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王妃要复仇》 第1章 含冤而死1 “贱人!还不老实交代,你肚子里的野种究竟是谁的!” 寒冬腊月,京城天牢。 大理寺卿手中握着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地上的女人。 那女人脸色虚弱,神情僵滞,狼狈不堪,头上有了明显的白发,乍一眼看上去,完全就是四五十岁的老妪。谁都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会是当朝璃王妃,才刚刚过了二十生日的永平侯府嫡女,郁嘉宁。 郁嘉宁被折磨了三天三夜,早就支撑不住了。她蜷缩在地上,艰难开口,“不……不是野种……孩子……孩子是璃王的……是璃王——” “啪!!” 狠厉的鞭子,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大理寺卿面容狰狞,“你放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璃王殿下两个月前忽然身亡。而你的肚子,只有一个月大!” 璃王死了两月,孩子只有一月。 她怀的怎么可能是璃王的孩子?! “不,这不可能!你胡说!” 明明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大夫说了,腹中孩子四五个月大的时候,就差不多能成型了。 然而—— “我胡说?” 大理寺卿怀中摸出一份医案,丢在了郁嘉宁的面前。 医案上白纸黑字清楚写着:璃王妃,脉相如珠般圆滑,有力而回旋,喜脉,一月有余。 末尾处还盖有太医院的印章。 “此乃太医院的医案,自不会有假。璃王妃,你还是老实将一切都交代清楚,免得受尽折磨!!” 郁嘉宁趴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看着医案上的记录,“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的啊!” 三个月前,她身体不适,便派人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璃王府诊断,那大夫笑着同她说,她有孕一月,还给她开了好多安胎药。 算算时间,她的孩子自然是四个月大,怎么现如今,太医院竟然会写下这样的医案呢?! “弄错了!肯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郁嘉宁大声争辩。 见她始终不肯松口,大理寺卿失去了最后一份耐心。 “你这个贱女人,证据都摆在眼前了,居然还不肯说是吧?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不承认,就没人知道你的那些破事! 璃王殿下待你如此之好,你怎么敢背着璃王殿下偷人?!你怎么能丧心病狂的同奸夫串通,暗中给璃王下药,毒死了他?!” “啪!” 大理寺卿说到愤然处,一个巴掌就甩了出去,“我掌管刑狱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毒妇!!” 郁嘉宁瞬间面颊发肿,嘴角破血。 可,脸上的疼痛根本比不上内心的震惊! 她什么时候毒死了璃王?www..co\m\ 璃王两个月意外身死,怎么现在竟变成她害的了? 还有,什么奸夫!她哪里有什么奸夫! 见她还是不肯开口,大理寺卿厉声叫来狱卒,“给我打!打到她开口为止!”宫中的人交代了,今天之内,必须拿到郁嘉宁的认罪口供,所以…… 大理寺卿双眼阴毒:“不管用什么法子,把她的嘴给我撬开!记住,只要不弄死了就行!” “是!” 第2章 含冤而死2 “是!”狱卒们齐齐上前,粗爆地将郁嘉宁按在地上。 “哗啦!” 夹杂着冰块的冷水,毫无征兆的倾倒在郁嘉宁的身上,激得她瞬间就没了半条命! 紧接着,一个狱卒把她的脑袋狠狠按进了冰桶之中,等到她快要不能喘气之时,再将她的脑袋给提出来!实在是触目惊心,叫人宛若身处人间炼狱! 就在郁嘉宁快要被狱卒折磨得晕死过去的时候—— “住手!” 一道清脆如山涧明月的声音,打断了狱卒们粗暴的动作。 郁嘉宁抬头,就看到在这黑暗无边、幽深如鬼狱的地牢里,居然站了一个身披纯白狐皮袄,妆容绝美,一颦一笑都尽显华贵的女子。 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又像是深渊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三姐姐?” 郁清妍。 虽然并非是她的亲姐姐,甚至,严格来说,她甚至都不是永平侯府的血脉,但,郁清妍却是是除了长姐之外,郁嘉宁回到永平侯府之后唯一信赖、唯一依靠的人。 “大人。”郁清妍面色担忧,眼睛里噙着晶莹的泪光。 “大人问了这么些天,肯定累了,臣女让人备了一些酒菜,大人不若到旁边休息一下,也行行好,让臣女同我这四妹妹说几句体己话。” 说罢,她便轻轻欠身行礼,每个动作、每个弧度,都拿捏到尾,呈现出极致的完美。 大理寺卿看得花了眼,虽然郁清妍的提议不合规矩,但,谁又能拒绝这样的女子呢? “算你运气好,有个这样的好姐姐!”大理寺卿招手,就带着狱卒退出了牢房。 郁清妍这才走到郁嘉宁的身边,取下身上的白狐皮袄,披在她的身上,用手轻轻拨开郁嘉宁脸上凌乱的头发,露出来她那张最是绝美出尘,如今却布满了伤口的脸。 “疼么?” 郁清妍伸手轻轻捧着郁嘉宁脸上的伤口。 熬了这么久的郁嘉宁,终于在信任的人面前露出了自己的委屈和难过。 “三姐姐,疼,我的脸火辣辣的疼,他们用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打我,只怕往后我的脸都好不了了。” “好不了了么?”郁清妍浅浅呢喃,眼里却露出了一抹隐隐的畅快之色。 “这不是最要紧的,三姐姐,他们说我害了璃王,还说我有了奸夫,肚子里怀了野种。这都不是真的,三个月前大夫来诊断的时候,三姐姐你也是在的,你一定要替我证明啊!” “嗯……我确实知道。”郁清妍声音淡淡,还有几分敷衍。 但是,对于现在的郁嘉宁来说,郁清妍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根本没有看清楚她眼中隐藏的喜色和恨意。 “还有什么奸夫,三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是甚少出门,一直在璃王府里待着,是不会有奸夫的,三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郁嘉宁紧紧握住她的手。 郁清妍笑得宛然,“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因为,自从璃王死了之后,穆凌云便再也没有去过璃王府了。” “是啊,他确实没有……” 郁嘉宁忽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第3章 含冤而死3 郁嘉宁忽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穆凌云?三姐姐,你提到他做什么?” 郁清妍笑得灿然:“你腹中孩子是穆凌云的,他是璃王的手下,自然算不得奸夫,准确来说,应该是家贼才对。可怜璃王殿下一片好心,收留了穆凌云,想不到到头来,这只白眼狼竟然害了王爷。” “你……你在说什么?”郁嘉宁惊愕不已,什么时候她的孩子竟然变成穆凌云的了?是她的错觉么?她怎么觉得郁清妍盯着自己的眼神,竟充满了恨意。 “四妹妹,你还是这么的蠢,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是听不明白。” 郁清妍起身,绕着她慢慢踱步,“璃王殿下早年征战受伤,伤了腿无法行走,更无法与你行夫妻之事。你不堪寂寞,便水性杨花的勾搭了璃王的属下穆凌云。为了和他在一起,你还狠下心肠毒死了璃王。四妹妹,你可真歹毒呢!” “我没有!”郁嘉宁立马否认。 可是,郁清妍却摇头笑笑,继续说:“你当然是不会承认的,不过,陛下早就派人在你房间里找到了你同穆凌云的往来书信,还在穆凌云家中,找到了你的小衣。 不仅如此,璃王府的红豆也站出来作证,说你和穆凌云早就暗通款曲,有了首尾。你的罪状如今京城谁人不知?人证物证聚在,只差你的认罪口供。不要再折腾了,你就认了吧……” “你、你……” 郁嘉宁不敢相信的睁大双眼,她仿佛从来都没有看清过眼前的郁清妍一般,“什么书信,什么小衣,都是假的,假的!!”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郁清妍笑容更盛,“你可知道,为了仿制你的字体,我花了多少时间和心力?” “郁清妍,是你害的我?!”郁嘉宁终于明白了过来,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郁清妍冷笑着,“十三年前,既然你我抱错,互换了身份,你就不该恬不知耻的回来,同我争抢永平侯府嫡亲小姐的身份!” 郁嘉宁摇头,“我何时同你争什么了?况且,我回到侯府之后,父亲、母亲从来没有告诉外人你的真实身份,你始终是侯府的嫡亲小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郁清妍眼底的阴毒、冰冷叫郁嘉宁遍体生寒,难道……这些年的姐妹情谊,都是她装出来的了? “废话!谁要跟你这个蠢货姐妹情深?!每次同你说话,都叫我无比恶心!” 郁清妍面色扭曲,“明明我才是侯府高高在上的嫡亲小姐!你这个蠢货算个什么东西!除了你身上那点可怜的侯府血脉,你有什么地方是比得过我的?!” 但偏偏!她骨子里流淌着的,是最卑贱的农妇血脉。她如何能接受?怎么能不恨?! 所以……她要毁掉郁嘉宁!向所有人证明,她就算没有侯府血脉,也比郁嘉宁这个蠢货更担得起“侯府嫡女”的尊贵名号! “你以为当初谢家公子为何要悔婚,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未婚先被休的下堂妇?” “你以为当初姑母为何会让你嫁给那个半死不活,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一年的璃王,几乎是强行推着你去守活寡,被人耻笑你贪慕虚荣?” “你以为陛下是如何得知了你同穆凌云之间根本不存在的丑事,还在你们两人的家中找到了证据,坐实了你水性杨花、通奸杀夫的滔天罪名?” 郁清妍如同胜利者般,慢慢悠悠的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高高在上的看着郁嘉宁可怜的模样,最后灿然一笑:“怎么样,我的好妹妹,姐姐待你可好?” “你,你疯了,郁清妍你就是个疯子,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郁嘉宁猛然站起,用尽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拼死朝郁清妍冲了过去。 然而—— “啪!” 郁清妍眼疾手快一个巴掌,直接就将脆弱不堪的郁嘉宁打翻在地。 “说你蠢,你还永远都是这么蠢,就你如今这幅模样,还想伤我?真是好笑!” 郁清妍说着就抬脚狠狠踩在了郁嘉宁的脸上,用鞋尖儿一点一点的在她的脸上碾着。 “我!我就是死,也不会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情的!你永远也别想拿到我的认罪口供!”郁嘉宁愤然怒吼。 “哈哈哈哈!” 郁清妍笑着从怀中摸出一张早就写满了“罪状”的纸条,自然的笔迹就是郁嘉宁的。 郁清妍蹲下来,看着郁嘉宁那张依旧美得引人的面庞,“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了!” “唔!!” 胸前忽然一阵刺痛,郁嘉宁低头就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赫然刺在了她的心房之上。 很快,她的意识就开始模糊。 迷糊间,她看到郁清妍划破了她的手指,在那份罪状上按下指印。 郁清妍疯子一般在她的脸上、身上横七竖八的划了一刀又一刀,最后,甚至变态的剖开了她的肚子,将什么东西从她的肚子里生生掏了出来! 郁嘉宁看得清楚,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分明已经长出了小小的手和小小的脚。 那……那是她的孩子! 撕心裂肺的疼痛,叫马上就要咽气的郁嘉宁忽然大笑起来,神色近乎疯狂:“郁清妍你害我如此!我郁嘉宁就算是死,也绝不入轮回!我定要成为厉鬼,拉着你跟我一起陪葬!!” 凄厉的诅咒,在风雪中不断回荡,激得人心底发寒,遍体生寒…… 第4章 重生归来1 冬日的冷风,不断灌入郁嘉宁空空荡荡的腹腔之中。 冰冷与寒凉如同绑在郁嘉宁腿上的千斤巨石,将她的身体一点点拽向深渊。 郁嘉宁的周围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声响。 难道这就是人死之后的感觉? 不知过了有多久,郁嘉宁忽的觉得,似乎有人在轻轻推动她的身体,甚至,她的眼前也出现了点点光亮…… “姑娘!糟了!糟了啊!眼瞧着都要错过时辰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郁嘉宁艰难的睁眼,惊诧的发现自己竟然在一辆马车里!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被关在大理寺的天牢里么?她不是被郁清妍一刀刺中胸口死了么? 郁嘉宁还没搞清状况,婢女画棠就眉头紧锁的看向她,噼里啪啦倒豆子。 “姑娘!怎么办啊!咱们马车不知怎么的,现在了还在王家巷子里,估计咱们是赶不上诗会开场了!要不待会儿到了永芳斋,婢子就去说,姑娘你身子不适,不能参加诗会,咱们回侯府吧?” 永芳斋?诗会?王家巷子? 这几个熟悉的词,叫郁嘉宁心底一跳,脑子里莫名冒出了个大胆的念头。 然而,还不等郁嘉宁开口说话,另一个婢女,阿凌,却极其不满的瞪了画棠一眼。 “画棠,你瞎说什么呢!姑娘回到侯府都快一年了,处处都落得小家子气、登不上台面的样子。如今连参加个诗会,都忽然身体不适了,若是传出去了,大家肯定会觉得咱们姑娘是怯场,不敢了,多丢人啊!还有!这次的诗会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姑娘可得好好把握,在诗会上出彩才是!” “阿凌!”画棠狠狠瞪了阿凌一眼,脸都气红了。 是,姑娘被夫人从乡下接回侯府已然一年,却什么也没有学会。侯府里多少下人都对姑娘指指点点、私下讥讽,但是,她和阿凌是姑娘的贴身婢女,明明该护着姑娘,怎么能把这种话当着姑娘的面说出口? 还有!什么叫机会难得须得把握? 今日到永芳斋的那些贵家小姐,哪一个不是等着看姑娘的笑话? 就算她们现在匆匆从王家巷子赶去永芳斋也是来不及的!到时候,不还是失了礼数,见笑于人,让姑娘当众难堪么?! 然而—— “你懂什么!” 阿凌眼睛一剜,语气逼人:“永芳斋的诗会,可是三姑娘好不容易才替咱们姑娘求来的机会。三姑娘这两三个月,天天都来教姑娘诗书,前几日,还夸咱们姑娘的诗文不错呢!姑娘只要抓住了这次的机会,在永芳斋出彩,便是迟了一小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着阿凌字字句句都在替郁清妍帮腔的话,郁嘉宁低低的笑了笑。 她勾起的唇角带着无限的讥讽和冷意,因为,此时此刻,她终于确定,她重生了。 没错,重生。 她虽然死了,但现在却又活了。 回到了自己的十四岁,被人从甜水村接回京城一年之后的春天。 第5章 重生归来2 这个时候的她,还是那个无才无德,心思单纯的乡下丫头。 在永平侯府跟着最好的嬷嬷、夫子学了一年,却连最基本的字都写不好。 无数次被郁清妍暗中算计,父母厌弃,兄弟姐妹不认同,族人无视,被整个京城的人当作笑话,被郁清妍衬托得如同泥地里最不起眼的尘埃。 不过,不要紧…… 郁嘉宁眸光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她重生了,她不再是那个会随便相信人的傻子了。 “姑娘?” 郁嘉宁那冷冷的目光,瞧得阿凌周身一僵,姑娘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可想到三姑娘的交代,阿凌又不得不继续说:“姑娘,你说怎么办吧。三姑娘待你这么好,就连你身上穿着的这身衣裳,都还是三姑娘特地准备的。咱们可不能做那白眼狼,白白浪费了三姑娘的一番好意吧?” 郁嘉宁低头,伸出手来,海棠红的衣袖,将她本就泛黄的双手,衬得愈发黑沉、粗糙、如同干枯的柴火。想来,她如今的脸色,应该也是黑沉得可怕吧? 