踪影。 不过这会儿时小艾也没心思去找被子,她急着做饭。从医院出来又去饭店转了一圈,路上就用了快一个小时,现在差不多都五点了。 她担心两个孩子醒来万一不认程杨再哭闹起来,那人搞不定。 走进厨房,时小艾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儿。 那两个人来的时间应该不长,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祸害到厨房,早上她临走时给孩子们做的饭菜都还放着煤炉上的锅里没有动,只不过此时炉子早就熄了。 没有时间生炉子,时小艾干脆用火钳夹了两块煤准备去刘姨家换一下。 她刚一出门就看到刘姨家的房门开着,刘姨半个身子站在门外。 看到她刘姨先叫了起来:“小艾你回来了?哎呀,我刚才听见门响就觉得应该是你,所以想着出来看看。怎么样,小锐,小溪没事吧?” 没等时小艾答话,她就看到了那两块煤,顿时不高兴了。 大声抱怨道:“炉子灭了你说一声就行,还拿煤来换!我家缺你这两块煤?赶紧的,把煤拿回去,不然我要生气了!” 时小艾哭笑不得地站在自己家门口,她连家门都没走出去呢,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让刘姨念叨了这么一大通。 看刘姨冲着她直瞪眼,她也不敢跟老太太真较真,只得说了句:“谢谢姨,给我拿两块啊,俩炉子都灭了。” 说罢乖乖地退回到了屋里。” 看她不跟自己客气,刘姨高兴了起来,对她喊一声:“你等着,我马上过去”然后也回了屋。 很快,刘姨就夹着煤过来了。 可过来的并不只是她一个,王叔也跟着一起来了,手里还抱着两床被子。 时小艾连忙迎过去,问:“姨,王叔,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刘姨示意王叔把被子放到屋里去,自己跟时小艾一起去了厨房。 进去后才解释道:“我家大闺女今天给孩子过百天,我和你叔一大早就过去帮忙了。回来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哎呀,你说怎么这么作孽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 时小艾知道刘姨他们两口子今天不在家,但不知道他们是去了女儿家,此刻听她这么说也只能安慰道:“没事姨,事情都解决了,俩孩子问题都不大,在医院观察几天就回来了。” 说罢,她又问起了被子。 刘姨说:“你家被子我拿回去了,都撕成那样肯定不能盖了。刚才我和你叔把被里被面都洗了,这天儿,估计一时半会也干不了。 这是我过年前新做的两床被子,都没沾过身儿,拿来你们先用着,我看你们家连床备用的都没有。” 时小艾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家里的被子是被刘姨给拿走了。 虽然很不好意思,可她这会儿也实在是没有精力去考虑被子的事儿,只能感激道:“谢谢姨,这种事也只有你能替我想着,要是没有你帮忙,我要怎么办啊!” 刘姨叹了口气,没有接茬,看得出听了这话老太太很难过。 她帮着时小艾一起把火升起来,把锅坐上,然后还帮她熬上米粥,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刚才好像听说程杨回来了,是不是真的?人在哪儿呢,你见了吗?” “嗯,回来了,在医院呢。我回来做饭,他在那儿看着孩子。”时小艾答道。 刘姨这才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 她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兴奋地使劲拍了一巴掌,说:“哎呀,我之前还不相信呢,想着那几个人说着玩儿的。你家程杨不是还在医院里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刚才都没敢问你,就怕这消息不靠谱,问了再不是你心里不得劲儿。 真回来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们了!” 说到这儿,她又急切地问:“那他是回来休假还是什么?还走不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时小艾看得出老太太是真的替他们一家子操心,说完忍不住歪头将脑袋在刘姨的胳膊上蹭了蹭,说:“姨,就你最疼我了,只有你真心替我着想。” 说得老太太直接红了眼眶。 老太太伸手在时小艾的脸上摸了摸,叹道:“你招人疼啊!你这么好的孩子,那些人怎么下得去狠手!我真是,我真是想起来就气死了!气得我胸口堵到不行!” 刘姨说着用拳头在空中狠狠挥了一下,仿佛面前站着的是牛三妹。 发泄完怒火之后她又欣慰地说:“好在现在程杨回来了!有他在,那些人再也翻不出浪。不是我说,他们也就是欺负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家里只要有男人在,我就不信他们还敢上门!” 时小艾悄悄将脑袋收回,默默坐直了身子。 她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么执意地认为只要程杨回来了,那些糟心事就能全部解决? 可她知道刘姨是好心。 她现在有点心虚,很担心有一天老太太要是知道自己准备和那个男人离婚,会不会也把自己的脑袋当做牛三妹的,用拳头狠狠挥一下? 时小艾拿着饭菜赶回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一路上她走得心急火燎,生怕两个孩子醒来会饿,也怕他们起来后看不见自己会哭。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特意停了一下,听到里面并没有哭闹的声音这才放下了心。 看到她进来,还躺在床上的明锐抬起一个胳膊喊了声:“妈妈!” 旁边趴着的小溪也抬起了头,朝着她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娘! 时小艾赶紧答应着走进去。 她将竹篮子往桌子上一放,先伸手在女儿的额头上摸了摸,确定不烫之后又看向儿子。 对上她的目光,明锐连忙摇头:“妈妈,我没有发烧。” 说罢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旁边:“你能不能把他移开,我要尿尿。” 时小艾这才发现程杨侧躺在明锐的病床上睡得正香,自己回来这么大的动静他硬是都没有被吵醒。 可能是怕自己睡着了会挤着明锐,他用两个胳膊把孩子抱住紧紧护在怀里,以至于小家伙醒了都出不来。 时小艾好笑又好气,她伸手在程杨的身上拍了拍,说:“醒醒,你压着明锐了。” 明锐紧皱着眉说:“我叫了半天了他都不理我,像是听不见一样。” 时小艾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第38章 报应来得好快! 她赶紧将手覆上程杨的额头,果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程杨的额头火热。 时小艾郁闷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儿子从他爹的怀里拽出来,将衣服给他让他自己穿,自己跑去了医生办公室。 此时之前给程杨换药的医生已经下班了,接班的医生对情况不了解,更何况这里是儿科病房,人家也不好随便处理。于是又找人去把外科值班的医生喊过来了。 在这期间,儿科大夫给程杨测了下体温,温度计拿出来后看着上面39度2的数字,时小艾眼前一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她这真是要伺候三个病号了。 外科医生来的时候程杨已经醒了,可他的阻拦并没有用,医生们还是把他刚包扎好没一会儿的纱布解开,重新看了伤口。 果然专业对口还是见得更多一些,外科大夫看后直接说他这是伤口二次感染了。 之前的大夫只说他的伤口有点发炎,给他换了药让他多多注意。 而外科大夫在看了他的伤,特别是胸口刚做过手术没多久的那个大伤口后,将程杨着实教训了一顿,提出要他立刻转到外科住院治疗。 “我不住。你给我开点药,我吃点消炎药就行了。” 之前医生们检查,包括教训他的时候程杨都一言不发,好脾气的听着,可当说到要他住院的时候他却犯了倔,死活不答应。 跟他商量了半天没效果,医生也没办法,只能给他开了吊瓶让他暂时就在儿科病房里输液。 看到这样的情形,时小艾都无语了,她简直不能理解这人在这个时候到底在拧什么! 等医生离开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不住院?你还嫌你身体消耗得不够大?早点治好不行吗?” 程杨笑了笑:“我的身体我知道,输几瓶消炎药就行了,没他们说得那么严重。” 说完他往旁边扭了扭脖子,夸张地吸了口气问:“你做什么了,闻着好香!” 知道他是有意扯开话题,即使时小艾还是有点不赞同,但是感觉和他也不熟,关系没亲近到可以管头管尾,也就没再多说。 她顺着话题下坡,重新站到桌前打开竹篮的盖子说:“时间太短没有来得及重新做菜,我把早上的剩菜热了热拿来了,你们都凑合着吃点吧。” 说是剩菜,其实并没有人吃过,这是早上时小艾给孩子们特意做的大锅菜。 早上来不及去买新鲜肉,她足足在锅里放了两大勺猪油,除了冬储大白菜外,还放了炼油时特意保留的油渣,胡萝卜,泡发的黄花菜,木耳,以及在副食店买的海带。 总之营养十分全面,关键味道也不错,明锐和明溪都很喜欢这么吃。 以前实在是太穷没办法,从茶水摊开始有收入,时小艾心里有底儿之后她就从来没有在吃食上亏待过她和孩子。 毕竟她和俩小崽儿的身体底子都太薄,不赶紧加强营养将来吃亏的都是自己。 这十来天下来,两个孩子的小脸明显圆了一点儿。 此时的时小艾万分庆幸,得亏补了补,不然小溪遭今天这场罪,真不好说能不能扛过去。 程杨点了点头,说:“很香。” 然后他又侧头看了看另外一张床上的俩孩子:“你先让他们吃。” 时小艾用碗盛了大半碗菜,然后拿了一个自己烙的玉米白面二合面的饼子放在程杨那边的床头柜上,对他说:“你先吃,等一下要输液,到时候吃着就不方便了。” 想想他那胃口又叮嘱了一句:“饭菜都多,你吃完我再给你盛。” 程杨微笑地望着她,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眼神软萌软萌的,充满了依赖。 时小艾没敢多看,放下碗就转头去伺候两个孩子。 明锐这会儿情况已经比下午的时候好多了,除了说脑袋上磕出来的包包疼之外,没有再说头晕。这让时小艾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点。 而明溪的情况则要差一些,主要是孩子这会儿清醒了,然后就能感受到后背的疼了。 比起哥哥,明溪明显要娇气很多,也更会和妈妈撒娇。 时小艾来之前,她自己趴在床上倒也没怎么吭声,可时小艾一坐到她的旁边,似乎是找到靠山了,小姑娘就委屈了起来。 她不停地小声抽噎,攥着时小艾的手不撒,嘴里反反复复地说:“娘,我疼,可疼可疼了。你给我揉揉,揉揉我背。” 孩子难受得狠了,连刚改口的“妈妈”也不叫了,又恢复成最习惯的样子,一口一个的“娘”,那软软的小奶猫音,听得时小艾心都跟着疼。 不光是她,对面刚刚坐起来的程杨脸色也不好看,他盯着鼻青脸肿的儿子,还有可怜巴巴趴在床上,艰难地仰着头让母亲喂饭的女儿,神情沉郁,一言不发。 许是他的表情太冷了,把对面的两个孩子都吓着了,明锐往嘴里塞的饭都不香了。 他下意识地往妈妈的身边贴了贴。 时小艾停下喂饭的动作,转头看向程杨:“这饭不合胃口?” 程杨这才勉强笑了笑,解释道:“没,我想事儿想忘了。” 说罢夹了一大口菜放进嘴里。 可能是烧得太难受了,虽然程杨努力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可还是只吃了一个饼子就放下了碗筷,和下午的好胃口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而这时那边的药也配好了,他躺下没多久护士就过来把液体给他输上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三个病号,时小艾此时已经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了。她将心里的这份不满与愤怒全都记在了时老二一家的头上,准备等忙完了要好好与他们“交流交流”。 只是她这边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发力,那边时老二一家就已经遭到了报应。 速度快得时小艾简直始料不及! 因为一家仨病号,时小艾不可能抛下他们不管,所以晚上的时候她也没有回去,而是与这仨人一起挤在了病房里。 明锐还是过去和程杨睡,她在明溪的床上凑合了一宿。 小姑娘趴着睡原本就不舒服,后背还疼,一晚上但凡醒着就都在闹人,时小艾几乎就没法合眼。 于是天一亮她就起来了。 看了看另外一张床上的两个人,确定程杨醒了,并且烧已经退了,她就将终于睡沉了的两个孩子交给他,自己出去买早饭了。 这种疲劳的状态回家自己做不现实,时小艾干脆直接跑去国营饭店的早点摊。 昨天程杨把口袋里装着的五十斤全国粮票还有几十块钱全都给了时小艾,她也没有推辞,所以现在的她也算是大户,吃得起饭店了! 买了包子,油条、糖稀饭,另外没忍住,时小艾又买了两块上面撒了厚厚黄豆粉的炸糍粑。 拿着沉甸甸一篮子吃食往回走,结果还没走到医院门口就遇到了端着一个小钢筋锅正往这边走来的于主任。 看到她于主任直接就喊了起来:“哎呀,小艾,你是不是去买早饭了?我给你们做了呀,做的番茄鸡蛋面条。我还说早点做,早点赶过来,怎么还是晚了?” 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时小艾简直都震惊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家什么时候已经和于主任关系这么好了? 好到能让人给自家往医院送饭的程度。 她赶紧过去伸手要去接于主任手里的小锅,嘴里解释道:“昨天晚上他们三个睡得都不好,我想着早点买回来让他们吃了补充点精力。于姨,怎么能让你给我们送早饭啊,这也太麻烦了。” 于向雪没有接她的客气话,而是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叹气道:“孩子们遭罪了啊,俩小孩儿还那么小。” 说到这里她终于控制不住,问出了让她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的问题:“小艾啊,你知不知道昨天牛三妹和她那个孙子都给抓走了?” 第39章 麻了 “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儿?抓起来了?他们俩都抓走了?” 时小艾难掩惊讶。 昨天陈民说的那番话让她明白时老二那一家子这回会撞上铁板,撞个头破血流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是都抓走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那个老婆子都多大岁数了,抓到派出所不是给人家所里添乱嘛! 时小艾简直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于主任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时小艾的表情,看到她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那心里都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她一方面庆幸时小艾不是得理不饶人,睚眦必报的性格,一方面又惊叹于程杨的能量。 让她觉得这一家人实在是不能小觑。 “昨天我把石云鹏和他媳妇叫到办事处吵了一顿,然后就让他们把牛三妹还有赵大宝给送卫生院了。他们俩昨天摔得都挺厉害的,牛三妹闪着腰了,动都没法动。 我来医院的时候他们刚去,结果等我从医院回去就听人说那俩人被派出所的人给带走了。说是有人去所里报案,他们俩涉嫌入室抢劫,而且还导致被害人重伤。” 于主任说到这儿看了时小艾一眼:“现在严打多厉害啊!全国都在抓抢劫伤人案件,发现一起处理一起,全都要从严从重。这两条要是落实了,牛三妹他们……小命都难保!” 时小艾静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她知道于主任说这些有试探的意思,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实在是,她也毫无心理准备。 昨天她原本是准备和程杨说说陈民来的事儿的,结果事情一多就给忘了。 后来,那个人又开始发烧,她就把这事儿彻底丢脑后了。 她没有想到陈民那人竟然这么雷厉风行,不过她心里清楚,就算把牛三妹他们抓走,肯定也是吓唬的成分居多,不至于真把那俩人怎么着。 估计陈民也就是想替他们出出气,杀鸡给猴看,让其他有意欺负她和孩子的人下手之前也先掂量掂量。 至于真判刑啥的,那纯属是想多了。 于主任又说了几句发现时小艾不接茬也就不再提,转而开始询问起两个孩子的情况。 时小艾跟她说了一下,顺便也提了句程杨昨天发烧的事儿。 听得于主任又是一阵感慨。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 一走进病房时小艾就看到床边的走道里放了好些东西。 有一袋米,一袋白面,一筐看上去得有十斤的鸡蛋。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包挂面,以及一桶小磨香油。 直看得时小艾忍不住想咋舌。 不是她没见识,上辈子这么点东西根本进不了她的眼。 可这辈子,这些东西——她还真就搞不到! 要知道她为了想给茶水摊添一些品种费了多少脑子啊!最后甚至都硬着头皮求到了刘师傅那里。 可即便这样,时小艾也没敢奢望能够一次性得到这么多紧俏物资。 她不由地转头看向程杨。 虽然没有说话,可那双睁得大大的眼,已经将她所有的想法都展露无疑。 看到她如此生动的表情,程杨忍不住笑了。 他先朝跟进来的于主任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才温柔地望向时小艾,解释道:“武装部的沈部长来了,因为赶着要去省里面开会,就没有多留。他说等他开会回来有时间再来看你和孩子,这些东西是他们的人带过来的。” “沈部长?你说的是市武装部的沈部长?” 时小艾还没出声,同样被这些东西给震住了的于主任就忍不住插话道:“你和沈部长很熟啊?” 知道于主任和媳妇儿关系不错,程杨对她也有几分客气。 听她这么问也没有回避,简单地说了一句:“不是很熟,他和我们师长认识,他们是战友。” 程杨回答得轻描淡写,可于主任根本不可能相信! 不熟人家那么大的一个干部,临出差前还冒着雪专程跑医院来看你? 只是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于主任对于程杨的能量又一次地在心里重新做了评估。 她没在病房里多待,一来她也回去上班,再有她也看出这一家四口都没什么精神,也不好让他们再应酬自己。 于主任走了之后,时小艾把买回来的早饭拿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她先给程杨还有明锐一人盛了一碗面条示意他们先吃,然后又盛了半碗甜稀饭坐在床头慢慢地喂明溪。 此时还没到医生查房的时候,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一家四口。 时小艾趁着这个机会将之前于主任跟她说的事儿跟程杨说了一下。 两个孩子都到了能听懂大人说话的年龄了,她没有说得特别细,可程杨还是听懂了。 他明白妻子问话的原因,听后只是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不用想那么多,陈民是个很靠谱的人,他知道怎么做。” 程杨语气很淡,说完这一句后就没有再提,转而去找毛巾帮明锐擦嘴角。 可就这一句,时小艾心里彻底就踏实了下来,真的就不再费心去想。 之后他们又在医院住了几天。 其实程杨和明锐的身体恢复的都很快,第二天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只有明溪情况特殊,需要再打几天营养心肌的针,要多住一些日子。 听到医生这么说之后,时小艾第一反应就是让明锐跟着程杨一起回家住,为此她还超级主动的将门钥匙拿了出来。 可谁成想一向乖巧听话的明锐却坚决不干,非要留在医院,“和妈妈、妹妹在一起”。 看得出虽然几天同睡一张床,他和这个新出现的父亲还是没有建立起亲密关系,对程杨还有点认生。 要是在病房,和妈妈妹妹一起面对这个爹他倒没什么,但是要独自面对,小家伙坚决不干! 本来就觉得俩崽儿受了委屈,对他们心疼得紧。即使儿子如此不配合,时小艾也无可奈何。 她又提出让程杨自己回去住,让明锐留下。 谁能想那人一声不吭,也不说答应还是不答应,转头出去溜达了一圈,下午就拎了个折叠床回了病房。 看着他热情无比的跟儿子介绍那折叠床多软和,睡着多舒服,试图忽悠明锐和他一起睡,把床让给妈妈时—— 时小艾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 人已经麻了。 第40章 开超跑都没有此刻风光 程杨虽然凭着厚脸皮给自己争取到了晚上在医院留宿的资格,但白天他会出去忙自己的事。 时小艾没有问他到底是去干什么,但能够看得出他要办的事还挺麻烦。虽然一天三顿饭他都没有耽误送,可每次都来去匆匆。 开始的时候他是自己出去,后来看出明锐留在医院挺无聊,他索性再出门的时候也把小崽崽一起带走。 小家伙第一回被老爸揪着出门还有点不乐意,但一天下来,特别是晚上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捏了一串带给她和明溪的糖葫芦之后,再出去他就自觉的很了。 甚至早上程杨出去买早饭他都要跟着。 虽然明锐一直很听话,但毕竟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留在身边总还是要分神盯着点儿。 程杨把他带走就把时小艾彻底腾出来,让她可以专心只照顾明溪,轻松了不少。 看着这爷俩每天进进出出,时小艾其实有点羡慕。 说实话她真有点着急了,有点惦记茶水摊。 虽然那真的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个生意了,可对于她来说却是此时的生存之本,是她费了很多心思争取来的,她没有办法不重视。 可再担心也没有用,明溪这边离不开人。 四五岁的孩子,就算是再心大时小艾也不可能把她独自一个人留在医院。 之前的教训还在眼前,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 而同样的,她又不可能把女儿交给程杨去照顾。 明溪虽小可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在如今连上厕所都要大人抱着去的情况下不合适。 所以,再急也只能忍着。 之后几天无波无澜,最大的好消息大概就要算程杨终于在俩孩子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地位了。 明锐就不说了,经过几天与亲爹的亲密接触,现在天天跟在程杨的后面颠颠儿地跑,欢乐得很。 甚至俩人都有了小秘密。 时小艾不止一次见到那父子俩头对头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自己一过去俩人就同时闭了嘴。 明锐甚至还会夸张地用手把嘴捂住,表现得不要太明显! 看得时小艾直想翻白眼。 不过她并不生气,相反很乐见其成。 时小艾是在一个很亲密和谐的家庭里长大的,爸妈虽然忙,但对她和哥哥却并没有任何忽视,给了他们全部的爱。 所以她知道在孩子成长的过程里,特别是在孩子性格塑造时期,父亲和母亲同样重要。 程杨愿意给孩子补足他们曾经缺失的父爱,时小艾觉得是俩小崽儿的幸运。 一家四口就这么折腾着在医院里又住了一个星期,硬是把病房住出了家的感觉。 好容易熬到了出院的那一天,在踏出住院部看到阳光的那一刻,时小艾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都快忘记自己上次看到太阳是什么时候了? “爸爸!”随着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响起,站在身边的明锐兴奋了起来。 他从住院部的台阶上下来,紧跑了两步站在车道上朝远处使劲儿地招手,那模样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可明明程杨不过是回家先送了趟行李,俩人分开不到半个小时。 再说乐见其成,此时的时小艾也有点酸了。 很快程杨就骑着一辆三轮车出现在几人面前,他从车上跳下来,先一把将明锐抱了起来,然后父子俩一起走上台阶。 他弯腰又抱起了明溪,然后冲时小艾笑了笑,说:“回家吧。”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里面满溢着快乐,看得时小艾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她看了眼那辆八成新的三轮车,有点好奇地问道:“这谁的?你从哪儿借的?” “不是借的,买的,咱自己的。”程杨骄傲地回答。 他抱着俩孩子走在前面,最先走到了车子跟前。然后先把明锐放下地,又小心翼翼地把明溪放在了车斗里,掀开被子让她躺好。 这车子擦得很干净,车斗里铺了厚厚的褥子,褥子上还放了一床小棉被。看得出为了不让孩子再受凉,程杨费了心思。 时小艾看着车子也很幸福,毕竟这时候家里买辆自行车都还得要票,私人轿车只能出现在梦里。 这样一辆三轮车都算是给家里添了个大件了。 而且还是非常有用的大件! “你从哪儿买的?我之前去过百货公司两趟都没有见过。”时小艾珍惜地用手在车架子上摸了摸。 “国营委托店。里面还有不少好东西,等哪天有空了我带你也去看看。”程杨回答。 国营委托店? 他不提时小艾差不多都快要忘了,她之前就一直打算着要去看看,可后来忙起来就没顾上。 “你也上来。”程杨安置好女儿就朝时小艾招呼道。 “我?”时小艾一愣,随即连忙摇头:“我就算了,让明锐上去,我跟着你走。” 程杨抬头看了看她,然后拍了拍厚厚的褥子:“你上来扶着点小溪,我怕路上颠。” 这么厚的褥子,颠什么? 可不等时小艾再出声,旁边的明锐就急了,他使劲地推着她,嘴里喊道:“妈,妈你快点上去,快点儿!咱早点走,早点回家。” 真是儿大不中留,一眼看不见就被人给叼走了。 看着已经彻底被他爹给虏获,变成小狗腿的小儿子,时小艾只觉得一阵心累。 她也懒得再争,脱了鞋爬到了车斗里,程杨很自然地接过了她的鞋,与明溪的鞋一起放进了一个布袋里,挂在了车把手上。 看得时小艾又想张嘴,却强忍着什么也没说。 “上来儿子,咱出发了!”程杨坐好,朝明锐摆了下手。 “是!”明锐就像是听到了命令的士兵,挺着小胸脯大声地回答。 说完就跟个猴崽子一般蹭地一下爬到了后面,坐在了车沿上。 时小艾正想说“你进来,坐那儿不安全”,就见小东西往前蹭了蹭,熟练地紧紧抱住了他爹的腰,还很聪明地把脸埋进程杨的棉大衣里避风。 她直接闭紧了嘴巴。 程杨脚下一个使劲儿,三轮车朝前驶去。 这样一辆车,上面坐着一家四口,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即便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也看着招眼得很。 一路上收获了很多羡慕的眼神。 那感觉—— 时小艾觉得自己以前开超跑都没有此时的风光。 第41章 醋了 回到家,时小艾发现家里大变了样。 门槛被用水泥抹出了斜坡,方便三轮车出入。屋子里也被重新收拾过了。 以前一直上锁的两个房间都敞着门,里面放着的杂物已经被清理。 靠近门口的那间屋子里被放进去了两个木头置物架,每个都有五层,一通到顶,放满了正好能摞到靠近屋顶的地方。 清理出的有用的东西这会儿都在架子上摞着,而那些没用的垃圾也已经被丢了。 除了这两个架子,还摆放着时小艾出摊要用的其他东西。桌子,板凳,还有她那些特别贵重的茶缸,玻璃杯。 看完储藏室,时小艾直奔主屋。 然后就发现除了那间,家里其他的房间都被重新粉刷过了。不仅刷了大白,还用油漆在靠近地面的墙壁上刷出了绿色的墙裙。 这么一捯饬,屋子立刻就变得敞亮了许多,再也没有时小艾新接手时的那种颓败。 “妈妈,妈妈,你看看这间,这是我和小溪的房间!” 明锐从外面跑进来,拉着时小艾就往紧挨着储藏室的房间里去。 时小艾胳膊都被亢奋的他抻得疼了一下。 她没在意胳膊的事儿,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句“我和小溪的房间”上了,不由地拿目光去寻找程杨。 不要问,这话肯定是他跟明锐说的。 程杨这会儿正背对着她收拾三轮车上的被褥,根本看不清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下,时小艾就收回了目光望向屋里。 这屋子和里面卧室又不一样,这屋靠里面那一整面墙都用油漆刷成了绿色,不过是一种比墙裙颜色浅的,类似于苹果绿的清清淡淡的颜色。 靠着这面墙放着一个高低床,床是木质的,楼梯是个铁架子。 看得出刷这面墙是为了挨着墙睡也不会弄脏床褥。 不过怎么看,这上下铺都像是从什么学校的宿舍里给拉回来的。 在床头靠近窗户的位置,并排放了两个单人书桌,两个高板凳。在桌子正中间的位置还放了一个军绿色的铁皮罩台灯,可以两个人共用。 无论是书桌还是床都能看出不是新的,上面有使用过的痕迹。 可又全都重新打磨上了漆,看着光可鉴人,和新的差不了多少。 望着这重新布置过的屋子,别说明锐兴奋,时小艾都有点被惊喜到了。 “怎么样,是不是看着还行?” 不知道程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他俯下身贴着时小艾的耳朵轻声问道。 时小艾的耳朵原本就敏感,感受到这话语间呼出的热气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然后转头去瞪那个人。 没想到刚使了坏心眼的那个人,此刻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抱着被褥侧身从她身边走过,进屋开始铺床了。 “你这是把哪个学校打劫了?”时小艾看着他没好气地问道。 “那倒没有,”程杨闷笑一声,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去了一趟国营委托店。” 时小艾更加好奇了。 她忿闷地再次瞪了那人一眼,心里清楚程杨这是看出她对委托商店感兴趣故意钩她呢! 可即便知道,还是忍不住地追问:“那委托店怎么什么都有啊?连床都有?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程杨忍笑不已。 他觉得几年不见,自己的小媳妇儿真是变得太好玩了。 有时候板起脸看着很成熟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句顶句地扎人心窝。 就算是他有时都怵得慌,怕她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噎心的,自己好久缓不过来。 可有时候她又单纯得很,喜怒都在脸上,对自己人完全不设防。 除此之外好奇心还特别重,对什么感兴趣了,那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像小鹿一样。 当然,这些都得是她确实把你当做了自己人,才会表现出来。 一想到自己在媳妇儿心里的位置已经从陌生人慢慢上升成了自己人,程杨心里就美滋滋的。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看向时小艾,声音温柔又充满了蛊惑性:“你想知道,我骑车带你去啊?咱家四口一起去。” 他特意在“咱家”和“四口”上加重了语气。 时小艾才不接他那一茬,就像是没听懂一样,冒了句:“用不着,我又不是没长腿,自己会去。” 说完翻了翻眼转头就走。 哼,别以为她忘了这人趁她不在给明锐洗脑的事儿了! 怎么就“他和妹妹的房间了”? 这要是他们俩搬小屋住,那程杨是准备住哪儿呢? 时小艾打定了主意,要是晚上这俩崽子敢真因为怎么睡觉闹腾,她就让程杨蹲储藏室去! 看得出这几天程杨确实把精力都放在整理屋子上了,家里方方面面都收拾得不错。 刘姨家的被子被还回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床崭新的素花厚棉被。 时小艾刚才有心的看了一眼,发现小屋床上的被褥都是军品,应该是程杨后来买的。 她指着新被子问跟进来的程杨:“这哪儿来的?” “托刘姨做的,之前那床被子补不好了,我做主把它当褥子铺下面了,然后又做了两床新被子。” 程杨说着撩起床单让时小艾看。 时小艾这才看见,在以前的褥子上面铺着那床新做过的旧被子,难怪她觉得这床看着就比以前软和了呢。 “你从哪儿弄的布票啊?”时小艾更关心这个。 在程杨回来之前,他们娘仨一直盖的都是一床被子,实在是有点不够用。 她很想做两床新的,可买布,买棉花全要票,把她为难得够呛。 她实在是惊奇,这人才回来几天到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紧俏物资,总不能棉花和布也是从委托店买的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刘姨都跟她说了,确实那里偶尔会有纺织厂送去的瑕疵布,但那么紧俏的东西,往往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委托店内部人员就自己分了。 真不是随便谁不谁就能买到的。 程杨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询问,而是笑了笑说:“你等一下。” 他说着话走到了卧室里面摞在一起充当柜子的木头箱子前,打开上面那个从里面拿出了两个玩具。 两个玩具都是全新的,放在精美的包装盒里。 隔着盒子时小艾看出里面放着的一个是铁皮的绿色小青蛙,一个是橘黄色的八个爪子的塑料螃蟹。 两个都是这个时候最时髦也最贵的发条玩具。 “一人一个,不许抢,不喜欢了就互相换着玩儿。” 程杨交待好之后,把它们给了眼珠子都快要发光的两个小崽儿。 “哦!哦!哦!” 明锐和明溪高兴极了,激动地除了会嗷嗷叫,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俩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玩具,更别说还是这么好,这么新从来没有见过的。 明溪抱着那个小青蛙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开心得脸孔发亮! 她仰头望着程杨眯着眼笑,眼中是分外的满足。 小姑娘忽然张开手抱住了程杨的腿,将整个身子都贴了过去,然后把脸靠在了他的裤子上。 那软软的一小坨靠过来,将程杨整个人都弄了傻了。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望着小闺女,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这种来自于小崽儿的依赖,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他弯下腰想要抱起孩子,可这时明溪却松开了手。 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了,抬头望着他腼腆地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爸爸。” 说完拉着哥哥就往外面跑。 “慢点!别跑!小心你的背!” 时小艾连忙在后面大声的阻止,可俩孩子谁也没回头。 她忍不住幽幽地望了程杨一眼。 只觉得这人太会了! 刚才还依靠在自己怀里软绵绵、蔫答答哼哼唧唧抱都不让她爹抱一下的小猫崽子,转眼一个玩具就被收买了! 这也是她没想到。 时小艾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醋了。 她也顾不得去问被子的事儿了,立刻就想跟出去看着点儿小猫崽子,结果还没转身程杨就递了一个信封过来,说:“这个给你。” 第42章 我来靠近你 “什么?”时小艾接过信封。 程杨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时小艾把信封打开,然后就看到里面放了厚厚一沓的钱和各种票据。 票很零碎,五颜六色的什么都有,一时间她也看不出都是什么,有多少。 但钱全是红红的大团结,还全是新票子,那么厚一摞,往少里说也得千元靠上。 时小艾就像是手被火烧了一样,迅速地就要将钱给程杨重新塞回去。 程杨明显想到了她会这样,敏捷地往旁边一躲,时小艾塞了个空。 她直接将钱放在了一边的床头小桌上,说:“我不要,你收回去。” 程杨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就像是第一天面对时小艾时一样,一句话也不说,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 时小艾想了想,自己在床前坐下,然后指了指一边的板凳说:“程杨,你坐下来,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再谈一谈。” 程杨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他默不作声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望向时小艾,安静地等她开口。 时小艾没有先说自己的想法,而是问道:“程杨,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你这次回来是休假还是调回来了?或者是转业了?” 程杨语气平静地说:“暂时是休假。” 时小艾有点不明白他这个暂时是什么意思,但也没追究,而是继续问:“那你要休多长时间?休完之后你还要回原部队吗?” 程杨回答:“这些都还没有确定,因为我现在休的是病假,在身体完全养好之前回原部队不现实,所以休多久要看身体恢复情况才能决定。至于以后是继续待在部队还是转业,这个看你的意思,我都行。” 时小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她摇了摇头:“你休假期间可以在这里待着,家里的事情你不用管,只要帮我照顾好明溪就行。正好你们俩可以一起养病。 明锐我自己带,到时候让他跟我一起出摊。 至于你前途的事,这个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我不掺和。 事关将来的事业,别人谁能比你自己看得清?是继续留在部队还是转业,这个肯定得你自己决定。” 听她跟自己撇这么清,生怕沾染上一点儿,程杨心里刺刺的,说不出的疼。 他没有接话,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很难受,让人有点尴尬。 时小艾挪了挪身子,主动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说:“程杨,那天在医院里我跟你说的话不是赌气,更不是抱怨,是我的心里话。坦白说我一个人独立惯了,根本没准备再和谁继续做夫妻,包括你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如果在一起过日子肯定会对我对孩子都不错,但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总还是要有感情在里面的。” “没感情可以培养。”程杨忽然插话。 时小艾顿了一下,点头赞同道:“是,可是我没精力,也没有这个想法去培养感情了。” 她苦笑一声,仰头望天:“人活着已经够艰难了,不要再去勉强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情了吧?” 她又想起了自己另外一个世界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想起自己那个和美的家。 她很爱很爱她的家,爱她的家人,可这一切却在她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全都消失不见。 留给她的那些伤心和痛不是不说不想就不存在的。 时小艾可以坚强面对接下来的一切艰难,但她根本不敢想象,要是同样的情况再来一次她会怎么样? 就是心再大也会发疯吧? 她对原主还有原主的家人做过承诺,会好好养两个孩子长大,那么她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好好对明锐、明溪。 除此之外,时小艾不想再与这个世界有任何纠葛。 那些与感情相关的东西更是碰都不想去碰。 程杨望着时小艾,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恐慌。 类似和他没感情这样的话时小艾之前也说过,可他从来没有如此时一样觉得媳妇儿离他那么远,仿佛一眼看不住就会消失不见,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他想也没想就大声说道:“不要你做,我来!你不想做的事情都不用去做,我来就可以。培养感情,靠近你这些事都可以我来做!只是小艾,你要给我机会,别放弃我。” 他的声音开始很大,后来越说越小,眼神却与之相反,变得越来越灼人,他紧紧地盯着时小艾,满心的渴望毫不遮掩。 原本正伤心着的时小艾,面对这样的眼神都不由得下意识选择了回避。 看她的态度软化,程杨立刻上前将信封重新塞回了她的手里。 似乎是怕她再拒绝,他飞快地说道:“这里面的各种票都是我找战友们换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好多还有日期限制。你整理整理,需要尽快用的挑出来咱赶紧去买,别作废了。 那些钱你收起来,我知道你有,可我在家里住也有开销,而且养家养孩子也是我的责任。你拿着,别推。” 说罢,他拉起时小艾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按在了信封上,然后转身就走。 就像是晚一分钟就会被人从家里丢出去一样。 整的时小艾拒绝的话根本出不了口。 看他跑到了厨房,动作夸张的开始生火做饭,一副要炫自己很有用,家里离不开他的样子,时小艾坐在那里没有动。 刚才想到了父母亲人,她心里很难受,这么短的时间内一时有点缓不过来。 但听着外面传来的男人搞出的各种动静,还有隐隐约约孩子们的欢笑声,她又觉得心里不是那么空了。 时小艾静静的靠在床上,深藏在体内的疲倦感席卷而来。 她不想再撑着了,干脆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窝在新做的软软和和的被子里,似梦似醒中时小艾忽然想起来—— 自己今天又没有将离婚的计划说出口。 程杨根本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在心里将那人骂了一顿,觉得他鬼精鬼精,什么都明白却又很会装糊涂。 时小艾在心里告诫自己,下回不能再心软了,不能让这个人再给忽悠过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想这些的时候,她唇角的梨涡一现一现的,眼角眉梢隐含笑意。 第43章 让他想独占 时小艾这一觉睡得很香,中间程杨和孩子们几次进屋她都没感觉到,等她睡醒都下午四点多了。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睡得太久了,一时间竟有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揉着眼睛出了门,时小艾立刻就闻到了一股烤红薯的香味,她顿时感到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摸了摸肚子,循着味道走去了那个新整理好的小房间。 一进去就看到爷仨各自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围着一个火盆正在一边烤火一边吃红薯。 嗯,或者说是俩崽儿正在一边烤火一边吃他们爹给烤的红薯。 看到时小艾进来,程杨将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明锐极有眼色地跑到一边搬了个小板凳放在了空出来的地方,说:“妈,你吃,姥姥送来的红薯,可甜了!” 时小艾知道孩子口中的姥姥指的是刘姨,看来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刘姨来过了。 她低声念叨了一句:“承了刘姨那么多人情,也不知道怎么还?” 说完她又想起程杨说那两床被子是托刘姨做的。 她在板凳上坐了下来,然后看向程杨:“你和刘姨也混熟了?” 程杨点了点头:“我回家第一天她就主动来找我搭话。” 说到这儿他抬眼看向时小艾:“没让刘姨白忙,剩下的棉花票我都送给她了。” 时小艾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自言自语的声音有点大,都被这人听到了。 她嗯了一声没在说话。 可能是之前时小艾找他谈话的严肃架势有点把程杨给吓到了,看见她程杨就下意识想回避,似乎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下一分钟她就又会开口撵人。 她刚坐稳,程杨就从火盆里夹起一个红薯递过去,说:“你先垫垫,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说完就要走。 看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时小艾有点好笑,心想自己又不是老虎,你跑什么? 再说之前都说好了可以让你在家养病,自己又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至于躲我躲成这样吗? 不过她也没有揭穿,而是打了个哈欠,在程杨都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这火盆是哪儿来的?” 果然,程杨立刻停下了脚步。 “土产商店,我之前去买炉子的时候看见顺便就买回来了。” 说到这儿,程杨想了想,试探地走回几步朝时小艾伸出了手:“我还买了个新炉子,铸铁的,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还新买炉子了? 时小艾盯着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看了看,却并没有理会,站起身跟着他一起朝厨房走去。 “家里那个蜂窝煤炉太小了,根本带不动那么长的烟囱,再说茶水摊也要用,搬来搬去的不方便。所以我就买了一个铸铁的炉子,这个就放在厨房不要再动了。” 时小艾进了厨房才发现这里也已经大变样。除了添置了一个炉子外,整个厨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做了大扫除。 特别是房顶,还有最高处窗玻璃上的油烟都擦得干干净净,正可谓窗明几净,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时小艾回来之后其实是搞过卫生的,可现在还在正月里,实在是太冷了,自来水可以说是冰冷刺骨。 这房子比较大,又因为是老房子的缘故,犄角旮旯特别多。加上一些非常高的地方她也够不到,所以就偷了个懒没有去动它们,想着等天气暖和了再说。 住的时间长了其实她已经慢慢习惯了,甚至会故意忽略房子里的那些老破旧。可如今被打扫出来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在这里也能住得很舒服。 可一想到这么些活都是程杨在一周内干完的,而且他还带着伤,时小艾的心里就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她看一眼那被擦的一点灰都没有的灶台缝,板着脸看向程杨:“这些活儿不干能少块儿肉?你是嫌身体好得太快是不是还想发烧?” 说罢没好气地把他推到了一边,语气嫌弃地说:“走走走,去看着那俩,别一眼看不见再把手指头烫掉了皮儿。” 一边说一边开始麻利地挽袖子生火。 虽然被媳妇儿嫌弃了,可程杨感受到了那遮掩在口是心非后的关心。 这让他就像是瞬间被充满了电,心里之前受的那点儿小创伤也一下子被抹平,忍不住就嘿嘿笑了起来。 笑的时小艾忍不住又白了他两眼,只觉得这个人怎么有点傻乎乎。 尽管程杨一再声称自己可以帮忙,可还是被时小艾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掀开锅盖,看了看程杨特意给她留的饭,时小艾发现里面是一碗米饭,一个煮鸡蛋,还有一碟子大葱炒鸡蛋。 这是鸡蛋开会吗?她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她又打开碗柜,发现里面米面干货都是全的,可除此之外最显眼的就是之前沈部长送来的那篮子鸡蛋了。 至于蔬菜什么的,只有两颗大白菜,几个小小的白萝卜,胡萝卜、几根大葱,还有三四个已经有点蔫巴的土豆。 一看就是住院前家里剩的那些。 看着这些东西,再想想之前程杨往医院送的那些饭菜,时小艾忽然意识到——那些都是在饭店买的,这人应该不怎么会做饭! 人无完人,不会做饭也没什么,只是再看看炒蛋里那切得比手指头肚还粗的葱段,她忽然就没了食欲。 时小艾从干货里面挑出了海带,木耳,又拿出一小包珍贵无比的虾干。这虾干还是她之前从副食店里抢来的。那天去买菜正好赶上,抢得辫子都散了才抢到这么一小包,她可珍惜了。 拎了拎一旁的暖水壶发现里面还有热水,时小艾用了一些温水先把干货们给发上,然后开始处理蔬菜。 白菜掰成大片洗净,萝卜切块儿、土豆削皮切成大片,然后放在盐水里浸泡以防变色。 把泡发好的干菜洗干净放在一边沥水,时小艾在火上坐油锅,油热后先放入泡发好的小虾干,慢火细细地煎。 虾干迅速变红,煎出了海产特有的鲜味儿,时小艾把煎熟的虾干推到一边,取过之前拿出来的鸡蛋磕开,用底油煎出了两个漂亮的荷包蛋。 煎蛋的浓郁香味顺着窗户飘散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厨房门口就多出了三个脑袋。 程杨还绷得住,只是站着看也没吭声,俩小的哪儿还顾得上那么多,全都嚷嚷了起来:“妈妈你做什么好吃的啦?好香!” “虾!妈,我看见红虾了,要吃那个!” “等着,待会儿一起吃。”时小艾一边忙活一边接口道。 看程杨还能制住俩小崽儿不往屋里挤,时小艾也没再管他们,继续忙碌手里的活计。 在荷包蛋炸出了金黄色的焦边儿后,她没有盛出,而是拿起暖水壶朝着锅里倒了半壶的热水。 随着哧的一声,热水变成了奶白色,更是激起了浓浓地油香,整个厨房都弥漫起了一种让人垂涎的味道。 这是时候的人们本来就缺油水,但凡菜里多放一点油,大家都会觉得好吃得紧,更别说这煎蛋,煎虾糅合在一起的鲜香味了。 俩小崽儿的吵闹声都听不见了,两个人一个被程杨抱着,一边被牵着,都半张着嘴直呆呆地盯着时小艾,盯着她的手,想看看妈妈到底能给他们弄出什么好吃的。 程杨也紧紧的盯着媳妇,不过他的目光是沾在她的侧颜上怎么也挪不开了。 越接触他越觉得自己的妻子是宝藏,让他想独占,看都不愿让别人看一眼的宝藏。 第45章 都不是难事儿 不等程杨问,时小艾主动解释:“之前在医院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茶水摊刚刚营业,这样拖着可不行。我准备这两天就把摊子重新开起来,家里的事儿我肯定顾不过来。” 知道程杨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时小艾直接堵了回去:“你也不行,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身体,然后是带好明溪,其他的事情都要往后靠一靠。” 听她关心自己的身体,程杨笑了笑,道:“我身体没事,已经恢复好了。” 听到这话,时小艾明显不高兴了,她抬了抬眼皮:“没事儿那你休什么病假?你回去销假呀。” 程杨不吱声了。 时小艾原本也没想噎程杨,只是实在有点气这个人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之前在医院,医生给他换药的时候时小艾不可避免的也看过他的伤口。 那遍布全身的大小伤痕看得她心里一揪一揪的,真正意识到这个人的一等功绝对是拿鲜血和拿命去拼换回来的。 那时候明溪情况不好,天天哭,闹人,搞得她也没有精力顾其他,可回来后看到这人干了这么多活儿—— 时小艾不会承认自己心疼了,但总觉得像是亏欠了这个人一样。 看程杨不说话,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语气确实不太好。 雨水轻咳了两声,将脸侧向了一边也不看他,有点干巴巴地解释道:“你伤口的线还没拆呢。就算再要强,身体也不能这么糟蹋。 再说盖房子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马上就开春了也冷不了多久,先凑合一下,真需要的话等下半年快冷的时候再盖也来得及。” 程杨其实并没有生气,他主要是不想听时小艾再说出撵他走的话。 一天听几次,这心里总不是滋味儿。 这会儿听到她说出这样软乎乎的话,还明显带着点哄他的意思,心里就高兴了。 他也不回头,垂着眼眸轻嗯了一声,说:“听你的。” 声音很是温柔。 直听得时小艾耳朵忽然就热了起来,让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原本还想说的话一下子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也就说不出来了。 她气急地看了那男人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时小艾回到卧室,看到两个孩子都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玩玩具。 因为换了大炉子,这屋里的温度明显比以前高多了,俩小家伙不用盖被子脸蛋儿也红扑扑的。 看到她进来,明锐明溪争着给她显摆自己的玩具有多好玩,还将发条拧紧,让那俩小玩意在床上转。 明溪捏起自己的塑料螃蟹跟时小艾炫耀:“妈妈,我爸说了,要把这个钥匙往右拧八下,不能多也不能少,只能拧八下。” 她还很认真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时小艾拿过一床被子垫在闺女身后,为她减少些后背的承受力, 听她一口一个“我爸”地叫着,嘴里应着,心里却忍不住去想—— 那个人还真有本事,要不,哪天自己也去给俩崽儿买几个玩具? 想归想,时小艾目前还真没有能力去给他们买贵价的玩具。 虽然这些天花的基本上都是程杨的钱,可她多少也花用了一些。 本来就没多少,可再这么有出没进的,她也吃不消 她琢磨着明天一早起来就得去找于主任把证明开出来,好早些给刘师傅送过去。 另外还得抓紧时间把家里缺的东西添一添,不然等真开始出摊的时候她就没空了。 想到这儿,时小艾又想起程杨之前说的话,走到箱子跟前从里面拿出那个信封。 钱她可以不用,但那些票据总不能放过期了。 程杨把外面收拾完过来的时候时小艾正把那些票据摊了一桌子在分拣着,看到他进来,她举着一张票问:“这茶叶票云城也能用吧?” 程杨接过来看了看,发现那是一张军用的副食券,上面印着茶叶两个字。 他当初进到部队没多久就上了前线,说实话这些票很多他之前都没见过。 他盯着票有点迟疑地说:“能吧?” 时小艾无语地把票要了回来,很珍惜的收好,然后说:“咱明天去试试吧,你骑车带我们去。” 虽然家里还有一些野茶,可她是开茶水摊的,哪里会嫌茶叶多? 更何况她一直有心想添一个茶叶蛋的品种,而野茶的味道偏淡,其实并不很适合用来做茶叶蛋。 这票虽然只有一张,可上面写的数量是两斤。 两斤啊! 在大多数凭票购买的副食品都还在以两为单位计数的时候,这张票如果可以用,那就解决她的大问题了! 看她愿意用自己拿回来的东西,程杨心情瞬间又好了几分,立刻答应。 然后他也伸手在那堆东西里翻了翻,说:“我记得还有好几张布票,找出来明天带你们去做衣服。给你们三个一人做一套!” 两个小崽儿的耳朵灵极了,原本正玩得开心,听到做衣服就嗖地一下全都把小脑袋凑了过来。 明溪速度慢,没抢过哥哥,根本看不清爸妈手里拿的东西。 可这并不能阻止她的开心,她“噢”的一声就欢呼起来:“过年了!过年了!做衣服,买点心!买好吃的!” 大概在孩子的心里只有过年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吧。 时小艾跟程杨说了自己第二天的打算,没想到却遭到了男人的反对。 程杨跟她说:“咱们今天吃饭吃得早,这会儿也才刚刚六点。不如你现在去找于主任,让她今天晚上就把介绍信和情况说明给你开出来,然后咱们拿着去找刘师傅一趟。 到时候看刘师傅怎么说,如果明天能直接帮咱把东西买回来最好,不能也提前给人家一个筹划的时间。早一点把这些事情解决了,早一点心里踏实。” 时小艾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可这会儿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有点迟疑。 程杨听她说了顾虑后在桌子上巴拉了巴拉,找出一张黄色的票给她,说:“咱家没人抽烟,你把这票给于主任带过去吧,这些天咱也没少给人添麻烦,又是介绍尹医生又是给咱送面条的,算谢谢人家。” 时小艾将票拿过来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是云牌香烟五包。她第一回见这东西,看着新奇得紧,只是也不好表现出自己没见过。 她看了眼程杨,很想问一声:“这票到底是什么价值啊,很值钱吗?” 可又不好问出声。 看那人笃定的模样,她应了一声将票放进口袋就出了门。 “拿着手电!”程杨追了出来。 走到她跟前以后又有点犹豫的说:“要不我们跟你一起去吧?这外面连个路灯都没有。我带着孩子在外面等你。” “你可算了吧,这么冷的天!”时小艾没好气的推了推他:“赶紧回去,别把他们俩单独放家里。” 说完也不理会这个男人快步朝前走去。 于主任家住得并不远,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儿,时小艾很快就走到了。听他说明来意,于主任完全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从她家里出来前,时小艾将那张票塞到了于主任的手里。 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于主任先是吓了一跳,拼命推让,待时小艾说明是程杨让给的她才高兴的收下,喜笑颜开,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 从于主任的话里时小艾才知道,这个烟是目前市面上大家公认的最好的牌子,别说五包了,平时家里有个什么席面的拿出一包来分分就极有面子了。 正好于主任的小儿子马上要结婚了,这张票会让她儿子的婚礼变得更加排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张票的原因,今天的于主任比平时还好说话。 不仅在时小艾写好的证明上痛快的盖了章,在她提出想多开两张介绍信以备不时之需时,也没有拒绝,当场就盖了两张空白开头的给她。 拿着那几张纸,时小艾真心觉得这张票给值了! 回到家,夫妻俩将孩子托付给了刘姨就一起去了刘师傅家里。 这一次两个人没有什么票可以送了,程杨从他带回来的行李里拿出了一件崭新的军大衣。 时小艾开始的时候坚决反对,程杨反问她:“你做生意又不是只为了你自己,还为了要养明锐,明溪。我是他们爸爸,养孩子难道不应该也有我一份?” 一句话说得时小艾无言以对。 在刘师傅家事情办得也很顺利。 一见到时小艾刘师傅就先道歉,说他之前去了一趟西北,去给公司谈牛羊肉供应的问题了,今天才回来,怕是耽误了时小艾的生意。 很明显,他并不知道时家这些天出的那些事。 时小艾也没有跟他多说,将之前他提到过的介绍信和情况说明拿了出来。 刘师傅看了看,说:“我明天早上上班的时候交给主任,走一个流程就行了。这事儿我提前跟他打过招呼,应该没问题。你就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试试看能不能先从仓库匀给你一点儿。” 这话简直就是瞌睡时送枕头,天降的惊喜! 时小艾也没客气,直接说:“刘伯伯,我现在和办事处谈的是开茶水摊,但实际上您也在饭店待这么多年了,您也清楚,单卖茶水赚不了什么钱,所以我想加点品种。但是我也有顾虑。” 刘师傅看了看她,示意她往下说。 时小艾说:“我想加个茶叶蛋,像包子、饼子这些也在考虑。毕竟这些东西既不贵又扛饿,去医院看病的人趁等待的功夫到我这儿,连吃带喝一次性就能把饭给解决了,两厢便宜。就是……” 不等她说完,刘师傅就挥了挥手,非常大气的说:“加!能加就加!你的顾虑不就是怕粮食供应不上吗?公对公的生意,需要什么你提前跟我说,都不是难事儿。” 时小艾连忙站起来朝刘师傅鞠了一躬,感激地说:“刘伯伯您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谢谢您,以后给您添麻烦的地方肯定还多着呢,您别烦我。” 看她如此懂规矩,刘师傅哈哈大笑。 他不好伸手扶她,于是对跟着她一起站起来的程杨故作嗔怪地说:“赶紧扶你媳妇儿坐下!你看看,你看看这小丫头跟我还这么客气,我是谁啊,我是她爸的师兄!当初我最先可是跟着老爷子学手艺,磕过头的!” 说到这儿,老人触动了心事,冲着他们夫妻俩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老爷子那人,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好人!他对谁都那么好,在饭店工作几十年没有跟任何人结过仇怨。你是他孙女,那就没什么说的,小艾,以后有事儿只管来家里。 你刘伯伯别的本事没有,搞点吃的喝的这还难不住我。你也别把这当回事,犯不着和我客气。” 他指了指那大衣:“这东西拿回去,你伯伯不缺这个,你别把家里的那点子东西都散出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刚从乡下回来的小丫头,你能有什么!” 老人家明显也是性情中人,看他动了真感情,程杨赶紧说:“刘伯伯,这大衣是我带回来的,是我们两口子的一点儿心意。我家不是咱本地的,小艾家也没什么至亲了,像您,在这云城就是我们最亲的长辈了。这是我们做小辈儿孝敬您的,您别推,就这一回。以后再来那就是回家了,我们肯定也不跟您客气。” 听他说把自己当做了最亲的长辈,刘师傅脸上的笑就再也没有断过,看向他们两人的目光都更慈祥了几分。 时小艾跟刘师傅商量好让他帮忙搞一些鸡蛋,面粉还有油之类的日常消耗品,价格按照国营饭店的收购价走。 另外她还托刘师傅打听一下,问问哪里有好的做糕点的原材料,因为她在考虑想加点茶点之类的。 刘师傅跟她说国营饭店不卖点心,但是可以帮她问问那些老字号的点心铺,让她等消息。 说罢这些两个人就告辞离开,并没有在这里多待,毕竟小崽崽们还在刘姨家里等着呢! 这一趟可以说解决了时小艾心里最大的一个难题,让她对于以后的生活更多出了几分信心,所以她的心情大好,连话也比平时更多了些。 一路上和程杨商量着明天要去哪里,要买什么,她甚至还在心里琢磨着等再赚点钱了,要去给这个人买个外套再买一件毛呢大衣。 总不能让他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天天穿军装,连个换样的衣服都没有吧? 有车就是快,半个多小时的路夫妻俩十几分钟就回来了。 走到家门口,时小艾从车上跳下来拿钥匙去开门,可谁成想就在这时候忽然从旁边的阴影处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看都没看时小艾一眼,而是径直走到了程杨跟前,用压抑不住的声音激动地叫道:“姐夫?” 第46章 吃瓜看戏 时小艾拿着钥匙的手一顿,吃惊地转过了头。 她又没有个兄弟姐妹,能对程杨称呼一声“姐夫”的人能有谁? 大概就只有书中的女主时小梅一个了。 只是,她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 她转头看向时小梅。 只见面前这人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对麻花辫挽成环状垂在耳朵旁边。上身穿一件素花的棉袄罩衫,下面穿一条黑裤子,看着清清秀秀,和自己的样貌竟然还有几分相似。 此时的时小梅已经快步走到了程杨的身边,在距离他大概一两步的地方才蓦地停下脚步。 她像是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眼中还是满含激动与惊喜。 她咬了咬嘴唇,很轻地说了声:“姐夫,你回来了啊。” 声音饱含情意。 时小艾挑了挑眉。 面对这样的问询,程杨没有回答。 他坐在三轮车上一动也没敢动,神情震惊地看向家门外的媳妇儿,眼神里写着求助。 时小艾站在那儿没动,更没有给他一丁点儿的回应。 虽然她这会儿已经觉得面前这个时小梅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说不出的诡异,哪儿哪儿都透着违和,可她并不准备掺和这人和程杨之间的事儿。 ——叫得这么亲热,要说俩人之间啥事儿没有,鬼才信! 时小艾默不作声地朝门上靠了靠,摆出了吃瓜看戏的架势。 她神情戏谑地看着面前两个人,悠闲得只差手里没一包瓜子了。 程杨无语地望了小妻子一眼,只能硬着头皮独自面对。 他将视线落在了女人脸上,冷着声音问了句:“你是谁?” 他的声音冷冽中带着不耐烦,一下子将时小梅的心神从远古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上辈子她一共就见了程杨两面,第一次是她打着时小艾堂妹的旗号,求上门说想看看堂姐的遗孤。 当时程杨就是用这么冷淡的声音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让那个小崽子出来和她见了一面。 虽然时小梅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向那个小崽子表示善意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她没有小孩儿缘的缘故,时明锐并不和她亲近,没说几句话就以要去写作业为理由离开了。 而她也被警卫员很客气地送客。 第二次见是在很多年之后,那时候时小梅已经知道虽然当初姐夫对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却一直派人帮衬着她。 她做生意几次在最难的关口化险为夷,背后都离不了程杨的援助。 那时候她已经和那个赌鬼丈夫快要过不下去了,想再次找程杨帮忙。 她甚至想只要程杨愿意,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做时小艾的替身,做他背后的女人,她都愿意。 她一直知道这个人对于她那个骨头都烂透了的堂姐念念不忘,十多年都一直未娶。 时小梅知道自己和时小艾长得有几分像,当初程杨第一回见她时那震惊的表情她一直记忆犹新。 可时小梅再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她找去的时候已经见不到程杨了。 程杨高升了,去到京城进入了权利中枢。她费尽心思也没能和他联系上,最后还是在电视上看到了他惊鸿一现的身影。 这身影变成了时小梅之后很多年的遗憾,每当她想起都会后悔不已。 她总是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早一点去找程杨,如果她早一点知道他让人在背后照顾自己…… 是不是事情就不会是最终那个样子了。 所以在看到程杨这一刻,看到他比自己记忆中还俊美的模样,时小梅一时间有点无法自控。 此时听到程杨问话,她连忙收敛起情绪,换上了自己最招人疼爱的表情,微抿嘴角,轻抬眼眸,用一种仰视的角度望向程杨说:“姐夫,我是时小梅,时小艾的堂妹。” “你姐在那边。”程杨没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还冲门口扬了扬手。 时小梅错愕地转过了头,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懊悔。 显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错得有多离谱,脑子抽到竟然忘了那个便宜堂姐此刻还活着! 时小艾看程杨甩锅甩得这么迅速也是无语。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儿自己躲不开,于是干脆地从门边上站直身子,睨了时小梅一眼,淡淡地说:“我家就我一个,没什么堂妹。” 这会儿的时小梅已经恢复了正常,时小艾的冷淡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听到这话,她苦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可怜。 她说:“姐,你不认识我很正常,咱俩以前几乎没有见过面,刚才我也没有认出你来。 这事儿咱俩都没错,是时代的原因让我们姐妹相见不相识,我们都是受害者,谁也没办法。 我跟你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时小梅,是石云鹏的女儿。比你小一岁,我爸和大伯是亲兄弟,当初我出生的时候大伯还抱过我,家里还有那时候的照片。所以不管你认不认,我确实是你堂妹。” 时小艾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不由得在心里暗忖,女主就是女主,确实有一套。 能在明显不受待见的情况下还表现的这么不卑不亢,让人不能小觑。 她没有去接这个话茬,而是冷淡的继续问道:“你这么晚等在我们家门口,不是来跟我叙家常的吧?有什么话直接说。” 第47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听她这么问,时小梅低下了头。 再抬起时脸上已经换了一种忍辱负重的表情。 她双目盈盈,含满泪水,用恳切的语气对时小艾说:“姐,我今天来是想求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姥还有我表弟已经伤得很厉害,医生说最少也得在床上躺半年,要是这样你的气还不能出,我愿意接受你的惩罚,你想怎么样对我来!能不能……能不能饶过我爸妈还有我弟弟?” 伴随着她的祈求,睫毛仿佛不能承受其重,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更显得时小梅有一种残花之美,楚楚动人。 即便是时小艾,看着也不得不感叹一声:“装的一朵好白莲!” 只是时小梅的话她有点没听懂——什么叫饶过她爸妈和弟弟? 医院事儿多,在知道那两个人被抓去派出所后她就没有再关注这件事儿。说句不好听的,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呢,怎么就要饶过他们了? 时小艾也没有隐藏自己的不解,直接问道:“你爸妈和你弟怎么了?” 时小梅一阵错愕。 她甚至都忘了伪装了,惊讶出声:“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她咬了咬嘴唇:“不是你让人干的?” 时小艾嗤笑一句:“要说就说,不说赶紧走!别大晚上的站在我家门口哭,知道的是你上门讹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门口闹鬼呢!” 时小梅的手指攥成了拳,气恼得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可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怎么变,依然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再次垂下了头,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低声嗫嚅道:“姐,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家做得不对,可实际上我们提前也不知道。我姥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带着我表弟来了,一来就要让我妈给腾屋子,说要住我家。 我家就三间房,我妈不敢做主就赌气跟她说了一句,家里没地方住,想住你自己找地方去。 可谁知道,她竟然会带着我表弟来给你们添麻烦呢? 姐,她年纪大,人也老糊涂了,而且这件事已经给足了她教训。现在街道办的人已经亲自把她和我表弟一起押送回村,还跟村里交代说他们是隐藏的不安定份子,让村里严加看管。 有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我姥和我弟这几年都别想来云城,也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事我们家确实有责任,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姥,我妈也不该赌气和她说那种话。 可该受的处罚我们家也受了。我爸我妈都被叫到派出所训斥,还写了保证书,这都不说了,光我姥他们的医药费就花了一百多块。 我大舅他们更是找到家里来,闹得我们四邻不安。 姐,这样要是还不行的话,你有火气冲我出吧。” 时小梅声音里带着颤,好像非常害怕的样子。 她抬起了头,用一种近乎于悲壮的表情看向时小艾:“姐,你要打要骂都冲我来,能不能别让我爸妈去西北,也别让公司辞退我哥啊?” 听了半天,前面的话时小艾一句也不信,觉得只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她再次问道:“你哥不是接班进的国营饭店,谁能辞退他?你爸妈去西北又是怎么回事?” 时小梅这会儿已经确定时小艾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了,她不由得悄悄瞟了下一直站在边上一句话也没有说的程杨。 暗自怀疑这事儿是程杨出的手。 她的怀疑不是没有依据的,上辈子有一次她被人欺负也是这样,都没等到她想出办法还击,那人自己家就先乱了,最后搞得狼狈不堪。 如今再想想,自家出的这些事儿还真像是姐夫的手笔! 她的眼底一片晦暗,深藏在其中的嫉妒掩都掩饰不住。她怕泄露出来,连忙伸手捂了捂眼睛,做出一副伤痛至极的样子。 好一会儿才擦掉眼泪,委屈巴巴地说:“我哥,我哥接班还没满一年,他还是临时工没来得及转正。前几天饭店贴出了今年辞退的第一批临时工名单,他就在名单上! 姐,按理说我哥不可能被辞退的,他又不是乡下来的,他是接班儿。本来自己就带着指标,怎么也不会辞退到他的,可饭店硬是说接到上级指示,名单发出就不能改。” 时小艾想了想,语气平和地继续问:“那你爸妈呢?” 时小梅这会儿是真难受的,她咬紧了牙,声音都变得有点冷,听得出其中藏着极大的不满。 “化工厂支援西北建设,要在那边开新厂,说是让我爸去那边当排头兵。可我爸就是个普通工人,一没技术,二没学历,他年龄还那么大了,全厂多少人怎么就选中他了呢!” 时小梅抬起头,望向时小艾:“姐,你说这事儿不是你要求的,我相信你,但说跟你没关系,我不信!” 时小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没错,要说跟我没关系,我也不信。” 迎视着时小梅惊愕的目光,时小艾轻笑一声,语气讥诮。 “所以呢,就算是和我有关系你又准备怎么办呢?是想替你父兄报仇也来把我打一顿?还是想就这么站在我家门口扮可怜,以求得邻居们的同情好给我施加压力?” 第一种显然不可能,自己的武力值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这女的不可能不知道,她又不是脑抽风,不至于自己找上门挨打。 至于第二种—— 时小艾看了看巷子两边已经悄悄开启了的各家门缝,还有那些装作有意无意经过的邻居,放高了音量:“时小梅,你是不是真以为滴两滴眼泪大家就不知道你是谁了?一条巷子住这么多年谁不认识谁呢? 你把你家人撇得比水还清,锅都让你姥姥来背,那我问你,要不是你们家人怂恿的,你姥姥哪儿来的我家门钥匙?当时她可是直接开门进来的!” 牛三妹当时是拿钥匙开门进的屋,这事儿时小艾一直自责不已,后悔为什么回来后贪省事儿没把门锁换掉? 此刻她提出来,在旁边偷听的街坊们也恍然大悟,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明溪和明锐都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们又不认识牛三妹怎么会轻易给他们开门? 要是孩子们不开门,在门口闹出了动静,邻居们住这么近为什么没人提前听见? 时小艾一提钥匙,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这必然是时老二一家又想出来的恶招儿! 然后现在事发了,就又让牛三妹顶缸。 想想牛三妹再怎么说也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被女儿女婿一家利用至此最后还落埋怨,之前还被时小梅那楚楚之姿搞得心有点软的邻居们,全都朝她投来了谴责的目光。 看大家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时小艾又继续说道:“刚才听你说你爸妈为了给你姥治病花了一百多块,你还委屈到不行。你不提我都忘了,我家明锐明溪住院的费用还没找你们报呢! 当初我咨询过派出所的同志,他们告诉我作为受害人我们有权利要求加害方补偿我们这边的损失。” 时小艾说着转头看向程杨:“俩孩子的医药费花了多少,三百几来着?” “三百六十七。”程杨回答得简单扼要。 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又引发了周围人们的一阵惊呼!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人们大多数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来块钱,这光医药费就顶得上一个成年人一年的收入了! 而且大家有眼也都看着呢,这对双胞胎住院可不是光医药费,人家父母两个人跟着在医院陪护,吃的喝的也不是小数目。 作孽哟!怎么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人们再看时小梅时,眼神已经不止是不满,更多的已经变成了厌恶和鄙夷。 而这时时小艾已经继续说道:“除了医药费还有伙食费,误工费,另外还有后续的诊疗费,我家明溪肋骨骨折,后面还要去医院跟踪治疗,这些都要钱。我也不说多了,你们家补给我们六百块这要得不算多吧?” 在程杨说出医疗费数目的时候,时小梅已经知道自己这一趟来错了。 她本来也是被逼无奈。 父母要去西北,时大喜工作泡了汤,时大喜的媳妇孙月英终于从娘家回来了。知道这一切的来源都是出自她的提议,天天在家里跳着脚骂她不说,还跑到厂子里骂! 骂她狐狸精,说她天天打扮得妖妖道道在单位勾引人还不算,回家还做搅家精…… 让时小梅在化工厂简直待不下去了。 原本她已经被调到厂播音室去做播音员了,现在也被下放到环卫班去扫厂区。 她虽然有的是办法收拾孙月英,可在这时候也只能先夹着尾巴做人。 孙月英和时大喜一起逼着她来找时小艾求情,她本想着就算是应付也得来这一趟。 没准装装可怜,引发了邻居们的同情,时小艾面子过不去还真能到厂里帮着说两句好话。 最后有没有效果时小梅才不介意,但要是再能因此和姐夫程杨混个脸熟,那这一趟就算是受点委屈也算值! 但她真的忘了还有医药费这一出了! 要想继续装作深明大义,装作委曲求全想让时小艾帮忙,这钱她就没法回避。 时小梅咬紧牙根,脸上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却还佯装镇定听时小艾跟她算账。 直到听到“六百块”三个字时,她终于控制不住,直接尖叫出声:“这么多,你怎么不去抢?!” 第48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时小艾冷笑:“我为什么要去抢?抢了之后进局子,然后再到别人家门口假惺惺地哭?” 说到这儿,她懒得和时小梅继续掰扯,收起了脸上的笑,神情里带出了不耐烦。 “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哭了,搞得跟谁欺负了你一样。趁你爸妈还没走,你回去和他们商量商量,看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怎么还吧。 别想着还跟当初给爷爷办葬礼一样靠着厚脸皮混过去,我没那么好说话,三天之内不给我答复我会去法院起诉申请强制执行。” 时小梅走了,在时小艾说出三天内要给答复的话之后。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这个堂姐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好糊弄。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纷纷散去,早已经守在了旁边的刘姨也将两个孩子给送了回来。 看出他们两口子已经很累了,刘姨没有多说,只是担心地再次叮嘱不要让俩孩子单独在家,要多提防,有事要跟她说。 时小艾和程杨谢过老人,带着孩子们一起回了家。 将门关上,时小艾这才觉得世界总算是安静了。 平时这个时间早已经到了明锐和明溪睡觉的时候,可今天两个孩子又像是被吓着了一般,全都强打精神亦步亦趋地跟在时小艾的身边,一步也不肯跟她分开。 特别是明锐,小家伙嘴唇紧紧绷成了一条线,眉头紧皱着,表情严肃得有点吓人。 好几次时小艾提议让他去睡觉,他都摇摇头,很认真地说:“让小溪先睡吧,妈妈我有话跟你说。” 时小艾从来没有见自家崽儿这个样子过,也不由得跟着有点紧张了起来。 她和程杨交换了一个眼神,程杨伸手抱起了小溪说:“你们俩说话,我先带小溪去那边睡觉。” 说着就要带小溪去小屋。 别看小姑娘白天一口一个“我爸”叫得欢,到了晚上那就翻脸不认人了,一定要跟着妈妈睡。 崽崽也知道哥哥应该有很重要的话要跟妈妈说,也不敢闹人,只是挣扎着不让程杨抱,最后干脆一把推开他自己爬到床上,钻进了最靠里的被窝。 几分钟后就睡熟了过去。 程杨站在屋子中央,再一次有了自己是个外人的感觉。 看到他这个样子,时小艾望了望儿子。 坐在她腿边的明锐想了想,站起身走到程杨的跟前,伸手在他的大腿上拍了拍,小大人般地安慰道:“爸爸,你去小屋等着我,我等一下就过去陪你睡。” 程杨:“……”那种被抛弃的感觉更严重了。 程杨离开后,时小艾开口问道:“明锐,你要跟妈妈说什么?” 明锐站起身,走去关住了卧室的门。 然后拉住了时小艾的手,压低声音跟她说:“妈,那个盒子……放在床里面不安全。” 时小艾的脑子嗡地一声!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不满五岁的小儿子,哑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放在床底下了?你知道盒子里装着什么?” 时小艾当初将那个雕花木盒拿回来后确实第一时间放在了床的最里面,那时候她一时也想不出特别合适的地方。 但她看盒子里面东西的时候,明锐和明溪已经被刘姨带回家喝水去了,她很确定当时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明锐是怎么知道的?! 时小艾的脑子里嗡嗡乱响,儿子这一句话给她带来的震撼远远超乎了刚才她看到时小梅。 她忍不住抓住了明锐的手,又怕吓着孩子还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再次问:“只有你知道还是明溪也知道?” 可能是时小艾装得太过于平静,明锐并没有看出妈妈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小朋友板着脸很严肃地对她说:“那箱子放着的肯定是钱啊!以前咱家的钱你也老是放在床底下。可妈我看了,这边床底下不跟咱以前的家一样,这边墙没有松动的地方,根本塞不进去! 那天回来我就想着你肯定要把盒子放到老位置,然后就专门爬进去看了,结果一眼就看到了。 妈妈,那儿不行,要是下回再有坏人来了,我挡不住了怎么办?” 时小艾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听到这里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由地问道:“明锐,那天那个人进来打你,不是为了要抢咱家被子?” 明锐深深地看了时小艾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在儿子的眼睛里看出了隐隐的嫌弃。 明锐说:“我又不傻!他那么大我又打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只是抢被子我肯定直接就跑了。可他说咱家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还要去拽咱床底下的箱子! 那我肯定不能让他拽啊!我就堵在那儿不让他动。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撞桌子角上了。” 时小艾直到这时才知道当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在医院的时候两个孩子的状态都非常不好,而且他们两个年龄这么小,时小艾也没有想过要多追问几句。 此时听了明锐这一番话,她真的是又愧疚又不由得对这个孩子另眼相看。 她忽然意识到,以后自己还真不能再把他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子了。 或者真如那句话说得一般,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明锐的思维以及洞察力早就远超了他的年龄。 时小艾在心里快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先追问道:“箱子的事儿明溪知道吗?” 明锐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没跟她说,她还太小。” 看着同为双胞胎的小崽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妹妹小,时小艾真是又疼又爱。 她忍不住伸手在明锐的脸蛋儿上捏了捏,然后才继续道:“好,那这事儿你先不要告诉她,先当做我们两个共同的秘密好不好?” 明锐庄严地点了点头。 时小艾将儿子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揽着他慢慢地解释道:“你们当初都看见了,那箱子是从外公外婆的墓地挖出来的。那里面装的不是钱,是外婆当初给妈妈留下的遗物,是纪念品。” 听到不是钱,孩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第49章 你男人…… 时小艾搂着儿子,继续跟他说:“那个盒子我早就取出来放在别的地方了,” 明锐立刻扬起了头:“放在哪儿了?” 时小艾摇头:“这个你不要管,这是大人需要去考虑的事情,小孩子不用知道那么多。” 明锐撅起了嘴巴。 时小艾将明锐在腿上移了移位置,让他面对着自己,认真地对他说:“小锐,妈妈知道你是个爱操心的孩子,以前是妈妈做得不够好,没有给予你足够的安全感。 但是以后我会注意。你看到妈妈哪里做得不好不对的地方也要随时提醒我,只要是对的,我一定改。” 明锐有点听不太懂妈妈说的一些词,可是他听懂了一点,就是要他随时提醒妈妈不犯错,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时小艾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叮嘱道:“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小朋友也有小朋友需要做的事,每个人的首要任务都是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不要总想着去替别人做不该自己管的事。 像赚钱养家,照顾你们吃饱穿暖,这就是应该我和你爸爸去做的事情,而你和妹妹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保护好自己,健康长大。” 为了怕孩子听不懂,她举例道:“就像是那一天,怎么样保护咱们家,保住家里的钱不被人拿走,这是妈妈要去做的事,而你和妹妹最应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不被人伤害。 妈妈在家的时候当然会尽全力保护你们,可如果妈妈不在,小锐你要记住,再多的钱也没有命重要。你是哥哥,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带着妹妹往外跑,先跑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别的。 钱丢了不可怕,再多的钱丢了都可以赚,你和小溪要是遇到危险……” 说到这里时小艾哽了一下,忽然就低下了声音:“要是你和小溪出了什么事,妈妈在这个世界活着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被妈妈的情绪感染,明锐今天晚上爽约了。 他忘记了自己对爸爸的承诺,紧紧地抱着时小艾,黏着她坚决不愿意分开,最后硬是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将睡着的儿子放到床上,时小艾轻轻地走出房间。 她朝小屋看了眼,果然看到里面此时还有火盆燃烧发出的隐隐红光。 她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开灯,程杨此刻坐在高低床的下铺最里面。 他人高腿长的坐在里面窝屈得很,低着头,整个背都靠在墙上,从进门的位置望过去,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双伸出了床边的笔直的大长腿。 他似乎知道时小艾会进来,听到门响只是侧了侧头,一动也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时小艾没有过去,而是走到火盆前坐下。 她将双手放在火上烤了烤,然后说:“晚上记得把盆子拿出去,别煤气中毒了。” 程杨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朝主卧的方向偏了偏头,问:“都睡着了?” 时小艾“嗯”了一声。 程杨从床上下来,站直身子就要往门口走:“我去把明锐抱过来。” 时小艾连忙阻拦:“不用了,他今天晚上有点受惊,别来回折腾,就睡那边吧。” “那床太小了。”程杨有点不赞成。 时小艾也没有反驳,而是忽然转换了话题,盯着他的手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程杨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将手往后缩了缩。 而时小艾的动作则更为敏捷,她猛一起身就将他藏在身后的酒瓶子给抢了过来。 看着那个熟悉的白瓷酒瓶,她额角的青筋突突直冒,瞪着眼前这个人,问:“你从哪儿找出来的?” 既然已经被发现,程杨也不躲了,他扯过一个小板凳坐在了时小艾的旁边,老老实实回答:“橱柜最下面。” 时小艾:“……” 这酒还是她放在橱柜里的。 刚才她没有跟明锐说,在拿回盒子的第二天,她就把东西从床底下移到了花圃的葡萄树下面了。 而那这酒则是那时发现的意外之喜。 她埋盒子的时候,在树下发现了一个小木箱,箱子里装的是自酿的葡萄酒,一共十二瓶,全是这种白瓷瓶装着,应该是爷爷自己酿的酒。 她就给拿出来放橱柜最底层了。 “你眼睛可真刁!”她白了程杨一眼,将酒瓶塞拔掉对着嘴喝了一大口。 这酒从发现到现在,她自己都没舍得喝! 看她这样,程杨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你男人还当过侦察兵呢,眼睛不刁怎么行?” 说着朝她伸出了手:“让我再喝一口。” 时小艾自动忽略了“你男人”这样暧昧的话,将酒瓶子往自己身侧移了移,然后睨了程杨一眼,道:“你是不是又忘了自己还是病号?你见过哪个伤员还馋酒的?” 程杨再次笑了起来。 他用双手支着板凳,仰头望天,仿佛陷入了回忆。 “见多了。别说这种没度数糖水儿一样的酒了,就是烧刀子该喝也得喝。你不知道有一次……” 程杨用一种讲故事的口吻与时小艾说起了自己在战场上曾经遇到的一些事,还有一些他亲身的经历。 这些故事有笑也有泪,时而听得时小艾忍不住跟着咯咯地笑,时而又让她心里跟着一阵阵发痛。 可能喝了些酒情绪上来了,人的悲欢就特别容易展现出来,中间好几次她都忍不住因为那些真实发生的事而流下了眼泪。 时小艾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她竟然会靠在了程杨的肩上,任他为自己抹去泪水。 听他在耳朵边喃喃地说:“以后这个家我和你一起守护,和你一起陪着他们长大。” 时小艾觉得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脑袋却沉重无比。 她动了动眼皮,想睁开眼看看那个男人的表情,却怎么也睁不开。 刚才她和明锐说话的时候,中间察觉到这个人过去了。 他应该是想接明锐过来睡觉,然后就听到了他们母子俩说的那些话。 时小艾知道程杨当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沉默着退了回去。 她就是有点担心这人受刺激心里不好受,才不放心地追了过来。 果然就抓住了他偷喝酒的现场! 她轻声地笑了起来,笑这人到底是没沉住气。 她还以为他会沉默到底,坚决不提偷听壁角的事儿。 结果,这不是还是没忍住说了吗? 她努力地试图张开嘴,想要笑话这人几句,可话没出口,嘴巴就被一个软乎乎地东西给堵住了…… 第50章 鱼呢? 时小艾醒来的时候有片刻的迷茫,有点闹不清自己这会儿身在何处? 她盯着头顶那木头床底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昨晚喝酒了。 看这情景应该是喝多了,最后被程杨给移到床上睡了。 想到程杨,她不由得又想起那人趁着她喝多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些场景,忍不住脸孔有点微微发红。 这个狗东西,他真以为自己完全糊涂了啊? 可要是没糊涂,当时为什么会忘了拒绝? 时小艾越想心越乱,脸也变得越发滚烫。 她实在是躺不住了,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起来她才发现那人竟然还帮她脱了衣服,此时她身上只穿了一套秋衣秋裤,外套都被脱掉了。 时小艾又羞又窘,咬着牙跳下了床。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棉袄还有绒裤都放在高背椅的椅背上,搁在火盆边烤着。 她过去将烤得热烘烘的衣服穿好,准备出去找那个人算账! 可她还没有走到门口,小屋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明锐从外面跟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进来就对着她咧着嘴笑着嚷嚷:“妈,快出去吃饭!爸爸说吃完带咱去码头转转,爸说那边儿可以看到海!” 云城是一个海边城市,云和巷走到尽头就是码头。 可那位置离他们的住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路怎么也得个把小时。所以三个人回到这边已经一个月了,却还没有机会去转一转,两个孩子更是根本就没有见过海。 无怪明锐这么激动。 时小艾自然不会打击孩子的这份积极性,她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就跟着他一起走了出来。 一出屋她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似乎是在油炸什么东西。 时小艾连去洗漱都没顾上,赶紧进了厨房,接着就看到程杨正在摊煎饼。 他的动作有点笨拙,但是却做得很仔细,至少那饼子除了因为没有控制好面糊的稀稠而显得有点碎之外其他没毛病! 无论是厚薄还是火候看着都不错。 走近之后,时小艾还发现男人烙的不是普通的鸡蛋饼,那饼里面除了绿色的葱花外还有粉红色的小毛虾。 而且那虾应该是怕孩子吃着扎嘴,这人还很细心的每一个都剁了剁碎。 “怎么样,可以吧?”看她盯着看,程杨有点得意的扬了扬眉。 “嗯,不错。”时小艾也不吝夸奖:“这虾从哪儿来的?” “码头那边买的。你们速度快点我带你们过去,这会儿还早,没准儿还能买点别的。我看有卖鱼的,但是那鱼长得奇形怪状,我以前都没见过,也没敢买。” 程杨老家在京城,到云城这样的海边城市他也是头一遭,很多海鱼别说叫上名字了,连见都是第一回。 一听说竟然有鱼卖,时小艾简直精神大振! 头也不疼了,脑子也不糊涂了,速度变得飞快。 她不仅自己很快洗漱完毕,连还在瞌睡中的明溪都被她连哄带糊弄地给抓着洗了脸,扎了头,乖乖地坐在了餐桌旁。 吃完饭,一家子火速收拾好准备出门。临走到门口时小艾又拐回去拿了一个洗干净的空酒瓶出来。 看着瓶子程杨问:“拿这干什么?” “待会儿拐到奶站一趟,去给你们订一斤牛奶。我问刘姨了,一家一个月可以订一斤,他俩喝半斤,你喝半斤,正好。”时小艾回答。 程杨皱了皱眉:“只能订一斤?” “嗯。” “那他俩喝半斤,你喝半斤,我不喝。” 时小艾正帮着他一起将车从院子里往外推,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看他,说:“我不爱喝。” “我也不爱喝。” 时小艾站直了身子,有点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她是真不爱喝牛奶。 小时候妈妈为了让她喝奶通常都是拿着根筷子站在旁边,一放下杯子就会对着桌子敲一下以示警告。 虽然那筷子从来没有落到身上过,可那情景却成为了时小艾多少年的梦魇。 她想起喝牛奶就会想到那将落未落的筷子。 可是看着面前男人执拗的模样,她也不想再解释,只是嗯了一声,淡淡的说了句“四个人平分”,然后结束了这个话题。 虽然程杨要骑车带三个人,可因为云和巷这边的路修的很好,全都是又平又直的柏油马路,所以骑起来也比较轻松。 大概半个小时不到他们一家子就到了码头。 冬天的码头很萧条,除了正常的货运大船,小船几乎看不见。 除了干活的工人,周围静悄悄的,连路人也没有几个,即便有人偶尔经过,也一个个都将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走得飞快。 因为码头这边的风实在是刺骨,还又潮又湿。 时小艾左右看了看,然后问程杨:“鱼呢?” 程杨骑在车子上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他用手指了指前面:“还得再往前面走一点儿。” 明锐和明溪坐在车斗里,伸着脖子往外面看,可很显然两个孩子都失望了。 码头外面都竖着铁栏杆,隔着栏杆他们只能看到一些灰突突的货船。所谓的大海,也无非是船后面有限的一点水域,还大多数都被船给挡住了。 从孩子的视角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随风而来的又咸又腥的海水味道。 “爸,海呢?大海在哪儿?”明锐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扯了扯程杨的衣角,沮丧的问道。 “前面,在前面一点儿。” 既然他这么说了,几个人全都沉住气耐心的等待着。 让母子三人没有想到的是,走过码头没有多远,前面的风景竟然赫然变成了两样! 没有了栏杆和建筑物的遮挡,远方出现了大片的沙滩,沙滩最前端有巨大的礁石,而在礁石的前方,广袤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赫然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两个孩子全都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这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 明溪也从妈妈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和哥哥一起盯着远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激动地拉扯着程杨的衣服,大喊:“爸爸,看海!看海!” 明锐此时也终于恢复了孩子样,和妹妹一起使劲儿的去扯程杨的军装下摆,扯着嗓子嚷嚷:“停车!爸,停车!我要去看海!” 即便程杨骑车技术还行,也被这俩小崽子拽得车把晃了晃。 好在确实没有再走多远,程杨就停下了车。 他指了指旁边沙滩,对三个人说:“到了。” 时小艾跳下了车,并没有看到她预想中的菜市场,甚至连个卖鱼的摊贩都没有见到。远远的只有几块礁石,礁石边上停着一搜破旧不堪,像是被遗弃的旧渔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又左右看了看,还是忍不住问道:“卖鱼的呢?这是哪儿?” 第51章 天价菜 程杨说的卖鱼的地方还真就在那堆礁石处,也亏得他之前竟然能找到这里。 待他说了位置之后,知道可以去海边了,俩小崽儿率先就疯了! 他们也顾不得爸妈了,撒丫子就往沙滩处跑。明溪的后背还疼,还不能跑,竟也忍疼跟着哥哥丝毫不落其后。 气得时小艾追上去一人屁股给了一巴掌才将那股子亢奋劲儿给稍稍压下去了几分。 程杨笑着追过来,提起闺女就要往脖子上架,让时小艾一把拦住。 “你再把她给摔了!”她嗔道。 “怎么可能?”程杨哈哈大笑。 想想闺女那还没长好的后背,时小艾极为坚决地将小溪从她爹手里给要了回来。 可就在她将孩子刚放到地上的同时,程杨转身掐着明锐的腋下直接将他举过了头顶。 时小艾:“……” 明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孩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红润一点点爬上他的脸颊,眼睛却变得晶亮晶亮。 程杨看不清楚儿子的表情,将他颠了颠,调整好位置,就大声说了句:“儿子,扶好爸爸的头,咱开拔了!” 明锐赶紧去抱爸爸,可很明显他的手压根不知道要往哪里握。孩子想了一下,一边一个紧紧攥住了程杨的耳朵。 看得出还相当的使劲儿。 程杨没防备,他嘶了一声笑骂了道:“小崽子,我是你爹!你可真舍得使劲儿!” 然后再次扬声:“走喽,看海去喽!” 说罢就带着明锐大步朝前走去。 光看背影就能看出十足的显摆。 明溪被妈妈抢过来放在了地上,开始并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眼看着爸爸将哥哥抱了起来,还放在了自己曾经坐过的脖子上! 小姑娘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震惊,显然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待程杨带着明锐开始往前走,望着两人的背影,小姑娘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 她看看前面俩人,再看看时小艾,一脸的控诉! 直到眼瞅着那俩人越走越远,完全没有带上她的意思,孩子委屈了。 她嘴巴一瘪说了句:“妈妈,我也要坐脖子上!” 话没说完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时小艾:“……” 看着前面兴高采烈的父子俩,再看看眼瞅着就要开哭的小闺女,她忽然感觉到牙根有点痒痒。 等时小艾终于哄好闺女走到礁石边的时候,父子俩已经上船了。 看到她们,明锐使劲儿地晃着手,兴奋地嚷嚷:“妈,妈,你快来看,这儿有好大的鱼呀,这么长!” 说着,他将两只手臂用力地往两边伸展,夸张地挺起了小胸脯,以此证明那鱼真的长得不得了。 其实走到礁石背面之后时小艾就已经兴奋起来了,因为她在这儿看到了久违了的临时摊铺。 说摊铺其实都谈不上,就是地摊儿。 有五六个渔民在背风的沙滩上铺上了破旧的渔网还有烂草席什么的,在上面摆了一些海鱼。 那些海鱼一看就离开水没有多久,新鲜得很。 时小艾随意一眼,就看到了海鲫鱼,小黄花鱼,鲅鱼,黑头,还有一篮子粉嫩嫩,看着就超级喜欢人的八爪鱼! 她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可看到儿子那么高兴,时小艾相信船上肯定还有更好的东西,于是她抱起闺女就走了过去。 这时候程杨已经从船上跳了下来,他接过明溪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来拉时小艾。 时小艾可没忘了刚才那人故意给她甩的锅,气得照程杨手上拍了一巴掌,直拍的那人不顾场合再次哈哈笑出了声。 “再笑,你摔了明溪我跟你没完。”看好多人朝这边看过来,时小艾又气又实在拿这人没辙,只能瞪着他再次放出了狠话。 “不笑,不笑。”程杨知道再逗媳妇就真的恼了,赶紧努力绷住脸,抓住了她的小手。 趁两人靠近的功夫,时小艾没忍住出声问道:“这儿怎么能摆摊呢?没人管啊?” 程杨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我刚才问了一句,他们说他们村自古就在这一片靠卖鱼换粮食,政府不管。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在程杨解释的时候时小艾其实就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得有点多余。 她一个在这儿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竟然去问一个刚来这没几天的外乡人这种事儿,也亏得程杨不会多心。 她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果然如明锐所嚷嚷的那样,这船上的鱼品种比下面更多,也更高档一些。 这边有巴掌宽,快两米长的大刀鱼,还有快有小崽儿们个子高的大海鲈。 同时还有鲳鱼,平鱼,各种虾…… 甚至时小艾还看到了有人在卖河豚鱼。 虽然现在不是河豚产卵的季节,毒性没有那么强,可她真不敢想非专业人士将这东西买回去怎么处理,不怕中毒吗? 看媳妇儿眼睛就像是粘在那些海鲜上再也拔不下来的样子,程杨不由一阵好笑。 他伸手在时小艾的眼前晃了晃,说:“要不你在这儿慢慢看,我带他俩到海边玩儿会?你选好了放这儿,待会我来拿。” “嗯,别走远了。”时小艾将他的手扒开,心不在焉地答道。 程杨带着孩子们去玩了,时小艾开始一个摊位一个摊位问价。 这一问,她立刻冷静了下来。 她就说为什么菜市场里连个虾干都要抢,这边有如此新鲜丰富的海货竟然根本没见几个人光顾,原来是因为这根本就是天价菜啊! 现在菜市场用肉票的话,一斤后腿肉的价格在一块五左右,五花肉还能稍微便宜一点。偶尔遇到有牛肉卖,抢不抢得到不说,但一斤去骨的纯肉价格也不超过一块八。 而这里,海鲈鱼竟然卖到了两块二一斤! 就连最普通的小黄花鱼,也卖到了一块八一斤。 要知道云城本来就是临海城市,住在这里的人们从小最不缺的就是这一口。 就算现在是冬天,东西金贵一点儿,可价格卖得如此离谱,愿意来买的人要是多那才怪了。 就在时小艾望着满眼的好东西却肉疼口袋里的钞票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诶,小艾你怎么在这儿?” 她连忙回头,就看到刘师傅在一个黑瘦男人的陪同下正沿着梯子往上爬,刚刚露出个头。 她赶紧走过去伸出了手:“刘伯伯,你怎么来了?” 刘师傅刘世昌朝她摆了摆手,没有去拉她,而是用手按住船板很利索的爬了上来,那个男人也跟着他上到了破船上。 “我过来给店里买鱼。”刘世昌说。 他说着看了看时小艾手里拿着的网兜,笑道:“你从哪儿听说今天有船回来的?” 时小艾往外面指了指:“程杨早上出来遛弯看见了,我们就带着孩子过来转转。” 刘世昌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起来,说:“那你们运气可真好,从年前到现在,这是捕回来的第一船鱼。” 说罢他朝旁边男人介绍道:“劳村长,这是我侄女,亲的。以后她来买鱼得跟我一个价。” 第52章 再好看也是个黑心莲! 就在刘师傅带着时小艾买鱼的时候,时老二家一场战争俨然就要爆发。 “我没钱!我和你们爸一分钱都没有!我们的钱都让你们花了,连去西北落户都没钱买东西。我们这么大年龄了还要跑那么远,你不说孝敬点还找我们要钱!时小梅,你有没有良心!” 一听说时小艾要找他们家要赔偿,赵翠红顿时急了,当场就跳了起来! 时大喜也跟着附和:“我们也没有,我连工作都没了,下顿饭都不知道去哪儿吃,我可没钱给她。” 说到这儿,他愤愤地瞪向时小梅:“让你去找她说说好话,你到底是怎么说的?这怎么越说事儿越大了?她以前也没提要钱的事儿,现在倒好,不帮忙求情还找咱要钱?!时小梅,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她惹急了?” 时小梅耷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木着脸淡淡地说:“我们俩的对话我一字不差地都跟你们学了,我都那样求她,只差没给她跪下了,还能怎么办? 她不是没准备跟咱要钱,是还没顾得上。她家闺女毕竟昨天才刚刚出院。” 她不提出院还好,一提出院瞬间就戳了孙月英的肋巴骨,她直接就蹦了出来! 她指着时小梅的鼻子骂:“你还有脸说?当初是谁出的馊主意让去抢人家的房子?还把人家孩子打伤?真有本事啊,连三四岁的孩子都打! 你不是能耐大,馊主意多吗,你这会儿怎么不想招了?哦,事儿办砸了你开始当缩头乌龟了?” 说到这儿,她转头迁怒地看向自家男人,咬牙切齿地说:“我早就说过你这个妹妹不老实,看着不吭声,一肚子坏主意!你就是个傻子,她说的话你居然也敢信! 你也不想想,她让干的那些事儿!打先锋的时候让把你姥叫来,现在被人家追着要钱了她让咱们出!合着倒霉事全是咱,好处都留给她一个呗?” 孙月英越想越生气,指着时小梅的鼻子骂道:“时小梅,以前我都没看出来你心思竟然这么恶毒!你也是个女的,那么狠的招儿你怎么想出来的?连孤儿寡母你都不放过! 啧啧,长得好看有啥用?再好看也是个黑心莲!这幸亏李主任还没娶你过门呢,不然把你这种骚狐狸娶回去,我看他家那小闺女落你手里也难活!” “咳咳!”看她越说越不像话,时云鹏终于听不下去了,重重地咳了几声。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可这几声咳嗽还是将孙月英给惹毛了。 她转过头毫不客气地对时云鹏说:“你也不用咳嗽,我知道我说到你心肝肉了。你护着她可以,那时小艾要的钱你们两个老的替她出! 这本来就是她惹出来的事儿,凭啥让我们替她擦屁股?别说我一分钱没有,就是有,这种窝囊钱我也不会给!” 说罢,她别过脸恶狠狠地对时大喜威胁道:“你不准给她一分钱!你要是敢给她出一个子儿,咱俩这日子就彻底不过了!” “我不给!”时大喜立刻大声应和。 说完他看向孙月英谄媚地一笑:“媳妇,我也没钱,我的钱不都在你那儿嘛。” 孙月英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过了头。 看着儿子这一副软骨头的样子,时云鹏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即便刚刚被儿媳那么不给面子的骂了一顿,他也没敢呛声。 他能怎么办呢?还不是为了儿子。 时云鹏其实手里也没什么钱了,老婆子说得没错,他们两口的钱基本上都贴补到儿子身上了。 他家时大喜是独子,自幼娇惯,长到现在快三十的人了,这辈子受的最大的苦就是十六岁那年被迫下乡待了三年。 后来他们想尽办法终于给他办了个病退回城,为此还把他妹时小梅搭进去,顶替他的名额也在乡下待了好几年。 可因为背着个病退的身份,回来后街道上不给安排工作。人家说得很清楚——健康的人还没活儿干呢,身体不好就在家里养着吧。 这一养就是好几年,直到接了他爷爷的班儿。 可就算是工作没有,婚也得结啊!他们还指望着儿子传宗接代呢! 但没班上,家里条件也一般,时大喜想找个好点的姑娘很有难度,偏偏他还看上了司机大队队长的闺女孙月英。 孙月英长得漂亮,性子也傲,要不是因为时大喜遗传了时家的好基因,长得一表人才,她肯定看不上。 但她再看上也没用,拿不出丰厚的彩礼人家孙家根本不会让闺女出嫁。 这一宗宗,一件件,哪一样不花钱? 几年下来,就算之前还有老爹帮衬着,他们俩的那点子积蓄也花光了。 人没钱就没了底气,所以面对儿媳妇动辄挑衅,时不时拿离婚要挟他们一家子时云鹏也只能选择忍了。 谁让他儿子不争气,就喜欢那个女人呢? 更何况真离婚了怎么办? 他们也没钱给儿子再娶媳妇了。 看爹妈都不吱声,嫂子跟个翘着尾巴的母鸡一样咯咯个没完,时小梅抬起了头。 对于孙月英的指责咒骂,她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连听都懒得听。 对于这个嫂子,时小梅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因为她知道她根本蹦跶不了多久。 孙月英这会儿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她横加指责,搞得跟她是什么好人似的,可时小梅知道明年这个时候,她哥因为赌博被抓起来时,还没判刑呢这个女人就跑到看守所死活跟她哥离了婚。 离婚后连两个月都没有,她就找了个人嫁了,可她找的又是个什么东西?那人自己五毒俱全不说,结婚不到半年就以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为理由对她非打即骂。 时小梅后来有一次在街上碰到她,她老得都不能看了。 想到那时候孙月英落魄地模样,时小梅的眸中快速闪过了一丝不屑。 她冷漠地在这群争吵不休的人们身上环视了一遍,然后开口说:“嫂子,你也不用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当初我提议让姥姥来找时小艾要房子的时候是征求了家里人意见的,大家当时都同意。 我哥还说等房子要回来让我们都搬出去,把这房子腾出来给你们两口子住。所以不存在什么我落好处,把坏处留给你们。” 她冷笑一声:“我能得什么好处?是能得房子还是能得钱?无论是这房还是时小艾那房,真要过来你们谁会给我一间?当时不过是看妈太委屈,想替妈出口气而已,结果现在反倒是我落了一身的不是。” “我同意了?这事儿你可没跟我商量,倒霉你活该!”孙月英才不会吃亏,立刻伶牙俐齿的怼了回去。 时小梅不再搭理她,转头看向时云鹏:“爸,这事儿不可能糊弄过去,时小艾说她会去法院申请立案,要是咱们不付钱的话就会让法院强制执行。 我姥他们在派出所留的有案底,厂里还专门找你谈过话,真立案了咱肯定不占理。到时候万一法院来人……丢人是小事儿,我怕咱这房子也没法住了。” “这话怎么说?关咱家房子啥事?”时云鹏顿时坐直了身子。 他当然不愿意给钱。 只要能不给钱,让他干什么都行。 他都做好准备死赖着就是不答应了。 反正他和老婆子马上就要走了,儿子工作也没了,一家人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真不给那个时小艾还能拿他们怎么着? 大不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让她来把自己这个二叔杀了给她抵债! 可说到房子,时云鹏就坐不住了。 这可是他们老时家的根! 虽然他们要去西北,可时云鹏也没想在那儿安家,他也没几年就退休了,到时候他们两口子肯定还得回来。 没家怎么能行? 再说,没家儿子他们住哪儿啊? 听到跟房子有关,孙月英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蹦跶了。 她往前挪了挪凳子,看着时小梅不耐烦地问:“你别卖关子,又想什么幺蛾子了你赶紧说!” 第53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时小梅没有理会孙月英,她望着时云鹏继续说道:“爸,你忘了当初工会来找你谈话时说的话了?他们说这件事最好到此为止,不能继续闹下去。要是再传出去些对厂里名声不好的话来,就把咱一家子都以影响军民团结的名义开除了。” “那是吓唬咱哩!”时云鹏不悦地接话。 他用力攥了攥拳,骂道:“老子在化工厂累死累活地干了几十年,他还真敢把我开除?扯淡!” 时小梅连眼皮都没抬,声音平静地说:“也难说。你辛辛苦苦干了快三十年,结果还不是说把你调到西北就调过去了?国家现在正在打仗,我那个堂姐夫还是英雄……” “那你还敢和人家杠?” 孙月英听不下去了,她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儿,想起自己男人跟着吃的挂落,顿时怒从心中起,抓起桌上的一个搪瓷茶缸就朝时小梅狠狠砸了过去! 时小梅下意识地朝旁边一躲,茶缸子砸在了地上,咣当一声水花四溅。 溅了旁边的人一脸一身! “孙月英!”时云鹏彻底恼了。 他抹了一把溅到了脸上的茶沫子,大声吼道:“那时候谁知道她嫁了一个军人!都以为她是寡妇……” “寡妇就能欺负?”孙月英也不是好相与的,她可不会低头。 她直接怼了回去:“寡妇带俩孩子,你们还欺负上门,这不是找着被人戳脊梁骨?你还是她亲叔呢!” “你还有脸吼我?”孙月英不屑地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也难怪能养出这样的好女儿!她的意思你还没懂吗?厂里虽然不好开除正式工,但可以在房子上做做文章。 时小梅是临时工,你走了,到时候在西北厂里肯定还得分房子吧?不管那房子好坏,厂里以一家不能占两套房把这套收回顺理成章!” “到时候你们有地方住,我和大喜呢?” 孙月英越说越气,说着站起来朝着时小梅就冲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你个丧家玩意儿,你咋那么贱!好好的你去和人家军人家属斗!” 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越说越难听。 如果不是时大喜见势不对以最快的速度抱住了她的腰,估计时小梅此时脸上必然多了好几道抓痕! 时小梅也没预估到她这个嫂子会这么莽,惊得站起身跳到了一旁。 看着孙月英恨不得撕吃了她的脸,她咬了咬牙说:“别吵了,这个钱我赔!” 这句话出了口,房间里所有的吵闹声顿时戛然而止。 “小梅,你哪儿有那么多钱?”因为害怕牵扯到自己,一吵闹就快速缩在角落充当透明人的赵翠红听到这句话后惊讶地叫了起来。 虽然她偏心儿子,可闺女也同样是身上肉,她也不想让她受委屈。 “你管她哪儿来的钱呢?她那么多心眼,不定早早就背着家里存嫁妆了。” 孙月英可不会让时小梅说出来的话落了地,立刻接茬:“这是你自己说的啊,就这么定了……” “别急。”既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时小梅就再次变得从容不迫了。 她说:“我说我拿钱是因为不想爸妈太为难,但这也不能说明我就有钱。” 她斜了孙月英一眼:“我回城总共不到两年,去化工厂做临时工才几个月。我一个月二十三块六的工资,能存什么嫁妆钱?” “我不管……” “爸,你和我哥一人给一百,剩下的我出。咱找工会做调解,跟时小艾说明家里就这么多钱了,都给她了,剩下的每个月从我工资里扣吧。这笔债我来背!” “那你要背多少年?你不嫁人了?!”赵翠红尖声叫道。 “那怎么办?”时小梅苦笑一下,又露出了那种我见犹怜的神态:“我不背还有谁背?” 赵翠红不敢说话了。 她是家里唯一没工作不挣钱的人,男人的工资更是攥在自己手里。 平时她敢跟着嚷嚷,真涉及到钱的时候她没有做主的资格。 “凭什么让我们拿钱?我没有……” “不拿钱就别住!”时云鹏这会儿是真的恼了。 看孙月英还要胡搅蛮缠,他拍桌而起:“不愿意拿钱,我等会儿就去跟厂里说,主动把这房子退回去!” 孙月英不说话了。 时小梅有点惊诧地偷偷看了父亲一眼,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站出来替自己说话,她本来以为还要再费些功夫的。 不过事情总算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顺利进行着,她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 时小梅没有想到时小艾竟然会狮子大开口朝自己家要这么多钱,这次确实是她棋差一招。 但多年做生意的经验让她对此并不在乎。 做生意就是这样,怎么也会有起有伏,输一场算什么,想办法找回场子就行。 她现在还没有在厂里立住脚,这时候肯定不能再出什么事,要是真为了这点钱上法院,把一家子的名声彻底败坏,那不值当。 既然这个钱不能不给,那就把事情闹大,把架势摆足! 家里倾家荡产还钱,不够的她还深明大义愿意用工资抵——这说到哪儿他们家也做得足够好了吧? 就算当初的事儿他们家有错,那也最多背一个没有看住老人的责任,为了这点错一家子付出了那么多,被搞得整个家四分五裂! 现在还让她这个没结婚的堂妹背上一身债! 这次,舆论肯定会偏向自己这一边。 时小梅不在乎这点债。 相反,有了这个弱者的身份在,她就算是做点出格的事儿也有理由了,万一将来被发现她也能因此获得同情。 毕竟她得想办法还钱不是? 没错,时小梅准备借这个势开始做生意了。 上辈子在爷爷将工作给了大哥之后,她就提出必须一碗水端平,自己也得有一份。 给不了工作,那爷爷的菜谱就必须传给她。 家里祖上开饭店,一直有一份菜谱代代相传,这是时小梅从小就听她妈说了无数遍的。 她原本以为爷爷会反对,没想到爷爷当时就把菜谱拿出来给了她,还让她有不懂的就回去问。 看了菜谱之后时小梅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祖传的东西,那是爷爷几十年自己总结出来的,是他的经验。 凭着这个菜谱,上辈子时小梅从小饭店开始后来开起了大酒楼,也算是事业有成。 这辈子她自然还准备干老本行,从卖吃的开始从头来。 有这笔债傍身,会让她一直处于一个弱者的位置,而通常情况下弱者会被人同情,会让她多些屏障。 但这只是一方面。 还有一点——每个月还钱的时候她就有机会和程杨多见面了,会有再次接触他的机会。 哪怕只为了这一点点机会,她也必须抓住! 在时老二一家子张罗着还钱的时候,时小艾他们可谓是满载而归! 从刘师傅那里,她终于知道渔村的人为什么可以在那儿卖鱼了,原来人家并不是做的自家生意,而是村里的买卖。 卖出来的钱是要和村里分的。 至于为什么卖那么贵? 当然是因为人家主要的客户是国营饭店还有大型工厂的饭堂,人家压根就没想着要做老百姓的生意。 沾刘师傅的光,时小艾以相对便宜的价格买了一条刀鱼,一堆小黄花。 那黄花鱼是刘师傅挑剩的,个头小一点儿,卖相差一点儿,所以价格也便宜了不少。 但个头小又不耽误吃! 看着手中的收获,时小艾很是心满意足。 因为巧遇了刘师傅,一家人事先规划好的路线改了道。 程杨骑车送鱼回家,娘仨坐着刘师傅开的电动三轮车跟着先去了饭店。 到地方之后时小艾才发现自己之前太没见识了。 她以为的国营饭店都是电视上演的七八十年代小饭馆那般,三两个人,四五个桌,十几把板凳的样子。 谁知道刘师傅带他们去的,竟赫然一副大酒楼的样子! 看到她震惊的表情,刘师傅得意地笑了,显摆道:“咱饭店马上要改名啦,改回原来的名字——云凤阁!再也不叫什么健民饭店啦!” 第54章 咱俩是军婚 刘师傅带着时小艾见了饭店的主任,也就是他们的一把手。 为了不让她担心,上楼前刘师傅专门安慰道:“你别怕,我跟主任都说好了,你就去跟他打个招呼,显得咱懂规矩,有礼貌。至于别的有伯伯在呢,用不着他操心,他也不会管。” 时小艾连忙答应:“好,伯伯我记住了。” 饭店的主任姓郭,看上去年龄也不是很大,四十多岁,白净的脸戴个眼镜,看着不像做饭店的,更像是做学问的。 郭主任显然事先已经知道时小艾了,一听刘师傅介绍,立刻点头说:“哦,我知道你,之前拥军办的人来了解情况专门提到了你,时师傅的孙女嘛,时师傅可是个好人。 听说你爱人是战斗英雄,那你可不止是我们饭店的家属,也是英雄的家属了。不管是哪一样都值得照顾。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领导干部自然会说话,人家话语里连提都没有提拥军办的人来说了什么,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又分明在告诉时小艾,他们家的那些事儿人家饭店都了解,也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 时小艾听后连忙说:“主任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的家事给您添乱了。” 郭主任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那又不是你的过错,是有人不长脑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哎,过去的事儿不提了,以后啊,咱好好合作!” 他说着,拍了拍桌子上时小艾写的那份申请协助的情况说明,对刘师傅说:“小时他们办事处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刘师傅,这可是咱自家人,你可得多上点心啊!” 刘师傅哈哈笑了两声:“那还用说?这是我侄女,亲的!我肯定上心。” 有了主任的话,刘师傅再帮时小艾那就过了明路,也没有了什么负担。 因为这会儿时间还早,送菜的人还没来,他干脆将时小艾直接带到了饭店的备餐间,指着里面林林总总各式的粮油肉菜说:“你要什么尽管说。要是这里面没有的,你给我写个条子我找人去帮你收购。” 大酒楼的备餐间里面,别说普通的菜蔬,就连鲍参翅肚都不缺,站在这宽阔的屋子里,看着这充裕的储备,时小艾忽然有了一种终于回归了生活的感觉。 她忽然意识到,以后自己应该再也不用过之前那种因为票券不足而发愁的生活了! 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第一回买东西,时小艾没有贪多,她只要了两袋白面,二十斤鸡蛋。 可除此之外,她毫不客气地要了一堆的调味品。 油盐酱醋这些就不说了,她还选了些外面根本见不到的老抽、生抽、耗油,炼乳…… 最后她还买了很多香料,八角大料香叶草果一样都不少。 看着她选的东西,刘师傅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劝道:“小艾啊,这东西都是要钱的,而且不便宜。” 时小艾笑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这些东西要钱,而且还都不是能卖,能用来换钱的,可做人要有追求啊! 她上辈子最大的爱好只有两样,买买买,吃吃吃。 穿越到了这里,那些爱好显然是不用想了,但偶尔做个小菜,喝个小酒,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更何况看着这些东西,她的脑子里已经有了新的赚钱方法了,想来经济拮据的情况也不会维持多久。 刘师傅叫来了一个小工与他们一起把时小艾选的东西搬到了饭店门口,这时候程杨已经送鱼回来,在外面等候了。 两个小崽儿也被他从饭店里接了出来,这会儿俩人都拿着爸爸给买的炸油糕坐在车上乖乖等候。 交待了几句之后,时小艾和刘师傅又一起到财务那里结了账,然后才与家人一起告辞离开。 东西太多车上根本坐不下三个人,这一次时小艾选择跟在程杨身边慢慢地走。 “要不你来骑,我跟着走?”程杨建议道。 时小艾摇头:“我不会。” 说起来上辈子的她也是一个运动达人,除了没来及考直升机的驾照,赛车,游艇她都玩得转。 可偏偏就这三轮车从来没有骑过。 她倒是有心要学一学,可肯定不是现在,这车上除了东西还坐着俩崽儿呢,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回头我教你。”程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转头看了看车上的孩子,说道。 时小艾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走了一会儿,程杨显然实在看不得他们坐车时小艾走路,忍不住再次提议:“要不你还是上来吧,你坐车沿上,我带得动。” 时小艾睨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开玩笑地说:“我哪儿是怕你带不动啊,我是怕我太沉了,把车压坏了还得换胎。” 程杨看看她瘦得只有一拃的小腰,忍不住啧了一声。 时小艾怕他继续再掰扯,主动换了话题:“程杨,我今天花的钱有点多,我自己的积蓄不够,用了一点你的钱。不过你放心,你的钱我会单独记账,到时候都会还给你。” 原本神情轻松的程杨,因为她这番话瞬间坏了心情。 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他盯着时小艾看了半天,然后发现这人压根不看他,只能咬着牙说了句:“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时小艾转过头,很认真地纠正:“不是的,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还是分开比较好。当然,要是你愿意的话,孩子们的费用我们可以均摊。”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杨忽然一捏车闸,车子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这突然的动作让时小艾惊讶地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然后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人已经彻底黑了脸。 “想记你就记!但是你要明白一点儿,我不会跟你分开,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你跟我撇得再清你也是我程杨的媳妇儿,一辈子都是!时小艾,你别忘了一件事,我是一名军人,咱俩是军婚,我不同意,你这辈子都休想跟我离!” 程杨明显非常生气,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即便隔着棉衣都能看得出来。 看时小艾一副傻了眼的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然后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说:“你慢慢走吧,我带着他俩先回去卸货!” 说罢竟丢下她拉着两个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的崽崽扬长而去!。 时小艾:“……” 这是长脾气了?! 第55章 要把户口迁回农村? 饭店离家里不太远,但是也不是很近,骑车大概半小时左右,可走路费时肯定会更久。 看那人真的丢下自己走了,时小艾无语地朝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 坐在车上,想想刚才男人的表现,时小艾不得不再次审视自己的感情。 说实话程杨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努力她都看在了眼里,也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想维护好这个家,不希望家庭破碎。 在他回来之前时小艾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他离的,但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迟疑了。 上辈子她恐婚恐育,这辈子她也没觉得必须得嫁人。 但反过来说,既然已经结婚了,似乎也没有一定要离的必要? 她并不讨厌那个人,而且家庭稳固对孩子们也好。 只是,时小艾一向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她心里可以有犹豫,有动摇,但在她彻底接纳这个人,并且愿意让他融入自己的生活以前,该分的肯定得分清楚。 什么还没什么呢,先搅出来一笔糊涂账,这绝不是她的风格。 随着公交车离家越来越近,时小艾郁闷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错,但她知道刚才的那番话伤了程杨的心。 可……这问题怎么解决啊? 要哄吗? 怎么哄? 车子进站,时小艾走向了车门。 门刚一打开,她就看到了守在站台上的程杨。 她的脚步一顿。 看到她程杨大步走了过来,隔着台阶就朝她伸出了手。 他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却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看到他这个样子,时小艾默默叹了口气,心情却不由自主地轻松了下来。 她主动握住了那只手。 “明溪明锐呢?”为了打破尴尬,时小艾从车上一下来就出声问道。 “在刘姨家里玩儿呢,刘姨小女儿回来了。” “小凤回来了?她不是在她姐家帮忙看孩子吗?” “不太清楚,可能是不用她了吧?” …… 两个人手牵着手慢慢地一起往前走。 虽然因为非周末时间路上的行人不太多,可还是不停地有人往他们俩的方向看,时不时还会有人戏谑地吹声口哨。 被人这么围观,时小艾多少有点别扭,她试图收回手:“松开。” 那人却紧紧攥住不放。 “你放手。”时小艾再次要求。 程杨却干脆地将她的手与自己的一起塞进了棉大衣口袋里,赌气地说:“我拉我自己媳妇儿的手怎么了,天经地义!管他们呢!” 就这么被男人牵着,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巷子口,在快到家的时候那人才终于放开。 时小艾抽回手就气恼地握拳在程杨的背上砸了一下,骂道:“坏蛋!” 然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钥匙,指使说:“你去把他们俩接回来,我做饭。” 说罢就再也不搭理那个人了。 程杨低着头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反驳,抬腿朝刘姨家的方向走去。 时小艾回到家,发现程杨已经将东西整理好了,能放得住的都放在了小仓库里,早上买的鱼被放在了厨房。 应该是想到了时小艾回来要做饭,他生了两个炉子,一个炉子上焖着米饭,另外一个炉子上烧的水也快要开了。 时小艾将早上买的两条刀鱼分出来了一条放在了一边,想着待会儿程杨回来让他给刘姨送家里去。 然后开始收拾自家中午要吃的那条。 没过几分钟,她一条鱼都还没有清理干净就听到有人跑进了院子。 一进门明溪就大声地喊:“妈!妈!” “这儿呢,别跑,慢慢走!”时小艾在厨房答应着。 明溪才顾不了那么多,她嗵嗵嗵地跑进厨房,气都没有喘一口就扑过来大声地喊:“妈,姥姥哭了!你快去看看,姥姥在家里哭呢,小姨欺负她!” 时小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小姨欺负姥姥?”她有点没明白情况。 “你过去劝劝吧,一老一小一人一间屋子的哭,王叔让你过去。”程杨这会儿也跟了进来,一副头疼的表情。 时小艾赶紧拿肥皂洗手,边洗边快速地问:“什么情况啊,这是?” “不是很清楚,好像他们那个小闺女要回乡下去,刘姨在骂人,骂得可凶。”程杨心有余悸地说。 说着话他走过来接替时小艾的工作,站到了盛鱼的水盆边。 只是盯着那鱼,他明显有点发愁:“这鱼要怎么弄啊?” “头尾剪了,鱼鳍剪了,内脏挖出来,明锐呢?” “哄他姥呢!” 时小艾没敢在家里多待,拿着选好的鱼就去了刘姨家。 院门没关,她一进去就看到王叔蹲在厨房门口,叼着个烟卷却不抽,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这会儿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也听不到有谁在骂人了,只是仔细听还能听到从里屋传来的低低的抽噎声。 看到时小艾,王叔站了起来。 她赶紧快走几步将鱼塞给王叔,快速说了句:“我们早上买的,给家里添个菜。” 不等王叔拒绝,就用手指了指屋里,悄声问:“叔,到底怎么了啊?” “小凤回来了,一回来就闹着要回她之前下乡的村子,还要把户口也迁回去。你姨不干,俩人就闹起来了。” 回下乡待过的村子? 还要把户口迁回去? 这是什么操作啊? 即便之前程杨跟她说了两句,这会儿再听时小艾还是有点发懵。 下乡青年想要回城多难啊,多少人甚至付出了想象不到的代价。 这人要反向而为之? 虽然还没有见面,王家的小女儿王小凤已经给时小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艾你来了?进来吧。”听到外面的动静,刘姨在里面喊道。 她的鼻子囔囔的,说话还带着哭音。 时小艾连忙答应着快步走了进去。 进到里面房间,有那么一刻,如果不是因为气氛实在不对时小艾差点没笑出来。 她一进门就看到自家的大宝贝儿被刘姨盘腿抱在膝头,搂得紧紧的。 那张糊着眼泪鼻涕的老脸就在小崽儿的脑袋上方。 小崽儿一脸的生无可恋。 看到她进来明锐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惊喜,他迫切地盯着自己妈妈,同时手里还特别自动自觉地用一块小手绢继续帮刘姨擦着眼泪。 看到儿子这样,时小艾实在是又心疼又好笑。 她强绷着脸过去将明锐从刘姨怀里解救出来,自己接过那块儿手绢替儿子给老人擦眼泪。 嘴里关心地问:“姨,到底是什么情况,小风人呢,她怎么惹你了?” 一听她问,刘姨气得一拍大腿,大声骂道:“我咋养了这么一个闺女啊!她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她这是要扎老娘的心,存心不让我活啊!” 说着话,那刚刚已经快要止住的眼泪哗地一下又流了出来。 时小艾连哄带劝听了半天,才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第56章 赶早不如赶巧 刘姨的女儿王小凤下乡的地方离云城不远,说起来其实可以说就是云城的郊区,坐公交车一两个小时就能到。 毕竟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哥哥姐姐都在城里有工作,只有她必须下乡,当初为了让她少受点罪家里没少打点。 王小凤在乡下也没怎么吃苦。 累肯定会累,但家里离得近,她爸又和生产队领导们关系处得好,时不时还会送点东西过去,所以虽然下乡了四五年,但她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这也是为什么她对乡下印象这么好的原因。 后来大家都回城了,她自然也不例外,但回城后那落差就来了。 在乡下她属于条件最好的一批,周围的人都捧着她,照顾她,没受过什么委屈。 可回城之后,以前留在城里的,或回来早的同学、邻居们差不多都找到工作了,还有很多人都结了婚。 只有她还得窝在家里啃老。 王小凤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她自认为自己很能干,也能吃苦耐劳。这样待在家里让爸妈养,花一分钱都得跟爸妈要的日子她真心受不了。 在家里待了没多久她就动了——真找不到工作干脆还回村子里,大不了把户口迁回去,好歹还能分块地,能自给自足的念头。 之所以这事儿没有提前闹出来,是因为她姐生了,姐夫家人口多爸妈忙不过来,需要她帮着去照顾月子。 现在小外甥已经过了百天,姐夫的爸妈把孩子接到自己家去养了,姐姐也重新上了班。 她总不好再在姐姐家待着,就只好回来了。 刘姨和王叔本来高高兴兴地迎接小女儿回家。 还想着孩子累了几个月得好好补补,还给准备了一堆好饭好菜,结果她一回来就提出要回乡下,还要直接把户口给迁回去。 刘姨听她这么一说,差点没气得直接晕过去! 她是在街道办事处工作的,知青回城经历的那些困难她见得太多太多了,自己家这算什么啊? 用刘姨的话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前太惯着了,惯得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娘俩当场就呛了起来…… 时小艾听后,第一反应跟刘姨差不多,也觉得这姑娘是吃饱了撑的。 她可是在乡下待过的,虽然时间不长却也深刻地了解那日子绝对和城里没法比。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名穿书者,了解后面几十年的历史走向,至少就时小艾所了解的,往后再走二十年,农村的日子都不会有特别大的改善。 农村的生活标准真正大幅度提高都要到两千年以后了。 可那时候的王小凤还有什么选择机会? 但她再想了一下,又觉得这事儿可能不能光看表面。 事情大概率并不像刘姨说的这么简单。 她往外面看了看,问:“姨,小凤呢?还在屋里赌气呢?要不你把她叫出来咱一块儿商量商量,看看事情有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一听这话,刘姨气恼得直咬牙:“在那屋犯犟呢,要闹绝食。我就骂了两句,人家扔了句不同意就不吃饭,要饿死自己就回屋了。 让她饿死算了!我权当没生她。哎,我生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啊,这哪儿是闺女,这根本就是仇人!就是来气我的。 老话说得没错,这姑娘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是在外面待了几年,跟家里不亲了,她觉得我们都是害她呢!” 说着,老太太又哭了起来。 时小艾听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忽然就明白了程杨刚才那一言难尽的表情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说实话,她真心不愿意管别人闲事儿,更何况她和王小凤还不认识。 可刘姨和别人不一样,刘姨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她也把刘姨当亲人。 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既然遇上了,而且这母女俩之间明明需要一个调解的人,她要是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隔岸观火,那也太让人心寒了。 她想了想说:“姨,我去和小凤谈谈吧。” 刘姨显然就等着这句话呢。 听时小艾一说,她当即说道:“那你去吧。哎,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能聊到一起。小艾啊,你帮我好好劝劝她,当爸妈的哪儿还能害她啊? 现在的困难都是暂时的,都能熬过去,可要是真回村里了,想再回城那就难了!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时小艾不得不承认老人们经历的事情多,眼光也确实更长远。 这城市户口在今后很多很多年都会是一个门槛。 拥有的时候不觉得,失去了才会真正明白想要再迈进这个门槛有多难。 她答应着站起了身。 刘姨家的布局和时小艾家里一样,因为大女儿已经出嫁,靠着主屋的那间房子现在就王小凤一个人住,说起来至少在居住条件上,她已经吊打了大部分的同龄人。 时小艾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应该是从窗户处看到了她的身影,房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个小姑娘出现在了门口。 刘姨说王小凤今年二十二,快二十三了,可从外貌看她很显小,说不满二十估计也有人信。 她个子不高,大概不到一米六的样子,娇娇小小,长相十分得秀气。即便这会儿看上去哭得鼻子眼睛都红红肿肿,也依然不失为一个清秀小佳人。 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在农村待了四五年,吃过苦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王小凤,时小艾都不由得在心里敬佩的说了句:“勇气可嘉!” 就这一看都没经过风雨的小模样,要一个人跑到农村去安家落户—— 到底是谁给的她勇气?梁静茹吗? 看到站在门口的时小艾还有明锐,王小凤勉强笑了一下,说:“姐,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说着就要请她们进屋。 时小艾冲她摆了摆手,站在门口笑着问:“你认识我呀?” 王小凤点头,一脸认真地回答:“嗯,我妈之前去我姐家里,跟我们说了好多次你,说你特别特别好,说你是时爷爷最喜欢的小孙女。 时爷爷对我们家有恩,小时候要是没有时爷爷,我们都要饿死了。 姐,你是时爷爷的孙女,那你就是我亲姐。” 时小艾完全没有想到王小凤竟然会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听刘姨念叨了那一堆,给她的印象这姑娘应该是比较任性,然后娇宠的不知天高地厚那种脾性。 没想到竟不是那样。 看一眼站在院子里往这边张望的王叔,还有已经完全没有声音,明显憋着气儿想听自己怎么说话的刘姨…… 时小艾忽然不想在这里和王小凤聊了。 她指了指院门口,对王小凤说:“小凤,我们家在哪儿你知道吧?早上我们买了些海鲜,你又正好回家,赶早不如赶巧,晚上你过去吃饭吧,我和你哥给你接风洗尘!” 王小凤的表情顿时变得错愕,显然她没想到时小艾来找她竟然是为了邀请她过去吃饭。 她立刻露出了一个羞窘的表情,连声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用的。”时小艾拍了拍她的胳膊,在王叔看不到的角度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说:“讲好了啊,我现在回去准备,晚上记得过来。” 第57章 他不过是心疼媳妇儿 时小艾回到家的时候米饭已经蒸好了,刀鱼和黄花鱼也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看到她回来,程杨朝她投过来一个探寻的目光,那眼神里有隐隐的同情。 看得时小艾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搞得我跟去闯了龙潭虎穴一样。”她笑嗔。 程杨啧啧两声,说:“不是也差不多。要是我宁可去闯个龙潭虎穴也不想管那种闲事儿,刘姨刚才哭得我脑子都疼了。” 时小艾又笑了起来。 “那可怎么办?这闲事大概得管定了。” 听到时小艾这么说,程杨望向了她:“怎么说?” 时小艾将刚才从刘姨那儿听到的信息跟他说了一遍,然后问:“你觉得小凤一定要回农村,会是什么原因?” 程杨连想都没想,直接问道:“她在那边有对象吧?” 时小艾惊讶:“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想到这个?” 程杨嗤笑:“除了这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不可能!要不是有人勾着心她会这么坚决?就她那体格也不像是能吃苦的。” 时小艾默了默,忍不住睨了男人一眼,在心底暗忖—— 看不出啊,你懂得还挺多? 人姑娘家一点小心思你也明白! 程杨并不知道自己这随口的几句话,让媳妇对他另眼相看了。 他担心地问:“这种事儿你也敢接?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要里外得罪人。刘姨跟咱再亲,也亲不过人家母女去。” “我知道。”时小艾叹气:“可我有什么办法?刘姨和王叔都说到咱们脸上了,让咱们去替他们开解,我能装看不懂还是能对迷瞪去糊弄?万一因为装糊涂最后小凤做了什么傻事,就算是刘姨王叔不说什么,我也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程杨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不过是心疼媳妇儿。 听时小艾这么说,他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说:“想劝就劝吧,怕啥?反正咱尽力,最后出现什么情况担着就是,也不用后悔。” 时小艾嫌弃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拍开,骂道:“你刚洗了鱼就摸我的头!腥死了!” 程杨哈哈大笑。 因为晚上要请客,一家人原本计划的下午继续出去购物的行动只得取消。 连中午饭也只是随意的炒了两个小菜对付了一下,不过有早上买的鲜虾蒸水蛋下饭,两个孩子已经很满足了。 刚吃完午饭没有多久,刘姨就登了门。 她拿了一块排骨非要时小艾留下晚上加菜。 时小艾自然要推拒一番。 刘姨按下了她的手,嗔道:“跟我你客气什么?这本来是买了要做给那个死妮子吃的,现在我们俩不说话,我也懒得给她做,你晚上一起做了吃,别放着浪费。” 这年头谁家的排骨会放着没人吃?又哪里谈得上浪费呢? 时小艾知道刘姨这是在还人情。 她也不好再拒绝,只得接过来笑着说:“行,那我把它炖了,晚上让小凤多吃几块!” 说得刘姨又是嫌弃又是笑:“不给她吃,我拿来是给我们小溪小锐补身体的,她吃不着!” 可说笑归说笑,刘姨还是意意思思的几次想打探时小艾晚上准备怎么跟自家闺女说,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主意? 没有经过人家正主的同意,时小艾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猜想跟刘姨透底,几句话将老太太给敷衍了过去。 看确实问不出什么,老太太只能带着点不甘心回家了。 虽然晚上要请客,但明天茶水摊就要继续营业了,时小艾该做的正事自然一点不敢耽搁。 饭后午睡了一会儿,程杨和小锐就被她指使着去打扫帐篷了。 那帐篷当初还是街道办帮她在区里申请来的,是那种类似于大型军用帐篷的造型,虽然不保暖但是结实耐用。就像是前段日子一直下雪,它也没有渗水,或者被风给吹塌了之类的事故发生。 时小艾当然希望有一个正经房子来做固定场所,但事业刚刚开始,现状她已经很满足了。 小溪年龄小,正是还不知道装病的时候,但凡有一点劲儿就跟着哥哥横冲直窜,俨然一个泼猴子的模样。 可她背上的伤并没有好,心脏也需要小心维护,所以时小艾不愿意她跟着出去受冻,坚决将她留在了家里。 小溪坐在床上玩玩具,玩了一会儿实在没意思了就跑到了厨房。 她进去的时候时小艾正在揉面。 小溪凑过小脑袋看了看,问:“妈,你要蒸馒头吗?” “不蒸,妈妈要做一个好吃的饼子晚上给大家吃。” “什么饼子?” “你没有吃过的。” 看女儿撅着小嘴巴还要问,时小艾干脆也给她派了活儿。 “小溪啊,那边盆子里妈妈泡了好多石子,你去把它们洗洗干净好不好?” 听到有事情可做,小溪自然不会拒绝。 她跑到厨房的一角,然后就看到地上的水盆里泡了好多五颜六色的鹅卵石,顿时惊喜地叫出了声:“妈妈,这石头好漂亮!给我一块儿好不好?” “你把它们都洗干净,洗得一点灰都没有,我就让你挑两块儿,一块你自己留着,一块儿给哥哥。”时小艾说道。 她说着话,还擦干净了手上的面,拎着烧水壶去给姑娘倒了一盆温水。 这个现在可是家里的小祖宗,冷不得热不得,得小心伺候着。 小溪可不知道亲妈脑子里在想什么,听到不仅自己可以选一块好看的石头,还能替哥哥也挑一块,顿时大喜过望,当即就痛痛快快地说了一声:“好!” 接着就蹲下身很仔细的清洗了起来。 给闺女找到了可以做的事儿之后,时小艾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干自己的活儿了。 她今天要做的这个面食是石头馍,是上辈子他们家饭店销售的相当好的一种特色小吃。 做法十分简单,但做好了味道很不错。主要是耐储存,冷吃热吃都各有风味。 那天在程杨收拾出来的小仓库里看到爷爷以前垒花圃剩下的那袋子花色鹅卵石之后,她就起了这个念头,准备做了充当茶水摊的新品种。 今天有空,她自然要试一试。 第58章 让他干活他真上! 时小艾将面和好放在炉子边发酵,然后就开始着手煮茶叶蛋。 今天一上午安排的事儿太多,他们没有来得及去买茶叶。所幸的是刚才在饭店仓库她看到有大包装的散茶。 听刘师傅说这是给客人们喝的迎宾茶。 所谓的迎宾茶说白了就是客人入座后倒的不收费的茶水。 那茶叶自然不可能选择很好的,都是比较普通的茶叶,价格相对便宜。 这话听得时小艾眼睛一亮! 只觉得这迎宾茶简直就是她的天选茶叶!哪里还能找到比这种更合适的呢? 大饭店选用的产品再不济品控也是有保障的,人家觉得质量一般的东西,放在她的茶水摊就已经是好货了。 时小艾问了一下,觉得自己价格可以承受的起,当即就买了五斤。 三斤红茶,两斤茉莉花茶。 现在她就准备用这个红茶煮茶叶蛋。 将洗好的鸡蛋放入冷水里煮熟捞出,然后在锅里加入各种调味料制作料汤…… 在时小艾正为明天重新开业做准备的时候,程杨回来了。 看到他时小艾一阵惊讶,第一反应就是往外面看了看,问:“明锐呢?” “刘姨在那儿呢,我回来跟你说点事。” 程杨说着进了厨房。 在看到小女儿正坐在小板凳上玩石子,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外面:“出来说。” 时小艾将炉门关小了一点,然后又看了一眼小溪,确定她坐在这儿不会出什么危险这才出了门。 不等她发问程杨就凑过来小声说:“化工厂来人了,工会的。他们直接去了街道办,说要调解咱家和你二叔一家的矛盾,于主任之前见了我,然后就让刘姨把他们领到摊子那边去了。” “有什么可调解的,之前的事儿不是已经定性了吗?”时小艾有些不解。 “据说你二叔一家答应给钱,但是一下子给不了那么多……” “别你二叔,你二叔的叫得这么亲热,我没什么二叔,你直接说石云鹏他们家就行。”时小艾不耐烦地的打断道。 程杨看了看她,然后问:“你们两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都没有跟我说过。” 没有说过吗? 时小艾想了想,貌似还真没有。 不过倒也不是故意不提,主要是这人实在是下手太快,她都没有来得及回击,他直接就将对手给ko了! 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和他讨论的机会。 “我以为你什么都打听清楚了呢,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啊?”时小艾调侃道。 看程杨还要接话,她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要是想知道详细的回头我跟你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他们一家子欺软怕硬呗。 爷爷把房子留给我这本身就奠定了我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从我们回城起他们就想尽各种方法坑我,把我当软柿子捏。这次不过是因为咱们硬气,他们碰上硬茬子了不得不服软。 你看着吧,但凡咱们这边表现的稍微有一点软和的意思,他们那边能立刻就接着蹦跶,所以绝对不能妥协。” 时小艾说着又开始烦躁了起来。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耽误她赚钱? 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己那还放在锅里翻滚的调料,然后转头对程杨说:“这事儿你去解决吧,你去跟他们谈。” 