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掉在怀》 第1章 chapter1再见 盛夏的三伏天才刚过鼎盛,七中校内外便聚满了人,车将马路围得水泄不通,乌泱泱一片夹杂着刺耳的汽笛声,值班儿的交警正吹着哨子指挥来往车辆,今儿是高三学子日子,同行的家长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有各种保温桶水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汗臭味儿。 与此同时,巷口的一家小店儿,周行管老板点了餐,从橱柜儿旁抽了两双一次筷子,静候坐等餐中,一双眼睛紧盯着门外在小摊儿上挑三拣四的人身上。 玻璃门刷的一下自外打开,胡夏用身体挡着门,举起一红一橙的书包问周行哪个好看? 周行回的干脆,“蓝色” “哪有蓝色?”顺着周行的目光扭头再回头,再回来时胡夏拿了件黑色的。 这家店做的花甲米线口感一绝,量也多,小半份儿下来,胡夏打了个饱嗝,周行将花甲全挑给了她,抄了一筷子米线吸溜进了嘴里,“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胡夏回的不假思索,“下下周?” 周行手一顿,抬眸,胡夏眉眼弯弯,眼里带着狡黠,“提、前、视、察” 七中同胡夏在脑子里临摹出来的大差不差,门口是教学部,高一高二高三三面环绕,按牌指示,宿舍在学校的最后边儿,中间接着餐厅,与教学楼连成一线。 胡夏轻车熟路的穿梭在校园里,趁人不注意举起胸前周行送她的傻瓜相机拍了几张照,拐弯儿的一瞬不慎跟人碰了个满怀,胡夏反手将相机背在身后,撂下一句没什么歉意的“不好意思”头都没抬的错身走了。 被撞的人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掉落的照片,后机械地僵硬地回头,呆呆地看着那道在人群里穿梭灵活地一抹娇俏身影,瞳孔骤然紧缩夹杂着满满不可思议。 人群中一身着打扮为家庭主妇的中年妇人在回头看见叫了几声都没应也没回头的人时眉头骤然皱起,后愤愤的走上前将其拽回神,“哦哟!你哥都进去了,你还往回看什么呢!我们把东西放进去都可出来了,大热的天儿,你不热啊?!” 东西掉地上都不知道捡! 女人嘴里不满的絮絮叨叨个没完,可佘望一句都没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在循环播放提醒他:她回来了。 墙上的分针才刚过六,胡夏起身背了书包,徐峥月见状立马错身让位,见胡夏光明正大从后门离开,没几分钟,另一旁装睡的李让随之拿上书包也跟着偷溜出了门。 班里登时窃窃私语声一片,无不见有人在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台上坐着的班委见状眼珠子都要瞪出去,拍着桌子厉声呵斥底下人,“安静!” 七中晚自习通常十点结束,走读生比住宿生要早一个小时,胡夏每次八点不到就走,有时甚至更早,学校大门不到时间是不会开的,正门行不通,那就走偏道儿,学校靠操场南面有一面矮墙,靠墙还种了一排的梧桐树,视野被隐藏的很好。 胡夏跳过不止一次,顺着之前的踩踏痕迹一下两下,又循着高度先将书包抛上了墙头,待刚探出头,胡夏腮帮子骤然一紧,十指紧扣着砖缝儿,与对面同样冒着一颗脑袋的佘望大眼儿瞪小眼儿,尽管这诡异的一幕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胡夏依旧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对上胡夏带有敌意的目光,佘望垂眸抿了抿唇,先她一步跨坐上墙头,又思索着朝她伸出一只手,只不过胡夏没看见也没理会,胳膊一撑跨坐上墙后一秒都没犹豫随利索的跳了下去。 佘望欲开口叫她,又只见她没走几步便折了回来,朝自己伸手,语气连同神情一样不耐的示意自己把她落在墙头的书包给扔下来。 佘望听话乖乖照做,胡夏一手接过,略带讽刺的冲他扬唇夸赞,“goodboy!” 佘望坐在墙头半晌都没有反应,怔愣的盯着那抹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没入进黑暗消失不见。 “佘望!”,墙这边忽地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墙头又坐了一人,佘望认得他,经常打球的李让! 李让眼睛晶亮问他,“又来找你哥啊?” 佘望点点头又警惕的往后仰,两眼瞪得浑圆躲过李让往他脑袋上摸得爪子,一整个炸毛抵制状态,果然相处这么久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让碰。 李让扑了个空也不觉尴尬地改在他肩膀上抓了两把过了过瘾,呲牙笑道,“那行,你下去地时候小心点儿,当心别歪着脚” 佘望定定地看他跳下去冲自己挥了挥手后飞快朝着胡夏离开地方向追了过去,刚才还一脸乖相地模样登时变得阴郁可怖。 十月的清河县依旧热的像个大蒸笼,下了车,汹涌的热浪几乎要把人淹没,胡夏手里拎着两大袋子东西,昨儿放假,她去了一趟超市,家里的冰箱空了两天,只剩一根儿蔫了的黄瓜和不知道放了半个月还是一个月的鸡蛋。 胡娇整天早出晚归,回家也是倒头就睡,指望她买东西还不如直接饿死。 她住的地方离她下公交车的站点还要步行十来分钟左右,拐两条街再穿过一条一到晚上就伸不见五指的黑巷子,位于清河县中心的破旧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小区,也是这里最后几栋钉子楼。 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和一些外地做生意的租户,年纪大了,不愿意挪窝和环境虽简陋但占据地理位置优越好赚取租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没跟开放商谈拢,后占主要因素。 胡夏搬来这里已经五个多月了,也适应了五个月,除了依旧受不了隔音差其他的倒生活的游刃有余,因为是旧小区,没有电梯只有窄的每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步梯,楼梯道的照明设施时好时坏,电流声在头顶呲呲作响,转角的平台经常堆满了各种杂物。 也不知哪家吃剩的外卖,随手堆在墙边儿,汤料顺着台阶儿往下淌,粘腻腻湿滑一片又难闻的要死,夹杂着空气里不透风的陈旧潮湿发霉气息,墙上、门上、楼梯道的扶手上、到处粘贴着小广告,琳琅满目像是专门儿请师傅做的绘画涂鸦。 连着爬了六层,胡夏后背已完全汗湿,她顾不得抬胳膊擦,目光直直地落在他们扒着他们家猫眼瞧个不停地人身上,胡夏脱口而出,声音在逼仄地楼梯道里显得空荡发凉,“许随意” 打扮精致时髦但动作猥琐的男孩儿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瞬间扭头,一把摘掉脸上的墨镜,眨巴了两下漂亮眼睛,惊叫道,“啊,好想你,终于找到你了”猛地将走上前的人拥入怀中 胡夏被他勒的几乎喘不过来气,还没等她推开反倒被他先推开。 许随意惊喜过后又露出嫌恶的表情,上下量着人,“你身上要臭死了,多久没洗澡了?” “” 胡夏以最快的速度冲了澡,换了身衣服,长发高高挽在后脑勺,脖子间的水珠顺着弯腰的动作悄然滑进了衣领深处,胡夏将脏衣服丢进滚筒撒了洗衣粉,点了几下操作,待水声响起,转头拿了钥匙就叫人走。 许随意仍像个大爷似的躺在她房间的床上,作秀似的连拍了几张自拍照,连她窗台上的绿植也不放过,怼着各种特写。 胡夏耐心全失,抱着胳膊靠在门框冷眼瞧他一系列动作,“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许随意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傻逼一样,对胡夏房间里的一切和那个老房子都充满好奇,“那小玩意儿还是我送你的吧?都长那么大了,你真牛逼,什么都能养活,我妈那么一大株全死光了,早知道都给你了” 许随意说的是她窗台上的那盆儿冬红果,当初是许随意他妈好友送给他妈的,胡夏只见了一次就说很好看,隔天许随意便连盆儿带花的一块搬给了胡夏,胡夏震惊之余不忘调侃他就不怕他妈知道了打他啊? 许随意擦着头上的汗说,“怕,怎么不怕,所以喊你快点儿,不是全给你的,你弄出去一部分,完事儿我再搬回家去” 胡夏当时只剪了靠近根部的一小点儿,还没半截儿小指长,许随意看的是瞠目结舌,老子费那么大劲儿好不容易搬过来的,你就弄这么点儿啊?膈应谁呢?再多弄点!你不来我来,说着他撸起袖子就要从中间劈开。 胡夏连忙阻止他,说这点就够了,许随意骂她傻,放着马上要开花的部分不要,非要那么一点儿,他看她到底能不能养活,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仅还活着,活的还挺好,就跟刚见到胡夏给他的感觉一样。 许随意热的都要死掉了,进了店就直奔角落里落地空调,嘴里还不断数落胡夏搬的什么破地儿,他找都不好找,打个车还被司机坑蒙拐骗几公里的路愣是绕了十几里多掏好几倍的钱,得亏他涵养好,不差钱儿,懒得跟费劲讨生活的穷酸鬼计较那么多,就当捐作好人好事儿了。 趁着等餐,胡夏又从手机软件上下了两杯饮料,冷饮店就在对面儿,饭好了,冷饮也送来了,胡夏没什么胃口,两份儿饭都推给了许随意,自己则靠在椅子靠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西瓜汁看窗外大热天下修马路的工人,半晌才道,“跟你妈吵架了?” 对面埋头狂干饭的某人闻言顿了下随闷声矢口否认,“没有” “没吵架你能跑这么远?” “我不是说了要来看你?” 胡夏目光从窗外移回到他身上,眼里带着似笑非笑,“看我拎那么大箱子?还俩?装的你自个儿家当啊还都是买给我的礼物?” 许随意腰板立马挺直,回的坚定,“当然是买给你的礼物!” 胡夏叼着吸管点头喝光了最后一口饮料,不再拆和揭穿他的台以及他那死犟不改的臭可怜自尊心,坐直了身子并一改腔调儿的再次问道,“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许随意怔愣的抬起头嘴里还不断吸溜着面,眼神飘忽回的不明所以又慢吞吞,“小学两年,初中、初中三年、高中高中到现在” “六年”,胡夏目光直逼许随意双眸,“我们认识六年,换言之,你今儿穿什么颜色的裤衩我都知道” 还撒谎,长这么大每回都是栽到撒谎上,小心思小动作不戳就破,他妈打他那么多顿还屡教不改,还梦想当演员,跑龙套都够呛! 许随意脸颊泛起红,尴尬的就只顾埋头吸溜面条再不吱声。 —— “我不走!我就不走!”许随意整个人缩在胡夏房间的窗口台上,满桌的东西被他挣扎的几下倒腾的撒了一地,一条腿儿都踏出了窗。 但他恐高,双手死死抱住胡夏的脖子,嘴里头还不忘威胁她,“你要今儿敢撵我,我就,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我,我告诉你,我血溅当场我让你一辈子都后悔我!” 胡夏几乎被他勒的喘不过气,翻着白眼儿道,“你要不要先松手再横?” “我就不!” 闻言胡夏擒住他胳肢窝,咬牙切齿的用力一推,“那你就搂紧千万别松手” 许随意在胡夏说完这句话就飞快收了腿跪着连滚带爬的从桌子上跳下又一气呵成脱鞋改上了她床。 胡夏咧嘴满脸鄙夷的看他,“还跳啊” 许随意一屁股坐在她床上,两眼死死瞪着她,撇嘴埋怨她可真狠心,要不是他反应快,指不定就被她推下去了,“你今儿就是弄死我,我也不走!” “你跟我实话实说我就不撵你走,又因为谁?不是你妈就是你爸再或者你哥?”胡夏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捡起从新摆回到桌子上才伸手拉了椅子与他面对面坐下,无视许随意泛红的眼眶命令道, “看着我,你好好说,我好好听” 许随意跟胡夏同岁,但没胡夏成熟,很多时候,胡夏于许随意而言,不仅是相识多年的玩伴,更多意义上胡夏更像是许随意的姐姐,一如两人当初剑拔弩张时,许随意冲胡夏喊的那声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姐姐。 