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娇娘子俏郎君【种田】》 第1章 一碗软烂香糯的猪脚面 “老杨头,急匆匆地往哪去啊?” “前几日,城西不是来了位面条西施么。我听说不仅人长得好看,那面的味道可是一绝!今天柏翠楼的李老板都慕名而去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我怕晚了,面卖光了。” “当真如此,连李老板都去了,哎,你等等我,我同你一块!” 李池州作为安远县最大的酒楼柏翠楼的老板,他店中美食佳肴无数,最近却总是听到食客们嘴边挂着苏巧儿的名字。 听说是城西刚来的面条西施,面条一绝,尤其是那猪脚面,猪脚堪称神仙肉! 李池州难以拒绝好友的邀请,自己也充满好奇,便结伴前往城西寻那面条西施。刚到城西,便看到一个摊位前围着一圈人。 摊主是一个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女子乌黑的头发用蓝白绣花的发巾包裹,同时一根木簪子将后面的头发高高盘起。 女子上着淡黄色绣花束腰圆领马甲,淡蓝箭袖中衣,下着浅青色马面。 她的面容秀丽,皮肤白皙,杏眼明亮,樱桃嘴,酒窝若隐若现,脸上未施粉黛,沾了些面粉。 晨曦洒在她身上,清丽绝人,李池州一时看呆,只觉是那西施从史书中活了。 好友开口道:“这便是面条西施,苏巧儿。” 李池州轻摇折扇,缓步走向面摊,边赞叹:“好一个妙人,无愧西施之名。” 太阳还未跃出地平线,食客们就已经等在苏巧儿摆摊的地方了。 苏巧儿利索地将面摊支好,紧接着她将刚宰杀的四只猪蹄放在案板上,利索地去掉猪爪子,用热水烫过,再用热毛巾包裹住。 等待猪蹄的时候,苏巧儿也不闲着,拿出早已发酵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压,她的力气很大,几下便擀成面皮,用刀切成粗细适宜的条状。 撒上些面粉防止粘连,她便将现擀的面放入滚烫的水中,继续处理猪蹄,利索地拔毛,切掉猪爪子,又放入另一口烧开的锅里煮。 猪蹄面的制作耗时很长,苏巧儿总是很早就来准备。她看着自己摊位前,正在聊天的几位食客,叹口气。 因为安远县食客们太过热情,她早起一刻,食客们便跟着早来,他们很乐意等待美食,也很喜欢看苏巧儿做面的过程。 苏巧儿在等待猪蹄煮好的时间,急匆匆将桌椅放好,又将锅碗拿出来烫。 “苏掌柜,今天是猪脚面啊!” “是的,王伯。小女子不过一个卖面的摊贩,这掌柜之名怎么承担得起。都跟您说了多回,唤巧儿就好。” “哈哈哈,巧儿姑娘的手艺,以后肯定能成大酒楼的掌柜。李掌柜,您今日可有口福啦,猪脚面可是这的招牌面。” “哦?这就是那碗让安远食客魂牵梦萦的猪蹄面?在下李池州,慕名而来,不知巧儿姑娘可否给在下介绍一二。” 苏巧儿这才注意到今天来了一位新面孔,男人身着绣金长袍,手持一把折扇,扇尾悬挂着一枚玉坠,质地圆润,看起来非富即贵的样子。 苏巧儿连连摆手,笑着说:“哪有哪有,这位掌柜说笑啦。全靠各位抬爱,小女子的面不过寻常面而已。这猪蹄要起锅了,您二位站远点,别被烫到。” 苏巧儿说完就掀开锅,用笊篱将猪蹄捞起,猪蹄已经煮的有些软。 “巧儿姑娘,就是谦虚。李掌柜,请坐,让老夫为您介绍。这猪蹄面,食材可有大讲究。 这猪蹄,是巧儿姑娘去到长远山上夜猎而得的野猪!这野猪在山林之中奔跑,肉质是分外紧实弹牙!” “夜猎?她一个弱女子······” “哎,起初老夫也不信,但是就在昨天,小儿也去夜猎,正好碰着巧儿姑娘拖着一头硕大的野猪下山,足足有一百多斤重呢!这不,早起赶来吃面了。” 李池州看着眼前忙碌的女子,她正在给猪蹄改花刀,速度很快,几下便完成,菜刀都快出残影。 下一秒,苏巧儿竟只手抬起装满热水的锅,将热水倒出。又将猪蹄放进去,拿出一个陶罐,往锅中倒入清亮的液体。 李池州蓦地闻到一股清香。 “哎呀,真是香啊!这是苏姑娘自己酿的,上好的黄梅酒!” “一斤黄梅酒,半碗清酱油,一钱陈皮,外加四五个红枣,与猪蹄再次下锅同煮。待到猪蹄熟烂,加入葱、辣椒,再加酒,挑出陈皮、红枣。 齐活!猪蹄是软烂粘糯,入口即化,细品之下还有丝丝甜味,真可谓神仙肉也!” 李池州发现王伯所言,竟和这苏巧儿的做法一模一样。他轻摇折扇,心想果然是个小姑娘,好的菜方一点不藏人,这面摊还怎么开下去。 “王伯真不愧是老饕餮,这么快就总结出了菜方,看来这神仙肉马上要开遍安远县城了。” “哎,老夫哪有那本事。是巧儿姑娘心善,知道老夫这个老头好这一口,她说她马上要离开安远了,便将这做法交予老夫了。巧儿姑娘还说,这方子,谁都可以拿去用。” 谁都可以用?李池州闻言立刻看向在摊前忙碌的苏巧儿,抬手合上折扇。有意思,真乃奇女子也。 “她要去往何方?” “听说,她夫君是长宁县县令,她寻夫所至。之前一直未到任,长宁穷苦,且交通不便,她只好留在安远,攒些盘缠。 昨日,长宁县那边有人来卖药材,她打听到新县令上任就这几天,便要去往长宁了。” “可惜了。” “是啊,这面再难吃到了。” “面好了,两位慢用。” 苏巧儿将猪蹄面端上桌,李池州抬眼看去。 大口圆润的白釉碗里装着满满的手擀面,面上放着一只煮的软烂的酱色猪蹄,葱花在一旁点缀,汤色奶白浓郁。 李池州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他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起猪蹄,猪蹄炖得软烂,很轻松就夹起一块。 他缓缓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带着黄梅酒的清香,像是雪落舌尖,一下在口中消散。细品之下,浓郁的肉香又铺满口腔,滑入喉咙之后,又带着丝丝甜味。 “好好好!苏姑娘,神仙肉!真乃神仙肉啊!” 李池州连连称奇,苏巧儿对着他抱拳行礼,紧接着开口:“李掌柜谬赞了,不过一碗普通的猪蹄面罢了。” “哎,苏姑娘莫要谦虚,这猪蹄面的味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苏姑娘,恕在下冒犯,在下有一事相求。” “不必客气,李掌柜请说。” “在下在安远县城中开有一家酒楼,名为柏翠楼。原本是想聘请姑娘,可听王伯说,姑娘不日就要赶往长宁。 可这面实在是恕在下不能错过,不知姑娘可愿将这猪蹄面的秘方卖与在下。” 苏巧儿没想到李池州会提这样的要求,她愣了一下,急忙开口道:“哪里是什么秘方,每个食客都知道的。李掌柜要这面方,只管拿去。” 李池州却连连摇头,弯腰作揖道:“别的食客得此面,是解馋。而在下是做生意,哪有不劳而获之理。二十两银子,苏姑娘可愿意?” “二十两!” “李掌柜真是下血本啊!” “这可值我们家一年的饭钱啊!” 在场食客无不震惊,议论纷纷。 “一碗面而已,确实不值这么多钱。只是小女子随家父走南闯北的路上分文未取学来的,没什么价值。” “哎,在在下眼里,价值千金。苏姑娘切莫推辞,长宁穷困,听说您的夫君正是长宁县官,用钱的地方肯定不少。万望苏姑娘同意在下的请求。” 苏巧儿看着神色认真的李池州,看出他的态度坚决,觉得他所说确实有道理,只好点点头。 “那就多谢李掌柜了,不过一碗面换二十两,着实让小女子心难安,不如将别的面方一同卖与苏老板吧。” “多谢苏姑娘。不过,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苏姑娘可同意?” “李掌柜尽可开口,只要小女子能帮到的,一定会帮。” “在下,想要一个承诺。如若以后还有这堪比神仙肉的秘方,可否先与柏翠楼谈生意。当然,柏翠楼的价格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苏巧儿心想自己以后就在长宁生活,也许不再来安远。于是笑着开口:“当然可以。” 李池州再次作揖向她道谢,转身对着食客开口:“今日在下喜得良方,心下欢喜,在座各位的面,由李某人买单。” 在座众人皆高声齐呼,连连道谢。苏巧儿被喜悦的气氛所感染,也跟着笑起来,她眉眼弯弯,脸上的酒窝明显。 还未到正午,苏巧儿预备的食材就已经卖完了。食客们陆陆续续离开,苏巧儿便开始收拾摊位。她正在擦桌子,却见旁边有人帮自己把擦过的桌椅都收了起来。 苏巧儿抬头一看,原来是李池州,他并未离开,一直在旁等候。苏巧儿急忙走过去要拿走他手中的板凳,开口道: “李掌柜,快放下。小女子自己来便好,哪能麻烦您。” 李池州却避开她的手,边继续收拾边开口:“无妨无妨,在下帮苏姑娘也是帮自己。早点收拾好,苏姑娘可否与在下一同去往柏翠轩,今日吃了姑娘的招牌菜,在下也想请姑娘尝尝柏翠轩的招牌。” “李掌柜太客气了,不过,可惜小女子没有口福。小女子下午就要赶往长宁,听说路途长远,怕是来不及吃饭。要不,这饭还是等下次,小女子再来安远之时······” 苏巧儿想推辞,又觉得自己可能不一定再来,话到一半止住了。李池州看出她的为难,也不强求,他将折扇放在苏巧儿手中,脸上挂着笑意。 “既如此,那在下也不强留苏姑娘了。这折扇,送与姑娘,待姑娘再来安远之时,拿着这折扇到柏翠楼来,我再宴请姑娘与县令。” “掌柜的,银子拿来了。” 话音未落,柏翠楼的小二正好将银子送来。李池州让他把银子交给苏巧儿,她也未打开点数,便直接向他道谢。 “苏姑娘,不怕在下少给了吗?” “李掌柜的人品,小女子放心。” “哈哈哈,苏姑娘果然是个妙人。忙到现在,在下一直忘了问,不知姑娘是何方人氏?” “小女子,青州云川人士。” “嘎嘎嘎!” 突然,一阵嘹亮的鹅叫声响起。李池州循声望去,一只大白鹅正摇头晃脑地从摊位的桌子下走出来。 苏巧儿也注意到了它,她快步上前,将大白鹅抱了起来,笑容宠溺地抚摸。 “这是?” “这是我养的鹅,它叫富贵儿。” “富贵?有趣的名字。不知······” “掌柜的,马上正午了,食客们都等着您的醉三仙呢。” 李池州还欲再问,身旁的小二却急忙开口。他习惯性准备摇动折扇,突然想起折扇已送人,只得作罢。又望向抱着白鹅的苏巧儿,作揖行礼。 “聊得兴起,竟忘了时间。苏姑娘,在下还有事情,便先行离开。祝姑娘一路顺风,万望有缘再相会。” “多谢李掌柜。” 苏巧儿拜别了李池州,又将剩下的东西收拾好,抱起白鹅,对着它笑道:“富贵儿,开心吗,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你爹啦!” “嘎嘎嘎!” 春日当空,一人一鹅踏上了新的旅程。 第2章 长宁山脚有县衙 要说这长宁县,一个字,穷! 地处山区,占地虽广,但交通不便,长宁山、长远山、长风山三山环抱,百姓三三两两住在三山深处。 唯一不靠山的那面,还有一条拦路的河,一座破破烂烂的木桥搭在上面,成为长宁县通往外界的唯一的通道。 正因如此,长宁县迎来又送走一个又一个县官,没一个能挺过一个月。 县衙就盖在长宁山脚下,三间破败的茅草屋,呈凵字形连在一起,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院子的防护措施只有藤编的围栏绕着两个草屋围了一圈。 门檐上的牌匾摇摇欲坠,新县官上任时,还砸了人。 是的,长宁县的百姓再次迎来了新县官。新县官上任那天,全县的百姓都来看了,虽然只有三十口人,但场面还是热闹非凡。 “县太爷!您可来了,俺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盼来了。这里的人,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就说小人家,有时候三天没得吃,每天只能靠着山里挖的野菜果腹。求求您,救救草民,救救长宁县的百姓吧!” “求求县太爷,救救我们吧!” 林玉生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百姓,心里满是心疼。他们皆面色枯黄,头发干枯毫无光泽。 身上穿着单薄的,不知道缝补了多少次满是补丁的破旧衣服,嘴里喊着救命,一边把头重重地磕在泥泞的土地上。 林玉生大步迈向前,急忙想要扶起为首的老妇人。 “老人家,快快请起,各位,快起来,快起来吧。” “求求县太爷,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 可老妇人却一把推开了林玉生,继续边磕头边喊,其余村民也紧跟其后。 “老人家,您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丁一,春儿,快把村民们扶起来。” 林玉生被推了个踉跄,但又急忙去扶,一边又招呼着丫鬟和侍卫一起扶起村民。 可常年读书和不做苦力的林玉生和丫鬟哪能拉得动干惯了农活的村民,侍卫好不容易拉起来一个,他又跪了下去。一会下来,几个人反而累得一头大汗。 “玉生,你过来,快停下,先过来。” 村民还在一遍遍的磕头,林玉生的母亲李老夫人坐在马车里看着儿子满头大汗不觉有些心疼,招手把他叫了过来。 林玉生看实在没办法拉起村民,只得来到马车窗前,作揖询问。 “母亲,唤儿子所为何事?” “玉生,你别急。云儿刚刚和娘说,那村民里总有几个人往马车上偷看,娘仔细看看,也觉得都觉得这些村民有些奇怪。你只顾着扶起他们,却没注意这些人的目光。他们,确实总是望向马车这边。” “兄长,那些人,总是偷着云儿和娘。” 林玉生在母亲的提醒下,也按耐下心中的焦急,仔细观察起来,果然不少村民都在悄悄地用余光打量马车。 林玉生看了看装饰精美的马车,又看了看眼前个个面色枯黄的村民,叹了一口气,招呼丁一过来,耳语几句。 过一会,他便从马车上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雕花的木制漆盒。 林玉生拿着漆盒走到为首的老妇人面前,当着她的面打开,盒子中竟是一锭锭银元宝,估摸着约有十几两。 那老妇人看见元宝,眼冒精光,嘴角不禁露出得逞的微笑,又转瞬消失,她的头磕得更加重了,喊声也更响亮。 林玉生再次扶住老妇人,这次终于将她扶了起来,他将漆盒放在老妇人手上,郑重地承诺。 “老人家,快起来吧,切莫再磕了。在下初来长宁,对此地情况不了解。 但村民们生活如此困苦,作为长宁县的父母官,在下绝不能置身事外。这里有一些银子,您和村民分了吧,总能解些燃眉之急。” 在马车内观望的李老夫人见此场景面色一变,李老夫人急忙掀开马车帘,大喊: “玉生,不可啊!我们一路走来,就剩这点积蓄了,怎能全都······” 她话音未落,老妇人紧紧地抱住漆盒,生怕被抢走似的,下一秒招呼着村民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目的达成,毫无半分谢意,村民们撤退的速度比兔子都快,没一会就散入山林没了踪影。林家人都愣住了,县衙霎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鸟鸣声在林间回荡。 过了一会,李老夫人和林清云才反应过来,小姑娘林清云眼眶霎时间红了,委屈地对着林玉生道: “兄长,他们是不是把家里的钱,都抢走了,云儿是不是没饭吃了。” “玉生,这群人就是冲着银子来的。他们要跪,就由着他们跪。现在好了,没了银子,云儿又还小,日后我们怎么生活啊! 娘知道你心善,可你不能不顾我们家人的死活啊。丁一,快去,快去把银子拿回来!” “丁一,不可。” 林玉生伸手拦住欲追村民而去的丁一,又急忙扶住被气得站不稳的母亲,对着满是忧虑的母女二人,温声安慰道:“母亲,云妹,莫要担心。 儿子知晓他们非真心认我这个县官,可是,儿既接了皇命,来此上任,就不能愧对儿这身官服。 他们样子虽是装的,但情不假。身上衣物、面容都说明,百姓是真的困苦,儿又怎能坐视不理。” “玉生,话虽如此,可他们对你,无半分感念之情。娘已言明那是我们唯一的积蓄,散尽家财,他们连个谢字都不说,刚刚还磕头乞求,转眼就没了身影!他们根本不信你啊。” 这一路上,你事事为娘与云儿考虑,自己省吃俭用,攒下那些银子,娘,是心疼你啊!” “母亲,儿知晓您的心意。但作为此地县官,那些银子,本就该用作长宁县的建设。 您可还记得父亲临终所言?为官者,清正廉洁,此心向百姓。 父亲所言,儿一直铭记于心。来此之前,儿已打听过,长宁穷困,以往县官,待不到月余便辞官。 母亲,云妹,百姓们不是不想信,而是不敢信啊!” 李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和蔼地抚摸着儿子清瘦的脸庞,看着那双和自己逝去的丈夫一般无二的眼睛,她的眼里泪花闪烁。林清云察觉到母亲的情绪,扑进她的怀中,抱住她安慰。 “唉,罢了罢了,和你爹一个呆样!银子没了就没了吧,没了可以再赚,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没什么不行的。” “娘亲说的没错!” 林玉生笑着把母亲和妹妹揽在怀里,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场面分外温馨。下一秒,一声异响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 “咕~” 林清云尴尬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又羞又恼,瘪着嘴向李老夫人撒娇,又埋怨地瞪了林玉生一眼。 “呜呜,娘亲,云儿好饿,早上坐马车晕晕乎乎的,没有吃饭,现在云儿好饿好饿。都怪兄长,现在我们没有钱买饭吃了。” 林玉生抬起手轻轻敲了妹妹的额头,宠溺地笑道:“傻妹妹,我们不是刚从隔壁县的集市上采购了食物,够我们吃一阵子了。 过几日为兄去山上调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赚钱的法子。放心,兄长绝不会让母亲和云妹饿着。” “真的吗,云儿就知道聪明的兄长,不会不考虑云儿和娘亲的!” 林清云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她蹦蹦跳跳地跑到马车边,招呼着春儿和丁一搬东西。 李老妇人则注意到了儿子的话,有些疑惑地开口:“调查?” “是的,母亲。儿子准备等安顿好,就去各个山里转转,探听清楚村民的情况,找出帮助长宁县百姓脱贫的办法。” “山林里危险重重,你一个人去,这怎么能行?你把丁一带去吧。” “不行,母亲,正如您所说山林凶险,县衙虽处山脚,但难保有危险。家中皆是女眷,要儿子如何放心,丁一还是留在家中保护。” “可是·····” “砰!” 母子二人正在为对方的安全争论不休,突然东西砸落到地上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争论,这声音还伴随着一声闷哼。 “云儿!” “云妹!” 林玉生循声望去,林清云正捂着额头跪坐在地上,原是那高悬在茅草屋门檐下的县衙牌匾因为年久失修掉落下来,正好砸在准备进屋的林清云脑袋上。 林玉生吩咐丁一从马车上拿出药箱,仔细检查。还好因为常年被林中雾气浸染,牌匾内心已经腐烂,林清云的额头只被砸出一道口子,并无大碍。 但林玉生去调查的计划还是因为这场意外被搁置了,准备等妹妹伤好后,再做打算。于是接下来两三天,林家人便计划给破旧的县衙做个大扫除,好好收拾一番。 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不速之客便上门了。 “县太爷!求您救救我们吧!两天没吃饭了!” 一大早,县衙那岌岌可危的藤编门栏就被撞开,两个衣衫褴褛的人,直接跪倒在县衙门前,开始磕头喊救命。 “怎么又来了,这群人没完没了!” 林清云被叫喊声吵醒,从窗户看见又有人在下跪磕头,摸着还隐隐作痛的额头,气不打一出来,准备穿衣服出去赶人。 睡在一旁的李老夫人急忙拉住她,柔声安抚道:“云儿,别急。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别去掺和,你瞧,你兄长已经起了,让他来处理。” “二位,快起来,不要跪了。昨日,玉生已将家里所剩钱财全都给予一位老人家,你们应当得到银子了,怎么今日又说没有吃食?” 王二夫妇一听这话,彼此对视一眼。王二娘子转瞬间泪水涟涟,王二更是痛哭流涕地诉苦道: “县太爷有所不知,小人和娘子没有生计,每日都进到那山疙瘩里面挖些草药,攒到一定数量就拉倒隔壁县的集市上去卖。 谁知这次的草药在去的路上,竟然全都烂了,只得贱卖了。就换些余钱买了几块饼,又在路上全都吃完了。 我们二人硬生生走了两天两夜才回到家,家中是无米无粮啊,听人说新来的县太爷发银子,这才知道我们错过了欢迎您上任的日子。 县太爷,那王婶掉进钱眼里了,非说什么跪的人才有钱,小人与娘子,被逼无奈才来找县太爷的。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夫妻吧!” 林玉生看着眼前哭的撕心裂肺的夫妇俩,可手中确无银钱,只得安慰道: “二位,玉生的银子昨日已交付于村民手中,家中已无余钱。 不如等过几日,有了余钱,在下再去拜访二位。至于粮食,在下这就去取一份来,二位先救急。” 但王二夫妇哪想要粮食,他们图的就是银子。他们根本不相信,能拿出一盒银元宝的县太爷没钱。 于是这两人对视一眼,竟然在地上打起滚来,边滚边撒泼道:“县太爷,救命啊!日子没法过了!没饭吃!要饿死了!” “你们这些坏人!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吗?” 林清云看着窗外故技重施,不断磕头久拉不起的夫妇。她直接从床上跳下去,火速穿好外衣,冲了出去。 而李老夫人看着火急火燎的女儿,摇了摇头。一边暗暗感叹,也不知女儿随了谁,生出一副娇蛮的性子。一边也让春儿加快换衣速度,急忙跟了出去。 林清云看着撒泼的二人怒斥道,可她的嗓音太过轻柔压根镇不住这夫妇二人。 王二娘子瞅了两眼冲出来的母女二人,对这一老一小丝毫不惧,甚至撇嘴讥讽道: “切,什么没钱,都是借口,看您这衣服,都顶我家几个月的饭钱了。我看啊,就是不想给,还发誓,什么狗屁父母官!我呸!” “你!” 林清云被气得脸涨得通红,想破口大骂,却说不出口。 “你什么你,小小年纪,倒穿的花枝招展的,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有钱养狐媚子,还说没钱,我呸!” “住口!王家娘子,你这话实在太过冒犯。你们二人,较那些面色枯黄的村民,面色十分红润,就连这衣服,虽然剪的破烂,但上面未见一个补丁。 穷困人家,衣物破烂,总是缝缝补补。你们这衣服倒像是刚剪的! 本官本不欲揭穿你们二人的把戏,可你们却咄咄逼人,甚至出言中伤我家胞妹。 丁一,把他们轰出去!” 林玉生眼见妹妹的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也被这撒泼的妇人气得不轻,一把戳破他们的算计,正准备叫丁一把他们轰出去。 这夫妇二人眼见计划败露,毫无愧疚之情,直接躺在地上,又开始大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县太爷打人啦!” 林家众人皆被这夫妇泼皮无赖的行为震惊,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正在众人焦头烂额,不知如何解决之时,一只大白鹅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县衙。 大白鹅浑身羽毛被精心养护打理,不见一丝杂色,许是吃的很好,比平常鹅竟还大了一圈,橘色的喙上一排尖利的牙齿清晰可见。 只见那大白鹅一摇一晃地走到王二夫妇身边,撅起肥嫩的屁股,在王二脸上拉了一泡屎。 王二和王二娘子吓得直接站了起来,王二一脚踢向大白鹅,却被它灵活地躲开,一嘴咬在腿上。 “呸呸呸,哪里来的鹅,敢在老子头上拉屎,看老子不把你炖了吃肉!” 王二被咬地大叫,他拼命地甩开大鹅,夫妇二人在院子里被大鹅追着跑。 紧接着林玉生听见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富贵,给我咬他们。” 第3章 郎骑竹马来 “富贵,给我咬他们。” 林玉生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院子里缓缓走进来一个女子。 这女子乌黑顺亮的头发用一根碧玉簪子高高盘起,她上着青绿绣金束腰交领马甲,月白箭袖中衣,下着青绿马面,脚踩长靴。 女子左肩挂弓,腰间银甲左边挂着兽皮箭囊,囊中装有各式箭矢。一双杏眼灿若明月,她笑意盈盈地走进院子,粉嫩的脸颊上酒窝若隐若现。 冷清的长宁县衙再一次变得热闹非凡,大白鹅直直地追着王二夫妇咬,一口一下咬出红印,追得他们满院子乱跑。 女子轻叩院门,下一秒大鹅如同得了什么指令似的,竟将王二夫妇往院外赶去,直到追入山林没了踪影。 女子便将食指抵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山林中一抹白色身影便窜出来,直奔向女子脚边。女子弯腰将大白鹅抱了起来,从腰间香包中取出一块小鱼干,喂给大白鹅。 林玉生看着被赶跑的王二夫妇,明白眼前的女子是在帮自己,急忙作揖谢道:“在下林玉生,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听到林玉生的话,女子的眼眸闪闪发亮,她将大白鹅放下,把左肩的弓箭取下,那大白鹅竟乖巧的接住。 紧接着女子小步跑到了林玉生面前,惊喜的喊道:“夫君!” 夫君?! 林家众人再一次震惊了,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子竟唤林玉生,夫君。 “你是谁?为什么唤我兄长,夫君?” 林清云急步走到林玉生身前,隔在二人中间,一脸警惕地问。 “哎呀,原来是云妹,我是苏巧儿,你嫂嫂啊。你忘啦,小时候,你天天追着嫂嫂亲呢。 小云儿,都长这么大了,今年十一了吧,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苏巧儿一点不恼,她笑着弯腰,捏了捏林清云的脸夸赞。林清云被她的热情惊到,退了一步,羞涩道: “谁是你云妹,我不认识你,我哪有嫂嫂····” 苏巧儿心里暗笑林清云可爱,便从怀中拿出婚书正准备解释。 “巧儿!” 李老夫人看着苏巧儿就觉得眼熟,听到她的姓名,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十六年前订下的娃娃亲。 她在丫鬟的掺扶下,走到苏巧儿面前,伸手抱住她。 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苏巧儿,她的眼底划过一丝怀念,泪珠又在眼眶里打转,苏巧儿也紧紧回抱住她。 “巧儿哎,我的乖乖媳妇!” “娘亲!巧儿好想你。” 林清云看着眼前母女相拥的一幕,拽了拽林玉生的袖子,疑惑道:“兄长,这,这怎么回事啊?” 半晌没回应,她转头一看,自己的兄长正愣愣地看着苏巧儿,嘴里还喃喃自语:“巧儿,巧儿。” 李老夫人松开怀抱,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她又握住苏巧儿的手,看到一脸疑惑的女儿,温声道: “云儿,娘来介绍一下,这是你苏伯伯的女儿,苏巧儿。她的确是你的嫂嫂。当年,你爹和你嫂嫂的爹是同乡,一同进京赶考,后来竟又有缘地共职一处。 因此,我们两家感情一直很好。后来玉生两岁的时候吧,巧儿的娘怀上了巧儿。” 提到苏巧儿的娘时,李老夫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哀伤,苏巧儿揽住她的肩膀,眼里浮现出难过,李老夫人拍拍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继续说道: “我们两家便约定,一男一女就定下娃娃亲。