程杨一愣:“我?” 时小艾瞪着他:“你不是总说你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这也是你家。那家里的事儿你不该管?” 程杨立刻点头,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管!那必须得管!” “行,你去吧,我相信你一定能解决好!”时小艾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胸脯。 如果不是说话的时候她那眼神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厨房方向瞟,站在她对面的程杨都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敷衍。 程杨直接被逗乐了。 他伸手在媳妇的脑袋上胡噜了一把,笑道:“你就忽悠我吧。” 然后在时小艾跳脚之前直接逃离了她的身边。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忙你的吧,那边儿的事儿交给我,我忙完了就回来,有需要干的活你留着。” 话音没落,人就已经走出了家门。 看着他的背影,时小艾忽然觉得家里有这么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让他干活他真上! 时小艾将煮好的鸡蛋敲裂了壳放入料汤里浸泡着入味,然后将锅端到了一旁,开始准备晚上要做的菜。 先把刘姨送来的排骨洗干净剁成小块儿,一半拿去炖汤,一半儿留着待会儿做糖醋排骨。 这时候时小艾真的很庆幸自己家里炉子多,锅具多,厨房里的家伙什齐全,不然就现在这煤炉出来的火苗,想要做一堆菜那还不得把人急死? 将洗净的排骨放入砂锅大火煮开,撇去浮沫让它慢慢的煮。利用炖煮排骨的功夫,她又将其他要做的菜给收拾出来了。 既然说了要请客,那必然要表现出诚意。虽然请的只有王小凤自己,可她背后却站着刘姨,王叔两位老人。 有这两位老人的面子,即便和她不熟,时小艾也会把这姑娘当做贵客款待。 所以今天晚上她准备了六菜一汤。 分别是清蒸刀鱼,煎烧小黄花,糖醋排骨,盐水虾,另外再做一个凉拌萝卜皮儿,一个醋溜大白菜。 除此之外还有满满一砂锅的海带排骨汤。 这排面,就算是过年当做年夜饭也足够了。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准备了两样小点心,这自然是明天要拿出去卖的茶叶蛋和石头馍了。 一方面是为了给大家换换口味,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征集一些意见。 虽然时小艾对于自己的手艺有十足的把握,但毕竟在这个时代待的时间短,周围人们的建议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为了控制成本,时小艾原本想要做的石头馍只有原味儿一种。 可谁成想在她擀饼的时候随口跟闺女提了一句:“这个还可以做成咸酥口的,也能做成甜的。” 结果小崽崽儿连石子都不玩了,扑到她的身上发嗲,一定要妈妈“做个好吃的甜馍馍给小溪吃。” 又香又软又好看的小闺女眨巴着眼看着你,换谁也得立刻妥协啊! 于是晚饭的点心品种因为这一句话就变成了四样儿。 眼看快要到六点,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时小艾准备的东西都差不多了,人到齐了立刻就可以开始炒。 她往门口的方向望了望,疑惑程杨怎么还没有带着儿子回来? 还没来得及念叨,一高一矮两父子就进了家门。 明锐一进门就开始嚷嚷:“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妈,你做了什么啊,这么香?” 时小艾正准备去招呼儿子洗手,程杨却一把拉住了她,表情有点严肃地说:“我晚上不在家吃饭了,得出去一下。” 看到他这个样子,时小艾也有点紧张了,不由问道:“你要去哪儿?” 第59章 家宴 看出时小艾的紧张,程杨笑了笑,说:“没事儿,别担心,我去武装部一趟,去那边等一个长途。刚才沈部长找人来通知我的。” “是你部队那边打来的?” “应该是吧。”程杨说。 时小艾没有再多问,只让他早去早回,可心里却还忍不住有点担心。 那人的脸色不太好,很显然他应该知道这个电话打过来的目的是什么,而这目的让他有点烦躁。 王小凤是在六点半钟的时候过来的,她来的时候时小艾还在炒菜。 看到那么多菜品,王小凤明显惊了。 她连忙问:“小艾姐,今天晚上除了咱们几个还有谁来啊?” 时小艾边忙活边说:“没别人了,就咱们俩还有他们两个小的,你哥有事出去了,不跟咱一起吃。” 听到只有他们四个人吃饭王小凤顿时急了:“就咱几个你做这么多干什么?别浪费呀,姐。不做了,不做了,咱吃不完。” 她说着干脆直接跑了进来,端起时小艾已经配好料还没下锅的排骨和虾转身就放进了碗橱。 放完之后她还不甘心,又要去端切好的萝卜和白菜。 时小艾没有想到这姑娘居然是如此一个直性子的人,头一回来家里做客就这么不见外。 她无奈地按住了盘子说:“这萝卜我盐都放进去了,杀完水不拌出来明天就不好吃了。” “那这个留着,白菜我收起来,白菜放到明天绝对没问题。”王小凤妥协道。 时小艾只得答应。 原本在她来之前,时小艾在心里过了好多遍要跟她说的话题,生怕初次接触两个人会尴尬到无话可说。 结果让王小凤这么一闹,那些想象中的尴尬全都不翼而飞,二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王小凤虽然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可显然在“勤俭持家”这一点上要比时小艾强很多。 她站在厨房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时不时就想从时小艾手里夺菜,甚至连她调料放多了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以至于没几分钟就被撵了出去。 时小艾这会儿也明白了她的性格,索性说话也不掖着了,直接说:“小凤你出去玩吧,开饭的时候我叫你。你可别站这儿了,你站得我紧张,我都快不会炒菜了!” 说得王小凤终于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揉了下鼻子,说:“那我去看着明锐明溪吧?” 时小艾赶紧答应。 一下子少做了三个菜,速度自然很快,没一会儿饭菜就都上了桌。 时小艾出去叫那三个人过来吃饭,结果一进小屋就看到兄妹俩头对头地围在王小凤的身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她,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喊了一声:“可以开饭了。” 结果两个小崽儿一起抬起了头,冲着她就开始使劲招手:“妈,你快来看!看我小姨缝的五角星,可好看了!” 这时候王小凤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簸箩站起了身,时小艾走过去拿起她之前正在缝的一条黑裤子。 那是明锐的裤子,应该是在靠近膝盖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磨出了一个小洞。 此刻那小洞已经被王小凤用一块儿剪成了五角星的碎布头给补上了。 时小艾看了看旁边那个装满了各色碎布头的簸箩,忍不住笑道:“哟,帮忙干活还自备工具呢,你这是把刘姨的家底儿都给搬过来了?” 王小凤被她说得也笑了起来,落落大方地接话:“我比我妈手艺好,她以前还行,但是现在眼花了,精细的活儿做不了。以后给他们两个做衣服啊,缝缝补补的活儿姐你直接找我,我肯定把明锐明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时小艾不会做针线这一点王小凤早就知道了。 她妈说过好多次,每次都是那几句话:“你小艾姐什么都好,就是针线活一点都不会做。之前为了做两床被子,你姐夫哥硬是送了咱家两张棉花票!我不要他还非得给,推急了就说以后家里的针线活全都指望我……” 王小凤现在还记得她妈说这番话时洋洋得意的模样。 听她这么说,时小艾心里一动,她悄悄地打量了一番这姑娘,然后心里又有了一番想法。 虽然菜少了几个,可全都是硬菜,而且因为调料丰富,所以绝对称得上色香味俱全,不比外面大饭店卖得差。 王小凤的性格和她的长相一点都不一样,不认识的时候很容易被她的长相误导,觉得这人肯定娇滴滴的。 熟了之后就会发现她真的性格相当得爽朗,而且有一说一,不藏着掖着,是一个非常好打交道的人。 没聊多一会儿,时小艾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儿。 饭后,她并没有立刻离桌,而是将两个孩子支使走,拉着王小凤坐在桌子边唠起了家常。 王小凤来之前其实就已经知道时小艾今天这餐饭是要跟她说什么了。 这会儿干脆直接说:“姐,我知道你今天晚上是帮我妈打探消息来了,其实我跟她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是不想在家里吃闲饭,不想让他们养我。 我都二十二了,每次有点什么事还都要从爸妈手里拿钱。 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特别是我爸,几十岁的人了,每天还拉着架子车给人家送煤,天天回到家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我每次要钱的时候心里都特别难受,都会想要不还是回去算了。 我妈说以前村子里的人是看在他们二老的面子上才照顾我的,我承认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我敢说也不全对。 姐,我干活儿挺好的,不比村子里的人差!我不怕吃苦,我还得过乡里的三八红旗手呢!全乡总共才五个人!” 小姑娘说起之前的生活,眼睛里熠熠生辉,可以看得出她对于那段日子非常的怀念,而那段时光也很值得她自豪。 看着这样的王小凤,时小艾忽然为自己之前的揣摩感到了一丝羞愧,也多了几分迟疑,她有点怀疑是自己杂念太多。 时小艾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小姑娘说完,她才问了一句:“那你想过没有,你回了乡下你爸妈怎么办?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回到村子里可能也能生活的很好,但是刘姨和王叔呢,他们怎么办? 你姐姐已经嫁人了,工作忙不说,住得还远,指望他们照顾你父母肯定不现实。 你哥嫂又在外地,我听说在宁林,那离咱们这儿得上千公里吧? 你哥哥姐姐都不在家,你又跑那么远,刘姨和王叔有点什么事儿找你们谁呢?” 时小艾不能跟小姑娘说现在选择回农村,前途真的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美好。 王小凤明显已经有了执念,她就算是说薄了嘴唇,估计也听不进去。 她只能从亲情这方面着手。 时小艾原本以为王小凤听后至少会想一想,没想到她完全不带思考地直接来了一句:“我哥嫂马上就要回来了。” 第60章 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她 “你哥什么时候回来,我怎么没听刘姨说过?”时小艾惊讶地问道。 “今天才收到他的信,估计我妈气忘了,没来及告诉你。”王小凤有点讪讪地说。 时小艾被她的直白给逗笑了。 她望向王小凤:“小凤,我看你是个直性子,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姐问你句话,你要是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当我没问,行吗?” 王小凤明显被她问得紧张了,眨巴了眨巴眼睛:“姐,你问吧,我一定跟你说。” 时小艾笑了一下,在她的胳膊上拍了拍,安慰道:“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这么着急要回乡下是不是因为在那边谈对象了?” “没有!没谈!”王小凤没想到时小艾竟然会跟她说这个。 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屁股底下就像是安了弹簧一样,蹭得就从板凳上蹦了起来。 她冲时小艾使劲摆手,语气急切:“姐,你可不敢乱说,我妈要是误会了非气死不可。她说了不让我在乡下谈恋爱,如果发现一定直接打死!” 王小凤如此强烈的反应实在是在时小艾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她也有点不确定了。 可看着对面女孩儿那明显心虚的表情,她还是有点怀疑。 “真没谈?” “真的!” “可看上去不像啊?你脸上都写着呢,明显是有人怂恿你回去。” 王小凤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时小艾,好半天才蹦出来了句:“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说罢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果然! 时小艾一阵无语。 她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看得出来? 无非是诈一下而已。 现在的人都这么单纯的吗? 王小凤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受骗了,她的表情变得更加的窘迫。 垂着头,就像是等着挨批评的小学生,连坐也不敢坐。 “行了,你坐着吧,我又不是你妈,你至于吓成这样吗?”时小艾拍了拍旁边的板凳。 王小凤怏怏地坐了下来。 “我不问你具体情况了,谈对象是你的私事,你自己把握住就好。只是小凤,这事儿你得跟你爸妈说,你要是真瞒着他们拿户口去把证儿领了,那才是要你妈的命呢!” “不是这样的!”王小凤抬起了头,脸上又是羞窘又是说不出的委屈:“我没谈,姐,我没骗你。是杨勋在追我,可我没答应。” 听出这里面有问题,还像是有什么猫腻,时小艾肃了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王小凤这才吐露了实情。 原来王小凤下乡这几年真没谈对象。 其实想想也正常,虽然她下乡了,可下乡的地方离家里太近了。 不说她爸妈在那边还专门拉上关系让人关照着,就她爸妈那操心劲儿,一个月恨不得就得去看她一两次的频率,她要是真敢谈个对象,那还不是分分钟被抓包? 从她下乡第二年,刘姨夫妇就在想各种办法要把女儿办回城。 虽然两口子能力有限,但刘姨毕竟是在办事处工作的,见够了女孩子因为嫁到了乡下后来想回城回不来的痛苦事例,所以像洗脑一样见面就在她耳朵边唠叨,以至于即便王小凤到了婚龄也从来没敢起过那种念头。 她说的杨勋是村会计家的儿子,为人机灵活络,在村子里人缘很好。但因为早早的就被家里想办法办到云城来做临时工,所以王小凤和他在村里的时候根本不熟。 “他上班的灯泡厂就在我姐家家属院对面,我之前也是偶然碰到他的。 他住的厂宿舍和我姐家就隔一条马路,后来灯泡厂放电影还有晚上搞联谊会的时候他约过我几次。” 说到这儿,王小凤又连忙解释:“都是好多人一起的,我没有和他单独见面。” 时小艾一边在心里感叹刘姨真是把闺女吓得都快出毛病了,一边点头让她继续说。 王小凤再次垂下了头。 “后来熟悉之后他问我后面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住在我姐家里吧?我就跟他说我想回村。他说灯泡厂因为要给知青腾位置,可能要大量裁剪临时工,他大概也干不长了。 他说他也要回去,要是我愿意的话,就提前跟他爸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我们都安排到村委去工作。 后来又聊了几次,他就跟我表白了。” 王小凤懊恼地揉了一下鼻子,再次辩白:“姐,我没答应。我跟他总共没见过几次面,之前更是话都没有说过,怎么就能谈对象呢? 再说了,我爸和村长关系一直挺好的,村长对我也不错。我真回去了,找村长落户就行了,也用不着他帮忙。我不想把感情扯到别的事情上。” 时小艾赞赏地看了王小凤一眼,只觉得这姑娘虽然单纯,但心很正,不是那种没谱的人。 她开口继续问道:“那个杨勋知道你要把户口迁回村里去吗?” 王小凤顿了一下,摇头:“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过。” “那他要是再找你,你就跟他说,说你和你爸妈彻底闹崩了。你爸妈让你净身出户,家里什么都不能带,以后也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你要把户口迁回去,以后就在村里安家。” 王小凤有一瞬的惊滞,然后就下意识地反驳:“我爸妈不会不要我。” 时小艾好笑:“所以你才这么任性是吗?你知道你怎么闹爸妈都不会放弃你,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小凤,你别嫌姐说话难听,这事儿你确实做的不对。和父母有什么事不能摊开来好好商量呢,你非要闹那么僵?一开口就用绝食威胁,要不是心里笃定你爸妈不舍得你受委屈,你说这干什么? 你就是欺负刘姨王叔对你好,要挟老人呗。” 王小凤脸涨得通红,讷讷地解释:“就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我没想和爸妈赌气的,我中午……不是出来吃饭了吗。” “那么试试,就跟杨勋说你和家里闹掰了,你不要这个城里户口了,看他怎么说!” 王小凤也不是个傻子,她抬头:“姐,你的意思是说他追求我,顺着我,是为了贪我这个城里人的身份?” 第61章 把吃软饭也说得欢天喜地 “我也没法确定,但是你可以试试。如果真不是还可以说明他对你的感情更纯粹,你说对不对?” 王小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能给的建议都给了,也弄清楚了小姑娘要回乡下确实的原因,后面的事儿时小艾不可能再插手。 她只是又跟王小凤告诫了一通,让她回家跟爸妈把事情原原本本实话实说,就让她回家了。 之后的事儿自然是人家一家人关上门商量,她这个外人不好干预。 送走了王小凤,她就开始担心起了程杨。 那人走的时候表情明显不对劲儿,他要接的到底是什么人的电话呢? 好在程杨回来得并不晚,王小凤走了没多久他就回来了。 看他脸都冻红了,时小艾快步进屋端出了给他留的饭菜,先盛了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递了过去。 程杨接过汤,然后在桌子上看了一番,笑道:“这么好的饭菜都没怎么动啊?这是怎么了,没谈好打起来了?打到连饭也没吃?” 看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思,时小艾多少放下了点心。 她也没客气,给自己也盛了碗汤坐在了他身边,端着碗慢慢地喝,然后将刚才和王小凤说的那一番话跟程杨说了一遍。 程杨一边大口地吃着菜,一边安静地听着。 听她说完点头道:“行了,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们一家怎么商量,跟咱没关系了。” 待他吃完,时小艾按下他正要收拾的手,说:“不急,你今天接谁电话去了?” 程杨重新坐了下来。 他看向时小艾,笑了笑说:“你也开始关心我了?” 一句话说得时小艾站起身就要走。 程杨连忙一把拉住。 他脸上的笑纹更深了,紧拽住时小艾的手不放,轻言安慰道:“不说了,不说了,哎,其实看你这样子我特别高兴你知道嘛。” 看时小艾又要瞪眼,他将她按回座位上,才真正地回答:“我们师参谋长打电话过来找我。” “师参谋长?”时小艾想了想,可再想也没想不明白这职位是干什么的。 不过她对于部队的编制什么的本来就一窍不通,想不明白也正常。 她也不深究,而是继续问道:“他找你是要让你回去吗?” 程杨摇头:“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回原单位了,而且我也不想回。前几天我把检查报告递交到了师部,申请了转业。” “你要转业了?” 即便之前程杨曾经跟她提过,她也说了他的事情让他自己做主,可此时听到程杨要转业时小艾还是有点震惊。 毕竟,这人真的是天生一副军人骨架,往那儿一站简直自带威严。 就算是不穿军装都能让人一眼看出是当兵的出身。 这种天生就是为成为兵王而生的人要是转业了,那实在太过于可惜。 时小艾简直觉得这就是部队的损失。 听了她的话程杨再次摇头:“单位没批。” “我估计就不会批。”时小艾明显松了一口气。 看到她这样,程杨望她:“你不希望我回来?” “那倒不是。” 时小艾也没想隐瞒自己的想法,直接说:“我就是觉得你这样的不当兵可惜了。” 程杨笑了起来:“我这样的,我哪样啊?” 时小艾不想跟他继续贫,接着问:“那最后说什么了?” 程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小艾,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城吗?” 时小艾一愣:“回京城?” “嗯,参谋长说让我调到总部去,去机关做干事。像我这种身上有军功的,就算是低升职也会很快。到了总部后面的路就会很顺了,别的不说,养家庇护妻子儿女肯定没问题。” 听着程杨的话,时小艾仿佛已经能够看到一条康庄大道。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显能够感觉到程杨并不想走这条路。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你不想去?” “我无所谓,你呢?你想不想带着孩子和我一起回去?” 程杨停顿了一下,有点小心翼翼地补充:“回到那边,可能会比这里条件好一点儿。” 他想起了下午去打扫的那个棚子。 又小又冷,最重要的是一看就是临时搭起凑合用的,不像是能长久的样子。 虽然他回来这么长时间,每天都从棚子旁边经过,也知道那是妻子之前一直用来维生的地方,但总没有亲身体验后来的更感触深刻。 一想到在他回来之前,妻子每天带着两个孩子守着那么一个棚子,等着人来买一碗茶,他的心里就难受得很,觉得自己对不起家人。 所以,别管内心多抗拒,程杨确实是这么想的——只要小艾想回京城,那么他就同意调回去。 时小艾摇了摇头:“要回你自己回吧,我不会走。云城是我的家,我的房子在这儿,熟悉的人在这儿,我的事业也在这儿。” 她看了看程杨,抿嘴笑了笑:“不管你们心里多质疑,多看不上,那就是我的事业,是我看重的东西。我不会离开的。” “我没有看不上。”程杨连忙辩白。 说到这儿,他的脸上忽然就多出了一抹笑,曾经那隐藏起的阴霾也仿佛一扫而空。 他盯着时小艾,一直看着,直看的时小艾心里一阵发毛,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她瞪着程杨,语带警惕:“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程杨忽然就笑出了声。 他也不说话,就双手放在桌上,闷头笑了好一会儿,直笑的时小艾明显要发怒,才抬起头再次开口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去那我肯定听你的,媳妇儿在哪儿我在哪儿,我肯定不会和你们分开,你不去我也不去。 只是我要是不去总部上班部队肯定也不会白养着我,肯定就没工资了。 没工资就没钱吃饭,我还吃得多。 媳妇啊,以后我也得拜托你一起养着了,反正你都养着明锐明溪了,再多我一个也不算多。” 时小艾:“……” 看着这个开口把要吃软饭也能说得欢天喜地的人,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第62章 想上就去上 “别兜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 时小艾才不听这个人的胡言乱语。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程杨这个狗东西别看在外人面前人模人样,天天搞得多高大上似的,实际上贫得很。 他要是耍起赖皮来,那无赖劲儿明锐,明溪都比不上。 “你再给我盛碗汤我就跟你说。”程杨毫不客气地将碗递了过来,还不忘加上一句:“多盛点海带!” 时小艾瞪了他一眼,磨着牙站起了身。 将汤盛出放在他的面前,程杨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正经说道:“我不想回京城。不想回去过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活儿一听就是我爸委托参谋长跟我谈的,肯定是他安排的,我不想让他安排我的生活。” 从原主的回忆里时小艾知道一点儿,他和他爹不对付。当初因为程杨母亲成份不好,他父亲不顾妻子病重,强制性地和她离了婚。 甚至就在离婚手续办下来的当天,就要求她立刻从家里搬出去。 那时候程杨母亲在生病,连床都下不来,而她要搬去的是一个没有暖气,又阴又冷的小单间。 程杨愤怒之下直接写了张跟他爸脱离父子关系的告示贴到了他们家属院的门口,然后就陪着母亲一起搬了出去。 这样的行为让程杨父亲大怒! 但他是长子,他爸再生气也不会同意他就这么跟着他妈过。 气了几天后还是妥协,亲自去找了他几次,威逼利诱什么法子都使尽了,除了让他们父子关系更糟之外,没有一点其他的用处。 那一年程杨只有十五岁。 后来他爸不找他了,开始几次三番地去找程杨妈妈。 当妈妈也开始逼着他回家之后,程杨直接跑到他爸单位给他爸又搞了一次大难堪。 他爸也是军人出身,虽然当时已经转业到了地方,但是名声对他来说还是重若生命。在确定这个儿子跟自己完全不是一条心之后,他就彻底放弃了程杨。 第二年就再婚了,不久又生了一个儿子。 包括后来给程杨搞参军名额的都是他爸后娶的妻子,跟程杨父亲都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从程杨这一番话里时小艾可以听出,即便是隔了这么多年,他跟他爸的父子情也并没有修复。 “以前他没管我,可能是觉得我用处不大。现在又想要介入我的生活,或者是自己快到年龄要下台了,然后觉得我这个儿子还有点用?” 程杨自嘲地冷笑了一下:“我既不想占这便宜,也不想向他妥协。” 在这件事上时小艾肯定要站程杨。 别说她本来也没有现在就去京城的打算,即便有那也肯定是靠自己,并没有想过从别人的手下讨饭吃。 所以她直接问:“你选的第二条路是什么?” 既然有的放弃,那么必然就是有选择的余地,时小艾相信程杨肯定不会让自己混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我准备去上学。”程杨回答。 “去上学?”时小艾有点惊讶,她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选择。 “指挥学院要办一个干部特训班,参谋长说如果我不愿意去总部的话,单位可以派我来这里学习。毕业之后重新分配工作,当然大概率还是要回我们集团军。 指挥学院就在云和,离家里也就是五十多公里的路程,要是你同意的话我想选择这个。”程杨用殷切的目光看着时小艾。 云和是紧邻着云城的一个县,和市里有直达的公交车。时小艾虽然没有去过,可也见过很多次到那里的公交站牌。 所以对于这个地方并不是完全陌生。 只是她并不知道那里居然还有一个指挥学院。 不过能上学在什么年代都是一件好事,特别是这种公家委培的,不是被公家看重也得不到这样的机会。 所以她当即回答:“你想上就去上。” 想了下,她忽然想起刚才程杨说的那句话,虽然有点头疼,还是咬着牙承诺道:“你上学期间的生活费我给你出,不过等你毕业了你得还我!” 说罢抬头警告地瞪向程杨。 别以为她不懂,这样的干部班毕业肯定会高升,到时候他的工资必然有增无减。 现在没钱就算了,自己就辛苦一点先养着他吧,但将来有钱了这账必须得还! 时小艾的话逗的程杨再次笑出了声。 他伸手忽地一下将时小艾抱住,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没提防被男人抱了个满怀,时小艾吓了一跳。 她用力挣扎,却被那人的手掌按着脑袋重重地贴在了胸口。 隔着厚厚的棉衣,她都能听到这人的笑声与胸腔发出的共鸣。 时小艾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居然让程杨笑成了这样? 直觉就是自己被笑话了。 她气得握拳在他身上重重砸了一下,再次挣扎:“你松开!” 程杨也没有和她对抗的意思,顺势就松开了她,只是在她起身的瞬间,忽然低头在她的发顶处亲了一口,笑道:“我和你闹着玩的。别怕,不会吃穷了你,我上学带工资。” 一句话说得时小艾顿时明白自己着了这人的道,竟被他看了一场笑话。 时间过得飞快,说闹了一场很快就到了九点半,早已经过了一家人睡觉的时候了。 之前因为出茶水摊的时候,时小艾通常早上五点就得起来烧水,做娘三个的早饭,所以睡得都很早,他们大概八点半左右就睡觉了。 这几天睡得稍微晚点,也没超过九点,所以此时虽然还坐在桌子前,她却已经哈欠连天。 看到她这样,程杨站起了身:“你去睡觉吧,这里我收拾。” 时小艾摆了摆手,说:“别急,你还没跟我说化工厂那边谈得怎么样呢。” “哟,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程杨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了不少钱。 时小艾接过来,并没有去数,而是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他们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还以为有的缠呢!” 程杨淡笑了一下:“也没那么容易,只是我不好说话而已。” 第63章 不到九点就销售一空 从程杨那里时小艾得知,今天时小梅也与化工厂工会的人一起过来了。时小梅提出先还他们两百块钱,另外的四百由工会作保,每个月她会亲自送十块钱过来。 那架势分明是把后世的分期付款给提前搬到这里来了。 当然,她选择的还是无息的那种。 只是,在时小梅想出这种法子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想到程杨竟然会当着公家的面如此不给面子的当场拒绝。 程杨说得非常简单——你们家怎么出这笔钱是你们家里人自己的事。 从厂里借款也好,想其他办法也行,都是你们自己需要去想的与我们无关。 我们要付的医药费是一笔付出去的,后期孩子的治疗费以及其他费用也没有人允许我们按月付款,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同意你们这种付款方式? 程杨的理由实在让人无法反驳,毕竟当初他们可是拿出了医院收费证明的。 于是连帮忙说话的化工厂工会的人也劝不下去了,最后只得转过头又去劝时小梅,让她再想法子。 工会的两个人和时小梅商量了好久,最后做出的决定是时小梅给工会写借条,工会担保让她从厂里借四百块钱还给程杨。 之后她再每月给厂里还钱。 工会敢做这个担保也不是没有屏障的,一来他们家现在还住在厂家属院里,再来无论是时小梅还是时云鹏都还在化工厂上班,也不怕他们赖账不还。 时小梅会有多失落没有人知道,但时小艾拿着这一笔钱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忽然觉得就算是再多养一个程杨也没什么了。 这人头脑清晰啊! 关键时候是真不掉链子。 看到小妻子高兴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程杨心里也美滋滋的,甚至觉得连刚才接电话产生的那点郁气都变得不值一提。 连收摊都收得特别有干劲儿。 虽然现在有人帮忙了,第二天时小艾还是起了个大早。 程杨用三轮车分了两趟将需要用的家伙什运到了棚子里,而时小艾则留在家里烧水,做早饭,整理东西。 一家四口吃完早饭之后,尽管时小艾一再说不用,程杨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和她一起守在了茶水摊这边,用程杨的话说,他总得看看媳妇儿每天都是怎么忙碌的。 结果还真让程杨给说着了,茶水摊今天开门虽然并没有如开张第一天一样放鞭炮,可那绿色的帐篷门一打开,很快就有客人上门。 来的第一个人还是熟客,正是最早来点野茶喝的那位中年男人。 那人一进门就很熟稔的对时小艾说:“哎呀,你们总算是开门了。我来来回回每次从这儿过的时候都会看看,可来多少回你们这门都没开。听说是家里出事儿了?” “哎,出了点事儿,不过现在都解决啦。” 时小艾说着,熟练地给那人倒了一杯热茶,然后热情地招呼:“叔,除了茶我们今天新添了两个品种,茶叶蛋和石头馍。你看你要不要尝尝?” 男人伸头往里面看了看,看到了炉子上放着的盖着盖子的大蒸锅。 时小艾掀开锅盖,顿时一股子白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扑鼻的香味儿。 茶叶蛋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现在这年头大家也都吃过。 可能在街头买到,而且还是热乎的就不是到处都能碰上的了。 那男人明显还是个不差钱的,他甚至连问价都没问一声,立刻说:“好好好,给我拿两个,正好我早上还没吃早饭呢!” 时小艾从锅里特意挑了两个入味的给盛在了一个小碗里,然后又配了一双筷子一起递给了男人,说:“叔,茶叶蛋两毛钱一个,两个是四毛,茶水五分,一共是四毛五分钱。” 男人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皮夹,口中说道:“你这价格定得不高,很合理。” 说到这儿,他抬起了头:“你刚才说还有什么馍?” “石头馍,一种地方特色小吃,又香又脆,今天我们做了三种口味,甜的,葱香的,原味的,您看看要不要尝一尝?” 时小艾说着掀开了桌子边放着的一个大竹筐。 男人走过去看了看,然后就看到那筐里放了一个雪白的棉垫子,垫子上还铺了厚厚的纱布,纱布上整整齐齐摞着二十来个小饼子,看着干干净净。 那饼子不大,也就比成人巴掌大不了多少,但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饼子并不是平的,而是烙出了凹凸不平的花纹。凸起的地方是焦黄色,凹进去的地方则雪白雪白。 “哟,纯富强粉做的啊?”看着小饼,男人顿时来了兴致。 他有点惊讶地看了时小艾一眼,然后又特意看了看旁边穿着军装的程杨,啧啧称赞:“可以啊,小姑娘,你这能力……” 他朝时小艾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叹道:“照这样做下去,你的生意肯定能做起来!” 其实时小艾卖的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她最独特的地方就在于现在还是物资管控时期,并不是谁不谁的都能大批量的搞到鸡蛋和白面,还能这么公开地做买卖。 可即便是有如此优越的条件,时小艾也没有奇货可居,想着赚快钱。 就好像她的茶叶蛋卖两毛钱一个,可实际上现在凭票去菜市场买鸡蛋都要一块四毛五一斤了,一斤基本上就在八到十个左右。 加上茶叶、调料,用的煤火,她一个鸡蛋并没有赚几分钱。 所以一听她报价,男人立刻就知道这要的是良心价。 按道理,这个茶水摊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在医院对面,能来这里给家人看病的,大多数也都会舍得花点钱给病人增加些营养。 医院里的病号饭也不见得有多好,价格并不便宜,所以时小艾只要能保证长期供应,她有多少鸡蛋应该都不愁卖。 哪怕价格订得再高一点儿。 更别说她这儿还有纯白面的饼子。 男人又要了两个石头馍,多交了二两粮票两毛钱,然后抱着一堆吃得美滋滋地走到了棚子里面最避风的地方。 借这位大叔的吉言,茶水摊的生意非常不错。 特别是那几十个石头馍更是不到九点就销售一空。 这还不算,关键是没过一会儿,竟然有人还特意找过来非要预定。 据说是有人拿到了病房里,正碰上医生查房。医生看见了,顺口说了句这种发面饼子病人吃了也没事儿,好消化。 还说特别是那种甜的,一看里面就加了鸡蛋,吃了还能补充营养。可以多吃一点。 这话一传开,周围的家属就全都找过来了。 第64章 烙馍卷菜 谁也没有想到开业第一天生意竟然会如此火爆! 可要是不抓住这样的商机,那就不是时小艾了。 她当即将茶水摊这边的事情一股脑全都交给了程杨,自己拿着空篮子就回家发面去了。 和面速度很快,但等面发好怎么也得下午了,肯定赶不上趟。 时小艾实在不想浪费此时的人流量,想了想干脆又和了块面,准备做烙馍。 烙馍其实就是卷饼,只要将面和好擀成小饼在平底锅烙熟就行,不需要等面发开,这样随烙随用,速度很快。 将面和好,揪成小剂子放在一边醒面,时小艾以最快的速度拿出家里储存的各种菜蔬,开始在脑子里选择搭配。 黄花木耳可以和鸡蛋一起炒,然后再炒个土豆丝,昨天没用的大白菜炒成酸辣口的,另外再炒一个胡萝卜丝。 有这四个菜用来卷烙馍,也算是荤素搭配了。 哦,还可以把鸡蛋酱拿过去打底…… 脑子转着,时小艾的手上也没敢停,以一种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速度开始飞快的清洗,切丝,泡发…… 就在她快要把自己忙成了一个陀螺的时候,院子外响起了王小凤的声音:“姐,姐,你是不是回来了?” “院门没锁,你进来吧!”时小艾答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也没停。 王小凤拿了两件新织好的毛背心走了进来。 “姐,这是你让我妈帮忙给明锐明溪织的毛背心,她早上说让我给你们送过来,让他们两个试试,结果我起来你们就走了……” 王小凤的话说一半自己就停了下来。 她望着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小艾疑惑地问:“姐,你这是干啥呢?” “小凤你来得正好,我记得你家有个烙饼的鏊子,你去拿来姐用用。我还想着过去找你呢,赶紧,快点!” 时小艾这会儿也没功夫客气,直接使唤道。 “哦。”王小凤也没多问,转头就往家跑。 很快她就拿来了鏊子,也看出了时小艾是要烙饼。 王小凤卷起袖子就去洗手,一边洗一边说:“我来烙,这个我会。” 昨天的时候时小艾就看出这姑娘是真的会干活,绝不是花花架子,此时也没客气,直接道:“好,你帮我烙吧,忙完了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 想起昨天剩的那些个菜,王小凤也没客气,笑着说:“晚上咱吃糖醋排骨吧,昨天明溪还哼唧,说好吃的排骨没有了。搞得我还心虚了半天。” 一番话说得时小艾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人帮忙这速度自然快了很多。 四个菜炒好,那边的烙馍也差不多烙了小半篮子。 时小艾交待王小凤在家继续烙,直到把和出来的面烙完为止。 自己则“征用”了王叔给宝贝外孙做的,还没来及送过去的儿童小推车,把东西放在里面推着去了茶水摊。 这会儿摊子的生意已经没有她走时候人那么多了,但棚子里面的几张桌子还是全都坐得满满的。 时小艾一眼扫过去,就看见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几个茶叶蛋,而程杨这会儿正拿着个簸箕在扫最里面角落处的地面,簸箕里还有清扫出来的蛋壳。 看到这种情景,她心里就已经差不多了解了。 再走到桌子后面掀锅一看,果然——原本满满一锅的鸡蛋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顿时时小艾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了。 看到她进来,两个被亲爹逼着待在避风角落玩耍的小崽儿咚咚咚地跑了过来,一边一个地抱住了她的大腿。 “妈妈!刚才……唔!” 明溪两眼冒光,激动的双手比划着就要跟她倾诉,可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边上的明锐一把捂住了嘴。 “嘘!”明锐指责的瞪了妹妹一眼,然后转过头抑制不住兴奋地使劲儿拉时小艾的衣角,努力压低声音喊:“妈,妈,我跟你说。” 看俩孩子这么高兴,时小艾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弯下腰,将耳朵凑近明锐。 小家伙立刻凑过来,用小奶音软乎乎地说:“妈,卖了好多好多钱,这么……多!” 他说着,还将双臂展开,伸展到最大的限度。 看到哥哥这样,明溪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凑过来说:“妈,卖了十二块钱!十二块钱!” 时小艾吓了一跳。 她倒不是为了那十二块钱惊讶,这和她之前估算的差不多。 她惊讶的是——明溪怎么知道这么具体的数字的? 想到她就立刻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你爸跟你说的?” 明溪一脸的洋洋自得:“我自己数的!我爸数钱的时候我在一边看着,早就数清楚了” 时小艾:“!” 她怎么不知道她家姑娘在数字上这么有天分! 娘三个说话的时候,程杨已经收拾好那边走了回来。显然他也听到了闺女说的话,不由得挑了挑眉。 他伸手在明溪的脑袋上揉了一把,问:“你离那么远都能看清楚?” 明溪下巴一扬:“能!我盯着你呢!” 一句话说得时小艾差点没笑出声。 看到程杨的额角跳了跳,她赶紧打圆场:“行了,先干活,你帮我一起把东西都拿出来。” 程杨这会儿也看见放在门口的小推车了,过去把里面放着的菜盆一个个都拿进来摆好。 他打开篮子看了一眼,然后明显愣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烙馍。” 没等他继续问,时小艾的目光就落在了新进来的一个中年女人身上。 她立刻绽出一个笑脸,大声地招呼:“大嫂,你是要喝茶还是要吃东西啊?外边冷,你里面坐吧,里面有位置。” 那个大嫂走到了桌子跟前,有点迟疑地看了看旁边那几个炉火,然后问:“听说你这有白面饼子,怎么卖的?给我拿两个。” “嫂子,你是说石头馍吧?那个卖完了,要到下午才有。不过我们这儿新上了烙馍卷菜,你要不要买两个拿回去尝一尝?你也是给病人买的吧?我们这配的菜里面有黄花木耳炒鸡蛋,你看看这鸡蛋够不够多?保证营养丰富!” 时小艾说着掀开了一个盖着盖子的菜盆,顿时一片黄灿灿的鸡蛋块儿映入大家的眼帘。 第65章 那包里的钱 看着那黄灿灿的鸡蛋,大嫂的脸上现出了几分喜色,她当即问:“这个卷菜怎么卖的?多少钱一个?” “一两粮票两毛钱一个。” “不是一两粮票一毛钱一个吗?这个怎么这么贵?”大嫂顿时表示了不满。 “石头馍原味的是一毛钱,甜咸味儿的都是一毛五一个,这个价钱是公开的,对谁都一样。嫂子你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 时小艾说着,指了指小推车上放着的一个硬纸板,示意程杨拿出来挂在门口。 程杨这才注意到那个绑着根绳子的纸板,他走过去把它拿出来挂在了帐篷门边的一个小挂钩上。 那个纸板是时小艾刚才忙里偷闲现写的一个价目表,除了标明了茶水,白开水的价格外,也清清楚楚地写明了石头馍以及烙馍卷菜的价格。 这个纸板挂出来虽然看着简陋,但确实省却了大家打口水仗的功夫。 尽管这个价格和那位大嫂的心理价位有出入,可看着那黄灿灿的鸡蛋,还有另外几个炒得油汪汪的蔬菜,她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当即买了两个。 她倒是有心再嘀咕几句,可没成想就在她们俩对话的功夫,里面喝茶的好几个人也已经被这新上的烙馍卷菜给吸引了过来。 能坐在这儿喝茶的人,基本上都是来医院看病的病人或者陪同的家属,毕竟又不是周末时间,附近的居民根本没这功夫。 这些人有一部分是听说有石头馍特意赶过来,结果没买到的,也有一些是看见茶水摊这边热闹,过来凑凑热闹同时歇歇脚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愿意留在这并且吃得起茶叶蛋的人都不差这一两毛钱,一看到又上了新鲜的吃食怎么也得过来分一杯羹。 看很多人围过来了,大嫂也不多说,一副生怕自己再晚一点儿又买不着的样子,当即就付钱走人。 时小艾帮她卷好了饼,又用提前买的油纸包了包好,然后客气地同大嫂道谢,并让明锐将她送出了门。 原本还有点小别扭的大嫂被这么客客气气的一通招呼,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大声对明锐说:“回吧,回吧,看再把小脸儿给冻了。赶紧进去,回头大姨再来的时候给你买糖!” 别管买糖不买糖吧,至少可以看得出对于这样的招呼大嫂满意至极。 烙馍卷菜卖得也非常快,王小凤将剩下的面全部烙完,把饼子送过来的时候这边差点都没赶上趟。 她走到篷子门口的时候顿了顿,看着那排队排到帐篷外的人群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时小艾和程杨他们夫妻俩一个卷饼,一个倒茶,捞茶叶蛋,同时还得抽空洗用过的杯子。 两个小崽儿也不再躲在角落里玩耍了,忙前忙后地帮着大人收拾茶具,擦桌扫地,跟小大人似的。 好在来喝茶的大人们看到孩子年纪小,通常都会很体贴地在临走时把用过的杯子直接带出来放到盛放脏杯子的桶里,还会把蛋壳放进垃圾桶里,倒是给孩子们省了不少力气。 王小凤挤进人群,把用纱布包住的热腾腾的饼子递给了时小艾,然后就直接走过去接过明锐手里的笤帚,开始帮忙打扫…… 几个人一起忙活,不到十二点连饼带菜就全卖了个精光。 看到这个情景,王小凤连忙说:“要不我回去再烙点?” 时小艾瘫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不用了,家里也没菜了,都歇歇吧。” 几人这才找板凳全都坐了下来。 帐篷里这会儿还有几个客人在喝茶吃茶叶蛋,所以他们虽然坐下来休息,却也不好多交谈,一时间安静无比。 可如果仔细看,会看到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涣散的。 俩孩子那是累得,王小凤是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里缓过神来,而程杨则整个人都像是陷入恍惚无法自拔! 昨天晚上他还在想象媳妇儿女守着这么一个帐篷,为了挣那三分五分钱,天天凄风冷雨地等着人上门喝一碗茶,日子过得得有多心酸! 为此他心疼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下定决心要上进,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可结果呢? 他没敢去瞟那个装满了钱的背包。 可不瞟他也知道那里面的钱绝对不少! 程杨没有仔细算,但他清楚那包里的钱很可能已经超过他一个月的津贴了。 而这,只是一个早上的收入! 想到这儿程杨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深深为自己之前的浅薄而感到了羞惭。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说:“我去买菜吧,需要什么你跟我说。” “菜不着急,你先去国营饭店买点饭去,这都几点了,咱自己还没吃饭呢。” 时小艾说着转头看向王小凤:“小凤也留下一起吃。” 王小凤连忙跳起来说:“不用了,我回家吃,我爸妈肯定会等着我吃饭。而且我下午还约了人,我得出去一趟。”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现出了两块红晕。 听她这么说,时小艾立刻就知道她应该是约了杨勋,想想这是正经事,她也就没好多留。 程杨买回饭菜,茶水摊这儿也没有了客人。 如果是平时中午时小艾是不休息的,可今天实在是一家人都累得够呛,关键是她还得回家烙石头馍,所以他们干脆挂了个休息的牌子,把帐篷的门锁了锁好,就都回了家。 吃完饭,程杨拿着媳妇儿列的单子赶去菜市场买菜去了。 虽然这会儿的市场肯定不会有什么新鲜蔬菜,好在时小艾要求也不高,无非是点土豆,圆白菜,萝卜这种大路货,这种菜一般情况下倒也不至于买不着。 催促着两个孩子去睡午觉,时小艾回到厨房又忙活了起来。 因为中午时间太短怕忙不过来,加之烙馍卷菜的食材卖不完不好放过夜,所以她下午只准备卖石头馍。 有了昨天的经验,此时再做对于时小艾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等程杨买菜回来,她这边已经做了差不多四五十个了。 程杨凑过来看了看,说:“这个饼我也会烙,要不我烙会儿你去休息下?” 时小艾摇头:“没几个了,烙完这些就可以出摊了。” 说着她朝外屋望了望,说:“我带明锐过去,你下午和明溪在家休息别过去了。” “那怎么行,你肯定忙不过来。”程杨不乐意了。 “又不用卷菜,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时小艾将锅里最后几个饼盛出来,然后想起了什么般忽然抬头瞪向程杨:“今天几号?你是不是该拆线了?!” 程杨表情微僵,眼神飘忽了一下,很明显这家伙自己也把拆线的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第66章 发财了! 因为程杨要去医院拆线,下午的时候时小艾不得不把两个孩子又都带到了摊子上。 上午的石头馍还有烙馍卷菜在医院引起了一阵小风潮,所以即便时小艾一个中午都没有休息,足足烙了一百张石头馍出来,也还是在一个小时内销售一空。 待程杨拆完线赶过来的时候,桌边的盆里已经摞满了还没有来得及清洗的茶杯,而石头馍、茶叶蛋也都一个不剩了。 看到这种情景,他二话没说就张罗着开始收摊,一家子早早地回了家。 可回到家依然有一堆的事儿等着他们。 配合着程杨一起将车子推进院,时小艾立刻就看到了那堆了半院子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蔬菜,忍不住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这钱可真难挣啊! 程杨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他将车子停好,交待明锐带着妹妹去洗手,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就从口袋里掏出小仓库的钥匙。 一边走一边还碎碎念地说:“外面的面肯定不够了,我再去拿一袋出来。明天早上还得去找一趟刘叔,再买点面还得再买两桶油……” 他不念叨还好,这一通念叨直让时小艾的脑袋更疼了。 她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程杨的胳膊,在他未及反应之前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头,说:“我们去数钱吧!” 程杨一愣,转头看向媳妇儿。 不知道是因为冻的,还是因为说到钱兴奋,此刻的时小艾脸颊很红,柔软的唇瓣也很红,两只眼睛潋滟生辉,里面像是有星光在闪烁。 看得程杨一阵晃神。 程杨的目光落在那水润的唇瓣上,久久无法移开。 直到时小艾将话说完,又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往别处,然后清了清喉咙。 “不先把活干完?”程杨的喉结动了动,若无其事地问道。 “等会儿再干!不行了,不行了,我现在急需动力,咱们歇会儿。” 时小艾说着,拖着他就往屋里走。 程杨没有反抗,好笑地任由她拉着自己。 给两个小崽儿一人塞了块儿之前买的糖,把他俩放到里屋床上去玩儿,夫妻俩关上院门开始数钱。 虽然在此之前两个人多少都有点心理准备,可当那一书包的票子倒出来,在桌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那画面还是极具冲击力的。 别说程杨了,就连时小艾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时候的钞票面值小,除了一堆毛票这里面还有好多一分两分的硬币。 时小艾豪气地将钱从中一分两半,她与程杨一边一个坐在桌子两边闷头数了起来。 一分,两分,三分…… 一毛,两毛,三毛…… 分钱摞成摞,毛票叠成叠,两个人数了得有小一刻钟,才终于将那堆钱给数清楚。 时小艾又一次将面前那堆硬币摆了摆齐,才强压下心头的激动问:“你那边是多少钱?” “二十一块六毛五。”程杨的语气里有难掩的兴奋。 “我这边二十九块三毛七。” “那加在一起就是,就是……” 程杨在心里飞快的默算着:“五十一块零二分!” 他忍不住激动地拔高了声调。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夫妻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像是同时被施了定身术,全都一动也动不了。 好一会儿之后,时小艾才咧了咧嘴角,啪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笑道:“发财了!” 说得程杨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用一种无限宠溺的眼神看向妻子,眸中全是温柔的光。 “是,发财了,都是你的功劳。”他轻声附和道。 时小艾此时只觉得眼前有无数的美丽泡泡围着她转圈圈,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美好的氛围里,心情简直是无比欢畅! 她站起身跑到里面屋子里,在柜子里翻腾了好半天,然后拿出了一个干净的枕头套。 当着程杨的面,她从那堆钱里数出了一块多的零头,把剩下的全都一股脑装了进去,然后冲着男人就递了过去。 “给!” “给我?”程杨万分惊讶。 他连忙推拒:“这钱我不要,这是你赚的,再说咱家钱不都该你收着嘛!” 时小艾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想什么呢?我是让你明天拿到银行存起来。三轮车我又不会骑,你不去谁去?” 程杨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钱,嘿嘿笑了几声。 “行了,去干活儿吧。” 有这些钱做兴奋-剂,时小艾瞬间满血复活! 她挥了挥手臂就要往厨房走,却被程杨一把拉住。 “先坐下,咱俩谈谈。”程杨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谈什么?”时小艾满脸困惑。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空,有心拒绝:“很晚了,还有一堆儿活呢!有什么话干完活儿说不行?” “两分钟。”程杨坚持。 时小艾只得坐了下来:“你说。” 程杨看了看她,问:“你当初和办事处的协议是怎么签的?有没有说要是再招人的话怎么算?是咱可以自己招,还是必须要通过他们?” “你想招人?”时小艾问道。 “嗯,现在这样你太辛苦了,而且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是你愿意辛苦自己也干不过来。” 说实话今天茶水摊生意如此火爆确实把程杨给吓着了,以至于他早早的就起了这个念头。 今天他们一家四口都忙成了陀螺,中间还有王小凤帮忙才勉强维持住了场面。 程杨不敢想要是自己去上学,家里只有小艾带着两个孩子,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特别是现在又看到了今天的收入——这收入远超了一个普通工人一月的工资,这种情况下找个人来帮忙也不至于承担不起。 程杨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妻子,然后又说:“我要是上学之后,光每天的买菜就是大问题,先不说你会不会骑三轮,就算是你学会了,你也没有三头六臂。” “其实今天这是特殊情况,并不会每天都这么火爆。”时小艾无奈地解释道。 “所以呢,你不愿意加人?”程杨皱起了眉头,难得的表现出了不能认同。 第67章 要不要考大学 时小艾不想找人帮忙吗? 她当然想。 可是哪里有那么合适的人呢? 她在云城并没有多少熟悉的人,除了几个走得近的邻居,同学,连可靠的亲戚都没有一个。 现在这种情况又不是后世招小工,合则来不合则走。 现在这种社会环境,就算是当初她和办事处说好了,除了每个月要交的管理费之外,其他所有事情她都有权利全权做主。 但是毕竟还得考虑影响。 她真要是招来个人,没两天再把人给开除了,万一那人闹一场甚至告到上面去,这不是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必须慎重。 不仅如此,她也没有合适的工作场所。 如果现在找人帮忙,那就只能来家里。 每天到家里来和她一起干活,然后一起出摊,甚至还得帮忙采买,偶尔还得帮她看着小孩儿。 这得是多亲近,多靠得住的人才能让她如此信任。 另外,因为长时间地在一起,每天自己卖了多少钱,赚了多少钱对方恐怕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万一遇到心怀叵测,或者手脚不干净,嘴不严的……都会给她,给家里埋下深深的隐患。 说实话这样的搭档除了程杨,时小艾完全找不到第二个。 毕竟引狼入室的事儿可不能再发生。 听了她的这些想法后,程杨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不得不承认,媳妇儿比自己想得更全面。 好一会儿,他试探性地问了句:“王小凤呢,她行不行?她不是一直没找到工作吗?有刘姨他们一家子在,人品方面应该没问题吧?我看她还挺勤快的。” 时小艾没有立刻回答,看得出她也有点意动。 可沉默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再看看吧,看看再说。” 她没有完全拒绝,但也没有立刻答应。 两天的接触,时小艾确实觉得那女孩儿品性看着不错,但毕竟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再加上王小凤下乡的事儿还没有完全解决,她和杨勋的关系也不明晰。 要是万一她答应过来帮忙,然后刚干熟了,忽然还是决定要回乡下,甚至要去和那个人结婚…… 岂不是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时小艾可不敢冒这个险。 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程杨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行了,先干活吧,这些事儿以后再说。而且我刚才说得是真的,今天是特殊情况,明天起我就准备限量,不可能再像今天一样忙。”时小艾安慰道。 “限量?”程杨不解。 “嗯,茶叶蛋正常卖,以后我每天只烙一百个石头馍,先到先得,卖完就不卖了。烙馍卷菜也一样,一百张,四盆菜,绝不多做。”时小艾解释。 程杨刚才说的顾虑她自然也想过,而且时小艾想得还更深一些。 她之前世界的爸爸妈妈是白手起家,从一个小包子铺硬是做成了大型连锁饭店,创造出亿万资产。 能够创造出这样的财富,那必然绝非全靠手艺和运气,更多的还是经营的智慧。 有这样的爸妈,即便曾经的时小艾对经商没有什么兴趣,可耳濡目染之下,大方向的把控方面她肯定不会出差错。 至少不会眼皮子浅,被一时的利润蒙蔽了眼睛。 现在正是社会转型的过渡阶段,时小艾清楚的知道,此时绝对不是出风头的好时候。 不声不响闷头发财,早早完成原始积累才是最靠谱的行为,一切容易引起旁人关注的行为都必须杜绝! 如果不是这样,她开始就卖包子了,开什么茶水摊啊? 有家传秘方,时小艾有的是方法把包子生意做得家喻户晓。 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现在是八零年,别说老百姓了,就是领导干部脑子里能转过来弯儿的人也不多。 大家都看不起做生意的,觉得这是投机倒把,是钻社会的漏洞,占社会的便宜。 要是她的茶水摊天天人头攒动,买饼子的人把队排到大门口…… 任谁也知道她赚大钱了啊! 出头的椽子先烂。 真闹大了,引发了不可知的麻烦,程杨也不见得次次都能保住她。 限量供应虽然会少赚一些钱,但是同样也会让她的茶水摊减少很多风险。 “先这么干两年,等过些时候大环境好了,周围做生意的人多了,到时候再把生意扩大也来得及。”时小艾解释道。 程杨静静地听着,听完了时小艾这一番理论之后,再望向她的目光变得复杂极了。 除了欣赏,更多了一些敬畏。 他想不明白妻子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变得自己都有点不敢认了? 她怎么懂这么多? 她的那些思想,那些大局观都是怎么来的? 程杨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压都压不住。 他一把抓住了时小艾的手,有点激动的说:“小艾,你有没有想过去考大学?” “?”时小艾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程杨没理解妻子的想法,此时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念头里了,越想越觉得就应该这样! 他认真地说:“小艾,你这么聪明只用来做生意实在是太浪费了,要不你努力一把重新考大学怎么样? 现在考大学好像必须要有高中文凭——我找人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不行的话你再去读一年高中? 其实读一年高中也没什么,你底子强,又聪明,努力一年肯定能考中……” 时小艾开始还只是震惊,后来发现这人越说越兴奋,而且很明显是真当回事,马上要付诸于行动了,连忙出声打断:“停!” 她无语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心地提醒:“你马上就要去上学了,我也去上学,明锐明溪怎么办?还有,你上学都要我养活呢!我也去,咱们四个都喝西北风?” “不碍的,我之前是和你开玩笑,我上学带工资,养活咱四口绝对够。不过要是咱俩都去上学,带孩子也确实是个麻烦事儿。要不,我试试看能不能转文职? 嗯,我明天打电话的时候和参谋长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要是转文职的话,开始的时候应该工作不会太忙,我可以先带着他们。再有一年他们两个就能上学了,到时候……” “停!停停停停!” 看他越说越认真,时小艾简直要暴躁了。 她不得不立刻表明立场,语气坚决的说:“我不考大学,我赚钱还来不及考什么大学?” 开玩笑,上辈子她辛辛苦苦读了二十几年的书,学位都拿了俩,好容易毕业了现在又从头再来? 除非她疯了! 第68章 早日暴富 “考上大学将来更有前途。”程杨劝解道。 “你是觉得做生意不好,没前途吗?”时小艾眯了眯眼睛,语带威胁。 “没有,我主要是不想你太辛苦。”程杨求生欲极强,连忙表明态度。 “我不怕辛苦。行了,我去还车,你把面粉拿出来。”时小艾站起身,以实际行动结束了这场对话。 程杨有点懊恼地看着媳妇儿,有点为她的执拗感到可惜。 他真心觉得以小艾的聪明劲儿,她上大学可能比自己去读书前途还要更好。 时小艾自然明白程杨是一份好心,但她注定不可能接受。 她又不想当官,也不想找一个安逸的单位熬资格,为什么要去拿出好几年的时间去学一些对于她来说早就被淘汰了的知识呢? 有这功夫她干点什么不好? 更何况她现在这个身体已经二十五,马上二十六岁了,真要按照程杨说的那样读下去,大学毕业她都三十了。 一个三十岁,还拖家带口的女人,即便是在如今这种大学生比较稀缺的年代,想要找一份特别合适的工作也不容易吧? 与其不切实际地去想东想西,她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她的生意。 抓住时代机遇,早日暴富,躺赢退休才是她的终极梦想。 推着小推车来到刘姨家门口,时小艾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开,她有点奇怪。 这个时间点儿刘姨和王叔都应该下班了啊?就算是小凤还没回来,他们俩也应该在家。 她又敲了两下,隔壁邻居将门打开对她说:“小艾你别敲了,王哥和刘嫂子出去了,好像是什么人住医院,他们俩着急忙慌地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王姨,谁住院了啊?” “不知道,有一个小年轻跑过来叫他们的,特别着急,我也没好问。” 谢过邻居,时小艾重新将车子又推了回来,与程杨说了这件事。 “本来还说晚上叫着小凤一起过来吃饭呢,结果他们一家人都不在。会是谁住院了啊?不会是小云吧?” 小云是刘姨的大女儿,刚生了儿子那个。 程杨摇头:“不清楚,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把排骨和鱼留出来一份,晚上送过去。” 时小艾没有吱声,也只能这样了。 夫妻两个人配合着,揉面、烙饼,煮鸡蛋,将明天早上要用的菜收拾了出来。 烙馍和炒菜都不能提前做,放隔夜就不好吃了,所以他们只能提前将材料备好,第二天早点起来做。 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列好第二天要去采买的明细,时小艾端着做好的菜又去敲了一次刘姨家的门。 这时候已经快要晚上九点了,可是家里还是没有人,时小艾不由得更担心了几分。 但担心也没有用,她连刘姨他们到底去哪儿了都不知道,想找都没地方找去。 怏怏回了家将菜收好,一家子睡下不提。 第二天早上五点两口子就起了床。 程杨擀饼的手艺不行,但打下手并没有问题。 时小艾烙饼,炒菜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般,一趟趟地将桌椅板凳,茶具等各种东西都送到了棚子里去。 不仅如此,中间也没耽误了烧水,灌热水瓶,还帮一家人热了早饭,总之给时小艾省却了不少麻烦。 有他配合着,即便今天的活计比起以前要多了很多,也并没有耽误多少功夫,七点不到一家人就忙活完,可以出发了。 出门前,时小艾再次去敲了刘姨家的门,敲了半天终于有人开门了。 王叔睡眼惺忪的,一看就是没睡醒的样子,看到时小艾他吃了一惊,连忙问:“小艾,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要用车?” 在程杨回来之前,一直是王叔每天早上用平板车帮她把东西送到棚子里去的,所以一看到她这么早敲门,王叔下意识地就往这个方向想了。 时小艾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王叔,我就是听说有什么人住院了,是谁呀?用不用帮忙?” 听她这么问,王叔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摇了摇头:“没事,不用帮忙,一个熟人,你不认识。” 听说是自己不认识的人,时小艾没再多问,心里的担心也少了几分。 这一天生意意料之中的好,甚至来买的人比昨天更多了。 依然是不到九点一百个烙馍就全部卖完了。 时小艾本来上午的时候不想卖石头馍的,可备不住来了几个熟客,特别是之前总来的那个大叔。 大叔一进门,听说除了茶叶蛋什么也没有了,顿时就不乐意了。 他直接说道:“小时你别糊弄我,我知道你做得出来,昨天你就是回去现做的烙馍。 赶紧赶紧,你赶紧回家做去,这边有你丈夫盯着你怕什么?我们可都是昨天没吃着,今天特意连早饭都没吃赶过来的,你不能让我们饿着肚子吧? 你快回去做,我知道你家离得很近。” 时小艾:“……” 她怎么不知道她和这个大叔已经这么熟悉了? 熟悉到他都能使唤自己了? 可看他对自己那亲切的模样,时小艾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看她迟疑,旁边的人也来了劲儿,全都跟着附和。 更有几个人一看就是跟着大叔一起来的,竟然嚷嚷着要帮她收摊帮她看孩子,还保证不会让程杨忙不过来。 面对这种情景,时小艾也是无可奈何。 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个限量的想法,可能实施起来不太容易了。 她下意识的朝程杨望了过去,却发现程杨此时也在看着她。 目光中有鼓励,也有安慰。 意思很明显——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决定,无论怎么样他都支持。 时小艾垂下眼眸,在心里叹了口气。 再抬起时眸中已然充满了自信。 有钱赚是好事,困难怕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题来了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想通之后她干脆地露出一个笑脸,对大叔还有众人说:“行,大家想吃那我就回去做。来者是客,只有是茶摊的客人,你们的需求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满足。” 说罢她利索的招呼大家先坐下喝茶,还让程杨捞茶叶蛋给他们吃。 自己拎起空篮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大叔的脸上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转头看向程杨,对他夸赞道:“你这个媳妇儿很不错!” 程杨轻轻笑了一下,表情自矜又骄傲。 第69章 婆家?报丧?守灵?! 这天的生意依然很好,好到刚过中午所有的存货就全都卖完了。 如同前一天一样,夫妻俩并没有留恋早早就收了摊,带着疲倦地坐在车上就开始打瞌睡的两个小崽儿一起回家。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早上出去还安安静静的家门口此刻竟已经被看热闹的人给堵得水泄不通,连过都过不去了。 两口子都有点发懵。 程杨停下车,时小艾拉过一个挤在外围看着有点面熟的小年轻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你们围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那年轻人显然认识时小艾,听她这么问立刻快言快语地跟她说:“不是围你们家。是你们对面家的王小凤,今天上午她婆婆带着婆家人来报丧,说她男人死了,非要拉她回去守灵,结果被她爸还有她哥给打出去了!刚才派出所都来人了。” 婆家? 报丧? 守灵? 听着这些话,时小艾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虽然她不清楚今天上午刘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听这话音绝非好事。 小凤哪里来的婆婆?她连对象都还没有谈过! 旁边的程杨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神情也变得非常难看。 他用力地按响了车铃,大声地喊:“让让!都让让!” 围观的人虽然有很多,但基本上都是巷子里的老住户。大家没谁不认识这对“巷子里的红人”,也都知道他们就住在这里。 所以听到铃声都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了通道。 走到家门口时小艾朝程杨示意了一下,让他带着孩子们先回家,而她则去敲响了刘姨家的门。 一连敲了好多下,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人是办事处于主任。 看到时小艾她倒也没有惊讶,可看到时小艾身后那些探头探脑,只差没也跟着挤进来的人们,于主任直接黑了脸。 她将时小艾拉进来,自己则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于主任对着外面的人大声吆喝着:“都散了,都散了!一个个闲着没事干了都学雷锋做好事,去保育院打扫卫生去!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那谁,你下午不用上班吗?还不走?!” 毕竟是街道办的主任,有她这么一通吆喝,门口看热闹的人顿时少了很多。 可时小艾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直接就走进了主屋。 进屋之后时小艾愣了一下。 主要是她想找的人全都不在。 她本来是想来问问刘姨或者王叔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结果老两口都不在屋里,小凤也不在。 此刻屋里坐着的一个女人还有两个小孩儿她全都不认识。 看到她进来,那女人也是一怔,不过她马上反应了过来,连忙站起身问:“你是来找我爸妈的?” 声音里带着防备。 不等时小艾回话,她就下意识地揽住了两个孩子,然后伸长脖子从窗口往外面看,那动作明显是在找刚刚离开的于主任。 看到她这样,时小艾顿时知道她是谁了。 她连忙挤出一个微笑,自我介绍道:“你是嫂子吧?我是时小艾,对面邻居。刘姨和王叔呢,他们不在家啊?” 看她态度不错,那女人勉强回了个微笑,解释道:“我爸妈他们出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事,要不……等会儿再来?” 时小艾看问不出个名堂,索性顺着这话直接告辞走了出来。 她从刘姨家出来,于主任还站在门口没有走,正在撵几个攀在树上试图越过围墙探头往里面看的小孩儿。 平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这会儿发起火来也很吓人。叉着腰站在树下把那几个小孩儿骂得狗血淋头,缩在枝杈上连回嘴都不敢回。 时小艾知道老太太这是心里也堵着气,借题发挥呢。 她赶紧上前把于主任拉住,说:“于姨,别跟这几个小孩儿置气,你跟我去家里坐一会儿吧,我有事儿想问你。” 说着就把于主任往家里拉。 于主任知道时小艾和刘家关系好,也知道她要问什么,倒也没推辞。 可实际上于主任知道的也不多。 她就知道那群人是大概早上快八点的时候过来的。来了快有十个人,全都披麻戴孝,哭哭啼啼,搞得声势很浩大。 他们一进巷子直奔刘姨家去,到了门口也不急着敲门就站在门口大声啼哭。 说他们是王小凤的婆家人,说王小凤的男人昨天晚上出车祸死了,他们是过来给她家里报丧,另外接她回家守灵的。 早上七八点钟,正是大家都要去上班的时候,巷子里原本就很热闹。又出了这样一个新鲜事,自然传得飞快,很多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可偏偏,平常早就忙碌起来的刘家人今天早上的反应却非常迟钝。 那群人在门口闹了得有十来分钟,他们才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过来开门。 等闹明白门口这些人是来干什么之后,王叔当即就发了大火! 闷声不响的老实人发起火也是非常可怕的。 他并没有像刘姨还有王小凤一样冲过去和那些人争执,而是回屋抓起一把铁锨朝着站在前面一个,说得唾液横飞的男人头上狠狠拍了下去! 那人没防备,要不是旁边人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当时就能让王叔给拍得脑袋开花。 可即便是被拉开,肩膀上也重重挨了一下。 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这一下战斗瞬间升级。 那群人一边嚷嚷着“娘家人打婆家人了!”一边全都扑过来和王叔厮打,即便刘姨和王小凤努力想要把他们分开,此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来的那些人人多势众,王小凤家却只有三个,眼看就要吃亏。 就在邻居们已经有人上来拉架帮忙的时候,她那早早就离家到外地工作的大哥却带着妻儿在这时赶了回来。 王一平原本离家多年对父母就心怀愧疚,谁能想还没进门先就看到自己爸妈还有小妹在被人欺负。 这能忍? 他儿女都顾不得了,丢下行李就加入了战斗。 王一平铁路工人出身,平时干的都是体力活,长得人高马大不说还有一把子力气。 而那群人虽然来了不少,但大部分是女人,男人只有三个,还有一个受了伤。 有王一平加入,局面立刻改变。 很快就又有人挂了彩。 第70章 奇葩事多了去了 “哎呀你说,红香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生个闺女这么不靠谱呢?这什么时候结婚了,连说都不跟家里说一声?要不是婆家找来,咱都不知道!”于主任说清楚了上午发生的事儿之后感叹道。 时小艾可不这么想。 虽然她还没闹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天然的她选择相信刘姨,相信小凤。 她反驳道:“于姨,事情可能并不像表面看到的一样,刘姨是什么样的人你和她共事多年肯定比我更清楚。 别的不说,刘姨可是咱街道办的老人了,婚姻法她不比谁记得都熟?就算是小凤能一时糊涂,刘姨也不可能糊涂。小凤绝对不会结婚。 再说了,小凤回城是要上户口的,户口本上是已婚还是未婚咱街道上一查不就知道了?” 听她说得这么有把握,于向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可能也被人带偏了。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那群人看着也不像是假的啊?再说了,结没结婚……农村只做酒不领证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关键,没结婚他们跑到这儿来搞这一出是为了啥?” “难说。”时小艾愤怒地咬了咬牙。 虽然具体细节依然不清楚,可这会儿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点摸着轮廓了。 托上辈子逛了那么多八卦论坛的福,时小艾听过见过的奇葩事儿多了去了,自然不可能像现在的人一样单纯。 别的不说,什么结阴婚,鬼新娘的故事她看的可不止一两个。 她不敢说今天找来的人跟这种事儿有关,但是时小艾真心觉得事出蹊跷。 不然多大仇多大怨要披麻戴孝跑到人家未婚姑娘家门口来这一出? 可那个杨勋不是昨天还约了小凤出去吗?怎么会忽然就死了? 但不是杨勋又会是谁? 时小艾只觉得脑子已经乱成了浆糊,可刘姨他们一家子都还没回,她也不可能这时候跑到派出所去添乱。 只能把这满腹的疑问先藏在肚子里。 于姨那儿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做,时小艾也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新的东西了,所以也没挽留。 于姨走后,夫妻俩都陷入了沉默里。 看出时小艾情绪不好,程杨默默地把两个孩子带到屋子里先哄他们睡着,然后出来把出摊的东西一一放好。 在他把那些零碎活儿都干完,回到厨房的时候,时小艾已经在水池边洗那些没来及清理的杯子茶缸了。 看她垂头不语,程杨走过去说:“我来洗吧。” 时小艾没有抬头,闷闷说了句:“不用。” 看到她这样,程杨沉默了一下,问:“要不,我去找一趟陈民?” 时小艾抬起了头。 看男人一脸担心的模样,她笑了下解释道:“你别想那么多,我就是想点事儿,没生气。事情都没闹清楚呢,生气有什么用?你也先别找人,等刘姨他们回来再说。” 程杨对刘姨一家子感觉不错,愿意为他们帮忙,但是他也不想让妻子太过于担心。 听时小艾这么说,他“嗯”了一声,道:“事情出来想办法解决就是了,别自己瞎琢磨。” 小艾点了点头。 不管刘姨家那边什么情况,家里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 最主要的是中午太忙,程杨没有来得及往部队打电话,晚上他还得去邮电局一趟,所以很多事都得提前完成。 两个人一开始忙碌起来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晚上吃饭前时小艾想起了刘姨家的那两大一小。 想想他们也够倒霉的。 千里迢迢从外地赶回来,还没进家门就遇到了这种糟心事儿,这会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把晚饭吃到嘴里。 她和程杨说了一声,就拿簸箩盛了一筐馒头,然后又将刚炒出来的菜盛了一大碗端着出了门。 结果刚一出门就遇到了一脸倦色的王家一家人。 王叔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跟着刘姨还有王小凤,在他们后面跟着一个高壮的男人,头上还包着纱布。 不用说那肯定就是她没有见过的王一平了。 “王叔,刘姨!”时小艾连忙迎了上去。 看到她,那几个垂着头的人同时抬起了眼,王叔没吭声,只是勉强挑了下唇角。 刘姨则上前一步,走到了时小艾的跟前。 她先看了看时小艾手里拿的东西,也没客气端过来就递到了老伴手里,对他说:“你端回去吧,你们先回家吃饭,我去跟小艾说说话。” 王叔迟疑了一下也没阻拦,接过碗就轻声说了一句:“别说得太晚。” 然后就带着儿女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时小艾的目光落在了王小凤的身上,就看见这姑娘跟失了魂似的,整个人木呆呆的,即便是看见她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她不由得又担心了起来。 刘姨扯着时小艾往家里走,结果一进院门老太太就控制不住捂着嘴哭出了声。 时小艾吓了一跳,听到动静跟出来的程杨也是一惊。 好在夫妻俩反应都够快,时小艾扶住老太太直接去了小屋,而程杨则回到屋里看着两个孩子,不许他们出来打搅。 进了屋,老太太放下手抱着时小艾就放了声:“小艾,你说我们家小凤怎么这么倒霉啊!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能遇到这种糟心事儿啊!” 老太太显然已经憋坏了,这一放声人就有点吃不消了,浑身哆嗦的路都走不了,整个人都脱了力。 时小艾内心沉重却不敢表现出来,她只能一边安慰一边努力扶着刘姨往桌子边走。 好在程杨这个时候端着茶水壶进来了,看到这种情况赶紧过来帮手,与她一起连扶带抱地把刘姨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哭了好一会儿,直到憋到了极点的情绪发泄了出来,才终于跟夫妻俩说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今天来的那群人真的就是杨勋的家里人。 而杨勋则是昨天晚上在灯泡厂门口和王小凤说完话之后被出厂区的大货车给撞死的。 第71章 天降横祸,无端惹来一身骚 说起来王小凤也是真的倒霉。 那天她和时小艾说完话之后回家就把自己的想法还有杨勋追她的事儿都跟爸妈说了。 她年轻看不清楚,刘姨王叔都是经年的老人,自然看得比她透彻得多。 两个老人的想法和时小艾一样,都是回不回乡下先不说,先要把杨勋这边的事情解决掉。 时小艾是外人,说得还婉转一点,刘姨则直截了当就跟王小凤说,不能和这个人谈,他肯定就是冲着你户口来的。 刘姨说这种事她见多了。 因为知青大批返城,完全突破了城市的承受范围,所以政府下了文件,一方面要各大厂矿单位行动起来,全面清退没有城市户口的临时工,给返城知青腾位置,另一方面要各派出所,街道办事处联合起来,劝返没有户口,没有工作岗位,在城市里居住的长期滞留者。 这样的政策一出,很多可能被清退的人员都开始想各种办法,最常见的就是和城里人结婚。 这样即便不能在厂里上班了,却可以以伴侣的身份留下来。 王小凤是单纯又不是傻,爸妈这么一说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和杨勋原本并不熟,就算是在城里遇见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杨勋怎么就忽然开始追求她了? 还一副立刻就要去见家长,马上就要结婚的架势。 不过王小凤这个人本就不是什么泼辣性子,也不愿意跟人闹难堪,所以她就按照时小艾提议的方法通过熟人给杨勋带了句话,说下午下班在她姐家家属院门口见一面。 王小凤想得其实很好,在姐姐家门口和杨勋见面,一来属于公共场所,就算是被人看见也就是熟人遇见说两句话的事儿,谁也传不出什么闲话。 再来那儿离姐姐家近,要是和他谈不妥自己直接进院里,有姐姐,姐夫在杨勋怎么也得有点顾忌。 但她没有料到那个人竟然如此无耻! 在她同杨勋说自己要把户口迁到乡下的时候,那个人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连说带吓唬的坚决反对她这样做。 王小凤立刻就跟他说自己不会和他谈对象,让他另找他人。 结果那人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就想造成既定事实,竟然就在家属院门口紧紧地抱住了王小凤,还不管不顾地往她脸上亲。 王小凤吓坏了,挣扎开就往前跑。 她也是慌了神,根本没看方向,直接就朝马路对面跑去。 杨勋就在后面追她,结果王小凤跑过了马路,那人却被从灯泡厂开出来的大卡车一下子碾在了车底下。 那会儿正是下班的高峰期,王小凤和杨勋抱在一起的情景很多人都看见了,当时还有很多人起哄。 那同样,这些人也看到了杨勋是为了追王小凤而被车撞死的全过程。 王小凤自然不可能再跑,在场的人大家几乎众口一词全都说这是一起小情侣害羞闹着玩引发的车祸。 而且还是因为女方跑男方追造成的。 按照这样的说法,王小凤在这个事件里可谓是难辞其咎。 王小凤被众人围着,怎么也解释不清。 她不得不跟着灯泡厂处理事故的人一起把已经咽了气的杨勋送去了医院。 昨天晚上刘姨和王叔就是被人叫去帮着闺女一起处理这件事的。 他们在医院陪着女儿一起录了口供,然后又等到灯泡厂的人找来了杨勋的家里人。 看到对方家里来人,夫妻俩就陪着女儿回来了,当时一家子只以为是运气不好遇到了这样的晦气事儿,谁能想杨勋家的人竟然想出了这样恶毒的招数! “他们就是来恶心我们小凤的!昨天我们跟派出所的人说得很清楚,明明是那个杨勋耍流氓,我们小凤还没来得及告他,他就死了。这是他自己的报应,关我们小凤什么事儿呢?” 刘姨越说越气,越想越替女儿委屈,自己家好端端的孩子,什么坏事都没做,竟然惹了这样一身骚! 换谁都气不平。 时小艾听得也是无语。 这种事只能说是天降横祸吧,除此之外什么也说不了。 杨勋家的人确实恶毒,不管你家孩子死了心里有多难受,怎么也不能往人家一个未婚姑娘头上扣屎盆子啊! 心理得多阴暗啊! 这样跑来闹一场,王小凤无论如何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还是在这样一个思想闭塞的年代,以后让这个姑娘还怎么在巷子里做人? 时小艾越想越气愤,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 “那一家人呢?”程杨在一旁问道。 “派出所的人送他们回医院了。所里的人还是咱在我们这一边的,毕竟小凤没结婚这是事实,他们再闹也不占理啊!” 刘姨说着说着又难受了起来。 她哽咽地都要说不下去了:“他们太不讲道理了,做人怎么能这么坏啊?说起来以前都认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家小凤连对象都还没谈过? 他们这么说,让我们小凤以后还怎么谈对象,怎么嫁人?这是要逼死我的女儿啊!” “刘姨,要不让小凤以后跟着我干吧?”时小艾忽然说道。 刘姨停止哭泣,有点迷糊地用泪眼看着她,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时小艾蹲下身,语气诚恳地说:“姨,你别哭了,你要是这么哭让小凤看见了她还不得更难受?这事儿总能过去,咱自己不多想,不把它当回事,它就什么都不是! 你回去和小凤商量商量,看她愿不愿意来给我做个帮手?我这边缺人她也是看见了的,程杨在家待不了多久,他很快就得回单位,到时候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找别人我也不放心,小凤知根知底的,咱都跟亲人一样。姨你放心,小凤跟着我别的不敢说,总能让她吃喝不愁,这一点我能保证。” 这个想法从于主任说出那番话之后,时小艾就在心里想好了。 之前她最大的顾虑是考虑到王小凤的情况不确定。 现在回乡下肯定是不可能了,有杨勋一家子在,不说王小凤,刘姨王叔也绝对不会让她回去。 结婚的话更是提都不用提。 这种情况下让王小凤来给自己帮忙,可以说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 时小艾原本以为自己提出来刘姨肯定会答应,谁知道老太太想了想,直接摇了摇头,说:“不行,这事儿我不同意。” 第72章 闷声不响干大事儿 时小艾有点惊诧地望着刘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反对。 刘姨叹了口气,用手指抹掉眼角还未滴落的眼泪,对她说:“小艾,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为什么?”时小艾不解。 “那群人不会甘心的。” 从刘姨的口中夫妻俩了解到,杨勋是家里的幼子,从小就最得父母的宠爱,要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把他弄到城里来工作。 现在最疼爱的儿子死了,那一家人要是能善罢甘休那才怪! 他们今天是被民警给送走了,但是谁知道他们明天还会不会再来? 又有谁会知道他们究竟要闹多久? “我要是让小凤去你摊子上干活,那他们闹到茶水摊去怎么办?你毕竟是要做生意的,姨怎么也不能把你牵扯到这种事情里边去。” “没事,我不让小凤去摊子上,就让她在家里帮我烙饼,炒菜,那些人发现不了。再说了,他们要是真闹我也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儿。” 刘姨的态度很坚决:“你那摊子办起来不容易,不能因为我家的这些糟心事儿再把你的生意给毁了。” 时小艾还想再说,程杨拉了拉她。 然后他望向刘姨,问:“姨,那你们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对那群人准备怎么办?” 刘姨再次叹了口气:“走一天看一天吧,他们要是不来了那这件事就算了,他们要是再敢来败坏我们家小凤的名声,我就跟他们拼了!” 老太太语气非常的愤怒,可其中却也有遮掩不住的无奈。可以看得出对于那群人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办法。 程杨听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说,千万别客气,然后就送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刘姨离开了。 送走刘姨,对于妻子程杨并没有瞒着,直接说:“这事儿还是得去找陈民一趟,靠刘姨一家子制服不了那群人。 我去跟陈民说一声,让他想办法以所里的名义和那个村委会沟通沟通,由村里出面压制一下不让他们出村,不然再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村里会愿意出面吗?我听小凤说那个杨勋他爸是村里的会计,肯定在村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时小艾有点不能确定地问。 程杨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愿不愿意都得试试。不试又怎么知道呢?” 看到他这样,时小艾立刻想到之前对付时老二一家时这个人做的那些事了。 这就是个闷声不响干大事儿的人,小凤的事儿交给刘姨他们不行,交给程杨肯定没问题。 时小艾顿时信心大增。 程杨出去给部队回电话,顺便去找陈民。 为了让他不至于空手而去,时小艾还忍痛拿出来了两瓶子爷爷酿的葡萄酒让他给带上。 以至于这人回来都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 虽然他并没有多少什么,可看表情也知道事情应该进行得很顺利。 之后的几天,巷子里很安静,至少表面上很风平浪静,杨勋那家人再也没有来闹腾。 时小艾一家子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只是她养成了每天早晚都朝刘姨家门口看一眼的习惯。 可能是之前那件事对于刘姨一家子来说太过于羞辱,平时总是开着的院门这几天一直关得死死的。 但是偶尔还是能够听到院子里传出的小孩子的说笑声,还有大人们时不时的走动声。 加上刘姨和王叔一如既往地每天还正常上下班,所以时小艾知道他们一家人都生活得好好的。 于是她也没有再过去敲门,更没有刻意去打探别人家的生活。 程杨他们的干部培训班大概要到三月底开学,也就是说离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大概是觉得自己快要走了,这段日子程杨在家里疯狂地干活。 不仅把家里又里里外外大扫除了一番,还利用空闲时间去买了好多东西。 他从刘师傅那里一口气买回来了二十袋面粉,一袋五十斤,光面粉就足足买了一千斤。如果不是刘师傅那边实在不好走账,没法帮他买了,时小艾觉得他能把一年里要用的面粉都一次性给买回来。 除了面粉,他还买了很多很多油,很多很多鸡蛋,要不是时小艾以卖不完天热不好放为借口,程杨估计能把那个仓库给塞得进不去人。 看他天天不是在买东西,就是在整理东西,再不然就是在列购买清单,时小艾深切地感受到了程杨的离别焦虑,也察觉到了他藏在心底的不舍。 而这一刻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一直回避的问题,那就是对于这个人的离开,她同样也有几分舍不得。 这天忙活完摊子上的事儿之后,程杨一如既往地拿出他的小本本开始记录,一边记录还一边说:“等下我得出去一趟,去买点白糖,另外还要再去一趟奶站。我听说一次性交半年的钱奶站可以到家里给订一个奶箱,到时候每天可以把奶瓶直接送到家里来,这样我走之后你就不用每天跑到巷子口取牛奶了。” 时小艾听着他的唠叨,然后打开箱子取出了那个装着票券的信封,在他的旁边坐下。 看她将票券倒了一桌子,程杨终于停下笔问道:“你把这些东西翻出来干什么?要买东西?” “嗯,明天不出摊了,咱一家子逛街去。”时小艾一边给票据分着类,一边说道。 “不出摊了?”程杨坐直了身子:“那怎么行?这眼看就到月底了,不是还得给办事处交钱吗?” 虽然现在的生意没有最初几天的火爆,可每天的收入最少也有二三十块钱。 一天的营业额都抵得上一个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了,一天不出摊别说时小艾,程杨想想都觉得肉疼。 可时小艾显然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在乎。 听他这么问,反倒是笑道:“那有什么不行的?给办事处的钱早就攒够了,也不指望这一两天。” 说着她用手扯了扯程杨放在桌上的袖口,嫌弃道:“你看看你这衣服袖子都脱线了,再不买几件新衣服,开学的时候人家还以为你没有家呢!” 程杨这才知道媳妇说的逛街竟然是要去给自己买衣服,顿时笑得眯起了眼。 第73章 胃不好,要靠着媳妇吃软饭 因为要出去玩,这天早上一家人都没有在家里吃早饭,而是难得地全家出动赶到了刘师傅所在的云凤阁吃了一回早点。 明锐和明溪跟着爸妈一起来饭店好几回了,可每一次基本上都是从后院直接去的后厨,根本就没有在饭店的前厅待过。 对于这个重新装修过,看上去古香古色又有几分豪华的前厅,两个孩子早就好奇极了。 云凤阁的来历时小艾之前听刘师傅聊过,据说这个饭店早在四五十年代就已经有了,当时是一个大资本家的私人产业,公私合营后交给了国家。 它一直都是云城非常有名又非常有特色的风味餐厅,里面保留了很多老手艺。 听了刘师傅的介绍,时小艾就一直挺想找机会过来品尝一下,这次终于有了闲暇。 云凤阁的早点种类很多,包子,蒸饺,烧麦,油条,炸糕,各色粥点……种类高达二三十种。 当然这和后世的早茶肯定不一样,即便种类多也还是以实惠为主,随便选个两三样就能让一家人吃得很饱了。 按照孩子们的要求,他们点了蒸米糕,小油卷,又要了一笼蟹粉包,一笼三鲜蒸饺,另外要了两碗小馄饨,一碗桂花米酒。 听起来就这么几样,可上来后这些东西硬是将一张桌子放得满满当当。 以至于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朝这边多看两眼,惊诧这是什么样的家庭竟然能如此奢侈? 面对众人的目光时小艾淡定得很,因为她知道虽然他们点得多,可有程杨这个大胃王在就绝不存在吃不完的问题。 吃到肚子里就不算浪费,更何况就算是高档饭店,这十几块的早点钱她现在也出得起。 果然,这顿饭一家人吃得满意极了。 特别是两个小崽儿,脸上惊叹,满足,幸福的表情,让做爸妈的觉得为他们花再多的钱也值! 明锐平时总是爱板着小脸,做出一副老成模样,可半碗小馄饨下了肚,竟笑得露出了一对和时小艾一模一样的小酒窝。 直看得人心里痒痒,恨不得想伸手过去戳一戳。 饭后,几人直奔市里最大的百货大楼而去。 因为一直就想给程杨添置衣服,所以到了之后时小艾一家子直接就去了三楼卖服装的地方。 说起来这还是时小艾第一回来百货大楼,不来不知道,来了之后她才发现这里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真让人失望。 时小艾以前也看过年代电视剧,在电视剧里那些百货大楼虽然柜台老旧一点,然后营业员穿的衣服落伍一点,但至少窗明几净。 可进来之后她才发现,这个所谓的本市最大的百货大楼内部面积竟然这么小! 或者也不能说面积小吧,主要是这里面卖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 一楼卖烟酒糖茶,各种食品这就不说了,三楼除了男女服装,各种日用百货之外—— 中间的场地还隔出了一个个不同的区域,分别摆放着自行车,缝纫机,各种儿童摇车,甚至还有一个区域里放着拖把,扫帚,铁皮烟囱! 到处乱糟糟的,连并排走两个人都走不过。 因为品种太多,将平时可能并不太好卖的男装挤得只剩下了一个柜台,还在特别特别偏僻的一个小角落里。 要不是程杨眼睛尖,时小艾进来转了一圈硬是没找着! 几个人走到了柜台前,时小艾盯着柜台上方铁丝上挂着的那一排衣服看了半天,越看越不满意。 不是她眼光高,实在是——这些衣服太不像回事儿了。 如果只是样式土,这个她其实是能够接受的,主要是现在大家穿的衣服都差不多样子。 男人要么是仿军装,要么是仿中山装,再不然就是工厂工作服的款式。 这些样式都已经算是走在时尚的前沿了,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 她嫌弃的是这挂着的衣服质地太差了。 那些薄料子的衣服一看就是化纤材料,在灯光的照射下竟然微微反光。 虽然这样的布料是现在的主流,据说结实抗造,但时小艾却知道它穿着既不透气还容易起球,另外还会起静电。 就好像现在,这些挂在一起的衣服裤子很多还没碰呢都粘在了一起,这要是穿在身上,走起路来总往身上贴,动动胳膊腿噼里啪啦地总放电,那得多难受啊! 程杨看媳妇盯着柜台上方的衣服一直不说话,眼神却越来越嫌弃,不由得一阵好笑。 他碰了碰她,小声说:“我新军装已经领了,开学前钱英明过来的时候会给我带回来,衣服够穿真的不用买了。要不,咱去女装柜台看看?” “咱回去找刘师傅一趟吧?反正现在还早,饭店离得也近,再跑一趟也耽误不了多少时候。”时小艾忽然说道。 程杨愣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你想去友谊商店?” “嗯,我还没去过那边,咱去那里看看吧。”时小艾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缺衣服……”程杨再次说道。 时小艾抬起了头,执拗地说:“我想买。” 听她这么说,程杨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之前也听刘师傅提过,说他们饭店有接待外宾的任务,所以有门路搞到外汇券。 当时他没有太在意,没想到媳妇儿却上了心。 其实真要想办法,外汇券没有那么难搞,程杨要是想他也能够搞来。 主要是那个兑换比例实在是有点高,与现金的兑换率差不多要达到1:15,一般情况下普通家庭根本用不着。 程杨怎么也没有想到媳妇竟然要去换外汇券给他去友谊商店买衣服。 想明白之后,程杨心里要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多少也感到了一点不好意思。 总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为点穿的如此大动干戈实在用不着。 可他又知道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做了决定自己说什么也没法改变。 所以他没有再拒绝,只是心里一阵阵地往上涌着甜滋味儿,美美的。 刘师傅果然给力,在他们找过去后没多久就帮忙换了三百块的外汇券出来。 看着媳妇那么自然地往外数票子,程杨看得颇有几分心惊肉跳,同时也有几分惭愧。 莫名有了一种自己胃不好,要靠着媳妇吃软饭的感觉。 第74章 古董青瓷茶碗 云城的友谊商店在云城的市中心,距离市百货大楼并不远,但位置比百货大楼还要好很多。 它左边挨着人民公园,右边是市政府的招待所。 市政府招待所并不对外营业,是用以专门招待来云城的贵宾的,也是市里唯一一个涉外的可住宿宾馆。 它代表的是市里的门面,装修的古朴典雅,可以说是云城最漂亮的建筑了。 友谊商店也是市里面唯一的涉外商店,服务对象是外宾或者国内即将因公出国的公务人员。在这里购买商品只使用一种货币,那就是外汇券。 它的占地面积并没有很大,只有一层楼,里面售卖的商品种类也不是很多,只有食品,工艺品,日用品还有服装等简单几个分类。 但这些商品非常精致,通常都是在外面很少能够见到的,其中还有一部分进口的高档货。 时小艾一家四口进去后直奔男装柜台。 看到里面陈列的羊绒大衣,全毛外套后时小艾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色。 三百块钱听上去很多,但实际上花费起来想要买到特别可心意的东西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例如那款黑色的羊绒大衣标价就是三百六。 看到这样的价格,程杨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不买那个。” 时小艾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放在柜台后面的一件鸡心领毛衣,对营业员说:“麻烦把这件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是一件藏蓝色的羊毛衫,颜色很低调,但是因为材质好,穿在程杨的身上看着特别有型。加上在家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也养胖了一点,穿上很显得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 别说时小艾了,连两个小不点也蹦跳着称赞,一起嚷嚷:“爸爸你看着可真好看!” 程杨自己应该也很满意,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直到时小艾又将一件黑色的毛呢外套递给他才收回目光。 “这个不要了。”他出声拒绝:“我平时穿军装用这个。” “总有能穿着的时候。”时小艾重新递给他,语气坚持。 无奈之下,程杨只得再次穿上…… 在时小艾的坚持下,程杨今天可谓是焕然一新。 他终于脱下了那几乎要长在身上了的军装,齐齐整整换了一整套新衣服。 全羊毛的黑裤子,藏蓝色的羊毛衫,黑色休闲款猎装外套,看上去英气逼人。 这一套衣服算下来总共要花费两百六十块钱,单一件外套就要一百二。程杨一再拒绝,可他怎么也拗不过媳妇儿。 接过找回的那四十块钱外汇券,程杨的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无奈地望向媳妇儿:“去女装柜台看看吧,要是遇到合适的咱再去换点儿。” 时小艾笑道:“行了,我亏不了自己。前几天我不是刚让刘姨帮我织了件毛衣吗?我有衣服穿。” “那不一样。”程杨并不答应,拉着她就往女装专柜走。 “怎么不一样?我觉得都差不多。哎别瞎折腾了,咱们去食品柜台那儿看看吧,我看见有巧克力了。” “先看衣服。” “先看吃的。” 时小艾和程杨一边走一边互相打着嘴仗,心情倒也不差。 不是时小艾不爱惜自己,实在是——现在商店里的女装她真有几分看不上。 要么是款式太陈旧,要么就是颜色相不中。 时小艾一向是个宁缺毋滥的性格,所以她宁可选择自己去买毛线,买衣料找人加工。 这样至少在款式方面她可以加入自己的构思。 只是她这样的做法看在程杨的眼里就是对自己抠搜,而省下钱为他花费了。 一家人边说话边往前走,可是没有走出多远时小艾忽然就闭上了嘴。 程杨不解的回过头,却见媳妇的目光落在了远处一男一女的身上。 那两个人背对着他们正站在女装柜台前选衣服。 男的年龄很大了,虽然看不见脸,但从那已经微秃的头顶,还有一圈花白的头发就能看出怎么也得五六十岁。 女的却是一个熟人,前不久夫妻两人才刚刚见过,就是那个大晚上找上门哭啼个没完的时小梅。 看到这两个人,程杨脚下一顿也停了下来。 他看向时小艾,问:“那男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时小艾无语地反问。 “不是你那个二叔?” “肯定不是。” 这一次时小艾回答得非常坚决。 虽然她并没有见过时云鹏,也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去西北,可那人绝对不是。 哪儿有父女俩这么亲近的? 看着那个男人伸手给时小梅抻了抻衣角,而时小梅不仅没反对还将身体往那人跟前凑了凑,时小艾已经完全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觉了—— 就这? 就这还是女主? 虽然只是看了一点书中的梗概,可时小艾清楚地记得在原书里女主嫁给了他们化工厂的一个车间主任。 那个车间主任的妻子在运动中受迫害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女儿。 但按照书里的描述,那个人虽然曾经结过婚,但是本身的条件非常优秀,而且对女主更是痴心一片。 两个人结婚后相互扶持,相濡以沫,感情非常好。女主后来生意能够做大绝对离不了男主背后的支持,同样也离不开他的人脉。 总之在书里时小梅和那个人真可谓是一对神仙眷侣。 可现在看完全不是那回事啊! 虽然在第一回见面的时候,时小艾几乎就已经确定这个时小梅来路不正,大概率应该是重生了,但是毕竟没有什么证据。 可现在,看到她放弃了车间主任而与这个简直都能当她爹了的男人混在一起,时小艾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没有错了。 但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只要她不发神经再找事儿,时小艾才懒得和这人搅合在一起。 “走了,咱们去买糖。”时小艾拉了拉程杨。 看出妻子的意思,程杨又往那边看了一眼,没有反对地和她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副食品专柜。 在这里,时小艾奢侈地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还买了一盒金丝猴的巧克力。 除此之外,她还给两个小家伙一人买了一条漂亮的小手绢。还跟营业员要了两个小别针,一人一个给他们别在了衣服上。 两个小崽崽顿时开心极了,炫耀地将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买了新手绢的样子。 也不要爸妈抱了,雄赳赳地走出了一米八的架势。 从友谊商店出来,按照时小艾的意思剩下的时间正好可以带着两个孩子去附近的人民公园转转。 可这一次程杨却拒绝了她的提议。 程杨说:“公园我们以后再来,趁今天我骑车出来的,咱们去国营委托店看看。你不是老早就想去了吗?” 程杨不说时小艾都忘了这回事了,他一提立刻就勾起了她的兴趣,她当即就同意了。 两个孩子有了新手绢,还有了好吃的糖果,对于去哪儿玩这时都没有意见,自然是爸妈说了算。 于是一家人又一次都坐在了三轮车上,由程杨拉着朝国营委托店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走后没有多久时小梅就陪同他们化工厂新来的厂长一起从友谊商店出来了。 原本还面带笑容的她,在看到远去的那几个熟悉背影时,脸上的笑容几乎在瞬间就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煞白。 时小梅内心有多紧张和担忧时小艾他们并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关心。 在跨入委托店之后,时小艾的内心全部被喜悦所占据,那种感觉就好像小老鼠掉进了米箱! 程杨带他们来的是云城西区的朝阳委托店。虽然这店名听着很新潮,但实际上这个店的年头可不短了,据说建国前就已经有了,后来公私合营后归为了国有。 这个和刘姨之前跟时小艾介绍的并不是一个,这里面收购、寄卖的东西比起刘姨介绍的东城委托店档次要高很多。 除了水壶、炉子等最普通的日用品外,时小艾竟然在进门口的位置看到了一架八成新的进口三角钢琴! 除了钢琴,她还看到了一个三人座的深紫红牛皮沙发,一个镶螺钿的漆雕首饰盒,全都是她没有想到会遇见的奢侈品。 看到她盯着钢琴看,委托店里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店员走过来很客气地问她是不是要挑选乐器?还很热情的跟她介绍,说仓库里还有扬琴,手风琴,另外还有小提琴与中提琴,如果需要可以去到库房里挑选。 时小艾并没有多少音乐细胞,上辈子虽然被她妈妈逼着也短暂的学过几天钢琴,但很快就被她以要学武术没时间而给放弃了。 她对乐器没研究,但并不妨碍时小艾能够看出这里藏着很多好东西。 “有没有什么过去的老物件?”她试探的问道。 “你想看哪方面的老物件,国内的还是国外的?我们这里有几块老式的手表,还有一个被寄卖的八音盒,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到这边看看。”那人热情的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柜台。 时小艾虽然对于手表和八音盒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不妨碍她好奇。 加上那人的态度又非常好,她自然就跟了过去。 那人走到了柜台里面拿出了一个铺着黑色金丝绒的浅底木盒,盒子里陈列着几块新旧程度不一的手表。 手表一拿出来时小艾第一反应就是——买不起,买不起。 毕竟虽然口袋里的钱不多,她的眼光还在。 别的不说,就说盒子最中间那块梅花男表,虽然不是最昂贵的款型,可在后世没有个几十万也休想拿到。 果然,那个营业员直接指着那块表对时小艾说:“同志你可以看看这一块儿,这一块是瑞士表,虽然年头稍微长了点但是保养的很好,很适合你爱人戴。” 他说着还朝程杨和孩子们的方向看了看。 时小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向穿着一身新衣显得长身玉立的程杨,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们自从进门起这人的态度就这么好。 原来也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啊! 她不由得一阵好笑。 “今天不给他买东西,我想选一样我喜欢的。” 听她这么说,那人微愣,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用手指着旁边一块女表,说:“那同志你要不要看看这一块儿?” 可被他这么一打岔,时小艾对于手表再无一丁点兴趣。 她本来也没有想买手表。 她站起身说:“我看看别的。” 那人答应着将表重新放回了柜台里,并没有因此改变态度,依然不改热情的给她推荐着其他东西。 而在时小艾与营业员说话的时候,两个孩子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两个人也开始在店里寻摸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来。 妻子去挑选东西,程杨自然担负起了照看孩子的任务。 他只得紧紧盯着小崽儿,以防一眼看不见他们就惹出什么麻烦。 “爸,咱去看看那个吧,我想看那个!”明锐指着放在进门口位置那个柜台最底层的一个拼插玩具车激动的说。 男孩儿哪儿有不爱车的?更何况那还是一辆军用汽车的造型。 看到他这个样子,程杨自然不好拒绝。 他朝女儿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发现明溪蹲在一个箱子跟前正看得一脸入神。 他不由得伸长脖子想要看看那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爸,走啊,走啊!”明锐迫不及待的又拉了拉他。 “你跟他去吧,我去看着小溪。”就在这时时小艾走了过来。 于是程杨就被儿子给拉走了。 她朝女儿走了过去。 看到她,小溪一脸兴奋,伸手就去拉时小艾的衣角:“妈,妈,你看这些杯子多好看!比咱家的杯子还好看得多!” 听到女儿这么说,时小艾将头凑了过去。 在看到那些有着山水花鸟各色图案的青瓷茶碗时,时小艾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的拿起一个细细查看。 在确定手中那个青底蓝花细瓷碗是货真价实的清晚期古董后,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将这样的宝贝如此胡乱的丢在地上的一个破木头箱子里。 好像一钱不值的样子。 她将那个茶碗举到那个营业员的眼前,问:“这个多少钱?” 第75章 捡漏与不速之客 那个营业员看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无裂无磕的一毛五一个,有裂有豁口的五分钱一个。” 时小艾的心砰砰乱跳,可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一遍:“一毛五一个?一箱子都是这个价?” 营业员笑了笑:“是,这一箱虽然是老物件,可都是民窑出的,没什么精品,价格都一样。你要是喜欢可以挑一挑,没准儿还能挑出几件好看的。” 时小艾快速垂下眼眸,强压下眼底的兴奋。 她知道今天自己这是捡着漏了! 那个营业员说得没错,这一箱子的确都是清末民初普窑出的民用瓷。且大多数都是些家常用的盆盆碗碗,看上去陈旧而普通。 清末民初年间的东西因为距离现代时间近,留存量大,所以并不值钱。 即便是在后世,这年代品相好的普瓷能够卖个几百块上千元都已经算是价格高了。 可她手里拿着的这件不同。 想到这里时小艾又下意识地用手将盘底的标识擦了擦,然后举到眼前细观,在确定那确实是雨岑二字无疑之后,她将盘子攥得更紧了。 时小艾很确定自己手中的这个瓷盘是珠山八友中刘雨岑先生的作品。 雨岑先生最擅长的就是这种陶瓷粉彩花鸟,他的作品一向以清丽秀美,栩栩如生为世人称道。 这个盘子以白色为底,上面一共画了五只黑褐色的野鸭,它们或展翅,或亲昵地依靠在一起,在竹林边的池塘里嬉戏。 看上去生动无比。 虽然这盘子因为保存不当看上去脏兮兮的,图案都要被浮土还有干在上面的脏污所遮盖,却也还是抵挡不住瓷器本身的魅力。 时小艾的父母年轻时为了生计疲于奔波,年龄大了之后反倒是想得很开,将生意交给儿子后把精力都放在了各自的爱好上。 她爸爱收藏,她妈爱书画,两个人在发展爱好的同时都没有忘记拉着闺女跟着自己一起耳濡目染。 所以时小艾年龄不大倒也可以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眼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她上辈子曾经见过一套雨岑先生的四条屏瓷板画,那是父亲一位老友的珍藏,据说是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价格八百万还要再多一点。 这个盘子应该是先生早年作品,价格肯定与那套四条屏不能相比,但也绝对不应该放到这个由人随便摆弄的箱子里。 看出她对于这些瓷器的喜欢,那个营业员指了指外面的展柜,对她说:“同志你要是喜欢这些老物件可以去看看外面那些,那里面放着的东西品质很不错。” 时小艾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算了,我就看看这里面的吧。主要是这盘子颜色好看,小孩子喜欢,不然谁有闲钱买这些啊?” 听她这么说,那营业员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提。 外面展柜里的东西时小艾自然知道都是好货。别的不说,就最中间那个清雍正年间的斗彩蝠云小碗,现在的标价就一千二了。 一千二啊! 虽然她清楚用不了几年这价格就得翻番,再过上几十年,那价格更是跟坐了火箭一样。 但前提条件是——她现在也没钱买啊! 东西再好,也得有能耐吞得下才行,没这个能力她也不会去强求。 时小艾实在舍不得放下那个盘子,她珍惜地将它抱在怀里,然后用另外一只手在箱子里继续挑选着。 明溪看了看她,然后将手中的小碗举到她面前问:“妈妈,这个好看吗?” 时小艾看了看,闺女手里拿着的就是一个最普通的青花小瓷碗。 大概巴掌大小,碗上画了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还有几朵小草花。 “小溪喜欢这个是吗?”她问。 明溪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时小艾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什么意思啊?又喜欢又不喜欢?” “这个碗比咱放茶叶蛋的碗好看,用这个盛比咱家的好,一定能卖更多。”明溪一本正经的对她说道。 时小艾没有想到女儿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看着明溪认真的小表情,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两个孩子都是人精,真的不能小觑他们。 这么大点儿的小崽,不过去摊子上帮了几天忙,她竟然能够有自己的想法,竟然会去替自己考虑增收的问题。 这让时小艾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她一口气就报出了上午卖了多少钱的事儿了。 不能让他们荒废了,得好好儿教他们点东西了。 时小艾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地培养女儿,时小艾在这个时候就不可能再把她当做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孩儿对待,她开始认真地和明溪探讨成本与利润的问题。 她说:“小溪选的这个小碗确实特别好看,比咱家现在用的好看多了,可是它也贵啊!咱家的小碗买的时候是五分钱一个,这个一个要一毛五。咱们卖一个鸡蛋赚五分钱,那么要多卖几个鸡蛋才能把这个小碗的钱赚回来呢?” 明溪显然没有想到妈妈会跟她算这笔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这段时间其实时小艾也没闲着,早就利用空闲的时间开始给两孩子启蒙了。 除了识字,也会教他们一些简单的算术题。 此时的两个小崽儿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已经不成问题了。 于是原本明明是明溪在挑碗,时小艾跑过来凑热闹。 现在却不知不觉变成明溪蹲在一边掰着手指头皱着小眉头算个不停,而她那个亲妈则兴致勃勃地蹲在她之前的位置,一边给她出着题,一边将箱子里能看上眼的瓷盘子瓷碗全都拿出来摆到了地上,挑花了眼。 母女二人在这边忙活着自己的事儿,程杨在另外一边则被亲生儿子给嫌弃了。 “你到底会不会修啊?不会就别瞎浪费钱。”明锐盯着柜台上放着的那个座钟,虽然并没有看程杨,可语气里的不信任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一阵扎心。 “你瞧好吧!就没你老子不会的东西。”程杨磨了磨牙,没好气地伸手在小崽儿的脑袋上使劲戳了一下。 直戳的明锐头往前一栽,再抬起时眼神就带出了毫不掩饰的不满。 看着这样的小崽儿,程杨忍不住又是一阵牙疼。 说起来他和儿子现在的关系有点微妙,虽然程杨并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 他刚回来的时候,明锐可以说是一家人中最快接纳他的那一个。 那时候媳妇儿和他疏离,女儿对他认生,只有明锐,无论是最早的和他睡一张床还是后来每天跟他回家,小家伙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抗,总是很听话地照做。 那时候程杨还很欣慰,觉得这家里总还算是有一个人愿意和他亲近。 可后来接触的越多,在一起的时间越长,程杨越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家儿子年龄不大,心里却门清,他很分得清孰轻孰重。 例如他认为一家子在一起非常重要,不想让爸妈分开。 所以在媳妇儿对他表现出很排斥的时候,小家伙就会在媳妇面前努力地表现出对他有多喜欢,多爱自己的爸爸。 他会很使劲儿地渲染程杨的好,会拉着妹妹一起与他亲近,而这一切的目的只为了不想让妈妈把他赶出家门。 到了后来,在这小子确定程杨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稳定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扫地出门之后,那么问题就来了—— 他开始表现自己对程杨的不满了。 明锐这孩子确实早熟,可能从他有记忆起看到的都是妈妈带着他和妹妹活着有多不容易,亦或者他小的时候还从村里什么人口中听到过一些对程杨不好的评价。 所以在保证程杨不会被赶走的前提下,他开始发泄自己对父亲的不满了。 明锐表现不满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竭力表现出对他和对妈妈的态度不一样。 同样是做他不太喜欢做的事情,例如睡午觉—— 时小艾叫他,他再不情愿也会乖乖地答应然后立刻照做;而如果换成程杨,则可能要连续叫上好几遍,甚至必须亲自过去把他揪到床上去,这件事才能完成。 除此之外,在只有他们爷俩在的时候,他还会悄悄地在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故意和程杨唱一下对台戏。以此来彰显在他的心里,这个爸爸一点也不重要。 程杨是谁? 一个在战场上腥风血雨中成长起来的,二十七岁的正团职干部,手下带过的兵不知凡几,什么样的刺头没见过? 更别说一个五岁孩子的小把戏。 可眼前这个毕竟不是他手下的兵,这是他亲儿子。 还是一个被他忽略了五年,从来没有给予过父爱的儿子。 虽然小家伙的那点小心眼程杨看得清清楚楚,可他除了心疼之外连气都气不起来。 他只能装作看不出,纵容着小崽儿把心里的那点小脾气都发泄出来,然后尽自己的努力去慢慢的和他更亲近一些,让孩子习惯自己。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能行,三个人回家的路上程杨还特意在五金店门口停了一下,进去买了一整套的工具。 出来之后更是对着儿子一阵炫耀,直说得明锐冲着他一个劲儿地撇嘴。 而明溪则明显被老爸给秀了一脸,开始对那个破钟表充满了兴趣。 时小艾捡到宝之后心情爽极,这会儿净琢磨回去后怎么清洗修复她的宝贝儿了,对男人这孔雀开屏一样的行为压根就没在意。 反倒是两个小的一路上和亲爹有问有答,唧唧歪歪、热热闹闹嘴都没有停过。 虽然说的是要出去玩一天,可其实逛完委托店一家子就往回赶了,因为想买的东西差不多都买完了,可以称得上满载而归。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程杨忽然捏了一下车闸,坐在后面的三个人没有防备,全都往前一栽。 时小艾不由得“啊”了一声。 因为是背朝着前方坐,所以此时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不待她转头,坐在她对面的明溪已经站起身子叫了起来:“妈,你看,咱们门口站着两个人!” 家门口站着两个人? 这几天实在是被刘姨家的事儿弄得有点紧张了,听到这话时小艾面色一沉,第一时间转身。 然后就看到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子站在他们家院子门口,此时正面朝他们拘谨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那两个男孩儿一个十六七,一个七八岁的样子,两人穿得一模一样,全都穿着一身军装,戴着军帽,脖子上挂着一副棉手套。 他们两个的样貌很有几分相似,看得出应该是亲兄弟。 两个孩子看穿着家境应该很不错,但模样却都有几分狼狈。 特别是小的那个,像是摔了跤一样。 衣袖上不知道在哪儿蹭的,半个袖子上都是黑色的煤油,膝盖处还有一大块儿磨痕,裤子都磨出了洞。 看到他们一家人回来,两个孩子眼睛里先是露出了喜悦的光,紧接着那喜悦就变成了忐忑。 小的那个甚至还往大的男孩儿身边又靠了靠,用手攥住了他的袖口。 时小艾正想出声问一问他们是谁,程杨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他朝那两个孩子走了过去,走到跟前时停下脚步,然后伸手在其中大的那个脑袋上揉了一把,说:“都长这么大了。” 男孩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忽然就用手捂着了脸,然后呜呜地哭出了声。 程杨叹了口气,伸出胳膊将男孩揽到了怀里,轻声呵斥:“哭什么啊,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虽然嘴里说着呵斥的话,可语气温柔的任谁都能听得出其中饱含的心疼。 “哥!”男孩儿终于叫出了声。 “哥!哥!”他反复地连叫了好几声。 这声“哥”就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让他连身边的弟弟都不顾了,甩开小孩儿用双手紧紧的抱住了程杨,然后哭喊出声:“哥,你这回再也不能不要我了!” 声音极尽委屈。 程杨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力的回抱住弟弟,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把头埋进弟弟的发间。 时小艾什么也没有问,她从车上跳下来,然后又将两个孩子也抱了下来。 刚才还和程杨较真对他表现得很嫌弃的明锐,这会儿却紧紧拉住妹妹的手,严肃地望着前面抱在一起的两兄弟,眼神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出的紧张。 时小艾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两个孩子,可听话音她也能够听得出大的那个必然是程杨的亲弟弟。 可程杨的爸妈不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吗? 那小的这个是谁? 她不由得又朝那个一脸紧张,神情里充满了不安的小家伙看了过去。 第76章 关系也太乱了吧? 时小艾转身,然后就看到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子站在他们家院子门口,此时正面朝他们拘谨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那两个男孩儿一个十六七,一个七八岁的样子,两人穿得一模一样,全都穿着一身军装,戴着军帽,脖子上挂着一副棉手套。 他们两个的样貌很有几分相似,看得出应该是亲兄弟。 两个孩子看穿着家境应该很不错,但模样却都有几分狼狈。 特别是小的那个,像是摔了跤一样。 衣袖上不知道在哪儿蹭的,半个袖子上都是黑色的煤油,膝盖处还有一大块儿磨痕,裤子都磨出了洞。 看到他们一家人回来,两个孩子眼睛里先是露出了喜悦的光,紧接着那喜悦就变成了忐忑。 小的那个甚至还往大的男孩儿身边又靠了靠,用手攥住了他的袖口。 时小艾正想出声问一问他们是谁,程杨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他朝那两个孩子走了过去,走到跟前时停下脚步,然后伸手在其中大的那个脑袋上揉了一把,说:“都长这么大了。” 男孩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忽然就用手捂着了脸,然后呜呜地哭出了声。 程杨叹了口气,伸出胳膊将男孩揽到了怀里,轻声呵斥:“哭什么啊,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虽然嘴里说着呵斥的话,可语气温柔得任谁都能听得出其中饱含的心疼。 “哥!”男孩儿终于叫出了声。 “哥!哥!”他反复地连叫了好几声。 这声“哥”就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让他连身边的弟弟都不顾了,甩开小孩儿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程杨,然后哭喊出声:“哥,你这回再也不能不要我了!” 声音极尽委屈。 程杨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力地回抱住弟弟,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把头埋进弟弟的发间。 时小艾什么也没有问,她从车上跳下来,然后又将两个孩子也抱了下来。 刚才还和程杨较真对他表现得很嫌弃的明锐,这会儿却紧紧拉住妹妹的手,严肃地望着前面抱在一起的两兄弟,眼神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出的紧张。 时小艾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两个孩子,可听话音她也能够听得出大的那个必然是程杨的亲弟弟。 可程杨的爸妈不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吗? 那小的这个是谁? 她不由得又朝那个一脸紧张,神情里充满了不安的小家伙看了过去。 那小孩感受到了时小艾的目光,先是紧张地朝自己哥哥身边靠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鼓起了勇气,冲着她清清楚楚地喊了声:“嫂子。” 那声音不大,但咬字绝对清晰,不光时小艾听清楚了,连那两个原本还抱头痛哭的两兄弟都不由得站直身子朝他看了过去。 时小艾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朝小孩儿笑了笑,然后转而望向情绪已经稳定了的程杨,对他说:“都别站在门口了,有话回家再说。” 程杨这才反应过来,他指了指高个男孩对时小艾介绍:“这是我弟程林。” 然后又看向程林说:“这是你嫂子。” 程林连忙擦干净脸上的泪,有点不好意思的冲时小艾笑了笑,哑着声音喊了句:“嫂子。” 时小艾答应着冲他点了点头。 而在他们两个人相互寒暄的时候,程杨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小不点儿的身上。 他将孩子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神情虽然平静,但眼神很有几分锐利。 在他这样的目光审视中,原本就有点拘谨的小孩儿明显紧张了起来。 他害怕地朝程林跟前蹭了蹭,抓住了哥哥的袖子。 看到这种情景程林连忙反握住了弟弟的手,对程杨解释说:“哥,他是程楷,是咱弟弟,亲弟。” 他着重加重了最后一个词的语气。 说完后没敢等程杨表示立刻又扯了程楷一把,还刻意地用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催促道:“快点叫哥!” 程林的语气听着似乎有点嫌弃,可在场的人还是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两兄弟之间的亲近。 以及程楷对程林的依赖,程林对程楷的爱护。 程杨不动声色地望着两个弟弟的互动,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却复杂无比。 被哥哥连声催促,程楷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满。 相反,在与程杨目光再次对视后,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然后清清亮亮地喊了声:“哥!” 那声音很响亮,神情里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与之相同的是他望向程杨的目光,里面饱含开心,崇拜,仰慕,骄傲…… 程杨挑了挑眉,被小孩儿看得忽然就不自在了起来。 堵在心口的那点不满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嗯了一声,然后伸手帮那小孩儿正了正军帽。 之后深深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咬着牙说:“先回家,回去再说。” 推开院门,几人一起将车上的东西搬到了屋子里。 时小艾打发他们去小屋说话,自己去了厨房开炉子洗手做饭。 没几分钟程杨就跟了进来,这时候的他已经将那身新衣服给换掉了,一进门他就开始卷袖子,然后凑过来说:“我帮你做。” “用不着,你过去和他们说话吧。”时小艾把他往外面撵。 “他们自己待着就行,我来帮你,跑了一上午你也累了。”程杨说着侧身进去择菜。 时小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他。 看程杨真的蹲下身开始从橱柜里往外巴拉蔬菜,并不是只是说说而已,她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拦住了他。 然后对他说:“行了,这边真的不用你,你过去陪着他们俩吧,顺便也看着点明溪明锐。 我看程林他们带的有旅行袋,你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换洗衣服,要是有就让程楷赶紧把外衣换了,把那军装用洗衣粉泡起来。他那衣服不好好泡泡估计都洗不出来了。” 看出媳妇儿真没有生气,程杨神情明显放松了几分。 他站起身轻笑着答应:“好,我去看着他换。” “嗯,赶紧去吧。”时小艾说着转身往回走。 谁知道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那人从身后用力抱住。 程杨双手揽住了时小艾的腰,将她的后背与自己的前胸紧紧贴在一起。 不等时小艾反抗,他就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侧头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了句:“媳妇儿,你真好。” 那吹进了耳朵里的气息让时小艾整个人都麻了。 耳廓瞬间变得通红。 站在那里僵硬得连动都不会动。 看着她的耳朵一点点从粉白变成了鲜艳的水红色,程杨的呼吸不觉沉了几分。 他的目光像是被胶水黏在了那小小的耳垂上一般,怎么也挪不开。 只觉得好看得让人垂涎,恨不得想要吞到肚子里去。 在程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忽然就没忍住,凑过去将那粉嘟嘟的小软肉含进了嘴里。 这动作纯属意外,不说时小艾了,连程杨自己都怔住了。 当他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嗡的一声,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 他贪婪地试图更进一步,腹部却忽然一痛—— 他那亲亲媳妇已经毫不客气地一个胳膊肘怼过来,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程杨“嘶”了一声赶紧松口,然后飞快地跳到了一旁。 他忍不住闷笑出声,一边用手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地方,一边夸张地说:“你来真的?你可真舍得,这下不怕碰到我伤口了?” 时小艾整张脸都黑了。 她甩开程杨快步朝前走去,同时头也没回地骂道:“你伤口长肋骨上了?滚滚滚,快滚,别在这儿烦人!” 看媳妇明显一副恼羞成怒要爆发的模样,程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为了不把媳妇儿真的惹恼,这一次他没敢再纠缠,跑得飞快。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时小艾的唇角也微微勾起。 只是这抹笑意很快就又被一声叹息所替代了。 时小艾知道程杨在担心什么,他是怕在前方情况未明时,后院又起了火。 所以特意跑过来讨好自己。 虽然时小艾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那么无情,在这种时候给程杨拖后腿,但她也能够理解程杨的担心。 毕竟这明显不是小事儿。 两个孩子连招呼都没提前打一声就忽然跑到家里来,还带着行李,问都不用问这明显就是离家出走了啊! 要是普通家庭,孩子和爸妈吵架跑出去找哥嫂,最多就是担心一下安全问题,然后吵一顿,教育一番就完了,可程杨家是什么情况? 他和他爸是断绝了父子关系的,十几年都没怎么联系过。 前几天他还再次拒绝了他爸的示好,父子关系又一次重回冰点。 这时候两个孩子偷偷跑来,程杨要怎么办? 同时他爸知道这个情况后又会怎么想? 这还只是一方面。 另外这两个弟弟与程杨的关系也是麻烦事儿。 程林不用说了,肯定是程杨的亲弟弟,同父同母那种。 听他们两个刚才的对话,时小艾合理推断这俩人应该是当初他们爸妈离婚的时候一个跟了爸爸,一个跟了妈妈。 之后这些年程林应该一直是在爸爸身边长大的。 而程楷,这小家伙应该是他们爸和他们后妈生的孩子。 他出生的时候程杨应该都已经下乡了。 那么大概率在今天之前,程杨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想到这儿,时小艾都有点同情那个男人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关系也太乱了吧! 不说那两个小孩儿到底是遇到什么事儿非得离家出走,跑到几百公里外找哥哥求助,单说他们两个的去留问题,程杨都很难办。 他要是跟他爸说了,那必然会伤了弟弟的心,而明显的,弟弟程林在程杨心里比那个爸要重要的多。 但,也不能不说。 那俩孩子还都没成年呢,就这么跑了,家里能不着急? 这也不是能瞒的事儿啊! 时小艾想的脑子都疼了,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她使劲儿甩了甩脑袋,把这堆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给甩了出去。 她拿起一个洗好的萝卜开始嗵嗵嗵的切丝,决定自己还是先做饭吧,那些麻烦事留着程杨自己去处理。 果然,这会儿程杨也正在为两个弟弟冒失的行为而头疼不已。 回到房间后,程杨先去看了两个小孩儿带来的旅行袋,在看到里面鼓鼓囊囊竟然塞满了两人一年四季的衣服后,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程杨没有说什么,只是从中拿出一件外套让程楷换上,然后拿着他换下来的衣服去到洗手间用洗衣粉泡上。 等他做完这些,拿着热水瓶和茶杯重新走回房间的时候,却隔着窗户发现两个弟弟竟然还规规矩矩坐在原来的地方,从他离开到现在一动也没有动。 两个孩子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神情里终于出现了掩饰不住的忐忑和担心。 明溪和明锐生疏地站在有点远的地方,好奇的偷偷打量着他们,也不敢靠前,也不敢说话,房间里无比安静。 程杨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的模样重新走了进去。 他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自然的招呼他们过去,说:“都过来喝点热水,饭要等一会儿才做好,你们喝点水然后先自己烤红薯吃吧。” 说罢,他把热水瓶递给了程林,示意他招呼弟弟还有侄子,侄女,自己则把炭盆点燃,在上面放上烤网,又放了几个洗好的红薯和小土豆,让它们慢慢烘烤着。 看几个小家伙围了过来,他把位置腾给了明锐,示意他带着妹妹还有小叔叔一起玩,然后拍了拍程林的肩膀,用手指了指外面,让他跟自己出去。 因为时间仓促,时小艾用腊肉,萝卜还有大白菜做了一个炖菜,然后炒了一个醋溜土豆丝。 她拿出紫菜泡上,正准备做一个紫菜蛋花汤然后就开饭的时候,就看见程杨带着程林进了外屋。 她朝门口张望了一下,程林指了指桌子说:“我们俩在这儿说会话。” 第77章 你不能不要我,也不能不要他 -时小艾答应了一声,转身去碗橱里拿了一碟虾饼端出去放在桌子上,对程林说:“先垫垫肚子,你们说完咱就开饭。” 那虾饼是她自制的,用之前买的小白虾剁碎打成泥,然后放入蒸熟的土豆泥,胡萝卜泥,放入调料后搅拌上劲儿,再均匀地抹到紫菜上放在鏊子上烘烤定型。 这虾饼刚烤出来的时候又香又脆,吃到嘴里咔嚓咔嚓的,别说小孩子了,就算是大人吃起来也会觉得鲜美到停不下嘴。 即便放凉了它也不难吃,虾泥里的水分会渐渐浸润到紫菜中去,让各种滋味融合在一起,虾肉菜泥和紫菜也会更贴合,让虾饼变得韧而有嚼劲。 这会儿都已经十二点多了,两个孩子更是不知道几点就坐在家门口等了,早饭吃没吃都不好说。 程杨是当哥的要保持威严,时小艾可不想看着小孩儿受罪。 放下虾饼之后时小艾又冲了一碗白糖水给程林送了过去,对他说:“你一边吃一边跟你哥说,云城湿气重,你别把自己冻坏了。” 程林被哥哥单独叫出来的时候其实紧张极了,从小屋走到客厅这几步的距离他的脑子里飞过了无数个念头,身体都绷得紧紧的。 可让嫂子又是吃又是喝的这么一打岔,他忽然就放松了。 程林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他现在在哥哥家,他面对的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亲人,所以,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一下子就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程林二话没说捏起一块虾饼就放进了嘴巴里,嚼了几下之后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好吃!”他使劲点了点头,然后快速咽下又拿起了第二块。 中间还不忘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白糖水。 程杨坐在一边,无语地看着弟弟又吃又喝自在到不行,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他耐心地等到程林彻底吃饱喝足,将嘴擦干净,才终于再次开口问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把粮本丢了。”程林忽然说道。 程杨挑了挑眉,显然他没有想到弟弟会说这个。 “嗯,然后呢?”他淡定地继续追问。 程林垂着头,轻轻揉了下鼻子,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不小心才把粮本丢了。那天我本来是要去买粮食的,结果楷楷忽然肚子疼让我带他去医院。我就把粮本还有供应本顺手一起塞包里了,结果去医院的时候太着急包挂车上忘了拿。等我再下来时,连包带粮本,供应本都没了。” 程林说着抬起了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家里没米了,也没油了,粮票我也还没来得及领出来。哥,我要是不带着楷楷来投奔你,我们俩估计要不了几天就都得饿死。” 小少年说着抽了抽鼻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程杨放在桌上的手背,如同小时候一般用一种糯糯的声音对哥哥撒娇:“哥,你别不要我们,你不要我们我和楷楷就没人要了。” 程杨伸手在弟弟的头顶上摸了摸。 可其实对于程林说的这番话,他并没有全信。 虽然很多年没见,程杨却没忘了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就鬼精鬼精的。 程林比他小十岁,当年他和妈妈搬出去的时候这小子才五岁。 可就这么一点儿大的小东西,那时候就能不声不响地穿越大半个城区,摸到他们住的小房子去。 程杨到现在还记得,当那小子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妈差点没当场犯病! 虽然小家伙又是哭又是闹,程杨还是狠心把他给送回去了。不是他和妈妈心硬,实在是弟弟太小了,他们的处境又太差。 可跑了那一趟后,程林就像是开锁了什么新技能一样,无论亲爹程凡营怎么严防死守也拦不住他。 锁门促使他学会了跳窗户,没钱坐公交他就干脆步行,把他送回去他就再跑出来…… 为了不被送回去他学会了撒谎,扮可怜,还学会了逃票。 母亲担心极了,可那时候的大环境再担心她也舍不得让小儿子跟着自己受苦。 不光是小儿子,连程杨她也几次三番地逼着他回去,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那时候的程杨也只有十五岁,正是最叛逆的时候,在程林又一次偷跑过去,然后路上被自行车给撞了之后,他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他带着弟弟去了程凡营的单位,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撕破了脸,当众指责他无情无义,自私自利,还说如果弟弟再出一点事他一定会要程凡营的好看! 他那时候只想着出气,却没有想过后果。 他离开后的第二天,程林就被送到了乡下程凡营曾经的一个战友家里。美其名曰是去忆苦思甜,可实际上无非就是想把孩子送远一点,让他别留在家里添乱。 程杨知道后又跑过去找程凡营闹,可这一次他连单位大门都没进去。 出来传话的人说得很冷漠:“程部长说了,你们既然已经脱离了父子关系,那么他做什么决定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他管教自己儿子,你有什么资格干预?” 程杨无论再吵再闹,守在单位门口苦苦等待,却都没有能够再见到程凡营一面。 他这才知道当那个人真正狠下心来,自己的威胁,愤怒都会变得不值一提。 程凡营是在这件事发生后第三个月结婚的,婚后他终于把程林接回来了。 离开的几个月让小家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自此后除了过年来拜年,程林再也没有私自往这边家里来过。 即便是拜年,程凡营都会让车在外面等着,母子兄弟也说不了几句话。 再后来,程杨就下乡了。 开始几年,其实程杨有和弟弟一直通信,特别是在妈妈去世以后,那时候弟弟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是这样的时间并没有很久,没两年他就去了战场。 要说这些年程杨觉得对谁最愧疚,一个是妻子时小艾,另外一个就是弟弟程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确实接连抛弃了弟弟好几次。 “既然来了就多玩两天,明天我陪你去给他发个电报,给他说过段时间我送你们回去。”程杨对弟弟说道。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句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程林直接就蹦了起来! “我不回!我这次来就没打算再走!你再告状也没用!而且你也找不着他,他去乡下蹲点儿了,要蹲好几个月。就算是他回来我也不会回去!” “我没有撵你走的意思。”程杨揉了揉眉心。 “可是程楷呢,他不用上学吗?现在学校应该已经开学了吧?” 程林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决地说:“楷楷也不回。家里没人,我不在家他自己饿也饿死了。” 说着他抬起了头:“哥,楷楷也是你弟弟,你不能不要我,也不能不要他。” 程杨:“……” “他妈呢?”好一会儿他才问道。 “云姨和爸爸离婚好几年了,她现在搬到宁城去跟她大儿子一家一起住了,家里就剩下我们仨。爸一出差就只有我们俩,我要是不带着他,他就只能流浪了。” 程杨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看哥哥板着脸,一声也不吭,程林的内心再次忐忑了起来。 可是这些年他和弟弟相依为命,可以说程楷实实在在是他拉扯长大的。 程林想和哥哥在一起,可是他又无法放心弟弟,于是只能带着一起来了。 可他也知道哥和弟弟之间没什么感情,自己这么做过于自私。但是他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 程林站起身走到程杨跟前蹲下,将手放在哥哥的膝盖上,如同小时候一般仰头望着他,轻声说:“哥,你别撵我们走,我不想回那个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你收留我们吧,我可以出去干活,不会白吃你和嫂子的饭,你别不要我们。” 时小艾在厨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不管这件事以后要怎么解决,但在孩子们来的第一天,在他们抱着满腔希望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巴巴赶过来投奔哥哥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能让程杨说出拒绝的话。 更何况她清楚程杨也会不愿意说。 “饭好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程杨,你过来帮我端菜,小林,你去叫他们几个过来吃饭。”她走到厨房门口笑盈盈地说道。 她这一打岔外面的气氛明显缓和了很多。 程杨和程林不觉都松了一口气。 程林快速站起,答应了一声就往门口走,似乎这样就能够不再面对哥哥的拒绝。 而程杨则走进了厨房。 “别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干嘛这么逼程林?”时小艾低声说道。 “要是小林自己来就算了,还有那个程楷。”对着妻子,程杨没有隐瞒,说出了心里的顾虑。 “那也别说,既然来了就没有立刻撵人家走的道理。先住下来,等过几天看看情况再说。”时小艾一锤定音。 几个孩子都饿了,虽然刚才吃了点小红薯,可显然并不顶用。时小艾做了一大盆炖菜,还热了十个大馒头都被吃了个精光。最后她不得不又去现烙了几张鸡蛋饼,才让这群小家伙填饱了肚子。 饭后打发了几个已经困极了的孩子去睡觉,程杨还是去了一趟邮电局。别管程林怎么说,他还是给程凡营拍了个电报,跟他说明两个孩子都在自己这里。 说起来这还是他五年后第一次主动联系那个人。 第二天按照时小艾的本意是想让程林和程楷休息一天的,毕竟从京城坐火车到云城要十二个小时。 两个小孩来得急,连坐票都没有买到,据说在路上站了整整八个小时,最后还是快到终点站有人下车才终于蹭到了一个位置。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早上五点她刚刚起床,程林就跟着程杨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林回去睡,这儿不用你帮忙。”时小艾赶紧说道。 “嫂子没事,我睡醒了。”程林用力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道。 看看小孩因为哭现在还有的肿的眼睛,时小艾有点无奈:“真的不用,待会儿有一个姐姐会过来,这些活儿我们两个人就能干完,你赶紧回去睡觉。” 可程林并没有答应:“嫂子,我会做家务活,厨房的这些活儿我都会。真的,我家里的饭全都是我做的,你要是不信我做给你看看。” 他说着大步上前,抓起地上的那篓子土豆就倒在水池子里清洗了起来。 看到他这样时小艾也有点为难,她转头看向程杨。 程杨显然也让弟弟给磨的没脾气了,揉了揉眉心说:“想干就让他干!” 说完转身就往外面走。 看得出他的心情也非常不好。 时小艾简直让这对兄弟给搞得无语死了,可她也没法往外撵。 最主要的是程林真的就像是他说的一样,他还真会干。 厨房里的这些事儿他干得比他哥可麻利的太多了! 程杨是愿意帮忙,但厨房里的活计他真玩不转,跟着干了这么多天,最多就是择菜,洗菜,给烙馍翻个面儿,精细的活他根本不行。 而程林,洗菜,削皮,切菜,哪一样干起来都利利索索。 他切的土豆丝每一根都一般粗细,那刀工时小艾都比不了。 “看来你没少干厨房的活啊?”看到他这个样子,时小艾感叹道。 程林熟练的切着胡萝卜丝,然后解释:“我爸还有我阿姨都不会做饭,最早的时候我们天天吃食堂。后来单位两个派系的人打起来了,然后把食堂给砸了,食堂后来就不开了。 天天出去买着吃实在是太贵了,云姨那时候还怀了楷楷,老是要去医院,还得吃药,这都需要钱。然后云姨就试着自己做饭。可她太笨了,做的饭太难吃了,然后我就开始做。” “你比楷楷大几岁?”时小艾问。 “十岁。”程林笑道:“我哥比我大十岁,我比楷楷大十岁,我小的时候都是我哥带着我,楷楷小时候就是我带他。” 时小艾抬头看着程林,回给了他一个微笑。 心底却有点说不出的心疼。 隔着时空,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瘦瘦弱弱的小男孩站在厨房笨拙地做着一家人的饭。 她没有问那时候他们的爸爸在做什么? 根本没有必要。 能够逼得一个身体不适的高龄产妇,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不得不现去学做饭,这样的男人在一个家庭里,可以说存在着毫无意义。 时小艾是个非常会适应环境的人,再说程林毕竟是程杨的亲兄弟,要是太客气了肯定更拘谨。 既然程林抢着要干活,时小艾也不推辞,当即就把所有要收拾的蔬菜都交给了他。 看嫂子不见外程林果然很高兴,干起活来也更有兴头了。 第78章 开辟新战场 可他们俩这行事,将王小凤给弄懵了。 她一进屋就看到程林背着身子在案板前切菜,时小艾则坐在她平时最常坐的位置烙石头馍。 看到这种情景她心里不慌才怪! 王小凤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姐,这活儿还是我来吧? “行啊,你来烙饼我去炒菜。”时小艾很自然地站起了身。 王小凤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程林,笑问:“嫂子,这是谁啊?” “哦,我还没给你们介绍呢,这是程林,你姐夫的弟弟,从京城过来看我们的。” 时小艾说着又指了指外面:“屋里还有个小的叫程楷,待会儿他起来你就能看见了。” 听她提起楷楷,程林有点紧张,正巧这会儿他该切的菜也切完了,赶紧说:“嫂子,我去叫楷楷起床。” “叫什么叫,这才几点?天还没亮透呢。”时小艾嗔怪道。 她看了看旁边已经冒出了蒸汽的馒头锅说:“你先去吃点东西,吃完也去睡个回笼觉。坐了那么久的火车不好好休息身体肯定吃不消。” “不用了,我已经醒了,再说我不累。”程林连忙说。 “把馒头盛出来先出去吃饭。另外把你哥也叫进来一起吃。” 时小艾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把刚盛出来的一盘土豆丝塞到了程林手里,示意他端出去。 程林只得答应。 看到他走远,王小凤往时小艾跟前凑了凑,轻声问:“姐,这小孩儿是不是有什么事了?” 