许随意自小调皮,因为家里的关系和小公子哥的身份,他在学校里几乎是横着走,没人敢惹他,长年累月的欺负人。 但在家里,许随意却一声不敢吭,因为他头上还有个比他大的几乎能当他爹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许进。 俗话说,长兄如父,许随意也对他那个大哥,是又怕又爱,会说话会跑的时候就跟在他屁股后边跑,但每一次换来的不是打就是骂,后来再稍微长大了点儿后,许随意懂了,那些看似是玩闹实则却是满满嫌弃和厌恶,也知道问题是出现在他妈妈身上。 许随意的母亲是小三儿,当年嫁给许进父亲也是借肚上位,也难怪许进见到他就讨厌到恨不得他去死的样子。 许进在母亲刚过世父亲就许燕文娶了许随意母亲进门后便远走他乡上的大学,后来更是出国留学深造,回来之后就一举进军家族产业,甚至在后来还稳坐一把手。 许进有自己的想法,既然阻止不了父亲再娶,那家里的东西他总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在外待了那么多年的儿子要进家里的公司帮忙,许燕文很是高兴,只当儿子是回心转意,想通了,毕竟当年他们父子俩因为意见不合吵得那般凶还差点儿决裂,当晚许燕文就让家里做了好大一桌菜,打算好好给儿子接风洗尘。 许随意放学回家,见门口停了一辆不怎么起眼的大众车,以为又是来找父亲谋求个一官半职的不相干人员,进了门鞋子书包就又是脱又是仍的,毫无顾忌地扯着嗓子叫唤他妈刘红的名字,他要渴死了,饿死了,他要吃饭喝水! 来不及阻止,主桌上坐着的人和端菜出来的刘红在听到许随意嚷嚷的声音脸色几变,刘红正要呵斥许随意上楼去,但许燕文先一步一声令下,招呼他过去。 许随意对许燕文就跟对刘红一样,不仅不怕,还总蹬鼻子上脸,仗着年纪小,老许老许的信口就是拈来。 再说了,许随意还没出生的时候,许燕文都过五十了,能不老么?许随意在外跑的满头大汗,听见老爹叫他,跟个大爷似的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过去,也不顾有没有外人在场,反正都跟他没关系,往凳子上一爬一坐,粗声粗气的,“干嘛呀老许” 许燕文瞪了他一眼,怒斥他把翘着的二郎腿儿放下,坐好!手不洗不要去摸筷子! 从来没挨过许燕文吼和打的许随意冷不丁被老爹用筷子敲手背这一下给干懵了,他是捣蛋鬼,但也不是傻子,肯定是家里这个人来头不小,想到这他便也就勉为其难的在老爹面前装装样子给足他面子,立马摆正了姿态,小脸儿也跟着严谨起来,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知道了,爸爸” 刘红拿了湿纸巾走过来给儿子擦了擦手,许随意正欲附手贴耳的小声问刘红桌子前坐的人是谁时许燕文又开口了,“随意,叫你哥” 许随意这才将正眼落在桌对面与他面对面坐着的人身上,细想他老爹刚说了啥?哥?哪个哥?他有哥吗?他有哥!他哥不是走了不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刚刚?回来了?他有哥哥了?惊喜简直要冲破皮囊! 许进不知道面前这个盯着自己看的小屁孩儿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想着什么,只知道这一家子人在他走的那几年间生活地依旧肆意岁月安好,垂在大腿上的手握了松,松了握。 楼下许燕文还在跟许进聊着什么,许随意只跟许进简单打了个招呼兄友弟恭几句后便被刘红牵着上了楼,房间里,刘红一边给儿子洗澡换衣服,一边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许随意对许进好奇心很重,他喜欢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大哥,“妈妈,我小时候他抱过我吗?他什么时候走的?他为什么走呀?为什么走了又回来了呢?他以后还会走吗?他叫许进,哪个进?他跟爸爸长的一点儿都不像,他比爸爸好看,你当初为什么不嫁给许进要嫁给老许?” 刘红被儿子的问题弄得又羞又气,扬手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并呵斥他不许胡说八道!许随意几乎被惯着长大的,经常口无遮拦惯了,挨打也是家常便饭,反正又不是多疼,许随意每次也都不改。 睡前刘红特地交代过许随意,不许他去打扰许进,也不许在他面前乱晃,更不许对他没大没小,许随意满口应好,结果等刘红前脚关灯走人,后脚许随意就从床上爬起来了,趁着刘红房间灯灭,便偷偷摸摸上了楼。 许家家大业大,住的房子是个独栋洋楼别墅,内有三层建筑,房间很多,一楼是给保姆和客人住的,二楼有几间房,一间他的,一间书房以及他父母的,许进则一个人住在三楼。 拖鞋会有声音,许随意光着脚,怀里抱着他的零食悄无声息的上了楼,他没怎么上去过三楼,没有人的地方他不喜欢,更何况黑黢黢的,吓人,现在不一样,有了许进,他哥,他就不害怕。 许随意透过门缝里渗出来的微弱光亮判定许进住的哪间,他先是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却没人应。 他试着打开,门没锁,许随意小心的将脑袋和身子探挤进去,又轻轻关上门,入目的是空荡荡的卧室。 许进在洗澡,他或许没想到许随意会这么大胆且不认生,直接拉开了他卫生间的门坦荡荡的问,“哥,你要搓背吗?” 第2章 chapter2姐姐 水声戛然而止,许进飞快抽了浴巾裹住自己,转身眼神儿凌厉的瞪着身高只到他大腿的小屁孩儿身上,只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语气没什么过分含义的,“出去” 许随意不动,他长的很像刘红,一双大眼生的相当好看,面对许进表露出来的不耐烦丝毫不胆怯,甚至还爬上许进的床,要和他一块睡,绝大部分小孩儿喜欢追逐比自己大的事物,就像绝大部分男女尤喜欢特别征服想要的而’不择手段‘ 许随意也不例外,就比如他现在,睁着他那双稍一认真就彰显真诚满满不忍人拒绝的水汪汪眼睛控诉许进,“我怕黑哥哥,我不想一个人睡,爸爸要我跟你亲近,你不喜欢我吗?” 许随意每天上学放学都是刘红接送的,偶尔有事情时会让保姆或者司机代劳,但现在有了许进,许随意又是撒泼又是耍赖非得让许进接送他。 刘红凶他要他听话点儿,昨天她说的都记到哪儿去了,非但没听第二天还是从三楼下来的。 许进悠悠开口:“没事儿,顺路” 一句话堵了三个人的嘴,许老爷子心里很是高兴,还夸赞许随意做的好,要更亲近他哥一点儿,但是不要烦他,尤其是在许进工作的时候。 许随意还让许进把他送到学校里面,得意似的向同学显摆他也有哥哥了,还是亲哥哥,许进看在眼里,好笑在心里,在表面上配合他演的天衣无缝,毕竟小孩子嘛,要的不多,只是攀比心而已。 在日渐熟络下,许随意和许进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也更听许进的话,只不过没持续几年,就在许随意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破裂了。 许老爷子年纪大了,生意场上相较以前明显吃力,许进初进公司是从基层一点点来的,任劳任怨,干什么都很得体,学的也快,话不多做事严谨又果断,比年轻时候的许燕文更加出色。 很是受到公司里的几位高层元老赏识,更是直言不讳开玩笑的让许燕文可以退台好好休息了,许进圆着场面话,说他要给他爹还得再做二十年绿叶,他学的东西还远远不够, 许燕文听在耳里,思索在心里,这几年,创文的发展在许进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他也日渐上了年纪,很多事力不从心,产业上将来也是要交给他的,只不过或早或晚而已。 在许燕文提出让许进当公司第一执行董事时许进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亦平静,这都是他应得的,也本就是他的,与此同时,许燕文也跟许进提了要求,要眼里容得下许随意,他说的容得下,指的不是生活和现在,而是将来他过世后。 许进沉声说会的,只要随意叫他一声大哥,他这个大哥,会永远是他的后盾。 话永远都是说的最好,把公司交给许进后,许燕文带着刘红就开始过起了逍遥日子,将许随意彻底丢给了许进,没了父母的庇佑,许进的恶和不耐烦便逐步开始彰显,许随意开始只是以为许进工作忙,会乖乖道歉说对不起,过了会儿又是嬉皮笑脸喊着许进让他陪他玩儿,打游戏。 但在一次大雨滂沱的夜晚,这一切属于许随意独自活在有哥哥美好幻想在这一夜之间全部,破灭了。 许进应酬到很晚才回来,饭桌上他喝了不少酒,到家已近凌晨,早已等候许久的许随意跟他闹了脾气,大声责怪他为什么不去参加他的家长会,他还演了节目,他在全班同学面前丢脸,他甚至最后都没有来接他, 许进被吵得头大,将积攒在心底许久的怨气一股脑儿冲着人全喷发了出来,“够了!” 许随意仍旧没闭嘴,冲他大喊大闹,许进的脸色越来越沉,脸色趁着发白的灯光在酒精加持下,狰狞的吓人,言语里满是犀利和毒辣, “你说够了没有?谁是你哥?嗯?谁要当你哥?你管谁叫哥?你那个贱婊子妈生出来的野种也配管我叫哥?我真是好言好语陪你玩儿的够多了你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是再给我多说一个字儿我今天就弄死你” 许进说完就进了卫生间,留许随意一个人愣在房间里,维持动作几分钟后许随意猛地跑了,从许家跑了出去,外边下着大雨,因为等许进,许随意身上还穿着校服,只脚上套着拖鞋,他疯跑出去,一口气跑出去好几条街,直到筋疲力竭,再醒来的时候他出现在胡夏家里。 许随意那时候很讨厌胡夏,胡夏也不喜欢他,胡夏是转校生,对于混世小霸王一天不找事就不安生的许随意,胡夏初来的时候他就没少煽动同学一块儿欺负她。 但胡夏也不是吃素的,许随意欺负她,她也会还击过去,甚至还击给许随意的更狠,俩人在学校,简直打的水火不容。 清醒后的许随意在看见胡夏,一整个开启防备机能,露出自认为凶狠的表情。 胡夏一副看辣鸡的模样,“醒了就翻脸啊?不是昨晚哭,喊我姐姐的时候了?” “你胡说!”许随意闻言登时变了脸,挥着拳头就要打胡夏,胡夏轻松扣住他,生病的小弱鸡儿战斗力几乎为负值,她也懒得跟他磨嘴皮子功夫,直接掏出了证据。 昨晚胡娇没有回来,胡夏下去找她,结果阴差阳错碰见了他在路边儿哭的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说着什么,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胡夏心想算了,不理就不理吧,反正也是个烦人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结果刚转身身后这货就晕了。 不知道淋了多长时间的大雨,加上一个劲儿的哭,许随意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小时候的许随意是个小胖子,胡夏手里还打着伞,硬生生的连拖带拽的把人弄进了家,也幸亏是住在一楼,要不胡夏得愁死。 许随意浑身湿透了,还发了高烧,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不停,胡夏凑近去听,叫的是哥哥,难受,身上疼,头疼。 胡夏眼珠子转了转,掐住他的脸,“现在哥哥不在,姐姐在,叫姐姐就不难受了,叫姐姐就救你,不叫姐姐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果然,许随意改口叫出了姐姐。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给我竖起你的耳朵睁大你的狗眼好好听好好给我看”胡夏掏出手机点开了音频。 许随意只看到他光溜溜的躺在她床上就够炸了毛,狰狞着一张脸就要跟胡夏拼个你死我活。玄关处突然传来动静声,是胡娇回来了。 胡夏脸色突变,猛地捂住许随意的嘴让他别叫,将人飞快塞进床下威胁,“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发出声音,我就把你不穿衣服的画面全部发给同学看”还在许随意口中胡乱塞了被单。 