巧儿出生后,我们两家人都很高兴,虽然,云秀,她······” “云秀是谁?那后来呢,云儿怎么没什么记忆。” “没大没小,云秀是你嫂嫂的娘,你该叫沈伯母,她在生下你嫂嫂后没多久,身体不好,因病去世了。唉,后来啊,我们就写下婚书,订了婚约。 因为当时你还小,所以不记得。之后,我们又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直到玉生八岁,你一岁左右,因为你们爹官职调动,两家人便分开了。 如今,你们夫妇二人终于又相见了。” 李老夫人怀念地讲述着从前,讲到最后,她拉着苏巧儿的手,放在林玉生的手上,在上面拍了拍。 苏巧儿看着二人交叠的手,脸颊变得淡粉,她眼波横斜,有些娇羞地望向林玉生。 没成想,林玉生也望着她,两个人对视几秒,又同时低下头。 苏巧儿脸上的红晕更加浓了,林玉生的耳根到脖子处都显出粉色,可那平放的手却合握了起来。 “娘亲,你快看,嫂嫂和兄长的脸怎么红啦!” “你这小丫头,话多。还不快来厨房,给娘搭把手,今日好好给你嫂嫂接风洗尘。” 一听林清云的话,两人合握的手蓦地放开,皆背过身去。 林清云躲到母亲身后,对着苏巧儿二人做鬼脸。李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小夫妇,心中甚是欢喜。她佯装恼怒地揪了揪女儿的耳朵,拉着她走了。 苏巧儿和林玉生二人看到人走了,也都松了一口气,苏巧儿这才转身仔细打量自己许久未见的丈夫。 林玉生身穿玄色圆领大袖绣纹袍,头戴软角幞头,脚踏官靴,身形如竹。消瘦的脸庞更显棱角,鬓若刀裁,鼻若悬梁,却生得一双桃花眼,气质便陡然变得温和。 被那双桃花眼瞧着,苏巧儿甚至觉得六魂七魄都被那汪深潭吸了进去,她想起每回父亲轰走上门的媒婆之后,都会对自己说的话。 “小巧儿,这些夯货哪配得上你,你的夫君可俊着呢!” 确实很俊,苏巧儿忍不住偷笑,脸颊处的酒窝愈发明显。林玉生注意到她在偷笑,深吸一口气,有些局促地开口,一抹红又悄然爬上他的耳根。 “苏,苏姑娘,多年未见,你最近过得可好?” 苏巧儿看着林玉生局促的模样,起了捉弄的心思,她直接上前挽住林玉生的胳膊,踮起脚和他凑的很近,嗔怪地说: “夫君,怎得这般生分,夫君应该,唤娘子呀。” 林玉生望着那双离自己极近的杏眼,忽闪忽闪的,分外迷人,克制般地闭上了眼睛。 “苏,苏姑娘。你我二人虽定下婚约,但还未成亲。男女授受不亲,不知姑娘可否离在下稍微远一点。” “娘亲,兄长怎么回事啊,嫂嫂都这么主动了,兄长却一副扭捏的模样。” 在厨房窗户偷看的林清云话语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哈哈,你兄长自小就是个书呆子,一心扎在书里,小时候就只有你嫂嫂能把他从书海里拽出来。 长大了,更是一心考取功名,琢磨为官之道。任什么女子与他示好,他都不理会。 不过,别看玉生嘴上古板,他的动作可没半点拒绝的意思,还不是顺从地让你嫂嫂挽着。 要换别的姑娘,他早逃到八百里外了。看来,你兄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喜欢你嫂嫂。” 林清云又仔细打量二人,果然看到林玉生半步未挪。 “果真与母亲所说,一般无二。” “好了好了,赶紧做菜吧,你嫂嫂赶路过来。肯定饿了。” 苏巧儿一听这话,眨巴眨巴眼睛,她缓缓放开林玉生的胳膊,从怀中掏出手帕,捂住脸,话中带着哭腔。 “夫君,你小时候,都是唤巧儿娘子的。 夫君信中所写都是假的吗?现在真见到巧儿,是不是觉得巧儿长得不好看,嫌弃巧儿。” 林玉生看见苏巧儿哭了,急得不行,他急忙去拽苏巧儿的衣袖。 但苏巧儿却生气的躲开了,依旧捂着脸,扭过头不看他。他只好边解释,边围着她转。 “不,不是!娘子,不要哭。都是玉生的错,不该如此说话。 娘子,是玉生平生所见最漂亮的女子。玉生也从未忘记娘子,只不过·····” 苏巧儿的嘴不悦地撅起:“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是玉生日日思念娘子,本与娘子月月书信往来,可上月突然失了音讯,心中焦急。如今见面,心中自是欢喜。 可娘子独自前来,并未言明。这路途之凶险,要是出了什么事,玉生心中实是难安。” 原来是生气自己没告诉他,她想。苏巧儿将帕子悄悄移开,发现林玉生的脸憋的通红,目光都不敢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低头偷笑。 低头时,恰好瞥见林玉生露出来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她的思绪一下子抽回到小时候。 她想到小时候的林玉生因为长得好看,总是有小姑娘往他身边凑,但他总是冷冷的,又天天看书,满口孔孟之道,小姑娘们都被吓走。 男孩子又因为他样貌俊美,有才学,受老师夸赞,更不愿同他交友,最后所有的同龄人都不愿意同他玩闹,林玉生也乐见其成。 只有苏巧儿,是例外。从小到大,她一天到晚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听父亲说,她刚出生,那时候父亲还未辞官,母亲又去世了。 于是,父亲便拜托李老夫人带她,苏巧儿几乎是在林玉生的床上长到能下地的年纪的。 从小就听大人们说好看的哥哥是自己的夫君,她便时时刻刻黏着,林玉生更是习惯了。 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玉生,这是你的小娘子,以后要好好保护她,不能欺负她。” 他们一起生活了六年,李玉生八岁的时候,随父亲离开了青州。 苏巧儿清楚地记得当时六岁的自己哭得撕心裂肺。后来看苏巧儿终日闷闷不乐,她爹就交给她纸笔,让她写信。 于是她就天天写,一个月洋洋洒洒十几封,林玉生封封都回。 十年来,即使林玉生的父亲官职调动好几次,苏巧儿也随着父亲天南海北的走镖,他们却一直未中断联系。 苏巧儿一直记得,林玉生离开青州那天,是个雨天,雨水打湿了道路,变得泥泞。她猛地挣脱了父亲的手,边哭边追着马车跑。 林玉也生探出身子努力将手递给她,两人都死死地抓着对方的手不愿放开,他的手腕处还被磨出了血痕。 马夫急忙停下马车,林玉生跳下马车,两个人就紧紧拥抱在一起。 苏巧儿脸上的泪水与雨水交织,林玉生拿出手帕,温柔地擦干。 她记得自己哭着问:“夫君,能不能不走,不离开巧儿。” 她记得他说:“巧儿不哭,玉生发誓,这辈子,只会娶巧儿为妻。等我长大,一定回来娶你过门!” “娘子,心情好些了吗?” 林玉生看苏巧儿半晌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开口。抬眼望去,却发现她的眼里半滴泪水都无,原来是装哭。 苏巧儿也被他的声音从回忆里唤回,她发现林玉生已经发现她是装的,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扬,脸上的酒窝浮现。 “书呆子,骗你的啦,还是和以前一样,呆呆的。 巧儿没回信,是因为没收到信。及笄礼一过,我就从家中直奔你而来。夫君,你的信里写了什么,可否与巧儿说说?” 林玉生明白是苏巧儿捉弄,却并未恼,听到她的解释,上前抱住她。 “娘子不哭了,就好。原来是玉生错怪娘子了,因为即将上任长宁,怕娘子找不到我。 便修书一封,让娘子在家等我,待安顿好,便去接娘子。” 苏巧儿被突然抱住,脸上也爬上朵朵云霞,她听着林玉生的话,缓缓靠在他怀里,两个人都闭上眼睛。 “巧儿等不及夫君接啦,自己先来了。” “都是玉生的错,让娘子久等了。以后,你我二人再不会分离。” “嘎!” 一声鹅叫再次打破了这甜蜜的氛围,富贵叼着弓箭大摇大摆地来到苏巧儿的脚边,蹭她的衣裙。 两个人都低头看向它,苏巧儿拿过它嘴里的长弓,又一只手抱起它,紧接着用脸蹭了蹭它毛茸茸的头。 “对不起,富贵儿,弓箭太重了,娘忘记拿走了。” “这是富贵?长这么大啦?” “对啊,你我都十年未见了!” “是九年四个月零三天。” “算的这么清楚呀?” “嗯。”因为一直想念。 天朗气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笑容明媚的少女,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们的命运。 富贵没了束缚,便撒泼地乱跑,转眼间就钻进了中间的茅屋,苏巧儿也跟了进去,她怕富贵把屋子弄乱。 富贵满屋子乱窜,苏巧儿见喊它不应,她便佯装生气地拍向屋子中心的条案。 “林富贵,你给我站住!” 下一秒,只听嘎嘣一声。 条案碎了。 第4章 一道鲜甜的醋搂鱼 嘎嘣一声,苏巧儿面前的木质条案竟直接塌了。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虽然她力气是大,但她只是把手放在桌面上而已! “娘子,你没事吧!” 林玉生吓了一跳,一把拽过苏巧儿,边上下查看,边担忧地问。 “巧儿没事,就是这桌子····” “无妨,是这房子年久失修,桌椅都被虫子啃蛀了。昨日那牌匾还掉下来,砸到了云妹。 娘子别担心,云妹并无大碍。昨天我们到这,已是傍晚,还下着雨。我们只好先将西屋收拾出来,休息一晚,准备今日继续。没想到······” “没想到遇到两个泼皮户。” 苏巧儿接过话头,林玉生无奈地摇摇头。她环视四周,房屋是破旧不堪,三张木椅满是虫蛀的痕迹,一张木制条案摆于正中央,刚刚还塌了。地上散落着许多纸张,林玉生注意到,便快步走过去,将纸张一一捡起。 苏巧儿也跟过去看,大部分纸张还算完好,她疑惑地问道:“这些纸怎么没被虫蛀?” 林玉生一张张地翻开,面色愈加凝重,同时回道:“这些是黄麻纸,将麻纸用黄柏捣烂熬取的汁液浸染,可以有效延长寿命,防止虫蛀。 这些都是官府文书,上面记录了长宁县的人口情况,还有一些村民的陈情书,不过这些记录,在大概两年前就停止了。” “巧儿曾在安远县待过一段时间,听那里的人说,长宁穷苦,历代县官来了没多久就跑了。后来这地方就一直没有人管了,没想到破败成这样,连看守的衙役都没有。” “确实如此。长宁虽大,但多山,交通不便,百姓自己都活不下去,捞不到油水,因此没有人愿意接下这个苦差事。” 林玉生讲到最后三个字时,语气满是讥讽。 “但,夫君接了。” “父亲临终所言,玉生绝不敢忘。” 林玉生眼里划过一丝悲伤,苏巧儿安慰地握住他的手。 “爹爹看到夫君愿意放弃高官厚禄,真正为民着想,定能含笑九泉。” 林玉生握住苏巧儿的手,叹息道:“如若没有娘子,玉生也不能下定决心,就是苦了你们了。” 苏巧儿却摇摇头,对他微笑。 “这是我们共同选择的道路,所以一点也不苦。” 林玉生做出决定之前,曾寄信给她,寻求她的意见,她毫不犹豫地支持了他的选择。 林玉生用力握紧她的手,郑重道:“多谢娘子。” 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深情,苏巧儿被看得有些羞,正想叫他别一直盯着自己。 下一秒,眼睛弯弯,小酒窝又浮现出来。她缓缓抬手,抚摸着林玉生的下巴,打趣他。 “夫君,现在娘子叫的很顺口了?” 林玉生的脸红得极快,眼神开始躲避起来。苏巧儿满意地拍拍手,也不顾那僵硬地站着的林玉生,蹲下身子准备收拾塌掉的条案。 林玉生看着她伸手,急忙开口:“娘子,别动,玉生来收拾就好,别伤着了。” “这点木头哪能伤到巧儿,随爹爹走镖的时候,过得可是刀尖舔血的生活!” 苏巧儿注意到林玉生的担忧,宽慰地开口,还拿着木头像剑一样对着空气比划,边比划,边对他眨眨眼。 林玉生无奈地摇摇头,也走过去收拾。 “虽说有点冒犯,但玉生真的不理解苏伯父怎么敢带着娘子一个小女娃娃去走镖,路上危险重重的。” “那不是没办法嘛,小的时候,娘亲走了,巧儿只有爹爹带着。长大了呢,巧儿是真的觉得走镖很有意思。 爹爹把货物送到的时候,那些人都超级感谢他。最重要的是,会请巧儿吃好多好吃的。这就叫看过世间风景,尝遍天下美食!” “小吃货,每次都在信中说吃食,玉生都被娘子馋坏了。” “没关系,夫君。巧儿可聪明,好多都学会了,以后做给夫君吃。” “那玉生可有口福了,提前多谢娘子。” 这时,富贵一摇一摆地走进屋子,它衔走了苏巧儿手上的木头,扔到院子里,又进来衔。 “富贵这般聪颖,还会帮娘子收拾屋子呢。”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娃。” 苏巧儿骄傲扬起下巴,又摸摸富贵的头表示夸赞。两人一鹅忙忙碌碌地刚将屋子收拾干净,就听见林清云娇声叫喊。 “嫂嫂!兄长!饭好啦!” “哎,来啦,来啦!” 苏巧儿急忙走到院子,看见林清云双手撑着脸,趴在厨房窗户上对着他们喊。 林玉生也应了一声,正准备过去。就看见一道白影蹭地一下窜进厨房,又看着紧随其后的苏巧儿,无奈地摇摇头,但眼里满是宠溺。 不愧是亲生的,都是吃货,他心想。 苏巧儿进到屋内,厨房的桌子还算结实,上面摆了五六盘小炒菜,而硬菜就是中间的醋搂鱼,看着那道菜,她惊喜地开口。 “醋搂鱼!巧儿的最爱!好久没吃到了,谢谢娘亲。” “巧儿喜欢就好。正好从集市上买了两条青鱼,原本准备晒作腊鱼,好保存。没想到娘的宝贝媳妇来了,定要拿出娘的拿手菜。” 四人围桌而坐,苏巧儿正准备动筷子,注意到丁一和春儿还站在旁边,她便对他们招手,示意他们坐下: “你们怎么站着,也坐下吃呀,娘亲的醋搂鱼万不可错过的。” 两人却惶恐地拒绝:“不不,少夫人,我们是下人,怎能和主人家同桌。” “小女子常年走镖在外,身边人都是生死与共的朋友。哪有什么下人主人之分,都是一同吃饭,美酒佳肴,分而食之。 你们既愿随着小女子夫君来到这穷困之地,算是共苦,为何不能坐?” 苏巧儿听到回答,边劝边转头瞅了一眼身边的林玉生。他立刻站起身,对着两人作揖。 “娘子说的在理,倒是在下疏忽了,二位快坐下吧。” 两人吓了一跳,就要跪下,林玉生赶紧制止。 “莫跪!正如娘子所说,如今,咱们已经不在京城。当初散尽家仆,只有你们二人愿意继续跟随,此情,玉生心中感念。 从今天开始,不必拘泥于主仆之礼。以后,依仗二位的地方还很多。快坐下吧。” 李老夫人也开口劝道:“是啊,巧儿说的对。春儿,快坐下吧。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早已将你视作干女儿。 两人对视一眼,努了努嘴,他们的眼眶都渐渐泛红。苏巧儿站起身来,将春儿拉到桌前坐下,林玉生也紧随其后。 “快尝尝,尝尝这醋搂鱼。醋搂鱼呢,是我们的家乡青州的特色。首先就要挑一只鲜活的青鱼,大小要适中,因为太大不入味,而太小鱼刺又会很多。 去鳞之后,切成大块。放入油锅中,大火煎炸,炸到表面金黄,再倒入酱油、醋和酒调味。 酒呢,最好是我们青州自酿的梅子酒。多次加酒,熬出汤汁后迅速起锅!鱼肉鲜嫩,鱼汤鲜甜!” 丁一他们听到苏巧儿的描述皆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看到李老夫人动筷子之后,也紧跟着下筷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裹着带着酒香味的酱汁的鱼皮炸得松香酥脆,没有半分鱼腥味。 细品之下,内里的鱼肉毫不干柴,浸润了酱汁之后,鲜甜无比,像是鲜活的青鱼在舌尖活了过来。 “又甜,又鲜,又嫩!太好吃了!就是巧儿记忆中的味道。” 众人也连连点头对苏巧儿的话表示赞同,林玉生则掏出手帕擦去她嘴角残存的酱汁,温柔道:“慢点吃,当心刺。” 苏巧儿眼中现出羞意,她点点头,吃得慢了些。又跟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眸光一闪,对着李老夫人卖乖。 “不过,巧儿在青州吃过无数醋搂鱼,却总觉得有些寡淡。 只有小时候,娘亲的醋搂鱼有种让人难以忘怀的味道,他人的鱼都比不上。娘亲,您到底有什么秘诀,教教巧儿。” 李老夫人看着正向自己撒娇的苏巧儿,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哪有什么秘方,就是按照你所说的方法。要是真说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多了一味调料。” “哪一味呀?” “娘在这鱼里加了半块冰糖。青州盛产河鱼,家家户户皆食鱼。 更何况,吃鱼有利于小孩子长身体。但你小时候却不爱吃,嫌它味道寡淡。 娘想着你一向喜甜,有次做菜便在鱼里加了半块冰糖,没想到你竟爱上吃了。之后在菜中都会加上半块冰糖。” 苏巧儿听着李老夫人的话,顿时觉得心中有暖流淌过。她大大的杏眼瞬间蓄满泪水,忍不住地抽泣。她这一哭,林家人都吓了一跳,都急忙安慰。 “娘子,怎么哭了,是不是卡到了?” “嫂嫂,不要哭。” “巧儿,是不是娘说错话了,别哭。” 苏巧儿对着一脸担忧的林家人摇摇头,用力深呼吸压下心底的情绪。 “巧儿没事,就是这鱼是在太好吃了,好久没吃到了,喜极而泣。” “哈哈哈,你这丫头,好吃就多吃些,以后娘还给做。” “嗯嗯。” 众人闻言皆笑,林玉生凝望着苏巧儿,像是看透她心底想法,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轻拍安慰。 苏巧儿对着他笑了一下,又看了眼李老夫人,老妇人正温柔地给自己的女儿挑去鱼刺,眼里满是慈爱,正如对当年的她那样。 突然,一块挑好的鱼肉放进了苏巧儿的碗中,手指纤长,清瘦却有力,那是林玉生的手。她低头把鱼放进嘴里,甘甜味在她的舌尖散开,直流进她心底。 那种让她难以忘怀的味道,不仅仅是半块冰糖,更是母亲的味道,家人的味道。 众人说说笑笑,几道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尤其是那道醋搂鱼,连鱼汤都没落下。饭后,李老夫人和林清云被安排到一旁歇着,几个年轻人有的端盘子,有的擦桌子,各司其职。 富贵也吃完了它的饭,大摇大摆地跟着苏巧儿,毫不惧人。林清云盯着毛色顺白的富贵,小手蠢蠢欲动。她望向苏巧儿,指着地上的大白鹅,撒娇似的请求。 “嫂嫂,云儿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 苏巧儿把富贵抱起来,送到林清云怀里,它十分乖巧,顺从地让她摸。 “嫂嫂,它叫什么名字啊?” 苏巧儿正准备回答,但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说不出口。望着林清云疑惑的大眼睛,艰难地开口:“它叫,林富贵。” “富贵,好土的名字。” 苏巧儿的面色一下子僵住,童言无忌,苏巧儿心底默默安慰自己。下一秒却注意到林玉生在偷笑。她眼珠一转,对着林清云淡淡开口。 “你兄长起的名。” 林清云蓦地转头看向她兄长,紧接着让苏巧儿附耳过来,苏巧儿凑过去,只见她用自以为很小声,实则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嘟囔。 “嫂嫂,兄长的品味好差呀,以后我的小侄儿可千万不要让他取名哦。” “好,以后都听你嫂嫂的。” “哈哈哈。” 一道温和的声音出现,林清云猛地用双手捂住嘴巴。 在场众人都被这一幕的话逗笑,苏巧儿则转头望向自己的夫君,正巧撞上等待许久的林玉生的眼睛。 他的眼眸深邃,满是温柔笑意。 “汪汪汪!” “姓林的狗官,快给老子滚出来!” 突然,一道尖利的狗叫声打破了这宁静温馨的氛围。 第5章 箭锋指向何处? 长宁百姓皆深山而居,山中环境复杂,豺狼众多,因此,大部分农户都养有猎犬。 但作为守护者的猎犬,此刻却化身为凶狠的恶犬,它们对着苏巧儿他们不停地嚎叫。 涎水从嘴巴里滴落,露出锋利的牙齿,浑身的肌肉紧绷,尖利的爪子一下一下在地上划出痕迹,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攻击状态。 “县太爷,您家有鹅,小人家有狗。您家的鹅咬了小人一口,您说,小人该不该讨回来。” 王二手中牵着两条粗粗的长绳,看到苏巧儿他们从屋子里出来,他阴笑着对着他们喊,又故意将绳子放长,猎犬便猛地扑了出去。 所幸他并未将绳子完全放开,但林清云还是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林玉生把她抱了起来,送到苏巧儿怀里,让他们都进屋,只和丁一留在外面。 面对离自己一步之遥的恶犬,林玉生丝毫不惧,他嫌恶地对着王二开口:“你这恶人,求不得便撒泼,撒泼不成竟放狗威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官的底线。 本官正准备去寻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县太爷,您这可就言重了,小人只不过,日子过不下去了,请您给些银钱。至于这狗,林中危险,带着狗安全些,小人哪敢威胁县太爷您啊。” 王二嘴上县太爷的叫着,却又一次放松了手中的一条长绳,洋洋得意地看着猎犬亮出冰冷的尖牙往前扑,又再次握紧。这次它竟咬住了林玉生的外袍,狠狠咬了一块下来。 “哎呦,小人饿得绳子都拉不住了。县太爷,您没伤着吧。” “少爷,小心!” 丁一急忙将林玉生往后拽了一下,拔剑挡在他面前。林玉生站稳后,面如冷铁,他猛地从丁一手中夺走佩剑,上前一步,一剑劈下。猎犬发出呜咽,脖颈处鲜血直流,没了声息。 “你这狗官,凭什么杀老子的狗!” 王二见此情景,怒目圆睁,大怒。他甩开长绳,剩下的那只猎犬没了束缚,又见同伴被杀,凌空跃起,张开大嘴,直扑林玉生的脸,要将他撕烂。 伴随着一声鸟鸣声,一只长箭破空而来,射中猎犬胸口,一击毙命,血液迸发,溅到林玉生的脸上。 苏巧儿持弓而立,下一秒,又搭上一箭,正瞄准了吓得惊慌失措的王二。 “明德十二年春,长风山的李伯上山采得一味珍贵药材,你贪图药材,故意用恶犬恐吓。 甚至在得到草药之后,仍觉不够,还将他一个老人逼入深山,差点丧命。 这害人的恶犬,本官怎杀不得?!” 林玉生持剑上前,一步步走向被吓得瘫倒在地的王二,剑身上的血同他脸上的血一同滴下,他面色冷峻,眼里满是残酷的杀意。 王二站起身想逃,又是一声鸟鸣,苏巧儿一箭射中他的左脚,将他钉在了地上,他痛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林玉生走到他面前,抬起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缓缓开口: “明德十三年秋,长远山的孙猎户夜猎得了一只野猪,你见之眼红。 假意恭贺,实则夺命。 将他推入深坑,又命恶犬将他的猎犬尽数咬死。尸体丢入深坑,幸亏遇上别的猎户,才保下一命。但孙猎户受了惊吓,卧病在床数月,没活过十三年冬天。 除了这两桩恶事,你经常带着这两条恶犬,闯入那些没有男丁的农户家中,抢粮食,抢钱财,在山中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不是,冤枉啊,小人没有,不是小人。别杀我,别杀我。” “这桩桩件件皆长宁百姓陈情所书,你还想狡辩。这些记录,仅仅到明德十四年。 没有记录的这几年,你驱使这两只恶犬,又吓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 这恶犬,本官杀得,你这恶人,本官也杀得。” 林玉生说一句,王二的脸便白一分,听到最后,竟直接瘫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全然没有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林玉生抬剑欲斩,突然一个妇人冲了出来,死死地抱住了他。 原是王二娘子一直躲在门外林中,眼见丈夫即将命丧黄泉,这才冲出来。只见她跪在地上,抱住林玉生的腿,连连磕头,涕泗横流求林玉生放过她丈夫一命。 王二趁着这功夫,拔出箭矢,忍着左脚的剧痛,逃进了山林。林玉生欲追,却被王二娘子,死死抱住腿,喃喃自语:“不能走,不能杀他。” “夫君,交给巧儿。” “娘子小心些!” 僵持之间,一道清亮的声音在林玉生耳边擦过,苏巧儿携弓迅速追去,转眼间没入山林。 山苏巧儿沿着点点血迹追寻,却在两条岔路前失去了踪迹,两条路上都有纷杂的脚印和血迹。苏巧儿心想怕是那王二凭借他对山林的熟悉,特意将她引到这岔路上,做了障眼法,拖延时间。 山林情况复杂,她只能靠着几乎和深色的泥土融为一体的点点血迹寻找,这给了王二准备的时间。 长宁山居三山之间,这路左通长风山,右达长远山。王二慌张之下,肯定要回家拿银子跑路。一旦她走错了路,再绕回来,那王二可能早就带着银子,跑到长宁县外了。 但苏巧儿并不慌张,因为她曾在安远遇见过王二夫妇,他们在集市卖草药,结合之前王二的话,他们二人是卖草药维持生活。 长风山多灵芝药草,而长远山则多野兽豺狼。 王二定居于长风山上! 打定主意,苏巧儿果断向左边的岔路追去,果然那点点血迹一直沿伸,在一间木屋前消失。 王二手中提着收拾好的背囊从屋子里出来,看见苏巧儿之后脸色煞白,转身就跑。 一声鸟鸣,鸣镝箭破风袭来,精准地射中他的胳膊,背囊掉落在地上,他也顾不得捡,只捂着胳膊逃跑。只要跑进山林中,熟悉地形的他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苏巧儿跟在后面,捡起掉落的背囊。她丝毫不急,步调悠闲,就如同之前狩猎野猪一样。 她会先射中它的四肢,受伤的野猪会因为疼痛在山林中奔跑,鲜血与体力都消耗流失,最终,它会倒下。 不多时,苏巧儿发现了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王二,他左脚的伤口因为奔跑剧烈疼痛,整个人失血过多,嘴唇苍白,他实在无力再跑了。 她便从箭囊中拿出一个绑着红绳的箭矢,缓缓拉开长弓对着天空射出,带着红烟,发出声响。 很快,林玉生赶了过来,他先拉住苏巧儿,上下检查,担忧地说:“娘子,没受伤吧?” 苏巧儿将背囊递给他,笑着回答:“夫君,巧儿没事。喏,人在那。这是他逃跑时带的。” 林玉生抬眼望去,王二无力地瘫在地上,身上都是树枝划出的伤痕,眼里满是乞求,嘴里喊着:“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林玉生打开背囊,一个熟悉的木制漆盒赫然放在背囊之中,漆盒表面染着斑斑血迹。 看到那个染血的漆盒,林玉生的眼神倏地凌厉起来,他在乞求声中慢慢走近。手中长剑映出王二绝望的脸,寒光一闪,剑锋干脆利落地划破他的喉咙。 “啊啊啊啊!” 妇人刺耳的尖叫惊起山林中的飞鸟,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王二的尸体前,趴在上面痛哭。 “对不起,少爷,小人没看住。” “无妨,剑还你。” 林玉生将长剑擦干血迹,递给丁一。妇人听到他开口,恶狠狠地盯住他,如珠的眼泪不断流下,愤恨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 “这东西眼熟吗?王氏是不是被你们害死了?!” 林玉生将漆盒递到她的面前,厉声道。妇人的脸色一瞬间煞白,瞳孔急剧收缩。她猛地摇头,又掀起衣袖,上面全是青紫的伤痕,她惊恐地说: “都是,都是王二,他逼民妇的。他听闻您发了银子,便去抢,谁知平时用狗吓一吓的王老太婆,死活都不愿意松手。 然后,然后王二就硬抢,争夺之中,她摔倒地上,头磕破了,流了好多血。 民妇都吓坏了,本想下山去叫郎中。但王二拦着民妇,是他!他让民妇和他一起把王氏丢进山林里喂狼。 大人!民妇也不想的,可如果民妇不做,他就打我。大人,放过民妇,求求您,放过民妇吧!” 妇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她怕林玉生把她也杀了。 