时小艾有点奇怪:“没有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王小凤现在和时小艾也熟了,说话也没有了太多顾忌。 听她这么回答立刻露出了一个不相信的表情:“没事吗?没事儿他为什么那么紧张,看着就跟很怕你一样。” 时小艾露出了个无语的表情,用手指了指门口:“可不是怕嘛,不过不是怕我,是怕他哥呢!这俩是跟他爸吵架然后离家出走偷偷跑这儿来的,走的时候都没跟家里说。你姐夫知道后都要气死了。” 王小凤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半天才蹦了句:“胆子真大啊!” 然后朝门口投过去了同情的一瞥。 俩孩子来投奔程杨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大家街里街坊的住着,家里忽然多了两口人总要给大家个说法。 而且小孩儿和大人吵架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坦荡地说出来总比遮遮掩掩让人们胡乱猜测强。 所以时小艾并没有打算替那两个小子遮掩。 饭后,时小艾再次提出让程林休息,可这小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非要跟着去摊子上。 哪怕时小艾拿出让他帮忙带孩子的借口,他也干脆地拒绝了。 程林说:“让楷楷带。嫂子你放心,楷楷很厉害的,他四五岁就跟着他哥学功夫,每年都要去宁城学好几个月。你别看他个头小,真打起来我都打不赢他。” “这么厉害?”时小艾挑了挑眉。 她自己就是四五岁开始学功夫的,一学就学了二十多年,如今听到程楷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顿时对那个小孩儿就来了兴趣。 “真挺厉害的。”程林笑着说:“嫂子你别不信,等回头让他给你演示演示。” 说起弟弟,他的神情里满是得意。 既然他如此执拗,时小艾也没法再阻拦。 干脆就指使程杨去买菜,这边不用管了。 程林显然之前并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摆摊做生意,开始的时候有点放不开。 特别是云城话和京城的话还是有区别的,虽然都听得懂,但是忽然说出来,特别是在一个全是本地人的环境里,感觉跟总有点格格不入,总会让人多关注。 于是最初程林一直闷头卷饼,连话都不好意思多说一句。 可很显然他在学,而且在偷偷地模仿时小艾的一举一动。 等到早高峰前,特别是王小凤把果仁馅烙馍送过来,又一次迎接到当天最火爆的时段时,程林已经能撂开面子时不时和顾客搭讪两句。 尽管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刻意模仿的痕迹在,但比起刚进门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时小艾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心底多出了几分诧异。 只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早上时小艾在家的时候已经烙出来了一些石头馍,所以尽管才七点半,王小凤已经把上午要买的东西基本上都做出来了。 家里又有程楷看孩子,所以她来到摊位之后也就没有再回去。 可高峰期过去后,这里明显用不了三个人干活,棚子本身就不大,人多了还挤得慌。 看时小艾没事,王小凤坐到了桌子里面递过来了一卷钱:“姐,这是我昨天上午卖的,一共卖出去了一百零二个馍,我把提成已经拿出来了,剩下的都在这儿,你数数。” “哟,可以啊,战绩不错。”时小艾夸奖道。 王小凤也很高兴:“其实昨天下午我本来还想接着卖的,但你家不是来人了吗,我妈就……” 她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涨了个大红脸。 王小凤原本也不是那种特别能说会道的人,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转圜,卡在那儿脸越来越红,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时小艾昨天下午看她没来就知道必然是刘姨发现他家来客人了不让小凤过来,此刻看到她这么一副羞窘的模样不觉得好笑。 伸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你至于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行了,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再拿点馍出去卖吧。从今天起,出去卖的馍给你提成两分。” 王小凤整个人都傻了。 昨天小艾姐家来人的事儿他们家一早就知道,她妈还出来问过这两个孩子,还想请他们回家暖和暖和。 可这俩小孩儿只摇头不说话,她妈也没有办法。 昨天晚上她妈不让她过去烙馍一方面确实是不想打扰小艾家一家人说话,但更多的王小凤明白,妈妈还是介意自己帮小艾姐干活这件事。 她不想让外人知道。 所以,今天早上她是和妈妈生了场气之后出来的。 所以到了小艾姐家看到她在烙馍才慌了一下,生怕她看出什么不用自己了。 王小凤一直记得时小艾说的那句话,女孩子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 她已经吃够没钱的苦了,现在谁也别想拦着她赚钱! 但她也没想到小艾姐竟然还要给她加提成! “姐,我不要,不能这么算。”王小凤想起妈妈的态度,再想想小艾姐对自己的好,脸更红了。 “没什么不能,多劳多得。之前一分提成是只算了你烙饼子的工钱,现在这一分是推销的钱。” 时小艾指了指桌子上的:“这些还按照一分钱的提成给你,只有你出去卖的多一分。” “哎!好!”王小凤这下高兴了起来。 程林一直在旁边静静的听着,眼睛里眸光闪烁。 看王小凤已经站起来往篮子里放馍了,连忙说:“嫂子,我能不能也跟着去?我就是想去看看,我不要钱!” 时小艾看了看他,说:“去吧,你和小凤商量好了,别耽误烙馍就行。你去的话,每卖出一个也给你一分提成,不偏不向。” “不过,”时小艾笑了笑:“你们稍微走远点啊,别都挤在医院门口。咱不能自家人打自家人,把摊子上的生意都抢走了。” “好!”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程杨买完菜回到茶水摊的时候发现里面只有媳妇一个人在干活,不禁奇怪。 他左右看了看:“程林呢?” “和小凤一起出去推销石头馍了。”时小艾忙得头也不抬。 看到这种情景程杨也不好多说,洗了个手就过去帮忙。 很快,筐里的石头馍就已经售罄,烙馍也剩下的不多了。 正在程杨要问一句“用不用去把王小凤”找回来时,就见自己的小弟程楷抱着一个竹筐朝这边走来。 他走得很急,大概还有点不太认路,一边走一边还左右张望。 “程楷!”程杨朝门口喊了一嗓子。 程楷眼睛一亮,连忙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他一进门就把竹篮往桌子上一放,说:“哥,嫂子,小凤姐让我送过来的,一百个你们数数。” 程杨掀开篮子一看,里面果然放着刚烙出的石头馍。 “你小凤姐回去了”时小艾问。 “嗯。”程楷擦了擦鼻头上的汗珠,说:“哥,嫂子,我先回去了,我得去换小凤姐,她还要去给我二哥送。” “走吧,走吧。”时小艾冲他扬了扬手。 程楷走之后程杨好半天都没有吭声,时小艾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言。 等这一阵高峰期过去差不多已经是中午一点了,时小艾朝外面张望了张望,问:“程林这是去哪儿了?他别不是不认路吧?” “他走不丢。”程杨闷声说道。 时小艾转头看了看他,叹了口气:“你和两个小孩儿较什么真啊?” “我没和他们较真。” “那就是和你爸?”时小艾睨他一眼:“你又没准备和他和好,生这气干嘛?” 程杨垂着头,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低声说:“我也不想生气,可他欺人太甚!” 时小艾其实也这么觉得。 别说程杨气,早上听程林随口说的那几句他在家里过得日子,连时小艾都忍不住生气。 不是说小孩子不能做家务,甚至如果在一些特别的情况下,孩子干一些超过能力的家务事也不是不可以。 例如大人生病卧床,那小孩儿总不能饿死,学着做饭是顺理成章。 但两个大人都好好的,特别是那个当爹的又不是死了,怎么能把儿子当老妈子使唤! 但这话她这会儿没法说,说出来不是给程杨蹿火吗? 她只能说:“你好好再跟两个孩子谈谈吧,我觉得他们肯定还有事瞒着你。我看程林这样子不太像赌气出来的,倒像是早有准备。” 程杨其实也有这个感觉。 他昨天帮两个弟弟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他们不光带了衣物,甚至连户口本和粮食证明都给带出来了。 要不是打定了主意不回家,他们带这干嘛? 他点了点头:“嗯,晚上我问问。” 没过多久程林就回来了,可以看得出孩子兴奋得很。 他一改之前在夫妻俩面前的拘谨,甚至都敢往他哥跟前凑了。 他一脸期待的望向程杨:“哥,下午我能不能用用你的三轮车啊?” 程杨掀起眼皮,明知故问道:“你要干啥?” “我和小凤姐商量好了,下午她在家里烙饼,我和楷楷出去卖!她说前面有个码头,晚上会有工人下班,到时候我们俩到那边去。” 这下别说程杨了,连时小艾都惊讶了。 “你们俩去码头?你们连路都不认识吧?” “不认识可以问。嫂子,没事儿,小凤姐都跟我说了,就沿着医院门口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头儿就到了。” 他转头看向时小艾,笑道:“嫂子,你让我们去呗。” 时小艾看看程杨,看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得说:“想去就去,注意点安全。” 她想了下又说:“今天下午让你哥陪你们去一趟,让他看着你们点儿。要是没问题,以后你们再自己去。” 开始的时候说让程杨跟着,程林还偷偷觑了哥哥一眼,又听嫂子讲以后可以让他们自己去,孩子立刻就高兴的顾不上他哥的想法了,马上答应了下来。 之后程林和时小艾报了一下账,她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兴奋——他们两个这一上午竟然卖出去了两百多个石头馍! 要知道他们出去的时候都九点多了。 “你们去哪儿了?”时小艾一边给他数着提成一边问。 这么多肯定不会是在附近卖的。 “嫂子,医院后面有个附属中学你知不知道?那边的小孩儿可有钱了,他们都是打着哄哄的买。而且我还问了,他们很多人中午都不回家吃饭,都是去吃饭堂。我觉得随便一点什么吃的在那儿都能卖出去!” 程林说的时候站得直直的,眼睛都在放光。 时小艾还真不知道学校的事儿,才知道那学校是医院的附属中学。学校里的学生家长大部分都是医院的员工,三班倒不固定,所以平时他们中午要么去吃医院的食堂,要么回家自己做一口。 无论哪一种,这些孩子手里都有一些可以自己掌控的钱。 而将这些钱赚过来显然并不会很难。 和程林聊天的时候,时小艾心里翻腾着无数个新方案,每一种都以赚钱为目的。 当然最后究竟会用哪个还需要再想想。 因为程林把上午的收入先交了回来,聊完之后时小艾干脆先盘了一下账。 即便心里有点数,可看着手里这五十六块钱她还是乐开了花。 这都赶上新品种上市第一天的收入了! 要知道这还是刨除了提成之后。 她当即大方的指使程杨道:“你赶紧去卤菜店看看,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买一些回来,咱中午加餐,犒劳犒劳小林和楷楷。” 程林赶紧拒绝:“嫂子不用了,别再买菜,咱家里的菜还剩下好些呢。” 昨天晚上,时小艾已经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将之前买的刀鱼还有小黄花都给做了。一个红烧,一个清蒸,另外还做了个油爆虾。 把几个小孩儿吃得心满意足。 此刻听到时小艾又要去买菜,程林就不好意思了起来。 “没事,买回来又不是光你俩吃,大家都要吃的嘛。”时小艾说。 “估计这会儿他们仨都吃过了,刚才楷楷来送石头馍的时候说,小凤姐把家里的米饭蒸好了,楷楷也会热菜,我猜着他们应该吃过了。” 时小艾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示意程杨赶紧去,多买一点回来。 虽然昨天做的菜多,可两个大小伙子都正是能吃的时候,再加上程杨,做多少都能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 反正只要吃到肚子里就谈不上浪费,时小艾不会舍不得花这个钱。 第79章 去他妈的,怕什么怕! 程杨去买菜,时小艾与程林一起把要清洗消毒的杯具都放在车上一起骑着回了家。 果然正如程林所说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已经吃过饭了。 看到他们,程楷一脸的惊讶:“嫂子,你们中午是要回来吃饭的吗?可是,可菜都吃完了呀!” “你们吃的什么菜?”时小艾问道。 “早上的剩菜!小叔把菜给我们热了热,我们都给吃完了!”一旁的明溪插嘴道。 说着还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炫耀:“我吃了一大碗,小叔说吃完了就给我扎新辫子。” 她转过了头,脑袋晃了晃,让妈妈看她那两个跟炮仗似的冲天辫儿。 时小艾险些没有笑出声。 她好笑地望向程楷:“楷楷,你还会梳小辫儿啊?” 程楷不好意思地撸了把头发:“小时候老是跟我妈去剧团,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什么看着看着就学会了?嫂子你别信他。他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还眼睛特别大,剧团的人都把他当女孩儿。一去就有人把他抓着梳小辫,他可不就都学会了嘛。” “哥!”看自家的二哥竟然如此不给自己留面子,程楷顿时急了。 冲上去就要去捂程林的嘴巴,被程林笑着打开了。 看兄弟俩闹起来,原本和他们还有点疏离感的明锐和明溪也高兴了,跟着凑过去看热闹,外面顿时笑成了一片。 时小艾笑着走进了厨房,然后就发现厨房又被重新打扫了一遍。 其实他们家的厨房很干净,程杨没事的时候总会把这里打扫一番。 但毕竟是要做餐饮嘛,偶尔的凌乱总是有的。例如掉落的碎菜叶,灶台边没来及擦的油渍,或者散落在各处的粉尘。 可此刻无论是灶台还是地面,甚至包括橱柜上蒙的窗纱全都被清理过了,看上去干干净净的。 这一看就是程楷做的,因为小凤知道下午还要来烙馍,她不可能现在清理厨房。 而且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小孩子做事总是会有注意不到的地方,例如灶台后面的墙壁他虽然很努力地擦了,却总有够不到的位置。 看着焕然一新的厨房,时小艾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感觉,相反,她心里忽然有一点难受。 虽然几个孩子都吃过饭了,可卤味买回来后时小艾还是把他们都叫过来一起又吃了一顿。 果然生长期的孩子胃就是无底洞,程杨买回来半只咸水鸭,两个猪蹄,还有两根熏肠一顿饭全都吃得底朝天,一点都没剩下。 看着那连点汤汁儿都没剩的盘子,程杨的嘴角抽了抽。 饭后,两个小孩全都主动地挤进厨房说要帮着收摊,全被时小艾给撵了出去。 看他们回小屋休息了,程杨才有点扭捏地跟了进来。 时小艾没搭理他,他抢着干活也任由他去。 直到屋里的活儿全都忙完了,看他还腻着不走,还一副要跟着进主卧的架势,时小艾停下了脚步。 她指了指饭桌:“来,咱俩谈谈。” 程杨的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显然对于“谈谈”这两个字快要形成心理抵触了。 时小艾其实并没想吓唬他。 之前那次在公交车上她既然已经下决心和这个人处处,也想过可以试着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那么她就会把程杨当做一家人来看待。 既然是一家人,时小艾就有点看不上他这种面对自己时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可她也理解程杨的难处。 一边是经济刚刚有点好转但底子依然很薄的家,一边是遇到难处千里迢迢投奔他而来的亲弟弟,程杨能怎么办? 两边他都想维护,可又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她看程杨对站在那儿没动,明显并不想往桌子跟前去,也没有勉强,而是先走到门口把堂屋的门关了关,这才压低声音说:“你晚上再跟小林谈吧,下午他还要出去卖馍。你别说得小孩儿心里不高兴。” 程杨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谈的时候……你爸那边应该收到电报了吧?他到现在也没回复?” 时小艾迟疑了一下,忽然改变了问话。 “没有。”程杨回答。 时小艾点了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咬了咬牙说:“算了,别谈了,谈什么谈。他们俩愿意留就留下!我又不是供不起他们吃喝。不谈了,他们老子都不在意,你一个当哥得想那么多干嘛?咱不谈了,别吓唬小孩儿,让他们都留下!” 时小艾原本并没有下这个决心,主要是她怕麻烦。 她不担心供不起程林程楷的吃喝,但是不想面对这两个小孩儿投奔过来后留下的后遗症。 他们爸再不顾家也不至于三个儿子都不要了吧? 老大程杨明显已经不会和他一条心了,二儿子三儿子他肯定不会放手。 程杨马上要去读书,要是那人使点什么手段她要如何处理? 但,想想程林的紧张,再想想程楷打扫的厨房,加上那个爹的不闻不问。 时小艾脑子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去他妈的,怕什么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人能把他们怎么着? 真有事儿了到时候再说,反正她现在是有点不能接受这两个小孩儿天天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在她面前晃荡。 程杨显然被媳妇的一席话给惊呆了。 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嘴巴动了动却并没有说出话。 时小艾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说:“你那个爹要是搞事情的话你自己处理。还有你走之前把那些容易引爆的苗头都给我掐死! 我帮你看着弟弟没问题,但是你别让我天天还得防备着灭火。” 程杨定定地看着她,直到时小艾被他看得头皮都有点发麻,转身就要回屋时,却被这人一把拉住用力地揉进了怀里。 程杨将头埋在了她的发顶,用力地点头:“嗯,我知道。” 这一次时小艾没有挣扎,相反她也环住了男人,还在他的后背安抚地拍了拍。 她听出了来自于头顶的压抑的哽咽。 既然有心要留下兄弟俩,那么有些事情就得提前问个清楚了,于是这一次是夫妻二人一起找程林谈话。 按理说也应该让程楷列席的,可小家伙毕竟年龄小,累了一上午这会儿早就睡得呼噜呼噜的了。 程林其实也困了,被二人从房间叫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懵懂,直到看到亲哥的眼神儿,才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程杨对他说:“你跟我实话实说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别试图蒙骗我。你要是说的都是实话,我和你嫂子就考虑让你和程楷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他没有把话说死,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精怪得很,得留有一两分余地。 而这一句话就让程林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说:“哥,你问吧,你问我什么我都保证告诉你。” 程杨的青筋跳了跳,他连那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要他怎么问? 可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我回来后又没和你联系。” 程林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没有跟我联系啊?你是压根忘了还有一个弟弟了吧? 你住院的时候我往医院打了好多个电话,开始的时候是说你还没有恢复,没法接电话,再后来打就说你出院了。 我一直那么担心你,你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一点儿!” 程杨抿了抿嘴,心里一阵惭愧。 他并不知道弟弟往部队医院打过电话,那时候打电话的人实在太多了,也没人特别通知过他。 回来后他也不是没想起程林,但是程林住的是他爸单位的家属院,他如果写信就得让他爸收转。 他不耐烦和那人联系,于是也就耽误了和弟弟联系。 好在程林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哥哥较真,他接着说:“你的动向一直都不是秘密,这么多年你的情况隔三岔五都会有人跟爸爸汇报。 之前你在前线的时候,那些汇报材料还少些,估计是能得到的资料太少了吧。 等你从战场上下来,你的汇报材料几乎一周都会有好几张纸,爸看完了就会放在桌子上,他也不避讳我,那我就光明正大地看了。” 程杨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 他蓦地抬头,下意识地重复程林的话:“你说他一直找人暗中调查我?!” 程林没想到哥哥会这么生气,吓得话都差点说不囫囵了,磕巴道:“不,不知道,我也只是看见。” 时小艾一把抓住了程杨的胳膊,示意他冷静。 可与此同时心中的怒火也熊熊燃烧起来。 要是程父一直有调查程杨,那必然也应该知道原主的情况。 他一定知道原主和程杨结婚,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的事儿。 俗话说隔代亲,隔代亲,就算是他们父子间有隔阂,他是怎么做到眼看着儿子不在家,儿媳在乡下受尽欺辱也不闻不问,最后导致孙女病死,儿媳被逼郁郁而终的?! 冷血至此,枉为人父! 时小艾也不让程杨问了,她直接问道:“程林,他怎么逼你了?把你逼得胆子肥到敢带着弟弟离家出走?” “他不让我哥去当兵!他凭什么啊?那是我给我哥找的表儿,他凭什么给撕了?!”程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还没有进门就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小家伙一看就是还没有睡醒的模样,说话的时候还在使劲儿的揉眼睛。 时小艾瞥一眼躲在门外探头探脑头听的明锐,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也是成精了! “什么不让你哥去当兵?怎么回事?”程杨皱起了眉头。 “他想让我在家多待几年,说等楷楷能上初中他就给楷楷办住校,到时候再给我找工作。参军不行,他坚决不会同意。”程林垂着头,压抑着声音说道。 从程林的描述中夫妻俩了解道,程林从初中起就不上学了。一来那时候正是运动中期,到处乱的一锅粥。 学校里不学知识,天天就带着学生读报纸或者学农。 程林提出不想去上学,他们的父亲程凡营就同意了,从此后程林就负责起了照顾一家人日常起居的工作。 开始的时候程林小,院里和他同龄的孩子基本上也都差不多情况,都是在家里过度年龄,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他已经十七了,院里和他同龄的人都基本有了去向。 要么当兵,要么进厂,全都开始为了自己的前途打拼。 外面的工作再难找,可程林毕竟是程凡营的儿子,是大院子弟,要说给他找不到一个工作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看着他天天还在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接送弟弟,院里的邻居就奇怪了。 终于有人问到了程林这里来,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被曾经的玩伴们抛在了后面! 程林去找程凡营,说让他帮着找一个工作,程凡营没有拒绝,但一直让他等,让他先照顾好家里,工作不着急,说他心里有数。 可等了好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程楷看哥哥着急,偷偷给自己的妈妈打了电话。 他的妈妈黄云桥女士虽然和程凡营离了婚,但是对自己这个继子还是很有几分真感情的。 毕竟一来真的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再来在自己最难最苦的时候,帮扶她照顾他的不是曾经的丈夫,而是这个当时还是个小不点的继子。而且这么多年,自己的小儿子还和这个二哥相依为命。 所以黄云桥通过儿子帮程林找了一个入伍名额,而且还是宁城军区的,她的意思是到时候想办法把程林弄到军分区,她大儿子的单位去,多少也能照顾一二。 可谁知道这份入伍通知书被程凡营给看到了。 他看到后大发雷霆! 当场把通知书撕的粉碎不说,还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打电话给黄云桥,跟她说让她休想惦记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说只要他活一天就绝对不会让他的儿子们去投奔她! 这番举动彻底伤了程林的心。 程林他望向程杨,询问问:“哥,凭什么啊?你说他凭什么啊?他不管我还不让云姨帮我,他到底把我当什么? 当年嫌我麻烦就把我当垃圾一样丢到乡下,现在发现我能替他带孩子就把我拘在家里不让我出门。 他有把我当儿子吗?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啊?” 程杨心痛难忍,揽过弟弟把他压在怀里。 程林将眼睛埋在哥哥的肩膀上,哭得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小孩儿明显压抑得太久,心里有太多的难过,哭起来就有点收不住。 看到二哥哭成这样,程楷也跟着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去扯程杨的衣服下摆,呜呜地恳求:“大哥,你别撵我和二哥走,我们都听话,你别让我们回去。爸爸欺负人,他打了二哥,我们不走,你别撵我们。” “他打程林了?!”程杨猛然转过了头,声音愤怒。 程楷一抬头就发现他大哥表情前所未有的狰狞,眼珠子都要烧红了。 孩子吓得瑟缩了一下,一时间根本不敢开口。 第80章 下一步的筹谋 时小艾自己也这番话给气得够呛,可看到程杨的表情她还是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她知道这人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只怕但凡再受得一点刺激就得爆炸! 她不想吓着程楷,赶紧走过去一把将小孩儿扯到自己身边,然后替程杨问道:“楷楷你跟嫂子说,你爸怎么打你二哥了?” 不等程楷开口,程林已经抹掉了眼泪从哥哥的怀里抽身。 看出哥哥真的愤怒了,他连忙描补:“也不算打,就是,就是……我们话赶话吵起来,他没控制住给了我一巴掌。” 程林已经十七岁了。这个年纪的小年轻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 这会儿在哥嫂面前承认自己挨打,小伙子明显感到丢人,下意识地回避着众人的目光,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谁知道程楷并不会看脸色。 也可能是小孩儿替自己二哥委屈很久了,终于有了一个倾诉的渠道,听他说得这么简单,立刻毫不客气地补充了一句:“不光打脸了,他还用杯子砸你,把你后背都砸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程杨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灶台上! 砸得上面的面盆跳了跳,发出咣当一声! “他凭什么打你!他有什么资格打你!”他愤怒地低喝。 程杨平时在家里属于脾气很好的那种人,就是时小艾隔三岔五把他气得炸毛,他也没真正发过火。 此刻他的震怒直接把另外仨人全都吓傻了。 程林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时小艾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没想到此刻的程楷却是三个人中反应最快的那个,他压根不等程杨继续往下说就直接接住了他的话茬。 干脆地道:“是,他凭什么打我二哥?他都没管过我们他根本没这个权利!所以,大哥,嫂子,你们别撵我和二哥回去好吗?我们不想回去,我们不想再挨打。” 说完他还一脸热切地盯着程杨,那双三兄弟如出一辙的杏仁大眼漆黑又明亮,看得人根本没法对他说一句拒绝的话。 程杨的胸口轻微地起伏着,明显他在努力克制着情绪。 可即使如此,面对着程楷期待的双眸,他还是没忍住,头脑发热直接大声地应承:“好!不回去了,你和小林都不回去!谁来接都不行!让他……去他妈的!” 原本就做好了接纳兄弟俩的准备,对于程杨这个承诺时小艾自然也赞成。 既然决定留下,那么就要考虑留下以后要做的事情了。 他们先哄了程楷去睡觉,这么小的孩子剩下的事儿就不用他操心了。 同时哄走的还有自家一直躲在外面偷听的儿子。 时小艾把两个小家伙哄上了床,再回来的时候就听到程杨在跟弟弟说:“小林,你是不是想去当兵?你要是想的话我来给你想办法,在部队我还是有点人脉的。” 让她没想到的是程林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我不想。” 时小艾走进去坐在了程杨的旁边。 看到她进来,程林咬了咬嘴唇解释道:“其实我那时候就是着急了,就想赶紧找个事情去做。后来我想想爸说的也不算错。 他说他有一个儿子为国家流血拼命就够了,不用把每个孩子都送过去。他说我没有你的那份韧劲儿,到了战场也没你能扛。” 程杨沉默了。 不管承认不承认,他在心底也赞成程凡营的话——为国流血有他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兄弟俩都上。 要是小林出点什么事,他都对不起死去的妈妈。 而现在战事还在进行,谁能保证新入伍的兵就不会如他们当初一样直接拉到战区? 就让他自私一回,留下弟弟让小林能够平平安安过好一生吧。 时小艾斟酌了一下,问:“小林,你愿不愿意回学校上学?你不用考虑基础差的问题,我的成绩还不错,别的不说,辅导你还没什么问题。要是你想上学的话,咱们可以突击一把,然后明年去找个高中让你跟班念。” 不等程杨插话,程林的手已经飞快地摆了起来:“嫂子你饶了我吧!我从小看见书就头疼,我绝对不能回去念书。你要教就教楷楷,他行,他脑子比我灵。” 程杨刚想说这主意不错,就看到弟弟极力反对,顿时差点气成河豚! “你脑子也灵!你从小脑子都比别人灵!” “那我也不去上学,我根本念不进去。”程林还是坚定地表明了态度。 时小艾虽然觉得程林是个不错的帮手,可打心眼里她还是觉得这个年龄不去读书有点可惜了。 不过这也不是急的事儿,倒也不用现在就做决定。 “那行,那就先说怎么住的问题吧。”她主动错开了话题。 一听到要怎么住,兄弟俩一起看向了她。 家里总共只有两张床,一张大床,一张高低床。 那张所谓的大床也是一张自制床,宽度绝对不到一米五。 兄弟俩来之后他们一直是凑合着的,就是时小艾依然带着明溪睡大床,三兄弟带着明锐四个人挤在一个上下铺里。 如果只是住几天也就忍忍算了,可长久以往怎么行? “之前你不是说要把这房子改造一下,把厨房挪个位置吗?我刚才想了一下,不如趁着你还没开学,干脆就把这个活儿给干了吧。 也别光移厨房,顺便把房间也重新整理一下,把这个小院儿的布局都给改一下。” 时小艾说着把凳子挪到了餐桌边,拿出从小屋带过来的纸笔,在桌上画了起来。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其实有点类似于一个一进的小四合院,不过房间没有那么多。 整体布局是进门后正前方是正屋,正屋里包括一个餐厅,一个主卧,还有一个厨房。 院子靠北边是两个大房间,就是现在仓库和小房间的位置。 说是小房间,那屋子其实并不小。因为是自建房,房子都是可着大里建。那两间屋子一个三十五平方左右,一个超过了四十平! 要不然当初也住不下时老爷子和时云川,时云鹏两大家子人。 而院子的南面其实并没有利用起来,只有靠近厨房的位置建了一个小花池,还有靠近大门的边上有一个厕所,其他的地方都闲置着。 按照时小艾的计划,想把小房间分隔一下中间加堵墙变成里外两间,然后再去买一个高低床。 这样明溪小的时候四个孩子可以先住在一间,另外一间腾出来作为书房,供他们学习。 等明溪大了,还可以把里面的小房间收拾出来给她做自己的卧室,到时候也不至于再费周折。 而现在的仓库,时小艾希望把它改造成厨房。 “如果程林过来给我帮忙的话,那咱家现在这个小厨房就太小了,人进来连身子都转不动。把那个房间改造一下,多砌一个灶台出来,到时候还可以考虑增加一些新品种。”时小艾解释道。 她没有说的是,其实她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再过一段时间,等大家对于她的小吃铺彻底接受了,就把那间屋子朝马路的窗户打开,在那里开一个外卖窗口。 到时候就可以做做街坊生意了。 “至于仓库,就挪到北面来。把花池子拆了,把葡萄树移到院子中间去,腾出位置再盖两间屋子。”时小艾在纸上边画边说。 看到她的设想程杨也来了精神。 之前他就跟时小艾提议要把厨房改造一下移到外面去。 他当时是觉得厨房在现在的位置烟囱不好走,路线太长,几个屋子都烧不热。 按照媳妇此时的设计,烟囱的事儿就不是问题了,家里还能多几间屋子。 他用手在纸上点了点:“厨房移出去这里可以给你改造成一间书房。你在这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也方便。” 和媳妇接触越久,程杨才发现媳妇懂得是真多。 她不仅会做菜,还写得一手好字。 茶水摊的招牌就是她写的,那字……比程凡营的还强几分! 也亏得那人还天天自认为自己的字好到不行的样子。 “也行。”时小艾也不推辞:“买建筑材料的时候顺便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材,要是有就打两个书架。我要一个,也给他们一个。哦,书桌也得再准备两个。” “还有床,你那屋的床也得换了,太小了!”程杨说。 时小艾正想说“那倒不着急”,却忽然迎上了对面那人灼灼的目光。 其中隐藏着的心思毫不遮掩,直看得她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 看她没有反驳,程杨喜出望外,当即说:“这些事儿交给我,我下午就去找陈民,让他看看能不能找些人来帮忙……” 不等他说完,时小艾就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你先听我说完。” “好,你说。” “重建房子这事儿交给你,我不参与,但是有两条你得注意。第一,慢慢来,一开始别铺得太大,能住咱们还是尽量在家里住,实在不行再搬出去住几天。这些日子我还是想尽量每天正常开工。” 程杨点头,说:“好。” “第二,”时小艾看着他:“你找人来干,找正经装修队来干,这个钱别省,最主要的是你不能去干。别说脏活累活,所有的活你都不能干!” 程杨沉默了一下,半天后开口努力争取:“重活我肯定不干,但所有的活都不干这不可能的……” “那就不重建!”时小艾的语气非常坚决。 “哥,我来,那些活儿我来干。”程林在一旁插嘴道。 时小艾瞪了他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不让你哥干就让你干啊?我可不用童工。” 程林嘿嘿一笑:“嫂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哥伤没好,在工地盯着忍不住自己也跟着干,然后再亏了身体。我不会啊!” 他在自己的胸口上拍了拍:“工地上的活儿我不懂,不懂就没法干。我就留在这儿听人使唤,买个东西打个下手啥的,这点儿事儿我肯定干得来。” “行,就让小林盯着工地,我盯着点质量,别的啥也不干,这样行吧?”程杨赶紧说道。 时小艾这才点了头。 事情说完已经差不多快三点了,离约好的四点钟王小凤过来只有一个多钟头,几人分头回屋赶紧补眠。 看着时小艾的背影,程林踮脚凑到哥哥的耳朵边说:“哥,我嫂子真疼你啊,你们感情真好!” 程杨挥手朝着他屁股拍了一巴掌,骂道:“小屁孩懂什么,一边去。” 说着自己的嘴巴却笑得合也合不拢。 下午的时候时小艾带着明锐明溪守在摊子上,而另外三个人则去了码头。 因为今天主要是想去了解一下情况,所以他们并没有带多少东西,只是带了一百个石头馍去摸摸市场。 可谁知道这一百个馍很快就销售一空。 五点多一点三个人就全回来了。 他们并没有回家,而是一起来到了摊子这边。 这时的茶水摊还没有上人,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程林兴奋极了,以至于此时还有点幽怨。 一进门就说:“嫂子,要是照我的意思就是现在回家再烙点儿,又不费什么事儿,烙完赶过去还能再卖一拨,可小凤姐就是不干!” 他气鼓鼓的,就像是损失了好几百万一样。 王小凤被告状也不恼,笑眯眯地听着,显然是直接把程林当小孩儿了。 她也不理会他,而是先找时小艾确认:“姐,他们俩以后是不是不走了?” 时小艾知道这肯定是俩人跟她说的,点头道:“嗯,暂时不走了。” 程林震惊的望向她,显然是被“暂时”两个字给说得有点受伤。 时小艾笑笑地回望过去,他只能郁闷地收回了目光。 王小凤没管他们的眉眼官司,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姐,我今天急着回来是想和你先商量商量,我觉得既然咱人手多了,得考虑一下以后怎么走了。” 时小艾顿时来了精神。 她本来就在想下一步的计划,此时看王小凤有话要说,自然也愿意听听她的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王小凤也不遮掩,直接说:“咱这么多人守着这么个茶水摊太浪费了,姐,我的意思是咱是不是可以多支几个摊子? 就好像学校门口,还有码头那边,这两个地方离咱家都不远,就是送货也来得及。” 她用手指了指兄弟俩:“我和程林一边一个,让程楷在中间跑跑腿肯定什么也不耽误。” 时小艾摇头:“我这几天也在琢磨这事儿,不过我的想法和你的有点不一样。” 第81章 有客人来了 听说和自己的想法不一样,王小凤倒也没有表现出多惊诧,而是问:“姐,你怎么想的?” 时小艾笑着拍了拍坐在一边乖乖喝茶的程楷,亲切的说:“谁也别想指望我们家这个小的,我们楷楷是要读书的。偶尔忽悠我们给你们跑跑腿我就不说了,还真指望把我们家小孩儿当童工使唤啊?那可不行。” 程楷怎么也没想到嫂子最先说的竟然是自己,一口热茶差点没卡在嗓子眼儿里。 他赶紧咽下去表态:“我没事,我可以!” 他倒也不敢说不上学的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上学的时候就帮你们干活!” 程楷其实和程杨,程林两兄弟长得并不是特别像,除了都长着一双杏眼儿外,程楷其实没有那两个兄弟长相明艳。 他长得有点虎头虎脑。 加上二哥程林把他养得很好,家里又不缺吃喝,七岁的小家伙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上去有点憨憨的。 属于那种特别讨大人喜欢的男孩儿长相。 看他这么一副急于表白的模样,时小艾笑着塞给了他一个石头馍,夸了句:“我们家楷楷真乖!奖励你个馍馍吃。” 没想到竟然忽然被夸,程楷的脸立刻就红了。 他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羞赧的接过馍小口的吃了起来。 小孩儿不懂,王小凤和程林却明白了时小艾的意思,那就是——不能把程楷算到他们的劳动力里。 二人一了点头,程林望向嫂子的目光里更多了分感激。 时小艾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一口吃不成胖子,咱们还是稳扎稳打比较好。虽然现在多了一个程林帮忙,可程扬很快就要去上学了,到时候其实咱人手还是只有三个。” “我姐夫上学?上什么学?”王小凤一脸惊讶。 时小艾这才想起没有把程杨要去读书的事儿跟她说,又解释了一下。 其实不光王小凤不知道,连程林程楷也不知道。 毕竟程杨自己都是刚刚做出的决定,消息还没有这么快就传到京城去。 听到这个消息王小凤还只是惊叹,因为都知道被单位保送去上学的那注定出来都是要高升的,而两个孩子则要高兴疯了! 特别是程林。 他在知道自己和弟弟能够被留下后,最担心的就是哥哥回部队了怎么办? 此刻听到哥哥选择了在家门口读书,还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儿吗? 让他们兴奋了一会儿后时小艾继续说道:“还有件事儿小凤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们家准备重新把房子收拾收拾,在院里再加盖两间房。所以这段时间除了忙生意我们还得照顾着点家里” 王小凤看了看程林和程楷,也没掩饰,问:“给他们住?” 时小艾笑:“也不单是。顺便想把厨房也改造一下,家里厨房有点不够用了。” 听她这么说,王小凤深以为然:“确实有点小,而且还在里面。” 她想了想建议道:“姐,要不,你把靠门口那间改造成厨房怎么样?这样你可以在朝外面的地方单独开一个门。到时候你给我一把钥匙,我早上直接过去也就不用在屋里穿来穿去了。” 这其实是王小凤一直有点尴尬的事儿。 她每天去时家的时候要么是早上五点多钟,要么是晚上八点以后,基本上都是正常人家休息的时间。 而时家的厨房在穿过整个院子,和主卧门对门的地方。 这个时间段在别人家出入总是会让人有点别扭的,特别是对方家还有男主人的情况。 现在是冬天,而且程杨因为要帮忙,每天甚至比她们还要起得早睡得晚倒不至于有什么尴尬场面出现。 但以后越来越热了…… 要是厨房能够放在门口对大家都方便一点。 王小凤的提议确实让时小艾心里一亮。 她之前只想着开扇窗,确实没想过开个门的事儿,此刻却觉得这主意不错! “行,这事儿我回去跟你姐夫商量商量,应该可以。”她点头说道。 说罢她又重新说回了生意:“至于想多支个摊试试其实也行,就是咱人手还是不够用。 我的意思是码头那边暂时先别考虑了,毕竟隔得有点远来回跑不方便,学校门口倒是可以试试。” “学校门口确实可以。”程林插话。 他说:“其实我做饭也可以的,今天早上小凤姐烙馍的时候我看了,我觉得这活儿我也能做。你们要是不信的话晚上我烙给你们看看。 要是去学校门口摆摊的话,盖房子期间就让小凤姐每天先去着,我在家盯着工程。 中间让楷楷来回跑着报信儿,需要加馍的话就我来烙。等房子盖好后咱再商量下一步打算,你们说行吗?”他说完望向两人。 “可以。”王小凤当即表示了赞成。1 对于程林的手艺时小艾是认可的,她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说话间今天准备的吃食已经差不多卖完了,只剩下两个石头馍还有一个茶叶蛋。时小艾干脆给他们分着吃了,然后早早收了摊。 因为今天回家早,时间长,所以时小艾准备做点好吃的。 她先淘米将米饭蒸上,然后去橱柜那边看了看。 现在程杨每天买菜,家里吃的菜都是他顺便带回来的,所以时小艾养成了做饭前去橱柜前转转的习惯,里面有什么就做什么。 她拉出放在柜子最下层的菜篓子,意外地在里面发现了几个洋葱。 洋葱这东西在后世是大路货,什么季节都可以看到,可在这时候还属于反季蔬菜,还是稀缺货。 她知道这肯定是从饭店买回来的,估计是正好人家那边进了新鲜菜,程杨赶上了就跟着蹭了几个。 有了洋葱,时小艾做菜的兴趣更是大增。 她拿钥匙打开仓库的门,从里面拿出一罐午餐肉罐头,然后又将程林叫了出来,塞给他五块钱:“医院旁边的菜店你知道吧?跑快点赶紧去一趟,看看有没有豆腐卖,要是有就买五毛钱得回来。剩下的钱你看看有没有排骨,肉之类的,有什么买什么,快点!” 程林被她催得一愣一愣的,接过钱答应着就要跑,都跑出两步了又停下来转头问:“嫂子,晚上家里要来客?” “不来,咱自己吃。” 程林不干了:“咱自己吃有什么吃什么呗,还用专门去买肉?” 时小艾一眼瞪过去:“我使唤不动你是吧?” “不是!”程林赶紧反驳,然后嘿嘿一乐说:“花这闲钱干啥?” 时小艾害怕菜店关门,又看他还不挪窝,急得一脚踹过去:“不是就赶紧!再晚人家就关门了!” 程林哎呦一声飞快地躲开,然后才答应着猴子样的窜了出去。 时小艾叫程林的时候屋里那几个就也跟出来了。 看到他们俩闹,将跟出来看热闹的几个小的乐嘚嘎嘎直笑。 明锐明溪更是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边闹边乐。 明溪玩儿高兴了,甚至夸张地笑着往后弯下了腰。 时小艾一扭头正好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心忽悠一下就提了起来。 想起闺女的后背,她二话没说跑过去一边一个提着俩小崽子的后衣领就把他们给提溜了起来。 然后凶道:“笑什么笑,再给我仰过去看我不把你们俩的小屁股都揍烂!” 明溪明锐知道妈妈就是个纸老虎,一天说一百遍揍他们,其实根本不会动他们一根小手指,所以根本不怕。 就算是被提溜着,最多也就是装个乖猫样,兄妹俩在妈妈看不到的地方依然挤眉弄眼的相互做着鬼脸。 但程楷可没见过这样的啊! 看嫂子如此威风凛凛的模样,眼神都变得仰慕了起来。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突突的机动三轮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程林的声音:“嫂子,开门!嫂子,家里来客了!” 家里来客了? 这会儿谁会来? 时小艾赶紧把两个小崽儿放在地上迎了出去。 打开门看着程林空着的手时小艾就是眉心一跳。 而看到她这个样子程林瞬间警惕,倒退一步立刻出声解释:“嫂子不怪我,我还没走到巷子口就遇到我哥他们了,他们说不用买车里都有,然后我就跟着回来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就听见旁边有人喊:“小艾,小艾,你进去拿个盆出来,车上的盆有点漏,别把脏水弄屋里了!” 时小艾循声望去,然后就看到边上三轮车驾驶座上坐着的竟然是老同学郭安,也就是李巧云的丈夫。 她赶紧走过去问:“郭安?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而此时程林也在一边大声的应和:“好嘞,我去拿。” “我和你们家程杨一起过来的。”郭安笑着解释。 说话间,程杨骑着自家的三轮车已经从后面追了过来。 这话说得时小艾更惊讶了。 郭安其实她也只见过一回,还是她刚回来的时候李巧云他们两口子来家里探望那一次。 她很确定程杨并没有与这个人见过面,所以—— “你们怎么认识的?”她惊诧的问道。 程杨还没说话,郭安就先笑了起来:“怎么,没你介绍我们就不能认识啦?” 说着他斜过身子亲昵地将手搭在了程杨的肩膀上,开玩笑道:“我和程杨算不上一个,怎么也算得上半个连襟吧?我们不该认识?” 时小艾的嘴角抽了抽。 什么玩意…… 还半个连襟。 难怪李巧云一直抱怨她家郭安不会说话,如今可算是领教了。 这都说了好几句了,一句也没说到重点。 最后还是程杨给她解了惑。 程杨也没避开郭安的手,就这么站着冲媳妇笑了笑:“我下午又去了一趟饭店,想趁着出去一次多买点东西。郭安正好在那儿,刘伯伯一介绍我们就认识了。” 郭安这时候也终于想起正事儿了:“巧云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上周调到采购部去了,以后要有什么事刘师傅不在你们找我也行。” 他说着从车上跳下来率先接过程林拿来的盆,跑到三轮车后面将里面好几条大鱼全都倒了进去。 时小艾他们三个也跟了过去。 即便知道今天买的东西多,可看见后面都放满了她还是吓了一跳。 外面不停有街坊经过时小艾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几个人一起努力将车里的东西全都先拿到了院子里。 把东西送到之后郭安也没多留,只说了声单位还有事就急匆匆的走了。 时小艾锁上院门,这才冲程杨悄声埋怨道:“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啊!” 这里面除了茶水摊正常要备的货,还有一大块儿排骨,一只鸡,两条黑鱼,两条鲈鱼,一包冻虾,一包干虾,一包豆腐泡,一包腐竹。 全是现在很难买到的好东西。 可这些得多少钱啊! 就算是时小艾这种在吃上不吝惜的人,看着心里也一抽一抽的。 程杨的表情也很无奈。 他揉了揉眉心,然后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东西,说:“除了排骨和鸡是我买的,剩下的都是刘伯伯和郭安送的。我推了,可他俩直接就往车上装,我推不掉。” “他们为什么要给咱这些?”时小艾傻了。 “我本来是去找陈民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建筑队,结果他说他也是刚转业过来没几年,这方面没什么资源,只能帮我问问,明天才能给答复。 我既然去了,问不出也不好立刻拍屁股走人啊?我又想着之前咱也没少麻烦他,就说那明天我过去请他吃个饭。 结果那家伙非说要来家里吃,说之前和你见过面但是也没怎么说上话,还说要来家里看看明溪明锐他们。 我也不能说不让来,就只能答应了。 然后我就想着既然要请客总得买点菜,就去了刘师傅那儿。 他问我买这些干嘛,我顺口就说到了盖房子。 郭安当即就说他认识建筑队,还说他哥就是木料厂的,说能便宜点给咱找到合适的家具。 我就想着请一个是请,请几个也是请,刘师傅也帮了咱好多,就请着他们明天一起来。 结果……” “结果人家就把明天的菜全给咱备齐了是吧?”时小艾没好气的说道。 程杨揉了揉鼻子没敢接腔。 时小艾倒是不生气他不经自己同意就答应别人来家里做客,毕竟这时候和上辈子不一样。 上辈子人们的观念就是——家是私密的场合,是自己安逸的小窝,有社交往来最好在外面解决。 除非特别亲密的人一般很少往家里领,不是最看重的人更不会在家里请吃饭。 可现在外面的饭店本来就少,而且很贵,一般人根本上不起馆子。 有点社交往来基本上都是在家里搞定,去别人家吃饭或者在自己家请客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要是家里成年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活动,只能说明你这人人缘不咋地,或者是外来户,在当地亲朋好友太少。 程杨是本土人,他当然也会有这种意识,请朋友吃饭第一反应肯定是往家里领。 时小艾现在发愁的是——这堆东西都不便宜,自己欠刘伯伯的情分真是越来越大了。 行吧,现在还再带上李巧云一家。 第82章 好饭不怕晚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时小艾决定先把今天的晚饭做了。 她望向几个孩子问:“晚上想吃什么?鸡还是鱼?或者咱们吃排骨?” 四个小孩儿全都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谁也没有立刻回答。 明锐和明溪是觉得妈妈做什么都好吃,有点选择障碍;程楷和程林则没有想到大哥买回来准备明天请客的菜,嫂子竟然要今天晚上先做给他们吃! 他们一起望向了程杨。 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儿,程杨笑了笑,主动说:“我随便,看你们。” 程林这才确定哥嫂并没有开玩笑,他当即说:“吃鱼!鱼多!” 其他孩子也赶紧点头。 “那就吃鱼。”时小艾说着挑选了一条最大的黑鱼拎进了厨房。 兄弟几个带着无事忙的两个小崽儿将院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往仓库搬,时小艾也没用他们帮忙。 她先将鱼处理干净,切大块儿,用葱白,姜片,料酒,盐,花椒大料腌制起来,然后开始处理蔬菜。 家里的蔬菜除了那几个洋葱其他的都还是老几样。 洋葱切丝,土豆、白菜、红白萝卜分别洗净切菱形块儿,把今天程杨刚带回来的豆腐泡还有腐竹拿过来一些用水泡上,时小艾就开始调料了。 今天她想做的是三汁焖锅。 之所以想做这个,一来是热乎乎的好吃,再有一个是做起来方便。随便炖上一大锅子,一家人围着吃米饭简单又快捷。 不然现在一家六口,其中还有三个都是大小饭桶,一顿得炒几个菜才够他们吃啊?! 这焖锅的调料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掌握一个浓油赤酱,滋味越足,做出来的就越讨人喜欢。 时小艾将黄豆酱,甜面酱,酱油,料酒,白糖,还有之前剩下的小半瓶子番茄酱倒在一起搅拌均匀,放在一边备用,然后就架锅开始做了。 将炉子的封门开到最大,等到火上来把铁锅烧热然后放油,爆香八角大料放入整粒的大蒜、姜片,爆香后放入土豆和红白萝卜块儿翻炒。 待蔬菜炒出香味,再放入洋葱,最后码入腌制好的鱼块儿。 把事先调制好的料汁均匀地抹在鱼块儿上,然后沿着锅边倒入开水。盖上锅盖,调小封门,用中小火开始焖制。这样上汽后大概等个十五六分钟也就熟了。 时小艾忙碌的时候外面那几个人已经忙完全都跑过来了,几个人都聚在厨房门口盯着她,看得聚精会神。 时小艾转过头时才看到这一幕,不由好笑:“都看着我干嘛?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真香啊!嫂子,就一条鱼你怎么能做得这么香?”程楷砸了砸嘴叹道。 “我妈做什么都香,我姥姥说了,给我妈个鞋底子她都能给炒得让人流口水!”明溪在一旁骄傲地插嘴。 直说得大家哄堂大笑。 随着热气咕嘟嘟的翻滚,浓郁的香气在整个屋子里蒸腾, 程林吸了吸鼻子,有点遗憾的说:“哎,要是再有撮香菜就好了,那就完美了。” 他不提时小艾也没想起来,听到立刻说:“程林,你去你小凤姐家找他们要把香菜。我记得之前见他们家墙边上种了一排。看看有小葱也拔点过来!” 竟然还有这好事儿? 程林当即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 “你让他去,他跟刘姨家的人都不熟。”程杨说着走了进来。 “他不熟?这一趟跑下来,只怕回头他比你都跟刘姨他们熟呢。”时小艾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林从来一直到今天上午,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状态,总是怕他们撵他走。 自从中午程杨吐口答应他和程楷可以留下来之后,孩子彻底放松了下来,也放开了自我。 时小艾以前都不知道这家伙竟然还是个社交牛逼症。 就跟着小凤跑了一下午码头,居然把人家里的事儿了解了大半,好多她都不知道的事儿,那小子都问出来了! 例如时小艾之前只知道小凤她哥早早的就过继出去了,却不知道其实并不是过继,而是以过继的名义去到景平接了他们舅舅的班儿。 说是他们舅舅是铁道工人,一辈子无儿无女,老了不想把工位浪费,就以过继的名义把亲外甥接过去以养子的身份接了班儿。 回来的路上听程林这么碎碎念地说着八卦,时小艾简直都震惊了! 都不敢相信这些话是这个小东西从小凤嘴里给抠出来的。 她认识小凤这么久都没问过的事儿,程林是怎么在两三个小时就打听得这么清楚的?! 听了媳妇的诉说,程杨无语地揉了揉眉心。 “他从小就爱热闹,哪儿人多往哪儿钻,没人跟他说话,他天天嘴里叽里咕噜自己能跟自己聊天玩儿,闹腾得不行。” 回忆起弟弟小时候,程杨的眸底也染上了一抹温柔。 时小艾笑着听着没有多说,可她心里其实挺喜欢程林的这种性格。 毕竟做生意嘛,活络点的人总是更沾光一些,要是性格内向,话都不敢说一句那她才要发愁。 有了程林拿回来的香菜和小葱,这道三汁焖鱼可谓是相当的完美。 没有大砂锅,时小艾将鱼盛在了一个搪瓷盆里放在小蜂窝煤炉子上继续炖,然后一家子跟之前吃炖锅子一样全都围着炉子吃。 此时盆里的鱼在小火的炖煮下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浓郁的香味谁闻着都忍不住地想流口水。 时小艾将事先盛出的一碗鱼块递给程林:“一事不烦二主,你再跑一趟吧,给刘姨他们送去。” 她说着朝炉子边看了一眼,承诺道:“快点去,你不回来我不让他们动筷子!” 程林哈哈笑着答应了,端着鱼块就往外面跑。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没一会儿程林又端着鱼块回来了,神情中还带着几分古怪。 看到他这样,程杨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又给端回来了?” 程林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小凤姐和人在家门口说话呢,我不好打扰他们。要不这鱼明天早上再送吧?” 程杨和时小艾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脑子里闹出的相同的问号—— 小凤和谁在外面说话呢? 和谁说话能让程林觉得不好打扰? 不过看这小子尴尬的模样,夫妻俩都没有再多问。 时小艾指了指厨房:“你先放屋里吧,晚上小凤过来烙饼的时候让她端走。” 程林明显松了一口气,赶紧答应。 等放下碗再回来的时候他就又恢复了之前生龙活虎的模样,往小板凳上一坐,故意大大地吞了口口水,陶醉地说:“嫂子,咱能开动了吗?这鱼也太香了吧?我在咱家院门口都能闻见,周围的邻居估计这会都能被香晕过去了!” 程杨瞪了他一眼,笑骂:“吃你的吧,话这么多。” 程林嘿嘿笑着也不生气,看向时小艾问:“那我先去盛饭?” “不急着盛。今天咱们都先吃鱼,吃过瘾了再说吃饭的事儿,要是这一锅不够吃,待会儿还可以加水继续涮菜。总之今天以吃菜为主,大家都敞开了吃啊!” 听了这话几个小家伙都欢呼了起来。 程林和程楷是真高兴,明锐和明溪则是看着大人高兴他们也跟着凑热闹,一时间整个屋子里气氛都欢快了起来。 两个孩子年龄小,还无法做到一手端碗,一手夹菜。时小艾还像之前那样给他们搬来了一个高板凳,然后挑鱼肚子上没有刺的肉给他们盛了几块在一个小碗里,又夹进去了些配菜让两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吃。 而其他人则围着大锅大快朵颐。 黑鱼原本肉质就极为细嫩,又在汤汁里炖了这么久,味道都已经浸透在了肉里。 夹起一块儿放入口中,鲜香嫩滑,那滋味只恨不得让人想连舌头都一起吞下肚。 “好吃!”程楷被鱼烫得嘶溜了一声,可还是没忘大声的叫好。 时小艾赶紧又夹起一大块鱼肉放进他的碗里,笑道:“不着急啊,慢慢吃。好吃就多吃点,多吃鱼小孩儿聪明。” 程楷重重地点头,连搭话都来不及了。 时小艾又夹了一块儿放入程林的碗里:“小林也吃,男孩子家家的就得多吃,吃得多才能长得壮,你有点太瘦了。” 程林连连点头,然后也夹了一筷子给程杨:“我哥更瘦,我哥也得多吃。” “对,你哥也得多吃。”时小艾说着也夹了一块鱼给程杨。 “你自己也吃。”程杨望着占据了大半个碗的鱼块儿,一脸的无奈。 他看了看妻子:“别老给别人夹,你自己也赶紧吃。” 说着夹起锅里唯一一块儿鱼肚子处最肥美的给了时小艾。 这顿饭吃得时间有点长,直吃到快七点才结束。以至于王小凤一进院门先吸了吸鼻子,惊叹道:“哟,家里这是吃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吃鱼了,我嫂子今天炖鱼给我们吃了。”来开门的程楷一脸炫耀的说。 而跟过来的时小艾则将特意端出来的鱼块递给了她:“你端回去给刘姨还有王叔尝尝,我觉得味道还行,看他们喜不喜欢。” 王小凤也没客气,很自然的接了过来。 她凑过去闻了闻,笑道:“这味道肯定行啊!我闻着比云凤阁的厨师做得还好呢。” 王小凤送完鱼回来的时候,时小艾已经将几盆面的调料都调配好,只用加水和就可以了。 王小凤挽起袖子就过去洗手。 时小艾看了看她,笑着问:“刚才你和谁在门口说话呢?搞得我们程林都没好意思出去。” 王小凤愣了一下,然后恍然道:“刚才是他啊?我还说是谁呢,冒了个头然后忽然就没影儿了。他见了我怎么也不打招呼呢?又不是不认识。” 看她并没有什么被撞破的害臊表情,时小艾放了心,反倒是敢开玩笑了。 “估计程林以为你和你男朋友约会吧?你没见他刚才那样,老不好意思了。” “什么约会啊?别胡说八道。”王小凤顿时急了。 她猛一跺脚:“那是我之前插队村里的人,过来给我们家送点东西。姐你可别乱说,我还没谈过对象呢!” “没谈过对象啊?”时小艾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王小凤今年二十二岁了,这还不是虚岁。和她同龄的女孩在这个时候差不多都结婚了,她姐比她大一岁多,儿子都过了百天。 “真没谈。我妈不让我在乡下找,回城后也没遇到合适的。”王小凤解释道。 “那不怕,好饭不怕晚,这只说明咱的缘分没到,以后让你姐夫帮你注意点,要是遇到合适的男孩儿给你牵牵线。”时小艾连忙说道。 “再说吧,不急。”王小凤牵了牵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之前她妈是不愿意让她找个乡下男人,怕她嫁到农村就再也回不了城。 可现在回来了,她的年龄也大了。 和她年龄相符的男人差不多都有了家庭,要是还没找的自身条件必然存在各种问题。 于是就像是工作一样,她的终身也这么不上不下的耽误了下来。 之前王小凤总是偷偷的发愁,心里天天也有几分惶恐,总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着实在是没有滋味儿。 可现在不一样了。 想想床头的小金库,王小凤的眼底多了一分自信。 她又想起了小艾姐之前说的那句话,女孩子有钱就有胆儿。 她觉得这话真对! 这才没几天的功夫,跟着小艾姐她都赚了快三十块钱了。要是这样的话,她一个月能赚一百多块! 有这么多钱,找不找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没男人她还过得更自在些! 想到这儿,王小凤更加有干劲儿了,她走到面盆跟前熟练的往里面加水,揉面,然后问:“姐,今天晚上要不要多烙点儿,明天早上的时候我烙完果仁馅儿的之后就可以直接去小学门口转一圈。” 时小艾正想答话,院子门口就忽然有人大声的叫门:“程杨,程杨住这儿吗?出来签收电报!加急电报!” 时小艾和王小凤同时止住了声音,而外面小屋的门也被程杨从里面拉开。 第83章 家宴1 电报是黄云桥发过来的,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和程杨约时间让他带着程林和程楷去给她打电话。 看着那张电报,时小艾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爸还没消息?” 程杨点了点头。 程杨当时同时发了两封电报,一封给程凡营,一封给程楷的妈妈黄云桥,给他们报了个平安,说明两个孩子现在都在他家。 黄云桥离婚后搬去了大儿子所在的城市,程杨没有她具体地址,所以电报是发到了她大儿子所在的团部。 程楷之前就说过,他大哥所在的团部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他大哥也不是每天都回家。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黄云桥得到消息的时间稍微晚了点儿。 可即便晚了,人家好歹在知道儿子离家出走后还有所反应,而他们的亲爹呢? 到现在还是不闻不问。 虽然程林一直在替父亲打圆场,说他下基层去检查工作去了。可下乡又不是下葬,不可能与世隔绝。 就算是他没收到电报,他还有秘书处呢?秘书处那么多人,在看到电报后怎么也会跟他汇报这个情况。 有了黄云桥做比较,时小艾对于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公爹感观更多了几分厌恶。 程杨上午的时候并没有来茶水摊帮忙,他出去跑材料去了。 虽然郭安承诺会帮忙找建筑队,但石子、大沙、包括水泥这些材料还不是都得个人先筹备着? 除此之外还有木料,各种耗材,甚至玻璃、铁钉……哪一样不先找好了到时候缺了都是麻烦事儿。 他上午按照昨天陈民给他的几个地址跑了大半天,总算是把需要的大半东西给配齐了。 因为按照约好的,午市过后他要带着两个弟弟去邮电局打电话,所以程杨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饭点儿刚刚结束的时候回到了茶水摊。 结果他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了自家弟弟激情四射的演讲声:“嫂子,你知道学校几点钟的生意最好做吗?” “几点啊?” “我跟你说是两个时间段,一个是上午九点半的时候,一个是中午十一点二十。九点半是他们课间操的时间,虽然学校不会让我们过去但是他们有小门啊!小孩儿门从小门买东西学校根本不管。这时候就得拼一个眼疾手快了,只要你跑得快,占得位置好,什么东西都能卖出去!别说咱的石头馍了,就是鞋底子但凡蘸点酱都能卖成钱!” 程林的话引得屋里的几个人哄堂大笑。 “真是胡说八道,越说越没谱了。”程杨笑骂着走了进去。 “哥!你回来了!你吃饭了没?楷楷,给咱哥倒杯茶!”被哥哥骂程林也不生气,继续欢乐的张罗着。 时小艾算是看出来了,自从答应了不让他们回去后,程林整个人都沉浸在欢乐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高兴点啥?跟只小鸟似的扑扇着翅膀开心得很。 不过小孩儿高兴总比满腹心事强吧? 想想俩小孩来的时候那样,时小艾觉得还是现在的程林看着顺眼。 时小艾将几个菜盆的底子收了收,卷了一个烙馍递给了程杨:“还没吃饭呢吧?你们是吃完饭再去,还是在路上找地方吃?” 程杨接过烙馍直接咬了一大口,咀嚼咽下后才说:“路上一人吃碗面条吧,早点打完电话早点回来,晚上他们几个还要过来呢。” 程杨说的他们几个是指陈民,刘师傅还有郭安他们几个,这几人晚上要过来吃饭,所以时小艾下午要在家里做饭。 而程林和程楷则要替她守在茶水摊。 所以没有多少时间让大家耽搁。 时小艾并没有反对,只是又多问了一句:“你口袋里还有粮票没了?要不要再拿点?” “不用,还有。”程杨摇了摇头。 想了下他问:“麻椒油还有吗,要不要再去周师傅那里买一点?” “暂时先不用吧,家里还有两瓶。”时小艾拒绝道。 之前她和程杨去周师傅自己开的面馆吃饭时顺手在他那里买了一瓶麻椒油,回来后用在了卷烙馍用的配菜上。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无心之举竟然获得了很多人的喜欢,特别是用椒麻油拌的海带丝和炒的土豆一直都被顾客们偏爱。 这段时间他们先后去买过好几次,来来回回用掉了差不多十瓶油了。 周师傅虽然从来没有问过,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小艾觉得他肯定已经知道他们买这油回去干什么用了。 倒也不是这椒麻油有什么不好,可时小艾还是觉得做生意不能对自己无法掌控的外物太过于依赖。 就好像这麻椒油,要是给顾客们惯得觉得离开它菜都不好吃了,万一周师傅哪天不卖了呢? 亦或者提价了呢? 这都不好说。 这段日子时小艾一直在琢磨着做属于自己的独家料油,而且试验的也差不多了。 可能和周师傅家的椒麻油相比还逊色一点,但她知道主要是因为缺少两样比较特殊的调料。 她已经委托刘师傅去找了,找到后相信自家的料油味道也会不错,只是用来凉拌菜不会比别家的相差什么。 三兄弟将要洗的茶杯放到三轮车上,然后由程林先骑着送回去。 时小艾带着两个孩子锁好了帐篷慢慢往家走。 到家的时候锅里已经有焖好的米饭了,这是程楷在去摊子之前先焖上的。 时小艾麻利地做了两个快手菜,和孩子们吃完就一起回房间抓紧时间先眯了一会儿。 下午两点半王小凤敲门过来烙馍,时小艾起床也开始为晚上的家宴做准备。 时小艾今天准备了六个菜,分别是红烧排骨,油爆虾,辣子鸡丁还有昨天非常受欢迎的三汁焖鱼。素菜是干煸土豆条,最后还有一大罐的清炖鸡汤。 菜的种类不是很多,但胜在一个量大味儿足,还没有完全做好呢,光是调味就引得坐在一边干活的王小凤频频吸鼻子。 “姐,这就是新配出来的料油?”王小凤望向案板上的一小罐红红的辣椒油问道。 “嗯,你闻着味道怎么样?是不是也够香?” “够!我闻着和咱之前用的味道差不离。咱以后就用这种吧,那椒麻油也太贵了,一小瓶就敢要咱两块钱!”王小凤忍不住抱怨道。 “卖得贵说明人家有底气呀!”时小艾叹了口气。 她舀了一小勺辣椒油递给王小凤:“你尝尝味道。” 王小凤舔了舔,然后在嘴里咂摸了一下,说:“味道真不错,就是……是不是还稍微少了点什么?” “你看你也能尝出来不是?”时小艾笑了一下。 “之前咱买的椒麻油用的辣椒还有花椒都是直接从川地买回来的,咱们这边根本进不到货。所以想要完全模仿根本不可能。 不过我也没有想过要模仿,咱和周师傅的情况不一样,周师傅主营是川味的各种面,而咱是用它来配菜。用法不同,制作方法也没有必要相同。 我再琢磨琢磨,添加一两样东西,效果应该也可以。” 王小凤敬佩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小艾姐懂得好多! 她其实听不大懂,但正因为听不懂更增加了她对时小艾的敬佩! 也让她对之后的生活更多了几分憧憬。 陈民和程杨是一起回来的。 他是一个很热情的人,一进门就不见外的冲时小艾大声说道:“弟妹,你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啊!之前程杨跟我说你做菜做得非常好,我就总说着想来尝尝,看来我今天这是有口福了啊!” 时小艾这时候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赶紧洗了下手就出来迎客。 她冲陈民客气地说:“陈哥你好,之前的事儿一直说要找个机会好好的感谢感谢你,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陈民赶紧摆手:“弟妹,咱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见外的话咱不提啊!” 他说着将手里提着的两瓶酒递了过去:“我拿了两瓶西凤,弟妹你看先放哪儿?这可是好酒,我存了好几年了,今天专门拿过来大家都尝一尝。弟妹,待会儿你也喝几杯。” 时小艾笑着接过酒说:“行,我先跟你们放着,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拿出来。” 她说着望向程杨:“你先陪陈哥说说话,饭菜待会儿就好。” 程杨点点头:“你去忙吧。” 时小艾重新回了厨房,隔着窗户她听到程杨把两个孩子叫出来和陈民打招呼,还听到明锐规规矩矩地朝陈民问好的声音。 又过了没一会儿,院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很快院里又是一阵喧闹。 不用问,这肯定是刘师傅和郭安来了。 她再次出门迎客,然后发现来的并不只有那两个人,同来的还有郭安的大哥郭泉。 郭安在家排行老小,和他大哥相差了差不多有十岁。郭泉今年都快四十了。 时小艾之前只是听李巧云提过几句她这个大伯子,说是木材厂的厂长,可有本事,别的知道的并不多。 这一见面才发现这人看着比郭安可有气势多了,一看就是那种很硬汉的男人。 快一米九的个子,壮实得很,浑身都充斥着力量。 郭安在他这个大哥面前就像是个没长大的猫崽子一样。 时小艾连忙上前问好,交谈中才发现原来他们和陈民相互间根本就认识。 其实想想也很正常,云城本来就不是个多大的城市,大家住的又这么近,都同属一个辖区,认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认识正好,也省了相互熟悉的过程,几个男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院子里说话声,哄笑声不断。 程杨中间进厨房看了两回,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时小艾给了他一筐中午特意留出来的石头馍,让他端出去给大家聊天时吃着玩,然后就把他给撵出去了。 虽然只有一个人忙活,但因为下午的时候菜都已经配好了,所以时小艾做起来并没有手忙脚乱,很快饭菜的香味就顺着厨房的窗户传了出去。 开始的时候外面的人还在谈笑风生,可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慢慢的大家都变得心不在焉了。 “这也太香了!” 陈民第一个忍不住,朝着程杨笑骂道:“以前都没看出来啊,你小子竟然这么有福气!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把我弟妹给忽悠到手的?” 他还故意上下打量了程杨一番:“也没觉得你有啥了不得的地方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才貌双全的媳妇儿?” 听他这么说,一旁的郭安也跟着扇火:“可不就是嘛!程杨你好好交待你当年是怎么骗我们小艾的,怎么把我们校花儿给骗到手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师傅照着他后背就是一巴掌,打得郭安吱哇乱叫。 “好好说话!什么你们小艾,这是能混说的?”刘师傅瞪了他一眼。 “诶?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小艾和巧云亲姐妹一样,她俩从小就好,而且我们仨初中还是一个班的,算是一起长大。我说一句我们小艾怎么了?时小艾可不跟我亲妹妹一样嘛!” “你再说!”刘师傅瞥了程杨一眼,大巴掌又举了起来。 郭泉对于自家的小弟还是很疼的,看他被师傅打得哇哇乱叫,也笑了起来。 他出声解围道:“刘师傅这你还真错怪小安了,他和巧云还有小艾他们三个真是一起长起来的。 小艾这是离家时间太长,都把我给忘了,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他说着眯起了眼睛,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回忆:“我记得还是他们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下暴雨,我去学校接小安放学。雨下得那个大啊,他们学校操场的水都没大腿了。 结果她小小的一点儿,湿淋淋地站在台阶上不敢往下走,也没有人接。后来还是我抱一个背一个把他们从学校里给弄出来的。” 听他这么说,郭安也感叹了起来:“那时候小艾她妈身体不好,根本管不了她。她天天都是独来独往,自己上学放学,自己在学校吃饭。我那时候和她不是一个班,她和巧云是一个班的。我后来听巧云说,就是看小艾在学校里太可怜了,所以才主动凑过去跟她玩的。” “结果没想到……”说到这儿,郭安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还轻轻啧了一下。 “没想到什么?”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的程杨抬起了头。 第84章 卑劣的模仿 不等郭安答话,旁边的郭泉先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事儿我知道!”他笑着说:“这小子是没想到他从此由一个人的跟班儿变成了两个人的跟班儿。这还不说,还天天为了那俩丫头打架。” 听他这么说刘师傅也深有感触:“那时候学校乱啊!一点点小孩儿就学会了打砸抢,咱家属院的林老师,多好的人啊!后来还不是因为被学生打破了头,最后回老家不干了?” “可不。”郭泉说着还伸手在弟弟的脑袋上戳了一下:“就这小子的怂样,风一吹就倒的货,那时候也可横了,三天两头的跟人干仗,一弄就带伤回来,还时不时地被打到去医院。 有一回他的棉袄被人撕烂了,我爸气得拿着擀面杖追了他半条街。” 毕竟时过境迁,如今再说起往事,郭安也没有了愤怒,他甚至还能自我调侃:“不横能行吗?那时候小艾家里成份不好,三不五时地受欺负。我不上难道让她们俩丫头上?” 他说着握拳在自己的肩头拍了拍:“你们也别小看我啊!其实我打架还挺厉害的,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程杨并不知道媳妇儿上学时候的事儿,如今听他们当做玩笑一样的提起,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他又想起了媳妇跟人打架时的利索劲儿,不由地想,小艾能够有那样的一身功夫应该也是和郭安一样,都是被形势所迫吧。 越想越自责。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程林带着弟弟收摊回来了。 看到人到齐了,时小艾就招呼大家开饭。 桌子坐不下,程楷带着侄子侄女去了小屋,时小艾在那边专门给他们也开了一桌。 因为都是熟人,大家直接跳过了寒暄的过程,开始了愉快的吃喝。 时小艾的手艺再次获得了众人的好评。 三杯酒下肚,饭桌上的气氛进入了高潮。 郭安忽然问了一句:“小艾,你这手艺都是跟你爷爷学的?我记得你小时候没有在这边住啊?” 时小艾解释:“不是的,我做饭的手艺是跟我妈学的,我爸妈从爷爷家搬走的时候我才一岁多,几乎都没跟爷爷一起住过。” 郭安很是惊讶。 他拿起一块摆在桌上的石头馍:“这也是跟你妈学的?” 时小艾愣了一下,直觉得他这样问肯定有原因,还是点了点头说:“是啊。” 郭安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你应该是不知道,你那个堂哥时大喜现在也在化工厂门口卖石头馍呢! 他做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老时家石头馍,每次出摊都举得高高的。 那个木牌上面还写了可大的一行字,说什么“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你爷爷的手艺,然后传给了你们两房,所以你们能都卖这个。 那要是按照你说的,这应该是你妈家的手艺啊,跟老时家没关系?” 郭安之所以会在时小艾否认是爷爷传下来之后立刻想到是时大喜模仿,是因为他很清楚这石头馍是时小艾这边最先开始做的。 而且他和时小艾熟,相信她不会说瞎话。 别人可不一定会这么想。 听了郭安的话,在场的其他人全都吃了一惊,连郭泉都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儿为啥我都不知道?” 郭安看着他哥解释道:“我上下班都要从化工厂门口过,天天见肯定会知道啊!你去木材厂上班又不从那边过,再说你回家都多晚了,就算家里人知道,也没人会想到跟你说。” 听了这话几个人一起看向了时小艾,而程林最沉不住气,这会儿已经气得脸都红了。 时小艾早就预想过会有人模仿,但她并没有想到最先模仿的人竟然会是时小梅兄妹,而且模仿的方式还这么卑劣。 他们这是打着让时小艾有苦说不出的主意啊! 都是时老爷子的孙辈儿,他们把这样的牌子打出来,时小艾就算说自己不是跟爷爷学的,又有谁会相信? 可要是真的是老爷子的手艺,那就是祖辈儿传下来的。 时小艾能卖,时小梅、时大喜兄妹俩自然也能卖,根本不存在谁先谁后,谁模仿谁的说法。 这是明着让时小艾吃哑巴亏呢。 不过对于这些时小艾倒也并不太在意,这不就是抢注商标嘛,上辈子见多了。 石头馍本身就不是特别有技术含量的品种,被模仿甚至被超越都在所难免,这一点时小艾早就有所准备。 即便现在模仿的人是时家兄妹,也激不起她的愤怒,她更在意的是别的。 她望向郭安问:“化工厂门口允许卖东西,没有人管吗?还有,我记得时小梅应该在化工厂做临时工吧?她哥在门口卖东西,对她不会有影响?” “时小梅没卖,卖的人是她哥时大喜。时大喜不是被开除了吗,他又不用上班。 而且他也没什么固定摊位,就是拿着竹篮站在路边向人兜售那种。 他们一家子都是化工厂老人,领导都认识,就算是看见也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谁会真的细究啊? 我没看见时小梅,不过大家都在传是时小梅在家里做,然后让时大喜出去卖的。 时大喜自己也说了,说他妹曾经得到了家里传下来的食谱,是你们爷爷的传人。” 郭安说到这里有点好奇地看向时小艾:“那个食谱是真的假的?化工厂那边可多人都知道了,传得很疯。” “我不知道。”时小艾摇了摇头,很诚实地回答:“我之前一直在乡下,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有没有食谱我不清楚。” 郭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要这样的话就可能真的有。” 他有点担心的望向时小艾:“要是有食谱的话小艾这事儿你就解释不清楚了。她要非说是你爷爷留下的方子,你根本没法证明。” 时小艾摆了摆手:“那不重要,不需要证明。她要非说是爷爷传下来的也没什么。既然是老辈儿传下来的,她能用我也能用。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她说老时家石头馍就说吧,权当她也替我打了个广告。” 时小艾继续问道:“郭安你注意了没有,他们是一直卖,还是偶尔卖一回?” “一直卖吧?”郭安想了想:“反正我上下班遇到过好几次。 有一回我嫂子加班,我哥不在家我去接她。 都七点多快八点了,还看到时大喜和他媳妇儿在化工厂门口站着呢,他们应该还卖晚上加班的那批工人。要这样说他们差不多算是全天都在卖了。” 郭安的嫂子也在化工厂上班,是厂里的会计,偶尔也要加班。 听他这么说,时小艾脸上的表情变得有几分严肃。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她能想到的,旁边几个人自然也能够想到,刘师傅就先问出了声:“他们要是卖全天的话,面从哪儿弄的?” 他用手指了指时小艾:“别看我在咱饭店干了几十年了,小艾要是出不了办事处的证明,连我都帮她搞不来这么多粮食。时大喜从哪儿弄来的面?他可没这个能耐。” 时大喜之前也在饭店上班,和刘师傅还有郭安都认识。 对于别的人他们可能不了解,对时大喜的为人还有社会关系那肯定是清楚的。 时大喜那人看上去高高壮壮,一表人才的样子,可肚子里全是一包草,并没有什么大本事。 刘师傅绝对不相信他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郭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时大喜搞来的。” “可能是他妹,他妹应该有这个能力。”一直没说话的陈民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你还认识时小梅?”郭安脱口问道。 其实不光他,所有人都惊讶的很。 虽然时小艾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显然陈民应该了解内情。 “他们那个片区也归我们派出所管啊!当初他们家打人的事儿,还是我带队去化工厂了解情况的。” 陈民说到这忽然笑了笑,然后用一种故作无所谓的语气说:“天天和办事处的人打交道,什么小道消息我们肯定最先知道。以后想问啥可以直接找我。” 还能这样? 派出所还管搜集八卦? 所有人的表情都震惊极了。 可仔细想想其实还真有几分道理。 办事处里的大姐大妈们走街串巷,天天做的工作就是维护街道的治安还有向居民传达国家政策。 别的不说,街道上哪家哪户家里有点什么事,瞒得住谁也瞒不住这些大姐大妈们的火眼金星。 而她们和片警儿也是最熟悉的。 “哥,什么情况你跟我们说说啊!时小梅还有这能量?”想明白了之后郭安激动的很,凑到陈民的跟前问道。 大家也一起看向了他。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特殊情况,就是那个时小梅最近在和化工厂新去的副厂长谈对象,好像听说这几天就要去领证了。 时小梅她嫂子嚷嚷的整个化工厂家属院都知道了,办事处的人自然也知道。 时小梅有没有什么能量不好说,但那个副厂长还是有点本事的。人家马上就要成两口子了,帮她弄点米面粮油应该也没多难。” “化工厂新去的副厂长?” 时小艾想了想问:“是不是年龄很大,头发都白了?” 陈民点头:“对,从海市那边调过来的,据说是高级知识分子,很有能力的一个人。好像还是化工厂的领导专门跑到海市给请回来的。” 第85章 自己骨头轻还嫌别人说她贱? 时小艾和程杨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想起了之前在友谊商店见到的场景。 现在是八十年代初,人们的功利心并没有那么强。 这时候的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向往,大家更多的是在追求内心的丰盈,更在意精神上的满足。 所以时小梅这样的选择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相当让人震惊的。 以至于大家都不愿意往最不能相信的那方面想。 “不是吧?那个时小梅今年多大?她比时大喜小,今年最多二十五?”郭安问道。 “二十四,她比我小一岁。”时小艾回答。 “二十四,我记得她还没结过婚。她是疯了?怎么找这么个人,都能给她当爹了!” “差不多,那个王副厂长之前在我们这儿办过暂住证,介绍信上写的年龄是五十四岁,正好比她大三十。”陈民接话。 “大三十!” 这下不光是郭安震惊,桌前所有人的表情看上去都一言难尽。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 陈民叹了口气:“这女孩儿说起来也有点可怜,她爸妈去支援建设了,哥嫂不做人,听说欺负她欺负得挺狠。 我听办事处的嫂子们说,他们家天天鸡飞狗跳的,可能她是在家里待不下去了吧?” “待不下去也不能找那么一个人!” 刘师傅冷哼了一声:“她也不嫌丢她爷爷的脸!” “大概是为了房子?”郭安试探地说:“现在有房子的人太少了,她可能不想在家住了。” “那副厂长来了也是住宿舍,化肥厂之前的房子早分完了,现在也没房子。” “宿舍也行啊,好歹是个单间,现在单间也不好找。” …… 几个人议论纷纷。 时小艾没有参与讨论。 因为她根本不相信时小梅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走投无路。 自己没有经历过剧情,不知道那个老头到底有什么底牌,但重生回来的时小梅必然知道。 所以犯不着为她感到可惜。 人家能够重新选择,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被时小艾认为高兴的时小梅其实这会儿并不高兴,面对着哥嫂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厌恶无比! “都说了不要在外面乱讲话,不要在外面乱讲话,你们为什么不听?现在整个厂里的人都知道我要和王副厂长结婚了,这样搞得我多被动你们知道嘛!” 时小梅烦躁地指责道。 “怎么了,许做不许说啊?你不就是和那个王全喜好了嘛!我那天都看到你们两个在办公楼后面搂搂抱抱了,不结婚你一个姑娘家和那个老男人腻歪?你要不要脸啊!”孙月英一脸的不以为然。 “哪儿有?你别乱造谣!那是我快摔倒了他扶了我一把!” 听孙月英说话这么难听,时小梅大声反驳。 可孙月英根本不怕,同样大声地怼了回去:“什么造谣?你敢说他没有搂着你?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一个大姑娘在公共场合和人家那样子,你真是不嫌丢人! 我说怎么了?我说是为了造成既定事实!不然人家还不知道怎么议论你。议论你是小事,还要议论我和你哥嘞!” 她说着在自己的脸上拍了拍:“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时小梅气得深吸了一口气。 她努力平缓了语气,解释道:“我们确实是在谈恋爱,但是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王副厂长也没有向我求婚。 这话咱现在不能说,说出去就好像咱们家上赶着求他一样,女孩子怎么也得矜持一点。” 孙月英还要再说什么,时大喜却难得地扯了扯她,然后赞同地附和:“对对对,女孩子就是得矜持一点。结婚前该拿的架子就是要拿。 那个……王副厂长有没有说给咱家多少彩礼啊?” 听到彩礼两个人,孙月英的眼睛也亮了亮,也不去指责丈夫抢话了,也将目光朝时小梅投了过去。 “再说吧,都说了他还没有跟我提结婚的事儿,我哪儿能问彩礼啊!” 时小梅烦躁地站起身,朝自己的小屋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不放心地转过身交待道:“总之这个事你们别宣扬了,一切都看情况再定,说得多了对咱家没好处!” “好的,不着急,不着急。”时大喜连忙点头。 看到小屋的门关上,孙月英撇了撇嘴,轻声骂了句:“自己骨头轻还嫌别人说她贱?我说说怎么了?我要不嚷嚷的全厂子的人都知道,不给王全喜制造压力,我都怕那人不考虑娶她!没准儿人家就是玩玩而已。” 时大喜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嗔道:“别胡说。王副厂长要是不看中小梅,会给咱家这么多面?还有油,还有那些糖……” 孙月英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了回去! “我就说你们家人都骨头轻,一点没说错。那么点东西就把你们收买了?那是你妹子用身子换来的! 啧啧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为了这点东西放着好好的李主任不要,竟然看上了那么个老男人。” 孙月英说着话,一脸的鄙夷。 时小梅看上王全喜当然不是为了那点东西,她看中的是王全喜身后的利益。 上辈子王全喜也是这个时候来的云城,同样也是化工厂的副厂长。 他确实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在这里工作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就接替了厂长的职务,成了这个云城最有名的大厂的一把手。 后来他更是一路青云直上,不到十年的时间就进入了市里的管理层。 而这还不是时小梅高看他一眼的原因,王全喜最吸引她的地方并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有一个好女儿。 王全喜家是海市的,他死去的老婆给他留下了一儿一女。 两个孩子年龄都不小了,大儿子应该比时小梅还大个几岁。 但他们家最出息的是他的小女儿。 他小女儿之前插队的时候失踪了,一直到这时候大家都还以为她是掉到山崖下摔死了。 可其实并不是,她是跟着几个知青一起早早地偷渡去了港城,并且在那里生存了下来。 时小梅记得应该是在八八年的时候,王全喜的女儿辗转回国,不仅给家里带来了很多好东西,还做担保把她哥的儿子还有媳妇都送出了国。 到九十年代初化工厂资不抵债破产的时候,王全喜顺利到站,从市领导的岗位上退了下来,然后重新回了海市。 时小梅后来去海市出差的时候还见过他,那时候他的女儿已经以富商的身份回国投资了,做的还是房地产生意。 最后王全喜的女儿身家几何时小梅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王全喜是她目前能够找到的最大的金大腿。 只要能和他结婚再熬上几年,等到他女儿回来,别的不说,就看着她照顾了王全喜这么多年的份上,多少也能让她分杯羹。 而她,有着多年的管理经营经验,又有前瞻的眼光,时小梅有自信,只要有人给她机会她必然能够再次高飞! 肯定比上辈子强! 所以比起彩礼什么的,她更看重如何先把王全喜搞到手! 当然在把人搞到手的同时,该得到的利益也不能少。 那天的宴席大家吃的都很满足,最后全都满意而归。 虽然郭安提到了时大喜他们一家卖石头馍的事儿,但因为时小艾直接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所以后来大家都没有再提,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一样。 时小艾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程杨回到茶水摊却带回了好几个石头馍。 “这是在那儿买的?”时小艾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轻声问道。 “嗯。”程杨把馍递过去:“我尝了尝,和咱的味道差不多,就这个咸的不太一样。” 时小艾接过来看了看,发现时大喜他们做的石头馍和自己这边的品种差不多,也是甜咸和原味三种,并没有果仁馅儿的,想来那果仁她应该是没有弄到。 她掰开尝了尝,觉得味道挺不错的。 不能因为不是自家做的就贬低对手,毕竟时小梅上辈子也是开饭馆发家的,说起来论起厨艺,时小艾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比人家强到哪儿去。 毕竟,她不是专业的,而时小梅就算是按照书里的时间线来算,她也干了十几二十年了。 手上的功夫必然是不差。 “她这个咸味的做的是葱油的,就是咱最早做的那种。她应该是买不到花椒叶,所以模仿不出来咱现在这种椒盐味儿。 但是这也只是短期的事儿,估计过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找到了,到时候想要做出来和咱一模一样的对她来说并不难。” 时小艾吃了一口,实话实说道。 程杨的眉头紧蹙,出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先把房子盖起来吧,现在一切都以盖房为先。至于这个……” 她用手颠了颠饼子:“到时候再说,我会做的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到时候大不了再换品种。” “这也不是常事儿。哪儿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要是咱换了她再跟着学呢?” 时小艾好笑的看向程杨:“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要是真不想让她学,你以为她能学会?” 石头馍算什么,本来就是投石问路临时想出来的吃食。 真要论起绝活,那当然还得属自家的包子。 时小艾不相信,老爹老妈多少年经验打磨出来的招牌包子这个人也能模仿的出来! 第86章 咱有钱! 听了时小艾的话,程杨低头笑了下:“你的能力我还有什么不相信的?我主要是怕你心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 时小艾用手捏了捏眉心,叹气道:“我又不是泥巴捏的,哪儿有那么脆弱?这点事儿真不至于放在心上。 想赚钱以后有的是机会,咱先把房子建起来再说吧。房子是大事儿,要是你走了我还真盖不好。” 有了时小艾这句话,程杨就放下了心,之后的日子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到了建房的各种事情中去。 虽然时小艾有话在先,不让程杨去干那些体力活。 可盖房除了体力活,琐碎事也有很多。 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儿还真不是程林那个没长大的小子能搞定的。 所以差不多有十来天的时间,兄弟俩都扎根在工地,来摊子上的时间都少了很多。 王小凤依然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每天去学校门口卖石头馍。 但因为家里白天工人们要赶工,而且院里乱七八糟的,又时不时有人进出,烙馍的效率很低,所以每天能卖的数量就很有限了。 这十来天两个地方的收入加起来还没有之前茶水摊一个地方卖得多。 不过这一点在开始建房之初大家就预料到了,无论是时小艾还是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心急,反倒是经常来的老顾客因为经常来晚一点就买不着东西而有点怨声载道。 两个星期过去了,工程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院子里的房子已经建起来了,厨房也改造成功。 现在所需要的就是用炉子将几个新盖的屋子烤烤干,散散潮气,然后把院子平一平,另外把厨房新砌的炉子晾几天,整个工程就彻底结束了。 而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了程杨要开学的日期。 “这是陈哥给找的自行车票,你明天下午别出摊儿了,咱们去把车子买了吧。” 这天时小艾刚刚收摊回到家,程杨就兴冲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张白色的小纸片举到了她的面前。 时小艾接过来看了一下,看到那个纸片简陋的很,就是一张盖着百货大楼公章的白纸,上面写着自行车一辆。 就这? 她将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眼神里充满了嫌弃。 她实在无法相信让一圈人费了这么半天劲儿找来的东西竟然是这么个小破纸。 程杨可不知道媳妇心里怎么想,能够在临走之前拿到这个自行车票他高兴的很。 “我之前去看了,那辆红色的凤凰车还在,咱明天就去把它买回来。” “不着急,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时小艾并没有他那么兴奋。 “怎么了?”程杨的表情有点失望。 他想了想说:“你是怕咱家的钱不够用?楷楷他妈寄的那五百块钱……” “那是给楷楷的生活费,不能动。”时小艾打断了他。 前段时间黄云桥发电报过来,让两个孩子给她回电话。 在电话里她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然后二话没说就同意他们兄弟留在这里。 直把程杨气得够呛,觉得这对曾经的夫妻没有一个好东西! 大撒把玩儿得贼溜,对孩子一点都不负责任! 他回来还跟时小艾念叨,自己生闷气生了好几天。 程杨的想法就是——我当哥的,弟弟们投奔我来了我不能不收留。 但是你们为人父母,也不能推卸责任推卸的这么果断。 他们家的破事儿,说实话时小艾一点都不想掺和。 俩孩子跑过来了,她也是没辙,但她可懒得去跟着程杨一起去评价那对夫妻。 她又不认识,评论不着。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周之后他们就收到了黄云桥的汇款单,里面是五百块钱,说是给俩孩子半年的生活费。 汇款说明还特别补充了,如果楷楷转学需要交纳费用,到时候她会另行支付。 拿着那张汇款单,程杨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时小艾看后也没吭声,心里对这个人的评价倒是好了不少。 听了时小艾的话,程杨没好气的道:“他们吃咱们的喝咱们的,我临时借用一下怎么了?又不是用了不还。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钱英明就要来了。他会把我前两年的工资给带回来,虽然前几年我级别低,但是各种补助加起来也有快两千块,咱不至于连辆自行车也买不起。” 家里这次盖房搞得工程挺大的,因为时小艾要求高,觉得既然施工一次,能一次到位的最好一次到位,所以花费比别人家要更高一些。 整个工程做下来一共花了差不多一千二百块钱。 这些钱在大家人均工资只有几十块钱的年代已经是一笔了不得的开销了。 程杨当初回来的时候,一共给了时小艾一千六百多块钱,是他一年半的工资。 另外的钱因为在前线时临时工作调动,工资关系没有来得及转,都还在老部队没有来得及取出。 这一千六之前花费了一些,家里又添置了不少东西,所以到盖房子的时候已经不足一千块了。 时小艾最近挣了一些钱,但她正经做生意总共不足一个月,就算是再赚钱又能赚多少? 更何况还有一部分钱压在库存上,另外还要留出一部分活动资金。 所以这样的工程做下来,虽然不至于让二人捉襟见肘,但手里也确实没有多少余钱了。 看她不愿意去买车,程杨就以为她是担心钱的缘故。 可时小艾其实是想给他买一辆男式的自行车,因为知道说出来这个人肯定不答应,所以就准备先斩后奏,等他不在家的时候买了再说。 于是即便程杨这会儿给她算小账,告诉她家里不缺钱,时小艾也始终不答应。 直把那人气得够呛。 程杨深吸了一口气,还想和时小艾理论,程林却忽然嗵的一下推开院门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开始大声嚷嚷:“嫂子!嫂子!” 那声音大的,听得程杨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你嚷嚷什么?小声说话谁会把你当哑巴?!”他对着外面就呵斥了一声。 外面的声音一噎,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程杨都没有来得及再训斥弟弟毛躁,程林已经冲进了屋里。 他看都没看程杨,对着时小艾就急切的说道:“嫂子,你快去看看吧,医院门口有人搭帐篷呢!和咱一模一样的帐篷,就在咱茶水摊的正对面!” 第87章 见招拆招 搭帐篷? 即便还没有去看,时小艾下意识就觉得这事儿和时老二一家脱不了关系。 “走,去看看!”旁边的程杨也顾不上再训斥弟弟了,转身第一个走了出去。 “嫂子,我去买盐的时候就看到那边站着一群人比比划划,开始我还没注意,然后回来就看到有人把帐篷给拉过来了。 我跟你说嫂子,这肯定是跟咱对着干呢!这是看见咱赚钱了,眼红!” 程林再怎么说以前也是高干子弟,虽然那个爹不做人,但总的来说在外面也没人敢欺负他。 小伙子哪儿受过这种窝囊气?! 整个人都像是被打满了气的气球一样,眼看就要炸了! 时小艾只能在他后背拍了拍,给他顺了顺气,说:“不慌,不是什么大事啊。” 程林简直气急,他瞪着时小艾:“这还不是大事?嫂子,在你眼里就没有大事是吧?” “程林!”程杨在前面不乐意了。 自己媳妇,也是他能责问的? 时小艾本人倒是不在意,她在程林背上拍了一巴掌,开玩笑道:“看你这点出息!你哥走后我还指望你给我撑场子呢,这么沉不住气,我还敢指望?” 一句话顿时就把程林给说急了。 他想解释,又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不解释又觉得委屈。再抬头正对上哥哥嫌弃的眼神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肚子里的那点着急委屈全给压了下去,扬起头,扳下脸,学着哥哥做出一副深沉样。 虽然学得不太像,但因为心里憋着火,眉眼中的那份冷清,生人勿近的模样,还真有点唬人的架势。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走到了自家茶水摊跟前,果然就如程林所说,马路对面正在搭一个军用帐篷。 那帐篷和他们家用的一模一样,但因为是新的缘故,看着还比自家这个排场。 “就那个人!帐篷应该就是他的,刚才我就看见他在那边张罗。” 程林用下巴朝对面示意了一下,指了指一个看上去明显比其他人高很多的男人说道。 时小艾顺势望过去,当即就看出那人肯定就是时大喜。 毕竟他和时小梅长得那么像。 程杨显然也认出来了,他轻声问:“时家的?”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笃定。 时小艾嗯了一声,然后对另外两个人说:“回吧,晚饭还没做呢。” 程林转头一脸惊讶:“这就回了?嫂子,这边的事咱不管了?” 时小艾反问道:“怎么管?帐篷都拉来了,咱还能不让他们搭?” 程林想想,确实想不出什么办法,气得呼哧呼哧的。 程杨提议:“要不咱去办事处问问?这么近的距离一下子开两个小吃铺,不太好吧?” 时小艾摇了摇头:“可以去问问刘姨,但是我觉得没用。医院门口那片地方不一定归咱办事处管。要不然于主任怎么也会给咱提前打个招呼。” 程杨显然也想到了,可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坚持道:“去问问吧,问问也不麻烦。” 结果不用他们去找办事处,一回到家刘姨就已经等在了家里。 看到他们回来,刘姨迎上来第一句话就是:“那个棚子是时大喜他们一家搭的,应该是走了医院领导的门路。那边不归咱街道办管。” 虽然事先已经想到,可听到这番话,兄弟俩脸色还是明显不好看了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刘姨更担心了。 虽然她一直犹犹豫豫,不是很赞成女儿跟着小艾干活,但是她也不希望小艾的生意出现什么问题。 毕竟是自己一直当做女儿一样心疼的小辈儿,再加上她也看得出自己闺女对这份活计有多上心。 她上前两步,有点紧张地问:“小艾,时大喜他们这样,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能有什么影响啊?咱卖咱的,他卖他的,互不干扰。” 时小艾笑着安慰道:“姨,你回去跟小艾说一声,晚上让她早点过来,今天晚上该切果仁了。” “好,我现在就回去跟她说,让她赶紧吃饭。” 时小艾淡定的态度给了刘姨一针强心剂,老太太明显放松了很多,答应了一声就急着回家通知女儿了。 时小艾的态度也缓和了程林的情绪,看外面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他将买的盐放到厨房后就回了小屋。 时小艾看了看家里的蔬菜,将小铝锅往程杨的手里一塞,说:“你去淘米做饭吧,我干点别的。” 程杨接过盆子,终于没有忍住,还是问道:“你想出应付的办法了?” “还没最后定。”时小艾回答得非常干脆。 “见招拆招吧,先看看他们搞什么花样再说。” 程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淘米去了。 时小艾也没闲着,她去了仓库。 在里面转了一圈后,很快她就抱着一大捧东西走了出来。 等她重新回到厨房的时候,程杨已经将米饭蒸上,正在切晚上要吃的萝卜。 时小艾将东西放在桌上,然后说:“别吃萝卜了,我记得你中午不是买的有肉吗,拿出来卤了吧。” 程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今天买肉原本是打算明天吃的。 再有两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程杨想着临走之前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顿。 他还想着明天吃完饭带着媳妇去把自行车给买了。 可看现在这样子,估计他的计划都得泡汤。 程杨没说什么,转身从碗柜里把买的肉给拿了出来。 时小艾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大块猪板油,不禁眼前一亮:“你今天买到板油了?” “嗯,正好碰上了。”程杨回答。 猪板油平时很难买,碰上真的需要一点运气。 看着这么大一块板油,时小艾脑中的菜单瞬间再次置换,心里涌上了一阵喜悦。 只觉得如有天助。 她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走路都仿佛带起了风。 她望着程杨问:“你会炼油吗,炼那种又白又香的?要是不会我教你,或者叫程林过来做?” “你教我。”程杨毫不迟疑地回答。 能够和媳妇像这样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程杨无比珍惜。 这时候就算是弟弟也得靠边站! 时小艾不知道程杨的想法,这会儿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斗志! 她指挥着程杨将板油切成小块儿,又告诉了他炼油的诀窍,就给了他一个铁锅,让他到一边慢慢熬。 而她则开始卤肉。 没过多久,卤肉的香气就开始慢慢地飘散开来。 因为时家新改造的厨房在最靠近院门的地方,而且这屋子还重新加开了一扇窗! 于是这香气很快就飘得半条巷子的人都能闻到。 这会儿正是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的时候,有些加班的人甚至才刚刚到家。 这奇异的肉香霸道得很,闻到的人没有一个不被吸引的。 有了这肉味,再看家里做的菜,无论是什么都觉得不香了。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跑来敲时小艾家的窗户。 跑来的是刘姨家隔壁邻居,平时和时小艾也走的比较近。 老太太连院子都没进,直接就敲了她家厨房朝着巷子开的那扇窗,在外面喊:“小艾啊,你做什么好吃的了?馋得我孙子在家哭呢!” 时小艾赶紧将窗户打开,冲着外面的人笑道:“王阿姨,我卤了点菜,正说卤好了要给各位邻居送点尝尝。” 她说着转身从锅里捞了一个卤蛋,放在小碗里开门送了出去。 “王阿姨,拿回去给兵兵吃。这段时间我们家盖房子给大家添麻烦了,这不是房子盖好了,我天天忙也没时间请大家来燎锅底,就想着卤点卤味送给邻居们尝尝鲜。” 别看王阿姨敲窗户的时候说话声音响亮,其实她还真没想占时小艾家的便宜。 她本来是以为时家的茶水摊又要上什么新品种了,还想着先来一份尝尝,为此她还特意带了五毛钱出来。 可没想到钱没花出去,人家先送出来了一个鸡蛋。 这让她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连忙推让。 可时小艾已经端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收回? 推让了一会儿她干脆直接说:“王阿姨你别推了,就当是帮我们尝尝味儿,这是我们明天中午要推出的新品种,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多来帮衬帮衬我们!” 听了这话王阿姨果然没有再推,她当即答应并且承诺明天中午一定去茶水摊帮忙撑场子。 时小艾这才晓得原来对面搭帐篷的事儿邻居们都知道了,并且也都清楚这是时家大房和二房两家子在打擂台呢! 时小艾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屋里的几个人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将卤好的各式卤味捞出来切成了小片。 其他邻居时小艾肯定做不到给整颗的鸡蛋,但是一个小碗里放上两片卤肉,几段海带,四分之一颗卤蛋,再加上几片土豆,腐竹……依然看上去很丰盛。 夫妻二人带着程林给周围的邻居全都送了一个遍,同时也将他们茶水摊将要增加新品种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王小凤来的时间比平时早了很多,她来的时候卤味都还没做好。 可以看得出刚来的时候小姑娘心里是担心的,但当卤水的香味飘散出来之后,她的神情就已然变成了兴奋。 很明显对于时小艾她信任的很,信任到都不去打探下一步的打算。 今天晚上时小艾并没有急着开工,她将王小凤和程林叫到一起给他们开了个小会。 在会上她说:“今天已经是二十九号了,马上这个月就过完了。从下个月起我准备给你们开始发工资。每个人每月底薪十五块,提成不变,还按照咱们以前商量的来。” 发工资? 两个人全都傻了眼。 他们原本以为姐/嫂子跟他们开会是商量怎么对付时老二一家人,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给他们涨钱! 程林当即摇头:“嫂子不用,我不要!” 他在家里吃,家里住,嫂子还给他发提成,程林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让嫂子再多给他钱? “我也不要。”王小凤也表示了反对。 她今天来之前担心极了,生怕时老二一家搞得幺蛾子会对小艾姐的生意有什么影响。 她爸妈虽然还幻想着要给她找个正式工作,但王小凤对于那工作并不向往,如果可以她想以后都跟着小艾姐一起干! 这才干了几天啊,她都有六十多块钱收入了,以后还会更多! 王小凤对于现在的月薪满意的不得了。 小艾姐说以后要给他们发工资,王小凤知道这钱根本就是白送给她和程林的。 她想了想,说:“姐,你是不是怕我们有什么想法?你别担心,我以后肯定是要跟着你干的,就算是生意暂时遇到困难也没事儿,咱一起扛过去就行了。” 程林听了也连忙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我也这么想的。” 时小艾笑了笑,说:“你们想太多了。你们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啊?咱的生意以后只会更好,绝对不会差的,这一点你们放心。 我之所以要给你们加工资是因为以后咱摊子上供应的品种会有变化,你们的工作量会比现在有所增加。按劳取酬嘛,这工资是你们应得的。” 听到供应品种会有变化,两个人的眸子都更亮了。 程林更是急切的问:“嫂子,咱们以后要加什么品种啊?是这个卤味吗,这卤味要怎么卖啊?” 第88章 钱是女孩的胆儿 时小艾并没有立刻回答程杨的话,而是看向了王小凤。 她说:“小凤,我想问一下你对于将来有没有什么规划?” 看王小凤一脸的茫然,她解释道:“之前我跟刘姨承诺,答应她你在这里帮我干活的事儿不往外传,所以我让你负责的一直是烙饼的工作。这样你大部分工作的时间是在家里,就算是偶尔去茶水摊帮忙也可以找理由糊弄过去。 可下一步我要上新品,烙饼的活儿我准备挪到茶水摊去现场做,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打算。 要是你不介意,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去茶水摊那边上工。要是介意,那你就和程林把工作岗位换一换,以后你主要负责学校门口的生意,让他去帮我。” “我不介意,姐,我跟着你去茶水摊干活。”王小凤听后毫不迟疑地回答,语气十分的坚决。 时小艾却冲她摆了摆手:“这事儿你别急着答复,你先回去和刘姨王叔商量一下,明天早上告诉我结果就行。这不是小事,小凤,你慎重对待。” 虽然时小艾相信自己的生意以后会做大做好,但是她也知道如果王小凤做出了跟着自己一起做生意的决定后,她现阶段将面临的压力。 这件事还真是要和家里提前沟通,不然将来必然是要落埋怨。 她欣赏王小凤的能力,可是合伙干事业对于伙伴的选择还要讲究一个合适。她可不想因为用人的问题最后要去面对一地鸡毛。 听她这么说王小凤当即站了起来:“姐,我肯定要跟着你干,这一点谁也阻止不了我。我现在就回家跟我爸妈说,一会儿就回来,你等我回话。” 说完她站起来就走,动作干脆至极。 时小艾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大反应,甚至都没来得及嘱咐一句:“你回家好好说话!” 那人就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王小凤的背影,程林也很惊讶。 他转头望向时小艾,疑惑地问:“嫂子,跟着你干活有什么不好的吗?” 时小艾叹了口气,语气老成地说:“你不懂。” 程林挠了挠头,没有再吭声,他确实不懂。 在京城他们家住的大院,做小生意的人确实没有,但是通过各种关系做“生意”的人大有人在。 听说很多人通过转卖各种批条赚了好多钱,他那一帮子发小偶尔谈论起来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羡慕。 所以在程林的概念里,从来都不觉得做生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藏着掖着。 时小艾原本是要给两个人说明天安排的,因为王小凤的忽然离开,后面的话暂时也没法说。 她想了想,只能先换了话题。 “程林,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下一步是怎么打算的?” 不等程林回答,时小艾先摆了摆手:“别说跟着我摆摊。除了摆摊,你还有没有其他计划?我是指长期的。” “就摆摊啊?” 程林一脸的迷茫:“我就想跟着你和我哥,摆摊也行,干点别的也行,只要能养活我和楷楷,怎么都行。” 因为事先就已经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时小艾也没有惊讶,而是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想跟着我也行,不过跟我干活就得听我安排,这一点你能不能做到?” “能!”程林答应得干脆利索。 “行,那我明天找人借一套初中课本回来,你每天晚上开始跟着楷楷他们一起学习。你先自学,不会的过来问我。我对你要求不高,八月份夜校入学考试的时候,能考上一个中专就行。” 自从决定留下两个弟弟,程杨就开始给楷楷选合适的学校。 只是现在正是学期中间,重点小学不愿意招插班生,差的学校他们不想去。 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准备让楷楷在家里待半年,由时小艾带着他自学,然后明年九月份的时候参加入学考试。 楷楷在家的时候读小学二年级,这个年龄所学的东西就那么一点儿,在家但凡用点心就不存在跟不上的问题。 所以现在晚上程林还会跟过来在厨房里找点活干,楷楷是彻底不让他来了。 时小艾规定他和明溪明锐都要先完成自己布置的家庭作业才可以做别的。 听到自己以后也要和弟弟一样读书,程林先是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然后就发出一声惨呼:“啊?为什么啊?我不要!我不想上学!” 时小艾斜眼睨他:“刚才谁说要听我安排的?” 程林:“除了学习,干什么都行!” 他说着将凳子挪到了时小艾的跟前,扯着她的衣袖跟对待亲哥一样使劲儿地摇晃,撒娇道:“嫂子,你最好了,你饶了我吧。我初中学的那点东西都不会了,我都忘光了。我不想学,我学那个干啥?我又不准备参加招工,我就想跟着你做生意,以后都跟着你,做生意又不需要文凭!” 时小艾才不吃他那一套。 她一脸嫌弃地把小东西的手给拍开,嗤道:“你看不起谁呢?谁跟你说跟着我做生意就不需要文凭了?你想得美! 你也别嫌弃我这摊子小,我告诉你,我肯定会越做越大!到时候招的人肯定也越来越多。 等将来,没本事的人我不会要,没文化的我肯定也不要。说不定有一天大学生我都不一定肯收呢!” 听她这么说,程林瘪了瘪嘴。 他不敢反驳,只拉着时小艾的袖子使劲儿晃,但神情里却带着十足的不相信。 那表情——明显觉得时小艾在吹牛。 程林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毕竟现在的大学生个个都是香饽饽。 一毕业就能直接进机关,多少好单位排队都抢不来一个! 这种人会来茶水摊跟着做生意? 程林连想都不敢想那个画面。 时小艾看出了他的质疑,也没有解释。 这事儿也没法解释啊! 她只能继续说:“别的事儿都好商量,但这件事不行,学必须得上。而且这事儿不光针对你,咱家人都包括在内,都得好好上学。他们四个要学,你哥要学,我也要学,你当然也别想跑。 八月份咱俩一起去参加夜大考试,我肯定能考上。你要是考不上的话以后就别跟着我干活了,就在家学习,什么时候考上什么时候再说别的。” “我不!我不干!我考不上!”程林再次发出绝望的抗议。 “不干也得干!这事儿听你嫂子的,敢不听话抽死你!” 程杨忙活完了正准备过来帮忙,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媳妇说的这番话。 听到程林在屋里鬼叫,他推门走了进来,当即呵斥道。 说完还顺手朝着程林脑袋拍了一巴掌。 直拍的程林嗷了一声,再也不敢反抗。 收拾住了弟弟,程杨转头看向媳妇:“就按你说的办。这东西要是不听话你就打!留口气就行,别的不用顾忌!” 程林:“……”委屈,无助。 “嗯!”时小艾忍着笑使劲点了点头,然后朝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程林投去了得意的一瞥。 上辈子时小艾c9大学毕业,还去国外读了双学位,一生中大半的时间都在知识的海洋里扑腾。结果还没扑腾上岸呢,人就没了。 这样的经历让她根本无法忍受家里有一个十七岁的失学少年! 即便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可她还是觉得必须要让程林去继续读书。 当然,现在让程林去学校上学那有点不现实,他也跟不上。 但不上学也得继续学习。 她专门找人打听了,现在夜大很流行,而且夜大所开的专业非常多,针对的人群层面也广。 不光高中学历的可以去读,初中水平也可以。 所以,她必须要把程林丢过去接受几年再教育。 至于自己,时小艾想去学一下法律,另外如果精力跟得上她还想去考一个会计证。 这些都是将来事业发展起来后必须掌握的东西。 时小艾与丈夫还有弟弟商量前途的时候,对面刘姨一家也在就女儿的将来展开激烈的讨论。 “我不同意!”刘姨率先表明了态度。 “我和你爸商量好了,等他干完这个月就和单位商量提前退休,到时候把工位让给你。煤场条件再差也是个正式单位,怎么说也比跟着人做生意强!” “去煤场干啥?去和我爸一样给人家拉煤?我不干!那煤车我连拉都拉不动!” “也不一定会让你拉煤车,场里那么多小伙子呢!我记得场里接班的女孩儿一般都会留在场里工作,记个数之类的,是不是当家的?” 刘姨说着轻轻踹了男人一脚。 王叔被她踹得往旁边挪了挪,可是并没有接她的话。 直到发现老伴儿真的急了,才终于说了一句:“我明天去跟场长说说,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你留在场里干活。” 王小凤对于爸妈的许诺是一点都不信! 她知道她妈那张嘴这会儿是什么好听说什么,真的假的掺着说,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让她找个正经单位。 而她爸倒是不撒谎,可对于妈妈的话他也不会反驳。 她只能再次表明了态度:“爸,你明天别去,去也没用。咱家没那么多钱让你去送礼,而且咱家送出去的东西人家也看不上。你也不用骗我,煤场的活儿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退下去接替你的人肯定干的还是你原来的活儿。 计数的工作,人家领导的子女都安排不上,更别说咱这样的家庭。” “再有,”她抬头看向母亲:“妈,我爸的腿还有腰是怎么坏的你不知道?你舍得我也像我爸一样还没老呢先把身体弄垮掉?我可是你亲生的,你就这么不心疼我?你就愿意让我去拉那么重的煤车,然后天天灰头土脸的没个女孩儿样?” 她这话生生的刺痛了刘姨的心,老太太的眼泪直接就落了下来。 她当即就哭了出来:“你爸妈没本事啊!我也不想这样。” 王小凤拿手绢给母亲擦了擦脸,说:“妈,你也别哭。有没有本事不看这个。什么叫有本事?我小艾姐有没有本事? 一个女同志自己带大两个孩子,能站出来和时老二一家打架,能自己赚钱养活家小,还能拿得出钱盖房子…… 她算有本事吧? 她这么有本事的人还选择做生意呢,我为什么就不行?” “你和小艾比?你不是还没嫁人嘛!”刘姨急道。 “你要是跟着做了生意,以后谁会看得起你,谁还会跟你处对象?” “我不做生意就被人看得起了?天天窝在家里,一分钱不挣,买个卫生纸都得给你们二老要钱,这样不丢人?这样就有人跟我处对象?” “那不是让你接你爸的班……” “然后每个月拿十八块两毛五,天天累死累活,早早把自己累出一身病?”王小凤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妈妈的话。 刘姨不说话了。 王小凤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她转身回了自己屋,很快拿着一个小木盒走了回来。 刘姨夫妇都知道这是闺女放私房钱的盒子。 因为是老闺女,两个人都宠,即便知道女儿赚了钱,他们也没有追问过到底有多少,更没有找她要过。 所以此时看她将钱匣子拿出来还有几分诧异。 王小凤将桌子上的东西往旁边推了推,然后打开盒子把里面的钱全都倒了出来。 哗啦一声,大小面值的碎钞在桌子上摞出了一个小山,其中还夹杂着一枚枚银光闪闪的硬币。 因为王小凤拿提成是按分来计算的,所以她每天领到的工钱大部分都是小面额钞票。 加之她也没有去存银行,所以六十多块钱这么倒出来真的让人看着很震撼。 至少把刘姨和王叔都给震住了。 王小凤说:“这里面一共有六十八块两毛四,是我跟着小艾姐这二十来天挣的,这还没算今天的收入。另外之前几天因为盖房子,烙的饼少了,收入还比平时低。 要是按照正常的收入来算,我跟着小艾姐一个月的收入差不多能有一百块钱。” 女儿的话让老两口全都呆了。 他们知道跟着小艾女儿没有少赚钱,可知道和看到那是两个概念。 更何况他们知道的也没有这么多! 看到他们这样子,王小凤继续说:“妈,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其实比起有一份什么样的工作来说,像我现在的情况,这份工作赚多少钱更重要。” 刘姨陷入了沉思。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小艾跟她说的那番话。 小艾说“女孩子手里有钱才有底气,钱是女孩儿的胆儿。” 当时她只觉得这话不错,却并没有真正体会。 可现在,她看了看闺女—— 这不是立刻就有胆儿了吗? 都敢跟自己抗争了。 她其实心里明白,女儿不想去煤场上班,一来是因为钱少,再有一个是因为觉得丢人。 毕竟好好的女孩儿,谁家舍得让她低下身份去拉煤呢? 女儿不说,是不想刺激自家男人,可她的心思又怎么能瞒得过当娘的? 刘姨自己也舍不得女儿去受那份苦,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煤场再不好也是正式工,旱涝保收,将来国家还给养老。 做生意那哪里是长久的事? 小艾做生意不也偷偷摸摸,现在还挂靠在办事处的名下吗? 再说,小艾和小凤又哪里能一样? 小艾那是结过婚的啊!而且人家男人还那么有本事。 就算是将来生意做不成了,小艾也有退路,可真到那一天,自己闺女可怎么办呢? 王小凤看出了母亲的担忧,她直接投出去了杀手锏。 她说:“妈,我先给小艾姐干着,要是能干的久最好,要是最后真干不了,那我好歹还能落一笔钱。 别的不说,我要是手里有个几百块,就算是花钱去买一个工位也不是难事吧?现在纺织厂女工的工位差不多四五百块钱也能买下来了。纺织厂总比煤场强吧? 还有要是我真去了煤场,靠那一个月不到二十块钱的工资,我得攒多少年才能攒够调岗需要的钱呢?” 刘姨猛然抬起了头,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女儿开通了一条新思路。 第89章 和老寿星比命长,不死不甘心啊! 看出了母亲态度的松动,王小凤又添了一把火。 她说:“妈,小艾姐对咱一家多好啊!她把你和我爸当亲爸妈看待,对我也当亲妹妹。 看出我日子难过,人家二话没说就拉扯着我一起做生意,要不是小艾姐我肯定忍不住早就回乡下了。 现在你们也看见了,时老二一家不做人,要和我小艾姐打擂台,这时候咱不帮她谁帮她呢?除了咱家,她在云城还有什么亲人? 小艾姐帮了咱们这么多,现在到了她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我不说挡在她前面了,最起码不能缩到后面去吧?” “我同意了,你明天跟着小艾一起出摊!你去问问她,还有啥需要咱家做的?不行我和你妈都请几天假,别的忙帮不上,撑个人场咱还行!”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叔忽然说道。 听老伴都发了话,刘姨自然不可能再反对。 闺女是亲生的,她心疼闺女想得多这是真的,但她疼时小艾的心也是真的。 她也见不得小艾被人家欺负。 她当即道:“你请什么假啊?你请假也没用。明天我带着我们几个老姊妹去给小艾撑场子去!再咋说她那茶水摊也是我们办事处的,总不能让人家欺负到我们头上来!” 于是,时小艾这边还在家里被程林哼哼得脑子疼的时候,那边王小凤就带着刘姨战意盎然的一起来了。 听了刘姨的一番话,时小艾敬佩地看了小凤一眼。只觉得这姑娘别看平时话不多,却是个心里做事的人。 她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她妈给拿下的? 时小艾心里琢磨着,嘴上可没敢同意刘姨的提议。 她安慰道:“姨,你们就别担心了,这儿怎么说也是咱的主场。要是在家门口还能让人给欺负了,那我也太没本事了,以后什么事儿也别干了。” “那可不能这么说。”刘姨不乐意了。 “咱再有本事也比不过有人心黑啊!你做事业行,玩心术可真不敢说能比得过那一家人。总之,小艾你要有所防备,也不能太不当回事了。” “好,我记住了。”时小艾连忙表态。 听她这么说,刘姨稍微放了一点心,可还是一再交代有事让她说话,千万别自己扛。 又嘱咐她别忘了自己也是公家的人,办事处拿了她交的钱,那该出面帮忙的时候也不能后退。 刘姨的话还真是给了时小艾一个提醒,她将这件事暗暗地记在了心里。 送走了刘姨,时小艾和那两个人说了下一步的计划。 这计划其实也简单,就是将原本放在家里完成的烙石头馍和烙馍的工序搬到摊子上去进行。 这是刚才看到时大喜在他那个新棚子跟前蹦跶的时候时小艾临时想到的,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之前她不把这道工序放到茶水摊去完成,一来是自己人手不足,小凤又不好长时间待在那里;再来那个棚子地方太小了,本来就放不了几张桌子,要是再把烙饼的全套家伙什摆过去,那棚子得占了一半的地方去,更坐不了几个人。 而现在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其实白天的时候完全可以把一部分桌子搬到棚子外面去,这样就不担心棚子里坐不下客人了。 反正现在也没有不允许占道经营的说法,走一步看一步呗。 把烙饼这个工序放到茶水摊去进行,除了占地方大其他的对于时小艾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甚至很可能会成为他们致胜的武器。 对于这一点时小艾很有信心。 毕竟,什么东西都是刚做出来的时候最香,而香味则是最好的广告。 时大喜他们敢在这里搭棚子与自己唱对台戏,时小艾相信他们肯定已经想好了和自己对抗的招数,而这些招数必然是时小梅想出来的。 但不管他们想干什么,从做生意的角度来说,他们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处于了劣势。 就像是她刚才和刘姨说的一样,这边是自己的主场。 现在总体的经营环境其实很恶劣,这么一个帐篷,没水没电,炉子,桌椅,餐具,热水壶全都有每天拉来拉去,甚至连怎么摆桌椅都得多方算计,不然就很可能会摆不下。 他们家就住在巷子里,再麻烦好歹也离家近,这一点时大喜他们无论如何都比不上。 说句不好听的,他一个做餐饮的,估计连洗碗都找不到地方打水去! 更别说在这里支摊子现场操作烙饼了。 仅这一条自己这边就占了上风。 当然,这些只是时小艾自己分析的,至于什么情况还要明天看一看才能真正了解,所以她也没有和两个人多说。 而王小凤从来就一直惦记着那锅卤味,现在妈妈走了,她干脆就直接问了。 “姐,你说上的新品种是不是就是这个卤味?这个要怎么卖啊?” “哦,我正准备跟你们说呢,咱明天加一个新品种,卤肉饭。虽然都叫卤肉饭,可这个饭分荤素两种,素的配菜是海带,豆皮,萝卜,荤的是在素菜的基础上再加一勺卤肉。这肉汤里面的卤蛋单独卖,一个两毛钱,价格和茶叶蛋一样。” 时小艾说着,拿出两个小碗将荤素两样卤味各盛了一份给他们两个分了分。 虽然刚才都吃过饭了,而且吃饭的时候程林其实还先尝过了卤菜的味道,可再次吃到还是享受的眯起了眼。 嫂子做饭真的是太好吃了! 这样的卤味就算是吃过饭他也能再吃两大碗! 而王小凤显然也被这样的美味给征服了,她甚至没有去接时小艾递过来的馒头,就那么用筷子一点一点将碗里的卤味吃得干干净净,连点渣都没剩。 吃完之后她叹了口气,语气里甚至还有几分惆怅。 她说:“姐,你说时老二他们一家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跟你较劲儿,这是和老寿星比命长,不死不甘心啊!” 时小艾一下子就被她的话给逗乐了。 于是也学着她的口吻回了句:“那怎么办呢?那咱就做做好事,让他们死得痛快点儿?” 话音没落,三人同时笑出了声。 这天晚上包括程杨在内,四个人全都忙到了很晚,等他们忙完之后整个云和巷都变得鸦雀无声,甚至连一点灯光都看不见了。 可因为心里提着那股子劲儿,四人都没有感觉到疲累,反倒还隐隐有了些兴奋的感觉。 催促着王小凤和程林回去睡觉之后,时小艾又检查了一遍炉子,这才关了厨房的灯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屋,没想到一转身却发现程杨就站在面前。 时小艾停下脚步,用手在心口处拍了拍:“你站这儿干嘛?吓我一跳!” 程杨也没吱声,跟在她后面一起回了主卧。 房间里明溪和明锐头挨着头睡得正香,对于爸妈回来完全没有一丝察觉。 时小艾没有立刻搭理他,而是拿过毛巾先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回来后才看着他问:“你不去睡觉跟着我干嘛?” 说罢坐在了床边。 “没事,过来陪陪你。”程杨说着走过去将女儿的小脚丫往里面推了推,然后挨着媳妇坐下。 他将手放在时小艾的腰上,给她轻轻做着按摩。 在程林和王小凤面前,时小艾就像是前行的明灯要指引着他们方向,所以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她必须绷着,表现出自信的模样。 可在程杨面前,她下意识地卸下伪装,表现出了自己真实的一面。 她靠在了程杨的怀里,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部最困乏的地方,闭着眼静静地享受着他的按摩。 好一会儿忽然气愤地说:“你说他们怎么跟小强一样,不一下子拍死就总在咱面前晃荡?!恶心死人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非得找虐!” 程杨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静静地听着妻子发牢骚。 虽然她说的一些话程杨也闹不大懂,例如那个小强是谁?可他也没问,甚至都没有附和。 他知道小艾现在需要的不是他出谋划策,而是一个宣泄的渠道。 在外人面前她可以表现得无所不能,但自己的媳妇自己疼,程杨知道她承受的压力,他不想让小艾在自己面前也这样。 果然时小艾开始的时候还抱怨几句,后来慢慢就变得安静了。 她沉默地靠在程杨的怀里,将脸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还主动地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腰,久久的,没有说一个字。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一起,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却仿佛都在从对方的身体里汲取力量,同时感受到了内心的安宁。 程杨抱着时小艾,也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感觉她的呼吸都变得平稳了才小心翼翼地放她在床上躺好。 他又盯着床上躺着的三人看了好久,才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时小艾依然按照老时间五点半起了床,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候程杨竟然将米饭都蒸好了。 “你几点钟起来的呀,起这么早干嘛?这个用不了这么早蒸,中午才用呢!”她嗔怪地说道。 程杨依然好脾气的笑着,一边往三轮车上搬东西一边说:“现在天亮得早,我睡不着就起来蒸上了。早蒸出来中午你们省点事儿,就那么几个炉子,也不能一直占着。” 他们说话的功夫程林揉着眼睛也从屋里出来了,看到他夫妻俩几乎异口同声地命令道:“你起这么早干嘛?再回去睡会儿!” 程林摇了摇头:“睡不着,起来踏实。” 听他这么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王小凤过来的时间也早,因为今天要过去把工作区重新规划,几个人六点半不到就来到了摊子。 到了之后他们才发现,马路对面的帐篷已经搭建好了,而且在帐篷上用红色的绸布缝出了两行大字,上面比较大的一行字是:老时家小吃铺,下面稍微小一点的那行字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绿色的帐篷配上红色的绸布,看上去格外醒目。 望着这行字,另外三人全都下意识的看向了时小艾。 而此时的时小艾则神情平静,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什么一般。 看到这种情况三人立刻开始各干各,再也不关注了。 他们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后就开始生火,做各种筹备工作。 程杨和程林用从家里带来的桌子在棚子里给她们俩分隔出了工作区域,然后又将里面放不下的桌椅搬出来放在了棚子外面。 而时小艾和王小凤两人则如在家中一样,一个擀饼、一个烙馍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 就在他们闷头忙碌的时候,时大喜带着一群人来了。 那一行有十来个人,骑着五六辆自行车,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两辆三轮。 他们到了之后先将三轮车里的东西搬到了棚子里,然后就在棚子前放了长长的一挂鞭炮。 这会儿已经七点了,正是医院早上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如此热闹的情景自然吸引了很多人过来围观。 面对众人的围观,时大喜整个人都仿佛处于了一种亢奋的状态。 他先是让人从棚子里拿出了两个大大的标语牌,然后指着牌子对着人们大声的吆喝了起来:“老时家小吃铺开张大吉,优惠大酬宾!石头馍买二送一,多买多送!烙馍卷菜两毛钱一套,免费送小菜!买两套还送鸡蛋汤!” 他这一吆喝,围观的人全都炸了! 石头馍买二送一! 烙馍卷菜两毛钱一套还免费送小菜,送鸡蛋汤! 这是什么神仙价格?! 要知道对面云和茶水摊的石头馍,烙馍卷菜不光一分钱的价不讲,还天天限量供应。去晚一点很可能就买不到! “听着怪便宜,也不知道味儿咋样?”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嘀咕了一句。 时大喜带来帮忙的一个伙计直接进棚子端出来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掰成了小块儿的石头馍。 那个伙计将盘子往那人面前一递,说:“可以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 可以免费品尝! 这行为再次引起了周围人的轰动。 那人试探性地捏起一块儿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点了点头说:“味儿不错,跟对面那一家味道差不多。” 他说着还想伸手去拿第二块。 那伙计将盘子往自己跟前收了收,然后大声的吆喝道:“味道好吧?这可是正宗的老时家石头馍!” 他说着朝时大喜指了指:“看见没?这是时师傅的亲孙子,是他真正的传人。除了咱这个老时家小吃铺,别的地方卖的都是假的,都是冒牌货!” 第90章 打起来,打起来! 听他这么说感兴趣的人就更多了,大家一拥而上全都朝那新搭起的棚子里走去。 即便之前没准备买的人也忍不住跟着过去凑热闹。 一时间这边人声鼎沸,生意十分的兴隆。 与他们相比,时小艾茶水摊的生意可谓是一落千丈。 平时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到早高峰的时候,但周边邻居还有过路去上班的人们也都该陆陆续续的来了。 特别是因为之前他们的果仁馅石头馍通常都是七点半送过来,这就给周边的人们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吃这一口儿的人差不多这时间也都该过来排队了。 可今天,只有茶水摊外面的桌子前坐着几个人,棚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而这几个人里除了有一个是老顾客之外,剩下的还都是巷子里的邻居。 大家昨天吃了时小艾送的卤菜,今天早上特意赶过来给她撑场子的。 看到这两个铺子的生意对比如此强烈,大家都开始替时小艾担忧。 几个邻居甚至故意拖延了离开的时间,拿着一个石头馍慢慢地啃。 只希望让这边的门面看着稍微好看一点。 程杨和程林已经被时小艾撵走了,此时摊子上只有她和王小凤两个人。 王小凤虽然没敢多问,可还是会时不时的瞟时小艾一眼,眼神里是压不住的担心。 时小艾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至少从她的面部表情根本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看王小凤动作慢了,她还会轻声地催促:“赶紧烙,别分神,待会儿还得去学校那边呢,烙不出来到时候可没东西拿。” 王小凤看一看堆得快要冒出来的竹筐,抿了抿唇没敢吭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七点半的时候,茶水摊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人。人还没刚到门口,熟悉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哎呀,我今天来晚了,昨天晚上多喝了几口早上睡过了!果仁馅的还有没?不会已经卖完了吧?” 时小艾和王小凤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 时小艾站起身,掀开了旁边的竹筐说:“还有呢。孔叔,今天不限购,你想要几个都行!” 孔彦斌看看那一筐毛尖的石头馍,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朝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那边的人,哪儿来的?” 时小艾笑了笑,摇头:“不清楚。” 孔彦斌看了看她,然后啧了一声,说:“小姑娘说话不老实,你这是把我当外人呢。你姓时,对面那个人也姓时,打的名号还是老时家,你说你不清楚他是谁?” 时小艾轻声笑着,没有接话。 看她这个样子孔彦斌没有再问,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钱递过去,说:“给我拿两个石头馍,再拿两个茶叶蛋,另外给我倒杯茶。” 时小艾答应了一声,然后跟他推荐道:“孔叔,我们今天上新品了,你要不要尝一尝?” “上新品了?上什么了?”孔彦斌立刻大感兴趣。 他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喝个小酒,吃点美食。 老伴儿去世后,他和寡居的女儿还有小外孙女住在一起。 他和女儿都有工资,家里不差钱也没有负担,原本就不爱做饭的他,平日里女儿上班,孙女上学后吃饭要么去食堂,要么就在外面对付。 时小艾这个茶水摊因为就在他们医院家属院的对面,东西好吃不贵,现在已经变成了他早餐的首选。 听到上新品种,他自然要尝一尝。 时小艾掀开另外一个竹篮,介绍道:“我昨天把椒盐味的石头馍改良了一下,加入了油酥馅儿,这个热的时候特别好吃。叔,我拿一个你尝尝看吧?” 她说着把已经夹出来的果仁馅石头馍重新夹回去了一个,换成了油酥馅儿的。 在她打开竹篮的同时,一股油脂煎炸后又经过烘烤所产生的特殊香味直窜入孔彦斌的鼻端。 这香味与果仁馅那柔和的甜香味道不同,它霸道得很。 不仅有浓郁的肉香,还又麻又辣,同时还有一种很独特的草木香味,似薄荷又绝不是薄荷,带着一股子清凉气。 几种味道相互融合,又相互碰撞,让人根本说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只觉得特别吸引人。 “我的天,这里面你放了什么啊?这么香!哎,哎,你别往回拿,各给我拿两个,不不,各给我拿五个,我带回去给我小外孙女吃!” 孔彦斌说着,又连忙从口袋里往外掏钱。 看到他这个样子,时小艾笑了。 她麻利地从桌子下面拿出专门准备的给客人打包用的油纸,一边熟练地包裹着,一边继续推荐:“叔,我还没说完呢。 我们今天还准备推出一个卤肉饭,不过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我家碗不够用,孩子爸爸已经去买了,所以只能等他买回碗了才能开始卖。 不过叔,你是我们的老客儿,更是我们的优质客户,所以我可以提前让你尝个鲜。你看要不要把你买的茶叶蛋换成我们新做的卤蛋?价格和茶叶蛋一样,都是两毛钱一个。” 在她说话的同时,王小凤已经很机灵的站起身,将放在一边的卤肉锅端到了桌子上。 因为中午才用,这边的煤炉又不够,所以这卤肉她们并没有放在炉子上炖。 但因为早上的时候特意加热过,所以这会儿还滚烫滚烫的,盖子一打开,热气就直冒了出来。 同时冒出的还有卤肉那诱人的香味儿。 王小凤用汤勺在锅里面搅了搅,从中舀出一个已经被浓郁的汤汁浸染成了茶褐色的卤蛋递到了孔彦斌的面前,问:“叔,你要不要尝一个?” “咕咚。” 孔彦斌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一个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那声音非常的响,以至于面对面站着的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孔彦斌有点尴尬的侧头轻咳了一声,再转回头时目光直接停在那锅卤肉上连动都不动一下了。 他没问答王小凤的问题,而是问时小艾:“你说那个卤肉饭是啥?是不是大米饭加这个菜?” “对,就是米饭加卤味儿,另外还配的有我们特制的爽口泡菜。” 孔彦斌点了点头,然后快速说道:“你现在不卖是因为没碗儿是吧?没事,我家有饭盒,我现在回去拿!你等等啊,你等着我拿了饭盒过来买,你别给我卖完了,一定要给我留一份!” 他说着,丢下五块钱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快步跑回来拿过了已经打包好的石头馍。 “用不着这么多!”王小凤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可孔彦斌连头都没回。 时小艾笑眯眯地将钱放进了书包,然后说:“他怕咱不给他留呢,没事,待会儿他来了咱再找钱。” 有了孔彦斌这个插曲,王小凤心底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孔彦斌走了没多久,之前喜欢吃果仁馅石头馍的老客们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 从他们的话里时小艾也听出来了,时大喜他们铺子的生意确实兴隆,但是他们卖的品种和自己这边之前的完全一样。 就是甜味,咸味还有原味的石头馍,以及烙馍卷菜。 连烙馍卷菜的菜品都一模一样。 相同的品种,他们那边搞促销打折生意自然很好。 可他们没有果仁馅的石头馍啊! 这让习惯吃这个口味的老顾客还是会选择到时小艾这边来买。 就算是价格贵一点,但是独一份啊! 对于这些老客,时小艾自然又一次大力的推销起了她的新品种。 油酥馅儿的石头馍和果仁馅的一样,同样受到了大家伙的热烈欢迎。 毕竟那味道是真不错。 而且大家也都看出来了,那饼子里加的有油渣,油渣也是肉! 加了肉馅儿的石头馍依然卖两毛五一个,而且大小也没缩水,配料的分量十足。 怎么看也是良心价格了。 能天天来小吃铺吃早点的人通常都不差钱,遇到爱吃的东西更加不在乎那贵出来的一毛几分。 加上顾客们都已经被时小艾之前搞得限量供应给搞出阴影了,生怕她现在这么做是为了跟对面打擂台,过几天就不这么卖了。 到时候这么好吃实惠的饼子又吃不到了。 所以但凡买的人就没有只买一个的,基本上都是和孔彦斌一般,几个几个的卖。 就怕稍一犹豫错过后悔都来不及。 之前烙出来的冒尖的两大篮子石头馍很快就见了底。 王小凤不再帮着张罗,开始当着大家的面现擀现烙。 虽然之前买了石头馍之后,对于它奇特的外观大家都有所猜想,也有聪明的主妇们猜到这是用石头压出的痕迹。 但毕竟没有真见过操作啊! 于是起先几个原想着买了赶紧拿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分享的顾客都不走了,都围在王小凤的操作台前,兴致盎然的观看着。 一边观看还一边议论纷纷。 开门做生意的人最喜欢客人扎堆儿,因为这证明生意好! 王小凤跟前开始就围了几个人,慢慢的越来越多。 一些原本在马路对面凑热闹的人看到这边人似乎很兴奋的看着什么也好奇的围了过来。 王小凤的操作台俨然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展览一样,被越来越多的人给围了起来。 无论是果仁馅的还是油酥馅儿的石头馍,最大的特点就是香。 特别是这种现烙出来的,那味道不说香飘十里,至少能把围着的人给香晕! 大家自己都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已经受不了的开始往外掏钱包,你三个我五个的开始买了起来。 购物的狂热会传染,特别是在现在这种物资还相对匮乏的年代。 大家从骨子里已经习惯了遇到好东西要及时下手,生怕稍一犹豫就再也没有了。 于是,很快时小艾就无暇去卖烙馍卷菜了,光收钱装馍都来不及。 而就在这个时候,孔彦斌已经拿着一个特大号的铝制饭盒跑了回来。 他应该是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茶水摊门口竟然会聚这么多人! 他先是,然后就站在门口冲里面大声的嚷嚷起来:“小时啊,我的卤肉饭你给我留着没?我可是先交了钱的,你可不敢都给我卖完了啊!” 卤肉饭? 那又是什么东西? 原本就在排队等着王小凤现烙石头馍的人都被孔彦斌这一嗓子给吸引了过去,然后又一起望向了时小艾。 时小艾只能无奈的解释:“卤肉饭也是我们今天要推出的新品,只是因为准备不足家里的碗不够,所以我们准备中午碗买回来之后才开始卖的。” 她还没解释完,孔彦斌已经挤过了人群,冲到了桌子跟前。 他先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等石头馍,并没有人打卤蛋的主意,顿时心情好了很多。 他豪气的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搁,说:“给我打满!” 时小艾看了看那个饭盒,发现那盒至少能装一斤米饭,她忍不住嘴角一抽,先将价格报了出来。 “孔叔,我们的卤肉饭分两种,素卤和荤卤。素卤里面的配菜有海带,豆皮儿,腐竹,萝卜,荤卤是在素卤的基础上加两片卤肉。” 她一边说,一边用大汤勺将卤味锅里面的菜品舀出来给大家看:“这卤肉您看一下,全是这种大片的,而且每片都有半指厚。 无论荤素,除了卤菜外我们还加送特制的泡菜,保证酸辣爽口,好吃不腻。” 她说着又打开了一边一个盖着盖子的搪瓷盆,露出了里面自家腌制的辣椒萝卜条。 那卤肉的香味这会儿已经把在场的人都给香懵了,香得刚才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们全都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全都使劲的吸着鼻子,恨不得将整个胸腔都吸满这香死人的味道。 以至于对于时小艾还在介绍的那些话,根本没听进去。 “这素卤饭的价格是……” 时小艾还要继续说,孔彦斌已经急得开始摆手:“别说了,别说了,你给我打,全都要荤的,给我再加两个卤蛋!钱不够我给你补,你先给我打了再说!” 听他这么说,时小艾也不继续说了,答应着就拿过饭盒到里面的饭锅跟前开始往里面装米饭。 外面围着等石头馍的人把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看她一勺一勺的往大饭盒里舀米饭,很快的就把那大钢筋锅里的米饭给舀走一半儿,顿时就有人急了! 当即就有人喊起来:“哎哎哎,你别舀完了啊,我还想要呢!你不就是没餐具嘛,我家有,你给我留着我现在回家拿!” 这一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开关,顾客们顿时全都炸了窝。 第91章 分钱的快乐 程杨和程林两兄弟在土产门市部买了碗之后连菜店都没去,就急匆匆的往回赶。 一来他们怕耽误了九点半去学校门口卖石头馍,再有他们也担心摊子上的生意。 早上他们走之前,棚子里可是一个顾客都没有。 他们怕万一一上午都这样,留下来的两个人心里会难受。 两兄弟像是有默契一样,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程林将车子瞪得飞快,只恨不得插上翅膀好赶紧赶回去给嫂子撑撑人场。 可是快走到摊子门口的时候,他猛然捏了一下车闸,不敢置信的冲着身后喊了一声:“哥!” 不用他喊,程杨也看见了,看见了自家棚子前那一番热闹的景象。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似乎也有点不能相信看见的情景是真实的。 自从小艾限量供应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种在棚子前排大队的场面了。 不,现在的场面比以前还热闹。 因为棚子前除了排队的顾客,还有从里面移出来的桌子。那些桌子前这会儿也都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人站在一边儿等座。 “哥,这什么情况啊?”程林的声音像是梦呓,咕咕哝哝的,显然他整个人都懵了。 “赶紧骑,过去看看再说。”程杨吩咐道。 程林快骑了几步,很快就骑到了摊子门口的马路上。 两人刚刚把车停下,程杨还没有从车上跳下来,就听到排队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碗儿回来了!快快,去几个人帮忙,赶紧把碗拿进去!”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很多人都朝这边投过来热切的眼神儿。 甚至几个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人还专门跑过来要帮忙。 都不等程杨阻止,那俩人从车上拎起麻绳捆好的碗就急匆匆地往棚子里送。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杨也晕乎了。 他朝人群里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排队的人里面有很多都自带餐具,什么饭盒,搪瓷盆应有尽有。 还有人把家里的钢筋锅也端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肉香,知道这是卤肉饭提前卖了。 这时的程林也兴奋了,他也不管他哥了,拎着两捆碗就往棚子里窜。 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嚷嚷:“嫂子,我们回来了!” 时小艾这会儿在里面忙得脚打后脑勺,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几瓣儿用。听到他喊答应了一声,却连头都顾不得抬。 倒是坐在一边烙饼的王小凤应和了一声,看向程林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她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水盆,说:“快快,你赶紧去把茶杯和碗洗出来,姐那边急着用。” 程林答应着,却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看了看外面,有点纠结地说:“可是快九点半了啊!” 他特意赶回来就是为了去学校门口的啊! 虽然学校那边也没人要求他必须每天都去,但程林总觉得那个地方是他找到的,就跟是他的主场一样、 他希望能把那边的生意拿下来,让那些学生都记住他,记住家里的石头馍。 所以不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可这会儿王小凤都忙疯了,根本顾及不到程林的想法。 听了他的话,抱怨道:“九点半也没办法。你没看见咱这边都忙成什么样了?就算是再借我两个手我也烙不出来那么多!