门外胡娇连叫了好几声胡夏,高跟鞋逐渐逼近,直至一把打开了胡夏的房间,看着胡夏乖巧的在收拾东西时,胡娇脸上的郁气并没有削减几分,甚至更重了,尖声厉语的指着客厅里哪来的那么多水,沙发上丢的都是什么?垃圾都堆放几天了,放着不收拾是等我仍还是等过年? 养你这么大眼里是没活还是咋?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还整天不干一点儿,白养你啊?!伴随着清脆的碎玻璃和巴掌声,吓得床底下的许随意不仅忘了呼吸还尿湿了裤子。 整整半个月,许随意回家后因大病未愈大半个月都没去上学,许燕文和刘红回来见状问他原因,许随意先发制人说他跟同学玩了,没告诉哥哥,将许进给撇了个干净,看在生病的份儿上,许燕文口头上教育了他一顿,又让许进带他去医院看看,看脑子有没有烧坏。 许随意一口回绝说不用了,他好了,已经没事儿了,许燕文又把他吵了一顿,骂他没病装病,从小到大就会这一招,不想上学就不想上学,理由还不少!连带着将许进也教育了一番,说以后不要那么纵容他。 只有许进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既没找许随意解释,也遵循许燕文说的,再没管过他,许随意难受的躲在被子里哭,没好全的感冒又引发了肺炎。 生病住院的那些日子里许进过来看过许随意,但没跟他说过话,许随意也不敢看他眼神儿,只要一看见就会想到那晚,一想到那晚他就想哭,但在父母面前,他依旧会开口叫哥哥长哥哥短,以前是许进装,现在换成了许随意,冷眼旁观看热闹的却一直都是许进。 出了院又养了几天,许随意就去上学了,他没忘记当初在胡夏家胡夏对他的威胁,他起初进学校的时候很害怕看到同学异样的目光,又不断后悔那天怎么没带个手机出来。 但许随意在脑子里设想的一切预想都没出现,除了换座位胡夏成了他同桌唯一的变化后什么都没变,他那些玩伴还跟他说看他以后怎么整胡夏,俩人做了同桌,以后打架就简单多了,毕竟距离那么近哈哈哈。 许随意却变了脸,谁要跟她打架!莫名其妙将玩伴凶了一顿后他又变得后悔起来,因为胡夏就站在他身后,抱着胳膊看他稀罕儿,那种眼神儿就跟许进的一模一样。 放学后,许随意远远跟在胡夏身后,跟了许久,都不吱声,胡夏转过身,冷嘲热讽说打算跟她回家啊还跟。 许随意有些不好意思,他让胡夏别那么大声说话,也别那样看他,他没有恶意。 “那你想干什么?嗯?良心发现了?觉得发现我的秘密了,看我听到我挨打,还是说,你害怕我曝光你,故意要跟我和好,骗取东西后再想法设法诋毁我?小弟弟,你算盘打的姐姐我听得可是一清二楚呀” 胡夏一步一步逼近他直至从他兜里摸出了手机,界面正是开着的录音,被抓包后的许随意脸上腾起热,他的手机被胡夏摔了,胡夏厉声让他滚,许随意没滚,而是捡起地上的手机从新跟上她。 许随意像一堵墙一样拦住了胡夏,他的脸上没有之前的敌意,话语也没了犀利,胡夏等了他半天,只等到他莫名其妙的道歉,“对不起”,说完就转身走了。 胡夏愣在原地,觉得他异常傻逼,不会是淋了一次雨烧了一次就烧糊涂了吧? 许随意再没欺负过胡夏,小动作变成了卑微的示好,会偷偷给她接水塞零食。 胡夏把他拉到无人的地方问他咋了,她还没卑鄙到会发他的那些东西的地步,并勒令许随意以后少对着她发神经。 许随意脑袋耷拉下来,问胡夏能不能以后不要用那种眼神儿看他,他不喜欢。 胡夏反唇相讥骂他管的挺多,别看她不就行了,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她又没求着他看,转身欲走,许随意一把拽住了她,因为过于紧张,他说的话连带身子都是抖的,但胡夏听了个清楚,他要跟她做朋友。 许随意向胡夏坦白了一切,包括他母亲是小三,他哥哥也不喜欢他,全给胡夏说了。 但胡夏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感触,有的只是傲慢,反问他,“所以呢?家丑不可外扬,你倒是给扬了个底朝天,你就不怕我揭发你?让你在学校彻底出丑再也抬不起头?” 许随意脑袋几乎埋在胸口,手紧紧抓住胡夏的衣角,没理会她后几句的冷嘲热讽,用尽力气抬起头,“所以,我们能不能做朋友” 眼泪就跟决了堤,哗哗的往外涌。 胡夏抱着胳膊盯着许随意瞧了半晌,忽地又欺身凑近他,像是辨别他眼睛里的真假,唇瓣一张一合的问,“你真想跟我做朋友?” 没等许随意点头,胡夏又自顾自的说,“第一,我不喜欢哭鼻子的,第二,我不喜欢告状的,第三,我不喜欢学习不好的” 第3章 chapter3离开 三条许随意就占了前后两条,他支支吾吾的为自己辩解,他就那一次哭了,以后不会了,胡夏不以为意,继续补充第三条,还有半年多就要小升初了,撵不上她就趁早放弃。 许随意追在她身后问个不停,是不是只要和她在一个学校一个班就行了? 胡夏没否认也没承认,因为她并不认为他能考的上,事实上,许随意也确实没考上,不过他让他爸动用了关系砸钱把他给砸进去了。 许随意义正言辞的跟胡夏保证,他今后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会! 胡夏却毫不犹豫拆穿他,“口头努力拿钱上位?那你的努力可真是又贵又廉价” 许随意自尊心强烈受损,脸憋得通红,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在眼眶里直打着转。 胡夏于心不忍,到底松了口,“以后我教你” 许随意破涕为笑,“真的?!” 胡夏转身就走,“假的” 许随意跟在她后边儿嚷嚷,我不管,我听到了,你说你要教我! 胡夏纠正,不是免费的,要有偿的,一节五十。 许随意不满,我们是朋友你还管我要钱。 胡夏停下脚步斜眼睨着他,“那就别跟我做朋友,那就还让你爸花钱给你买,那样就不贵” 许随意脑袋耷拉下来,“那还是算了,我还是愿意你教我” 许随意笨且坐不住冷板凳,跟胡夏做同桌,上课不是睡觉就是跟人说话,有时候还会捣乱胡夏写作业,胡夏瞪他才会收敛点儿。 许随意玩儿心很大,学习三分钟热度,即使花了钱也并不上心,胡夏说教他有一天钱花光了怎么办?你爸还能庇佑你几年?你哥哥如果真有一天把你和你妈妈赶出去了你到时候怎么办?你觉得他会念及血缘吗?如果念及的话,当初就不会那么对你。 或许是胡夏的话触动了许随意,亦或许许随意真的开窍了,他在即将上初三的那一年异常用功,甚至最后还跟胡夏考到了同一所高中,许进在许随意上了初中后就从家里搬出去了,搁一段时间会回来一次,许随意便趁他不在会将胡夏带到家里玩儿。 许燕文和刘红一直知道胡夏的存在,对胡夏也很好,过年的时许燕文还会包一个大红包给胡夏,毕竟,儿子学业上那么大的进步,胡夏占有很大程度的功劳。 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会触及到家庭层面,许随意有些紧张,替胡夏撒谎说她父母都是做白领高管的,跟咱家差不多。 许燕文很是满意,有时候还会留宿胡夏,许随意吃的,永远也会准备一份儿给胡夏,开家长会的时候,刘红会特意寻找胡夏的父母,但每一次都是扑空,她很想跟胡夏的父母见一见,聊一下是怎么培养出来这么好的孩子。 直到那件事出来,在一场酒局,集结了几家行业大佬一同出席坐桌,刘红本意不想让许燕文去,酒场上难免会喝酒,许燕文早年间酗酒,身子一直亏空,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点儿,精气神也上来了,烟酒也逐渐不再碰,这一去,可不得前功尽弃,想着家里许进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就别去操那份儿心了。 许燕文责备刘红不懂事,他还没死,大家都在他怎么能不去?左右拗不过人,刘红也跟着过去了,饭桌上,许进也替许燕文挡了不少酒,刘红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男人在酒桌上谈事情,女人是没有话语权的,至少在许家是这样。 刘红出来上厕所补妆,跟姐妹发短信约今晚的牌局,突然厕所里挤进来一个女的,步履蹒跚丑态尽出的趴着洗手台吐个不停,刘红虽然嫁得好,但同为女人,她之前也有过这样作为花瓶一样替男人挡酒的日子,骨子里也始终都没忘记曾经的那些不堪。 纸用光了,刘红当即就抽了自己脖子上的真丝丝巾给那人擦,还好心替她拍背顺气,胡娇说了声谢谢,“客气什么呀,唉,我听你说话挺耳熟的,我们” 胡娇一抬头,刘红就笑了,拍着巴掌说她俩见过,之前还一起打过牌的,刘红对胡娇一见如故,当即就要加好友,还约着下次再一块儿玩儿,可厕所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等胡娇缓过后,俩人便散了。 后来刘红还约过胡娇几次,有时候露面有时候不露面,大多数都是在一些场所偶遇,刘红很是热情,请胡娇吃饭做spa,胡娇也很客气,两人你来我往,还真处成了朋友, 刘红问胡娇多大年纪了,有没有孩子,胡娇说三十一了,没有,刘红劝她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女人不及男人,比时间只会输得一败涂地,要多存些钱,男人始终是多变的,没有孩子是拴不住男人的,再年轻再漂亮也终有会有衰老的一天。 刘红甚至还会为胡娇牵线做红娘,她是真的把胡娇当成姐妹来看和对待,有什么好的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她。 而在一次偶尔的机会下,刘红逛街再次碰到胡娇,问她说不是出去玩儿了吗?怎么回来了这是? 胡娇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正欲解释的时胡夏突然从远处跑出来叫了她一声妈,也就是这声妈,彻底撕碎了胡娇和胡夏俩人在刘红心目中的印象。 刘红大吵了许随意一顿,并让他以后少接触胡夏,更不许再带她回家。 许随意不甘示弱回怼母亲凭什么!就因为她妈妈是小三?你自己不也是吗?!你凭什么嘲讽她!做错事情的又不是胡夏!又不是我!你凭什么?! 刘红被儿子气的发抖,狠打了他一巴掌,让他滚出去,甚至威胁许随意要是再敢接触胡夏,这个家就不要再回来了。 许随意怒吼:“不回来就不回来!”反正他也受够了!受够了小心翼翼在自己家却活得像个寄生虫一样的生活! 许随意再次跑了出去,下楼正好碰到客厅里坐着的许进,许随意强忍鼻腔里涌出来的酸涩哼了一声跑了,后来许燕文知晓了此事,让刘红少管儿子的事儿,他跟儿子的想法一样,大人的事情跟总归跟孩子无关,更何况,胡夏那孩子怎么样他们又不是没看在眼里,她也带坏过随意。 可刘红始终坚持己见不这样想,念叨的烦了许燕文就呵斥她少操心,关灯睡觉! 不管刘红怎么看待胡夏,许随意依旧对胡夏好,他还向胡夏保证纵使所有人讨厌她,他不会,他心里会永远有个位置留给她。 俩人在学校几乎形影不离,青春期的男孩儿内心总会蠢蠢欲动,许随意也不例外,更何况,胡夏生的那么好,情书礼物每天多的书桌都塞不下。 在一个月黑风高下晚自习的夜晚,许随意忽然抱住胡夏,将憋了一天的话说了出来,“夏夏,我们在一起吧” 结果就是许随意被胡夏毫不留情的撂倒在地给狠狠摩擦狂揍了一顿,许随意吓得坐在地上不断后退,才终于说了实话,“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我傻逼了,我那个,你别打我,别打,那个我说” 他是因为害怕胡夏谈恋爱就不要他了,会疏远他,到时候眼里心里都只有男朋友,他以后也不能光明正大找她玩儿了。 胡夏问他真的?许随意连忙点头说真的,他可以发誓。 胡夏翻了个白眼儿,让他把不该操的没有的心烂在肚子里,她还没眼瞎到什么破男人都往兜儿里收,也不会谈,即使谈了也不会疏远他。 许随意松了一口气,连说了好几声好,又小心翼翼的问胡夏他要是谈恋爱了她会生气吗? 没等胡夏说,他自己又补充,也不是很喜欢,就是有一点点,觉得就是那个女生很可爱,当然,肯定不会有你可爱,但是,但是哎呀,许随意越说脸越热。 胡夏拆穿了他,“她也喜欢你,她跟你表白了,你想同意?” 许随意立马矢口否认说没有没有,还没有,就只是有点儿苗头而已。 胡夏转身就走,许随意以为她生气了,顾不得打身上的灰追着人说不会,他不喜欢那个女孩儿了。 胡夏越发的好笑,她停下来问许随意,把她当什么? “朋友”话音刚落他又立马补充:“最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那我干涉过你跟别人玩儿吗?” 