苏巧儿和林玉生对视一眼,都对眼前的妇人深恶痛绝。她将所有罪责尽数推到已经死了的王二身上,可惜的是,死无对证。 林玉生叹了口气,又对着妇人厉声喝道:“你把王氏丢在哪里了,快带本官去找她!” 众人在妇人的带领下走了一段时间,越来越往山林深处,杂草丛生。 “就是这里了,具体位置,当时天太黑了,民妇记不清了。” 苏巧儿他们立刻寻找起来,这里离山林深处极近,杂草长势旺盛,足有一米高,视线极其不清楚,众人找了许久。 那妇人假意寻找,她深知王氏的尸体一旦被找到,自己也命不久矣。于是她仔细观察到周围没人看着自己,便欲逃走。 但她才跑了半步,一支长剑便射进了她高盘的发髻,她吓得坐在地上,又看见离得很远的苏巧儿已搭上另一箭,正瞄准她的心脏,她立刻叩首乞求。 “夫人!民妇错了,绝不敢再逃了。放过民妇,放过民妇!” “少爷,在这里!” 此时,丁一终于发现了王老妇人,林玉生快步走过去,将手放在她的脖颈处。 “还有脉搏。丁一,你背着她。娘子,我们赶紧回去,也许能救。” 苏巧儿应声,用箭指着妇人,示意她跟上林玉生他们。 县衙的茅屋内,王老妇人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时,她的头传来剧痛,她伸手捂住,下一秒她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 “老太太,您醒啦。春儿,快把玉生叫进来,说王氏醒了。”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王老妇人疑惑地开口,眼前的这位秀丽的小姑娘,她并不认识。苏巧儿上前扶住她,语气轻柔。 “小女子苏巧儿,是此地县官林玉生的娘子。您被王二夫妻所害,丢弃山林。 小女子与夫君找到了您,昨天他为您治疗了一夜。您不用再害怕,害您的王二已经伏首,至于他娘子,夫君正在审问她。” “林玉生,县官?小娘子,你可否带老妪去看看他。” “可您的伤还未好,不宜走动。小女子已经让人去叫了。” “但老妪,还是想去看看,拜托小娘子了。” 苏巧儿拗不过倔脾气的老妇人,眼见她自己就要下床,只好扶着她往中间的县衙走去。 正巧撞见回来的春儿,她也赶忙扶住老妇人的另一边,开口说道:“少夫人,那毒妇还在狡辩,少爷正准备发落她呢。春儿不敢进去” “没事,我们在这看看。” “罪妇李氏,你与你夫君在长宁欺人霸物,仗着此地无官,胡作非为,甚至谋财害命。 罪犯王二已被本官亲手斩杀。本官杀他,就是用他的命告诉长宁百姓,从今天开始,他们,有人管了。 念你出嫁从夫,被人胁迫,且王氏性命无虞。本官不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罪妇李氏,心如毒蝎,从罪犯王二谋取王氏钱财,失手误伤之后,又助其掩盖罪行。 犯包庇之罪,杖二十,投入监牢。鉴于长宁牢狱设施不完备,即刻押解入远宁郡牢。” 随着两根红头签的落下,李氏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她的头发散落,眼里满是绝望。 苏巧儿看着林玉生,他身着官服,身形挺拔,面色冷峻,如竹般立于空无一物的县衙内。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县官,但即使一无所有,他依旧有着一颗为民着想的真心。 身边的老妇人看到这一幕,眼里流下泪来,喃喃自语:“终于,终于有人来了,长宁没有被遗忘。” 苏巧儿安慰的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我们进去吧。” 王老妇人点点头,又回到床上躺着。苏巧儿让春儿照顾着她,自己转身去了屋外。 林玉生已经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正在收拾东西,丁一将带上枷锁的李氏押着在院内等待。 “夫君,王氏醒了,想见你。夫君要去安宁郡?” 林玉生见苏巧儿进来,立刻迎了上去。拉住她的手,有些愧疚地开口: “娘子,你来了。她已无大碍,只要细心调养就好,一会玉生去见见她。 是啊,这里的牢狱设施不完备,娘和云妹又在这,玉生怕生出事端,便早些将她送去。正好也向安宁郡守请示一下,长宁县的重建事宜。 这次要押解犯人,丁一需要随同。玉生不在,只有你们几个女眷,母亲她们······” “夫君,放心,交给巧儿。今日所见,难道夫君还不相信巧儿?” 苏巧儿一眼看出他的顾虑,对着他安慰,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当然相信。娘子的箭术,百步穿杨,玉生佩服佩服。” “嘻嘻,谢夫君夸赞。对了,夫君准备如何重建长宁?” “这个,先要将百姓从深山里迁出来,至于场地的选择······”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收拾好东西。林玉生和家人告别,乘上马车正准备离开。 苏巧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喊住他。紧接着冲进屋内拿出一个紫檀木盒,从窗户递给他。 “夫君,你把这个带上!” “这是?” “这是巧儿在安远赚的银子,夫君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林玉生听完她的话连连摇头,伸手要把木盒还回去。 “玉生怎能要娘子的钱,娘子自己收好。” 苏巧儿却退了一步,坚定地望着他:“我们虽还未成婚,但在巧儿心里我们二人早已是夫妻。 巧儿在家不需要太多银子,夫君拿着。只求早日办完事情,早日回来,莫要让巧儿再等那么久了。” 苏巧儿站在马车旁,晨曦将她的眸子浸染,林玉生望着那双亮的让他的心都发烫的杏眼,郑重地点头。 “娘子放心,玉生定会早日归来,绝不让娘子再等那么久了。” 太阳缓慢却坚定地爬上长宁山的天空,苏巧儿站在院中,看着林玉生乘坐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6章 千里共婵娟 “迁村?这不行的,我一个老太婆,家中无人,哪来的精力。” 王婆一脸惊讶地看着苏巧儿,连连摆手。她的伤势在苏巧儿和林家人的调理下,康复了大半。 林玉生走的第七日,她正要辞别归家,送别的饭桌上,苏巧儿对她提出了长宁县发展的第一步:迁村。 苏巧儿递了一杯茶给她,嫣然一笑,安抚地开口: “婆婆,您别急,这样吧,巧儿先问您一个问题。 您也知道,长宁穷困,有的村民甚至长期吃不饱饭。您有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王婆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难倒,她干瘦的脸上泛起一抹难为情的笑意,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这,老太婆只是一个农妇,哪想过这个。这些,不都是县太爷那样的大人物考虑的嘛。” 苏巧儿笑眼弯弯,继续循循善诱:“这样吧,巧儿换种问法。您平时靠什么维持生计呢?日子过得怎么样?” 老妇人一听这话,眼眶瞬间红润,她鬓发斑白,满脸皱纹,用她干巴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诉苦道:“穷啊,日子过得紧巴,儿子和丈夫都死得早,留下老太婆一个人。 平日里就在山里找些草药,年纪大了,有时候都走不动,外加下雨的日子。 一年到头,别说存些银两,经常是吃上顿没下顿。 唉,常常想啊,实在过不下去了,就跑到那山林子里,给老虎吃了,算是走得干净。” 苏巧儿急忙拿出帕子擦去王婆的眼泪,又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双温热却粗糙的手,心中满是酸涩。 “婆婆,莫哭。” 王婆看着她的手,突然起身跪下,一脸愧疚道:“小娘子,老太婆实在是对不起你和林县令啊。” 苏巧儿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来,疑问道:“婆婆,快起来,这话从何说起啊?” 王婆擦了擦眼泪,缓缓开口: “之前的县令一开始总是千好万好,后面就不管不顾了。我们这些人也知道,就想着在林县令上任的时候,能骗一点是一点。 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家的积蓄都给了我们,足足十两纹银啊,也是大家信任我,让我收着,等到第二天再去安远钱庄兑成文钱。 可没想到王二那厮,心狠手辣,为了钱竟险些要了老婆的命啊!真是多亏了你们夫妇,老太婆才没真的死在那林子里。想到之前,带着村民骗林县令,老太婆的心是虫钻地疼,那钱,您拿回去吧。” 苏巧儿仔细听完,笑着安慰道:“婆婆不用担心,那钱您收好。其实夫君已看穿你们的目的,他依旧愿意给你们,因为他是长宁的父母官啊。 有这样的官,长宁百姓的好日子也不远了。巧儿之前问您,不是要戳您的心酸事。巧儿是想让您知晓迁村的好处。” 王老妇人听到她的话,不再哭泣,抬眼看向苏巧儿:“好处?” “长宁县的百姓之所以穷困,皆因为他们没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常居深山里,只能靠山吃饭,草药不可多得,野兽凶猛难捕。 除此之外,山区地势崎岖,不宜种植粮食,这才过上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想要发展,就必须要迁村。” 王婆被苏巧儿说的有些心动,但又想到自己年纪大了,又要离开家乡,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我这个老婆子在这生活一辈子,年纪又大了······” “别担心,迁村并不代表着让你们离开家乡,只是要从深山迁出来,一同迁到地势平坦的地方。到时候可种些粮食作物,不再是靠运气吃饭。 人都聚在一块,邻里之间也有个照应,总比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提防财狼虎豹安全。至于您怕自己年纪大了,又家中无人,尽可放心。 小女子夫君已经去了安宁郡,到时候会带一批人过来,帮助大家迁村的。” “话所如此,可就算老太婆愿意,但是别人······”自己的心事件件都被眼前的小女子说中,王婆的态度开始松动。 苏巧儿亲昵地搂住老妇人的胳膊,笑意盈盈地开口:“婆婆,不用这么快做决定。一会儿巧儿送您回去,您先好好想想。要是您考虑好了,巧儿还想拜托您一件事情。” “小娘子,说的什么话。你且开口,只要老太婆能做到,定不辜负小娘子。” 苏巧儿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巧儿希望······” 一直一旁的林清云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可就急了。王婆连连点头的模样让她心里满是好奇,她瘪着嘴眼巴巴地看着苏巧儿把王老妇人送走。 苏巧儿刚一进院,林清云就冲了过去,扑进她的怀里,抱住她。 “嫂嫂,你终于回来了,云儿都急死了。” 苏巧儿看着怀中向自己撒娇的小姑娘,脸色挂上温柔笑意,她揉了揉林清云的脸,语带宠溺:“怎么啦,嫂嫂的小云妹。” “嫂嫂,你刚刚和那个婆婆在说什么小话,云儿也想听听。云儿的心就跟猫抓的一样,嫂嫂告诉云儿好不好~” “哈哈哈,跟小猫抓的一样呢,那嫂嫂就告诉小云儿吧。嫂嫂是请王婆婆,帮嫂嫂送请柬。” “请柬?送给谁?兄长和嫂嫂要成亲了吗?” 苏巧儿闻言一愣,摇摇头:“你兄长现在一心扑在长宁建设上,嫂嫂,也看不得这些人过得如此困苦,我们的婚期还是暂且往后放放。嫂嫂的请柬呢,是发给那些村民,庆贺我们乔迁之喜的。” 林清云眼里满是疑惑,她晃着苏巧儿的手问道:“乔迁?又要搬家了吗?” “是啊,等你兄长回来,我们就搬。”以身作则,得让那些村民知道,迁村百利而无一害。 提到林玉生,林清云的眼眶就蓄满了泪珠,她瘪着嘴嘟囔:“兄长都走了好久了,那兄长什么时候回来。” 天色渐晚,山林间寂静无比,苏巧儿望向没入山林的夕阳,喃喃道:“玉生,他,应当快回来了。” 此刻的林玉生正感到十分恼火,他看着眼前一脸得意的男人,恨不得提脚将他踹进河里。 “林县官,不是小人不通传,实在是小人没办法。郡守大人日理万机,您一个小小的长宁县,怎得再去麻烦大人。” “你这小人,明明拿了在下的三十两,如今却连通报都不愿意?!” 除开四天路程,林玉生到这里已经第三日,这三日他多次找机会想和郡守商量长宁县的建设问题,却被他的师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挡了回去,话里话外要银子,无奈把银子给了他,谁知他竟翻脸不认人了。 “林县官,这话可不能乱说,让大人听见了,咱俩的小命都不保。就这样吧,小人要为今晚的宴席做准备了,县官想见大人,马上宴席上就能见到了。 不过,小人话说在前头,我家大人脾气可不好,你要是坏了他的宴席,你的小命可是多少银子都保不住的。” 说完,男人趾高气扬地走了。林玉生一直呆愣在原地,他心中不忿,难倒自己连面都没见到,就这么走了么! 直到天色渐晚,厅堂那边热闹起来,林玉生才叹了口气,缓缓朝那边走去。 宴席之中,林玉生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长宁县百姓枯瘦的面容。他听不见近在咫尺的靡靡之音,耳畔只有百里之外他们的磕头声和乞求声在回荡。 他望着主位上正在享受美人捏肩的身着华服的男人,握紧手中酒杯又倏地松开,思虑再三突然将手中的琉璃杯砸到了地上。 琉璃碎裂的声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侍卫从左右窜出,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上位的男人也被吓了一跳:“谁!怎么回事?” 他已经喝得双眼迷离,他眯着眼环视下席,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被长剑架住的林玉生身上,语带不悦。 “你是谁,因何摔杯?是府中菜色不合你的口味,还是故意为之?!” “在下长宁县县令林玉生,因公来到安宁郡。府中美食佳肴无数,有此口福,下官喜不自胜。下官摔杯,只是下官实在是为郡守大人感到委屈啊!” 林玉生面色如常,完全无视脖颈边的利刃,他示意身旁的丁一不要轻举妄动。随后缓慢地站起身来,向左郡守作揖行礼,语气谦卑。 左郡守歪坐在椅子上,向着林玉生的方向抬起酒杯:“哦?为本官感到委屈?这话从何说起啊?” “郡守有所不知,下官从长宁来的路上,途径各县,皆有一首歌谣在小儿之间传唱。” “歌谣?” “正是一首歌谣,左氏有硕鼠,头大身如斗,偷盗百姓黍,安宁不安宁。” 林玉生的嗓音低沉,一句一句地念完,目光猛地转向左郡守。 “大胆!你这小官竟敢如此嘲讽左郡守!来人,把这刁民先打一百大板,再投下狱去。” 话音刚落,左郡守身边的军师,便大骂出口,侍卫随即一把将林玉生压在桌上。 “下官看,您才是真正的大胆!三日来,玉生日日求见左郡守,都被你挡了回来,甚至还假借郡守名义,贪图下官的银钱。郡守这宴席少说百金有余,怎可能瞧得上下官的三十两碎银。 更何况今日,左郡守还未发话,大人就先要把在下投了狱,这侍卫倒也真听大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大人才是郡守府的主人呢,”林玉生丝毫不让,即使被压在桌上,依旧气势凌人。 “三十两?” 上座的男人刀锋似的目光瞧向军师。 一听这话,军师扑通一声跪下,背上瞬间被冷汗淋湿,不断磕头:“大人,您别听这厮胡说,小人没拿什么银子。小人是,是看不过他如此侮辱您啊!” “本官倒是不知道,你私下帮了本官这么多忙。呵,本官是不是还该多谢你啊。” 淡淡的话语从上位传来,左郡守坐起身来,正盯着那位军师。军师一刻不停地磕头,竟砸出血来,威压之下,所有人都无言看着,无人敢求情。 林玉生丝毫不惧脖颈出的利刃,淡定地走到宴席中央,对着左郡守行礼:“郡守大人,可否听下官一言?” 左郡守将冰冷的目光移到林玉生身上,抬起手示意侍卫退下,缓缓开口:“你刚才说为本官感到委屈?” 林玉生迎着寒如冷铁的目光淡然点头:“下官确实为您委屈,三日来,下官每日都看见大人的屋中常灯火通明,下官猜想大人定是在熬夜批改公文。 大人明明有着一颗为民着想的心,这一切全是因为这位军师大人从中作梗,才害得百姓误解了您。这让下官怎能不为大人委屈,不为大人不平。” 左郡守听到此番话,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并不在意什么百姓,但看了看四周的达官显宦,觉得不能失了面子又故作正经道:“那你又什么主意啊?” 林玉生眼见鱼儿咬钩,心下一喜,语气轻快了几分。 “在下确实有一计,可消除百姓心中对郡守的芥蒂。” “哦,什么计策?” “在下所任职的长宁县,在所有郡县内都是出了名的穷苦,只要左郡守愿意给予下官一些帮助。 下官定能将长宁改建成为富足之地,到时候整个郡,所有百姓都知道,您左郡守是个真正为民着想的好官。” 林玉生跪拜在地上,叩首请求,但他的背是挺直的。成败在此一举,左郡守凝视了他好久,空气似乎冻结了,只有军师的磕头声。 “你需要什么帮助。” 终于,宁静被打破了。 待到明月高悬,林玉生才从郡守的书房出来,他只感觉凉风习习,神清气爽。但身旁的丁一却一脸不悦,林玉生注意到,开口询问:“丁一,怎么了?” “小人只是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对那个狗官下跪又奉承他,难道没他的支持,长宁就发展不起来吗?” 丁一愤愤不平道。 “没他的支持,长宁依旧能发展起来,但那要很长时间。 我们能等,可长宁的百姓等不了。他们苦了太久了,我不能再让他们等了。 下跪的时候,玉生并不觉得屈辱。因为,玉生不是跪他,而是跪百姓。 为了百姓,玉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林玉生继续向前走,他步履坚定,皎洁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拖长,如松如竹。 回到厢房,林玉生凭栏望月,缺月将圆,他喃喃道:“娘子,玉生就要归家了。” 长宁山脚,苏巧儿正和林清云坐在院子里一同赏月,她将毯子披在林清云身上。 她轻轻摸着林清云的头发,温柔开口:“云儿,明日嫂嫂带你去安远集市玩,好吗?” 林清云躺在她的腿上昏昏欲睡,意识渐渐模糊,含糊地回应:“好,和兄长一起······” 苏巧儿抬头望向那轮明月,月光洒进她的杏眼,璀璨如星湖。 千里婵娟共此时,两心相隔咫尺间。 第7章 林清云被绑架了? “乖云儿,集市上人很多,你要乖乖跟在嫂嫂身边,知道吗?富贵,要看好云儿。” “嫂嫂,云儿知道!” “嘎嘎!” 安远集市里食材琳琅满目,吆喝声、还价声此起彼伏。这时,苏巧儿看见有卖鱼的便拉着林清云走了过去,富贵也亦步亦趋地跟上。 “老板,您这鱼挺新鲜,怎么卖的?” “小娘子眼光不错,这是今早刚从安河里捞起来的,三十文一只。要是处理的话,就再加五文钱。” 苏巧儿看着木盆里活蹦乱跳的鱼,仔细打量一番,对着小贩开口:“来一条吧,就那条颜色深点的,不用处理。” “得嘞,给您包好。” 她刚付完银子,却发现应该好好待在自己身边的林清云都跑到几个摊子之外了,富贵正咬着她的衣裙往自己的方向拽。 “云儿,你慢点!等等嫂嫂!” 苏巧儿边叫她边快步跟上去,林清云听到她喊便停下来。 突然,从她旁边的巷子里窜出一个彪形大汉,他一把捂住林清云的嘴,抱起她就往人群里跑,富贵也被带了起来。 苏巧儿看见这一幕心脏都要跳了出来,装鱼的袋子从手中滑落,她急忙追上去。 “让让,麻烦让让,云儿!” 可汹涌的人潮阻挡了她的步伐,等她好不容易突破人群的防线,那壮汉已经抱着林清云没了身影,只有几个路人往集市而来。 苏巧儿立刻迎上去,焦急地询问每一个路人。 “请问您刚刚有看见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娃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结果都是一无所获,每个人都说没有看到。苏巧儿知道这样盲目的寻找不是办法,当机立断朝着县衙的方向跑去。 “哎呦!” 苏巧儿跑得太急,一不小心撞上了人。那人痛叫出声,她急忙道歉但步履未停依旧向着县衙冲去:“抱歉抱歉,小女子有急事要去县衙,烦请公子见谅。” 被撞的那人便追上苏巧儿边惊喜开口:“苏姑娘?哎,等一等,苏姑娘因何事如此惊慌?” 苏巧儿偏头一看,原来竟是柏翠楼的李池州,她边跑边向他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姑娘可看清了那男子的模样?” “小女子只记得他的左臂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 李池州一听,脸色一变:“苏姑娘,这人在下知道。” 苏巧儿闻言猛地停下脚步,急切道:“他是谁?居于何处?” “苏姑娘莫急,此事还得去找李县令,他最近正处理此事。姑娘有所不知,七日前,集市上开始出现抢孩子的情况。 他们都是趁着集市人潮,突然出现掳走幼童,我们猜测是要贩卖到外地去。其中就有苏姑娘所说手臂上有刀疤的男子。” 话正说着,两人到了县衙门口,却见门口浩浩荡荡出来一队官兵。为首的男人穿着官服,看起来三十多岁,骑着一匹骏马。 李池州立刻迎了上去,“李大人”。 男人面带焦急,他对着李池州摆摆手,说道:“李掌柜,之前本官与你所说的那伙人伢子出现了,今日他们又绑了一个孩子。 一个蹲守的侍卫刚刚回来禀报,说已经找到了他们的窝点。本官正要带人去,有什么事等本官回来再谈。” 说完就驱使马匹往前走,苏巧儿立即张开双臂拦在了马前:“大人,小女子就是那个孩子的嫂嫂,请准许小女子同行。” “胡闹!你一介女流,那匪窝岂是说去就去的。” “大人不必担心,小女子从小随父走镖,武功并不差,请大人准许小女子同行。” 苏巧儿一脸倔强,跪拜在地上,大声乞求。 “此事危险,你且在此等候。本官带了县衙最好的侍卫,定能将那孩子救回来。” 看着苏巧儿未动分毫,反而往自己的马下凑近了些,马匹似乎不喜人靠近,突然挣扎起来。 李县令握紧缰绳,对着她厉声喝道:“如果你不想那个小孩有事,就快给本官让开。” 这时,苏巧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裙被拽动,她扭头看去,是富贵! 马蹄扬起地上的尘土,李县令疾驰而去。李池州看着站在一旁抱着鹅的苏巧儿,刚想开口安慰,就听见她说:“李掌柜,你可知这附近哪里卖的有弓箭?” 弓箭铺门口,李池州看见苏巧儿从手中拿出一撮毛,递给身边的大鹅,大鹅闻了闻,倏地跑了起来,苏巧儿立刻跟上。 李池州也连忙跟了上去,疑问道:“那是?” “李县令骑的那匹马的毛发,富贵的嗅觉很灵敏,从小爹就训练它寻找丢失的货物。” 李池州感叹地瞧了眼疾驰的大鹅,又不解地开口:“苏姑娘,其实李县令已经带了那么多人去,你夫君胞妹定会没事,又何必跟去呢?” “我怎么把她带出来,就要全须全尾地带回去。云儿现在肯定很害怕,一个人在这等,我做不到。”苏巧儿眼眶有些红,但目光坚定,李池州被她眼底的光亮刺到,再未开口。 与此同时,林清云的眼泪不断流下,心中满是恐惧,她的眼睛被蒙上。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在晃动,有些晕,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同时耳边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 “大哥,这个小女娃长得着实不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话的人左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正是苏巧儿所说的男人。 “干完这票,我们换个地方,这里的县官已经有所警觉。” “大哥不用担心,那个小兵早被我骗地团团转了,还以为我们在那艘渔船上呢。” 两人跟着富贵一路来到了安河边,它却突然停了下来。安远县临河而居,安河上航船众多,许多渔民在渔船上生活,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 李池州看着苏巧儿将大鹅抱起,一脸疑惑道:“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它是不是带错路了,怎么把我们带到安河边上来了?” 苏巧儿淡淡回答:“河水将马身上的味道冲淡了,富贵闻不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群绑匪应该就在这航船上。” “难怪当初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躲在了船上,那现在怎么办?” “河边湿润,这里的马蹄印应该是李县令的,我们跟过去。” 可跟着马蹄印没走几步竟遇见了李县令的人马,他们个个垂头丧气,李县令在看到苏巧儿时,面带愧疚。 苏巧儿没看到林清云,又注意到李县令的脸色,她心中一惊,急忙上前,有些磕巴地开口:“云儿,云儿她,怎么样了?” “抱歉,我们刚刚搜了那条船,那只是一条渔船,没有看见任何小孩。那劫匪应该是故意带着你妹妹上渔船,趁着本官的人回来禀报的功夫,又带着她下了船。十分抱歉,本官没能把她带回来。” “他们就在船上,大人不能一艘艘船的去查吗?”可河上船只众多,一只只搜寻根本不可能,苏巧儿心知肚明。 她的语气带着怒火,她气别人,更气自己,没有看顾好林清云。 李县令几欲张口,又无话可说,最终带着人马离开了。 苏巧儿看着河面,泪水几乎就要坠落,富贵感知到她的情绪,紧紧贴着她。李池州拿出手帕递给她,她没有接,只是望着晃荡的河水。 自己如此没用,为什么没能看好云儿,她还只有十岁,如今落入贼人手中,肯定很是害怕,都怪我。 苏巧儿的泪水不停地落下,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自己替代林清云。 夜色渐深,渔船都渐渐归港靠岸,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的渔民们点起烛火,烛火燃燃发亮。 突然,苏巧儿的脑海中涌现出一个疯狂想法。 “苏姑娘······”李池州再次想要开口安慰。 “李掌柜,你可否借我些余钱?” “当然可以,可,不知苏姑娘做何用?” 苏巧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悠悠河水。 李池州觉得苏巧儿的想法着实有些疯狂,就在刚刚她向渔民买下了一艘渔船,过程中未说一句话,只是在自己非要跟上船时,冷冷地问了句:“不知李掌柜,水性如何?” 渔船正在安河上航行,李池州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疑惑,一脸不认同的开口: “难倒苏姑娘是要一艘艘船去找吗?这着实太难了些。” 苏巧儿摇摇头,她看着河面上还在航行的船只,淡然开口:“这群绑匪,行事严密。为了防止孩童出逃和官兵围捕,除了犯案之外,定不会把船只靠岸。” “如此说来,靠岸的船只就可以排除了。可即便如此,河上依旧有二十多条船,一旦我们上船搜索弄出动静,他们发现,便立即开船离开安远了。” 