这便是三姐姐,为她精挑细选的衣裳! 想让她在诗会上丢尽脸面的特地安排! 想到上辈子诗会里发生的那一件件事情,郁嘉宁眸光一凝,朱唇浅勾,说:“诗会当然是要去的。” 只不过……郁嘉宁不动神色的握了握双拳,这一次会出丑的人会是谁,那可就说不定了…… “……” 郁嘉宁不喜也不怒的样子,莫名让阿凌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了,可,她仔细一瞧,又看不出什么异样。 阿凌轻轻摇头,算了,不过就是个连她这个婢女都比不上的蠢丫头罢了,根本就不值得上心。 ……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永芳斋门口的时候,诗会已然开始,永芳斋的大门都已经关上了。 画棠瘪着嘴,“姑娘,咱们真的要进去么?”若是这个时候去叫门,所有人都会知道她们迟了。 郁嘉宁却神色如常,只将帖子递给阿凌,“你去叫门。” “哎!”阿凌一脸欢喜的接下帖子,几下从马车里跳了下去。 “姑娘……”画棠还想劝几句,可郁嘉宁却忽然发问,“还有其他衣裳么?”侯府的姑娘出门,一般都会多带几身衣裳以备不时之需的。 但画棠不明白,姑娘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有还是没有?” “有的!” 画棠赶紧翻出来几件衣裙,有青绿的、湖蓝的、鹅黄的。虽然比不上三姑娘准备的这身海棠红衣裙华美,但胜在与郁嘉宁的气质很贴合。 郁嘉宁挑了其中一件鹅黄的,吩咐:“替我换上。” 说着,还将自己头上郁清妍准备的繁复而多余的发簪、发钗给取下来不少,只留下两支简单的白玉发簪,耳朵坠一对红宝石耳珠。 一番收拾之后,画棠都有些呆住了,“姑娘,你……”怎么短短一瞬间的时间,姑娘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当然,是好看的那种改变! 与此同时,去递帖子的阿凌也回来了。她一边笑着撩帘子,一边说着:“姑娘,咱们可以进去……” 可是,她嘴里说了一半的话,在看到郁嘉宁的装扮后,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梗着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姑娘,你这是?” 第6章 斟茶道歉1 阿凌愣了三秒之后,立刻冲到郁嘉宁身边,想要拽郁嘉宁的衣裙,“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三姑娘替你准备好了衣裙,你怎么脱了?!” 让四姑娘穿海棠红是三姑娘叮嘱过的。 海棠红色分外娇艳,但是,穿在郁嘉宁身上却不伦不类,必然会被一众贵女嗤笑的。 阿凌急促着伸手,“来不及了,姑娘快将衣服换回来吧!” 可是,郁嘉宁一个抬手,就把将阿凌给挡开,“我觉得这衣服颜色挺好的。而且,你也说了,时候来不及了,若是再耽搁,才是真的失了大礼数呢!” 郁嘉宁用阿凌自己说的话去堵她,噎得阿凌支吾着话都不会说了,“姑娘……你……” 郁嘉宁不理她,只看向画棠,“还不快扶我进去。” “哎!好嘞!!” 画棠虽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知为何,姑娘换了衣裳,阿凌又一脸吃瘪,她这心里就觉得畅快!甚至比吃了八宝斋的如意糕饼还要畅快! …… 永芳斋是京城里除了皇家园子以外,最雅致、古朴的地方。 不过,这园子的主人神秘,一年中,也只会将园子借出去三两次。所以,能够来永芳斋参加聚会,对京城的一众贵女来说,可是十足十彰显身份的事。 永芳斋后庭有一处广阔的湖水,湖面上有一座三层楼高的湖心阁,今日的诗会,便是在湖心阁中举行的。 贵女们先聊了会儿诗书,便谈起了京城这一年来最有“名”的郁嘉宁。 “哎,这位永平侯府的乡下嫡女,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呢!咱们这么多人都到多久了,偏生她一个迟迟不来,她以为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成?” “是永平侯府不会教人规矩?还是她烂泥扶不上墙?怎么连最基本的礼仪也不知道?” 讥讽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人群里,一个穿绿沉色纱裙的娇俏女子站了起来。 “众位姐姐可千万别说错了,那丫头自己朽木不可雕,跟永平侯府可没有半分关系!全是她自己登不上台面!前日春分,天气晴朗,那丫头却穿了老气横秋的灰色,气得永平侯老夫人的头风都犯了!” “还能有这样的事儿?”众人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这样蠢笨的人。 “不止呢!”娇俏女子继续说:“今年元宵灯会,那蠢丫头居然穿了条轻纱长裙,好看是好看,但不到半个时辰,人就冻晕被人抬了回去,出尽了洋相!” 贵女们连连在心底摇头,这样一个没有品味的人,居然也会是侯府的小姐,竟能和她们身份相当,真是让人不爽! “诶,你们快看,有人来了!” 众人闻声远远看去,就见得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往这边走来,想来肯定是郁嘉宁了! 马上就有贵女掩面一笑,“也不知咱们这位,冬穿轻纱春着灰的乡下嫡女,今个儿会是怎样一副装扮?” “那还用说?自然是说不出的俗气、奇怪了啊!” “哈哈哈!定然是的!” 贵女们连连大笑,目光全都聚焦在湖心阁的入口处,等着看郁嘉宁的笑话。 然而—— “噔、噔、噔。” 随着几声轻巧的脚步声,一抹清新淡然的鹅黄身影出现之后,贵女们的笑声瞬间僵住! 第7章 斟茶道歉2 三月的光线柔和温暖,明媚的阳光洒在郁嘉宁瘦瘦小小的身上,将鹅黄色的长裙衬托得如同绸缎般光彩熠熠。 郁嘉宁一头乌黑如墨的青丝长发,只用两支白玉簪挽起,鲜明的黑白对比,让长发显得愈发乌黑透亮。 虽然鹅黄长裙、白玉发簪都很素雅简单,但,她耳边那对如同红豆一般的红宝石耳珠,却莫名凭添一份娇俏可爱,正是郁嘉宁如今这十三四岁年纪的姑娘,最吸引人的特点! 可是! 这样的郁嘉宁,同一众贵女记忆中的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一双双眼睛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打量着,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才有人不敢相信的问:“你?你是郁嘉宁?” 这个穿着如此得体,甚至同春日韶光如此相得益彰的人,真的是郁嘉宁? 那个回京一年以来,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从来都是不伦不类,被人嘲笑的郁嘉宁? 她们真的没有看错么? 站在郁嘉宁身后的画棠,嘴角上扬着点头,“这自然是我们永平侯府的姑娘!!”显然这些人被自家姑娘惊艳的模样,让画棠又有些轻飘飘的了。 不过,贵女们很快就回过神来,立马收起自己脸上的惊诧之情。她们才不会被这样一个粗鄙的野丫头所惊艳的! 而之前一直说郁嘉宁坏话的娇俏女子却眼睛一翻,毫不客气的呛声:“诗会都开始多久了,现在才来!咱们等了你这么久,也不知道说声抱歉!说你登不上台面,你还真这般的不知礼数!” 说罢,还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就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清妍姐姐的妹妹!” 这人毫不遮掩的厌恶和埋怨,让郁嘉宁觉得好笑。 她叫谢明月,是昌宁侯府的二姑娘,虽不是家中长女,但,昌宁侯府的长子从小就在外念书,谢明月独自一人在京城,甚是寂寞无聊。 好在,昌宁侯府和永平侯府是世交,两家的宅院又只隔了两条街,所以,谢明月经常找郁清妍一起玩,从小到达也有了很深的情分。 郁嘉宁回京之后,谢明月不仅觉得自己的手帕交郁清妍被郁嘉宁这个回京的乡下丫头给霸占了,而且,郁清妍还会时不时和谢明月说些“交心话”,让谢明月觉得郁嘉宁回到侯府之后,郁清妍被侯府的人忽视了。 于是乎,谢明月更是将郁嘉宁当成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撞见了郁嘉宁,定会想方设法的让郁嘉宁难堪! 郁嘉宁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参加诗会的时候,谢明月可是给她送了一份特别的“大礼”呢! “喂,你哑巴了不成!”谢明月眉毛斜飞,语气霸道:“你让我们等了这么久,还不快点给我们所有人斟茶认错!” 斟茶认错? 又听到这句话,郁嘉宁嘴角浅浅一勾。 上辈子的时候,她确实被谢明月这样的霸道样子给唬住,斟茶认错。 可是,大家同为侯府的姑娘,说穿了身份都是一样的。她一旦真的斟茶认错,就是把自己摆在她们所有人还低的位置,让她们嗤笑、看轻。 她永远也忘不掉当时,她们看着她的讥讽眼神,就如同看一只任人玩弄,毫无尊严的可怜虫。 然而…… 这辈子的她,可不是那个随便什么事,都能被人轻易唬住的人了! 郁嘉宁双手轻轻握拳,眼角往上一扬,笑说:“谢姑娘这话我可听不明白了,大家参加各种聚会,家中忽然有事,或路中遇到意外,都是很平常的事。若是每次迟了都要斟茶道歉,那一个月前桃花宴上,谢姑娘你也迟了一炷香的时间,怎么没见你斟茶道歉?” 第8章 斟茶道歉3 “你!” 谢明月没想到平日里那个一贯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郁嘉宁,今天居然这样巧舌如簧,竟将她之前的事儿拿出来说项! 谢明月本就厌恶郁嘉宁,如今更是心中气急,火气上涌,狠狠翻了个白眼,就说:“我跟你又不一样!你凭什么跟我比?” 她是昌宁侯府唯一的女儿,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熟读诗书,仪态端庄!而郁嘉宁,不过是个在某个偏远山村长大的野丫头罢了! 看看她那个样子!以为自己穿了一身好看点的衣裳,就能麻雀变凤凰了么?呸!骨子里还不是最粗俗、最低劣的蠢货! 居然妄想同她相提并论?真是可笑至极! “确实,谢姑娘从小教养极好,我一个乡下丫头,自然是不能跟谢姑娘相比的。”郁嘉宁浅浅一笑。 “你知道就好。”谢明月以为郁嘉宁这是怕了,可是谁知道,郁嘉宁却话锋一转,“既然谢姑娘教养比我这样的野丫头好,难道不更应该谨言慎行,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么?” “你什么意思?”谢明月问。 郁嘉宁答说:“谢姑娘方才说了,我迟了一会儿,应该给大家斟茶道歉。 那么,谢姑娘这样知书识礼的人上次桃花宴的时候迟了,更应该给大家道歉才对。 而且,还不能和我一样,我看呐,跪下道歉才能显示出谢姑娘的礼仪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呢!” “噗!” 郁嘉宁此话一出,好些贵女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们算是听出来了,这个郁嘉宁是在拿谢明月的话,给谢明月下套呢! 还别说,郁嘉宁这个乡下丫头说的这番话,乍一听还颇有几分“歪理”。 谢明月下巴都气歪了,“郁嘉宁,你居然让我当众下跪?!” 郁嘉宁无辜的眨眨眼,“谢姑娘让我当众斟茶道歉我都没恼,谢姑娘怎么自己反倒先恼了?” “你,你这个臭丫头!你——” 谢明月气急败坏的想要冲上来,但旁边又有其他的女子将她给拉开来,大家说了些场面话,就将郁嘉宁来迟的事儿给揭过去了。 不过,谢明月心中有气,更是连连挑郁嘉宁的刺儿。 今天是诗会,谢明月明知郁嘉宁不通琴棋书画,还偏偏让她做诗。 郁嘉宁不打算这个时候就表现得与过去的自己全然不同,只说自己不会作诗,只能默背几首应景的春日诗词。 郁嘉宁连背了几首之后,其他贵女也不好再难为她了。 毕竟,她自己都承认不会了,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郁嘉宁作诗,那不就是摆明了要让她当众难堪? 这样的把戏一旦摆到明面上,也会让她们这样的贵女显得掉价。 谢明月见状,心里更是气得不得了,坐在位子上,狠狠将手中的帕子搅来搅去:“可恶!难道今天,我还拿这个丫头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就在这时,谢明月身旁的婢女,花绵却立马提醒说:“二姑娘,你难道忘了昨个晚上,清妍姑娘对你的嘱咐了么?” 第9章 狼狈落水1 “什么嘱咐?” 花绵凑到谢明月耳边,“清妍姑娘说了,这永芳斋湖心阁二楼,东北面的一处栏杆磨损失修,让你一定要远离那里呢。” “你提这个做什么?”谢明月没个好气。 花绵眉头微蹙,伸手不经意指了指郁嘉宁,谢明月立马反应过来,“哦!你的意思是——” 花绵点头。 谢明月眼睛发亮。 对啊! 如今虽是春日,但湖水的温度还是冷得刺骨。若是这个野丫头掉进湖里,不仅会形状狼狈,而且,搞不好还会大病一场呢!手机\端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谢明月越想越兴奋,唇角得意的一勾,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郁嘉宁掉入冰冷湖水后的狼狈模样了! 不过……谢明月在幻想这些的时候,郁嘉宁也在细细的观察她。 谢明月的表情,清楚显露出她的心思。郁嘉宁知道,谢明月和上辈子一样,很快就要对她出手了。 “画棠,”郁嘉宁低低开口,“你回马车里去给我多拿几身衣裳过来。” 拿衣裳?为什么啊? 画棠又不知道郁嘉宁在想什么了,就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上翠竹轩的灌汤包一样。 不过,方才姑娘不仅让阿凌吃瘪,还在一众贵女面前惊艳亮相,画棠就觉得姑娘肯定有她的道理! 所以,片刻的愣怔之后,画棠立马脆生生应声:“好,姑娘你稍等,婢子马上就回来!”飞快就跑了出去。 郁嘉宁看着画棠飞快跑开的背影,浅浅笑了笑,心里只想着:这样好的画棠,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多傻,才没能注意到她…… …… 过了一会儿,谢明月就发现画棠不见了。 “我还愁野丫头的婢女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没想到,机会竟自己送上门来!” 谢明月目光四处一扫,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穿着红黄相间衣裙的少女。 谢明月走过去,轻轻唤那少女一声:“姜姐姐。” 姜姓少女转过头来,秀气清丽的脸庞十分好看,不过,她一双柳眉淡淡蹙着,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高冷疏离的架子,“怎么?你有事?” 这位少女名叫姜玉梨,虽然家中爵位也在候位,但是,她的亲表姐,姜玉晴,却是新平长公主的女儿。换句话说,虽然姜玉梨也是侯府嫡女,却是皇亲国戚。 所以,在京城的这些贵女中,姜玉梨从来都是架子最大,性子最傲慢,最不将旁人放在眼中,也是最喜欢刁难别人的一个人。 别说谢明月比姜玉梨虚长三四月,都要叫她一声“姜姐姐”。便是之前,一个贵女只是同姜玉梨在诗书问题上简单争辩了几句,就被姜玉梨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训斥了一顿。 而且,姜玉梨还放出狠话,永远不许其他贵女同她往来。气得那贵女回府之后,差点投缳! 而谢明月看中的,正是姜玉梨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谢明月浅浅笑了笑,说:“姜姐姐不觉得今日这诗会显得有些无聊了么?” 姜玉梨闻声眉头立马一蹙,语气不好道:“谢明月,你什么意思?” 谢明月赶紧摇头,解释说:“好姐姐,你可别动怒,我只是想到一个好主意,想让大家都乐一乐罢了……” “哦?什么好主意?” 第10章 狼狈落水2 “哦?什么好主意?” 谢明月凑到姜玉梨耳边,轻轻开口说:“姜姐姐,你不知道……” 两个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郁嘉宁的身上。 姜玉梨唇角往上一勾,笑得灿烂,“是啊,做再多再好的诗又有什么好玩的?只有看人出洋相,才是这世间最好玩的事情呢!” …… 贵女们还在谈论诗书,姜玉梨忽然高声开口,“喂!你们想不想到湖心阁的二楼去瞧瞧?” 众人闻声皆是一愣。 “湖心阁二楼?我记得永芳斋的主人,从来都没有将湖心阁二楼借出去过啊。” “是啊!永芳斋主人神秘,几乎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传说这湖心阁二楼,有永芳斋主人的珍藏。所以才会从来都不对外人开放。” “可是……姜姐姐这样问,难不成姜姐姐你能带我们去开开眼界?” 不知是谁这么一问,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落在了姜玉梨的身上。 殷切期待又不敢相信的目光,姜玉梨就喜欢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 谢明月说得没错,什么不能让外人上去,对她来说根本就是狗屁! 她亲表姐是郡主,她舅母是长公主,别说小小的湖心阁了,就是大内皇宫她都是去得的! 姜玉梨特地轻描淡写般开口:“嗯,你们若是真想去看,就同我一起上去吧。”仿佛这事儿根本不值一提似的。 “真的么?” “走,我们快上去看看究竟有什么玄机!” 这些贵女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如今一个比一个兴奋,可想而知,永芳斋在大夏国究竟有多么神秘了! 贵女们结伴登楼,可忽然间,姜玉梨又唤了一声:“郁嘉宁,你不来么?” 众人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郁嘉宁还愣愣坐在角落里,活脱脱就是个傻子。更新最快 电脑端:/ 郁嘉宁神色莫名带了几分局促:“不是说不让去么,我,我还是不去了……” “噗!” 贵女们嗤笑出声,因为,郁嘉宁局促不安的样子,实在是小家子气! 还以为她今天出息了,结果,除开衣服,骨子里还是这般登不上台面! “让你来你就来,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一贯巴结姜玉梨的贵女大声嘲讽,“姜姐姐都特地叫你了,还不快点跟上!” 郁嘉宁这才“灰溜溜”的站了起来。 贵女们又是一通嗤笑,觉得她真是好欺负。 但她们谁也没看到,郁嘉宁微微垂下的眼瞳里,始终闪烁着隐隐的光芒。 …… 到了二楼,姜玉梨立马给谢明月使了个眼色。 她已经将郁嘉宁叫上了二楼,剩下的,就是谢明月的事儿了。 谢明月吸了一口气,目光往人群里一扫,郁嘉宁居然已经站在了二楼的东北角! 而其他贵女都被湖心阁二楼的各种珍宝给吸引住,根本没有几个人注意着郁嘉宁。 当真是天赐良机啊! 谢明月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郁嘉宁。 而郁嘉宁不知怎的,居然扒着栏杆往外倾斜出去,像是立于悬崖边缘般岌岌可危! 谢明月脚步莫名加快,生怕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旁边,姜玉梨也静静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好戏! 然而! 就在谢明月紧紧咬牙,伸手要推郁嘉宁的瞬间—— “谢姑娘!小心啊!” 第11章 狼狈落水3 郁嘉宁忽然大叫出声,谢明月瞬间懵了! 贵女们闻声看过来,清楚瞧见谢明月伸出的双手!那双作势要推郁嘉宁的双手!! “不,不是!” “啊啊!” 谢明月还来不及解释,郁嘉宁整个人不知怎么的就往旁边一倒,狠狠跌倒了地上。 而谢明月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身体就不可控制的朝外面栽了下去! “扑通!!!” 原本一片平静清冷的春日湖水,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贵女们全都愣住了…… 方才她们是不是看到谢明月想要将郁嘉宁给推下去?可为什么是谢明月自己掉下去了?是被她们看到,谢明月心中慌乱,一不小心自己掉下去了? 不仅贵女们懵懵的,便是一直等着好戏上演的姜玉梨都忍不住在心底大骂:谢明月到底在干什么?!害人不成,反倒把自己都搭进去了!真是个没用的蠢货!! “救……救命啊!救命!救我!” 冰冷湖水里,谢明月怕死的大声呼救。湖水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她试了好几下,根本踩不到底。 她从高处落水,不断扑腾,头发乱了,胭脂糊了,再加上心底的恐惧和冰冷的湖水,如今的她,面色惨白,神志惊恐,完全是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而这一切,原本都该是郁嘉宁经受的。 众人回过神来,也跟着叫了起来:“救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更新最快 手机端: 可是,她们喊了半天才发现,永芳斋里根本没有人搭理她们。 永芳斋的主人行事怪异,借宅子的时候就说过了,他只借宅子不借人,所以,永芳斋里是没有往来巡视的家丁的。 陪着贵女们来的婢女,大多都是家生婢女,她们在北方生长,很少有人会浮水。 家丁也都在永芳斋外面候着,没有跟进来,以免惊扰了女儿家的聚会。而且,就算有一个两个会浮水的家丁,现在去叫,一来一回所耽搁的这些时间,也够谢明月死上十次八次的了! “那……那怎么办啊?” “谢明月,她,她就没救了么?” 贵女们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一个比一个慌乱,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忽的,贵女中不知是谁突然开口:“姜玉梨,今天的诗会是你要办的,你不想点法子么?”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姜玉梨。 是啊,这次的诗会是姜玉梨要办的,来永芳斋是姜玉梨定的,便是方才要来湖心阁二楼也是姜玉梨提出来的,她就应该为这事儿负责才是对! 可是,姜玉梨却立即呵道:“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叫人啊!还有,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就她一个掉下去了?还不是她自己的问题!”果断将责任推得远远的! 姜玉梨一向霸道,她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言。 “咕噜噜……咕噜噜……” 湖水里,谢明月已经喝了好几口水,眼瞧着就要体力耗尽,沉入湖底了。 贵女们见状,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怎么办啊!她们就要这样生生看着谢明月死在大家的面前了么? 然而—— “扑通!!!” 又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湖里! 第12章 浮水救人 “扑通!!!” 巨大的落水声再次响起,众人都惊住了,难道这种时候又有人掉下去了么? 贵女们回头,先是瞧见地上脱下的鹅黄外衣,她们再探头往外一看—— “那!那是不是?!” “是郁嘉宁!是郁嘉宁在浮水!她!她朝着谢明月游过去了!!” 姜玉梨眉心拧在一起,也过去看了看。 冰凉清澈的湖水里,褪去外衣的郁嘉宁,单薄而瘦小的身体,看上去是那样的弱小、羸弱。但,郁嘉宁却顶着冰凉的湖水,坚定不移的朝谢明月一点点游过去。 郁嘉宁游到谢明月身边,第一时间就伸手找谢明月的腰带。 谢明月现在已经喊得没有力气,快晕死过去了。她若是拖谢明月的手臂,只怕是事倍功半。 但抓腰带就不一样了,她不仅好用力,也能在最大程度上,使谢明月的上半身尽可能露在水面上,不被淹死。 但郁嘉宁实在有些瘦小,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找到谢明月腰带的位置。 眼瞧谢明月的状态越来越糟糕,郁嘉宁只能咬咬牙,屏住呼吸整具身体就沉入湖中。 湖心阁里,贵女们不知缘由,见她沉入水中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她怎么也沉下去了?她不是会浮水么?” “郁嘉宁她这是怎么了?” 姜玉梨却忍不住嘲讽一句,“自然是没办事强出头,人没救回来,还把自己的命给赔上了呗!” 如果说平日里,姜玉梨说话再难听,她们都会顺着她,附和她。 但现在,人命关天的关头,姜玉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姜玉梨,你说什么——” “哎!她浮起来了,郁嘉宁她浮起来了!” 就在有人想替郁嘉宁出声的时候,她们又看到湖水中探出来了一颗小小的脑袋。 “呼!” 凉水激得郁嘉宁打了个激灵,但是,她也抓住了谢明月的腰带! 郁嘉宁一手浮水,一手拽着谢明月,两个人一点点朝着湖岸的方向游去。 郁嘉宁现在的身体实在不好,再加上要拖谢明月,郁嘉宁每往前游一尺距离,都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贵女们看到郁嘉宁神色艰难,心里莫名就生出了一股热意。 甚至还有人提议,“咱们赶紧到湖边去帮帮她们吧!”“嗯!咱们快去!” 哗啦啦一阵风过,几乎所有人都跑了下去,只留下了姜玉梨孤零零在二楼,仿佛根本没人记得,今天这场诗会其实是姜玉梨要办的。 姜玉梨打小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忽视过?!一张小脸,立刻就狰狞起来。www..co\m\ …… 半盏茶之后 郁嘉宁好不容易才带着谢明月游到了湖边。 原本那些嫌弃郁嘉宁的贵女,这一次都主动围了上来,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少女还向郁嘉宁伸出了手,“我拉你上来。” 郁嘉宁真的太累了,也不多客气,真的就抓住了粉衣少女的手。 两只手接触的瞬间,粉衣少女立刻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不由惊呼,道:“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第13章 态度转变 粉衣少女一声惊呼,其他贵女都纷纷看了过来。 她们清楚看到,郁嘉宁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身上单薄的衣衫也全都浸湿了,她瘦瘦小小的巴掌脸一片惨白,好看的嘴唇也早就冻得发紫,实在让人不由心疼。 一时间,贵女们都默然了。 她们之前有多么的看不上郁嘉宁,此时,她们心中就有多惭愧。 她们很清楚,若不是这个她们根本看不上,还经常拿来取笑的乡下丫头,谢明月就该没命了。 方才,她们所有人都茫然无措,只有这个单薄瘦小的乡下丫头,足够冷静沉稳,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甚至,她们方才都看得很清楚,是谢明月先动手,想要将她给推下去的,可是,她却根本不计较一般,主动去救人…… “你……你……” 贵女们语塞,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她们既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好像不大对,但一时半会间,又实在拉不下脸,对郁嘉宁说一句抱歉。 还是那粉衣少女咬了咬唇,飞快转身跑回湖心阁里,将郁嘉宁之前脱下来那件鹅黄外衣给她拿了过来,塞到郁嘉宁手中,红着脸,说:“你,你快穿上吧!” 可,这衣裳递出去,粉衣少女才发现,郁嘉宁这件鹅黄外衣实在是单薄得厉害。 这下子,不仅是粉衣少女,其他贵女脸上也都染上了几分真切的担忧。 衣裳这样薄,她肯定会着凉的! “姑娘!” 就在这时,画棠刚刚好抱着几件厚实的衣裳跑了进来。 画棠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只飞快将衣裳裹在了郁嘉宁的身上。 郁嘉宁神色淡淡的接过衣裳,裹在自己身上,还特地说了一句:“你也给谢姑娘披件衣裳吧。” 郁嘉宁淡淡的声音一落,周围贵女们瞧她的眼神,更是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们愈发觉得她们之前看不上郁嘉宁,根本就是十分愚蠢的做法。 站在旁边的姜玉梨,敏锐的发现众人对郁嘉宁态度有了变化的。 从湖心阁过来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落在了郁嘉宁一个人的身上,而现在,这些人看着郁嘉宁的目光,像是在看上阵杀敌英勇 归来的大英雄一般! 那种发自内心的欣赏目光,刺得姜玉梨眼睛生疼得厉害! 明明今天这场诗会是她办的,她姜玉梨就应该是全场的焦点才对! 怎么忽然间,这么个可恶的野丫头也敢骑到她头上撒野?跑到她的地头上抢了她姜玉梨的风光? 姜玉梨越想越气,本就难看的面色,更是黑沉得如同被墨汁浇过似的。 她心里气得难受,狠狠瞪了躺在地上的谢明月一眼,都怪她这个蠢货,现在好了,笑话没看成,她自己反倒成了被忽视的人! 真可恶! 姜玉梨想着,直接撒气似的,狠狠踢了谢明月一脚! “咳咳!咳!” 姜玉梨一脚下去,让本还昏迷不醒的谢明月清醒了过来,谢明月猛咳了几下,将肚子里喝下去的湖水都吐了出来。 谢明月睁开眼,看到被众人包围着的郁嘉宁,忽然大声喊道:“是她!是她将我给推下去的!” 第14章 反被诬陷1 谢明月死死咬着牙,面色愤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狠狠指着郁嘉宁。 可是。 谢明月的指责,在众人听来只觉得无比好笑。 她们都看见了,是谢明月先伸手要推郁嘉宁的!后来,也是谢明月自己不小心没站稳掉下去的。 害人不成,自己遭殃。真不知谢明月究竟哪里来的底气,说是郁嘉宁推的她? 而且,若不是郁嘉宁好心救人,她哪里还能活着? 好心没好报,被反咬一口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呸!什么她好心?明明就是她使了阴招害的我!”谢明月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虽然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没看清,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她从二楼掉下去之前,她的脚明显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当时站在她身边的,就是郁嘉宁!所以,只可能是郁嘉宁将她给绊倒的! “而且!”谢明月将画棠披在她身上的衣裳厌恶的往地上一扔,继续说:“她若不是早就算好了要害我,她的婢子怎么会这么凑巧,在这种时候拿了几件衣裳过来!”这一切根本就是郁嘉宁早就想好了的! “谢姑娘!大家都是吃白米饭长大的,怎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的难听呢?!”画棠挡在郁嘉宁的身前,伸手护在自家姑娘面前,道:“什么叫都是我们姑娘想好的?我们姑娘今个儿穿得单薄,觉得冷了,才让婢子去拿的衣裳。而婢子我,也是实在担心我们姑娘,这才凑巧多拿了几件!怎么事情到了你那儿,就变成我们姑娘蓄谋已久了?” 贵女们忍不住点头,是啊,郁嘉宁方才穿的那件鹅黄外衣有多单薄,她们都看得清楚。 这时,也有其他贵女的贴身婢女站出来点头说:“画棠姑娘说的是真的……” 画棠从湖心阁离开的时候,她们有人问过画棠要去哪儿,画棠就是那样说的。 再说了! 明明是姜玉梨提议让大家上湖心阁二楼去看看的,郁嘉宁就算算计得再好,她怎么会知道姜玉梨接下来要做什么,再提前想好的应对的法子呢?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可是……可是……” 谢明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现在的情况,好像确实不能将事情怪到郁嘉宁的头上。 但谢明月就是觉得,郁嘉宁肯定脱不了干系! 画棠不屑的又看了谢明月一眼,护短说:“谢姑娘,我知道,你心里其实瞧不上我们姑娘,但是,这世间也没有能让你随口胡诌,硬是要将没有的事儿,算到我们姑娘头上的道理啊!你说话可都是要讲道理,凭证据的!” 她虽是个婢女,但是,在郁嘉宁受了委屈的时候,她可是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怕,就算对方是侯府嫡女,她也会梗着脖子为姑娘辩解的! 