许随意摇头。 “既然没干涉过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因为你交女朋友生气?” 许随意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儿。 胡夏叹了口气摸上他脑袋,语重心长的说,“就是家人的关系,我也不会生气,我为什么会生气?我不会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疏远你的,我会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不想跟我做朋友为止,好吗?弟弟?” 许随意又哭了,他在胡夏面前其实很爱哭,他当初答应的保证也只有这第一条没有做到更没有做好。 深冬的夜晚,雪花飘零,胡夏跑了好几个便利店买了两个冰激凌,奖励似的给许随意,“吃吧,吃完了就回去睡一觉,第二天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又是一年开春万物复苏的季节,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好的一面的发展,许随意的成绩更上一层楼,一跃跻身在了胡夏下边儿,成为第二名,他兴奋的拉着胡夏去庆祝,问胡夏选文还是选理,到时候还在一个班,还在一起。 胡夏没说话,一顿饭全程都只是许随意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许随意后知后觉的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吃的不喜欢,他可以再叫的,她想吃什么?胡夏摇摇头,笑着同许随意说,她要离开了。 “离开?转学吗?转去哪儿?我也去!” 反正她也没少转学,因为胡娇的原因,每隔一段时间她们都会搬家,然后学校也会换一个,初中的时候还转了一次学,胡夏住在城南,许随意家在城北。 但许随意会为了胡夏,早起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到城南上初中,高中的时候也是,明明放着最好的一中不去,许随意也要跟着胡夏上普通的高校。 “不是,不在这个城市了,是换到另一个城市里去,也不会再回来了” 许随意咻然止住了话音,怔愣的问胡夏什么意思,她要去哪儿? 胡夏说不知道,等走的那天会告诉他,许随意却执拗的说能不走吗?为什么非要走,总之她去哪儿他也要去哪儿,反正别想甩掉他。 许随意已经习惯了胡夏的存在,相处的越久,就越能从胡夏身上感知到属于她的温暖和细腻,许随意在许进那里每回受委屈,能告诉的人只有胡夏,安慰的人是胡夏,鼓励他的也是也只有胡夏。 他和胡夏是相生的一种人,扒开骨头看都是同样的丑陋出身,可怜又可悲,但命运又造就出他俩的不同,许随意好歹有父母,虽然哥哥对他不好,但大部分都是相对处于温馨的家庭环境里,也不用担心住处和钱财。 而胡夏不一样,她只有胡娇,胡娇也只有她,她们没有家,她们的家都是仰仗胡娇勾搭上一个又一个的有钱人,被发现永远像逃窜的过街老鼠一样去逃避。 许随意撇嘴说之前不也发现过吗?过了一段时间不也没事儿了吗?他去求他爸爸,他们家有钱的,他记得好像哪里还有一套住处可以借给胡夏和她妈妈住的。 胡夏扣住他的手,说不用了,胡娇这次的麻烦招惹的很大,几乎闹的圈内人人尽皆知,那个男人还警告胡娇,拿了钱就赶紧滚,如果不滚,后果自负,出了事后胡夏几乎第二天就被学校退了学。 许随意飞快跑回到家里还没开口就被许燕文打断了,让他老实点儿别瞎掺和不该掺和的事儿,还把他教育了一顿,说他都上高中的人了,怎么还一点儿事儿都不懂,能不能跟你哥哥好好学学。 一切都变了,唯独只有胡夏没有像预料之外的那样,她依旧跟从前一样把一切看的云淡风轻,就像置身事外一般,在离开之前还交代许随意要好好学习,如果可以,她随时欢迎他过来找她玩儿。 胡夏走的那天是许随意偷偷送的她,因为胡夏不喜欢离别,也不喜欢说再见,在胡夏过安检即将要消失不见的时候,许随意再也忍不住大喊出她的名字,胡夏回头,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许随意攥着那个写有她新地址的纸条,在火车站哭成了个傻逼。 第4章 chapter4卖唱 起初胡夏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随意都很不适应,每天都会跟胡夏打电话,发消息,无不无聊都会说,每次也都会附赠一句话,夏夏,我好想你,想见你。 许燕文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在许随意上了高中后就每况愈下,年前还摔过一跤,骨折了,住院的时候还查出了肝癌。 同一时间,许家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找最好的最有权威的临床医生过来,都已无力回天,肝癌晚期,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扩散进了血液,只能用药物慢慢维持,能维持多久算多久。 刘红几乎是一夜之间,憔悴的不成样子,她求着医生救救她的丈夫,她的孩子还小,怎么能这么对她,许燕文倒下了,也就意味着许家树倒了,许家的各路亲戚都过来分土。 公司虽一开始全权交给了许进掌管,但绝大部分股份还是在许燕文手里,生意人,讲究的是一个精字,话说的再好,都敌不过日后两眼亲见。 许燕文到底还是对许进防着一手,他立了遗嘱,把许随意叫到跟前儿,交代许随意在他走后,要听他哥的话,听他妈的话,不要任性,也不要动不动就说不要,动不动就哭。 许随意小时候调皮捣蛋,但同时也是个爱哭鬼,即使长大了不再调皮但哭鼻子是一点儿没见少,小时候那么黏许进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就不粘了任明眼人都看的清。 只有许燕文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希望血脉相承的亲两兄弟自相残杀,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对于许燕文控股分成,许进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留给刘红母子的,却很简单,公司的占比股份也威胁不了许进,家里的几处房产车产还有名下的小酒庄只除了老宅都归在了刘红名下,等许随意成年后会再转给许随意。 遗嘱上还有最后一点,提到就是日后许随意进公司,许进不能阻拦,至于混成什么样子,那就看许随意的造化,许燕文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委婉了,他知道许进心里有怨,他对他母亲有错在先,但许随意没有错, 他不奢求许进能够百分之百对他好,但只求他一点,看在血缘的份上,看在亲情的份上,对他稍微好点儿,他很喜欢你。 盛夏后的最后一个炎热,许燕文走了,葬礼上,除了刘红哭的不成样子,站在许进身边的许随意,异常安静,亦或许他还没从父亲没了的消息中缓过劲儿,葬礼到一半儿,下起了大雨,刘红状态很不好,几度昏厥,被送进了医院。 许随意陪在她身边,鞍前马后地伺候,许进来过几次,每次都只在医生办公室停留一会儿就走了,跟许随意和刘红没有任何交流。 刘红出院后,便直接从许宅搬了出去,搬到了一个公寓楼里面,刘红也不是完全吃白饭的,她跟许燕文的时候,许燕文给她的那些包养费,她不止花还都存了下来,攒了好大一笔开了个火锅店,生意也是由开始的凄惨到赔钱再到现如今的红火。 一路上虽跌跌撞撞可也算成功了,到现在为止已有几家连锁店,即使许燕文到最后一分家产都不给她们娘俩儿留,她也不怕! 许随意也在母亲情绪稳定后一个月,给胡夏发了条微信,【我想见你】 发微信的时候许随意已经上了火车,漫长情绪积攒的沉积等待在终于见到胡夏的那一刻,委屈如找到了发泄口再也止不住的外溢喷发,他抱住胡夏一个劲儿的哭。 周行将水珠擦干,往两个杯子里各放了一小块儿方冰,拔掉木塞,又各自往里倒了小半杯,来回比了比,又将刚才调好在酒盅里的按比例倒了进去轻轻摇晃了下杯身,红绿交接,应接不暇,再配上两片薄荷叶子,插上吸管儿,方摇响桌子上的铃铛,示意点单的人可以过来拿了。 “嗯,不好意思,还有那个” 对上美女往里示意的眼神儿,周行立马反应过来,口上说着不好意思,点单的人有点多,招呼不周,请再耐心稍等一下,马上就好,美女也礼貌回着说没关系,不着急。 国庆假期,正值游玩儿高峰时间,脚踏山水名胜古迹靠五湖四海来往游客为生的清河县在放假当天下午就涌进了不少人,占据地理位置最优越最繁华的商业街新一街道里开着一家复古小清吧。 店里从早上九点开门,只除了刚开始那一两个小时的短暂清闲,后面直接忙碌到晚上十一二点,夜幕降临,也就意味着清河县的夜生活随即启动,街道上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非凡热闹。 小红旗印在男人女人小孩儿脸上,从一家一家又一家有意思的店来回穿梭,拍照和分享。 胡夏在后台化妆,与其说补,倒不如说从新画,画笔在浓密的眉毛间描了一笔又一笔,许随意怀里抱着吉他坐在桌子上一边无聊的玩儿手机一边歪头看她,还时不时伸手“帮忙” “再捣乱我就把你手指给剁了” 胡夏斜着的眼虽怒目圆瞪,但说出的话却轻飘飘没有一丝威胁,也就是看在他把双眼哭肿成了核桃的惨样儿胡夏才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 胡夏将许随意弄乱的妆发从新捋了捋,又差使他道,“把面具给我拿过来” 许随意扁嘴皱紧眉头拱拱鼻子别过脸一声哼,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一半面狐狸故意泄愤似的仍她身上,沙哑着腔,“你画的你妈都认不出了,还戴什么面具啊” 在家里画的还不够,那脸上的粉儿都涂了几层还涂,眼上花花绿绿的跟个鬼一样,“丑的要死” 胡夏将带子绕过脑后系了两圈又把尾端藏匿在头发里,没理会他半真半假的嘲讽,唇上的颜色似乎有些重了,她手指蘸水轻轻揩过,透过面具的黑眸斜斜扫过人,黑绿色的红唇一张一合,“这叫,有、备、无、患”傻冒儿。 许随意的脑袋瓜子被点的一扬一扬的,他眼眶未完全褪尽的水汽都差点儿给晃出来,又被胡夏一句话给卡回了泪腺,“再敢哭我就打死你” 回想起那天,许随意说三句话哭半个小时,哭的到最后都恨不得昏过去了,吼了他一顿才算给止住,又灌了他大半壶水好补充了水分,真是越长大越能哭十几岁马上都要成年的人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许随意哼声,你才傻冒儿! 话音刚落,一窗之隔在隔壁轮勺的小马咣当一声推了窗,扯着嗓门儿,“那就烦请傻冒大少爷和他的大小姐准备好了赶紧上台行吗?没见到外边客人都等不及了?还赚不赚钱了啊?” 语闭窗户咣当一声又给合上了。 许随意撇撇嘴,冲着胡夏小声吐槽说他真的好凶,她到底是怎么忍的这么时间,就不能换家店营生吗。 胡夏没应声从墙上又挑了个眼罩面具丢给他戴上,“少说话多干活,快点儿,时间都要不够了” 今晚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很多,不乏小情侣专场搞暧昧的,店里灯光氛围给的很足,红黄橙绿暗流涌动,唯较客人用餐靠后的角落一小方半人脚高的表演台上昏暗一片只透露出坐着的原木高脚凳上翘着一双发黄的米白色高帮帆布鞋,再往上就须得要眨眼细看才能看到被面具遮挡了小半张脸的尖俏下巴以及颜色有些骇人的菱唇, 胡夏是这家复古小清吧的驻唱,每到晚上八九点过来撞一两小时钟,店不大,但五脏俱全,老板则是进门儿在吧台给客人调酒的调酒师,店里除了主打卖酒还提供一些日料韩式烤肉饭什么的。 主厨就是刚凶了许随意胡夏的小马,和周行是合伙人关系,店里除了他们,还有几个服务员,生意还算可以。 不过论说店里最吸引人的特色,还属卖嗓子给人唱歌的胡夏,来这儿一多半的都是为听她唱歌的,点唱的最多就是情歌,小情侣借此来跟对方表白。 一个月破单首最高纪录《老鼠爱大米》胡夏唱了十五次,平均每搁两天就有人表白,当然,也有失败的,统计的都是成功的。 