李池州语气中有些顾虑,苏巧儿却嫣然一笑:“所以,我才问李掌柜水性如何啊?” 李池州疑惑地望向她,却见她举起手中的火把,猛地扔进船舱,浓烟渐起。 “苏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苏巧儿淡然道:“李掌柜,快闭气。” 李池州下意识屏住呼吸,下一秒他就被苏巧儿踹进了河里。他浮在水上,看着苏巧儿站在船头大喊:“失火啦!失火啦!” 她的语气虽充满惊惧,但眼神凌厉,扫视着每一艘航行中的船。 看了眼身旁悠然自得的富贵,露出苦笑。这下他总算知道苏巧儿为什么一直不让他跟着上船了,自己还真是自讨苦头。 船带着火光航行,几乎每一艘船上的人都被苏巧儿的叫喊声吸引,走出船舱。 火光几乎要将她吞没,她丝毫不惧的站在船头叫喊,她的目光不断扫视。 突然,她看到一艘小船。 船像无人航行似的,没人出来,只是那窗帘被一只手掀起,露出了那道长长的刀疤。 找到了! 苏巧儿立刻屏气,跳入水中,慢慢向着那船游过去。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船,水波晃荡,船中人毫无所觉。苏巧儿匍伏在船尾透过门帘的缝隙,她看到三个男人正在饮酒,而林清云就被绑在他们旁边。 苏巧儿思虑再三,慢慢站起,轻盈地跃上船舱顶篷,然后扔出身上的玉佩精准地砸在船尾,同时拉弓上弦,直直瞄准玉佩。 “谁!?” 船舱内的男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手臂有刀疤的男人得到示意,往舱外走去。 他走到船尾,看见月光下一块玉佩闪闪发光,他走上前准备捡起,一只长箭破空而来,射中他的心脏,他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半个身子砸在水中,发出巨大的声响。 船舱中剩下的两个男人听到声音,心中一惊,站起身来,拿出大刀,同时向船尾摸去。 苏巧儿计算着他们的步伐,在刚要掀起门帘的那一秒,猛地向下射出,犹如优雅的黑豹利落地翻身而下。 长箭精准地直破前面一人脆弱的头骨,他重重地倒在地上,瞬间没了声息。 最后一个男人眼睁睁前面的同伙倒下,下一秒,手持长弓的苏巧儿出现在他的眼前,长箭正瞄准他的心脏。 她就像蛰伏的蝰蛇,眼神凌厉,紧紧锁住猎物。箭如尖牙,闪着寒光。 他吓得把刀一扔,转身就想逃跑。 刚到船头,苏巧儿嗖嗖两箭齐发,射中他的双腿,又拿起一旁的绳子,将在哀嚎的男人捆住,将另一头系在船上,一脚踢进了湖里。 鲜血在夜色的掩盖下,与湖水融为一体。 “云儿,别怕。嫂嫂来了。” 林清云看见苏巧儿,心中积攒的恐惧喷薄而出,放声哭了出来。 等到林清云哭声渐止,在苏巧儿怀中睡了过去,她便把林清云抱到床上,又走到船头将船划回了岸边。 船还未完全靠岸,苏巧儿就利落地跳上岸,对李池州开口道: “李掌柜,麻烦您去通报李县令一声,就说劫匪抓到了,麻烦他带人来。” 男人已被她拉了上来,湿哒哒地挂在船头。 她身披月华,手持长弓,面容秀美,犹如神女下凡。 李池州一时看呆,半晌才点点头,刚转身,就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娘子?” 第8章 三人修罗场 “娘子?” “夫君!” 李池州转过身看见一个身着官服、面容俊朗的男人向这边走来,而自己身边的苏巧儿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瞬间发亮,哪有刚才女杀神的模样,开心地向那个男人跑去。 苏巧儿笑意盈盈地挽住林玉生的胳膊,拉着他往渔船的方向走,边走边问:“夫君,你怎么在这?” 林玉生温柔地看向她,回答道:“玉生已经说服了左郡守。 你瞧儿,他给予玉生一些兵马和银钱,还借了船,走水路。 玉生日夜兼程,只用了两天便到了安远。娘子,你呢,近日过得可好?怎么会出现在安远?” 苏巧儿停下脚步,林玉生疑惑地望着她,听着他温柔的声音,体贴的问候,她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 她的眼里蓄满泪水,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林玉生听,她的话里带着哭腔。 听到她说自己放火烧船,独自一人对付劫匪时,眉头紧促。 “夫君,云儿受了惊吓,巧儿真是于心不安。” 林玉生宽慰地揽住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温柔地开口:“娘子无需多心,发生这种事并不是你的原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苏巧儿点点头,面露笑意,刚一转头却发现李池州正站着几米之外看着他们,她没想到李池州还在,一时有些尴尬地开口:“夫君,这位是李掌柜,他帮了巧儿很多忙。” 林玉生早已注意到这个男人,他弯腰作揖,感谢道:“在下林玉生,多谢李掌柜对在下娘子的照顾。” 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李池州心绪复杂,他急忙回礼:“林县官说笑了,在下李池州,在下并未起什么作用。全靠苏姑娘智勇双全,县官胞妹才得以解救。” 林玉生二人对视一笑,不知怎得,他看见这一幕,心中不快,脱口而出道:“苏姑娘是在下生平所见最优秀的女子,林县官得妻如此,在下实在是羡慕。” 空气之中出现一丝诡异的宁静,林玉生抬眼冷淡看了他一眼,又温柔地看向苏巧儿:“得妻如此,玉生之幸。” 苏巧儿听到他的话,眼里闪过一丝羞涩,顾及到有外人在,她只是将林玉生的胳膊搂紧了些。 “兄长!” “云妹,小心些。” 这时,林清云醒了,她哭着从船上跑下来,扑进了林玉生的怀里。他伸手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慰,苏巧儿也用手搂住她,三人紧紧相依。 李池州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觉得分外扎眼,他站了一会,转身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林玉生注意到李池州离开,看着正和林清云说话的苏巧儿,他故作淡然地问道:“李掌柜怎么走了?” 苏巧儿毫无所觉地回答:“他应该是去找安远县官了。” “娘子和他很熟吗?” “之前在安远县见过一面,那二十两银子就是从他那得来的,他买了巧儿的面方。 说来奇怪,那面方真的不值这么多钱。哎,他真的是个好人,帮了巧儿好多。” “是吗?” “是啊。” 林玉生望着李池州离开的方向,眼里划过一丝冷光。 三人在河边等待了一会,远远有火光闪烁,不一会功夫,李县令带着官兵出现了。 他先是惊讶地看了看船头的男人,又看向苏巧儿,啧啧称奇道:“妙哉妙哉,这位姑娘真乃女中豪杰啊!” 苏巧儿连连摆手:“哪有,李县令言重了,只是小女子运气好。” 李县令摇摇头,看到苏巧儿和林玉生亲密的模样,他笑着开口:“姑娘过谦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身边这位?” “小女子苏巧儿,这位是小女子夫君。” “在下林玉生,长宁县县令。” 李县令瞳孔微睁,称赞道:“早听说长宁来了一位林县令,今日一看果然丰神俊朗,苏姑娘也是天姿国色,两位真是一对璧人啊! 今日时辰已晚,小姑娘又受了惊吓,不如明日本官做东,就在李掌柜的柏翠楼,设宴款待二位。” “可······” 二人刚想推辞,李县令看出他们的想法,又劝道:“二位切莫推辞,来到安远,当县令的,怎能招待不周。 更何况苏姑娘生擒贼人,帮了本官这么大的忙,本官定要好好酬谢。 李掌柜,你说是不是?这柏翠楼的醉三仙和新出的酱肘子可是堪称安远两大美味,二位切莫错过啊。” 李池州也附和道:“李县令说得不错,之前苏姑娘不是答应在下再来安远就去柏翠楼尝尝在下的醉三仙么。” 林玉生抬眼看向他,李池州对着他笑了一下。苏巧儿有些苦恼地看向林玉生:“这······” 林玉生淡淡开口:“既如此,我们夫妇恭敬不如从命了。” 安远中心有一座雅致的酒楼,名为柏翠楼。掌柜李池州,三岁丧母,七岁丧父。 凭着从父亲那继承的一手醉三仙,在安远立足,将一座小破酒馆硬生生经营成远近闻名的大酒楼。 柏翠楼的雅间内,苏巧儿着一桌子的美食眼里放光,这时她觉着饭桌中心那道酱肘子有些眼熟。 李池州看她盯着那道菜,开口解释: “这正是猪脚面的配方,配方未变,只是将食材由猪蹄换为肘子,改成菜品了。苏姑娘尝尝,味道如何?” 肘子炖的十分软烂,苏巧儿轻松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猪腿肉较之猪蹄肉质更鲜嫩,一口下去,软烂香嫩。浓浓的酱汁瞬间铺满整个口腔。 苏巧儿忍不住又夹了一块,点点头,“味道很好。”又夹了一块放进林玉生的碗里,对他笑了一下。 林玉生放进口中,点点头:“确实不错。” 李池州哈哈大笑:“主要是苏姑娘的方子好。” 李县令听到他的话,惊讶地看了一眼苏巧儿,赞叹道:“没想到苏姑娘不仅武艺高强,竟也精通厨艺,本官佩服佩服。” 李池州状作无意地看了一眼林玉生,附和着开口: “是啊,当初在下千留万留都想将苏姑娘留下,可苏姑娘一心要去长宁,不然苏姑娘早就是柏翠楼的人了。” 林玉生察觉到他的目光,虽笑着,但语气冷淡:“可惜李掌柜没这个机会了。”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慢慢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苏巧儿敏锐地察觉不对劲,她对着李池州开口询问: “李掌柜,这里面哪一道是醉三仙这些菜,巧儿之前走南闯北都吃过,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啊” “苏姑娘莫急,这确实不是醉三仙,实际上醉三仙并不是菜,而是一种酒。” “酒” 李池州轻拍了两下手掌,店小二就推门而入,两个人抬进一个大的木箱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端着精致琉璃盏的,盏中装着样式精美的糕点。 苏巧儿好奇的围过去,敲了敲木箱,感受到丝丝凉气,疑问地开口:“这里面装的就是醉三仙?” “对,醉三仙是一种果酒。取早春而发的第一茬桃花,秋日的青梅,寒冬高崖上最后一朵雪莲。 佐之高山上寒冰化作的泉水在不同的季节酿制而成,酿成后埋入高山,洞藏一年。 待要取用时,再挖出来,用冰块凉着,送下山来。” 木箱被打开,果然有着满满的冰块,和几盏精美的酒碗。 苏巧儿听得入神,喃喃道:“听起来工序极其复杂啊。” 李县令急忙开口:“可味道是真的好啊! 醉三仙因何而来,这三坛酒要倒入一个碗中,这碗也必须是久冰的琉璃碗。 李掌柜的手艺最好,调酒的比例是恰到好处! 最好的赏味期在夏季,酷暑之时,入口只觉丝丝凉意。 初品像是身处盛开的桃林,花香扑鼻。 再品,又突然来到青梅成熟的季节,青梅清脆爽口挂满枝头,有些酸,有些辣。 余味却带着甜,高山之上的雪莲化在口中,如冰似雪。 三种味道,三种季节,连神仙也为之醉倒啊!” 苏巧儿听得不自觉吞了下口水,有些焦急地开口:“真如大人所说,那小女子可要好好尝尝,现在可以喝了吗?” 林玉生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小馋猫。” 苏巧儿听到这句话,睨了他一眼:“夫君,难道不想喝吗?” 林玉生宠溺地回答:“娘子说想喝,玉生就想喝。” 苏巧儿这才满意地点头,催促李池州快点倒酒。 “嫂嫂,云儿也想喝!” 随着晶莹的酒水倒入琉璃碗中,一旁的林清云突然开口喊道。 “云儿也想喝啊,你还小呢。不可以喝酒的。” 苏巧儿捏了捏她圆圆的脸蛋,笑着说道。 林清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嘟着嘴委屈道:“云儿已经十岁了,不小了,可以喝了!要喝,你们都可以喝!云儿也要!” 苏巧儿看着她有些无奈安慰:“别哭啊,云儿乖。以后……” 求救的眼神望向身旁的林玉生,他接受到信号,只见他拿起快子在碗中沾了一下,放进还在哭嚎的林清云嘴里。 她猝不及防,砸吧砸吧嘴。 “呸呸呸!好辣!” 林清云委屈地看向李县令,大声道:“伯伯骗人,一点也不好喝!” “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苏巧儿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的碗里安慰。 “玉生侄儿这妹妹,着实有趣,有此女,家中乐趣无穷啊。来,我敬你们二人干一杯!” 林玉生和苏巧儿一同站起,林清云也晕乎乎地跟着站了起来,却差点栽倒,苏巧儿赶忙扶住她。 “嫂嫂,兄长,云儿好晕” “哈哈,这是一滴就倒啊。” 二人手忙脚乱地把林清云抱到旁边的贵妃椅上,苏巧儿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林玉生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李池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对面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只觉今日的酒,并不回甘,而是苦涩。 酒过三巡,李县令已经喝得烂醉,他热情地揽住林玉生,开口:“玉生侄儿,长宁县的建设,一旦我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玉生不动声色地退开,点头应和。 他和苏巧儿对视一眼,一切助力准备就绪,长宁县的建设终于要开始了。 第9章 戏精夫妇 苏巧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和货品回到了长宁山脚下,李老夫人老远看见他们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迎了过来。 “巧儿,玉生,你们都回来了!” “娘亲,云儿在这,云儿也回来了!” 林清云扑进她的怀里撒娇,林玉生抬起双手,弯腰作揖道:“母亲,玉生回来了。” 苏巧儿也笑着问好,这时,她突然发现远处的树林里有几个做农妇打扮的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往这边偷看。 苏巧儿心里估摸着是王老妇人的那步棋起了作用。 她并未声张,而是突然挽住了林玉生,大声喊道:“夫君!听说这次左郡守给了很多银子?到时候迁村怎么分配啊?” 同时挤眉弄眼地示意他往树林看,他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苏巧儿,也不动声色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树林里的人听到好多银子已经有些骚动,林玉生看着那边晃动的人影,也故作大声道:“娘子,这左郡守实在大方,给了足足三十两黄金呢!” “三十两!” “黄金,是金子啊!” “那得值多少钱啊!” 注意到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 苏巧儿挽住他的胳膊,继续对着树林那边喊道:“夫君,这迁村可不是个容易事,巧儿怕那些村民不愿意搬啊?” “为了保持鼓动积极性,除了设施建设之外,玉生准备拿出一百两银子分给村民,帮助他们进行迁村建设。 先到先得,头三名申请迁村的奖励十两银子,之后的村民奖励五两!” “哎呀,先到先得!夫君,那岂不是有人拿不到·····” “让开,别挤我!” “你才给老娘让开!” 苏巧儿对着树林那边大声喊道,她话音未落,那边的人便一个个从树林冲了出来,推推搡搡着往他们这边跑。 林家母女都被吓了一跳,苏巧儿也假装惊讶地捂住嘴,大大的杏眼满是笑意。林玉生觉得她可爱,伸出手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两人相视一笑。 转眼间,有一个胖妇人呲溜一下跑到了他们的面前,大喊道:“县太爷!县太爷!民妇要申请迁村!” 一个瘦小的男人也紧跟着冲了过来,边挤她边伸出手:“县太爷!小人也申请!” “县太爷……” 即使在交通不便的山区,申请迁村分钱的事情也仅用了半天时间就传遍了各家。 听说能拿银子,待到午时,长久冷清的县衙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中间的屋子放了新的条案,桌椅,清正廉明的牌匾高高挂起,终于有了一点县衙的样子。 丁一和随行的侍卫负责维持秩序,村民们一一上前签字画押,同时领取到奖励金。 “县太爷,您可不能蒙民妇,当初民妇在那林子里可听得清清楚楚,第一个申请的给十两,这怎么才五两?” “怕不是骗人的吧。” “就知道这些狗官,每一个好东西。” 那个胖妇人看着手中的一锭银元宝,不悦地拍桌,队伍里也有了一些异样的声音。 丁一微微抬手握住长剑,那妇人急忙把手放下,态度也好转了些:“县太爷,民妇确实是听到了,瘦娃也听到了的,对吧?” 胖妇人身后的瘦小的男人也急忙点头:“是的是的。” 林玉生抬手让丁一退开,淡定地开口: “这位大娘,您莫急,这五两银子,本官并未给错。” 说完,他看了一眼丁一,丁一心领神会,对着队伍喊道:“王婆婆,王婆婆在吗?到前面来。” “在,在,在!” 随着三声附和,一只满是褶皱的手高高抬起,王婆迈着蹒跚的脚步走到了前方。 有些腼腆地对着林玉生开口:“县太爷,叫民妇来,有什么事?” 林玉生站起身来,温和地开口: “王婆婆,巧儿说您是最早支持长宁迁村的人,玉生十分感激。 这是十两,您且拿去。 玉生知您孤苦,您的迁村事宜,玉生会派人处理的。” 王婆自病过之后身体就不太好,只见她颤巍巍地接过木盒,眼底泪花闪烁,不断叩谢。 林玉生急忙将她扶起来,她又握着手不断感谢。 众人皆羡慕地看着她的身影,可人又确实说的在理。 看着她手中沉甸甸的木盒,确认有利可图,队伍里的怨言尽数消失了。 厨房里,苏巧儿正和春儿在积极地忙碌着,她看着几乎要排进山林里的申请队伍,心情十分舒畅。 这时,王婆走了进来,她喜笑颜开,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她的手中抱着一个木盒。 “巧儿姑娘,老太婆来谢谢你哦。银子都拿到手了,真的谢谢你。 县太爷说,到时候迁村也不用老太婆操心。你们夫妇真是好人,不仅救了老太婆的命,还对老太婆这个没价值的人如此用心。真的谢谢。” 说着就要跪下来,苏巧儿赶忙扶住她,安慰道: “婆婆,别这么说。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您就是我们长宁的宝贝,谁敢说您没价值,巧儿帮您揍她。您瞧,之前让您帮巧儿的忙,婆婆就做得很好。” 这时,春儿疑惑地问道:“婆婆帮了少夫人什么忙?” 王婆扶着苏巧儿的手站起来,边擦眼泪边笑道:“老太婆也没做什么,就是按照巧儿姑娘说的,没事就去各家串串门,讲讲迁村,讲讲王二的事情。” “这就算帮了巧儿的大忙了,村民都被之前的县官伤得太深,只有像您这样在长宁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说话,才能百姓们相信新县官是真的为他们着想。” 巧儿不赞同地开口,又把王婆拉到桌边坐下,眉眼弯弯:“婆婆,一会留下来吃饭。巧儿做了很多好吃的,婆婆一定要尝尝巧儿的手艺。” 王婆连连点头,眼中含泪,双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面庞。 苏巧儿娇嫩的皮肤被满是老茧和褶皱的手扎地有些刺痛,但她只是笑着用自己的手盖住王婆的手,开口:“婆婆,怎么又哭啦?” “就是看到姑娘,想到老太婆没福气的儿了。” “婆婆,别伤心,以后巧儿照顾您,您就把巧儿当成您的孙女,好吗?” “好,好,好。” 苏巧儿眯眼笑了笑,温柔地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待到她的心情平复,才站起身,拿起锅铲上下乱晃,故意逗她:“婆婆,看巧儿给您露一手。” 只见苏巧儿讲一条处理干净的桂鱼放在案板上,拿出一柄菜刀,刀锋凌厉,刀工精细,很快地速度就将鱼背上切成一片片的。 紧接着均匀地裹上面粉,放酒去腥,撒上盐和胡椒粉。再用手在油锅上方轻轻划过,感受到油温已热。 将裹满面粉的桂鱼迅速放下又提起,直到整个成型才划入油锅中复炸。等到鱼肉炸到全身金黄,松脆酥香,捞出来控油。 又在另一个锅里放入葱段、蒜末,芝麻,加上糖、醋、淀粉勾芡出汁。将控好油的桂鱼放入精美的瓷器中,再将酸甜的勾芡汁倒入。 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松鼠桂鱼就完成了,苏巧儿端在手中靠近鼻子猛吸了一大口,又赶忙将鱼端到桌子上,对着王老妇人卖乖道:“婆婆,你闻闻香不香~” “真香!巧儿真是个好姑娘,林县令娶了你,真是有福啦。” 苏巧儿得到夸赞喜笑颜开,嘴角的酒窝愈发明显。 慢慢地,桌上的菜越来越多,锅烧肘子、麻婆豆腐、辣子鸡、西湖醋鱼等各系菜肴看得人眼花缭乱。 王老妇人连连喊道:“够啦够啦,再做下去,真要搞个满汉全席出来了。” 这时,林玉生那边也收了尾,一大群人一下子涌了进来,本就狭小的厨房更显逼仄。 苏巧儿看情况不妙,连忙喊道:“在外面吃吧,不是买了一张大桌子,麻烦各位帮忙搬下来。” 人群又如潮水般退去了,林玉生走到她的身边,温柔地开口:“娘子辛苦了。” 但苏巧儿正准备为自己的菜泼油,注意到他过来,大喊道:“别过来!泼油呢,别溅着啦!” 只见苏巧儿将烧得滚烫的热油小心翼翼地倒在大瓷碗里,上面的花椒芝麻蒜末在热油的滋润下滋滋作响散发出辛辣的香气,这是水煮肉片的最后一道工序。 随着水煮肉片的上桌,男人们鱼贯而入,一道道地将美食摆满了院内的长桌。 李老夫人和王老妇人坐在上位,林玉生坐在苏巧儿旁边,众人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色,都咽了咽口水。 苏巧儿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又是个吃货,因此各种美食都学过。 爱吃辣的,必不可少的水煮肉片和辣子鸡,喜甜的桌上也有适合口味的松鼠桂鱼、糖醋排骨,还有十分鲜甜的乌鸡汤和炭烤猪肉,桌上的每道菜都让在座的人赞不绝口。 “县官娘子这厨艺真是炉火纯青,这么多菜,真可谓是满汉全席啊!” “是啊,真是厉害!” “林县官有福啊!” “我家娘子确实厉害。” 被众人争先恐后地夸赞,林玉生也来掺合,苏巧儿先是佯装生气地剜了他一眼。 她又摆摆手,有些羞涩地回答:“没有没有,只是小女子平生爱吃,所以就会做了。各位吃得舒心就好,之后还要仰仗各位呢。” “哪有哪有,是您太谦虚了。不过我们兄弟得令到此,只说要全力辅助林县官,不知县官准备从何开始啊?” 饭桌上,一位身强体壮的男人开口问道,他的胡子蓄得很长,颇有些美髯公的意味。 林玉生放下筷子,缓缓开口:“本官准备先铺路,相信大家一路走来也看到长宁只有一条小桥通往外界。 本官的打算是在河流上游修建一座堤坝,再将下游填平,制造出大面积的平原用于建设。 只是总是担心,遇到大雨,堤坝冲毁,到时候长宁百姓的安危不保,不知各位有何好办法?” 那壮汉沉思了一番,回答道:“县官这法子确实好,就是不知上游地形如何,是否合适。 至于堤坝的修建,县官不用担心,我们兄弟都是安宁最好的工人,只要县官定期找人维护,不会有大问题。” “是啊,长宁雨水并不丰沛,雨季短,老太婆在长宁这些年,虽有雨也只是小雨,少有大雨的。”王婆也出声应和。 “好,今日路途辛苦,各位先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再一起去山中勘探地形。感谢各位为重建长宁所给予的帮助,玉生敬各位一杯!” 苏巧儿也紧跟着站起来,她端起酒杯,笑意盈盈道:“巧儿也一起,重建长宁!” 众人都站起来,酒杯碰撞在一起:“重建长宁!” 第10章 忙碌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林玉生早早收拾好东西,带着人去勘查水库地形了。 正是个晴天,天气有些闷热,林玉生他们沿着河流一直往上走。沿路上,每个河湾都仔细勘查,每个人脸上都冒出热汗。 直到长胡子的男人在一处河湾停下了脚步,他先走上前用手扒起河边的泥土,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将泥土递给身边的伙伴。一群人商量了好一会,最后转身走向林玉生。 “林县官,我们兄弟商量了一下,觉得堤坝的位置定此处最为合适。” “哦?不知赵兄可否为玉生解释一二。” “此处河湾较窄,工程量比较少。能让下游的房屋建设尽早动起来。 其次,这道河湾有许多河流冲积出来的自然堤岸,只需用木桩和竹藤编织的自然材料加固,用砖石砌筑的硬堤岸大大减少,成本比较低。 如此一来,县官的预算就能更好地用在长宁的前期建设上。” 林玉生边听边赞同的点头,在听到成本低廉时,眉头微蹙,开口道:“成本降低,那安全性能够保证吗?” 那男人颇为自豪地笑着说道:“县官放心,目前的堤坝大多都是采用自然加人工的方式建造。 自然堤坝是自然截流,它的渗透性强,不会出现水涨堤高的情况。更何况此条河的水流量并不大,我们兄弟都是老手了,安全性完全可以保证。只是······”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林玉生疑惑地开口:“只是什么?赵兄不妨直说。” 男人忍不住搓搓手,笑呵呵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此地到时候离长宁居住区较远,在用水上可能有点问题。” 林玉生听到他的话,双手背在身后,望着河水陷入沉思。 男人看到林玉生的表情有些冷,急忙摆摆手:“不过不是大问题,只是走远些······” “如果,堤坝建起来之后,并不完全将下游的河道填充,而是往前移,使其变窄。 再将河床加深,利用自然堤坝的渗透能力蓄一条小河,方便长宁百姓的日常用水。 待到农耕时,可将堤坝的蓄水泻下,满足耕种期的用水量。不知赵兄觉得如何?” 林玉生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提出了建议。 长胡子男人抬起左手在下巴上捋了捋,随即拍手道: “这个法子妙,利用自然堤坝的渗水能力修一条小河出来,这样用水的问题就解决了。看起来,林县官对水利也有些研究啊!” “这个法子是好,这用水问题害我们纠结了好一阵呢” “是啊,是啊!” 面对众人的称赞,林玉生神色如常淡然开口:“只是看过一些书,略懂罢了。” 他接着询问道:“不知工期需几日?价格呢?” 男人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胡子,思索一番,回答道:“估摸着至少二十日,就在山上就近取石,需要火药。下游留河,又需建桥,林县令应该是需要建更宽更大的桥吧?” 林玉生点点头,“最好能容纳两辆马车通行,加上工人的工钱,两百两银子可够” “应当差不多。” 林玉生往更上游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再往上走走吧,看看长风山的情况。” 河畔的微风吹动他的官袍,他继续沿着河岸往上走,众人也赶紧跟上。 而县衙这边,又排起了长队。 苏巧儿正在一个个登记村民的姓名、家庭情况和收入情况。 