今天那边别去了吧。” 程林看看桌子上已经空了的竹篮,再看看排队的人,虽然有点失落还是答应了一声就准备过去洗碗。 而这时候时小艾终于腾出了一个空隙,她连忙阻止了程林,说:“你哥也回来了吧?碗让你哥洗。你去把烙馍卷出来拿到那边去卖,这边实在忙不过来了。” 因为撞款,加上时大喜那边烙馍卷菜也降了价,所以今天这边的烙馍几乎都没人买。 幸亏他们今天是在摊子上现做现卖,发现不对立刻就停止没有再继续烙。 可就算这样早上没人的时候她们也还是已经烙出了一百多张。 更重要的是那几盆子配菜可是早上就炒好的。 听了时小艾的话,王小凤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往旁边移了移,硬是给程林腾出了一小块儿可以卷菜的位置。 然后她站起身凑到了时小艾跟前,趴在她耳边轻声问:“姐,咱的烙馍降不降价啊?” 对面刚才吆喝的可是卖两毛钱一套还送小菜的。 “不降,卖不完的拿回来咱中午自己吃。”时小艾语气坚决。 说完,她又看了看旁边炉子上咕咚咕咚冒着泡的卤味锅,看到里面的素菜品种还算丰富,补充了一句:“卷饼的时候每个里面卷一块卤豆皮进去。用油纸包仔细点,别漏汤。” 程林答应着立刻开始行动。 他的动作非常麻利,很快就卷出来了好几个。 大概是因为捞豆皮的时候从锅里带出了香味儿,让原本排队就等得着急的人实在扛不住了,刚卷完就卖出去了五六套。 而且后面还有人吆喝着想要。 这对大家来说,又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就在程林卷烙馍的时候,程楷端着一大锅米饭匆匆的赶了过来。 小孩儿年纪不大,端的锅可不小,端得他站都站不直,半弯着腰呼哧呼哧的直喘气。 看到这种情况,程杨赶紧迎过去接过了大锅,问:“你自己端过来的?这么重,有没有烫着?” “不烫。哥,我端得动!我可有劲儿了!”程楷炫耀的拍了拍自己的胳膊。 说罢他越过哥哥,挤到了时小艾的跟前,一副求夸奖的表情大声说:“嫂子,我把米饭蒸好了!” 时小艾连忙抬起头,顺手拿了个刚捞出的茶叶蛋塞到了小孩儿的手里,夸赞道:“真棒!我们家楷楷最棒了!不过下次别这么端了,你过来找我们去拿,或者去仓库里拿小推车推来都行。” 程楷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憨憨笑了声说:“我忘了咱家还有小推车了。” 那小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别说时小艾了,连旁边排队的顾客们都看着喜欢极了,纷纷夸奖了起来。 小孩儿什么时候受到过这么多人的注意? 立刻变得扭捏了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走到角落处大哥身边说:“哥,我帮你洗碗!” 程杨看了看周围,没见自家两个小崽儿,于是问道:“你过来谁看着明锐明溪呢?” “刘姨带着去办事处了,说让他们俩去那儿玩一天。”程楷回答。 程杨知道肯定是刘姨看出这边忙了,赶着过去搭把手呢。 他将洗碗的活儿交给了弟弟,然后把摊子上现有的干净水合在一起,把腾出的两个空桶与要带回家的菜一起放在了三轮车上,准备回家接水。 程杨骑车刚走进巷子口,就看到两个小年轻拿着空水桶在敲一号院的门。 他多看了一眼,认出那俩人都是早上在时家小吃铺帮忙的。 - 说起来今天时小艾他们准备的已经很充分了,不仅现做现卖,提高了制作速度,还增加的新品种。 可即使如此,不到十二点准备的食材就全部用完了,原本打算中午才开始卖的卤肉饭更是在饭点儿前就销售一空。 好多中午下班习惯来这边买点什么带回去当做午饭的顾客赶过来后才发现什么也没有了。 送走最后一个抱怨的顾客,时小艾几人才终于有空歇一歇了。 坐下后大家全都下意识的在身上锤了捶,只觉得浑身都是酸疼的。 王小凤甩了甩手腕,只觉得又困又乏,一坐下就动也不想动。 可一早上都困在炉子边的她,还是没忍住站起身走到摊子外面朝旁边看了过去。 就在距离他们茶水摊不到二十米的位置,时大喜找的人正拿着个铁皮喇叭站在云和巷的巷子口对着经过的熟人们大声的吆喝着。 “最正宗的石头馍啊,老时家石头馍,开业大优惠,买二送一,不好吃不要钱!” 那人的声音很尖锐,又扯着嗓子叫了半天声音变得嘶哑,听着简直就像是魔音灌耳,让人耳朵难受。 王小凤看了一会儿跺着脚走了回来。 回来后还没忍住又转头对着帐篷门啐了一口,骂说:“他也不怕把嗓子给叫哑了?叫这么半天了,呱呱的,叫得我头都疼了。 你们说这群人脸皮咋就这么厚呢?他们在自己摊子前喊还不行,还跑到咱这边喊。他们只差没跑到咱摊子跟前拉人了!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拉不拉人咱的东西也卖完了,你生这个气干什么?”时小艾好脾气地安慰道。 王小凤明显还是很生气。 她气呼呼地坐到了时小艾的身边,纠正道:“姐,不能这么算。咱卖完是因为咱今天换新品种了,老顾客给面子。要是你没想到换新品,咱今天就这么看着得多糟心啊! 这群人太坏了,竟然使这样的手段。他们才开张,招揽的都是咱原本的顾客。这一下得抢咱多少生意啊!我算着他们卖的比咱们只多不少。” 王小凤说的这些时小艾当然知道。 医院门口的客流量就这么多,市场饱和了再想卖就很难。 就好像之前刚上果仁馅石头馍的时候哄抢了一次,后来很多天石头馍的销路都在下降。 时小梅这样不计成本的铺货,打的不就是抢占自家市场的主意? 不过这些话她不想在这里说,省的他们紧张。 她只是赞许的看了王小凤一眼,觉得这姑娘有灵性,以后可以试着给她加加担子。 时小艾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然后对王小凤说:“确实比咱卖的多,他们买二送一呢,买的人一次最少也会买三个。你算算去了多少人就知道了。” 王小凤担忧地朝对面看了看,这时候那边的棚子里人流量依然不小,顾客络绎不绝的。 同样担忧看着对面的还有程林。 他这会儿插话道:“嫂子,我刚才在学校门口看见那边最少送过两次货,全是那种大筐子,应该里面全是石头馍或者烙馍。要是这么算,他们今天上午卖了最少五百个。” “不止。”时小艾说:“他们早上来的时候可是抬了四大筐进去的。” 摊子上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心里计算着这么多筐饼子大概能卖多少钱? 终于程林实在没忍住问出了声:“嫂子,你说他们卖这么多能赚钱吗?我怎么觉得好像赚不了什么啊?” 程林这几天正在跟着大哥学采购那一摊事儿,所以他对食材的价格也有所了解。 他知道现在粮食价格都是统一的,他们从刘师傅那儿买的也和粮店里的一个价。 那家人肯定也是如此,不管他们通过什么方式搞到的粮食,价格比起自家最多是相同,甚至只高不低。 这种情况下买二送一,那不是卖的越多亏得越多? 他们到底是图啥? 程林想不明白,干脆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时小艾耐心地解释道:“他们是想打出名气,让周围的人知道他们卖的东西不比咱差。咱们在这儿已经开了这么久,也算是扎下了根儿,他们要不搞点噱头,别人怎么会注意到他们?” “注意到也没用啊!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做买卖就算是不赚钱也不能往里面赔钱啊!他们是不是傻?” 程林的话让大家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不会一直这么卖的,应该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行了,不说他们了,咱说自己的,你们想不想知道咱今天上午一共卖了多少钱?” 一早上大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跌宕起伏,时小艾觉得此刻必须要启动一个鼓励机制。 给大家压压惊,同时更要鼓鼓劲儿。 这话一说,什么别人赚钱还是赔钱,什么外面那人的吆喝声有多刺耳,已经统统没有人关注了。 对于分钱大家纷纷表示了赞成,然后同时往时小艾的身边凑了过去。 不止如此,还一个个眼睛锃亮,红光满面,连腰板儿也挺直了。 仿佛前一分钟还累得动都懒得动弹的那些人根本不是他们一样。 果然,不管在任何年代,打工人最关注的还是自己的钱包。 在几个人将时小艾团团围住,连小程楷都跟过去凑热闹的时候,程杨默默的站起身走到了帐篷的门口。 他半边身子站在帐篷外,注意着人来人往,另外半边身子还留在帐篷里,耳朵悄悄的竖起,显然对于媳妇儿一上午的成绩也很关注。 时小艾拿出了他们的记录本。 现在因为条件简陋,账目也不齐全,她只能用一个本子临时记录一下每天的销售额。 好在现在出售的品种简单,王小凤烙够一百个报一下数就行,记录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她拿出纸笔,按照上面的数量计算了一下,越算唇角翘得越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咱今天一共买了五百三十五个石头馍,一百个烙馍。另外卖了一百个茶叶蛋,五十个卤蛋。卤肉饭荤素加起来一共卖了八十九份,算下来咱今天上午一共卖了……两百二十三块四毛钱!” 时小艾计算完毕,报出了上午的营业额。 “两百二十三块!”程林轻声的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恍惚。 他看向时小艾,问:“嫂子,你没有算错吧?” 时小艾将计算的纸推到他面前,说:“来,你再算一遍。” 程林使劲儿摇头,嘴里说着:“不不!我不算,嫂子你算的肯定没错。” 说着说着,他的嘴巴越咧越大,终于没忍住竟然哈哈的笑出了声。 看着弟弟有点忘形的模样,程杨轻咳了一声。 程林立刻捂住了嘴巴,可还是抵不过从心底冒出的兴奋,他激动的用气声喊道:“咱发财了!咱发财了啊!” 王小凤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夸张,可脸上的惊喜也是掩饰不住的。 她用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仿佛这样才能让她显得稳重一点儿。 时小艾看了看大家,继续算道:“今天的石头馍都是小凤烙的,按照一个两分钱的提成来算,五百三十五个应该是十块零七毛。” 她说罢直接从书包里数出相应的钱数递给了王小凤。 王小凤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得这么多钱! 而且还只是一上午的收入。 她红着脸将钱接过来紧紧攥在手里,低垂着头有点不敢去面对周围人的视线。 “今天的烙馍是我烙的,不过是小林卷的。另外你自己背着那么多烙馍跑到学校去卖也是辛苦。所以一个烙馍我也给你算两分钱的提成,一百个就是两块钱。” 时小艾说着,数出两块钱的钞票递给了程林。 “谢谢嫂子!”程林大方的接过,喜滋滋的放进了口袋。 大家原本以为这就就结束了,谁知道时小艾继续说道:“今天楷楷也有功。帮我们蒸米饭不说,还把那么大一锅饭给送过来,解决了我们大难题。所以也给你一块钱作为鼓励。 表现很好,但是以后别这样了。以后再有类似情况,你记得跑过来叫人,别自己往这儿端。” 时小艾说罢也数了一块钱给了程楷。 程楷没想到自己也有钱拿,他激动的伸手接过。 可是拿着钱他又迷茫了。 小家伙看看手里的一卷钞票,又看了看自己的口袋,然后再看了看两个哥哥还有嫂子。 他转过身又将钞票塞回了时小艾的手里,说:“嫂子,这钱给你,我不要,我不能在家里白吃饭。” 时小艾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家伙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她只能重新将钱塞回小孩儿的手心,说:“你没有白吃饭。你妈妈给你交伙食费了你不知道?这是你的劳动所得,是你应该得的。” 可程楷还是将钱往她的手里使劲儿推,然后还把手背在了后面强烈表示拒绝。 程林看到这种情景,只得替弟弟解释:“嫂子,你帮楷楷收着吧,他在家没自己花过钱。” 时小艾把钱递给了程林:“你先帮楷楷收起来,回头等有空的时候我带你们去银行开个户,自己把钱存在自己的存折里。” 听到能有自己的存折,两个孩子明显都心动了,这一回谁也没有再推拒。 不光他们,一边儿的王小凤也抿了抿嘴,决定回家后把自己的钱也整理一下,早点存到银行里去。 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钱之后,大家欢喜地准备散开。 谁知道这时候时小艾又开口说道:“都先别急,刚才发的是你们的提成,咱们现在把奖金也发一下。” 几个人又重新坐了回去,表情更为震惊。 能拿到这么多钱大家都心满意足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奖金! 第92章 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我嫂子啊? 时小艾又从书包里拿出了十块钱,然后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特别是今天咱们又上了新品种,以后可能还要更忙碌些。为了奖励大家的付出,今天咱们发一回奖金,每人两块钱,不光你们,我和程杨也有。” 说到这儿,她笑了笑:“我们两个也没少干活儿。” 程杨听到还有自己一份,连忙拒绝:“我不要,我不要。” 时小艾走过去将两块钱塞到了他的手里,说:“拿着。按劳取酬,这是你应该得的。” 程杨看看她,扬了扬唇角没有再拒绝。 他接过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反正他的钱就是小艾的钱,谁拿着还不都一样? 王小凤和程林这会儿都高兴麻了,连拒绝都不会说了。 他们俩也将钱接了过来,然后用力地握在手掌心里。 感受着一把钞票硌在手心里硬硬的感觉,才让他们真切地感觉到此时不是在做梦。 因为所有的东西都卖完了,分过钱之后大家就关门收摊。 路过巷子口的时候,那两个吆喝的人喊的声音更大了,神情里是毫不掩饰的炫耀。 好像在跟他们显摆自家那边生意多好似的。 只可惜他们的显摆在这群人面前,就像是跳舞给瞎子看,完全得不到一丁点的回应。 就连平时最容易生气的程林这会儿也心不在焉,完全不把他们当回事儿。 吆喝的声音再响有什么用? 有钱拿吗? 有人给发奖金吗? 没有你瞎显摆个啥? 因为程杨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所以这天下午程林他们坚决不让时小艾跟着出摊。 时小艾也没有拒绝,留在家里帮程杨收拾东西。 “我给你炒点肉松,另外再给你做瓶子肉酱,你拿到学校夹馒头,或者拌米饭上吃都行。” 她一边翻炒着锅里卤过的肉丝,一边说。 “不用,别麻烦,我们到时候肯定是集体用餐,根本没有机会吃。”程杨说道。 “没机会拿到饭堂吃就放在宿舍,总有能吃的时候。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每天不吃点肉可不行。 另外我刚才和小凤说了,让她多烙二十个石头馍,果仁馅和油酥馅儿的各十个,你明天也一起带走。你不是说你那个战友也来上学了吗?到时候你们一起吃。” 时小艾说的战友是钱英明,之前在战地医院照顾过程杨的那个人。 钱英明也是战斗英雄,虽然他从前线下来的时间比程杨早,可身上也背着两个军功。 这次师里安排干部到军校学习,是为了给单位培养后备力量,要求当然比较高。 上过前线,有军功在身,年轻,有文化这几条缺一不可。 而钱英明虽然比起程杨的战绩差一点,却也是团里拔尖的人物,所以这次学习他也拿到了一个名额。 程杨知道这个消息后当然很高兴,能和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成为同学,是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当然,除此之外也给他带来了方便,他第一时间就委托钱英明帮他把没来得及取的工资给带回来…… 此时听到媳妇提起钱英明,程杨笑了笑说:“他一直说想来咱家看看呢,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就念叨了好几次。现在离得近了,等什么时候不忙了,我带他一起回来。” “行啊。”时小艾答应得很痛快:“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咱们再开一瓶葡萄酒!” 之前他们两个喝酒聊天的那一次,程杨和她说了很多他们战友之间的故事,说他们怎么并肩作战,怎么互为依靠。 时小艾当时听得热血沸腾,对这些真正的军人们更是心生崇敬。 程杨当时也跟她提了钱英明,跟她说之前自己住院的时候一直是这个战友照料的他,包括他当时回来给两个小家伙带回来的玩具,都是托钱英明给买的。 知道了这些,时小艾对于程杨这个没有见过面的战友自然更多了几分感激,以至于都愿意拿出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喝的葡萄酒来招待了。 可程杨听了却表示了拒绝。 他说:“可别,那点儿葡萄酒我还想留着咱俩自己喝呢。” 说着他凑到了时小艾的身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和郭大哥说好了,这个星期天让他们送家具过来。到时候我请一天假,晚上不回去了,咱俩晚上喝。” 他的呼吸带着热度,说话的时候热气拂过时小艾的耳边,让她只觉得一阵酥痒,耳廓很快就全红了。 房子虽然盖好了,但当初时小艾要的那些家具却还没有搬回来。 家具其实已经做好了,但是时小艾对于现在的油漆有点不放心,总觉得味道很大。 所以程杨就和郭安商量了一下,将那些做好的家具先放在他们木材厂散散味,等这边彻底收拾完了再搬过来。 那些家具除了有时小艾特意要求的书柜还有书桌之外,最大件的就算是程杨点名要求的大床了。 他对那床重视得很,为此还专门跑到木材厂去挑了花样儿。 时小艾没有跟着去看,但听他回来说的那些话也能够感觉到他有多期待了。 既然已经决定和这个人一起过日子,时小艾自然不会拒绝他的亲密要求。 而且从心底里,其实她自己也有一点隐隐的期待。 可想归想,此时被这人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时小艾伸手将程杨往外推了一把,凶巴巴地说:“走走走,赶紧去收拾你的东西,别站在这儿碍事儿。” 程杨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离开。 看出媳妇儿害臊了,程杨也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生怕把人真惹急了,自己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赶紧转换了话题,说:“你别急着撵我,我还有事儿没跟你说呢!” 时小艾睨了他一眼,问:“什么事?” 那眼神带着威胁,很明显地告诉他——不能再胡说八道了! 程杨笑着清了清嗓子,在时小艾身边坐下,对她说:“我中午回来的时候看到时大喜那边的人去一号院接水了,看来他们和那边的人应该很熟悉。” 时小艾其实也看见了。 她没有看到有人去一号院接水,但是看到那两个人提着水从巷子里出来。 云水巷说起来曾经也算是云城的富人区。 这条巷子不太长,路两边的住家户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四十多家。可这四十多家住的全都是独立的小院子。 每一家的大小虽然不尽相同,但就算是最小的院子里面也都盖着五六间房子,大的院子里面盖的能有一二十间。 解放前住在这里的人家都是家里有点小资产的,相当于城市里的中产阶级。 时老爷子当年家里开的有饭馆,手里也有不少钱。解放后他把饭馆和存款全都主动交给了国家,当时提出的要求只有两个,一个是在国营单位给他一个工作岗位,另外一个就是给他们一家留一个安身之处。 这房子就是那时候国家分给他的。 在这条巷子里住的人基本上分三种,一部分人家的情况和时家差不多,同样是将家里的产业交出去,然后换来了这样一套蔽身之所。 王叔刘姨他们家也属于这种情况。 另外一些人则是原本就是巷子的老住户,房子也是家里传下来的。 除了这两种之外,剩下的就是政府当初安置进来的贫民。 战乱的时候,这条巷子里的人也跑了大半,真正的老户没剩下几家。 那些完全找不到主儿的房子最后就变为了国有。 这些房子分了一部分给时老爷子这样的人家,另外一些则被盖成了小间儿用来安置贫民。 后来运动的时候又有一些老户儿的房子被收走了,这些房子被用来安置无房可住的工厂工人。 到这个时候,云和巷里住的人就相当的杂了,哪方面的都有,再也不复最初的安静。 一号院就是一个这样的大杂院,那个院子里住了差不多二十来户人。 因为住的人多,大门不到晚上一般都不会关,时小艾他们天天从巷子口过来过去,里面的情况就看得很清楚。 此时听程杨说时大喜他们在一号院提水,她并不惊讶,相反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毕竟时家在这条巷子里住了那么多年,他们和巷子里的人应该比自己一家还更熟悉得多。 看她一直不说话,程杨说:“他们要是光提个水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他们和那个院里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对咱会不会有影响?” “应该问题不大。”时小艾说。 “一号院住了二十多户人家,时大喜不可能和他们每家人关系都不错。就他们那院儿的复杂程度,你看吧,接水这事儿早晚得起风波。” 时小艾之所以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因为之前他们也和那个院儿的人打过交道。 整个云和巷所有的院子里都通了自来水,每个院里也都有了电表。但无论是水表还是电表一个院子都只有一个总表,并没有入户。 这对于时小艾他们这种独门独户的家庭来说无所谓。 但在大杂院,谁家用水多了,谁家晚上开灯时间长了都是扯不完的皮。 时小艾的帐篷在巷子口的位置,帐篷后面紧挨着一号院。 帐篷搭起来的时候她就提出想从一号院那里扯一根电线出来,给帐篷里安个灯泡。 当初她原本是想自己去和院里的人说的,可一提出来就立刻被刘姨阻止了。 最后在刘姨的建议下,这事儿是办事处出面和那些人谈的。 谈的结果是时小艾每个月拿一块钱电费交到办事处,然后办事处把这钱从一号院应该交的总电费里减免掉。 这样可以说整个院儿里的住家户全都得了益,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 而现在,时大喜他们要去院儿里接水。 他们如果是和自己这样通过办事处解决问题,那于主任和刘姨肯定早就知道了,也不会瞒着她。 两人没提,那自然接水的事儿是他们私下处理的。 按照时老二一家人的性格,时小艾怀疑他们压根就不会提给水费的事儿。 那到最后必然有的闹了。 这天晚上程林他们回来的时间比以往晚一点儿,回来的时候几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一进门程林就将背着的书包拍得山响,对时小艾说:“嫂子,你猜猜我们晚上这顿又卖了多少钱?” 因为晚上周边的人大多都会选择回家做饭吃,加上医院除了住院的病号也不剩下其他人,所以晚上这顿饭一般情况下茶水摊能卖的钱不会多,能有个十块钱就顶天了。 可因为今天有卤肉饭,再加上程林此时的表情,时小艾还是往高猜了猜:“十五?” “十七块五!”程林的声音里全是兴奋。 “哟,那可真不少。”时小艾也很高兴。 “哎,主要是下午石头馍卖得少了,要是石头馍再卖点儿,还能更多!”程林的语气里带着遗憾。 “行了,别不知足,已经很好了。” 时小艾说:“明天买石头馍的人还会更少,你们几个都要有心理准备。” 王小凤是跟着程林,程楷兄弟一起回来的。 听了这话点头表示了赞同:“我觉得也是,咱周围的人都买得差不多了,估计就光他们买回去的那些,怎么也得吃好几天。” “嗯,除了石头馍,烙馍卷菜的销售量也会下降。” 时小艾看着那两个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咱暂时先把烙馍卷菜取消掉,主做石头馍和卤肉饭,你们觉得怎么样?” 程林和王小凤一起看向了时小艾,两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谁也没有率先说话。 时小艾笑了:“怎么了?更换品种而已,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俩至于这种表情吗?” 王小凤说:“姐,这事儿你做主就行,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不用和我们商量。” 程林也赞成地点了点头。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茶水摊虽然现在是我在牵头,可你们也是其中的一份子,这生意是咱大家的。”时小艾对二人说道。 “时大喜他们做的品种和咱们严重重叠,虽然咱不怕他们但是这么死磕没什么意义,浪费的是咱的时间。 而且我今天听到顾客谈论,说他们烙馍的配菜也和咱一样,据说味道也差不离。所以我想着他们应该也从周师傅那里买麻椒油了,要是这样的话,不跟着减价咱真打不过他们。” “怎么这么不要脸!”程林简直气急了。 他将袖子往上卷了卷骂了句粗口:“要是在京城,看老子不打死他!” 一直旁听的程杨照着弟弟脑袋就拍了一巴掌,骂道:“你是谁老子?再胡说八道我先揍你!” 程杨委屈地直撇嘴:“哥,你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我嫂子啊?” 程杨没有接弟弟的话,只是眸底的光变得更加暗沉。 第93章 想在媳妇儿面前撒撒娇 时小艾看到程林将矛头对准程杨也是无奈。 她伸手把他扯过来,严肃地说:“你别冲你哥发脾气,这事儿他不能掺和。他一个当兵的,你让他参与到生意里面算怎么回事?你是想让他去把时大喜打一顿?还是让他去把那边的摊儿给掀了?” 时小艾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并不太好,可以看出她是真的生气了。 程林冲哥哥发脾气一来是气急了,二来也有点话赶话,说的时候他没有想太多。 可此刻听时小艾一提醒,他忽然意识到哥哥是个军人,而且还是一个有着英雄称号的军人。 过多参与家里的事儿,他这是想让亲哥犯错误吗? 程林的冷汗差点下来,顿时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连忙说:“哥,嫂子,我错了,这事儿是我没想太多。” 程杨没有开口,可神情冷肃,显然之前程林的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他自己也这么想。 看到他这样,时小艾实在怕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又出手干预,干脆直接拉着他出了厨房。 她将程杨拉回了房间,对他说:“之前是我忽略了,咱俩现在立个规矩。” 程杨看着她,眼底全是无奈:“好好的又立什么规矩?你别乱想,我不会随便出手的。” 时小艾摇头:“不说这些,咱先把规矩立下来。以后我生意上的事儿除非我主动向你求助,不然你不许干预。 同样的,你工作上的事儿你不提我也不会掺和。咱们各自在各自的领域里做好自己,不要轻易去干涉对方的事业。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程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那你遇到困难会向我求助吗?” 时小艾回答得非常干脆:“实在解决不了的当然会。咱们是一家人,我搞不定的事儿不找你找谁? 你也一样,你遇到解决不了的或者让你不高兴的事儿也可以跟我说。哪怕我帮不上什么忙,至少能做你的情绪垃圾桶,听你倾诉。” 程杨抱住了她,用下巴抵住她的发间,说:“你不是垃圾桶。” “我当然不是垃圾桶。”时小艾锤了他一下,然后挣脱开来。 “行了,咱们就这么说好了啊!时老二一家并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可以处理好。你今天晚上好好睡觉,明天安心走,家里这边交给我。” 程杨再次抱住了她,然后轻声说:“忽然不想走了。” 说着将她抱得紧紧的,把脸埋入她的发间久久不出声。 时小艾其实这几天心里也有点闷闷的。 她也看出了男人情绪的低落。 只是因为那家人忽然冒出来捣乱,以至于他们两人都没有精力再去顾及情绪。 此刻见程杨这样,她伸手抱了抱他,然后像安慰小朋友一样轻声地安慰道:“别难受,去不了几天的。不是下周六就回来了吗?你好好去上学,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程杨自从上小学后就没有再被人这么哄过了。 此刻被媳妇抱着,哄着,那种感觉又新奇又有点说不出的好受。 他忽然就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情绪,想在媳妇儿面前撒撒娇。 他抬起了头,望着她的眼睛说:“那我回来的时候你得让我住你屋。” 他的目光深邃,恨不得看进时小艾的心里。 时小艾的脸再次热了起来,可这回她没有回避,而是点了点头说:“好。” 笑容顿时在程杨的脸上绽开,那一瞬他整个人都仿佛变得耀眼。 即便是时小艾也都不禁被他这份欢喜所感染,从内心对于那还没有到来的一天产生了期待。 两个人从屋子走出来的时候,王小凤已经将明锐和明溪从家里接回来了。 显然她感受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太好,想让这两个小家伙回来调和一下。 两个小崽儿今天被姥姥带着在外面玩了一天,妥妥地当了一天的团宠。 不管是在办事处还是跟着姥姥走街串户,见到他们的人无不表示出了喜欢。 还时不时地有人往他们手里塞好吃的。 原本时小艾一家子在云和巷就比较出名,而这个年代龙凤胎又比较少,明锐明溪这样长得好看又乖巧有礼貌的,哪儿有人看见会不想要逗一逗? 于是,此时两个小崽儿都快要累坏了。 见到爸爸妈妈,俩孩子跑过去一人一个抱住了他们,小嘴叽里咕噜地讲述着自己今天的“遭遇”。 那些话总结下来就一个意思—— 姥姥带他们出去玩儿很好,但下次不去了。那些人总是捏他们的脸。 明溪还特意把头侧到一边儿,让妈妈看她的小脸有没有被摸红。 孩子委屈巴巴的模样惹得周围几个人全都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人们还不是特别懂得儿童心理学,在大家的感觉里这就是一件比较好玩的事儿,甚至觉得告状的明溪特别可爱。 时小艾却不这么认为。 上辈子她哥哥家的女儿和现在的明锐明溪差不多大,她在家的时候经常看到嫂子翻阅一些育儿书籍。 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了解了一些。 至少她知道孩子们也有独立的人格,孩子的意愿也需要尊重。 她当然知道刘姨是好意,可时小艾在心里已经将找一个合适的幼儿园列入了计划之中。 第二天时小艾没有如往常一样很早就出摊儿。 她带着明溪明锐还有楷楷一起送程杨。 明溪明锐虽然早就知道爸爸要去上学了,可小孩子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情并不会有太深的概念。 直到看到爸爸背上了行李,拿起了背包,马上就要出门,两个孩子才意识到爸爸这是要走了,才彻底傻了眼。 这些日子他们和爸爸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并且将他彻底当做了家里的一员。 看到爸爸真的要走,要离开这个家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很快两个小家伙就全都哭了起来。 哭的那个情真意切,声嘶力竭,无论是谁也劝不住,抱着程杨的大腿就是不撒手。 程杨那么一个刚硬的汉子,也被两个孩子给哭得红了眼圈。 站在那儿摸着两个孩子的头,一动也不动。 看着这父子三人马上就要抱着一起哭了,时小艾无奈极了。 她这会儿都顾不得难受了,只能推着这几个人赶紧走。 她这一推,俩孩子更慌了。 明溪声音尖锐地撕喊:“爸爸不要走!”“我不让爸爸走!” 明锐也呜呜个不停,抱着程杨的腿,一口一个“爸爸”地叫着,声音那个悲切。 大早上的俩娃娃哭成这样,周围的邻居全都吓了一跳。 过来一看是这种情景,都围过来问东问西。 关于程杨出去上学这事儿他们并没有怎么往外说,毕竟和邻居们也不是很熟,总不至于谁不谁的都告诉一遍儿。 就连今天早上,他们原本也只是准备静悄悄的走,不跟周围的人说太多。为此夫妻俩还特意早点出门。 谁成想两个小崽儿不给力,直接把这事儿闹得整个巷子的人都知道了。 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路都要堵住了,时小艾觉得这样可不是办法。 她一把抢过程杨手里提着的行李放到一边,然后扯起抱着程杨大腿的明溪塞进他的怀里,接着又抱起明锐塞到了他另一边手上。 两个孩子抱着爸爸的脖子继续哀哀地抽噎,程杨心都被这俩宝贝蛋子给哭碎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就站在那里轻声的哄。 时小艾才不管他们父子间的倾诉,提着旅行袋扯了楷楷一把,就用力推着程杨往巷子外面跑。 楷楷刚才都被两个小侄子/侄女给哭糊涂了。 他在家是最小的一个,哪儿见过人这么哭啊? 于是只能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地看着,连安稳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这会儿被嫂子扯了一把才忽然反应过来,拎着给哥哥带的吃食跟着一路小跑冲出了包围圈。 几人简直是在全巷子人目光的护送之下离开的,走出了好远还能看到巷子里跟出来观望的人群。 一直哭到了汽车站,两个孩子才终于恢复了安静。 明溪哭得嗓子都哑了,明锐则一个劲儿地打哭嗝。 两个人全都蔫答答的,却都抱着爸爸的脖子不放。 程杨抱着两个孩子跑了一路,此时也没有一点要将他们放下来的意思。 他的面孔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看上去神情十分的严肃。 可手却将两个孩子护得好好的,把他们护在怀里。 时小艾喘了几口气,然后把行李放在一边,伸手去接孩子。 知道这次是真的要分别了,两个小崽儿又开始哭了起来。 明锐还好,明溪抱着爸爸的脖子死活不撒手。 程杨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他将脸埋在女儿的头上,使劲儿亲吻着她的头发,半天不敢抬头。 时小艾本来也有点伤感的,可此时看着父女俩的黏糊劲儿,什么伤感都没了,气得想发笑。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男人这么黏糊? 她毫不客气地把明溪从男人的怀里给撕拽了出来。 看她还要放声,使劲儿瞪了一眼,同时把手高高地举起。 那架势很明显——再哭一声,大巴掌就下来了! 明溪再哭,脑子也是清楚的,她很明白这会儿惹怒了亲妈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哭声戛然而止。 “你自己在这儿等车吧,我们先走!”时小艾将行李往程杨的手里一塞,拉着孩子们就要走。 程杨一把拉住了她:“你们不陪我一起等?”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时小艾回头,看到男人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般,眼神里写满了震惊和不舍,气得胃里一抽一抽的。 她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过去,说:“你下周就回来了!” 程杨这才反应过来。 是哦,他并不是回部队,只是去上学,周末还能请假回家的那种。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闺女儿子给哭得慌了神儿。 程杨有点赧然地笑了一下,蹲下身来在两个孩子脸上亲了亲,然后又摸了摸楷楷的头,交代了几句要他听话。 之后他也不敢再和时小艾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时小艾带着孩子们离开。 一直都走到了茶水摊,还能够感受到那人在背后凝视着她的眼神。 这一刻,她的心里也多出了一丝怅然的情绪。 今天摊子上的客人依然很多,但购买石头馍的人比起昨天就少多了。留在摊子上吃饭的人大多数选择了卤肉饭,还有人配了卤蛋。 时小艾特意的看了看,今天来吃饭的人大部分都是生面孔,经常来的老客倒是没见几个。 特别是孔叔,这个基本上每天都来的人此刻也没见着。 看到她往顾客的桌前看,王小凤偷偷笑了笑,然后说:“孔叔昨天买了那么多东西回去,估计够他们一家吃好几天的。他今天肯定不会来。” 说的时小艾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记一下,下回孔叔来的时候你把咱新做的泡菜给他一瓶,问就是送他尝尝鲜。咱昨天生意能烘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他的帮忙。”时小艾说道。 王小凤当即答应。 “对面今天的生意也没昨天好。我刚才看了,他们今天只来了五个人,比昨天少了一半儿。然后放馍的竹筐也只搬进去了三个。不过他们今天还是降价,你看那些拿着布袋的人,全是冲着降价去的。” 王小凤扬了扬下巴,指着马路对面说道。 时小艾点了点头,知道这背后必然有时小梅出谋划策。 其实总体来说对面他们的营销手段是正确的,利用打折吸引顾客打响知名度,抢占市场,然后慢慢的恢复正常营业。 不过这样的手段对于时小艾来说就过于老套了。 她不再关注对方,而是站到王小凤的身边说:“今天摊子上的生意不会太忙,留我一个人就行了。你等会儿和楷楷一起出去转转吧,不用去学校门口,看看其他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王小凤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医院家属院门口。” 时小艾一阵无语。 医院家属院可以说是他们两个摊子最大的客户群了,就算是不去该吃早饭的人也都会过来吃。 小凤之所以选择那儿,这是在报昨天时大喜他们站在自家摊子前吆喝的仇呢! 没看出来,这姑娘还有个有仇报仇的刚性。 只是—— 没必要,真没必要。 “你回去把家里的小推车推出来,然后和楷楷一起去汽车站那边。装点茶叶蛋,两种口味的石头馍都带一些,去那边卖着试试。”她干脆指明了道路。 王小凤想了想,觉得汽车站那边人流量也挺多的,特别是在车站倒车的那批人,他们根本不可能不等车特意跑很远来买早点。 这批人也算是潜在的顾客。 她当即表示了同意。 支使走了那两个人,趁着新来客人不多的时候,时小艾把两个宝贝孩子叫过来坐在自己的身边。 一人给倒了一杯白开水让他们慢慢地喝,然后拿出两个茶叶蛋磕开给小崽儿们剥。 刚才哭那一场两个孩子都累坏了,这会儿坐着都有点垂头耷眼的,没了气力。 就在这个时候,棚子上面挂着的那个一百瓦的大灯泡忽然晃了两下,然后直接灭了。 里面吃饭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今天的天气原本就有点阴暗,棚子又没有窗户,灯一灭整个棚子内就变得一片黑乎乎的。 大家全都放下了碗筷一起望向了外面。 “停电了?” “好像没有吧?我看对面那个帐篷的灯不是亮着的?” “那是扯的医院的线,和这边不一样。” “出去看看再说。” 时小艾也跟着大家一起走到了棚子外面。 看到周边一切正常,只有他们家的棚子黑了灯,时小艾的心里浮现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94章 看,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这会儿摊子上只有她带着明锐明溪两个孩子,根本没法离开。 时小艾只能拜托熟悉的客人帮忙去车站帮忙叫一下王小凤,而她则和顾客们一起把摊子里面的桌椅全都搬到外面。 王小凤带着顾恺回来的时候还一头雾水,看到摊子停电则瞬间黑了脸。 她都没往里面进,丢下一句:“我去一号院看看!” 然后就朝巷子里跑去。 她这一去就是半个小时。 时小艾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儿。 如果是跳闸或者插头掉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能搞定,哪里需要这么久? 她朝马路对面望了望,然后就发现时大喜还有他的那几个伙计全都站在外面对着这边观望着,一个个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又过了一会儿,棚子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来电了!”楷楷欢呼了一声。 明溪明锐也开心地蹦跳了起来。 此时已经差不多八点了,去上学上班的那群人已经走了,早高峰已经过去。 虽然把桌椅搬到棚外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但不得不说,这突如其来的停电确实影响了时小艾他们不少的生意。 主要是面对着黑乎乎的棚子,总有顾客会下意识地不想往里面进。 王小凤一头汗地跑了回来,看到灯重新亮了她才舒了口气。 她冲时小艾解释道:“我刚才去一号院看了下是保险丝烧了。办事处刚才还没上班,我没办法又跑回家让我妈去找的电工。好在总算是修好了。” 时小艾点了点头。 王小凤看了看周围,又继续说道:“我和楷楷现在再去车站待一会儿吧?那边人挺多的,就是刚才我们都还没安定住呢,一个饼都没卖。” 时小艾表示了同意。 王小凤带着楷楷走了,这边的生意也重新恢复了正常。 可这正常并没有维持多久,大概二十多分钟后灯又灭了。 吃饭的客人们再次发出惊呼,可时小艾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讶。 她再次找人叫回了王小凤。 这回什么话都不用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正常。 王小凤气呼呼地说:“我再过去看看!” 时小艾拦住了她:“你守着摊子吧,我去。” 她并没有去一号院,而是直接去了办事处。 这是继签合同后时小艾第一次来办事处,进门后第一反应就是——这里和之前相比真可谓是焕然一新! 办事处的墙壁全都重新粉刷过了,还特意做了砖红色的墙裙,看上去又整齐又敞亮。 不仅如此,之前破旧的办公桌椅也全部修理过,并且涂了新漆。。 另外,办事处还添置了新物件儿,在它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此时摆放了两把红色皮革面的电镀折叠椅。 锃亮锃亮,极为醒目。 要知道这可是现在最时髦的东西,只有那些大机关或者工厂办公室才会配备。 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街道办事处出现这样的椅子,真的是极其引人注目了。 时小艾知道办事处之所以能够鸟枪换炮和自己交的那半年管理费有极大的关系。 按照她和办事处最早签的协议,管理费是一月一交的。 结果前段时间他们家修房子,于主任也过来凑热闹。 她看了程杨找来的工队,一再称赞那些师傅专业,干活干得好。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办事处,然后于主任就感慨说办事处那屋子有十年没整修了,屋子里的墙皮都掉了,夏天还会漏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时小艾当即就提出要把协议重新修改一下,把月付的管理费改成半年付,她可以先把半年的费用一次交足。 于主任当时听到她这个提议都震惊了,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谁嫌钱烧手啊? 有钱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先交那么一大笔费用出去? 可时小艾执意要改,还开玩笑地说是替办事处分忧,他们拿到这笔钱正好可以把办公环境改善一下。 当初欧区长来时小艾家的时候就做过表态,她和办事处合作开这个茶水摊产生的管理费区里不要,办事处可以自行使用。 所以,时小艾这样的提议于主任没有办法不动心。 之后时小艾很快就将半年的管理费用给补齐了,而办事处则用这一百二十块钱将办公室做了全面的整修。 “哟,小艾,你怎么这会儿跑来了?摊子那边谁看着呢?”看到她来,一个阿姨立刻站起来迎了过来。 而另外一个嫂子也转过了头,问:“小艾,是有什么事吗?王师傅刚才不是去看电线了吗?怎么,还没修好?” 看到她,此时留在办事处的几个工作人员全都关切地围了过来。 看,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虽然时小艾不能说大家对她的关心都和交的管理费有关,但不得不承认这笔钱让大家都念了她的好,在能力范围内也愿意为她提供帮助。 这也是当初时小艾为什么愿意一次性先交那么多钱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当然是希望和办事处的牵绊更深一点儿。 她的生意越来越好,即便现在不崇尚经商,但也难免有人会眼红嫉妒。 万一有人在背后做手脚,有办事处做靠山总比单枪匹马地强。 而一个月一交的管理费,双方之间牵绊太小了。 万一这边有点什么变动,例如换个领导之类的,很有可能会将时小艾和茶水摊陷入被动的局面。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出现的麻烦,她宁愿把这个原本就应该交的钱先花出去。 看到大家都围过来,时小艾解释道:“我们那边的电又停了,我想让咱的师傅再过去看看,看看到底是线路有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时小艾虽然说的时候语气很平静,甚至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笑,可办事处的这些大妈大婶儿们都是点什么人? 都是些在巷子里做群众工作做了几十年的老人。 她们接触最多的就是巷子里的这些人,对于他们可能闹出的那些伎俩更是心知肚明。 她们知道,这要么是时小艾得罪什么人了,要么是什么人联合起来想要找她的麻烦。 于是一个年龄大的阿姨立刻说:“小艾你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去。” 她说着还朝一边的人吩咐道:“小吴,你去把王师傅找过来,让他直接去一号院。我陪小艾过去看看,看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这么说,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还有个人说:“我刚才看见于主任去十六号了,我去找她一趟,让她也过去。” 时小艾谢过大家,和那个姓梁的阿姨一起从办事处走了出来。 在路上的时候,时小艾问了一下一号院的情况,梁阿姨跟她说:“哎,一号院是咱整个巷子最复杂的一个院儿了。说起来住在那院里的人现在都不应该算是咱的居民,他们早该迁走了。 可你看看,他们一个都不走,全都留在这儿,这不是给我们的工作增加难度嘛!” “都应该走?”时小艾皱了皱眉:“梁姨,这话怎么说?” 梁阿姨解释道:“一号院原本的房主找到了,他们家以前是开布店的,运动的时候受到波及一家人被撵了出去。 咱办事处之前接到通知说按照返还政策,这套房子要归还,上个月那个房主的女儿也过来办了手续,房产证也办下来了。 这房子归了私人,之前住的人肯定要搬走啊!市里面给这些人全部分了安置房,听说位置还不错呢! 可谁知道他们说住惯了,谁也不肯搬。其实什么住惯了啊,还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不管事儿,不好撵他们走,所以就想两边的房都占着?” 说到这儿,梁阿姨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 时小艾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一直到两人一起走到一号院门口。 两个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声地抱怨:“这谁剪的?谁手这么欠,也不怕被电死?!” 梁阿姨快走了几步,说:“是王师傅,王师傅走到咱们前面了。” 时小艾赶紧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中年大叔站在一个梯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剪断了的电线头冲着底下的人们大声的嚷嚷。 看到她们进来,那个师傅举着线头对着她们晃了晃,然后说:“梁大姐,你过来看看,这个院的人真是命都不要了,他们竟然把这电线给剪了!这屋的总闸可是在外面呢,他们也不怕触电!” 听他这么说,梁阿姨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开玩笑,要是这个院子里面的人因为触电发生危险,那可是他们办事处的责任,这可是安全事故! 她黑下脸大声问道:“谁干的?站出来!” 围在旁边的人全都一声不吭。 “谁干的最好自己主动承认,别等我们查啊?要是让我们查出来,那可没你的好果子吃!这是要疯了,这种事都干得出来?都不动动脑子的吗?! 这要是一个人触电了,坑的还不是全院人?这电的事儿能开玩笑?万一谁挨着碰着了,跟着倒霉都不知道!” 梁姨再怎么说也是办事处的老人了,平时走街串巷各家各户都和她熟,多少也对她保持着尊敬。 听她这么说,那些原本还觉得事不关己的人也明白了过来,意识到这电可不是能随意碰的。 于是有些人的目光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往一个斜靠在墙上,两只手拢在袖口里的男人看去。 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向自己投来,那男人抬起了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看什么看?又不是我剪的,你们都盯着我干啥?” 邻居里有人撇了撇嘴,还有人把脸侧向了一旁,但众人的目光分明都在说,剪电线的人就是他! 梁姨也看出来了,她板着脸问:“杨大民,你敢说那电线不是你剪的?” 杨大民将脖子一梗:“我敢说!我还敢说你冤枉我呢!你凭什么说是我剪的啊?你抓住我手了?” “你!” 面对他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梁姨显然也没有办法。 她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这个人,而是又朝其他的人看了过去。 她说:“这根线是连在外面茶水摊的,那茶水摊是办事处办的。当初从咱院里引线的时候我记得是于主任亲自过来和你们谈的,你们也没人表示反对。 而且咱办事处也没占各位邻居的便宜,这电费补贴也都按时给了,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周围邻居们好几个眼神闪了闪,却并没有人反驳。 梁姨又继续说:“既然当初都答应了,而且中间也没产生什么矛盾,好好的你们剪电线干啥? 有什么意见提出来咱们可以商量,你们这啥也不说直接上手剪是什么意思?是对咱办事处有意见?” 听她一口一个办事处,杨大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好容易才笼络住的人心马上就要散了。 其实杨大民对时小艾那个茶水摊没什么恶意,他虽然没什么钱,有时候路过也会忍不住买个石头馍打打牙祭。 可昨天时大喜找了过来,提出如果他们不让时小艾用院里的电,愿意一个月给他们补贴五块钱。 五块钱啊! 他们整个一号院一个月的电费也就是五六块钱,有了这个补贴,那以后用电都不用交钱了! 和时大喜的提议比起来,时小艾现在每个月给出的一块钱就显得太少了。 昨天时大喜走了之后,杨大民找着院里几户比较能做主的人家开了个会,还拿出了时大喜为了表示诚意特意留下的两块钱。 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能有这样一笔补贴,大家都心动了。 为了那眼看就能到手的五块钱,也为了显示自己在院里的威慑力,杨大民打断了梁姨的话。 他说:“梁姨你不用一口一个办事处的,拿话压我们。谁不知道那茶水摊是时小艾家开的啊,无非是挂着办事处的名号而已。 我们也没犯什么错误,你用得着在这儿给我们上纲上线吗?别说你们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剪的,就算是查出来了,能拿我们怎么着? 我们做什么了?我们不就是剪了自己院里的电线吗?这算什么错误啊? 别说你们给钱了,给钱怎么了,给钱就是大爷? 我今天还就把话放在这儿了,时小艾他们家的钱我们不要了!我们就是不想让她用我们院儿的电,我们不乐意让她用了,这不行吗? 你们就是拿办事处的名义压我们,我们也敢说。 我们不乐意让她用,能怎么样!这犯法吗?要是犯法你们找派出所的人来抓我们吧!” 他说着还上前了一步,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第95章 这事不能就这么完! 杨大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时小艾自然不能再不搭腔。 她往前走了一步问:“请问,咱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杨大民噎了一下。 他和时小艾能有什么矛盾? 不仅没矛盾,因为都是一个巷子里的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和院里的人去茶水摊买东西的时候,连买个馍时小艾都会特意给他们挑个大的。 前几天时小艾家新上了卤水,他们两口子还挨家挨户送来给大家尝。 就算是收了钱,要非让杨大民说他们和时小艾家有矛盾,这话他也说不出来。 他侧过了头,梗着脖子说:“这不是有没有矛盾的事儿!” “那是因为什么?”时小艾追问。 杨大民和周围的邻居们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时小艾看他们这样,继续问:“你刚才说了这事儿跟办事处无关,就是单纯不想让我用院里的电。不让我用总得有个原因吧?毕竟之前咱也是商量好了的。 如果是我做了什么事惹恼了大家,你们说出来,该道歉我道歉,该改我会改。 但要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们总也得给我个说法。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我不能都被人恨上了,还不知道理由吧?” 她这话一说,梁姨当即接口:“对啊!你们针对小艾总得有个原因。好好的她招谁惹谁了?大家都是邻里街坊,咱云和巷还是区里的先进街区,不能随便搞小团体排挤人啊。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家都说出来,我现场给你们调解!我们还是要搞好团结。” “没什么团结不团结的。” 杨大民被她们说得不耐烦了,直接说道:“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真要说排挤,那也是他们家自己人的内部矛盾。时大喜知道吧?是时大喜不想让她痛快,这关我们什么事?” 他看了一眼大家,继续说:“我直说了吧,时大喜跟我们承诺,只要不让她用我们院儿的电,就一个月补贴我们五块钱。” 说到这儿他挑衅地望向时小艾:“你要是想用电也行啊,只要比时大喜给的更多就行。你一个月给我们十块钱,我立刻把电线重新接上。” “你们这是胡闹!” 梁姨听到这话气得当场发作:“我就说呢,好好的怎么闹这一出,原来还是时大喜在背后搞幺蛾子! 时大喜是什么人?他就是个被单位开除的小混混!你们一个个不学好跟着他混,能混出来个什么好结果?!” 她这话立刻引起了周围人们的不满,几个人将头撇向了一边,明显根本不想听她的教训,还有几个人则开始了窃窃私语。 梁姨气得够呛,她倒也不全是为了时小艾打抱不平,最主要是还是觉得办事处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毕竟时小艾的茶水摊挂在了办事处的名下,而且那一块钱还是通过办事处和一号院的人协商的。 她气得用手在旁边的柱子上使劲一拍,还要继续说下去。 可她这样的动作顿时激怒了一号院的人。 一个人阴阳怪气的说:“梁姨,他们时家的家务事你在我们院里吵吵什么?要吵你去和时大喜吵啊,在我们这儿发威给谁看呢? 我们院里自己的电线,我们想让谁用让谁用,不想让谁用别人也管不着。你们要是不乐意,让派出所的人来抓我们啊? 让派出所的同志来评评理,我们到底犯了什么法!” 他这话显然说到了院里其他人的心里,一时间众人纷纷表示赞成,说得梁姨的脸彻底黑了,神情十分难堪。 显然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的排斥。 时小艾知道这事儿一时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了,她没再多说,拉着梁姨离开了一号院。 王师傅也随后跟了出来。 他们刚刚离开,院子里就传出了一阵起哄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哄堂大笑。 直气的梁姨手都是哆嗦的。 时小艾连忙握住了梁姨的手,抱歉道:“梁姨,实在对不起,今天让你跟着受气了。” 梁姨摇摇头:“这不关你事儿,是那群人昏了头了!” 她气冲冲地往前走,还不忘拉了时小艾一把:“走,咱去找于主任说说这事!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要不然,以后咱办事处的工作就没法做了!” 他们三人没走出去多远就遇到了正往这边赶的于主任,听了他们的诉说,于主任当即就要去一号院了解情况,时小艾拉住了她。 时小艾将于主任拉回了办事处。 办事处离一号院原本就没几步路,他们在那边吵吵了这么久,这时候办事处里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看到他们回来全都围了过来。 于主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去去去,都干自己的活儿去。你们今天的工作都完成了?” 看出她情绪不好,大家互相使了个眼色又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可一个个都悄悄地往这边瞥,似乎是想看看这件事主任要如何处理。 于主任将梁姨也撵回去工作了,然后她叫着时小艾一起去了她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还是这次整修才隔出来的,之前于主任根本没有单独的房间。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用木板隔出了一个单间儿,里面也很简陋,无非是放了一个桌子两把木椅。 可看得出于主任对于拥有这样一个单独的办公室非常满意,将时小艾领进去之后还张罗着要给她倒水。 时小艾拒绝道:“主任,你别忙活了,我摊子上还一堆事儿呢,咱赶紧说,说完我就得走。” 听她这么说于主任也不折腾了,坐在了桌子的对面,直截了当地说:“小艾,这事儿你怎么想?” 时小艾有点诧异,她原本以为于主任怎么也会跟她先说几句套话,或者安慰几句之类的,没想到主任这一次竟然如此干脆。 看出她的惊讶,于主任开诚布公地说:“这事儿想办不难,就看你怎么决定了。你要是还想从一号院接线,我就和那房子的屋主联系一下。 你别看杨大民他说得理直气壮,其实他自己压根就是个蹭房的,这房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你要是想这么做,我和杨慧联系,她同意的话我就让王师傅在总闸那儿装个柜子再装把锁,把线从柜子里面穿墙直接走外面给你拉出去。 到时候他们要想再剪电线,除非把锁给撬了,或者到院子外面剪。 但你放心,只要他们敢动手我立刻就跟派出所说,按破坏私人财物论处!” 于主任显然是气坏了,说到这儿直接骂了起来:“小屁孩子真以为没人制得住他了?他狂什么?别说这房子不是他们的,他们就是一群蹭住的。就是这巷子里正经住户,谁能不给我们办事处一点面子?!” 时小艾从来没有见于主任发过这么大的火,同时也实在是对于这个蹭住的说法好奇极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水缸递到于主任的手里,安慰道:“于姨你别生气,跟这种人生气咱犯不着啊!咱自己身体要紧。 你跟我说说这个蹭住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怎么就蹭住了呢?还有那个杨慧,好好的为什么把自己家的房子给别人蹭住啊?” 听她问到此,于主任叹了口气。 “唉,这也不能怪杨慧,主要是这群人实在是太难缠了。杨慧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爸妈都去世了,现在自己一个人生活。 她倒是想收房子来着,过来了好几回,可那群人又哭又闹,还撒泼打滚装晕,最后派出所的人出面都没有把问题解决掉。 这都有两三个月了吧,杨慧也没有再来过了。估计是被这群人给闹得没办法了,索性房子这边的事儿也不管了。” 时小艾想了想,问:“于姨,你有这个杨慧的联系方式吗?能不能让我跟她谈谈?” 于主任看了看她:“她就在棉纺厂上班,你想找她直接去就行了,跟门卫说找印染车间的杨慧就能找到。” 说到这儿她摇了摇头,一副不看好的表情:“你让杨慧出面这事儿也难,那一个院儿的人啊都不是好相与的。杨慧帮不了你什么。” “我没这个意思。”时小艾摆了摆手:“我就是想着既然要用人家的电,还是和屋主打个招呼比较好。” 于主任听了点头道:“那倒是。只要杨慧答应,咱办事处直接就能把这事儿给办了,根本不用搭理杨大民他们。” 说着她看向时小艾:“你决定继续用一号院的电了吗?” 时小艾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于姨,你刚才说的第二种方案是什么?” 于主任说:“你要是想以后没那么多麻烦,也少生闲气的话,我晚上的时候和二号院李师傅他们家商量商量,不行从他们家扯一条线出来。 虽然远了点,不过李师傅他们一家子都是机械厂的,家里还有四个儿子。 他们家和一号院的人没什么牵扯不说,杨大民那欺软怕硬的货也不敢惹李师傅一家。我觉得你与其和一号院的人掰扯,还不如从李师傅家里拉线。” 按理说于主任提出的第二种方案对于时小艾更加有利一些,可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二号院离现在棚子的位置有点远,而且还要过一条马路。从二号院扯线的话距离太长了,我也不好把棚子搬到那边去,那儿距离医院还是偏了点儿。” 她看向于主任:“于姨,我还是先和杨慧联系一下吧,要是她同意的话就先按照咱之前说的第一种方法来。麻烦是麻烦点,胜在安全。” 于主任想了想,觉得时小艾说的确实有道理。 二号院扯线到茶水摊,那距离是从一号院扯线的好几倍。线长一点倒不是问题,关键还要过一条马路。 电线裸露在外面的距离太长,太容易出危险了。要是从安全的角度来说还是一号院更合适点。 她叹了口气说:“行啊,你先去和杨慧谈谈吧,让她给咱写个同意书,到时候我跟管咱这片的片警说一声,让他们派人和王师傅一起去。” 说完这件事,时小艾并没有立刻走,她和于主任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说:“于姨,咱这个茶水摊现在已经营业一个多月了,我记得当初欧区长曾经说过,让咱随时把经营情况写报告汇报上去,这报告你们写了吗?” 这话说得于主任整个人都惊呆了! “忘了。”她猛地一拍大腿:“小艾,你要是不说我把这事儿全给忘了!” 时小艾早有预料。 此刻看于主任急得直接从桌前站了起来,她安抚道:“于姨没事,你别着急,这报告还是我来写。我也是咱办事处的一员啊,再说茶水摊的事儿还有谁比我更了解?我今天回去就写,下午就给你交过来,保证不耽误你去做汇报。” 听她这么说,于主任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顿时眉开眼笑。 “对,茶水摊的情况你最了解,这个报告你写最合适!小艾啊,咱茶水摊的经营搞得这么好,你一定要实事求是把情况写清楚。” 于主任虽然没有多说,可她的眉毛眼睛都在告诉着时小艾一句话—— 夸!使劲儿夸!一定要把这个功劳拿到手! 时小艾要的就是她这个想法,当即顺杆爬道:“那当然,咱的茶水摊不但为周围的群众解决了吃饭难,吃营养餐更难的问题,还为办事处解决了返城知青,城市待业青年就业难的问题。 我们那么一个小摊子,就解决了我和王小凤两个返城知青还有程林这个待业青年,一共三个人的工作安置问题。 这可是为咱们片区解决了不小的压力。 而且下一步我们还想扩大营业,到时候还能再招收新的人手,同样还能安置一些闲散劳力。 咱这根本就是为区里树立了一个标杆,一个关于如何解决城市待业闲散青年安置方案的模板。” 听时小艾这么一番上纲上线地侃侃而谈,于主任简直震惊极了。 她以前怎么没想到?! 她当初同意时小艾搞这个茶水摊,一来是因为她军属的身份,当着拥军办杨副主任的面她不好反对。 再来也确实想着反正不费什么事,要是办起来能争个先进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实际上后期她还真没太操心。 主要是时小艾自己要强,都没给她什么操心的机会。 但这会儿听时小艾一说,于主任忽然意识到——这还真的可以算是他们今年工作的一个业绩啊! 她顿时来了兴趣。 看到她这个表情时小艾笑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于姨,有个事我也不是很懂,我想询问询问你的意见。你看,咱茶水摊是办事处的下属单位,那我和小凤还有程林三个应该属于咱办事处的人员吧?应该算是……咱办事处的临时工?” 于主任愣了一下,显然被时小艾给绕糊涂了。 她说:“临时工?咱办事处没临时工的名额了啊?” 说罢她怕时小艾不高兴,又解释了一句:“小艾,不是姨不帮你,主要是区里面的经费有限,咱办事处小,正式工的名额只有一个,就是我。你刘姨,梁姨他们都是临时工,咱再没有空余名额了啊!” 时小艾摆了摆手:“于姨,话不是这么说的,办事处没有名额不代表办事处下属单位也没有名额啊? 我们那儿工作多,任务重,需要的人也多。再说了,我们请来帮忙的人都是知青和待业青年,本来就是在为社会提供岗位嘛。 既然提供岗位就得有个说法,不然将来我们怎么招工啊?以什么名义? 今天那个杨大民就说了,说茶水摊不是办事处的,是我个人的。这不是栽赃陷害嘛! 要是没有工作岗位,我要是再招工那算什么?算我搞个人主义?还是我搞小团伙?要真这样,谁敢来啊? 我觉得这件事咱可以争取争取,我想着区里也得考虑一下咱的实际困难和需要。 还有于姨,咱茶水摊可跟别的单位不一样,虽然我们需要这个临时工的名额,可是我们不需要区里给发工资。我们可以自负盈亏,工资自己解决。这一点我也会在报告里写清楚。” 不用区里发工资。 于主任想了想,觉得要是这样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毕竟只是一个临时工的名额,如果时小艾的茶水摊真的能被区里列为标杆,那还真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 想到这儿她大气地一挥手:“行,你去写吧。把这个需求写清楚,明天我亲自送到区里,到时候我和他们谈。” 商量完毕,时小艾离开了街道办。 回到茶水摊的时候,她发现出去买菜的程林也已经回来了。 程林和王小凤一起,不仅把棚子里的所有桌椅都搬了出来,连烙饼的全套家伙什也都搬了出来。 两个人带着三个孩子直接在马路边支起了摊儿。 她又朝对面望了望,看到时大喜他们也学着这边的样子把桌椅搬出来了一部分。 不过他们的棚子里还坐着一些客人,棚内灯光明亮,客人络绎不绝,看上去比这边的生意要好了不少。 第96章 别管以后怎么样,先把能拿的名分拿到手里 看到时小艾回来,可棚子里的电却没有来,王小凤和程林他们自然知道事情办得并不顺利。 程林握紧了拳头,王小凤却连提都没提电的事儿,而是转了话头说:“姐,你还有事儿没了?要是没事你来烙饼,我和程林出去转转。” 时小艾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九点了。 知道她说的是去小学门口,于是走上前替代了她如今的位置。 时小艾看了眼放着发面的面盆,发现早上发的面已经下去了一半,她的心里略微安定了点儿。 知道虽然因为停电耽误了些客流,可今天的生意并不差。 程林过去拎起了放石头馍的竹篮,王小凤却并没有和他一起。 王小凤去棚子里推出了早上特意推来的小推车,然后又在车上放了一摞昨天新买的碗筷。 之后她过来用一个小钢筋锅盛了半锅米饭,然后还拿了一个带盖子小瓷罐,盛了半罐卤菜。 最后她将这些东西还有一小盆茶叶蛋一起放进了一个用棉被裹着的新竹篮里。 看着这些根本不是摊子上的物件,时小艾很是奇怪,问:“这些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刚才让我妈拿过来的。之前我姐住院我妈往医院送饭用的就是这几样东西,我看着用来装咱的卤味也挺好的。”时小艾解释道。 说罢她叫过程楷,然后又望向时小艾:“姐,你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吧?要是行的话我带着楷楷再去汽车站转转。” 时小艾知道这姑娘今天是和汽车站杠上了,估计那边确实应该生意不错。 听她这么说忙笑道:“能有什么问题,明锐明溪不还在这儿陪着我吗?” 他们三个人离开了,摊子前就只剩下了娘仨。 从早上回到摊子一直到现在,中间各种经历让明溪明锐也跟着大家一起担忧,这会儿终于安静了,两个小家伙全都靠在了妈妈的身边,静静地贴着她。 明锐和明溪是和时小艾相依为命长大的。 回城之后见到了爸爸,家里条件也比以前好了很多,这一切的改变让两个孩子的性格和之前相比也有了改变。 开朗了,大方了,愿意与人交流了。 明锐摆脱了那种少年老成的气质,开始恢复了一些小孩子应该有的淘气,纯真。 而明溪,之前在乡下的时候其实很有几分狡黠,鬼灵鬼灵的。 现在则学会了撒娇,学会了和大人发嗲,甚至学会了利用大人对她的善待偶尔发发小脾气。 看上去没有以前好带了,可实际上时小艾明白这对于孩子来说,是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毕竟只有内心真正安稳了,只有在真正爱自己的人面前,小孩子才会彻底放松下来,展现出最自我的一面。 可这会儿明锐和明溪一边一个,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了时小艾的身边。明锐一句话没说,拿着个硬纸板默默地扇着火。 明溪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就用手抓住时小艾的衣角,在手里一直拧一直拧,时不时抬头偷偷看妈妈一眼。 看着两个孩子如此模样,时小艾的心忽地疼了一下。 她一直知道这两个孩子特别敏感,却没想到他们敏感到这种程度。 看来之前停电的事儿把他们给吓着了。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大人们说话不知道避讳,让两个孩子听进去了几分。 他们分不清真伪,只会跟着担心。 九点多钟,正是茶水摊生意最清淡的时候。 特别是现在棚子里没有灯,原来习惯于过来喝杯茶坐着聊聊天,避避风的人们都不再过来了。 整个摊子目前也就只坐了两三个客人。 面对这种情况,时小艾也不烙饼了。 她给两个孩子洗了手,然后搬了两个空桌子进棚子。 在桌子上铺了之前一直放在这边让孩子保暖用的棉被,她把明溪明锐全都抱在了桌子上让他们睡觉。 “妈妈,我不困,我能帮你干活。” 明锐板着小脸,皱紧了眉头,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对时小艾说。 明溪也连忙跟着点头:“我也能干活。妈,我能帮你数钱!” 时小艾抱了抱两个小崽儿,又在他们两个的脑门上各自亲了一口。 这才轻声安抚:“妈妈知道我们明锐明溪最棒了,你们都可能干了。只是这会儿没什么事儿,妈妈一个人忙得过来。你们两个安心睡觉。放心吧,有妈妈在什么也不用怕!” 听到妈妈愿意和他们说这个话题,两个孩子终于不再掩饰,都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明溪抓住了时小艾的胳膊,一脸忐忑地问:“妈妈,他们不会把咱的摊子给拆了吧?咱不会再被赶回乡下吧?” 说着孩子抽噎了起来:“我不想回那个地方,我不想饿肚子。” 明锐则紧紧握住了拳头,恨恨地说:“妈妈,你别怕,咱们和他们干!谁欺负咱们我和你一起打!打死他们!” 虽然嘴里说着最硬的话,可小孩儿的眼中却蓄起了泪水,看得出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时小艾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到底听到了什么? 这会儿只觉得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向上窜! 只想把那些碎嘴的人抓住大卸八块! 她弯下腰把两个孩子都抱进了怀里,认真地承诺:“咱们的摊子一点事都没有,你们别想那么多。现在停电是因为线路有故障,于姥姥已经让人去修了,最多两天就能修好。 这两天你们乖乖地别乱跑就行,别的什么也不用干。有妈妈在呢! 妈妈很厉害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坏人全都是妈妈的手下败将。 你们不要怕,谁也不能欺负咱,更不可能把咱们赶回乡下。 这里是咱们的家,咱们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去。你们忘了,你们今天还答应爸爸要在家里等他回来呢!” 提到爸爸,两个孩子眼睛同时一亮,然后同时重重地点头。 明溪忽然振作起了精神,握紧拳头朝着空中猛地挥了一下! 说:“对,我爸爸快回来了,谁也不能赶咱们走,谁敢欺负咱,我让爸爸打他!” 显然此时的程杨在小姑娘的心里,伟岸程度已经超越了妈妈。 原本早上起得就早,还大哭了一场,接着又遇到停电的事儿,两个孩子其实早就撑不住了,全都又困又乏。 在心里安定下来之后,时小艾又哄了几句,两个人很快就睡着了。 时小艾站在桌子边半天都没有动,她静静地看了会孩子们的睡颜,伸手为两个宝贝抹掉脸上的泪痕。 之后又脱下外套盖在了他们的身上,这才走了出去。 她此时的面容看上去很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实际上内心心潮汹涌,愤怒一层层地翻涌而来! 本来她并没有那么生气,做生意遇到点阴暗事儿她并不放在心上。 但是害得她家孩子这么担惊受怕,这个绝对不能忍! 时小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敛下心神一边熟练地烙着石头馍,一边开始琢磨下午要交给于主任的那份报告。 她知道这个报告一定要写好,这关系着她下一步计划的成败。 浓香的油酥味道在室外更容易四散开来,没用多少时间,四周都弥漫起了这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儿。 只要从这里经过的人,无不被这样的香味所吸引。 很快一个骑着自行车经过的行人在摊子前停下了车,走过来买了两个石头馍。 没一会儿又过来了两个拎着手提包像是出门办事儿的干部,他们过来看了看,大概是经不住这香味的诱惑,两人干脆一人要了一碗卤肉饭,两个石头馍就坐在门口吃了起来。 有一就有二,茶水摊再次忙碌了起来。 时小艾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吸引来了这么多过路的人? 或许这还必须得感谢一下时大喜。 毕竟之前虽然他们把桌子搬到了外面,但操作台一直都是在棚子里面的。 也就是除了原本就准备过来买吃的人,其他偶尔从此经过,特别是骑车经过的人根本不可能闻到这样浓郁的香味儿。 这条马路虽然是主干道,但并不是集市路过的人不可能成群结队。 所以茶水摊并没有出现以往那种拥堵排长队的情形。 但是客人却一直没有断。 时小艾原本还说上午不忙,可实际上她从坐下来开始烙馍,茶水摊这边就一直没有断了人。 以至于程林将篮子里的石头馍卖完,回来准备再装一份儿的时候,惊讶地发现篮子里剩余的饼子竟然没有几个! 程林的手艺现在也非常不错,他立刻替代了时小艾的位置开始自力更生。 当他终于烙够了自己需要拿走的馍时,楷楷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过来就嚷嚷:“嫂子,嫂子,小凤姐让我再装一筐石头馍过去!” 说着将一个竹篮放在了桌子上…… 因为开辟了新的销售渠道,今天的生意比起以往并不差。不仅不差,卤肉饭甚至再次不到中午就销售一空。 想到没有电,晚市的生意根本没法做,程林和王小凤下午的时候死活都不愿意回家,两个人坚决要留下来继续出摊。 “嫂子你带着他们三个回去吧,我和小凤姐留在这儿。下午的时候我在摊子上守着,让楷楷过来和小凤姐继续去汽车站。反正晚上也干不了活,下午多守一会儿没事的。” 时小艾现在都闹不明白自己上午离开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平时,看到时大喜他们这么使坏,程林肯定早就跳起来了!不跑去干仗肯定也少不了骂骂咧咧。 可今天,他自始至终没有埋怨一个字,甚至一字不提,只是努力地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时小艾心里明白小孩儿这是怕自己为难,是心疼自己呢。 她也没有过多解释。 听了这话她点了点头,说:“行,你们两个想守着也行,我回去把下午要用的肉给卤出来,然后再和点面。” 她说着伸手揽过了楷楷,对他说:“你跟我回去,我把中午饭做了,等一下你给哥哥姐姐送过来。” 小家伙当即点头答应。 时小艾带着三个孩子拿着中午要用的东西回家,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匆匆往这边赶的刘姨,老太太手里还拿着一个裹着棉絮的大竹篮。 看到他们老太太惊讶地问:“你们回来了?我还说把饭给你们送过去呢!我刚把饭做好,今天中午咱吃包子,三鲜馅儿的大包子,香得很。” 刘姨说着打开了竹篮的盖子。 看着里面放着的满满一大盆纯白面包子,时小艾笑道:“姨,这也拿得太多了,你是把你们家所有的白面全给用了吧?后半个月日子这是不过了?” 刘姨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说:“难得包一回包子,还能连那点面都舍不得?你们这是要回家啊,那把你们几个的拿走,剩下的我给他俩送去。” 知道老太太是诚心诚意包给他们吃的,时小艾也没客气。 她将盆里的包子拿出了一半儿,然后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家。 有了包子中午饭也不用做了,时小艾的时间充裕了很多。 带着孩子们吃完饭,让楷楷领着两个小的睡觉,她去厨房将面发上,把肉放进锅里卤,然后就在厨房的桌子上写起了报告。 时小艾写的这个报告主要分了三部分,最开始当然是细细地写了茶水摊的经营情况。她没有写创收,毕竟这时候的人们对钱也没有太关注。 她主要写了待业人员安置的问题。 一个小小的茶水摊,安排了两个返城知青还有一个待业青年(程林程杨是办了暂住证的,也属于云和巷暂住人员),并且不需要政府花费一分钱的安置费,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卖点,值得宣扬。 第二部分她展望了一下前景,说明这样的运作模式可以大面积推广的依据。 同时还强调了一下他们云和巷将这种社区性质的小吃铺做大做强的决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表明了决心,认真地承诺之后他们将招聘更多的知青以及待业青年,为政府解决困难。 第三部分,也是最后一部分,这才是最重要的。 时小艾在这部分提出了他们所遇到的困难——没有临时工编制。 时小艾说得很明白,没有临时工编制就无法证明他们是正经的集体单位。没有上级机关给他们正名,他们就无法堂堂正正地招工。 毕竟,就算是待业青年也不可能去给私人做帮工啊? 而且集体不给他们正名,这茶水摊的生意也无法继续。 不然再继续发展下去会不会被人告发,说他们走资产主义道路?说他们非法雇工? 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谁也承受不住。 时小艾可是清楚的记得,现在还只是一九八零年! 虽然此时个体经济的萌芽已经悄悄在破土,但是国家对于鼓励个体经营的规定要在八一年七月才会正式颁布。 而这个政策性规定也只是鼓励待业青年从事个体经济,允许地方有计划地将部分服务业和商业包租给个人。 同时这个政策还明确规定了“雇用工人,学徒不可超过五个。” 这就意味着现在个体户,私人做生意其实是属于行走在灰色地带。 要么没人管,要么抓你没商量。 时小艾为什么一直不急于将生意做大?为什么宁可多交钱也一定把他们和办事处绑定在一起,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她现在之所以要写这个报告也是这样的原因。 别管以后怎么样,先要把能拿的名分拿到手里。 她将报告材料写好,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一笔一划的誊抄好放进了一个信封里。 这时候卤肉已经炖好了,三个孩子也睡醒起了床。 时小艾将东西收拾好,把三个孩子一起带上去了茶水摊。 这会儿是下午两点多基本没什么客人。 程林和王小凤坐在棚子里,一人靠着一张桌子在打盹。 对面时大喜的铺子也是同样的情况,他和他请的几个伙计全都坐在小板凳上,守在摊子前聊天。 时小艾过来的时候,那几个人故意提高音量,甚至还有人贱兮兮地吹了声口哨,然后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时小艾没有理会他们,将三个孩子交给了程林和小凤,自己拿着报告去找了于主任。 于主任看了她写的报告很是满意,看时间还早当即就决定今天就去区里,把这个报告交上去。 看得出上午的事情把这位老太太也气着了,让她充分意识到了提高办事处声誉的重要性。 时小艾离开办事处后没有回去,而是坐公交车去了纺织厂。 她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厂里三班倒的职工下班,厂子门口热闹非凡。 时小艾走过去拉住了一个看着面善的女同志说:“大姨,你认识印染车间的杨慧吗?我想找她说点事儿。” 那个女同志看了看她,问:“你是谁啊?” 时小艾连忙自我介绍道:“我是云和巷的,和杨慧是邻居。” 听她这么说,那人的警惕心放了下来,朝后面指了指说:“那边那一群都是印染车间的,你去问问她们杨慧上什么班儿,她们应该知道。” 时小艾连忙谢过朝那群人跑去。 那边那群人全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儿,看得出她们都是刚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 纺织厂的工资高,条件好,招收工人的要求也高,至少这些女孩子们看上去全都朝气蓬勃,令人赏心悦目。 时小艾走过去又问了同样的话,然后那群女孩子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停下了脚步,望着她说:“我就是杨慧。” 时小艾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子就问到了正主头上,先是错愕了一下,然后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说道:“我是时小艾,住在云和巷十七号院,你可能不认识我……” “我认识你。”不等时小艾说完,杨慧就打断了她的话。 时小艾再次愣了一下。 杨慧指了指厂子边上的围墙,说:“有什么事咱俩去那边说吧。” 说完告别了工友率先朝墙边走去,时小艾连忙跟上。 找到一个四周都没有什么人的地方,杨慧停下了脚步,她朝时小艾友善地笑了笑说:“我和王小云是一个车间的,我们俩关系不错。王小云你知道吧?她妈姓刘。” “知道知道,刘姨的女儿,小凤的姐姐。”时小艾赶紧回答。 听说是这样的关系,她心里紧绷的弦儿又放松了些,说:“我们家和刘姨家住对面,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嗯,小云跟我说过,说小凤现在跟着你干活呢。虽然没见过面,我可是听说过很多你的事情。” 说到这儿杨慧顿了顿,问:“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和一号院有关?” 时小艾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聪慧,自己什么还没有提呢,她就立刻能够想到那边去。 看到她这个样子杨慧先笑了,她摊了摊手,直言不讳地说:“咱俩又不熟,之前都没见过。能让你特意跑过来找我的事儿,除了一号院还能有什么?” 第97章 捡了大漏,占了大便宜了! 遇到了说话这么爽利的人,时小艾自然没有再绕弯子。 她当即就把昨天发生的事儿和杨慧说了一遍,接着也告诉了她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于主任说,要动院里的电表必须得你手写一份同意书,这样杨大民他们就不占理儿,以后也没法再找我们麻烦。” 听了时小艾的话,杨慧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烦躁至极的模样。 她也没有多问什么,十分干脆的答应了:“我这儿没有纸笔,你既然来找我肯定都带了吧?你拿来我现在就写。” 时小艾当然带了。 听了这话二话没说拿出纸笔,杨慧也不讲究,直接就蹲在地上按照她提供的格式写了一份同意书。 时小艾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杨慧的字写得真漂亮。 刚毅洒脱,一看就是练过的样子。只是这字体和她清秀的外貌一点都不像,看上去更像是男孩子写出来的。 她又看了杨慧一眼,或许是都练过字的缘故,对这个人产生了莫名的亲近。 时小艾实在没忍住终于问了一句:“杨慧,你别嫌我多嘴,那么好的一个院子你就让那群人白住着啊?” 杨慧将写好的同意书递给了时小艾,然后揉了下鼻子叹道:“我也不想啊,可我现在有其他事,暂时顾不上。” 看到她这样,时小艾也不好再多问什么,道过谢转身就要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杨慧眉心动了动,她忽然扬声问道:“那院子你想不想要?我便宜点儿卖给你。” 时小艾脚步一顿,有点不敢相信地转回了身:“卖给我?” 杨慧像是终于想明白了,眉宇间的烦躁气息都淡了些,她很干脆地说:“那院子我不想要了,我小时候住在那儿没少受欺负,一直到现在想起那个院子就厌恶得很。你要不要?你要是要我就卖给你。” 时小艾看着她,半天才蹦出一句:“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杨慧挑了下眉:“你有多少?” 时小艾问:“你要卖多少?” 杨慧思忖了一下,说:“那院子的位置其实挺好的,云和巷就是在以前也算是好地方了,闹中取静,人员也没有那么杂。而且我那个院子面积大,前后两进,两边开门。算起来至少得有你现在住的那个院子两倍大了吧?” 时小艾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清楚得很,连我家多大都知道。” 杨慧翻了个白眼:“我当然清楚,我在那儿住到十二岁!谁家没去过?我比你在那一片儿待的时间长多了。” 这一点时小艾无法反驳,她摊了下手:“所以,你打算卖多少钱?” 杨慧没有理会她,而是反问:“现在靠近渔村的房子,还没我那院子大的都能卖七八百块钱了。我那位置,那面积,翻一翻儿应该也不算多吧?” 时小艾点头:“不算多,但是你不一定能卖得出去。至少我买不起。” 现在又不是后几十年,现在的民房没那么值钱。 供需市场都不大,此时的人们也没有购买自用房的意识。 一千五六买一号院那么大的一个院子,还是靠着主干道当然不亏,可关键是——谁买啊? 有钱的人一般也不缺房,缺房的人也没这么多钱。 时小艾在之前的世界,看网文的时候总是能够看到很多人评论,说如果我能够穿书到过去,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房。 说得简单。 可实际上除非赶上战乱,哪朝哪代房子这东西都不是便宜货,特别是好地界的。 普通人家就算是倾尽所有,也不见得能够买得起一套。 时小艾说的这些杨慧自然也明白,她盯着时小艾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评估她的实力。 之后她沉默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你给我个实在话,到底想不想要?你要是想要我给你便宜点儿。” 她咬了咬嘴唇,诱惑道:“你看,那房子多适合你啊,你要是买下来杨大民他们就再也没法骚扰你了。” 时小艾其实在今天来之前就隐隐起了想要把一号院买下来的念头。 她的想法和杨慧说的差不多,真是觉得把这房子买下来才算一劳永逸。 毕竟她自己的家就在云和巷,以后无论怎么发展家的位置不会改变。 如果一号院拿下来,稍微改造一下用来开小吃铺的话,那这个生意就算是稳了,目前的那个帐篷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但她也有顾虑。 一来她现在真的没有什么钱了。 家里的房子刚刚盖好,她和程杨的储蓄都掏空了。过日子肯定没问题,让她一下子拿出大把钱来还确实有点困难。 还有一点就是她不太想去当出头鸟。 自己开茶水摊没多久就又是盖房又是买家具的,虽然她一直对外说这都是用的程杨历年来的工资,(当然真相本来也是这样)。可看在大家的眼里还是他们家发财了,变成了有钱人。 现在要是忽然又大刀阔斧地买下一号院,然后还进行改造…… 那她这出头鸟可就真的当定了。 如今这年代可不是谁富裕谁受人尊重,露富带来的后患也很可能会无穷。 所以她一直在犹豫,即便见到杨慧也下不了决心提买房子的事儿。 而现在,杨慧竟然主动提了,还很有诚意。 这让时小艾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又产生了偏移。 想想看—— 那么大一套房子啊! 位置还很好。 如果拿下来自己之前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店铺能够扩张,院子以后还能升值。 日子会越过越好。 随着改革开放来临,财富积累得越多话语权就越大,能够做得事情也越多。 …… 这些念头一个一个从时小艾的脑子里冒出来。 每冒出一个,她的心就控制不住的又坚定几分。 终于她攥了攥拳,下定了决心。 既然决心已下,她自然就不能表现得着急,这个时候时小艾反倒淡定了。 听杨慧提到杨大民,她也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她叹了口气说:“我当然想要。你说的没错,我被那群人烦得够呛。现在天天看见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转,心里的火就蹭蹭的。要是能让他们滚蛋,我巴不得呢!” “只是,”她看向杨慧,眼神里带出了提防:“我怎么觉得你这是祸水东引呢?别不是那群人你拿他们没辙,干脆就把房子卖了,把这些糟心事甩给买家,在这儿甩包袱呢?” “你想什么呢!”杨慧简直被她给气笑了。 她眼睛朝上翻了翻,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我怕他们?这点破事儿我分分钟就能解决。我是真没空! 我刚才跟你说的不是假话,我最近很忙。我准备参加今年的高考,最近找了个老师帮我补课呢。我没时间去和那群人闹腾。” 她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耐,看着时小艾说:“明人不说暗话,我准备考外地的大学,以后也不一定还会回来。一号院我早晚要出手,不过是时间问题。 虽然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那些人闹起来,但你今天找过来了,我又觉得你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能会买下那个院子的人,所以不想错过。 你想想吧,要是愿意要你跟我说,价格说得过去就给你了,也省我将来还得为了这房子再张罗。当然,你要是不想要就算了。” 时小艾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杨慧应该是不差钱的那种人。 看来运动结束后她家的家产应该返还了不少,所以她根本不在意一号院那些人不拿租金在院子里白住。 只要不给她添事儿她管都懒得管。 时小艾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契机,错过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回。 于是她也不抻着了,直接问:“那这房子你到底准备卖多少钱?如果合适的话我就想办法去凑凑。” “一千二,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卖了我爸妈能从地底下出来打死我。”杨慧说。 时小艾直接被她给逗乐了。 她看杨慧是敞亮人,这价格报的也良心,也就没有再还价,笑着说:“要这么说那我也别还了,怎么也不能把叔叔阿姨气得睡都睡不安生。一千二我没意见,不过院里那些人你怎么打算?” 听到时小艾称自己的父母“叔叔阿姨”,杨慧的眸底闪过了一丝温柔的光。 她想了想说:“七天,你给我七天时间,我想办法把他们都给撵走。” 时小艾神情诧异:“你撵得走?那群人看着可不是好说话的。” 杨慧傲气的扬了扬头,神情里带出了一丝不屑:“放心吧,我有办法。” “那行,就七天。正好这中间我也得想办法去筹钱。” 时小艾叹了口气:“我也没骗你,我手里真没这么多现钱。” 这年头谁手里也没这么多现钱,时小艾这么说杨慧也是相信的。 她们俩商量好了交接的时间和地点后就分开了。 可能因为聊天聊得还算投缘,也或者是大家都知根知底儿,连住处在哪儿都知道。 所以杨慧连提都没有提定金的事儿,只说七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房,然后一起去房管局过户办手续。 回到家天还没有完全黑,但因为棚子那边没电所以程林他们早早的就都回来了。 时小艾进门的时候家里饭都做好了。 因为说好了要买房,那走电的事儿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时小艾也没有急着把那同意书给于主任送过去。 她坐在床边静静的不说话,整个人都还有点恍惚,简直不能相信就跑了这么一趟,她竟然做出了如此重要的一个决定,马上就要把那么大的一套房子给拿下了! 一号院现有住户二十多家,就算是房子有大有小,整体面积也绝不是他们现在所住的这个院子可比的。 杨慧说那房子是她家的两倍,这话说得客气了。 那房子占地面积到底有多大时小艾不清楚,但她知道那院子占了两个街道街口的最优位置。 也就是它的前门打开是在云和巷靠近马路的地方,而后门打开就是在千峰街与医院大街的交叉口了。 千峰街虽然也是一条老巷子,但它的繁华程度远超云和巷。 它门前的马路扩宽了,对面很大一块区域都被开发,变成了附近好几个单位的居民区。 就像是孔叔他们住的医院家属院就在千峰街的马路正对面。 这院子的价值现在不显,可要不了多久必然会变得寸土寸金。 时小艾越想越兴奋,心忍不住地砰砰直跳。 她知道自己这是捡了大漏,占了大便宜了。 要不是杨慧对这个院子有心理阴影,加上她想往外地发展,不准备留在云城,这么好的事儿还真不一定能落在自己身上! 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想感谢一下时大喜他们兄妹俩。 这俩人简直是她最好的助攻。 如果没有他们在最后用各种方式督促,就自己这懒样儿,还真不会这么奋进呢! 也不见得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时小艾发现自己朝前迈出的每一步,似乎背后都有这二人兢兢业业的协助。 - 时小艾在家里琢磨她的新房子的时候,她那两位好助攻正在家里算账。 时小梅紧皱眉头说:“哥,你明天一定要让你那几个伙计走。就那么一个小棚子,你招了四个人帮忙,哪儿用的了那么多人? 一人一天一块钱,咱忙死忙活一天总共的净收入才有多少啊,他们就拿走四块!” 时大喜不以为然地说:“咱可不能干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儿!要没有我那几个兄弟助阵,咱的生意能这么好?二军他们嗓子都喊哑了,每天都可着劲儿地站在门口吆喝,给咱招揽了不少客人。” 时小梅毫不客气地说:“吆喝的事儿用的了五个人?有你一个人吆喝就行了,你明天必须让他们走。不然等大舅妈他们三个来了,那棚子里就要待八个人! 你自己算算咱能不能承担的起?咱这生意真没那么赚钱。天天我和嫂子都要累死了,嫂子胳膊都累肿了,然后赚的钱最后大部分都变成工资便宜给人家?” 孙月英和时小梅一向不对付,平时习惯和她反着来。 可这会儿听她说自己胳膊都累肿了,却觉得她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这生意是兄妹俩合着做的。 时大喜夫妻俩拿出了七成的钱,时小梅拿了三成。 但分成比例却是五五分。 毕竟手艺是时小梅的,粮食加工厂的门路也是她通过副厂长王全喜的关系找到的。 因为时大喜现在是家里唯一一个没工作的人,在外面跑,做买卖的事儿自然都由他出面。 而烙饼做烙馍的活儿则落在了时小梅和孙月英的身上。 孙月英在车间上班,平时三班倒,工作没有很忙。 时小梅现在去了广播室,在厂里也清闲得很。 所以她们姑嫂俩起早贪黑地烙饼,炒菜,虽然忙倒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但这是指之前时大喜在化工厂门口搞流动摊贩的时候。 那时候每天不显山不露水的真挣了不少钱。 一个月不到,时小梅欠厂里的四百块钱都还了三分之一了! 生意好,大家的心都大了,想法也多了。 夫妻俩撺掇着时小梅去求王全喜也给他们找一个地方开铺子,位置最好就在时小艾的旁边。 毕竟那家人的生意好这是有眼就能看出来的。 时小梅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呢,她总觉得时小艾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程杨给的,而这些,原本都应该是重生后的她的。 所以,虽然她现在已经基本上放弃程杨了,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和时小艾比一比。 她不相信自己两辈子的阅历加起来会比不过那个从农村回来的毛丫头! 于是,时小梅这一次非常配合的求王全喜给找了医院门口的地方,还弄了个和时小艾茶水摊一模一样的帐篷。 甚至她还专门写了策划案,搞了促销活动,使得他们的生意一开门就红红火火。 但这样的大促销后面,往往意味着高付出。 每天她们姑嫂俩累得死去活来,可刨去那些让利的部分后,赚的钱还没有之前时大喜一个人在厂门口单卖赚得多。 时小梅一边咬着牙坚持,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都是暂时的,促销活动本来就做不了几天,等促销结束一切都会好了。 可她又不得不考虑在与时小艾对抗的同时怎么开源节流。 看时小梅不说话,孙月英难得的站在了她那一边,朝着丈夫不耐烦地说道:“小梅说得对,你明天就让那几个人不要再来了。吆喝啥的你不会?你平时说话不是嗓门挺大的嘛!” 在媳妇面前时大喜就是个怂包货,可这两天天天享受着兄弟们的吹捧,什么活都不用干还能数钱,这样的日子让时大喜实在不愿意放弃。 他忍不住争辩了两句:“不光是吆喝,主要是咱生意好,我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孙月英瞪圆了眼睛:“时小艾他们生意不好?他们总共才几个人?他们连烙饼带张罗生意总共才三个人,你要用十个?!” 她越想越生气,一巴掌拍到了男人身上:“你是什么出身啊,搞得跟个大老爷似的,还得找几个人捧着你?怎么就忙不过来了?忙不过来你就滚回来烙饼!老娘去卖!我就不信我还能比你水平差!” 看夫妻俩闹了起来,时小梅拉了孙月英一下,说:“嫂子你别跟我哥吵,吵也解决不了问题。你去卖,你工作不要了啊?” 一句话说得孙月英噎了噎,却也无话可说。 时小梅看向亲哥,说:“哥,你明天还是让那些人走吧,有大舅妈他们在呢,总能给你帮帮忙。你也别生气,咱们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这样下去咱忙死忙活的就剩下赔本赚吆喝了。 你要是真不想让那几个人走,就别让大舅妈来,大不了我和嫂子咬咬牙,辛苦辛苦还在家里烙饼。” “不行!”孙月英立刻不干了。 她是想赚钱,可她并不想把自己累死。 而时大喜也不乐意:“你们在家里烙这样不行,你们是没去,不知道时小艾他们烙的那个饼有多香。不说别人了,我天天闻着都想过去吃一个。 咱现在石头馍和烙馍是卖得便宜,所以生意不差,可要是咱把价格恢复了,在他们对面真占不了什么便宜。” 时大喜之所以提出来要让大舅妈他们过来帮忙也是没办法了。 媳妇和妹妹不可能去摊子上现烙现卖,不找人过去他真没信心和时小艾继续打擂台。 想到为了给大舅妈他们开工资,就得把自己的兄弟们撵回去,之后必然被人看不起他心里就不高兴。 可时大喜也明白妹妹和媳妇说的没错,这笔开支必须节省掉。 虽然他在心里已经认可了这个方案,可还是忍不住的想迁怒。 于是他的火气就朝时小梅发了过去:“你别拿着个算盘在这儿巴拉来巴拉去,我跟你说这样没用! 有这算计我的功夫你倒是想点新花样出来啊? 你看看时小艾弄的那个什么卤肉饭,那香味!就是我拿大喇叭喊死我也喊不赢那味道啊!光那一样每天她收的钞票数都数不过来。” 他一脸嫌弃地看向时小梅:“你不是从爷爷那儿得来菜谱了吗?你倒是找找能和她对抗的啊?别天天牛皮哄哄地就知道给我板脸子,实际上连个外来户都比不上!” 时小梅被亲哥的话气得浑身哆嗦。 她当即反驳:“卤肉饭不难,关键是肉呢?去哪儿买肉?!这摊子是咱合着办的,面我已经想办法弄来了,你也不能只在这儿耍嘴皮子吧?说起来你还在国营饭店干过呢,你倒是找找门路把肉搞来啊?没肉做什么卤肉饭!” 时大喜被这话气死了! 他当然也听说了时小艾那些食材的来路。 一想到从来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刘师傅竟然对时小艾有求必应,他就恨得想打人! 可他又拿那两个人毫无办法。 这会儿被妹妹戳了肺管子,他当即就爆了! 挥舞着拳头骂道:“你个死妮子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抽死你!” 看他们兄妹俩又吵起来,孙月英直接就恼了。 她抓起擀面杖用力地往地上一摔,骂道:“你们有完没完?再吵这生意干脆别干了!” 在时家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时小艾打开了床里面特意做出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了那个宝贝木盒。 第98章 男人的腰劲瘦紧实,后背宽厚结实…… 因为这个时候的银行还没有对外开放保险箱业务,时小艾也不能将这个宝贝盒子一直埋在葡萄树下。所以之前装修房子的时候她特意让师傅帮忙在墙上做了一个暗格。 倒也不是多精妙的东西,只不过是用了个隐形门,又是在屋子最里面外人轻易不会注意到的地方,用来放一些金贵东西安全系数会高一点。 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根金条在手里颠了颠。 金条沉甸甸的,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时小艾手里掂量着金条,心里却在算着家里的钱。 她手里现在没有多少钱,满打满算除去必须留下来的备用金,可以挪用的也不过两三百块。 程杨那里据他说还有差不多两三年的工资,可能有一千多块。 他们两人的钱加起来把一号院买下来大概是没什么问题,可后续的装修估计就有点艰难了。 时小艾倒也没想过把那房子现在就装成个什么样,没钱也没必要。 但是怎么着也得稍微收拾一下,最起码那些大小不一,老旧不堪的房子该推得推,该整得整吧? 另外得重新在靠马路的位置开门,还要把这边一排房子翻新,这些全都要钱。 她家的院子这么大点地方,改建就花了一千二,那院子就算不大整,几百块钱也总是需要的。 看来,这金条想要不动大概是不行了。 时小艾将那根一百克的小金条拿出来放在了一边,然后将其他的重新放好,将盒子归了原处。 她准备明天找时间去银行里问问行情。 这个时候金银买卖的正规渠道就只有银行这一种,她也不用考虑到哪里去性价比最强了,倒也省了这份心。 只是时小艾并不知道此时金价的行情,也不知道这一个金条换回来的钱究竟够不够用? 她将那金条又看了看,心里有几分纠结。 理智告诉她钱这东西该用就得用,只要是用在正经地方就不算错。 可论起情感,她又总觉得这是属于两个孩子的东西,她应该保存好,将来有一天完完整整的交给他们。 总之,时小艾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晚上干活的时候,时小艾问程林:“明天你还要出去买东西吗?” 程林摇了摇头说:“不用,我今天蔬菜买得多,咱现在不做烙馍了,也用不了太多的菜,目前家里有的足够明天用了。 我哥之前跟我说了,说现在天还不算热,东西放得住,让我可以一次多买一些,两天出去采购一次。” 时小艾点头,然后对他和王小凤说:“那明天上午的时候我出去一趟,你们两个守着摊儿。学校和汽车站如果忙不过来就不用去了。” “嫂子,你要去哪儿?”程林问道。 “我去你哥学校一趟。” “去我哥学校?”程林很是惊讶。 说完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嫂子,你是要跟他说一号院的事儿吗?” 时小艾想了想,回:“算是吧。” 杨慧说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程杨那儿她必须要说,但对程林他们暂时就没有必要提了。 听说是要找哥哥说一号院的事儿,程林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 对于大哥的能耐他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觉得只要他哥出马,这事儿就不可能解决不了! 之前还无精打采的他一下子变得活跃了起来,脸上也有笑了,干活也有劲儿了。 不光他,连王小凤的脸上也重新出现了笑容。 时小艾看在眼里也没有说破,只是又给他们交代了些明天的注意事项。 另外又配了做卤肉和石头馍的料包,说如果自己回来晚了让他们记得中午自己把肉给卤上。 第二天一早,时小艾几人按照正常的时间开始营业。 然后他们就发现对面的情况和以往有些不同。 之前那个帐篷前一直站着的几个男人全都不见了,只留下时大喜一个。 他也学着时小艾他们这边的样子把桌椅板凳还有放石头馍的桌子搬了出来,此时就站在门口的位置售卖。 大概是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今天他们的摊子没有上烙馍卷菜,可即便如此,又收钱又夹馍还是搞得时大喜有点手忙脚乱。 他终于没精力再向之前那两天一样,拿着个铁皮喇叭四处吆喝了。 看到那边的情况,程林撇了撇嘴说:“这是没钱了?舍不得花钱请那些狗腿子了?” 时小艾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却也觉得他说得没错。 估计那边是真的拿不出请人的钱了。 大家卖的东西都一样,价格也是透明的,这账实在是太好算了。就他们那买二送一,外加降价大酬宾的营销模式,再请一堆人,不赔钱都是好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赚头。 时小艾又往那边瞅了瞅,总觉得时小梅应该还有另外的招数,他们也不可能只留下时大喜一个人在这儿张罗。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后招儿到底是什么?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得了,她要去找程杨。 程杨之前和她说好了的,说他到了学校安置住之后就会往家里打电话,告诉她联系方式。 可毕竟他才走了一天,应该学校那边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 但时小艾实在是等不及了。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七天后她就要和杨慧交接,她现在必须得知道程杨手里有多少钱,她又要去换多少钱回来。 时小艾按照之前查的乘车路线坐上了开往云景的公交车。 这会儿是早上八点多钟,城里往乡下去的人不多,车上还有座位。 时小艾走到最后一排,静静地坐在了靠边的位置。 公交车行驶得很慢,而且路线非常的绕,等到出城差不多都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了。 出了城,车上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早上把家里自留地种的东西,或者自家养的鸡下的蛋收拾了偷偷拿到城里来卖的村民。 他们中很多人还提着竹筐,背着背篓,有人还拿着装着东西的编织袋。 车子里很快就变得满满当当,甚至开始拥挤了。 时小艾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晕车的毛病。 但大概是车里的空气实在是太闷了,加上现在的车子减震又不行,她坐在最后一排晃得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 到后来竟然开始犯起了恶心,胃里一阵一阵痉挛的疼。 大概又行驶了一个小时,公交车终于在云景县长途汽车站停了下来。 时小艾以最快的速度冲下了车,然后跑到一棵大树后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这才好受了一点。 时小艾吐完擦了擦嘴,然后站直了身体。 这才有精力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个很荒僻的汽车站,车场很小,那面积还没有后世随便一个商超门口的停车场大。 整个车场此时总共就停了三辆公交车,然后边上有两间红砖房,应该是他们的调度室。 时小艾左右看了看,发现在她吐的时候之前那辆车上的人都走光了,这会儿整个车场连一个人都没有。 别说乘客了,司机或者后勤人员也不见一个。 她又往外面看了看,发现汽车站外面是一条土路,目光所及之处有稀稀落落的几座民房,剩下的全是一片稻田。 除了她所在的位置,并没有其他什么公交站点。 这会儿外面忽然开始刮风了,风很大,呼呼的。 地上的黄土还有草杆儿,碎纸屑被风吹得打着卷漂浮在半空中。 整个世界都变得灰蒙蒙,空荡荡,陌生至极。 站在车场边缘,这一刻,时小艾有一点点不知所措。 她并不知道后勤学院的具体位置,原本想着等到了地方随便找个人问问,应该就能问出来。 这下可好了,连个能打听的人也没有了。 时小艾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神儿,这才朝着调度室的方向慢慢走去。 谁知道她刚刚往前走了没有多远,就看见门口的土路上远远的有一个人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那人穿着一身军装,个子高高的,身形竟然如此的熟悉。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而就在这时,那人已经跑到了她不远处,朝着她使劲挥了挥手,喊道:“小艾!” 声音里是难掩的激动,在这空旷的车场里,听着竟让人感到无比的熨帖。 这一刻,时小艾只觉得心忽然就踏实了。 她连忙朝那人迎了过去,高兴地问:“你怎么来了?” 程杨大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接过她手里拎着的书包,然后才说:“我打电话回去,小林告诉我你过来了。” 他说着伸手在时小艾的脸上摸了摸,然后忽然皱紧了眉头,问:“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时小艾摇了摇头,说:“没事儿,刚才有点晕车,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程杨盯着她又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说:“你等着,站这儿别动,我马上回来。” 说着,示意她站在一边自己朝着调度室方向跑了过去。 时小艾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只能站在原处乖乖地等。 好在程杨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他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缸。 “先喝口热水暖暖胃。”他说着将搪瓷缸递了过来。 怕时小艾忌讳,他又解释道:“我刚才洗干净了才接的水,你先忍着喝两口,待会儿咱到了学校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时小艾伸手去接茶缸,可是因为刚吐过的缘故,她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 刚把茶缸接过来,就一个打滑差点连缸子带水掉在了地上。 程杨连忙一把接住。 他揽住了时小艾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端着茶缸子放在她的嘴边,一点一点喂着她慢慢喝。 时小艾只觉得自己这会儿身上软绵绵的,也不敢再托大,乖顺地靠在程杨的怀里,就如同明溪明锐那般任他喂食。 几口热水下了肚,之前皱巴成了一团的胃终于舒展了一些,时小艾觉得自己总算是好受了点。 她这才用手把茶缸推到了一边,站直了身子说:“不喝了。” 程杨盯着她又看了看,确认她是真的好过了点之后才将茶缸送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程杨再次回来。 让时小艾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次回来的时候竟然骑了一辆自行车! “你骑的谁的车子啊?谁竟然会把车子借给你骑?”她震惊地问。 程杨笑了笑:“跟调度室的师傅借的。” 他解释道。 “人家为什么会借给你呀?” “我把学生证压给他了。” 时小艾没有想到竟然还能用这样的方法! 不过看着自行车她的心情变得无比的高兴。 程杨长腿一抬骑在了车上,然后一脚支地对她说:“赶紧上来。” 时小艾乐滋滋地坐在了后座上,用双手揽住了程杨的腰。 初春的风很有些凉,风中带着扬尘,刮得人睁不开眼。 时小艾将整张脸都贴在程杨的后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腰。 她只觉得男人的腰劲瘦紧实,后背宽厚结实。趴在他的身上,一点风都感觉不到,特别暖和。 就仿佛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她趴在程杨的背上轻声问:“你这样跑出来没事吗?会不会耽误你上课啊?” 按照她的打算,是想赶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去学校找他的,这样不会占用他上课的时间。 程杨踩着单车,答:“没事儿,我们还没有正式开学呢。这两天还有学生没来报到。我们现在正以班级为单位组织自主学习,我请假很方便。” 想想刚才自己独自站在车场的恓惶,时小艾难得地在男人面前表现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将脸在程杨后背上蹭了蹭,轻声说:“刚才我正发愁呢,然后你就来了。”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也带着毫不掩饰的开心。 程杨沉默了一下,然后腾出一只手到背后,在她的背上拍了拍,语气温柔地说:“先不说话了,别把沙子吃到嘴里。咱们马上就到学校了。” 时小艾趴在他的背上,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搂着他的腰不再说话了。 这条土路很长,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因为没有高大建筑,所以这边的风比城里的还要更加肆虐一些。吹过时打着呼哨,扬起漫天黄沙。 时小艾趴在程杨的背上,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露在外面的脖子被风呲的很疼。 风吹透了她的薄袄,后背能够感受到一阵寒意。 可她的心却暖暖的,还有一点微微的甜。 这种甜一直延伸到他们到了后勤学院的门口,程杨停下了车还没有散去。 第99章 亲了就想跑?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程杨带着时小艾先到门岗处做了登记,然后两个人推着车一起进了校园。 指挥学院的校园从校门处看并不打眼,可进去之后那份威武大气就显现出来了。 校门正对着的是一条长长的柏油马路,路两边种满了松柏。 在马路旁边有好几个训练场,训练场后方是几排排列整齐的红砖斜顶平房,屋檐处都钉着硕大的红五星。 “那排平房是我们的活动室,非上课时间都对外开放。听说有时候还会请专家过来搞讲座。”程杨一边走一边跟时小艾介绍道。 “后面在几排建的房子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新的学生宿舍。学院这两年扩招,又办了几批像我们这样的在职干部培训班,宿舍不够用了。” 程杨说着指了指他们右前方的位置,介绍道:“那边是我们的食堂,二楼有一个对外窗口,你看咱待会儿是去食堂吃饭还是先回宿舍?要是你不想去我就打回来咱在宿舍吃。”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正是中午开饭的时候。 他们俩说话的功夫,身边已经过去了好几个穿着军装的学员方队,看得出都是以学员队为单位集合后去食堂吃饭的。 时小艾轻轻朝程杨身边贴了贴,然后问:“你不用跟着一起去吃饭吗?” 程杨摇头:“我请假了。我跟辅导员打过招呼说我家属过来了,今天一天我都不用参加集体活动。” “那咱先回你宿舍吧,我早上的时候烙了点芝麻烧饼,里面可以加卤肉,咱在宿舍随便吃点算了。” 时小艾想了想又问:“你宿舍方便吗?” “方便。”程杨笑道:“我们宿舍是双人间,就住了我和钱英明两个。你不用担心那么多,他之前还一直念叨着说没见过你呢!” 听到是和熟人住在一起,时小艾的心里又安定了一些。 程杨他们的宿舍离主路不算远,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这是一栋三层的楼房,全部是单间,一层二十多间的样子。 程杨他们的宿舍在一楼。 宿舍大概有十个平方左右,靠墙两边各放了一张单人床。床头的位置各有一个书桌,一个板凳,床尾的位置有两个并排放在一起的单人衣柜。 程杨带着时小艾在一张床前坐下,又去外面接了些水让她擦脸。 擦了一把脸之后,时小艾总算是好受了些。 她从包里拿出自己带的芝麻烧饼还有切成了薄片的卤肉对程杨说:“早上做的,你吃吧。” 程杨看她依然一副蔫答答的样子,心疼地在她的头顶摸了摸,说:“我去饭堂打个汤回来咱一起吃,你得吃点热乎东西。” 时小艾点了点头:“你快点回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依赖。 程杨回来得很快,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的。 与他一起进门的还有一个看上去比他要大上几岁的男人。 那人一进门就高声说道:“弟妹,我才听程杨说你过来了。你看看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不然我们借个车去接你多好!”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话语间还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不用介绍时小艾也知道,这人一定就是程杨提起过的战友钱英明了。 她从床边站起来,朝那人打了个招呼。 钱英明将时小艾打量了一番,神情中带出了惊诧。 他看看时小艾,又看看程杨,然后伸手朝着程杨肩膀上就是一拳,玩笑道:“你从哪儿拐骗来的小姑娘?弟妹这……她嫁给你的时候成年了吗?” 一句话说的时小艾和程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滚一边去。” 程杨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然后把饭盒放在了桌上说:“我打了一个白菜炒豆腐,一个紫菜蛋花汤,你多少吃一点。” 时小艾不好立刻坐下吃饭,她看向钱英明,说:“钱大哥和我们一起吃吧?” 钱英明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已经在饭堂吃过了。我就是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你们两口子说话吧,我去活动室转转。你们多说会儿,我中午不回来,下午直接去上课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程杨叫住了他,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个烧饼撕开,往里面夹了几大片卤肉,又塞了些时小艾专门切的青辣椒丝递了过去。 那盛卤肉的饭盒一打开,浓郁的香味就飘散出来。看着那夹了肉的烧饼,钱英明顿时高兴得见眉不见眼,将时小艾好好的又夸了一通。 送走了钱英明,夫妻俩坐下来吃饭。 时小艾这会儿身体好一些了,但胃口还是不行。 她端着盛汤的缸子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烧饼和肉却碰也不碰。 程杨劝了半天也劝不动,干脆又用拿起筷子夹着豆腐和白菜往她的嘴里送。 时小艾知道拒绝不了,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然后摇了摇头。 程杨的神色里充满了担心。 “要不我请两天假回去陪你吧?反正我们现在的课也不紧张。”他说。 “用不着,我就是晕车了,休息休息就好。”时小艾说着揉了揉太阳穴。 一想到待会儿回去还要坐那个车,她的头现在就忍不住的开始疼了。 因为知道媳妇过来找自己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程杨饭吃得很快。在时小艾放下搪瓷缸没多久他就吃好了。 收拾完东西,时小艾跟他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程杨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就离开一天,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的眉头皱得死紧。 时小艾宽慰他道:“这些事儿都好处理,我自己能解决。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现在有多少钱?” 她顿了顿,说:“我手里还有一些金条,这个你知道。要是你的钱不够我就去换一根。” 当初移葡萄树之前,时小艾将盒子从花圃里拿出来的时候程杨就在旁边,她也没有想过要瞒他。而且后来加装隐形门也是程杨跟工人们一起设计的。 听她这么说,程杨当即说:“不用,我的钱够。”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床后面的衣柜处,打开门从里面一个书包里拿出了个牛皮纸信封。 他将信封交到了时小艾的手里。 “这里面有两千八百九十块钱,我本来想着周末的时候带回去,你既然着急,就先拿去用。” 时小艾惊讶地望着手中那沉甸甸的信封,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她记得程杨之前跟她说差不多还有快两千块钱的工资没有拿回来,现在怎么多了九百多? “之前立功的奖金发了。我有一个集体二等功,一个个人二等功,一个个人一等功,加起来正好是一千块钱。”程杨解释道。 “你用这些钱先干着,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我虽然上学期间岗位津贴没有了,但是一个月也还有一百一十块钱。我在学校没什么花销,吃饭我们还有补助。这个钱我每个月都会带回去。” “家里的正常开销茶水摊的钱够用了,你的工资先存着,以防万一吧。”时小艾说道。 “随你,反正你是咱家大当家的,钱的事儿你看着办。”程杨笑道。 时小艾原本以为自己能拿回去个一千五六,没想到拿到手的竟然比自己想的多这么多,这下她的计划要重新改一改了。 她想了一下说:“这个房子拿下来,要不房产证写你的名字吧?这用的全都是你的钱。” 程杨皱起了眉,问:“什么意思,什么叫都是我的钱?我的不就是你的?咱俩还用得着分得这么清楚?” 时小艾本来的意思是想着,买房子的钱肯定是要指望程杨,但后期装修的钱大概率要自己来付,所以如果这房子拿下来那房产证上可以写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但现在程杨自己的钱足够了,而她其实打心眼里还是不太愿意动用金条,所以她就思量着干脆这房子就写程杨的名字得了。 反正他们俩现在也不打算分开,写谁的名字还不是一样? 写了程杨的名字她还不是照样用。 可看他现在的样子,这是明显生气了。 时小艾抿了抿唇,辩白道:“写你的名字我也能用,干嘛不能写你的?” “那写你的名儿我就不能住了?”程杨反问道。 语气很是生硬。 看出这次是真把他惹恼了,时小艾只得退了一步,说:“那要不写咱俩的名字?算咱俩共有的?” 怕男人再不乐意,她抓住他的衣袖扯了扯,说:“就写咱俩的名儿吧,我想有一个和你共有的东西。” 这句话说的,带着说不出的亲昵。 于是,程杨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给轻轻敲了一下,敲出一个小洞,使得那温温软软的声音趁虚而入。 将其中暗藏的些许不悦一扫而空。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变得柔软了起来。 他垂眼看着时小艾,哼了一声:“什么时候学会说好听话哄人了?” 时小艾的唇角翘了起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你不想让我哄呀?” 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大概就是刚才? 就在她最无措最孤单的时候,这个人仿若从天而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让她感到心安,让她愿意在这人面前放下心防,将最柔软的一面展现出来。 程杨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身坐到了床上。 他伸手将时小艾一抱而起,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两个人从来没有如此亲近过,开始的时候时小艾还有点尴尬,浑身都变得僵硬。 她用手推了推他,可男人的手臂死硬,怎么也推不动。 她低头与男人对视,然后发现男人的眸中全是温柔,她的紧绷慢慢地散去。 时小艾软下了身子,将脸放在了男人的肩上,将整个身体窝进了他的怀里。 程杨就这样抱着她,说:“小艾,那天你说我们要在各种的领域中做好自己的事儿,谁也不要过多干预对方,这一点我同意。不经过你的允许,我不会随意插手你的事业。 但是你在钱财上跟我分这么清楚,这一点我不同意。我们是夫妻,就该夫妻一体。我知道你很会赚钱,将来必然赚得要比我的工资多很多,可对这一点我并不在意。 不管咱俩谁赚的钱,不都是咱家的吗?只要是咱自己用,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你现在跟我撇这么清,那是不是有一天我遇到什么事儿,你还不管我了?” 时小艾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胡说八道!” 程杨笑了,又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以前是我的错,不管是有什么理由,我确实让你和孩子们受苦了。但从心里说,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不把钱交给你。我挣的每一分钱,都是留着你和他们两个小家伙花的。 这是我这么多年在外拼命的意义。 可谁知道我好容易有机会交出来了,你竟然这么不领情,让我给都给不出去。”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里竟然带出了浓浓的委屈。 看他这个样子,时小艾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他之前跟自己撒娇时的模样。 看着穿着军装,英挺伟岸的男人用幽怨的眼神望着自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等着让人撸毛的模样,她忽然就忍不住的想笑。 同时心里一阵暖暖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程杨故意板起了脸,放在她腰上的手还紧了紧,睨着她问:“我说得不对?” 时小艾被他这副样子终于逗得笑出了声。 她搂住了男人的脖子,讨好地抱紧了他,笑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是我想偏了,以后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还是我的钱。我敞开了花!” 说着仰头在男人的脸上亲了一口。 程杨的身体微僵,被她亲过的面颊和耳廓慢慢地染上了一抹绯红。 时小艾从他的怀里跳下来,说:“好了,事儿说完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了。” 可她站都没有来得及站稳,又被男人一把给拉了回去。 程杨目光沉沉,垂眼看着她。 被他禁锢在怀里,看着他耳垂一点点红到透明,时小艾只觉得更加好笑。 她在他怀里拧了拧,挣脱着想要下来。 程杨将她抱得更紧了。 然后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小艾……” 他的声音很低,呼吸倾洒在时小艾的耳边,更添几分温度。 时小艾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程杨的目光锁在她桃花瓣般湿润温软的唇上,声音愈发的低。 他用一种近乎于气声的声音说:“亲了就想跑?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第100章 他终于吻了下来 时小艾心慌,下意识地朝后仰。 程杨用手挡住了她的后脑,于是她的头就落入了他的掌心。 程杨俯视着她,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时小艾越发的不自在起来,睫毛轻颤,眼神开始回避。 程杨手下使劲强制她抬起头,于是时小艾的目光便与他浓稠如墨汁般的眸光碰撞在了一起。 他终于吻了下来。 开始时,他只是试探性的轻吮她的嘴唇,之后缓缓含住。 时小艾只觉得自己的唇仿佛化作了一块儿牛奶糖,被他珍惜的舔舐。酥麻感一阵阵袭来,让她的呼吸都乱了节奏,整个人都仿佛不是自己了。 程杨在浅尝之后呼吸变得越来越重,他用大手揉着时小艾的后脑,动作中带着焦灼。 他似乎很渴,充满了渴望,心底有不可言说的邪念在慢慢膨胀…… 时小艾在他身上不安地拧了拧身子,伸手推了推他:“起来,这是你宿舍。”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仿若带着钩子,让人更加不能自己。 程杨的眸色陡然变得更深,渴望再也无法遏制。 他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更深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再没有了最初的温柔,变得贪婪无比,动作变得激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人低声的说话。 声音从床头边的窗外传来,一下子传进了时小艾的耳朵,让她瞬间惊醒。 她急切地推了程杨一下。 程杨放开了她,让她伏在自己怀里慢慢平息。 他一边摩挲着她的背,一边小声安抚道:“没事儿,他们就是路过。” 他说着话,帮时小艾整理了一下衣服。 回去的时候时小艾并没有再坐公交车,程杨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打听到教务处的人要回城办事儿,就带着她去坐了顺风车。 对方很和气,还将她直接送回了云和巷的巷口。 时小艾下车时差不多是下午四点钟,因为如今还没有把电线接好,晚上无法做生意,所以这会儿差不多就是他们收摊回家的时候了。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茶水摊。 她去的时候王小凤正和程林一起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三个小的不在,应该下午没有过来。 看到她,两个人都很高兴,程林更是直接问:“嫂子,我哥接到你了吗?我在电话里跟他说你过去了,他急得电话一挂就跑了,我话都没有说完。” 时小艾笑了起来:“接到了,多亏你说了一声,不然我都摸不着地方。那个学校离汽车站还挺远的。” 看出她情绪很好,两个人都以为程杨给她想出了什么解决一号院的办法,也变得欢喜了起来。 两个人都围过来追问。 时小艾并没有给他们什么满意的答复,而是说:“你们先等等,等过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她也在等,等着看那边杨慧怎么行动。 看她不愿意提这件事,二人也不再问了,开始跟她说她走之后发生的事儿。 “嫂子,对面那一家又学咱!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吃别人的剩饭就这么香?脸皮怎么这么厚呢!”程林气冲冲的说道。 “学着咱也把操作台支到外面去了?” 时小艾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对面的棚子门口放了好几个蜂窝煤炉,旁边还有案板,她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她又有不解。 “谁过来给他们干活呢?总不至于是时小梅吧?她也不上班了?” “是时小梅她那两个舅妈,还有一个应该是她表妹。”王小凤说:“她们三个中午来的。” 时小梅意味深长地望了对面一眼——也就是说他们又招了三个工人? 程林继续告状道:“嫂子你不知道,这群人可没意思了,他们不仅学着咱做石头馍和烙馍卷菜,他们今天还学着咱的卤肉饭也加了一个新品种,说是叫什么盖浇饭。 我特意找人帮着去买了一份,什么盖浇饭啊,就是跟咱的素卤饭一样样!无非换了个名字。 他们做不出来咱那卤水的味道,就只能改成炒菜了。炒菜就炒菜吧,那菜里面连块儿肉都没有,全是素的!” 王小凤看他越说越上火,无奈地看了看他,将他扯到了一边自己评价了起来。 她说的就比较客观了。 王小凤说:“姐,那饭我也尝了,说实话我觉得味道不错。也不是像程林说的那样一点肉没有,里面还是有点肉丁的。不过不像是咱,那些素菜是和肉放在一起卤的,所以肉味更足一点儿。 但他们这盖浇饭卖的价格比咱低了有一毛钱呢!他们小份卖两毛五,大份卖三毛,而且买的话还送一份小泡菜。那个小泡菜我觉得味道也行,里面放了不少糖,是甜辣口儿的。” 现在的糖并不便宜,每个月还限量供应,所以无论老小基本上没有人不爱吃甜的。 送甜辣口的泡菜这本身就是一个噱头,可以说时小梅他们想得很周到了。 时小艾听后继续问道:“他们的盖浇饭有几个品种,都是什么菜你们注意了吗?” “就一个品种,叫什锦盖浇饭。菜里面就是各种素菜丁。我印象里应该放了红萝卜丁,芹菜丁,土豆丁,还有豆腐干和肉丁。” 王小凤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姐,他们那个盖浇饭确实做得不错。我尝不出那里面搁什么了,但是他们那个汤汁颜色确实好,金亮金亮的,油油的,味道很香。 时大喜中午的时候把那个锅就放在火上咕嘟,然后隔一会儿搅合一下,结果隔着马路都能闻到那香味,真的特别香。” 听王小凤这么说,程林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那个饭卖得可好了,今天门口一直排长队,吃的人可多。而且他们那个也不用像咱们的卤肉一样卖完就没有了,还得回家炖。他们卖完了直接就能在棚子外面现炒。炒的时候可多人围观了。” “金亮金亮”,“油油的,味道很香”。 时小艾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几个词,第一反应就是里面放了咖喱。 只有加了咖喱才能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 但是仅凭两个人的叙述,她也不能确定,只能等明天去买一份看看再说。 看两人说着说着就都有点垂头丧气了,时小艾笑了起来。 “至于吗,这点打击你们就受不了了?要是这样,咱天天生意这么好,时大喜他们一家还不得撞墙?开门做生意,什么都会遇见。你们啊,还是缺乏锻炼,多遇点事儿就不会慌了。” 听她这么说,程林急了:“嫂子,不是这回事!要是正经竞争,那咱不怕,大家好好比就是了。 可他们是什么情况?他们跟咱玩阴的!说断咱电就断,说抢咱生意就抢,你不知道,咱今天的卤肉饭卖的钱只有昨天一半! 这群人要是不教训教训,他们还不直接就蹬鼻子上脸,站在头顶上了?” 看到两个人同时望向自己的殷切的眼神,时小艾知道他们在等自己一个说法。 可她也在等。 现在真不是说的时候。 “不急。”时小艾望了望对面,眼神淡漠:“再等等,他们蹦跶不了两天了。” 王小凤扯了程林一把,悄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看他终于不吭声了,她出声安慰道:“姐,你也别急,就凭一个盖浇饭他们影响不了咱什么生意。那些顾客就是图新鲜,吃个一两回尝尝鲜也就算了,要真论老客,还是咱这边回头客更多。” 说罢,她主动转了话题:“今天于主任来咱摊儿上了,说找你有事。我跟她说你去找姐夫了,她说让你明天去办事处一趟,说区里那边给回复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时小艾听后顿时喜出望外。 她原本以为还要再等几天呢,没想到区里的回复竟然这么快。 她点头答应,然后望向程林:“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买菜?” 程林说:“是,要去买肉了,另外还得再去买点青菜,咱家里也没什么菜了。” 时小艾看了看外面的天,说:“咱先收拾吧,边收拾边说。现在天黑得早,别一会儿棚子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听了她这话,程林咬了咬嘴唇,情绪明显更加低落了。 时小艾没有抬头,一边收拾一边说:“你明天中午去学校卖完石头馍之后就不用过来了,随便在外面买点东西吃,然后你骑着车去周围转转。” “转什么?”程林有点不解。 “有两件事要交给你。”时小艾站直身子望向他。 ”第一件,你去看看附近农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印象里咱这边现在已经开始分田到户了,很多村民除了种粮食以外应该也开始种菜了。 我今天在公交车上看到有村民背着背篓往城里送菜,你去看看都有什么?有哪些新鲜的菜蔬,价格和城里相差多少?这些你都打听清楚。 另外,你再去看看村里养鸡养鸭的多不多?鸡蛋又是什么价钱?还有,你也问问那些集都是什么时候?不行你去赶几次,打听打听他们猪肉的价格,要是能够打听到收猪的渠道就更好了。” 听她说这些,程林有些迟疑,他问:“嫂子,咱这现在这些都是在刘伯伯那儿买的,你的意思……以后咱绕过他自己去买?” 时小艾看了看他,并没有否认。 她说:“多打听打听,多问问价格总没坏处。你别瞎捉摸,这跟绕不绕过刘伯伯没有一点关系。刘伯伯帮咱纯属义务帮忙,又没收咱们什么好处,就算是不用他们那儿的东西,他也不会介意,还省了人家不少事儿。 咱是小本经营,能节约的成本当然要节约。云凤阁是公家单位,他们进货的渠道都是公对公,价格方面并不占优势。” 她这一说,两个人顿时就明白了。 王小凤推了程林一把:“让你问你就去问,小孩家想那么多干啥?姐比咱懂得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林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往旁边躲了躲,然后望向时小艾,有点讪讪然的辩解:“我没有不想去问,我就是有点好奇。” 时小艾点了点头:“没事,这生意也不是我自己的,咱仨都有份。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万事别闷在心里,那才是最麻烦的。” 她接着说道:“小林,你别怕辛苦,这几天多转转,多看看,看看现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实在是没空,这事儿只能指望你了,你就是我的眼睛。你记住,咱们越了解行情,才能做出更好的预判。” 时小艾说着看了看对面,又压低声音对二人说道:“我现在有点怀疑他们之所以只卖这一种盖浇饭,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弄不到肉。 咱们是通过刘伯伯从肉联厂搞到的肉,但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把肉随便提供给私人。 我让你去转转,也是为了确定外面的肉是不是真的买不到? 还是说只是他们一时没有找到渠道,其实想想办法还是能够买到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价格战咱不跟他们打,咱要做就做最好的,做他们仿不了,跟风都跟不上的。” 时小艾一番话说得两个人顿时精神大振,简直可以说神清气爽了! 主要是后面有个人天天跟你学,边学还边给你扎刀这实在是太恶心人了,没法不让人愤怒。 要知道今天中午看到对面排长队,不光是程林,连王小凤也开始烦躁了。 特别是吃了对面的那个盖浇饭,发现味道不错,而且价格也便宜之后,俩人都开始担心。 总觉得自家现在的品种虽然味道好,但在性价比这块儿确实有点打不赢对面。 两个人甚至还悄悄商量着想等时小艾回来后和她说说,看要不要把石头馍的价格也降下去几分钱? 而现在,他们俩忽然明白了——干什么要去跟他们比? 只要自己站得足够高,管他们如何去作妖! 程林兴奋地举起拳头狠狠挥了一下,说:“嫂子,你瞧好吧,我肯定把周围全都转一遍儿,把情况都了解清楚。” 时小艾笑道:“别光用嘴说,给我拿数据说话。” 接着她又说了第二点。 “你抽时间去找一趟劳村长。劳村长你认识吧?渔村那位。” 程林点头:“认识,我哥带我去过。” “现在天已经暖和了,他们村的渔船肯定已经能出海了。你去找劳村长,看看他们那儿有什么价格实惠的海鲜?鱼虾,贝类都可以。要是有能长期供应的就更好了。顺便你也看看有没有好的干鱼,要是有买一点回来。” 说到这儿,时小艾叹息了一声:“其实这事儿还是我去选最合适,就是这几天我真是事儿忙。” 程林赶紧说:“嫂子我先去给你打个头阵,要是碰到合适的,回来跟你说,你再去也是一样的。” 王小凤一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姐,你这是又要增加什么新品种了?” 时小艾笑了笑:“有这个打算,不过不是现在,要等等再说。” 一行人说着话,推着收拾好的三轮车开始往回走。 刚刚走进巷子,就与一个人迎面走了个正着。 这人时小艾熟悉,正是昨天才见过面的杨慧。 她停下了脚步。 可谁知道,杨慧并没有要与她打招呼的意思,她只是微不可见地冲时小艾点了下头,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然后直接进了一号院。 第101章 筹划了好几天的事儿差不多妥了 看到杨慧走远,王小凤才咦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她怎么这会儿还没走?” 时小艾转头望她:“杨慧来很久了吗?” 王小凤点头:“可不是嘛,她上午就来巷子了,中午我妈还过来送饭的时候说呢,说这姑娘不容易,爹妈都没了,家里现在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想和一号院的那些人斗,跟羊入虎口一样!” “和一号院的人斗?斗什么?”时小艾问道。 王小凤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前做的交易,但她知道时小艾昨天去找了杨慧,而且回来后时小艾一直没提这件事。 所以她就觉得应该是求助被拒绝了。 她想了一下,说:“姐,一号院那边的事儿要是解决不了咱再想想别的办法吧,那群人不好对付。今天上午杨慧就碰了个大钉子。她还是屋主呢! 杨慧来其实是正正经经来跟他们商量,想让他们搬出去。她说家里的什么亲戚要来咱这边医院看病,得在院里住一段时间。说亲戚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想让一号院的人尽早搬出去。 这要求不过分啊!那些人早就该搬走了,他们都在这边白住小半年了! 而且我听我妈讲,杨慧还提出如果他们能够在五天之内搬走的话,那么一家她愿意拿出十块钱的搬家费作为补贴,提前一天搬走还能再多给一块。为此她专门跑到办事处,希望能给做个见证。 这人多厚道啊!这条件很可以了! 这本来就是人家的房子,而且现在住的那些人政府都给他们在外面给了安置房。让他们搬走天公地道! 现在人家退一步,不仅不提这小半年的房租,还给搬家费。这么好的条件,结果……” “结果那些人一个都不搬。”时小艾替她说了没说完的话。 “可不嘛!”王小凤的声音里带出了鄙夷:“真是占便宜没够啊,那一个院子的人根本就是合着伙地欺负人家孤女! 都不搬还不说,还说什么地主老财的,说得可难听了。 那话里头的意思就是人家杨慧是地主,欺负他们这些贫农出身的呗。 杨慧要真是地主,还不早把他们给撵出去了,还留他们在这儿瞎逼逼?” 看出王小凤义愤填膺,时小艾笑了起来:“没想到小凤你这么有正义感啊?你和杨慧以前很熟吗?我看你对她挺了解的。” 王小凤有点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声,解释道:“我跟她谈不上熟,就是认识。她比我大几岁,以前和我姐一个班,她们俩比较熟。” 说到这儿,王小凤叹了口气:“小艾姐,你小时候没在这边住所以不知道,杨慧小时候在这一片可出名了,她那时候可漂亮了! 我听我妈说,他们家解放前是开服装店的,据说传了好多年,生意做得可好了。 而且他们家的生意根本不是在咱云城,是在海市,在那边开了一间老字号。他们一家子是公私合营之后才从海市搬回来的。 她爸妈手艺特别好,眼光也洋气。随便一块儿布经过他们手做出来的衣服都特别好看! 杨慧又是独女,她爸妈都特别宠着她。小时候她是咱这条巷子里穿得最好,也是公认最好看的女孩儿。 我现在都还记得她有一条水红色的裙子,还有对泡泡袖,穿着跟仙女儿似的。” 听她这么说,时小艾的眼前似乎也出现了一个娇俏小女孩的身影。 她想想杨慧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说:“所以后来他们家也是被批得最狠的一家吧?” 王小凤沉默了。 虽然运动已经结束,可那场浩劫在他们这代人心里留下的创伤是难以磨灭的。 可以不提,但绝不会忘记。 王小凤也不知道杨慧为什么上午被一号院的那群人欺负了一通后,下午还会再过来? 这是要和那群人死磕到底了? 时小艾看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也没有再问。 她今天跑了一天,中间还晕车,可以说一直是靠着一股劲支撑着的。 现在钱也拿回来了,人也到家了,那股劲儿就泄了。 都是自己人,她也没有再撑,和两个人说了声就先回屋休息了。 王小凤和程林知道她辛苦,后面的事儿全都没有让她再插手,连明溪明锐也被他们哄着没有过来“骚扰”时小艾。 她竟然直接一觉给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都亮了。 “嫂子,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我刚才和小凤姐说,今天早上我们两个守摊子,你不用过去。” 看到她从卧室出来,程林赶紧迎了过来。 “不用,我睡醒了。”时小艾打了个哈欠说道。 她说着话指了指放在餐桌旁边的那一个没开封的大包裹问:“这是你给我取回来的?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下午。包裹单送过来的时候正好不忙,我就去给取回来了。”程林解释。 时小艾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那包裹是之前村子里的老村长寄过来的。 当初他们商量好了,村长儿子要了他们家的房子,然后付了一部分钱,付不起的另外一部分以野茶和野菜来慢慢还。 说起来老村长一家真的是很憨厚朴实。 从时小艾回来到现在,他们已经寄了两个这么大的包裹过来了。 包裹里除了野茶,野菜,还有一些山上采的果子晒的果干,以及采的一些常见的草药。 都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可以看出都是被精心打理过的。 时小艾他们茶水摊的野茶一直比较受欢迎,大家都说那茶有一股子市售茶没有的清香。 而这茶就是老村长一家寄过来的。 可以说这一家子在她起步阶段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时小艾走过去拆开包裹,果然又看到一大包野茶。 她将装着茶叶的纸包打开,然后就发现这一次寄来的竟然还是新制茶。 散发着很清新的香气。 时小艾捏起一小撮茶叶放入口中,轻轻地咀嚼了两下,然后点了点头。 看程林要离开,她叫住了他:“你待会儿去饭店的时候给刘伯伯带一包茶叶过去,他喜欢这个味儿。 另外你跟他说一声,就说咱上新品种了,想请他老人家来给品品味儿,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一趟?” “行!我去跟他说。刘伯伯肯定愿意。那天他还问我呢,问咱现在每天要那么多肉,是不是上什么新菜了?我跟他说了两句,他还说改天要来尝尝。” “那你今天别忘了说。对了,另外看你郭安哥上班没。要是上班了你问一句,要是能行,让他也跟着来!” 李巧云上周生了,生了个小闺女。 虽然是女儿,但因为她和郭安夫妻俩在家里都是小的,两个人上面都有哥,所以也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压力。 对这个小姑娘一家人都喜欢得紧。 在李巧云生完孩子的第二天,时小艾就去医院看过她和孩子了,也送去了礼物。 这段时间郭安刚当爹,人还处于亢奋中。虽然家里媳妇闺女都有人照顾,可他还是一下班就往家里跑。有时候上班一眼看不见人就跑不见了。 为此刘伯伯没少念叨他,程林也当笑话在家里说了好几次。 此时听时小艾说还要让郭安来家里吃饭,程林笑道:“刘伯伯那儿应该没问题,但郭安哥这儿可不好说。” “你跟他说来不来在他,没什么大事儿。让他在家好好照顾巧云,等闺女过百天的时候我过去看他们。” 程林答应了。 今天早上,时小艾见到了时大喜还有他家的那些亲戚。 可以说他们这次找来的这三个人比起之前他那几个伙计都还是靠谱些的。 这三个女人一看就是在家里做惯了家务活的,烙饼的动作利索得很。 隔着一条马路,时小艾都能看到她们擀烙馍烙饼的手上下翻飞,配合很是默契。 有了这三个人的帮忙,时大喜的工作就轻松了很多。 他只管吆喝和收钱,连卷饼和盛饭的活儿都不用他插手。 他再也没有了昨天早上的慌乱和狼狈。 时小艾原本还想找人帮忙去买一碗盖浇饭看看里面用了什么调料,可当他们一开始卖她就发现不用了。 那浓郁的咖喱味儿,隔着马路都能闻到。 闻着那浓香的咖喱味儿,时小艾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时小梅在做饭方面还挺有天赋。 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书里的原女主,总得有点属于自己的金手指吧? 时小艾觉得她的金手指应该就是厨艺。 就好像今天的这个盖浇饭。 时小梅应该是故意掩饰,不想让人往咖喱上去联想,所以根本没提这两个字。 毕竟这种日式的咖喱味道在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出现,现在市面上有的咖喱粉和这味道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这咖喱应该是时小梅自己配的。 日式咖喱的配方在后世并不稀奇,时小艾自己也记得一点。 她印象中要用到姜黄粉,小豆蔻粉,丁香粉小茴香粉等等十多种调料,甚至现在让她说出正确的配比她不多试几次都说不出来。 而时小梅竟然能够在现在香料如此难买的情况下,一晚上配制出这样的咖喱粉,连时小艾都不得不承认在做饭这方面她还是有点能力的。 有这咖喱味儿的盖浇饭加持,对面生意出奇的好。 茶水摊的顾客虽然同样很多,但时小艾知道自己这边还是受到影响了。 从营业额就能看出来。 快八点的时候,茶水摊的生意慢慢的淡了,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时小艾站了起来。 她将装钱的书包取下来往程林的脖子上一挂,洗了洗手说:“我去办事处一趟,这边你们看着吧。” 两个人都知道她是要去找于主任说事儿,自然没人阻拦。 时小艾赶到办事处的时候刚刚八点,门才开,里面的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卫生。 看到她来,大家纷纷打招呼。 听到她说是来找主任的,众人几乎众口一词地说:“你是来问你们临时工名额的事儿吧?批下来了!主任昨天回来就说了,说区里领导很高兴,还夸咱工作做得好。 哎呀小艾,这指标一批下来那你们以后就名正言顺是咱办事处的人了,看他们还能再胡说八道!” “就是,等会儿主任来了咱跟她建议一下,把这事儿写个通告贴到告示栏去。 区里都认可咱茶水摊了,看看还有谁敢不认!” “写,现在就写!小梁,我记得咱上回买的红纸还有剩的,你找找,找出来现在就写个告示。哦,正好趁小艾在,就让她写!也不用出去找人了,她的字儿写得好看。” 于主任一进办事处的门就听到里面人谈论的内容,她当即就下达了指令。 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是一天没见,时小艾觉得于主任看上去人都要年轻了好些。 她今天穿了一套深青色的列宁装,头发用水抿得光光的,没有一丝乱发。可以看出这是精心打扮了的。 看到于主任这样,时小艾知道自己筹划了好几天的事儿差不多算是妥了。 果然,于主任一把她拉到小办公室就控制不住地跟她说:“小艾,你这个报告写得好啊!欧区长不仅亲自看了,看后还在区里的大会上点名表扬了咱办事处!说是给其他办事处树立了一个很好的学习榜样。 哎呀,昨天你没在家不知道,区里的同志在电话里把咱办事处好一顿夸奖。