店里的留言墙可以为证。 要上学的缘故,只除了假期平日里胡夏开场的时间并不固定,结束的时间也不固定,但左右都错不了半个小时,准确说,看心情,心情好就多唱两首,心情不好,那也得唱。 就比如现在她就很烦躁,还没等开始许随意就嚷嚷他尿急马上就要尿裤子里了,每次人一多他就要紧张,一紧张就想上厕所,说完便撒手将吉他丢给他偷溜了出去, 麻烦精。 胡夏将支着的话筒往下调了调归于合适的位置,手扶上琴弦拨弄了两下,她人过来才发现忘了带缠手的带子,其实不戴也成,没什么必要性,又不是弹古筝,但胡夏习惯了,不缠手指就跟不听使唤似的。 更何况刚在后台许随意那小王八蛋在她指腹上还狠咬了一口,血泊泊直流,没找到创可贴,连抽了几张纸摁压了好一会儿才给止住。 预料到的两声闷嘣,将闭合的伤口又裂开了,温热涌了出来。 刺耳声惊的一帘之隔厨房忙的不可开交的小马叼着烟探了半个头出来,还没等张开嘴问,后脑勺先挨了一记打,紧接着唇上就一空,手速快的让人直拍手叫,“哎呀”,卧草你字在看到阴沉着张脸的某人时被迫紧急回笼。 周行徒手将烟掐灭丢到垃圾桶,反手还在小马围裙上蹭了两把,语气连同看人的神情一样冷淡,“两百”,转头同样语气冲胡夏,“你五十” 只咧了嘴探头出来还没看清楚状况的小马:“” 吸烟随地吐痰飙脏话不戴防护口罩不洗手每项罚一百,这是店里的死规矩,刚小马一人就占了两项,再加上因着胡夏出手那两下惊扰和败坏店里顾客的好心情及气氛所罚的五十。 “嗯两位两位总共是二百五,咱们支持现金微信支付宝和银联刷卡,怎么付啊?夏姐,二老板?” 跟在周行屁股后原本过来取餐的小赵听到周行的声音立马掏了小本本记账向两人要钱。 小马在周行背过身走远之际冲小赵横眉竖眼用口型怼道,(滚你妈的蛋!) 连着不停做了上百份儿的烤肉饭,小马终于受不了了,强撑着将盘子端出去让人上了桌,自己也跟着出来了,他整个人要累瘫了,缩在收银台角落里的沙发那儿,颤抖着胳膊点了根儿烟,狠抽了一大口才小声哔哔怨气, “这几把逼钱,谁他妈爱挣谁她妈挣去”她妈的胳膊都快给他干费了,一整天,一毛也没挣不仅倒赔还光她妈给人吸油烟了。 “小马哥,再来两份儿煎鲍鱼焖饭,一份儿大的,一份儿小的” 刚跑腿儿上完东西的小赵又跑了过来,满脸兴奋的替人点着单。 小马一整个无语歇菜,仰面还没躺在沙发靠背上,倒先被喉咙里的烟给呛着了,脸红脖子粗的咳嗽不断,强行咽下那股难受劲儿,满脸不耐的道, “最后一桌不是刚上去吗?谁他么那么能吃?不让人喘口气儿啊?老子搁那么大一份儿饭吃那么快干什么呀?光她妈干饭不谈恋爱了啊?给人说去,老子不干了,让他换一家找伺候去!” 小赵看了一眼周行,尴尬的抓了抓头发,“是夏姐和她弟” 第5章 chapter5是你 十点过了一半,街道上的热闹才刚刚攀上顶峰,周行将门口挂着的营业牌翻了个面,暂停营业,又交代小赵和其他人收拾完可以下班了,这几天的营业额相较以前翻了好几番,店里就一个字,忙,忙的要死了。 但周行赚钱比较佛系,爱赚的时候就多赚一个,不爱赚的时候就关门,尽管那天生意再红火,但前提会保证营业额看得过去。 (小马哥,周哥,夏姐,还有随意弟,那我们先走了哈,你们回去的时候也注意安全) 周行抬了抬下巴算作回应。 门口的风铃声一阵响,玻璃门开又关,店里热闹散去,尽显无尽安静。 周行在吧台劈里啪啦敲着计算器,他有记账的习惯,脑子里记一遍,手机上记一遍,本子上再记一遍,连带着将过去的也给算一遍。 而后他从抽屉里将今天收的现金抽了一部分分成两份,一份给胡夏,一份给许随意,剩下的则都交给小马改天存银行。 胡夏的钱都是现结的,一天一结,干就有,不干就没有的那种,许随意疯狂干着盘子里的饭,将最后一口吸入进口还没等咽下去就抬头呜咽着冲看着自己的小马说,“钱都给夏夏,我还能再来一份儿饭吗?” 小马手指夹着烟,翘着二郎腿一脸嫌恶的看向胡夏咂舌,“他在家都没吃过饭吗?”一天天的,活没干多少,光一个吃都吃回本儿了,就他么弹个琴,能他么有多累? 弹的还没胡夏他丫一半儿好,就这还好意思说是跟胡夏从小上一个补习班,上他娘的屁吧,合着胡夏用脑子学,他是用屁股学的吧。 小马虽嘴上说着不满,然身体倒是很诚实,连着又吸了几口烟徒手掐灭丢进烟灰缸里,端着盘子再次进了后厨,“最后一份啊,再吃就得交钱了” 许随意将嘴边儿的饭抿进嘴里,眯着眼笑拍彩虹屁谢啦小马哥,小马哥辛苦啦,小马哥做的饭太好吃了,小马 “闭上你的鸟嘴,再叫一句给你舌头拔了!” 小马将后厨最后仅剩的饭全盛了,混着其他菜和调料一起搅拌搅拌端给了人,目露凶光,“诺,听你姐的话,少说话多吃饭,吃!” 许随意拱了拱鼻子不算计较,脸上虽不满意但好歹有饭吃,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吃的闷香。 小马从新点了根烟,迭起腿,一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慢悠悠的敲着,吐露出一口过肺的烟叫面前闷头恰饭的人,“许随意” 许随意抬头“啊”了一声。 小马皱眉不耐烦,“啊个屁啊,吃你的饭,跟你说话了就啊” 许随意撇嘴不满的嘀嘀咕咕,“你叫我名字了” 小马没搭理他,转眼对上跟周行一样安静的胡夏,“他到底是你哪房表弟啊?确定姓许吗?别不是跟姓朱的抱错了吧” 胡夏笑笑没搭话。 “你怎么能骂人呢!”许随意闻言变了脸,用勺子指着小马急道,“不就是多吃你两碗饭吗?瞧不起谁呢?我有钱,钱多的是,给你不就完了!” 许随意说着当即就要摸钱包出来,空荡荡的触感使他忽地想起来自己换了衣服,钱包落在宾馆了,气焰虽下了大半儿,但依旧外强中干的说先记胡夏账上,回头他再补! 小马哼笑依旧慢悠悠的继续打趣他,“留着钱还是买吃的吧小笨猪” 一直沉默不语算账的周行插了口,拧眉沉面警告小马实在没事干就把厨房收拾了去,小马笑笑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店里又静了下来,只剩许随意气鼓鼓的还大口干着饭,只眼神不时瞪着小马恨不得嘴里嚼的都是他的肉一般! 吃完饭许随意和胡夏待了没几分钟便走了,店里还剩俩人,周行善后做检查,小马则独自收拾完厨房又全身放松的窝进沙发冲周行发出八卦的邀请,“唉,你说胡夏她那弟弟是弟弟么?” 非亲非故不是一个妈生的又不在一个户口本儿,跑这么远来找胡夏,成日没别的事儿也就黏着胡夏,胡夏走哪他跟哪儿,上个厕所也要知会一下, 别不是俩人小情侣谈恋爱呢吧,胡夏是不用说肯定不是纠缠的那一方,新时代独立女性,优秀,漂亮,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双商都在线的可怎么就谈那么个玩意儿? 模样瞧着就傻不拉几的,一头小卷毛儿,灰不灰白不白的还娘里娘气的,没怼一句都能哭出声来,连个老鼠都怕,嗤,你要说胡夏看上他有钱吧,那有钱的也多了去了,怎么就没看上你呢,还是眼光不行” 小马摇头晃脑越发肯定,“对,眼光不行” 周行没理会他检查完店里所有边边角角没有发现隐患后,拿了车钥匙才回道,“走不走?” —— “什么人嘛!讨厌鬼,就知道看不起人,不就吃他两碗饭嘛,改日让他去我家,我让他吃火锅吃到他撑死,羡慕死!让他说!”回去的一路上,许随意一直嘴里嘀嘀咕咕埋怨小马还越说越来劲儿。 路边儿的小吃摊多的都摆不下,跟接龙似的一个接一个,许随意看到什么都想吃,胡夏惯着他,反正第二天钱会照两倍再回到她兜儿里。 胡夏每样都挑着买了点儿,刚装好的关东煮还没吃完许随意就嚷着又要吃糖葫芦。 许随意手上东西多的塞不下,糖葫芦胡夏拿着,她自己吃一个,时不时再喂许随意一个,看他嘴角粘的油渍一边嫌弃一边掏纸给他擦,“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你吃人家的在背后还说人家,你就尽不着调儿在学校跟人学坏吧昂,许随意” 许随意嘴硬,“我哪有学坏!明明是他先说我的” “那你考试成绩呢?怎么没发给我看看啊?多少分啊?排名呢?我走了,第一该是你的了吧,这回总不埋怨我压你头上了吧?” 许随意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他的让胡夏再喂个糖葫芦给他,胡夏拿了一颗在即将喂到他嘴边儿又绕远了,半眯着眼语调儿都沉了下来,“成绩单” 宾馆里,胡夏拿着许随意的手机看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脸色越来越难看。 许随意坐在床上,埋头边往嘴里塞吃的边有些心虚的为自己辩解道,“我可不是倒数,一个班五十多个人,我在中间,后边还有二十多人呢,而且,老师说我这个成绩也还可以,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 胡夏闻言被气笑,手里头拿着他手机连戳了几下他脑袋,“合着你还挺骄傲?” 许随意依旧狡辩,说没有。 “没有?”胡夏一秒变了脸色,上下量着他,虽面上带笑容但却没有显出一丝高兴的质问他道,没有你染头烫发还打耳洞?你们学校现在不教文化课都改教你们学这个了?看来心思都用到打扮哄女孩身上了没地方学了是吧? 你现在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除了生殖器还有哪个地方像男的?嗯?胆小爱哭又怂还总犯贱,小马说的对,对付你这样的,都不用动手,光站那吓都能吓死你! 你十七了,许随意,不是七岁你懂不懂?你没有概念的吗?再有一年你就要成年了,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什么时候能长大?你来这么几天你有给你妈发过一条消息打过一个电话吗?你一声不吭跑过来你有在乎过你妈会不会担心你?你有考虑过你妈的感受么? 你觉得她不爱你,你觉得她让你丢人,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你妈,那是生你养你的亲妈,你爸刚走,你觉得你妈能有多坚强?她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后盾做的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因为还有你么?可你呢?你除了一受挫就逃避,就哭,哭、哭,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 “我要是你哥,别说等你出来了,在你还是个胚胎我就想尽办法弄死你,麻烦精!” 许随意脑袋低垂大口嚼着嘴里没吃完的糖葫芦,鼻腔泛酸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胳膊不知道擦了多少次,消极又肯定的反驳,“你才不会,你才不是许进,你也不是我妈” 他爸住院时候的很大一段时间许随意都没怎么去上学,待家里事情稳定后他妈妈花钱给他调回到了距离家近的一中,一中学习进度比在原来的高校要大,再加上好久没正常听过课,别说保持原地不动了,没考倒数第一就已经很不错了。 许随意闷声坚定道,他一定会再赶上她的,求胡夏别对他失望。 胡夏满腔的道理戛然而止,话在嘴边溜了一圈闭目深呼吸换了三字,“赶紧吃”并摸上他脑袋揉了揉表示安慰,许随意顺势抱住胡夏,脑袋抵在胡夏腹部,委屈再次上了头。 胡夏揪着许随意的耳朵将人揪起来看,“行了,眼睛刚好一点不想要了?小马哥说你被抱错了姓都说轻了,你妈应该把你生个女孩儿才对,你满大街去看看,哪个男的像你似的这么能哭?嗯?还哭?憋回去” 你恶心不恶心,鼻涕泡都出来了! 许随意不满的将鼻涕眼泪都蹭到了胡夏身上,犟个嘴,“我没哭,我只是在排毒” 胡夏笑骂他,“我学了傻逼,不用提醒我,你老师也说了,是适当,而不是过量,去把你脸给我洗了去”跟孟姜女哭长城似的,西湖水都不够你哭的! 胡夏又陪了许随意好一会儿,墙上的时间趋近凌晨,她准备回去了,并交代许随意别再熬夜早点睡,明天还要起早。 许随意皱眉道,“你要不别走了,反正这床也够大,睡三个都不成问题”而且我们又不是没再一起睡过,更何况你就是现在走也更证明不了你的清白。 这几天许随意一直住在胡夏家附近的宾馆,白天胡夏带着许随意吃喝玩乐各种闲逛,晚上许随意就跟着胡夏在周行店里弹琴卖唱赚钱。 