画棠此话一出,其他贵女们也很认同。 虽然她们过去看不惯、瞧不起郁嘉宁,但是,这种推人落水的事儿,确实不是能随便乱说的! 这可关乎一个姑娘家往后的名声啊! 然而…… 第15章 反被诬陷2 “谁说谢明月不讲道理了?谁又说谢明月没有证据了?” 就在众人都觉得谢明月就是没事找事儿、无理取闹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郁嘉宁回头,就看到姜玉梨脸上带着一抹兴奋又诡异的笑容。 姜玉梨将谢明月扶起来,走到众人中间,等到所有人都落在她身上之后,她才眼眸流转,平静开口:“刚才在湖心阁二楼的时候,我看到了,是郁嘉宁将谢明月给绊倒推下去的。” “不对啊,我明明看到的是……” 粉衣少女眉头微蹙,心里很奇怪:这个姜玉梨怎么张嘴就胡说呢?她们这么多人都看到的啊,是谢明月动的手啊! 可是。 还不等粉衣少女将话说完,姜玉梨就极其霸道的打断了她的话,声音猛的往上一扬,说:“我亲眼看到是郁嘉宁将谢明月给推下去的,怎么,你没有看清楚么?” 十足十的威胁口气,立马就叫所有的人都不敢吱声了。 姜玉梨的亲表姐是当朝郡主,她的舅母是新平长公主,在场这些人,谁敢违背她姜玉梨的意思? 难道,她们忘了之前那个同她争辩的贵女,现在是怎样的下场么? 被姜玉梨一通羞辱之后,差点寻死,如今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就算出门,也没有其他人敢同她有往来! 这样一个例子摆在眼前,她们谁又敢同姜玉梨争辩呢? “……” 姜玉梨的意思,她们都明白了。 今天,她就是要将黑的说成白的,谁又敢违逆她的意思呢? 事情忽然反转,谢明月整个人也变得亢奋了起来! 她是真的没想到,姜玉梨居然会站在她这边,和她一起教训郁嘉宁这个可恶的家伙! 不过也是! 郁嘉宁就算是永平侯府的嫡女,但,她也是登不上台面,根本不得任何人欢心的嫡女! 她听清妍姐姐说过的,在永平侯府里,就算是最低等的下人,也都不正眼瞧郁嘉宁一眼。更别说永平侯府的老夫人,都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对郁嘉宁不闻不问了! 这样一个没有人疼,没有人关心的野丫头,就算她和姜玉梨今天真的污蔑了她又如何? 郁嘉宁最多也就是回去之后大哭一场罢了!根本不会有人替她出头的!这个道理,在场的贵女不会有人不明白的。 所以…… 在姜玉梨说出这样的话之后,方才那些还有些心疼郁嘉宁的贵女,此刻也都沉默了。 她们谁也不敢冒着得罪玉晴郡主还有新平长公主的风险,来替这样一个没有依靠的郁嘉宁声张正义。 要怪,就只能怪京城这个地方,从来都是凭权利说话的地方。 这些人眼中畏惧而害怕的神色,让姜玉梨心里莫名觉得畅快,她就是要让这些人都知道,她姜玉梨根本不是她们得罪得起的人! 她们最好就是像往常一样,奉承她、吹捧她、巴结她! 而郁嘉宁嘛…… 姜玉梨眼中的不屑和嘲讽意味越发明显了几分,得意开口:“郁嘉宁,你把人推到了湖中,你不觉得你该说点什么?” 第16章 无视 姜玉梨神色倨傲的看着郁嘉宁。 她很想看看,这样一个刚才被其他人当成大英雄的人,待会儿被自己逼得哭出来,会是什么模样?一定很赏心悦目吧! 不过……方才这个可恶的家伙既然敢抢她的风头,那么待会儿不管多么狼狈,都是她应得的!更新最快 电脑端:/ “怎么,郁嘉宁,你打算一直不出声?”姜玉梨咄咄逼人说,“你要知道,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的所作所为,只要今天的事儿传出去,别说永平侯府了,就连京城你都会待不下去!不过嘛……” 姜玉梨的眼瞳一点点阴沉下来,“你只要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向谢明月道歉,再乖乖求我,我说不定就不会计较这件事儿了。” “……” 众人闻声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姜玉梨这是明摆着非要让郁嘉宁当众难堪了…… 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却不得不承认,还要向姜玉梨求饶。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了! 贵女们虽不敢多言,但她们心里都也替郁嘉宁叹息。 实在是她倒霉,撞上姜玉梨。 没办法,别说是郁嘉宁这个不受人待见的侯门嫡女了,就是她们今天到场的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认了。 毕竟,姜玉梨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她都那样说了,那么,她就一定会将这些事情传得人尽皆知! 可是!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郁嘉宁一定会屈服的时候,这个头发还没有干的少女,却轻轻笑了笑。 “我竟不知道,在你们这京城里,颠倒黑白的人还能这般理直气壮。不过,要让姜姑娘失望了。不是我做的事,就不是我做的事,不管旁人会如何说,我都问心无愧。 还有,我救了人,衣裳湿的厉害,浑身发冷。再不回去换衣裳,肯定会受凉。所以,恕我不能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告辞。” 郁嘉宁说罢,还得体的福了福身,然后便裹着身上的衣裳,头也不回的就带着画棠转身离开了永芳斋。 贵女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她们真的没有看错,没有听错么?郁嘉宁就这样潇洒离开了? 而,本以为能看到郁嘉宁狼狈求饶模样的姜玉梨,觉得自己简直是被人一巴掌生生打在脸上! 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有人敢这样无视她? 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她根本瞧不上眼,根本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的臭丫头!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可恶!”姜玉梨狠狠一个跺脚,她一定要将这个丫头推人落水的事,告诉所有人! 旁边谢明月也跟着说:“是啊,姜姐姐,这个人实在太可恶了,我们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了她!” 等到大哥过几天回来了,她一定要让大哥替她还有清妍姐姐出这口恶气! …… 郁嘉宁和画棠回到马车上之后,阿凌愣了几秒之后,脸上的表情忽然间就带上了几分兴奋,问:“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又闯什么祸了?” 第17章 回府 之前郁嘉宁突然换衣裳,阿凌心里可烦了。没办好三姑娘交代的事,她怕是没有赏银拿了!回府之后只怕还少不了一顿罚。 但现在! 阿凌瞧着如同落汤鸡一眼的郁嘉宁,心里真的太高兴了!www..co\m\ 四姑娘肯定在永芳斋里面闯了大祸!回到侯府,她只要添油加醋的一宣扬,将四姑娘的丑事传得人尽皆知,三姑娘肯定会舒心的! 三姑娘一舒心,她何愁没有赏钱? 阿凌努力憋着笑,假意关切问:“四姑娘,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闯了什么祸啊!”问清楚了,她才知道如何添油加醋啊! 画棠瞥了阿凌一眼,心里愈发不喜欢这小妮子了。 这个阿凌怎么一上来就说姑娘闯了祸?姑娘明明是救了人! 可是—— “我跳(掉)到湖里了。” 郁嘉宁语速很快,阿凌乍一下没听清。 但,阿凌下意识认为郁嘉宁肯定是在诗会里,畏首畏尾、不知所措,然后局促不安间掉进湖里的! 阿凌翻了个白眼,心中鄙夷:果然是登不上台面的乡下丫头! 画棠要被阿凌的样子给气炸了,她怎么能对姑娘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是,郁嘉宁像是没有看到一般,“阿凌,你让陈老伯快一些,我冷。” 阿凌忙不迭点头,就算郁嘉宁不说,她也想着出去告诉陈老伯快快回府! 这么重大的消息,自然要快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陈伯,姑娘让你快一些……” 阿凌出了马车之后,画棠立马不解的看向郁嘉宁。 姑娘为什么不告诉阿凌其实她是救了人呢?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不说清楚呢? 郁嘉宁却笑着拢了拢身上的干衣裳。 重要的事情,向来都是要说给重要的人听才对。 阿凌,只不过是郁清妍放在她身边的一颗棋子罢了,根本还不需放在眼里。 “姑娘?” 郁嘉宁清淡寡然的样子,又让画棠一愣。她心思转了转,难道姑娘不将话挑明,和之前让她去拿衣裳一样,都是心中有数的么? 画棠见郁嘉宁还是淡淡笑着,抿抿唇就没有再多问了。只是,她还担心一件事儿。 “姑娘,你就真的不怕那个姜家姑娘颠倒黑白,往你身上泼脏水么?” “怕有什么用。” 怕,姜玉梨就不会污蔑她了? 郁嘉宁眼眸半眯,遇到事情光是怕,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而且……郁嘉宁唇角及不可查的勾起。 怕? 若是姜玉梨不污蔑她,她才要怕呢。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如今,她要认真考虑的,是待会儿回到侯府后该如何应对。 郁清妍、母亲沈氏、郁老夫人…… 一张张人脸在脑中划过,郁嘉宁沉了口气,闹了这么半天,她终于要回到永平侯府,真正的复仇,也终于要开始了…… ……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画棠先跳了下去,再转过身将郁嘉宁给扶下来。 郁嘉宁并没有立刻抬脚进府,而是转过身子,看向了驾车的陈老伯,浅浅笑说:“咱们回来得真快啊,恐怕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吧?” 第18章 红藕 陈老伯笑着回话:“是啊,姑娘说身上凉,我就赶车赶得快了些。若放在平时啊,从永芳斋回侯府,少说也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到呢!”一脸质朴的模样,瞧着老实极了。 “原来是这样啊……”郁嘉宁笑着回应,笑却不达眼底。 似笼着霜,透出些许冷意。 陈老伯不由一颤。是错觉么,他怎么觉得四姑娘和平时有些不大一样? 但他想看清楚些的时候,郁嘉宁已经和画棠进了侯府。 …… “你们几个快去厨房,让人烧些热水来。还有你们几个,赶紧把济世堂的大夫请来!四姑娘掉到湖里去了!都麻利些,别磨磨唧唧的!!” 阿凌进门就一路张罗。 声音又急又响,倒真有几分“担心”郁嘉宁的势头。 可扶着郁嘉宁的画棠却不由得撅起了嘴。 阿凌今天是怎么回事?一回府就嗷嗷乱嚎,这下整个侯府的人都要误会姑娘是失足跌入湖里了! 画棠一点也不希望姑娘平白无故担上这样的名声,更不希望府里的下人又对姑娘指指点点,立马想解释清楚。 可是—— 手腕上忽然多出来一股冰凉的触感,叫画棠呆住。低头,抓着她的正是郁嘉宁。 姑娘这是……? “不急。”郁嘉宁神色淡淡,还不到时候。 就在这片刻间,四姑娘郁嘉宁在永芳斋落水的消息,早传到了永平侯府的每一个角落。 烧水的厨娘一脸讥讽:“多大的人了,还能掉水里?真是丢我们侯府的脸哦!” 向老夫人、各位太太报信的丫鬟们叽叽喳喳:“永芳斋的诗会啊!京城多少闺秀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四姑娘都能搞成这样,她也是个人才啊!” 颠颠出府寻大夫的小厮翻着白眼:“我为什么要替这么蠢的人去请大夫啊!什么破差事啊!真是晦气!” 而郁嘉宁所在的听风院里。 婢子、婆子们虽然碍于郁嘉宁主子的身份,不敢像其他人那样,将心底的鄙夷、嘲讽之语都说出来,但她们眼底却透露出明显的不屑和轻视。 而阿凌—— “热水来了么?不是早就让厨房烧热水了么?!你们怎么当差的?难不成想冻死我们姑娘?” 还在以“着急、担心”为借口,大肆宣扬着郁嘉宁之前的“丑态”! 而且,阿凌的大喊大叫,让那些婢子、婆子们心里对郁嘉宁的鄙夷之情更盛了几分。 蠢出生天的乡下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叫什么叫啊! 不过,这一屋子的轻慢中,有一个人显得很特别。 “姑娘,把这个抱着!” 穿着玫红色比甲的婢女,塞给她一个汤婆子。 入春之后,冬天才会用的汤婆子早就收起来了,但现在…… 温度刚好,微微发烫的汤婆子温暖着郁嘉宁的手心。 那个婢女还端来了一杯热茶,是她平日里爱喝的白茶。眸光再往旁一扫,干净厚实的衣裳早就准备好了。 “姑娘,婢子先伺候你将身上的湿衣裳脱下来吧。”婢女脸上是真切的关心。 郁嘉宁记得她,她叫红藕。 第19章 母女 红藕素日不大爱说话,喜欢一个人低低的坐在廊下做绣活儿,仿佛听风院里就没她这个人似的。 但是,就这么个不起眼的丫头,上辈子却偷偷找机会对她说:三姑娘不是真心待姑娘你的! 那时的她,不知郁清妍的真面目,听不懂,也听不进红藕的话。误以为红藕是在郁清妍手底下受过罚,才来挑拨她们姐妹关系。 那天她急着要出门,想回来之后再处理红藕,却不想回来之后,就听到了红藕的死讯。 一个才说过她“好姐姐”坏话的婢子死了,她自然不在意。 可现在想想,红藕才提醒了她郁清妍不对,转头立马就死了,其中肯定有猫腻。 红藕一定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不管红藕发现了什么,也不论她是如何知道的,就凭着她那份敏锐的观察力,以及胆大告诉她的勇气,这辈子,她绝不能再无视了红藕的忠心。 “姑娘是觉得还不够暖和么?” 红藕被郁嘉宁瞧得有些不自在,而且,她还发现姑娘的目光似乎有了不小的改变。 “四妹妹怎么样了?” 屋外一道清丽的声音,打断了红藕的观察。 回头,如同白玉葱一般秀丽的手,姿态优雅的撩起了内室的帘子。 穿着浅粉色海棠缠枝裙的曼妙少女,扶着一位年轻妇人,堪堪走了进来。 曼妙少女青发如瀑,只简单挽了个发髻,配上一支点翠蝴蝶钗,瞧着是说不出的灵动俏丽。 “四妹妹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怎么不说话呢?”少女清脆的声音呜咽着,听声儿就叫人心头跟着颤抖。 众人心底都忍不住叹说:瞧瞧三姑娘,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人美、心善,对自己这个只知道闯祸的四妹妹,发自内心的疼爱照顾! 一对比,郁嘉宁简直就是地上的泥土,脚下的尘埃!哪里担得起“侯府嫡女”的名号? 而站在郁清妍身边的年轻妇人,正是郁嘉宁的生母,沈氏。 沈氏容貌好看,保养又好,身着一件胭脂红锦缎绣团云纹的圆领外衣,戴一对白玉耳坠,富丽华贵。 同郁清妍站在一起,哪里像是母女,分明就是姐妹! 什么? 明明郁嘉宁才是沈氏的亲女儿,郁清妍才是错抱的乡下女? 错了,都错了! 不仅侯府没有一个下人真的将郁嘉宁当做真正的嫡小姐,就连沈氏心里也不愿承认郁嘉宁才是自己的女儿。 “你没事吧?”沈氏看着换好衣裳坐在床上的郁嘉宁,疏离的询问,仿若郁嘉宁只是一个陌生人,不,根本连陌生人也不如。 沈氏的寡淡之色,早已经不能刺痛郁嘉宁的心,她只是浅浅的勾起嘴角,说:“母亲放心,我没事。”www..co\m\ “哦,没事啊……” 众人诧异,她们怎么从沈氏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失望? 郁嘉宁心底却冷冷笑了笑。 是啊,失望…… 不是失望于她又闯祸,而是失望她怎么没有掉进湖里就干脆淹死算了呢? 一个回京之后,不到一年时间,就让她脸面丢尽的女儿。 一个让她被婆母责备,让京城所有人看笑话的女儿,怎么还没有死了算了? 第20章 不急 其实,郁嘉宁才回府时,沈氏不仅不像如今这样淡漠,反而对郁嘉宁很上心。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只可惜,那时候的郁嘉宁不仅自卑、胆怯,脑子里还记得离开甜水村前,养母曾氏同她说的那番话。 “你生母是京城的贵妇人!侯府那样的地方,最重礼仪规矩,你从小散漫惯了,到了之后一定要比旁人更谨慎!免得你母亲不喜你,把你赶出去!” 所以,在侯府门口沈氏第一次拉郁嘉宁的手,问她过往十三年过得好不好的时候,她只敢唯唯诺诺的点头,局促着抓住双手,瞧不出半分喜悦。 