昨天下午我跑去拿批示的时候,正好碰到青云路还有海滩街办事处的主任了。她们看到我眼珠子都要羡慕红了!” 于主任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只恨不得拉着时小艾的手把昨天发生的事儿一字不落地跟她全都重复一遍。 时小艾微笑着耐心听,时不时地还不忘捧主任一下,直到她终于说痛快了,才问:“主任,你说拿批示,那批示能给我看一眼吗?” “当然能!我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批示。”于主任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盖着章的红头文件,递了过去。 时小艾接过来就看到这是一个关于增加他们办事处临时工名额的报告批示。 批示虽然用了一些官话套话,但内容可以说非常简单粗暴了。意思很简单,就一项—— 只要他们招收的都是返城知识青年或者城市待业青年,并且能够自负盈亏,自行解决工资问题,不用国家花费一分钱,那么他们就可以享受自主招收临时工的权利。招工名额可以按需自行决定,自己掌控。 时小艾高兴极了,她握着这张纸,就像是握着一柄尚方宝剑。 时小艾留在办事处帮他们写了通知,并且主动陪着梁姨他们一起把那张大红纸贴在了布告栏里。 办事处门口的布告栏通常贴的都是国家最新的政策,市里新出的通知,或者巷子里新接到的任务,诸如此类的内容。 这些事一般都是用彩色纸写,大多数是黄色,蓝色,绿色这样的纸张。 忽然贴出来这么一张大红纸的告示,附近的居民都很好奇,识字的都围过来看,不识字的也凑过来让人给念着听。 看懂了这告示是为了给茶水摊正名,说明它确实是办事处下属的单位之后,众人都震惊了。 虽然这话于主任他们说过一百次,可大家谁也没往心里去,都觉得这是办事处的人给时小艾他们贴金呢。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伙都觉得自己门清。 可现在,人们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啊! 茶水摊真的变成了办事处下属单位。 而且区里都认可了! 这甚至都不是最令大家惊讶的了,最让大家瞳孔一震的是告示上专门列出的那句话—— 在茶水摊工作的人员全都享受集体单位临时工的待遇! 集体单位临时工啊! 虽然现在的年代最吃香的还是国营单位,是全民工,可那才有几个名额? 除了接班,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了能够进入的渠道。 这种情况下,集体工也炙手可热! 能够在集体单位当一个临时工,说出去可不丢人。 不仅不丢人,还不知道多让人羡慕呢! 这和给私人帮工那可完全是两回事! 看了告示,当场就有人问时小艾,问他们还招不招人? 问他们茶水摊的临时工名额有几个,现在还有没有缺? 时小艾都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了。 还说他们下一步会考虑扩大招工,具体方案出来后会在公告栏里贴出来,到时候欢迎大家踊跃报名。 这话一说,邻居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都带出了企望。 从办事处众人的包围圈里挣脱出来之后,时小艾没有急着回摊子上,她往前走了几百米进入了邮电局。 时小艾交了一块钱押金,然后进入到一个电话亭里。 她拿出自己事先记录下来的派出所电话号码,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第102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时小艾给派出所打了一个匿名举报电话。 在电话中她举报有人在医院门口无照经营小吃铺。不仅没有办理工商执照,而且还非法雇工,雇佣工人前前后后得有差不多十个人! 不仅如此,他们还对马路对面的集体企业茶水摊进行恶意性竞争,用降价的手段抢占客源,使得集体的利益受到很大损失。 他们这样的行为是以超低价格扰乱计划经济。 这电话打的时间不长,总共也就说了几句话。可这些话听得电话那边的记录员握笔的手攥得死紧。 记录员清楚地意识到,如果这个举报电话为真,那么这将是他们辖区内发生的第一起也是最大的一起恶性竞争事件! 甚至其中还涉及到现在极为敏感的“扰乱计划经济”行为。 现在社会上私人做小生意的越来越多,上面给的政策不多,形式不明,大家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没有人会去刻意追究。 但万事都要有一个度。 你要是自己家做几个饼子赚几个小钱没人管,但你又是雇工又是和集体单位恶意竞争,还试图破坏国家政策,那肯定是不行的。 那影响也太坏了啊! 今天轮班做电话记录的小民警挂了电话之后赶紧跑去找了领导,而领导在看了记录之后瞬间锁紧了眉头。 他当即集合了所有在家的民警,现场发布任务,让大家立刻出发彻底调查此事。 提出的要求只有一个,彻查事情始末,以最快速度搞清楚事实真相,如果举报属实,严惩不贷! 时小艾挂了电话之后就回了茶水摊,看到她回来程林抓起放着石头馍的篮子就要往中学跑。 时小艾一把抓住了他,笑眯眯地说:“卖完赶紧回来,有好事儿跟你说。” 程林好久没见时小艾这么高兴了,立刻好奇起来。 他停下脚步将脑袋凑过去问:“嫂子,什么好事啊?你现在说呗,不然这一路我还不得急死?” 时小艾照着那凑过来的脑袋敲了一下,笑斥:“看你那点出息。就不现在跟你说,让你沉不住气。走吧,走吧,赶紧去,赶紧回来。” 说着还朝门口挥了下手。 程林看问不出什么来了,嘀咕了一句撒腿就跑,跑出去老远了还不忘嚷嚷着叮嘱一句:“嫂子,你等着我啊,等我回来再说!” 听到他的喊声,正在烙石头馍的王小凤嗤笑一声,骂道:“这小子现在越来越坏了,他这是怕你提前告诉我,给你打预防针呢!” 时小艾也笑了起来。 王小凤也忍不住好奇,问:“姐,什么事啊让你这么高兴?” 时小艾神秘的一笑:“等程林回来一起说。” 王小凤切了一声,没有再问,可唇角也止不住的想往上翘。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能时小艾的笑容比较有感染性吧。 看到她笑,就总让人也跟着想笑,总觉得会有好事发生。 可能是因为有这边的好事儿抻着,程林今天的效率相当高,一整篮子石头馍卖完,回来的时间也比平时还要早上十分钟都不止。 远远地看到他往这边狂奔,王小凤就忍不住地笑。 她边笑边对时小艾说:“看,沉不住气的人回来了。” 程林很快就跑了回来。 可回来后的他并没有二人以为的那么期待,他脸上的表情反倒是显得很凝重。 “怎么了?”时小艾问道。 程林没有立刻回答。 他把空篮子让桌上一搁,挤到了桌子后面,拉了个小板凳坐在了时小艾和王小凤中间的空地方。 然后才说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经过辖区派出所,发现里面可多公安正在集合,像是要出任务。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大案子了。” 他说着朝对面看了看,神情里带着担心:“不会是医院出什么事儿了吧?咱辖区里,能让派出所搞那么大阵仗的也只有医院了吧?别的也没什么大单位了。 要真是医院有什么事,会不会对咱的生意有影响啊?” 他这么一说王小凤也紧张了起来,她压低声音问:“应该不会吧?没听说医院有事啊?” 两个人正窃窃私语的时候,一边吃饭的顾客们忽然躁动起来,还有人直接从座位处站起来往远处张望。 三个人也顺着客人们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从中学方向那边开过来了两辆偏三轮摩托车。 摩托车在老时家小吃铺前面停了下来,六名穿着制服的公安人员从车上跳下,朝着那帐篷走了过去。 “哟,对面不会有什么人犯事儿了吧?” “这是干嘛,抓逃犯?” “哎,公安找他们那个小老板说话呢!” “不是,他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你们看,他吓得都站不住了!” “在拉警戒线了!” “哎呀妈啊,公安同志朝这边走过来了!” 众人说话间,一名拿着公文包的公安穿过马路,朝着茶水摊这边走了过来。 程林一把抓住了时小艾的手。 时小艾安抚地反握住他,说:“程林不怕,没事的啊。” “我不怕,嫂子,咱没做坏事,咱不怕!”程林倔强地回答。 如果不是声音中的紧绷出卖了他,单从外表还真看不出小孩儿内心的紧张。 看看他和王小凤吓白了的脸,时小艾不想让他们太过于惊吓,以最快的速度说:“我之前要跟你们说的好事是咱茶水摊现在已经被区里正式认可了。 咱现在属于办事处下属单位,咱们仨现在都是办事处下属职工,有编制那种。所以别怕,咱上面有人撑腰。” 她说话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声音很低,两个人都听到了,却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时小艾没去管一脸懵的两个人,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朝公安迎了过去。 那公安二十五六的年龄,看上去很年轻。 他先是朝时小艾出示了一下证件,然后就问起了这个茶水摊的经营情况。 两句话说下来,时小艾就知道自己打过去的那个电话受到了派出所相当的重视。 她如实和公安同志说了自己这个茶水摊的归属性质,同时主动提出可以带着他一起去办事处核实。 对方显然来之前对他们这边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听了时小艾的提议,摆了摆手说:“不用,我们有同事已经去办事处做调查了。” 因为确定茶水摊这边属于公家的单位,也知道他们这儿就是举报者电话中提到了的“被恶意竞争”的集体企业。 公安同志的态度明显要比面对时家铺子好很多。 他进帐篷里转了转,发现里面没有电又问了问情况。 时小艾跟他说了和一号院的纷争,又点名杨大民提起过的时大喜给他们钱,让他们剪了茶水摊电线的事儿。 公安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起严重事件,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当场做了记录,还详详细细地问了当时发生这件事时在场的人都有哪些,还让时小艾详述了杨大民说过的话。 时小艾自然对这一切要求无有不应,问一答一,态度极为配合。 而就在他们这边进行着谈话的同时,马路对面已经闹了起来。 时大喜被公安干警反剪着双臂押上了偏三轮。 他应该是怕极了,一路上反复挣扎,嚎哭不止。 嘴里一直喊着:“不关我事!我就是帮人干活的!我没有投机倒把,你们别抓我,别抓我!” 可能是他反抗得太剧烈了,而且闹出的动静引起了周围围观人群的骚动,公安同志的表情里已经明显带出了厌恶。 几次三番对他进行着呵斥,手下的动作也加重了力量。 离得远也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从时大喜尖叫的频率能够感觉到他是真的吓傻了。 时家请来帮忙的那三个女人这会儿也吓得不轻。 特别是时大喜的舅妈。 之前她可是和男人一起到派出所领过婆婆的,对公安本身就打心底惧怕。 哪儿成想这刚进城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样一幕,她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顿时又引得另外两个人惊叫不已。 对面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公安人员封了时家的摊子,现场的一切东西都被封在了警戒线以内。 时大喜和那三个女人都被带走了,而对面医院所属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与留守的公安人员做起了对接工作…… 时小艾这边在回答了公安提出的问题后就没事了。 当然那名公安同志临走之前特意交代了,让她这两天不要外出,随时听后召唤。 有可能会让她以证人的身份去派出所配合工作。 时小艾当然答应。 这次的抓捕行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时大喜以及他的雇工就全被带走了。 小吃铺也被封了。 公安同志们大部分已经撤离,原地只留下一个人在与医院所属街道办进行着交接工作。 围观的群众也散开了。 程林和王小凤震惊地望着这一幕,直到对面再次恢复了安静,两个人也久久无法从那种懵逼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们像是傻了一样望着对面,目光呆滞,像木偶一样。 时小艾走过去在程林的肩膀上推了一下,说:“好了,醒醒。” 程林腿一软,扑通一下坐回到小板凳上,好半天才蹦出来一句:“吓死我了!” 而一边的王小凤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 她脸色苍白地望向时小艾,后知后觉地问:“姐,你刚才说什么?我们现在也是办事处的职工了?有编制?” 王小凤不可能不害怕。 她可以在爸妈面前表示会铁了心地跟着时小艾干,不在意招工指标,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可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 在看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时大喜就那么狼狈地被公安带走,她不可能没有一点代入,更不可能不后怕。 程林也是。 他之前看到刘姨表现出不想让王小凤跟着自家做生意还颇为不解,不明白这些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有钱赚,而且嫂子还对他们那么好,怎么就不愿意干呢? 程林记得,当初自己因为不理解还问了嫂子原因。结果嫂子只是叹了口气,语气高深地说了句:“你不懂。” 程林当时是不懂,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懂了。 看两个人全都面色惨白,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时小艾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她不能把自己手下最重要的两个得力干将全都给吓坏了。 要是这俩人同时打起退堂鼓,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会儿摊子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时小艾干脆将两个人全都从桌子后面拉了出来。 她搬了三个小板凳放在帐篷外面,自己坐了一个,然后示意他们两个也坐下来。 时小艾没有提对面刚刚发生的事,而是对忐忑的两个人说起了于主任刚才对她说的那番话。 特别着重强调了他们这个茶水摊与私人做生意的性质不同,他们是属于公家的下属单位。是为了解决知青和待业青年的工作安置特别成立的。 同时她也说了区里对他们这种形式的夸奖,以及特批的他们可以自主招工,并且不限制临时工名额的优惠政策。 时小艾这番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对面两人怦怦乱跳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介绍完情况后,时小艾朝办事处的方向指了指,笑道:“那个告示还是我写的,梁姨弄了张大红色的纸非让我写在上面,搞得跟喜报似的。 你们刚才不在,也不知道,别看咱这茶水摊看着不起眼,现在也是街道上人人称羡的单位了。特别是你们俩,一下子就有了这么一个正经工作,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刚才我都被巷子的邻居们给包围了,全是问咱还招不招工的事儿。我跟他们说了以后会招,到时候会提前通知。 不过我看他们都不太相信的样子,大概以为我敷衍他们呢。 你们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可注意了啊,要是被围观了就自己想办法,别被人挤得把咱的碗给打了。”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边说边比画。 刚才还跟打了蔫的小白菜似的两个人慢慢又支棱了起来。 特别是在听时小艾说他们也成了被人羡慕的对象,两个人虽然努力绷着,不想让自己喜悦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可那咧开的嘴巴还是合也合不上。 程林忽然站了起来,他跑到桌前抓起空篮子就开始往里面放石头馍。 边放边大声地说:“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去学校门口转转。” 装完就往外面跑。 王小凤看着他的背影,笑骂:“姐,你看看他那个火烧屁股的模样!还先去学校门口转转,骗谁呢?这肯定是去看你写的告示去了!” 时小艾望着程林的背影,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 她转头看向王小凤,说:“这会儿还早,你想看也去看看吧。” 王小凤立刻抬起了头。 在确认时小艾说的是认真的之后,她的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朵大大的笑容。 答应了一声,围裙都没解就跑了出去。 时小艾一个人留在茶水摊。 慢慢的眉头聚拢,陷入了思索。 今天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顺利到她有点无法相信。 时小艾其实打那个电话的时候没有想到效果会这么好,她原本就是想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给对面添点乱。 她觉得时小梅敢开这个小吃铺,就必然会有后招。 一个电话根本不可能打得倒她。 时小艾甚至都做好了见招拆招的准备。 但——看到时大喜就那么被带走,看到他大声地嚷嚷他只是干活的,主谋不是他。 只差一句就把他妹给交代出来了。 那一刻,时小艾很是惊诧。 她之前已经确定时小梅是重生了的。 可重生之人难道比她这个穿书的还不了解现在的社会情况? 她怎么敢这么大咧咧,没有一点防范的就把生意给做起来了? 亦或者,她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后手…… 诸多想法使得时小艾内心的震惊简直超过了反击成功带给她的喜悦。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时小梅那边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第103章 玩儿场大的! 时小艾的百思不得其解实际上完全是她想多了。 此时的时小梅整个人也陷入了懵逼状态。 时大喜被抓进派出所之后,没有五分钟就把她这个妹妹给交代了出来。 用他的话说他就是给时小梅干活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时小梅策划并且安排的。 他还有他媳妇,包括今天过来帮忙的老家亲戚全是受到了时小梅的蒙骗! 此时的时大喜对这个妹妹简直恨之入骨!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媳妇说起时小梅的那些话。 媳妇说她就是个搅家精,年纪轻轻一肚子坏水儿,天天净想着怎么陷害人。 跟她在一起,肚子里没一百个心眼很容易就被她给祸害了。 当初孙月英说这些话的时候,时大喜还不以为然,觉得这是姑嫂之间的小矛盾。可在被公安拉上偏三轮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反复循环的都是媳妇的这些话!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所以被开除,爸妈之所以被下放到县城,包括姥姥之所以被派出所拘留…… 哪一桩哪一件背后都少不了时小梅的撺掇! 而偏偏,他们全家人都因此而遭祸,她却什么事都没有! 时大喜越想越气,一到派出所,都没有等到公安同志对他展开审讯呢,他就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当然,他交代的那些问题肯定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时小梅正在上班的时候接到了派出所的传讯,然后在全厂人的指指戳戳之下被公安带出了厂门。 在这之前她完全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她努力想要使自己保持平静,可脑子里还是止不住地翻江倒海。 她倒没有怎么去恨时大喜,主要是她对这个哥本来也没有抱有多少信任。 她知道别看他们是一个妈生的,可实际上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真遇到什么事,时大喜第一个推出去挡枪的人必然是自己。 时小梅从来没有对这个哥哥心存一点希望。 她之所以愿意和他们夫妻合作那也真是没办法了,她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 而她的本意也就是想暂时凑合着对付过这段时间,先把第一桶金赚到手再说。 之后看情况。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她哥离因为赌博进局子也不远了。 如果合作愉快,她当然要帮上一把,要是不行……到时候想脱身也容易。 但时小梅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阴沟里翻船,她完全忘记了现在和上辈子的年代不一样! 上辈子时小梅是在时大喜入狱之后才开始做小生意的,那时候她也确实是迫于生计。 那时她哥刚入狱,嫂子孙月英就在家里大闹了一场。 她和她娘家哥一起,不仅逼着哥哥在离婚证明上签了字,还来到家里把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 这还不算,他们还和阻拦的父亲干了一架,把家里砸了个乱七八糟,还把父亲气得住了院。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因为影响不好,时小梅很快就接到了化工厂的辞退通知。 而可她那个妈赵翠红,在这种时候不但帮不上任何忙,还净拖后腿。 每天在家哭天喊地地闹着让她去救她哥,让她去托关系找人。 看时小梅指望不着赵翠红就自己想办法,那时候随便谁都能很轻易地从她手里把钱骗走。 而她爸石云鹏还在医院住院…… 时小梅是在家里快要穷途末路的时候,靠着篮子在火车站卖大饼卷咸菜开始做起的生意。 当时她还在和她那个前夫李有权谈对象。 在她最难的时候,是李有权帮她找了粮店主任,弄到了一批议价粮才让她把生意慢慢做起来的。 只是这些事对于现在的时小梅来说实在是太久远了,久远到她都快要忘记了具体时间。 重生之后,她只想着怎么重新开始,怎么尽快攫取第一桶金,却忘记了她当初真正开始做生意时其实是在两年后,也就是一九八二年。 不要小看这两年时间,这两年的变化是巨大的。 两年后虽然政策也并没有完全放开,但至少开了一个小口子,总算是允许部分人开始搞个体经济。 个体户最起码不用再偷着藏着,不会被抓起来了! 时小梅眯了眯眼,努力的思考,总算是想起来—— 国家的第一份个体经营的营业执照是在一九八零年十二月份发放的。 而现在,才刚刚四月! 她的脑子嗡地一声,沮丧后悔到无法言述。 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和时小艾之间的竞争再次棋差一招,输得彻底。 时家小吃铺的帐篷一夜间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时小艾他们出摊的时候,对面马路上变得干干净净,不仅没有了帐篷,连曾经搭帐篷的痕迹都被清理一空。 仿佛那边本就如此,从来什么都没有过。 昨天那边闹得很大,周围的居民就算是没有见到肯定也都听说了,所以今天早上来看热闹的人很多。 而当他们发现时家小吃铺彻底消失,那不灭的八卦之心促使他们必须要找一个倾诉的场地。 于是茶水摊就变成了不二之选。 这天,程林根本没有机会去学校门口出摊,他们三个加上程楷都忙得如同陀螺一样,飞速地转个不停。 即便时小艾对于今天会出现的状况已经有所准备,带来的食材是平时的两倍,可也禁不住来得人这么多。 没到十二点卤肉饭就销售一空,其他的东西也所剩无几。 他们的收入又一次创了新高。 而就在他们累得手都快抬不动的时候,帐篷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四个人先是同时一愣,然后程楷就第一个发出了欢呼。 “来电了!来电了!” 看到黑了好几天的灯亮了,还坐在外面桌子前吃饭的顾客们也都跟着高兴。 然后大家的话题自然又转到了已经垮台的时家小吃铺。 “哎,要说把那些人抓起来真的不亏,那个时大喜确实有点不地道。做生意就做生意,背后插刀这就不对了。哪儿能为了让自己生意去掐人家的电呢!” “哟,小时姑娘家的电是对面给掐的啊?这以前都不知道呢!” “那是小时人家一家子做人厚道,不随便往外说。可这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呢!不说别的,他们昨天才被抓进去,今天这不就来电了吗?” “确实是。哎,你们听说了吗?那时大喜招了,说这小吃铺不是他的,是他妹的,他只是给他妹干活。” “谁信啊?那铺子开多少天了,你们见他妹来过吗?这是怂了,往自家人头上扣屎盆子呢!” “这也不好说。听说他妹昨天也被抓走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要真没她什么事,公安也不会去抓她啊?” 程林对那一家人早已是恨极,此时听到客人们又开始议论他们,顿时腿也不疼了,也不觉得辛苦了,乐不颠地站在一边听,连活儿都不干了。 王小凤看到他那个样子,好气又好笑。 过去戳了他一下,问:“你干嘛呢?还不帮着把空桌子搬屋里,这样咱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就不用再搬了。” 程林这才反应过来——来电了,晚上可以继续营业。 那么他们下午也不用刻意守摊,总算是能回家休息一会儿了。 他想明白之后顿时大喜,答应了一声就准备过去干活儿。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才还过来叫他的王小凤却站着不动了。 “你干嘛呢?”程林有点奇怪。 王小凤愣愣地望着他身后的方向,轻声地问:“你看那群人,他们是朝咱这边过来的吗?” 程林连忙回头去看,然后就吓了一大跳! 只见马路对面的医院里此时刚刚走出来了一群人,这群人全都穿戴得严严实实,每个人都围着围巾,戴着帽子,还每人都戴着一个大大的口罩! 现在已经四月份了,天气早已经变暖。特别这会儿是下午一点半钟左右,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这样的打扮看着着实有点奇怪。 而最奇怪的可不止这个。 这样打扮的人一共有八个,全都是一米八多的年轻壮汉,一个个五大三粗的。 他们四人为一组,各抬着一副担架。 担架上躺着什么人离得远看不清楚,但可以看出那人包裹得比他们还严实。 甚至头脸都被用大外套给盖住了,从外面连根头发丝都看不到,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那些是什么人啊?他们是干嘛的?” “不知道啊,我怎么看着这心里一阵阵发寒啊!” “我也是,这瞅着怎么有点瘆得慌。” 这些人的举动显然惊扰到了大家,吃饭的人们也放下了筷子,全都不动了。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盯着那群人看,一个个心里存着疑惑,却也不敢大声言语。 主要是那几个壮汉看着太可怕了,他们的打扮也让人看着心惊。 而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藏蓝色粗布工作服的年轻女人从医院里面追赶了出来。 她的手里提着两个网兜,一个里面放着好多成包的中药,另外一个网兜里还放着一个看上去就是新买的陶罐,应该是用来熬中药的。 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布包,包里鼓鼓囊囊的,从斜露在外面的几张纸看上去,似乎是医院里的各种检查报告。 她同样戴着帽子,口罩,甚至还戴着一双特别扎眼的黄色橡胶手套。 “她戴着的是医院里医生们做手术用的手套吧?”一个人悄悄地问道。 “哎呦你不说我都没注意,你们看,那些人也都戴着手套呢!戴的都是加厚的劳保手套!” “我的天啊!他们抬的是什么人啊?” 说话间,已经有人惊得从桌子前跳起来,饭都顾不得吃了,直朝茶水摊的棚子里躲。 好在那群人似乎非常理解众人的心态,他们走过茶水摊的时候还特意往马路靠中间的位置挪了挪,连人行道的路牙子都没有挨着,离大家远远的。 这还不算,他们似乎生怕人们看着害怕,还专门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走了过去。 时小艾,王小凤他们就这样目送着这一群奇奇怪怪的人走远。 可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客人惊呼出声:“哎哟,他们进云和巷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炸弹,围观的人们瞬间就炸了窝! 反正那些人走远了,这会儿大家也无所畏忌了,一个个全都变成了福尔摩斯,将那些人分析得恨不得穿的戴的,拿的用的,全都议论了一遍。 最后大家基本上统一了口径,一致认为那担架上躺着的两个人,要么是已经去世,要带回家停灵,然后送老家安葬; 要么是得了什么传染病,知道在医院也治不好了,干脆回家等死。 反正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儿,遇到都是晦气。 “这是哪一家的啊,你们知道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知道,没见过。嗐,他们一个个捂那么严实,就算是认识这会也看不出谁是谁啊!” “他们可是进了云和巷了,总是那巷子里的人。我的天啊,也不知道是哪一户的?这要是独门独户的也就算了,不会是大杂院的吧?这要是往大杂院里送,别的人家可怎么过啊?” “应该不会吧?那也太损了!这是不让别人过日子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王小凤贴近时小艾,有点犹豫的问道:“姐,你认出那些人是谁了吗?” 时小艾摇了摇头:“没认出。” 王小凤顿了顿,又说:“我怎么觉得……那女的好像是杨慧啊?她和杨慧身高个头都差不多。而且,她戴的白帽子就是纺织厂他们上班时戴的帽子。” 其实在那些人过来的时候,时小艾就已经把杨慧给认出来了。 只是她和杨慧本就不熟,加上今天那姑娘穿的粗布工作服皱皱巴巴,一看就大了好几个号,看着邋邋遢遢的,和她印象中的杨慧有点不符。 她一时间反倒有点拿不准了。 而经王小凤这一提醒,时小艾确定了,那人就是杨慧没错! 她的嘴角一抽,忽然就反应过来那姑娘搞得这一出事儿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不等她说话,王小凤自己也想明白了。 她说:“肯定是杨慧。她今天穿得和平时不一样,估计是怕把自己的衣服给弄脏吧?不过她今天这是干嘛的啊?那担架上的人是谁,没听说她家在市里还有亲戚啊?” 说到这儿,王小凤忽然张大了嘴巴,目光朝着一号院的方向直直的看了过去。 好一会儿才惊呼出声:“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不会就是她昨天说的,要住到一号院的亲戚吧?!” 第104章 看不上的给我滚! 时小艾他们收摊回家的时候,一号院那儿就已经闹起来了。 巷子口堵得连三轮车都过不了。 不过这一次围观的人倒也没有围在一号院的门口,全都离得远远的。 估计如果不是抵抗不住八卦之心作祟,他们必然有多远躲多远。 四人还没有走进人群,最先闻到的就是一股从院里传来的浓重的消毒水味儿。 时小艾捂住鼻子说:“我过去看看,你们先站这儿等等。” 王小凤绕过车子挤到她的身边,扯住了她的衣袖:“我也过去。” 程林程楷看着也要跟过去,被时小艾制止了。 她朝两人瞪了一眼,说:“你们闻闻这味儿,又不是好事儿,凑什么热闹!都赶紧回去。程林你带着楷楷从青云街那边绕一下,记得去把明溪明锐接回家。” 今天王叔调休,他把两个孩子接回家去照看着了,所以楷楷才能有空过来帮忙。 现在都已经下午两点,老爷子帮忙照看了一上午,怎么也得让人家歇歇。 两个小伙子明显有点不甘心,可面对嫂子的震慑,也没谁敢反抗。 程林踮脚朝着人群前面望了望,什么也没看着,他又看看自己手里推着的三轮车,神情显得十分无奈。 他朝着弟弟招了下手,没好气地说:“帮我推着,咱俩调头。” 楷楷乖乖地“哦”了一声,站在了车子的后面。 盯着他们俩人离开,时小艾她们才走近了人群。 “这是干嘛呢?到底怎么回事啊?”时小艾朝身边站着的一个年轻人问道。 那个年轻人经常去茶水摊吃早点,和她也算是熟悉。 看她过来,立刻一脸兴奋地说:“小时,有人替你报仇呢!” 时小艾挑了挑眉,踮起脚尖朝前面望去。 “报仇?报什么仇啊?”王小凤也挤了进来,好奇地问道。 年轻人往旁边侧了侧身,给她俩腾出来了一点位置,然后才耐心地解释道:“这院儿的房主是杨慧,你们知道吧?” 二人点头。 “杨慧今天和一号院的人闹起来了,把他们吓得哇哇的。你们刚才没来,没看到最热闹的时候。哎呦我去!刚才这儿都打成片汤了,杨大民被人从里面直接给丢出来了! 你们是没见他摔得那样啊!之前多横的一个人,刚才摔得站都站不起来。” 这小伙儿显然和那杨大民不对付,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我以为他多牛逼呢,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遇到硬茬子也是个怂蛋货!” 他看向时小艾:“这不是给你报仇了吗?之前杨大民可没少给你们茶水摊使绊子。” 时小艾点了点头:“还真是。那我得谢谢杨慧。” 王小凤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出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就闹起来了呢?杨慧不像是这种性格啊?” “杨慧应该什么性格啊?遇到这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也得被他们逼出来脾气!” 那人解释道:“杨慧今天回来了,还带着她表姑和表姑父。说是老两口支气管炎要在咱对面的市医院看病,为了方便得暂时在院里住几天。 一号院的人坚决不干,他们把院门给堵住了,死活不让杨慧他们进。结果杨慧带来的那些人一脚就把他们院门给踹了,抓起杨大民就给扔外面去了。” 听了他这话,一边有个人插嘴道:“不过刚才杨慧他们那群人的架势也太吓人了,你们都看见了吧?那老两口是被担架抬回来的,而且从头到尾面都没露。 杨慧说他们是支气管炎,可那样子哪儿像啊!当别人是傻子呢?说实话,别说一号院的人怕,我这旁边看着的人都害怕哪!” “我们看见了。”王小凤低声附和道:“他们刚才从茶水摊门口过的,看上去是可吓人。” 说话的人顿时就像是找到了知音,立刻说:“是吧,你也看见了,那像是支气管炎吗?” 王小凤抿了抿嘴,没有再附和。 时小艾看向空荡荡的一号院门,疑惑地问:“里面的人呢?这看着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啊?你们都守在这儿看什么?” 最初的那个年轻人解释道:“人在里面呢!杨慧她带来的人露了那么一手后,一号院的人就没敢再拦着,他们都进去了。现在一号院的人全都跑了,老的小的,跑得一个不剩。” 年轻人说着朝巷口的方向看了看,说:“我们是想看看杨慧他们到底是什么打算,是真准备就这么住下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地说:“那两人什么情况也没人知道,别不是真传染吧?要住在这儿,天天进进出出的,会不会传染给咱们邻居啊?” 旁边一个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大妈这个时候也接过了话茬:“一号院的人去找办事处了,说让办事处的人来评理。” 另外一个人则嗤笑出声:“他们这会儿知道去找办事处的人来评理了?之前一个个不是牛逼到不行,直接就把梁大姐给撵出去了。现在去找,办事处的人会给他们好脸?” “也不能这么说吧?这也不怪人家一号院的人,是杨慧那丫头事儿办得不地道。这一院子人呢,她弄两个传染病号回来住算什么呢?” 时小艾听不下去了,转头望向那人冷冷地说:“这能怪杨慧?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一号院是人家杨慧自己家的院子吧?那一院子人白住着可没给人家交钱! 人家自己的院子,家里亲戚来看病,住进来怎么了?这是人家的权利! 难不成家里好好的院子让外人白住着,亲戚来了住一下还得求得他们的同意?去哪儿说也没这个理!” 时小艾的话说得周围一静。 大家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替杨慧说话。 而王小凤当即站出来大声附和道:“可不就是嘛!昨天杨慧来,在巷子里进进出出好几趟你们都没看到吗? 她昨天专门过来和一号院的人商量,说自己家亲戚要来养病,让他们搬家。还说愿意补贴他们搬家费。 人家把话说在前面了,是这些人死皮赖脸地占便宜没够,人家先礼后兵已经很给面子了!” “对对对,我看见了!你们是没见那些人的样子哟!” 有人啧啧两声:“一个个搞得跟他们是房主,杨慧是低三下四的来求他们的人一样。最后于主任出面求情都没用! 我昨天可是看得真真的,杨慧来了两趟,怎么商量他们都不同意。杨慧都要气哭了! 这要是我的房子,我早就跟他们干了,哪儿还能忍到今天!怎么着,我自己家的房子,我还做不了主了?” “对,一号院的人就是可狂。” “他们以前欺负杨慧一家欺负习惯了,还以为现在还是运动的时候呢!” “老思想要不得,早就变天了!” 时小艾听出风向已经变了,邻居们对杨慧的不满慢慢地开始被同情所替代,她就没有再吭声,功成身退,站在人群中静静地观望。 众人们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巷子口处走过来了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杨大民,两个一号院的老太太,于主任还有刘姨。 跟着他们身后的是院里的其他住户,浩浩荡荡足有好几十口。 看到他们过来,围观的群众自发地让出了一条路。 刘姨开始紧跟着于主任的身边,在经过时小艾和王小凤身边的时候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气急败坏地朝二人走了过来。 她过来后朝着时小艾的胳膊就拍了一巴掌,然后低声呵斥道:“看什么看?给我回家去!” 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 直把时小艾打得站那儿一动都不敢动,整个人都傻了。 王小凤更是吓得呲溜一下钻进了人群里,离她妈恨不得八丈远。 刘姨看见时小艾这样,又气又急,可她明显不能久留。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厚棉纱口罩塞到了时小艾的手里,示意她现在立刻戴上。 然后又恐吓地朝远处地闺女瞪了一眼,举起手做出了一个要打人的架势。 王小凤二话没说扭头就往外跑,一直跑到了人群最外面才停下脚步。 刘姨这才稍稍的放了一点心。 她又往前推了时小艾一把,示意她立刻离开,这才转身朝着于主任他们追了过去。 老太太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众人说,可她的举动还是把围观的人全都给吓坏了。 毕竟刘姨是办事处的人,还是跟着于主任一起过来的。 她的举动可以说就是风向标,代表着办事处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人群中很多人倏然变了脸色。 特别是那些年纪大,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多的老人,这会儿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开始抓住人堆里的自家晚辈儿,开始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回家,都给我先回家。别看了,沾染上什么不得了!” 这种恐慌是具有传染性的,人群开始变得躁动了起来。 围观的人在急速变少。 即便还有那不甘心走的,此刻也下意识地又朝外面退出去了好几米。 一号院门前的空地越来越大了。 很快,一号院的门口除了本院的居民外就只剩下了于主任和刘姨。 杨大民还有那两个老太太站在于主任的身边,却全都比她靠后一步,那样子很明显,都是要以她马首是瞻。 于主任无奈,只得站在门口对着里面大声地喊:“杨慧!杨慧!你出来一下。” 她的声音很大,人却站在距离大门门槛还有好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完全没有一点要进去的意思。 很快,杨慧就带着四个壮汉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这一出来,门口的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因为这会儿的五个人头脸都用薄棉布给罩起来了,身上也全都穿上了连袖的长罩衣。 每个人都捂得除了眼睛,上下都密不透风。 杨慧走在最前面,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烧水壶,壶嘴处还在往外冒着白烟,一股子刺鼻的酸味迎面扑来。 而她后面那四个男人,则手里拿着喷雾器,看样子是正准备接了壶里的液体四处喷洒…… 看到于主任,杨慧朝前迎了两步。 于主任却吓得朝后连退了好几步,然后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拿出口罩快速的戴上。 “杨慧,你今天接来的亲戚到底得的什么病?”于主任强作镇定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气管炎。”杨慧解释。 “气管炎你搞这么大阵仗?”于主任明显不信,说着话还用手指了指杨慧手里提着的热水壶。 杨慧把壶朝上提了提,说:“主任你别误会,这里面就是点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医生说家里经常烧点醋能杀菌,对身体好。我表姑,表姑父身体弱,抵抗力差,我多喷点,他们病早点好,不也是为了大家好吗?” “什么气管炎,不可能是气管炎!气管炎哪儿用得着喷醋,喷消毒水?哪儿用得着你们穿成这样?他们肯定是传染病,恶性传染病!你这是放毒!你这是对我们整个院的人放毒,想要毒死我们!” 杨大民终于听不下去了,在旁边大声说道。 他这一说,那两个跟在一边的老太太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全都大声哭了起来:“哎呦,这是不让人活了啊!这是逼我们死的啊!好好的家就这么让人占了,我们是有家不能回啊!” 听到这儿,杨慧笑了起来。 虽然隔着布,没人能够看到她的表情,可她的笑声清脆,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笑了几声后将醋壶放下,朝着那几个人轻轻地鼓了鼓掌,然后说:“没错,这几句话说得真对。可不是有家不能回吗?可不是好好的家被人占着,逼着让人死吗?只是,这鸠占鹊巢的一直是你们,不是我吧?” 说到这儿她望向那些人,声音骤然变冷:“占便宜还让你们占出理来了!你们谁敢说这是你的家,给我站出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呢?有没有城墙厚! 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了,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我爱让谁住让谁住,看不上的给我滚!” “你!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杨大民色厉内荏地在底下嚷嚷。 他的话音没落,站在杨慧身后的一个壮汉就朝他走了过去。 杨大民吓得蹭的一下钻进了人群,躲得比兔子还快! 看到他这个样子,于主任明显也是头疼无比。 她只得出声进行调解,她说:“杨慧啊,你别这样,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不了。”杨慧毫不客气地出声打断了她。 她没有再给于主任说话的机会,直接指了指院子里,冲着门口的众人说:“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我家亲戚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明着告诉大家,我亲戚有病。什么病我说了你们也不信,那我就不说了。 我就说一点,这院子是我的,我有房产证明,也有地契,所以我家人还就在这儿住定了! 谁不乐意谁搬,赶紧搬。省得后面出什么毛病了,再说是我们家人传染的,那我可概不负责! 要是不愿意搬你就别瞎逼逼,又想住着我的房子,又想在背后败坏我,搞什么阴谋诡计的,趁早收敛,我可不是好性子。” 她朝身后指了指:“看见没?我表姑,表姑父家的子弟,专门过来伺候老两口的。这几位的脾气比我还不好,但凡让他们听到一句不好听的……” 她摊了摊手,冷笑一声:“跟我没关系。” 杨慧似乎说了很多,可其实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 至少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她那两个亲戚到底得的是不是传染病。 可越是这样,给人们带来的恐慌就越大,毕竟人光靠想象都能把自己吓得半死。 杨慧似乎很明白这一点,她站在院门口对着大家承诺,她的亲戚不会在不告知的情况下出院门一步。 如果必须要出去,他们会提前通知大家,并且做好防护措施,保证不给巷子里的邻居带去麻烦。 这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 他们就在这院里耗着了。 不出去恶心别人,专留下恶心这一院子的“自己人”! 第105章 黄花梨交椅 时小艾算是看出来了,杨慧就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 所以她也没有多留,看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王小凤担心自己亲妈,虽然害怕可隔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又跑到巷子口去观望,然后她就成了时小艾的实时观察员。 听她说,虽然杨慧说得狠厉可一号院的人还是没停止反抗。毕竟这关系到他们每一户的切身利益,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放弃。 看办事处不顶事儿,他们又跑去派出所报案。 可派出所的同志前一天刚接了时大喜家的案件,其中还牵扯到了一号院的人在中间协同作案。 这会儿听到他们报案,要是会给他们好脸色那就怪了! 虽然人家也出警了,可听杨慧说了事情经过,并且出示了她的房产证明之后,派出所的同志不仅没有对她进行什么处理,反倒是做起了一号院居民们的思想工作。 民警同志明确指出了他们现在这种强占私人住宅不归还的行为本身就是违法行为。 别说杨慧只是在自家的房子里安置亲戚,就是直接把他们全部撵走,让他们立刻腾房都会受到法律保护。 按照王小凤所说,那些人听说后震惊极了,在她回来之前已经有两户人语气明显松动了,甚至开始询问杨慧之前说的搬家费还算不算数? 因为有电了,加上天气暖和,所以这天晚上茶水摊收摊的时间比往常要晚一点些。 时小艾他们忙完已经差不多快要七点半了。 天也黑透了。 一行人推着车经过一号院的时候,他们发现在那院子门口停着好几辆平板车,车上绑着家具,箱子,还有各种零碎的小物件儿。 院子里响声不断,人来人往的,看得出这是有人已经开始搬家了。 望着这种情景,时小艾不由得在心里对杨慧默默地点了一个赞。 并没有用够七天,三天后杨慧就托人送了个纸条给时小艾,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做交接手续? 时小艾自停电之后又一次登了一号院的门儿。 她发现几天没去,这院子里变得更加乱七八糟了,到处一片狼藉。 搬走的那些人可以说都是带着恨意走的,那么走之前自然对于这房子不会存在一点儿珍惜之意。连地皮都恨不得刮走几尺。 入目可及之处,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剩下不说,墙上,地上到处脏污一片,好些窗户连玻璃都被卸走了。 身子一些门上的锁鼻儿,插销都给拆没了,她甚至看到有一扇门原本应该是门把手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大洞! 望着这一切,时小艾震惊之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昨天托人问了,房屋过户还要办不少手续,总共办下来最少也得一两个月,我可能没法等了。” 就在时小艾还在左右观望的时候,早到的杨慧从院子里迎了出来。 她也是个干脆的,见面后连寒暄都没有寒暄,就直入了主题。 时小艾被她说得愣了一下,不禁问:“你很急吗?” “很急。”杨慧没有掩饰:“我急着去海城,这几天就要走。我想在走之前把钱拿到手。” “你不考大学了?”时小艾想起了她前几天说的话。 杨慧犹豫了一下。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含糊地说了句:“再说吧,我现在必须得先去海城一趟。” 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再加上两个人本来也不熟,时小艾问了一句之后自然不可能再多问。 她将房子看了一圈,然后半开玩笑地问道:“你的表姑,表姑父搬到哪儿去了?他们得的别真是什么传染病吧?” 杨慧嗤了一声:“这话你也信?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几个人是我从乡下找的,一天一个人给两块钱呢!” 她说着睨了时小艾一眼:“我这次可是舍了血本儿了。” 时小艾没有接她的话茬。 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之后才继续说道:“你这法子是跟谁学的?可真够损的。说起来你是把他们撵出去了,也把房子给腾出来了,可也留了个大雷不是? 你搞这么一出,先把人糊弄走,然后转头把房子卖给我,之前那些人要不了两天就能回过味儿来。 到时候你是拿着钱拍屁股走人了,我可还在这儿呢。他们还不得来找我闹腾?” 她说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正对着杨慧,用一种半戏谑半认真的语气说:“你这事儿做得可不厚道啊!” 她说的这些情况杨慧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此刻听时小艾戳破,她微微红了脸色。 她将头稍稍偏向了一边,目光游离不愿与时小艾对视,半天才说了一句:“要不然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房子卖给你呢?你肯定有办法对付他们。” “呵。”时小艾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讹上我了?” “谈不上吧。”杨慧终于收回了目光。 她看向时小艾,似笑非笑地说:“这事儿咱俩谁也别说谁,心照不宣就行了。没错,我是急着想把这房子出手,可你敢说你之前并没有打算要?” 时小艾被她说透心思也不反驳,抿了抿唇,轻声笑了下。 看到她这样,杨慧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她揉了揉鼻子,小声地抱怨:“我把最麻烦的事儿都给做了,我容易吗?这几天熏那些见鬼的醋和消毒水,都快把我熏死了。我觉得我的鼻子都闻不见味儿了! 你别得了便宜还不知足,我这房子又没给你要高价。 那些人我都给你撵出去了,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你都保不住房子,那也只能是你活该。” 她说着看了时小艾一眼,也学着她的样子“呵”了一声:“不过我相信你没问题的。你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那茶水摊也开不起来了。” 听她说得如此笃定,时小艾不由得诧异地看了看她。 再与她满是信任的目光对视之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了解自己的人不是和她朝夕相处的王小凤,反倒是这个只见了一面之缘的杨慧。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很快就体现出来了。 虽然她们两个人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但是房子的交割却进行得非常顺利。 杨慧当即就与时小艾一起去了一趟房管所,把能提前办的手续全都给先办了。 一时办不了的,她现场写委托书,将后续工作委托给时小艾来完成。 这样其实对于时小艾来说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因为现在的房管所还推出了委托办理的业务。 这种业务其实主要是针对那种业主在外地,然后归还的房产在本地,无法亲自过来办理的人群。 但是像她们俩这样的,交十块钱费用后人家也可以代为办理后续手续。 时小艾自然很痛快地交了这笔钱。这样她就只需要在最后换新房产证明的时候再过来一趟就可以了。 从房管所回来,杨慧对她说:“我主屋里还有点东西要收拾一下,下午我找辆车拉走之后再把门钥匙给你。你现在可以先去看看别的屋子。” 时小艾知道杨慧她在一号院一直留着一间屋,以前梁姨带她去的时候曾经指给她看过。 用梁姨的话说就是那屋子杨慧从来没住过,里面放的都是之前返还的时候公家给的那些破烂儿。 这一次杨慧找来的人就是住在那间屋子里的。 听她这会儿说要收拾那屋的东西,时小艾想了想问:“你车找着了吗?要不要人帮忙?不行我让我弟弟过来帮你一起搬吧,有没有什么重物啊?” 杨慧想了想,没有拒绝。 她露出了有点烦躁的表情说:“那麻烦你了,我还真没找人。主要是也不知道咱俩这些手续得弄到什么时候结束,也没法提前跟人家约时间。 我那屋里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了,就是一些旧东西。虽然不值钱可也是我爸妈留下来的,我也没法说不要,全都扔了。” 时小艾理解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会儿还是在饭点儿,程林还在忙,两个人不可能这时候让他过来帮着搬家,所以时小艾干脆自己与杨慧一起先过去。 知道那屋里并没有什么重要东西,她也没有再顾忌,主动问:“用不用我帮你一起收拾?” “行,你过来给我帮把手吧,这样还能更快点儿。”杨慧也没客气。 她一边和时小艾说着话,一边推开了那间屋门。 这门一推开,一股子消毒水加老陈醋的味道就直窜出来,熏得时小艾一个踉跄,直朝后退了好几步。 眼泪哗地一下流了满脸。 其实到现在这院里的味道都没有散完,但好歹现在院里的屋子都是门窗大开,不聚味儿,多少好一点儿。 而这间屋之前就是味道最重的地方,加上还关了几天,这会儿那味道就窜鼻极了。 不光时小艾扛不住,杨慧的表情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她蹙着眉,飞快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厚棉纱口罩戴在了脸上。 时小艾可没这样的装备。 她无语地望着杨慧,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坚决不愿意第一时间走进这间屋。 她想等这味儿散散再进,于是就站在门口的位置打量起了屋子的内部结构。 可一眼望过去,时小艾的目光就被丢弃在靠近屋门处,一个火堆儿旁边的半个板凳腿给吸引住了。 她的心忽然抽了一下! 时小艾再也顾不得屋子里空气污浊了,她大步走进去,看也没看里面的杨慧一眼,就蹲下身拿起了那个被烧掉了一半儿的板凳腿。 黄花梨! 这个板凳腿竟然是黄花梨木做的! 时小艾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里,让她根本无法呼吸。 心疼得简直要滴血!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破搪瓷脸盆改造的烧火盆上,盯着里面存的半盆子碳灰,还有灰堆里露出的几根没有烧干净的木头棍子,眼睛都快冒血了! 她努力调整呼吸,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好一会儿之后才默默地抬起了头。 杨慧并不知道在刚才那一刻,时小艾的内心是怎么的百转千回。 看她盯着个烧火盆一动不动,想了下出声解释道:“我们来的时候也没准备煤球,这不是要熬药没办法了嘛,只能在屋子里烧这些木头。 你放心吧,我盯着呢,除了烧了几个破家具之外这屋里的窗户门全都没有动,都保存得好好的。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检查检查,绝对都是完完整整的。” 时小艾只恨不得她把这些门窗全都烧了,也别去动那些破家具! 可这话她也没法说。 她努力平复情绪,不希望让人看出分毫。 可这会儿她实在不想和杨慧说话,毕竟那人此时在她心里已经和败家子画上了等号。 时小艾干脆大大方方的开始打量起了这件屋子,反正杨慧都已经说了让她检查。 的这一打量,她又被一个胡乱靠在墙边的折叠椅给吸引住了。 那个折叠椅有两个椅子腿儿断了,断痕很新,看上去像是刚刚被压断的。 估计大概率是前几天那些壮汉们想坐它,然后对自己的体重没有个逼数,直接给压塌了。 也正是因为此,此时的它被人随便地扔在地上,像是一堆垃圾。 时小艾很确信,要是那群人再晚走一天,这个椅子就会步了黄花梨凳子的后尘,变成一堆烧火棍。 她不动声色地往那椅子跟前走了走,细细地观看,然后她发现那应该是一把黄花梨的直背交椅。 年代暂时看不出来,但时小艾知道这绝对是一件非常珍贵的老物件儿。 就她所知的在她来的那个年代,全世界能够统计到的黄花梨交椅总数不过百来件。而其中大部分还都保存在各国的博物馆里,民间存量极少。 时小艾印象里一九九六年,也就是从现在开始算十六年后,美国的一个拍卖行拍将会拍卖一把和这个有些类似的黄花梨交椅。 当时的成交价是接近六十万美元。 之后,交椅的价格更是打着滚儿地往上翻。 之所以它的价格如此昂贵,是因为交椅的存世量实在太少了,但凡出现一把都会被全世界的收藏者们疯狂争抢。 而它的存世量少是有原因的,主要是因为它的造型。 交椅其实就是折叠椅,形状基本上都是腿部交叉,然后特性是可折叠,轻便好携带。 这样的特性注定它的造型以轻细为主,于是就很容易折损,不结实,不便于留存于后世。 时小艾又暗暗打量了一下地上的那把交椅,心里思量着它是如何躲过岁月的磨砺,让自己保存至今的? 这中间到底有多少侥幸和运气? 这一刻,她的思绪飞出了老远。 杨慧看她站在那里默默地发呆,脸上的表情还在不停变换,不由得有点好奇。 她走过去拍了时小艾一下,问:“你干嘛呢?想什么呢?” 时小艾这才缓过来神儿。 她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交椅问杨慧:“这个你还要吗?要是不要了愿不愿意卖给我?” 杨慧怔了一下,然后往地上看了看,有点不敢相信地反问道:“你说的是这个破椅子?” “是。”时小艾盯着她,认真地说:“这个椅子我很喜欢,我想要,你开个价吧。” 杨慧睨了她一眼,挥了下手:“你想要就拿走,一个破椅子还开什么价?你不要我也是扔。” 其实她不说时小艾也知道。 她但凡在意一点这东西,它们也不会差点变成烧火棍。 但杨慧可以不懂,时小艾却不愿意占这份便宜。 毕竟这个时候的古董旧物本身价格就不高,她可以去捡漏,但是没有必要靠糊弄人换取利益。 时小艾直接对杨慧说:“这是一个老物件,应该年头还不短了。我喜欢收藏这种东西,你开个价,我想买下来。” 第106章 官皮箱 杨慧听了时小艾的话却没有立刻回答。 她蹲下身子用手在那把交椅上戳了戳,然后抬头有点不解的问:“你怎么喜欢这玩意儿啊?这有什么好看的?” 时小艾没接她的话,只是又问了一句:“多少钱?” 杨慧蹲在那儿想了想,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 道:“要不,你把这几天我请人花的钱给我拿出来吧?” 她怕时小艾不乐意,也不站起来,就那么蹲着往前挪了几步,一直挪到靠墙的一个大杂物堆儿跟前。 然后她在里面一通巴拉,将一堆破棉絮,烂布袋扒开,从里面拖出了一个小木箱。 她抱着木箱站起来,走到时小艾跟前朝她递了过去。 然后说:“不光那一件儿,我把这个也给你,两样!这个你别看它小,可精致了!这可是我妈祖上传下来的首饰箱子,据说传了好几代了! 我用这两样跟你换五天的工钱,怎么样?你保证不吃亏。” 时小艾将信将疑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伸手示意她将箱子放在桌子上。 杨慧撇了撇嘴,老实地照做。 时小艾凑近看了看,然后眸光一亮。 她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这是一个明末清初的黄花梨插门式官皮箱。 官皮箱虽然称呼上有皮箱二字,但并不真是皮子所制,它其实是明清两朝比较流行的一种小型实用木器。 最早它多是用来盛放官员们的文书,信件以及印鉴之类的贵重用品。 后来广泛流行起来之后,也被人们用来放置贵重物品,珍贵细软之类的。 主要适用于巡视或者出游时在路途中使用。 再往后,这东西流传的越来越广,也被更多人接受。 它开始被高门大户的贵女们用来盛放首饰珠宝了,最后更是变成了首饰盒,成为了出嫁时不可或缺的嫁妆之一。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官皮箱在后世流传较多。 但据时小艾所知,官皮箱虽然传世多,可黄花梨质地的却非常少见。 因为黄花梨的大板少,而做这样一个箱子,最好所有的板面都要用独板,这样才能显得精致气派。 即使用不了独板,也必须要找花纹色彩非常相近的来拼接才行。 这样制作下来又费工又费料,造价更是十分昂贵。 如果不是家里底蕴足,又愿意在这方面投入花销,一般家庭根本不会作此选择。 时小艾盯着那官皮箱看了看,又悄悄打量了一番杨慧,忍不住在心中去猜度她家祖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看她如此沉默,杨慧有点绷不住了。 她伸手在那箱子上抹了抹,擦掉浮灰然后说:“你看看,这锁片都是纯铜的。你别看它旧,擦干净了可好看了!” 时小艾抽了抽嘴角,斜眼睨她:“你还知道它旧啊?” 虽然说黄花梨是硬木,坚实无比,曾经还被人称之为“千年不朽”。 可它再怎么说也就是一木头。 经历了超过百年的时光,又没有被人好好的保护,磨损、人为破坏,都会使它变得残破。 这个官皮箱也是如此。 它的外表早已经看不出黄花梨木原本的木质光辉,看着很是脏旧暗淡。 箱子表面上全是污垢。 除了浮灰,甚至还有一层厚厚的皮壳。这皮壳可不是包浆,是真正的脏。 也不知道它之前暴露在肮脏的空气里多少年,也不知道被人怎样粗暴的对待过? 箱子的外表上划痕遍布,坑洼处处可见。 另外因为保护不佳,顶板和四边的裂缝十分明显,箱体处还能看到拼合不严的缝隙。 可以说如果不是懂得它本身的价值,这东西就是丢在路边都不一样有人会愿意弯腰去捡。 杨慧自然明白这箱子已经破到不行了。 听时小艾指出她也不恼,嘿嘿笑着说:“你不是喜欢吗?这木头和刚才那个椅子的木头是一样的啊,你愿意要那个这个怎么就不要呢?” 时小艾看了看她,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是不是写的有字?” 杨慧一愣,问:“啊?” 时小艾淡淡地继续问:“我脸上是不是写着六个字:人傻、钱多,好骗?” 杨慧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捂着自己肚子笑了好久,笑得弯着腰一个劲儿地哎呦哎呦喊疼。 时小艾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时不时冲她翻个白眼儿。 而她这举动让杨慧更是笑到了不行。 时小艾虽然喜欢这两样东西,也知道它们在后世全都价格不菲。说白了留个几十年,就靠这俩她都能养老! 但她也不可能冲动地胡乱花钱把它们买下。 现在是八零年,国家的古玩市场还没有正式开放,除了文物商店和典当行人们根本没有出售的渠道。 加上刚刚经历了运动,现在的人根本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儿,想要捡漏处处是宝。 这两样东西她看见了,喜欢,自然想拿下。但是拿不了也只能说缘分没到,她也不至于多患得患失。 至少不能让人明着敲竹杠。 杨慧之前就说了,她请人一人一天是给两块钱的,她一共请了十个人,那一天就是二十。 三天就是六十块。 这两样东西在后世值多少钱不说,但在这时候并不会有人花六十块钱去买。 如果她真给了这个钱,杨慧根本不会领情,只会把她当傻子。 杨慧乐了半天,总算是自己慢慢收住了笑。 看时小艾站在那儿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自己,她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啧了一声,扬了扬下巴,说:“逗你玩呢,你还当真啊?我是缺这点钱的人吗?” 她用手将那箱子往时小艾那边推了推,又用脚尖点了点不远处的交椅,说:“都送你了。什么钱不钱的,这么点破玩意还跟你要钱,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时小艾这才跟着笑了起来。 她笑了两声,从背着的包里数了六十块钱递了过去,说:“我知道你不缺钱,也不会跟我胡乱要钱。你就是觉得这钱出得冤得慌,什么时候想起来,因为那些人花了这个钱就觉得肉疼。 认识一场,我还觉得咱俩挺投缘,为了不让你继续肉疼,这钱我出了吧。” 杨慧显然没想到时小艾竟然跟她来这一出,盯着那钱挑了挑眉,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而是问:“你这是干嘛?都说了送你了,送你了,你非得这么打我的脸啊?” 时小艾切了一声:“我得多闲啊,用钱打你的脸?我说真的,这个钱我出。这几天你确实辛苦了,而且也确实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咱俩明人不说暗话,这房子我是真的想要,主要是我拿到了立刻就能用。 我那棚子实在支撑不了多久了,有了这个院子我再也不用担心重新找地点的问题了。” 听她说得实在,杨慧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 她将钱接过来,说:“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我确实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为了那几个破人让我花钱就心里难受。不过我也不白要你的钱……” 她用手在屋子里划拉了一下:“这屋里的东西我基本上都不要了,我今天就过来收拾一些我爸妈留下来的小物件儿。这些桌子板凳的都给你留下。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你留着至少将来可以少买一点儿。毕竟这院子这么大呢,东西有多少都能放得下。” 时小艾又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发现果然如杨慧所说,这里面各种零碎家具还真不少。 当然基本上都是些杂木所制,而且也很旧了,根本不值多少钱,但确实是收拾收拾立刻就能用。 这些东西卖出去大概卖不了六十块,但反过来说,她真花六十块钱一时半会儿的可能也买不了这么些。 总体来说,留下这些家具,将钱给了杨慧,她们两个人算是都皆大欢喜,谁也不吃亏。 时小艾知道这是杨慧表达的善意,于是也没有再拒绝,而是帮着她一起收拾了起来。 杨慧拿走的东西不太多,有几件女式的羊绒大衣,毛呢衣裤,还有一些成块的布料。 时小艾对于这些东西没有研究,可也看得出那些都是老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她爸爸妈妈留下来的。 这些东西看着不多,可装起来也装了一个大樟木箱子,她们俩和程林一起三个人使劲儿才搬上了三轮车。 程林送杨慧回去,时小艾继续留在院子里。 她这才有功夫将整个院子前前后后全都看了一个遍。 这一看才真是越看越满意。 这院子靠着东边那一整排房子其实背对着的就是医院门口的马路,也正是他们茶水摊现在的位置。 这排房子肯定得推倒重建,但是重建后的大门自然要换个方向,将门朝着马路那一面开。 除了这排房子,时小艾准备把其他的那些大小不一,零零碎碎的房子也全都拆了,把院子里各种人工做出来的隔段也都给平了。 这又不是京城的那种老式四合院,还讲究个一进两进的。这根本就是个直通通的大杂院,基地形也算是方方正正的长方形。 这么好的位置,她可舍不得浪费一点儿,除了西面与邻居相邻的那一面会盖成普通的住房,将来充当仓库,厨房,以及备用房子。 其余三面临街的位置她都会盖成前后相通的大开间,用来做门面。 而房子中间空出来的大场地她也不会闲置,做个水泥地坪,四周装饰上花草,到时候想办法拉点彩灯,摆上些桌椅就是个露天大餐厅! 时小艾越想,心里越是美滋滋,只觉得自己这一千二百六十块花得真值! 看完房子,时小艾锁上门去了办事处。 然后找于主任说了她和杨慧做的这笔交易。 她之所以最先来办事处,是因为她准备将茶水摊放在一号院去开,而且又要扩大经营,还要招工…… 这么大的事儿,作为他们的上级单位,必须得先征得办事处的同意。 于主任听时小艾说了半天,硬是没吭声。 她一来是太震惊了,震惊于时小艾的气魄。 虽然时小艾没有说她这房子买下来具体花了多少钱,但想也知道那必然是很大的一个数字。 是她这辈子都拿不出来的数字。 想到这儿,于主任的心里忍不住就有点酸酸的。 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这会儿有点生气。 为了茶水摊和一号院之间的纠葛,这些日子于主任可没少跟着操心还有生气。 特别是这几天因为那俩传染病号的事儿,她怕闹大真的是愁的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觉,头发都不知道白了多少! 她昨天晚上的时候还想着要再去找杨慧好好的谈谈,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她把那俩亲戚从院子里迁出去。 结果今天早上忽然发现那里竟然人去楼空,一堆人昨天半夜就搬走了! 于主任简直高兴到不行,一个上午都觉得喜气洋洋的。 可这还没高兴多久呢,时小艾忽然过来跟她说,她把那套房子从杨慧手里买过来了。 两个人手续都已经办妥,她也想好了,要用那个院子开小吃铺! 于主任:!!! 她要是再不明白之前那些事都是这两个小妮子合着伙搞出来的,目的就是撵杨大民他们走,她这些年可就白活了! 这一刻要说于主任心里不气愤,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她甚至有一种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她静静地打量了一番时小艾,看着她清清秀秀,斯斯文文甚至还有些瘦弱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样的姑娘竟然能不声不响干出如此一番大事! ——不让我用电,行。 那我就把房子买回来,把你们都撵出去! 究竟得多有底气,她才能有如此气魄? 虽然时小艾这会儿还在慢条斯理地,用最谦和的语气说着她和杨慧之间的交易,话里话外总不过就是“巧合”两个字。 可于主任已经是一百个不相信了。 她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多凑巧的事儿。 时大喜惹时小艾不痛快,然后就进了局子; 杨大民他们给时小艾使绊子,然后就被从房子里撵了出去…… 合着,只要让她不高兴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呗? 于主任越看时小艾,从心底对她的忌惮就更多了几分。 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可能给时小艾设什么关卡。 即使心里很不痛快,对于她提出的扩大茶水摊营业面积以及增加人手的要求也答应的很干脆。 她挤出一个笑脸,说:“你提出来的这些要求我们这边没意见,你看着办就行。 至于招人嘛,这个你不用问我,区里的文件你也看了,那上面说的很清楚,你们有自主招工的资格,想招就招吧。” 说到这儿,于主任还是没有忍住感叹了一声:“小艾啊,姨以前是真没看出来你这么能干。以后啊,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我这里其实就是挂个名儿,管不了你什么,再有什么事自己做决定就可以了。” 这话里的不满真是隔着墙都能感受到了。 时小艾又不是傻子,她自然能感觉得出来。 她还真不是故意隐瞒办事处,更不是不把于主任放在眼里。 老太太对她的关心她能够感受得到。 主要是…… 那房子的事儿没办成之前,真没法大张旗鼓的跟人说啊! 但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再解释也没有意义。 她只能装作听不懂,露出不解的神情望向于主任:“于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这是要不管我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有点紧张地说:“于姨,我要是办错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肯定改。但你可不能不管我。 我之所以敢买下一号院,敢提出要扩大生意,还不是因为这院子是在咱家门口嘛!守着咱办事处,守着你还有另外几个姨姨,我就是把它买下来心里也不慌。我总觉得咱是一体的,有你们给我撑腰呢,有你们在遇到什么事儿我也不怕。” 她说着垂下了眼眸,声音都低落了几分。 “姨,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把这钱拿出来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的。我自己又没什么钱,这钱全是程杨的津贴和立功后得到的奖金。 是真真正正的血汗钱。 姨,我说句话你可别觉得我觉悟不高,其实这摊子我之前真准备不干了。 程杨有工资,就算是他现在去上学了,可每个月的津贴养我们一家子也绰绰有余。 将来他毕业了分到哪儿还不一定,没准儿就不在咱云城了呢? 我好好的在家里带孩子,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出来受这份苦遭这份罪,还被人欺负? 我又不缺钱用。 那天他们欺负我,我心里难过极了,我当时就说不干了,不受这份气了! 最后是程杨批评了我,他说我不负责任。 他说当初这事儿是我提议的,您和咱办事处的人因为信任我,才替我在区里打了包票。 连欧区长都知道咱开茶水摊的事儿,还给了咱那么大的支持。 现在不过是这么一点小事我就撂挑子不干,这不是让咱办事处被打脸嘛! 到时候咱办事处的脸面怎么办? 程杨说钱财不重要,但是不能让咱办事处,让您还有帮助过我们的姨姨们寒心。 所以宁可咬着牙,用我们家的所有积蓄去承担风险,也得把这个摊子给撑下去。 这摊子不是我自己的,它背后有这么多人,是咱所有人的体面。 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就是听了程杨的话,然后正碰上杨慧找我说要卖这院子,我才答应买的。 我就想着,反正我不是一个人,我背后有办事处,还有你们。你们就跟我的亲姨一样,总不会看着我受人欺负。有你们做后台,我干什么也不害怕!” 时小艾说到这儿,探身抓住了于主任的手:“于姨,你们不会真不管我吧?” 于主任此时的心哟,被时小艾说得那是波涛翻滚,眼眶都有点发湿。 她知道这丫头的话不能全信,而且听话还得听音。 她虽然说得可怜巴巴的,可也没少暗示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齐心协力,谁也不能撂摊子,不然对谁都不好。 可即便是听出来了,于主任这会儿也没法再对她心生抱怨。 实在是她太会说话了! 这一番话听得于主任心里发酸,只觉得看着时小艾就像是看着自家闺女一样,可以跟她生气,但没办法不对她掏心掏肺的好。 第107章 屋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看出于主任的气消了,时小艾又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她说:“主任,还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想以咱办事处的名义在茶水摊那儿设立一个便民点儿。” “便民点儿?”于主任皱了皱眉:“什么便民点儿?” 时小艾说:“那天咱这儿的片警小林去我们那儿吃饭的时候说,为了维护治安,政府要求各派出所加大巡逻范围,增加巡逻时间。 他说他们所里现在忙到不行,他们每一个人现在的工作量都比以前增加了一倍都不止,鞋底都磨薄了。” 听她这么说,于主任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不光是派出所,居委会也接到通知了。 要做好入室调查,还要挨家挨户地查户口,查暂住证……我们的工作量也比以前增加了一倍都不止。” 这几年正是回城的最高峰,大量的知青返回城市,一下子超过了城市的承载能力。 使得城市的不安定因素急速增加,犯罪率也增加了不少。 所以现在各个地区都在加强防范。 一方面加强治安管理,一方面还要让那些没有正当理由留在城市的农业人口立刻返乡。 “就是因为大家太辛苦了,所以我想着在茶水摊设立一个便民点儿。民警,军人,包括退伍军人,还有从门口经过的重体力劳动者,像是拉煤的,蹬三轮的,环卫工人这些,都可以在我们那里免费喝水。 别的不敢保证,一杯开水我还是承担得起的。 除此之外,军人,民警到我们摊子上可以免费领取一个石头馍,这是我们送的。 其他人员在我们那里吃饭,无论吃什么,每样都可以少收五分钱。” 说到这儿,时小艾笑了笑:“我说的这些人里面肯定也包括咱办事处的工作人员。 不只是咱现在的人,也包括咱将来招收的临时工,只要去摊子上也都享受和军人、民警一样的最高待遇。” 听时小艾这么说,于主任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毕竟现在还是计划经济,什么东西都讲究一个明码标价。 别说小饭馆了,所有的和商业有关的地方,包括饭店,酒楼,商店都没有这么随意降价的先例。 当然各个地方肯定也都会有一定的优惠措施,但那都是特殊情况,例如节假日让利于民之类的。 像时小艾提出来的这种很少见。 她不由得确认道:“小艾,你说的这是临时的还是长期的啊?” 时小艾笑了:“肯定长期的呀!这要是公布出去了,哪儿还能说改就改? 只要我们这茶水摊开一日,这个活动就进行一日。 将来我把一号院改好了,改成小吃铺之后,我还会专门腾出来一间屋子作为爱心休息室,给需要的人提供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听她这么说,于主任顿时兴奋了起来。 她激动地用手在桌子上连拍了好几下,说:“好好好!你这个提议非常好!这才是吃水不忘打井人,没有劳动人民做贡献,哪儿有咱现在这样的好日子?! 能为大家提供便利,哪怕牺牲一点利益也没什么!你这样的想法很好,我们一定全力支持!” 时小艾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小声的解释:“于姨,也没你说得这么好了。主要是我们家程杨是军人,身为一名军人家属,我得到了很多组织上给我的帮助。 以前没能力就不说了,现在我有点能力了,就想着也得给大家提供一点服务。” 于主任听后自然更加高兴了。 她甚至为自己管辖下出了这样一个思想先进的员工感到由衷的骄傲。 当即打包票说她会把这项便民措施宣传到位,特别是附近的派出所还有几个街道里做苦力的居民,让大家都知道茶水摊的这项便民服务。 两个人又具体商量了一些细节,时小艾才从办事处出来。 当她赶回茶水摊的时候天色已经微黑了,摊子前已经坐满了食客。 自从来了电之后,程林就兴奋得很。 他激动之下自己跑到五金店买了一个四十瓦的大灯泡,然后回来挂在了篷子的大门处。 这时候的马路上路灯并没有后世那么密集,除非是特别大的马路,很多地方一到晚上就黑洞洞的。 他们的茶水摊在医院对面,虽然医院门口有两盏大灯,可实际上他们也占不着什么光,晚上的时候外面还是有点黑。 但因为之前他们通常在天黑透之前就关门了,所以也没太大的妨碍。 而现在有了这盏灯,明显不一样了。 大概是因为这边太亮了,让茶水摊在周围显得非常明显,隔着大老远都能看到它的存在。 加上这里有吃有喝还有坐,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想起来的,此刻的茶水摊竟俨然成了周边居民的一个新消闲场所。 除了正经来吃晚饭的,竟然还有很多人拿了棋盘,扑克,端着家里的大搪瓷缸子,呼朋引伴地聚到这里来玩儿。 所以等时小艾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到了一个露天茶楼。 特别是摊子外面空地处的那些桌子,每一张都坐得满满的。 吃饭的人有,但不多。 更多的是周围的邻居。 他们将桌子团团围住,每个人跟前摆一杯从茶水摊买的清茶,讲究的人跟前还会放一个茶叶蛋。 而除了坐着的人,桌子边还都站着几个伙伴儿,看棋的,打牌的,争争吵吵,说说笑笑,热闹极了。 时小艾真没想到茶水摊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还开展了这样的新业务。 一时间她看得都有些呆住了。 看到她回来,王小凤凑了过来,还没说话自己先就笑了起来。 她用下巴朝那边抬了抬,说“姐,你说这都什么事啊?看这闹得,咱晚上怎么收摊啊?” “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时小艾有点惊讶:“昨天晚上不这样?” “没,今天才开始的。之前我们也没想到啊?也不知道是谁撺掇的,先是来了几个人,然后越叫越多。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 王小凤越说越觉得搞笑,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了呢? 时小艾用一只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咱明天可以去百货商店买点瓜子晚上过来卖。” 听她这么说,王小凤惊诧地转过了头。 在看到时小艾一脸无奈的表情,才知道她在开玩笑。 她的神情也变得无奈了起来。 王小凤用手扶了扶额头,说:“姐,你带着他们仨小的回去吧,这边我看着。” “不行。”时小艾直接拒绝:“让程林看着,你回去休息。” 看王小凤还要争取,她一眼瞪了过去:“这事儿听我的,没商量。他是男孩儿,就算是守摊守得晚点儿也没事,你一个姑娘家的晚上不安全。” 时小艾说着朝棚子里走去。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跟程林说。” 王小凤这才无话。 说是八点,可实际上程林和非要留下来帮忙的楷楷兄弟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时小艾她们两人已经将明天的准备工作都给做完了。 程林进门后还一脸的兴奋,对时小艾说:“嫂子,我觉得咱以后可以增加晚上的营业时间。我跟你说,晚上的生意真好做,就这么一会儿我多卖了十多块钱! 你相信吗?就靠卖茶水还有石头馍,我多卖了十块!都不费劲!” 时小艾也没有想到生意竟然这么好,听程林这么说也很高兴。 她当即答应:“行!等把一号院改造好之后多招几个人,到时候咱把晚上的生意也做起来!” 听到她主动说起了一号院,几个人全都止住了话茬,一起看向她。 毕竟,一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和他们正式聊过这个话题。 其实时小艾买房子的事儿并没有刻意瞒他们。 无论是今天和杨慧的交接,还有让程林过去帮忙搬家,她都大大方方的说了。 所以几个人都所有猜测。 但猜测归猜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还没有谱儿。 时小艾原本就准备今天晚上和他们聊这件事儿,此时既然说到这了,她干脆就把自己的设想跟几人说了一遍。 听她说了下一步打算,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茶水摊改成小吃铺,还要做大做强之后,三人都兴奋了起来。 他们全都被时小艾描述出的远景给鼓舞到了,摩拳擦掌地开始畅享未来。 “嫂子,那么大的地方咱得招多少人吧?” “大概得十几个。我今天已经找于主任谈过了,明天就把招工启事贴出去。至于能招到多少,还得看情况再说。” “姐,那咱是不是还要增加点新品种?” “对。新品我来准备,到时候会多准备几样,都尝试一下。” “嫂子,既然招人就多招几个吧,这样咱可以在学校门口搞一个固定摊子,那边真的可以。” “除了学校还有汽车站,其实也不一定非用固定摊子,只要能腾出人手每天固定时间过去就行。” …… 程林和王小凤压抑了多少天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得以爆发。 两个人亢奋得简直有无数个点子蹭蹭地往外冒。 一直说到快十点,楷楷连打了几个哈欠时小艾才忍无可忍地把他们从厨房撵了出去。 家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时小艾回到里屋,然后发现屋里没有人。 刚才还在床上玩的明溪和明锐此时都不在房间。 因为新做的家具还没有搬回来,家里除了大床就只有一个高低床。 所以虽然房间多了,可目前两个孩子还是和时小艾一起住里屋,睡一张床。 只是明显新房间对于俩小家伙来说诱惑更大。 时小艾揉了揉眉心,走出去敲了小屋的房门。 听到敲门声,明锐并没有跑过来开门,而是待在屋子里对着她嚷嚷了一声:“妈妈,我们今天晚上要和小叔睡!小叔答应明天早上要带我们打拳的!” “在里屋睡早上也可以打拳。”时小艾无奈。 “可我们已经说好了的。”俩小崽一起嚷嚷,声音里明显带出了不情愿。 时小艾只能好言相劝:“过两天新床回来了你们再睡这里,现在不行! 就那么两个床,你们俩占了,小叔他们就没法睡了。都给我出来!” 虽然程林和程楷年龄都不算大,但毕竟身份是她的小叔子。 大晚上的她还真没法进去把两个孩子给揪出来。 听出她怒了,房门总算是开了一个小缝儿,楷楷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小家伙冲着她憨憨一笑,讨好地商量道:“嫂子,你就让他们睡这儿吧,下午的时候我们都说好了。我哥已经把钢丝床撑起来了,他睡钢丝床,我和他们俩睡高低床,我们睡得下。” 因为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程楷带着俩小崽儿,以至于他们叔侄关系越来越好。 加上程楷曾经跟着自己大哥学过军体拳,又愿意带着他们俩一起玩。 所以他现在已经快要取代时小艾,成为两个小家伙崇拜的对象。 而楷楷这孩子自己从小是哥哥带着长大的,所以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大的就应该带小的,这是规矩。 当时小艾把两个孩子交给他的那一刻,小家伙就有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把带外甥和外甥女当成了己任。 他自己都没比明溪明锐大几岁,照顾起两个小的却认真负责还很有耐心。 对于楷楷,时小艾除了疼爱其实还更多了几分感谢。 此时听他这么说,她就算是不乐意也只能答应了。 时小艾再次回到房间,拿起程林之前帮她带回来的那两样黄花梨木器,打开包装。 她去洗手间打了一盆水,然后拿了软布和肥皂,坐在屋里慢慢地清洗。 这两样家具年头都长了,也实在是脏得不像样。 时小艾虽然说眼力还不错,可她并没有什么古董修复的能力,所以她也不敢乱动。 她只能用软布蘸着肥皂水一点点清洗掉木器最外面一层污垢,多的就不敢做了。 可就这样最简单的保养,两样宝贝也在她的手里一点点绽放出了原本的好颜色。 看着那精美的木纹慢慢的出现,时小艾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轻柔了,眼中的欣喜再一次的展现出来。 这一刻她甚至有了一点身在梦中的感觉,不能相信这样的宝物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她给收揽。 时小艾这一回是彻底地意识到她是处于一个多么美好的时代了。 有太多太多机会,也有无限的可能。 她看看手边的这两样木器,又想想那个被她珍藏的瓷盘,思索着待忙完了手边的事儿,还真要腾出一些精力去周围多转一转。 能收的宝贝要多收一点。 时小艾记得曾经有过一个伯伯在和爸妈聊天的时候曾经感叹过,说八十年代初期对于收藏界来说那真是处处有黄金。 这个时候的好东西简直多得随处可见,最重要的是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它们的价值,价格给白捡的一样不说,关键还没有假货。 毕竟,真货都卖不上价,谁闲得发慌去做假的呢? 就算是运气再背,撑死也就是买到清晚期,民国初期的高仿。 可即便就是这样的高仿,到了后世价格依然不菲。 那时候,时小艾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就跟听故事一样。 可如今再想起来,只觉得内心一片火热。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又看到了一条来钱的路。 对于古董文玩这些说实话时小艾没有执念,要说她有多热爱,多喜欢,那还真不是。 上辈子她跟着父母进入收藏圈,接触的人多是商人。 即便有些很有学问的专家,说白了也充其量只是在商人两个字前面再加上文化二字。 并没有很纯粹的文人。 大家谈起各种收藏古董更多的也是说它们的价值,说升值空间。 在这样的环境里,时小艾耳濡目染看到好东西第一反应肯定也是—— 它们值多少钱? 这么说好像有点俗,可时小艾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道德多高尚的人。 她也从来不认为钱有多庸俗。 在她的概念里,文玩这东西只要保证不卖国,不让好东西,让国宝流出国外,在正常的流通领域里让它们发挥本身的价值,给自己带来高收益那是理所应当的行为。 投资的意义就是为了获利。 所以她对于收上来的这些物件,她会好好保护。 但当某天遇到合适的机会,也会让它们给自己创造更多的利益。 时小艾一边细心的擦拭着手里的宝贝,一边思绪放空,胡乱的想着。 因为想得过于投入,以至于屋子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人都没有察觉。 第108章 终于……了! “你干嘛呢?”程杨好奇地从背后凑过头来。 时小艾完全没有想到这会儿居然有人会进屋,被他吓得“呀”了一声,手里的毛巾直接掉进了水盆里。 人腾的一下站起转过了身。 她眼睛大睁,盯着程杨半天没有出声。 看到她这个样子,程杨不由好笑。 他伸手接过时小艾手里还拎着的交椅,拿在手里看了看,越看越奇怪。 “这什么东西?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拿个破椅子擦什么?” 时小艾这会儿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惊吓过度让她的双腿都发软了。 她气愤地一把抢过交椅,放在了床边的箱子上。 然后才抱怨道:“你怎么回来不敲门,走路都不带出声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 程杨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把媳妇给吓着了。 他想赔礼道歉,可看着时小艾气地鼓起双颊,眼睛瞪得溜圆,像个伸爪子要抓人的小花猫一样,忽然又忍不住地想笑。 他故作惊讶地问:“我回自己家还要敲什么门啊?再说我也有钥匙。” 看他吓着自己竟然还不认错,时小艾扬起拳头瞬间就要发飙。 程杨这才哈哈大笑着一把将时小艾紧紧抱住,亲吻上她的发顶。 “我不是故意的,太晚了,我怕动静大把你们吵醒。”程杨笑着解释。 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深深地盯着时小艾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里。 他的眸中带着火苗,隐隐有燎原之势。 他垂下头,将声音压得很低。 他伸出手指在时小艾的脸上慢慢摩挲,声音暗哑地问:“媳妇儿,我回来了,你开不开心?” 程杨的手指冰凉,可所过之处时小艾就觉得自己的皮肤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火烫。 她有点不自在地侧了侧头,伸手想要去阻挡他那肆无忌惮的手,没想到却被他毫不客气地捉住,紧紧攥进大掌之中。 与此同时,放在她唇边的手指更加的放肆起来,在她的唇瓣上来回抚动。 “起开!”时小艾又羞又恼,出言阻止。 可谁知就在她嘴巴张开的一瞬,那人的手指竟趁隙而入,进入她的口中,逼她含住…… 时小艾蓦然睁大了眼睛。 程杨轻笑出声。 他将头凑向她的耳边,轻喃:“把眼睛闭上。” 时小艾才不理会他,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还用脚去踢他。 可显然程杨早有准备,他灵活地躲开,与此同时还将她更用力地压入自己怀里,唇轻轻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程杨并没有猴急地亲她,而是亲昵地用鼻尖,用嘴唇在时小艾的脸上慢慢地蹭。 亲吻她的额头,脸颊,耳朵,鼻子……除却嘴巴以外所有的位置。 即便偶尔与她的嘴唇相碰,也总是似有若无,很快就分开。 而同时他的手指还在时小艾的唇中轻搅,勾勾缠缠,搅得人心发痒。 时小艾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变得如此软弱。 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完全不能掌控,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往后仰。 如果不是程杨的手揽紧了她的腰,她几乎就要滑到地上。 两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程杨的手指终于从她的口中拿出,护在了她的后脑。 两人跌跌撞撞一起朝着大床的方向走去,而就在这时,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程杨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在她的脸上疯狂地亲着,时小艾却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马上恢复了理智。 她用力去推程杨,程杨却将她禁锢得更紧。 时小艾咬牙去踢他的腿,他仅仅侧了下身子,环着她的手臂一动也没有动。 “嫂子?你睡了吗,嫂子?”外面传来了程楷稚嫩的声音。 “没有,你等一下!”时小艾赶紧回答。 同时她又挣了挣,磨着牙小声命令:“放开我!” 程杨依然不动,他腻着她小声哼哼:“你亲我一下,主动亲,亲使劲儿一点,我就放了你。” 时小艾简直被他给气疯。 “门口是你弟!”她气急败坏。 “管他是谁,就不开。”程杨死皮赖脸。 时小艾简直是拿这人一点也没有办法,只得敷衍地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程杨这才松开了她,得意扬扬地亲自去开了门。 看到开门出来的竟然是大哥,程楷也很惊讶。 他下意识地朝里面探了探头,然后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嫂子呢?” 程杨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说:“刚回来没一会儿,你这么晚不睡觉,过来干什么?” 时小艾这时候也从里面走了过来。 程楷年龄小,他哪里看得出哥哥嫂子眼神之间的“刀光剑影”? 比起大哥,他其实和嫂子还更熟悉一些。 看到时小艾出来,他像是松了口气般咧嘴笑了笑,这才解释道:“明溪哼唧着要她的小枕头,我过来给她拿一下。” 听到女儿哼唧,时小艾立刻就要出去:“算了,我去把她抱回来吧,她晚上有时候半夜会闹腾,你看不住她。别搅和的你和小林都睡不好。” 程杨一把将她拉住。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回屋,抓起床上的小枕头出来塞到了程楷的手里。 然后又用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下,按着他的头给他转了个方向。 “行了,小枕头给你了,你拿回去吧。今天晚上就让他俩睡那边了,你们好好看着,别让他们闹人。” 程楷本来就已经瞌睡了,被大哥这么交代了一番,乖巧地答应一声抱着枕头就回去了。 看着弟弟进了小屋,程杨这才满意地转身回了屋。 然后他就收到媳妇给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凑过去,时小艾快速地躲到了一边。 眼神警惕,就像是在看什么危险的东西。 程杨耸了耸肩,嘿嘿一笑。 他指了指地上的水盆,重新捡起了刚进门时的话题:“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大晚上的摆置这些东西?这都是从哪儿来的?” 时小艾这会儿已经没心思继续清洗她的木器了。 她端起地上的水盆解释道:“我收了两样老物件,本来是打算洗出来看看品相的。算了,明天再说吧。” 程杨很自然地从他的手里接过水盆,说:“我去倒吧,顺便打点热水回来。” 程杨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暖水瓶还有脸盆回来了。 他将盆放在了脸盆架上,倒了些水进去,然后将暖水瓶放在一边。 他背着身子从容不迫地做着这一切,就像是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时小艾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背影。 她发现这人趁刚才的功夫应该已经洗了一个澡,此时身上还带着清新的水气。 他的头发也没有擦干,还湿漉漉的。 时小艾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程杨,因为知道他看不见,目光自然少了几分顾忌。 她看出程杨比起最初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些肉,不再干巴瘦了。军绿色的衬衣很服贴地穿在他的身上,半弯腰的时候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出他肌肉的轮廓。 紧实紧实的充满力量感。 她忍不住顺着程杨的背部慢慢往下看,目光缓缓地落在了他扎着皮带的腰上。 他的腰很窄,却看上去很结实的样子,应该很有劲儿…… 时小艾生硬地转过了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隐隐有点发干。 曾经生长于一个信息爆发的年代,又在那个时代长到了二十六岁。 时小艾自然不是一个人事未知的小姑娘。 上辈子虽然她没有结婚,可男朋友也不是没有交过,该懂的自然都懂。 面对着这样一个身材爆棚,让人挪不开眼的男人,时小艾控制不住那颗乱跳的心。 她不得不承认部队里练出来的身体,和平常人就是不一样。 举手投足间,处处充斥着让人头昏的荷尔蒙的力量。 时小艾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垂下了眼帘。 她怕自己目光中的热度被某人发现,连忙找出一个话题:“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了?这会儿还有公交车吗?” 程杨拧了个毛巾过来给她擦手,轻声解释:“我蹭学校出来办事的车回的城,说好了明天下午再坐那个车回去。” 他解释完就目光直白地望着时小艾,说:“很晚了,咱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明天下午就要回学校了,只能在家里睡一个晚上。” 时小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只觉得这人在“睡”字上加了十足的重音。 她的脸猛地一红,将毛巾丢给他就翻身上了床。 程杨的动作飞快,他的手一扬毛巾就被扔进了脸盆里,发出嗵的一声。 他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迅速地脱衣上床,动作敏捷快速,直看的时小艾目光连躲闪都没有来得及。 直到那人掀被钻进被窝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慌乱地一把拉灭了灯。 房间瞬间被黑暗笼罩。 可男人的气息如此之近,即使看不清楚,时小艾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这种气息包围住了。 她闭上眼睛,不敢与那人对视。 “小艾,转过来。” 程杨并没有准备放过她,理直气壮地提出了要求。 他半撑着身子趴在时小艾的上方,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酥麻酥麻,实在忍不住终于悄悄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就发现即使是在黑暗中,程杨的眸光也能够看得很清楚,他正牢牢地将自己锁死。 时小艾心里一抽,伸出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程杨的呼吸瞬间乱了。 紧绷到了极致的忍耐在这一刻全然崩裂,他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动作凶悍而猛烈,甚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力。 仿佛恨不得要将她撕碎一般。 时小艾只觉得脑子瞬间被清空,人变成了浮萍,只能随波逐流…… 第二天早上,时小艾毫不意外地起晚了。 不过因为早就说好了,今天郭泉大哥他们厂里会往家里送家具,所以昨天的时候时小艾就已经跟王小凤他们提过,今天自己大概率不会跟着出摊,会在家里跟着收拾。 于是,她也没急着起床。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缓了缓神儿,时小艾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起床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在咔吧咔吧乱响,身上的肉酸疼酸疼。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在自己的腰上揉了揉。 “禽兽!”时小艾从床上缓缓下来,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昨天那人像是疯了一样,翻来覆去的,害得她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她这会儿只庆幸他今天晚上就得回学校,不然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时小艾穿好衣服,打开了门。 外面静悄悄的。 她先站在小屋门口透过窗玻璃往里面看了看,看到楷楷带着闺女儿子睡得还正香,她又放缓了些脚步。 早上的时候虽然时小艾没有起床,可生物钟放在那里,她还是早早地醒了。 她听到他们几个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也知道程杨和小凤他们一起出摊了。 因为知道有程杨的帮忙,茶水摊不至于忙不过来,所以时小艾并没有着急。 她难得地安安静静坐在家里吃了个早饭。 当然早饭和平时一样,还是摊子上卖的那些东西。 家具大概是在快十点钟的时候送过来的,因为东西多,送货带安装等全部忙完了基本上大半天都已经过去了。 好几天没有见到爸爸,两个孩子今天都很腻歪,哪儿也不去,扯着程杨不肯撒手。 看到这种情况,楷楷干脆将两个孩子交给了夫妻俩,自己跑到摊子上帮忙去了,坚决不让时小艾再过去。 时小艾也承了弟弟的这份情,忙完了家里的活儿后,带着程杨和两个孩子一起去她刚刚接手的一号院转了转。 又散了一天的味儿,一号院现在的味道小多了,至少人进去不会再被熏得喘不过气来。 小孩子们是看不出房子好坏的,他们才不管那些屋子有多破破烂烂,有这么大一块儿空地让他们可以跑着玩,两个孩子都高兴得够呛。 他们终于松开了一直拽着的爸爸,开始在院子里跑着撒欢。 因为房子是自己家的,也不存在会跑丢的问题,时小艾并没有阻拦他们。只交代了一声让他们看路,跑慢点别摔跤,就让他们自己玩去了。 而她则带着程杨慢慢地看。 边看边跟他讲着自己的计划,下一步的打算。 当然,也跟他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程杨知道媳妇要买一号院,但他之前也没有来过,也没有想到这个院子竟然这么大! 此时又听媳妇讲了她的装修方案,以及下一步打算,虽然来不及多想,也能够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大的工程。 他再次望向时小艾的目光中除了欣赏又带出了几分怜惜。 他牵起了时小艾的手,抚了抚她的发:“我最近可能回不来,盖房子的事儿要不你还找郭安帮忙,我觉得他找的装修队还可以,能用。” 时小艾点头:“我知道,我约了他和刘伯伯明天晚上来家里吃饭,到时候会和他们商量。” 程杨低头看她:“我知道你能干,但是也别太能干了。能找别人帮忙的就找人帮忙,别自己硬撑着。” 时小艾抬眼和他对视,然后倾身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软下声音问:“你是不是到时间该走了?” 这一刻,程杨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一只小手攥住,反复揉搓。 直揉得他又疼又酸。 胸中的渴望再袭,让他恨不得不顾一切留下,就这么和媳妇抱着一直待在一起。 第109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程杨离开了,生活还得继续。 时小艾回了茶水摊,准备和王小凤他们讨论一下招工计划。 “我等一下要去办事处写招工启示,先过来和你们商量一下。招工启示写两份吧,一份贴到办事处旁边的宣传栏,一份就贴在咱棚子外面。 另外我准备把招工地点放在咱茶水摊旁边,把面试时间定在每天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 到时候就在这边儿上摆个桌子,面试完还不耽误咱继续营业,你们觉得怎么样?” 时小艾征询着另外两个人的意见。 “没问题呀,这样挺好的。就是嫂子,这招工谁负责啊?” 程林听得兴致勃勃,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他还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呢! “到时候让小凤来负责面试,最后确定人选的时候我把关。”时小艾继续说道。 “我来面试?”王小凤惊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儿会落在自己的头上,急得疯狂摇头:“不行,不行,这我可不会。姐,招人的事儿肯定是你来,再不行你让于主任她们谁过来帮帮忙,反正我肯定不能干这个。” 时小艾原本正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在纸上写着招工启示的草稿,听她这么说就抬起了头。 “你怎么不行?咱茶水摊从开始干你就一直跟着,什么情况你不了解? 你平时在这儿待的时间恨不得比我还长,所有的流程你都有参与。 需要找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最合适,你心里不清楚?怎么就不能让你选人了?” 王小凤还是摇头:“不行,我真的不行。姐,这个我干不了。” 王小凤说着,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让她坐在这选工人的场面,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脸瞬间就红了。 她越想越觉得窘,更坚决的拒绝:“姐,你别吓我,我真不想啊!” 看她急成这样,时小艾也是无奈。 不过她知道有些事儿不能勉强,就算是要培养人,也得慢慢锻炼。 她只能妥协道:“行吧,那我先带带你,你跟着学两天然后照着做。” 王小凤还想拒绝,时小艾瞪了她一眼:“咱现在就三个人,我和程林都是外来户,对咱这个街区的人一点都不熟悉。 你从小在这儿生,在这儿长,谁家什么情况,人品性格怎么样,你不比我们清楚? 就算是不清楚,你想打听也比我们方便。 小凤,这活儿从哪儿说都是你最合适,你再别推了啊,再推我就生气了。” 听时小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小凤自然不可能再拒绝。 她这会儿也听出来了,小艾姐并不想把招工的权利交到办事处,所以也不会让那边的人来帮忙。 不过这样也正常。 要是真请于主任他们推荐,或者来帮忙面试,先不说选出来的人适不适合在茶水摊工作,单单因为他们经手,后面就会有很多麻烦事儿。 例如——要是不合适,清退的话怎么办? 还要不要跟他们提前打招呼? 会不会让他们觉得不给面子? 刚才说出让于主任来帮忙的话后,王小凤马上就后悔了。 现在看时小艾根本不接这个话茬,她自然更不会再说。 想到这儿她咬了咬牙说:“姐,我听你的。不过我最多给你做个参谋,最后拍板的人还得是你。” 时小艾点了点头:“那当然。” 听她们俩商量好谁面试之后,程杨插话道:“嫂子,那咱这次要招多少人啊?” 说到这儿他嘿嘿一笑:“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每次在巷子里进进出出,都有人会拦住我问什么时候招工。 要不你跟我透个底儿,谁再问我了我也好说。” “透什么底儿啊?一会儿招工启示就贴出去了。” “至于招多少人,”时小艾想了想:“暂定十五个吧,有特别合适的再多招几个也行。” “招这么多!”程林和王小凤全都吓了一跳。 他们的茶水摊生意已经很好了,可一直到现在正经干活的也只有他们三个。 他们俩都以为就算是招工,最多也就是招三两个人,能招个四五个就顶天了。 没想到时小艾张口就是十五个,还说可以更多。 王小凤实在忍不住了,当即提出了质疑:“姐,要招这么多人吗?咱有多少活儿干啊?烙饼这边再加一个人,然后有两个人帮着收拾收拾就行了。 一下子招十几个人,光工资一个月就得多少钱啊? 再说了就咱们这么点地方,能盛得下嘛!” 想当初时大喜一次弄来十个人,他们可是没少在背后骂他败家子。 时小艾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然后用手往棚子后面指了指:“我是为了咱这棚子招人的吗?这几天后面的院子就要开始改造了,你想想那个院子有多大!” 王小凤这下彻底不说话了。 行吧,她都忘了还有一号院的事儿了。 主要是小艾姐的步子实在迈得太大,她一时间有点追随不上。 看她不再吭声,时小艾解释道:“咱现在的茶水摊啊,说实话就是凑合的。就这么个棚子我就是想扩大经营都没有办法。 但是将来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一号院我准备好好利用起来,把这三面临街的位置全都改成店面。到时候咱的小吃铺说是小吃铺,可实际上规模不会比街上的国营饭店小多少。甚至很可能比很多国营饭店的面积还大一些。 地方大了,咱要是卖的品种太少肯定也不合适,到时候咱还得增加品种。 除了增加品种,咱还得增加营业时间。昨天程林不还说晚上生意好吗?那咱就把夜市加上。 你们算算,增加这么些项目哪一样不需要人来做? 十五个人是最基础的,其实真干起来十五个人肯定不够。毕竟开业后我还打算搞分班制,分成两班或者三个班,这样需要的人就更多了。 不够倒也不用太着急,后面咱可以一边营业一边慢慢的招。看情况来决定最后的人数。” 时小艾和两个人说着自己的初步构想,可实际上她还有很多想法暂时没有跟这两个人说。 主要是怕说得太多,他们两个更接受不了。 之前时小梅兄妹俩在他们茶水摊对面开小吃铺与他们打擂台的事情,虽然时小艾一直表现的浑不在意。 可实际上这件事对她触动很大,也让她想了很多。 特别是对方那种照搬他们的品种,追着他们打的行为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时小艾自认自己的性格算不上十分强势,可她也不愿意受这种窝囊气。 可她又很清楚,除非做大做强,做到让人仰望,无论如何也追撵不上,那么以后这样的情况必然还会发生。 毕竟,做餐饮的门槛实在是太低了。 就算是有秘方,手艺好,但口味这种事儿谁又能说得清楚? 你说你做的好吃,可没准儿同样的东西对方做得也不差呢? 就好像时小艾自己都必须承认,论起厨艺时小梅就不比自己差多少。 要不是她有刘伯伯做后盾,能够采买到更多更合适的食材,她和时小梅单论做饭的手艺谁比谁更强还真不好说。 既然这样,那么她就更得努力,要抓紧一切时机让自己尽快走到最高峰。 时小艾知道,这几年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机会。 在别人还没有办法下手的时候,借助办事处的壳子她可以趁机做很多事。 时小艾以前确实想藏拙来着,主要是压力不大,她总想着低调的先把这几年日子熬过去,待政策明朗了再好好的做事。 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既然起跑线已经比别人提前了那么多,如果因为懒散,因为踟蹰不前而落于人后,那可就太丢脸了。 想到这儿,时小艾不由得握了握拳,目光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时小艾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招工当天一下子来那么多人还是超乎了她的意料。 因为招工人员主要面对的是返城知青和待业青年,所以她这回招工的要求没写那么高,年龄也放宽到了三十五岁,对于男女更没有限制。 而相貌端正,口齿伶俐这样的要求,差不多一般人也都能达到。 这样的招工启示一贴出来,差不多整个街区全都轰动了,所有看到的人们都在纷纷谈论。 毕竟,现在的家庭谁家没有一两个窝在家里找不到工作的子女呢? 就算自己家没有,亲戚家里符合条件的青年男女也不少。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透,茶水摊刚刚开门就被来要求提前面试的,来打探情况的人给包围了。 而招工启示上列出的面试时间清清楚楚地写着下午两点半。 这样的场面把时小艾他们全给震住了。 以至于时小艾不得不当即决定改变计划,将原本准备放在茶水摊旁边的面试现场临时改在了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一号院里。 不然闹哄哄的,万一五点半结束不了,那下午就真不用做生意了。 时小艾和王小凤忙完午市,连摊儿都没顾得上收拾就早早的赶过去准备开门,她们到的时候才一点半刚过去一点儿。 可这时候云和巷的巷口都快要被人给堵死了。 来报名的人和陪同的家属足足有一二百人,乌泱泱地全都围在一号院门口,坐的坐,靠的靠。 有些人甚至手里还拿着馒头咸菜在慢慢地啃,看那样子是连午饭都没吃就来这边等着了。 看到这么多人,王小凤更加紧张了。 她凑过去攥住了时小艾的手,紧张地问:“姐,怎么来这么多人啊?这都是哪儿的人啊?咱街区有这么多人?” 时小艾也觉得不对劲儿。 写招工启示之前她问过于主任情况,还特意看了他们这个街区的待业青年花名册。 她就是看了花名册之后才把招工年龄放宽到了三十五岁。 当时她们可是算好了的,整个街区符合条件的人应该有差不多五十人,而这五十人也不是全都没事干,有人此时也在别的地方做着临时工。 所以,时小艾之前甚至都做好了一次性招不齐十五个人的准备! 可现在——这随便扫上一眼,守在门口的单单年轻人就不少于一百个了! 被这么多人用祈盼的目光注视着,仿佛将她看做希望,时小艾同情的同时只觉得压力山大。 她现在的能力,真的没有办法为这么多人解决工作的问题啊! “你赶紧去找于主任,让他们把花名册拿过来。”时小艾对王小凤轻声吩咐道。 王小凤答应一声,转头就跑。 时小艾站在那里根本不敢立刻开门。 她深切的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她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能想明白了,这会儿聚在这里的应该绝大部分不是自己这个街区的人。 估计招工的消息传得太快,方圆多少听说这个消息的人今天全都赶来了。 她一边在心里叹息,觉得现在的人们太难了,机会实在太少了;一边还得警惕,怕维持不好秩序最后再闹出什么纰漏。 她的新店还没开业呢,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看她站在门口不动,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提前蹲守着的人们就不干了。 大家全都围了过来。 特别是一些附近的居民,和她认识或者脸熟的,这会儿都开始搭讪:“小时啊,这面试啥时候开始啊?” “也不一定非得等到两点半吧?时间灵活一点也行啊,咱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呗。” “就是,要不然待会儿人更多了,路都要堵死了。” 时小艾笑眯眯的听着,也不跟大家多做解释。 问多了就是一句:“我们这是办事处下属单位,招工这样的大事儿肯定得等办事处的领导来了才能开始啊,大家等一等吧。” 虽然有些人明显露出了心焦的表情,可她说的这话让人无懈可击,一时间大家也拿她没有办法。 好在办事处的人很快就来了。 来的人除了于主任还有刘姨,梁姨。 三个老太太跑得呼哧呼哧的,显然王小凤刚才已经把事情跟她们说清楚了,她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可就算如此,在看到这么多人围在院子门口时,三个老人也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还是于主任最先冷静下来。 她将手里拿着的花名册高高举起,大声地说:“今天的招工主要面对的对象是咱云和办事处下属街区的返城知青和待业青年。 这一点招工启示上面写的很清楚了,我们手里也有花名册。 符合条件的同志可以留下来报名,不是咱街区的或者不符合条件的同志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啊!” 她这话一出口,现场顿时就炸了! 第110章 招工 来的这些人,都是看了招工启事之后才过来的。 就是没看,启示上的内容肯定也都知道。 对于上面专门列出的所招人员居住辖区范围当然很清楚。 可清楚归清楚,谁还不能抱有一点侥幸心理呢? 现在面对知青和待业青年的招工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偶尔有一个两个的,基本上也都私下完成了。 大多数人恨不得还没得到信儿呢,这边人家都已经招过了。 像是茶水摊这种公开透明,直接把招工启事贴出来,并且一下子要招十五个人的情况,多少年都没有遇到过了! 更何况那招工启事上所列出的要求还不高,但凡长相齐整点的,又不至于太内向的人都会想来试一试。 至于最麻烦的所居住辖区这个要求,就直接被大家给忽略掉了。 大家原本都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早早地过来等候着,就希望时小艾他们来的时候能先让人报上名。 只要把名报上了,到时候面试过了关,如果只是因为辖区问题被淘汰,那就可以和他们好好的商量商量。 求也好,闹也好,总多一点可能,多点希望。 可谁成想,于主任一过来就拿出了花名册,还嚷了那么一嗓子,将大家的希望彻底砸了个稀巴烂。 这能忍? 于是,当时就有人不干了。 有人直接就冲着于主任嚷嚷了起来:“怎么就只能你们云和街道的人才能来报名了?凭什么啊?咱不都是人?都符合招工要求?怎么着,招个工人还得分成三六九等啊?” “就是!你们云和街道的待业青年是人,我们就不是人了?再说你们的待业青年也没几个吧?这是要公开搞特殊化? 好事儿不能全让你们给占去了!大家公平竞争,谁选上算谁的,坚决抵制搞歧视!” “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想搞一家言?要考试咱就一起考,凭本事上!” “于主任啊,我儿都在家窝三年了,你行行好,给我们个机会吧!他都三十了,一直娶不着媳妇儿。再没工作我们家就断根儿了!” “我闺女也在家待两年多了,哪天我要是走了,她自己可怎么活啊!” …… 人们越说声音越大,越讲情绪越激烈,嘤嘤嗡嗡,现场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在场的人全都气势汹汹的,都要往前挤,全都吆喝着,要过来和于主任好好地“讲讲道理”。 于主任也被这样的气势给吓着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当初协助时小艾搞这个茶水摊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好街道上待业青年的安置工作。 好容易做起来了,现在也要招工了,不先紧着自己街道的知青和待业青年安排,难道要先考虑别人?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怎么现在搞的就跟他们做了多对不起大家伙的事儿一样? 甚至还激起了民愤? 于主任脑子都快要不会转圈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刘姨和梁姨也紧张起来,两个人张开双臂,尽最大努力阻拦围观人员的靠近。 “小艾,你说句话啊!”梁姨急得大声叫道。 时小艾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闹成这样。 她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对于目前的社会状况了解得还是太少了。 很多时候有点太想当然了。 再怎么说,今天这情况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此时的于主任还有办事处的人员确实是在替她挡枪。 时小艾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继续发展下去,不然到最后真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她连忙站到了院门口最高的一节台阶上,对着人群大声喊道:“静一静,都静一静!” 今天过来在门口等着的人都是来考试的,谁也没有存了过来找茬闹事的心。 他们也清楚论起招工,真正能拿主意拍板的其实还是时小艾。 这会儿看她要说话,人群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时小艾看大家不再往前挤了,这才说道:“我们这次招工,启事上写得很清楚,招工范围确实是云和街道所管辖的辖区,所以于主任说的没有错。” 底下的声音又一次轰然响起。 时小艾用手往下压了压,继续说道:“我知道,今天来的除了咱辖区的居民外,其他的也都是附近的邻居,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熟人。 大家的想法我都理解,我也明白其中的难处,毕竟我自己也是回城知青。你们所经历的苦我也都经历过。” 时小艾这么一说,底下安静了一下,很多人的神色变得黯然。 大多数人其实这会儿已经开始失望了,他们觉得戏不大。 时小艾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必然还是只招云和办事处所管辖区里的人了。 有人垂下了头,也有人悄悄抹起了眼泪。 当然,还有人不甘心。 一个女人在下面大声地问:“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苦,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 时小艾循声望过去,看到是一个应该有三十岁靠上的女子。 她很瘦,皮肤很黄,身上穿的衣服也有几分旧。 但即便是旧,那衣服也洗得干干净净的,并且还能看到熨烫过的痕迹。 可以看出对于这次招工她非常的重视,应该是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 有这样的人起头,自然就有人附和。 “小时啊,你就给我们个机会吧!哪怕你在你们云和巷招十个人,给我们五个名额也行啊!” “我家住在青云街,就在你们这院子后门的地方。你别看我不是云和街道的,可我比他们好些人离你们这儿都近啊!我可以随叫随到,什么时候让来干活喊一嗓子就行了!” “我也是,我住医院家属院的,就隔一条马路!” “我有劲儿,能干重活!” “我会烙饼,石头馍也会做!” …… 看声音又响了起来,时小艾只能再次维持了一下秩序。 她朝一旁站着的王小凤招了招手,小凤赶紧走了过来。 时小艾接过她手里拿着的一摞招工表,这表还是昨天她去办事处现场刻版,现场油印出来的。 此时她只庆幸当初印得多,足足印了两百多份。 昨天她印的时候,那几个姨姨还笑话她,说她闲着没事干瞎折腾,印这么多放都没地方放,到处弄得脏兮兮的。 而时小艾是想着难得印一回,多印些留着以后用。 谁成想现在就用上了。 她将那些招工表举起来给大家看了看,然后说:“启示上说了要在辖区内招十五个人,这是已经和上级领导汇报过,并且得到审批的,这个更改不了。 但是我理解大家的难处,我也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多给大家提供一些工作岗位。 这样,我自作主张,这一次多招五个人,这五个人从其他辖区的返城知青里面招。” 她拿着招工表晃了晃,再次加重语气:“是返城知青,这五个人只招返城知青。” 看还有人要说话,她板起了脸:“别跟我再掰扯,擅自增加招工名额这件事我是担着责任的! 我之所以这么做,为了什么大家不清楚? 至于为什么只要知青?因为我就是返城知青,所以我愿意给知青们多一个机会。” 时小艾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又躁动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感激的居多。 毕竟时小艾说的这些,他们很相信。 现在招工指标那么少,一下子多招五个人,要说时小艾没担责任那才是瞎话。 这样的承诺可不是谁都敢轻易做出的。 时小艾这样做她能落什么好呢? 大家越想越觉得她根本落不着好。 这么做大概率真的就如她所说,是为了给知青们一个机会。 想通了这一点,大家再望向时小艾的目光里就带出了深深的感激。 于是,后面的话都不用她说了,立刻就有人开始替她维持秩序。 符合条件的人这会儿比谁都积极,你推我我推你,很快就把那些不符合条件的人给先剔出去了。 今天来的人还是知青居多,而且谁都知道机会得来的不容易。 那些被最先剔出去的人就是还想再争取一下,也被这些人给按下去了。 一会儿功夫,留下来的人就少了三分之一。 看到这种情况,时小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提高音量对站在最外面,神情里全是不满的人大声说道:“以后这样的招工肯定还会再有,到时候我们会继续贴招工启事。大家多留心,都还有机会。” 说罢她将招工表分出一半交给了王小凤,然后示意她将门打开。 然后招呼依然围着的人们:“来报名的人在门口先排成两队,一队是辖区内符合条件的,一队是外辖区符合条件的。都排好了,别拥挤。另外报名表必须本人亲自填啊,家属们先散了吧,都别在这儿挤着了。” 时小艾说这些话的时候,办事处的三个人全都站在了她旁边。 她们全都板着脸,一副很严肃的模样,可其实心里都在为时小艾捏着一把汗。 生怕她把这群人给招惹急了。 虽然现在市里面管得严,社会上闹事的人也不多,但其实大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很多人心里是憋着火的。 都压抑到不行了。 这种情况下,谁愿意去点那根炮捻啊? 万一爆了雷那后果一般人真承担不起。 看着这闹哄哄的一群人,于主任后悔得肚子都疼了,觉得不应该写那个招工启事了。 早知道这样,他们还不如辛苦点,一家一户挨个通知呢! 当初不是想着既然要做试点儿,就把事情办得排排场场的,一切都往公开透明上搞。谁知道最后竟然会变成这样! 不过,看到时小艾这么轻易的就把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灾难化为了无形,于主任又很满意,觉得再往区里汇报的时候这也能当做一项经验好好的介绍介绍。 当然,到时候还得让小艾执笔。 时小艾这会儿可没工夫去琢磨于主任在想什么了,门口的人已经很快排好了队。 那队伍分成了两边,一边排到了巷子口外面,另外一边已经都快要排到她家门口了! 这时候程林和楷楷已经把摊子上的事儿忙完了,他们把明溪明锐送回了家,全都跑过来帮忙。 当初杨慧留下的桌子也派上了大用场。 刘姨和梁姨跑回办事处拿来了一把铅笔,时小艾和王小凤一边一个坐在桌子后面看着来报名的知青们现场填写报名表。 王小凤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不明白小艾姐为什么要亲眼看着这些人填表? 要按她的意思,把铅笔发现去让他们提前先填了再送过来,那速度不是会快很多? 可连看了几份,她就明白了原因。 王小凤这才发现来报名的人里面竟然有很多连表都不会填! 这时候其实像云城这样的大城市纯文盲已经很少了,特别是在年轻人里。 但是作为被耽误了的一代,年龄大些的知青真的有可能多少年都没摸过笔了。 他们在运动的时候本来就没好好上学,又下乡了那么多年,不说提笔忘字了,一些人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几乎都不会填。 这种人自然是最早一批被淘汰的。 被淘汰的人当然不甘心,有人又要开始哭闹。 时小艾用手在他们的报名表上拍了拍,淡淡地说:“第一批我招的是服务员,是要给客人点菜的,不会写字不行。 但我后期还会招洗碗工,洗菜工以及清洁工,这些岗位对于文化程度没有要求。 今天你们既然已经填了报名表,那我后期再招人的时候肯定要先从今天报名的人员里面择优录取。 可谁要是觉得用哭闹就能逼我做决定,那对不起,你的名字我会记下来,以后任何情况下都永不录用。” 这话一说,现场秩序变得前所未有的好,那些存了侥幸之心的,也把自己的小心思给收了回去。 因为晚上还要继续营业,五点半的时候时小艾强行结束了今天的报名活动,跟后来的人说好了明天同一时间继续。 留下程林在院子里收尾,她和王小凤走了出去。 这一出门时小艾顿时惊住了。 她发现院门口排队的人竟然一点不比下午她们来的时候少! 时小艾停下脚步,站在那儿愣愣地不说话。 王小凤望着也是一脸的愁苦,问:“姐,这样下去咱怎么收场啊?” 第111章 秘密武器 招工总共进行了两天。 第二天来报名的人依然很多,但比起头一天还是少了一些。 大概人们都已经知道了他们这次招工的范围,距离远的,觉得自己没什么戏的,也就没有再来。 可就是这样,时小艾他们收到的有效报名表也超过了两百份。 所谓的有效报名表是指排除了那些连表格都不会填写的,或者确实因为各种情况不合适的人选。 从这些人里面,时小艾一共选出了五十名备选员工,通知他们三天后来参加培训,培训结束后会进行第二次遴选,遴选合格后才能上岗。 而上岗后还有一个月的考核期,考核通过才会正式招录为小吃铺的员工。 如此严格的考核制度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包括来通过初选的那五十个人在听到这些要求的时候也犯了迟疑。 毕竟这里外里最少两个月过去了,两个月后要是通过考核了还好,要是没通过,他们这两个月的时间不是白耗费过去了吗? 通过考核的人此时纠结,没通过的人却忍不住松了口气,甚至朝通过的人们投过去了同情的目光。 他们觉得要是茶水摊招人这么严苛的话,那没通过就没通过吧,也没什么遗憾的,至少不用纠结了。 两个月的时间,随便去哪儿打个散工也能挣不少钱呢!总比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好。 而就在这时,时小艾又公布了茶水摊可以为待选员工提供的待遇—— 培训期大概为一个月,具体时长要看一号院修建的情况。总之在院子没有修好之前通过了初试的人员肯定都要以培训为主。 培训期间没有工资,但是茶水摊会为所有的学员提供一顿午饭;在此期间还会给学员提供实习的机会,参与实习者会按照参与时间提供日薪。 日薪当天结算。 上岗后的考核期工资正常发放,同时设立绩效奖金。绩效奖金与销售额挂钩,多劳多得。 另外小吃铺会为当班员工提供免费工作餐,要求员工必须先吃饭后上岗。 当时小艾让王小凤把这些条款一一念出之后,当即就在现场引起了轰动。 被选中的这五十个人高兴的简直疯了! 他们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像是在做梦。 而没有被选中的人此时则羡慕地眼睛都要红了! 这样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大家听都没有听说过! 别说只是一个办事处下属小饭馆的临时工,就是国营大厂,就是正经大饭店,能为下属职工提供这样待遇的也从来没有过啊! 大家全都亢奋了起来,纷纷围拢过来询问具体细节。 对于会出现这种情况时小艾这回是已经有所准备了,她灵活的躲避开了众人的围堵,留下王小凤去应付就先行离开了。 而今天的王小凤气势上看着与昨日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严肃的面容,挺直的腰杆,再也没有了昨天的紧张和胆怯,已经隐隐有了些能扛事儿的主管模样。 她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改变,自然是因为昨天晚上回去后经过了时小艾的一番“再教育”。 时小艾昨天将她和程林叫在一起谈了一番话。 她首先对两个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不管招收上来多少员工,在她的心里最值得信任的还是他们两个。 所以她必须给他们加加担子。 时小艾给他们两个人说得很明白,她跟程林说:“小林对你我就不说什么了,交给你的活儿,你好好干就是了。” 程林嘿嘿笑了两声,点头道:“嫂子,我听你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时小艾早已经把程林和程楷当做了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相处。 虽然程林年龄还小,将来的路还没有定,时小艾甚至都不知道他能在自己这里干多久? 可她愿意给程林一份信任,只要他做一天,她就会给小孩儿提供机会和照顾。 她继续说道:“咱现在人手还少,具体的工作还不能细化,我只能大概分一下。以后咱店里外面的工作程林你先负责,除了采买还包括学校门口,汽车站这些临时摊位的推销。” 这些活都是程林现在干惯了的,他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听完之后他只是问了句:“嫂子,这些活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要不要给我配几个助手?” “助手肯定得配。人员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来负责,你到时候就给我盯着就行。当然,配给你的人怎么教你得负责。” 听她这么说,程林就放心了,他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和他说完之后,时小艾就看向了王小凤。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伸手在小凤的后背上拍了拍。 她这两下拍得很重,直把王小凤拍得吓了一跳,后背瞬间挺得笔直。 时小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对,就这样,把气势拿出来!弓背哈腰的哪儿有点主管的架势?” 被她拍得心中忐忑的王小凤听了这话直接又塌下了了腰,朝她摆了摆手,求饶道:“姐,你饶了我吧,我不行。我可做不了什么主管,我只能干活。” 听了这话时小艾的脸立刻就板了起来。 她盯着王小凤的眼睛问:“你跟我说说你哪儿不行?” 王小凤从来没有被时小艾这么盯着过,整个人都不安了起来。 她咽了口口水,然后才试探性的问:“姐,我以后负责厨房这一摊事儿行不行?我保证把这事儿干好,不会因为吃食出问题让人找咱麻烦。” 时小艾睨了她一眼,语气冷漠地说:“你想都不要想了,后厨这一块我准备包出去,去找一个专业的厨师团队来做。 你要么给我把前厅的管理做起来,要么我找别人,你去给我打杂。洗盘子洗碗,打扫卫生这些都可以交给你做,我记得你洗茶杯还挺干净的。” 王小凤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 很快,她的眼中开始慢慢蓄出了眼泪。 看到她这个样子,程林不忍心了,他偷偷扯了扯时小艾的衣角,喊了声:“嫂子!” 时小艾没有理会他,就那么神情平静的看着王小凤:“你选哪个?” 王小凤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用手开始抹,可越抹越多,最后竟然忍不住轻声抽噎了起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时小艾真的是头疼的厉害。 她朝程林使了个眼色,程林立刻跑出去拿毛巾去了。 看屋中没有人,时小艾这才朝着王小凤的脑门上戳了一下,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我说实话!” 王小凤又抽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了情绪,吭吭哧哧的说:“就是,就是我觉得我可能管不了他们。” “管不了他们?”时小艾皱起了眉:“他们是谁?” 王小凤这才跟她说了自己的担心。 说起来她的担心和这次招工的辖区限定还有关系。 这次招工要求的是办事处下属辖区的人员,就算是后来招进来的那些人不是本辖区的,也是家里住的特别近的。 这对于时小艾来说不是问题,对于王小凤来说那问题就大了。 因为来报名的这些人很多她都认识,一些即便不认识也曾经因为各种原因有过交集。 要么是她哥姐的同学,发小,要么以前和她一个学校,甚至一个知青点待过,是她的学长,前辈。 而又因为时小艾这次招工的要求上限是三十五岁,她又有意的想为那些大龄找不到工作的人优先提供岗位,所以这次初试通过的人大半都比他们仨年龄大很多。 有些人甚至比王小凤大了十岁都不止。 这些人都是她小时候追着喊哥姐的,还有些人是小时候欺负过她,或者把她当小娃娃抱在怀里逗着玩过的。 这两天面试的时候,王小凤看到那些人就很有点不好意思。 一想到将来要和他们共事,她头皮都麻了,更别说让她作为领导去管理他们了。 她根本就不敢想。 时小艾听了她的诉说后先是一阵无语,然后又忍不住的头疼。 虽然她觉得王小凤的这些想法没有必要,可时小艾也能理解她的这份不安和窘迫。 时小艾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是批评还是教育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效用,这姑娘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一方面确实是环境造成的,但更大的原因是她缺乏自信。 她想了想问道:“小凤,除了年龄还有那些经历,其他的你觉得自己有哪些方面比人差的吗?” 王小凤坚定的回答:“没有!” 时小艾赞许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下乡的时候你还拿过三八红旗手,全乡只有三个人拿到过这种荣誉。你还说论起干农活你不比任何人差,包括在村里土生土长长大的人。” 王小凤听她连自己随口说的话都记得如此清楚,眼神里都有了光。 她有点羞赧的笑了笑,说:“姐,你还记得啊?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都过去了。” 时小艾反驳道:“这怎么会过去呢?这些都是你的资本,你的荣耀。它们能充分证明你的实力。反正我听完之后大受震撼,对你敬佩到不行。 而且,小凤,咱们一起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茶水摊开业没有多久你就开始过来帮忙。可以说,没有你的协助,我自己根本支撑不下来,更别说把它越办越好了。你的能力是经得起考验的。” 王小凤脸上的羞涩更重,她轻声说:“不是这样的,还有姐夫呢,那时候很多事都是姐夫做的。” “可离了你还是不行啊!” 时小艾笑了笑,继续问:“小凤,你相不相信我的眼光?” 王小凤点了点头。 “那就再信一回!”时小艾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一下:“我觉得你可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这摊事儿撑起来,你再信我一回,行不行?” …… 有了时小艾的这番加油鼓劲,再加上晚上回去刘姨和王叔也说了她一通,今天王小凤即便还表现地有点僵硬,可总算是能独立面对问题了。 时小艾放心的将这一摊子事全都交给了她。 不是她心大,一点不担心,实在是——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距离小吃铺开业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她可以给足小凤和程林成长的空间。 经验是培养出来的,多经历几次什么都会了。 时小艾急着离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今天约了刘师傅还有郭安来吃饭。 因为说好了这次是让他们来品尝新品,所以时小艾并没有做很多菜,而是将平时卖的卤味儿肉菜都切了些。 除此之外她还准备了一份“秘密武器”,新店开业后要主推的烧烤。 时小艾记得烧烤是在一九八六年春晚小品《烤羊肉串》播出之后,一夜间火遍大江南北的。 而在一九八零年的现在,这还是一样不被众人所了解的小众吃食。 烧烤的魅力,想必接触过的人都能够感受到,时小艾觉得完全可以用它来作为新店开业的第一炮。 时小艾今天准备的食材有事先串制好的猪肉串,还有提前在劳村长那里买回来的新鲜的马步鱼和小八爪鱼,另外还有小半盆虾。 此时海上已经开禁,海鱼的价格也比冬天的时候便宜了很多。 马步鱼和小八爪鱼,不大的海虾,这些本来就是比较常见的食材,价格也非常便宜。 靠水吃水,守着海边时小艾自然要把海鲜小烧烤作为主打项目。 “我的烧烤炉还没有定做回来,刘伯伯,郭安你们凑合着尝尝,主要是想让你们鉴定一下,这样的吃食推出去会不会受欢迎?在这方面你们是行家。” 时小艾在屋里放了一个小煤炉,上面支了个临时找来的铁板,就在两个人的面前现场烤起了猪肉串。 “哟,小艾,你现在说话越来越谦虚了啊!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自称行家。就你烤的这东西,我连见都没见过。” 郭安对于这烧烤显然很感兴趣,反正屋里今天除了他们仨也没别人,他干脆也不在桌子跟前坐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时小艾的对面。 盯着那被烤得滋滋作响的肉串,猛咽口水。 看自己徒弟那蠢样儿,刘师傅只觉得没眼看。他都懒得搭理郭安,拿过一串猪肉串扯下一块儿慢慢的咀嚼。 一边吃一边评价:“这肉串啊早十来年前就有了,不过也只在民族饭店见过。那里一般烤的是羊肉串和牛肉串,猪肉串那边肯定不会上,我也没见过。” 时小艾听后点头:“刘伯伯您这一听就是老吃家,懂行!我其实最早也是想烤羊肉的,可咱这羊肉不是不好买吗?而且价格也贵。我怕烤出来一般人吃不起。” 刘师傅笑了笑:“这要看怎么说了。真要是爱这一口的人啊,只要你做得好,味儿正,就算是贵点他们也愿意花这个钱。” 他将手里吃到一半的肉串举起来,举例道:“这东西咱普通老百姓肯定是不能常吃。就这么一串,不说羊肉了,就是猪肉的,卖不到一毛钱一串你就没赚头。可这一串上面能串几块肉呢?真吃的话,一串又怎么能够?” 他摇了摇头:“这就不是咱老百姓能经常吃的东西。” 听了这话郭安担心了起来:“师傅,你是觉得小艾做这个不行吗?” 刘师傅没有立刻答话。 他又吃了一口烤肉,然后才慢吞吞地继续道:“我可没这么说。什么时候啊,都不缺吃得起的人。 远的不说,就说咱云凤阁,每天卖得最好的永远是那几个特色菜。松鼠桂鱼,煎烧海参,哪一样是普通老百姓能吃得起的?可天天能卖断档!” “所以啊,”刘师傅看向时小艾:“要做就做别人没有的,把别人没有的做好,做到最拔尖,那你就正经立住脚了。” 第112章 你问我还不如问他 时小艾准备的烧烤总共用了两种酱料,烤肉串用的是干料,小海鲜用的是酱料。 郭安对于放了孜然和辣椒粉的烤肉串情有独钟,而刘师傅则更喜欢用时小艾自制烧烤酱调味的各种海贝还有焖烧出来的小海鱼。 说入味,滋味足。 时小艾准备的东西多,除了给他们两个人留够了足量的之外,还烤了好些让程林拿去小屋给那几个小家伙们吃。 看到程林过来拿东西,刘师傅冲他说:“小林,你都这么大了,别在那边跟着小孩儿们吃。过来,陪你伯伯喝杯酒!” 程林嘿嘿笑着看向嫂子。 时小艾说:“过来喝一杯吧,今天拿的是我爷爷酿的葡萄酒,就这么两瓶了,喝完以后想喝都没有了。你也来沾沾光。” 程林答应了一声就先去小屋送烤串了。 听时小艾提起时老爷子,刘师傅叹了口气,想起了故去的老人心里总忍不住有点难受。 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一饮而尽,嘘了口气后说:“小艾,你爷爷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这样子肯定也得高兴。 你没丢你们老时家的脸,还给家里挣了大面子!你爷爷一辈子好个体面,你给他挣足了体面,他在地底下也会觉得骄傲。” 时小艾没有想到刘师傅竟然会提到爷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而一旁的郭安则在这个时候附和道:“小艾是可厉害。现在谁不知道时爷爷有个可厉害的孙女啊!别说咱饭店了,就是公司的人都知道。 那天公司工会的人来看我媳妇还有我家闺女,说起小艾来她们都还在感叹。 说当初时大喜他们一家办出了那些丢人事儿后,公司的人都感慨到不行。 说时老爷子要强一辈子,遇到多大的事儿都没弯过腰。最后最后却败在了子孙运,让儿孙把一辈子的体面都给丢了! 直到现在小艾立起来了,才算是把时爷爷的面子给捡回来了。至少让人没法说老时家后继无人。” 说到这儿,郭安笑了笑,忽然八卦地压低声音问:“小艾,我听工会的人说,你为了让时家有人继续顶门立户,给明溪明锐的姓都改成了时?这是真的吗?那……程杨竟然也会答应?” 时小艾被他说得愣了一下。 说实话,平日里总是明锐明溪地叫,从来没有连名带姓,所以她都快忘了这两个孩子是随母姓这回事了。 她都忘了,又怎么会想到去和程杨商量? 当初给孩子起名字上户口的是原主,让他们随母姓的也是原主,时小艾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替原主重新做决定。 所以,她也不会再给孩子们改回父姓。 至于程杨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时小艾觉得应该不会。 孩子们住院的时候写的都是大名,他肯定早就知道两孩子都姓时,要是不乐意应该早就跟她提了。 没提就是没意见。 再说了,以时小艾对程杨的了解,他对于姓什么应该没执念,毕竟他自己都跟亲爹断绝关系了。 郭安不问刘师傅还不知道,他这一说把老头也吓了一跳。 刘师傅连肉串都不吃了,也坐直了身子,问:“小艾,这是真的啊?两个孩子都姓时?这,这程杨也没说你,他竟然答应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孩子跟谁的姓不一样?” 时小艾笑了笑:“程杨知道,他也没提让两个孩子改姓。” “姓时啊!都姓时啊!哎,这真是,这真是!” 刘师傅忽然就激动了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踱起了步。 然后不知道老头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他不愿意在小辈儿面前落泪,转身面朝了墙,然后还用袖子在眼睛上按了按。 好一会儿后他才重新转过身,用一种很慈爱的目光看着时小艾,说:“有你这样的孙女,你爷爷一定高兴,云川有后了啊!老爷子的心结解了。” 时小艾知道他说的云川是原主的父亲时云川,之前扫墓的时候她见过名字也见过墓碑上的照片。 从照片上看是一个很清隽斯文的中年男人。 “你们不知道,当初云川出事的时候,老爷子一口血喷出来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粒米未进啊! 后来是云川媳妇抱着小艾过来给他磕头,他不喝水吃饭云川媳妇就不让小艾起来。 那时候的小艾才多大一点儿?是小艾的哭声把老爷子给拉回来的。要没有她们娘俩,那一次老爷子就跟着云川一起去了。” 两个孩子名字的事儿一下子触动了刘师傅的心事,他难得的开始给时小艾,郭安还有跟进来的程林讲起了过去的那些事。 “所以谁也别怪老爷子向着小艾,说到哪儿小艾也是老爷子的大孙女。这要是个男孩儿,那就是长子长孙! 小艾刚出生的时候我还跟着老爷子学手艺呢,听他念叨了多少回说他大孙女机灵,才一丁点大,眼珠子就会跟着大人转,处处透着聪明劲儿。 他对小艾,那是真疼爱!所以最后也只有小艾能把他给叫回来。” 说到这儿,老头来了劲,非要让时小艾去把两个孩子抱过来给他再看看。 之前刘师傅是见过明溪明锐的,还和他们俩挺熟。几次来家里都没忘了给俩小孩儿带吃的。 所以在被召唤过来,知道是刘爷爷要跟他们说话,俩小孩儿没有一个认生。 全都跑到刘师傅身边,一边一个爬到他的身上,抱着老人亲亲热热地喊爷爷。 “爷爷你吃这个,我妈妈做的卤鸡蛋可好吃了,爷爷我自己一次性能吃两个!你吃,你吃,有营养!” 明锐一边说着话,一边弯下身子用筷子稳稳地夹了一块儿切开的卤蛋,一定要塞到刘师傅的嘴里。 而明溪则从刘师傅的腿上跳下来,端过桌子上的水杯站在一边候着,板着个小脸,一脸紧张地盯着他的脸。 嘴里还不停念叨:“慢慢吃,别噎着,吃鸡蛋可得注意,不能说话,小心呛着。难受的时候要喝口水儿。” 那小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 俩小家伙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生生把刘师傅给哄糊涂了。 抱着两个小崽儿,嘴里不停地答应着,笑得见眉不见眼,简直都要找不着北了。 “小艾啊,你这俩孩子教得真好!回头我得让巧云来跟你学学。”郭安在一旁满眼羡慕地说。 时小艾抽了抽嘴角,没有接话。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哪儿是她教的啊? 这全是两个小崽儿跟着刘姨王叔学的。 俩老人自己的孙子孙女不在家,根本就把这两个当亲生的疼。 对他们好的,只差没含嘴里了。 俩孩子这是把刘姨王叔两个老人对他们用的那一套全用回到刘师傅身上了。 有明溪明锐这一打岔,原本要说饭店的事儿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聊家常。 时小艾干脆就朝二位询问起了幼儿园的事儿。 “我之前问过办事处了,说是我们这一片没有公立的幼儿园,只有市医院有一个内部的,还是只针对子弟。没点关系根本就进不了。 可我也没什么关系啊,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介绍。” 时小艾一脸的无奈:“我就想问问除了医院咱附近还有没有合适的幼儿园了?交点赞助费也行,只要不是胡乱要价,多交点钱我也认了。” 听她这么说,刘师傅皱了皱眉,问:“你为什么不让他们上咱饮食公司的幼儿园?从你爷爷那儿论他们俩是第四代,也是符合入园要求的。你在外面瞎折腾什么,直接去上咱自己的幼儿园不就行了?” “啊?咱自己有幼儿园?!”时小艾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为了两个孩子上幼儿园的事儿,她真没少托人打听。 不光她,程杨也托了陈民还有他其他几个朋友一起打听。 可得到的回复并没有特别合适的。 陈民说公安厅下属倒是有一个幼儿园,但是只招收直系子弟,连叔叔伯伯这样的旁系亲人都不可能,更别说外人了。 他也想不出办法。 另外几个人回复的也大同小异。 现在整个云城有幼儿园的单位都不多,有的那些基本上都是为了方便自己单位职工才建立的。 这些幼儿园都不以营利为目的,很多地方还会贴补孩子们的伙食费,所以对入园的要求也就非常苛刻。 毕竟哪个单位也不会钱多的去给外人做福利。 他们也问出来了几个愿意招收外面子弟的幼儿园,还亲自去看了。结果发现不是园里的条件非常不好,不正规,就是距离太远,入园后必须周托。 时小艾想让明锐明溪去上幼儿园,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没有人照看,还有另外一方面是想让他们多和同龄人接触接触。 现在两个小孩儿的社交面太窄,他们根本没有同龄朋友。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想让孩子上周托,这样太可怜了。孩子毕竟年龄小,她舍不得。 结果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她都没找到合适的。 看时小艾一脸惊诧,刘师傅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怪我,我把这事儿给忽略了,我都忘了明锐明溪要上幼儿园了,也没早点问问你。 咱公司幼儿园离饭店不远,就在站前街那边,从你们家过去骑车也就二十来分钟的事儿。 早上的时候可以让程林送他们过去,反正他得出去买菜,往那边拐一下也不费事儿。晚上你们谁有空接回来就行了。 咱自己子弟上幼儿园应该不难,具体的等明天我打听打听再说,估计也要不了几个钱。” “要不了,要不了。”