长宁果然是远近闻名的穷苦县,总共三十小户,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打满了补丁,面色饥黄。 待到说起自己的情况是个比个的惨,每个人的眼泪都止不住的往下流。 就像苏巧儿现在面前的妇人,她的年纪并不大,还未说话,泪珠就如珍珠般大粒大粒地落下。 怀中的小娃娃只有三四岁的模样,钻到她怀里,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伤心,抬起小手努力擦干她的泪水。 苏巧儿从怀中拿出手帕递给她,安慰道:“这位嫂嫂,你莫伤心。先告诉我,如何称呼?” 待到女子平复好情绪,对着她有些羞惭地笑,苏巧儿握住她的手表示安慰。 “民妇许秀琴,别人都叫我许二嫂。” “好,许嫂嫂,我问您几个问题,要如实回答,这关系到之后的安排。” 那女子点点头,认真的回答:“好,民妇明白。” “家里几口人?” “三口,民妇,儿子和婆婆。” 苏巧儿提起笔,一笔一画地记下,她的字写得很好,一手小楷全然不同她活泼豪爽的性格,很是娟秀。 “厨艺如何?” “会做一些家常菜,您也知道家里穷,没学过几个菜。” “收入如何?” 这一下可戳中妇人的伤心处了,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哀怨,抽泣地说道: “县官娘子,您是不知道啊,民妇那短命的丈夫死得早,家里就民妇一个能干活的,孩子还小。 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只能靠民妇每天编些藤筐,绣些绣品,再到那山里采草药,拉到安远去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勉强熬下来啊! 况且,您也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又住在深山,日子真的难过啊!” 眼见妇人又要不住地掉眼泪,苏巧儿赶忙说道:“嫂嫂,别伤心。只要您愿意学,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妇人疑惑地望着她,斟酌着开口:“学什么?厨艺吗?” “没错,只要你愿意学,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份稳定较轻松的活计。 目前对于家中没有劳动力的家庭,我们都会给予一定的帮助。但前提是,你得用心学。” 苏巧儿的表情有些严肃,一反平常给人的亲切感,她认真地盯住妇人,妇人急忙点点头:“愿意,民妇愿意。” 听到回答,她的表情才放松下来,又露出笑意:“好,那你明日到这来开始学厨。” 等到苏巧儿将整个县的人都问完,天色都暗下来了。 其实长宁人口不多,但是各家糟心事很多。本着一切都记录下来的原则,黄麻纸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摞。 据她的统计,长宁县一共三十户人家,一百零四口人,长宁山住的最少,只有深山住了四户,且都是老人。 长远山因为山中虎豹众多,又靠近安远,因此居住者多为猎户。家中都有男丁,劳动力比较充足,共有十二户人家,四十二口人。 而长风山山中有珍贵的草药,有渔民临河而居,也有采药者居于山中,共十四户,五十八口人。 苏巧儿一句一句地对好记录,将纸张整理好。 李老夫人在院子里对着她喊:“巧儿,吃饭了!” “来啦!”她大声应和。 这时,林玉生也刚好从外面回来了。 “夫君,回来啦!”苏巧儿开心的招呼道。 林玉生笑着走近她,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墨迹。 “怎么都弄到脸上了。” “!可能是不小心蹭上的,我们快吃饭吧!” 苏巧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到,眼睛微睁,随后掩饰般地咳嗽一身,呲溜一下跑了。 饭后,两人坐在院中乘凉,院外累得不行的帮工们正睡得四仰八叉。 苏巧儿也无力地靠在林玉生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喊道: “唉,今天好累啊。” 林玉生被她突然的靠近搅得心跳加速,努力保持面色如常,但剧烈的心跳声暴露了他的紧张。 虽然同样一身疲惫,但他却挪动肩膀让苏巧儿靠得更稳更舒服了一些。 这时,她却一下子贴近他的胸膛,抬头望向他疑惑道:“夫君,因何心跳如此之快?” 林玉生的脸瞬间爆红,望着那双如水似月般的杏眼,一时呼吸都静止,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子,娘子靠的太近了些。” 苏巧儿听到他的话,直勾勾望着他,慢悠悠地开口:“那巧儿,便······。” 她的脸缓缓地贴近他,双唇仅仅一线之隔。 林玉生看到那双粉嫩地红唇微张,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吐出:“再,靠,近,些。” 他的双手猛地攥紧,站起身来,对她说了一句:“娘子,玉生睡了”,匆忙地离开了。 进屋时还绊了一跤,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苏巧儿看着他慌忙逃窜差点摔倒的模样,先是担心,确认他无事后,又笑起来。 真是不经逗,她想。 过了一会,苏巧儿也进到屋内,李老夫人和林清云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想着月光下那声声响彻人心的心跳,带着笑意睡了过去。 之后的好几天,林玉生都早早地跑去监工。 苏巧儿边伸懒腰便往屋外走,她去到林玉生的屋子却发现没有人。 对着院子内正在打扫的春儿疑惑地问:“我夫君呢?” “少爷天没亮就起床,召集人往河那去了,说是要修堤坝。” 苏巧儿“啧”了一声,嘟囔道:“都好几天了,今天连招呼都不打了,看来那天晚上真逗狠了。” “少奶奶,您说什么?晚上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最近蚊虫多了起来。”苏巧儿急忙扯开话头。 “是啊,马上入夏,蚊虫多了呢。” 看春儿不再追问,苏巧儿也放下心来。 春儿却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不过之前王婆婆给了一些驱虫的草药,今晚给少奶奶熏上。” “草药?你拿来给我看看。” 苏巧儿将晒干的草药放在鼻下闻了闻,并不刺鼻,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她看向春儿,问道:“这草药管用吗?” “昨天春儿试了试,确实没有蚊子了。” 苏巧儿又拿起草药,沉思片刻,心里突然划过一个主意。 “春儿,你去把王婆婆请来。” 第11章 蚊虫消除计划 长风山,王婆家,屋内的木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有的已经晒干,有的像是刚采摘下来的,还带着露珠。 王婆乐呵呵地端来一杯茶水,颤颤巍巍地放在桌子上,对着正站在药架前的苏巧儿道: “巧儿,喝茶。今天是什么风,把你都吹到老太婆这屋子来了。” 苏巧儿将目光从药架上移开,转过身笑意盈盈道:“婆婆,最近过得怎么样?” 王婆笑着说道:“从林县官那领了十两银子,最近不再进山采药了,老婆子孤身一人,又吃得少,这银子够吃三年的了,还得多谢你和林县令啊!” “婆婆,您说的哪里话,这是您应得的!巧儿这次来,其实是有事情想问。 本来想让春儿来请你的,后来仔细想想,还是自己来了。” 王婆疑惑地看向她,苏巧儿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扶到椅子前坐下,蹲在她的身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巧儿来,是想和婆婆谈笔生意。” “生意?”王婆的眼里满是疑问:“什么生意?” 苏巧儿将怀中的草药递给她,询问道:“婆婆,这个草药您记得么?春儿说,是您给她用来驱蚊的。” 草药外侧呈箭形,边缘细锯齿形,闻起来有很浓的药味。 王婆接过去,她的眼珠因为年迈变得有些浑浊,眯着眼看了一会,又凑到鼻下闻了闻,这才点头道:“是,是老太婆给的,也确实能驱蚊。” 苏巧儿看她点头,眼中划过一丝喜悦,急忙问道:“婆婆,这草药还有吗?山中多吗?” “多。”王婆笑呵呵地开口,“屋子外面一片都是,巧儿问这些作甚?” 苏巧儿听到她的回答,一下子站起来,开心地拍手:“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王婆被她吓了一跳,疑惑地问道。 苏巧儿又蹲下来,笑着说:“婆婆,这草药太好了啊,能赚大钱呢。” 王婆却摇摇头,叹息道:“这个卖不了几个钱,老太婆卖过,十文钱一两都多了。” “怎么说?”苏巧儿嘴边的笑意消散,疑惑地问。 王婆叹了一口气,望着草药像是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回答道:“家里人死得早,就留下老太婆一个。 当时没办法,就学着别人也去摘草药,图口饭吃。 山里蚊虫多,人走过,黑泱泱一片都飞起来,身上没一块好肉,都被蚊虫咬烂了。” 苏巧儿听到这,心疼地握住王婆的手,王婆慈爱地看着她,又继续说道:“有一天,老太婆走得累了,竟在路边的一片草边睡过去了。 等睡醒起来,却发现身上一个包都没有,就猜是不是这草的缘故。就采了些回家晒干,随身带着,果真没多少蚊虫了。” 苏巧儿抬起手在下巴上摩挲着,疑问开口:“这么说驱蚊虫的效果极好,婆婆为什么说卖不出去?” “唉,当初老太婆也想着拿去卖钱,还移栽了很多到家门口。 这东西好活,长势极好,原本以为能有个固定收入。可没想到城里人瞧不上,长宁人自己也可以采,也就卖不出去了。” “他们为什么瞧不上?” “当初,有个顾客看老太婆可怜,买了一份。 他告诉我,这个药草不兴卖的原因。一个是城里蚊虫不如山里多,还有一个就是嫌这草药随身带着不好看。” 苏巧儿边听边点头:“您说的确实不错,这样看来,是不好卖。” 两个人一同陷入了沉默,苏巧儿边思考边端起茶往嘴里送。 热气腾腾的茶水猝不及防进入口中,她的舌头忍不住蜷缩:“烫烫烫!” 王婆关心地看着她,和蔼地说道:“喝慢点。” 苏巧儿有了教训,就小口小口地慢慢抿,她思考着:主要是市场和美观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这时,她发现这个茶碗竟是由一块布包着,布料虽粗糙,但绣工精致,怪不得刚刚她端起来时,没感受到热度。 “婆婆,这个茶碗布是您绣的么?” 苏巧儿将茶碗布取下来,发现绣工精致,上面的花纹竟是栩栩如生的草药模样。 “哦,那个啊,那是许二娘子送的,她看我一个老太婆可怜,常常来帮忙。怕烫手,就给老太婆的碗什么的都套上布。” “许二娘子是许秀琴嫂嫂吗?巧儿能看看吗?” “是啊,就是秀琴。可以,就放在那边碗橱里。” 苏巧儿将布都取下来,发现花色各样,草药、树木、甚至是山中猛虎。 看着手中的栩栩如生的绣布,苏巧儿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她转头对着王婆摇摇手中的布,莞尔一笑。 “婆婆,这下城里人能瞧得上了!” “这怎么说?”王婆疑惑地看着她。 “要卖,全靠许嫂嫂。” “什么东西要卖?” 突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巧儿看向门口。 说曹操,曹操到,许二娘来了。 “许嫂嫂,你怎么来了?” 苏巧儿疑惑地看向她,下一秒猛地拍向自己的额头,对着她连连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昨日喊你去县衙学厨来着。巧儿太兴奋,一时给忘了。请许二娘子莫怪罪。” 许二嫂笑着说:“巧儿姑娘言重了,今日去县衙寻姑娘,姑娘不在。听春儿姑娘说,您来了王婶家,民妇就也跟来了。没打扰姑娘吧?” 苏巧儿拿着绣布,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没有没有,正说着嫂嫂呢,您就来了。 刚好巧儿有事请您帮忙,巧儿想向您订些绣布。” 许二嫂看着她手中绣布,讶异开口:“订绣布?” 苏巧儿将她拉到桌前坐下,开口道:“是的,巧儿从王婆那得到一种能有效驱蚊的草药,但是苦于样貌简陋。 恰好看到嫂嫂的绣布,觉得花纹甚是有趣,如果将这绣样绣在香囊,巧儿觉得肯定能大卖。” 许二嫂看着苏巧儿,有些怀疑地开口:“这能行吗?民妇只是闲时绣着玩玩,卖不了几个钱。” 苏巧儿郑重地点头,“相信巧儿,能行。” 在旁边听了半晌的王婆有些不赞同的开口:“可,就算好看了,卖给谁呢?” 许二嫂也紧跟着附和道:“是啊,这驱蚊虫的草药香包,不太好卖的,城里的人喜欢花香四溢的香粉香包。” 苏巧儿心中也犯难,但她面色如常安慰道:“婆婆,嫂嫂不用担心,这个巧儿来解决。 这是五两银子,希望嫂嫂能将绣布的样式各一给巧儿来一件,布料一定得用好的,钱不够再补。” 许二嫂接过苏巧儿递来的银子,连连点头:“够了够了,姑娘这真值不了几个钱。” 三人又在一起聊了很久,眼看时间不早,苏巧儿就告辞回家了。 她走在山林间,林间的风带着凉意,将她的发丝吹乱。 这风? 山林间的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 苏巧儿停下了脚步,缓缓闭上眼睛。耳边只有风声,让她想到那些走过的山林。 再次睁开眼,她唇边露出笑意,眸光闪烁。 有办法了! 长宁县衙内,李老夫人看着像阵风似的跑进来的苏巧儿,宠溺地笑道:“这丫头,总是风风火火的。” 苏巧儿来到条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 等明日,她就去安远把信寄出去。 第12章 羊肉羊肉! 过了半月有余,林玉生天天很早就去到堤坝。 李老夫人和王婆处得很好,没事就去她家里拜访。 林清云一天到晚跟着富贵在林子里追兔捉鸟,丁一则负责她的安全。 苏巧儿自从信寄出之后,就待在家里边等待消息,这天她闲着无事就想也给林玉生绣个驱蚊香包。 她正坐在桌前绣着香包,她从小舞枪弄棒,女红不太熟练。 “嘶”,针戳破了手指,渗出血来,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淡定地将手指含住,吮吸掉血珠,继续绣起来。 林玉生从外面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美景。 她不施粉黛的脸上满是认真,正一心投入在手中的绣活上。 她的眉头紧蹙,对着烛光不熟练地下针,烛火轻摇,映照着她的脸庞,显得分外秀美。 等到蜡烛渐渐微弱,苏巧儿将绣好的香包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眉头皱着,瘪着嘴嘟囔:“好丑。” “很好看。” 苏巧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望去才发现林玉生正倚在门口,满眼温柔地望着她。 苏巧儿边把香包往身后藏,边站起身笑着说道:“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喊巧儿?” “在娘子绣到第二根竹节的时候,玉生便回来了。” 第二根竹节,那不是很早就回来了,他一直在这看着。 苏巧儿正愣着,却感觉手中的香包被拿了去,林玉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正将香包放在手中细细抚摸。 香包呈淡绿色,上面绣有翠竹纹样,竹节有些七歪八扭,竹叶也有些杂乱。 她立刻去抢,他却稍稍抬手躲开,笑着看她:“难倒娘子不是送给玉生的吗?” 苏巧儿几次伸手都被他躲了过去,望着那双含笑的眼眸,她只得无奈道:“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眸中的笑意更深,将香包放在鼻下闻了闻,开口:“那娘子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一时安静,苏巧儿低下头,小声地说道:“因为,不好看。” “很好看。” “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林玉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温柔地说道:“绣得很好看,玉生很喜欢。” “真的?”苏巧儿盯住他,一脸怀疑的表情。他宠溺地点点头:“真的。” 又拿起香包递给她,“劳烦娘子帮玉生系上,好吗?” 苏巧儿面色复杂地接过,帮他系在腰带,绣得歪歪扭扭的香包和精致的官服显得格格不入。 她皱着眉,“还是不带了”,说着就要将香包扯下来。 林玉生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从香包上移开,“真的很好,玉生喜欢,多谢娘子。” “兄长,嫂嫂,吃饭了!” 这时,林清云跑着来喊他们吃饭,两人相握的手一下子分开。 她蹦蹦跳跳地跑进门,怀中抱着富贵,她一下就注意到了兄长身上的香包,一时脱口而出:“兄长的香包好难看!” 林玉生快步走过去,敲了下她的额头:“胡说,兄长觉得很好看。”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去瞄苏巧儿的神情。 她并未生气,也快步跟了过来,先是瞪了一眼他,把富贵抱到他怀里。 她轻柔地安慰一脸委屈的林清云:“云儿乖,不理你兄长。他的眼光有问题,咱们去吃饭。” 林清云对着他吐了吐舌头,跟着苏巧儿走了。 “嫂嫂,你也觉得那个香包难看吧。” “是啊,你兄长义正严辞的。要不是你也觉得丑,嫂嫂还以为自己出问题了呢。” “唉,兄长什么都好,就是审美不太好。嫂嫂,兄长的眼光是不是都用在你身上了呀。” “就你嘴甜。” 林玉生看着笑作一团的两人,无奈地摇摇头。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安稳地大鹅,感叹道:“林富贵,你娘亲心思难测啊。” 厨房热闹得很,三人刚进去,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长胡子男人大声嚷着:“要我说,这玩意就得烤。” 旁边立刻传来不赞同的声音:“不行,要煮着吃!” “煮着吃多膻啊,不行不行。” “那凭啥烤着吃,这羊就那几口肉,一烤更没多少了,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分啊。煮了,最起码都能喝到汤。” “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旁的李老夫人看见他们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拉着苏巧儿的手说道:“巧儿,你可来了,原本娘和春儿都做好饭了,没想到玉生他们回来带了·····” 这时,长胡子男人发现了苏巧儿他们,立刻喊道:“县官娘子来了,她手艺好。听县官娘子的。” 围成一团的人,立刻让开,苏巧儿这才看到他们围着的是一只被绑住的羊。 “哪里来的羊?” “今日去长风山修堤坝,遇见一位农户,说家中有人病了,林县官二话不说就去了。”长胡子男人开口解释道。 “真是妙手回春啊,林县官就扎了几针,那妇人就不烧了。”人群中有人截过他的话茬。 “那个农户就说要将家里的羊送给县官,但县官不收。” “要我说,林县官真是个好人啊!” “后来那人就要跪下,县官就收了,但偷偷给了银子。这不,我们兄弟就商量着把这羊吃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解释,这时候那大胡子男人扒拉开身边的人,说道:“县官娘子,您说这肉该怎么做?” 一旁的李老夫人凑到她的耳边嘟囔道:“这羊不大,人又多。他们争了半天了,也没分出个结果。” 苏巧儿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淡定地开口: “要巧儿说的话,不必争抢,这羊就该分而食之。既然有的想吃烤的,有的想吃煮的,各位先去院外把火支起来,巧儿定能让各位都吃到饱。” “真的?县官娘子可不能蒙我们,我们这十几口人,这羊也不大,咋能都吃到。” “真的。” 苏巧儿认真的点点头,眼里满是志在必得的亮光。 “那我们就相信县官娘子了!” 林玉生刚要说话,苏巧儿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让他们都出去。 之后拿起刀,利索的放血烫皮拔毛,将内脏处理干净,在大腿等肉厚的地方刀口划开,同时取出腿骨。 只见她将羊头整个剁下来,用火将未拔掉的羊毛烧干净,再次清洗后切开同腿骨一起放入锅中焖煮。之后她又开始给羊肉泡上酒去除膻味,抹上葱段、姜片、花椒等调味料,放置入味。 过了一会就叫外面的人把羊肉抬出去烤,长胡子男人喜笑颜开地抬着羊肉出去了。 与此同时,屋内的苏巧儿开始擀面,将面醒好后,又分成两份,一份做成饼,一份拉成面。 等到羊头煮烂,她将其捞出来,把骨头去除,同时羊嘴中的老皮和眼珠等不能吃的部分都去掉。然后将已经煮的软烂的切成细碎的肉块,再次放入羊肉汤内煮,再加入香菇、笋丁、五两甜酒,以及胡椒、葱段。 在另一个锅中,饼已经炕好,她将炕的脆香的饼放入盘中,叫春儿端了出去。之后又将面条下入锅中,旁边的羊头已经传来阵阵香味,她把面捞出来,又将煮好的羊头肉放在面上,八碗羊头面就做好了。 这时,她朝着屋外大喊一声:“吃面啦!” 众人都跑过来围观,羊头面的汤熬得是奶白浓郁,煮烂的羊头肉看起来软嫩弹牙,上面还有满满的笋丁,香菇。 “这也太香了!” “巧儿姑娘,真的厉害!” “是啊是啊!看起来肉还不少呢!” 苏巧儿笑着接受众人的称赞,她让人把面端出去,自己也到了院子里。 羊肉烤得滋滋流油,看起来分外可口,大胡子男人将一把精致的小刀拿给她,恭敬地说道:“巧儿姑娘,辛苦了。这第一口,您先来。” 苏巧儿淡定接过,在大腿上剜了一块肉下来,放入口中,烤得刚好,羊肉皮是脆香不硬,内里的肉更是滑嫩,酒水很好地去除了膻味。 “烤得不错。” 大胡子男人得到夸赞,憨直地笑着:“哪有,都是姑娘的调料放的好,一点也不膻。” “对对对,姑娘厉害。” “苏姑娘这面,简直绝了!” “一个字,香!” “能不能让我再吃一碗。” 那边,吃羊头面的人个个赞不绝口,软烂的羊肉配上劲道的面条,再喝上一口鲜香浓郁的汤,劳累了一天的人都感到极大的满足感。 苏巧儿将刀还回去,走到一旁坐下,看着吃的开心的人们露出笑意。 这时,林玉生走了过来,他手中端了碟子,是切好的羊肉,他将羊肉递给她,眼里有些心疼:“娘子,辛苦了。其实,他们自己烤没什么问题的。” 苏巧儿将肉端过来,笑着说:“从小巧儿就喜欢吃,也喜欢做菜。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做菜有人喜欢吃,巧儿就觉得很开心。” 林玉生不再说话,看了她一会,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去她嘴边的油渍,温柔地开口: “得妻如此,玉生平生所幸。” 苏巧儿挑起一块羊肉,递到他的嘴边,笑意盈盈:“对啊,所以夫君要倍加珍惜才是!” 他认真地点头,将那块羊肉咽了下去。 “乖女儿,怎么吃羊肉也不等爹啊!” 突然,粗犷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第13章 岳父大人来了! 长宁县衙,林玉生的表情难得有些局促,他站在一旁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面色不虞,身边的苏巧儿一直拽着他的胳膊撒娇,他努力保持冷脸,却一个没忍住,露出笑意。 “爹爹,别生气啦~” 他的嘴角抬起又倏地放下,轻咳一声:“别跟你爹来这一套,你看看你啊,有了夫君忘了爹。”边说,他还边睨了林玉生一眼。 “爹在家等你的信等了多久啊!两个月!整整两个多月!” 男人吹胡子瞪眼,大声抱怨着。苏巧儿讨好地凑过去,给他捏肩膀:“哎呀,谁说的。只是近来事多,没时间给爹爹写信。这不一得空,立刻就写了。” 男人望着卖乖的女儿,又说不出重话,他眼珠一转看向站在一旁的林玉生,淡淡开口:“玉生啊。” 林玉生心里一紧,快步走上前作揖行礼:“苏伯父。” 苏烬淡淡地看了桌上的茶一眼,林玉生心领神会,立刻双手奉茶:“伯父,请喝茶。” 苏烬并未接过,而是沉声道:“玉生啊,当初你父亲和我定下婚约,伯父是看你年少聪颖,定不会让我的宝贝女儿吃苦。 后来,你高中入京为官,伯父也很满意。巧儿说来寻你,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可谁成想,你们现在到了如此落魄的地步,连像样的婚礼都办不了,这让伯父怎么放心将女儿交给你。” 字字锥心,林玉生低下头,他奉茶的手用力地捏紧茶杯。空气一时陷入沉默,只听得“哎呦”一声。 苏巧儿大力地捏住苏烬的肩膀,示意他接茶:“玉生给您敬茶呢。” 看他还不想接,她再次加大了力气。 往常对女儿总是百依百顺的苏烬却无视了她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林玉生。 “林玉生,我且问你,你要你的家国大义,你的长宁百姓,那我的女儿呢? 她怎么办?她早该在青州盛装出嫁,而不是在这里过这种苦日子!” 看着沉默不语的林玉生,苏烬叹了一口气,冷冷道:“你,退婚吧。” “爹!” 苏巧儿忍不住叫出声,这时,林玉生跪在地上,有些无力地开口: “苏伯父,您说的对。确实是玉生的错,一意孤行来到长宁,我想做的事情不该用巧儿的人生来抵押。” “这么说,你愿意退婚?” “玉生······” 林玉生刚开口,苏巧儿就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林玉生!你要是敢说出那两个字,我们之间······” “不,玉生此生唯巧儿不娶。”林玉生安抚地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将茶水高高举起: “苏伯父,玉生深知自己如今无权无势,不能给巧儿优渥的生活,甚至还得靠巧儿的支持,才能维持生活。 但玉生在此立誓,此生只有巧儿一人,尽我所能,护她敬她,一切以她为先。 玉生一定会努力建功立业,早日让巧儿过上好日子,八抬大轿迎娶巧儿入门。 还请伯父,给玉生一个机会。” 苏巧儿眼眶蓄满泪珠,她摇着苏烬的手,看他不说话,也跑去林玉生身边跪下,倔强地抬头看他。 “爹,巧儿知道您疼我,正因如此,巧儿的婚事也是定要得到您的同意的。 但如果您不愿我嫁给玉生,那巧儿就终身不嫁。” “唉,罢了罢了。你们伉俪情深,倒显得我像个恶人了。” 看着苏巧儿泪眼汪汪的模样,苏烬终于松口。 他皱着眉接过茶,轻轻吹去浮沫,故作冷漠斜了一眼跪着的二人:“行了,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 苏巧儿笑着把林玉生拉起来,她的泪水大粒大粒地低落,林玉生心疼地抬起手温柔地擦干,两人对视一笑。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哪天,让我知道你这小子敢对巧儿不好,别怪伯父心狠手辣了。” 看着眼前腻歪的两人,苏烬不满地出声。 林玉生立刻站直,刚要说话,苏烬摆摆手打断了:“行了,你出去吧。