再加上后来郁清妍时不时若有似无的挑拨,以及郁嘉宁总是“闯祸”丢侯府的脸,沈氏便觉得这个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不仅和她不亲近,还总是给她添堵。 日子一久,沈氏甚至希望,郁嘉宁根本没有从甜水村回来! 可是—— “我没事呢,母亲不用担心。”郁嘉宁脸上带着的微微笑容,刺得沈氏眼睛生疼。 她不仅回来了,还一次次丢侯府的脸,丢她的脸。 郁清妍觉察到沈氏的不喜,心底暗暗得意。 母亲越来越不喜欢她了,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定要让母亲对她发火才好! 不能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说几句,再罚罚禁足吧? 眼眸一转,郁清妍瞥了一眼阿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收到郁清妍的目光,阿凌立马往地上一跪。 “回大夫人、三姑娘的话。三姑娘并没有带婢子进永芳斋,只是出来之后,说自己不小心掉到了永芳斋的湖里。” “不小心?不是去参加诗会么,到场的都是京中有名声的贵女,大家凑在一起和和气气的作诗论字,怎么就不小心掉到湖里去了?”郁清妍眉头蹙着,仿佛在心疼郁嘉宁似的。 但,沈氏听到郁清妍的话,面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她年轻的时候也参加过诗会。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闺秀们舞文弄墨,品诗论文,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掉到湖里去啊! 京中的闺秀不会有问题,那就只有从乡下回来的郁嘉宁有问题。 沈氏见郁嘉宁还这般笑嘻嘻的坐在床上,面色更黑了几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她怎么还有脸笑!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出来!”沈氏指着郁嘉宁的鼻子,手都气得发抖。 画棠知道沈氏肯定和其他人一样,都因为阿凌的话误会姑娘了。 往前跨出一步,画棠就要解释:“不是的,夫人——”事情不是这样的!姑娘不是丢了侯府的脸,姑娘是救了人啊! 话未说出口,手腕上又一股冰凉的触感袭来,画棠回头,就看到郁嘉宁嘴唇轻轻动了动。 画棠看出来了,姑娘说的还是“不急”两个字。 可是! 画棠脖子都涨得通红了,怎么还能不急啊!都什么时候了,姑娘怎么还不把事情说清楚啊! 郁嘉宁一双黝黑的眸子闪过一抹亮光。 她说了,重要的事情要说给重要的人听,而沈氏还不是这个重要的人。 “老夫人到——” 第21章 郁老夫人 阵阵脚步声响起。 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年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妇走了进来。 老妇身形中等,头发花白,身着古铜色云锦纹袍,额间戴一副碧色织暗花竹叶纹抹额,抹额的正中,嵌着一块上等的玻璃种翡翠,尽显富态。 然,老妇一双眼睛却十足十的凌厉。 仿若不管什么人,只要被那如鹰的眸子瞧上一眼,都会无处遁形。 这就是永平侯府的老夫人,郁嘉宁的祖母,郁老夫人。 不过……经历了上辈子的那些事,郁嘉宁早就不将这位老妇当做寻常人家慈爱的祖母了。 因为郁老夫人冷血、寡情,心里永远都只有自己。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在姑母提议之下,毫不犹豫的就将她嫁给了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的璃王,换取当今圣上对永平侯府的信任,换取姑母在后宫中的地位。 却根本不考虑她嫁给璃王之后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甚至,婚后过得不如意的郁嘉宁,回来向郁老夫人诉说时,郁老夫人也只冷冷看她一眼,笑说:“你都是璃王妃了,有名有利,你还想奢求什么?!” 仿佛被夫君冷漠对待,不被王府下人接受,都是她郁嘉宁没有本事。 没有本事之人的哭诉,郁老夫人自然半分也不关心!只叫人将她送出府,还让她往后没有事不要回侯府。 往事种种浮现,郁嘉宁还是会因为这位老人的凉薄又无情而惊诧。 不过,正是因为郁老夫人的凉薄和无情,只看利益,只看好处,才是她重生之后,能够打翻身仗的关键! 她要在侯府这种深宅大院里留下、扎根,再让那些害过她的人一一付出代价,没有人支持可不行。 沈氏虽是她的生母,但,沈氏是一个极容易陷入自己情绪的人,一旦她对事情有了自己的看法,想要改变就很难了。 如今,对于沈氏来说,郁清妍的分量绝对比她要重,往后她要从郁清妍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沈氏定会第一时间站在郁清妍那边。 而郁老夫人就不一样了,她不看感情,甚至有时候不看对错,只看利益。 谁能带给她利益、带给她好处,她便会向着谁。 作为一个重生归来之人,通晓后事便是她最大的砝码和资本! 郁嘉宁有信心,一定能够让自己成为郁老夫人心中那个“最重要”的人。 郁嘉宁泛着精光的眸子,让郁老夫人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方才在门口,她听到了屋子里的对话,想到郁嘉宁出的丑,郁老夫人立刻胯下脸来。 “本以为之前禁足一月,你能有点长进。我还真是高估了你!一出门,就又丢了侯府的脸!从今天起,你到祠堂里面去罚跪,没有我的允许,就不要出来了。” 郁老夫人冷冷说完,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www..co\m\ 祠堂罚跪,没有允许,不许出门? 老夫人这是彻底厌恶了四姑娘,要让她彻底困死在这侯府里面,再也不让她出门了么? 同样惊诧的还有郁清妍。 她猜到了母亲和祖母都会厌恶这丫头,但是,她真没想到,祖母会罚得这么重! 这几乎是要淡化郁嘉宁在京城的存在感,随着时间流逝,让京城的人都渐渐淡忘了永平侯府还有郁嘉宁这么一号人物。 第22章 事实1 这样一来,侯府就会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除了已经嫁为他人妇的长姐郁婉如以外,永平侯府的嫡女,就只有她郁清妍和侯府二房的郁清雯了! 郁嘉宁就像是毫不起眼也掀不起半分波澜的插曲,很快就会被所有人遗忘!而郁嘉宁的东西,自然还会和以前一样,都落入她郁清妍的手中!谁也不能拿走! 郁清妍眼里闪着亮光,这是郁嘉宁回侯府之后,她第一次觉得这般的惬意舒心! 床上的郁嘉宁却将她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唇角微微一勾,松开了抓着画棠的手。 手腕上的束缚忽然没了,画棠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怔怔看向郁嘉宁,画棠就瞧见自家姑娘冲着自己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呀! 画棠脑中白光乍现,姑娘这是……同意她开口了? 从永芳斋到侯府,再从门口到听风院,姑娘都让她将话憋回去三次了! 这种滋味,简直比吃不到端到嘴边,香脆油亮的香酥鸡还难受! 画棠那个激动得,心口好似有一团热气,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起来! 郁老夫人指着郁嘉宁,同自己身边的谭妈妈说:“将她带到祠堂里去。” 谭妈妈是郁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她一惯面色冷厉,应了一声“是”之后,带着几个身形粗壮的妈子,就朝着郁嘉宁走了过来。 谭妈妈伸手就要将郁嘉宁提小鸡般从床上给提起来,“四姑娘,就请你跟我们去祠堂吧。” “慢着!” 画棠涨红了一张脸,挡在了郁嘉宁身前,她梗着脖子伸开手护主,大声说:“老夫人!你别听人乱说,我们姑娘根本没有给侯府丢脸,还救了人啊!” “救人?” 郁老夫人敛眉,冷然的目光立刻看向了阿凌。 这婢子方才说郁嘉宁是掉入湖中,现在画棠又说郁嘉宁是救了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话,必然有一个人说得是假话。 “老夫人!我自然是说的真话!” 画棠憋了太久,不仅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解释着,还将郁嘉宁救人的样子说得活灵活现的! “……咱们姑娘多瘦小,那谢家姑娘多壮啊!老夫人你们是不知道啊!要不是咱们姑娘咬牙坚持着,咱们姑娘差点都没力气将谢家姑娘从湖水里给拖出来,两个人都一起沉到湖水底下了!” 画棠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像是后怕得不行。 这是她去翠竹轩吃包子的时候,隔壁说书先生的惯用动作,她瞧得多了,就学会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用上刚刚好。 “不对——” 阿凌眉头深深蹙在一起,从永芳斋回来的时候,姑娘明明说自己掉入了湖中! “呸!什么掉入湖中,姑娘说的是自己跳入湖中!” 虽然郁老夫人和大太太沈氏都在这儿,画棠还是忍不住啐了阿凌一口。 “跳和掉!听上去确实相似。但是,阿凌你听了之后,问也不问姑娘一句,就认定是姑娘闯了祸。回府之后还大喊大叫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阿凌,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居心?!” 第23章 事实2 画棠厉然反问,叫旁边的红藕吃惊不已。 没想到啊,画棠平日里就好一口吃食,从来都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如今说起话来,战斗力居然这么强! 不仅三言两语间将永芳斋的事情都说清楚了,还反将一军,当着老夫人和大太太的面,点明阿凌回府后的大肆宣扬,着实心思不正! 坐在床上的郁嘉宁,唇角往上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之前谢明月污蔑她推人下水,画棠替她辩解,她就发现画棠这丫头脑子灵活着呢。 如今看来,确实不错。 “我……我……我确实听到姑娘说了她是掉到湖里的!我肯定没有听错!”阿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咬定自己没有听错,不然,她的行为就是背主。 郁老夫人最痛恨背主的下人,她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是,她要怎么解释呢? 阿凌一双眼睛转得飞快,忽的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老夫人!我知道了!姑娘肯定是知道自己闯了祸,怕您和大太太责罚,才编出了这样的谎话!” “呵。” 坐在床上的郁嘉宁,终于轻轻的笑了出来。 她的笑声很轻、很浅,仿佛没有力气一样,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的笑声落入阿凌耳中,让她心底忽然就觉得有种不安的感觉。 郁嘉宁抬头:“祖母和母亲都不是傻子,事情到底如何,派人出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若事情不是这样,我说谎难道不会被罚得更严重么?阿凌,我在你心里,当真这般傻?” 郁老夫人眉心一敛。 郁嘉宁说得没错,事实到底如何,只要问一问就知道了,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根本就是自掘坟墓。 而且…… 郁老夫人看着这个头发还湿漉漉的孙女,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孙女虽然老是做出蠢事给侯府丢脸,但她一惯都安分老实,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浮水?”沈氏却还是不信。郁嘉宁居然有一天还会救人? 郁嘉宁对上沈氏的眼睛,笑着回话说:“在甜水村的时候,冬天吃不上肉,我就去河里抓鱼,抓得多了,就会浮水了。” 大冬天,下河抓鱼,光是想想就周身发凉。 这样的事情,别说侯府的嫡小姐了,就是侯府最低等的婢女也不会受这样的罪。 轻描淡写一句话所描绘出的画面,叫沈氏心头莫名一跳,“这些事情,你以前怎么没有说过?” 郁嘉宁还是笑着,“母亲,你以前也没有问过啊。”她回府一年,多少个日夜,沈氏都没有问过她一次。 这便是她的母亲,将她生下来给了她性命的母亲。 郁嘉宁那双笑着的眸子,灼得沈氏心头发慌,甚至灼得她心虚得转开了眼眸,不敢看她。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郁老夫人若是还看不清阿凌动了歪心思,那她这么多年就真的白活了。 “把她带下去。”郁老夫人伸手指着阿凌,谭妈妈就即刻带人上来将阿凌给拖了除去。 “老夫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阿凌声音渐渐远去。 郁嘉宁眸光微微闪了闪。 这不,将重要的事情说给重要的人听了,郁清妍安插在她身边的阿凌,就被打发走了呢…… 第24章 毒蛇 “老夫人!老夫人……” 阿凌的身影越来越远,屋子里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她们都知道,拖下去之后,阿凌就会被发卖了。侯府卖出去的婢子,自然不能到其他府上当差,只能卖到穷苦人家,或者烟花柳巷。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她们这些在侯府伺候的婢子来说,就等于从天上掉到了泥地里,这样大的落差,阿凌说不定一个受不了,就会寻短见了…… 郁清妍眉头紧蹙,双手攥紧,她好不容易才将阿凌塞到郁嘉宁身边,因为郁嘉宁这丫头几句话就被打发走了? 就在郁清妍心烦意乱时,郁老夫人一惯冷然的眼瞳柔和了些,“春日水凉,待会儿谭妈妈会给你叫大夫来瞧瞧。” 虽然这话听上去依旧冷淡,但,明眼人也能听出其中的几分关切。毕竟,在那么多贵女都不知所措的时候,四姑娘救了人,还是挺给侯府长脸的!老夫人自然会多关心一些的! 郁清妍见状,心里更是气得不行。 阿凌因为郁嘉宁被打发了,郁嘉宁还出了风头得了祖母的青睐,她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今天,她无论如何都要让祖母和母亲讨厌郁嘉宁这丫头才行! 郁清妍目光不怀好意的一扫! 她看到了郁嘉宁湿漉漉的头发。 对!就是这个! 郁清妍脸上挤出关切而担心的表情,走到郁嘉宁床边,啜泣着。 “待会儿大夫来了,一定让大夫给你好好瞧瞧!你这头发现在都还是湿的,想来在永芳斋的时候,你身上的衣裳肯定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凉!真是让人心疼……” 郁清妍故意将“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几个字说得很重。 郁嘉宁心中冷笑,她这个三姐姐还真是厉害呢,说出来的话看似是关心她,实则却是要毁了她的名节,让她被祖母厌弃呢。 闺秀落水,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水中起来之后,单薄的衣裳什么也遮不住,女子身形暴露无遗,周围只要有男子瞧见,那落水女子往后就不会有好名声了。 所谓毒蛇,也就是这样,找准时机,冷不丁从森冷的草丛里窜出来狠狠往咬上一口吧? 果然,郁清妍这话一说完,本来还有几分柔和的郁老夫人,眸色瞬间就冰凉一片。 是啊……四丫头虽然救了人,但是,一想到她出水之时被旁边的人看清楚身段,郁老夫人的表情就变得愈发凉薄了几分。 郁老夫人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想着:这个四丫头,是没有什么用了…… 不过,郁嘉宁却笑了笑,说:“三姐姐,不打紧的。