郭安在一边接话:“巧云她哥家儿子上的就是咱公司的幼儿园,一个人一个月五块钱吧好像? 我之前听巧云说过,说咱公司对幼儿园还挺上心的,请来的老师都是正经有学历的。不像是别的地方找的保育员都是用的职工家属,大字都不识几个。” “再说了,咱幼儿园的伙食好啊!哪个幼儿园也比不上咱们的伙食好。” 郭安洋洋得意地说:“你们想想咱幼儿园里待的都是谁家的子弟?要是伙食费不够了,园长去下属的哪个饭店里哭哭穷,也没人敢不搭理啊?” 这师徒俩一唱一和把时小艾的心都说得火热,让她瞬间就觉得今天这顿饭可请得太是时候了! 简直是解决大难题了! 几个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个孩子打起了哈欠,刘师傅才把他们放下来,让楷楷带着他们先去睡觉了。 他们才终于又把话题引回了正途。 “哎呦都九点了,赶紧说得赶紧回了,小艾你现在还有什么大事需要帮忙的,你直接说,能做的咱一起商量着就做了。 不敢拖,你这人都招上来了,我听说你还包伙食,这拖一天就多花一天的钱,可不能做这冤大头。” 刘师傅如此爽利,直接就把时小艾给说笑了,她当然也不含糊,立刻就说了自己目前为难的地方。 “刘伯伯,我现在主要的问题有两个,建筑队的事儿先不说,这个我指望郭安。对了郭安,除了工队你还得给我介绍一个好监工,能帮我看着工地上的事儿,懂行,愿意操心的。” “这个我知道,不用你说。”郭安接话道。 上次盖房有程杨和程林跟着,没有监工倒也没什么。 可这次程杨不在家,程林还要忙摊子上的事儿,工程还那么大,没有一个靠谱的工程监理肯定不行。 时小艾再次看向刘师傅:“刘伯伯,我需要找一个懂行的人帮我看着厨房,另外我还想找一个懂服务的人帮我培训服务员。” 厨房这一块儿,其实时小艾还挺想出去的,最好找一个好一点的厨师班子,专业些的,靠谱些的。 可她知道现在应该还没有人出来单干,这样的班底也不会有。 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招工,然后找个专业的师傅做主管。 “厨师这一块儿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刘师傅问。 “我知道现在手艺好的人肯定不会出来单干,说实话手艺不行的人我也不会要。伯伯,你在饭店干的时间长了,你认不认识那些退休的老师傅? 有没有人退休了,然后在家里没什么事,愿意被我们这边返聘的?” 听到她这样的要求,刘师傅直接笑了。 他没接时小艾的话茬,而是用手指了指郭安:“你问我这个还不如问他。你让他回去帮你问问他丈母娘愿不愿意过来帮你干活? 巧云她妈可是国家一级面点师,有专业证书的。咱饮食公司头一个拿到一级面点师资格证的人就是她!” 第113章 真是狗胆! 忽然被点名郭安有点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刘师傅瞪了瞪他:“啊什么啊,我说的有错?” “那倒没有。”郭安说着憨憨的笑了笑:“就是师傅你忽然说起我丈母娘,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刘师傅没好气地用手隔空冲他点了点,然后也不搭理他了,又看向时小艾:“小艾,让郭安回去问问他丈母娘,要是老宋乐意,那你后厨那一摊子事儿就不用操心了。那可是个干活认真麻利的人,全公司出了名的一丝不苟。” 巧云妈妈时小艾之前见过,但是宋阿姨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她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只是听了刘师傅的提议她还是有点迟疑。 她看了看郭安,然后问:“巧云还坐着月子呢,现在跟阿姨说这事儿不合适吧?” 郭安一脸的不以为意:“没事儿,我回去给你问问,看看我丈母娘什么意见。我妈在家呢,巧云这边有我妈照顾就行,倒也用不着我丈母娘。” 听他这么说,时小艾自然愿意。 说罢了厨房的事情后刘师傅又说起了服务员培训的问题。 他斟酌了一下问:“服务技师我倒是认识几个,也能给你找来。不过……你这里是不是用不着?” 时小艾立刻明白了过来,连连摆手:“用不着,用不着,这也太大材小用了。我们这就是个小吃铺,我只希望我这的服务员会点个单,知道大概的流程就行,要求没有那么高。” 听她这么说,刘师傅松了口气,看向时小艾的目光中更带出了几分欣赏。 说实话他其实还真有点怕这孩子眼高手低的。 毕竟这年头就算是大型的国营饭店也很少有搞什么专业培训,大家基本上都还是采取老带新的模式。 分配来的新人,找个老员工带一带直接就上岗了,没听说有哪一家饭店还没开门呢,先把人聚起来搞什么培训! 刘师傅是看着时小艾一点点把这个小茶水摊干起来的。 别人看她生意好,只觉得她有本事,有后台。 刘师傅却知道这背后的不容易。 别的不说,单说他们小两口赚的这些钱,哪一分也都是辛苦钱。 看着小辈儿成才,刘师傅能帮的肯定会帮一把。 可他也怕时小艾有点成绩会飘。 万一她一味地求大,求好,求气派,那他就得好好的跟她说说。 现在听到她说的话,知道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老人就放下了心。 他当即说道:“那还请什么人啊!这事儿你宋姨就能干。回去让郭安跟她说,让她来给你们的人做培训。她在饭店干了那么多年,什么她不会?就是不会,她也能找到会的人去问。” 其实时小艾从心里还是希望能把前厅后厨分开的,而且按照她的思路,前厅后厨的人都得培训。 就算是宋姨什么都懂,可她也分身乏术啊,一个人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可看刘伯伯这么一锤定音的就替她做了决定,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暂且先答应下来。 然后和郭安商量好,让他回去先给宋姨打个招呼,要是可以的话,她亲自上门去请。 第二天上午,时小艾还没有等到郭安回复呢,就先等来了宋春玉宋姨的亲自到访。 宋春玉来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多,正是早市比较忙的时候。 当时时小艾和王小凤都在忙,她在门口站了老半天两个人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那一拨客人离开,二人松了口气,时小艾才看到了站在帐篷边上的宋春玉。 她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迎了过去:“宋姨,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她边说话边将人迎到了最靠近操作台的桌子前。 “宋姨,你吃早饭了没?尝尝我们的卤肉饭吧,也给我们把把关。”时小艾一边说,一边示意王小凤盛一碗饭过来。 宋春玉并没有跟她客气,只是示意王小凤少盛一点。 接过米饭后她又指了指石头馍,说:“小艾,给我拿个馍,要咸口儿的。” 时小艾连忙照吩咐拿了一个石头馍送到了宋春玉的面前。 宋春玉吃了口米饭,没有发表意见。然后她又咬了一口石头馍尝了尝味儿,这次她挑了挑眉,看向时小艾的目光中带出了几分赞赏。 “你调的馅儿?”她问。 时小艾点了点头。 “可以啊!”宋春玉又尝了一口,问:“之前没有人教过你,全自己琢磨的?” 时小艾没法说自己是家传的手艺,从还没锅高就被爸妈逼着在厨房里看了。 多少年的耳濡目染加上实操,大餐可能搞不定,做些快餐的品种肯定没问题。 她只能解释道:“我妈以前教了一点,后来自己也琢磨了些。” 听她说是母亲教的,宋春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了然地点了点头:“对,你妈妈那可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厨艺方面肯定有家传。” 说到这里,宋春玉没有再问更多,而是直入主题:“昨天快半夜了郭安跑到家里,说你这边需要找个人帮忙,问我乐不乐意来。 当时我们一家子都睡了,听得我糊里糊涂的,就没搭理他那么多。结果今天一大早他就又跑来催,着急得不行,说你这边还等着听结果。 我寻思着听他那个不靠谱的说还不如我自己过来看看情况。小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要找什么样的人?” 时小艾听得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想到郭安不靠谱到这种程度。 昨天那家伙从自己家这边走都快十点了吧,那他到家还不得快十一点? 合着他大半夜去敲了老丈人家的门? 真是狗胆! 他也不怕李叔宋姨拿大棍子把他夯出去…… 看时小艾的表情,宋春玉也一脸的无奈。 自己的亲女婿,再不靠谱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还得替郭安解释:“他就是那样的人,性子直,在家里随意惯了。” 时小艾连忙点头,忍笑道:“我明白,我明白,就是郭安运气好呗,再混也有你和李叔护着他。” 宋春玉听得也只能无奈地跟着笑了起来。 闲聊了几句后时小艾和宋春玉说了自己的要求。 她的要求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找一个能够帮她把厨房彻底接管下来的人。 时小艾自己做厨房这摊事可以吗? 其实是可以的。 可她一点都不想就这么把自己在厨房里套死。 以前是没办法,必须要靠自己去扛,现在有机会了,她更想去做那个把握大局的人。 她总不能一直钻在厨房中天天烙饼卤肉煮鸡蛋。 所以,专业的事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来干。 听了她的要求后,宋春玉又问了小吃铺准备经营的品种。 时小艾说:“目前我们在做的品种有三个,石头馍,卤肉饭,另外还有一个茶叶蛋。茶叶蛋看起来和卤蛋有冲突,可其实两样每天卖的数量都差不多,喜欢的人群各占一半,所以这两种我都不准备取消。” 宋春玉点了点头:“这两样都不麻烦,多个品种也没啥。” 听她这么说,时小艾觉得将她留下来有戏,也更有了精神。 她继续说道:“我们以前还做过烙馍,销路也还可以。只不过那个比较占人力,我们人手一直不足,所以后来就没有再做了。至于下一步,主食这方面我想加个包子。” 听她说要加包子,宋春玉表示了赞同:“包子可以。这东西别看着它普通,可是适口性强,一般人都爱吃。另外还容易变换花样,可以根据每天销售情况随时调整馅料。受欢迎的就多做点,不受欢迎的就换了,操作起来很方便。这个可以。” “其他的呢?”宋春玉继续问道。 “其他的还没有确定,我想等师傅到任后看师傅怎么安排,到时候再一起商量。” 听了这话,宋春玉眼中的赞许之色更深了。 作为一个有手艺的大师傅,最烦的就是那种外行领导内行,懂不懂的仗着职务高就对着厨房指手画脚。 然后一旦最后出错,躲得比谁都快。 宋春玉之前没少遇到这种人,特别是运动的时候,那真是有苦难言,气得她心脏都要出问题了。 所以一到年龄她直接就申请了退休,将工位给了大儿子,毫不留恋。 包括后来单位提出返聘都被她果断地拒绝了。 可宋春玉毕竟是在厨房待了大半辈子的人,对厨房的那摊事儿真的是有感情。 刚退休的时候因为有孙子带,忙碌之下还感触不深。现在孙子也去了幼儿园,闺女还有婆婆照顾,闲下来的她就有点空落落的了。 前几天她在家里又因为琐事发脾气的时候,老伴跟她商量说要不然把闺女接回来坐月子吧? 也让她有点事儿干。 结果被宋春玉给骂了一顿,嫌弃他没事找事。 这是上杆子找着让两家人都不痛快吗?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这还没几天呢,女婿就跑来跟她说了这件事。 宋春玉对于工资什么的不在乎,她自己的退休金也不少,足够花了。 她就是觉得能有点事儿干干还挺好的,而且小艾这孩子也算是知根知底,还是自己的晚辈,至少跟着她干不至于再对着自己呼来喝去吧? 她要真这么做,自己也不怕,大不了站起来走人。 宋春玉就是抱着这种想法来的,和时小艾交流了一番后她更满意了。 因为她发现时小艾还真不是那种不懂行的。 这姑娘不光懂行,关键是她还懂规矩,知道尊重人。 厨房里的大师傅哪个人没有点自己的看家本事? 她既然敢接这个摊子,自然就有能把摊子支起来的能耐。 以前人家卖得好的品种继续卖那是应该的,但新品种的开发,怎么也得给大师傅说话的空间。 而时小艾显然很明白这一点,她只是提议了要增加一个包子,其他连提都没提,只说等师傅来了再商量。 那意思就是要放权,将厨房的话语权给大师傅留着。 想到这,宋春玉已经决定要留下来试一试了。 她不再藏私,将自己会的,又觉得比较适合在小吃铺用的品种报了出来,和时小艾一起商量。 同时还列了菜单,让时小艾准备食材,承诺明天一早会过来把东西做出来让她试菜。 时小艾知道她这是答应留下来给自己帮忙了,顿时大喜过望。 她当即问起了对方对于待遇方面的要求。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说到钱宋春玉就不高兴了。 她将手随意的一摆说:“跟我说这些干嘛?什么钱不钱的。你和巧云关系好,阿姨就是来给你帮个忙,咱都是自己人,不说钱。” 她这话一说,时小艾就头疼了。 做生意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这种主次不分。 生意就是生意,万不可把人情夹杂进去,不然到后期必然是给自己挖坑。 她没敢接这个话茬,而是直接说:“宋姨,你也知道,我们这边现在是办事处的下属单位,人员的工资待遇都有规定,工资表做出来都要上交到办事处审批。 要是您愿意过来帮我,我给你按照最高档来计算工资吧,一个月八十元打底,奖金另算。您觉得这样可不可以?” 宋春玉是一级面点师,工资很高,对于拿多少钱并不在意。可就算是这样,她也知道时小艾开的这份工资不低了。 于是她也没多说,直接答应了下来。 宋春玉答应出山算是给时小艾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而且不仅如此,宋姨还给她来了个买一赠一。 知道她在寻找培训服务员的老师,宋春玉直接来了一句:“不用找了,我让我徒弟们来培训。长期来干活他们不行,下班来帮忙干点活这还不是难事儿。 这事儿你别管了,回头我带他们来,趁着下班的功夫就能把人给你培训了。” 时小艾这次真的理解了什么叫做背靠大树好乘凉。 认识几个餐饮业的大佬,那就是有了开挂的人生,再麻烦的事儿人家也能分分钟给搞定啊! 她只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交了好运,所有的事儿都要比以为的要顺遂。 第二天,郭安找的施工队也过来报道了,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枯瘦老头儿。 那老头看着不起眼,属于那种站在人堆儿里看都看不见的。 可他一开口说话就会让人发现,这也是个肚子里有存货的。 人家懂行! 最关键的是,他是郭安大哥推荐来的,和那施工队的不是一路人。 这还断绝了双方合起伙来坑人的嫌疑。 时小艾真的是要多满意有多满意。 工地开始施工了,宋春玉也在第二天带着她两个没当班的徒弟一起过来了。 那两个徒弟一男一女,年龄都比时小艾要大很多,看得出在单位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 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招来的那批工人第一天来上课的时候,当时是时小艾正在给大家宣读小吃铺的员工守则。 几个人站在一边听了听,又问了问时小艾的要求,然后宋春玉的那个男徒弟就留了下来,先给这些学员们讲了讲做服务员的基本要求和注意事项。 女徒弟虽然离开了,却也应承了明天的课由她来上。 眼看着各方面都慢慢步入正轨,一切都在往着好的方面发展,时小艾终于安下了心。 这天早上,她没有去茶水摊。 因为提前和刘师傅约好了今天去幼儿园看一看,要是合适了就直接给两个孩子办理入园手续。 时小艾这边刚刚把东西收拾好,给明锐明溪换上了新衣服。 一家三口还没有来得及出门,外面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第114章 特么的,有这么来求人的? “小艾,小艾,你赶紧去看看吧,你们家茶水摊被人砸了!” 时小艾还没来得及开门,外面就传来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她的心猛地跳了两下,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不等她开口,门口的王阿姨就冲着她使劲儿的招手,然后用手指着巷子口的方向:“快去,快去,你弟和赵翠红他们打起来了!” 赵翠红? 时小艾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赵翠红是时大喜和时小梅他们的妈。 可她之前不是跟着石云鹏一起去外地了吗? 时小艾知道这会儿不是问话的时候,她转身朝跟出来的程楷交待让他在家带好孩子。 结果她还没说完,一旁的王阿姨就急得伸手推她:“走吧,你赶紧走吧,我给你看着孩子,你赶紧去!” 时小艾听出事情的严重性,她也不再多说,撒腿就往外面跑。 她跑到茶水摊的时候,事态已经差不多控制住了。 程林被王小凤还有巷子里的几个熟人按在靠近棚子的位置,不让他往前冲。 而和他相隔一段距离的另外一边,赵翠红与她一起来的另外三个女人则被过来帮忙的人按在了一个桌子跟前。 同时还有很多熟客把她们团团围住,不让她们与程林碰面。 时小艾还没有跑到跟前,隔着人群就能听到赵翠红的啼哭:“我不活了,让我死吧!你们不让我儿子活,我就跟你们拼命,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活!” 时小艾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这赵翠红应该是听说了时大喜被抓起来的消息后,赶回来替儿子报仇来了。 看到时小艾过来,围观和帮忙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很多人朝她打着招呼。 程林挣扎得更厉害了,隔着人群大声的喊:“嫂子!嫂子!” 时小艾朝王小凤示意了一下,让他们放开程林。 程林几步跑到她的跟前,如同一个委屈的小孩儿看到了亲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拉着时小艾的衣袖朝棚子里指:“嫂子,你看!这都是她们砸的!” 时小艾被他拉着往棚子里走了走,然后才发现棚子里面一片狼藉! 盛着卤肉的汤锅翻了,肉汤还有里面的肉菜撒了一地,汤汁四溢。 摆放碗筷的桌子被推倒了,放在上面的碗和杯子全都掉在了地上,几十个玻璃杯还有大瓷碗全都碎了,地上到处都是砸碎的瓷片还有碎玻璃。 这里面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打斗,没有搬出去的桌椅全都乱七八糟的,好多都被碰翻了,有几个板凳都被踢到了帐篷最里边…… 看这样子,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一般,狼狈又惨烈。 别说做生意了,帐篷里面根本就没法再进人。 就算是时小艾自认为内心已经够强大了,可看着自家的摊子变成这样,也还是气得浑身哆嗦,心砰砰乱跳。 “我们刚开始出摊她们几个就来了,那会儿正忙,我只顾着烙饼根本没注意,程林又不认识赵翠红。结果她们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砸……” 王小凤的声音里打着颤,显然刚才经历的一幕直到现在还让她惊悸。 她一脸愧疚地望着时小艾,自责道:“都怪我,我要是早点认出她来就好了。” “怪你什么?谁预先能想到这?”时小艾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轻声安慰道。 “我去杀了她!”跟过来的程林听到这儿再次愤怒了起来。 他猛地一挥拳头就又要往外冲。 时小艾赶紧快走两步,一把抓住了他。 看到时小艾和程林从帐篷里出来,瘫坐在地上嚎哭着的赵翠红哭声猛地一顿,显然她想看看时小艾要干什么? 在看到时小艾用力地拽住了程林,明显不愿意把事情闹大的样子,赵翠红像是忽然有了信心。 她又闹了起来。 赵翠红再次大声地叫了起来,嚎哭之声比刚才还高亢。 她边哭边骂,还用力地挣扎,甚至用脚去踹制止她的顾客。 眼看着来帮忙的人就要制止不住她了,时小艾朝赵翠红走了过去。 看到时小艾过来,赵翠红的哭声再次卡了壳。 可以看出对于时小艾的武力值她还心有余悸。 可那哭声也就是停了一下,之后就再次响了起来。 不过这次她不再说什么同归于尽了,骂出来的话也改了内容。 她拖长了声音哭骂道:“时小艾你个丧良心的白眼狼啊!六亲不认的东西!连自己的亲兄弟你都坑啊!大喜是谁,他是你亲哥!哪儿有当妹子的把亲哥送去派出所的?你真是狼心狗肺啊!” 赵翠红说着说着,似乎是自己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觉得自己是占理的一方。 她甚至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推开了众人扑到了时小艾的身上。 赵翠红用力地抓住了时小艾的胳膊,对她说:“走!你跟我一起去找公安,去给他们写个和解书。你去跟他们说明,你和大喜间没什么事,就是一家人拌嘴,你不告他!” 她说着还使劲的拽了拽时小艾的胳膊,急得脸红脖子粗的催促道:“你快点跟我去,说你不告大喜了!现在就去!” 时小艾这时候才知道赵翠红过来找自己的原因,这让她震惊不已! 她不由得惊诧的将这个人重新打量了一番。 一时间都有点闹不清这赵翠红到底是没脑子还是精神出了问题? 合着,她是特意跑过来来找自己写和解书的啊! 特么的,有这么来求人的? 求人之前先把人家的摊子给砸了?! 时小艾简直要被赵翠红这出其不意的昏招给整笑了。 真是见过蠢的,没有见过这么蠢的! 想到此,时小艾干脆不去阻拦赵翠红,甚至没有甩开她对自己的钳制。 她只是对着被王小凤再次抱住,死活不让他往前冲的程林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的行动。 然后对王小凤说:“给大家伙退钱,今天不营业了,给所有刚才来吃饭的顾客免单。另外现场不许动,等我回来。” 听她这么说,程林立刻意识到了她想做什么,也不冲了,站直了身子大声说:“嫂子,你去吧,这边我看着!” 而王小凤也松开了制止程林的手。 就这点时间赵翠红都忍不住了,她再次扯着时小艾要往派出所去。 另外跟随着她来的三个女人也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去管身上沾着的土,全都跟在了赵翠红的身边,把时小艾围在中间。 看到这个情景,王小凤担忧地问:“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时小艾给了她一个安抚地眼神,然后就顺着赵翠红的意,与她们四个人一起去了派出所。 这还是时小艾第一次来派出所,与她相比,赵翠红倒显得熟门熟路。 她扯着时小艾进了派出所大门,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朝值班处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激动地嚷嚷:“同志,同志,我把时小艾给你们带过来了!” 这会儿刚八点,只是早班夜班交接的时候,派出所里的同志们差不多都在。 听到她这么嚷嚷,立刻就有几位公安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同时还有人大声的呵斥:“吵什么?这里是能大声喧哗的地方吗?” 赵翠红的声音立刻就低了好几度,而她攥在时小艾手腕处的手却更加重了力量。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拉着时小艾又快走了几步,然后压着声音说:“同志,我把时小艾给抓来了!你们快让她写那个和解书吧!” 今天值班的那个年轻公安正好是之前找时小艾调查情况的那个。 看到她被赵翠红抓着,身体被迫往一边倾斜着,被赵翠红拉得走路都踉跄,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他走过去一把抓住赵翠红的手,让她的手甩到了一边。 然后把时小艾从那四个人的包围圈里拉出来,关切地问:“时同志,你没事吧?” 此时的时小艾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眼睛红红的。 她没有立刻回答公安同志的问话,而是“嘶”了一声,先抬起手臂活动了下手腕。 在她抬起胳膊的时候,手腕处被抓出来的一大片红痕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而且能够很明显的看出上面清晰的几个指头印,以及被抓破皮的地方。 “这是她抓的?”那位年轻的公安狠狠瞪了赵翠红一眼。 时小艾点了下头,然后语气惊慌的把茶水摊被赵翠红和她带去的人给砸了的事儿说了出来。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我家里有事,原本是不准备去摊子上的。结果刚才邻居跑过来跟我说,说这几个人把我们的摊子给砸了。 我刚才跑过去看了看,我们今天要卖的整整一锅卤肉,还有锅碗瓢盆全被她们给砸了,生意根本没法干了。 这还不算,泼出来的汤汁还烫着了几个老顾客。” 时小艾说到这里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惨状,心疼地眼泪控制不住就流了下来。 她抬眼望向围过来的众人,委屈地问:“公安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们几个一大早跑过去把我们的摊子砸了,把我们的客人全吓跑了,据说就是为了让我来这里写一份调解书? 这调解书到底是什么啊?是不是我要是不写那以后生意就不能做了?” 时小艾越说越委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先是断我们的电,然后砸我们的摊子,砸完还强逼着我来写调解书! 做人怎么能这么霸道呢!怎么能想怎么作恶就怎么作恶? 公安同志,咱现在是法治社会吧?咱派出所是给老百姓做主的地方吧? 那请你们给我做做主,帮我问问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一家子放过我?才能让我们安安生生过日子!” 之前时大喜那个案件是派出所今年以来最大的案件,所里非常重视。 可以说整个派出所的人,别管那天出警没出警的对于案情都有所了解。 这会儿在场的人,或许有人不认识时小艾,但听她这番哭诉后也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立刻就有人朝赵翠红投去了义愤填膺的眼神。 面对着众人的愤怒,赵翠红瑟缩了一下。 可同时她又表现出了不解。 她低声地辩驳:“是你们说的,要想让我儿子放出来,就必须让时小艾写一份和解书。” “是谁给你说的?”一个严肃地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 众人纷纷回头,然后低声地叫着:“所长。” 给那人让出了一条路。 郑所长神情严肃的走到了几个人的面前,他先看了看时小艾,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赵翠红,再次问道:“谁跟你说写个和解书就能把你儿子放出来了?” 听他这么问,赵翠红急了,她伸长了脖子开始四处张望。 边看边再次说:“就是你们的人说的。” 这时候一个很年轻,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民警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他急得脸都红了,窘迫地说:“所长,她说的人可能是我。” 看郑所长马上要发火,小年轻赶紧解释:“我没说写个和解书就能把他儿子放出来! 她昨天下午找到所里,一直在这哭哭啼啼,最后还要磕头,一直问怎么样才能见到她儿子,怎么样才能减刑。 我就跟她说按照流程她可以申请调解,但想要调解成功她首先要争取到受害方的谅解,要对方出具和解书。” 小年轻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眼郑所长,然后再次耷拉下脑袋,有点沮丧地小声解释:“我只是告诉她流程,我也不知道她会用这样的方式争取对方谅解啊。” 他的声音很小,可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吭声,可从众人的表情里就能够看得出,其实大家都挺赞成小公安的说法—— 谁也想不到只不过按照正常流程普法,竟然能出这种幺蛾子。 郑所长显然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应该也想到了时小艾遭受这样一场无妄之灾其中也有一定的原因是来自于他们的无心之举。 他朝时小艾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之后,郑所长神情一凛,冲值班的那个公安命令道:“小孙,你带两个人和时同志一起去现场看一看,看看到底搞成什么样了,去把情况调查清楚!” 然后他指着赵翠红几人朝围观的手下瞪起了眼睛。 呵斥道:“都盯着看什么看!这种破坏集体财物,打砸抢还伤人的犯罪分子都跑到我们所里来闹事情了,你们都还站着不动?都给我抓起来!” 第115章 屁股不能坐歪 赵翠红被拘留了,时小艾和孙公安以及他的两个同事一起回到了茶水摊。 而此时的茶水摊门口围满了人。 除了知道这件事凑过来看热闹的顾客之外,这会儿更多的是小吃铺刚招收的那批学员。 因为要兼顾培训老师们的时间,所以他们的学员上课时间是从早上九点开始的。 赵翠红来闹事的时候还没有到学员们上课的时间,所以她在门口那么耀武扬威一通,王小凤和程林势单力薄,才落了下风。 可实际上现在的茶水摊跟过去早就不是一回事了,现在的茶水摊缺什么也不缺人! 她们说白了真的就是占了个来得早的便宜!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批学员都还在考察期内,一个个心里都憋着劲儿不知道要怎么表现呢! 一听说他们不在的时候,茶水摊让人家给掀了! 再赶过来一看,还被砸的这么狼狈…… 这五十个学员那肯定不能干啊! 好嘛,自己五十多号人吃饭的地方竟然被四个老婆子给掀了,这能忍?! 再加上看到王小凤和程林到现在都还红着的眼睛,又听说时小艾被那几个老婆子拉着去了派出所—— 这些人的火就全都给拱起来了! 加上这次招收的学员里男同志占了一半还多,又全是正血气方刚的年龄,大家刚才就差点振臂一挥,全都涌到派出所去! 这一次还真是程林稳住了劲儿,他记得嫂子之前交待的话,死死的拉住了那几个领头的人。 告诫他们不许动,必须待在原地等。 不然这边还真能闹出大乱子。 时小艾他们还没走到茶水摊,就听到有人高声地喊道:“时经理回来了!” 然后就听到哄地一声,一堆人冲着她就跑了过来。 时小艾都不待出声,人就被团团围住。 孙公安和他的同事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当场就吓了一跳。 三个人严阵以待,生怕闹出点什么社会问题出来。 时小艾也顾不上跟自己的学员们说话了,连忙跟他们解释说:“这些是我们茶水摊新招的员工,他们之前没在,这应该是听说出事儿了,然后全都赶了过来。” 冲过来的几个人看到公安同志立刻七嘴八舌的开始诉说。 有问具体情况的,有想知道处理结果的,当然更多的人是想知道现在赵翠红他们怎么样了? 因为这里面有一些人是办事处辖区里的,也有一些就住在附近。 他们对于时老二一家的过去比时小艾还更了解一些。 特别是时家两房兄弟与老爷子的恩恩怨怨,就算是没亲眼见过,也都曾经听家里的老人说过。 更遑论前不久发生的,时云鹏一家子把老爷子的骨灰丢火葬场,连领都不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这真是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回,够家家户户传说几十年的。 这会儿知道公安同志是来了解情况的,大家全都开始诉说,连追问都不用公安同志追问,就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那是详详细细。 连时小艾听着都不得不承认,他们了解的真多! 比自己这个当事人知道的都更清楚。 孙公安他们虽然就是这个辖区派出所的,可他们年纪轻,老一辈的事儿并不了解。 再说辖区大了,他们也不可能事事都知道。 时大喜当初针对时小艾搞恶意竞争,孙公安和他的同事也到办事处以及周围的邻居那里做了调查。 可那种公对公的询问,谁说话都会慎重一点,这种八卦肯定不会有人讲。 但现在学员们不怕啊! 一来他们人多,七嘴八舌的谁也闹不清到底是谁说的,再来,他们是苦主啊! 被砸的是他们的店,是他们以后的工作单位啊! 所以,孙公安他们了解到了很多之前根本不了解的信息。 也对那一家人有了一层更深的认识。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他们终于走到了被砸的现场。 按照时小艾事先的吩咐,茶水摊这边并没有收拾。 碎玻璃,烂瓷片,七歪八斜的桌椅板凳,还有那撒了一地的卤肉汤…… 看上去就让人心疼。 这个时候本来就是物资匮乏的时代,大家把东西看得无比金贵。 特别是这样的卤肉,那真是家家户户一个月都不见得舍得吃一回的东西,而此刻如此大的一锅就这么连汤带肉带菜的撒在地上,还被人给踩成了泥,糟蹋的不成样子。 任谁看着都受不了。 学员里有人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么多肉啊!全被糟蹋了,这要是吃能吃多久啊!” 还有人直接骂出了声:“赵翠红,你这是作了大孽了,我操你祖宗!” 一个人出声,大家的怒火就像是开了阀,有了出处,全都跟着骂了起来。 好多人直接就撸起了袖子,甚至有人开始提议,说:“她砸咱的店,咱去砸她家!让她也知道知道啥叫心疼!” 眼看着愤怒就要升级。 孙公安他们当即就变了脸色。 他们的身份让他们对于这种即将而来的暴力行动更加敏感,让他们比谁都清楚这时候的小火苗必须得死死地压下去!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马上就要出声。 好在在他们出声之前时小艾先开了口,她说:“茶水摊的事儿我刚才已经报了警,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公安同志已经来出警了。 有公安同志在,咱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人民警察为人民,我相信,派出所的同志一定能够调查清楚事情真相,还咱一个公道! 所以你们先回去上课。这边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你们先完成你们的本职工作。 大家都知道,宋老师还有小王老师时间宝贵,咱别浪费时间,不然到时候东西学不完吃亏的还是咱自己。 都赶紧过去吧,九点半了,小王老师一会儿还上班呢!” 听她这么说,大家才意识到此时已经过了平时上课的时间了。 当初开课的时候领导说得很清楚,一个月后的考试会分为笔试,实操还有平时表现三方面。录取名单到时候会按照分数从上往下排。 考核结束后会把大家的成绩列表公布,保证公开透明。 因为这,所有的学员全都绷紧了神经,每一天都攒足了精神,生怕自己哪点没注意到落后了,到时候被淘汰。 时小艾这一提醒,大家的心思全都跑到了上课上。 毕竟除了平时表现不提,笔试和实操全都要靠几个老师来打分。 课程还是得好好上的。 确定这边不需要帮忙,学员们一哄而散,全都朝着一号院专门给他们腾出来的教室跑去。 而这边之前的那一点点不安定因素也瞬间消失于无形。 孙公安三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时小艾冲三位公安同志致歉,为自己学员们的冲动表示了歉意。 “孙公安,他们刚才说的话你们别放在心上,他们不会去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儿的。我的员工我负责,对他们我们会随时上弦,不会给咱社会添麻烦。” 孙公安道:“你们有这个意识非常好。现在咱市里正在严厉打击各种破坏社会稳定的行为,既然是你们的员工,你们一定要好好看住,不能让他们犯错误。” “这一点请公安同志放心,我肯定会看住我们的员工,只是我们摊子被砸这事儿还得公安同志给我们做主。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要是不严肃处理,我怕他们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员工今天非常生气。这种情绪我可以压一次,压两次,但是要总被人这么欺负,我肯定也压不住。” 孙公安当即说道:“这种事肯定不能再发生。我们今天是为什么来的?就是来处理问题的!你们放心,这边情况我们都看到了,也了解清楚了,我们现在就回去汇报,会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 时小艾诚心道谢。 能够通过正当渠道堂堂正正解决的问题,她当然不愿意动用私下的手段。 但是如果正当渠道解决不了,那她也不介意再给时老二一家找点不痛快。 孙公安他们走后,时小艾和程林还有王小凤一起收拾残局。 这时候于主任他们也赶过来了,看到这样的惨状老太太们也没忍住,开始骂骂咧咧。 全都在骂时老二一家子不是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小艾没有跟着他们一起骂,而是让于主任他们几个做见证,当场与王小凤一起将今天的损失列个表,统计一个数字出来。 这个数字包括损毁的餐具桌椅,被祸害了的肉汤,还有赔付给早上那些客人们的餐费。 除此之外,她们还统计了两天无法正常营业会造成的各项损失。 这一番统计下来,别说于主任他们,连时小艾自己也吃惊不小。 因为里外里算下来,总体损失竟然高达七百多块! 看着那个数字,于主任眼睛都瞪圆了,她拿着笔迟迟地不敢往上签。 半天后抬头看看时小艾,再看看王小凤,有点迟疑的问:“就砸那一下,有这么多吗?” 不用时小艾开口,王小凤当即就开始给于主任一笔一笔的算账。 “主任,她们今天一共砸碎了我们一百六十七个碗,一百二十三个玻璃杯。我们的碗你们也知道,全部都是细瓷大海碗,土产商店卖一毛二分五一个,这就是二十块八毛七分五。 玻璃杯价格还要更高一些,每一个是一毛五,这算下来是十八块四毛五。两样加起来差不多是四十块钱。” 于主任点了点头,嘴里没忍住又低声把赵翠红给骂了一遍。 不过骂完之后她还是担心地问了句:“这不是才四十块钱吗,也用不了七百块啊!” 王小凤眼皮都没抬,盯着那张纸继续说:“这只是最小头,大头还没算呢!她砸了我们六张桌子,十二把椅子,全都砸坏了,我们给她算一百五十块不多吧?” “一百五?”于主任震惊地重复了一句。 她身后站着的办事处阿姨也跟着吃惊道:“那桌子修修就行了,也没咋坏。” 王小凤这次抬起了头。 她先看了看于主任,然后看向她背后站着的那个人,不解的问:“于姨,郭姨,你们是哪一边的啊?他们砸的是咱办事处的东西啊!咱还给她省钱? 为什么要修?咱好好的东西被她砸了,她不应该赔咱新的?不光要赔新的,还得赔咱好的!不是正经木器厂出的家具咱都不能要! 不一次性让她出足了血,她就不记得疼!咱抠抠搜搜的替她省钱,没准儿都是在害她呢!要是这次再不把她制住,保不齐什么时候还有下一回。 他们家可不光只有赵翠红一个。” 王小凤是刘姨的女儿,在办事处属于家里的小辈,见谁不是叫阿姨就得叫伯妈。 她平时在这些长辈面前很少说话,见面总是未语三分笑,又乖巧又懂事。 于主任和办事处里跟过来的几个人都没有见过王小凤说过这么多话。 可她这一通说下来,大家竟然觉得—— 有道理! 确实就是这回事! 她们这才意识到,屁股不能坐歪了,她们和茶水摊才是一家人啊! 傻了吧唧的,给祸害他们的人省钱算怎么回事! 于是,后面的话就不用王小凤和时小艾再多说了,几个姨姨自己就算了起来。 虽然她们说不出精神损失费这样比较高端的名词儿,可她们都是经历了多少事儿的人精啊! 一锅老汤里面要放几十种名贵香料,这些香料可不是市面上能买齐的。有一部分要托关系找熟人从外地邮购,还有一些是时小艾母亲家里的秘藏,保存了几十年,现在全都放进了这锅汤里。 这样一锅汤值多少钱? 这样值钱的一锅汤被赵翠红一脚给踹翻了,这个损失要怎么计算?! 不要她个五百块都算是少的! 时小艾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得简直叹为观止。 特别是听到几个姨姨只差没再给她演绎出来一个祖宗,一个开卤肉铺子的祖宗,她默默地转过了身,将险些要爆发出的笑声给用力地憋了回去。 很快,最后一版的赔偿单据列了出来,这次的金额和时小艾与王小凤她们计算出来的大差不差,可是明细却写得更加清楚了。 于主任代表办事处,也是茶水摊的上级单位在明细单子上签了名,盖了章,时小艾和王小凤以及留下来的几个熟客也作为在场证人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由于主任和办事处另外几位姨姨一起将明细单子送到了派出所,作为赵翠红她们今天上午恶行的证据,同时也作为将来的索赔依据。 时小艾并没有跟着去,她和王小凤,程林留在摊子统计真正的损失。 那份明细的数据确实有所夸大,但赵翠红给他们带来的损失也是真的。 最起码那些摔碎的碗和杯子现在立刻就要去补充,桌椅板凳也得马上维修。 几个人正在忙碌的时候,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撩开帐篷门他什么话也没说,先把还没有完全收拾干净的现场给看了一遍,然后才面对迎过来的时小艾,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第116章 烤肉 “弟妹,我过来晚了,我刚知道这事儿。”陈民冲时小艾抱歉地说。 时小艾连忙迎过来说:“陈哥你别这么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儿,用不着专门跑一趟。” 陈民没有再说话,可看着那一簸箕一簸箕往外扫的碎瓷片,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儿。 当初程林临走之前特意交待他多照顾家里一点儿,可最近忙,陈民也就没往这边来。 今天要不是下属派出所有人去分局提起,他都不知道赵翠红他们又来找事了! 他当即说:“我待会儿去找一下老郑,去问问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时云鹏他们不是去外地了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时小艾这才想起陈民根本不知道之前时大喜他们把铺子开到自己对面,然后最后被抓的事儿。 于是她只能将近期发生的事情全都跟他说了一遍。 因为最近分局那边在处理一件大案,陈民确实分身乏术,对这边关心不多。 要不是那个案子总算是结束了,他今天都还没法过来。 只是陈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不过就一个月没过来,这边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默默地思忖着。 时小艾这时候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问:“陈哥,我听说咱市里要新建一批治安警亭,有没有这回事啊?” 陈民收回心绪,回答:“有。不过也不全是警亭,局里的经费不多,警亭的造价太高。除了一些主干道附近会增设几个警亭之外,其他地方会和居委会合作搞成治安点的形式。” 说到这儿,他有点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最近市局确实准备在市里面的主干道增设一批交通警亭,除了警亭,另外还准备在各个片区内增加一些治安点。 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但那仅限于公安内部人员,普通老百姓也没谁会关注这个。 所以时小艾忽然提起,陈民有点奇怪。 “我听来喝茶的公安同志说的。”时小艾解释道。 她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 她对陈民说:“陈哥,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我们小吃铺建成之后,愿意无偿提供一间屋子,你看看能不能帮我们申请一下将这里设定为一个治安点?” 陈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往外看去:“你说的是你新买的那个院子?” 时小艾引着他出了帐篷,然后说:“陈哥,我带你过去看看吧?虽然现在还在施工,不过大体样子已经能够看出来了。” 陈民点了点头,但是在走到帐篷外面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了棚子外面挂着的那个牌子上。 “爱心便民点。”陈民轻声念道。 然后他看向时小艾:“这是什么?我上次来还没见到。” “哦,这是我们提供的一项便民服务。” 时小艾跟他解释了一番,然后笑着说:“我知道建警亭的事儿就是听来喝茶的公安同志说的。 然后我就想着,既然这治安点本来就得和社区合作,那建哪儿不是建呢?干脆建到我们小吃铺吧。 我们这位置多好啊!进出都方便,而且离派出所还近。” 听她这么说,陈民的眼睛里慢慢地也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他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觉得战友娶的这个媳妇脑子是真灵活。 虽然时小艾没有说得太明白,可他已经听懂了,也确实觉得这个设想不错,属于双赢。 正如时小艾所说,他们这个小吃铺的位置很适合建治安点,而如果治安点建到了小吃铺附近,基本上就杜绝了诸如赵翠红那样的人上门找麻烦的情况。 就算是哪个人真这么不长眼还非要来,不用时小艾他们出手,治安点的公安也够那些人喝一壶的了。 陈民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还没有走到一号院,没有看到时小艾愿意提供的那个房子,他在心里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事儿回去就争取,尽量早点确定下来。 陈民的效率很快,一个星期后,市公安局的审核小组就来茶水摊这边了解情况了。 这时候的一号院,大项的施工已经完成了,就剩下一些布线,装门窗之类的小活儿。 时小艾带着审核小组参观了一下场地,特别给他们看了自己愿意留给治安点的那个屋子,对方十分满意。 又过了差不多一周时间,陈民趁着下班的时间再次跑来,很高兴地告诉时小艾,治安点的审核通过了。 只等他们这边装修结束,那边就可以正式开始派人过来。 而这时距离小吃铺开业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小吃铺最初的打算是招收二十名临时工,初试后却留下了五十位学员。 一个月后复试,因为大家的表现都相当不错,时小艾他们又破格多留下了十人,所以总共留下了三十名临时工。 这里面有十人被宋春玉挑到了后厨,剩下的二十人里有两人负责保洁工作,其他的十八位则要负责前厅服务。 为了让他们尽快适应岗位,除了培训课程,他们也要分班在茶水摊开始实习。 因为人手终于开始充足,一些之前一直想做但苦于忙不过来的事情此时终于可以做了。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晚上的夜市终于开张了! 此时已经进入了五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天开始变长,晚上人们也愿意在室外多待一段时间。 云城是海滨城市,傍晚的海风吹在人身上,不冷不热很是舒服。 于是一到下班时间,巷子里各家各户门口扎堆聊天的,在马路上散步的人比比皆是。 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很普通的傍晚,茶水摊的小烧烤开始试营业了! 孔彦斌前段时间出差了,陪着领导去了一趟外地,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这一路上他都在怀念云和茶水摊的卤肉饭,还有那果仁馅的石头馍。 好容易出差回来,他交了车连家都没有顾得上回就直奔茶水摊而来。 孔彦斌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他忍不住又加快了脚步,生怕再去晚一点那姐弟几个又收摊了。 这一家人生意好,收摊早,他可是早就领教过的。 出了医院大门,远远的他就看到茶水摊门口高高挂着的一百瓦的大白炽灯泡。 现在天还亮着,可那灯泡实在是耀目,隔这么老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亮着灯,孔彦斌咧了咧唇,心里安定了些,知道自己应该是能赶上了。 可这心并没有安几分钟,越走近茶水摊他就越忍不住犯嘀咕。茶水摊那边在干啥,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孔彦斌过了马路,然后发现茶水摊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团团包围,他竟然挤不进去! 孔彦斌有点懵,当即抓住了旁边一个同样探头探脑的人问:“老张,茶水摊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那个被她称之为老张的人侧头看了看他,有点惊讶地问:“老孔,你回来了?这次出差怎么这么长时间?” 孔彦斌有点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问:“这边什么情况啊?这些人干嘛的?” 老张笑道:“你这几天不在家,不知道了吧?茶水摊他们推出了一个新品种,烧烤,今天试营业!” “新品种?烧烤?”孔彦斌听着新鲜,忍不住跳了跳,试图越过攒动的人头看到里面。 老张拉了拉他:“多大岁数了,你还蹦哪?蹦也没用,蹦也挤不过去。我现在就后悔,刚才在里面咋没多买几串,现在想吃也挤不进去了!” 孔彦斌这会儿已经闻到从里面传出来的香味了,他使劲吸了吸鼻子。 听了老张的话,他心里更加的抓挠,赶紧拽住老张问:“你刚才已经进去了?到底里面卖的什么啊,你好好跟我说说。” 可能是老张那句“咋没多买几串”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在外面同样跳脚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全都转过了头。 也有人跟孔彦斌一样,抓住老张问:“什么几串?你买的是什么啊?” 老张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解释道:“今天茶水摊新推出了烤肉。有猪肉串,羊肉串,各种蔬菜串,另外还有烤鱼。 我今天下午没上班,出来溜达的时候他们这边刚刚开始,还没几个人,我就过去凑热闹。 羊肉串猪肉串全都是一毛钱两串,蔬菜串是一毛钱五串。哎呀,那肉少的啊,一串上就那么几小块,都不够塞牙缝的。 我当时觉得有点贵了,就没舍得多买,就买了两串肉,五串菜。 结果,真香啊!” 老张说着,使劲咽了口口水,神情充满了懊悔。 “我就应该多买几串!这玩意太好吃了!吃着上瘾,怎么都吃不够。哎呀,不行,不行,我说着口水都收不住,馋虫都要勾出来了。” 他说着跺了下脚,分开众人道:“我得再去试试,没准儿这次能排上队呢!” 他这话一说围着他的人一哄而散,孔彦斌更是跑得贼快。 大家全都朝着人最多的地方挤了过去。 外面人的议论时小艾他们根本听不到,就算是听到了这会儿也顾不过来了。 今天是他们烧烤摊试营业的第一天,即便提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可生意好成这样依然是大家事先没有想到的。 时小艾他们大概是在五点钟的时候把提前定制的烧烤炉架起来的。 那几个事先挑选出来负责烤肉的员工一点一点地将所需要的工具从三轮车上拿下来放好。 那时候茶水摊上的顾客并没有很多,但是他们这样的动静还是吸引了不少人。 当然,开始的时候围观的人肯定比愿意消费的人多得多。 不过时小艾他们并不着急。 这么久的经验早就告诉了她——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 而烧烤这东西,根本不用吆喝,味道就能说明一切。 当第一串羊肉串卖出去之后,慢慢地闻着香味找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开始的时候,还是看得人多,愿意掏钱的人少,可慢慢地,看得人越来越多,掏钱购买的人也多得连钱都收不过来。 今天为了造势,时小艾他们一共搬出来了两个大烤炉。 还选择了四个学员同时来烤。 肉串,蔬菜串都是提前加工好的,用的时候直接拿过来放在火上就可以了,整个加工过程根本用不了几分钟。 可即便这样,聚过来的人还是越来越多,多到时小艾已经开始担心,担心他们准备的这几十斤的菜肉连一个小时都支撑不住。 望一眼黑压压,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时小艾甚至怀疑,围在最外面的人真的知道里面在卖什么吗? 大概并不知道。 之所以围观更多的是好奇心作祟吧? 但围都围过来了,都是潜在的客户,自然一个都不能放过。 时小艾冲着今天晚上分过来实习的学员们投过去一个“淡定,不要慌”的眼神,然后示意程林和王小凤收取,自己站在了人群最前面开始维持起了秩序。 “大家都别着急啊,都离炉子远一点,今天我们准备得充分,大家都能买到。 烤肉一毛钱两串,蔬菜一毛钱五串,肉有猪肉,羊肉两种,蔬菜有土豆,青椒,韭菜,蘑菇。另外还有烤的马步鱼,也是一毛钱两串。 大家排好队,不要拥挤。因为人多,各位最好能先把钱准备好,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 你要两串肉,五串蔬菜啊,承蒙惠顾,一共两毛钱,谢谢!” …… 有了时小艾打样,之前还有些拘谨的学员们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他们有人和时小艾一起站在前面大声地同顾客们介绍着烧烤的品种,与他们做各种推荐。 也有人开始协调挤在一起的人们,让大家排队。 更有人看到储备的东西不足,开始自发地跑到操作台前开始穿串儿…… 一开始因为没有经验,烧烤摊前确实有些混乱,但慢慢地就恢复了秩序,虽然队伍排得很长,但只要有耐心,想吃的人最后总算是都吃到了嘴里。 排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孔彦斌总算是排得了跟前。 看到忙得满头汗的时小艾,他大声地说:“给我来一块钱的烤肉,一块钱的烤鱼!”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小艾转过了身。 认出是孔彦斌后,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117章 彻底火了 小吃铺还未开张,铺子新推出的烤肉就先火了。 一连多少天都门庭若市,忙到三十个新招收的服务员全部都提前上岗,就这还忙不过来。 一时间,它甚至带火了云和巷周边的小生意。 之前时小艾开玩笑说他们可以去弄点瓜子花生来晚上的夜市卖卖,结果没几天还真有人挎着篮子,里面放着自己家煮的盐水花生还有蚕豆在排队的人群里兜售。 除此之外,还有跟着蹭热度来卖各种新下来的水果,自家做的零食小吃,甚至连卖鞋垫的都有。 总之,一个简简单单的烤肉摊儿硬是带动了周边的夜市经济。 开始的时候时小艾并没有在意,主要是他们实在是太忙了,忙得完全抽不开身。 直到晚上在烤肉摊儿排队的人群里,她看到欧区长以及他组团带来的各个办事处负责人时,时小艾才意识到他们的生意到底有多火,又给众人带去了怎样的震撼。 “欧区长,您怎么亲自来了?”认出人后,时小艾赶紧过去迎接。 欧区长哈哈一笑,道:“我想尝尝你们这鼎鼎大名的烤肉,不亲自来还能让人替我来尝?”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欧区长一行一共七个人,除了他和一个区委的工作人员外,另外五位全部是附近各个辖区的街道办事处主任。 别的人时小艾不认识,青云街办事处的徐主任她却是非常熟悉。 主要是她那一号院有一个门是开在青云街的,而正因为此,徐主任过来找了她好几回,坚决要求小吃铺二次招工的时候必须要以青云街办事处的名义。 毕竟,这小吃铺有一半的房子也在他们的辖区之内。 为此,于主任和徐主任两个人没少打擂台。 时小艾想不熟悉都不行。 此时看到徐主任,她赶紧过去打了个招呼,徐主任笑眯眯的将她与其他几个主任一一做了介绍。 开口就是:“这是我们街道小吃铺的经理时小艾,我跟你们说啊,别看这姑娘年轻,魄力非常大!” 那语气里带着十足的炫耀。 听得时小艾半边脑袋疼,眼睛时不时的往周围看一看,生怕于主任跟过来,两个老太太在大马路上再吵起来。 欧区长似乎对于他们之间的这些情况非常了解,看到时小艾的表情甚至还冲着她投过去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然后说:“我今天来除了想饱饱口福,也是为了让其他办事处的同志看看你们这里的经营方式,也来取取经。 你们于主任那里我没有提前通知,不过大概她这会儿已经知道了。” 可不是已经知道了嘛。 于主任家离云和巷本来就没有多远,再加上巷子里还住着刘姨以及另外两个办事处的工作人员。 区长带着其他办事处的领导过来搞暗访的事儿,没一会儿就有人跑到她家里报信了。 时小艾还没有领着各位领导走到一号院呢,老太太就匆匆地赶了过来。 这时候的一号院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正在做最后的清理打扫工作。 距离开业已经进入倒计时。 时小艾将各位领导领进了他们的主餐厅。 这个餐厅的大门是开在面向医院的这条主干道上的,也就是之前帐篷所在位置。 从这个大门进去左边是一排明档,也就是开放式的厨房,右边是接待区。 明档分两部分,最外面是一排木质的柜台,柜台后还放了横向放了几个长条桌,将其分成了好几个区域。 每一个桌子上方都还竖立着一个小木牌,虽然现在还没有写字,但能够看得出是将出品做了归类了。 而在柜台后面最里端靠墙的位置,砌了一排大灶,而在灶台外边还有两个硕大的操作台。那操作台并不是普通木头所制,而是用了很少见的不锈钢板。 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锃亮锃亮,极为显眼。 这样的装修布局在这个年代很少见,几乎没有,所以来参观的人们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这样搞看着很气派嘛!还有这两个操作台很独特!”欧区长不由得赞叹道。 “把操作间透明化对于客人来说更便于选择。大家想吃什么可以直接点,而且操作过程能看清楚的话大家对于卫生方面也可以监督,对于我们的厨师来说也是一种督促和制约,对双方都有好处。 至于操作台选择用不锈钢板,是因为这样比较结实耐用,另外还有一点是比较好清洗。”时小艾介绍道。 “可是这样会不会油烟太大啊?到时候一炒菜这屋子里不全是味儿了?”一个随同参观的主任问。 “我们主要是做小吃,没有太多需要炒的菜,所以油烟的问题比较好解决。” 时小艾指了指放置在灶台旁边一角的两个工业用落地风扇:“而且我们还准备了这个。” 看着那两个风扇,有人惊讶的挑眉,也有人发出了震惊的啧啧声,但再也没有人提出质疑了。 现在的风扇对于家庭来说还属于奢侈品,购买一台小型台式的就需要好多张工业品券。 对于很多家庭来说,能够添置一台电风扇都是贵重物品了,是可以在一个家属院甚至一条街区炫耀的。 而这样大型的落地工业风扇,除了那些大型的国营饭店或者国营工厂,普通老百姓见都没有见过。 看时小艾这么个小吃铺能一下子弄到两台,还能够如此豪气的全都放在后厨里用,这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保证。大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欧区长看着那两台电风扇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眸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时小艾他们的茶水摊在扩建成小吃铺之前,云和办事处往区里递交了一份非常详细的计划书。 计划书里写明了他们的经营范围,需要招收的工人数量,以及大概的营业额。 另外还专门提前办理了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甚至主动组织所有员工做了体检,办理了健康证。 在他们主动办理之前,甚至区里自己的工作人员都不了解具体的流程。 还是欧区长专程打电话到京城找熟人打听了,知道那边也有类似的情况。熟人还和欧区长夸赞,说他们在解决知青就业问题上走在了全国各地市的前列。 欧区长也正是通过这件事对于时小艾他们的小吃铺刮目相看,也更加的重视了起来。 所以,在他们通过办事处提出希望区里帮忙解决购买电风扇所需要的工业券时,区里非常干脆的给予了协助。 参观了一号院,欧区长一行人对于时小艾与她的团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特别是那几位办事处的主任,看到忙前忙后的那些新员工,一个个兴奋得很。 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辖区内的知青们也如此的充满了干劲儿和活力。 在吃了特意为他们烤制的各种肉串与烤鱼之后,大家赞不绝口。即便是为此每个人都差不多付出了半个月的零用钱,也没人感觉到肉疼。 当然他们更迫不及待的是吃完烤肉后的会谈。 这次会谈欧区长亲自做了主持,因为这会儿已经是晚上,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所以他没有说一句官话套话,直截了当的问出了所有在场主任们最关心的问题—— 小吃铺的这套经营模式可以套用吗? 关于这一点时小艾其实早有准备。 从前段时间于主任和徐主任两个老主任为了她这个小吃铺的所属权天天吵架她就看出来迟早会有这一天。 现在知青们的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除了极少部分的幸运儿能够以接班的形式拥有一个工作岗位外,其他的人天天都生活在盼望与失望甚至绝望交替进行的日子里。 能够为他们提供多一点的工作机会,时小艾很愿意。 时小艾和大家介绍了他们茶水摊从无到有的各种经历,然后非常详细的说了他们所遇到的各种困难以及解决方法。 她一点都没有藏私,甚至还为大家提供了一些她认为有用的经营思路。 例如除了经营饮食还可以做的其他小生意。 毕竟并不是每个办事处的辖区都有特别好的经营场地。 这个座谈会开了很长时间,会议结束后众人才发现外面的烤肉摊都已经收工,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安宁。 可即便已经很晚了,大家还是非常的兴奋,甚至一个个都觉得干劲儿满满。 大家纷纷谢过时小艾,甚至谢过最后赶过来的于主任,这才告辞。 “姐,你今天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在看到那些人全部走远后,一直跟随着的王小凤才不无担心的问道。 “你说了那么些,不怕影响咱的生意啊?” 王小凤想起时小艾说的,可以利用街道附近的学校,车站等场所搞临时摊位她就忍不住的心疼。 那都是他们想出的法子,而且带来的收入一点不比茶水摊少! 这样的法子介绍给了别人,要是他们一窝蜂的全都跑过来,那明摆着是抢自家的生意啊! 王小凤可没有忘之前时大喜他们家跟茶水摊打擂台的事儿。 “有竞争才有干劲儿嘛。再说市场那么大,咱一个小吃铺能占领多少?不用担心。”时小艾劝道。 看她这么说,王小凤抿了抿嘴,没有再提,可看得出她的心里还是很担心。 时小艾知道这会儿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她索性转换了一个话题。 “刚才徐主任跟我说看到时小梅在火车站那边卖饼子,问我知不知道这回事儿。我最近也没有往那边去过,也没听程林他们提过,你知道吗?” “知道。”王小凤点头。 她怕时小艾多想,又解释了一句:“我还是听咱新来的员工说的,他们也不是专门说给我听,是中午吃饭的时候闲聊,我正好听见了几句。 我原本还想着跟你说一下呢,结果一忙我就给忘了。” 王小凤说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事,我就顺口问问。”时小艾安慰道。 可说罢她还是没忍住又追问了一句:“到底什么情况,你都了解多少?” 王小凤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你这像顺口问的样?我看你挺关心的。” 说罢她也没有再打哑谜,直接说了自己知道的全部情况。 “我听他们说时小梅被化工厂彻底开除了。之前她就是临时工,然后还被派出所从厂里直接叫走,虽然说是了解情况,然后很快就放了出来,但毕竟是在那么多人注视下被带走的,影响很不好。 时小梅之前不是和他们新来的副厂长谈对象嘛,我听他们说,那个副厂长对她还挺好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没少出力。当初要不是那个副厂长作保,她可能都没有那么容易从派出所出来。” 说到这儿,王小凤叹了口气:“可问题就出在那个副厂长对她太好了。” 时小艾有点惊讶:“这话怎么说的?” “她毫发无伤的从派出所出来了,可她哥还在里面哪。她嫂子能乐意? 我没听他们说具体是什么情况,估计他们也不知道。但听说时小梅之所以被开除和她嫂子在厂里闹有关。 她嫂子那人泼得很,她真要闹起来时小梅肯定闹不过。好像是她嫂子不光把时小梅骂了一顿,把那个副厂长也跟牵扯进去了。 说他们做得生意全是时小梅搞的,那些粮食是副厂长的关系弄来的,还说时小梅和副厂长的关系不干净。” 王小凤毕竟是个女孩子,说到这儿就有点说不下去了,她羞臊的用手在脸上扇了扇风,然后说:“哎呀,反正就那些事儿嘛。” “然后时小梅就不得不从化工厂辞职了。”时小艾替她补充道。 “还真不是。”王小凤说:“时小梅还真没辞职。她哪儿能辞职啊,她当初欠厂里的钱还没还完呢,她辞职了那钱怎么办?” 时小艾这会儿才忽然想起来,当初程林拒绝了她分期付款的建议,然后将这份压力转嫁到了化工厂的身上。 从那时候到现在总共也就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时小梅可不还不完嘛,估计还差很多呢! 她不由得在心里给自己家的男人竖了个大拇指,觉得在这件事上他做得实在是太棒了! 王小凤又继续说道:“她不主动辞职,她嫂子孙月英又闹个不停。时小梅可以忍,那副厂长忍不了啊! 据说那笔钱是那个副厂长替她出的。但是人家也提出了条件,就是钱可以替她还,但是还完之后化工厂会把她开除。既然是开除,那责任自然都落在她身上,人家副厂长这样就相当于破财免灾,把自己撇清了。” “她和孙月英彻底闹僵,还被从他们家的房子里赶了出去。她又没工作,只能去火车站卖大饼去了。” 说到这儿,王小凤顿了一下:“不过我听说她的饼子卖得很不错,有人说她现在除了自己卖还雇了好几个人和她一起。” 第118章 开业大吉 “她现在还敢雇人?”时小艾惊讶地问道。 王小凤摇头:“谁知道呢,我也是听他们说的。不过姐,说起来时小梅还挺有本事的,他们家出了那么多事儿,每一次她都能彻底抽身。就算是这一次和她嫂子闹得那么僵,最后也就是从家里搬出来了,也没拿她怎么样。我现在觉得她还挺厉害的。” 可不是厉害嘛,毕竟说起来也是原女主。 “从家里搬出来也不见得是坏事,没准儿时小梅还巴不得呢。”时小艾说道。 “我也觉得。”王小凤叹了口气:“那样一家子干什么都不带脑子的人,出事是早晚的。时小梅搬出来还真不一定是坏事,包括她和那个厂长分开,要往说早分早好。都是能当她爹的人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小梅是怎么想的。” 当然是有利可图啊。 时小梅在心里接话。 只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声。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家门口,正准备分开的时候时小艾想起了还有正经事没有跟她说,于是再次将王小凤给叫住了。 她说:“小凤,下个月初夜校就要开始报名了,我和小林都要去报考。你要不要也去选个专业?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上学。” “你和程林要去读夜校?”王小凤十分惊讶。 “你们两个都走了,那咱的铺子要怎么办啊?” 时小艾解释道:“夜校下一学期要在九月份才正式开课,过几天也就是去报个名,然后月底去参加入学考试。 现在离九月份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咱们铺子肯定就走向正轨了。 难道到那个时候还得咱们三个全都整天的守在铺子里?真要是那样,这铺子也就没法干了,累也要把人给累死了。” “呸呸呸,姐你瞎说什么呢!”王小凤想也没想的先呸了几下,然后瞪着时小艾指责道。 时小艾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信这个,看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摆了摆手,息事宁人地说:“行了,我不乱说话了。不过小凤,我建议你也去找个专业好好地学点东西。 虽然咱现在这种情况脱产去考大学不现实,但知识多学一点没坏处,将来都用得着。” 听她这么说,王小凤也有点迟疑了。 她想了想,问道:“姐,那你觉得我能去学什么啊?” “这要看你对什么感兴趣了。不过你要是问我,我想建议你去学财务。” “学财务?” “对。”时小艾回答的非常坦诚:“咱们的生意将来肯定还得扩大,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个真正懂财务的人坐镇。我觉得你很合适。” 时小艾自己也要去学财务,可她心里很清楚,她去学,是为了让自己懂行,不至于受蒙骗。 可她不可能真正的去主抓业务。 现在也不是后世,有专业的公司可以委托,现在整个社会的商业都还处于萌芽状态。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只能靠自己。 所以培养自己的人才是当务之急。 王小凤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听时小艾提起,一时有点心动,却也有些忐忑。 主要是她放下书本的年头长了,对于自己有没有能力再重新拾起来并没有信心。 听她这么说,时小艾大手一挥,非常干脆地说:“那还不简单,以后你跟着程林还有楷楷一起学。不贪多,每天学一点儿,有我在你们就不可能考试通不过!” 时小艾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小凤怎么可能再拒绝? 而此时的她却不知道,因为这个头点下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业余生活几乎过得暗无天日。 在一个大家一起选出的黄道吉日,小吃铺终于开张了。 现在也不兴找舞狮队,也没有老太太们来敲锣打鼓,好在时小艾他们足足准备了两大盘一千响的鞭炮,这一点燃整个云和巷搞得比过年还热闹。 三十名新员工今天全部在岗。 时小艾带着他们穿着统一的崭新制服一起站在了门口迎接客人。 在正式开业前,这些新员工们进行了一个多月的集中培训。 开业前还分批被安排在茶水摊还有烧烤摊进行了实习。 虽然小吃铺今天才正式开张,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是成熟的服务员啦。 随着时小艾一声:“我们的小吃铺今天正式开业啦!” 一群老顾客涌进了铺子里。 要知道提前一周茶水摊就开始为老顾客发放优惠券,今明两天来小吃铺吃饭的人都有石头馍相赠。 而且全都是平时来晚一点就会卖完的果仁馅的! 所以大家这会儿都特别着急,根本不用服务员带位,进去后大家就纷纷先找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就立刻去明档那里排队。 一个个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之前在门口迎客的员工们本来还有点紧张,有些人还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可这忽然涌进来这么多顾客,大家瞬间就进入了营业模式,其他什么也顾不得了,都拿出了自己这段时间学到的本领,开始忙活了起来。 毕竟,大家都没有忘记昨天晚上经理给他们开动员大会时念的那个奖惩规定,接待的顾客越多,销售的数量越大,他们能够拿到的奖金也就越多。 于是,三十位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的服务员们开始满场飞,到处都能够听到他们热情的招呼声。 “您里边请。” “坐这里吧。” “您几位要吃点儿什么?” 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卖方市场,去国营饭店吃饭通常还得看服务员的脸色。 但凡多说两句话,惹得对方不耐烦很可能还要收获一枚白眼。 虽然时小艾他们的茶水摊众所周知的态度好,可那毕竟就是个小摊子。 而现在坐在这个装修得明亮气派的大饭馆里,享受着服务员们如此周到的服务,却还花着和之前茶水摊一样的价格—— 让来吃饭的顾客都满意极了。 当第一批打头阵来试探的顾客离开之后,其他的客人就像是雨后春笋般不知道都从哪里冒了出来。 一个个进来后就像是回家了般全都表现出了各种熟稔。 “小时啊,恭喜你们新店开业,我来给你们捧场啦!” “哎,我那天听说今天石头馍有赠送?哪儿呢,怎么没看见呢,别不是卖完了吧?” “哎呦,有三鲜馅儿的大馄饨啊!这不是以前健民饭店的招牌嘛,怎么这儿也有了?什么,你们把健民饭店的大师傅请过来了?那可是太好了,怎么都得尝尝!” “什么?烧烤晚上才有?嗐,我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想着早上人少,没准儿不用排队呢!哦哦,晚上烧烤也有优惠促销啊,那我先吃点,等晚上再来!” 忽然冒出来了这么多人,就算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时小艾还是有点不能相信。 她和她的小伙伴们忙得连轴转,走路都快要走出幻影了,提前几天备的货,不到中午就卖出去了一半还要多! 可整个小吃铺里依然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给她的感觉简直就像是电影院散场时的人一样多。 看着这样的人流,时小艾甚至有一种感觉,觉得今天整个云城但凡不上班的人大概都来他们铺子里集合了。 时小艾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可时小艾头大相反,从程林,王小凤到每一个普通的服务员,面对这样火爆的生意,没有一个人厌烦。 再忙再累,没有一个人抗议,甚至每个人脸上都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即便他们跑得脚趾头疼,招呼的嗓子都哑了,也都心甘情愿,甚至比吃了蜜还甜。 毕竟,那卖出去的每一个饼子,每一碗饭都是钱啊钱! 最后都会变成他们口袋里的奖金。 单单想到这一点,大家的干劲儿就充足得不得了。 “经理,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能搬的凳子也都搬出去了,可还有很多客人没有地方坐。人行道都快要堵死了。” “昨天准备的号码牌拿出去发一下吧,让大家按照号码牌标注的时间过来排队就行。记得好好跟客人说话,另外别忘了给排号的顾客发水果糖。” “好嘞!” 看外面这样一番忙活劲儿,时小艾有点担心后厨的出品跟不上。 她从侧门走到了操作间。 果然,这里忙得热火朝天。 不仅一排六个新砌的灶台全都利用起来了,宋春玉甚至把之前茶水摊用的那几个小蜂窝煤炉也都拿出来再次使用。 几个最大号的蒸锅一字排开,上面雾气蒸腾。 如果不是有那两个特大号的风扇哄哄地工作着,一直在外烟道里排着气,这操作间里估计都能变成“仙境。” 看到时小艾进来,宋春玉立刻对她说道:“时经理,你还得找个人去买菜,咱好几样蔬菜都断货了!” 时小艾立刻问:“程林呢?让程林去买。” “程林去买肉了。今天的客人实在太多,我担心之前备的那些肉不够,让程林去再多买回来。现在都不敢去想晚上烧烤用的肉,连卤肉都要卖完了!” 宋春玉有多年的饭店工作经验,她肯定不会像时小艾最初开茶水摊那般,总是因为备货不足而不得不提早关门。 此时她是整个后厨的总领,每天备货量,出货量这都必须得心里有数。 要是因为备货不足而害得营业额受损,宋春玉觉得都不用时小艾他们说什么,自己都得自责。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服务员呢,她可不想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人背后抱怨。 现在看到时小艾过来,她一边脚不沾地地忙着,一边飞快地说:“你赶紧想办法找人去买菜,这会儿菜店肯定没什么东西了,但是医院家属院后面的菜市场肯定还能买到。 你让人去看,有什么买什么,咱不挑,但是量得够大,把能买的都买回来! 还有,去借辆自行车,走路可扛不回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塞到了时小艾的手里:“这些调料你也补,你待会儿给程林。” 时小艾答应着接了过来。 拿到后她没敢在后厨再待下去,转身就往外走。 这会儿整个小吃铺一个人恨不得当两个甚至三个人用,让她到哪里去找能帮忙买菜的人? 时小艾琢磨着不行就去办事处看看,看能找于主任借个人不? 她自己这会儿是绝对走不了。 她一边想一边疾步往门口走,就在快要走到大门的位置时,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是要去哪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时小艾不敢相信的抬起了头,然后就看到了一双满含着笑意的眼睛。 她顿时就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她激动地提高了声音。 程杨的声音里也带着笑,同时也充满了兴奋:“我媳妇儿的店开业,就是请假也得赶回来啊!这生意可真不错,小艾,你太厉害了!” 对待媳妇儿,程杨一向不吝夸奖。 即便是在人来人往的外面,他也由衷地表达了自己的敬佩。 听得时小艾心花都要开放了。 她扬了扬脑袋,得意地说:“那当然!你也不看这是谁的店。” 程杨微笑地看着她,手抬了抬,似乎想在她的脑袋上揉一把。 看到他这个样子,时小艾忽然意识到了他们此时所处的场合。 她有点羞赧地将脑袋往旁边侧了侧,然后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借汽车站师傅的自行车。” 时小艾都顾不上去问他怎么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把汽车站师傅的车子给借回来,就激动地拉住他的一边胳膊往门外推。 “去去去,你赶紧去帮忙买菜。医院家属院后门的菜市场,有什么菜买什么菜,不挑,卷烙馍用的,多买点。” 程杨之前可是茶水摊最初的采购,对于买菜他可太熟了。 听了媳妇的话,他也顾不得辛苦,转头就走。 看着男人的背影,时小艾心里一阵美滋滋,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他们夫妻二人相见的场面落在了众人的眼中,虽然大家太忙顾不得过来和她说话,可望向这边的眼神一个个都充满了善意的调侃。 时小艾再转回餐厅的时候,就时不时地有人过来逗她两句,说几句玩笑话。 时小艾也不恼,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忘不了打一通鸡血。 “今天辛苦了,我之前还怕大家忙不过来呢,看你们这么厉害,我总算是放心了。” “加油哦,好好干,你们现在流的每一滴汗都会变成晚上口袋里的小钱钱。” “今天咱们的营业额一定超标,晚上都别急着走,咱今天晚上就发奖金!” 第119章 他的声音藏着渴望 有了时小艾这句话,所有的员工干劲更足了,只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再苦再累都不放在心上。 看到大家全都一副打满鸡血,没人卷,自己也要卷自己的样子,时小艾满意极了。 她站在餐厅的一个角落,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只觉得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按照小吃铺本来的打算,早餐结束时间是在早上九点,然后午餐是在十一点开始。 可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光拿号码牌等号的人就排到了十一点以后。 所以这一天的早午市就只能连在一起,等吃午饭的人全部散去后都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一上午所有的员工就跟打仗似的,全都高度紧张,严阵以待,没敢有半点松懈。 等到终于下班,大家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都恨不得直接瘫过去,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王小凤现在已经从厨房撤了出来,接下了小吃铺收银的工作。 这会儿,厨房已经将大家迟来的午餐送了出来,所有的员工都在闷头吃饭。 可王小凤也并没有过来,她独自一人坐在收银的位置上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在统计一上午的收入。 从她那熟练的架势根本看不出她总共学打算盘也没有多长时间。 时小艾这会儿也累极了,什么也吃不下去。 她索性走到了收银处,对王小凤说:“你赶紧吃饭去,这边我帮你算。” “不用,马上好了。”王小凤拒绝道:“我自己算吧,这样我更有数些。” 她说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了头:“我好像看见姐夫回来了,人呢?” 时小艾往厨房指了指,语气中带出了无奈:“在里面帮宋姨干活呢,今天厨房事儿多,宋姨估计也累得狠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程杨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放下了挽起了袖子,走到时小艾身边说:“我得回去了。” “回去了?”时小艾有一刹的震惊:“你就回来这么一会儿?!” 程杨笑了笑,然后解释道:“我请了一天假,现在回去正好赶上晚训,再晚就来不及了。” 时小艾这才想起来今天并不是周末,程杨还要上课呢! 她想想自己上次跑那一趟的经历,意识到这人应该是早上天不亮就往回赶了,然后才能在早上刚刚营业的时候赶到。 可是,他从回来就开始跟着忙,一直忙到了现在,连一刻都没有歇着。 现在总算是忙完了,他又要回去了。 时小艾想到这儿,顿时心疼了起来。 “你还没吃饭呢!你是不是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 她说着话,也顾不得王小凤了,扯着程杨就往厨房走:“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程杨拉住了她的手:“宋姨刚才给我装了几个肉夹馍,我待会儿拿回学校吃。” 听他这么说,时小艾停住了脚步。 此时她满心只剩下了舍不得,可是她也知道根本没有办法挽留。 她咬了咬下唇,问:“你自行车停哪儿了?” 程杨说:“停后院杂物间那边了。” “我送送你。”时小艾说着率先朝后院走去。 程杨看了看她,跟上了她的脚步。 此时已经是初夏时候,下午三四点的太阳热辣辣的。 出了屋子,耀目的阳光刺得两个人都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程杨上前两步,走在了时小艾前方半步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住了阳光。 他侧过头垂首望她,就见自己的小媳妇儿耷拉个脑袋,眼眸低垂,又浓又密的睫毛在眼眸下形成了一道淡淡的阴影,白皙的皮肤看着几近透明。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郁郁的情绪。 他忍不住牵住她的小手,轻声地安慰道:“过几天我找机会再回来。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忙了,想回来还是很容易的。到时候我争取在家里多待两天,陪陪你,也陪陪咱儿子闺女。” 他的声音低沉而淳厚,听在时小艾的耳朵里,竟让她起了一点贪恋。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鼻子竟然有点发酸。 看出了她情绪里的低落,程杨又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安慰道:“我说话算话。” 时小艾其实心里知道程杨出来一趟有多难。 虽然说起来他现在只是在上学,可上的毕竟是全军事化管理的军校,进出都要打报告,想请个假得几层报批。 虽然时小艾也很想他经常能回家看看,可她也不想让程杨因为请假而被拖后腿。 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因为这点小事儿将来在考评的时候被人诟病,这绝不是时小艾想看到的。 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别随便请假,等我把这边的事儿忙完了我去看你。到时候我带着明溪明锐一起过去。” 程杨想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媳妇儿这是在体贴自己。 心里的某一点忽然就被击中,从心底涌上了一股温柔的缱绻。 他深深地望了时小艾一眼,声音里变得有些暗哑,轻轻地说了句:“好。”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穿过了中间的那一大片空地,来到了后面的杂物储藏室。 在这个角落里,搭了一个雨棚,放着摞得整整齐齐的蜂窝煤。 程杨之前骑回来的自行车就停在雨棚外面。 看着那辆车,时小艾才又想起了自己书屋里放着的那张自行车票,暗自打定了主意,这两天就找人去帮忙把车子给买回来。 这会儿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前面大厅休息,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程杨松开了握着时小艾的手,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时小艾蓦然抬起了头,然后那人双臂一个用力,在她都没有来得及反应时,就被他禁锢在了他和墙壁之间。 身后是坚硬的墙壁,身前却是自己最为亲近的男人。 他温热的呼吸从她的头顶传来,熟悉的味道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时小艾紧贴在墙壁上,面颊烧出了一片红色。 程杨的呼吸变得凌乱了起来,粗重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上。时小艾感受到了男人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渴望。 他朝她更深地压了下来。 时小艾有些窘迫,伸手推了推他:“等一下会有人。” 程杨的身躯如同一座大山,坚硬而宽阔,时小艾的那点力道根本无法动摇他分毫。 程杨垂下头来,覆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小艾,这些天我天天都在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他男性的气息喷洒在时小艾的耳边,暗哑的嗓音里隐藏着紧绷的渴望。 那天离开之后,他们夫妻俩又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这次回来两个人也没有说上几句话。 在外人面前,总会有各种顾忌,而此时总算是有了一点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可要不了多久就又要再次分离。 想到此,时小艾抬起了头。 她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而是望向程杨,很诚实地点头,说:“想。” 就这么一句话,程杨那幽深暗沉的眸光竟乍然间变得明亮,继而爆发出了灼热的光。 他低下头,用高挺的鼻梁碰了碰时小艾的鼻尖,深黑色的眸子紧紧锁住了她的目光。 继而他微微偏了下头,不给时小艾躲避的机会,微干的唇就重重地压了下来。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刺眼的阳光也仿佛躲在了云层的后面。 时小艾被男人压在墙壁上,将她整个人锁进他为她建成的密闭而坚实的空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时小艾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被墙壁硌得有点疼。她推了推男人,试图告诉他,可结果却被自己发出的细碎的声音给羞红了脸。 程杨终于有所察觉,他一把将时小艾高高地抱起。 他的个子很高,这一抱时小艾两条腿都腾在了半空中。 她低呼了一声,下意识俯首抱紧了男人的脖子。 而他则将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脑后,将她的头朝自己按压下来用力地吻住…… 当程杨终于结束的时候,时小艾腿都软了,她趴在程杨的肩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好一会儿,才在男人的肩上锤了一拳,闷声埋怨:“别让人看到了!” 程杨轻笑一声:“不会,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只要有人出来我肯定第一时间听到。” 他说着话,手掌一下一下地在时小艾的背上轻抚。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站在角落里,谁也不想说出那句告别的话来。 最后还是程杨终于将时小艾从怀里推开,温柔地替她挽了下散落的碎发,这才说道:“我回学校了,你赶紧去吃点饭去。” 时小艾:“我送你出去。” 程杨:“不用,我从后门走,你赶紧回去,趁这功夫还能休息会儿。” 时小艾没有再说话,看着他将车锁打开,陪着他一起走到了青云街的那处后门。 程杨停下车,转头看她:“回去吧。” 时小艾牵着他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他不在家的时候,时小艾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觉,她早就习惯了单打独斗,遇到什么事都能自己处理。 可他这一回来,竟然时小艾忽然就有了一种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 而这再次离开,就让她产生了某种莫名的委屈,仿佛自己是被抛下的那一个,让她有了特别孤单的感觉。 看到她这个样子,程林心疼极了。 他反握住时小艾的手将她拉向自己,用力地按进怀里,只恨不得干脆将她一起带走才好! 不过他还是压抑住情绪,在她的耳边哄劝道:“赶紧回去,我过几天就回来看你。你先走,我看着你进屋。” 时小艾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晚上六点多,小吃铺这边刚刚开始上客,欧区长就带着一群人过来捧场了。 来的这些人除了之前来过的附近各个办事处的主任以外,还有几位时小艾不认识的,区里的领导同志。 因为之前来过一次,那几个主任和时小艾也熟了,看到她过来,立刻七嘴八舌的全都冲她说起话来。 有人说:“小时啊,看着你们这个小吃铺我真是羡慕得很哪!你们这里里外外忙着的人,得有好几十个吧?” 立刻就有人当场算起账来:“这么忙,一个班可不行,你们这得分班吧?一个班二三十人,那两个班儿,你们不得能安排六七十个临时工?” 这话一说,旁边的人惊得直吸了一口冷气! 时小艾连忙摆手:“主任,真不能这么算。我们今天这是刚开张,所有人全部过来加班了。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小吃铺所有员工,并没有分班。 你别看我们小吃铺现在顾客多,那是因为今天我们新开张啊! 以后总不会一直像今天一样。 再说了,我们卖的都是小吃,走一个薄利多销。我要是一下子招收六七十个临时工,一个月光工资得发多少钱? 真要那样,到发工资的时候估计得直接把我卖了,不然可真发不起。” 她这话说得周围的人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欧区长笑着用手指冲着时小艾点了点,没有出声。 来的人大部分是各办事处的主任,都属于年龄偏大,文化程度偏低,平时工作靠的是勤奋耐劳,以及对工作的热情与用心。 这些人对于小吃铺的情况大多只是看个热闹,欧区长却知道这姑娘说出来的话不能全信。 以他对这个小吃铺的了解,真再招收这么多人,她也能够养得起。 云和小吃铺的成功已经引起了市里面的关注。 前几天去市里面开会,主管工商业的副市长在会后还专门把他留下来好好地了解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在知道这么一个小吃铺一下子解决了三十多个知青的工作岗位,领导非常高兴,当即就表示让他们回头好好的总结一下经验,如果可以,想要把这种模式在全市范围内推广。 得到领导的夸奖欧区长当然很高兴,但是他也是历经沉浮的老人了,并不会贸然头脑发热。 欧区长其实心里明白,时小艾这样的经营模式并不适合在全市推广。 不为别的,单像时小艾这种有能干,脑子又灵活的人,就不是能够轻易遇见的。 再加上她还胆子大,有魄力,关键她对于经商这一块是真懂。 所以她才能顺风顺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小吃铺做成功。 换别的人还真不一定能行。 欧区长当然希望更多的待业青年能够早日找到合适的岗位,为国家减轻困难,但他更知道这些人全都是最没有抗风险能力的。 他们经不起失败。 所以,欧区长对于将时小艾这样的经营模式大力推广的建议并不感兴趣。 他反倒觉得,与其贸然去宣传让大家一股脑地去开什么茶水摊,卖什么茶叶蛋,还不如能者多劳,干脆就让时小艾放手了去干! 然后让她给区里,给市里尽可能多地提供就业岗位,这样才更稳妥一些。 第120章 发奖金啦! 欧区长心里有了想法,但是他却没有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提出来。 一来今天是小吃铺开业的第一天,时小艾忙得很,这明显不是谈话的时候,再来,他还想再看看。 时小艾并不知道欧区长的想法,不过她这会儿也被徐主任缠得够呛。 徐主任看到这餐厅里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原知青们,真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她拉着时小艾死活要让她说个时间,问问什么时候能再次招工。 第一次招工云和办事处可以说是占了个大便宜。 原本小吃铺这边承诺办事处会在辖区内招十五个人,后来因为扩招,加上辖区内符合条件的人员也多,时小艾总共从办事处这边招了十八个人,远远超过了她当初承诺的十五个。 于主任心里也明白,自己辖区内符合条件的人基本上没有了,在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去和徐主任他们对着干。 别说区长还在坐呢。 所以她也笑着帮老熟人说起了好话:“小时,下回招人你多帮着你徐姨他们点儿。他们的人离咱小吃铺近,将来上下班的也方便。” 时小艾被两个主任夹击,又有欧区长在一旁附和,似乎不表态一下都不合适了。 她也没有再犹豫,当即说:“徐主任,你回去帮忙问一下,看看咱辖区内有没有人愿意来做钟点工的?如果有,让他们来小吃铺这边找王小凤报名。” “钟点工?” 时小艾说出的这个新名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连欧区长都朝她露出了探寻的目光。 徐主任连忙问:“小艾,什么是钟点工啊?” 时小艾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她也不好多解释,干脆就顺着说:“就是打短工。我们现在立刻再搞一次招工肯定不现实,我们也没有精力再去培训。 所以我想着先招一些小时工,按照工作时长来发工资。一天的工作时间大概在五个小时左右,一个月的工作先按照十五块钱来算,超时工作补贴另计。” “五个小时十五块钱?!”坐在徐主任旁边的一个男同志惊讶出声:“这么好的待遇,小时,你缺多少人,不然让我们办事处的人也一起过来吧!” 徐主任想也没想就重重地朝他身上拍了一巴掌! 然后眼睛瞪得圆圆的,斥道:“你想什么呢?去去去,别在这儿凑热闹!我们的人还安排不过来呢,别给我添乱!” 徐主任呵斥完对方后立刻又转过了头,朝着时小艾露出了一个热切的笑脸。 追问道:“小艾啊,这一回你们有什么要求,还是要识字?对男女没要求吧?还有,你们这次要多少个人啊?” “识不识字都行,这一次对文化程度没要求。至于男女……” 时小艾想了想,说:“徐主任是这样的,我这次招的人主要是要干一些体力活,例如揉面,搬运东西,收摊洗碗,择菜洗菜这些。另外还要有一些人专门上晚班,协助晚班烧烤师傅工作。 上晚班的人我的意思是只招男同志,因为我们现在晚市收摊时间暂时定在九点,可等各种杂活干下来怎么也得十点以后了。这个时间段女同志回家不安全。 白天那些活说实话也很辛苦,我们不能说不招女同志,但咱办事处宣传的时候一定跟大家说清楚,这份工作真的很累。体力不够不要勉强。 背米背面扛肉还有揉面那些事儿,没有一把子力气干不下来。” 谁知道大家听了时小艾的话全都露出了不以为意的表情。 徐主任更是说:“这点儿活算什么辛苦?收摊洗碗,刷锅洗菜就算是不来你这儿,他们在家还不是得干?行,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小艾,你还没说招多少人呢!” “先招十五个吧。”时小艾说道。 徐主任听了这个数字,顿时乐得眉飞色舞。 之前小吃铺说的就是十五个人,可最后一共招了三十个! 现在又是十五,那要是自己这边的人条件不错,又肯吃苦卖力,那他们会不会也跟上次一样再多招一些? 徐主任在心里暗下决心,回去就得跟自己辖区的那些小年轻们好好的上一课,让他们一定珍惜这样的机会。 不仅全都要过来报名,还得好好表现。不光是为了他们自己,也为了以后还想来干活的人们。 夜市的生意同样火爆。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店现在在整个云城都出名了,也可能与他们的店同样出名的,还有他们那个吃饭要排队,来晚了就啥也没有了的名声。 所以虽然烧烤要七点钟才开始有,不到六点等着来吃的人就在外面等着叫号了。 大家不可能没怨言,可再抱怨也不耽误他们排队。 大部分的人都是一边念叨着,一边还老老实实地排在外面,并没有人因为队长,人多而放弃。 相反,队伍还越来越长。 欧区长他们一行人吃完饭离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 对于这种情况其实时小艾他们已经尽力补偿了。 他们准备了满满一锅的卤花生免费送给排队的人。 每一个来拿号的人,在取号的同时都会收到铺子送出的卤花生一小把。 虽然数量不多,可还是会让人感觉到特别高兴。 因为花生也是很好的东西,通常除了过年过节谁家里也不会随便买了回去吃。 别说大人了,就是小孩儿一年也吃不着几个。 现在虽然排队有点耽误时间,但能因此得到一把卤花生,大家还是觉得很值得。 更何况小吃铺的花生卤得也那么好吃。 甚至有人一吃就停不下嘴,还没排到跟前呢就忍不住跑到售卖口又买了一大包来慢慢吃。 结果天还没黑呢,小吃铺光花生就卖出去了好几十块钱。 刘姨和王叔今天接替了去幼儿园接明溪和明锐的工作。 楷楷上午帮着哥哥们一起去买了菜,怕小家伙累着,下午时小艾死活不让他过来干活,留他在家里写自己布置的作业。 等两个孩子回家后,楷楷就接过了照顾俩小崽儿的工作,而刘姨和王叔全都跑到小吃铺来帮忙了。 王小凤第一个看到了自己的爸妈,见到老两口她激动得两眼都冒光了。 她根本没跟爹妈客气,过去扯着老两口就往厨房走。 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停地念叨:“爸妈,快快快,你们这来的简直是救命!后厨的碗筷都要漫出来了,爸,你赶紧去洗碗,妈,你去帮宋姨串烤串吧,你看看外面排的队,再不串待会儿肯定得闹起来!” 刘姨和王叔被自家的小闺女给吆喝得晕头转向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就一人被罩上了个围棋。 甚至连跟时小艾打个招呼的功夫都没有,就被派去干活了。 同样被派去干活的还有郭安。 今天毕竟是小吃铺开业的第一天,媳妇儿在家照顾孩子过不来,他这个做女婿的总得过来看看丈母娘。 结果同样的,来之后话都没有说上一句,就被丈母娘给抓了壮丁。 郭安闷头在厨房都揉了一个多小时面了,胳膊都累得抬不起来了,他丈母娘都没功夫跟他说上第二句话。 晚饭铺子里的员工是分批吃的。 因为生意太好,大家工作也实在辛苦,这一顿饭时小艾大手一挥,直接给所有人都添了一道硬菜,就是如今店里正卖的卤肉! 小吃铺的卤肉饭有多香附近几条街的人都知道。 可以说这边一旦开门,那香味恨不得飘得几条街的邻居都能就着味儿多吃一个馒头。 铺子里的员工天天在后院培训,可是没少闻到这个香味。 但闻归闻,大家并没谁真舍得来买一份卤肉饭解解馋。 而今天的晚饭,谁也没想到经理会这么大的手笔,馒头管够不说,还一人给发了满满一勺子的卤味儿。 虽然那里面大部分是卤的各种素菜,可每一勺都有三四块指头肚大小的,卤得酥香可口的卤肉。 那卤肉好吃的,真让人恨不得想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吃过晚饭,按照之前说好的,明天上早班的人就可以下班了。 可因为时小艾那句“晚上就给你们发奖金”,几乎所有的早班员工都自发地留下来继续加班。 夜市因为只卖烤肉,所以工作量比起白天要少了很多,大家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程林是负责晚上烧烤工作的,这个时候自然是他最忙的时候。 时小艾将刘姨王叔还有郭安,包括宋春玉宋姨一起招呼到一个桌子前坐下,加塞拿来了好多烤串,以对他们今天的雪中送炭表示感谢。 对这样的烤肉,郭安之前在时小艾家里吃过一回,其他人还真没尝过。刘姨王叔吃得赞不绝口,连宋姨都跟着夸了几句。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到八点钟的时候来了个小高峰,之前准备的所有烤肉,烤鱼全部卖空了,剩下就只有土豆片,茄子片,豆腐皮这样的素菜了。 素菜虽然好吃,可没有了各种肉串搭配着,就总像是少了几分滋味。 九点钟的时候,客人们终于散了。 王小凤将时小艾叫到了办公室,在她的背后将房门直接给锁上。 然后从墙边锁着的铁皮柜里拿出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化肥袋。 她将那一米高的化肥袋提到桌子上,然后将里面的钱哗啦一下全都倒在了桌子上! 那钱有毛票,也有一块一块的纸钞,但还有很多是一分两分的硬币,摞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高山。 这样的情形实在是过于眼熟,时小艾记得几个月前她和程杨也曾经数过一遍。 可那时候的钱堆儿和如今的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她也没有了那时候的兴奋和喜悦。 她这会儿……有点傻眼。 看她盯着钱不动,王小凤提醒:“数吧,员工们都等着发奖金呢!不能让他们一直等着。” 时小艾迟疑地从钱堆儿上收回目光,问:“你之前没点数吗?” 王小凤回答得非常坦荡:“上午数了,这是下午和晚上的。” 她说着又指了指那个铁皮柜:“上午的我还没拿出来呢!” 时小艾这下彻底无语了。 两个人数了好久,数到时小艾觉得自己都快要不会数数了,才终于将那一堆儿钱给数清楚。 “一共是一千三百二十七块六!”王小凤报出了最终的数字。 “加上上午的七百六十七,今天总共卖了两千零九十四块六毛钱!” 王小凤在算盘上拨了拨,又喃喃地说道。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时变得很安静,时小艾和她两个人一时间都有点被这个数字给震住了。 时小艾稳了稳神儿,从抽屉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红纸,分出一半推到了王小凤的面前。 然后才笑道:“分吧。新员工,不管什么岗位,一个人发十块钱。你,程林,宋姨还有我,一个人二十。刘姨王叔,郭安,还有楷楷,一个人五块,全部用红纸包好,发到每个人的手里。另外,该交待的交待到。” “哦,好。”王小凤这才反应过来。 两个人快速的分好红包,王小凤又将其余的钱重新收起锁好。 在她们抱着那一大堆红包走出门的时候,时小艾又回了下头,说:“明天找人过来给这屋子按上铁栏杆,另外给这外面再装一道铁门。” 王小凤点头:“好。” 除了要把三铁一柜配置好,时小艾觉得再找一个收银员才是正经。这活儿交给王小凤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财务制度必须完善。 还是缺人啊! 缺靠谱的,可以相信的人。 时小艾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两个人拿着那一大包红包走到前面餐厅的时候,员工们已经把所有的工作都给做完了。 大家全都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可其实都有点心不在焉。 所有人都在眼巴巴地往后面瞅,眼里全是期待。 时小艾和王小凤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全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每个人都变得兴奋了起来。 第121章 不速之客 时小艾亲自将奖金一份份地交到了员工的手里。 在打开红纸包的那一刻,差不多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看着手中那一叠的钞票,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十块钱! 整整十块钱! 因为这些钱都是今天收上来的餐费,自然不可能有十元的整额钞票。 时小艾和王小凤已经很尽力地为每一个员工都选择了新的,相对大额的纸钞,可拿到手里都还是厚厚的一叠。 而这一叠则让员工们全都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踏实的感觉。 都说小吃铺的待遇好,这一点大家是来之前就知道的。 当初初试合格后王小凤就专门跟他们讲了工资待遇,实习期内每个人月工资是二十元整,加班费另算,还有奖金。 加班费,奖金啥的,说实话大家都没有在意,觉得也就是说说。 要知道整个云城,除了纺织厂还有造船厂,就没有听说还有哪个单位发过奖金的。 而这些福利好的大厂,那奖金也只发给正式工,跟他们这种临时工也没关系。 而这段时间的实习还让大家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在这里工作待遇确实不错,每天还包饭,饭里还有肉,但也着实辛苦。 从上工那一刻起就别想有一分钟的时间能够偷懒。 一天干下来腿脚都站肿了不说,烟熏火燎的嗓子都哑得说不出来话了。 但——再苦也没有找不到工作在家里等的恓惶那样苦啊! 所以即便干活很累,也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 现在终于正式营业了。 大家也都听到时小艾在前厅说的晚上给发奖金的话。 员工们也确实很期待。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奖金竟然会这么多! 竟然有十块钱啊! 这都赶上他们半个月工资了! 拿着这十元钱,有人乐得合不拢嘴,也有人没忍住悄悄抹起了眼泪,直庆幸自己当初考试过关,被选上了。 而每一个人从这一刻起也都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干!拼命了干! 无论如何一个月后的转正考试都得通过,这样的工作错过了,再也不会有第二家了! 时小艾这边给大家发了奖金,王小凤那边就出来唱起来红脸。 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大家对于奖金的事儿不要在外面宣扬。 这个社会毕竟刚刚从那种特别压抑的环境中走出,每一个人从骨子里都带着谨慎。 所以王小凤就只是稍微点了一下,所有人都了然的连连点头。 就是,有好处大家悄悄占就行了,做什么要告诉别人? 万一有人再使坏,或者搞点阴谋诡计之类的可咋办? 此时在店里工作的员工们,都是在附近居住的居民。 他们多少也都知道以前时大喜和茶水摊唱对台戏的事儿,也知道那一家子最后的结局。 有了这样的对比,谁也不想让小吃铺出事儿,这里现在是大家安身立命之所啊! 于是后面的话就不用王小凤多说,员工们自己都在下面说了起来,每个人都严肃得很。 更有一些性格暴躁的人已经开始威胁上了,直言谁要是把奖金的事儿说出去就让谁好看! 徐主任介绍来的新一批知青很快就通过了面试,成为了小吃铺的新生力量。 到这时,店里的员工总算是基本够用了。 而王小凤在这期间,也从最早招收的那批员工里找出了两个初中毕业,为人本分踏实又知根知底的女同志开始着重培养,好让她们能够尽快接下收银员的工作。 时小艾终于有时间来认真准备即将到来的夜校考试了。 程林的基础太差,不用说他也得从最基础学起,所以即便是上夜校也只能选择初级班。 好在有时小艾一直监督着,小伙子就算是在最辛苦的时候也没能找到机会偷懒可以不学习。 人的时间确实就像海绵一样,只要下得了决心,总能够挤得出来。 经过几个月的学习,程林的进步一点都不小,至少时小艾出的那些差不多初三难度的试卷,他都已经能够答得似模似样了。 王小凤是高中文化程度,而且之前在学校的成绩还不错。虽然这些年耽误了些,但想捡起来也没有那么难。 虽然她准备的时间短,也就是在时小艾建议她去学财务之后,她才正经开始复习,但王小凤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她是本地人,然后之前的同学朋友特别多。 这些人里面有相当一部分回城比她早,而且也有很多人在她之前就上了夜校。 所以,她很轻易地就搞到了往届夜校的考试试卷,不光有她和时小艾需要的,连初级班的卷子她也弄来了几套。 他们三个人全都做了一遍之后,总算放心了些。 虽然除了时小艾,另外两个人都没有考出什么高分,但及格还是能够做到的,想必想入学应该是没有问题。 除了他们三个,家里那三个小的也在学习。 明锐明溪还好些,他们俩至少白天要上幼儿园,就算是要学东西也就只有晚上那一会儿时间。 而因为年龄小,需要的睡眠多,在学习上时小艾也就没有管得那么严。 只要完成每天必须的听读还有识字就可以了。 当然明溪还得再加一门数学思维,跟着妈妈做一些好玩的数学游戏。 只不过这些数学游戏只有她自己觉得好玩,明锐和楷楷是看见就想逃跑,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而楷楷,在小侄子小侄女们去上幼儿园之后,他的时间就变得多了。 时小艾又明令禁止,任何人都不可以随便将楷楷当做童工来使唤,所以有一段时间孩子失落得很,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 看到孩子实在是无事可干,时小艾无奈下只能给他加重了功课。 不仅把小学三年级的课本全都找来,亲自领着小家伙预习,她还咬咬牙托刘师傅给搞了几百块钱的外汇券,跑到友谊商店买了一台现在最时髦的四个喇叭的收录机! 在那个收录机被拎回家的那一刻,一家人全都惊呆了。 特别是程林,更是兴奋地嗷了一声就扑过去把那笨乎乎的大方盒子给抱住,只恨不得使劲儿亲上几口! 这可是收录机啊!还是四个喇叭的! 实在是太时髦,太少见的东西了! 别看程林是从京城来的,可就算是在京城也没有几家会舍得给家里的小孩儿买这东西。 也就是家里条件好的小孩儿结婚,才会咬咬牙给买一台当做彩礼。 反正程林知道自己亲爹是无论如何不会给他买的。 如今看到嫂子竟然买了一台收录机回来,就算他知道肯定不是送给自己的,可毕竟是放在家里,他也能跟着用。 光想想程林就激动要死,高兴得都快要哭了! 他当场就表示自己可以给京城的好兄弟们写信,让他们给想办法搞最流行的音乐磁带。 他亢奋至极,甚至不怕死地跟他嫂子暗示,自己能够找到最新,最好,最难得的那种“海那边来的歌”。 只可惜他的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没几分钟收录机就被嫂子非常无情地从他的怀里给抢走了。 然后……放在了他那个人还没桌子高的傻弟弟的书桌上。 时小艾花大价钱买这么一个玩意儿可不是为了让程林拿着炫的,她对那些程林喜欢的不得了的“海那边的歌”也没有兴趣。 她买这个回来是为了教几个孩子学外语。 时小艾当然明白学外语的重要性。 而且她也知道在如今这个对于人才极度渴求的年代,掌握,或者说精通一门外语会给她的孩子们带来怎样的便捷。 这段时间带着几个小家伙们学习时小艾算是也看出来了,明溪确实在数学方面很有天分。 可除了明溪,其他几个就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优势了。 没有优势就只能创造优势,有她在,绝不可能让家里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时小艾琢磨了几天,觉得对于小孩子来说,再也没有比学外语更适合他们的了。 学语言本来就应该从娃娃抓起。 当然时小艾也知道现在想要搞到合适孩子们用的外语学习资料有多难。 她压根就没去费那个功夫,决定自己编。 时小艾将一些日常用语以童话的形式编成很多小故事,将这些故事写在本子上每天带着三个孩子大声的朗读。 她不仅带着孩子们读,还自己人声录制在空白磁带上,利用一切空闲时间播放给他们听,让小家伙们以此来磨耳朵。 时小艾上辈子有留学经历,同时在国内的时候自幼儿园起一直上的都是国际学校。 她的语感发音都是最棒的,所以根本不存在会把孩子们带偏了的问题。 时小艾努力的回忆着上辈子自己小时候读过的那些分级读物,看过的各种动漫,很认真的为家里的崽崽们编撰了一套非常适合他们的,在此时绝无仅有的英文教材。 之后则严格按照计划带着几个孩子学习。 于是,楷楷的日子再次变得忙碌了起来,不过这种忙碌外人是看不出的。 嫂子给他列了一个生活学习的表格,表格精确到了分钟。 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写作业,几点听英语列的那是清清楚楚。 与之配套的还有嫂子亲自给他布置的家庭作业,每天晚上会列好,放在他的书桌上,想要装看不见都不行。 楷楷今年只有七岁多,他还是个小不点儿。 小不点儿一个人在家,不可能没想过偷懒。 可他偏偏碰到了一个特别会治偷懒的嫂子,也不知道嫂子是怎么猜到的,他但凡有一点点偷懒的行为,晚上嫂子带着学习的时候都能查出来。 几次之后,不用人看着楷楷自己就变老实了。 说起这个,其实时小艾也很无奈。 她当然知道目前这种情况下,将楷楷自己放在家里逼着他学习对孩子来说很不公平,小朋友受了不小的委屈。 也幸亏楷楷性格好,又乖又懂事,不然换个孩子不定要怎么和大人闹呢! 可她能怎么办?她真顾不过来。 现在不是开学季,之前程杨在家的时候,他们一起跑了那么多家学校,也真的找不到适合楷楷立刻去上学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只能盯孩子盯得紧点儿,让他在家里多学习学习。 这会儿就别说劳逸结合之类的话了,她倒是也愿意让楷楷多玩玩,甚至还希望孩子能交几个同龄的朋友,但是这一切都只能等下学期开学再说。 现在,万一放出去小孩儿跑丢了,或者干了什么危险的事儿要怎么办? 她甚至都担不起这种责任。 时小艾不想让这么小的孩子来店里干活,也不敢放他出去玩,所能做的就只有让小家伙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学习了。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太长时间,在时小艾他们三个全都通过了夜校考试,拿到了入学资格后没多久,就到了七月份,也就是放暑假的时间。 程杨他们放假了。 知道程杨就要回来的消息,时小艾还没什么反应呢,家里的几个孩子全都高兴的要疯了!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亢奋个啥? 程林也不怕辛苦,带着几个小的利用那难得有限的休息时间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连高处门上面的玻璃都爬上去擦了。 整个家都可以称之为窗明几净。 看得时小艾心里甚至升起了些微不爽,只觉得这是几个小崽子对她无声的反抗。 ——这是觉得跟她在一起受虐待了? 觉得亲爹/亲哥回来就有人给他们伸头了? 她默默的看着几个小崽儿忙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使劲儿翻了个大白眼。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早早的就和劳村长打了招呼,提前预定了他们下次出海回来的最新鲜的海货。 总想着程杨在学校里伙食肯定不好,回到家怎么也得让他吃点好吃的。 一家人可以说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盼着程杨放假。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把程杨盼回来之前,家里竟然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在那人忽然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程林和程楷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第122章 我是他们三个的父亲 那人是从一辆红旗轿车中下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来岁,戴眼镜的中年人。 看到门里面站着的几个人后,中年人朝程林投去了无奈的一瞥,然后一句话没说就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一个比较远一些的位置。 而程林和程楷脸上之前那点以为是哥哥回来的笑意此时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程林率先朝着此时依然站在门口处的男人问道:“爸,你怎么来了?” 程林说着话还朝一侧迈了一步,站在了楷楷的前面,将弟弟掩在身后。 这动作看在来人的眼中,让他微微怔了一下。 他皱起了眉头冷哼一声:“怎么,你希望一辈子都见不到我是不是?” 程林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却挡在那人和其他人之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看到他这个样子,那人的额角明显的跳了跳。 他不再理会程林,而是看向了被程林同样护在身后的时小艾,问:“你是程杨的媳妇吧?怎么,你也不让我进去坐坐?” 时小艾望着面前这个男人,只见他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身材清瘦,样貌与面前的程林大概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站在众人的面前,腰板挺得直直的。即便衣着非常的普通,甚至衣服上还有长时间坐车形成的压褶,可那姿势还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看着他,时小艾就像是见到了最初的程杨,不得不说,他们父子三人长得非常相像。 只是此时面前的这个人面容看着很有些憔悴,眼底下还有隐隐的青黑,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到底坐车坐了多久。 时小艾当然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这必然是几兄弟的父亲程凡林。 只是,她不知道程凡营为什么会在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情况下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时小艾并不想介入到他们父子间的矛盾中去。 特别是在知道了这人当初在原主和孩子受到伤害的时候不闻不问,根本没把原主和明锐明溪当做一家人之后,她根本连家门都不想让程凡营进。 可此时程杨不在家,这人就站在家门口,明显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时小艾多少有点为难。 看时小艾一直默然,对于自己的要求不仅不回答,甚至站在门口压根没有一丝愿意让自己进门的意思,程凡林眼底闪过了一丝难堪。 他咳嗽了一声正想再说话,时小艾的目光已经越过他,望向了他的身后,神情明显放松了很多。 而程林和程楷也像是见了救星般大喊了一声:“哥!” 程杨是搭学校顺风车回来的。 因为是放暑假,他这次回来还拿着行李。 看到他,程林和程楷越过父亲冲过去抢一般地接过了他背着的被褥还有手里的背包,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 然后背对着程凡营,向哥哥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程杨朝前走了几步,走到了程凡营地面前,冷声问:“你怎么找到这边来了?” 他的神情带着明显的不悦,而且看那意思也完全没有要邀请面前的这位父亲进屋的意思。 程凡营的面孔顿时黑了几分。 他没有搭理自己的大儿子,而是再次看向时小艾,温声说:“小艾,我是他们三个的父亲,我想和他们说说话,能让我进屋说吗?我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 他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被时小艾用力牵住的双胞胎的身上。 明锐和明溪见到爸爸回来早就兴奋到不行了,可时小艾知道这会儿不是让他们上前去亲热的时候,所以一直紧紧的攥着两个孩子。 刚才程林和程楷挡在他们前面,程凡营没有看清楚。 可现在在看到这样一对大宝贝之后,那目光就像是黏在了孩子们的身上,再也移不开。 时小艾知道让人一直都这么站在门口不合适,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很多邻居朝他们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她看了程杨一眼,默默的退回到院子里,在门口留出通道,这才对程凡营说:“你们进来说话吧。” 程凡营率先走了进去。 时小艾手一松,两个小崽儿嗷的一声全都朝着程杨扑了过去。 两个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的凝重,总害怕爸爸要跟人吵架,两个孩子二话不说一边一个抱住了程杨的大腿,嘴里大声的喊着:“爸爸!爸爸!” 明溪还贴心的用小手在程杨的身上轻拍着,嘴里一叠声的对爸爸说:“不气,不气,小溪拍拍,爸爸不生气了。” 程杨弯腰将两个孩子一起抱了起来,在他们的脸蛋上一人亲了一口,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他抱着孩子进了屋,却在走到时小艾身边的时候将两个孩子放在了地上,将他们朝媳妇跟前推了推。 时小艾再次攥住了孩子们的手,她知道程杨的意思是不让她身涉其中。 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程凡营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没有出声。 他的目光在这套房子中巡视,似乎是想看清楚自己的孩子们如今生活的环境。 直到时小艾重新安抚住了孩子,他才朝程杨眼神示意了一下。 程杨走上前,带着他进了客厅。 程林和程楷跟了过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程林推了弟弟一下,那意思是希望他跟嫂子在一起,不用进去。 可程楷执拗地避开了哥哥的手,跟着一起进了屋。 时小艾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他们的小屋。 今天因为说好了程杨要回家,所以他们一家子都没有出门。 她和程林连小吃铺都没有去,没想到人凑得如此齐全却先迎来了他们几个人的父亲。 时小艾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挺好的。 程杨三兄弟和他们的父亲这场对话早晚要进行,能够在他们都在家的情况下好好地聊一聊,反倒是好事。 时小艾安抚住儿女,自己去厨房倒了一壶茶,拿了几个茶杯送到了客厅。 然后就看到程凡营和程杨坐在餐桌两侧,程林和程楷搬了两个小板凳坐在了哥哥的身后。 双方明显摆出了对峙的姿态。 时小艾进门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她将茶盘放在了桌子上,给他们四人各倒了一杯水,然后朝紧张到浑身僵硬的楷楷投过去了一个安抚的目光,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时小艾再次回到小房间,明锐和明溪冲过来将她抱住,明锐仰起头担心地问:“妈妈,爸爸和小叔他们没事吧?” “没事。”时小艾将他抱起来放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然后又将明溪也拉了过来,对他们说:“我们折个小青蛙待会儿给爸爸看好不好?你们和妈妈一起折,看谁折得好。”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可眼睛却全都忍不住地往门口的方向看,神情里全是担心。 时小艾知道自家这两个孩子都极其的敏锐,心也比同龄的孩子细得多。 刚才程凡营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他是程杨他们三个的父亲,当时明锐和明溪就在身边,他们两个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们应该是知道来人是谁的。 时小艾不会主动让孩子们和程凡营示好,但是她也没法欺骗明锐明溪,刻意不告诉他们那人是谁。 好在两个小家伙即便是心里有猜测,但是谁也没有问出来。 而时小艾则干脆选择了摆烂,准备让他们去问他们爹去。 谁家的破事谁自己解决去,随便他怎么跟孩子们解释。 时小艾拿出之前买的各色彩纸带着两个小家伙折纸玩,她们折了纸鹤,青蛙,气球还有小盒子。 一直折到时小艾觉得自己脑子都快不够用了,再也想不出新花样的时候,外面院子里终于传出了动静。 然后就传来了程杨的呼唤声:“小艾,我爸要走了,你让明锐明溪出来跟他打个招呼吧。” 这是……父子相认了? 时小艾打开了房门。 听到爸爸的声音,明锐明溪直接就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两个人欢呼着冲了出去。 “爸爸,你看我叠的青蛙,他会跳!” “爸爸,我的气球,我叠的气球能飞” 两个孩子看到爸爸从屋子里出来,脸也没有像刚才那么板着,顿时放了心。 他们再次恢复了快乐,蹦跳着跑出去抱住了程杨。 他们两个现在已经长个子了,脑袋都已经到了程杨的腰,两个孩子扯着爸爸的衣服,高高举起手里的折纸,期待地喊着,叫着。 想要得到爸爸的夸奖。 这一幕,深深的落入跟随在程杨身后出来的程凡营的眼中。 他站在屋门口,望着和儿子嬉笑欢闹的两个孩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恍惚。 这种恍惚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他就醒过了神儿,只是这时的程凡营,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严肃,取而代之的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失落和黯然。 他朝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想要在明锐的脑袋上摸一摸。 原本还和程杨亲昵的明锐,这一刻却忽然将脑袋一偏,敏捷地躲开,然后整个人都朝旁边侧了侧,避开了程凡营伸出的手。 而明溪脸上的欢快也收敛了,她也站着了身子,牵起哥哥的手,站在了程杨的旁边。 两个人一起望向程凡营,目光严肃中带着一丝警惕。 程凡营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程杨的眸底快速的闪过了一丝讥诮,只不过这讥诮一闪而过。 他用手摸了摸明锐的脑袋,对程凡营说:“这是我大儿子,名字叫时明锐。” 然后又摸了摸明溪,说:“这是我小女儿,叫时明溪。” 听到两个孩子的名字时,程凡营的目光又暗了暗,很明显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两个孩子姓时的事情。 他并没有就此发表什么看法,而是半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了两个孩子的肩膀上,对他们温和地说:“等你们爸爸妈妈有空的时候,让他们带你们回京城玩儿。京城那边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 说罢,也没有等孩子们的回复,就站起了身。 他并没有要求两个孩子叫他爷爷。 站起身之后,他看向了时小艾。 看到程凡营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时小艾觉得自己其实应该打个招呼,可是那句称呼在嘴里滚了几滚,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程凡营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早就有所预料,他也没有让时小艾难堪,同样冲她温和地笑了一下,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对程林程楷的照顾,辛苦你了。” 时小艾摇了摇头:“不辛苦,他们都很懂事,也帮了我不少忙。” 程凡营点头,同样说了句:“等不忙的时候带孩子们回京城玩。” 不过这一次他又多补充了一句:“也回家看看。” 说罢,也没有等时小艾的回答,径自朝门口走去。 程林和程楷跟着送出了门,程杨和时小艾带着孩子只送到了家门口。 他们几人一起目送着程凡营重新坐上了那辆停靠在路边的红旗车,看着车子缓缓地驶离。 直到完全看不见踪影了才重新走了回去。 几人一起重新走回了屋子,大家都仿佛还不能从刚才的状况中缓过神儿,久久的没有人说一句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林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用手在脸上胡噜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故作欢快地说:“哥,你吃早饭了没?我嫂子今天早上特意卤了一锅牛肉,说等你回来让你吃红烧牛肉面呢!这可是我们新上的品种,你之前都没吃过。” 他说着拉起楷楷就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哥,我去给你煮面,你先收拾东西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拐回去把明锐明溪也一起拉走:“走,二叔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爆米花的来了,我去舀碗米,让你们小叔带着你们去爆米花去!” 一听说爆米花的来了,两个小家伙顿时来了精神。 他们顷刻间就把亲爹给忘了,扯着程林就往外面走,走得比他还快。 明溪还喊着:“我不要吃大米花,我要吃玉米的。二叔,你给我拿点玉米粒呗!” 明锐不甘示弱地喊着:“不吃玉米的,上次就爆的玉米的,这次该听我的了,我要吃小米的!” 程林就算是再一肚子心事也被这俩闹腾的小崽儿给气笑了。 他一人脑袋上给戳了一下,骂道:“就你们事儿多!只有大米,爱吃不吃。” 两个孩子顿时又和他闹了起来。 外面的欢声笑语将屋子里沉郁的气氛也冲散了几分。 程杨从进门起就重新板着的脸这会儿也变得柔和了。 时小艾知道他肯定有话跟自己讲,也没有多说,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前坐下。 她刚坐下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那首饰盒一看就放的有些年头了,外面红色的丝绒颜色都变得暗沉。 她将首饰盒拿起来看了看,问:“你爸拿过来的?” 第123章 要钱还是要房 “嗯。”程杨说着将那个首饰盒给打开了。 首饰盒里并没有装着什么首饰,里面只有一片用一根很陈旧的红绳子穿着的黄铜钥匙。 那钥匙不知道放了多久,颜色都已经发乌,而穿着钥匙的红绳更是旧的像是一扯就会断一样。 “这是什么?”时小艾看得一头雾水。 程杨没有说话,他将那把钥匙拿出来,放在手里轻轻的摩挲,神情很有几分复杂。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解释:“这是我以前上小学时戴过的钥匙,当时我爸的职务还没到,我们一家人住的是我妈家里留下的房子。后来那套房子被没收了,前段时间才还回来。我爸把它过户到我名下了。” 他说着,将桌子上放着的一个信封推了过来,时小艾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份《房屋产权证》,房主的姓名栏写着程杨的名字。 时小艾有点惊讶,她原本以为这次程凡营来的目的是兴师问罪。 毕竟他不过是下乡了几个月,回来后两个儿子全都丢了。 他跑过来找人这实属正常。 让时小艾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次来并没有将程林和程楷带走不说,还送来了这份房产证。 想想刚才程凡营的表现,时小艾无法对这个人做出评价。 论本心她对那个人没有一点好感,对于他之前做出的那些事打心眼里厌恶。 可他毕竟是程杨的父亲,他们父子间的感情纠葛她也没法去论谁对谁错。 这样轮不着她来论。 她将房产证合上,然后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不禁问道:“这房子是你妈妈留下的,按理说不应该还有程林一份吗?这房产证上怎么只写了你的名字?” 程楷不说,程林和程杨可是亲兄弟。 虽然多一套京城的房子是好事儿,但时小艾也不想占这样的便宜。 毕竟现在可能一套房子大家不觉得怎么样,但将来京城的房子那是什么价格? 不能因为程林小,就这么欺负人家小孩儿。 程杨愣了一下,显然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解释道:“我爸妈离婚的时候,小林是跟着我爸的,可能我爸是觉得这是我妈留下的东西,就应该还给我。” 他这么说着,慢慢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合适,望着时小艾征询道:“要不,把这房子给了程林?” 说完这句话他就沉默了下来,眼睛盯着那片钥匙久久地没有出声。 看到他这个样子,时小艾自然意识到了这房子对于他来说必然有很重要的意义。 这意义远远超过房子本身的价值。 就在这个时候,程林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面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笑嘻嘻地对程杨说:“哥,你尝尝我的手艺。虽然可能没嫂子的好,但我觉得应该还行,至少比你的强。” 程杨笑了笑,将东西放在了一边,在桌子上腾出了一片空位。 程林将面放在桌子上就要离开,却被程杨给叫住了。 “小林,你别急着走,你坐下,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听到哥哥这么说,程林听话地搬了个板凳坐在了他的对面。 目光中露出了忐忑。 看到他这样,时小艾安慰道:“不用紧张,你哥是想问你房子的事儿,犯不着害怕。” 程杨也道:“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听他们夫妻二人都这么说,程林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他在自己胸口处拍了拍,说:“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反悔,要让我跟爸回去呢!我跟你说,我不去什么建设局,我就留在这儿。我跟着我嫂子干心里多爽快啊,干嘛去给人家端茶倒水当孙子去?我就不去。” 时小艾越听越糊涂:“等等,什么建设局?” 程林看看时小艾:“嫂子,我哥没跟你说?” 程杨瞪了他一眼:“没你嘴快,我还没来及说。” “哦哦。”程林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揉了一下鼻子,解释道:“我爸刚才说给我在建设局跑了个工作,让我回去上班。我不同意,然后我哥许诺说以后我和楷楷的事儿他会管,不用我爸操心。我爸这才同意了。 我哥这忽然一叫我,我担心啊!我怕我哥忽然后悔了……” 他嘿嘿笑了一下:“万一我哥觉得我们俩是负担呢?” “你是负担吗?”程杨没好气地问道。 “当然不是!”程林骄傲地扬起了下巴:“不信你问我嫂子,小吃铺根本离不了我!” 时小艾没有说话,她还在想那个到建设局工作的指标。 这兄弟俩说起来不当回事,可她却明白那样一个指标多么珍贵。 就看她这样一个小吃铺的临时工名额有多少人抢就知道,那指标程凡营得来应该也不会很容易。 从这一点来看,他至少心里还是有程林的。 时小艾看了看程杨,觉得他之所以愿意重新认这个父亲,大概跟这个有点关系。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程杨已经跟程林说起了房子的事儿。 “你嫂子刚才跟我说,妈留下来的房子应该也有你一半儿,之前确实是我忽略了这个问题。我现在想问问你,对于房子你是怎么考虑的?” “啊?什么怎么考虑的?这房子是妈留给你的啊,关我什么事?”程林被哥哥问得一脸懵。 程杨又跟他解释了几句,程林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急得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使劲地摆手:“我不要,我不要!这房子应该是你的。” 他大声地说:“哥,你别跟我较这个真儿,没必要。那房子是你小时候和爸妈一起住过的,有你的回忆。 我生下来没两年房子就没收了,我对那房子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犯不着和我去分这个,我不要,那就应该是你的!” 时小艾没有想到这房子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她这会儿都有点说不清自己之前的提醒是对还是错了。 面对弟弟的拒绝,程杨并没有顺水推舟,他说:“这房子我肯定要留下来,这个我不和你推让。但是你嫂子说得也没错,妈是咱们两个的妈,妈妈留下来的东西也确实应该咱们两个都有份。 这房子回头我会去找人估个价,到时候按价格我会分一半儿给你。你要钱也行,要房子的话,那咱就再去买一套给你留着。” 听他这么说,程林没有再拒绝。 他只是迟疑地盯着他哥看了看,然后又朝时小艾这边望了一眼,然后轻呵了一声,问:“哥,你有钱吗?你不是拿着我嫂子的钱在这儿充大头吧? 我跟你说,我嫂子也没钱,她的钱都投到小吃铺去了,她现在大概可能还没我有钱呢,毕竟我不用管着这一家子人吃喝。” 程杨:“……” 时小艾:“……” 房间里的气氛仿佛凝固了,程杨的神情里带出了一丝说不出的尴尬。 程林意识到了危险,悄悄地拧了拧身子,站起身就想往门外跑。 “别跑。”时小艾叫住了他。 她知道这时自己必须要说句话了。 她对程林说:“你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那房子确实应该有你的一半儿。 不过你说的也对,现在我们俩真没那么多钱可以给你,所以先欠着吧。我跟你承诺,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会在京城给你买套房。 至于钱就不给你了。你小孩子家家要那么多钱干嘛?钱给你了我还不放心。就买房吧,买套房留着将来你也算是有个自己的家。” 关键是房子可比钱更值钱。 听媳妇这么说,程杨顿时神气了起来。 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尴尬,站起身朝着弟弟屁股踢了一脚:“小兔崽子,能的你!你天天琢磨什么呢,我和你嫂子的事儿你也敢管?什么叫充大头?看我把你打成猪头!” 他说着高高扬起了巴掌。 程林大呼小叫地跑出了屋外,直跑出了好远程杨才将手给放了下来。 而他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刻才终于全然放松了下来。 程杨回到桌前开始吃饭,时小艾拎起了他的行李包准备拿回屋里,谁知道这一拎竟然差点没有拎起来。 “你这里面放了什么,这么重?”她不禁抱怨道。 “书,我们下学期的课本提前发下来了。” 程杨解释道:“现在部队干部不够用,据说我们这个学习班的学时要缩短,所以提前把课本给我们发下来了,让我们拿回来假期看一看。” “要缩短?”时小艾听到这里抬起了头。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担心地问:“那你学习完毕是要重新分配,还是回原单位?” “重新分配吧?原单位肯定是回不去了。” “那会分在哪儿?” 程杨抬起了头,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妻子到底在担心什么,跟她解释道:“你别想那么多,我不会选离家太远的地方。之前我和参谋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么选择就近分配,要么我就申请转业。这一回我必然不会再和你们长时间地分开。” 听了他的话,时小艾抿了抿唇没有接腔,眼底却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小吃铺的生意一直很好,欧区长终于忍不住再次找到了时小艾。 这一次他没有再带人去小吃铺,而是将她请到了区委,他的办公室。 时小艾这还是第一次来区长办公室,关键是她来之前并不知道欧区长找她到底是什么事儿? 即便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打起了小鼓。 看到她,欧区长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亲自迎了出来,将时小艾让到了旁边的会客区坐了下来。 他先是将小吃铺再次夸奖了一番,然后也没有多说废话,开诚布公的直入了主题。 他说:“小时同志,这次我找你来是要问问你对咱们区怎么加强知青就业问题有什么想法?你不要有负担,可以直言不讳。” 时小艾听得莫名其妙。 她对知青就业问题能有什么想法? 她又不是主抓这一块儿的领导。 要是论起来,在这方面她还是做出了不少贡献的,目前小吃铺里的员工,可以说九成以上安排的都是返城知青。 可领导问出来了她也没法不回答,只能说:“对于这一块儿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年轻,经验少,平时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小吃铺那里去了,也没有什么大局观。 领导这么问我真的挺惭愧,我说不出什么来。不过既然您问到这儿了,那我就表个态吧,我也是返城知青,我知道知青们的苦。 所以能够为大家做的事情我会尽力去做,小吃铺如果以后再招工,我保证依然会以知青为主。” 听了她这话,欧区长哈哈笑了起来。 他说:“小时同志,你不要太谦虚,在知青安置这一块你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小吃铺在知青安置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在咱们全区来讲都是走在最前面的。 你不用担心,我今天找你来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确实是想听听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欧区长说着叹了口气:“你之前说的那些建议其他街道的同志不是没有照着做的,但是效果并不好。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干,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好的。” 时小艾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领导叫她来是想问问还有没有其他和小吃铺一样的赚钱方式。 之前他们去小吃铺的时候她提了不少,但是那些主意想要干起来确实需要一些门槛。 例如想要卖吃的,除了有手艺还得有资金。 就算是摆个茶水摊,最初买茶碗杯子,桌椅板凳也都需要钱。 没有几个人会跟她当初一样,敢承诺一切费用自己承担。 而无论是办事处还是区里显然也都没有这样的专项经费。 没有钱,就算是再有动力也免谈。 可这个问题时小艾也没有办法解决呀? 小吃铺开业还没有多久,之前的投资还没有完全收回呢,她哪里有多余的钱去帮助别人? 再说,从哪儿论也轮不着她去帮忙啊? 时小艾没敢再多说话,慎重的望向欧区长,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而欧区长也看出了她的谨慎,没有再绕圈子,直接问:“小时,你有没有意向在其他街道再开几个和小吃铺类似的店铺?需要什么,区里会尽最大力量支持!” 第124章 借东风 时小艾忽然意识到这对于自己来说,可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机遇,属于别人上赶着送钱,推着她往上走。 她的心砰砰直跳。 只不过面上却不显。 她没有立刻回答欧区长的话,而是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 迟疑了一下才说:“欧区长,非常感谢领导这样信任我,我也想替咱们区里分忧。只是说实话我现在有困难。” 欧区长听后心中一喜。 有困难不怕啊,愿意提出困难就说明有商量的余地。 他不怕时小艾提要求,就怕她根本没有接手的意思。 小吃铺有多火欧区长很清楚,但此时小吃铺刚刚开业还不到两个月,这种时候不愿意扩张也是很正常的。 一个女同志,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丈夫又不在身边,不缺吃缺喝的,不想再辛苦很正常。 他当即说:“有什么困难你直接说,区里能帮上忙的我们一定帮,帮不上忙的我们也可以一起讨论一下,想想办法。” 时小艾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说:“欧区长,我这人说话直,您别介意啊。” 欧区长也跟着笑了下,向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 时小艾道:“欧区长,我跟您说实话,我们现在真没有继续开店的意向。我们的小吃铺刚开业没多久,现在看着生意挺好的,可其实当初的投资也非常大。而且我们招收的员工也多,您大概也了解了,我们给员工的福利也很好。 说白了,就是别看店子像是很赚钱的样子,但实际收入并没有外面人们传言的那么多。” 欧区长点了点头。 在找时小艾过来之前他确实做了调查,也知道小吃铺后来又招了一批那种所谓的钟点工。 这样算下来,光一个小吃铺,为返城知青提供的就业岗位就达到了七十个!这也是他之所以比较倾向于让时小艾担起为各个街道办减轻负担的原因。 在经营方面,这个年轻女同志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觉得,既然是人才就应该好好用,让她发挥出更大的能力。 但是欧区长也明白,七十个人的工资那绝对不是个小数字,而且小吃铺的工资待遇他也打听过了,比外面很多大厂都不少。 另外还听说他们甚至有时候还会发奖金! 当然,奖金具体发多少他没问出来,他也不好再更细的去打听。 但不管多少,至少能说明时小艾同志不是那种钻到钱眼里头的人,她愿意把一部分利润拿出来造福大家。 很可能还是相当大的利润。 这让欧区长对她人品的评价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时小艾看区长听得很认真,就继续说道:“我也不瞒您,当初开店包括买院子已经把我们家所有的钱全都花光了,真的是一点积蓄都没了。 那钱是程杨的工资和奖金,如果没有他拿命去拼出来的这些钱,我们小吃铺根本就不可能建起来。 现在小吃铺的生意看着好,可实际上刚刚维持在一个收支平衡的阶段,离把这笔钱赚回来还遥遥无期。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我想去替咱区里分忧,愿意辛苦一点去开分店解决更多人的就业岗位也有心无力啊。” 欧区长的神情有一丝黯然,虽然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可听到时小艾拒绝他还有有一点希望落空后的失望。 不过他也理解,不仅时小艾缺钱,区里也缺钱啊! 要不是缺钱,他们甚至可以自己上马一些项目,为知青们提供一些工位。 看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时小艾不再抱怨,而是转口说道:“欧区长,我有一个建议,或许你先听听。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可能也能为区里解决一些问题。” 欧区长顿时来了兴趣,他坐直了身体说:“好,你说说看。” 时小艾说:“其实如果哪个办事处愿意与我们小吃铺合作的话,我们可以和他们合作办店。由办事处提供场地,店面,然后由他们自主招工。而我们提供小吃铺的名号,另外提供我们的货品。 像是石头馍,卤肉饭,肉串这些我们都可以以一个优惠的价格提供给合作店铺。 我们店里的这些货品现在已经把名气打出来了,很多人愿意坐很长时间的车也要特意跑到店里来吃。 如果合作的话,至少在客源方面可以不用担心。” 这对于小吃铺来说的好处当然也是大大的,以时小艾他们现在的员工数量,就是再搞一个集中厨房人手也很充足。 那才是足不出户就把钱给赚了。 欧区长听罢点了点头。 他知道以小吃铺现在的生意,根本不愁做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他们店天天排长队,自己的生意都忙不过来。 时小艾能够提出这样的建议,可见是拿出诚意了,确实是在急人所急,真心想替区里做事了。 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小吃铺的东西是好,拿到哪里都不愁卖,从他们那里进货甚至不用担心技术问题。 可关键是开铺子需要钱啊! 这才是现在最大的困难。 办事处肯定是没钱的,区里也没钱。 指望着知青们向时小艾一样义无反顾拿出家里所有的钱来做生意,那必然也不可能。 他们甚至都不能这么去建议。 不然将来出问题了怎么办?赔钱了怎么办? 那不是制造不安定因素嘛,岂不是给社会带来更大的隐患? 欧区长想了想,还是问道:“小时,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克服一下困难? 不是区里难为你们,实在是咱们这边也找不到像你这样会经营,有想法的人才了。 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在别的街道也开几个小店?就像是你们最早那种茶水摊也可以。 我记得你们之前生意也不错嘛,而且那个也花不了多少钱。” 对于欧区长会这么说时小艾早有预料,毕竟现在哪个上级也不会给下属单位批带领知青做生意的预算。 她觉得自己希望的事儿有门! 时小艾故作为难的道:“我也想帮咱区里做点事儿,真让我们去做茶水摊我们咬咬牙,克服一下也能做。 可是茶水摊能安排几个人呢?以前我家的茶水摊就只有我和王小凤同志两个人在做。 后来虽然加了一个程林,但说实话那是因为他是程林弟弟。 年龄小,又没事可干,不让他过来帮个忙,我担心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在社会上乱闯会误入歧途。毕竟他怎么说也是程林的弟弟,既然跟着我,我就得对他负责。 但实际上一个茶水摊两个人就差不多够用了。 而且如果开茶水摊,我们铺子肯定还得派一个熟手过去帮助经营,不然知青们以前没接触过,他们开始的时候肯定没经验。 那又占了一个名额,就只能再安排一个知青了。一个街道上风风火火折腾半天,就只安排一个知青上岗?” 听她这么说,欧区长也意识到这样的安排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时小艾这时候从提议道:“欧区长,如果区里支持我一下,我觉得其实还是可以在各个街道上各开一个小吃铺的。开始的时候也不用面积搞得像我们现在这么大,就一间普通民房大小就够用。 你不要小看这么一个小铺子,从采买到厨房再到服务,如果加上晚上的夜市,最少可以安排五到六个知青。 当然,您也知道我们小吃铺的影响,如果再用我们的招牌,再宣传一下,说明是我们的连锁店铺,那估计生意也不会差。 到时候甚至可以一步到位,开个更大的,还能安排更多的人。” 这才是欧区长想要的效果,他当即问:“你需要区里怎么支持?只要你说,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去做。不过小时同志,我必须要先说一下,钱这方面可能有难度,区里没有这一块儿的预算。” 时小艾摆了摆手:“不用区里出钱,只要区里给我做个担保就行。” “担保?什么担保?”欧区长问道。 时小艾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去找银行贷款。 她现在生意这么好,还有用不完的劳动力,完全有能力把生意快速的扩张,然后抢占下市场。 这时候人们的消费水平虽然不高,但消费欲望却很高啊!因为物资贫乏,但凡有一点好东西都会引起大家的关注,跟风,甚至疯抢。 之前开茶水摊的时候,时小艾主要是利用刘伯伯的关系,跟着饭店一起拿菜。 但小吃铺开起来,且打出名气之后,那些饭店的购买渠道也都认可了他们,现在程林已经绕过了饭店直接和供货方打交道了。 