胡夏本想让许随意住家里,她住胡娇房间,让许随意住她的,胡娇假期一早就跟人出去玩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但许随意不敢,他怕胡娇的程度不亚于怕许进,之前在一个城市里,许随意经常去胡夏家找胡夏玩儿,基于他母亲刘红的那一层面,胡娇对许随意表面还算客气,但在他走后,胡娇就把所有的恶全部施加给了胡夏。 有一次许随意落了东西返回去胡夏家找时,隔着一道门,他将里面打骂的动静听了个清楚仔细,许随意几乎落荒而逃,后来,他就以各种理由磨着胡夏出来或者去他家就是不肯再去她家。 胡夏闻言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制止住了他那张再乱胡说八道的嘴, 许随意随大叫一声趴在床上挺尸装死,颤颤巍巍的伸了一只手,“一千万,没有一千万我是不会跟你算了的” 胡夏轻笑着说好啊,十根手指交握着劈里啪啦一阵响,抓着许随意的两条腿猛地往下一拉,给他来了个锁喉,“那我先给你灭口,完事儿了再给你埋掉,放心,你的一千万,我会用纸币如数火烧给你” 许随意登时狂拍床铺,尖叫的喊救命! 胡夏松开他有些无语的打了一下他脑袋,“行了傻逼,你真的没有一点儿表演天赋” 许随意的软磨硬泡到底没了用,胡夏还是走了,从宾馆出来,外边天色暗的已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两边的路灯下还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胡夏贴着一道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快,身后的脚步声也快,她慢,那脚步声也跟着慢, 胡夏皱起眉,猜想是许随意的恶作剧,毕竟他以前经常这样捉弄她,胡夏想着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假装打电话,再经过一处拐弯儿时飞快闪进拐角的暗处,等脚步声逼近时她猛地从背后偷袭了过去。 可待扑倒人又看清身下某人的脸时胡夏顿时愣住了,惊声:“怎么是你?!” 第6章 chapter6酸味儿 早饭是在火车站旁边吃的,许随意耷拉个脸,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就是不往嘴里送,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不停,不高兴和埋怨居多。 胡夏将分好的小笼包吃光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个,抬眸看对面某人依旧是那个要死不活的逼样儿,反手就是一筷子敲在他脑袋上,眼神儿狠厉,“吃饭!” 许随意揉着被打疼的脑袋,哭丧着脸唧唧喂喂:“我还是不想走” 胡夏没理他,也不再强迫他吃饭,自顾自的吃完饭,又掏了钱结了账,管老板拿了几个一次性塑料袋儿,将桌子上剩余的小笼包油条装好,还从新打包买了一杯豆浆,抬了抬下巴冲他道:“把你包拿给我” 许随意将胸前挎着的包取下来递给胡夏,看她一样一样翻着自己的东西,再次开第n遍不想走的口:“我不想走夏夏,我能不能呆在这里,我想转到这里在这儿上学,成吗?咱俩就还像以前一样” 胡夏一样样的检查他包里的证件,将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单独分开了装在内兜和外兜,再次问他碗里的东西还吃不吃? 许随意摇摇头依旧拒绝,胡夏挑眉点头再没说一句废话,起身的同时也揪住许随意的耳朵使劲儿就将人给揪站了起来。 胡夏强行拽着许随意,俩人一手一个行李箱,来时塞的满满当当,走时依旧是塞的满满当当,许随意没撒谎,一个箱子装的是他个人物品,另一个箱子装的都是买给胡夏的礼物,绝大部分都是衣服,拆开的时候胡夏都惊了,问他谁教的? 许随意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的承认是他妈,许燕文走的那段日子,刘红从巨大的悲伤中能够走出来靠的就是各种买买买,每天尽可能的把生活过的充实富裕,店里都有管事的,她隔三岔五过去看一眼就行,然后就是约着姐妹打牌逛街。 许随意没课的时候刘红就会叫他陪着,刘红逛的时候,许随意无聊的很,从一家店的沙发起来再接着坐到另一家的沙发,那段时间,奶茶汉堡喝到也吃到吐,他不能睡觉,要时不时附和店员对刘红一顿猛夸。 许随意的人生格言,反抗不了就加入;在看见各种新款漂亮的,刘红试穿的时候许随意会自动将胡夏的脸给带入,想象胡夏穿要比他妈漂亮一百倍,心情便豁然开朗,配合着店员一唱一和的让刘红将它们全都给买了,打包的时候许随意会再偷偷让店员给换成最小码的。 许随意一脸得意的冲胡夏保证说绝对不会被他妈发现,刘红的衣帽间多的都要冒出来了,去年前年大前年买的衣服好多吊牌都没拆,就算胡夏穿着到他妈面前晃悠他妈也根本看不出来! “那也不要” 许随意有些急道,“为什么呀,我妈真看不出来,这些好多她都没试,过眼云烟就拿了,而且这些尺码都是你的,你不要我妈也穿不了啊” “不一样,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己赚钱然后用你的钱买给我我才要” 许随意嘟嘟囔囔,有什么不一样啊,我妈的一切将来都会留给我,这跟我自己的也根本没差啊。 胡夏敲了下他脑袋,“当然不一样,你妈的钱名义上是你的,但终究不是你自个儿赚的,我跟你熟,又不是跟你妈熟,你可以理所当然接受你妈给你的一切,我不可以,懂了吗?” 许随意仰躺在床上,撒泼似的翻来翻去,不懂,不明白,不想知道,你之前不也收了我爸妈给你包的红包嘛?谈及之前许随意咻然止住了话题,脸色一疝,瞟了胡夏一眼又小声连忙说对不起,他错了。 胡夏有些好笑问他哪儿错了。 许随意油腔滑调的说哪都错了,耍无赖般指使胡夏要一件件穿给他看,要不然他就白带这一趟了,他才不要吃亏当冤大头! 上午的火车站来往人流量很多,路边随处可见出租车揽人,胡夏交代许随意上了车不要睡觉,也不要跟人说话,过完安检就将身份证装好不要再掏出来,少喝水少吃东西,能憋住上厕所就憋住,跟阿姨发消息告诉她几点到,让她接你,别乱坐车。 胡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不容拒绝的拖拽着人穿过大厅一路上了楼又下了观光电梯,直至带着人进入到她无法再陪同的关卡,才转过身面对许随意复又温声,“我给你说的都记住了吗?到地方了给我发个消息或者打电话报个”平安。 许随意猛地抱住了胡夏,脑袋埋在胡夏肩窝处,认命般闷声妥协,“夏夏,我还能来找你吗?” 胡夏好笑的拍拍他背安慰,“我又不是死了,为什么不能?” 许随意抱的她更紧,“那我下次放假就来!” 胡夏摸了摸他头,笑的明媚,“考的不好就别见我” 许随意傲娇着张脸,“才不会,我那么聪明” 过安检的时候,许随意跟要出嫁舍不得家似的一步三回头,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同胡夏挥着胳膊大声说再见。 “夏夏!我会想你的!别忘了我!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一个没留神还栽了一跤,引得胡夏笑骂他一句真丢人。 时间似乎掐的刚刚好,白天送走了许随意,晚上回家胡夏就看到了胡娇,出了一趟门,她发型都变了,披肩长发烫成了现下的时髦蓬松微卷,似乎是刚回来,脸上带着精致的妆,红唇很是风情,岁月在她脸上从未偷走半分,甚至还平添了几分韵味儿, 胡娇心情很不错,对着镜子正在一件件试她新买的衣服,还转了个圈问胡夏,“好看吗?” 胡夏点头,毫不犹豫的说好看,她从不吝啬对胡娇的夸奖,毕竟,她的长相一半就取自于她。 胡娇很满意胡夏的回答,脸上说不出的傲慢,手在床上的堆一堆东西里翻了翻勾出一袋子扔到门边,施舍般看也没看胡夏一眼,“你的,穿上我瞧瞧” 胡夏弯腰捡起,里面是件裙子,款式很素,胡娇鲜少会给她买衣服,她衣柜里一多半都是胡娇穿剩下不要的,小时候捡各方邻居家小孩不要的,长大了捡她的。 胡娇让她试,她当真去试,还没穿好就听见玄关处开关门的动静和胡娇打电话的声音,她又要出门,晚饭就不在家里吃了。 胡夏手还背在身后维持着拉拉链的动作,片刻后她飞快从身上脱了下来塞进了衣柜里,连带着那丝涌上心头的情绪一同关了进去。 “小屁孩儿回去了?” 店里接连忙碌了几天,最后一天终于恢复了正常,小马脸上挡不住的高兴,熬出头了,一天都是哼着歌干活的,后厨忙完了,出来接着忙,擦桌拖地不在话下。 小赵埋怨小马把活儿都干完了他咋还好意思领钱呢? 虽是玩笑话小马也佯装板着个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替你大老板节约成本嘛,大不了这个月给你们都少发点儿,剩下的就当孝顺我给我买烟了” 小赵一听一把夺过拖把,“那还是算了吧!我宁愿当个白眼狼!” 几句话逗得店里人和一些听稀罕儿客人哈哈大笑。 “夏姐”小赵摆着东西看到胡夏进来应了声招呼,又习惯性看她身后,却扑了个空,“随意表弟走啦?” 那天胡夏突然带了人一块儿进来,向店里一众人介绍那是她弟弟,表弟,放假了来找她玩儿的,在这儿呆几天就回去,店里人从惊讶胡夏竟还有这么帅的弟弟到跟人熟络仅用了小半天。 许随意性格活泼,小嘴儿甜的跟抹了蜜似的,见到男的就叫哥,见到女的就叫姐,把店里人哄得一套一套的,高兴的合不拢嘴。 胡夏从柜台拿了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才回道:“嗯,回家了” “他才来几天啊?就这可就结束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真是不够意思,他下次还会来吗?” 小赵撇个嘴直摇头,他还打算趁着不忙跟他开黑打游戏玩呢! 小马边剔牙边嘲讽,“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哥,哼,能会跟咱打招呼?谁稀罕!” 小赵闻言半个身子倚靠在吧台,手挡在口鼻处有模有样的扇了几下,挑着眉同大家说,“好大一股子酸味儿” 小马随横眉竖眼,酸那是厨房,醋倒了,教唆着小赵还不敢紧进去扶去。 小赵配合着进去又配合着出来说,“没倒呀” 眼见着小马气急败坏抄东西要打人,胡夏适时宜的掏出手机点开许随意给她发的语音,“周行哥,小赵哥,杨姐姐,柳姐姐还有小马哥,我要走啦,实在是太匆忙了所以很对不起没有跟大家当面告别,不过不要担心,我还会回来的,我会想念你们的,爱你们~” 附带发出声音的啵啵夹杂着胡夏清脆的巴掌和嫌恶声以及许随意不满的说怎么了嘛,语音到此便戛然而止。 胡夏掏了掏耳朵,若无其事的问小马怎么样,这回够意思了没? (他叫我姐姐唉,这小嘴,真甜,我弟弟要是有他一半儿听话懂事就好了) 小杨和小柳说着悄悄话,还给胡夏比了个大拇指,“夏夏,帮忙转告一声给随意小表弟,我们也爱他,也会想他的” 小马咧嘴嗤之以鼻,小屁孩儿毛长齐没,就爱爱爱爱爱个屁啊爱,神经蛋!转告给他,可别让他再来了,来我也不接待! 话虽这么说,但明眼人都知道小马其实很喜欢许随意,要不怎么可能单为了他还专门儿买了个小锅,店里米饭都是有量的,一大锅提前闷好,足够招呼客人了,但许随意吃的多,他那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男娃。 店里剩的那些每次都不够他一个人吃的,刚来店里见面尽管不认生还是能看出来很局促,明明没吃饱还想吃但就是死鸭子嘴硬的非说吃饱了。 原因无他,嫌小马长的凶,脸上还有刀疤,许随意谁都不怕就怕他,就连面无表情的周行他都能看顺眼,只唯独小马,他大声说一句拔高腔调的话许随意都能吓跑,缩着脑袋躲在胡夏身后,支支吾吾的向胡夏告状说小马有点像许进。 许进带给许随意的,其实没有多大实质性的伤害,只是那个话语是真的伤到了许随意的自尊,以及说完那些话就意味着彻底撕破兄弟俩之间的脸后许随意再次解读许进看他的眼神,不是不耐,而是彻骨的恨。 不被喜欢人喜欢的滋味儿,许随意比任何人都知道,甚至还造就他更加的敏感,以及后来很长时间,他都不敢轻易交朋友。 胡夏安慰他,小马是小马,不是许进,小马只是长的凶,但心底很好,我之前不是教过你吗?不要用一个人的长相就评头论足说人的不是,你都忘了? 小马还数落许随意没个男子汉气概,连自己哥哥都怕,等长大了娶媳妇能了得啊?不得被人打的一声不敢吭,直往床底下钻啊? 虽小马嘴上这么说,身体倒是诚实的很,隔天跑了几条街在市场上买了口单人锅,闷的那锅饭谁都不让吃就给许随意留着。 