我和我女儿还有话要说。” 父女二人看着离去的林玉生的背影,苏烬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苏巧儿拉过来坐下,轻敲肩头,有些谄媚的笑道:“巧儿,爹爹表现的不错吧。” 苏巧儿撇着嘴,不满道:“不错什么啊!” “这不是你说,那小子不怎么开窍,让我敲打一下吗?” 苏巧儿总觉得林玉生还是和自己不够亲近,心知他因为长宁的事情,不愿轻易许下重诺。就想着让自己父亲逼他一逼,她想要的是一个唯此一生的承诺。 “爹啊,我信里说的是敲打一下,你这都五六七八下了,退婚都出来了。” 苏巧儿不满地环住手臂,移开肩膀不让他敲,苏烬讨好地笑道:“乖女儿,是爹的错。 不过,爹真不知道你喜欢这呆小子什么,小时候就爱不释手。” “他听我的,又疼我宠我。更何况小时候,没人愿意和我玩,他们都嫌弃我没娘,只有玉生哥哥愿意和我一起。” 苏巧儿的眼里划过一丝悲伤,听到她的话,苏烬自知说错话,重重地拍了自己的嘴一下,刚要安慰。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玉生可是青州有名的俊郎君,对吧,爹。” 听到这话,苏烬一时愣住。 他无语地看着她靠在椅子上,眼睛闪闪发亮的模样,有些醋味地嘟囔:“爹年轻时候比他好看多了。” 苏巧儿没听清,疑惑地看着他:“您说什么?” “没什么。”苏烬尴尬一笑,手足无措地摸摸脑袋,急忙扯开话题:“你之前在信中说,要爹去各大镖局询问是否愿意收购你这种驱蚊香包,已经有结果了。” “怎么样怎么样?” 苏巧儿一下子坐直,期待地看着他。 “需求很大,许多镖局掌柜看了你的香包都想收购一批。比较我们走镖的,总是山里来水里去,深受蚊虫其害。 但是吧,就是数量不多,毕竟你们这是个不出名的小地方,所以大多数镖局都是持观望态度。 只有你李伯伯的镖局,还是因为爹私交甚好,看在爹的面上愿意采购一批,加上咱家的镖局,只有三百个。” 苏烬看她面色不虞,急忙补充道:“别担心,只要第一单开好,后面生意不愁。” “就三百个,一百个巧儿都嫌多了呢。”苏巧儿郁闷地开口。 “这话怎么说?”苏烬疑惑地问道。 “这驱蚊香包只是个引子,香包制作耗时长,巧儿的想法是卖草药。 前几日巧儿和玉生一起去山林勘查,就发现长宁的气候很适合草药生长,只是山中艰险,不宜采摘种植。 巧儿便和他商量,等堤坝建起来,就开垦出药田。 驱蚊香包只是个开始,因为目前只有这种草药有大规模种植,之后一些治疗药草都会慢慢种起来。 而镖局这条路,就是将长宁草药打出去的必不可少的手段。” “你是说,靠镖局招揽生意。” 苏巧儿点点头,“对,镖师走南闯北,他们佩戴的香包,使用的伤药都是很好的推广手段。 并且巧儿记得,随您走镖的时候,路上还经常遇到商队,更容易把草药卖出去。” “你这法子好是好。”苏烬皱着眉头,故作为难地开口。“可镖局都有自己的活计,你要卖药,哪家能愿意帮你呢。” “当然是,自己家啊!谁叫巧儿有个厉害的爹爹呢!” 苏巧儿站起身,揽住他胳膊乞求。 “好不好嘛,爹爹。” 苏烬看着女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败下阵来,点了下她的鼻子,宠溺地开口: “爹敢说不好么,只要是乖女儿要的,九天上的月亮,爹也得给你摘下来。” “嘻嘻,谢谢爹爹!” 苏巧儿讨好地拿起桌子上的茶水,故意弯腰双手奉上,苏烬摇摇头,笑着接过,眼里满是宠溺。 “乖女儿,你李伯伯和爹走镖路线并不重合。 到时候,爹也把这个想法和他提一提,争取把你这个长宁草药的名声早点打出去。” “真的吗?可李伯伯能愿意吗?” “给他抽成不就行了,不想赚钱,他开镖局干什么。” 苏烬毫不在意地摆手,又急忙开口:“不过你这三百个香包可得给爹好好做,这第一单可不能砸了。” 苏巧儿点点头:“当然!” 虽然嘴上答应得爽快,但她心里还是犯了难,苏烬已经被李老夫人拉走叙旧聊天。 她一个人呆在屋内正掰着指头算,许二嫂一天能做二十个,王婆婆十个,自己顶多一个,还丑得不行。 虽说丑的可以给自家用,但满打满算才三十一个,工期最少十天,加上路程又得半月,这时间拖得也太长了,爹爹不可能在这耽搁这么久。 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在她的太阳穴轻按,只听得林玉生温柔的声音: “怎么了?娘子因何事心忧?” 苏巧儿在按摩下慢慢放松,感到思绪慢慢变得清明。她将自己苦恼香包的事情说与林玉生,他沉思片刻,开口:“不如,聚集村民,一同完成。” “巧儿也想过,可那些村民认钱不认人。我们的银子之前都规划好了用途,建设每一项都得花钱,堤坝马上就要竣工了,工人的工钱也该结了。” “无妨,只要路开出来,后面就好走了。先取出银子,至于之后的建设,玉生再向朝廷申请看看。”林玉生安慰道。 苏巧儿摇摇头,小声嘟囔:“还是算了,上面,小气得紧。还是明日去各家拜访一下,看看情况吧。” “好,明日玉生同娘子一起。” 第14章 岳父怎么还没走? “县官娘子,真不是我们不愿意做。我们每天要洗衣做饭,就留空闲时间,拿出来做点手艺活贴补家用。您这不给钱,我们不能免费给您干活的呀。” “不是不给,是,哎,等一下!” “啪”的一声,没给苏巧儿解释的机会,妇人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将门关上。林玉生刚想说话,一旁的苏烬已经怒气冲冲地要冲进去了。 “你这妇人,好不懂礼数,快开门!” 苏巧儿急忙抱住他的腰,“算了算了,爹,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林玉生也拉住他的胳膊,“苏伯父,冷静冷静。” 苏烬一把推开他的手,怒道: “冷静?你给我离远点,看到你这张脸就来气。要不是因为你这小子,我的宝贝女儿要在这地方受这种窝囊气!” 说完,生气地背过身去,苏巧儿伸手去拉他,也被他躲开。 “爹!” 这时,林玉生愧疚地开口:“娘子······” “你这小子,喊谁娘子呢!”苏烬被这称呼气得眼睛瞪大,下一秒就想要撸袖子揍人了。 林玉生急忙改口道:“苏,苏姑娘,接下来就由玉生一个人去吧,你带着苏伯父去安远集市上逛逛吧。” “不行,你一个人去,巧儿怎么放心?” 苏烬却满意地点点头:“爹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这样定了,算你小子识相。记住,你和我女儿还未成婚,别乱叫,伯父会好好看着你的。” 说完大手一挥就要把苏巧儿拉走,苏巧儿刚想挣扎,他凑近她的耳边嘟囔道:“只要和爹一起去,咱就去安远钱庄取点银子,就当香包的定金了。” 苏巧儿一听立即反驳:“本来爹就该给我定金。”但不再挣扎,随着他往外走,边看着他说:“那带玉生一起去。” 苏烬一脸正色:“你这是第一单,不收定金才有的生意。至于他,不行,有他没钱。” 苏巧儿不满地回答:“凭什么,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不喜欢他。” “要不是你娘当年非要定这娃娃亲,爹才不想那么早就把你嫁出去呢。 小时候就看着讨厌,长大了那脸看着更是气人。再说了,爹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不能陪陪爹,以后你和这小子日子还长呢!” 苏烬边回答,边转过身恶狠狠地将两根手指抬起,对林玉生做了个正在盯着你的动作,之后又回过身,继续把苏巧儿往外带。 苏巧儿沉思片刻点头道:“也是,那我也和玉生打个招呼。”说完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苏烬拉出去好远,瞪了他一眼,刚要喊。 一直在他们背后看着岳丈一步一步把自己娘子拐走的的林玉生,在和她对视上的那刻就对苏巧儿点点头,又对着苏烬弯腰作揖。 苏巧儿只好对着他挥挥手,苏烬直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几步后却突然停下脚步,快步走了过来,林玉生看着他冷着脸越走越近。 下一秒苏烬从身上解下佩剑,扔给他就转身离开了。 林玉生急忙伸手接住,站在那里看着父女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之中。 半晌才回过神来,山林间的微风将他额头上的冷汗吹干。 他不得不承认,岳丈人如其名,易燃易怒。但也心思细腻,林玉生笑着摇摇头,继续往下一家走去。 苏巧儿他们刚回到县衙,正准备从院子里骑马离开。 李老夫人提着林清云从屋内出来,喊住他们:“亲家公,巧儿,你们等一等,你们是去安远吗?” 林清云手中抱着富贵,身上的衣裙都是灰尘,像是刚从山林里钻出来,头发乱糟糟的,正委屈巴巴地望着苏巧儿。 苏巧儿从轻巧地马上翻身而下,走到她们面前,疑惑地开口:“是的,娘亲,有什么事吗?云儿这是怎么了?” 李老夫人一把将林清云推到苏巧儿身边,一脸无奈地开口: “这丫头最近跟着富贵是满林子钻,看着就糟心。我听王婆说,安远有个学堂,我就想着最近也安顿下来了,不如将她送进去,学点东西。” “那娘要将云儿送去安远上学堂?”苏巧儿疑惑地问道。 林清云一听这话,嘴一瘪,眼泪就蓄满眼眶,一把抱住她:“云儿不要,云儿要和你们在一起。” 苏烬看着小姑娘的可怜样儿,翻身下马,揉了揉林清云的脑袋,笑着对李如清说: “亲家母,小孩子不想去就不去,我家巧儿小时候不也不爱去学堂,现在不也是个好姑娘吗?” 李老夫人看了一眼林清云,还是咬着牙说道: “这不行的,玉生和巧儿都很忙,我也要操持家务。巧儿小时候有玉生作伴,云儿没有,你看看这孩子现在只和富贵这只大鹅玩。亲家公,送去学堂,对云儿来说,是必要的。” 苏烬听到她的话,摸着下巴点点头,也不再说反驳的话。苏巧儿也赞同地点头,林清云一看没人支持自己,就埋在她的腰间大哭起来。 苏巧儿立刻蹲下身子,抱住她安慰道: “云儿不哭,去学堂不是要和娘亲他们分开。只是白天的时候去,晚上嫂嫂再去接你回来,学堂会有好多小伙伴陪你。” “是啊,还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呢!”苏烬也附和道。 林清云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抽泣着问道:“真的吗?嫂嫂不能骗云儿。” 苏巧儿笑着抱住她,“嫂嫂当然不会骗云儿,每天都准时去接云儿回家。”林清云抬起手,娇声说道:“那嫂嫂和云儿拉钩。” 苏巧儿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宠溺地点头,两人的手指紧紧地勾连在一起。 虽然林清云嘴上答应,但还是磨磨蹭蹭不愿去。 苏巧儿看着她一会抱抱富贵,一会摸摸桌子,再这么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她只得无奈地喊道:“云儿,快点。一会学堂关门,赶不上报名了。” 眼见她还想往林子跑,苏巧儿利落地将她捉住,先将她放在马上,自己也利索地翻身上马。 二人和李老夫人辞别后,策马奔向安远。 林玉生这边更是不顺利,长宁三十户人家,有的借口不会刺绣,有的还没说话,就泪水连连哭穷,有的甚至连门都不开。 到二十九户跑完,只有长宁山住的三个老妇人,和长风山上四五个采药为生的愿意帮忙。 这是最后一户了,林玉生站在院外,试探地敲了敲院门对着屋内喊道:“有人在吗?” “谁啊!” 屋门被猛地拉开,一个胖妇人走了出来,她掐着腰一脸不悦地喊道。 林玉生刚想说明来意,就看到那妇人笑容谄媚地迎了上来,她热情地打开院门:“是县太爷啊!是不是来给民妇送银子的。县太爷您也真是,民妇自己去拿就好了,怎敢辛苦您跑一趟。” 林玉生摇了摇头,妇人也注意到他两手空空,她的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一脸冷漠道:“原来不是送钱来的,那您来干什么的?” 林玉生惊讶于她的变脸之快,斟酌着开口:“还不知道您如何称呼” “啊呀,什么称呼不称呼的。姓王,就叫翠花就行。” 林玉生眼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他点点头开口道:“是这样的,王翠花,本官有笔赚钱的买卖……” 妇人听到能赚钱,立马来了兴趣,可越听眉头越皱,最后无趣地打了个哈欠,制止道:“县太爷,您说的这什么渠道,产业,咱一个农民,不懂这些。咱就知道,一个点,没工钱,不给干活。” “不是不给,只是延后发工钱,这件事是有利于长宁的啊! 只要这条线做起来,以后长宁百姓都可以靠种药,卖药为生。 你们就不用过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辛苦的日子了。难道本官会克扣你们的工钱吗?之前不也发过银子吗?” 林玉生有些心寒,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只看重眼前的蝇头小利。 他不知道的是,一文钱可以买到半斤米,化米为粥,够这些贫穷的人吃上三天。 他为国为民,秉持一颗正心。 可他并未穷过,所以不知道每一文钱对这些人的重要性。 “长宁有钱,关我屁事。钱要抓在自己手里的。 县官,还是等您有了钱,再来吧!” 妇人却不愿意多谈,她一脸不屑地挥手让他出去。 林玉生刚退了一步,她嘭地一声关上院门,大摇大摆地走回了屋内,边走还往旁边吐了口吐沫。 再一次吃了闭门羹,林玉生走在山林间,他的心情有些低落,这是最后一户人家了。 往日苏巧儿总是陪在自己身边,如今自己一个人,竟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他就无声地站在山林间,叹气低头时却望见一株艳丽的花,如同火焰一般,石缝之中开得极盛。 他低头看了那朵花很久很久,如同自己也化为山林中的一颗树木。 半晌,他终于动了,向着那朵花弯腰作揖,之后朝着王婆家方向走去。 万事艰难,总有解决的办法,慢慢来吧,他想。 第15章 迎财神! “云儿不要上学堂!不要不要!” 安远学堂外,林清云趴在地上缩成一团哭得撕心裂肺。苏烬看她哭成这个样子一时有些心软,刚要开口求情,却被苏巧儿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苏巧儿走上前,将她抱起来,林清云顺势环住她的脖子,趴在她怀里哭。苏巧儿轻拍她的背安慰道: “云儿乖,你记得之前怎么答应嫂嫂的了,不是都和嫂嫂拉钩了吗?云儿不许反悔的。 今天先试上一堂课,要是实在不喜欢,嫂嫂一定接你回家好吗?” 林清云并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地哭。苏巧儿一直将她抱在怀里,依旧站在学堂门口。 过了一会,林清云才抬起头,她看向站在身后的苏烬,眼睛里满是委屈。他却无奈地摊手,示意自己也没办法,默默地转了身。 眼见最后的希望破灭,林清云擦了擦眼泪,她用力抓住苏巧儿的衣服,哽咽着说道:“那嫂嫂要早点来接云儿。” 苏巧儿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点头答应:“好,嫂嫂保证。” 二人站在学堂门口,看着林清云被先生拉着,一步三回首地往里走。 苏巧儿对她挥了挥手,等到她的身影消失,两人齐齐松了口气。苏巧儿挽住苏烬的胳膊,笑着说:“走,爹,巧儿请你吃好吃的!” 苏烬却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脸宠溺地开口:“请?还不是花你爹的银子。” “别急,巧儿这单生意做成了就还你。”苏巧儿讨好地摊开双手,苏烬无奈地解下腰间荷包放在她的手心。 “谢谢爹!” 苏巧儿一拿到荷包,就高兴地向着集市方向快步走去,全然将苏烬忘在身后。他站在原地,宠溺地摇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安远集市内,热闹非凡,吆喝声买卖声嘈杂入耳,摊贩的商品琳琅满目,各种小手工,美食数不胜数。 “卖烧饼嘞!瞧一瞧,看一看喽,正宗的崤山薄饼!十文钱一份。” “这位好看的姑娘,来张烧饼吧,刚出锅的正热乎呢。” 身着麻布衣的小贩看着站在自己摊位前的姑娘,她长相极美,一双杏眼圆而亮。小贩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但还是语带热情地推荐。 “行,那你先给我装一个”,说完,苏巧儿又扭头看了眼还在另一个摊子上买糖画的苏烬,大声喊道:“爹,这里有崤山薄饼,你吃不吃!” 苏烬听到她的叫喊,连糖画也不要了,边跑过来边招手:“吃,给爹也来一个。” 苏烬兴奋地拍手,对她笑着说道:“好久没吃崤山薄饼了,爹可想念的紧啊,上一次吃还是你在家做给爹吃的。” 苏巧儿也赞同地点点头,怀念地说道:“是啊,没想到安远也会有崤山薄饼,当时学这巧儿可学了很久呢。” “来,二位客官,你们的饼好了。” 然而,父女二人接过饼,彼此对视了一样,刚才的兴奋劲一扫而空,看着手中的饼相顾无言。 这饼,看起来很厚,两面都有些烤焦了,一口咬下去,“哎呦,崩牙!”苏烬捂住自己的左边脸,一脸嫌恶。 “这算啥正宗崤山薄饼,还卖的这么贵,别说薄了,都烤糊了!” 在苏巧儿耳边咬牙切齿地说完,便气势汹汹地就要回身去找那小贩算账,她一脸无奈地拉住他。 苏巧儿低头看着自己还未下口的烧饼,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猝不及防地放开手,苏烬差点摔倒。 他踉跄着站稳,正好站在那卖饼小贩的摊位前,小贩看到他笑着开口: “呦,客官,是不是要再来一个薄饼?我家可是正宗崤山薄饼,整个安远都好这一口。” “那你们安远人也太没口福了。” 苏烬一脸不屑地嘟囔道,一听这话一旁的苏巧儿眼底的眸光更深,她直接拿着烧饼向前走去。 集市的吆喝声让小贩没听清他的话,一脸疑惑地问道:“客官,您说什么?” 苏烬尴尬地摆手,转头却发现自己女儿已经走出去很远,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巧儿,怎么不等等爹。” 苏巧儿看了他一眼,说道:“爹不是要找那小贩算账吗,怎么到人家面前了,说话那么小声。“ 苏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后一脸正气地说道:“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么。” 说完注意到苏巧儿正往集市外走,他随即转移话题道:“乖女儿,我们这是去哪里?” 苏巧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将手中的饼丢给他,嘴角上扬:“去找财神。” 苏烬手忙脚乱地接住饼,一脸疑惑地跟了上去。 苏烬跟着她一直走,最终在一座雅致的酒楼前停下,门匾上写着柏翠楼三字。 二人刚踏入柏翠楼,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将他们带到桌前坐下,“二位客官,想用点什么?” “想来一份贵酒楼的醉三仙,对了,只要你们掌柜的亲手调制的。” 听到这话,店小二有些为难道:“姑娘,我们掌柜只为贵客亲手·······” “苏姑娘就是在下的贵客。”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只见李池州轻摇折扇缓步走来。 他抬了下折扇示意小二去准备,对着苏巧儿弯腰作揖:“苏姑娘,别来无恙。” 又注意到苏巧儿身边跟了一位中年男子,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苏巧儿赶忙站起身还了一礼,说道:“这位是我爹,这位是柏翠楼的掌柜的李池州李掌柜” 一听这话,李池州连忙行礼道:“不知苏伯父远到而来,池州怠慢了。” “叫苏镖头,谁是你,嘶!”望着殷勤的李池州,苏烬没好气地回答。 下一秒却忍不住闷哼一声,他往桌下一看,苏巧儿正踩住他的脚,不仅眼神示意,同时趁李池州背对着她急忙对他做着口型:财神啊。 苏烬立刻心领神会,轻咳了一声,呵呵笑道:“李池州,好名字。人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叫伯父好,就叫伯父。” 李池州讶异地瞥了他一眼,这时,苏巧儿急忙道:“李掌柜,是这样的,爹来长宁看巧儿。听说柏翠楼的醉三仙天下无双,吵着要来。巧儿便带他来了,李掌柜切莫介意。” 李池州摇摇头,轻笑道:“怎么会,池州之前就说过,苏姑娘永远是我柏翠楼的贵客。不过依在下看,姑娘来柏翠楼,不仅仅是馋这醉三仙吧?” 苏巧儿心思被戳破,仍面色如常,她淡淡道:“实不相瞒,巧儿确实另有所图。巧儿这次来,是想和李掌柜谈一笔生意。” 又抬手示意李池州坐下,他顺从地坐好,疑惑地开口:“哦?什么生意?” “不知李掌柜可吃过集市上那家崤山薄饼?”苏巧儿端起茶,轻抿一口。 李池州轻摇折扇,随意地点点头。苏烬看着他这不着调的模样就碍眼,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李池州立刻合起折扇,补充道:“在集市上很有名,许多人慕名而去。不过池州并不喜欢,觉得有些干硬。这与姑娘说的生意,有何干系?” 苏巧儿站起身,对他说:“李掌柜请等一等,不知可否借膳房一用?” ”当然,苏姑娘请随意。”他抬起折扇指向膳房的方向。 苏巧儿快步走了进去,独留两个男人无声沉默。期间,李池州数次想搭话,都被苏烬生硬地挡了回去。 终于,苏巧儿端着一个精致的雕花瓷盘走了出来,随着她的出现,空气中慢慢弥散开一股浓浓的饼香。 酒楼里的客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的手上,她将盘子放在桌上。 盘中放着一张张薄饼,薄如蝉翼,大如茶盘,面上撒有芝麻,饼香之外还带着淡淡肉香。 “李掌柜,请品尝真正的崤山薄饼。” 李池州早已被这香味引得食欲大开,他用筷子夹起一张饼,一口咬了下去,他的眼神一下子发亮,止不住称赞道:“松香薄脆,内里的肉馅是柔软鲜美甚至留汁,丝毫不干不柴!” 说话,又忍不住咬了几口饼,几下就将一张薄饼吃完,一旁地苏烬也急不可耐地夹了一张,别的客人都频频望向桌子上的薄饼,甚至让店小二也给他们来一份一样的。 苏巧儿也夹了一块,刚咬了一口,心中默默倒数,果不其然就听见李池州的声音:“不知这薄饼方子,苏姑娘卖吗?” 成了! 苏巧儿扬起笑容,点点头:“当然,不如我们来聊聊价格?” 从柏翠楼出来,苏巧儿手中就多了一个木制漆盒,她心情顺畅地哼着歌谣,身旁的苏烬看到女儿高兴,眉头也舒展开来。 二人刚来到学堂门口,就见到林清云正拉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少年的手不放,嘴巴瘪着,一副要哭的模样。 二人对视一眼,急忙跑过去,苏巧儿一把将林清云拉过来,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关心地问道:“云儿,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林清云啜泣着不说话,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指向那边的小少年:“云儿,他……” 第16章 山林间的独处 安远学堂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学堂,安远百姓多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其中不乏富贵人家。 学堂门口,林清云哭得伤心,话也说不清楚,只是用手指着那边站着的少年郎。 苏巧儿顺着她的手望去,少年身着银白暗花云纹锦衣,小小年纪却已显出俊美之姿,一双丹凤眼摄人心魄,他腰间悬挂雕花玉佩,贵气逼人。 苏巧儿刚要开口,那小少年弯腰作揖道:“在下李弦,是云儿的同窗。” 说完他又走过来摸了摸林清云的头,一本正经的安慰道:“云儿妹妹,明日弦儿再陪你玩,今日先回去好好休息,好吗?” 林清云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抬起手拽住李弦的衣袖,委屈道:“可是,云儿不想李弦哥哥离开。” 苏巧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正准备劝,只见李弦解下身上的玉佩,递给她:“云儿妹妹,这个送予你。李弦保证,明日一定在学堂等你。” 林清云看着那块玉佩,刚想伸手,只听得苏巧儿咳了一声,她的手又一下子缩了回去。 林清云摇头道:““李弦哥哥,玉佩太贵重了,云儿不能收。”又低头沉思几秒,面带羞怯地伸出手:“我们来拉钩,你保证明日一定在这等云儿。” 李弦愣了一下,笑着伸出手,温柔道:“好,我答应你。” 苏巧儿看着那两只紧勾在一起的小手,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感叹,这云儿是对谁都来这一套啊。 “好了好了,不早了,你兄长还在家里等我们呢,快走吧。” 最终,苏巧儿还是同来的时候一样,半推半拉地将林清云捉上了马。 马背上的她还不安分,弯下腰伸出手使劲够站在那边的李弦,李弦笑着伸出手,但轻拍了一下又松开了。 林清云在马上不住往回看,他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离开。 苏巧儿他们回到长宁的时候,天色暗淡无光,她策马扬鞭,夜晚的山林显得有些阴森,林清云也害怕地缩进她的怀里。 突然,她看到远方桥头处有一抹荧光,盈盈火光照亮了前路,她紧张的心放松下来。 待近了一看,是林玉生。 夜间凉风习习,翻动他的衣袍,他手持一盏灯笼,就立在桥边,火光将他的身形照得高直。他一看到苏巧儿,就露出温柔笑意。 “夫君,你怎么在这?” “兄长!” 苏巧儿双手勒紧马绳,在他面前停下。眼里划过一丝欣喜,讶异地开口,林清云听到她的问话从怀里钻出来露出脑袋来,也欣喜地喊道。 “嘎嘎嘎!” “富贵!” 二人这才看到林富贵正窝在林玉生脚边,对着苏巧儿不满地叫,像是在说我也在这。 林玉生把它抱起来,林清云伸出手,抚摸它的羽毛。林玉生对苏巧儿淡淡一笑:“今夜无月,想着娘子有些怕黑,便在这等你回家。富贵也追着要找你,就和我一起来了。” 旁边的苏烬立刻哼了一声,林玉生赶忙对着马上的苏烬行了一礼,他并未回话,只是从苏巧儿怀中接过林清云,双脚轻踹马肚,带着她先一步离开了。 只留林玉生站在原地无措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苏巧儿看着他呆呆的模样,笑出声来,她趴在马背上撒娇道:“多谢夫君来接巧儿。” 说着就要翻身下马,林玉生连忙制止道:“娘子这是作甚?” 苏巧儿停下动作,回道:“当然是和夫君一同走回家,难道夫君想和巧儿同乘一匹马?”她讶异地看向他,心里暗想难道自己古板的夫君终于开窍了? 林玉生一听这话急忙摆摆手,有些磕巴地说道:“不是,玉生怎么敢有这个意思,玉生是说······” “可巧儿觉得林子很黑,巧儿害怕。夫君又不和巧儿同乘,又不让巧儿下马,那怎么办嘛。”苏巧儿眼珠一转,打断了他的话,瘪嘴故作委屈道。 少女眼眸带着喜悦,明亮又动人明亮的眼睛。林玉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耳根爬上抹红。 他伸手牵起马绳,另一只手提着灯笼,抬头望向她,温柔地开口:“娘子就坐在马上,玉生牵着,好吗?” 听到这话,苏巧儿只好点点头,但她眼珠一转,心中又冒出个鬼主意。 