反正都是公家的单位,人家供给谁不是供呢?没有必要非得从饭店那边再过一道。 这样的话,虽然价格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拿货更方便了。 中间要是补货什么的,只要直接找过去当即就能拿到,再也不存在货源供应不上的问题。 时小艾觉得自己这边各方面基础已经打的非常好了。 以前她没想着要这么快开分店,实在是因为她这小吃铺本来就是借壳经营,她只能在办事处的辖区内搞。 而这个辖区有现在这一家就足够了。 现在有了区里的支持,可以跨区来搞,那简直是送东风啊! 她必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钱嘛,没有就借呗! 任何一个又后世生活经验的人都会有这个概念,就是在能力范围内,完全可以用明天的钱来做今天的事。 只是现在的人们还没有这个意识而已。 时小艾说了自己的想法,欧区长顿时露出了难色。 这和他的预期不一样啊! 而且之前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 借钱简单,但万一将来还不上怎么办? 不是他不相信时小艾,但毕竟是要朝国家借钱,事关国家财产,必须慎重。 他真不敢轻易答应。 时小艾早就想到这一层了。 领导嘛不管嘴上说的多好,为人做事肯定谨慎放在第一位。 这种没有先例的事情,不给出十足的保证,就算是明知道或许会对区里有利,人家也不会愿意担责任。 于是她当即说:“欧区长你放心,既然我决定帮助咱区里解决困难了,就不会再给区里添困难。 贷款的事儿我不会让区里替我们小吃铺承担压力。 我对于自己要做的事儿有信心,我觉得我有能力做好! 所以我愿意拿我家的房子做抵押。 我家现在住的房子和一号院的房子两处加起来怎么也够我贷款的金额了,我愿意和银行签协议,如果到时候还不上贷款,可以让银行拿我家房子来抵债!” 抵债是不会抵债的,但该表的态还是得表。 至少得让对方感受到她的实力,觉得没有后顾之忧,才会全力的协助她。 欧区长确实被时小艾的提议给震撼了。 特别是在听到她愿意用家里的房子做担保的时候,这让他压力顿减。 同时也感受到了面前这位女同志身上那种特别的气势,觉得她就是干大事的! 也对她更信任了几分。 他当即表态:“小时同志,你这么支持区里的工作,那我们该提供的帮助也必须到位。贷款的事儿你放心,我亲自给中行的行长打电话,让他派专人跟你对接。 除了贷款这事儿,区里还会组织各办事处开会,让他们对你们的工作提供尽可能多的支持! 这本来就是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嘛,提供支持是必须的!” 有了欧区长这番话作为尚方宝剑,后面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 时小艾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银行,而这时银行也接到了通知,专门由一位分行的主任来接待她。 银行这边其实对于区里的交待也很头疼,因为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办理过给私人的贷款。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利率要怎么来计算。 时小艾和那位主任说了他们下一步的预想,当然也提供了目前小吃铺的流水以及收支情况表来表示他们的实力。 听了时小艾的侃侃而谈,加之这位主任对于小吃铺也有点印象,当然最重要的是有区里面的支持,以及看到了他们良好的现金流。 于是贷款这件事办理的非常顺利。 银行没有给私人办理过贷款,但是农业贷款这一块儿却是一直在做。 因为没有先例,他们干脆就给时小艾也按照农业贷款的利率签订了协议,让她一次性从银行贷出了三千块钱。 拿到了这三千块钱后时小艾并没有立刻进行后续的工作。 她首先去找了于主任。 她找于主任是重新完善当初的协议的。 之前搞茶水摊的时候,在她的要求下办事处和她签订了一份协议。 但那个协议实在是太粗糙了,上面只写了茶水摊是挂靠在办事处名下,然后他们一个月上交二十块钱,所有的经营权和事务都由时小艾全权负责。 当初这么写其实就是走个过场,也是为了怕万一有人较真至少有个文字上的东西。 现在要扩大经营了,事关产权的问题就必须重新来说个分明。 这个时候的人们对于钱财方面还真不是特别关心,特别是公家单位。 于主任他们看重时小艾也不是为了小吃铺赚的钱多,而是因为他们确实能帮助办事处解决一些问题。 例如知青安置。 当然还有一点,小吃铺的存在让他们云和巷办事处在区里都挂了号,受到了好评,这一点也让办事处的人员感到很骄傲,也很领时小艾的情。 所以,对于小吃铺的经营,整个办事处的人员能帮忙的都帮忙了,还真没人拖后腿,更没有人想着从中谋划什么。 时小艾想重新签合同,是为了以防万一。 毕竟世事变迁,以后什么情况都不好说。 现在于主任和这群姨姨在,可能双方能保持互惠互利,但以后万一换人呢? 所以她得提前做好防范。 于主任并不知道时小艾想了这么多,她听说时小艾去了区里,被欧区长亲约去单独谈话,又听说扩大经营,建立分店是区里的要求。 那她必然配合。 可以说时小艾要求怎么改就怎么改。 她直接就将之前的那张纸还给了时小艾,然后拿出了一张白纸说:“小艾啊,你说的那什么协议我也不太懂。要不还是你写吧,这方面你最在行。你写完之后我直接给你盖章就行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时小艾也不能真的完全不征求于主任的意见吧? 她当即说:“于姨,这事儿肯定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是得咱一起商量。例如这个每个月给办事处上交的费用,我觉得就得改改了。” 第125章 解决一件大事情 听到时小艾说要改上交办事处的费用,于主任抬起了头。 之前听她说要把协议重新签一下的时候,于主任其实没当回事儿。 她觉得那就是一个形式,有没有那张纸问题都不大,毕竟时小艾是云和巷的人,是归他们管理的。 再加上他们现在还得依靠办事处不是? 可说到费用,那就得谨慎了。 虽然时小艾她从开茶水摊到小吃铺总共也没有一年时间,可他们交上来的管理费已经有两百四十块了。 办事处拿着这两百四可是办了不少事儿,钱都花的差不多了。 现在她忽然提起这个管理费,到底是什么想法? 于主任知道小吃铺的生意很红火,可是却只是表面风光。 因为她总是听王小凤她妈刘红香在办事处念叨说小吃铺就是个看着热闹,其实根本没赚啥钱。 赚的钱全都贴补到人员工资还有压在货上了,时小艾当初投进去的钱一分都没赚回来,这中间还又往里面投了好几次。 这一点于主任其实是信的,毕竟七十多个人的工资呢,那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而且小吃铺不仅给员工发工资还给发加班费,哪怕只加班一个小时也发,甚至还有奖金。 这到底要用掉多少钱,于主任都不敢细想! 可他们卖的那些东西——石头馍,茶叶蛋,那都是小吃,每一样都很便宜。 靠这些一天下来能挣几个钱? 刘红香不止一次的跟他们念叨,说时小艾这人就是太实在了。就因为承诺要帮办事处减轻压力,又想着知青们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结果闷着头往里面砸钱,自己家都顾不得了。 她还说,人家程杨还没回来呢,等人家回来发现她一个做媳妇的趁人家不在家把家底子都掏空了,到时候两口子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刘红香唉声叹气的说了很多次,其实办事处的人现在见到时小艾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于主任不会去怀疑刘红香的话,毕竟大家多少年的同事了,就算没做同事之前也是几十年的老街坊,对于那人她还是了解的。 刘红香就不是瞎咧咧,胡说八道的人。 再说了,她闺女王小凤还在小吃铺管着财务,对那边的情况肯定非常了解。 所以她说出来的话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于主任想想时小艾的为人,其实也很认可刘红香的评价,她也觉得这姑娘有一股子莽劲儿,认准了的事死不回头。 而且她还非常有军人家属的责任感,这一点就凭她搞那爱心服务点就能够看出来。 现在周围几个街道的人都知道这里给底层老百姓提供爱心服务,那些扫马路,拉煤的工人干完活宁可多跑点路都要来这领一个饼。 而小吃铺从来没有打一个磕绊,再多人来要也都给了。 光这一点,于主任都相信时小艾干得出为了体贴知青自己默默砸钱的事儿。 ——可她再理解也只能在小吃铺遇到事儿的时候站出来,另外多多给他们提供方便。 想要把交上来的钱再要回去,或者降低管理费那肯定是不行的。 于主任看向时小艾,说:“小艾啊,姨知道你们新店开业不容易,招收的知青多,每个月的工资就不是个小数目。 可这管理费不能改啊!主要是那协议区里领导都看了,都在区里备案了,这个时候做改动不太好吧? 还有一点儿你也知道,咱办事处搞了一些基础建设,这也没剩下什么钱了。” 听她这么说,时小艾笑了起来:“姨,你说什么呢!这给出去的钱哪儿还有要回来的道理?我是想和你商量,以后我们给办事处上交的管理费由每个月的二十块钱涨到五十块钱,从咱们重新签协议的这个月算起。之前预交的差额回头我让小凤过来补交齐。” 听她这么说,于主任是真的惊讶了。 她甚至再一次的觉得时小艾这个人有点傻。 她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朝时小艾虚指了指,压低声音说:“小艾,你让我怎么说你!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也不能这样啊,你小吃铺钱花不完了? 办事处不需要这个钱,我觉得一个月二十块钱的管理费足够了,不用多交!” 虽然于主任听到那五十块钱心砰砰直跳,想到要是能有这笔钱,他们还能干多少事儿忍不住的心热,可她还是坚定了表示了反对。 时小艾开始都没明白于主任为什么会反对,现在竟然还有人嫌钱烫手的? 直到她听到“打肿脸充胖子”才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刘姨又出来宣扬了。 随着小吃铺生意越来越好,王小凤拿回家的钱越来越多,刘姨就开始替她操心了。 老太太经历的事儿多,总觉得任何时候都不能让人知道你的钱多,不然容易遭麻烦。 所以,她到处去宣扬小吃铺的生意怎么入不敷出,她现在有多为难…… 时小艾知道老人是真心对自己好,也觉得低调点没坏处,所以她没阻拦。 但时小艾万万没想到,刘姨的能量这么大,连于主任都被她说的深信不疑。 时小艾自然不可能去反驳刘姨说的话,她感激的看向于主任,说:“于姨,我知道你对我好,心疼我干事业干的不容易,但这个管理费还是涨一下比较好。 你也知道,区里这次又给我们这边加了担子,希望我们跟别的街道合作,看小吃铺的连锁店。 这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和其他办事处合作前肯定也得签协议,也得说到管理费。 咱小吃铺是办事处的下属单位,面积又大,那交给办事处的管理费肯定要高一些。有咱这个协议做标准,其他地方也不好再越过咱去。” 听她这么说,于主任觉得自己理解了。 她立刻顺水推舟的扬了扬手说:“他们敢!你去跟他们合作是替他们解决困难的,他们还敢给你要什么管理费? 他们要好意思提你回来跟我说,看我不去骂他们脸上!” 时小艾笑了:“就是因为有姨给我们撑腰我们才不怕啊,姨,这钱咱还按五十来。咱办事处的姨姨们平时多辛苦啊,有这多出来的几十块你们也可以发个加班费,高温补贴啥的。反正区里说了这钱他们也不要。” 听她这么说,于主任顿时什么话也不再说了,打心眼里觉得时小艾这人是真不错。 而时小艾这时候又说话了,她说:“姨,我想把小吃铺的名字从云和办事处小吃铺改成云和小吃铺,你看这样行吗?” 于主任一愣。 时小艾连忙解释:“姨,主要是咱小吃铺不是要开分店嘛,这分店开到别的街道上,还加上咱办事处的名字,怕其他办事处心里不得劲儿。咱本心是帮助人家的,最后因为个店名弄得大家离心那不合适。” 于主任想了下,也理解了时小艾的意思。 毕竟他们云和巷办事处和其他办事处都是平级单位,要是把写着自己办事处名字的店开到别人的地界,对方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 所以她撇了撇嘴,说:“哎,那些人就是心眼小!他们也不想想你这是为了啥。行了,改就改吧,咱也不在乎一个名字。说到底小吃铺也是咱云和办事处的下属单位!” 时小艾答应了一声,痛快的开始着手写新的协议。 她写的很快,写完之后拿给于主任看。 因为她之前提了那两条,于主任这次反倒是看得更仔细了一些。 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一行字上。 那行字的大概意思是,小吃铺每月给办事处上交五十元的管理费,半年交一次,但小吃铺的经营管理权自主,办事处不能干涉。 看到这句话于主任就有点不得劲了。 虽然他们现在对于小吃铺的经营从来没管过,但这一句“不能干涉”还是让她看着难受。 这再咋说也是他们的下属单位,他们怎么就不能干涉了? 看出她神情变化,时小艾叹了口气:“姨,我就怕你多想。这协议咱不是说好了,就是一个模板嘛!这是写给别的人看的。 毕竟,将来我们要在别人的地方开店,那边的人到底好不好打交道我们也不知道。要是都像咱办事处的姨姨们一样,对我们贴心贴肺的好,那啥也不说了,有事儿咱商量着办就好。 可要是遇到那不好说话,或者心思多的,仗着我们交了管理费,他们就对店子指手画脚,时不时来挑挑毛病,那我们的日子得多难受啊!” 于主任这会儿又想到时小艾刚才说的,以这份协议做标准的话了。 她想想也是,自己人怎么都好商量,他们之前和时小艾打交道,每次都顺顺利利的,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再说了,他们办事处毕竟是上级单位啊! 所以这协议也就是个摆设。 于是她直接拿出了公章,说:“行,就这样吧,写完回头我放在你梁姨那儿,要是其他办事处的人来看就拿给他们看了。 咱办事处都信赖的人,凭什么让他们指手画脚!” 听到这句话,时小艾的心彻底安了。 她之所以绕这么大的圈子,甚至还愿意每个月多交几十块钱的管理费,为的就是让于姨同意她在协议上标明这句话。 现在是大形势所迫,她必须将小吃铺放在办事处的名下,可将来政策好了,她肯定要脱离。 所以早早的把小吃铺和办事处分清楚是必须的。 店名必须得改,可同时最重要的就是要写明办事处没有小吃铺的经营管理权。 没有经营管理权就不能指手画脚,也不能再得到其他的利益。 没有利益纠葛,将来真正分割的时候就会变得简单一点。 时小艾打算之后开的每一个分店都这么处理,而且有了这份协议做标准,其他地方应该也提不出什么异议。 解决了这桩大事后时小艾的心情很是愉快。 因为今天她要去区里,程杨就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去海边玩了,家里这会儿根本没有人。 所以时小艾决定还是去铺子里看一看,顺便吃点东西。 她是从青云街那边进去的,结果一进门就听到边上治安室里传来的热闹的说话声。 时小艾有点好奇。 当初在时小艾提出要求之后,陈民很快就帮着他们打理好关系,然后将青云街靠近门口的这间房子腾出来做了治安室。 平时这里有一个公安常驻,负责处理附近几个街区的治安事件,另外巡逻的公安也会在这里歇脚。 但因为公安同志嘛,总是自带一种威严感,再说他们的管理也很严格。 所以即便治安室就开在小吃铺里,平时员工们也不会往这里来,他们这边除非处理案件,大多数时候总是很安静。 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有了公安同志的驻扎,说实话给小吃铺省了不少事,那些有坏心思的人也不敢作祟。 例如像杨大民那些人,因为后来终于明白他们被骗之后,好多次都在小吃铺周边转悠,明显是想过来捣乱的。 就因为有这个治安室,他们不得不把那些念头都给按了下去。 因为此,时小艾对于这些公安同志是很感谢的。 听那边那么热闹,她没忍住好奇走了过去。 一进门就听到孙公安的声音:“哎呀,老李你也别太抠门了,既然买就多买几张。八分钱一张你只买十张!我求了你半天就只值八毛钱?!” 时小艾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么热闹?什么八分钱,孙公安,你这是在卖什么?” 看到她进来,被孙公安纠缠的李公安立刻松了一口气,说:“你去找时经理,她家里有人在外地,我之前还见她收包裹来着。她应该需要邮票,你让她买。我一家子都是本地人,买十张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别要求太多。” 孙公安应该也是想到这一点了,他很热切都朝时小艾说:“时经理,你买点邮票吧。这东西也不怕放,你提前买点放在家里,平时用着也方便。” 时小艾望桌子上瞟了一眼,问:“什么邮票啊?” 她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差点噎住。 她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红彤彤的,崭新的猴票! 第126章 猴票 自己怎么忘了这事儿! 今年第一套生肖邮票已经发行了! 今年发型的这建国后第一枚生肖邮票猴票,在若干年后真正实现了一票万金。 单张价格就超过了万元。 至于成版的猴票,曾经有一句流行语说的是 ——一张猴票一套房,说得就是这种整版的。 整版一版八十张的价格在时小艾的印象里,曾经炒出过一百五十万以上的天价! 看着桌子上那红彤彤的一堆猴票,时小艾赚钱的dna都动了起来。 她走过去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张看了起来。 那原本是成版的邮票,但是现在已经撕掉了十几张,按照孙公安刚才说的话,那些撕掉的应该是已经卖了。 “哟,孙公安,你打哪儿弄来了这么多邮票啊?”时小艾拿着邮票饶有兴趣的问道。 听她这么问,孙公安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这不是我妈给我分派的活儿嘛!这是今年新发行的生肖纪念邮票,他们邮局有销售任务,可这邮票又不是必须品,肯定不会很快卖完。于是邮局就把这任务给职工分摊了。 普通邮递员要包销一版,干部每个人要卖出去五版,像我妈这样的邮局负责人,自己承接了十版的任务。 十版啊!她一个老太太哪里卖的出去?然后……” 他还没说完,旁边的民警老李就笑着插话:“然后就使唤你呗!” 老李笑着跟时小艾解释:“小孙是独生子,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他妈也没别人找,就给他分配了任务,让他最少包销三版。” 说到这儿,李公安笑着打趣孙公安:“小孙啊,你也别着急,不就是二十块钱嘛,你直接交给你妈得了,省的在这儿受洋罪。” 孙公安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废话!二十块钱那是小数目?他一个月工资才有多少呢? 可他还真没办法不帮家里,老妈还给自己留下了七张呢,这些邮票估计要把爸妈的老本都给掏出来了。 听了两位公安同志的话,时小艾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她按下内心的激动,说:“这是咱今年新出的纪念邮票啊,这是很有纪念意义的啊! 孙公安,你要是有余钱就留着点呗,邮票又放不坏,你还怕它贬值不成?没准儿放几年还能升值呢!” “我哪儿有余钱啊!”孙公安苦着脸抱怨道。 看到他这个样子,李公安也叹了口气,对时小艾说“时经理,要是能行你就买几张呗。我看你时不时还有包裹,那平时写信也用得着吧。小孙还真没什么闲钱,他和他对象准备结婚了,这打家具的钱还没凑够呢!” 时小艾这才点了点头。 她虽然想要这些猴票,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明知道这东西在将来会价值不菲,现在如果钻空子从孙公安手里买下来,那将来人家一家子什么时候想起来肯定都会后悔不及。 再说,现在的猴票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她要是想买总有办法,就是去邮局现购也能买到,不必占人家这样的便宜。 但她已经说了这东西将来有升值的可能性,可孙公安还是不要,那就只能说明是自己命中该得的了。 于是她也没有再迟疑,直接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半版猴票,说:“行了,孙公安,既然你不留那我都要了吧。反正我平时也用得着,提前备一点还省的以后去邮局了呢。” 听到这话,孙公安顿时大喜过望,激动的眼睛都亮了。 他搓了搓手,问:“时经理,你都要了啊,这好几十枚呢,你得写多少信才用得完啊!” 李公安恨铁不成钢的在背后猛戳了他一下。 可孙公安还是说道:“时经理,你能帮忙我很感谢,但你也别为难。这得好几块钱呢!” 听他这么说,时小艾也不由得心生感动。 她再次劝道:“孙公安,我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这是咱国家发行的第一套生肖邮票的第一枚,确实非常有纪念价值。一版八十枚也就是六块四毛钱,从哪儿挤挤,这钱也都出来了。 你听我的劝,最少留一版,将来万一升值了呢?就算是不升值,这邮票也不会放坏,什么时候也都能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反正我是准备留一些了,你看吧,要是你家里还有,不管是单张的还是成版的我都要。我自己留一些,也帮你再卖一些,总能把这个任务完成。 你回去跟阿姨说,让她别担心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其实时小艾还挺敬佩孙公安的妈妈的,虽然他们邮局分派任务让职工们去卖邮票有点不厚道,但他们应该也是没办法。 作为领导,她能给自己留十版,那真的是把最艰巨的任务留给自己了。 这样的人,时小艾觉得别说这是猴票了,就是普通邮票该帮的也得帮一把。 时小艾这番话让孙公安大有触动。 他觉得简直是天降惊喜! 他相信时经理的话没错,这邮票不管将来升不升值肯定是不会亏钱,可他现在没钱啊! 娶媳妇的钱还没凑齐呢,哪里还能去留这些无用的东西! 他当即打开了放在旁边椅子上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两版全新的猴票递给了时小艾,激动的说:“谢谢你时经理,你可是给我们家解决大问题了。这两版没动,另外那张还剩下六十五枚,你数数。” 时小艾数了数,数量没错。 她也没有再多说,现场拿出了十八块钱和孙公安结了账。 拿着这十八块钱,孙公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又想起了之前时小艾说的话,试探的问:“时经理,刚才你说帮我卖,是真的吗?” 时小艾立刻点头:“真的,我认识的人还不少,我想着卖些邮票应该也没问题。” 她说着指了指前面铺子,笑道:“我找我们员工买去。” 李公安摇了摇头:“时经理,估计这样不行,你以为小孙没去前面问过啊?他都跑了一上午了,问了好些人都没人要。” “那我找别人买。”时小艾也不在意。 她想了想问:“孙公安,除了你妈妈手里,还有没有人的邮票没卖完?要是还有你帮我收集一下都送过来吧,我全要。” “全要!”这下两位公安同志都震惊了。 “嗯,全要。” 时小艾解释道:“最好是这样整版没撕开的,我留着以后当做礼物送人。你们也知道我是知青出身,我还有很多朋友在全国各地呢! 平时走个礼什么的,送东西也不方便,送一版邮票又体面又不占地方,我寄封信就行了。省事儿又省心。” 孙公安和李公安两个人在心里都忍不住的嘀咕,觉得时经理在人看着精明,在情世故这方面是真不懂。 送六块多钱的礼,买点什么不好?买邮票! 谁家里有那么多信要写啊! 人家收礼的人要是会觉得喜欢那才奇了怪了。 不过有人愿意帮忙,两个人都不会阻止。 孙公安立刻说:“时经理你放心吧,我今天下班就回家找我妈拿,她那儿应该也没卖出去几张,剩下的我全给你拿来!” “行,其他人没卖完的也拿来,不就是些邮票嘛,我用不完我也能替阿姨卖出去,让她别为这事儿发愁了。” 孙公安听了这话感动极了,他也没在治安室多待,直接就走了。 那样子应该是等不及下班就要去请假回家了。 他走后,李公安有点迟疑的问时小艾:“时经理,你觉得这东西真的会升值?能升多少啊?” 时小艾笑了起来:“能升多少我哪儿知道啊,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反正我还是那句话,这邮票有纪念意义,留几张即便将来给家里的晚辈儿也不错。毕竟是第一套第一枚呢!” 李公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时小艾在治安室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有很多人都看见了。 她刚进办公室,王小凤就走了进来。 看着她放在桌子上的邮票,王小凤顿时就笑了:“嚯,孙公安能耐还不小呢,他竟然能动员你买这么多!” 说着她不赞成的直摇头:“姐,你这人就是心软,听不得别人说点为难的事儿。人家孙公安家里怎么说也是双职工家庭,妈妈还是邮局领导,他们家不穷,用不着这么帮忙。 这么多邮票多少钱啊,你留着有什么用!” 时小艾又将那套有纪念意义的话跟王小凤说了一遍,不过这姑娘完全不为所动。 她听完冲着时小艾直摆手:“行了,行了,我也不说你了,你也别撺掇我。姐,我留着钱还有用呢,你可别忽悠着我乱花。” 看她这样时小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总不能逼着她买吧? 她气得用手指了指王小凤,骂道:“我又不会害你,这么不听劝,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她又想起了刚才王小凤说的话,打趣道:“你刚才说留着钱有用,你准备干什么啊?将来压箱底?那得多大个箱子啊!” 王小凤的工资不低,是整个铺子除了时小艾之外工资最高的一个。 加上她又在前厅工作,还拿着绩效奖金,所以她上个月拿到手的钱最少也得三百多。 时小艾觉得这个月她很有可能会突破五百大关。 加上之前茶水摊的收入,如果真算起来,这姑娘手里很可能得有千把块,就算没有也得有大几百了。 听她打趣王小凤也没生气,反倒是在时小艾的桌子对面坐了下来,有点纠结的问:“姐,你说……我也去买套房子怎么样?” 时小艾这是真的惊讶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王小凤竟然会有这样的打算。 这也让她对王小凤更刮目相看了。 “怎么会想到要买房子?你爸妈不是老早就说过家里的房子要留给你吗?”她有点好奇。 王小凤抿了抿唇:“我哥前段时间写信说他和嫂子要搬回来。他还有两个孩子,一家四口都回来。我们家就那么几间屋,我哥他们回来连住都挤得慌。” 后面的话王小凤没有再说,可时小艾也听出来了—— 儿子不在家,那家里的房子可以许诺给女儿,这儿子一家子都回来了,将来房子的事儿就又得有一个说法了。 “你哥不是过继出去了吗?”时小艾更加惊讶了。 她以前就听王小凤说过,说她哥之前为了接舅舅的班,过继到他的名下,去了景平。 王小凤他们舅舅是鳏夫,老婆孩子早早的就都没了,王小凤的哥哥去了之后虽然没改姓,但确实是将舅舅当亲爹一样照顾的。 后来还在景平娶妻生子了。 这好好的怎么要回来了? 王小凤说:“姐,我哥的事儿你不太知道,我哥虽然是过继给我舅了,但确实只是为了接班,是我舅心疼我妈,觉得我们家条件差,想帮帮我妈。 他本来年龄就大了,也该退休了,于是就主动提出来让我哥接班,不然这工位就浪费了。 不然哪儿有将家里的长子又是唯一的儿子过继出去的? 我哥他去景平的时候都十六了,什么都知道。所以他肯定和家里更有感情。 我哥那人不是我说,真的很有良心。他在景平伺候我舅这么多年,给他养老送终。我舅这都去世一年多了,我哥给老人过完周年才开始着手调动的问题。 我看他信里的意思,这调动已经办的差不多了,而且他还把景平那边的房子都给卖了,以后是要留在云城的。 所以,家里的房子肯定得给我哥嫂,这都不用我爸妈说,我自己都不能要。 但是,我要是外面没有一个合适的住处,我爸妈肯定也不会让我搬。” 王小凤说到这,有点烦躁的用手捋了捋头发:“我爸妈现在一直在托人给我介绍对象呢,我看他们那意思是想让我早点嫁出去。 与其稀里糊涂的嫁人,我还不如买套房子搬出去清静!” 时小艾想了想,否定了王小凤的说法:“你别瞎想,刘姨和王叔有多疼你但凡认识的人谁不知道? 他们肯定心疼你哥,但也不至于因为你哥嫂回来而要撵你出门。 至于介绍对象……” 时小艾上下打量了王小凤一番,笑道:“你今年二十三了吧,都符合晚婚年龄了,也该谈个对象了。” 第127章 这种赚钱的顺风车硬拉也得把人拉上 可能是跟时小艾熟了,听她说起自己的婚事王小凤也没有觉得有多羞涩。 她叹了口气:“哪儿那么容易啊!就我这条件好的看不上我,差的我也看不上。” 时小艾不满地瞪起了眼睛:“你哪儿差了?要能力有能力,要模样有模样,不是我说,咱整个云城比你现在工资高的人也不多吧?” 王小凤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我年龄大了。” 年龄大了! 这是什么理由? 时小艾在心里为王小凤抱不平,可她也说不出什么。 云城再怎么说也不是一线城市,这边的人还是固守着老观念。 虽然新婚姻法已经公布很多年了,可还有人提前结婚到年龄再领证呢! 小凤的年龄在这个时候确实有点高不成低不就。 看时小艾没说话,王小凤先调整好了心态。 她笑着说:“哎呀,姐,你怎么跟我妈一样,结婚这事儿有什么可急的?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的我也不用勉强。反正已经这样了,我现在是一点都不着急。” 看王小凤心态很稳,时小艾也放了心。 她当即说:“是的,你现在就是缘分没到,等缘分到了自然会有合适的人出现。现在啊,你就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先把自己的底气挣足了!” 王小凤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想买房子。” 她看向时小艾:“姐,我也不瞒着你,我现在已经存了差不多八百块了。原本还能再多点,这不是之前为了打点我回城的事儿,爸妈还借了一百多的外债嘛,我把这个钱给还了。 我现在有工资,也没有其他急着用钱的地方,所以你看我现在去买个房合不合适?”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想要给自己买一个安身立命的房子,什么时候都合适。只是你想好地方了吗?准备在哪儿买?” “就是不知道去哪儿买啊!”王小凤烦躁的用手指在桌子上来回轻点着。 “我本来想着就在咱这附近买个小院子,就跟咱现在住着的差不多一样的。这样离家里近,离咱铺子也近,干什么都方便。 可那天我姐回来,说我姐夫他们灯泡厂要盖新房了,到时候应该会有人把老房子拿出来卖。姐你知道吧,灯泡厂的老房子都是以前苏联老大哥他们在的时候盖的,全都是三层的楼房不说,房子质量还特别好,而且屋子里还有厨房和厕所,特别方便。 我现在就拿不定主意,是在咱附近买呢,还是去灯泡厂买一间?灯泡厂的房子肯定贵一点,但我这八百块钱也够买个两室一厅了。” 时小艾听到这儿首先想到的是产权问题。 如果她没有搞错,厂里的房子工人们应该只有居住权没有产权。没产权怎么能出售呢? “就是用自己家亲戚的名义住过去嘛。双方打好协议,到时候找个证人,现在都是这样,杨慧之前在纺织厂的时候她的房子就是买的这样的。” 听王小凤这么说,时小艾只觉得更不靠谱了。 “那说到底房子还是厂里的,他们职工也没有产权,没产权就没有出售的权利,你不怕哪一天人家厂子里把房子给没收了?” 王小凤一脸莫名:“不能吧?怎么可能说收就收呢?都是分给工人的房子。” 时小艾摆了摆手:“我不跟你争,反正我觉得这种房子太悬了。现在厂里不干预,谁能保证以后也不干预?换言之就是领导们不管,要是将来厂里房子不够用,这楼要拆呢?到时候的赔偿怎么算?你又不是人家厂里的人,到时候万一收回了,你找谁说理去?那种私下签的契约可没法律效应。” “行,我明白了。”王小凤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今天回去就跟我妈说,让她在这附近帮我找找房子。别的不挑,首先得是实实在在有产权的。” “对嘛,这才是正理儿。” 耽误了这么半天时间,王小凤就准备回前厅了。、 而时小艾则抽出一个大信封把邮票装了起来。 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王小凤,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这邮票你不留一版?这一整版才六块四毛钱,你也是小财主一个了,连房子都买得起,买不了一版邮票?” 王小凤嫌弃了看了看那些邮票,摆了摆手:“不买。我又没什么人可以写信的,八十张邮票我这一辈子都用不完。姐你别忽悠我了,我存钱买房呢!” 说罢,她果断的开门而去,连背影都不给时小艾留一个。 时小艾砸了砸嘴,目露遗憾。 这没缘分就是没缘分啊,上赶着送钱人家还不要,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孙公安第二天来得很早,八点刚过他就抱着一个手提包赶到小吃铺了。 他来的时候时小艾还没到呢。 因为小吃铺这边的生意已经上了正轨,时小艾也想放手看看王小凤和程林能不能将这个担子挑起来,所以她现在不像是往常一样一天到晚地守在铺子里了。 更何况现在还是暑假期间,程杨和孩子们都在家,她也想偷偷懒,去铺子的时间也就更晚了。 这次也是一样,她吃完早饭正在屋里辅导孩子们写作业呢,王小凤就打发人来喊她了。 听说孙公安来了,时小艾回屋数了一百块钱放进了口袋里。 看她拿那么多钱出门,程杨好奇地问:“你这是又要买什么东西?” 他还记得媳妇买回来的那堆破烂家具呢。 椅子腿都折了,这人还当做宝贝一样的特意收在了储藏室里。 他想着给修修,媳妇都不同意。 这是又要去买那些旧家具了? “买邮票。”时小艾答。 “邮票?和昨天一样的邮票?” 程杨很是惊讶。 他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自家的媳妇了,一下子买那么多还要买? 就算是按照她说的有纪念价值也不用存那么多吧? 不过,自家一向是媳妇当家,媳妇做出的决定程杨就算是不明白也不会反对。 他站起来问:“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在家看着他们三个把作业写了,我回来的时候要检查的。” 时小艾说罢就跟着店里的服务员一起匆匆的走了。 时小艾赶到小吃铺的时候孙公安已经焦急地等在门口了,看到她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二人再次回到了治安室,这一次屋子里没有人,应该都去巡逻了。 孙公安从包里拿出了一厚沓崭新的邮票,全部都是整版的。 他看着时小艾,有点歉然地说:“时经理,昨天我回去跟我妈说了这件事,她特别高兴。知道你愿意为邮局解决困难,她一再让我带话,说要谢谢你。 这里是五十七张,是所里全部剩余的。知道你想要整版的,我妈和局里的人都说了,零散的不要,拿来的都是整版的。” 说到这儿孙公安神情变得赧然,他都不好意思和时小艾对视了,只盯着手里的邮票,低声说:“时经理,我知道你是想帮忙,可还是按需要来。这实在是太多了,要是要不了也没事儿,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千万别勉强。” 时小艾也没有想到孙公安竟然会拿来这么多! 望着那红彤彤的一堆邮票,她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她摆了摆手说:“不是这样的,孙公安,你回去跟阿姨说,咱们这是互相帮助,用不着什么感谢。 就是我没有想到有这么多张,我暂时钱有点不凑手……” 不等时小艾说完,孙公安立刻说:“没事,没事,能买几张买几张,其他我再拿回去。” 听到他说再拿回去,时小艾的心里一阵抽抽。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带来的一百块钱塞到了孙公安的手里,然后对他说:“这些邮票我全要了,剩余的钱我今天回去凑凑,你明天来拿可以吗?” 孙公安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听了这话他立刻点头。 时小艾原本还想着让他把剩余的邮票拿回去,可孙公安坚决地把那一沓都留了下来。 “时经理,咱之间不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邮票你先收着,钱这两天给我就行。我妈他们局里周一要上报销售数据,你周一之前把钱给我就不耽误。” 既然这样时小艾也没有推辞,将那些邮票全都收了起来。 孙公安拿着钱走了,时小艾拿着邮票回了办公室,一进去就看到不止王小凤,连程林也在。 两个人一起看向时小艾,那眼神简直赤裸裸的全都写着嫌弃。 这次王小凤没有说什么,程林难得地对嫂子表示出了不赞成。 他叹了口气说:“嫂子,我知道你心软,可帮人也得有个限度啊,不能这样。” 时小艾这两天听人教导听得头疼,看这么个小娃子都来教育自己了,直接冲他说:“打住啊,有说这些没用话的功夫,你还不如帮我凑凑钱呢。你们也看见了我还欠着孙公安的钱没给。” 说完她毫不客气地问程林:“小林,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程林一愣,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我不买!” 时小艾直接瞪了他一眼,干脆地下达命令:“你说了不算。十张,你必须买十张。” 王小凤她再想帮忙,可那毕竟不是自家人,她不能下命令。 但程林,程楷是自家的弟弟,这种赚钱的顺风车她硬拉着也得把这两个人给拉上来! 她看程林还要拒绝,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怎么着,嫂子遇到困难了,让你帮个忙你都不伸手?钱比你嫂子重要?不说你了,回头我还要跟楷楷说,让他帮我买五张,我相信楷楷一定愿意。” 程林嘶了一声揉了揉胳膊,然后小声嘀咕:“他肯定愿意啊,你说什么他也都愿意。” 时小艾扬起了眉:“怎么的,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 “我也愿意!”程林当即回答。 怕时小艾不高兴,他站直了身子在自己的胸脯上拍了拍:“只要是嫂子你说,别说十张了,这些都让我买下来我也愿意。” “美得你,想要我还不给呢。”时小艾哼了一声,将那些邮票珍惜地放进了抽屉里。 三百多块钱对于现在的时小艾来说并不算多,她也拿得出来。 但是这猴票将来的价格太贵了,她没有办法白送给两个兄弟,不然万一到时候再因此产生什么隔阂了不好说。 她相信程林和程楷不会和她离心,但将来两个人必然要成家立业,不仅他们,包括明锐明溪也是如此。 到那时,下一辈能不能把感情处成现在这样可真不好说。 让两个小孩儿拿钱来买,别管是以什么理由至少是他们自己花钱买的,到时候留着也心安理得。 所以回到家后,时小艾一点没客气的找程林要钱,而且在他提出要替楷楷付的时候还表示了反对,一定要楷楷用自己存的小金库里的钱把那五张邮票给买下来。 他们闹的这一出看到程杨莫名其妙。 程杨虽然不知道媳妇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但他知道必然不是因为真如她所说是钱不凑手的缘故。 家里的存折就放在抽屉里,他拿东西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 虽然开店的钱还没有完全赚回来,但存折上的余额也过千了,怎么也不至于是因为买不起。 不过看他们三个人闹闹腾腾,程杨也不打算过问,媳妇这么做他相信总是有理由的,反正肯定是为了那两个家伙好,不会害他们。 晚上的时候,王小凤来敲了门。进来后她就塞给了时小艾一把钱,说:“姐,你匀给我十张,另外我爸妈说他们也要两张。” 时小艾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和程林说没钱的时候,这姑娘上了心。 她不仅自己来帮忙,还把爸妈也给叫上了。 时小艾原本想解释一下的,想了下还是没说那么多,她将钱接过来,然后千叮万嘱地要求王小凤这邮票不能随便散出去,一定要留好。 她严肃地对王小凤说:“你听我的话,回去就把这些压箱子底下,以后再也不动它们。你就当它们不存在,至少也放个十年再拿出来。 小凤我跟你说,像邮票啊,火花啊这些有人喜欢的收藏品,都是越有纪念价值的将来升值空间越大。反正我就看中这个了,你要是信我就放着,十年二十年之后肯定不会吃亏。” 第128章 要是运气好,自己绝对能够捡了这个漏 时小艾一番话说得王小凤心里咯噔咯噔的,总觉得姐这是在做什么大事情。 几张邮票和大事情有什么关联王小凤不知道,但是她把这番话放在了心里,决定回家也跟爸妈说一声。 反正钱也不多,多放些年头也没事儿。 妈买个床单还能放十年呢,别说几张邮票了。 这毕竟是国家发行的东西,再不济也不会变废品。 说完了邮票的事儿,王小凤又跟时小艾说起了工作方面。 “姐,咱第一家分店确定和青云街办事处合作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来找我们的人多极了,连劳队长都亲自跑过来打听,全都是想让咱去开分店的。搞得都影响咱们工作了! 姐,他们全都一个意思,问能不能一起多开几家?” “不行。”时小艾果断拒绝:“咱现在的实力不够。资金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咱们的人不够。 别的不说,我之前让你们培养助手,除了李敏算是勉强可以试一试,还培养出来谁了? 没咱们的人撑场子,全靠各办事处的知青,他们完全没有经过训练,那铺子开成什么样最后谁也没把握。 咱既然要开分店,肯定得开一家成一家,绝对不能搞得四不像,砸咱自己的招牌。 一家一家来吧,稳扎稳打,别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吃不下去再噎着。” 王小凤点了点头,然后感叹道:“姐,还是你想的通透,我还是太着急了。” 时小艾睨了她一眼:“你不是着急,你是飘了。你看着现在生意好,各方面送过来的全是夸奖,就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了。其实咱们都还差得远呢!” 看王小凤脸都红了,时小艾也不再多说。 她也知道这几个人撑着铺子其实是非常辛苦的,他们付出的努力绝对和他们拿到的工资成正比。 但时小艾还是希望他们成长的更快一点。 毕竟,只开一个小吃铺这绝对不是时小艾的打算,她将来肯定还得做大做强。 而那时需要承接的担子就更重了。 想到这儿,她又问:“你和宋姨提了没,让她再帮忙找人培训的事儿?” 之前培训用的是宋春玉宋姨的徒弟,培训的效果还是很好的。 不过人家两个人在铺子开业之后,时小艾提议继续搞培训时就不愿意再来了。 毕竟人家两个现在都是国营饭店的骨干力量,平时工作已经很忙了。 当初来也不是因为缺这两个培训费,而是因为师傅开口了,这忙不能不帮。 铺子开业,人家就觉得自己的活儿干完了,时小艾他们哪怕提出增加培训费,两个人也一致以工作太忙而推脱了。 时小艾心里清楚,工作忙肯定是一方面,再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铺子现在越来越出名,而且铺子本身是做餐饮的,和国营饭店的经营范围冲突。 人家二位是怕自己的领导知道他们帮助铺子里的员工做培训,对他们的工作有影响。 这就好像他们现在实在不方便再去饭店找刘师傅买菜了一样。 所以时小艾他们也不好再让人家为难,只能跟宋姨说让她想办法再给找两个合适的培训老师。 时小艾的目标很明晰,将来她的事业都是要以餐饮业为主,既然这样,餐饮方面的管理人才就更加不可或缺。 和事业相比,那点儿培训费根本不算什么,培训必须长期坚持。 王小凤说:“宋姨也很为难,她找了好几个人了然后都没有合适的。要么人家家里有事来不了,要么工作太忙。她说会替咱再继续留意。” 时小艾想了想,对王小凤说:“你明天跟宋姨说,让她找找她那些老姐妹,看看有没有愿意来教学的?” 现在很多家庭都像宋姨一样,为了让儿女接班,老人往往一到退休年龄甚至不到年龄就退休了。 工人女同志的退休年龄是五十,四五十岁正是经验最丰富的时候,而且这个年龄段体力也能跟得上。 用这样的老师傅去换什么也不会的社会新鲜人,说实在的是一种资源流失。 时小艾觉得要是运气好,自己绝对能够捡了这个漏。 王小凤听了这个建议,眉头顿时舒展了起来:“这应该没问题,饮食公司退休老职工多了,里面可是有不少人都有两把刷子。就是姐,他们可能都没什么文化,给咱讲课估计连板书都写不了。” “写不了你们不会自己用心记?真不行跟师傅商量一下,找个人上去替他板书。再说了,服务行业需要做文字笔记的内容并不多,更多的是实际操作,自己用心什么都好商量。” “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和宋姨说。”王小凤敬佩地道:“姐,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啊?有你在,我觉得什么都难不倒咱。” 时小艾笑了。 她得意的一仰头:“要不我是你姐呢?” 说的王小凤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到房间,程杨已经将几个小的收拾住让他们回屋睡觉去了,他坐在床边一看就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时小艾走过去问:“怎么了?” 程杨将一封信递给了她:“钱英明写来的。” 时小艾接过信,有点莫名其妙。 钱英明写的信为什么给她看?她知道那人是程杨的战友,可是并不熟悉。 但程杨既然给她,那必然有道理,时小艾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钱英明让你去秦市参加战友聚会?” “嗯,不光是我,是咱全家。” 程杨解释道:“钱英明是秦市人,但之前一直在前沿部队也很多年没有回家了。不过他比我好一点的是,他家属随军了,一家子都在团里住。 今年他这不是出来上学了嘛,就想着回去看看。他跟我说了,想让咱一家子趁着暑假过去玩玩儿。 我当时没敢应,想着你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谁知道他搞了这么大的阵仗,把我们在秦市附近的战友都召集在一块儿了。” “嗯,我看他说还通知了海市,京城,粤省那边的转业战友,这声势确实搞得够大的。”时小艾说道。 程杨有点迟疑的望向时小艾,说:“这事儿我不去不合适。只是你有没有空?要是行的话咱全家一起去一趟?占不了多少时间的,要是紧一紧,大概三天就能走一个来回。” 听了这话,时小艾顿时笑了:“你这是去参加战友会还是急行军啊?还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去。 从咱这儿到秦市坐火车都要十七八个小时了,还三天一个来回,你这是准备把时间全用在坐车上,然后在秦市待一天然后就回来?” 程杨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可时小艾还是看出他很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跟着一起去。为此宁愿少在外面待几天。 大概这男人也是想让他的战友们看到他家庭和睦,生活幸福吧。 时小艾想了想:“既然出去玩那肯定要多待几天,几个孩子也都没出过什么远门。 秦市是古城,可以游览的地方还挺多的,你们聚会完咱还可以一起都去转转。 这样,我明天去青云街和徐主任他们把协议敲定一下,然后再带着小凤他们开个会。另外还得去看一下那边的选址合不合适。 我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能把这些事都给安排好,我看你们那战友会不是一周以后才开的吗,时间应该来得及。 不过有一点,楷楷能跟咱去,小林那边能不能去我还得问问他,他管着每天的采购呢,能不能找人替他我也不确定。” “不管他,让他留家里看家!”程杨大手一挥,回答的毫不迟疑。 媳妇能这么痛快的答应和他一起去参加战友聚会,程杨已经很满意了。 有媳妇陪同,弟弟算什么? 小孩子靠边站吧。 时小艾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青云街办事处。 知道他们小吃铺开的第一家分店选在自己辖区,办事处的人都高兴的很,看到时小艾也非常的热情。 他们和铺子里的协议因为有之前和办事处写的那份做范本,签署下来也非常容易。 总言之就是——小吃铺的分店用青云街的店面,招收青云街的待业青年和知青,然后每月除了租用店面的费用外再给办事处交二十块钱管理费。 办事处对小吃铺的经营运作没有管理的权利。 都知道小吃铺的上级领导单位是云和巷办事处,青云街这边肯定也不会争这个。 能够帮忙解决本辖区的知青就业问题他们就很高兴了,更何况还有管理费可拿。 所以,对于这份协议他们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协议签完之后就去看铺面了。 青云街对于这一点很上心,他们显然也想到了小吃铺的分店将来会变成自己辖区内一项很能拿得出手的政绩,所以精心选择了好几个地方供时小艾选择。 这其中一个是在青云街另外的一个出口处,一个是在医院家属院的后门,还有一个是在汽车总站旁边。 时小艾当即就选择了总站旁边的位置。 “这里啊,这里人倒是挺多的,就是那个房子不算好,有点旧了。”徐主任看时小艾竟然选择了这个地方,有点为难的说道。 要知道为了选择地点他们也是费了心的。 青云街那个位置的,他们选择了一个和时小艾他们现在铺子差不多的小院儿,也是临街的。 为此他们还和房主好做了一通思想工作。 医院后门的房子也不错,是医院原来搞的小门诊,后来小门诊和医院合并不干了,那房子就做了临时仓库。 虽然是仓库,但房子本身没问题,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使用了。 只有这汽车总站的房子。 这房子本来是站里面的办公室,后来总站扩建,办公室搬到新建的楼里面去了,这边一排靠马路的平房就闲置了。 那排老房子很有些年头了,顶上的瓦片都掉了很多,房子还漏水,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位置还行,就靠着马路,边上就是站牌,徐主任他们都不会把这个列为备选。 徐主任的担心时小艾并不清楚,相反她对这排房子满意的很。 一排四间全都临街,边上就是总站的始发车站。 她刚才特意的数了数,那站台处足足挂了八个站牌! 八个站牌啊,那就是八路车,每天这里的上下客得有多少? 而且他们这里虽然说是汽车总站,其实就是个枢纽,也不是在城边上,拉不了几个人那种。 这里每天上下车的人是相当的多。 能有这样的位置,其他的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至于徐主任带她看的别的地方,时小艾觉得也不错,但是都不太合适。 主要是离他们总店太近了。 没有自家抢自家生意的道理。 既然时小艾选定了,徐主任就带着她一起去了汽车总站。 因为之前都打过招呼了,而且对方也有出租的意向,所以谈起来也没费什么劲。 因为是公家的房子,为了响应政府提出的协助知青安置工作的号召,总站这边在租金方面也做了让步。 四大间,使用面积超过两百平的房子,对方提出的租金只有二十块钱一个月。 这价格听得时小艾简直有想要把这房子买下来的冲动! 当然她知道那绝不可能。 时小艾没有在租金上提什么异议,但是在签合同的时候她提出将合同期限从总站要求的三年改成十年。 这要求让负责签约的同志非常惊讶。 时小艾说:“那房子我看了,前期投入会很大。瓦片要换,窗户,门全部要换,屋子里面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估计需要维修更换的地方也不会少。这样全部整修下来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们投入这么大,如果只用三年那很可能连成本都收不回来。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多用几年,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顾虑,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甚至我都在考虑要不要将那一排房子推倒重建了。”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她竟会如此大手笔,被这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 徐主任也被她那句拆了重建给吓着了——那得多少钱啊! 不过她马上又欣喜了起来,拆了重建好啊!拆了重建那肯定是要扩大经营场地的嘛,到时候招的人就更多了。 她想起总店的气派,特别是里面忙忙碌碌的七十名员工,只兴奋地心砰砰乱跳。 她立刻站在了时小艾的立场上,同总站的人说:“这是好事儿啊!那房子你们留着也没用,破破烂烂的还影响咱总站的形象。 交给小艾,让他们给咱修得排排场场的,说出去也是咱总站有面子。你们不花钱就把门面给整修了,这是多好的事儿。” 徐主任说的这些对方显然也想到了,那排房子真的太旧了,和新建的总站放在一起格格不入。 这是街道上来找他们商量出租了,要是街道上没找来,站里也要想办法整修的。 甚至有些领导还说了要把那排房子推平直接盖成围墙,省钱又省心。 现在有了更省心还有钱赚的事儿,为什么不答应啊? 那位同志说:“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们等一下,我去和领导商量商量。”说罢他就离开了办公室。 而在他出门那一刻时小艾就知道,这件事,妥了! 第129章 撑腰 汽车总站的领导对于时小艾的要求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只是提出这期间小吃铺整修房子的费用全部由他们自行承担,站里不提供任何资金支持。 另外还提出从第四年开始,租金要根据市场行情增加,增加幅度不超过百分之十。 听到领导们提出的这些要求,时小艾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觉得现在的人们真的是太实诚了! 这样的条件在后世是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 她当然不可能会反对,双方很快就签订了协议。 协议签订之后,一切自然马上就要步入流程。 因为想着三天后自己就要离开,时小艾当即决定回去先和铺子现在的小领导们开个会,顺便把新店的负责人给定下来。 之前关于新店的运营方式时小艾已经和大家商讨过了,也定下了一个初步的框架。 此时只要把负责人给确定了,让她按照要求去招工,去进行新员工的培训就可以了。 至于店铺改造这一块儿,她还是准备交给程林去负责。 以前两次施工他们找的都是陈民介绍的那个工队,两次配合下来双方的感觉都不错。 那工队是附近农村大队自己成立的队伍,平时有活儿出来干活儿,没活儿就在村里种地,所以他们要求的工钱并不高。 而且因为找活不容易,他们干活的时候特别认真,也不拖拉工期。 总之时小艾觉得如果对方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品质,那么他们完全是可以长期合作的。 程林两次施工都参与了,与对方施工队的几个负责人也熟悉,这活儿交给他去跑肯定没错。 只是这样一来,他必然无法跟着他们一起去秦市了。 时小艾啧了一声,觉得也不用去问那小子的意思了,能者多劳嘛,年轻人就得多锻炼锻炼。 时小艾回到小吃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这时候正好是早晚班交接的时候,可以说这时是小吃铺人员最齐的时候了。 今天她找来开会的人员除了王小凤,程林,宋春玉还有之前王小凤推荐的李敏。 其实李敏这次才是她主要谈话的对象。 其他人很快就到齐了,可李敏却一直迟迟未到。时小艾看了眼手表,问:“李敏今天上什么班?” “下午班。她平时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我再去看看。” 王小凤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毕竟这是她推荐的人选,她可不希望李敏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可谁想王小凤这一去也不回来了。 几个人在办公室等了很久,最后时小艾实在懒得等干脆自己出来了解情况。 她刚刚走进员工们的休息室,就看到一群女员工围在一起,还有人在悄悄的抹眼泪。 时小艾走了过去,然后就看到李敏的脸被扇得红肿不堪,脸上还有大大的手掌印子。 她的额头有一个很大的伤口,伤口不深,但是面积很大,现在已经结血痂了,上面还涂着紫药水,看上去非常恐怖。 除此之外,她的右眼一片青紫,嘴唇也肿得很高,嘴角还有撕裂的痕迹。 时小艾看着顿时火从心起,她推开众人冷声问道:“李敏,你这是被谁打的?” 李敏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女员工们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还能有谁,她男人呗!” “那人也太不是东西了,他吃李姐的,穿李姐的,还这么打人,简直禽兽不如!” “哎,这不是有孩子嘛,要不是为了小茹,李姐也不用受这份罪。” 时小艾其实对李敏并不熟,因为这实在是一个不太爱表现的人。 平时里话不多,甚至还有点胆怯,见到她或者其他领导都恨不得溜边走。 要不是王小凤拍胸脯保证说李敏不错,各方面表现都非常好,而且对待客人和私下里见领导根本不一样,时小艾甚至都不会同意选她去做这个新店的店长。 时小艾是觉得小凤是自己选出来的负责人,那么就得信任她的眼光,她认为不错的就应该给予机会。 反正店铺刚开业,本身各方面都是在摸索中前进,就算是选择失误,中间也有改正的机会。 所以,她对于李敏也没有去特意了解,对于她家里的情况更加是一点也不知道。 如今听来,李敏这被家暴的情况根本不是第一次了。 “你们俩跟我去办公室。”时小艾看了一眼王小凤然后说道。 她的语气很冷,看向王小凤时目光也带出了责备,看得两个人心里都猛一咯噔。 李敏脸色当即变得刷白。 她求助地看向王小凤。 王小凤也看出姐生气了,但她知道时小艾绝对不会是因为嫌麻烦而生气。 她安抚的冲李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紧张,然后带着她一起去了办公室。 她们进去的时候,程林和宋姨都已经离开了,显然时小艾这是不想让更多的人参与到李敏的私事里来。 李敏一进门就要给时小艾跪下。 时小艾吓得连忙跳到一边,对她说:“你别跪!有事儿说事儿,你要是搞这一套,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李敏这才扶着旁边的桌子,哀哀地哭了起来。 看她情绪很是激动,时小艾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说:“你不用想太多,我叫你来没有要指责的意思,在这件事上你又没有犯什么错误,你有什么可道歉的?” 李敏抽噎着说:“我给领导添麻烦了。” 时小艾摆了下手:“你并没有给我们添麻烦。我之所以生气,气的就是这一点。 以前你没有单位,没人给你撑腰那就算了,现在和过去一样吗?我早就说过,我们是一个集体,要互帮互助,你以为我是说大话的? 你遇到这么大的难处,难道不应该跟我们讲吗?我们就算是帮不了你大忙,震慑一下总还是可以的。 这是他打得狠了,打着你脸了,你躲不过去。要是还按照同事们说的,他打的都是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你是不是还准备生扛? 你是等着哪一天被他彻底打死了,才拉倒吗?” 李敏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身体抖得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时小艾将她扶到椅子前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然后才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 可能是时小艾的眼神太过于温和,也可能是李敏的心里积压了太多的事儿,一直没有一个倾诉的渠道。 如今遇到真心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她就将那些委屈和酸涩都倒了出来。 李敏是下乡知青,她家里比较穷,上面有一个哥一个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当初李敏下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可能要在乡下待一辈子了。 毕竟以家里的情况来说,她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根本不可能有谁会为了她回城而操心。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下乡的第三年家里去信让她回来。她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结果,家里是让她相亲。 他们给李敏介绍的对象叫吴前进,当时是个待业青年。但吴前进有一个在革委会做主任的亲叔,很有点小权势。 吴家当时给他们的承诺是只要李敏和吴前进结婚,就把她调回城,然后还能给她弟弟安排一个在印染厂工作的临时工。 李敏当时就觉出了不妥,毕竟她和吴前进见面了,觉得那人长得高高大大,也没有什么残疾,家里条件又那么好,不理解他为什么愿意出这么好的条件来娶自己? 后来她悄悄地托人打听,才知道这吴前进就是个小混混,街痞子,天天在街道上偷鸡摸狗,不干好事。 可他是家里几代相传的独子,不光他家,包括他叔家,两家就只有这一个男孩儿,受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吴前进他叔自己在革委会工作,天天耀武扬威的,可他心里其实还是希望侄子早早安定下来,在他有能力的时候给他安排好工作,让他以后平平顺顺的。 他们和吴前进提出要给他相看媳妇,那人开始不愿意,后来就提出要娶李敏。 因为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知道李敏是学校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听到吴家的承诺,李家哪里有不同意的? 他们立刻就给李敏写了信让她回来相看。 知道了这个情况李敏肯定不愿意,她宁可在乡下待一辈子也不愿意嫁给一个街痞子,她当时就收拾了东西要回乡下。 可不知道这消息怎么透露出去了,李敏还没有走到火车站就被吴前进带着一帮人给劫持回了家,然后就在家里把她给强奸了。 当时外面还有吴前进找的那一群小混混,所以这事儿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周围。 李敏的爸妈赶过来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骂她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但转身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李敏确实回了城,吴家做的承诺也做到了。但是吴前进本来就是一个懒汉,就算是有他叔的能量,他也懒得去上班。 为了防止李敏有外心,他也不允许李敏出去找工作,两个人就一直这么在家混着,一直到他叔坏了事。 运动结束了,革委会不存在了,吴前进的叔自然也下了台。 吴家其他人都和他叔搅合不清,那自然也受到了牵连,总之以前的工作都没有了,全家的生活顿时陷入窘境。 这种时候,就谁也不愿意再白养着吴前进他们这一小家子人了。 而此时吴前进和李敏已经生了女儿小茹。 从来没有工作过的吴前进在忽然失去了经济来源后也着了慌,但他一辈子都是靠别人,从来也没有想过要靠自己。 爹妈姐姐帮不了他,他就把目光放在了李敏身上。 以前他是怕李敏出去乱搞,也怕她甩了他逃跑,现在孩子都有了,他也就不怕了,然后他就逼着李敏出去赚钱养家。 李敏这两年什么活都干过,扫大街,接活回家糊纸盒,甚至去煤场打短工,到建筑工地搬砖…… 但凡能有钱拿的活她都会去做。 小茹只四岁,她出去干活那孩子肯定得吴前进看着。可吴前进对于这个女儿厌恶得不得了,觉得养活她纯属浪费口粮。 所以,他是想起来了给孩子一口饭吃,想不起来出去浪一天也不会管孩子一点。 李敏心疼孩子,自然要和他争吵。 以前李敏被他和他家人囚禁在家里,不管心里再压抑绝望,但是伙食是很好的,人也养得漂漂亮亮。 可后来出来干活了,又是那些粗活,自然憔悴得厉害。 这时候吴前进看她也就不像之前那么稀罕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两个人吵得狠了,吴前进就对李敏上了手。 这一动手就会上瘾,之后那个人就变本加厉,下手越来越狠! 要不是怕把李敏打伤打残,以后没人养他,吴前进还不知道会如何对待李敏。 这一次是因为王小凤跟李敏说准备推荐她去做店长,让她好好表现。 李敏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所以这几天都在铺子里忙碌。 她一方面要搞好自己的工作,一方面还想再学点管理方面的知识,就借了王小凤的笔记在休息室抄。 抄笔记这种事她无法在家里进行,吴前进根本不会给她这样的时间。 结果李敏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等她昨天回去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她一进家门就听到家里有吆五喝六的声音,知道吴前进又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们在家里赌博。 她厌恶得连屋门都不想进。 李敏知道,一般这种情况吴前进会把小茹从屋里撵出来,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孩子。 而就在这时,李敏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她跑进去一看差点没吓死过去! 她就见小茹头朝下脚朝上整个人趴在大水缸上面,上半身都浸在水里,只有小脚还在外面拼命地挣扎。 李敏整个人都软了。 她将孩子抱出来,拼命地拍打出她呛着的那一口水,直到小茹哭出声她才后怕地瘫倒在了地上。 当听到孩子哭诉一整天都没有吃到一点东西,渴得狠了所以想去水缸里喝口水时,李敏整个人都疯了! 她再也没有任何惧怕了,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就冲向了吴前进他们在的那个房间! 第130章 girls help girls第章 李敏冲过去找吴前进拼命凭的是一腔孤勇,她当时愤怒极了,却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武力值。 她进门后连刀都没有举起来就被吴前进一起赌博的人给制止住了。 吴前进觉得自己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对李敏大打出手,将她打得晕了过去。 还是邻居们听到小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跑过来才把吴前进制服住,不然可能李敏都活不到今天。 她昨天晚上被邻居们送进了医院,今天中午稍微恢复了一点就急着往铺子里来。 李敏知道这份工作是她现在能够把握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她要是失去了,她和小茹就再也没有了活路。 李敏的一番倾诉把屋里的两个人全给气死了。 她们二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员工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王小凤当即问道:“你娘家人呢?你不是还有三个兄弟吗,你这么受欺负他们都不管?” 李敏咬着嘴唇,难堪地将脸侧向了一边:“我弟的工作在吴前进他叔下台以后就没有了,之后我们家人就不和我来往了。 他们嫌弃我丢人,也怕跟我来往会跟着受连累。后来我们吃不上饭的时候我带着小茹回去过一次,他们都没有让我们进门。 我爸隔着门说跟我断绝了关系,以后不要我给他们养老,我是生是死也跟他们无关。” 时小艾简直要被气笑了,只觉得这样靠喝女儿血生存的家庭早点脱离了也是好事。 她望着李敏说:“李敏,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你放心,你是咱铺子的员工,咱就一定会给你撑腰。这事儿单位来处理。 我就问你一句话,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是只希望单位给你们俩调解一下,还是想离婚?” “我想离婚!”李敏果断地回答。 说罢她又担心地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时小艾也回答得非常干脆。 然后她继续问:“那小茹呢?你准备怎么安排?” “小茹肯定跟我。他们家嫌弃小茹是女孩儿,小茹跟着吴前进根本就长不大。”说到这儿,李敏再次哽咽了起来。 时小艾握紧了拳头:“小茹现在在哪儿?你去医院后她还在家?” “没有,她在邻居家里。” 时小艾看向王小凤:“你派几个人跟李敏一起去把小茹接回来,先接到咱铺子里。派两个男同志跟着。” 王小凤立刻答应了。 李敏感激极了,她望着时小艾诚心诚意地说:“谢谢你时经理。” 时小艾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接孩子。 李敏走了,王小凤安排后再次回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她就主动道歉:“姐,我错了,我对咱员工的关心太少了。只想着让他们积极表现,多为铺子做贡献,其他的根本没注意。” 时小艾说:“不怪你,我也一样。主要是咱之前都没有什么经验,在管理方面都还有欠缺。 不过以后咱都得注意,特别是你,你现在是咱铺子的大主管,除了工作员工生活也得放在心上。 后院失火,对于工作的积极性肯定有所影响。” 王小凤点头,然后问:“姐,那咱现在干什么?” “干什么?报警啊!先把那浑蛋抓起来再说!” 王小凤愣了一下,说:“哎呀,我刚才忘了让其他人去接孩子,让李敏留下了,这事儿得她报警才行啊!” “不用她,以咱们小吃铺的名义报警。” “啊?以小吃铺的名义?”王小凤有点不理解。 这再怎么说也是李敏的家务事,而且她还是在家里被打的,小吃铺用什么理由报警啊? 时小艾斩钉截铁地说:“就以小吃铺的名义! 咱们的店长被人公然殴打,致使无法工作,严重影响咱们新店的开业,拖了咱们安置知青工作岗位的后腿。 咱们晚一天开业,就会使几十个知青处于待业状态,这是破坏国家关于知青安置工作政策的违法行为! 我不管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打架,总之影响我们工作进度,给我们小吃铺,办事处乃至区里的工作造成影响这就是不行! 你去报警,就以破坏知青政策,严重影响政策实施,造成极坏影响为理由去报警! 我非要看看那个吴前进到底是有多大能量,让他一个小流氓,街痞子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时小艾没说的是,马上要严打了,以吴前进做的这些事,如果运作得好了,让他去吃枪子都很有可能! 王小凤这回是听明白了,姐这是要替李敏出头,要把吴前进一下子按死呢! 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当即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报警。我不找咱治安室了,直接去派出所找所长!” 派出所郑所长没有想到,人在所里坐,祸从天上来。 小吃铺没事是没事,一有就是大事儿! 身为这个辖区派出所的所长,辖区里的那些小混混们他们这里其实都挂着号呢,对于吴前进这个人他也有印象。 此时听说了他干的那些污糟事儿,郑所长想也没想立刻下令,让人去把吴前进给抓回来! 手下们走了,他也没闲着,亲自来了小吃铺找到了时小艾。 说实话,时小艾他们铺子提供的这个治安室给予了所里民警很大的帮助,让他们巡逻的时候有个落脚点不说,还能有热水,有垫肚子的吃食。 这让郑所长很记时小艾他们的好。 这也是他特意跑过来找时小艾说话的原因。 郑所长见到时小艾后,直接问:“时经理,那个吴前进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以吴前进目前犯的事儿,抓起来关个十五天完全没有问题。 可关键是这种人是从骨子里坏了的,这么关几天对他来说根本无济于事。 郑所长也怕他出来后会变本加厉再祸害李敏,到时候事情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时小艾说:“郑所长,我觉得你可能有点误会了。这次告吴前进的不是李敏,是我们小吃铺,所以你不能以夫妻纠纷的名义来处理这个案件。 我们告他破坏国家政策,殴打我们单位的新任店长,致使我们的工作不得不停滞,对我们铺子带来了极大的经济损失。 你也知道,我们新开的店是租了青云街上的店面,租下来我们就要付租金了。” 郑所长点了点头。 “其实租金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扩张开分店是区里新批的重点扶持项目,而青云街这个新店是我们开分店计划的头一家,是试点工程。 现在因为李敏被打,我们后续工作根本就无法进行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那么多知青渴望着工作,这让我们完全陷入了被动局面。 郑所长,你说吴前进干的这事儿就只是什么夫妻间的纠纷吗?根本不是! 在我这儿没什么纠纷不纠纷的,一切咱拿法律说话。 再说了,法律上也没说丈夫殴打妻子可以轻判吧?别管是什么关系,打人犯法!打人造成恶劣影响那就罪加一等! 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郑所长也听出来时小艾这是要和吴前进死磕到底了,而且她把帽子扣得这么大,郑所长都没法说这是小事儿,不值得大费周章了。 他捏了捏眉心:“我们把他抓起来没问题,关键是……时经理,你们也得注意。吴前进那人我知道,他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要是他家里人来咱铺子闹,到时候影响更不好。” 时小艾顿时笑了。 “郑所长,这一点我可不担心,不是还有咱派出所吗?咱公安同志的职责就是保护人们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他们来闹事儿你们难道会不管?” 郑所长:“……” 他摇了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时经理,我真是说不过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是担心他们闹起来影响你们铺子的生意。” 时小艾也明白郑所长是为了他们好。 毕竟公安同志可以把吴前进抓起来,也可以把以前来闹事的赵翠红抓起来。 但如果来的人不闹事,不打砸抢,只是在门口恶心人,那他们也没办法。 吴前进他爸妈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对于这种老人公安们最头疼了。 但知道归知道,时小艾并不准备让步。 她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为了免生闲事而让步,那李敏以后的日子就会再次坠入深渊,永无出头之日! girls help girls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认怂! 时小艾当即说:“让他们来!让他们来找我,这事儿我担着!” 第131章 一家子在监狱里过年吧! 有派出所的人出动,吴前进很快就被抓了。 甚至李敏带着女儿小茹还没有回到小吃铺,就看到公安人员冲进了他们之前住的院子。 派出所同志去的时候,吴前进还正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们一起打牌呢,屋子里乌烟瘴气,空气污浊的连人都看不清楚。 看到公安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抓赌来了! 几个人全都熟练的抱头蹲在了地上。 因为知道昨天打李敏的时候这几个人都在场,他们也都可以说是从犯,所以公安们也没解释,将他们全都押走了。 在快要走到小吃铺的时候,吴前进看到了抱着女儿的李敏,他还冲着李敏一通叫嚷,让她拿钱去交罚款,把他赎出来。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这次被抓的真正原因。 看到他,小茹吓得将头埋进妈妈的怀里,瑟瑟发抖。 李敏将孩子紧紧抱住,用手捂着她的眼睛,自己却狠狠地瞪向吴前进远去的背影,目光中全是恨意。 时小艾给李敏放了一天假,然后还让人将小吃铺后院一个放杂物的小房间腾出来给她们母女俩暂住。 因为他们的员工基本上都是附近的居民,所以之前并没有考虑过员工宿舍的问题。 好在那小屋子放一张床,一个小桌子也是足够的。 李敏带着小茹还可以跟着员工们一起吃工作餐,也并不需要做饭的地方。 安置好李敏之后时小艾就继续带着王小凤他们开会了。 虽然她意属让李敏接新店的主管,但也肯定不能因为她的私事儿而让工作停滞。 加上她还要和程杨带着孩子去秦市呢,她不想浪费时间。 王小凤因为李敏的事儿心里总有些愧疚,就坚决的要求自己先把新店的筹备工作接过来。 时小艾也没拦着。毕竟李敏的伤势也没有多严重,休息一天后也能够参与到工作中来。 时小艾他们在为了新店忙活的时候,吴前进一家已经得到了他被公安抓走的消息。 之前因为赌博吴前进也进过局子,一般就是关几天交个罚款就能放出来了,开始的时候他家里人也没担心。 觉得这事儿李敏肯定能解决。 然后就有人来告诉他们说吴前进被抓走不是因为打牌,而是他媳妇到派出所把他给告了! 一家子顿时就懵了。 他们并不相信。 只觉得夫妻俩打架那还不是正常现象?咋公安局还管起了人家夫妻的家里事儿》 而且他们也觉得李敏没有那个胆儿,不敢去告吴前进。 可后来来的人说是李敏现在的单位替她出头,说吴前进这样的行为是破坏人家单位经济建设,拖拉人家工作进度,所以人家单位就替李敏把他给告了。 然后公安才来抓人的。 吴前进他们家这才慌了。 吴前进是独子,上面有两个姐姐。虽然一家子现在都有点不待见他,可关键时候还是齐心协力的。 知道这件事后他们立刻兵分两路,吴前进爸妈赶到派出所去哭闹,他两个姐夫则带着几个小兄弟儿跑到小吃铺要把李敏抓回来! 他们觉得只要把李敏抓回来,让她去派出所解释解释这事儿就解决了。 时小艾他们会议还没结束呢,后门那边就闹起来了。 隔着大老远,关着门他们都能听到外面吵得不可开交。 几个人赶紧跑出去看,然后就发现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 吴前进的两个姐夫还有随从的几个人全都被孙公安,李公安他们用绳子捆住,还结成了一串儿。 而小吃铺的员工,特别是几个男员工则气势汹汹的站在他们对面,还将李敏包围在中间,把她保护起来了。 看到时小艾出来,众人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全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原来吴前进他两个姐夫也是有心眼儿的。 他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进小吃铺,而是让一起来的一个住在附近的人进去找李敏。 因为面孔熟悉,开始众人也没注意。 听他打听李敏,还说是听说她受伤了,家里人让过来瞅瞅,员工还很热情的给他指了李敏现在的住处。 结果那人找到李敏,抓住她的头发就往门外扯。而吴前进那两个姐夫还有其他人则一哄而上,从后门进来就要把李敏带走。 小吃铺是公共场所,为了方便顾客前后门都是敞开的,所以这些人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盘问。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用带来的绳子把李敏给捆起来了。 小茹也被一个人掐腰夹在了胳膊下面。 员工们这会答应?! 这会儿本来就还没到正经上客的时候,空闲的人多,大家一拥而上就和那几个人撕拽了起来。 而有聪明的人也快速的去把在附近巡逻的孙公安和李公安给找了回来。 抓吴前进是所里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加上之前郑所长还亲自来了一趟,两个公安当然了解情况。 更何况他们在小吃铺待的时间久了,和这里面的人都熟,自然多了一分感情。 听到李敏被打,两个人本来就气得慌,正琢磨着怎么让吴前进吃吃苦头呢,结果这几个不长眼的就往门上送! 要是来的是吴前进的爹妈,大家可能还得有点顾忌,怕他们年龄大,经不得磕碰。 可来的是一群壮汉,那他们还怕什么? 他们立刻上前,直接将这几个人给制服了,然后用他们带的绳子把他们全都给绑了。 陪着吴前进姐夫来的那几个人这时候才意识到今天惹了大麻烦了! 他们原本觉得就是替工友出个头,教训一下他们的弟媳妇,谁能想竟然被公安给绑了。 这会儿他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蛮横,全都怂得一批,有几个腿都软了,只差没哭出声。 听了大家的解释,时小艾自然要代表铺子向两个公安同志道谢。 孙公安摆了下手:“打击犯罪分子,替老百姓伸张正义是我们的责任,没什么可感谢的。” 一句话更把那些人给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不明白,咋一下子自己就变犯罪分子了? 孙公安他们将这些人绑送去了派出所,李敏又要来道谢。 时小艾跟她说:“你也别在这儿谢来谢去了,你去办事处找管妇联的同志让他们出面联系派出所,带你过去和吴前进办离婚手续。” 李敏立刻点头,然后有点犹豫的看向时小艾:“他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时小艾语气笃定:“他会同意的。你先去找妇联,等你把这事儿办完了,明天再去派出所。 到时候你跟他说只要他同意和你离婚,你就不告他了。他要是不离,你就和他们一家死磕到底!他肯定愿意。” 李敏握紧了拳头,目光变得坚定。 她重重点头:“我一定和他们死磕到底!这条命不要了,我也要跟他离婚!” 看到她这样,时小艾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说:“犯不着啊,咱这么金贵的人,犯不着跟他个屎盆子去拼命。这话就是一说,吓唬吓唬他而已。放心吧我有办法,他一定会同意的。” 李敏的眼眶顿时又红了。 安抚好李敏,时小艾转身回了办公室。 王小凤和宋姨他们也连忙跟着回去。 关上门王小凤立刻问:“姐,你有什么办法啊?” 时小艾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下表说:“时间还来得及,让小林送我一下,我去趟区委。这边的事儿咱明天再说。” 看她赶时间,几个人也没敢再追问,程林立刻出去骑他的三轮了。 时小艾拿走包走出办公室,正准备去后门等程林,然后就看到程杨站在院子里。 他的额头上还带着汗,一看就是跑过来的。 看到他,时小艾有点诧异:“你今天不是带着他们仨去百货商店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时小艾工作忙,几个孩子又放假在家,程杨自然接下了照顾他们的任务。 因为说好了过几天要出去玩,仨小崽儿兴奋极了,叽叽喳喳的要自己收拾行李。 时小艾就让程杨带着他们去一人买套新衣服,买双新凉鞋,要是有太阳帽也一人给买一个。 程杨还许诺今天带他们去公园看动物,所以怎么算这会儿也不应该到回来的时间。 程杨没解释,直接说:“嗯,回来了。你要出去是吧,我陪你。” 既然自家男人来了,时小艾当然不会拒绝,她直接坐在了程杨的车后座上。 程杨骑着车,沉声问道:“你这是要去找欧区长撑腰?” “嗯。”时小艾也没隐瞒。 程杨沉默了一下,又问:“欧区长会愿意吗?要不要我再找找别人?不行我去一趟武装部?这种牵扯到危害社会安全的案件按理说武装部也有权利干涉。” “不用不用,这不是多大事儿,我找欧区长就行。欧区长肯定会管,他还指望我干活呢。不能又让马儿跑,又不帮马儿解决问题吧?要这样谁还有干劲儿呢?” 听她自称为马儿,程杨一下子就笑了。 然后说:“行,那你先试试,真需要了你也别硬撑。我去跑跑应该也可以解决。” 时小艾点头答应。 其实对于这件事她还挺有把握的,毕竟时小艾多少还有点预知性。 虽然最轰轰烈烈的严打要到八二年才开始,但实际上在这之前各地方都已经收到通知,要严厉打击各种犯罪行为了。 作为二线城市,虽然云城比不了京城能够最先掌握政治动态,但这种通知必然也已经收到了。 今天她还故意套了一下郑所长的话,也从郑所长那里听出了他对于吴前进在这种时候闹事的愤怒和不满。 这时候自己但凡添一把火,这个人基本也就完了。 时小艾从来没有害人的心,但是对于这种对坏透了的人渣,她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她不会建议李敏说出自己被强暴的事儿,愿不愿意用这件事告吴前进要看李敏的决定。 毕竟这个年代对女人还很不公平,然后人们看待女人还都带着有色眼镜。 时小艾不会拿自己的思想去要求别人,因为后续的各种压力还要李敏自己去承受。 但不管有没有那件事做砝码,她都一定不会让吴前进轻易逃脱! 时小艾赶到区委大院的时候都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欧区长都拿着包出来准备回家了。 看到她和程杨一起过来,欧区长惊讶得很。 程杨远远的和欧区长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过来,时小艾一个人跑到了欧区长的跟前。 气喘吁吁地说:“哎呀,可算是让我赶到了。” 欧区长当即笑道:“时经理怎么这会儿跑过来了?这几天你不是应该忙得很吗,这是遇到什么大事情了? 我已经听说了,你们第一个分店确定在青云街开,已经在看铺面了,这动作很快嘛!怎么,碰到困难了?” 时小艾也没兜圈子,她直接说:“还真是遇到困难了,我特意跑过来就是想请区长您帮帮忙。” 听她这么说,欧区长的脸色立刻严肃了下来,立刻道:“走,咱去办公室谈。” 时小艾和欧区长汇报了这件事的全部情况,也着重提到了它可能会造成的不良影响,特别是对于女性知青群体的不公,以及隐藏着的不安因素。 她说:“欧区长,你别觉得我是因为同情我们员工而将这件事故意搞得严重。实际上家暴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个社会毒瘤,它的隐患可能一时看不见,但一旦爆发后果就会变得不可控。 就好像李敏昨天的行为,她当时看到女儿差点淹死直接就拿刀过去砍吴前进了。那时候她是怒急攻心来不及思考,然后被那群人把刀给抢了。 可如果当时李敏控制住了情绪,把这份恨压抑了下来,选在一个吴前进没有防备的时候呢? 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总有可乘之机的。万一真是这种情况,那会变成怎样一个恶性事件? 我这样说并不是单说李敏这件事,家暴这种情况在咱现在的云城应该是一种普遍现象。 普遍到连街道,连妇联都不当回事,只是例行劝阻,根本不给女性同志做主。 知青,特别是女知青回城太难了! 之前为了回城指标,一定有很多女同志委曲求全。 她们的委屈是社会造成的,并不是她们本身的错,难道她们就应该一辈子受这种委屈? 而我们其他人就能够这么麻木的看着,不闻不问? 然后一直等到她们忍无可忍最后爆发了,那样的后果会变成什么样,谁敢想象?” 时小艾开始说李敏这件事的时候,欧区长确实有点觉得她小题大做。 特意临下班跑过来就是说个夫妻吵架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儿。 结果她这么一番解释,欧区长也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能高高拿起,轻轻落下了。 时小艾她虽然不是社区干部,可她的铺子接收的都是知青,而且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女知青。 关键这些知青全部都是区里各辖区的人员。 这事儿已经发生,而且动静闹这么大,不重重判了那个吴前进,肯定会寒了这些了解情况的女知青们的心。 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这个不作为,不为女性同志做主的坏名声传出去,背锅的一定是区里。 更重要的是那个吴前进要是回去了,他和李敏最后闹成什么样真不好控,万一再出点事儿,那责任就更大了! 欧区长想到这儿气得一拳头拍在了桌子上,怒道:“这件事我亲自给负责保卫的同志打招呼,对所有犯事人员严惩不贷!” 时小艾这才放松地笑了。 可她还不忘再拱一把火,说:“欧区长,我就知道这事儿得找领导,领导肯定会为我们知青同志们做主。 不过您也别太生气,事情都有两面性。要是咱拿这件事做突破口好好的抓一抓辖区内的小混混,街痞子,赌棍们,那在维护治安方面咱还能走到市里的前列。 我前几天听京城那边的朋友说,京城现在已经开始严厉打击犯罪分子了,咱这儿也开始了吧?” 欧区长确实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但因为这样的例行通知太多,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按照流程下发下去了。 此时时小艾这么一说他心里一惊。 因为即便程杨再低调,他的身份,家庭背景区里也有所耳闻。 时小艾口中的京城的朋友是谁欧区长不知道,但他觉得可能是一个比较有能量的人。 这样的人都说要严打了,那还真得把这事儿再好好掂量掂量。 于是他点了点头,面容严肃地说:“是开始了。所以你说的没错,这件事确实可以当做一个突破口。 我们不仅要从严从重处理吴前进这个案子,还要把这件事作为一个典型案例好好宣传! 让大家全都引以为戒,再遇到同样事件也同样办理!” 有了欧区长的特意强调,吴前进进了派出所的门想要再出来就难了。 他爹妈原本还想闹呢,结果还没闹起来就看到自己家两个女婿被抓进去了。 吴前进的妈还想去找时小艾,想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可她还没行动呢,派出所就来了两个领导。 两个领导进了派出所的门,就说分局要提审吴前进和他的同伙,说这个案子案情太重大了,派出所处理不了,分局接手了。 吴前进的爹妈听得糊里糊涂,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他们儿子还有女婿,还有那一连串的人都被押上了分局带过来的卡车,然后全都给带走了。 他们惊恐不安,抓住派出所的公安打听情况。 然后公安告诉他们不用在这儿闹了,要闹去区里面闹。 他们儿子和女婿们现在已经变成了重刑犯,要关押到分局的监狱里去了。 有一个公安劝他们,说你们最好别闹了,想想你们的女婿。 这在法律面前可是人人平等的,从没听说谁因为年纪大就能不负法律责任。 你们闹吧,再闹下去你儿子罪加一等不说,再把你们也关进去,到时候你们一家都可以在监狱里过年了! 一番话说得老两口灰溜溜的回家,啥也不敢说了。 李敏第二天在妇联同志的陪同下去了分局,然后见到了吴前进。 如果说昨天吴前进还不把这当回事,今天他基本上已经吓得快要瘫了。 他甚至都不敢再骂李敏,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求她看着夫妻一场的面子上放他一马,求李敏销案。 还说要一辈子做牛做马的对她好。 李敏看着他那副模样,只觉得从心里恶心。 因为李敏和吴前进这事儿闹得太大了,李敏所居住的街道办事处主任还有负责妇联的同志昨天晚上被区里的领导召集在一起,好好的批评了一顿! 说她们不作为。 她们这时候才意识到夫妻吵架也是社会不安定因素的一种,再遇到打老婆的事儿发生必须要管!还得把打人的狗东西扭送到派出所! 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夫妻感情问题一向喜欢和稀泥,劝和不劝分的街道干部这回也不敢劝李敏把这口气忍下来了。 负责妇联工作的女同志都不等李敏说话,直接就把街道上开的同意他们两个人离婚的介绍信递给了吴前进,让他签字。 吴前进这会儿都把李敏当救命稻草了,他肯定不会签啊!李敏就说,你先签字,婚离了之后我就销案。 吴前进立刻就签了字。 妇联同志带着李敏又去了区民政局。 区委昨天加班把区里的各个领导召集在一起开会,以这个案例说起,讨论了如何大力开展严打的活动方案。 所以区里任何一个单位都对这件事门儿清。 一看李敏在妇联同志的陪同下来办理离婚手续,都没人去问一句吴前进同不同意,直接就把离婚证给办下来了。 他们家根本就没财产,住的房子是吴家老宅隔出来的一小间,所以不存在财产分配问题。 小茹自然归了李敏。 拿到那个离婚证书,李敏当场就跪倒在柜台前嚎啕大哭。 哭得围观的人们都忍不住跟着掉了眼泪。 李敏哭了很久,哭出了心中全部的郁积。 然后她擦了擦眼泪,对妇联的同志说:“我要去公安局报案,告吴前进强奸!” 第132章 去秦市 李敏要告吴前进这件事说难也难,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物证肯定是没有了,想要取证基本没可能。 但说容易也容易。 毕竟吴前进当初是带着一群狐朋狗友轰轰烈烈地跑到火车站把李敏劫持回家的。 那时候他肆无忌惮,毫无顾忌,也没有想过要背着什么人。 所以当时看到这个场景的人,只要用心去找一定能够找到。 再加上当初吴前进行为极为恶劣,他强奸李敏的时候为了炫耀自己的强势甚至根本没有将他那群朋友撵出去,那些人在屋外面听了全场。 这一群人有七八个,每一个李敏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这么些年其中大部分人和吴前进都还有联络,想要把他们找出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听了李敏的报案,分局的同志都惊呆了,继而是愤怒地拍了桌子! 想到当时的情景,大家的眼中都冒出了火,一个个咬牙切齿的。 要不是碍于纪律,估计现场就要去临时看守的号房把吴前进狠打一顿! 今天抓赌抓进来的那几个人里,其中还真有两个参与了当年强奸案的。 为了不让他们串供,公安当时就对他们进行了分开审讯。 被在号里关了两天,又经历了被从派出所押送到分局,这两个人都快要吓死了。 一听说是要询问吴前进当初干的那件事儿,两个人毫不迟疑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没有要为他掩饰的意思。 他们现在恨吴前进都恨到了骨子里去了,觉得自己全都是受到了他的牵连。 本着坦白从宽的原则,他们不光说了当年的强奸案的所有细节,还把吴前进之前那么些年干的偷鸡摸狗,敲诈抢劫的事儿也全都给交代了。 两个人都以为只要态度好就可以早点离开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也属于从犯。 按照这两个人的交代,那些从犯很快就全都找齐了。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些小混混,本身都不干净,又加上这件事,就算是平时也要在牢里关上几年。 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区里从严从重处理的命令,他们大概率要做好在牢里养老的准备了。 除了这些小混混,这群人里还有一个特别的所在,就是当年的司机。 那时候吴前进他叔还在革委会做主任,作为整个家族的独子,吴前进差不多可以说是整个云城数得着的牛逼人物。 即便云城总共也没有几辆车,他却能想要用就马上能用。 当初他带着人去劫李敏的时候,用的是革委会的车,开车的司机也是革委会的在编司机。 后来运动结束了,像他这种有编制的司机都被分派到了各单位了。 这个人表现得不错,开车技术也不错,现在已经变成了纺织厂厂长的专属司机。 也属于厂里能够说得上话的人物。 分局的人拿着拘捕证去抓人的时候他正准备给厂长出车,遇到这种情况所有的人都懵了。 他被抓过来后纺织厂的厂长还特意跑到分局来问了情况,在知道了整个事件之后震惊到根本无法相信。 用厂长的话说就是—— 那么本本分分一个人竟然能干出这种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了这么多人作证,当初的事件又是那么恶劣,加上影响又非常大,吴前进这次虽然暂时判决结果还没下来,不过等待着他的很可能已经不是监狱里的一间养老房,而是一颗花生米了。 在分局的同志们在为了查李敏那个案件奔忙的时候,时小艾一家子已经坐上了前往秦市的火车。 这次出行的有他们一家四口,还带着楷楷。 程林则如他哥所说,老老实实地留下来看家。 明锐和明溪还有楷楷之前都坐过火车,但是他们坐的都是硬座车厢。 漫长的一路人挨人人挤人,空气污浊难闻,难受的不得了。 而这一次,程杨托人早早地给一家子都买了卧铺,条件和当初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明锐明溪还有楷楷身高年龄都不够,全只需要买半票就可以了。 但程杨怕卧铺铺位窄小,几个人挤不下,干脆奢侈地包了一个软卧包厢,四个铺位足够一家人舒舒服服地休息了。 三个小孩儿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火车,全都兴奋极了。 坐上车之后就都趴在车窗处往外看,叽叽喳喳聊得非常热闹。 全然将两个大人给遗忘了。 他们三个虽然是叔侄关系,但年龄相差太小,实际上跟兄弟也差不多。 加上平时大人们忙,他们三个相处的时间最长,共同语言也最多,三人在一起怎么也说不够。 看到他们这样,原本还担心旅途时间长孩子们会无聊的时小艾彻底放了心。 “我出去接点热水,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程杨拿起固定在小桌子下面的热水瓶,体贴地说。 时小艾答应了一声,果然听话地躺到了铺位,闭上了眼。 说实在的,这段时间时小艾累坏了。 从当初时大喜他们捣乱,一号院的人针对茶水摊开始,到现在几个月的时间了,时小艾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 她甚至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很身不由己,是被各种事推着往前行,好多事都是不得不如此。 一件事挨着一件事,天天风风火火,忙忙碌碌,根本不敢有一丝懈怠,更没有放松的时候。 这一次,说是陪着程杨去参加战友聚会,时小艾更愿意把它当做是一次给自己休息的机会。 她真的特别渴望这种能够什么事情都不管,完全放空的状态。 车轮在铁轨上行驶着,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咔嚓咔嚓声。 在这样的声音里,伴随着孩子们的笑闹声,时小艾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甚至中间脑子还短暂的清醒了一下,听到旁边几个人发出的小心翼翼的悉索声。 可是一转眼她就又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天都已经黑透了,车厢里也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看到她睁开眼,程杨轻声地问:“醒了?” “嗯。”时小艾揉了揉眼睛,又望了望车窗外那一片黑漆漆,哑着声音问:“几点了?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快八点了。嫂子你可真能睡,你睡了整整一天!”楷楷在一旁惊叹的说。 快八点了! 时小艾这次也惊讶了。 要知道火车是上午九点多开的,也就是说她真睡了一整天,差点睡了整整一个对时!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你也不叫我。”她埋怨的瞪了程杨一眼,然后从铺位上爬了起来。 被抱怨程杨也不生气,笑着给时小艾把鞋拿过来,还要替她穿,被时小艾给躲开了。 他从桌上拿过一个搪瓷缸递过来:“给你晾的水,你喝一点,然后咱们去餐车吃饭。” 时小艾有点惊讶:“现在餐车还营业吗?” “我之前去问了,小炒一直营业。”程杨解释道。 其实他们这次上车前带了一些吃的,但是不多。 因为时小艾很早以前,还是在之前那个世界时,曾经看过无数的网文,都在提这时候的火车餐车提供的饭食多好吃,多实惠。 她真的有点好奇。 所以在来之前她就跟程杨商量了,这次在火车上一定要去吃一次餐车上的饭菜! 她以为自己要把这事儿给睡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还能赶得上。 时小艾顿时来了精神。 她拍了拍趴在上铺冲着她傻乐的儿子的屁股,问:“你们中午去餐车吃饭了吗?” 明锐摇头:“没有,我们中午吃的卤肉饭,爸爸说要等你醒了咱们全家人一起去。” 时小艾伸手将他从上铺抱下来,说:“走,咱们现在就去吃。” 几个小孩儿其实都已经憋坏了。 虽然火车上很好玩,但爸爸/哥哥一直禁止他们大声说话,他们早就急得够呛了。 这会儿时小艾终于醒了,几个小崽欢呼着跳着脚的率先跑了出去。 如果不是程杨追出去一把揪住,估计马上就能跑没影儿。 一家人穿过相邻的车厢,走到了位于列车中部的餐车位置。 这时候的餐车装饰得已经很好看了,至少比起普通车厢那显得要气派得多。 整节车厢全部都是面对面的高背皮质座椅,中间的桌子上还铺着雪白的钩花桌布,桌布上压着玻璃,上面还放着小白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朵塑料花。 在车厢的上方,还拉着喜庆的纸质拉花,看上去非常的热闹。 只是现在明显已经过了饭点儿,大部分的灯都熄灭了,只留下很少的几盏,看着昏昏暗暗的。 看到他们过来,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师傅站在最里面喊:“盒饭已经卖完了!” “我们过来吃小炒,小炒还有吧?”程杨大声回道。 听说他们是来吃小炒的,那些补了坐票在餐车临时休息的乘客都抬起了头,眼神羡慕地看过来。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列车服的女列车员也走来,领着他们去了最里面的桌子。 列车员打开了他们头顶上方的灯,然后递过来了一个手写的硬纸板,上面写了很多的菜名。 时小艾接过来看了一下,心里咯噔了一声。 真不是一般的贵啊! 一个番茄炒鸡蛋卖到一块五一份,一个辣子鸡丁卖到两块八。红烧鲤鱼更是离谱,竟然卖到三块五! 这样算下来,一顿饭要吃掉普通工人大半月的工资了。 谁说这时候餐车的饭菜实惠来着? 时小艾磨了磨牙,在心里吐槽道。 看几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时小艾再嫌弃也不好说什么,她咬着牙点了四个菜:宫保鸡丁,糖醋里脊,回锅肉,另外又点了一个麻婆豆腐。 最后要了四碗米饭,明锐明溪吃一碗足够了。 看她点完,程杨又接过菜单点了一个紫菜粉丝汤,然后将菜单递回给了列车员。 那位女列车员显然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还能有人一下子点这么多菜,她好奇地将几个人打量了一番,然后接过菜牌离开了。 因为没有别人点菜,所以饭菜上得特别快。 当那些饭菜一盘盘端上来之后,时小艾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说列车上的饭菜实惠了。 因为,它虽然贵,但是量大啊! 四个菜就把一整张桌子给占满了。 而且盘子里的菜装得满满的,还全都是实实在在的肉,一点都不是样子货。 楷楷和明锐明溪吃得香极了,根本不用大人管,自己抱着碗吃得连头都不抬。 虽然他们平时并不缺油水,铺子里的吃食也是想吃什么都可以,但总得来说都没怎么下过馆子,也不常在外面吃饭。 这样的饭菜他们吃得很开心。 程杨也一样。 平时倒也看不出,但应该他在学校的伙食很一般,所以在看到回锅肉的时候眼睛也都是亮的。 这么多菜,在确定时小艾和几个孩子根本吃不完之后,他也敞开了肚皮。 一家子可以说从来没有吃得这么酣畅,这么痛快过,连时小艾都不知不觉吃撑了。 楷楷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然后满足地拍了拍小肚子说:“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明锐和明溪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也一起拍了拍小肚子。 程杨笑了一下,将几个孩子剩下的米饭全都倒进了盛放回锅肉的大盘子里,然后拉到自己面前,用勺子拌了拌着吃。 看得时小艾震惊得笑出了声,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说:“怎么看着跟我平时虐待了你一样?别吃撑了,咱家不缺吃喝,回去后我也给你做。除了回锅肉,咱还做梅菜扣肉,做红烧肉,一定让你吃个够。” 她这话说的程杨还没什么反应,旁边座位上坐着的人全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程杨也跟着笑,然后解释道:“我离撑还远着呢,没事,我主要是不想浪费。” 听他如此说,时小艾也不说什么了。 因为他们一家子在餐车里实在是太令人瞩目了,所以他们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程杨清扫过那些碗碟之后,他们就站起身准备回包厢。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很快就有几个人从邻近车厢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紧张地低声喊:“查包了,查包了!都注意啊!” 程杨伸出手,将几个人护在身后,以防那些跑动着的人碰到。 他的眉头紧皱,眸中露出思索的光,似乎不明白这些人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时小艾却已经听明白了。 她挑了挑眉,心道:“现在就已经查了吗?这么早就开始了?” 第133章 偶遇杨慧 那群人刚刚跑过餐车,就有一群铁警追了过来。 他们见到每一个拿着大件行李的旅客都会上前要求开包检查。 当然这些警察并不会亲手去动乘客的行李,只是看着顾客翻一翻,确定没事就会离开,然后检查下一个。 他们不仅检查行李,还分成了好几路,一路同样穿过餐车快速地往前追,明显是在追那些提前逃离的旅客。 还有几个人则站在了厕所门口,先是敲门示警,在里面死活不开门之后干脆拿钥匙将门打开,把躲藏在里面的几个人全都抓了出来。 虽然几位铁警执法的时候态度还算温和,但这样的行为还是把三个孩子全给吓坏了。 程杨一边一个抱起了明锐明溪,时小艾将楷楷的手紧紧牵住,快步离开了餐车。 因为他们就是来吃个饭,随身并没有拿什么大件行李,所以那几位铁警就看了看他们,也没有询问。 走出了餐车,很快就进入了软卧车厢。这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大灯都已经关闭了,包厢的门基本上也都关了,虽然靠窗的小座椅上还零零星星的坐着几个人,但是不多,车厢很安静。 这个时候楷楷才悄悄地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他拉了拉时小艾,问:“嫂子,那些公安在干什么啊?” “在抓投机倒把。”时小艾轻声解释道。 走在前面的程杨脚步顿了顿,显然他对于那些公安做的事情也不清楚,听到时小艾的回答转头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时小艾没有明说,而是推了程杨一把,示意他加快脚步赶紧回去。 回到包厢,帮几个孩子擦洗了一下,哄他们先上去睡觉。 按照两个人的本意,是想让明锐明溪和时小艾一起睡下铺的,这样更安全一点。 可两个熊孩子非要睡上面,要和小叔脸对脸睡在一起,他们也只能答应。 平时如果吃饱了,几个孩子肯定要玩一会儿,但今天确实有点晚了,加上包厢里的灯也灭了,三个小家伙很快就感到了困意,没多久就睡着了。 包厢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程杨坐在了时小艾的身边,问她:“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在学校,还是封闭管理,对于外界的情况真心不够了解。 刚才看到那些铁路公安的行为,程杨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看媳妇像是了解内情,他就想多问问。 “现在国家已经对小商小贩放松管理了你知道吧?”时小艾问。 “嗯。”程杨点头。 “咱们这边还不太明显,最多就是自由市场开始冒头。家属院,街头巷尾推车卖菜的人开始增多,然后就是夜市的时候有人出来卖点吃的。可南方那边已经有人偷偷建厂了。” “偷偷建厂?”程杨皱起了眉头。 “或者叫小作坊吧。一般就是招几个工人,偷偷在家里加工一些东西拿出去卖。因为成本低,所以价格也低。” 程杨若有所思:“所以,那些人就是从南方投机倒把,买了东西回来卖?” 时小艾并不认可这个词。 她知道现在的所谓投机倒把很快就会变为正常的商业行为,再过几年还会因为搞活了市场经济而被政府鼓励。 但此刻也真的就是这么回事儿。 整条铁路线都在抓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 她点了点头。 程杨抿着唇,整个人陷入了沉思,显然他对于刚才看到的情景有自己的想法。 时小艾也没有了之前的兴奋,依靠在铺位上懒懒地不想说话。 而就在这时,他们包厢的门忽然被人用力从外面拉开,然后一个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她进来后快速地将门拉上,然后朝坐在靠门位置的时小艾手里塞了一把东西,嘴里说:“帮帮忙,让我躲一下。”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得夫妻俩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她的动作,程楷立刻起身一把揪住了她后脖领的衣服,伸手就要推门把她甩出去! 而时小艾则飞快的拉住来人,惊诧地喊了声:“杨慧?” 那人身体一僵,显然之前她根本没有认出时小艾 此时听到叫声她连忙回头,然后求助地说:“你先帮我一下,拜托拜托!” 程杨听到妻子叫出来人的名字,就放开了手。 而时小艾这会儿也意识到发生什么了。 她眼疾手快地抓过杨慧拿着的大旅行袋,用力一甩扔到了上铺楷楷的脚边,还用被子把袋子给罩住。 与此同时,程杨也把自己刚才坐的铺上的被子扯开,把杨慧的背包塞了进去。 几个人刚刚收拾好,包厢门就再次被人敲响。 拉开门,外面站着这节车厢负责的列车员和两个铁警。 因为此时能够坐得起软卧的乘客基本上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几人对他们说话很是客气。 他们看到上铺还有睡着的孩子,就更压低了声音。 “同志,例行检查,麻烦你们把包打开看看。” 有了刚才餐车的境遇,夫妻二人都没有再质疑,程杨弯腰从铺位下拉出了带着的行李,打开给几个人看了看。 说是例行检查就真是例行检查,那几人随意扫了一眼,连往前探一下身子都没有探。 虽然包厢里多了一个杨慧,但是因为他们上车时买的是四张成人票,所以列车员根本就没有多说什么,连问都没问一句,就很快离开了。 一直到那些人检查完这个车厢内所有的包厢,脚步声越来越远,杨慧一直屏着的那口气才总算是长长的吐了出来。 杨慧又在时小艾身边坐下来,缓了缓神儿,然后才重新站起来冲她笑了笑说:“今天多亏了你帮忙,刚才吓死我了!” 她说着话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小绒布袋,递给时小艾说:“一个小玩意儿,戴着玩儿吧。虽然不值钱,但是还挺好看的。” 说罢,她踮起脚尖就要去拿上铺的行李。 时小艾抓住了她。 “先别急着走,那些人还没走远呢,你不怕他们再杀个回马枪?” 杨慧手一抖,站在那儿不敢动了。 看到这种情况,程杨站起来说:“我出去看看,你们聊吧。” 说罢也没给杨慧拒绝的机会,站起来拉门走了出去。 程杨离开之后杨慧明显放松了一些,而这时她也感觉到了尴尬,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时小艾和杨慧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她却对杨慧的印象很好。 那种感觉就像是二人已经是很投契的朋友一样。 所以这时候她也就没有绕弯子,直接问:“杨慧,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说你急着去海市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杨慧垂下头默默的,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时小艾也没有催她,静静坐在一边陪着。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左右,杨慧抬起头自失的笑了一下,很坦然地说:“没办法,这不是被人骗了嘛。” 时小艾皱紧了眉头。 她没有再追问,而是走到另外一个铺位坐下,从放在桌子上的包里拿出了之前带的烧饼还有茶叶蛋,推给了杨慧。 然后又拿自己的茶缸给她倒了一杯水。 杨慧也没有客气,拿起烧饼就吃了起来。 看她那样子像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吃饭了,吃得很快,两颊都鼓了起来,像只小松鼠一样。 等她吃了一个烧饼,一个茶叶蛋后,总算是缓下了速度。 时小艾把放在饭盒里的油炸花生米还有卤牛肉推给她:“你再吃点,我们带的东西多,下车都吃不完。” 杨慧看了看她,没有拒绝,又拿起一个烧饼配着菜慢慢吃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子,时小艾心里一阵发沉。 之前她见过的杨慧不是这样的,即便她也在运动中受了不少苦,可给人的感觉一直是灵动的,骄傲的。 看看她坑一号院那些人时的聪明劲儿,就能够知道这是一个生命力很强盛的女孩子。 可现在的她,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了疲惫,还有那种很丧很丧的感觉。 杨慧终于吃饱了,她抹了抹嘴开口说:“我之前确实去海城了,我男朋友在那边上大学,我去投奔他的。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一直催促我过去,实际上是想骗我的钱,好支持他和他新女朋友去偷渡。” 时小艾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坐直了身子,失声问:“你去了?” 杨慧摇头,嘲讽地笑了笑:“我要是去了这会儿你就见不到我了。” 时小艾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心还在砰砰乱跳个不停。 这时候的国家太穷了。 而因为运动已经结束,外面的一些信息通过各种渠道慢慢地传递了进来,所以出国潮也是在这时悄悄地兴起来的。 外面的那些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对于一直处于高压环境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性了,以至于很多人觉得外国的月亮都比中国圆。 这时候很多年轻人,特别是大城市的年轻人,想尽各种办法出国。 有人不惜变卖家产,有人通过各种渠道找外国人担保,还有一些实在找不到办法的人,甚至急心疯的选择了偷渡。 那些人完全置法律为无物,抱着一种侥幸心理,不惜铤而走险。 或许其中确实有一部分人成功了,但绝大多数的人肯定会失败。 而失败的这些人,运气好的会被海警抓回,等待着他们的是被拘留,被判刑。 而那些运气不好的则可能直接搭上了性命。 所以听到杨慧说差点被男友骗着去偷渡,时小艾是真的吓了一大跳!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卖房子的钱也给骗走了?”时小艾也顾不得礼貌了,焦急地问。 杨慧神情难看,她咬紧了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通过杨慧的诉说时小艾才了解到,她的前男友之前也是纺织厂的工人,还和杨慧是一个车间。 两个人在两年前就好上了,都准备结婚了,结果男方考上了大学。 男朋友去海市上学了,杨慧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留在原地,所以这两年她一直努力复习功课,希望也能够考到海市和男友上同一所学校。 好在她男朋友并没有因为考上大学而嫌弃她,这两年一直对她很关心,不仅经常写信鼓励她,还给她寄来了不少学习资料。 两个人的感情一直非常深。 今年杨慧其实是很有把握的,她觉得复习了这么久自己肯定能考上。 而就在这时她接到了男友打来的电话,说他得到了学校公费留学的名额,因为他成绩好,表现好,所以系里同意他带家属同行。 让杨慧赶紧过去。 还说他们可能要在国外待三年,这期间无法回国,所以需要把家里的事情料理清楚,别留麻烦。 另外让她想办法筹点钱,因为虽然他可以带家属,但是家属的飞机票是要自费的。 时小艾震惊道:“这话你也信?!” 杨慧难堪地将头侧向了一边,没有吱声。 “然后你就卖房子,卖家产赶过去了?” “嗯。” 杨慧把自己家里能卖的都给卖了,仅剩下一些生活用品。总共凑了三千多块钱。 她拿着那些钱去找了男朋友。 不过她总算是多了个心眼,没有把钱给那个男人,只说自己先拿着,如果需要买机票什么的,到时候再拿给他。 那人可能看实在是从杨慧这边弄不到钱了,只得带着她一起去了粤市。 当然去的人并不只是他们俩,还有另外三个男生,一个女生。 当时那人给杨慧的理由是从粤市的机场登机,从那里飞。 杨慧对男朋友是非常信任的,不然她也不会义无反顾地投奔他而来。 她男朋友为了迷惑她,隐瞒工作做得非常不错。 同行的几个人说来说去聊的也都是留学的事儿,他们甚至还弄了一辆车送站,打着学校的名义。 杨慧之所以怀疑是因为那个女生,主要是她和自家男朋友之前的互动看上去太黏糊了。 用杨慧的话说,眼神儿都像是能拉丝。 她是谈过恋爱的人,怎么可能不多想? 但那两人明显是在回避,在她的面前表现得循规蹈矩。 其他人也为他们打掩护。 杨慧问不出什么,但还是留了心。 所以到了粤市后,在一天他们又以要讨论学术问题开会时,她没有再回避,而是偷偷转了一圈,趁那些人没注意躲在了他们门外偷听。 第134章 文物商店 杨慧他们住的招待所门板很薄,加之那房间在过道的最里侧,离杨慧住的房间有点远,他们没有想过她会过来偷听,所以也没什么顾忌。 所以她很轻易地就听到了他们的计划。 原来这些人是提前已经安排好了,要从粤市码头这边坐船偷渡到港市。 因为船票太贵,将杨慧男朋友与他现女友的钱全部掏空,那两个人就算计着将杨慧哄骗过来,把她的钱也给哄过去。 没想到杨慧是个精明的,那人用了很多办法也没让她交出钱,无奈之下只得把她也给带了过来。 这次他们是在商量明天的出行计划,当然也是在警告杨慧男友让他赶紧行动,不能因为自己的破事儿耽误了集体行程。 杨慧在门外听着自己男朋友信誓旦旦的许诺,最多明晚一定把自己的事情解决掉,心里跟进了冰水一样,刺骨的凉。 可她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就想着得先想办法逃走,逃离了这个地方再说。 但时运不济,因为太过于慌张,杨慧转身逃跑的时候腿软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这声音立刻惊动了屋里的人。 看到杨慧一脸泪地趴在房间外面,这群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们立刻就明白自己的计划败露了。 于是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杨慧绑了,用绳子将她牢牢地绑在了床柱上。 还把她贴身藏的钱给搜了出来,全部拿走了。 杨慧被绑在那个房间整整一天一夜。 最后是因为这群人之前交的房费到期,招待所服务员见他们一直没来续房,就想着应该是提前走了,过来打扫卫生才看到了早已经昏厥过去了的杨慧。 杨慧被救之后当即去派出所报了警,将自己受骗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同时也说了自己在门外听到的那些信息。 听了她的话,派出所的公安望向她的眼神全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最后还是一个老公安告诉她,说她的钱追不回来了,以为昨天海警截获了一搜偷渡船,抓住了十几个偷渡客,另外击毙了两人,还有两人落水后救助不及时淹死了。 他们这里新收到的通报上有那些死亡人员的名字,杨慧男朋友还有他另外两个同学都赫然在列。 那个老公安最后还叹了口气,说杨慧运气不错。 虽然受了两天罪,但至少命保住了。不像那些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做这种事,最后白白送了命。 杨慧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运气有多好,她只觉得自己几年的努力就像是一场笑话。 为了一个白眼狼白白浪费了感情不说,还落了个倾家荡产。 “当初去粤市之前我听很多人说路上不安全,多了个心眼把我妈留给我的金项链给缝在了衣服缝儿里,总算是没有被他们抢走。 从派出所出来后我就把项链给当了,换了一百二十块钱,然后买了这些货。 我听说秦市那边生意好做,就想去试试。” 杨慧说到这儿,有点自嘲的笑了笑:“毕竟,我也没其他的地方可去了。” 听了她的话,时小艾也是震惊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杨慧居然会有这样的遭遇。 虽然杨慧说起来都是不甘和愤怒,可她还真有点觉得那个老公安说得没错,杨慧的运气算不错了。 至少她曾经那个短命鬼男朋友和他的那些同学,都还不是丧心病狂之人,也就图个财,没有要她的命。 不然那才是冤死都没有人给偿命! 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杨慧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听她这么说,杨慧也笑了,点头道:“没错。钱没了不算什么,我有手有脚总能挣回来。我爸妈当年闯海市还不是身无分文,最后不也立住脚了。我肯定不会比我爸妈差。” 她不说时小艾还没想起来,此时听她提起爸妈,时小艾忽然想起之前王小凤跟她说的那番话。 她想了想问:“杨慧,我听说你爸爸妈妈以前开过成衣店?他们的手艺你继承了多少?” 杨慧一脸惭愧:“我没学会什么。那时候环境不行,家里的缝纫机都被人给搬走了,什么都没留下。我爸妈要吓死了,哪儿还敢把手艺传给我啊! 他们用最后藏起来的那点钱给我在纺织厂买了个指标,但家传的技术到我这儿就绝了代了。” 说到这儿,她也难受得说不下去了。 时小艾也跟着感叹。 确实,那段不好的日子国家损失的绝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东西,更多的是文化的传承。 这方面的损失才是永远都难以弥补的。 时小艾的话听在杨慧的耳朵里,对她也是个提醒。 她想了想问:“小艾,你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可以开一个成衣店?” 时小艾说:“要是有技术开个店比较稳妥,总比你这样来回大包小包倒腾安全一点。我本来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技术,可以考虑一下开店的事儿,但是你不会……” “我可以学!”杨慧立刻说:“我有个堂叔,之前在我家的铺子里做过学徒。虽然没我爸妈技术好,但据说也不错。 我堂叔之前和我联系过,他现在在老家跟着儿子生活。要不我这趟忙完就回老家一趟,我找他学,他肯定愿意教我!” 杨慧一脸兴奋的模样,像是又被打开了一个新天地。 时小艾深深地被她这种不服输的韧劲给打动了。 当即对她说:“要是你什么时候回云城记得和我联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杨慧也痛快地答应了。 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杨慧也没有多待,站起来说要回自己的座位。 时小艾建议让她把东西留在这里,然后明天早点过来一起出站,她也没有拒绝。 杨慧离开后程杨回了包厢,时小艾将杨慧身上发生的事跟他说了说,程杨也是一阵无语。 显然这样的事儿对于他来说,也是大为震撼。 第二天杨慧果然早早的赶了过来,因为时小艾他们就是来参加个聚会,拿的行李少,所以分摊一下后杨慧的两个大包也不再显眼。 他们很顺利的出了车站,然后就分开了。 程杨他们原打算出了车站直接先找个招待所住下来再说,结果一出站就看到了钱英明还有另外两个穿着军装的人。 看到他们三个人兴奋的跑过来,那两个人直接就冲着程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钱英明和程杨分开就没有几天,见到他可没啥激动的。 他走过来一把抱起了明锐和明溪,然后笑眯眯的对时小艾说:“弟妹,你们能一起来实在是太好了!” 他说着毫不客气的在明锐的明溪的脸上各亲了一口,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俩孩子忽然被人抱起来还有点懵得慌,然后就被亲了,全都抗议的在钱英明的怀里拧起了劲儿,坚决不让他抱。 可那个家伙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遭到嫌弃了,他还将俩孩子抱得更紧了些,然后问:“之前你爸带回去的小青蛙和小螃蟹喜不喜欢啊?那可是伯伯帮他挑的。伯伯这次还给你们买了新玩具,是积木和大飞机!等到了招待所就给你们。” 明锐和明溪原本还在挣扎,听到螃蟹和青蛙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那两个玩具是程杨之前回家的时候给他们买的,也是两个孩子长这么大收到的第一份玩具,他们珍惜得很。 此时听到这个胡子有点扎的伯伯说那玩具是他挑的,俩孩子对他印象多少好了点儿。 明溪当即说:“我想要大飞机。” 明锐立刻不以为然地说:“大飞机是男孩玩的,你只能玩积木。” 明溪当时就不干了,直接回嘴道:“谁说大飞机只能是男孩儿玩的?我就要大飞机!你是哥哥,你得让着我。” 听他们两个又要干起来,时小艾一阵头疼。 可钱英明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相反他听着高兴的很,甚至还跟着挑唆,故意逗他们俩玩。 结果俩孩子没上当,他自己反倒被逗得哈哈大笑。 程杨终于和他两个战友亲热完了,这才想起自己媳妇儿,儿女还在身边呢,赶紧过来给他们介绍。 这两个人一个叫张刚,一个叫韩进,之前是和程杨一个新兵营的,也是和他一起一个车皮拉到前线的兄弟。 只不过到前线后分到了不同的营区。 张刚现在已经转业了,就在秦市工作,而韩进从前线下来后则选择了回老家,现在被分配到了粤市。 这一次和程杨一样,也是特意赶过来参加战友聚会的。 几个人互相介绍过之后就一起离开的车站,前往钱英明提前替他们订好的招待所。 他们三个人这次来是骑自行车过来的,于是程杨带着明溪还有时小艾,钱英明带着楷楷还有明锐,另外两个人骑了一辆车,几个人说笑着一起朝招待所骑去。 到了之后时小艾他们才知道,原来这招待所住的可不止他们一家,这次来参加聚会的人们都被他们安排在了这里。 到这儿之后,程杨整个人都像是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变得比平时活泼了很多,再也没有了大家都很熟悉的沉稳样子。 他会和战友们紧紧拥抱,会和他们一起哈哈大笑,会相互捶着肩膀大声的说笑,还会因为某个战友的经历而黯然神伤。 时小艾他们开始的时候还默默地陪着,慢慢地他们发现,这种战友间的感情是萦绕在这些男人身上的一种外人无法介入的东西。 他们需要这样一个相互交流,倾诉的空间。 于是她带着孩子悄悄地从那个房间退了出来。 时小艾带着孩子们出了招待所,他们并没有走远,就在周围逛了逛。 秦市是一个古城,有高高的古城墙,自带一种磅礴之气。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古城墙并不远,几个人步行走了过去。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已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古城墙这边有很多的小商贩,卖吃的,用的,还有用两个椅子搭一根竹竿,上面挂着几件衣服叫卖的。 非常热闹,也有了一点后世商业街的雏形。 秦市这边在对待个体经营这方面管理的明显比云城宽松很多,这里摆脱叫卖的那些人脸上明显没有什么紧张,更不像是云城那边的个体经营者般总是带着种小心翼翼。 他们大声地吆喝着,声音此起彼伏。 这种情景落在从来没有见过的三个孩子眼中,只觉得新奇得很。 时小艾一人买了一根雪糕,她要了奶油棒冰,明锐和楷楷要了绿豆棒冰,而明溪则要了红果的。 几人边吃边走,遇到特别喜欢的也会停下来看一看,尝一尝。 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怕孩子们走累时小艾就准备带着他们返程。 就在转身的时候,她不经意的一抬眼,竟然看到了一个文物商店。 时小艾盯着那个门面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这真的是文物商店啊! 她以前听爸妈说过,说八十年代是收集古玩文物最好的时代。 不说捡漏,就是文物商店里面的东西也都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妈妈还说了好几个她听说的故事,全都是在文物商店买的很便宜的东西,放了几十年最后价格几百上千倍的翻,高到离谱。 云城是没有文物商店的,大概因为那边是新城,文物不多的缘故。 时小艾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看到文物商店,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当时就拉着几个孩子一起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她才发现,这文物商店和她想象中的高大上一点都不沾边儿。 这里面的布置也不像是后世的古玩店铺。 总体来说这里面看着和街上的副食品商店,或者供销社差不多。 全都是木头制的柜台,上面镶嵌着一块玻璃。那玻璃还毛乎乎的,一点也看不清楚。 要说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柜台后面那一排的玻璃拉门的展示柜了,虽然也粗糙但至少上面还装了个电棒,算是打了个光。 只是那灯光就如同死亡灯光一般,照得里面的物件极丑。 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时小艾也被那些柜台后的珍品给惊艳了! 第135章 雍正年间紫砂壶 时小艾没打算靠着购买古董赚钱。 一来她很清楚自己的水平有限,说白了就是个半吊子。懂得那些无非是之前跟着爸妈见得多了,很多时候凭感觉就能认出个真假。 这在现在这种收藏热还没兴起,没人作假的时候确实能捡个漏。 可真往后几年全民收藏风潮起来了,时小艾觉得自己这水平分分钟能掉沟里。 当然,除了她有自知之明之外,不敢涉足古董业太深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没钱。 买古董这可是个大坑,就算是现在东西便宜,那也得口袋里有正经不用的闲钱。 因为现在属于东西好进不好出的时候。 买回来了,怎么也得放个十几二十年价格才能涨上去。 实在是太占用资金了。 所以对于古董收藏,时小艾一直抱着捡漏的心态,遇到合适的,看对眼的买一两样,不合适的,错过了也不心疼。 站在文物商店里,看着柜台里那些蕴含着几千年文化历史的老物件,时小艾虽也惊叹,但并没有勾起什么购买欲望。 “妈妈,你看这个壶!” 在时小艾用目光与这些珍贵的文物们进行亲切友好交流的时候,明溪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看放在柜台里的一个紫砂壶。 这是一把描金题诗山水图方执壶,壶体造型古朴大气。壶身上有紫砂描金题诗,壶腹一面还有绘金的山水人物纹路。 估计吸引明溪的就是那美轮美奂的描金纹绘。 小家伙用手指隔着玻璃对着那壶反复地描摹着,嘴中惊叹道:“真好看啊!” 时小艾盯着那把壶细细地端详,越看越觉得不一般。 她影影绰绰记得自己当年逛故宫的时候,似乎看到一把与这个很相似的。 印象里那把是清雍正年间宫中御用的。 当然,这只是时小艾自己的一个念头,并不能以为证。 毕竟这文物商店里的东西都是经过老师傅们把眼定价的,按照现在的规矩,能够放到这里的必然不会是珍品。 通常都是有很多很多类似文物中的一部分,才会拿出来出售。 时小艾可不敢说自己的眼光能够超过那些在古玩界浸润多年的老师傅。 不过这个壶她也着实喜欢。 时小艾叫过服务员,指着那把壶问:“这个多少钱?” “二百六十元外汇券。”服务员说道。 时小艾一愣。 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的文物商店还没有出台内销政策呢! 她以前就听人说过,八十年代初期国家文物商店的东西主要是卖给老外。 这时候的文物商店分内柜外柜。 内柜是供专业人士或者是对口单位的高级干部们学习观摩用的,展品并不对外出售。 而外柜则是主要针对来访问或者交流的那些外国友人。 说起来还是国家太穷了,想要搞建设,哪儿哪儿都缺钱。所以挣外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是全民的执念。 大家都在为能为国家创收搞到外汇为荣。 于是国内的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宝贝全都拿出去创汇了。 就连古玩也不例外。 当然,文物商店里面出售的文物肯定没有高等级的,大部分都是非收藏级。 但其实也不乏精品。 这样一把紫砂壶卖二百六十元外汇券可以说实在是太值了! 时小艾忍不住想,这要是买回去放个二十,三十年,价格会翻涨多少倍!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旁边的明锐和楷楷全都急了。 明锐使劲去拉明溪,嘴里指责道:“又随便要东西!都说好了,咱们就是出来逛逛,什么都不能买。妈妈刚才还给你买冰棍了!” 明溪不服气的辩白:“我没有要!我就是觉得好看。你们不觉得这个壶很好看吗?” 楷楷看了嫂子一眼,看她盯着那个壶看得直发呆,也担心得够呛。 他知道嫂子这个人平时看着管他们很严,可其实特别好说话,心肠特别软。 明溪要是真哼唧几声,嫂子没准儿真敢给她买。 想到这儿,楷楷心猛抽了一下。 他二话没说,抱起明溪就嗵嗵嗵地往门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大声说:“嫂子,咱回去吧,天都晚了,一会儿我哥该找咱们了!” 明锐反应也快,他跟着小叔往外跑,嘴里还附和着:“妈,快点快点,别让我爸等急了!” 明溪被楷楷抱着,也挣扎不出来,气呼呼地嚷嚷:“我不要!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柜台内的服务员被三个孩子逗得乐得不行,站在里面咯咯地笑。 边笑边对时小艾说:“你家孩子真有意思。” 天天在柜台里面守着,像是这样光看不买的情况他们早就见多了。 或者说,他们大部分见着的人都是这样的。 毕竟这时候大多数人们根本不懂这些古玩的价值。 就算是单位不停的给他们找专家上课,给他们灌输各种文化知识,可他们也就是死记硬背下来用来忽悠老外。 可真正在这些古玩商店的服务员眼中,这东西没啥意思。 不当吃不当喝,还那么贵! 有这钱买点什么不好? 一个小破壶的价格都够打一整套家具,够娶个媳妇进门了! 所以她一点没觉得三个孩子的表现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很正常。 时小艾没有理会那几个小的,反正有楷楷看着,她也不怕他们乱跑。 她站在那里没动,听服务员搭讪,就指了指柜台说:“你能把它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她这话让服务员很诧异,但是也没有拒绝。 服务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壶从柜台里拿出来,放在了台面上。 时小艾接过手套戴上,同样很小心地拿起壶来端详,越看越喜欢。 她觉得,这就算是不和博物院那把壶是一批的,应该也相隔不了多少时候。 关键实在是太美了! 不考虑升值,这把壶本身就是艺术品,值得反复欣赏把玩。 真漂亮。 真美啊! 可是这价格…… 时小艾咬了咬牙,不舍地将它放下。 她又将壶深深地看了几眼,然后才把它重新还给了服务员。 恋恋不舍地离开。 两百六十块钱外汇券合现金大概是三百多不到四百的样子,这真不是一笔大数目。 可关键是他们现在是外出旅游,本来就没有带太多钱,现在也没联网,存折上的钱也取不出来。 就是能取时小艾也不敢乱动,最近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她还有三千块的贷款没还呢! 虽然她有还款能力,可该不花的钱也确实不能乱花了。 看到她终于出来了,明锐和楷楷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两个孩子抛下明溪,全都朝她跑过来,一边一个拉住了她的胳膊,嘴里念叨着:“走走,咱回去了。赶紧回去。” 那样子,是生怕一把没拉住,她就会跑回去把那壶买下来一般。 时小艾被这两个小崽儿逗得乐了起来。 拍胸脯保证自己不会去买,可人家俩孩子看她的眼神里写着满满的不信任。 估计这会儿她的可信度,在俩小崽心里已经和明溪对等了。 他们回到招待所的时候,那群男人们还没聊过瘾呢。 屋子里烟雾缭绕的,打开门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看到这种情形,时小艾他们连屋都没进,和里面打了个招呼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倒是程杨很快跟了进来。 看到他,时小艾嫌弃地倒退了好几步,明锐和明溪也同时捏住了鼻子,一起喊:“爸爸,你臭死了!满身的烟味儿!” 程杨嘿嘿的笑,解释道:“爸爸没抽烟,是那些叔叔伯伯抽的。” 说着就要俯身去抱明溪。 可小闺女完全没有给他面子,直往后跳了一步,将他避了开去。 程杨很没面子地又站了起来。 看到他这样,时小艾一阵好笑,问:“你们吃饭了没有?” “没呢,哪儿有空吃啊!”程杨一脸无奈:“又有两个战友过来了,老钱去接人了,要等他们来了再一起吃。 倒是你们,要不你们自己去吃点东西吧。别等我们了,我们这都是没点儿的事儿。” 听他这么说,时小艾还没说话呢,几个小家伙全都嘟起了嘴,明溪更是直接说:“爸爸说话不算话!你说晚上带我们下馆子的,我们刚才都路过了好几个饭馆都没吃饭,专门回来等你一起吃的!” 程杨被孩子们埋怨也不生气,转眼看向时小艾:“你们去城墙了?” “嗯,带他们去逛了逛。” “晚上就别去了,那边有点偏。我看这附近有个国营饭店,要不我先送你们过去吃,待会儿我再去接你们?” “不用不用。”时小艾赶紧说:“这外面现在晚上可热闹了,一点都不荒僻。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好多人推着车出来卖东西,都形成夜市了。 你们说话去吧,我带他们几个去夜市吃。” “别吃凉菜,小心吃坏肚子。”程杨再次交代道。 时小艾听从了程杨的建议,没有给孩子们再吃凉的东西。 好在秦市本身就是个美食之城,这里的特色小吃应有尽有。 光夜市中各种面食的小摊儿就不下二十多个。 这个夜市都在他们住的招待所斜对面,是附近的小商贩自发组成的。 条件很简陋,几乎各家全都是一个木质的架子车改造一下,上面搭一个固定用的架子,然后就在架子上炒菜煮面,做各种吃食。 然后在架子车的周围摆放几个折叠桌,打开后放几个自己做的木头小板凳,这就算是一个小吃摊了。 可就是这样的小吃摊,做出来的吃食味道也美得不行,远远的就能够闻到很浓郁的香气。 时小艾他们要了一碗筱面鱼鱼,一份炒麻食,另外要了一碗蒸豆腐脑。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分量很大,几个人全都吃得肚皮滚圆。 以至于饭后都没敢让孩子们立刻回去,时小艾硬是带着他们在招待所的院子里来回溜达了十几圈。 因为连着坐了快两天车,又在外面转了那么大一圈,到了晚上小孩子们全都累得厉害。 时小艾没有再让他们写作业,只给他们读了几个英文故事磨了磨耳朵,就招呼小家伙们睡觉了。 钱英俊给他们订的是一个四人间,房间很大,里面就像是学生宿舍一样,靠两边对头各放了两个单人床。 所以一家人住在一起也很宽松。 哄着让三个孩子全都睡下后,时小艾也洗漱,然后在床上和衣而卧。 她原本想等等程杨,问一下他明天是怎么安排的? 要是他们战友还要再聊一聊,那她就带着孩子们出去玩,让他不用牵挂。 难得聚一回,总要尽了兴才好。 时小艾想得很好,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克制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扛不住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程杨已经洗了澡,头发湿淋淋地走了回来。 看到她醒了,程杨咧嘴笑了起来,然后就伸手过来拉她。 头发上的水滴了时小艾一脸。 “你别动我,我自己起。”时小艾嫌弃地推了他一下,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往旁边看了看,只看到明锐明溪还睡得四仰八叉,打着小呼噜,楷楷却已经不在床上了。 “楷楷呢?”她问。 “刚才跟我出去跑步了,这会儿去洗澡了。”程杨回答。 “你真是不嫌累。”时小艾一脸的无语:“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早上还出去跑步?” 程杨笑道:“习惯了。” “你习惯了也别拉着楷楷啊?”时小艾翻了个白眼:“他才多大?睡不足会不长个的!” 程杨笑着在她的脑袋上按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心疼我,半天是心疼那小子啊!可不是我叫他的,是他听到我起床,非要跟我一起去,我拦都拦不住。” 听他这么说,时小艾不好说什么了。 她知道楷楷对这位大哥崇拜得很。 都是程林那家伙没事就给楷楷洗脑,搞得小孩子把大哥当偶像了,这是要凑过去跟程楷亲近呢! 人家兄弟俩的事儿,时小艾觉得自己还是别掺和了。 她从床上起来,揉着眼睛准备去洗漱。 程楷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生日快乐!” 第136章 生日礼物 时小艾只觉得手心一热,低头去看才发现程杨在她的心里塞的是两个煮鸡蛋。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的,还热乎乎的。 “你还记得呢,我自己都忘了。”她笑了笑说。 程杨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摸,笑道:“媳妇儿生日怎么可能忘?赶紧起来吧,我和餐厅说好了让他们给煮了长寿面。” 这个招待所是带餐厅的,只不过在秦市这样一个以美食众多著称的城市,没谁会愿意吃餐厅做的那些大锅菜。 所以,昨天时小艾他们都没有去。 但是来吃个早饭还是没问题的。 时小艾他们还是起的有点晚了,到餐厅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吃过早饭离开了,餐厅里都没几个人。 程杨去窗口交待了一声,很快就有人端着五碗面送了过来。 那面是银丝面,面上还放着一个煎得焦黄的荷包蛋。 另外还浇了由黄花木耳胡萝卜碎肉丁做的浇头,闻上去香气扑鼻,让人胃口大开。 虽然大早上吃这么一碗面实在是有些过于实在了,可几人全都吃完了,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几个小家伙显然已经知道时小艾生日的事儿了,明锐明溪扑过来抱着妈妈使劲亲,楷楷也羞羞的用英文说了句“生日快乐。” 本来时小艾没想过要把生日这事儿说出来,可让程杨这么一闹,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他们才刚回到房间,就不停的有人过来敲门,全都是程杨的那些战友,还有他们的家属,都是来祝时小艾生日快乐的。 当然,也有人嚷嚷着说要中午请他们一家吃饭,要给时小艾做寿。 对于做寿这件事程杨拒绝了。 他趁此也提出了今天要带着一家人一起出去逛逛,中午,晚上都不回来吃饭了。 他这提议也没人反对。 毕竟这次来战友聚会是一方面,还有一些人都抱着和程杨一样的目的,就是顺便带着妻儿一起出来转转,权当旅游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吃完饭之后他们先去参观了秦市最有名的博物馆。 秦市是历史名城,这个博物馆非常出名,里面陈列了很多国宝级的文物。 其中好几样在小学课本里都有提到。 难得出来一趟,时小艾希望孩子们都能亲眼看一看,也了解一下老祖宗们留下来的东西到底有多精美,同时也接受一点文化的熏陶。 这个博物馆和之前那一世时小艾来时完全不一样,这时还没有重新装修过,看着很是陈旧。 而且现在应该也不像后世,大家比较注重孩子们的教育,即便是暑假博物馆也没有出现人满为患的场面。 好几个大厅基本上没有游客,外地来的大概只有他们一家。 这样的不好之处是,孩子们在里面变得拘谨得很,连走路都有点拿捏,因为实在太静了。 时小艾虽然对这些文物还算了解,但是让她讲给孩子们听还是有点难度,所以她干脆让程杨去找一个讲解员来。 时小艾原本以为找一个讲解员并不是难事儿,给讲解费就行了。可没想到现在和后世真是完全不一样,现在可不是谁不谁就能找人讲解的。 需要提供介绍信,另外还得提前预约。 而预约讲解的通常是那种单位组织的集体活动,或者领导来视察之类的。 向时小艾他们这种私人提出找专人讲解的情况,博物馆从来没有遇见过。 最后还是程杨拿出了军官证,又说了很多好话,对方才派出了一个讲解员。 但这样也是有好处的。不用交钱不说,这时候的讲解员真是专业,他们对于馆里陈列的文物哪一个都能说出个一二三。 而且还能延伸出去很多,各种古代传说,民间轶事,说起来妙趣横生,头头是道。 这一圈转下来,不仅孩子们听得入了迷,连时小艾都觉得受益匪浅。 从博物馆出来,他们又上了一墙之隔的公园。 这个公园也是秦市的一景,主要是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 而湖中还有一座用挖湖产生的泥土堆砌出的小岛,岛上种满了柳树。 此时正是夏季,湖边凉风习习,湖中到处都是游船,游船上坐着惬意的游人,确实是一个消闲娱乐的好去处。 小孩子们最喜欢玩水了,程杨去租了一个白天鹅形状的脚踏船。 这种船在此时还是一种很新鲜的东西,云城公园里还没有。几个孩子争抢着要坐着前面踩船,即便两个小的脚都够不着地也要凑热闹。 时小艾才不管他们,笑眯眯地自己坐在后面享福,认他们在前面闹腾。 许是这一家子,大人郎才女貌,小孩子活泼可爱看着太过于显眼,还有人拿着照相机追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合影? 时小艾他们也没有拒绝,在这里留下了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游完湖已经是中午了,小孩子们也玩儿累了,他们没有继续逛,而是叫了两个人力三轮车回住的地方。 一路上,时小艾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蹬三轮的大爷闲聊,然后才知道这种可以带着游客逛古城的三轮也是今年才刚刚有的。 之前根本不允许他们拉客。 这些劳力们现在想要在公园门口揽客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租公园的车子,然后归公园管理,然后按照出车路程得提成。 另外一种是自己买车子,然后到公园挂靠,每个月给公园交管理费。 老大爷是第一种形式,一路上他都在念叨着说好好干上两年,也要自己买车子到时候在公园挂靠,这样赚得钱可比现在多多了。 时小艾越听越觉得这简直就是后世出租车刚刚兴起时候最普遍的那种经营模式嘛。 没想到最早竟然是这样起源的。 这一趟秦市之行,虽然没两天,可时小艾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国家的变化。 还有对于个体经营的管理越来越松。 虽然火车上还在严抓投机倒把,但为什么严抓呢?还不是因为愿意做小生意的人越来越多? 而城墙下的小商小贩,招待所对面红红火火的夜市,以及蹬三轮的老大爷,都让时小艾对于将来更有了信心。 她已经开始琢磨着回去后要怎么将事业更扩展一番。 程杨并没有让三轮车把他们直接送回招待所,而是去了一个酒楼。 这个酒楼从门头就能够看出是一个老字号,装修的很是典雅古朴。 一行人下了车,三个孩子都累得昏昏欲睡,站着都开始东倒西歪起来。 明溪更是趴在爸爸的怀里睡得连眼睛都不睁。 看到孩子们这副样子,时小艾不由埋怨道:“随便吃点什么不就行了,这会儿下什么馆子啊?看他们累得,谁还吃得进去?” 被抱怨程杨也不生气,笑着解释:“不是我非要来,是钱英明非要请。他说好多次了,要让咱两家一起吃顿饭,在云城就一直念叨。 前几天嫂子带着侄子回她娘家了,这不是昨天晚上才赶过来嘛。今天又是你生日,他非要请客,我推都推不掉。” 一听他这么说时小艾顿时急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好歹你也提前打个招呼。人家还带着孩子呢,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也得有个见面礼啊!” 听她这么说,程杨顿时笑了。 他摆了摆手:“可别。” 说着他将那几个还迷瞪着的孩子们看了一遍:“人家一个,咱家可是仨呢。你给了见面礼,让人家嫂子怎么办?” 时小艾想了想,那倒也是,于是也不提那些了,和程杨带着几个孩子一起走了进去。 此时钱英明和他妻子丁爱兰已经到了,看到他们立刻出来迎接。 丁爱兰看上去就是一个很爽朗的女人,剪着一头齐耳短发,个头不算很高,但腰板很直,说话干脆又利索。 和钱英明的性格很像。 他们的儿子小六只有两岁出头,正是认生的年纪。 看到进来这么一群人,立刻怯怯的躲在了妈妈的身后,只偷偷露出一个脑袋往这边瞧。 明锐和明溪一见有小朋友顿时就不困了。 他们也大方的很,立刻拿出在公园爸爸给买的小风车,还有一吹就会拉直身体的小蛇和小朋友一起玩。 小六对这样两个哥哥姐姐也很喜欢,还拿出了妈妈给的糖与他们一起分享。 三个孩子很快就玩到了一处。 楷楷大了,肯定不会去和几个小孩子玩,但他非常有大人样的一直关注着那三个小家伙,时不时的叮嘱几句。 给哥嫂他们几人腾出了说话的时间。 钱英明订的这个馆子是一个西北菜馆,今天他也是非常的重视,竟然点了一个烤全羊! 虽然只是一个小羊羔,但价格也不菲了,估计光这一个菜差不多都要有几十块钱了。 看到他点的那些菜,程杨脸色都变了,当即就说:“钱哥你这是干啥呢?咱们兄弟跟一家人一样,你怎么还搞这些?这是客气什么呢!” 钱英明瞪了他一眼:“谁跟你客气了?去去去,一边去,今天我这是和你嫂子一起给弟妹过生日呢,你也就是个蹭饭的,没你说话的地方。” 一句话说得程杨干瞪眼不知道要怎么接。 旁边的丁爱兰伸手在自家男人背上拍了一巴掌,然后对程杨说:“你别搭理他,你这个哥多不会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之前程杨在医院住院的时候,丁爱兰给他送过不少次好吃的,他对这个嫂子很是敬重。 此时听她这么说,朝着钱英明挑衅的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了。 丁爱兰又看向时小艾,说:“小艾,你这个哥是个大老粗,你别介意。但他说的也是实话,这一次我们两口子是真心要感谢你。 我都听老钱说了,说他在云城的时候没少受你照顾,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不忘往学校送。 我们老钱之前在战场上待的那几年,说实话身体亏着了,他去上学我最担心的就是吃不好。 这回回来,我发现他不仅没瘦还胖了点,心里真是安慰了好多。 这真是多亏你们照顾了。” 丁爱兰的话说得时小艾惭愧得紧,她确实经常往学校送吃的,特别是程杨和跑公交的那几个师傅把关系打好了之后,她恨不得每周都会托人家送好几回。 但那主要还是为了他们家程杨,钱英俊才真是跟着蹭的那一个。 现在被人家特意提出来表示感谢,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但不管怎样,有了这样一个开头,加上双方都是爽利人,这顿饭吃的大家都很高兴。 饭吃到一半,丁爱兰就和时小艾熟悉起来,一口一个妹子的叫得极为亲昵。 饭后,大家都吃饱了准备离开的时候,钱英明却叫住了他们。 他很神秘的碰了碰程杨,然后递给他一个小手提包。 时小艾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好奇的也朝那边望去。 然后就看到程杨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金红缎面的工艺品锦盒。 她眨了眨眼睛,心脏忽然莫名的跳了跳,连呼吸都放缓了很多。 程杨拿起盒子,笑眯眯地递到了时小艾的面前,对她说:“生日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时小艾看了看那个锦盒,又看了看他,忽然有点不敢下手了。 她嗔怪地瞪了程杨一眼,说:“又乱买东西。” 程杨也不接话,将锦盒往前推了推,再次示意她打开。 而其他人都被这个情景给吸引了过来,几个孩子也不玩了,也都凑过来看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时小艾慢慢的解开绳子,掀开了那个盖子,然后一把熟悉的紫砂壶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正是昨天她在文物商店见到的那把描金题诗山水图方执壶! 时小艾深吸了一口气。 “壶!昨天的那个茶壶!” 不待时小艾说话,一边的明溪就先蹦了起来。 她激动地跑过来抱住了妈妈的腿,使劲的就要往她腿上爬,嘴里还念叨着:“这是昨天我们看到的那个茶壶,我先看到的!” 时小艾赶紧将茶壶往桌子中间推了推,生怕闺女把它碰倒,然后才看向程杨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第137章 跑断了腿,操碎了心 “我跟大哥说的!”不等程杨回复,楷楷就在一旁抢答道。 原来,早上兄弟俩出去跑步的时候,程杨问起了他们昨天去哪里玩了? 小家伙就巴拉巴拉的把去的地方,吃的东西,做的事情全都跟哥哥说了一个遍。 特别是专门说了他们在文物商店,明溪看中一个茶壶站着不走,然后嫂子差点心软给她买了的事情。 楷楷之所以说这个,是想显摆他和明锐多聪明,知道在关键时候把嫂子和明溪拉走,使得家里总算是没有乱花钱。 程杨却听出了不同意味。 