小赵开玩笑将此事说出来,小马立马反驳说将来喂狗的,只不过先开开锅给许随意试试而已。 许随意听后眼睛瞪得像个铜铃,狠往嘴里塞着饭,大口大口嚼着就像在吃小马的肉,小马哈哈大笑指着人说看,像不像狗,气的许随意龇牙咧嘴扑到小马身上就要咬他。 另一边,许随意浑浑噩噩睡了一路听到广播声后出了车站,胡夏为了让他快点儿到家,让他坐到中途又转到高铁站坐高铁,加上坐火车,到达目的地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比找胡夏还快。 刚出旋转门,突如其来的冷风裹着雨冷不丁的拍在了许随意脸上,气候突然间的转变冻得他像条狗一样立马蹲缩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给胡夏打电话控诉他家这边儿下大雨了,要冻死他了!他还穿着个七分裤,短袖外边儿套着薄衬衫,路过的人都跟看傻子似的看他。 小马竖着耳朵听,小声吐槽傻蛋玩意,知道温差大还不知道多套件衣服,胡夏眼神示意小马闭嘴,后有条不紊的让许随意找个空地方把他那个小箱子给打开,里面有她给他整理的外套,打开就能看见,旁边还有把伞,都拿出来。 “给阿姨打电话没有,让她过来接你,别随便打车也别乱跑” 许随意用脖子夹着手机,去开箱子,嘟嘟囔囔的说发了消息了,一直没回,可能在忙吧,我一会儿再给她打电话,胡夏嗯了一声,交代他穿好就去大厅老实候着,东西看好。 说话间脚步声越靠越近,直至走到他箱子正前方,许随意顺着沾着雨水的皮鞋,笔直的西装裤管往上看,因为冷的原因身子哆嗦个不停,在看到那张脸时登时就止住了,许随意匆匆忙忙压低了声音说,“我先挂了,等会儿到家再给你说” 电话掐断的那一刻小马冷哼,嘲笑胡夏就跟哄三岁小孩儿样,比他妈还操心,他这样能长大吗?不得早晚让人给拐卖了啊,你听见是他妈的声音没?他妈到底接到他没? 胡夏说不知道,没听见,但听动静就知道谁来了,小马一听就来了劲,不是那你挂什么电话啊,火车站的人多复杂啊,他那傻蛋样儿不得给人骗走啊, 胡夏笑他,现在着急啊?刚不是还嫌弃个不行啊,他被拐卖了不正合你的意了吗?正好以后也不用见到他了。 “谁说嫌弃他了?谁说合我的意了?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听听到底他妈接到他没?” 一旁的小赵立马举起双手,(我听到了,两只耳朵两只眼睛都听到了,可以作证) 小马挥着拳头龇牙咧嘴,(做你妈个鬼啊,哪儿那么多话,干你的活儿去) “不打”胡夏盘着头发,斜眼睨他一眼,“要打自己打去,你又不是没加他好友,费你自己的流量去” 小马点点她,“没人情味,人家挣得钱都给你了几毛钱的流量都舍不得,跟周行一样儿抠门,你俩就坏一起去吧!” 恰逢周行从外边儿进来,听到这话,眉心微拧。 小赵随用托盘挡脸只露出看热闹的眉眼识趣的偷笑躲远了。 第7章 chapter7开学 七天的假期过的意犹未尽,班里热闹非凡,堪比刚开学那阵,嗡嗡声一片聊什么的都有,李让扯着嗓子跟个喇叭似的在同学之间显摆他从景点那淘来的战利品。 同学翻白眼阴阳怪气的丝毫不买账,“得意什么,还不是花钱捡人家不要的呀,有本事自己考一个呗” 就是,臭显摆!那地方我都去腻了ok? 李让满不在乎一脸得意:“你们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羡慕吧你们就”毕竟,全班人仅胡夏一人中奖,可不就是羡慕嫉妒恨? 女生呸声,白给我都不要! 十月国庆,七中给全体师生发了个大礼包,组团去滨湖世纪公园游玩,除了房费三餐,门票和来回的车票是学校全包,仅限年级前五十名,可携带一名同学或家长,此消息一出班里人沸腾乱成了一锅粥。 七嘴八舌得的议论埋怨学校为什么不早点说,她这次考试都没考好,隔天名单晒出来的时候,班里人只瞟了一眼脸色就跟吃了苍蝇屎一般恶心又无语,她们班的转校生,胡夏! 作为半道儿上来的,班里除了李让几乎没人敢招惹和搭理胡夏,一部分是本就携带排外心理,另一部分,则是胡夏的性格使然,女生之间的友谊,快的就像借一次性餐巾纸,借到了就是朋友,借不到就是敌人。 然,胡夏就是后者,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我不参与,别带我,不需要,不用”在短短入学半个月内就将班里能得罪的都给得罪了个遍儿,无外乎不包括一些犯贱的男生,就例如李让,不过后者脸皮厚,毫不care。 胡夏在学校里给人的性子和她的外貌一样,极具攻击性又冷漠,无条件拒绝任何形式任何目的的搭讪和交友,胡夏长的漂亮,漂亮的简直不像话,开学当天就吸引了半个学校的人的目光。 七中开学正值暑季,天气跟个汗蒸房似的,又闷又热,胡夏着着普通的方格衬衫短袖热裤板鞋,背着黑色单肩包,高马尾秀发乌黑顺直靓丽,杨柳腰瘦高挑个儿,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很是吸晴。 整个人像是一汪泉,行走在七中的校园,不说话单立在那儿看介绍牌就解了大半暑气。 胡夏初来没几天,七中论坛便直接锁定她为七中新校花,一到课间,过道里来来回回窜过着人,就只为亲眼证实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句,“你不看一眼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漂亮!” 然胡夏在七中的出名,远不止颜值,还有智商。 开学的必备过程,摸底考,胡夏以低于第一名两分的成绩位列于校红榜第二,一跃成为班级第一,更是甩了班里第二名百来十分,可过于优秀和完美在不近人情的性格包裹下,就成了装和傲慢的代名词。 班里一些人见胡夏刚来第一次就取得了这么高的成绩,纷纷上前凑着近乎,一口一个夏夏的叫着问人有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和秘籍,说出来给大家伙分享分享呗。 盛夏的蝉鸣声九月依旧叫的响亮,在人耳廓要死不活还纠缠不休,胡夏介于半梦半醒之间,被一连串的问题勾的心底的那股焦躁愈演愈烈。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嘲讽笑意,“夏夏?我和你很熟么?” 女生的脸登时变的青一块紫一块好不尴尬! 得罪同学不要紧,要紧的是连老师也一块得罪,胡夏是以艺术生进的七中,中午和晚自习的时间基本就在画室泡着,有时一下午也见不着人,布置的作业要么没及时交要么就是不清楚,小组作业也只填了她自己,不邀请也不参与,隔三差五就有老师向其班主任老赵告状。 但念及其成绩好,老赵每次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班主任有心无心的纵容更加致使胡夏在同学之间格格不入,女生在背后议论给胡夏取外号:阴阳人; (ps:这里不是指说话阴阳怪气儿,而是指性格孤僻不好惹、异类者) 而同为转校生半路转进来的李让则无疑是胡夏在七中唯一一个算称的上的朋友,因为李让完全就是另一个许随意,从长相性格再到脾气,尤其是“死缠烂打”的那股劲儿,都做到了七八分相似。 不同的是俩人对待头脑的运用,许随意虽调皮捣蛋但学习方面却是正儿八经数一数二的,但李让则是一个除了学习他的eq和iq便没有任何问题的奇葩! 学生时代在一众人间展露头角的不止有学霸学神校草和校花,还有打着为同学谋便利旗帜的“校内生意人”,别人上学是为了学习和美好生活,而李让上学则是为了怎么从同学手里赚钱,怎么赚,怎么多赚,怎么从领导眼皮子底下赚。 李让几乎认识所有牌子货,大到路边停着的豪车,小到女生十几二十几用的卫生巾,日用夜用超薄加长版一次性防侧漏裤没他不懂的。 李让总是批发一些学生用具烟嘴儿零食辣条小玩意儿什么的,在年级里偷偷的卖,只要你有需求,只要在他力所能及之内的,只要你肯加钱,没他搞不到的。 班里时常会有教导主任和学生会的检查,李让会提前将它们放到厕所的马桶盖里盖着,也有藏在垃圾桶里,男生们就算了,有总比没有强,一群马大哈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女生嫌恶心,让他便宜点儿。 李让叼着棒棒糖,“恶心?黑市场去过没?地沟油吃过没?死老鼠见过没?恶心的多了去了,你以为我带这一趟很容易啊?不要辛苦费和跑腿费的呀?没讹你就不错了,还嫌贵,嫌贵你别吃,饿着,西北风便宜!” 李让狂不是没有原因的,学校绝大多数都是住宿生,半月一回家的制度能吃到好吃的机会本就不多,学校的饭菜翻来翻去翻出天了也就那几样,而小卖部的东西不仅单一还死贵。 李让初来七中就注意了,观察了小几个月后就开始倒货卖货,他从小就这么干,上手简直不要太容易,因七中比他先前待得那些学校管理都相对严格点,他起初只是在几个班之间偷偷的卖,后来仗着会打球便逐渐打开了七中的“市场” 高一至高三至少一半的住宿生都在他那儿买过东西,李让为人圆滑狡诈,人送外号鬼精灵,不过不是褒义词,而是贬义词,要可知道,李让账算得比你吃几粒米都清,在他眼里,利益要比朋友更高一筹,旁的都是浮云,一样东西不同的人他卖不同的价格。 李让还有条人生格言:赚钱要讲究市场,一个是识人,另一个就是关爱女性;毕竟,他一多半儿的钱都是靠着女生过活的,当然可不是仗着人来了小日子就狮子大开口,相反,李让卖的要比学校的还便宜的多。 也正是如此,李让能够在戒律森严的七中站稳脚跟赚钱还不挨打,就是靠着他身后有庞大的女性基数给撑腰! 李让炫耀了一圈儿才辗转溜到了后排位置,将那所谓的战利品径直丢到了徐峥月的桌子上,极为大方的,“诺,一人一个,可别说我抠门儿啊” “还有我的?谢谢你”,徐峥月看着桌子上那两个精致又小巧的手办挂件,眼里抑制不住的欢喜,她问李让多少钱,她付给他,李让拆了根棒棒糖翘起二郎腿塞进口中嗨声道了句客气!“谈什么钱啊,多生分,我又不像某人,掉钱眼儿里了” 李让皱皱鼻子,意有所指的,“只认钱” 徐峥月余光下意识的看向坐在里侧靠窗位置的胡夏,后者头戴耳机,脸上平静的不见一丝异样,当初消息出来的时候,作为班里唯一一个靠着厚脸皮跟胡夏搭上话的人,李让多次磨着胡夏想要她带他一块去,胡夏也很爽快,直接将名额平替给了他。 只不过,平替名额不是白给的,是胡夏以低于市场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卖给的李让,李让有些不爽,他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他要的是和胡夏一块去,哪怕付钱也行,但胡夏不去,并明确告诉他,要就要,不要她一样卖给别人。 徐峥月改口小心翼翼的问李让那里好玩吗?李让嚼着棒棒糖故意似的拔高了嗓门:“好玩!怎么不好玩,好玩的很,有山有水佳人帅哥成双对,好玩儿的不得了,某人没去真是亏大发了!” …… “快快快安静安静!!安静!” 第一节英语没等来代课老师等来了老赵,坐前门靠窗位置的同学在老远看到来人时随小鸡仔儿遇到了黄鼠狼似的慌的一批,一边往回缩着脑袋一边招呼班里打闹的同学快坐好,老邓来了! 老邓即七班班主任老赵,老赵全名赵水生,三十五岁的中年四眼男人,啤酒肚外八步,个子不高走路带风,脑门的黑发还没白发多,边缘一圈儿银河项圈围着中央光的是地球仪。 由于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同学私底下给他取外号儿,老邓——谐音,老瞪! 班里人很怕他,倒不是因为他瞪人,而是他做事雷利风行,“杀伐”果断,七中一多半规矩都是他制定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开学当天作为七班的新任班主任更是当场给班里人表演了个下马威,隔着窗没收了俩手机,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泡水作废。 不多时老赵便带着一身肃杀气息阴沉着一张脸站在前门一语不发的观察班里的情况,上一秒吵闹的环境此刻鸦雀无声寂静一片,只后排传来嘎吱嘎吱嘎吱的轻微咀嚼声。 李让捂着嘴眉眼弯弯的向一众回头的人,“不好意思” 老赵面色凌然从背后掏出一档案袋递给班委,“今天考试”,又赶在哀怨声四起前一声令下,“不想考就滚出去,一万字检讨,把家长请过来,下午就开退学证明” 这流程,不比你考大学简单多的多了?