我将谢家姑娘从水里救出来之后,画棠立马就拿了衣裳给我裹上,因着怕我觉得凉,画棠还特地裹了两三件衣裳呢。” 画棠也点头说:“是啊!永芳斋里连个使唤的下人都没有,参加诗会的姑娘都只带了婢子进去,我跑了好半天才刚刚好碰到了姑娘从湖里出来呢!” “哦?”郁老夫人有些诧异。 这样说来,四丫头出水之后不仅立即裹上衣裳,遮住了身形,而且,永芳斋里一个外男也没有,连个小厮也没有? 第25章 翠竹轩1 自然不会被外男看到四丫头没有遮掩的身形,更不会丢了女儿家的名声。 老夫人眼瞳微凝,隐隐觉得奇怪,四丫头当真只是运气好而已么?还是…… 可她见郁嘉宁还是那样笑着,像是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厉害。 郁老夫人摇摇头,估计是她多心了。 不过,旁边郁清妍却愣了好一会儿。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她使出的心思和算计,就像重拳打在了软棉花上似的,连个回响都没有,真是气死人了! “你就好生歇着吧。” 虽然郁嘉宁救了人,但,到底也只是做好了一件事而已。郁老夫人还不会因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儿,就对郁嘉宁格外上心。 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沈氏不愿意继续瞧见郁嘉宁那双笑着让她发慌的眸子,简单说了几句也走了。 本来,按照郁清妍一惯的表现和人设,她现在很应该留下来上演一出姊妹情深的戏码。 但现在的郁清妍根本坐不住,她拉了拉郁嘉宁的手,“你身子着凉,需要赶紧拿厚被子捂一捂,将体内的凉气都逼出来。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身子好些,我再来瞧你。” 郁嘉宁笑着点头,郁清妍就走出了听风院。 到了院子外面,郁清妍立马转身对婢女南烟说:“你赶紧出去打听打听,务必将今个儿永芳斋里发生的事情弄清楚回来告诉我!” 她不相信自己这个傻乎乎的乡下妹妹,真的救了人。 那可是谢明月啊! 谢明月可是对郁嘉宁嫌恶极了,她怎么可能让郁嘉宁救她呢? 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是她还不知道的。 …… “姑娘,喝药。” 有了郁老夫人的吩咐,谭妈妈很快就将京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给郁嘉宁诊治。 大夫开了一副驱寒的方子,红藕立马就煎了给郁嘉宁端来了。 郁嘉宁接过药碗,将苦涩的汤药都喝了下去。 但是,她喝药的时候瞥见画棠一张脸苦得仿佛是她在喝药似的。 郁嘉宁将药碗放下,“怎么了?” 画棠搅着手指,似有几分不安,“姑娘,婢子有些担心姜玉梨那丫头。” 她还记得姜玉梨面不改色心不跳将脏水往郁嘉宁身上泼的跋扈样子呢! 若是那丫头真将污蔑姑娘的话传出去,老夫人知道了的话…… 那可怎么行啊!更新最快 电脑端:/ 郁嘉宁从红藕捧着的青瓷碟里拿了个话梅放入嘴中,“她要说什么,我也拦不住啊。” 画棠着急了,“那就让她胡说八道么?” 郁嘉宁吐出话梅核,“好了,你不是一惯都喜欢吃翠竹轩的包子么,今个儿你差事办得不错,去翠竹轩坐坐吧。” “姑娘!”画棠瘪着嘴,这种时候她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包子啊,虽然,翠竹轩的包子皮薄馅多还特别的大,但是,但是…… “好了,去吧,记得给红藕也带几个回来。”郁嘉宁丢给画棠一个银裸子,就让红藕服侍她躺下了。 画棠拿着那银裸子,瘪瘪嘴,再瘪瘪嘴,到底还是从侧门出了府,一路往东街市的翠竹轩去。 第26章 翠竹轩2 翠竹轩是东街市上一间最有名气的酒肆,各种菜式的味道都独特而好吃。 便拿最简单普通的香酥花生米来说,虽然瞧着平平无奇,但吃上去就是和其他酒家的味道不同。画棠虽只是吃过一次,但那味道就像是深深印刻下了,怎么也忘不掉。 还有什么卤牛肉、小鸡爪、香辣小鱼干以及画棠素日里最爱吃的包子…… 一路上光是想想,都忍不住咽了几次唾沫了。 不过,到翠竹轩买了几个包子在大堂坐下开吃后,画棠的眉心还是不由自主蹙起。 “咦,这不是画棠么?有心事?” 画棠来翠竹轩的次数虽不多,但她每次吃东西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太香了!往来行人瞧见她吃东西的样子,都会忍不住进到翠竹轩尝上一尝。 时间久了,翠竹轩的小厮、掌柜还有旁边的说书先生都记住了这个吃东西特别香的小丫头。 说书先生坐到画棠旁边,“丫头你怎么了?” 画棠瘪瘪嘴,没有说话。 自家姑娘一惯都不是个生事儿的人,遇到事情都是自己承受。她怕自己说出来,会给姑娘惹麻烦。 但说书先生见她眉头紧蹙着,剥了几个糖炒板栗递给她,又说:“不对啊,你平日里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今天居然一个字也不说,事情肯定不简单!” 画棠将剥好的板栗丢进嘴里,仿佛将那板栗当做了姜玉梨一般狠狠咬了几口! 可不是不简单么! 自家姑娘都要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她心里着急又难受,连板栗的味道都吃不出来了。 不行! 这可太窝囊了! 画棠握拳看向说书先生,“还不是我们家姑娘的事儿!先生你可不知道,我们姑娘遇到了好生霸道和跋扈的人!” 画棠忍不住开口,说书先生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听到“姜玉梨”这个名字之后,脸色也变得有几分不好了起来。 他们虽是平头百姓,但姜玉梨的大名还是听过的。 这个姜玉梨仗着自己的表姐是郡主,自己的舅母是新平长公主,素日里就没少做仗势欺人的事儿。www..co\m\ 但人家是皇亲国戚…… 说书先生摇摇头,叹气道:“哎……也是你家姑娘运气不好。别说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了,就是前不久,那左谏议大夫的女儿,不也被那姑娘欺负了,还没处说理儿么?” “哐当!” 说书先生话音刚落,酒肆大堂里有个买了吃食要回府的婢子,手中提着的食盒不知怎么的掉在了地上。 画棠望过去,就见得那婢子身着青衣,用素银簪束发,脖子后面有一块樱桃大小的红色胎记。 翠竹轩小厮上前帮手,“这些东西都洒了,要不姑娘等等,让厨房重新给你做一份?” 那婢子却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这里是买酒菜的钱。”说罢,将银子往柜上一搁,就马上跑出去了。 说书先生收回目光,又递了几个板栗给画棠,“凭我对那姜姑娘的了解,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家姑娘的,你还是回去跟你们姑娘说一声,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哎!回去了!” 画棠瘪着嘴起身,心里可不高兴了! 第27章 一笔买卖 画棠给红藕买了几个包子,就要回侯府,经过翠竹轩大门的时候,一股特别而清冽的味道,忽然蹿入了她的鼻尖。 画棠侧头,瞧见一个身着墨色劲装的男子跨步走进翠竹轩。 那男子动作很快,画棠只能看到他冷冽的背影,看不清他的容貌。 画棠揉了揉鼻子,也不知这位公子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 因为一惯贪吃,她的鼻子特别的灵光。可现在,她却根本闻不出来那味道究竟是什么。想来味道的来源肯定十分稀有而少见。 哎呀!画棠猛地一个跺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得赶紧回府陪着姑娘才是,哪里有闲工夫管什么味道不味道的! 她将包子收好,飞快就跑开了。 而墨衣男子进了翠竹轩之后,却径直走到方才画棠的位置坐下。 说书先生向来不喜欢同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他摆摆手,正要让这个墨衣男子坐到隔壁桌去—— “哐当!” 鼓鼓当当的钱袋丢在了桌上,里面沉甸甸的银子露了出来,一看就不是小数目。 墨衣男子眼瞳微沉:“一百两银子,一笔买卖,做不做?” 说书先生傻眼了,“这是……” …… 青柳巷,宋家门口。 一个青衣婢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快开门!” 看门小厮认出来人,一边开门,一边问:“青竹,你不是去翠竹轩给姑娘买吃的么?怎么两手空空就回来了?” 被称作青竹的婢女来不及解释,喘着粗气问:“老爷可回来了?” 小厮点头,“老爷下朝才回来……诶,诶!青竹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青竹却不回头,甚至连通传都没有,直直“砰”的一下就冲进了书房。 书房里,年约四五十岁的男子,面容不展,似有烦心事。 无端被人打扰,宋如晖本十分不满,但见来人是青竹,却立马紧张的站了起来,“可是闻儿又想不开了?” 这闻儿,正是宋如晖的独女,宋闻。 宋如晖是朝中正四品的左谏议大夫,他膝下子嗣单薄,年过三十才有了宋闻这个女儿。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宋如晖不仅疼爱有加,还亲自教授诗书礼乐。 宋闻天生才女,在诗书上颇有心得和研究。曾经一次皇家宴会,宋闻即兴所作的一副对联,还得到了当今圣上的称赞。众人皆说这宋如晖的女儿啊,前程远大着呢! 但偏偏! 前不久宋闻参加了一次京中闺秀的聚会,受了委屈,回来之后差点就闹得要投缳自尽。便是到现在,宋闻还记着那次的侮辱。 宋如晖想开解女儿吧,却始终没有法子。眼瞧着自己的女儿一天天消瘦、阴郁,他这做父亲的,自然就焦虑不安,食不知味了。 青竹摇头,“老爷,不是姑娘的事儿,是姜玉梨!我今天在翠竹轩的时候,听旁边一小姑娘说,姜玉梨又开始欺负人了!” 青竹将自己所听所闻都说了出来。 宋如晖心里念着自己的女儿,听到姜玉梨跋扈嚣,甚至要诬陷救人者为施害者,心里憋了几个月的气,猛地一下就涌了上来! “砰!”宋如晖狠狠一拍桌,厉声道:“姜玉梨简直无法无天,太过分了!!” 第28章 一封书信 “这人着实可恶,欺负了我们姑娘,现在又欺负到别家姑娘头上!老爷,咱们当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想到那天姜玉梨嚣张跋扈欺负自家姑娘的样子,青竹现在都气得牙痒痒呢! “老爷,您是左谏议大夫,您的职责就是向圣上劝谏进言,那个可恶的姜玉梨那帮仗势欺人,您就不能在圣上面前提上一句么?” 不是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怎么到了姜玉梨这儿,就说不得、碰不到了? “哎!” 宋如晖长长叹气,青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当初先帝弥留之际,皇位还悬而未定。那个时候,夺嫡争乱何其凶险。 若非新平长公及时发现一个侍卫不对劲,舍身挡在了圣上身前,如今坐在这龙椅之上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新平长公主护住了圣上,自己也因此少了一根手指。这样的舍身相护,圣上对新平长公主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而新平长公主又只有姜玉晴一个女儿。自然,圣上对同姜玉晴关系亲密的姜玉梨也多了几分疼爱。 这样一个在圣上心中占据了一丝位置的人,他就算是谏议大夫又如何? “可是,老爷!”青竹双眼通红,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一个人能主持公道了么? “其实也不是……” 宋如晖想起一个人。 其实大夏朝中,有一个身份特别的人。 他的地位、权势还有在圣上心中的权重,要比新平长公主高很多很多。 只不过…… 宋如晖自嘲着笑了笑,那人现如今几乎被所有人遗忘了,哪里还有心力来管姜玉梨这样的小丫头。 罢了,罢了……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用,自己的闺女被人欺负,却连替她出头的本事都没有。 “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就别说了,你只管照顾好小姐就是了。”宋如晖神色无力。 青竹见状知道自己多说也无用,只能十分不甘的咬着牙点头。 但—— “老爷,这,这里有一份信!” 青竹正打算从书房退出去,推开门的那一刻,就瞧见一封厚厚的信,十分突兀的躺在地上最显眼的地方。 “信?拿来我看看。” 宋如晖接过信,飞快拆开来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是,这些是……!!” 宋如晖紧紧将信攥在手里,快步跑到院子里四处张望。 然而,小小的院落同往常一样清幽安静,根本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青竹从书房里追了出来,好奇问:“老爷?你在找什么?” 还有,这信里究竟写了什么,怎么老爷反应这么大? “没……没什么……” 宋如晖没有回答青竹的问题,只是将手中的信抓得更紧了,这可是能替他的闻儿,还有那位永平侯府的姑娘讨回公道的东西啊…… …… 京城城西 一处简单却质朴的小院落里,身着一袭黑衣,披着青灰色披风的男子正浅浅品着桌上的清茶。 浅淡的茶水,由唇入口,只瞧见线条好看的喉头上下一动,“嘎吱”一声,院落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位墨衣男子,他走到黑衣男人跟前,神色极其恭敬,双手抱拳,道:“主子,都按你的吩咐办好了。” 第29章 罚跪祠堂1 一百两银子。 一堆书信。 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分别给了翠竹轩的说书先生以及住在青柳巷的左谏议大夫。 “嗯。” 黑衣男人神色淡然的放下茶杯,修长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打。 他虽未说一句,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冷冽气息,却足以震慑人心。 “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都按主子的吩咐置办齐了,只是……” 黑衣男人眼眉一敛,“有问题?” 无形而巨大的压力,瞬间就让墨衣男子跪在地上,“其他东西都好置办,只是三宝……沈刺无能,实在没找到,还请主子恕罪。” “原来是三宝。”黑衣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冽的面色竟有了些许和缓,“今晚子时,到城西的碧云寺东北角等着。”更新最快 电脑端:/ 他就是在那里碰见了三宝。 “……” 沈刺瞧着面前这个一惯捉摸不透的黑衣男人,心里满是疑问。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打主子三个月前熬过一场发热之后,整个人虽还是那样冷然不易接近,却隐隐有了些说不出的改变。 就比如翠竹轩的说书先生和青柳巷的左谏议大夫,主子从来都是管都不会管的。 现在,还让他半夜三经去碧云寺? 主子是怎么了? 沈刺愣怔间,黑衣男子早就不见了,小院落里,还有另外一个身着深绿色衫子的男子。 那男子走过来拍拍沈刺的肩膀,“行了,主子不就是让你去捉猫么?我堂堂正三品侍卫头领,解然!这几天,什么胭脂铺、绸缎庄、首饰店都逛了个遍!就连做女子小衣的裁缝店我都去了!东街市的人都拿我当变态了!你这算什么呀!” 沈刺:“……”好像这么一比,解然确实比他惨多了。 …… 画棠一路从翠竹轩小跑回来,就想早些提醒郁嘉宁,但她回来的时候还是迟了。 刚到了听风院门口,画棠就瞧见院子里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她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正好撞见谭妈妈带了人来抓郁嘉宁。 “真想不到,原来说谎的人竟然是四姑娘!你如今这胆子是真的大了,居然连老夫人都敢骗,还说得那么振振有词!” 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阿凌,红着眼睛委屈着说:“就是啊!