他一向知道妻子对于这种老物件有多在意,也知道她爱买这些。 能让她盯着一直看,看到最后几个孩子都出去了,依然在里面看得舍不得出来的,那一定是真爱了。 他正在考虑给妻子买什么生日礼物呢,想了多少天都没有想出特别合适的。 听了楷楷的话,他立刻决定——就这件了! 程杨当即就向楷楷仔细打听那个东西的具体样子。 楷楷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是小孩子记性好,加上他最近跟着时小艾学功课,嘴里的词汇量也增多了。 所以虽然报不出来名字,但形状,特点什么的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金绘的紫砂壶并不常见,就算是文物商店也只有那独一件。 加上又知道了具体价格,想要买错都不容易。 程杨跑完步之后并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去找了钱英明他们,想让帮忙换点外汇券。 听他说是要换了给媳妇买生日礼物,几个战友将他好好的调侃了一通,直说还不知道这冷面冷心的程团长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调侃归调侃,既然他都提出要人帮忙了大家自然不会推脱。 之前去车站接过他们的张刚转业就转在了秦市,在这里有点人脉,他当即就答应会去帮程杨换外汇券。 而钱英明在知道他今天本来是想着带家里人出去玩的,干脆推着他直接把他撵了出去。 说礼物的事儿交给他了,他保证原模原样的把东西给买回来,保证不耽误程杨给媳妇送。 甚至还特意将程杨悄悄叫到一边,问他带的钱够不够? 不够可以给他先添上,以后有了再还。 钱英明的话还真说到了程杨的心坎上,他还真没那么多钱。 他们家一向是时小艾掌握经济大权,加上家里这几个月开支大,他所有的工资,积蓄全部上交了。 口袋里只有前段时间学校给发的一百多块钱伙食补助,再多真没有。 钱英明知道后并没有笑他,只是感慨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就接了那一百块钱,直接把他撵走了。 程杨倒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钱英明家里条件不错,嫂子也是正经的军工厂工人,每个月的工资不低,他们俩就一个儿子,双方家里也没负担,所以就算是替他垫几百块钱也垫得起。 自家兄弟,这种时候用不着虚客气。而且他最多两个月也就把钱还清了,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被撵走后他完全没有一点思想压力的就带着一家人出去玩了,只留下那些兄弟们在他们背后跑断了腿,操碎了心。 时小艾听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事情的经过,简直整个人都惊住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程杨,想不到他竟然能干出借钱给自己买礼物这样的事儿。 这得是多败家啊! 当然,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时小艾自己身上也没有带那么多钱,她现在甚至都没法替男人还债。 只能红着脸说:“钱大哥,你就顺着他吧,这种事儿你也随便答应啊?钱我回去就给你们寄过来。” 听她这么说,丁爱兰立刻说道:“小艾,你别搭理他们。老钱也是个不会说话的,他说这是想让你知道程杨对你多在意,就是这好好的话让他说得不中听。 钱不是大事,不用急着还,我们一时半会儿的也用不上。 我听老钱说了,说你最近又新开了个大餐馆,搞得规模很大。那需要钱的地方肯定很多,你先留着用,什么时候手头松快了再说。” 时小艾当然不可能拖欠着不还,但人家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得承情。 她连忙道谢,之后还欢迎丁爱兰带着孩子去云城玩,承诺到时候一定也带他们好好逛逛。 丁爱兰也没推脱,说确实有这打算,准备着等钱英明开学的时候带着孩子一起去送他,顺便也带着儿子去看看海。 时小艾自然高兴,又跟她介绍了一些云城的地方特色。 两个人说得投机,说到最后丁爱兰也不再跟她客气,感叹了一句说:“小艾,我之前也不知道你喜欢这种老玩意儿,我要是知道怎么也不能让你去文物商店买,那儿的东西多贵啊! 那儿都是骗外国鬼子的,是为了赚外汇,咱自己人怎么能去受那份骗!” 她这话说得钱英明一阵尴尬,使劲戳了她一下,示意她少说两句。 必然人家男人刚从文物商店花大价钱买了一个茶壶。 丁爱兰一把把他的手给拍开,不悦地翻了个白眼说:“我们女同志说话你瞎掺和个啥?我说的不对吗? 真要买这些,去鬼市,或者早点把在文物商店的后门,什么买不到啊?要去那地方白给人家送钱?” 钱英明还想再解释几句,时小艾却听得眼睛都亮了! 她以前就看过关于八十年代初期,古玩市场的介绍。 按照资料所讲,这个时候农村很多思想比较灵活的人,已经察觉到古玩市场的复苏。 特别是在京城附近区域的很多农民,已经开始用自来水管焊成那种加重的自行车,然后在后车架上驮两个大筐,去十里八乡的收集老物件。 以瓷器居多。 这些人通常结伴而行,收到一定的货后,就一起半夜出发,汽车进京城,往各个文物商店送货。 因为他们进城进得早,到的时候往往文物商店还没有开门,所以就会在门口排成长队。 慢慢地简直就变成了街头一景。 而京城里玩古玩的“老前辈”们,也经常出现在这群人的身边,跟着搭讪,闲聊,当然最重要的目的是捡漏。 因为文物商店给的价格都非常的低,一件大开门的清三代,收购价可能只有几块钱。 这些送货的人经常一趟货送下来,也就赚个十来块钱。 所以他们也愿意卖给这些来搭讪的人。 这就属于两好搁一好,大家都满意。 时间长了,这种情况越来越多,甚至慢慢形成了规模不小的地下古玩市场。 甚至很多外国人也闻着味儿过来淘货。 时小艾一直有个想法,就是什么时候能有个长空去一趟京城,也去长长见识。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秦市这时候也已经有了这样的情况。 她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 她又拉着丁爱兰细聊。 可丁爱兰对于这一行真的不了解,能够给她提供的信息并不多,时小艾只能决定自己明天早上过去看一看。 她顺便还问了鬼市的事儿。 鬼市其实有点类似之前人们常说的黑市,也是个人经营者们私下里做生意的地方。 不过这里主要卖的商品以旧货为主,包括什么自行车配件,日用杂货,甚至还有一些各种不正规渠道弄来的东西,甚至还有销赃的东西也时有出现。 而古董摊也混在其中。 在这里人们一般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大部分都会做以掩饰。而交易也都是低声商量,甚至走到暗处进行。 这里买东西肯定便宜,但是货物的情况就没有人能够保证了,而且因为都是在黎明前最黑的时候鬼市才存在,天亮就散了。 所以辨别真伪确实得靠眼力。 听到她们俩谈起鬼市,屋里的两个男人全都露出了不赞成的目光。 时小艾没有解释,但其实她自己也没有准备去。 因为她收集古董本来就是玩儿,也没想做成正经营生,犯不着去冒险。 再来她对自己的眼光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黑灯瞎火的,她也怕看走了眼。 可男人们并不了解她的想法啊! 回到招待所,一进门程杨就对她说:“那个鬼市你不许自己去!” 时小艾睨了他一眼,故意问:“你这是在命令我啊?” 程杨气得直瞪眼,半天才憋了一句:“要去必须得我跟着!” 时小艾直接给逗乐了。 她刚收了这男人的礼物,心情正好着呢,也不想再逗他,拍了拍他的背,哄道:“行了,我知道了,不去。” 看她这么容易就妥协,程杨明显不相信。 他有点狐疑的看了媳妇一眼,但总算是没有再追问。 晚上睡觉之前,程杨爬上了时小艾的床。 时小艾气得直推他:“这么小的床你挤什么?热不热啊!” 程杨前所未有的坚持:“我把电扇拿过来了,有风吹着不会热。不行,我今天必须在你这儿睡,我怕你半夜跑了。” 时小艾简直被他气死了! 用脚使劲的在他的腿上踹着:“说了不去就不会去,我说话算话!再说了,你睡觉那么惊醒,要是我真晚上起来你会不知道?” “不好说,我喝酒了。”程杨根本不为所动。 说着话还从毛巾被下搂住了媳妇的腰。 虽然关着灯,可另外三个孩子都在屋子里睡着,时小艾也不敢乱动,生怕万一发出的动静太多把孩子们吵醒,还不够臊得慌。 她恨恨地在程杨的腰上掐了一把,可这男人的肉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硬得掐都掐不动。 她干脆张口在他的胸前使劲咬了一口,却换来了某人的闷笑声。 说起来因为最近太忙,两个人确实很久没有亲热了,这一通闹腾二人都有点情热,呼吸都乱了频率。 好在理智还算在线,关键时候控制住了情绪。 时小艾和程杨说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自己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去黑市。 而程杨也答应她明天回早点起来陪她一起去文物商店门口看一看,然后才意犹未尽的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一家人就此歇下不提。 时小艾觉得自己就没有睡着多长时间,就被程杨给叫了起来。 两个人轻手轻脚的穿了衣服,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出了房门。 因为这边是部队招待所,安全方面有所保证,再加上钱英明他们住的也不远,都在同一层楼,所以他们也没叫孩子,两口子出了招待所的门就直奔城墙边而去。 他们到文物商店后门的时候才不过刚刚六点,这里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了。 还有几个推着自行车的人站在队尾张望,互相埋怨着:“说骑快点,骑快点,你们就是墨迹。这下好了吧,这么多人,估计今天又排不上了。” 时小艾左右看了看,发现像自己这样过来看热闹的人并不多。 周围即便过去几个大爷大妈的,也看着像是来锻炼身体的,对于这样的情景早就习以为常,根本不在意。 看来秦市这边古玩的“老前辈”并不多。 时小艾走到那几个人面前搭讪,问他们:“你们怎么不过去排队啊?” 那几个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程杨,似乎觉得他们就是好奇的路人,也没有多在意。 随口解释道:“文物商店每天收购的东西都是有限的,他们每天就收一百块钱的货,收购就不收了。 你看看前面排了多少人,我们现在就是去排也没希望了。” 还有这说法? 时小艾听到一天就只收一百块钱的货,顿时觉得自己三百六十块钱买的紫砂壶都要不香了。 她看了一眼那人车后座绑着的清康熙青花大瓷瓶,问:“像你这个这样的,这里收多少钱?” 那男人说:“差不多能卖六块?我前天卖了一对“三百件”的青花,总共卖了十块。这个大一些,大概能卖六块?” 旁边和他一起的人听他这么说,顿时嗤笑道:“你想啥呢!你那天那是一对!你单个来卖试试,看看能不能卖到五块?这个啊,能五块收了你都算赚了!” 听到这个价,即使有思想准备,时小艾还是觉得心里一阵抽抽! 第138章 红山玉猪龙 时小艾觉得这真是一个遍地宝藏的年代。 只不过见得多了,她也冷静了,知道不可能将这一切都收入囊中。 这些东西虽然价格不贵,但周转期实在是太长,加上东西沉重易碎,他们带着孩子也不方便携带。 所以她只是看了看,并没有购买的心思。 看时小艾只转不买,程杨有点拿不准了。 他凑过去说:“要是有特别喜欢的,该买还是买下来。咱这次走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再来了。” 时小艾知道他这是对自己好,可嘴里还是不饶人地说:“再买?再买我得卖铺子了。” 程杨动了动嘴,本来不想和媳妇辩的,可还是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也不至于,我买给你。” 时小艾抿嘴笑了笑,没有再吱声。 两个人又走了一圈,确定没有特别心仪的东西后就准备回去。却不成想他们这郎才女貌招眼的一对,早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看出他们不是随便溜圈,而是确实对这些感兴趣之后,立刻就有人上前主动找他们搭讪了,特别是之前时小艾询问过的那个中年汉子。 那人在时小艾最早询问他青瓷花瓶的时候就开始注意这两个人了,看他们转了这么一大圈并没有什么收获,眼看要走之后,悄悄地凑了过来。 许是程杨的威慑力足够,那人没敢和时小艾搭腔,而是凑到程杨身边,佯装亲热的碰了他一下问:“兄弟,你们是想收点啥啊?” 程杨微微蹙眉,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让了让,然后淡声说:“随便看看。” “那就没啥看中的?”男人目有期待。 看到他这样子,时小艾就知道他肯定有没有拿出来的东西,于是直接回答:“我不想买瓷器,那东西太多了占地方。你有别的没,拿出来让我看看。” 男人这回已经确定这夫妻俩是女人当家,他也不去和程杨说话了,而是转头看着时小艾笑眯眯地说:“妹子,想要好东西你直接找我就行了,别说,我还真有好东西!” 说罢,他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脏兮兮,看上去和个小石头块没什么区别的物件。 程杨看了一眼,皱起了眉:“这是什么?”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时小艾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拳头。 那个东西不大,看上去也就成人两节手指的长度。器型为扁圆型,呈圆环状,旁边有孔,一侧还有切割痕。 这样东西外表已经大面积白化,看上去灰突突的,就和普通的鹅卵石几乎没什么区别。 可它的器型却太像了!太像红山文化中最出名的配饰——玉猪龙! 时小艾无法确定,因为秦市距离红山实在是太远了。 红山文化起源于内蒙古赤峰,距离秦市有一千多公里。 这个时候交通不如后世发达,除非特意携带保存,不然不会被带出发源地这么远的地方。 而红山玉被世人接受的时间并不长,它是一九五一年才被正式命名的。 在老百姓中间被接受的程度很低,即便很多收藏家在此时都不一定能够认识到它的珍贵性。 这种情况在秦市见到真正的红山玉猪龙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时小艾自己都说不清楚。 她将那东西接过来,拿到手里细细观看。 从质感到皮相,让她越来越确定这应该是一块儿青玉质地。别管是不是玉猪龙,肯定是一个老物件无疑了。 她问那人:“这东西怎么卖的?” 那人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然后迟疑地说:“十五?” 时小艾抬起了头。 她还没说开口,那人立刻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 他咧了咧嘴,解释道:“这东西得来不容易,是人家娃子的玩具,据说是村里下放的老专家送的,人家娃子宝贝得很。” “人家那么宝贝还能卖给你?”时小艾问。 男人搓了搓手指:“我拿钱买的嘛,小娃子还不是得听爹妈的话?能卖钱哭哭怕个啥?” 听了这话,时小艾心里一动,觉得自己好像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了。 估计那老专家是从内蒙那边下放到这儿的,这东西是老人随手带来的。 大概率老人并不懂得它的价值,所以才会随手送给了喜欢的孩子。 而当初押送他来的人也不懂,所以这小东西才能躲过了一劫,没有被毁坏。 看来它确实应该属于自己。 这一刻时小艾坚定了要买下它的决心。 程杨看到这里,已经确定媳妇是想要这东西了,于是开口还价:“五块,要卖就卖,不卖拉倒。就一个破石头,五块钱足够了。” 时小艾听他开了口,佯装嫌弃地将那玉猪龙重新递回给了男人。 看他们夫妻俩这态度,那人有点把不准了。 他赶紧又把东西递给了时小艾,说:“五块就五块嘛,我又没说不给你。” 他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什么陶碗,泥哨儿,各种都有。 看着那些东西,时小艾的嘴角直抽抽,她这会儿真相信这人是把人家小孩子的玩具都给收回来了。 这得多招人憎啊! 不过那些东西里面已经没什么正经物件了,时小艾谢绝了他要搭一件的建议,拿五块钱买了那个玉猪龙。 到此时她算是彻底的心满意足,只觉得这一趟是真真不虚此行。 程杨和战友们又在一起吃了两顿饭,中间有一个晚上他没有回来,和同伴们抵足谈心,说了整整一宿的话。 之后,大家就各奔东西,重新开始了自己的人生历程。 他们一家也回了云城。 这一趟秦市之旅总共就出去了七天,占时并没有很长。 可回到家所有人都有了一种终于踏实了的感觉,觉得轻松了好多。 他们到家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多钟,按照时小艾的想法是也不要回家再做饭了,到铺子里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结果等他们回家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餐桌上已经放了一桌做好的饭菜,还贴心地用菜罩罩住,保持清洁。 时小艾走过去看了看,看到是一砂锅的清炖鸡汤,一条清蒸鱼,一份姜葱炒花蛤,还有一个蒜蓉青菜。 因为天气热的缘故,这些菜此时摸上去还温温的,正好下口。 “这是小林做的?”程杨也探过头来看。 “嗯。”时小艾笑道:“他的手艺看上去也见长了。” 几个孩子看到这些饭菜,欢呼了一声就全都先跑出去洗手了。秦市的饭菜总体偏咸,偶尔吃吃感觉新鲜,但实际上并不太符合几个孩子的口味。 忽然看到了家里的饭菜,大家都非常的高兴。 几人很快的吃了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小朋友们全都累坏了,吃罢饭就乖乖的回房间睡觉了。 时小艾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铺子里瞧瞧。 程杨知道她惦记着新店开业的事儿,也没有拦她,只是问:“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尽量回来吧,我熬点鸡丝粥吃。” “我尽量,你们别等我,我自己都不确定。”时小艾说着,脑子里却在想得把买冰箱的事儿提上议程了。 不然这夏天实在太不好过了。 这个时候,其实冰箱在国内还不普及,条件好的一部分人把目光更多的是投向了电视机。 但时小艾对于那种9吋,12吋的黑白机实在不感冒,觉得费眼看那个,还不如再等几年,一步到位买彩电呢! 再说现在也没有太多套电视节目,多看电视对孩子们眼睛也不好。 可她想要冰箱。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冰箱比电视的诱惑大多了。 虽然国产的冰箱现在还没有,但是友谊商店已经有进口的冰箱卖了,就是价格太贵,一台单开门的就要一千多块钱! 还是得赚钱啊,要赚钱啊! 时小艾在心里感慨道。 王小凤和李敏的效率很高,这一周的时间,她们已经将新店的人员给招齐了。 因为考虑到还要继续开分店,一次培训多些后备力量只有好处没坏处,所以她们这次没有刻意地卡招工名额。 从前厅到后厨打杂,再到保洁总共招了六十五人。 当然,要求还是和之前那一批员工一样——培训期间不发工资,只包两顿饭。 因为有小吃铺的例子在先,这样的条件依然让人挤破头。 一下子替她解决了这么多知青就业的难题,青云街的徐主任高兴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边了。 对于小吃铺的一切要求都大开绿灯。 不仅主动帮小吃铺联系了附近小学,允许他们在暑假期间免费用人家的教室和操场进行培训,办事处还大出血,花钱给每个应聘上的员工还有老师买了笔记本和笔。 督促他们上进。 这次来培训的老师依然是宋春玉介绍的,不过不再是她的徒弟,而都是她的老同事了。 她推荐来了一共四位老师傅,两位是高级服务技师,一位白案厨师,一位红案厨师,全都是有几十年经验傍身的老技术工人。 老人们全是一身的“武艺”,但因为要给家里孩子腾位置,不得不早早地退了休。 现在这四位中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刚过了六十,另外三位都只是五十出头。 时小艾给他们开的工资不低,培训一个月每个人基础工资给到了八十块,另外还有餐补和降温费。 林林总总加起来超过了一百块。 这样的收入超过他们的退休工资快要一倍还多了。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这么多钱,每一位老师傅都恨不得拿出自己全身的功夫,倾力相授。 而这些学员们也都是经历过苦难的,对于这样的学习机会自然是只恨不得能更紧的抓住,每个人都很努力很认真的学习。 于是,即便刚刚开始培训也不过就两三天的时间,可好多人看上去已经有点像模像样了。 看到这种情况,时小艾满意得很。 她将王小凤叫到一边说:“你有空的时候问问,看看这些师傅们愿不愿意留下来,要是愿意,以后待遇可以比照着宋姨来。” 王小凤点了点头:“我也有这个意思。要是咱按照计划,今年还要再开三家分店的话,这些人还是不够用。招工和培训工作都不能停。” 时小艾欣慰地在王小凤肩膀上拍了拍:“可以可以,有进步,知道走一步看三步了。以后我把这铺子交给你就更放心了。” 王小凤有点惊诧,问:“姐,为啥要把铺子交给我啊?那你干啥?” 她说着有点狐疑地望向时小艾:“你不是想当甩手掌柜吧?” 时小艾顿时给她给气乐了。 反问道:“我就是当甩手掌柜怎么了?我好容易把你们都给调教出来了,就不能让我歇歇?不然我这么费劲巴拉地教你是图个什么!” 王小凤笑着撇了撇嘴,没有搭腔。 她知道她姐就是说说,过过嘴瘾,实际上是个比谁都爱操心的人。 她要是真把铺子交给自己,那必然是又有什么新的打算了。 让她彻底闲着,估计她自己都是最先受不了的那个人。 时小艾还真没准备闲着。 她想搞中央厨房了。 开分店想要开得好,品控是大问题。 只有质量有保证,味道保持如一,这样生意才能做得长久。 而要这些条件全都达到,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搞中央厨房,所有的物料全部由中央厨房来配送,各分店只要进行简单的加工就可以售卖。 这样无论是从管理还是从节约开支方面都是最合适的。 而搞中央厨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从人员到场地,再到设备,包括运输车辆这些都要考虑进去。 所以,在确定了培训和开新店这些王小凤和李敏都能够做好之后,她就要把心思投入到新的项目中去了。 场地好解决,一号院当初盖的房子多。除了充当营业场地的地方之外,后面比较偏僻的地方还有一排屋子。 那些屋子目前是充当仓库在用,可里面的东西并不多,稍微整理一下,腾出来个三四间没有问题。 时小艾的想法是——作为旗舰店,小吃铺目前的布局不变,明档依然正常使用,但新店全都要减少厨房面积,留出更大的空间给前厅。 除了场地,人员配置问题也不大。 宋姨和她的团队目前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团队了。 他们完全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依然留在前面明档工作,另外一部分人来后面中央厨房带新人。 反正他们出品的东西没什么特别复杂的,都是各种小吃,包子,馄饨,包括石头馍,要的就是个熟练工,多练练就行了,也不需要多高深的技术。 这样的工人好找。 场地和人员都不成问题,那么最大的问题就变成了设备。 而设备的购置又牵扯到了钱。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 时小艾叹了口气。 果然,一旦开始做生意,多少钱也不够用啊! 第139章 买买买 时小艾没准备买新设备。 主要是新设备她买不起。 加上现在是供方市场,到处物资紧缺。 就算是想买新设备也不是你想买立马就能买的,可能还得等,还得提前预定。 她等不了,也没必要。 时小艾想搞一套旧设备先拿回来用着,等赚了钱再买新的。 毕竟,现在所需要的设备还真没有什么,无非是大锅,鼓风机,风扇,另外要是有可能她还想弄一台冰箱或者冰柜回来。 这些对她来说弄来很难,但是对于国营大饭店来说,都不是什么稀奇物。 时小艾想了想,决定找刘师傅问问情况。 她准备了两瓶好酒,又亲自下厨做了刘师傅特别喜欢的爆炒小海鲜,另外还把卤好的肉以及猪蹄,猪下水各装了一饭盒,然后拎着去了他们家。 看到时小艾来,刘师傅惊讶得很,当即问道:“小艾,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我那天听程林说,说你们不是一家子都去秦市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们这次去是陪着程杨和战友们聚会去了,就没玩两天,昨天就回来了。” 时小艾来的次数多了,和刘师傅一家子也都很熟悉了。 她解释着,然后将带来的东西给了伯母,就不客气地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对刘师傅说:“刘伯伯,我今天来又是来给你添麻烦来的。” 听了这话,刘师傅立马笑了。 他指了指老伴儿放在桌上的那些东西,调侃道:“我就说,你这姑娘一般无事不登门。今天好好地跑过来不说,还特意给我带这么多好吃的,这必然是有事儿呢。 说吧,又遇到什么事了?” 时小艾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摸了下鼻子,笑道:“刘伯伯,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刘师傅摆了摆手:“跟我你有啥客气的?有事儿直接说这才是对的。咱爷俩不讲究这些外道话。”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时小艾就跟他讲了下自己铺子的现状,另外也说了她的想法。 当然,困难也都说了出来。 跟刘师傅接触久了,对于他的人品时小艾是相信的,所以也没有藏着掖着。 她说:“刘伯伯,情况就是这个情况。我现在要说完全没钱,其实也算是有点儿。可这钱得用到刀刃上。 新店还没开业,离营利还远着呢,我借银行那三千块钱必然暂时也没法还。 这时候我也不好再去贷款,就想着能省就省一点儿。 我那中央厨房也不做明档,东西能用就行,也不讲究新旧。 我就想着你人脉广,途径多,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哪儿有二手的厨房用具卖的。 除了锅灶,其他盆子,碗勺这样我也要。要是能再给我搞个冰箱那就太好了!” 听了她的话,刘师傅沉吟了片刻然后说:“你说的这些还真有,不过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给你谈下来。” 时小艾眼睛顿时就亮了! 她激动地凑近了身子问:“刘伯伯,哪儿啊?哪儿有这些东西?要不你给我引荐引荐,不行我自己去谈?” 刘师傅白了她一眼,哼了声:“我去谈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去谈这百分之一也没了。” 时小艾顿时缩回了身子。 其实她特别有自知之明,知道因为生意好,被区里,市里列为了典范之后,自己算是把整个云城的饮食圈的人全给得罪了。 特别是各大国营饭店。 虽然她之前也没跟这些人打过交道,但就看那几个被宋姨介绍来做培训的小徒弟,最后全都推辞不干就能知道,她都快要变成那些国营饭店领导们的眼中钉了。 时小艾自己也很无奈啊! 她又不是吃饱了撑得,非要去出这个风头? 她这不也是被逼的吗? 她可是听说了,那些国营饭店的领导都被大领导批了。 据说饮食公司的书记还被叫到了市里,被主管商业的副市长叫去谈了一番话。 具体谈了什么时小艾不知道,反正她知道别管谈什么,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儿。 果然,现在就应验了。 她苦着脸望着刘师傅:“那你跟人家谈的时候别提我呗。” 刘师傅顿时被她这个样子给逗笑了。 “我就是不提你人家就不知道了?咱现在整个云城,能一下子吞这么多厨房设备的人有几个? 再说了,纸包不住火。就算是暂时不知道,那将来送货的时候人家还不知道?” “那怎么办啊?那我也不能不用啊!”时小艾的脸更皱巴了。 刘师傅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先去跟郭主任说一声,就说家里一个小辈儿想要,看他怎么说。 他肯定知道是你要,但咱不说到明处,要是他想卖,自然也不会戳破。 大家都装装糊涂,没准儿就拿下了。” “是咱云凤阁的郭主任?”时小艾问道。 “可不就是嘛。”刘师傅答。 “之前饭店重新装修,淘汰下来的那些家伙什都在仓库放着呢。这都放了小一年了,再放都放坏了。 我知道之前有人找郭主任谈过,据说是价格没谈拢,而且对方还不是本市的,还要求咱这边派车给送过去。郭主任就没答应。 我跟他说说吧,看能不能谈下来,也看看最低能多少钱拿到?等我打听明白了再跟你说。” 刘师傅说完,还把自己知道的,仓库里存着的那些东西种类给时小艾又说了一遍。 他说的每一样时小艾都非常想要。 毕竟是大饭店,淘汰下来的也都是好货,是她现在想买也买不来的。 从刘师傅这里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对于时小艾来说可以算是满载而归了。 可她也不敢把希望全都寄托到这一个人身上,毕竟她也不确定那郭主任会怎么想? 万一他也跟那些老古板一样,生意差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一味地去迁怒别人,那时小艾也没有办法。 从刘师傅家里出来,时小艾又去了国营委托行。 这里其实最近时小艾来的次数多了,不光是之前买盘子的那个委托行,云城三个国营委托行她现在全都跑得相当熟悉。 主要是前段时间装修小吃铺的时候,她从这些里面挑选了不少适用的旧家具。 对于铺子里用的旧家具,时小艾没那么多讲究,她也不是当古董收藏,自然怎么实用怎么来。 在这里收购些差不多的,有点残破也没事儿,到时候拿回去让木工师傅拾捯拾捯当时就能用。 几趟国营委托行跑下来,可是给她省了不少钱。 时小艾这次来,其实就是本着碰运气的心态,她自己都没抱什么希望。 可谁成想今天的运气竟然真的不错。 时小艾竟在委托行里见到了一个老款的燃气烤箱。 这个烤箱是立式的,大概有半人多高,烤箱内部空间很大,最多能够同时烤十层! 听服务员介绍,这个是外国货,还是解放前那些有钱人家用的东西。 不过后来那些人跑得跑,散的散,房子也都充了公,这东西就没有人再用了。 听他说,这烤箱原本是放在一个政府下属机关的仓库里的。 后来人家腾房子,这东西没用就拿到这儿来寄卖了。 因为年头长了,而且愿意买的人也不多,所以价格开得不高,只要八十块。 时小艾听着介绍,只觉得心里那个兴奋啊! 眼睛都快要黏在那烤箱上拔不下来了。 她记得小时候曾经看过一个外国的连续剧,在剧里她就见过一个类似的烤箱。 当时她是觉得这烤箱嵌在那个特制的橱柜里看上去很有品味,还特意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让她看到真实的了。 时小艾已经有心想要买下来了,可她也没有轻易表现出来。 她用手拍了拍,说:“这东西可够老的,你看这外壳都变色了。” 那服务员和她熟了,自然说话也随便了一些。 他当即说:“可不得变色了吗,你想想它多老了。估计这东西的年龄,咱俩加起来都没它大!” 一句话说得时小艾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么老的东西了,那还能用吗?别等我买回去了再不能使,那还不亏死了?” “那不能。”服务员说。 “咱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我们是国营单位,肯定不能干这种坑人的事儿。小时你放心吧,我们这里货物三包,保证你拿回去可以正常使用,而且一年内有任何质量问题我们包修,真不能用了,我们也能折价退钱。” 服务员说着,又在那大家伙的铁板上拍了拍:“小时我跟你说,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一般人买回去没什么用,不然绝对不会卖这个价。 你想想,现在买个半导体收音机还得几十块钱呢,好一点的都得上百块。 这么大一个铁疙瘩,就是砸了卖铁大概也都能卖几十块钱了。 八十拿到手,铁赚不亏!” 时小艾冲他竖了竖大拇指,感叹道:“小吴你这张嘴啊,就是这个!什么东西让你一描述,听得人不需要也想买了。 行了,这烤箱我要了,回头还是和以前一样,你们找人帮我运过去,运费找王小凤报销。” “好嘞!”这么占地方的东西终于卖出去了,小吴也很高兴,他当即就答应道。 时小艾又朝小吴问了问这烤箱用的液化气瓶在哪里买? 还从他那里了解到现在云城已经有液化气站了,虽然价格有点贵,但是需要的话已经随时能够去购买液化气了。 这对于她来说又是一个好消息。 由这台烤箱,时小艾又想到了冰箱。 她给小吴留下了铺子的电话号码,跟他说了自己想要买冰箱的想法,让他要是遇到合适了的一定帮自己留心一下。 小吴很喜欢和时小艾合作,因为他觉得时小艾这个人非常活络,特别会做人。 就好像他之前几次去店子里帮忙送货,每次基本就没有空着手回来过。 多少铺子里的人都会给他拿一点各种吃的。 虽然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但总让人有一种受重视的感觉。 因为此,他也愿意替时小艾他们铺子多操心。 刘师傅的动作很快,只隔了两天就给了时小艾回信儿。 他说郭主任答应将仓库的那些老设备卖给时小艾了,但是有一个附加条件。 “附加条件?什么条件啊?”时小艾有点紧张。 刘师傅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就是饭店有一辆旧的机动三轮儿,他说你要是想收那些旧设备,就必须把那个三轮儿也一起收了。 我跟他说了,说那个收不了。好好的,谁家要个破三轮啊?用处不大还占地方……” “等,等等!”时小艾激动地打断了刘师傅的话。 “什么样的三轮啊?是不是就跟之前郭安骑过的那辆一样的?” “对,跟那个一样。不过那是前些年新买的,郭主任说的这个要比那个旧多了。外漆都掉的不像话了。” 时小艾用力地扯了扯刘师傅的袖子,再次打断:“那还能用吗?是不是已经坏得不能用了?” “用肯定是能用的,不然他也不敢说往外卖。但老化也肯定已经老化了,反正以前用的时候就总是坏。 要只在市区里跑跑还行,要是往远处去,经常就半路抛锚了。 主要是开的年头太长了,想彻底修好根本不可能。” 刘师傅说着自己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只觉得郭主任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都是公家的东西,卖给谁不是卖呢?干嘛非得搞这种买一还得带一的事儿? 这真是明显不给自己面子! 他越想越生气,甚至有了一种事情没办好的窘迫感。 他抬头对时小艾说:“小艾啊,这些东西你也别要了,咱先别着急,我这几天多打听打听。 咱云城的饭馆多了,总能找到更合适的,你放心,这事儿伯伯给你操心!” 时小艾思忖了一下,问:“刘伯伯,那车我能去看看吗?” 刘师傅一惊,问:“你还真准备要啊!” 时小艾摆手:“先看看再说。” 她之前还真动了心。 饭店开大了,好的交通工具必须要有一个。 光靠家里那个小三轮,肯定不够用。 但要是按照刘师傅所说,那车已经没有修的价值,出门老坏的话,那也肯定不能要。 不然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她不会把话说得太满,一切都等见了东西再做决定。 第140章 程林的新选择 去看三轮的时候是程杨和时小艾一起去的。 反正郭主任已经知道是她想要这些东西,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 那辆三轮就停在饭店后院儿的车棚里,也不知道到底停了多长时间,上面全是灰,看着就旧得不得了。 他们去的时候刘师傅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还拿着车钥匙。 程杨接过车钥匙亲自试了一圈。 大概是因为知道他们今天要来试车,所以这车提前还是检修过的,至少程杨骑的这一圈车子没有出什么问题。 将车子停下来后,程杨有用自带的工具将车壳拆下来看了看发动机。 不用他说,时小艾看着那老旧无比的机器就直皱眉头。 这时的她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程杨看了看却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说:“还能用,凑合凑合用个三四年肯定没问题。要是保养的好,没准儿能够撑个七八年。” 时小艾:“……” 她算是知道这个时代人们多惜物,对车子的要求有多低了。 说心里话,这样的三轮车对于时小艾来说,真的应该是要进垃圾车的东西。 她想起之前和刘师傅说起车辆的报废年限,刘师傅懵了半天完全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时候关于报废年限的规定还没有出台。 所有的车子都恨不得用到自己彻底报废,完全没有人会因为车子破旧而丢弃。 程杨看了车子后就和刘师傅一起去了管理办公室,他要去和负责人好好的谈一谈价格。 而时小艾则跟着郭安去了那个放着闲置厨具的仓库。 比起那辆车,时小艾对于仓库中的这些厨具实在是太满意了! 因为这里边的东西全都是立刻就能用得上的。 例如那几口大铁锅。 据说是因为大小和新购进的炉灶不符才不得不淘汰的。 而实际上,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好锅。 不仅仅是锅,还有两个大型的工业用电扇,一个专用的鼓风机。 虽然有点旧了,但是完全不耽误用。 这每一样都是店里非常需要的。 看着这些东西,时小艾的欣喜之情真的是压也压不住。 看到她这个样子,郭安也很高兴。 他朝着时小艾眨了眨眼,用手朝仓库里面指了指,示意她跟着过去。 时小艾连忙跟上。 郭安带她走到了仓库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那边放着几个大纸箱。 那些纸箱外面全部都用粗麻绳捆着,而且捆得很严实。 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到底里面放了什么? “这是什么啊?”时小艾悄悄的问。 “餐具。”郭安轻声的答。 “之前饭店一直在用的餐具,全都是好好的,没一点磕碰。因为重新装修嘛,餐具全都换了,这些就淘汰不用了。” 郭安凑近时小艾:“待会儿你们谈价的时候把这个也一起算进去,这样你新店就不用买餐具了。” 时小艾眼睛一亮。 她将那几个箱子全都打量了一遍,问:“这些都是?” “嗯。”郭安点了点头:“办公室的人对这些东西不清楚,当时往仓库里搬的时候他们不在。 他们只管处理这些闲置,至于闲置的都是什么他们才不管。 你待会儿跟他们讲一个全包价把这些都拉走,不然留下来将来也不知道便宜谁了。” 时小艾立刻点头。 经过了好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时小艾他们以五百元的“高价”,将这些东西包括三轮车全部收归了己有。 在将最后一箱子东西搬上车之后,时小艾只恨不得仰头大笑三声,只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只不过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那些饭店办公室的人却觉得今天遇到的这两口子实在是不够精细。 花了那么多钱买回去了一堆破烂。 只能说各有各的想法,但总体来说还算是皆大欢喜。 回到家,程杨蹲在车边上整整捯饬了一天,然后说:“我建议还是找个专业点的人来开这个车。虽然它现在肯定能开,但是刘师傅说得也没错,没准儿哪一会儿它就在路上抛锚了。不找个专业的人很可能会耽误事。” 时小艾一脸发愁:“我去哪儿找专业的司机啊?” 现在会开车有驾照的人都算是技术工人了,随便哪个单位都抢着要。 她这样的小吃铺想要请个专业的司机那还真是难题。 而且,为了一辆破车再专门请个司机? 程杨想了想说:“你看李磊怎么样?不行我让李磊来吧,反正他现在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李磊时小艾之前在秦市见过,是程杨的战友之一。 他也是从战场下来的,但是印象中他好像没有要当地政府安排工作,而是自愿选择了转业。 “磊子他们县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经的大厂,就是让县里安排也安排不到什么好岗位,还不如拿一笔转业费算了。”时小艾记得当初钱英明是这样替李磊解释的。 李磊在战场上受了伤,一条腿落下了残疾。 不过伤势不算重,除了走路有点跛之外,别的并没有太大影响。 时小艾想了想,觉得让李磊来应该也挺不错的。 至少这是战斗英雄,人品方面肯定值得相信。 再来他以前是运输兵,修个破三轮对他来说肯定是大材小用。 但自家的店将来必然不可能只买这一辆小三轮。 时小艾觉得如果相处下来各方面都合适的情况下,那她必然能多一名很好的助手。 时小艾实在是太缺得力干将了。 李磊来得很快,在接到程杨电话后的第三天就赶来了。 他带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不大的旅行包。 时小艾腾出了一号院靠近治安室的一个小房间给他暂时安身。 有了李磊协助,程林的工作量一下子小了很多。 他很快就将采买的工作一大半都交给了李磊。 这样他就能够腾出身来接手时小艾给他安排的新工作了。 是的,时小艾又给程林安排了一向新工作,而且是一个他能够很好胜任的工作——做销售。 最早的时候,从程林每天去学校门口卖石头馍时小艾就看出来了,这个家伙是个做销售的人才。 他踏实肯定,同时又有很强的与人交流的能力。 加上脑子灵活,嘴皮子又利索,时小艾觉得让他做采买实在是有点屈才了。 之前那是没办法,什么时候采买都得用很信任的人啊! 而现在有了可以顶替的人,她自然第一时间把程林给抽出来了。 中央厨房在设备齐全了之后,很快就开起来了。 这样每天的出货量比起之前可以算是成倍的增长。 而这时候新店还处于筹备阶段,离开业还需要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那在此之前时小艾就想要重新开发一点新的销售渠道了。 她看上了各个学校还有医院的食堂。 时小艾没打算将来走承包食堂的路,因为这样投资大,而且还需要很多的人脉。 有点太麻烦。 她想的是能够把自己店里的品种放到那些食堂去卖,要是可以,最好能够拿到一个单独的窗口。 这必然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市场。 “咱们店里的员工你都熟悉,看上谁只要对方愿意优先供你选择。你把咱们店里的销售部给做起来。 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给你下销售任务,你带着人多跑跑,多锻炼锻炼。销售额还是按照以前的标准提成。” 时小艾对程林说道。 “哪儿都能跑?没有地方限制吧?”程林问道。 他还记得之前他提出要去港口卖石头馍的时候,嫂子不答应的事儿呢。 “地点你自己掌握。前提是要能够保证供应。你别弄得距离太远送货来不及就行。” “距离不是问题!”程林毫不在意地说:“整个云城才多大啊?就算是从城东到城西走一个来回也就是一个多钟头的事儿。咱有车怕啥?” 时小艾瞪了他一眼:“这话你去跟你李磊哥说,看他不抽你。早上不用买菜的啊?你是准备把他掰几瓣儿呢?” 程林嘿嘿直笑,却并不松口:“大不了我选人的时候选家里有自行车的,到时候谁谈下来的地方谁负责送货。这样拿提成的时候也好算。 嫂子你放心吧,我这话一说保证可多人愿意干!” 看他信心十足的模样时小艾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将来肯定会有很多问题出现。 但是因为怕出错就不让人发展了吗?这种事她可不做。 既然把销售这块儿交给程林,她就会给他这份信任,让他自己慢慢去磨合,适应,去发展。 果然,当小吃铺的员工听说程林要找销售人员后,很多人都蠢蠢欲动。 开始各种打探消息。 特别是一些男员工,在听说优先选家里有自行车的,愿意吃苦的人后更是纷纷主动找到程林报名,全都想要试一试。 之所以会这样当然跟福利好脱不了关系。 大家都知道在小吃铺工作,工资多少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奖金。 而奖金拿的多少都和销售量挂钩。 在铺子里做服务员拿的工资已经不少了,但很显然如果做销售,但凡拉下来一笔订单,那奖金肯定会更高。 为了这更高的奖金,大家都愿意去拼一拼。 程林很快就选中了七名属下,加上他一共是八个人。 这里面又六名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而且还都是那种特别活跃,性格开朗,不怕与人打交道的。 另外那两名女同志,在身体素质方面和男同志肯定有差距,但她们俩一个家里就住在医院家属院,据说家里和院领导关系相当不错,能和食堂拉上关系。 另外一个虽然没有这样的关系,但那人以前做知青的时候被借调到公社做过干事,对于处理人际关系这方面很有一套。 程林选中她是为了留着做外联,特别是将来要和一些官员打交道的时候派她出面。 他自认自己在这方面并不在行。 在看了程林递交过来的人选名单后,时小艾对这个弟弟简直是刮目相看! 她没想到程林在选人方面也很有一套。 特别是在看了最后那个女同志的个人资料之后,她简直都要眼红了! 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关注此人,不然留下来好好培养一下,将来是妥妥的办公室主任人选啊! 程林的工作轰轰烈烈开展起来了,而同时新店开业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李敏状告吴前进的案子判下来了,吴前进几案合为一案最后判了个无期。 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也都受到了法律制裁,最长的一个人判了二十年,最短的也判了三年劳改。 案子虽然告一段落,但李敏因为强奸状告丈夫并且胜诉这件事在云城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个时候人们的思维还很僵化,特别是一些老封建根本无法理解李敏的行为。 背后说她什么的都有。 有一些话说得相当难听。 而吴前进的父母,开始的时候因为儿子被关押还有所收敛,最后儿子被判刑了,他们也无所顾忌了。 把所有的愤恨,恶毒全都撒在了李敏身上。 没少使出各种手段试图欺负侮辱她们母女。 时小艾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这些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可备不住她旁边有一个王小凤啊! 王小凤总是会时不时的跟她说一点,所以她也算是了解情况。 时小艾叮嘱王小凤多关注一些,如果需要帮忙一定要出手。 但她并没有找李敏多说什么。 她总觉得很多事必须自己去面对,想着依靠别人将来肯定会留麻烦。 当然,她也是想通过这些事再考察一下李敏,看看她处理事情的能力。 结果,李敏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吴前进的父母来小吃铺门口哭诉了一次,都没等事情闹起来,李敏就直接报了案。 根本不用她费事儿,治安室的两名公安当场就把那两个老家伙给吓唬走了。 后来时小艾听说李敏找了个下班后的时间去了吴前进家一趟,警告他们如果再闹事就会有样学样,也找两个老头老太太跑到他们女儿,女婿厂子门口闹。 不闹得他们被厂里开除誓不罢休! 吴家人早已经领教过了李敏的狠劲儿,看到她这样说就再也不敢来了。 他们也怕李敏真说到做到,到时候把一家子的前途都给搭上。 时小艾听说了李敏这样的处理方式后很满意,也在心里确定了她新店店长的位置。 第141章 事业再上一个台阶 时小艾的新店开业后很快就站住了脚。 它所在的位置是公交车的始发站,每天在这里等车的人不计其数。 它又是以卖快餐为主,不管是石头馍还是各种包子,鸡蛋,肉夹馍……全都是可以买了直接拿走的东西。 所以,即便是赶时间上班的人也可以在等车的间隙过来随便打包一份带着路上吃。 只这些乘车的客人生意就能够撑得起他们一天的生意了。 而这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周边的家属院,附近几公里以内的工厂员工也是在那边消费的主力军。 特别是现在的天气正适宜,而晚上车站的空地又随便他们用,只要把卫生打扫好就行。 所以那边的烧烤夜市人流量甚至比总店的还多! 实在是因为那边的场地太大,太方便了。 一号院的院子再大也不可能大过公交公司的车场啊! 加上李敏又是个有头脑的人,她在赚钱后立刻去定做了很多把大型的太阳伞,还在这些太阳伞的外围用各种小串灯给装饰了一下。 这到了晚上插上电,布灵布灵的别提多好看了。 现在云城的市政建设这一块做得并不怎么好,并不是哪里都有路灯。 加上大家都节省,晚上很多人家连电灯都舍不得开,所以一到晚上整个城市大部分地方都会陷入黑暗里。 这样,青云街的小吃铺就更变成一枝独秀了,实在是惹眼得很。 当初为了开业时小艾从银行贷款了三千块钱,其实总共在青云街的投入也不到两千块。 投入的大部分都用来进行场地改造了。 可没有用够两个月,这笔钱竟然就全都收回了。 不仅收回,还有了营利! 在这股东风的带动下,时小艾他们的第二家,第三家店先后也开张了,生意几乎全都好到出奇。 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而且,这些店里的店长,在时小艾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开始了内卷。 全都根据自己所在位置的特点优势搞出了各自的特色。 例如开在港口附近的小吃铺,就靠着能够拿到最新鲜,最便宜的海鲜这一点,搞起了海鲜烧烤。 这时候的云城其实牛羊肉供应还是跟不上。 时小艾他们的烧烤摊总体来说还是以猪肉为主。 没办法,他们倒是想搞烤羊肉串,但羊肉的供应一直都很随意,碰上就有,碰不上很可能会断档好几天。 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解决。 而港口那边用海鲜替代了牛羊肉,不仅完美解决了自己这边供货量不足的问题,还给其他店减少了一个竞争对象。 毕竟自己家和自己家抢资源也是很让人烦恼的问题。 而开在医院后门处,主要针对附近中小学校的分店则开通了外卖服务。 因为那两个学校全都是医院附属学校,里面的学生家长很多都是医院的医生。 医生们的工作强度大家都知道,那忙起来真的是没空管孩子,更没时间给孩子做饭的。 虽然学校和医院都有食堂,但那些地方都是大锅饭,种类少还不好吃。 这边的分店就主动出击,去到家属院发宣传单。 上面列了店里能够提供的品种以及价格,后面还着重提到了包月能够给予的优惠。 这优惠包括价格上的优惠,也包括服务上的特殊保障。 例如可以让孩子们凭包月卡来饭店直接吃,也可以将饭盒放在饭店,由饭店提前打包好让孩子们拿回家吃。 甚至还可以提供送餐服务,按照提前说好的时间,地点由服务员免费送餐上门。 这样能够解决的就不仅仅是孩子们吃饭的问题了,连家里一些不方便出门的老人,甚至病人的问题也能够全方位的解决。 开始的时候,他们这项优惠措施的针对客户群只是学生还有医院家属院的家属们。 慢慢的名声传出去之后,医院住院的病人,周边双职工家庭,甚至一些在厂子里工作忙又不愿意吃食堂的年轻工人们,也纷纷跑过来订餐。 到最后,小吃铺的包月卡甚至变成了年轻职工们炫耀的一个资本了。 那边的生意火爆程度一点都不比主店差,甚至开业没有两个月,店长就主动要求再招一些员工。 只不过这回招的人都是以送外卖为主的,对形象年龄的要求就低了,主打一个吃苦耐劳。 有自行车的优先录用。 这样的招工条件,把医院附近办事处领导们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毕竟大家手里都有一批没什么文化的待业青年无法安置呢! 对于自己的下属们这样努力,时小艾自然是乐见其成。 而且她也从这些分店带回来的源源不断的利润中感受到了国家改变的决心。 这让她更坚定了要抓住好政策,好机遇,更快更准的把事业做大做强,更早抢占市场的决心。 手边有了钱,时小艾就想开拓新的生意。 暂时时小艾不想继续开餐馆了。 她知道虽然市场日益开放,餐馆的生意会越来越好,特别是一些高档的,有特色的餐馆很快就会迎来属于它们的高光时刻。 但现在有一个最大的难题,就是市场供应量不足。 他们现在的小吃铺,有一些比较紧俏的货品就很难保证进货量,要是再开高档些的餐馆,天天光货源估计就能搅的她头疼不已。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再等等,等一个更好的契机。 时小艾最近在琢磨着开一个农副产品的连锁超市。 目前云城附近的农村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包产到户的转变。 这就意味着粮食的供应会越来越充足。 与粮食供应相似的是,农副产品,例如蔬菜,瓜果,茶叶等等的供应也会越来越多,品种会越来越齐全。 现在还是国家统一供应时期,居民们买东西还都要用票。 但其实一些不用票的东西也在慢慢的涌入市场,只不过数量不太多,种类也不够全。 时小艾他们因为有自己的小吃铺,平日里和附近农户们打交道的比较多。 和附近的生产队关系处的也很不错。 所以在货源方面她比较有把握。 她觉得开一个连锁的农副产品超市,主要卖从农村收购回来的农产品,应该大有作为。 时小艾最近主要就是在跑这个项目。 地点的问题她不操心,只要如小吃铺一样承诺解决待业青年就业问题,整个云城各个办事处都会闻风而动。 毕竟小吃铺这样的经营模式已经让大家眼红多时了。 时小艾的打算是——以后农副产品连锁超市都可以开在各个分店附近。 这样一方面可以相互有个照应,再一个方面是一事不烦二主,直接和店面所在的同一个办事处打交道就可以了。 她觉得为了争夺入驻权,那些办事处主任们会想方设法帮助他们找到合适的位置的。 时小艾现在最头疼的起身还是供货的问题。 开农产品店,蔬菜,水果,鸡蛋这些肯定需要,但其实老百姓最愿意花钱去买的还是米面粮油。 这才是关乎民生的大头,也是人们最在意的东西。 如果这些找不来,那这店想要站住脚就很困难。 米面对于时小艾来说不难。 云城虽然算不上什么鱼米之乡,但毕竟耕地面积不小。 老百姓们除了交公粮之外,自家每年留存的粮食也不是个小数字。 她和好几个大队都说好了,由他们出面替时小艾他们收粮,她会给一个比政府收购价相对高一点的价格收购。 她现在发愁的是去哪里能够找到质量有保证的食用油。 时小艾跑了好几个地方,也去了附近比较有名的榨油厂。 那些榨油厂在她看来都是小作坊。 产量和她需要的相比,差距实在是有点大。 时小艾为了这个油的问题已经跑了好几天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案。 这天时小艾又在周边跑了大半天,快到傍晚的时候才回到市区。 走过一片自由市场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明锐明溪交待给她的任务,让她给两个人一人准备一副小袖头。 说是幼儿园老师要求准备的,是为了让他们吃饭和做手工的时候用。 时小艾对于针线这方面实在是不在行,家里孩子们的衣服,一直到现在都是能买则买,不能买就只能拜托刘姨给他们做。 可袖头这样的小事儿她总不至于再去麻烦刘姨,所以时小艾就决定拐到市场里去找个缝纫铺子给俩孩子一人买两幅。 这样大家都省心。 现在市里面已经陆陆续续开了好几家自由市场了,基本上都是由各个区出面建设的。 市场里的铺面对外出租,按天收费,只要交钱,不管是城里的待业青年还是乡下的村民都可以过来租个摊子卖东西。 而在这些市场的最里端,现在也基本上都有专门的服装区。这里有卖衣服的,卖布的,也有做衣服的。 而且分的特别细,裁剪,缝纫,甚至锁边都有专业的人来做。 时小艾其实就是想去里面买点布头,然后找个有缝纫机的师傅现场给做几副就行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一个临时起意,竟然还让她给遇到了一个熟人。 时小艾刚刚走到服装市场的交接口处就看到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折叠的钢丝床,那床上放了好多各式各样的衣服。 从她的位置其实看不清那些衣服都是什么样,但这种情况她之前已经见过多次,知道通常那上面放的都是用纺织厂的瑕疵布找人加工的。 主打一个便宜实用。 时小艾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原本都准备绕边走了,可很快就被其中那个吆喝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她愣了一下,可还是没忍住挤进了人群。 “杨慧?”她惊讶的喊道。 听到她的声音,正忙着吆喝的杨慧转过了头,看到她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 “时小艾!哎呀,你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杨慧说着,将手里拿着的衣服往旁边女孩儿的手里一塞,然后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时小艾跟她说了自己过来要办的事,杨慧当即说:“不就是几副袖头嘛,这都不是事儿。 走走走,你跟我到家里去,我让我叔现给你匝几副出来,保证不耽误孩子们明天用。” 时小艾也想问问杨慧这一年多以来的经历,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回的云城? 还想问问她回来后为什么不和自己联系? 所以听了她的话也没有拒绝,跟着她一起朝着市场后面的一条巷子走去。 这是一个死胡同,只有一个出口,巷子的最里面是一个正对着巷口的院子。 杨慧住的就是那个院子。 那院子很大,围着院子有一圈红砖的平房。 总体建筑看上去并不太像住家户,倒像是个街道小厂的样子。 看时小艾惊诧,杨慧解释道:“这里面原本是一个办事处办的火柴厂。后来区里面下通知,说这样容易对周围居民生活造成危险的厂子不能在生活区办,必须迁出去。所以后来那个厂子就停业了。 我是半年前回来的,回来后想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开厂,然后就看中了这里,把它给租下来了。” “你开厂了?”时小艾有点震惊。 杨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也算不上是厂吧,最多就是个稍微大一点的作坊。招了几个工人,然后帮我加工一点衣服而已。”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一起走到了院子里面。 从那些开着灯的窗户往里面看,时小艾发现杨慧说的话实在是过于谦虚了。 那十来间的屋子里,每一个里面都放着最少十来台缝纫机,而每台缝纫机后面都坐着一个女工。 所有人都忙得头也不抬,在她们身边的篮子里,全都放满了缝制好或者正待缝制的衣服。 看到这样的情景,时小艾惊叹道:“你这可不是小作坊,你这是实实在在的服装加工厂了啊!” 她砸了砸嘴,望向杨慧,发自内心的赞叹:“可以啊,杨慧。这么短的时间里发展的这么快,你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第142章 动心 杨慧摆了摆手:“你可别笑话我了,我这算什么啊?跟你根本没法比,现在咱云城谁不知道时小艾时经理是能人?你那小吃铺名声可是打出去了。” 时小艾笑了笑:“我这有点运气在里面。” 杨慧看她:“跟我你还谦虚个啥?就算是有运气,那也是你有能力把握住,没两把刷子怎么也干不成现在这样子。” 时小艾笑了起来:“咱俩这是在干啥,互相吹捧吗?” 杨慧也跟着笑了。 杨慧把她带到院子最靠里面的一排房子跟前,然后冲着一间屋里大声喊:“叔,你现在有没有空,帮我一个忙?” 说话间,一个个子不高,干瘦干瘦的老师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年龄很是不小了,脸上全是皱纹,头发花白,脖子上吊着一个老花镜。 但老人家看上去很有精神的样子,身上戴着一个蓝色的大围裙,上面还有划粉的痕迹。 他拍了拍手上的划粉灰,看向杨慧问:“你没在外面出摊?怎么这会儿跑回来了?” 杨慧指了指时小艾:“我朋友过来找我玩,我们去里屋说说话。” 老人家看了看时小艾,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又问杨慧:“要我做什么?” 杨慧跟他说了做袖头的事儿,还跟他比划了比划明锐明溪的个头,老人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 看着他的背影,杨慧对时小艾说:“我表叔这人不太愿意和外人说话,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时小艾连忙说道。 她和杨慧一起去了她住的房间。 这房间很干净,可以说过于干净了,因为房间里基本上除了必需品就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怎么看怎么像是临时凑合住的,没有一点女孩子房间的样子。 杨慧搬了一个板凳给时小艾,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儿太简陋了,你别介意啊,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时小艾拉住了她:“别倒了,我不渴。咱俩说会儿话吧,不然我待会儿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再过来。” 说罢她有点嗔怪地看向杨慧:“你也不去找我,要不是今天碰见,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 杨慧垂了垂眼眸,露出了一个有点尴尬地笑。 她说:“我也不和你胡乱编理由了,反正吧,我现在不想往云和巷那边去。”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我现在这情况,我不是很想让大家知道。” 听她这么说,时小艾沉默了。 杨慧当初去海市的时候不光把家里的东西全卖了,她还把纺织厂的工位也给卖了。 可以说出去那一趟,她落了个一穷二白。 她长这么大,小时候有父母宠着,父母去世了国家政策也好转了。 总得来说,至少在物质方面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委屈。 而现在——她不愿意去云和巷,不想见老街坊也是情理之中。 时小艾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问:“你这一年什么情况啊?你不是想留在秦市吗,怎么回来了?” 于是杨慧跟她说了一下自己这一年多的经历。 杨慧当年和时小艾分手之后在秦市待了两天。 因为她在那边人生地不熟,也不可能自己支摊卖衣服。 然后她就将衣服便宜卖给了那些支摊的个体户。 杨慧从小爱打扮,之前又在纺织厂待了几年,别的不说审美肯定是在线的。 而且她又懂布料,又看得懂衣服的走线,质量,所以她选的衣服全部都是质优价廉,性价比极高的。 她从粤城进的那一大包衣服,一天之内就全都批出去了。 虽然价格比零售要低一点,但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 一趟下来,她用三百块钱的本又净赚了三百。 杨慧没有立刻去找她表叔,而是又跑了一趟粤城。 这一次除去本金,她又挣了好几百。 杨慧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终于攒够了差不多三千块的血汗钱。 这时候她才去找了表叔。 杨慧去之前还在心里打了很多遍腹稿,想着到时候怎么劝说表叔出山。 她的意思是把表叔接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开个缝纫铺子,到时候自己做衣服来卖。 她跑了这几个月,对于流行的款式,顾客的喜好已经有了把握,而且她之前在纺织厂工作了那么多年,就算是离开了,人脉也还有一点。 杨慧觉得有表叔做后盾,这生意能做得起来。 杨慧抱着要和表叔死磨到底的心态去的他家,结果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表叔竟然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村子最边沿的一个快塌的土房子里。 人病的都快死了,也根本没人管。 杨慧找到人之后,什么都来不及问就先找车将人送进了医院,在医院里整整陪了一周,花了好几百块钱才把老人给救了回来。 而这一周时间里根本没有一个人去看望过老人一眼。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在运动的时候表叔的儿女就跟他划清界限了。 用他们的话说,以前也没跟着你享过什么福,以后你也别拖累我们。 杨慧听了这话简直要气死了! 因为她听爸妈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说她表叔那人特别霸家,从做学徒起就省吃俭用,有一分钱都恨不得往家里寄。 他是在海市待了很多年,期间没怎么回过家,家里的子女也没有照顾到。 可他家里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他从自己身上省出来的,说没跟着他享过福实在是让人听着太心寒。 表叔出院之后,杨慧没有让他再回去。 她原本是想着在秦市开店的,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加上在那边也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商量之后,干脆就回了云城。 “也是我运气好,本来是想在这里租个小房子,我们叔侄俩住,然后在前面市场租个摊位慢慢来。结果小房子没找到,就看到这个大院子了,然后我一咬牙就把它给租了下来。” 杨慧说着面露得意:“我租这院子真的是租对了。当时办事处那边急着把厂子搬走,他们根本无心去琢磨这房子租多少钱合适。结果我把这么大的院儿租下来,连租金带押金总共才花了两百!房租一年只有一百五。” “哟,这可真够划算的。”时小艾赞叹道。 “那是。”杨慧被夸得喜笑颜开:“你别看我这院子不招眼,其实里面老能装了。我们现在有六个车间,每天有一百多个人干活,可从外面都看不出来。 而且这条巷子里现在一半儿房子都租给在市场干活的人了,就是车来车往也不明显。 我要是在别的地方租房子,搞这么大早就被人关注了。” “我看见了,你的工人真是不少。你这么多人干活,货都出到哪儿去了?不会只有市场那一个摊儿吧?” 时小艾和杨慧熟了,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 而杨慧也不瞒她:“我们的货基本上都出外地了,我往下面县乡里发货,不怎么在云城卖。 主要是我们现在布匹的货源只有纺织厂一家,和粤城那边的料子还是有差距。做高端市场做不过人家,干脆现在主攻低端市场,做一个经济实惠。” 时小艾点了点头。 不管什么市场,能够做尖做精都肯定有利可图。 而且做下面县乡的市场,对于工人的要求还低一些,人工,材料的成本也低,会少压很多资金。 时小艾不得不承认杨慧这一步走得很正确。 “你招了这么多工人,手续是怎么办的?没有人查吗?”时小艾又问道。 从进门去就关注这个问题了,这会儿终于问了出来。 杨慧冲她挤了挤眼,然后说:“你可别胡说,我哪儿招工人了?我可没招!这些都是我们厂子的股东,是厂子的主人,大家都和我一样是拿分红的。我又不是资本家,我哪儿敢招人啊!” 杨慧告诉时小艾,她这边招收的人入职前全部会和他们签好协议,都以缝纫机入股,算是厂子里的小股东。 之后他们的工资也好,奖金也好,对外说的名头全部是分红。 即便将来不干了,也可以称之为撤资。 反正,说来说去都不能承认是他们工厂的工人。 此时政府刚刚出台了个体经营者的招工标准,反正个体户现在雇工绝对不能超过五个人,这个是高压线,谁也不能越过。 时小艾想出的法子是挂靠在办事处的名下,而杨慧则采用了集体办厂的方式。 不管用的什么法子,总算是规避了这一条,能让自己更好的发展。 杨慧说过了自己的情况后也追问了时小艾几句,最主要的是她居住的这个地方距离云和巷太远了。 平时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相遇的机会。 时小艾就跟她说了自己在寻找好的粮油供应的事情。 杨慧想了想说:“既然找不到合适的厂子,你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建一个?反正你都准备自己做粮店了,又不愁销路,自己建个厂不是更省事儿?” 时小艾连忙摆手:“我可没想建粮店,那哪儿是我能建的?是小卖部,小卖部!” 杨慧翻了个白眼:“我就一说。而且真开了油料加工厂,粮店你也可以供应的。只要质量好,他们也不会不收。” 时小艾被她说得心里一动。 说实话她之前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主要是时小艾以前,包括她以前家里从来没有人开过厂,这一块对于她来说是空白。 完全没有经验。 但是杨慧这么一提议,她忽然觉得好像还真的可行? 这段时间时小艾一直在跑市场,去了附近好多的大队,还有公社。 她知道无论是粮食还是油料云城都是不缺的,缺的是加工厂。 因为之前政府没有投资过这一块,云城没有大型的食品原材料加工厂,榨油厂都是各个村里或者公社自己搞的,搞的规模很小,很不像那么回事。 但如果真搞一个大的,专业的,其实油料这方面是完全可以供应上的。 而她又不愁销路。 供应和销售都没有问题的话,为什么不可以建工厂? 她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想建一个油料加工厂应该要花不少钱,我现在根本没有这一块的预算。” “你先建厂,等油加工出来了再开小卖部也行啊!你油真炸出来了,还愁销路?就算是不搞小卖部也肯定供不应求。” 杨慧拍了拍时小艾的肩膀:“听我的,现在啊就是要搞建设。只有搞建设才能赚大钱!而且,你信不信,你搞这种属于民生方面的基本建设,市里肯定会赞成,没准儿还能给你点政策倾斜啥的。” 杨慧的话说得时小艾心里又动了动。 她这边已经开始琢磨着要怎么去考察市场了,没想到那边杨慧又给她添了一把火。 杨慧说:“你别说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对你这事儿肯定能帮上忙!” 时小艾抬头:“什么人啊?” 杨慧:“我们这儿的一个女工,平时不爱说话,可其实她把是市农业机械厂的厂长。我也是那天听她们聊天才知道的。 咱市里农机厂应该产榨油机吧?就算是不产也没关系,他们都是一个体系的,肯定有联系。 她今天下班了,明天吧,明天上班了我找她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便宜点给你弄两台机器。” 时小艾简直震惊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杨慧:“你行啊!连机械厂厂长的女儿都来给你打工了?你这也太厉害了。” 杨慧切了一声:“机械厂厂长的女儿就厉害了?还不是也得下乡当知青?回城还不是同样找不到工作? 她家里有三个兄弟呢!她爸就是再有本事也安排不了四个子女工作,她不出来干活能怎么办?” “那这听上去不像是在家里受重视的样子啊?她能说上话吗?” 杨慧笃定的说:“肯定能。她爸妈让闺女下乡,留下儿子已经对不住她了,这点小忙还能不帮? 再说了,就是打听打听,不行了咱们再想其他办法,也不是离了谁就一定不行。” 时小艾也点头:“别为难人家,你就帮忙问问,能不能搞这个榨油厂还不一定呢,我还得再看看。” 第143章 聪明人的脑子都是一样的 时小艾一向是个说做立刻就去做的人,从杨慧这里告辞出来,回到小吃铺她就找了程林和李磊。 现在小吃铺这边的外联基本上都是这两个人在负责,程林负责销售和开拓新市场,李磊负责采买。 想要开厂,这两个人的意见很重要。 时小艾将今天她和杨慧说的那番话跟两个人说了一遍,然后问他们的看法。 李磊在云城时间短,而且性格稳重,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而程林则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他想了一下说:“我觉得杨慧姐说的有道理,现在我跑销售,真的是感触特别深。那就是只要你东西好,服务跟得上,就没有卖不出去的。 咱小吃铺的产出还是少,我说句大话,嫂子,咱中央厨房要是能扩大个几倍,我能把咱云城的早点市场全吃掉!” 一句话说得旁边的李磊先笑了。 他朝程林竖了个大拇指,说:“有志气!” 然后有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你是在做梦。” 程林顿时沮丧了。 李磊之所以这么说,还是计划经济的锅。 小吃铺现在发展在云城已经过快了,快到整个城市的国营饭店对它都产生了抵触情绪。 不停的有人去市里汇报工作,说他们抢占市场,搞乱经济。 现在连欧区长都暗示时小艾可以把扩张的速度先降一降,看看情况再说。 他说的很明白,要是只在区里搞,没问题,他可以压阵,但要在全市搞分店,最好慎重一点。 这样,在短期内小吃铺肯定不能继续扩大经营,程林就是再有一腔鸿鹄之志,也只能在现有的范围内蹦跶。 程林叹了口气,然后说:“所以我说杨慧姐的提议有道理啊!不让咱开店经商,还能不让咱办厂?办厂这属于搞建设吧?毕竟谁能不吃油呢?不说老百姓了,就是那些饭店他们能不用油?” 他看向时小艾:“嫂子,我同意办厂,反正只要办起来,销路你不用管。有没有咱的粮油店我都能把油给卖出去!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 而这时李磊也表明了态度:“我也同意。明天我就去三里乡打听打听他们那个油厂是个什么情况?看看能不能搞到点有用的信息。” 李磊的速度很快,第二天的晚上他就给时小艾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三里乡的榨油厂有扩建的打算。 主要是现在都包产到户了,农民们可以自己决定种什么庄稼。 八十年代初期已经不像是以前,人们连饭都吃不饱了。特别是靠近城市的村子,温饱问题早已经解决,现在人们最大的难题就是口袋里没钱。 这时候大家就把主意打到了经济作物的身上。 毕竟农民们最会做的就是种地了,种什么不是种? 在保证交公粮的基础上,大家更愿意种一些能赚钱的东西。 而三里乡本身就有榨油厂,现在油料充足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会考虑扩大经营。 但他们也有难题。 一来乡里面底子薄,经费方面确实紧张。再来他们对于销售这一块没什么把握。 大家以前也没有接触过这些,谁也闹不懂具体要怎么做。 李磊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让时小艾特别高兴,这种感觉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 她知道这要是谈好了,那就是妥妥的有钱大家赚啊! 杨慧这边也很给力,没过两天就给时小艾打了电话,说农机厂那边谈妥了,让她过去一趟。 时小艾此时对这件事正是最热衷的时候,二话没说就跟杨慧约好了见面的时候。 这一次杨慧没有跟着,而是让那个叫做张娟的女人和她一起去。 张娟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瘦瘦弱弱的,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 看那样要是没有人说,一点也看不出是什么厂长的女儿。 杨慧给她们两个做了介绍,张娟看了看时小艾,小声说:“我认识你,你是时经理,之前我去参加过你们小吃铺的考试。” 时小艾:“……” 这就很尴尬了。 这话说的,明显是没被录取嘛。 可张娟显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继续说:“我口才不好,也不太会说话,所以没有考上。不过我好几个一起下乡的同学都考上了,他们都说你们那儿特别好。” 时小艾更尴尬了。 她哈哈笑了两声,想解释点什么。 好在这时候杨慧一句话替她转圜了气氛。 杨慧开玩笑道:“怎么了,这是嫌弃咱厂子不如小吃铺?嫌弃也晚了,现在你可是咱厂子的骨干,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你走到。” 她看了看时小艾:“时经理挖人也不行。” 张娟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话说得不对劲儿了,她急得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走。我就是想说时经理是个好人,我愿意帮她。” 时小艾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慧拍了拍张娟:“行了,有话路上说吧,你带着时经理赶紧去,你爸不是还等着吗?别让长辈等的时间太长。” 张娟答应了一声就去骑自行车,时小艾朝杨慧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杨慧办事确实漂亮。 也不知道她怎么和张娟,或者张娟的父亲交待的,她们两个赶过去的时候,张厂长已经在厂里等着了。 而且对待时小艾非常的热情。 他显然是看在杨慧的面子上,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张厂长就说了好几遍“杨厂长交待过了,这事儿我肯定得帮忙。” 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后面事情的进展就很顺利了。 农机厂确实生产榨油机,而且还是目前国内最先进的液压式榨油机。 因为目前整个地区生产这种榨油机的工厂就没有几家,所以生意特别好,订单都排到一年以后了。 张厂长说的很清楚,如果时小艾确定要的话,看着杨慧的面子上他可以帮她插个队,最快两个月之后就能够拿到货。 但是价格方面就没得谈了,不要说折扣,还得先交全部预收款。 毕竟,多少人拿着钱上门都排不上队呢! 时小艾问清楚了机器的确定价格后,又特意了解了它的日产量,以及人员培训,包括日后维修等一系列问题后,就和张娟一起告辞离开了。 时小艾看得出虽然张娟来到厂子里之后和她爸几乎没怎么交流,看着也不很亲近。 但张厂长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上女儿,显然和女儿的感情很好。 所以她相信即便是为了女儿,张厂长肯定也会为她这件事尽心尽力。 估计能插队已经是对方能够给予的最大的优惠了。 回去后时小艾把王小凤找了过来,问了一下账目上的闲散资金数额。 王小凤给她看了一下账本,然后说:“最近几个分店的生意都不错,而且如果暂时不开粮油店的话,那咱也没什么大的开支了,所以这些钱都能用。 如果不着急的话,下个月还能再多一点儿。” 虽然时小艾知道账上有钱,但因为具体的账一直是王小凤在管,她并没有太操心。 今天看了账本她才忽然意识到——她现在也算是小有身家了! 这账面可已经动用的资金就超过了二十万! 如果不是今天刻意来查,她都不知道小吃铺居然有这么多钱! 看到她一脸震惊的模样,王小凤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一脸无语地看着时小艾:“姐,我每个月给你出的报表你都没仔细看?” “看了。”时小艾解释:“主要是看一下资产流动情况,余额没太注意。” 王小凤这下也没法说什么了,毕竟这半年来连续开了几家分店,账目资金大额开销多。真正开始有结余的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儿。 有了这些钱,时小艾的胆子就大了。 她第二天就和李磊一起去了三里乡做了实地考察。 听说他们愿意投资,乡里欢迎得很。 不仅专人陪同参观介绍,而且还主动承诺了很多优惠条件。 主要是小吃铺还有时小艾现在在云城都非常的出名,特别是时小艾,简直是风云人物。 她出马,给人的感觉就非常的靠谱,即便是公家单位也愿意和她合作。 大家既然有着同样的诉求,而且又都抱有诚意,那事情的谈判就很顺利。 最后谈成的条件是乡里出资改建油料厂的厂房,招工,以及前期的油料收购,时小艾则出设备以及部分起始资金。 到最后根据出资多少按比例分成。 油料厂再怎么说也是公家的企业,不可能让他们小吃铺占大头,这一点时小艾有思想准备。 而且她投资办厂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货源,另外和乡里打好关系,以后到这边收购农副产品的时候也会更方便一些。 论本心时小艾自然还是更想办好她的超市,现在不过是曲线救国。 虽然办实业确实大有可为,但时小艾清楚自己的实力,这一方面她并不在行。 她觉得还是要办好自己更有把握的事情,这样才更好做大做强。 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总之办厂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甚至是超乎时小艾意料的顺利。 主要是这个时候人们的思想已经有所转变,大家不再羞于谈钱了。 反正还把能够提高人们的经济效益作为了一个政绩考量的目标。 所以对于时小艾这种愿意投钱的大客户,乡里愿意一路绿灯。 厂房改造进展的很快,在机器到位之前就完成了,时小艾立刻和张厂长联系,派了油料厂里的骨干去进行培训。 两个月后,新的油料厂开张了。 新的油料厂面积是以前的两倍大,而实际的出油量则超过了之前的五倍有余。 没办法,以前的油料作坊一直采用的都是手工榨油法,出油率和数量自然和现在没法比。 在现代,人们吃东西越来越精,可能觉得手工压榨的油口感要比机器榨出来的好。 但在发展阶段,大家更在意的是效果。 有了油料厂以及三里乡做后盾,半年后时小艾他们的农产品超市终于再次进入了筹备阶段。 这一次时小艾没有再和欧区长联系,而是直接找了分管商业的副市长。 因为现在和三里乡合作搞油料厂,时小艾在云城市的分量更重了一些,说出来的话提出的建议也更受到重视。 加上程杨马上就要毕业了,且因为表现优异,军区准备将他直接留在云城附近的军分区做指导员。 军分区是一个师级单位,也就是说程杨一毕业就又跳了一级,成为了副师级干部。 虽然因为还没有毕业,正式的任命暂时没有下来,但因为军分区太缺人,程杨已经先行到岗开展工作了。 军队和地方上的工作一向是相辅相成,指导员到位自然要和地方上的领导先行见个面,相互认识认识。 于是,有了程杨这一层关系在,时小艾再进出市政府机关相对就更容易也更从容了一些。 虽然云城之前并没有开过什么连锁超市,但因为时小艾开的这种是以销售农副产品为主的卖场,算是助农的一种行为。 所以这个方案得到了市政府的认可,并给予了大力支持。 这一次她并没有像当初开小吃铺的时候一样,受到了同行们的抵触。 相反,因为所售卖的东西是对市场的一种补充,反而大受欢迎。 包括云凤阁在内的很多国营大饭店都成了他们的客户,还有一些效益好的厂矿更是把这里当做了他们发放福利的重要场地。 当然这和程林以及他们销售部人员的努力是分不开了。 他们销售部也不知道是谁想出了一个办法,去各大厂矿推销油票和粮食票,购买了这种票据之后,没有时间限制,随时可以去他们云和粮油超市提货。而且所有的超市通用。 这样的方式受到了很多大厂的欢迎,因为这样他们可以当做福临发放给员工,同时又不用考虑大量购货需要准备的车辆还有存放场地的问题。 时小艾在知道他们推出的这个方案是都震惊了,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不是后世的商场提货卡吗? 果然,聪明人的脑子都是一样的。 第144章 去京城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一九八四年的夏天。 这天时小艾一到办公室就看到程林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儿。 她朝坐在一边看报表的王小凤看了一眼,王小凤朝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看问不出个所以然,时小艾干脆地问程林:“怎么了,谁来的电话?” 陷入沉思的程林这会儿才看见时小艾。 他抹了把脸,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 “这是……谈恋爱了?然后被人踢了?”时小艾觑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 “噗嗤!”旁边的王小凤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什么啊!嫂子,你瞎说什么!” 程林大窘,他瞪着时小艾:“你别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谈恋爱!” 时小艾白了他一眼:“没谈就没谈,这么厉害干啥?说,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 程林的脸又耷拉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是我阿姨打来的电话,她希望我劝劝楷楷,让他回京城念初中。” 时小艾愣了一下。 她知道程林口中的阿姨是楷楷的亲妈,这几年她一直跟着大儿子住,帮他们带孩子。 虽然她这几年也没有管楷楷,但是对孩子还是不错的。 生活费一直按时寄就不说了,至少逢年过节还会来问问孩子的意思。 只要楷楷同意,他大哥必然会亲自来接楷楷过去玩儿。 其中两年的春节孩子都是跟着妈妈和大哥一起过的。 虽然这个妈确实偏心得过分,对两个儿子根本没做到一碗水端平。 但做人就怕比较,如果和他们的父亲相比,这样的妈妈已经算是很负责了。 这几年楷楷一直跟着时小艾他们住,大家早已经都习惯了,以至于她都忘了楷楷的户口还在京城,他在云城目前还是借读的身份。 而京城的学习氛围还有学校条件确实比京城好得多。 “这事儿你跟楷楷说了吗?”时小艾问道。 “没呢。”程林摇头。 “我这不是刚接了电话嘛,而且我也得跟你还有我哥先说说不是?” 时小艾沉默了一下:“这事儿主要还是得看楷楷的意思,他这么大了,得看他自己怎么想。” 程林点了点头,半天没吭声。 “要是楷楷回去了,谁照顾他啊?”时小艾想到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我爸年初的时候就已经退休了,现在搬到干休所去住了。他住的地方离附中很近,走路也就是十几分钟。 而且他现在闲得很,配的司机还有公务员天天没事干,楷楷在家住肯定有人照顾。 刚才阿姨也说了,说楷楷大哥家的孩子今年上小学了,她也不准备在那边一直待下去。她也要回京城了,到时候楷楷愿意的话跟她住也行。” 看这样子,人家前夫妻两个应该是通过气,商量好了呀。 既然这样,就更没有阻止的理由了。 时小艾很喜欢楷楷这个孩子。 虽然名义上那是她小叔子,可实际上时小艾真是把他当大儿子一样疼。 在她心里,楷楷的位置和明锐明溪不差什么。 但在孩子究竟在哪里上学这个问题上,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替楷楷做决定。 听了程林说的这番话,时小艾一下午都有点闷闷的,成程林差不多模样,全都提不起精神。 忙完之后她给程杨打了个电话,让他找空回家一趟,说有事和他商量。 今天原本就是周末,程杨本来就准备回来,接到媳妇儿的电话当即说现在就出发,一个小时后就到家。 挂了电话,时小艾坐在桌子前发呆,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虽然这事儿大家还没有商量,但她其实已经能够感觉到,楷楷回京城已经成了定局。 这根本就不用商量啊! 要论对孩子好,那肯定是京城更合适。 看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王小凤实在是看不过眼了。 她说:“姐,你至于这样吗?不就是楷楷回京城嘛,多大事儿啊! 不行的话你和姐夫也跟着回去一趟看看,要是那边情况好,各方面合适,大不了咱把计划提前,今年就去那边开分店呗。” 时小艾眼睛一亮,她这才发现自己被程林给影响了。 是啊,她难受个啥呢? 大不了去开个分店,这样什么时候想去看楷楷了,坐火车就过去了。 来回最多也就是三天的事儿。 而且,他们家在京城还有房呢! 那房子钥匙都拿了好几年了,硬是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也应该过去看看房子了。 这样将来他们要是去,还有了落脚点儿。 “你们不光要考虑楷楷,还得考虑程林呀,程林今年都二十一了。” 王小凤继续说道:“你们也没有问问程林是打算在哪儿成家?他愿不愿意留在云城? 反正吧,要是我是程林,我肯定也是愿意回京城的,毕竟从小在那儿生在那儿长。再说了,京城毕竟比咱云城机会多不是?” 时小艾被王小凤说得这番话给深深的打击到了。 她一向自认为对于这两个小孩儿算是很关心了,可没想到她竟然还没有一个朋友看得透彻。 是啊,程林的未来谁能说就一定是在云城呢? 她暂时肯定会以云城为主,不光是因为她的店她的根基在这里,还因为程杨的单位也在这边。 但将来可不好说。 时小艾本来就不是这样世界的人,她也没有什么乡土概念。 要是将来找到更好的机会,她不介意挪一下地方更何况要是将来程林再提拔,换军区了呢? 他们还不是要走? 所以,程林在那里落脚这还真不是能忽略的事儿。 要是不准备留在云城,那还真不能在这儿谈对象安家。 不然将来很麻烦。 现在又不是将来,户口一点也不重要。 现在干什么都要户口,要是程林在这儿结婚了,将来他要是回京城,老婆孩子的户口想要进京可不容易。 当然,也并非完全没可能,但能预知的麻烦还是能省则省。 程杨接到媳妇儿电话的时候很明显地从话语里感受到了一种沉重。 那时候他正在处理事情,就没有多问,可回来的路上心里一直很忐忑。 连开车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很多。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回家后却发现整个家都仿佛洋溢着一种欢乐。 程杨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看到他回来,明溪第一个跑过来。 她扑进程杨的怀里,大声地问:“爸爸,你什么时候休假啊?妈妈说等你休假就带着我们一起去京城玩!” 时小艾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说:“你今年的年假还没休呢,要是最近不忙的话,你看看能不能把年假休了?可以的话咱们带着孩子一起去京城玩一趟吧,他们都还没有去过。” 程杨没有想到媳妇叫他回来是讨论回京城的事儿。 他想了想,说:“我回去安排一下,争取下周开始休吧。” 晚上的时候时小艾才跟他说了原因,也告诉他问过了楷楷的意思。 楷楷也很矛盾,看孩子那样子又想回去又舍不得这里。 她没有让孩子立刻做决定,只是告诉他说一家人一起回京城一趟,让他见了爸妈好好谈谈再说。 “不管楷楷怎么想,该做的准备咱们都做好。我是觉得他留下的可能性更大,对于这一点我是赞成的。 大人的想法总还是要以对孩子好为原则,回京城对于楷楷来说更合适。”时小艾说道。 程杨其实对这一点早有考虑。 父亲从离休那一天起,就跟他谈过好几次让楷楷回家的事儿了。 他一直没吐口同意,总说上完这一年再说。 现在这学期已经毕业了,开学楷楷就要上六年级,也该是做决定的时候了。 除了和楷楷,时小艾也和程林谈了一番话。 话题当然是开发京城的市场了。 论起这个,谁都得承认再也没有比程林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几年在云城,对于程林来说是一个磨炼。 此时的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这一次程林没有抵触,也没有拒绝。 他知道,哥嫂这是真心地为了他的将来做打算。 当初他带着弟弟离开家的时候,其实确实是带着赌气成分的,那时候就是想和父亲闹一场,让自己不再那么委屈。 连程林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件事而在云城留了下来,而且一待就是四年。 他也觉得到了回家的时候了。 毕竟京城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他没有办法割舍。 程杨的工作交接很快,一周后他就开始正式休年假了。 副师职干部的年假是一个月,而他因为去年根本没有怎么休,所以这次他直接请了四十五天的假,可以在京城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程杨其实这几年出差的时候也回去过几次,对于那边并不陌生,甚至今年上半年他还去参加了一个会议,在京城足足待了半个月。 之所以休这么长时间的假,一来这次两个弟弟回去可能就不跟着回来了,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程杨不说,但心里也还是有点舍不得。 再有,他和媳妇儿商量着想趁着这次人全,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去那边好好转转,主要是想把当初承诺给程林的房子给买了。 之前他收下了妈妈留下的那套房子,之后在媳妇的提醒下承诺要给二弟重新买一套,这事儿程杨一直记得。 如果二弟这次留在京城,那可能很快就要成家立业了,这时候也需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他知道父亲给程林留的有东西,房子也有打算。 但那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程杨觉得跟自己没关系。 他们夫妻给程林买房是应该应分的,这个事儿必须得办。 明锐明溪不知道大人们的那些想法,他们只知道又有机会全家一起出游了,这让他们开心得很。 要知道因为家里人一个比一个忙,上次他们一家子出去还是几年前去秦市的那一次。 这次出行他们没有选择坐火车,而是程杨把自己的专车给开出去了。 车子是公家的,但是油费他们会自己出。 程杨平时不会随便动用公家的车,但这一次情况特殊。 不管是找房子还是媳妇儿他们寻找新店合适的地点,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在外面跑。 京城那么大,没有一辆车实在是不方便。 虽然父亲早就说过,等他们回去可以用他的车,但程杨宁可徇私一回,也不想占他那个便宜。 程杨的车是一辆越野吉普车,这车的配置在国内都算是好的。 最好的一点是车厢宽敞,即便是一家六口全都坐进去也不显得拥挤。 虽然小吃铺还没有买车,但未雨绸缪,时小艾和程林都早早的考过了驾照,所以此时三个人都可以替换着开。 所以一路上相对很轻松,不怎么累的就到了京城。 来之前程杨并没有和父亲程凡营说他们回来的具体时间,主要原因就是不想回家住。 虽然从上次程凡营去了云城,主动和他们兄弟几个妥协之后,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曾经的创伤不可能就这么完全平复。 所以这几年他们一直半咸不淡地联系着,但更深的交流没有。 哪怕程凡营明示暗示了很多次,希望在自己离休之前能够把程杨一家子全都调到京城来,程杨也没答应。 这回来京城,程杨早早地就通过自己的关系在部队招待所订好了房间。 按照他的本意是他们先去招待所安置下来,然后再带着程林和程楷回家。 到时候两人弟弟留下来,他肯定不会在干休所住的。 可是让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车子刚刚开到京城郊区,距离主城区还有很远距离的时候,他们就被站在路边的两个人给拦了下来。 那两个人都穿着军装,看到他们惊喜得很。 车被拦下后,程杨打开车窗,一眼就认出那两个人中其中一个是他父亲程凡营的司机。 他正想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等着? 那司机就指了指旁边停靠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激动地说:“程参谋长,首长也来了,他亲自过来接你们回家了!” 第145章 京城的房子 车上坐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程凡营会亲自过来接他们。 程林和程楷立刻就要下车。 程杨制止了他们,一拐方向盘将车子停在了靠边的位置。 而就在这时候,程凡营打开车门朝他们挥了挥手,说:“都别下来了,先回家去,饭已经准备好了。” 程杨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媳妇儿。 而程凡营明显是怕他们提出反对的意见,根本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叫上司机就开车在前面带起路来。 已然是这种情况了,车子只能跟随。 程凡营所住的干休所在京城的黄金地段,可以说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干休所的门面并不大,门口也只有两个哨兵静静的守卫着。 但院子里的面积可不小,两辆车进了院儿之后,沿着林荫路七拐八拐走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才走到了程凡营住的房子跟前。 一路上,时小艾隔着车窗往两边看,发现这里面基本上全都是红砖的两层小楼。 有独栋带小院儿的,看着也有那种类似联排的,两户人家共用一栋小楼的。 不管哪一种,反正看上去都很厉害的样子,能够住得进这样的干休所,应该级别都不低。 程凡营住的是一个独栋,在院子比较靠里面的位置。 这个位置非常好,院子外面是车道,车道边上是一片很大的竹林。 而竹林后面影影绰绰的还能看到有一条小河,只是不知道是真正的人工河还是刻意挖出来的景观。 因为有了河水带来的湿气,加上还有这片竹林,这边的温度要比外面至少低个两三度。 即便是在这最热的三伏天,几人从车上下来也觉得有点凉凉的,暑意顿消。 看到他们回来,屋里快步跑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小战士。 小战士的嘴一直咧着,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 特别是在看到程林和楷楷的时候更是激动的跑过来,拉着两个人问东问西。 看到他时小艾有点奇怪,忍不住凑近程杨问:“你爸不是转业很多年了吗,怎么还能进部队干休所呢?” 程杨有点惊诧的回望了她一眼:“不是部队干休所啊!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你没有注意吗,写着xx部干休所的名字呢。” 时小艾有点懵。 刚才车子进来那么快,她哪里注意了啊? 她朝那个小战士示意了一下,问:“他不是穿着军装吗?” 程杨一脸无语:“你再仔细看看。” 时小艾眯着眼睛细瞧,这才发现小战士虽然穿着军装但是并没有佩戴领章。 “这是……退伍了?” “嗯。”程杨解释道:“这是我爸以前在部队的公务员。后来退伍了,又不想回家,我爸就把他要到这边来帮忙了。” 两个人在这边小声交流的时候,程凡营已经从车上下来走了过来。 他没有去看程杨,而是望着时小艾说:“小时,这段时间住在家里吧,我可以带着明锐明溪一起多出去玩玩。” 时小艾没有说话,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 论本心,她不愿意住在这里,她对这人的印象一般,也并没有把他当做什么亲人。 可他毕竟是三兄弟的父亲,她也不想在几人面前太不给他面子。 好在程杨很明白她的心思,当即道:“我们就是在吃顿饭,一会儿就走了。招待所那边都订好了。” 他顿了顿,又说:“看小林和楷楷的意思吧,他们要是愿意留下来也行。” 程凡营显然在问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听了程杨的话,他沉默了一下,就淡声说了句:“随你们吧。不过不用住招待所,那边的房子我已经找人打扫出来了,你们搬到那边去住吧。” 说罢他也不再看夫妻俩,拉过明锐明溪走在了前面。 明锐明溪在路上的时候已经被两个小叔灌输了一路,知道这位老爷爷是他们的爷爷,再加上之前程凡营去过云城,两个孩子对他还有印象。 所以对于被他牵着也没有抗拒,乖乖的跟着他一起往屋里走。 只是明锐回头看了看爸妈,在程杨朝他挥了下手让他跟上后就更加坦然而听话了。 这顿饭程凡营是上了心的,准备了很多菜,有鱼有肉这就不说了,他还专门让公务员跑去买回了烤鸭还有非常出名的肉饼和松仁小肚。 听公务员说,这是早早就预定了的,和人家说好了随来随取,图一个新鲜。 不仅如此,程凡营甚至还买了一箱子的汽水还有冰糕存放在了服务社的冰箱里,一进门就让司机过去拿了回来,还特意给俩孩子买了此时京城小朋友最流行的果丹皮,山楂糕,另外还有各种小点心。 总之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程凡营应该是很久很久没有和孩子接触过的经历了,只恨不得把能想起来的一切都堆给孩子。 除了吃的,他还买了好些文具,好些连环画以及儿童书。 那些东西全是成套的,即便不看里面的东西,光看外表也知道他是捡着最贵的买的。 看到这种情况时小艾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只觉得程凡营此时应该是太过于孤独了。 这么大的房子,楼上楼下两层,独门独栋,出门就是竹林,附近连个人都没有。 听之前介绍,目前是那个他自己找回来的公务员和他一起住在这里,司机和厨师下班就离开了。 时小艾觉得,他可能就是太过于孤独才把那个公务员找回来的吧? 她看着此时程凡营望向两个孩子时那充满了宠溺,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的眼神,都有点想不通。 他之前那样做到底是图什么呢? 在他冷心冷肺的把自己所有的亲人全部统统推远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会孤零零的待在一所大房子里,默默地数着日子无望的一个人生活? 不过,世上的一切有因必有果。 当初他既然选择了仕途,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工作,那么得到现在这样的待遇是他应得的。 可同样的,为了仕途他抛弃了亲情,所以他老而孤独也是必然的。 时小艾并不同情他,也没因为他现在拼命表现而心软。 如果像现在这样当做熟人一样偶尔来做做客她也不反对,但是再多的接触就不必了。 吃完饭没有多久,时小艾一家子就以太累了孩子们要睡觉而告辞了。 程林和楷楷没有走,很显然程凡林还有话要跟这两个儿子谈。 程林开车带着一家人去了他小时候曾经住过的,也是他妈妈留给他的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坐落在使馆区附近,竟然是一套小洋房。 这样的房子即便是在京城也并不多见。 那房子一共有三层,外表看样子最早应该是涂了鹅黄色的墙粉。只可惜因为岁月的痕迹已经看不清楚本色。 房子外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小院,与外面的马路用铁艺的栅栏隔着。 那栅栏能够看出是后来新做的,即便很努力的想要仿照过去的样子,可还是带着新铁器特有的锐利。 院子是被人重新整理过的。土地重新被翻了,而且还开辟出了花圃。 沿着铁栏杆这边新种了一大片蔷薇,此时已经有一部分开花了,看上去灿烂而美丽。 站在门口,时小艾笑得眯起了眼。 她望向程杨,还不吝啬的夸奖道:“我喜欢这里。” 程杨欢喜的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了她。 时小艾接过钥匙打开了院门,一家人齐齐走了进去。 进去后他们才发现在比较靠里的位置竟然还砌了一个小鱼池,里面还养了鱼,种了荷花。 如今正是荷花绽放的季节,几朵粉色和白色的荷花立于水面之上,看上去娇俏又醒目。 两个孩子看到鱼和荷花,顿时就不困了。 他们尖叫着跑过去,将手伸进水池子里嬉戏。 水池并不深,而且夫妻俩也知道自家的崽儿不是那种胡闹起来没边儿的孩子,不担心他们出什么危险,于是就任他们在院子里玩,两个人去把车上的行李一一搬了下来。 这里的屋子比起程凡营的房子确实旧了些,而且里面几乎没什么家具。 摆的一套沙发还有餐桌等几样必需品,看着就知道是后来配的,全都是临时选来暂时先应付着的。 程杨把行李放在了椅子上,然后说:“这房子收回来之前被一个单位占用了,所以屋子破坏的不算太厉害,但家具什么的肯定都没有了。 这些应该是我爸从干休所临时借的,他知道咱肯定不会要他买的东西,所以就先借了点给咱凑合着先用。” 时小艾点了点头,觉得这样还挺好的。 这样她就可以好好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还布置房子了,还没有什么负担。 房间确实都打扫过了,里里外外都很干净。 床上的被褥铺垫全是新的,也很细心的拿出去反复晒过,一进卧室就有一股子很好闻的太阳的味道。 时小艾好奇的问:“这也是你爸让人干的。” 程杨摇了摇头:“应该是公务员吧?我爸那人,他根本想不到这些。” 时小艾笑了起来。 她觉得也是,那人要是能细心到这种程度,当初也不至于会落得老婆孩子谁都看不上他的地步。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家的房子,住的就是踏实。 时小艾当初还怕自己换地方睡不着觉呢,可没想到竟然能够做到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大天光。 她睡醒起来的时候,那兄妹俩还跟小猪一样睡得呼噜呼噜,叫都叫不醒。 她从二楼的卧室出来,还没下楼就听到楼下楷楷的声音:“嫂子还没起来吗?哥,你去叫叫她呗。她说要吃焦圈,我特意一早去买的,再不起来就凉了。” 时小艾赶紧下楼:“来了,来了。” 她走下去之后才看见,桌子上放的不止是焦圈,还有麻烫,豆腐脑,糖稀饭。 估计这孩子是把他觉得好吃的东西都给买了回来。 时小艾一边吃一边问:“你二哥呢?” “他去接他们销售部的人了,说是接到之后要一起去看房子,晚上才过来。”楷楷说道。 这次来程林是带着任务来的,所以来的人自然不止他一个。 他们一家子开车过来,剩下的人则是坐火车来的,这会儿应该也到了。 对于程林的能力时小艾一直很认可,既然他说要去忙她自然不会干预太多。 而且按照程林那性格,等他找到合适的,估计根本憋不住立刻就得过来找她显摆。 时小艾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偷个懒,到那时候再去看。 于是在此之前一家子就完全闲了下来。 楷楷还是第一次来这套房子,新鲜的很。 在时小艾吃饭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开始各处参观了起来。 当然参观的结果就是跑到明锐和明溪的房间里把他们给叫了起来。 三个孩子不过一晚上没见,一个个表现的全都跟几十年未见面的亲人般,腻歪得不得了。 明溪甚至扒着楷楷的大腿一个劲儿的闹着让小叔抱,被时小艾毫不客气的给提溜了下来。 看着两个小崽儿吃过早饭,两口子决定带他们出去转一转。 因为今天时间有点晚了,远的地方肯定去不了,所以一家人准备先去一趟动物园。 云城也有一个小动物园,不过里面的动物少得可怜。 只有一座猴山,一大笼鸟,还有个池子里养着几对野鸭和鸳鸯。 据说还有一只狐狸,一只狼,可时小艾去过两次愣是没见过。 所以听说带他们去动物园看狮子老虎和熊猫,两个孩子兴奋得简直都要疯了。 论起对京城的熟悉程度,夫妻两个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楷楷一个。 到了动物园,他自动担当起了向导,带着两个小侄子一路讲解。 这下可让夫妻俩省了心。 两个人跟在后面慢慢的晃着,没晃多久就来到了熊猫馆前。 看着那长长的,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的队伍,程杨吸了一口凉气。 憋了半天憋了句:“你们先排,我去买票。” 时小艾看了眼漫长的队伍,正想也说点什么,目光却被不远处一排正在施工的房子吸引了过去。 第146章 买商铺和四合院 在这种热门景观旁边建造新房子,大概率是要做门面房。 这是时小艾看到那个小工地时的第一想法。 而这样的门面房只要能拿到手,就算是租金贵一点,那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更何况这个年代,租金再贵又能贵到哪里? 时小艾拦住正要去买票的丈夫,说:“你带着他们排队吧,我过去看看。” 程杨看了一眼热辣辣的太阳,还有卖票处无遮无拦连棵树都没有的空地,还有那同样贼长的队伍,正想阻拦,时小艾已经迫不及待的朝那本走去了。 时小艾没有急着立刻走过去,她真的先规规矩矩的到售票处买了五张熊猫馆的门票,然后才去到那个工地边。 她从包里取了几个哄孩子玩时常备的薄荷糖,递给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工头的人,说:“师傅,我向你打听个事儿啊?” 工头转过身,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薄荷糖,连忙摆手:“不要不要,你要打听什么啊?” 时小艾也没执着,而是朝工地看了看,笑着问:“师傅,你们盖的这房子是干嘛用的啊?是开小卖铺吗? 还有,这房子是只在熊猫馆门前有,还是各个场馆之前都盖的有啊?” 工头听她问的都是自己知道的问题,也没瞒着,说:“这是动物园盖的商业用房,是为了给游客提供方便特意规划的。熊猫馆,猴山,还有狮虎园门口都要盖,现在是刚刚开始,大概年底就能全面完工。” 那工头说着,好奇地看了看时小艾:“你问这些干什么啊?” 时小艾笑道:“随口问问。主要是这天太热了,就想着要是有个卖茶卖汽水的地方就好了。看见你们在这盖房子,就想来打听打听。” 听她这么说,那工头笑了:“那你可是想着了。明年这时候再来,你说的卖茶卖汽水的地方肯定就有了。” 时小艾又和工头聊了几句,向他打听了一下动物园负责招商的部门就离开了临走之前她再次将薄荷糖递给了工头,说让他拿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 这次他没有再拒绝。 时小艾拿着门票返回熊猫馆,此时程杨他们还没排到跟前。 时小艾从包里又拿出了几块糖给孩子们分了分,然后接个丈夫递过来的水壶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大口,这才重新递回去。 程杨把水壶拧紧收好,然后问:“你去问什么了?” 时小艾将自己的想法以及打听到的消息跟程杨说了一下。 “要是能在这边搞几个铺位,那肯定是一本万利。”她说道。 程杨挑了挑眉:“要一次搞几个?” 时小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我倒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反正看看吧,能拿几个拿几个,我估计着这铺位的价格将来必然飞涨,就是暂时用不了将来转手让出去都能赚钱。” 还能这样? 程杨看着妻子说得眉飞色舞的模样,心里有点震惊。 可其实也没有多震惊。 毕竟对于妻子在赚钱方面的敏感性,他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 这几年他亲眼看着妻子怎么把一个小小的茶水摊扩大到云城最有名也最赚钱的企业。 这是她眼光和实力最好的表现。 对于时小艾做出的决定程杨从来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他看了看前面缓缓移动的队伍,说:“等看完了咱们一起去问问?” 时小艾晃了晃手里的门票,拒绝道:“别了。今天说好了带他们出来玩,咱们就好好玩儿。工作上的事儿让程林干去。他不是要接京城这一摊儿事吗,该是他出力的时候了。” 时小艾说到做到,这一天她和程杨带着三个孩子整整玩了一天。 除了在动物园里转了一遍,还带着两个小的吃了楷楷推荐的各种小吃。 晚上还带着他们去看了儿童剧院演的木偶剧。 明锐和明溪从来没有这么玩过,整整一天亢奋得要命。 连中午饭都没吃上几口,午觉也不睡就一直要玩。 这一天玩下来,刚上车就睡得跟小猪似的,送他们小叔回家俩人都没醒。 倒也省的三个人又黏黏糊糊不愿意分别的。 楷楷回家和程林说了在动物园发生的事儿,应该小家伙也说了嫂子看中了一片门面房。 第二天一大早,时小艾还想着要给他打个电话呢,那人就拉着还睡得迷迷瞪瞪的楷楷来了。 看到他程杨问了一句:“你怎么把车开过来了?” 程林不以为意地说:“爸又不用。他那车一个月一个月的不用一次,放在车库也是天天这个借那个借的。 我跟干休所打了个招呼,借了一个月,自己出油钱,然后先用段时间。这样你和我嫂子就可以带着他们仨玩,不用老想着把车给我们用了。” 两兄弟说着话,时小艾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正好听到了程林的话,笑着说:“你想得倒美,我们本来也没想着要让给你用。 这可是回到你大本营了,你要是连交通问题都解决不了,那就是你能力不够。” 程林知道嫂子是跟他说着玩,也不介意。 他指了指外面:“这不是已经解决了嘛。嗐,也就是现在不让私人买车,不然就是在别的地方再省省,咱也买一辆自己用!” 时小艾立刻拒绝:“可别!你省省吧,先别琢磨车的事儿。真需要你去搞三轮车去,汽车没我同意不准买!” 程林以为嫂子是觉得贵,毕竟现在的轿车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得起的,而且还弄不到指标。 他当即说:“那肯定的,这么大的事儿肯定得先经过你同意。你可是我们的大领导。” 时小艾没接他这话茬,权当是认可了。 她确实不主张现在买车。 一来实在是太贵了,国产车没关系找不到批条买不到,进口车那更不是普通人能够买得起的。 二来,她也不想太招眼了。 他们的店在云城可能还算有名,在京城那是连号都排不上的。这还没起步呢,先把派头搞出来,这是嫌没人注意,没人找麻烦? 她又没准备占他们爹的光,更不想让他替自己铺子出头,这种时候还是本本分分先做好实事,把基础打好是正经。 这话她不打算和程林解释,就让他认为自己不赞成就好。 让楷楷上楼和那两个小家伙一起去写暑假作业,时小艾坐下来和程林一起讨论昨天她想出来的关于在动物园选址的打算。 “我问了,动物园那边这次盖的商业用房不少,应该都是要对外招租的。但是我现在没法确定他们招租的要求是什么?是对公还是对私,对所招商家有没有什么门槛,这些都需要你去打听。” 程林点了点头。 时小艾又继续说道:“要是可以,我的意思是咱们尽可能的多要几间,不在一个地方也行。把小吃店搬过去,另外再把咱的云和超市搬过去。不卖粮油,卖零食也可以啊!” “对,也可以弄点气球,风车这种小孩儿喜欢的玩具,还有什么蝴蝶结,小发卡之类惹小姑娘心动的小玩意儿。 愿意带孩子去逛动物园的,家里都不缺这几个钱,嫂子我跟你说,这小孩儿生意最好做了。” 时小艾觉得程林简直越来越上路了,满意地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之后她补充道:“你去和他们招商的人谈的时候,试探着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搞几个移动餐车进去。” “移动餐车?” “嗯,要是可以的话咱就找地方定制一批餐车,就跟咱青云街店晚上烧烤用的一样。 做的大一点,多做几辆,统一标识,统一颜色,请的员工也统一服装,到时候咱把招牌做得大大的,权当打广告了。” “可以!我看可以!”程林激动的一拍大腿,直接站了起来。 “嫂子,我现在就去找人。这事儿不能我自己去谈,我得先去找个朋友,当时候让他跟我一起去。 店面的事儿先不说,这烧烤车一定要搞起来。不光动物园,其他地方也搞,要搞咱就搞个大的!” 程林越说越兴奋,激动的站都站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冷静,冷静。”时小艾无奈地冲他做了个手势。 “先把基础打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来。将来的机会多的是,别求大,先把有把握的事做好。” 先别说有没有钱搞那么大的场面,就是员工培训起来也没有那么快啊! 可程林这会儿根本冷静不下来。 他也不和时小艾争,挥挥手就往门外跑。 好在他还总算是没把弟弟给忘了,边走边说:“楷楷让他在这儿玩吧,晚上我过来接他。” 说罢也不等回复,人就跑没影儿了。 程林刚跑没一会儿,家里的电话响了。 时小艾这时候才发现这个房子里居然装的有电话! 她看向程杨,程杨说:“应该是刚装的,我上次来还没有。” 他说着过去拿起了话筒。 电话是程凡营打过来的,说上次去看明锐和明溪很喜欢吃烤鸭,他特意在烤鸭店订了位置,想中午家里人一起吃个饭。 程杨想了想拒绝道:“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程林去忙他的事儿了,中午肯定赶不回来,我和小艾也有事情要做。” 程凡营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又说要带三个孩子去看电影。 他说已经买过票了,是动画片《天书奇谭》,小孩子应该喜欢。 如果不是他说,时小艾都已经忘了《天书奇谭》这部动画片已经上映了。 别说小孩子了,即便是这时候的她也依然非常喜欢。 她也看出来了,程凡营做这些就是希望多和孩子们见见面,只要两个孩子不反对,她自然不会阻拦。 她点了点头,然后上楼去叫三个孩子收拾东西下楼。 等他们走到楼下时,程杨已经和他父亲说了好,会开车把孩子们送过去。 听说有电影看,明锐明溪自然是高兴的。 而楷楷在一旁插话:“不光有电影,中午还可以吃烤鸭。我和爸爸商量好了,咱们吃完烤鸭下午去公园坐船,然后晚上让他带咱们去吃西餐。西餐你们还没有吃过,有牛排,有汉堡包,还有奶油浓汤。” 时小艾和程杨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合着这是父子俩早就商量好的啊,连小说客就派来了。 既然人家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两口子自然不能去做那个扫兴的人。 程杨开车将三个小的送到了干休所,然后夫妻二人就没有事情可做了。 程杨是刚才看出了时小艾有点不想去吃那顿饭,所以提出了拒绝。可实际上他们俩压根就还没有来得及商量几天要去哪里。 坐在车上,时小艾想了想说:“开车溜达溜达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房子?看程林现在的情况,他肯定是不会跟着咱们走了,这房子的事儿也得快点解决。” 程杨问:“咱给他买什么样的房?” “四合院!”时小艾想都没想就快速答道。 他们现在住的小洋房固然好,但买四合院似乎是每一个穿越者的执念。 仿佛不买这样一套房就跟对不起自己的这趟经历似的,时小艾也不例外。 虽然现在肯定得先替程林买,但时小艾也打定了主意,早晚自己家也得好好的买一套。 到那时把院子认认真真的打理一番,把她这几年添置的那些好物件全都摆上去…… 啧啧,光想想就觉得很美。 程杨倒没有时小艾的这种执念,但是对于妻子的提议他也同意。 主要是现在的私房不多,而私人愿意倒手,出售的也就只有四合院了。 愿意出售这类房子的主要是两类人,一种是家里本来房产就多,政府退还后多出来的房子没用,或者是家里兄弟多,不好均分,所以干脆卖了分钱。 另外一类人是想出国那种。 如今国门已经慢慢的敞开,虽然出国依然很难但是也不是完全出不去了。 这种时候有一些在海外有亲戚有关系的,就开始想方设法的出国。 这些人也是卖房子的生力军。 所以此时想要买一个四合院,只要细心的找,还是有比较多的选择余地的。 第147章 我就多余和你说! 夫妻俩转了一上午,走了好几个胡同也没有遇到挂出售的房子。 后来还是程杨和自己京城军区的战友联系了一下,让对方帮忙打听打听才知道,这边所有的房屋出售都要去市里的房管局登记,要买房可以直接去那边查,会省不少的麻烦。 难得有一天没什么事儿,孩子也不在身边,两个人不想耽误,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奔房管局去了。 在那里,程杨出具了自己的证件,以可能会调任回京想先了解一下房情为理由找到了负责房屋销售的人员。 其实这里负责销售的人员和后世的房屋中介也差不多,做的是同样的活儿,也同样收取佣金。 只不过这佣金没有个人的提成,所以工作人员表现的也不主动。 但因为是主管带过来的人,工作人员对夫妻俩也并没有怠慢,问清楚了他们的要求之后,翻出了厚厚的两大本登记册让他们慢慢的翻。 时小艾拿出纸笔把感兴趣的房源全都抄录了下来,工作人员给他们开了介绍信,凭借介绍信可以去办事处取房子的钥匙。 到时候办事处的人会陪着他们一起看房。 幸好这次出门程杨把车给开过来了,不然要是坐公交看房真的是吃不消。 因为京城实在是太大了,比云城不知道大多少。 开着车两个人一下午总共也就只看了三处,要是没车估计能看完一处天就黑了。 那效率可就差远了。 两口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干休所接孩子。 可谁成想那几个人比他们回来还晚呢,他们到干休所都晚上八点了,程凡营和三个孩子都还没回来呢! 程林倒是在家,知道他们还没吃饭立刻招呼厨师给他们做饭。 两个人也没有推辞,毕竟新家那边根本就没有开火,他们原本的打算也是要在外面吃完再回去的。 两个人没让厨师折腾,让随便做点吃的就行。 趁对方忙活的时候,程林和时小艾说了他们一行人今天做的工作。 程林这次从云城带过来的主力有三个人。 他去了动物园,另外三个同事按照他们之前的思路分撒到了居民区,学校以及各大工厂区。 “嫂子,我今天和我发小一起过去的,那边确实在盖房,但还没有正式招商。具体的要求还没有研究出来。 不过那边跟我打包票了,说到时候一旦开始招商,让咱们第一个去挑。另外我也把餐车的事儿同他们讲了,他们说会和领导汇报,估计问题不大,让我等消息。” 时小艾没有问程林的发小是什么人,看样子能量真不小。但能够得到这样的消息实在是让人振奋,这至少说明开局很顺利。 “价格那边怎么说?能长租最好长租,合同尽可能签长。”时小艾交待道。 “没问题,这我知道。我和小顾他们下午的时候也开了个会,和他们交待清楚了,该进行的考察接着进行,即便暂时用不上也可以当做下一阶段的目标。但目前还是要把力量集中投入到动物园这边去。 嫂子,我们下午又商量了一下,决定超市这一块暂时先不考虑了,这样目标太分散了。 我想租一个大的地方,把咱的快餐厅搞成动物园最大的餐厅,另外里面的装修也重点搞一搞,要与众不同一点,最好能把小孩儿们都吸引过去。 超市不搞,但零食和饮料可以放在快餐车那里一起搞,无非是多加个货架的事儿,这样占的成本少,效果也不会差到哪里。这一点回头我再和那边的领导谈谈。” “行,这边的事儿既然交给你了,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只要你觉得合适的就可以去试,不用什么事都跟我汇报。 将来我们回去了,这些人还不是得你自己做主?你现在就可以先学着适应了。” 听时小艾提到要走的话,程林沉默了。 虽然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会这样,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他早就把哥嫂的家当做了自己家。 现在忽然说起要分开,还是有点不习惯。 好在这时候厨师已经把饭做好端过来了。 因为时间有点晚,厨师给他们两个人一人下了碗肉丝面。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碗面,可里面除了肉丝还放了雪菜和笋丝,做得非常精致好吃。 夫妻两个人也都饿了,连时小艾都将那一大碗吃了个干干净净。 程杨更是还回了一碗。 吃完饭都已经快九点了,可那几个人还没回来,二人不禁有点焦急。 程林笑道:“爸估计陪着他们去看木偶剧了,昨天楷楷回来一直在说,我听到爸让人帮忙搞票了。 你们要是不想等干脆先回去,今天晚上就让他们住这儿得了。” 时小艾迟疑了一下:“他们俩什么东西都没带。” 程林说:“什么都有。爸把所有东西都备齐了,从吃的到穿的到用的,我去看过,什么都不缺。连衣服都是洗好晒过的。 这些在咱回来之前就准备好了,不过那天你们没同意住回来,爸就没提。” 程林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他很清楚哥嫂与爸之间的那些过节,那是他也没有办法开口相劝的。 他只能说:“等他们回来肯定很晚了,明锐明溪还那么小,不知道得困成什么样呢。让他们在这儿睡吧,真不行明天早上我把他们给送回去。” 程林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两个人也不好再坚持,只能先开车回了新家。 第二天天刚亮没多久,两个人早饭还没吃呢,家里电话就响了。 时小艾一接起来,里面就传来了闺女的欢呼声:“妈妈,爷爷要带我们去爬山!还说要带我们去野炊!你们来不来,咱们一起去呀!” 时小艾:“……” 听闺女这兴奋程度,她连让他们回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能交待了几句让他们注意安全,别玩的太晚,可都没说上两句,闺女就胡乱的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然后就开始嚷嚷,说车来了,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程杨在一边问:“这是又走了?” 时小艾看了他一眼:“你爸这是在跟咱们抢孩子呢?” 程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没有答话。 时小艾其实也没办法。 要是程凡林还跟以前一样对孩子们漠不关心,又或者直接命令他们把孩子留在干休所,那么她还能阻止一下。 现在他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了——就是想和孩子亲近亲近,没有别的打算。 这样时小艾反倒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不过也无所谓了,孩子们也难得来一趟,有人带着出去玩也挺好的。 正好他们两口子还能趁这功夫干点自己的事儿。 例如继续找房。 程杨虽然离开了京城很多年,但他毕竟也是在这里生这里长,对这边的地形也很熟悉。 今天两个人在家里将路线提前规划了一下,于是效率比起昨天就提高了很多。 到晚上的时候差不多就看了七处地方。 虽然时小艾记下来的地方还有几个,但是他们最满意的地段都已经去过了。 这一圈转下来,时小艾就一个感觉——现在的物价真便宜啊! 两进的四合院买下来,全部的费用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多块钱。 要是选择地段不是特别好的,或者房子有些老旧的,甚至一万出头就能买一套。 这样的价格,后世敢想吗? 真的是闭着眼睛买都不会吃亏。 两个人看了一遍,一致认为其中一套价格在两万二的院子最合适。 那套院子不是他们所看房子中面积最大的,但地理位置却是最好的。 就在城里,靠近古城区,虽然巷子有点深,但是安静。 另外周边配套设施很好,出行,生活都很方便,而且房子建造的非常周正。 不过他们喜欢也代表不了什么,主要还得上程林喜欢才行。 于是晚上程林过来送孩子的时候,两口子就把他给留了下来。 程杨将这两天他们俩干的事都跟程林说了一下,然后说:“我和你嫂子看了两天,选了两套房。一套面积大一点,但是位置比较偏,离干休所还有市区都有点距离。 另外一套在古城墙边上,房子面积不算太大,但住个一家几口人是足够的了。主要是那个位置好,出门走上十来分钟就是公交车站,到哪儿都方面。 你这几天抽空跟我们一起去都看看,要是看上了哪个咱抓紧时间买下来。这样我和你嫂子的心事就了了。” 程林没想到哥嫂这两天一直在外面跑竟然是在忙着给自己买房子! 他还以为他们俩是难得出来一趟,趁此机会去过二人世界了呢。 为此他还有意多留了留明锐和明溪,给他们提供空间。 他之前听嫂子说过好几回要给他买房子的事儿,但程林根本没上心。 主要是,他连个对象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早早的弄套房子干嘛? 又不是没地方住。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他推辞不得,推辞也没用,哥嫂都不会同意。 可他对房子真心没那么在意。 程林想了想说:“哥,嫂子,那房子我能不要吗?” 时小艾和程杨一起瞪向了他。 程林吓得连连摆手:“我没别的意思,你们别急,听我解释。” 时小艾瞪着他:“你最好好好解释,为了给你选房,这两天我和你哥腿都跑细了,现在选的差不多了你说你不要?!” 程林苦着脸说:“我又不缺房,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给我买。咱家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肯定不会住咱爸的房,干休所那房子可以住三代人,我和楷楷肯定得有一个人住在那里。 其实楷楷也有房,阿姨的房子他大哥也不会回来住,将来肯定是楷楷的,那干休所的房子我不住谁住啊?” 程林说着抬起头:“哥,嫂子,我知道你们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但花那么多钱买房子,我真的觉得有点可惜。 房子够住不就行了,要那么多干嘛?我就是买了房子,将来爸老了,我还不是得搬回去陪他?难道还能真的不管他啊!” 程林的话说得两个人都不知道要怎么接。 程杨虽然早早的就和父亲断绝了关系,父亲也不可能说让他养老的话。 但他毕竟是长兄,这时候程林说到这儿了他总不能说不让程林管老人的话。 他甚至都没法说自己不会管。 时小艾是明知道现在买房是最好的选择,知道干休所的房子再好也是公家的房子。 程林可以在里面住,但总应该留一套私房在手里是最妥帖的。 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劝。 她只能说:“程林,我还是建议你留一套房子在手里。你要知道,这房子也属于不可再生资源,特别是这种带院子的,将来价格只会越来越贵,绝对不可能再便宜。 你是不缺房子没有感触,你去看看那些一家几代人挤在一套小房子里的家庭,看看他们想要一套房子有多难! 你说得没错,干休所的房子你们可以一直住,但你也说了只能住三代。你爸和你已经是两代了,最多再住你儿女一代,再往后呢?你就敢保证将来他们都有房,让搬立刻就能搬出去? 万一到时候房价涨上去了,涨到买不起的地步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时小艾越说越着急,最后干脆生气地拍了拍桌子,怒道:“程林我们就多余跟你废话!我和你哥就应该直接把房子买了,然后叫你过去过户。还和你费这个劲,说这么多干嘛?真是闲得慌。” 她说着看向程杨:“别理他,他脑子不够用,明天咱俩去再看看,要没有更合适的就把那套房子给买了。” 程杨点头。 看他们俩俨然已经替自己做了决定,程林慌了。 他连忙道:“嫂子你别急,我话还能说完呢!房子我真的不要,你们要是非得给我买,那能不能直接把买房子的钱给了我啊?” 他说到这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嫂子说的我相信,不过我媳妇还没有呢,也想不到儿子孙子。嫂子,你直接把钱给我呗,我有大用。” 第148章 咱家原来这么有钱吗? 时小艾知道程林不是什么不靠谱的人,听他说让把钱给他还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程杨直接就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一套房子多少钱吗,就给你。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程林这才想起来问一句,他嬉皮笑脸地冲着他哥嘿嘿了两声,然后看向时小艾:“嫂子,那房子多少钱啊?” 时小艾也没瞒他:“我们看中的那套房子对方要两万二,另外一套大一点的反倒便宜,我们没有问出最低价,但大概两万能拿下来。” 听到这价格,程林也吓了一跳。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蹦出来一句:“这么多!” 时小艾看了看他:“你以为呢,我们特意跑了两天,就是为了打发你吗?” 程林知道哥嫂对他好,但是也没有想到会给他买这么大的房子。 这价格——云城那几间分店加起来建成都没用够这么多钱! 他连忙说:“嫂子,你们别给我那么多钱,一万吧,你们给我一万就够了。” 时小艾没有接他这个话,而是问:“你要钱到底要干什么?” 程林说:“嫂子,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呢,我想用钱入股行不行?” “总公司还是京城分公司的?”时小艾问道。 “分公司吧,我觉得这边的市场大有可为。我想把钱投进去,然后尽快把摊子铺起来,抢占更多的市场。” 时小艾想了一下:“我记得当初咱们开会的时候说过,对于京城的投资,第一批经费是十万块,你觉得十万块不够?动物园那边的预算出来了吗?” “动物园那边花不了这么多钱。嫂子,我昨天听我发小说,市里准备新开一条步行街,如果可以,我想咱们与其一直租房子不如买个铺子。就像是咱那一号院一样,买了以后就一直是咱们的了。” 他说到这儿笑了起来:“要是买铺子的话,那多少钱都不嫌多。” 时小艾没有想到程林能够拿到这样的内部消息。 她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已经有商铺可以出售了! 原本她以为这种情况怎么也得再过个几年,到九十年代初才会有机会。 如果能够买到商铺,那必须得买啊! 她当即说:“你去确认一下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那可以追加预算。到时候和小凤提前说一下,让她先把钱准备出来。 这事儿别急,你去好好打听清楚,和动物园一样,如果招商,对于购买方有没有什么限制,咱们现在的资格达不达标?你问明白了咱们再决定。” “至于你想入股……”时小艾想了下:“个人持股量不要超过百分之二十,你确定了就跟小凤说一声,说我同意了。钱回头我给你。” 听时小艾说同意自己入股,程林开心进了。 那模样,和当初说给他买房子根本不能比。 看到他这样,时小艾和程杨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只觉得自己这两天简直是白耽误功夫。 程林离开之后,程杨好久没有说话。 看到他那样子,时小艾知道他还在为刚才的事儿耿耿于怀。 于是只能上前安慰道:“程林还年轻呢,想买房子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他愿意把钱拿去投资我觉得也不是坏事。 而且他也没干别的,是要把钱投到分公司来。咱自己的事业咱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这钱稳赚不亏,程林眼光毒着呢! 这钱生钱的速度可比房子快多了。” 程杨摇了摇头:“我没有因为这个担心,这几天逛下来我也看出来了,京城这边对个体经营开的口子比云城大多了。 我是在想,这边的公司你还有没有必要和老店挂在一起?那边可是还挂在办事处名下呢。” 时小艾说:“京城这边确实是准备单独成立一个分公司,这个和办事处没有任何联系。云城那边……再看看吧。” 时小艾不是没有想过和办事处脱钩的事儿,不过于主任明年退休,老太太一直以来对她都非常支持,时小艾不想在她最后临到点儿了提出拆伙。 这样她总觉得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她之前和于主任透露过自己的想法,于主任也说得非常明白。她承诺时小艾临退休之前一定帮她把个体经营的执照还有各种手续全都办下来,保证不给她留后遗症。 而她也希望时小艾能让她圆圆满满的干完最后这一年,让她平安过渡,不要搞什么大动作。 时小艾当时是同意了的。 她之前没有和程杨说这些,是没觉得他会注意这些。此时听他谈起脱钩的事儿,赶紧将和于主任谈的那番话跟他说了一下。 程杨听后这才放了心。 时小艾看到他这样,不由得笑道:“我没想到你还挺操心的。我一直以为你满脑子都是你的战士你的兵,家里的事儿直接当甩手掌柜,压根不过脑子呢。” 程杨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用拳头在自己的头上敲了两下,说:“天天事儿太多,对家里是真顾不上。” 说到这儿他凑过去搂住了时小艾,笑道:“这不是有个好媳妇吗?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时小艾顺势躺进了他的怀里,说:“你忙好你的事儿就行,家里也没什么事了。以后楷楷和程林都不在,明锐明溪中午又在学校吃饭,家里一整天都没有人,没什么可忙活的。” 程杨想了想,忽然问道:“媳妇儿,咱家现在还有多少钱?” 时小艾坐直了身子,有点惊讶的看向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他们家的存折一直就在夫妻俩的卧室抽屉放着,因为家里平时也没外人,几个孩子没事儿更不会进他们卧室,所以抽屉连锁都没锁。 程杨要是关心存款,他随时都可以看。 这么平白无故的问起,那必然是临时想起了什么。 程杨说:“有件事我一直在考虑,因为还没确定所以我也一直没跟你商量。但刚才,就小林说不要那套房子的时候,我忽然有点心动了。” “你想买那套房子?”时小艾问道。 “有点。”程杨也没否认。 他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师长找我闲聊,说起下一步的打算,他问我有没有什么计划? 你知道的,我们师长年龄大了,他肯定是不想挪了,是准备就在现在的岗位上退休。我明年差不多就该调岗了,如果要提升的话那就大概率要离开军分区,可我们军区在云城附近的单位有限,适合我的根本没有。 如果我要提升就必须去外地,可我不想离开家,所以最近我一直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在部队待下去。” 时小艾被程杨这番话给说呆住了。 主要是她对此完全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别看他们夫妻这么多年,可实际上时小艾对于部队的那些制度啊,条例啊什么的根本不清楚。 她甚至不知道程杨所在军区都有什么单位,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适合他的岗位有哪些? 所以这会儿听他这么说,整个进入知识盲区,顿时有点茫然。 看着她这样子,程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具体的细节我也不跟你解释了,解释你也听不懂。我在部队干了这么多年,要说舍不得那是真舍不得,一想到要离开我这心里空得要命,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 可是,要是为了升职让我离开家,再离开你和两个孩子,我也是不愿意的。咱们之前分开太长时间了,这才在一起几年?我不想再和你们分开两地。” “所以,你是想转业了?”时小艾问道。 程杨点头:“之前一直犹豫,现在有点想通了。” 时小艾又问:“你是想回京城了?” 程杨摇头:“我无所谓,看你的打算。” 他怕时小艾不相信,解释道:“我确实对于留在哪里都无所谓。云城也挺好,咱们都熟悉了,各方面的关系也捋顺了。留在那儿一切都挺方便的。 但是你要是想来京城,我也没意见。我之前是从这里入伍走的,我可以申请回原居地。这样你和明锐明溪随军跟着我一起就回来了,户口什么的也不用操心。 所以我真的是无所谓,你不要考虑我,只考虑你自己的想法就行。 当然要是决定留在云城,那房子可以不买,要是以后准备来京城,如果咱钱方面不紧张,买下来也行。 你不是也说了房子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吗?我觉得很有道理。” 时小艾被程杨说的确实有点心动,不过她没有立刻做决定。 她摆了摆手:“你等等,这事儿我得好好再想想。” 程杨笑:“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就算是我有转业的想法也还得跟领导商量,这也不是我自己就能够做决定的。 你慢慢想,现在做不了决定回头再商量也行。房子不买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咱也不是没地方住。” 程杨又跟时小艾说,如果是因为钱不凑手也不用发愁,因为他转业的时候会有一笔转业费,那个钱应该也不会少。 虽然不能保证能够买得起那套房,但是也能拿出个大头儿。 真不行再攒攒以后买也可以。 时小艾这会儿不轻易吐口还真不是因为拿不出买房子的钱。 虽然刚刚起步的时候,她确实是将家里掏空了,把所有的钱都拿去开铺子了。 但她一向很明白,私人的钱和公家的钱什么时候都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从铺子开始赚钱,那些钱就都慢慢的收回来了。 而且他们的铺子虽然对外来说是挂在办事处名下的,可实际上只给办事处交管理费,他们内部从最初就是按照股份制来经营的。 她占了公司股份的大头,另外拿出了百分之二十给程林,王小凤还有宋姨宋春玉平分,另外还有百分之二十分散开给了优秀的,有潜力的员工,作为对他们的激励,以及留他们在公司的手段。 公司这几年形势一片大好,除了小吃铺,农副产品超市,包括榨油厂一直都处于营利状态,所以时小艾根本不缺钱。 她不光不缺钱,她甚至还一直在为没有合适的投资渠道而担心。 现在的社会人们还没有太多的个人意识,甚至不看重隐私权。 她的钱都不敢存在一个银行! 就是怕名下现金数量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之前看房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要买房的打算,只不过那时候主要是想给程林看,自然要紧着他的挑,时小艾也就没说。 不光买房,现在知道可以买商铺了,时小艾还有买铺子的打算。 时小艾将家中存款数额告诉程杨以后,男人半天半天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忽然冒出来一句:“咱家原来这么有钱吗?” 说完他朝后重重的一躺,带着没有防备的时小艾一起瘫倒在沙发上,然后嘿嘿一笑,说:“有媳妇儿养着我还上什么班儿啊?我也别转业了,直接复员得了。然后我什么也不干,就在家里洗衣做饭伺候你们仨,你给我发工资……” 程杨的话还没说完,时小艾就忍不住乐了。 她在男人脸蛋上拍了几下,笑道:“想什么美事儿呢?我请个家庭服务员一个月才给几个钱? 我留你在家,每个月少拿好几百块钱不说我还得倒贴?你是不是觉得我傻?这么简单的账都不会算?” 程杨顿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既然对于家里经济状况有了了解,程杨也没有了那些顾忌。 不管将来会不会在京城扎根,他都决定要去把那套房子先给买下来。 主要是那房子实在是各方面太合适了,就连程杨这种对外物不是太精心的人就觉得错过了可惜。 难得他表现出了对于一样东西的喜欢,时小艾自然不会拒绝。 更何况对于房产的投资一直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二人没有拖延,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房管局,通过那边与房东取得了联系。然后如同当初过户一号院一样,交了费用很快就交割清楚。 时小艾还留下了程林的联系方式,和他说好了让他接到通知后来帮忙把最后的手续办理一下。 第149章 重提买房 将房子买后,夫妻二人在京城需要办的事儿就基本办完了。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带着三个孩子好好的玩了半个多月,把京城及周边可以玩的地方全都玩了一个遍。 现在旅游还没有兴起,除了那些比较出名的景区其实也没有太多地方好去。 加上很多景区都在山上,现在也没什么缆车之类的配套设施,路修得也不好,实际上并不很适合带着小朋友们去玩儿。 所以爬了两座山之后,别说时小艾了,三个孩子都不愿意再出门。 在时小艾他们夫妻带着孩子们玩的时候,程林快要忙飞了。 他这段时间跑了动物园好几趟,和人家主要负责人混得简直就像是亲兄弟。 房子还没有盖好,人家就将图纸拿出来让他们先把可心的位置给挑出来了。 程林还专程叫着时小艾一起去选,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在大门口和熊猫馆之间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熊猫馆门口一整排房子中最靠头的五间。 其实大门口的位置也不错,但那边是房子是旧房改造,是将之前售票处以及办公室的房子重新装修了然后对外出租。 这样的话房子能修整的余地就小了,而且那边的房子每个小间儿的面积也不大。 熊猫馆就不同了。 那边的门面房是新盖的,房子比起大门口层高要高很多,窗户也是大窗户,而且全部朝阳。 时小艾他们去的时候正好是上午十点钟阳光最好的时候,整个房子看着敞亮得不得了,让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因为房子还在建设中,时小艾和程林征得了负责人的同意后当即叫了押金和第一年的租金总共五千块钱,然后当场叫上施工方的负责人,按照他们的要求在不破坏房屋结构的情况下,重新做了布局调整。 其实调整并不大,只是去掉了几面非承重墙,另外又加盖了几堵墙,把厨房区给直接隔了出来。 不要小看这简单的改动,这对于施工方来说就是简简单单一件事,可要是交工之后自己再找人改造,麻烦不说,还会耽误装修工期。 总之,将动物园的房子拿下来,时小艾他们这次来京最大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 至于餐车,那就是程林和人家负责人具体去商量细节的事儿了,时小艾没有再参与。 不过看程林和那人熟络的程度,她觉得不成问题。 把门面房确定下来后没多久,一家四口就决定要返回云城了。 这时候距离开学已经只剩下十来天的时间,而且在外面玩儿了这么久,两个孩子也累坏了。 所以他们决定早点回去,也让两个小崽儿收收心。 一知道他们要走,楷楷就开始变得闷闷不乐,天天待在这边的房子里不愿意回干休所。 最后两天,时小艾好几次碰到他在偷偷的抹眼泪。 只是小孩儿心里明白这是自己没法阻止的,所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望着这样的楷楷,时小艾的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过。 晚上的时候她终于对程杨说:“我决定了,咱们搬到京城来住吧。” 程杨好笑地看着她:“因为楷楷今天哭了?” 时小艾惊讶:“你也看到了?” 程杨点头:“他躲在楼梯间哭,那么大的个子我还能看不见?”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感慨:“楷楷真是让你给养娇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时小艾这下可不干了,她顿时坐直了身子:“多大啊?连十二岁都不到!这么小的孩子有情绪你不让他发泄出来,憋在心里憋坏了怎么办?” 程杨连忙息事宁人:“好好,你说得对,哭就哭吧,反正他还小。”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和程林小时候。 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干嘛? 越想越觉得这个孩子真的很幸福。 既然决定了将来要在京城落户,那就说明相聚的时间很快就会到来,所以再面对离别的时候大家就没有最初那么难过了。 当然三个小崽儿还是抱头痛哭了一场。 在外面晃荡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一家人终于再次回到了云城。 和京城比起来,云城的生活节奏要慢好多。 虽然离开了这么久,可除了屋子里因为长时间没开窗空气有点不好之外,家里家外和没出门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小吃铺的生意依然好,烧烤摊前同样人来人往。就连巷子里的住户们也同样的早出晚归,没开学的孩子们还在疯玩…… 回来没一会儿一家子就全然适应了这种生活,感觉跟没出去时差不多。 明锐明溪在车上的时候还有点蔫巴巴的,这一下车立刻就精神了。 他们催促爸妈把给姥姥姥爷还有平平安安买的礼物拿出来,然后就直接跑出了门。 很快,两口子就听到了他们去刘姨家敲门的声音,随着敲门声传来的还有他们的大呼小叫声。 平平安安是王小凤哥哥家的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比起明锐明溪要大个几岁。 平平和楷楷差不多年纪,开学就要升初一了,曾经是楷楷最好的小伙伴。 这次楷楷还专程给他也带了礼物。 明锐和明溪去了刘姨家没一会儿,老太太就端着烙的饼还有菜过来了。 一进门就开始抱怨:“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点说我就把你们的饭也一起做上了。这都快一点了,家里早就吃过饭了,先开火都来不及。 这是我中午烙的饼,还有炒的西瓜酱,这是李磊早上送过来的虾,我中午煮的白灼虾,都是可以凉着吃的东西,你们先垫吧垫吧。 他们俩你不用管,你嫂子正给他们煮面呢。” 时小艾笑着接过东西,说:“就是不想让你们等才专门不说的,你还又给送过来了。咱守着铺子呢,我们随便过去吃一口就得了,还用得着专门做?” 刘姨瞪了她一眼:“铺子里的东西再好吃能有在家里吃一口热乎的舒服?出远门回来总还是要在家里吃一顿的。我明天包饺子,你们都别安排别的事情啊,都必须过来吃饭!” 接风的饺子送风的面,既然老太太都说到这儿了,时小艾和程杨自然得答应了。 吃完饭时小艾去了小吃铺,这时候的王小凤已经知道了她回来的消息,准备了一堆的账本给她看。 时小艾看着那摞了一桌子的账本就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冲王小凤说:“拿走,拿走,你是财务经理,天天一见面让我看这些干什么,我不看!” 她这样说得次数实在是太多了,王小凤早就免疫了。 她压根就没理时小艾的茬,直接反驳道:“财务经理要对总经理负责的啊!这都是精简过的,都是关于京城分公司那边的账目,你还是看一眼吧,不然将来说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多影响判断啊!” 时小艾说归说,她自然不可能真的不看。 再怎么说公司是她的,她不会真不管不问。而且京城那边她虽然知道一些大的开支,可具体用了多少钱她还真不是很清楚。 时小艾在桌前坐下,然后说:“今天来不及了,我明天的时候把钱拿过来,你把公司替我垫付的那笔钱给冲掉。” 当初她同意了程林用钱换股份的要求,但因为买房要用钱,所以只给了程林两千块,剩下的先由公司垫付了。 这个钱她回来了肯定要还。 说到这笔钱王小凤朝她看了过来,问:“姐,你这是和姐夫商量好了以后要去京城长住了?” 时小艾有点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王小凤看了看她:“不去那边住你花那么多钱买房子干什么?原本说好的是给程林买房,结果搞来搞去变成你们又买了一套。” 王小凤撇了下嘴:“你别告诉我说那房子是买着存的,我可不相信。” 时小艾顿时笑了:“我还真是买来存的,你信不信都是这样。” 王小凤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啊,姐,你们买那么多房子干嘛?我那天听程林说,我姐夫他妈妈还给你们留了一套,你们就四口人,这么多房住得过来吗?房子买回来就得维护,这一年也不少钱呢!你们还两边拉扯着,真是有钱撑的。” 听她越说越离谱,时小艾抓起桌上的铅笔伸手朝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道:“你怎么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刘姨了?你这是把她念叨你的话都用我身上了? 别的人说说我就懒得理了,你也跟着说?你不应该是最知道买房子要赶早不赶晚,不然挣的钱赶不上房价?” 时小艾这话一说,王小凤的脸顿时苦成了一团。 这话真的是戳到了她的心尖儿上。 从哥嫂说要回家王小凤就开始张罗着买房。 但是因为是准备住一辈子的房子,所以她慎重得很,看了好几套都不满意,一直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心。 后来她哥嫂回来了,眼看着家里就要住不下了,王小凤这才真着了急。 可着急也没办法,因为她的迟疑之前那几套房子全都卖出去了,连她最看不上眼的那套想买也没了机会。 云城原本就地方不大,愿意卖房子的人也不多。 开始的时候王小凤还挑地点,想选择离铺子近的,选择位置好的。 可挑着挑着,发现好位置的房子要么没人出手,要么根本轮不着她。 而就在这时候,她姐夫所在的灯泡厂开始拆迁重建职工住宅了。 这一拆迁就意味着厂里很多的住家户要临时在外租房子,而且一租就得一两年,甚至两三年。 这下好了,更找不着房子了。 这下别说离得近了,就连之前大家都看不上的靠近渔村位置的房子现在都买不到了。 而这时候王小凤已经和后来的李磊开始谈恋爱了。 李磊是外来户,当初是投奔程杨而来,他在云城自然也没房子。 两个人此时一个二十八,一个二十四,都到了让家人发愁的老大难的年龄。 一旦开始谈,自然就会被催婚。 于是,买房更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最后那房子还是李磊找到的。 李磊一直在铺子里做采买,天天在外面买东西,走街串户的。 他开始操心房子的事儿了,那接触面自然比王小凤就大了不少。 李磊最后看中的是靠近汽车总站,也就是青云街分店的一个小院子。 那院子的位置还不错,除了靠近汽车站有点吵之外别的没毛病。 这房子要是放在一年前,王小凤可能还看不上,现在知道房主要卖她简直都快要念佛了。 这一去看房王小凤差点又没懊悔死,因为她发现那房子的价格高得离谱。 那院子比起他们家的老房子还有时小艾家现在住的那个院子都稍微大一点,但其实也大不了太多,就多了两间屋。 可就这房子,房主开口就要两千二,少两千不卖! 要知道当初时小艾买一号院才花了一千二,这房子才只有一号院的一半大,价格竟然快要高出一倍! 王小凤当即就不想要了,是李磊和时小艾好劝歹劝总算是咬咬牙决定买下来。 李磊和人家讲了好久,最后也只降下来了两百,一千八买下来的那房子。 王小凤什么时候想起买房子的事儿都心疼肉疼浑身疼,知道的人没谁刺激她。 此时时小艾旧事重提,她自然又免不了一阵难受。 看着她面部表情来回变化,时小艾笑到了不行。 她说:“你就庆幸吧,虽然贵了几百块钱好歹你把房子买到手了。你怎么光想坏的不想好的?你想想,从那套之后,你又见到更合适更便宜的房子了吗?” 王小凤想了想,说:“那倒是,这几年咱云城愿意卖的私房真的是越来越少了。” “不光房子少了,你没发现想买房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吗?” 时小艾继续说:“不说远了,咱铺子现在多少人琢磨着买房子了?我知道的就有李敏,还有小贺,估计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也要买。” “可不是嘛。”王小凤笑道:“这说明咱铺子效益好啊!大家手里有钱了,自然要考虑提高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