只见她歪歪扭扭地从马背上站起来,林玉生察觉到她的动作,回头正发现她要倾倒下来,他瞳孔急剧收缩,伸出手就要去接。 下一秒,苏巧儿依旧安安稳稳地站在马背上,林玉生眼里满是担心,急道:“娘子快下来,当心摔着。” 她眼里满是笑意,俏皮地开口:“夫君,放心。巧儿从小就爱骑马,比这更危险的,啊哎哎!”正满脸骄傲地说着,她却不小心失了平衡,从马背上倾倒下来。 下一秒,苏巧儿被林玉生抱在怀里,他的手一直未曾离开,紧紧护着她。 “苏巧儿!” 苏巧儿看他面色愠怒,眉头紧蹙,心知不妙,眼里霎时蓄满泪水,委屈道:“夫君,巧儿的脚好像扭伤了,好疼。” 林玉生眼里的怒气立刻化为担忧,也没了训斥的心思。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马背上,伸手捏了下,苏巧儿立刻痛呼出声。 林玉生淡淡地开口:“没什么事。” “真的吗?”听到他的回答,却依旧觉得脚踝隐隐作痛,她疑惑地问道。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袭来,“嘶,好疼。” 林玉生趁她不备,握住她的脚踝,猛地一扭。为了避免她过度紧张,林玉生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面如冷霜,不悦地开口:“脱臼了,现在接好了,一会回家给你擦点药。坐稳些,我们快些回去。” 一路上,不论苏巧儿怎么喊,林玉生都再未说话,只是紧紧拉住马绳,他的步调有些急躁。 很快二人到了县衙门口。 林玉生伸手将她抱了下来,屋子里的苏烬注意到立刻冲了出来,怒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苏巧儿,你还不给我下来!” “苏伯父,巧儿的脚扭伤了,情急之下,只好逾越礼数。”林玉生边说边往屋内走。 “扭伤?”苏烬一听更是生气,紧随着他一同进到屋内,忧心忡忡地看着苏巧儿。 林玉生将她放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袜子往下褪了褪,脚踝整整红肿了一圈,有些乌紫,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有些吓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李老夫人也赶了过来,心疼地问道。 苏烬面色阴沉,语带怒气,咬牙切齿道:“林玉生,巧儿就跟你单独待了一小会,腿就伤成这样?!” “爹!是我自己的问题,不管他的事,我的体质一直都这样,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的。”苏巧儿急忙说道。 “你别替他说话,你以后要嫁给他的,他却连保护你都做不到。要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没受过几次伤·······” “那是因为她受伤从不让你知道。”林玉生边给苏巧儿的脚踝上药,边冷冷回答。 “林玉生!”苏巧儿听言怒道。 苏烬愣了一下,看向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玉生上药的手顿了一下,心知失言,摇摇头,不再开口。 苏巧儿泄气般地捂住脸,摆摆手:“爹,娘亲,你们都出去吧。人太多,屋子里有些闷。” 李老夫人点点头,安慰道:“好好,巧儿注意伤势,切莫动怒。儿啊,照顾好她。”说完,将还愣在那的苏烬拉了出去。 林玉生包扎好脚踝,低着头有些局促地开口:“娘子,玉生有愧,未控制住情绪,一时失言。” 苏巧儿摇摇头,安慰地说道:“不是夫君的错,都是我自己贪玩。”说着,抬起头忍不住回忆道: “小时候也是这样,太过调皮,每次受伤又怕爹爹责骂,只能找夫君求救。久而久之,就养成习惯了。 走镖的时候,受伤也藏着掖着,每次都写信找夫君拿药。如此看来,巧儿要多谢夫君才是,怎么会怪呢。” 她用双手抚上林玉生的脸,“不过·······”林玉生随着她的手移动,直愣愣看向她。 她又一下推开,不满地说道:“不过,回来的路上,巧儿喊了十二声夫君,五声玉生哥哥,有的人理都不理呢!这让巧儿很生气!” 林玉生怔愣片刻,面带愧疚地开口:“当时处于气头上,希望娘子原谅玉生。” “好,巧儿原谅夫君,那夫君也要远离巧儿,切莫再生气了。”苏巧儿俏皮地开口。 林玉生无奈地点点头,随即轻皱眉头,有些担忧地开口:“娘子还是要注意自身安危,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受伤可就不好了。” 苏巧儿却摇摇头,嘴角上扬:“巧儿不怕受伤,夫君就是巧儿的秘密法宝,永远都会治好巧儿的伤的,对吗?” 林玉生无奈地点点头,眼里满是宠溺。苏巧儿眼眸亮亮,情深意切地看着他。 眼前人不知道的是,小的时候,她总是受伤,除了调皮之外,是为了有理由寻他,才会在自己身上弄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两人又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小时候的事情,这时,苏巧儿发现桌子上有十几个绣好的香包,从左到右依次摆放,清晰可见的是,香包绣得越来越好。 她疑惑地问道:“夫君,这是你绣的吗?” 第17章 爹爹,没关系。 条案上摆放着数个香包,林玉生听到苏巧儿的话,立刻走过去,拿起绣的最好的一个递给她,另一只手把那些绣技青涩的往远处藏。 “对,今日去了王婆家,想看一看草药种类,正好许氏在她家赶工,就向她学了学,总算是能出份力。” 苏巧儿装作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接过香包,淡绿色的香包上一株草药栩栩如生,深绿的草株上开着淡紫色的花骨朵。 她用手轻抚着香包,夸赞道:“夫君绣的真好,这是什么草药” “娘子谬赞了,绣技还需再精尽。此为龙胆草,有祛湿清热之效。” 苏巧儿用手抬起他腰间绣得歪七扭八的香包,嘟着嘴道:“反正比巧儿多的多的多!老天真是不公平,夫君生得如此好,还这么聪慧,连女红也学得突飞猛进。” 话未说完,她突然拍了下手掌,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哎呦”一声,她僵在原地,抬起受伤的脚,单腿站立着。 “小心!”林玉生急忙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她顺着他的手又坐回到椅子上。 “怎么这么着急,脚还伤着呢。”林玉生摇摇头,无奈地开口。 苏巧儿吐了吐舌头,摸摸鼻子笑了一下,又拍拍他的手说到:“夫君,你去帮巧儿把马背上挂着的布袋拿来。” 林玉生点点头,过了一会拿了一个黑色的布袋,他一只手拎着上下晃了晃,递到苏巧儿面前:“娘子,这是什么?” 苏巧儿将布袋解开,露出里面的木盒,她打开,里面是一锭锭银元宝,苏巧儿骄傲的抬起头说道: “夫君,这是巧儿今天在安远赚的银子,用一张薄饼秘方换的,整整三十两!以后,银子都由巧儿来赚,夫君就负责在家绣绣花!” 林玉生眼带宠溺,笑着说道:“好,以后玉生就为娘子洗手做羹汤。” 苏巧儿眉眼弯弯,让林玉生把木盒放在桌上,随即正色道:“现在有了工钱,村民应该愿意帮忙了。夫君,今日如何?” 听到她的话,林玉生神色暗淡,低下头,眉眼耷拉下来,话语中带有些委屈:“玉生没用,总共就七个人愿意。其余人都不愿,事事为钱,到现在都不愿意施舍一份信任于我。” 苏巧儿心下了然,她轻声安慰道:“夫君,莫要难过。巧儿知道夫君真心待人,却被冷眼相待的滋味,不好受。 其实他们也只是穷苦惯了,才会时时刻刻以钱为先。但巧儿相信,长宁越来越好,他们也会越变越好。 夫君抛弃优渥的生活,决心来到长宁,本就不图回报,不就是为了将他们的生活改变的么?” 林玉生听言怔愣片刻,随即叹了一口气,摇头笑道:“娘子说的极是,倒是玉生糊涂了,真心向民,本就不图回报。玉生怎可因一时的不信任而退缩呢。” 他轻轻握住苏巧儿的手,眼里满是温柔:“多谢娘子,不嫌弃玉生的愚笨,娘子一言,玉生如醍醐灌顶,思绪顿时清明了。” 苏巧儿眼里露出羞意,但她骄傲地抬起下巴,嘴角上扬:“那是自然,自小就聪慧过人!” 林玉生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鼻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明日,就是堤坝完工的日子,娘子要去看看吗?” “当然!到时候把爹爹……” 苏巧儿眼神明亮,开心地答应,但说到苏烬时,神色却暗淡下来。 林玉生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眼里闪过一丝自责,他温柔地开口:“要和伯父聊一聊吗?” 听到这句话,她摇了摇头,又低下头,神情感伤。 林玉生见状,斟酌着开口:“其实玉生一直觉得娘子和伯父之间隔着一层纱,但是却猜不到是什么原因。或许,娘子愿意告诉玉生吗?” 苏巧儿探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他,斟酌着开口:“巧儿只是有些怕他。” 与此同时,坐在院子里久不作声的苏烬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都是我的错。” 李老夫人疑惑地望向他,他抬头看向不见半点光亮的天空,叹了一口道:“秀娘生她的时候难产,虽然最后是母女平安。” “娘却落下病根,没过多久就走了。许是因为恨我,小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爹笑,他总是阴着脸,语气恶狠狠的。” 苏巧儿的眼里满是悲伤,林玉生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 “那时候,我日夜买醉,不敢相信秀娘已经离我而去的事实。” 李老夫人叹了一口,感伤道:“云秀是个好人,只可惜命不好。” “她走的时候,把巧儿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可我没做到。我不敢看尚在襁褓中的她,甚至有些怨恨。” 苏烬愧疚地握紧双拳,眼里含着泪。 “巧儿不怪他,其实我也有些恨自己,夫君,你知道吗?巧儿真的很羡慕你,有自己的娘亲。 父亲因为母亲的死不愿意看到我,所以,巧儿总是想尽办法赖在你家,早上来的很早,晚上走的很迟。只是因为你的家,永远是欢声笑语,而不是死一般的沉默。” “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 林玉生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苏巧儿伏在他的怀里,小声啜泣,泪水染湿了衣袍。 也许小时候每个夜晚,她都是这样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出的哭泣。他心疼地想,边用手轻抚她的发丝。 “等我醒悟过来,已经晚了。看到我时,她的眼里满是惧怕。 后来我从官场脱身,离开青州,开镖局,就是想带着巧儿游遍天下,希望她能忘掉这段不美好的记忆。我本以为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消失了,可今天我才发现……” 他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并没有。” “巧儿这孩子令人心疼,小时候我就想这小女娃怎么如此乖,不哭不闹。 一天天就跟在玉生身后,一口一个夫君的叫着,看起来真招人疼。现在看来乖是有原因的,你啊……” 李老夫人摇摇头,望着屋内眼里划过一丝心疼。 屋内,苏巧儿渐渐止住哭声,抬起头对着林玉生说道:“夫君,你可以帮巧儿把爹喊进来吗?” 林玉生点点头,刚要往外走,一修却被她拽住,他听见她说:“到时候,夫君可以陪着巧儿吗?” “当然,玉生会一直陪着巧儿。” 屋外,苏烬苦笑道:“都是我的错,她还那么小,我却怨她。让她担惊受怕,连受伤不都敢与我说,我算什么父亲!” 他用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脸上霎时红肿起来,还欲再打,李老夫人急忙去拉。 眼看要拦不住,林玉生走了出来,喊他。 “伯父,巧儿喊您进去。” 苏烬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李老夫人安慰地开口:“去吧,巧儿一直是个乖孩子,我相信她早就原谅你了。” 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随林玉生进到屋内。 苏巧儿看到他进来,立刻习惯性地扬起笑容,她的眼睛哭得红肿,泪痕清晰可见,但脸上却充满笑意地喊道:“爹,你来啦。” 苏烬像是看到小时候的苏巧儿,独自坐在黑暗中,在他醉醺醺地回到家的时候,总是扬起小脸,乖巧地喊他:“爹,你回来啦!” 那时候,他因醉酒忽略掉的她的泪水与悲伤,现在终于被看见了。 他的泪一下子涌出来,愧疚地单膝跪在她面前,头无力地垂下:“对不起,巧儿,爹对不起你。” 苏巧儿安慰地抱住他,轻声道:“爹爹不要伤心,巧儿早就不怪爹了。 爹带巧儿见过大漠中的绿洲,高山上的雪莲,海浪下的游鱼,这世间一切美好景象与事物,都是爹带巧儿去看的。 巧儿觉得,那足以抵消掉小时候些许的不美好。” 正如李老夫人所说,苏巧儿一直是个乖孩子,她能体会到所有人的不易,包括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听到她的话,苏烬的泪水大粒大粒地坠下,砸在地上,显现成一圈圈的水晕。 水晕渐渐扩大,宛如一轮圆月。 屋外,明月破开黑夜的遮掩,将山林照得分外明亮。 夜色渐深,明月却高悬,苏巧儿经历一天的辛劳,已经睡下了。 林玉生和苏烬相对坐在院中,面前摆放着一壶茶。 “离开青州以后,我很少碰酒。”苏烬又看了一眼屋内,“以后更不会再碰了。” 他捧起茶杯,站起身,看向林玉生:“来,今日以茶代酒。伯父发自内心地感激,感激你帮糊涂的我照顾小时候的巧儿。以后,巧儿就拜托给你了。” 林玉生也急忙站起身,他说完便一饮而尽,林玉生点头,神色认真:“伯父放心,玉生会一生宠她,敬她,此生绝不负她。” 他同样一饮而尽,苏烬笑着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往屋内走去。 “明日堤坝完工礼,会很热闹。巧儿说想和您一起去。” 苏烬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并未回身,只是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林玉生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 久久未动,月华倾洒下来,像是为他披上一层月白的薄袍。 半晌,他倒了一杯清茶,倾倒在地上。 他张口,却并未发出声音,眼里是化不开的悲伤。 第18章 关公袍下过。 今日的长宁县衙比往日热闹了些,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落成礼做准备。 苏巧儿在屋中苦恼地看着摆放在床上的衣裙,半晌她拿起一件黛青暗花蝶纹云锦长裙在身上比了比。 又看向一旁坐着的林玉生问道:“夫君觉得,这件较之刚才那件,哪件好?” 林玉生站起身,接过衣裙,仔细观察一番,沉思片刻回答道:“就这件吧,玉生觉得这颜色很衬娘子。” “真的?”苏巧儿怀疑地看向他。 “玉生绝无假话,这世上,除娘子外,再找不到与它更合适的人。”林玉生一脸真诚地点头。 在历经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折磨之后,林玉生总结出了一个道理,就是女子在择衣时,不要提出看法,只要真心地夸赞就好。 “好吧,那就这件。”苏巧儿边说又要拿起床上另外一件淡粉色的衣裙,“其实这件也不错······” 看着她又陷入纠结,林玉生有些无奈地坐回椅子上。 “这关公就该我来扮!” “凭甚?就你这贼眉鼠眼的模样还妄想做关公?” 突然,外面传来的争吵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去往屋外。 苏巧儿刚走到院中,发现长胡子男人并不在,一个男人看到他们出来,急忙迎了上来。 她看了眼人群中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疑惑地问道:“他们因何事争吵?姜师傅呢?” 那男人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安宁一直有个习俗,就是建筑落成礼上,来见礼的人都要受关公衣袍福泽,取一个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的好兆头。” “所以他们是在抢着扮关公?” 苏巧儿疑问地看着他,一旁地林玉生摇了摇头,轻叹道:“这本是件好事,怎么还争了起来。” “年年都争?”苏巧儿继续问道。 那男人连忙摆手道:“这倒也不是,一般关公都由长者来扮,师傅在我们之中年纪最长,可他今早有急事去了安远。 余下人中,他们二人年纪相仿,本就有些不和。以前全靠师傅调和,这下好了,是谁也不让谁了。”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动起手来,她急忙喊道:“二位师傅,你们别争了。可否听小女子一言?” 那两人听到苏巧儿的话,齐齐望向她:“愿听姑娘一言。”说完又再次回头,毫不想让地互瞪。 “其实,这扮关公就是图个好彩头,无钱无财。二位师傅这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岂不是伤了和气。 日后还要一同共事与其吵得不可开交,不如谁先退一步?” “要退也是他退,反正我不扮,也轮不到他!”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道,又互相对视一眼,同时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如我来扮,诸位以为如何?” 眼看局面再次僵持住,苏烬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面带笑意地说道。 “之前曾与那姜师傅闲谈,得知我虚长他几岁,不知外人可否来扮这关公?” 堤坝边,随着阵阵鞭炮声,众人都沉浸在锣鼓喧天的热烈气氛中,许多村民也来了。 苏烬身着深绿长袍,身披战甲,手持青龙偃月刀,一副红脸关公相,气势雄伟地站在河边。 众人一时被他的气势震住,不敢上前,林玉生将苏巧儿往前推了推。苏烬的眼神在看到她的那刻,变得柔和。 苏巧儿跪在地上,苏烬踢起长袍,用手提住,在她头上轻抚过三遍,随即大喝道: “嗬!祛病远灾,千载为常!” 许是有了苏巧儿开先,众人也纷纷跪了下来,苏烬提着长袍,一个个走过。 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人们虔诚地祈首,希望自己今年能有个好运气。 今日有些热,待到每个人都过完,苏烬已经大汗淋漓,汗水浸湿他的衣袍。 看着他鬓间白发,苏巧儿心疼地递上水,有些不悦道:“真不是什么好差事,其实感觉用处并不大,不知在争抢些什么。” 苏烬却摇摇头,认真道:“以前爹也不信这些,毕竟走镖人唯一能靠得就是自己。 可是,爹又想啊,如果这些能给爹的宝贝巧儿带来些好运气,爹就愿意相信。” “爹······”苏巧儿语带哭腔,眼眶有些红,眼泪摇摇欲坠。 苏烬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抬起衣袖将她的眼泪擦去,笑着说道: “莫哭,关公袍擦眼泪,以后遇到任何难关都不会让你掉眼泪。 这是属于爹的巧儿的一点特权。” 林玉生并未打扰父女二人的温馨,他找到早上的男人,有些担心地开口:“姜师傅有说他要去安远办什么事吗?” 男人摇摇头:“没说,就是昨儿收到封信,然后早上急匆匆地走了。要不是我们兄弟怕山上豺狼拦着,他深夜就要离开呢。” 又看到林玉生面色凝重,以为他担心长宁建设,便安慰道: “林县官别担心,目前这堤坝已经建好,河道也已拓深,之后就是按您的要求建造一座新桥梁。这些师父走之前都交代过我们的,您尽管放心。” 林玉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本官并不担心这些,只是怕姜师傅出事,如若他写信给你,你一定要来告知本官。” 男人认真地点点头,回道:“小人明白,一但有消息,立刻通传给您。” 之后又过了三天,姜师傅一直没有消息。这三天,带上之前林玉生找的七个人,苏巧儿又花钱雇了几个人,与王婆他们日夜赶工,终于将三百个香包顺利完工了。 香包做好,苏烬也到了该返程的日子了。 那是长宁难得的下雨天,雨下的很急。苏烬身披蓑衣,正检查马车上的货物。 林玉生持伞站在苏巧儿身边,她一直低着头,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袖。 苏烬看到她的样子,走上前来,安慰地说道:“乖巧儿,爹要走了,你莫要难过,等你们把长宁建设好了,就回青州来。” 苏巧儿猛地扑到他的怀里,“爹,巧儿不想你走。” 她的衣裙一下子被雨水打湿,他吓了一跳,林玉生也急忙把伞移过去。 苏烬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乖巧儿,别孩子气。爹就在青州等你们。” 他指了指马车,“再说,也许爹以后要常来送货呢!” 苏巧儿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紧他。 “乖女儿,快进去吧,受凉可就不好了。” 他边说边看了眼林玉生,故作凶狠道:“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负她……” 他拍了拍腰间的大刀,盯着他,面露凶光:“我就亲手把你埋了。” 说完就将苏巧儿推到他怀里,利索地跳上马车。 接着对着他们招招手,驱马离开。 走时他大声地唱着青州歌谣,那是苏巧儿与他走镖时经常唱的。 苏巧儿就要去追,林玉生急忙拉住她。 听到那歌声,她呆愣在原地。直到歌声渐渐消失在雨声中,她才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哭起来。 雨天总是伴随着离别,所以她一直都不喜欢。 可长宁似乎进入了雨季,接连几天,阴雨连绵。 林玉生将饭菜端回厨房,李老夫人看着饭菜担忧地问道: “巧儿她,还是不吃饭吗?” 林玉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这几天只喝了几碗粥水,其余的她都说没胃口。” “就吃那些,身体怎么受得住。” 李老夫人有些心疼地开口,林玉生用力捏紧衣袖,没有回话。 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忙说道:“不如玉生去安远买条鱼,娘做道醋搂鱼。 巧儿最喜欢这道菜,也许会吃。” 李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催促道:“那你快去,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林玉生点点头,转身快步往屋外走去。 “哎呦!” 他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林玉生被冲地往后退了退,眉头紧促。那人站在原地,捂住胳膊,叫出声来。 “林县官,您怎么走的这么急。小人正要去找您呢?” 林玉生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衣衫,边往外走边问道:“所为何事是姜师傅有消息了吗?” 男人点点头,大声焦急道:“是啊,师父来信,信中说他被困在安远走不了了!” 林玉生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刚要说话,就听见苏巧儿的声音。 “你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林玉生循声望去,苏巧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林玉生急忙迎上去,把她往屋檐下带。 “下雨了,别着凉。” 苏巧儿安抚地握住他的胳膊,看向紧跟过来的男人,问道:“你刚刚说,姜师傅被困安远,因何被困” “原来,师父收到的信是师娘寄的,她带着女儿从安宁郡来找师父。 没想到途经安远,遇到了黑店,非说师娘砸坏了他们的东西,要赔一百两银子。 师娘没有就不让走,现在师父也被困在那了。县官娘子,您能不能想办法救救他们。” 男人跪下来,不停地磕头,林玉生急忙把他扶起来。 “你别急,我们今日就去安远看看。”苏巧儿也安慰道。 林玉生听到这话,有些担忧地望向她。 她淡淡一笑道:“放心吧,出去走走,总比在家发霉好。” 又看了一眼屋内趴在床上的林清云,无奈道:“再说,云儿已经跟我生了几天气了,说嫂嫂骗她,不送她去学堂。” 她眼神明亮,像是恢复了往日的光彩,有些俏皮的说道:“走吧,夫君,陪巧儿一起去趟趟黑店?” 第19章 拯救计划 安远有两座远近闻名的酒楼,都位于最繁华的地段,对门而设。 一是李池州的柏翠楼,醉三仙十里飘香,二是天下阁,自称揽尽天下美食于一阁。 天下阁的菜品所用食材皆花高价从原产地购入,航运而来,因此极其昂贵。 苏巧儿站在天下阁门口,装修富丽堂皇,两根冲天木柱上雕刻着精致的雄鹰图案,鹰的眼睛上镶着一颗透亮的玉石,镀金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天下阁三个字。 她不由地向身旁的林玉生感叹道:“这就是天下阁么,看着好气派啊,不像是黑店的样子。” “许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们先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二人刚要进去,身后就传来疑问的声音:“苏姑娘,林县官?” 二人转身却发现李池州正手持折扇,一脸惊喜地看着他们。 一时之间,两人的眼里都闪过一丝尴尬,踏进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李池州见此场面,故作难过道:“二位这是要去天下阁?难道是我们柏翠楼的菜不合二位的胃口?” 苏巧儿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们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她又想起来自己正站在人家门口,于是挽住林玉生的胳膊,对着李池州说:“李掌柜,我们借一步说话。” 李池州眯着眼睛笑了笑,点头道:“好啊,不如就去对面,给二位留了个雅间。” 雅间内,苏巧儿一脸凝重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给李池州,又开口问道:“李掌柜最近有注意到对面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李池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眼道:“这么一说,池州确实记得有一件。” 