姑娘你做错了事老实承认就是了,何苦要说谎,还让我被老夫人误会……呜呜呜……” 周围人见状,心里都忍不住摇头。 哎,这个四姑娘,原先只是不懂规矩、不识大体,性子也不坏,没想到啊,现在说话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还连累阿凌差点就被发卖了。 到底不是从小在侯府养大的姑娘,身上那股子粗鄙农人的性子,怎么样也是改不了的。 谭妈妈正眼也不看郁嘉宁,只想尽早办好老夫人交代的差事,好回去舒舒心心的喝口茶,颐指气使道:“你们几个还不快点将四姑娘给关到祠堂里去!” “是!” 几个身形粗壮的妈子,立马就撸起袖子要过来抓人。 画棠瞧见了,根本想都来不及想,立刻冲上去护在郁嘉宁身前,“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姑娘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救了人!” 第30章 罚跪祠堂2 “还说救人?明明是自己推了人,还有脸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救了人!老夫人都派人问清楚了,还能有错?” 听风院的另外一个丫鬟讥诮着上下打量了画棠一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都是一样的不要脸!都这样了,还说四姑娘是救了人呢,真是太不要脸了! “你!” 画棠还想争辩两句,但,郁嘉宁却将她的手抓住。 “既然是祖母让我去祠堂,我去就是了,不用这么大的架势。好了,画棠,咱们去祠堂。” 郁嘉宁十分平静的开口,仿佛只是换个地儿一样稀松平常。 旁人瞧见郁嘉宁淡然的模样,更是心中鄙夷。 “瞧她那样子!明明是做错了事,不仅不悔改,还端着架子,真是没眼看!咱们永平侯府也是累世功勋的人家,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姑娘啊?” “哎,这谁知道啊!不过你们方才没瞧见么?老夫人和大太太知道真相后,发了好大的火!不然,也不会立马就让谭妈妈来拿人了!咱们这位四姑娘啊,往后估计没什么好日子咯!” “……” 下人们的议论声,顺着春日清风,传到了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寿山石后面。 郁清妍面带得意笑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方才她匆匆离开听风院,让南烟去打听情况的决定真是太对了。 南烟一出永平侯府就遇到了谢明月身边的婢女,花绵。花绵哭着将郁嘉宁“推人”的事儿说了出来。 这么重要的消息,她这个做三姐姐的,自然要第一时间让母亲知道了。 她让一个丫头将消息告诉了沈氏。 沈氏本来就厌恶郁嘉宁,听到这消息,登时就气晕了过去。 她再哭哭啼啼跑到祖母的福寿堂里,将沈氏晕过去的消息一说。等到郁老夫人问究竟发生何事,自然就知道了郁嘉宁推人的“真相”! 而且,整个过程中,她都是不断替郁嘉宁说好话的三姐姐。 沈氏被“气晕”之后,她在福寿堂里,也是这样对郁老夫人说的:“四妹妹一惯胆子小,她或许只是在湖心阁里被吓着了,不小心才失了手,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郁老夫人连连摇头,只觉得郁清妍也太好心了! 谁也想不到更猜不到,如今郁嘉宁被罚跪祠堂的事儿,完全就是她郁清妍在背后推动。www..co\m\ “话也不能这么说,”旁边南烟同样笑得丑陋,“四姑娘确实做错了事,姑娘只是将事情真相说出来而已。姑娘根本没有丝毫不对。” “呵呵呵!”南烟的话让郁清妍很受用,不过,郁清妍又想起一个人来。 “我记得还有一个时辰,五弟就该从书院回来了。五弟是个好孩子,四妹妹的事儿,他也应该第一时间知道才好。” 南烟立马就明白了郁清妍的心思,低头小声道:“姑娘放心好了,婢子定会让五公子一回府就知道他的四姐姐,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郁清妍满意的笑笑,眼前的一切都在此刻变得无比顺眼。 但侯府祠堂里,被关起来的郁嘉宁,却依旧神情淡然…… 第31章 预判 “……姜玉梨这丫头实在是太可恶了!” 画棠跪在郁嘉宁身边,恨恨说,“这么快就到处污蔑姑娘你了!她做了多少污七糟八的恶心事儿?就不怕老天忽然开眼,报应落在她身上么?!” 郁嘉宁闭着眼,轻轻说:“或许她真的不怕吧……” 毕竟,她有个郡主表姐,还有个当长公主的舅母。就算在圣上面前,她也能偶尔露个脸。 她自然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谁人都拿她没有办法。 不过…… 郁嘉宁忽然睁开眼,问:“你去翠竹轩的时候,可遇到了什么人?” 画棠点头,“有个很奇怪的姑娘,她本来是要买了酒菜回去的,但是不知怎么的,东西忽然洒了一地,她也没有再买了。这是不是有钱任性啊?” “你看清那姑娘了?” “那倒没有,婢子只是看到她后颈有一块樱桃大小的红色胎记。诶,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郁嘉宁又闭了眼。 上辈子宋闻被姜玉梨欺负的时候,她也在场。 姜玉梨嚣张跋扈、欺人太甚,她看不过去,是想上前替宋闻辩解几句的。但郁清妍却抓住了她,不肯让她去。 回府之后,郁清妍告诉她说,她怕郁嘉宁替宋闻辩解,会惹得姜玉梨不悦,将矛头转到郁嘉宁身上。 但现在想想,郁清妍其实是怕她惹了姜玉梨不快,连带着自己也会遭殃吧? 不过,那天她虽没能帮上宋闻,却记住了宋闻身边的婢女,青竹,后颈有一块胎记。 她没能帮上宋闻,心里却也记挂着宋闻。后来,她让画棠去打听才知道,宋闻的父亲为了让女儿高兴,每隔半个月就会让青竹去翠竹轩一趟。 仿佛老天爷都在帮她一般。 她重生的这一天,算算时间,正好是青竹要去翠竹轩的时间。 郁嘉宁知道画棠的性子,憋不住话,她肯定会将永芳斋的事情都说出来。 青竹听到了,自然会告诉宋如晖。 而宋如晖…… 郁嘉宁两只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宋如晖是正四品的左谏议大夫,也是个疼爱自己女儿的老父亲。不然,他也不会为了让宋闻能给顺心,每隔一段时间就让青竹去翠竹轩买宋闻喜欢的吃食。 郁嘉宁谨慎下了判断:宋如晖应该会在圣上面前将姜玉梨给告上一状的! 但是…… 圣上会不会罚姜玉梨,她还真的没有多少把握。 不过,郁嘉宁转念又想。 当今圣上也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昏君,姜玉梨的事儿,不仅关乎左谏议大夫的女儿,还关乎永平侯府的女儿。不管怎么说,圣上应该都会弄清楚事情究竟如何吧? 只要是圣上想要查,就算姜玉梨再想污蔑她,也是不行的。 嗯…… 想到这里,郁嘉宁长长沉了口气,只要能分辨清楚事情真相,证明她没有推人,而是被污蔑的就行了。 至于圣上罚不罚姜玉梨,罚不罚为虎作伥的谢明月,她也不在乎。 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好好清算今天这笔账。 郁嘉宁正心里将事情来回想了又想,旁边的画棠却忽然惊道: “哎呀!姑娘,婢子还看见一个人来着!” 第32章 吃了炸药 “还有一个人,婢子瞧着也很特别!” 还有特别的人?郁嘉宁闻声眉头稍敛。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翠竹轩往来人多,偶尔有几个特别的人倒也平常。 不是大事儿,用不着放在心上。 可想到那个墨衣男子,还有他身上不知是什么的特殊味道,画棠忍不住问:“姑娘,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带着既清冽又冷淡的味道啊?” 清冽而冷淡…… 简单的五个字,一撞入郁嘉宁耳中,就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历经两世,见过不少人,却也只有那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画棠所说的这种“既清冽又冷淡”的味道。 不过……想到那个人,郁嘉宁原本平静的一张脸,瞬间就变得不好了起来,就连回答画棠的语气都带着明显的不悦:“不知道!” “……” 画棠疑惑的挠挠后脑勺。 她怎么越来越看不懂姑娘了? 姜玉梨和谢明月到处散播谣言,姑娘半点不恼。 如今她们被冤枉关在这祠堂里,姑娘半分不怨。更新最快 手机端: 她只是好奇寻问有什么东西的味道既清冽又冷淡,姑娘就跟吃了炸药似的火气忒大……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当然,郁嘉宁是不会告诉画棠的。 她只是继续跪在蒲团上,将手中的帕子当成那个人,死死的搅来搅去! 心里还想着:这辈子,她再也不要跟那个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永远也不要! …… 城西小院 “咳咳!咳!” 刚午睡没多久的黑衣男子,忽的咳了起来。 在屋外守着的解然,闻声进来,赶忙从矮柜的药瓶里倒出一颗药丸来。 那药丸浑圆雪白,瞧着不起眼,但药丸散发出的味道,独特又罕见,光是这味道已然显示出药丸的非比寻常。 解然将药丸递到黑衣男子面前,“主子!您的药!” 黑衣男子默然摇头。 方才不知为何,忽然心念一动,才咳了起来。 解然担忧,“真的不用吃药么?您的身体……” “不用。”黑衣男子声音沉沉。 太阳的光线,透过半开的房门打在他的脸上,照出他那张比起寻常人更苍白的脸旁。不过,黑衣男子虽面色浅白,但呼吸却匀称有力。尤其是一双眼睛透露出的冷冽光芒,似有着无尽的力量。 “体内寒毒已经压制,无需担心。” “可是……” 解然眉心紧蹙。 这几年,主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上个月的一场发热,更是差点要了主子的性命。 黑衣男子面色依旧冷淡。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刺、解然之前为了驱除他体内寒毒所做的那些努力,根本就找错了方向。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既已知晓,就来得及改变。 倒是那个人…… “沈刺人呢?” “啊?” 黑衣男子忽然发问,叫解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出发去碧云寺了。” “那就好……” 听到这个回答,黑衣男子一双眼瞳才稍稍划开些许温度。 解然瞧着忍不住心说:沈刺说得没错,主子确实越来越奇怪了。就因为一只猫,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还好,这种奇怪的任务没落在他的头上。 不然若是找不到那只猫,只怕还有得他好受的! 谁知下一秒—— 第33章 父子 “你去一趟碧云寺,找到三宝后,再和沈刺一起确认那说书先生有没有按吩咐行事。” 解然:“……”他这个乌鸦嘴,现在闭嘴还来得及么? 一炷香后 碧云寺,东北角 如同呆瓜一样站着的沈刺,旁边又多了个如同呆瓜一样的解然。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讯息: 主子真的变得—— 太!奇!怪!了! …… 傍晚,永平侯府大门。 郁嘉宁的父亲,如今的永平候,郁衡,同她的胞弟郁平宴一起回来了。 郁平宴刚满十岁,虽年幼,但也到了京城的应天书院念书。 今日书院夫子放得早,郁平宴见时辰尚早,便去了郁衡所在的太仆寺,同自家父亲一同回府。 “……你在书院念书也有一段时日了,觉得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货?” 郁平宴虽是郁衡的小儿子,他还有一个才华横溢、颇有见地、为了磨炼意志,常年在白鹿洞书院念书的长子,郁平宣。 但,郁衡心里一直觉得,不管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不管是郁清妍还是郁嘉宁,只要是他的孩子,他都应该好好管教, 郁平宴很珍惜如今同公务繁忙的父亲沟通的机会,他条理清晰的说着自己在书院的所学所闻。 郁衡慈爱的点头,“不错,确实有了不少长进。找时间去见见你母亲,让你母亲也高兴高兴。” 郁平宴脸上扬起高兴的笑容:“这是自然,还有三姐姐,她也会高兴的!” 只字不提郁嘉宁。 仿若他们长房里根本就没有郁嘉宁这号人物似的。 郁衡不傻,自然听出了小儿子对待两个姐姐的亲疏不同。 “嘉宁也是你的姐姐。”郁衡淡淡提醒着。 郁平宴却极其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谁要她这样的姐姐啊!” 郁嘉宁的“大名”,都在应天书院里传开了! 书院的同学没少拿郁嘉宁来笑话他。 想他也是永平侯府的嫡次子,居然因为这样一个乡下丫头儿被人笑话,实在是不甘心! “平宴……” 郁衡不喜欢郁平宴对待嘉宁的态度。 在郁衡看来,嘉宁身上的种种“不堪”,其实不应该怪到她的头上。 当初两个孩子被抱错,不是她选的,更不是她的错。 十几年来,嘉宁在甜水村长大,她身上的粗鄙也好,陋习也好,都是能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改变的。 郁衡相信,他同若语生出来的孩子,骨子里一定是好的! 再给嘉宁一些时间就好了。 但是—— “哎呀!也不知道夫人醒过来了没有!四姑娘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是啊!推人就推人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上门去认个错,都是小姑娘家,谁还会揪着不放啊!现在好了,偏偏要说谎,都把夫人给气得晕倒了!” 郁衡教导郁平宴的话还没说出来,不远处几个嘴碎婢子说的话,就飘进了郁衡的耳中。 晕倒、推人、说谎! 这几个词,说得郁衡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嘴碎的婢子,厉然问:“夫人怎么了?!” 第34章 祠堂问话1 “啊!侯、侯爷!” 郁衡忽然出现,惊得那几个小丫头立马往地上一跪,哆嗦着不敢回答。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郁衡在朝为官多年,骤然发怒,那通身的怒气,哪里是几个侯府的婢女能够招架得。 “三姑娘……三姑娘不许我们告诉大老爷您……” 郁平宴一听到事情关乎郁清妍,急得眼睛立马就红了:“事情和三姐姐有关系?” 婢女们摇头:“不是三姑娘,是四姑娘!四姑娘今个儿出去参加诗会,不仅推人落水,回来之后还扯谎骗老夫人和夫人。后来事情败露,夫人气得晕死了过去,老夫人也气得不轻,已经让谭妈妈吧四姑娘给关到祠堂里去了。” 听到事情和郁清妍无关,郁平宴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语气还颇有些不满道:“既然同三姐姐无关,你们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可把他吓得不轻! 婢女们继续回答:“三,三姑娘说,侯爷公务繁忙,五公子学业也重,不想侯爷和五公子因为这件事儿而烦心。” 郁平宴心中委实感动,“还是三姐姐善解人意,满心为我和父亲考虑……不像某些人,闯出的祸事一件比一件大!这次她敢推人落水,下次她就敢提刀杀人!” “够了!” 嘉宁推人落水又回来扯谎的事,已经着实让郁衡心中震惊不已了。 方才他还想说,嘉宁只是受甜水村环境的影响才会在侯府里显得格格不入,只要根子是好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也会一点点好起来的。元宝小说 但现在! 推人落水! 还蒙骗长辈! 嘉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郁衡心中烦躁,而他的这个小儿子还不嫌事大的说这说那,更是让郁衡恼怒不已。 郁衡这一声冷喝,立马就让郁平宴面色涨得通红,“父亲?!” 他长这么大,父亲和母亲从来都是对他慈爱和善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好好同他说。 今天,他只不过是说了那个臭丫头几句,而且,他也确实没有说错什么啊!父亲就这样当着下人的面怒然呵斥于他! 