二人一听立刻来了兴趣,林玉生不自觉地坐直。李池州轻摇折扇,缓缓开口道:“二位有所不知,这天下阁,总是宣称自家食材极其珍贵,每每上货都要用马车在这街上转个几圈。 近日,正是吃蟹得季节,听闻他家新进了一批南湖的大闸蟹,正在那巡街呢。有一女娃娃突然从路边窜了出来,那马车一下子翻了,蟹都摔死了。” “摔死了,这怎么可能呢?!”苏巧儿一脸怀疑道。 “哎,就是摔死了,而且啊,全部都死了。 天下阁的掌柜就要那女娃的娘赔钱,要了整整一百两纹银啊。那妇人给不起,只好做工抵债。 前几日她夫君也寻来了,现在也被扣在天下阁了。” “什么南湖大闸蟹,依我看根本就是死蟹,讹人的。” 他收起折扇,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身体前倾,苏巧儿听言站起身气愤地拍了拍桌子,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近。 林玉生注意到他的动作,皱了皱眉,把情绪激动的苏巧儿拉到身边坐好,淡淡开口道: “李掌柜和天下阁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应该对其十分了解吧。不知,他们这游街之举,是否只是障眼法?那些蟹真的值一百两吗?” “在下看来,如若那车蟹真是南湖蟹,要的可就不止是一百两了。”李池州往后靠了靠,笑着说道。 “看来真是个黑店,夫君,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苏巧儿抓住林玉生的衣袖问道,他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沉思片刻,开口:“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姜师傅他们救出来,必须要在安远百姓面前揭露真相。 首先,我们要先找到姜师傅他们,让他们找到死蟹的存放地点。” “之后呢?”苏巧儿接着问道,李池州也抬眼看向他。 “之后,就要麻烦李掌柜了,不知您可愿意?”林玉生拱手对着他问道。 “池州也有份?”林池州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林玉生点点头说道:“刚才在下仔细想了想,安远人爱吃。 如果有一场柏翠楼和天下阁之间的厨艺大赛,到时候肯定会引起全城人的关注。 不知李掌柜可否愿意对天下阁下战帖?” 李池州刷地一声展开扇子,眼神发亮:“池州愿意,如此好的搞垮竞争对手的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 “不过······”他又有些犹豫地合起折扇,面露难色。 “难道李掌柜有何难处?”苏巧儿疑问道。 “池州也不怕二位笑话,实际上我这柏翠楼确实没什么好厨子,全靠家父所传醉三仙才维持下来。 天下阁财力雄厚,安远的厨子都被他挖了个遍。 正因如此,那日池州才想花重金聘请巧儿姑娘。这厨艺大赛要是输了,池州怕对柏翠楼的生意也有所影响。” 李池州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苏巧儿却笑意盈盈地安慰道:“李掌柜放心,这厨艺大赛就由巧儿代柏翠阁出战。”说完又看向林玉生,问道:“夫君觉得呢?” 林玉生嘴角上扬,称赞道:“娘子手艺天下无双,看来这天下阁是输定了。”他又看向李池州:“李掌柜,您说是吗?” 李池州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笑着说道:”既然巧儿姑娘愿意出手,那池州毫无怨言了。这战帖,我下了。” “好!不过巧儿得先打探打探情况,夫君,与我一起?”苏巧儿嘴角的酒窝顿时显现,眼神闪闪发亮。 苏巧儿和林玉生刚踏入天下阁,店小二看到有人进来,眼睛一亮,正要迎上来,却注意到他们二人衣着简单,打扮素净。 他眼神一下变得涣散,失了兴趣,叹了口气,又斜靠在桌子上,懒散地擦着。 苏巧儿与林玉生对视一眼,一同走到他正在擦的桌边坐下。 直到林玉生轻叩桌面,那小二才像刚看见他们似的,语气轻慢道:“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你们这的招牌菜是什么?” “当然是清蒸南湖蟹,一只二两银子,不知两位可吃的起啊?”店小二不屑地嘲讽道。 “哎呦!” 店小二捂住脑袋,痛呼出声,正怒气冲冲地想找苏巧儿算账,却发现砸向自己的竟是一锭银元宝。 “给我们来五只,麻烦快些。” 苏巧儿笑着看向他,他的脸上立刻换上谄媚地笑容,连连应和,捂着脑袋往后厨跑去。 过了一会,端上一盘蟹,苏巧儿拿起筷子左右戳了一下,挑出蟹肉,随即将筷子重重地扔到地上。店小二见状立刻迎上来,讨好地问道:“二位,可是对这蟹不满意?”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一唱一和地挑剔道:“蒸得有些老了。” “这蟹都没洗干净。” “碗也是。” “把你们负责洗碗的叫出来!” 两人妇唱夫随地刁难着,眼见店小二不动,苏巧儿哼了一声,一双筷子飞速袭去,直直插入他身边的木柱上,他吓到瘫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后厨。 过了一会,他一脸惊惧地领着长胡子男人出现了,他看到苏巧儿二人,眼里闪过喜悦,刚张嘴欲喊,林玉生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苏巧儿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店小二,他一个踉跄,砸在一旁的桌子上,拽住长胡子男人的衣领。 趁旁人不备,迅速将事先写好的纸条塞进他的手里,故作恶狠狠道: “你看你怎么洗碗的,这样的菜还敢收二两银子!什么百年老店,我看就是个黑点,早应该倒闭了” 他们的动静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他们聚集在天下阁门口。 得到消息的掌柜也赶了过来,他看了看杂乱的客栈,面带谄媚地走了过来,对着苏巧儿讨好地笑道: “这位姑娘,老夫姓沈,是这家酒楼的掌柜的,不知姑娘因为何事,要如此对待老夫的伙计啊?” 苏巧儿看了他一眼,一把将长胡子男人推到地上,不屑地说道:“你就是这黑店的老板?” “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这蟹,还自称南湖蟹,个头如此小,还不新鲜,像死蟹一样。还敢收二两银子,这不叫黑店,什么叫黑店。”苏巧儿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笑道。 “不是吧,天下阁难道还会店大欺客?” “这二两一个,确实贵了。” “味道也不那么好。” 门外的人们议论纷纷,掌柜听言脸色一变,冷冷道:“姑娘,可不敢胡说。您一口未尝,却说蟹不好吃。”他招招手,身后出现两个彪形大汉,阴冷地笑道:“您若是来吃饭,沈某欢迎,要是来找事······” 那两人向前一步,苏巧儿一反刚才的威风,躲进了林玉生怀里。他急忙揽住她,对着掌柜笑着说道“沈掌柜,切莫动怒。 我家娘子向来娇贵,你们店小二态度不好,她受了委屈,闹些脾气,万望掌柜莫和她计较。 在下长宁县官林玉生,蟹的钱,我们已经付了。希望掌柜的给本官几分薄面,今晚本官还和李大人有约呢。” 掌柜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度不凡,面色从容,不似说谎。 担忧他真的与李县官交好,又看了眼门外聚集的人群,只好冷着脸,抬手让二人让开。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又对旁边人使了个眼神。 林玉生在苏巧儿的嘱咐下,故意走到偏僻处。 她面带笑意地转身,淡然开口:“出来吧。” 第20章 品蟹宴 偏僻的小巷中,两个面色凶狠,身形彪悍的男人正向着苏巧儿和林玉生步步紧逼,他们转动中手中的木棍,露出阴狠的笑容。 林玉生下意识将苏巧儿护在身后,眉头紧促,右手紧握住腰间的长剑,眼神警惕地看向二人。 “小娘子,刚才不是挺能耐的,怎么现在就只会躲在男人身后哭鼻子了?” 其中一个男人调笑着说道,林玉生面如冷铁,拔出长剑,就要劈上去。 另一个人却一脸不屑地看着林玉生,嘲讽道:“县官大人还是往后稍稍,不然我们怕把您这单薄的身子给打坏了。” “哈哈哈······” 两个男人大笑着围过来,他们神情嚣张,并不惧怕锋利的长剑。 然而下一秒,其中一人的笑容僵在脸上,苏巧儿从林玉生身后闪出,几步就出现在嘲讽林玉生的那个男人面前。 只见她灵巧地用手劈向男人的手腕,他一时吃痛,木棍掉落下来。 苏巧儿稳稳接住,飞身旋踢,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男人飞出一米远,苏巧儿将木棍拿在手上,学着他们之前的样子,摇晃着木棍朝着另一个男人走过去。 那人全然没有之前的嚣张模样,试探着往前挥棍,苏巧儿敏捷地偏头躲开。 男人控制不住地前倾,她一把捏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掐,夺下木棍。 同时,转身一肘击在他的胸前,男人被击倒在地上。 之前被踹飞的男人捂着胸口急忙跑过来,拉起他,两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林玉生瞳孔放大,眼里满是惊讶。虽然一直知道苏巧儿能打,但没想到她能这么轻松地打跑两个壮汉。 苏巧儿将木棍扔在地上,拍拍手,看着两人狼狈逃脱的背影。 她笑意盈盈地转过身,眼里闪闪发亮,骄傲地扬起头,对着林玉生说道:“夫君,不怕。巧儿将他们都打跑了。” 林玉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收起剑,快步走了过去。 他先将苏巧儿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带宠溺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摸了摸,夸赞道:“娘子着实厉害,玉生自愧不如。” 听到他的夸赞,苏巧儿眉眼弯弯,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夫君,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接下来就看李掌柜的了。” 两个壮汉狼狈地跑回天下阁,沈掌柜正悠闲地轻啜茶水,想象着苏巧儿他们被暴揍的画面,面露喜悦。 然而下一秒,他看着眼前被揍得满身灰尘的壮汉,怒不可遏地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 “呦,什么事让沈掌柜如此大动肝火?沈掌柜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沈掌柜刚要训斥他们,门外传来声音,李池州轻摇折扇,笑着走了进来。 沈掌柜的眼里闪过一丝嫉恨,但转瞬即逝,他招招手让壮汉离开,换上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原来是李掌柜大驾光临,怪不得今日的天下阁比往日都亮堂不少。不知您今日怎么有空到老夫这里来了,莫不是生意不太好?” 李池州也不恼,他递上一张鎏金请帖,笑着说道:“沈掌柜说笑了,池州这次来,主要是考虑到秋高气爽正是吃蟹的季节。 池州最近新得了一名厨子,说自己最擅长做蟹。 这不,一下子想到沈掌柜,天下阁的蟹可是安远一绝,号称安远第一蟹。 所以,想过几日等池州新进的南湖蟹到了,就办一场品蟹宴。” 沈掌柜接过请柬,来回翻看了几下,狐疑地盯着他:“李掌柜的意思是想请老夫去点评” 李池州摇摇头,合起折扇道:“非也,非也。 池州的意思是,在这品蟹宴上,由你我二人各出一个人,做一道与蟹有关的菜,由安远食客们点评。 至于最终获胜者的好处,沈掌柜,就不用池州多言了吧。 不知,沈掌柜可否赏光” 沈掌柜面色冷漠,淡淡道:“你请,老夫就要去吗?” 李池州却眯起眼睛,轻摇折扇道:“沈掌柜大可以不来,不过连应战都不敢。 这安远第一蟹的名号,看来将会是我柏翠楼的了。”话音刚落,他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接啊,沈掌柜,您家的蟹如此美味。” “是啊,岂可在这黄口小儿面前丢了面子。” “接!接!接!” 食客们群情激昂地喊道,其中不乏天下阁的常客,沈掌柜环视一圈,最终说道:“好,这帖子,老夫接了。” 李池州眯着眼笑着作揖行礼:“那七日后,池州就在柏翠楼恭候沈掌柜大驾。”说完笑着转身,潇洒地踏出门去。 沈掌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阴狠的表情一闪而过,转眼间换上笑面的伪装。 可他的伪装早已被对面楼的两人看在眼底,林玉生将微微吹凉的茶递给苏巧儿,笑着说道:“看来李掌柜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多谢林县官夸赞,不过池州想问一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他话音未落,李池州就摇着扇子走了上来,他旁若无人地坐到林玉生身边,笑着开口。 林玉生不露痕迹地往旁边移了移,淡淡开口道:“接下来,玉生需要二位做两件事。” “什么事”二人疑惑的目光齐齐转向他。 “其一,在下希望李掌柜……” “叫我池州就好,咱们也见过几次面了,算是相熟了。咱们二人以兄弟相称。”李池州眯着眼笑着打断道。 林玉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继续说道:“其一,玉生希望池州兄能像天下阁一样待蟹到货,带着蟹在街上多转几圈,大力宣扬蟹的品质。” “这简单,你放心,我一定办到。不过为了获胜,他肯定不会再用死蟹,而是真的订购一批活蟹,这样我们就抓不到他了。” 李池州立即点头答应,但又有些担忧地说道。 “无妨,那批蟹他们一定拿不到。”林玉生却气定神闲,淡淡回道。 “那另一件事是什么?巧儿干什么呢”苏巧儿随即急切地问道,李池州也点点头附和道:“对啊,那巧儿,叫巧儿可以吗?” 苏巧儿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只是看着林玉生。林玉生冰刀似地眼神唰地飞向他,他摸了摸鼻子,笑道: “另一件事是什么呢?你看巧儿……姑娘都等着急了。”他故意停顿了一会。 林玉生不再理睬他,只是有些犹豫地望向苏巧儿,缓缓开口:“其二,就是要从天下阁偷一份未处理的死蟹,这有一定程度的危险。 就今日那两个壮汉来看,放死蟹的地方定是严加看守。 玉生自己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想要不还是回家去将丁一找来……” “这一来一回,多耽误时间。夫君,让巧儿去,今天巧儿那么厉害,你不是看到了么。” 苏巧儿身体急切地前倾,握住林玉生的手撒娇道。 “就算夫君不让我去,巧儿也会自己去。” 苏巧儿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他,眼里满是请求,林玉生面露难色,最终无奈地点点头:“好。” 苏巧儿开心地搂住他,林玉生满眼宠溺,轻点她的鼻子,说道:“不过还是等姜师傅的消息,看看具体情况。到时候,玉生同娘子一道去。” “玉生兄做些什么”李池州看着眼前腻歪的二人,有些不悦地开口。 “玉生要去找一趟李县令。” “找他干什么?”苏巧儿疑惑地问道。 林玉生并未立刻开口,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掌柜的!不好了!” 天下阁的店小二一脸惊慌地跑进酒楼雅间,一把推开门,正在喝茶的沈掌柜吓了一跳,差点打翻茶杯。 他不悦地瞪了小二一眼,凶道: “如此急躁,像什么样子!不知道敲门啊,一点规矩不懂!出去,重新进。” 店小二愣在原地,又被他一瞪,迅速地关上门。 “噔噔噔。”敲门声传来。沈掌柜才满意地点点头,让他进来,他边喝茶,边问:“什么事啊?” 店小二面露惊慌,战战兢兢道:“掌柜的,我们的蟹沉了!” “什么?!” 话音刚落,茶杯从沈掌柜的手中掉落,他猛地站起身,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蟹沉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店小二吓得瑟瑟发抖,他跪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刚刚县太爷派人来通报,说今日渔船遇了风浪,船上货品有所损失。其中正好……” 店小二看着他愈加阴沉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沈掌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好什么!”他立刻趴在地上,回道:“其中,正好就有我们订的那批蟹。”说完都不敢抬头看向他。 空气像死了一样安静,半晌沈掌柜满是凉意的声音传来。 “柏翠楼的货呢?” “他们的货没沉,正学着……” “学着什么!你话能不能说快点!”沈掌柜一脚踹在店小二身上,将他踹翻在地。 “正学着咱们的样子在街上游行呢。”店小二哆哆嗦嗦爬起来,捂着腰回道。 原以为自己还要再受一次殴打,沈掌柜却不怒反笑,他招招手,店小二急忙附耳过去,连连点头。 “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是夜,一道黑影溜进了柏翠楼的后厨。 第21章 谁是赢家? 安远集市,一个卖鱼的小摊贩百无聊赖地用手在木盆里画圈,今日集市的人比往日少了许多。 他刚刚从河上打鱼回来,眼见自己的鱼卖不出去,眉头紧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时,他看到集市上卖肉的郑屠户正火急火燎地往外跑,他有些疑惑地高喊道: “郑屠户,您这是往哪赶啊,走得这般急?” “李掌柜在柏翠楼的办的品蟹宴啊,前几日街上那膘肥体壮的南湖大蟹可把我馋得不行。 听说还请了做蟹的名厨,还要和天下阁斗一斗菜。要不是有客人买肉,我早就去了。 这不马上午时了,不说了,再不去就没位置了!” 男人边说边急匆匆向柏翠楼的方向赶去,小摊贩左右看了看,心中被说得有些心动。 要说安远人好吃,真是不假,只见这小贩找来一块布将摊子盖住,就也急匆匆地追着郑屠户而去。 二人紧赶慢赶到了柏翠楼门口,却还是迟了。门前乌泱泱围站了许多人,郑屠户凭借力气,硬是挤到了内围。 他展眼望去,在人群前方摆放着各色的菊花,列成两排,正好将柏翠楼和天下阁连接起来。 柏翠楼门口也摆放着各式菊花,中间摆则放了一张长桌。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李池州缓缓从柏翠楼走了出来,他先是对着众人作揖行礼,随即笑声爽朗道: “感谢各位莅临在下的品蟹宴,秋高气爽,正是赏菊吃蟹的好时节。 刚巧,我们柏翠楼新来了一位手艺极佳的厨子。 这前几日,就向坐拥安远第一蟹的天下阁下了战帖,希望沈掌柜能指点一二。 这位,就是我们柏翠楼的苏大厨。” 他话音刚落,苏巧儿就从酒楼缓步走了出来,一身厨子装扮,腰上系着围裙,脸被面纱遮住。 虽如此简朴,却依旧难掩她的身形气质,很是高挑秀气。 “欢迎苏大厨!” “大厨怎么带着面纱呀?” “大厨气质非凡啊。” 人群之中虽掺杂着几声疑问,但更多的还是热情高涨的夸赞。 苏巧儿和李池州站在外面,等待了许久,天下阁还是毫无动静,似乎忘了今日的比赛。 李池州也不恼,只是轻摇折扇,面色自若地站着。可围观的人群逐渐没了耐心,他们开始对着天下阁叫喊。 “沈掌柜呢?” “怎么还没出来!” “莫不是怕了?” “出来!出来!” 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最后汇集成一 声声催促的叫喊。 本想给李池州一个下马威的沈掌柜眼见情况不妙,急匆匆带厨子走了出来,原本阴沉冷漠的表情瞬间换成笑脸,他故作愧疚地开口: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南湖这批蟹实在是活力十足。这不,处理起来废了不少功夫,一时忘了时间。” 他先是对着人群弯腰道歉,又转过身对着李池州笑道:“李掌柜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李池州眯起眼睛,笑着开口。 “那我们快开始吧,不能让各位食客等着急了。李掌柜,您说,这蟹怎么比?” “很简单,首先由食客们票选出三名品尝者。 你我二人各派人各出一道菜,由品尝者投票选出自己喜欢的,票高者获胜。胜者颖名声,至于输家,要免费请各位食客吃蟹。” “不知老夫可否提个要求” 沈掌柜听言笑呵呵的开口,李池州点点头,眼里划过一丝警惕。 “老夫希望,我们二人要将各自的食材的一部分,放在箩筐里。毕竟要是出了问题,也好追查不是。” 他的眼里满是阴恻恻的光。 李池州思虑片刻,看向一旁的苏巧儿,她轻微地点点头。 沈掌柜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觉得那边站着的带面纱的女子有些眼熟。 刚要仔细看看,李池州注意到他的目光,点头道:“那就依沈掌柜吧,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说完就转身同苏巧儿一起进了柏翠楼,沈掌柜急忙招手,也同厨子一起回到了酒楼。 “怎么会这样!” 柏翠楼内,一向冷静自持的李池州变了脸色,他看着厨房那一筐死蟹,面色铁青,嘴唇颤抖着说道。 苏巧儿和林玉生对视一眼,刚要安慰,李池州就愤恨地开口:“肯定是姓沈的干的,他想栽赃于我!” 说完有些急躁地看向林玉生,问道:“现在应该怎么办?这蟹肯定不能拿出去啊。” 林玉生面色如常,淡淡道:“池州兄,请放心,自食恶果的只会是那位沈掌柜。你就等着娘子的好消息吧。” 苏巧儿也附和着点点头,安慰道:“放心吧,交给我。” 李池州见二人镇定自若,但心中仍有些焦急,他急切地想握住苏巧儿的手,诚挚地拜托道: “柏翠楼的名声就握在苏姑娘手中了,万望苏姑娘保住我柏翠楼。” 苏巧儿下意识躲开,随即再次安慰道:“李掌柜,相信我。” 说完就将二人都赶出了厨房,独自一人留下。 半晌,苏巧儿端出来一个大碗,用碗盖盖着,同时她指挥着李池州将自己脚下的箩筐一同端出去。 李池州看着盖着白布的箩筐,刚要说话,夫妇二人齐齐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林玉生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相信我们,别担心。”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跟了出去。 门外,沈掌柜也带着店小二走了出来,他手中捧着一个盘子,所拿的箩筐上竟也盖着一张布。 “好香啊,是蟹的味道。” “南湖蟹啊,这次能一饱口福了!” 食客们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陶醉地开口,被选出的食客之中,老饕郑屠户赫然在列。 二人将菜摆到桌子上,店小二率先揭开盖子。 蟹壳被挖空,复炸后重新摆成蟹的模样,雪白的蟹肉一块块的放在蟹壳上,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增。 店小二颇为自豪地说道: “天下阁的招牌菜,清蒸南湖蟹。 完美地保留了蟹肉的鲜甜,告诉你们,我们掌柜的可是特意挑了最大的那几只。” 郑屠户凑近闻了闻,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感叹道:“就是这个味道!浓浓的蟹香。” 他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口,入口后鲜甜无比,细嚼慢咽之下,他突然皱了皱眉。 有些疑惑地又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咽下之后,眉头皱得更深。 另外一位食客,也是在品尝两次之后,和郑屠户对视一眼,不再下筷。 但最后一位食客,看他们不吃,狼吞虎咽地尽数吞下。 边吃边夸赞道:“赢了,太好吃了,我投给天下阁!” 沈掌柜并未注意到郑屠户的异样,他颇为得意地看了李池州一眼挑衅道:“李掌柜,看来这胜负……” “沈掌柜未免高兴得太早,柏翠楼的菜还没上呢。” 李池州不悦地打断他,他对这种栽赃陷害之人毫无耐心。 苏巧儿掀起盖子,露出一碗金灿灿的炒蟹肉,仔细一看,点点雪白的蟹肉散落其中。 这道菜是由蟹黄和蟹肉爆炒而成,带着锅气。她语带笑意,声音清脆:“这道菜,名为菊下郎君,请各位品尝。” 金灿灿的蟹肉的香味扑鼻而来,郑屠户试探性的夹起一筷子,他爱吃清蒸蟹,这更能考验厨子对火候的把握,也更容易吃出鲜味。 但当他将炒蟹放入口中,一时怔住,眉头瞬间舒展,随即面露惊喜,又夹了一块。 另外二人反应也是相同,三人急不可耐地将满满一碗蟹肉分食殆尽。 郑屠户望着干净的空碗,可惜地舔舔嘴角,回味道:“这菊下郎君,实在是绝了!名字起得好,赏菊吃蟹一大乐事。味道是更胜一筹,这道菜,虽是炒蟹,但是蟹肉的鲜嫩完美地保留了下来。 大火爆炒之后,更是将腥味完全去除,只余蟹香。蟹黄软嫩,蟹肉鲜甜,让人止不住地想再来一口。所以,我投给菊下郎君。” “郑屠户说的没错,更何况那道清蒸蟹本应回甘,但细品之下却显出苦味。所以,我也是投给柏翠楼。” “额,请问可以改票吗?”之前投票的男人,有些羞怯地举起手问道。 此话一出,沈掌柜的脸已经变得铁青,李池州高悬的心终于放下来,他唰地展开折扇,悠闲地开口: “沈掌柜,看来是我柏翠楼赢了,这安远第一蟹的美称,池州就笑纳了。” 沈掌柜并未回答,他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那三位食客,缓缓开口道: “李掌柜的话才说的太早,接下来不是还要检查食材,不然,谁知道有人会在菜里加些什么。” 沈掌柜一步步走向那盖着白布的箩筐,李池州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自觉伸出手,想要阻止。 “哎呦!” 这时一阵痛呼传来,那个说要改票的男人突然捂住肚子,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他大叫着倒在地上,喊道:“好疼!” 郑屠户他们也感觉到肚子不适,默默捂住肚子。 “各位,李掌柜的蟹有问题!我曾亲眼看见,他将死蟹放入锅中。” 沈掌柜见此场景,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他面露恨意,边说快步上前,拽住盖在箩筐上的白布,一把掀开。 李池州想要制止,但为时已晚,白布飘落到地上。 围观众人看着箩筐里的食材,都露出震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