郁平宴这个十岁出头的少年郎,心里瞬间就对郁嘉宁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郁衡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他对郁平宴说:“你去看看你母亲。” 郁平宴脸色不好,“那您呢?” 郁衡又沉了一口气,眸光望向了祠堂所在的方向。 他要亲自去一趟祠堂,好好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开门。” “是,侯爷……” 祠堂外面窸窸窣窣的声响,让跪在蒲团上的郁嘉宁立刻清醒了过来。 “嘎吱”一声门响,郁嘉宁听到看门老妈子的恭敬声音:“侯爷,小心台阶。” “姑娘……” 画棠回头看清来人,更看到了郁衡脸上明显的怒意,心中害怕的拽了拽郁嘉宁的衣袖。 郁嘉宁却没有动,只是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忽的,就散发出了如同深夜星子般的耀人光芒。 父亲来了呢…… 第35章 祠堂问话2 郁衡黑沉着脸,气息冷冽,实在吓人。 “你都做了什么?!” 郁衡虽为文官,但,郁家却世代为将,为大夏立下赫赫战功才有了永平侯府的爵位。 二十年前,郁衡也是大夏有名的武将。只是十五年前一次出征,郁衡双手受伤,不能再提刀上阵,才从武将成了文官。 这些年来郁衡身上冷厉之感渐退,但,侯府里面谁不知道,一旦侯爷被激怒,那是老夫人都劝不住的呀! 所以…… 画棠哆嗦站在旁边,双手紧张的攥紧。 还有那些婆子、婢女也都屏住呼吸,等着看好戏! 侯爷多久没有这样生气了?今天,四姑娘肯定少不了一顿罚的!瞧瞧,四姑娘听到侯爷来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肯定是怕急了吧?待会儿,四姑娘肯定会哭着向侯爷求饶吧? 不过…… 跪在蒲团上的郁嘉宁,听到郁衡带着怒意的声音,却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等到她转身后,那些婆子、婢女更惊讶发现,四姑娘脸上根本没有她们所期待的害怕和担忧! 反而——四姑娘身上带着一股淡然自若的气度,让人莫名觉得,仿佛侯爷如今质问的人,根本不是她。 众人皆是一愣:见鬼了,肯定是见鬼了!这人当真是平日里那个畏畏缩缩的四姑娘么? 不光是她们,便是郁衡都不经一怔。 但,想到之前那几个婢女说的话,郁衡的脸又黑了一片,冷声质问:“你去永芳斋参加诗会,到底怎么回事?!” 兴师问罪的语气,瞬间就让祠堂里的空气冷了几分,但郁嘉宁依旧平静,甚至还反问一句:“父亲听到的是怎么一回事?” 出人意料的反问,让郁衡又是一愣。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这种时候,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她不应该一五一十的向他这个做父亲的将事情都说清楚么? 郁嘉宁眨了眨眼睛,她确实可以现在就说出来,但是,她说了就会有人相信她么? 郁老夫人会把她关进来,就说明姜玉梨已经派人将脏水都泼在了她身上。一个是有郡主、长公主撑腰的姜玉梨。一个是从乡下回来、不受宠的孙女。郁老夫人自然知道该选择相信谁。 而她的亲生母亲,永平侯夫人沈氏,更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能够有一天不给她丢脸的。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在郁清妍的“衬托”和“设计”之下,便是某一天她被无限真的杀了人,永平侯府里只怕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倒是她的父亲,永平侯郁衡,虽然平日里同她往来不多,也甚少关心她。 但是,郁嘉宁知道,这个一惯严肃少语的父亲,在心底里还是认同她这个女儿的。 所以…… 不等郁衡回答,郁嘉宁便冲着他笑了笑。 “父亲气冲冲的来,想必已经听说我推人落水,蒙骗长辈的罪行。既然已经知道了,那父亲为何还要再问女儿呢?难道,此刻女儿说一句,我真的没有推人,我真的只是救人,父亲就真的会相信女儿么?” 郁嘉宁脸上的笑意,莫名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凄苦、自嘲和隐藏许久的委屈…… 委屈? 她为何会觉得委屈? 郁嘉宁复杂的神情落在郁衡眼中,搅得他这心里一片烦乱…… 第36章 是否相信 “可是……” 郁衡眉头敛在一起,“若你没有做过,为何外面人人都说是你推人?你祖母为何要罚你?你母亲又怎么会被气得晕了过去?” 这不是他说一句相信她没有推人就可以的! 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来祠堂的路上,他就问过了,谢明月从诗会回来后就哭诉郁嘉宁推她落水,而其他参加诗会的贵女也都是这么说的。元宝小说 郁衡沉声说:“这么多人都说是你推的人,怎么可能有假?”总不可能是她们所有人串通在一起,故意要污蔑郁嘉宁吧? 郁嘉宁不过就是永平侯府里面一个不起眼的女儿,从来行为做事都低调、不出挑,她如何就能让这么多人都合在一起来攀诬她一个呢?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然而—— 郁嘉宁挺直了背脊,定定站着,声音异常坚定:“她们为何要这样说,女儿不知道。女儿只知道,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的!祖母罚我,母亲生气,是因为她们不愿信我。那父亲你呢?” 郁嘉宁忽然一个抬头,熠熠生辉的眸子定定看向郁衡。 “父亲你愿意相信女儿么?” “……” 郁衡被问住了,半晌都没说话。 他说过了,这不是他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这是要讲究证据的事情。 但,郁衡片刻的迟疑,却让郁嘉宁又笑了起来,“呵呵,看来父亲也是不愿意相信女儿的了……” 她自嘲笑笑,转过身重新跪在了蒲团之上,只留给郁衡一个冷清的背影,仿佛说着“送客”二字。 郁嘉宁的反应,第一次让郁衡心中生出了愧疚的感觉。 分明是所有人指认郁嘉宁推了人,她被罚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了,但现在,郁衡竟不由觉得,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能坚定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不是错了? 这个想法,叫他心中更乱了几分,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开了祠堂。 旁边的婆子、婢女都看懵了——就这样?侯爷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么?怎么同四姑娘轻飘飘的说了几句,就这么走了? 深夜,祠堂。 画棠心里藏着事儿,拽了拽郁嘉宁的衣袖,就问:“姑娘,咱们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就这样任由姜玉梨那个臭丫头将污水泼到你身上么?还有,咱们还要在祠堂里跪多久啊?” 别说身形瘦小的郁嘉宁了,就是一惯做惯了粗活累活的她,也觉得自己这两只膝盖都快要失去知觉了。 想着,画棠就又拿了个软垫,垫在郁嘉宁的蒲团上,想让她跪得舒服一点。 郁嘉宁瞧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眼睛弯了弯,“放心吧,明天,若是运气好的话,咱们明天就能出去了。” 画棠不敢相信:“真的么?” 郁嘉宁点头,“嗯……” 永芳斋的事儿闹这么大,宋如晖肯定知道了。 他是个爱女儿的父亲,想来明个儿上朝的时候,他一定会为了替自己的女儿出一口气,而搏上一搏的! 郁嘉宁果然没有猜错,如今虽已夜深,但青柳巷里,宋如晖不仅没有休息,反而将那封神秘书信里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做了批注,深怕遗漏了什么。 直到更夫敲响了三更的梆子,宋如晖才郑重又谨慎的将神秘书信收了起来。 明天…… 明天上朝之后,他就要将这些东西都交给圣上! 第37章 弹劾1 京城三月的清晨,总是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寒冷。 对于那些每日寅时便要晨起,辰时前就要赶到午门等候入宫上朝的文武百官而言,春日的早朝实在磨人。 便是曾经的武将,身体比寻常文官更健硕的郁衡,从轿子下来时都觉得寒风刺骨。其余的文官,不是缩着脖子,便是打着寒颤。 辰时一到,宫人便打开了午门。 被寒风冻得不行的文官,个个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乾清宫,好让自己少受点苦! 有一个人却显得很特别。 宋如晖走得很慢。 似被什么万分紧要的事儿压在心头,生生拖慢了他的脚步。 进入乾清宫后,宋如晖虽和其他人一样,握着朝笏在自己的位置站好,但只有他知道,朝笏之下他还捏着一封信。那份不知是谁送到他家里,里面的内容足以在朝堂掀起滔天巨浪的书信! 不过…… 宋如晖捏着书信的手心不断冒汗。 他不确定景宣帝看到信中内容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宋如晖心里紧张而担心,根本没听见早朝期间,景宣帝同百官都商议了什么。 直到景宣帝身边的宝公公用细长的声音喊出那句“退朝”之后,宋如晖才清醒过来,慌忙往前面跨出一步。 “皇上!” 宋如晖将朝服一掀,恭敬跪在地上,将那封书信高高举过头顶,“皇上,臣有事启奏!” “宋爱卿,是你……” 景宣帝狭长的眸子半眯着,他记得这个跪着的大臣,宋如晖,一身的牛脾气! 三年前,还是他朱笔御批将宋如晖调到谏院当差的。 宋如晖到了谏院,确实没辜负他的期望,油盐不进的直性子,不仅常常进言建策,而且还没少更弹劾朝中官员。 不过,景宣帝记得宋如晖好像几个月都没有上奏进言了。 时隔许久,再次朝堂启奏,还真让人好奇他究竟要说什么。 景宣帝身子往前微倾,问:“宋爱卿,究竟有何事要奏?” “皇上!臣要弹劾昌宁侯和德顺侯!他们二人治家不严,教子无方,纵容自己的女儿肆意欺凌旁人!” 宋如晖神情激愤的将姜、谢二人如何在永芳斋欺负郁嘉宁还反过头来栽赃嫁祸的事儿全说了出来。 整个乾清宫瞬间就炸开了锅。 众人都觉得宋如晖疯了,几个女儿家之间的小摩擦,也值得拿到乾清宫这样议论朝政的地方来说? 而被弹劾的德顺侯和昌宁侯赶紧站出来。“皇上,臣等实在不知左谏议大夫说的是什么,臣等一向治家甚严,家风严谨,是不会如宋大人所言这般,纵容小女欺凌旁人的!况且……” 姜玉梨的父亲,德顺侯话音一顿,特地目光幽幽的看了郁衡一眼,“宋大人怕是听错了消息,根本就不是我和昌宁侯的女儿欺负人,明明是永平侯的姑娘胆大妄为,当着众人的面推人落水,被人揭穿之后,还死不认错,拂袖而去!!” 被点名道姓的郁衡,瞬间面色涨红一片。 第38章 弹劾2 郁嘉宁推人落水的事,郁衡确实知道。而且,正因着觉得理亏,郁衡本打算下朝后,亲自带郁嘉宁到德顺侯府和昌宁侯府赔罪。 可德顺侯这般点名道姓,完全是当众打他这个永平侯的脸,未免有点太不给人面子了。 但,京城里谁人不知道,德顺侯仗着自己的兄长娶了新平长公主,向来都是这样不给人留半分颜面的! 德顺侯仿佛根本看不见郁衡逐渐黑沉的脸色一般,得理不饶人的继续道:“我看呐,宋大人所言治家不严之罪,说的应该是你郁大人才是!还有——” 德顺侯话音一顿,极其不满的目光落在了宋如晖身上。 “宋大人要谏言这本没有错,但是,宋大人你怎么能事情都没弄清楚,就到皇上面前胡说八道呢?你今日胡乱说我女儿和昌宁侯女儿的话,往大了说可是欺君之罪!!” 宋如晖一个小小的左谏议大夫,担当得起这样重的罪名么?! 德顺侯神情跋扈又嚣张,仿若他就能裁决今日的事情了一般! 毕竟,在德顺侯看来,这么一点小事儿,景宣帝肯定不会放在心上,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如今断然裁决,是替他解决了个麻烦呢! 再说了,他也派人确认过了,郁嘉宁推人落水还不肯道歉的事儿,京城里都传遍了。 既然是郁嘉宁推的人,那便是宋如晖胡乱攀扯于他,就应该永平侯去反省才是! 然而—— “呵!” 就在德顺侯理直气壮之时,举着书信的宋如晖却轻轻笑了出声。 “我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就胡说八道?姜大人,你真的知道到底何为真相么?” “你什么意思?” 宋如晖不理他,将那封书信往上举了举,“皇上,臣有一份重要的证据要上呈。” “宋如晖,你那是什么证据?”德顺侯隐隐有些不安起来,郁嘉宁推人落水的事,只要找几个人来问一问就能知道了,怎么还有证据了? 而一直站在旁边没有怎么说话的昌宁侯,一听到“证据”两个字,神色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坐在龙椅上的景宣帝,瞧着这几个大臣将乾清宫搞得鸡毛满天飞,脸色黑沉到了极点。 这种姑娘家争吵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想也不愿意去管! 但,如今文武百官都知道了,他又不得不管,景宣帝冷沉着声音,让宝公公将宋如晖所说的证据拿上来。 “朕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 信上的内容映入眼帘,景宣帝眼瞳不经一震。 他拿着信封的手更是瞬间握紧,原本平整的信封立刻被捏成一团! 景宣帝登基之后,向来神情寡淡,从未在百官面前露出过这般震惊的神色。 德顺侯心里愈发不安起来,“皇上,这个宋如晖到底给您看什么了?” “闭嘴。” 景宣帝阴冷的声线,让德顺侯瞬间愣住。 百官们什么时候见过景宣帝这般冷声训斥德顺侯? 一个个都不经好奇宋如晖到底上呈了什么证据。 而旁边的郁衡却有些不明白了,皇上如今这样的反应,难道说事情真的同嘉宁没有关系么? 元宝小说 第39章 调查 郁衡不知怎的,忽然想到昨日郁嘉宁在祠堂里问他,“父亲你愿意相信女儿么?” 他说他相信证据,外面的人都说是郁嘉宁推了谢明月,事情就一定是这样。 可现在,皇上的反应难道是在说,宋大人上呈的证据确实证明了嘉宁没有推人么? 宋大人只是个谏官,尚且都能找到证明不是郁嘉宁推人的证据,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呢? 在知道郁嘉宁“推人”之后,除了打听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跑到祠堂去质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替他的这个女儿做过些什么么? 想到这里,郁衡心里自责而愧疚。 当然,郁衡不知道,坐在龙椅上的景宣帝看到的所谓“证据”根本不是证明郁嘉宁没有推人的证据,那一张张信纸上罗列的,是“德顺侯府”这些年来的“罪状”! 小到抢人钱财、占人田地粮庄,大到强抢民女、逼死老汉。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竟然有三四十件之多! 这些罪状其实并非都是德顺侯或者侯府的人犯下的,还有的是转了几个弯的亲戚犯下的。 但,这些人到底也是因着德顺侯府同新平长公主多有联系,才敢打着皇亲国戚的身份作威作福、欺压百姓! 景宣帝看着那些“罪状”,周身都泛起了冰冷的寒气。 “……姜湛,你好得很啊!”不知过了多久,景宣帝才幽幽开口。 强大的气势,叫德顺侯瞬间往地上一跪,声音发抖道:“皇、皇上!宋如晖那些什么劳什子的证据,肯定都不是真的!我昨天真的派人去打听过了,真的是永平侯府的郁嘉宁推的人!” “够了!” 景宣帝震怒,姜湛自己做了些什么好事不知道?还在这里跟他扯什么女儿家推人不推人的事? 景宣帝捏紧手中的“罪状”,这些事情发生后,姜湛这个德顺侯总是想法子用强权镇压,将事情给瞒过去,这次的事保不齐也是这样的! 景宣帝吩咐说:“你马上派人出宫仔细问问,昨天永芳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宝公公领命,即刻就叫了几个小太监出宫探查。 众大臣都震惊了,皇上还真要管这种小女儿之间吵架打闹的事情了? 而且,还要立马派宝公公去查清楚,现场将事情真相给辨清楚了? 想想还真刺激啊! 他们能不能搬条小板凳,在旁边吃吃瓜,嗑嗑瓜子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