来这班第一天我就告诉你们这个班的规矩了,一直到高考前都会奏效,记住,我还是那句话,别给我耍花样! 老赵将椅子拎到门口光线比较好的位置,环着胳膊迭起腿,看死尸一般盯着整个班里的人吹了口热茶缓缓补充,“没有用!” 台下无人敢说话,教室里除了刷刷的签字笔声和翻卷声简直安静的诡异,李让抬起屁股装作若无其事的扭了两下又给坐结实了。 胡夏头微微低着,弯眉凤眼乌唇,精巧的鼻梁上挂着跟她那张脸不太匹配的黑框眼镜,脸颊微红,嘴唇抿的紧紧的,唯有腮帮子不时鼓动几下,一手捏着卷子,长时间的低头脖颈有些不爽,抚着上下左右给活动了几下。 她今天的造型别致又精简,丸子头只用了一根簪子别着,碎发顺着耳廓躺在下巴处,半张脸映在光里,发丝儿都透着亮,签字笔被她夹在两指间转来转去,时不时轻点几下桌子,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他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看过的一部日本动漫,里面有个他特喜欢的人物——集锦,也是这么转的! (真厉害),李让在心里想。 “啪”的一声清脆,李让脑门上挨了一记打,不轻,疼的他龇牙咧嘴,引得周围人憋笑声不断,原本紧张的考试环境登时轻松了不少,李让抬头就见老赵铁青着一张脸手拿戒尺欲往他头上招呼第二下,吓得他赶紧捂紧了脑袋低头做题。 食堂闹哄哄的一片,排队打饭的人从窗口一路挤到门外,门口处的瓷砖被人踩得泥泞不堪,扫地师傅一边用拖把拖一边用听不懂的方言骂街。 李让端着餐盘一路紧跟着人,直到坐下嘴里还不停的抱怨打饭阿姨得了帕金森,手抖的像是在打架子鼓,一勺青椒炒肉经她手就只剩她妈满盘的青椒! 李让一边将筷子伸进对面盘中一边看人神情,“唉,胡夏,这次的卷子你有几成把握?我怎么感觉这次的有点儿难了呢,你那选择你确保都对嘛?” 胡夏皱眉将盘子往回撤了撤,“没把握,不确保,吃你自己的” “那就是没差了”以往她都这么说,但每次都稳赢,“不过打一商量呗学霸姐姐,就是那个钱下回可不可以稍微降点儿啊,就降一点点,不多,我不贪的”李让凑近压低了声音道。 主要一门十块他属实有些吃不消啊,再不济搞个买三赠一的内部福利价什么的也成啊,“再说了,我们俩都老合作了” “可以” “就知道你”最好说话。 “别找我,就不贵了” 对上胡夏淡漠的眼神,李让卡在喉咙里的半截儿话硬生生的又给咽回去了,将筷子再次戳进胡夏盘中,夹起那鸡蛋恶狠狠道,“那还是照旧吧” 十块就十块,大不了他多卖贵两件东西,照样能回本! 讨价无果后难得耳根子清静几分,只不过片刻又被一阵咋呼音给搅得稀碎! “哟!李总!这不是李总嘛!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啊!”老远就听见有人喊,嘈杂声引起食堂多半人的注意,李让低头碎碎念了一阵抬头又是一副笑脸迎人。 不多时桌子前便挤着落座了一人,肖训炎从袖子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用牙咬开,也不嫌脏的在桌子上磕了磕,随后旋风似的将李让盘子里的东西炫了大半。 李让一双眼睛直盯着他动作毫无插手机会,表情越发的怪异和嫌弃,“假期没吃好啊?怎么就你一个?陈子然呢?” “办公室改卷儿呢” “他男朋友呢?也不吃?回来了没?” 肖训炎摇摇头又点点头,净捡着好吃的往嘴里塞,说话的空挡也不忘往嘴里塞着肉,“我们语文老师生二胎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听说家里人不满意,要闹离婚” “why?年前一段时间不是刚生过嘛,这么迅速?那秃驴马达十足的名号还真不是盖的,哪吒三年才问世,他这直接拉了进度条吧,拍电影啊这是?” 肖训炎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我们物理老师挺高兴,逢人就发喜糖” 李让迷糊脸,“等等,结婚的不是化学老师吗?关物理老师屁事儿?”孩子妈出轨了?孩子爸冤大头?隔壁老王白捡了个儿子?喜悲双重奏? 肖训炎一口白米饭被噎得上不上下不下,张手拧开桌子上的水杯,就着口喝了大半,那股难受劲顺着食管总算咕蛹进了胃里。 肖训炎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拍着李让的肩膀起身,又冲胡夏点头示意,“多谢款待,康桑思密达,西游娜拉”随又抬头冲着一窗口大妈边喊边过去,“我的,我的我的,给我,打包!” 肖训炎从坐下到离开,统共不过五分钟,胡夏将擦嘴的纸巾丢到盘子里,离开前交代李让,明天上课前她要见到一个新的同款不同色的杯子在她的桌子上。 李让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狼藉,随摔了筷子,心里怒骂,肖傻逼,又他妈白嫖他一顿饭! 连着考了一天,期间除了吃饭中间没有休息时间,谁先考完谁走,晚上也不用再过来上晚自习,就当多放了半天假,班里走读生高兴坏了。 下午四点过了一半儿,胡夏第一个交卷提前离场,前后隔了约莫十分钟左右,李让跟着起身,怕老赵看穿似的,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腚,脑门儿上还硬生生憋出了汗,满身满脸都是戏,“肚子疼~憋,,憋不住了,要拉兜儿了” 老赵闭了闭眼,语气不耐的让他赶紧滚! 然胡夏的动作不是一般的快,李让一溜小跑一直到出校门,愣是连胡夏的影都没瞧见, 李让舔着后槽牙艹了一声,“腿真他妈长!” 第8章 chapter8光头 红灯过后,胡夏随大流穿过斑马线,怀里抱着一个纸箱子,许随意给她买的零食大礼包到了,庞大,快递小哥还帮她拿了一段路,本想让她用推车推走。 胡夏拒绝了,她不想多跑一趟,无奈小哥给她找了个纸箱子,竖着放进去,总归好拿些。 许随意那个傻蛋蠢货,不让买非买,她住的地方没有快递站点,她不仅要提前一站下车,还要绕路,这一来一回,还不够麻烦钱。 许随意不管不顾只嚷嚷,别人都有,她不能落,更何况他买的那些东西她又瞧不上还不肯要,他也想不到买别的,胡夏想起给许随意说过的大道理,那句“还不如给她折成钱来的实在”到底没脱口而出给憋了回去,终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靠近小区的马路边儿停了一辆黑色小轿车,整个清河县,开这辆车的人不多,胡夏仰头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尖锐物体飞快丢进车底。 胡夏在巷口的小卖部那里买了根儿棒冰,当着老板的面儿,咔嚓一声对折成两半,将右手上的半截儿递给了一旁眼巴巴瞅着她的小男孩儿面前。 胡夏将棒冰含在嘴里,晃着手再次催促,“拿着啊,不要我可都吃了” 又不是一次两次的分享,怎么还这么拘束。 小孩儿果真飞快伸手给一把夺走,参差不齐的指甲还在胡夏掌心里给挠了一记,胡夏扯着唇角,还是个带刺儿头的,一句谢谢都不知道说。 “他爹妈就是在这儿没得” 说话的是小卖部的老板,年近七十的老头儿,姓幸,挺少见的,喜欢聊天开玩笑,逢人买个东西都要唠上一两句,赚不赚钱不当紧,就是挺耽误做生意的,许多人聊着聊着就忘了买什么了。 老头儿起的早,五点天蒙蒙亮就起了,不为营业,就搬张椅子坐在门口赏日赏朝霞,胡夏早起上学,老头儿远远瞧见就会笑呵呵的打招呼,出于礼貌,胡夏也会象征性的回一个。 胡夏偶尔跟老头儿聊天,时间久了,也会嘲笑老头儿头发白的像是专门从理发店染的奶奶色,色儿还挺均匀。 老头儿躺在用竹条编制的摇椅上一晃一晃的,手里拿着一把破蒲扇,破的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地上放着个掉漆的老式瓷罐儿茶缸,里面泡着上好的毛尖儿,时不时抿上一口,好不惬意的回道,“你懂什么?这叫潮流!” “那他现在和谁在一起?” 胡夏倚靠在窗口台前,后背正好可以吹到里面的电风扇,是和小店儿里其他老古董一样有着年代感的老牌子货,扇叶连带着外壳被老头儿擦的锃亮,裸漏的电线缠了不少防水胶带,不多前修的,噪音虽大,但很凉快。 “家里还剩他奶”,老头儿顿了下,复又开口,“他爷去年走的,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挺了大半年死在了除夕夜,连口热乎饺子都没吃上!” “车祸?” “嗯” “不上学了么?” “哪有钱上?” “没有赔偿?” 老头随拔高了嗓门儿,“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有理让三分!”什么年头,都有警察办不了的人情案! “说这么大声,倒不怕人听见”胡夏撇过路过听声的人,语气难掩揶揄之意。 “怕?怕他奶奶个锤子我怕!老子大半截儿身子入了黄土的人了什么没见过?!管天管地他管不了人拉屎放屁!有能耐他一个枪子儿崩了我!” 老头儿情绪高涨起来,两边的胡子随着说话一翘一翘的,本就晒得黝黑的脸因为气愤彰显的更加黑红,粗糙布满老茧的手一把夺过地上的茶缸,几次凑到嘴边儿。 胡夏不再搭腔,脸上泛起意会不明的笑,看着不远处那个踩着水坑玩儿的小男孩儿,天气虽闷热但已入凉秋,一身破烂的夏衣外边套着虽不合身但能遮掩他卑微自尊的近乎拖地的外套,脚上的球鞋和他上衣一样磨得早都没边儿了。 胡夏不再纠结为什么连免费的义务教育也不去上,因为有些结局,就如同似曾相识般的遭遇,一眼就能望到头。 男孩儿的遭遇像是打开了老头的话匣子,又好像胡夏是小卖部今儿迎来的第一位幸运听众,老头儿破天荒拉着胡夏说了好多,还笑眯眯的问胡夏刚才路过放进他店里的那一大箱子零食,是不是前几天来找她的小男朋友给买的。 小男朋友? 胡夏在心里好笑老头儿说话可真会捡时髦儿,有些无奈解释,“亲弟弟,放假来玩儿的” 老头点头,躺进椅子里,感叹道一句亲弟弟好哟,“还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好,不见得以后长大就要各奔东西喽” “-滴滴,滴滴-”话音刚落,一辆车鸣笛打着转向忽地飞快驶过巷子。 老头儿猛地抬高脚往回缩,当即嘴里就骂骂咧咧的,当这马路是他家的啊?街上都敢开这么快!现在这人,不出点儿事儿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胡夏慢慢侧过身,将拉低的帽沿儿稍稍往上掀了掀,余光撇着那辆消失在拐角的车,暗自松了口气,心道,可不是他的么?就单瞧那辆车,整个清河县就找不出开的第二辆来。 胡夏在窗口台的小铁盒里丢了几枚硬币,又从另一个罐子里拿了条口香糖,单手拎起那两袋子东西几步下了台阶儿,同老头儿招呼一声,“走了” 老头随应声,“家里来人啦?” 胡夏“嗯”道,漫不经心的俩字儿,“快了” 许是应验了老头儿的话,胡夏一只脚还没踏出去,一团黑影便猛地从面前闪过,再回头的时候,满地都是金黄在四处逃窜的橘子,身后的不用细看就知道是怎么样一片狼藉。 胡夏盯着那只不断翻滚的橘子直至停在了自己脚底板儿。 接连两次的惊吓,老头气焰旺盛,随起身抄起一旁贴墙竖着的拐杖青赤白脸的指着人怒骂道,“爹妈喊你回家抱二胎啊?!骑那么快?赶着见阎王爷也不是你这么送死的!那么大的红绿灯看不见招牌还看不见啊?眼睛按天眼里了你还是被纸糊了?瞎啊?!真是白瞎我一筐好东西!” 少年一瘸一拐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满身的灰土狼藉,闷声不吭夺了筐将地上的东西捡了个净,连同从口袋里摸出的几张钞票一并双手递还给老头儿,言简意赅,“赔你” 说话的声音带着和他那身量不太匹配的以及说不出的稚嫩。 老头儿被他举动气的更加语无伦次,吹胡子瞪眼了几分又挥着拐杖不耐烦的驱赶人赶紧把车推走,别挡道儿! 这边胡夏巷子还没走完,身后又响起摩托车发动机哼哧哼哧和少年泄愤踹东西的声音,拐弯儿的一瞬胡夏偏头望过去,少年脱了头盔,同人打着电话,光头,右耳朵上有一颗闪亮的耳骨钉,他的脸埋在光里,看不太清,只感叹逼崽子的头骨生的倒极好,令人生羡。 胡夏脚步未停,收回目光,一口咬破刚吹起来的泡泡,“真他妈牛逼” 胡夏一步一台阶儿,共一百二十步,比平时还多了几十步,又站在门口站了好久,久到听不到里面的水声,久到响起房间开关门的声音。 胡夏才将口中嚼的没味儿口香糖吐掉黏在了墙角,钥匙插进孔内转动打开,“我回来了” “哟!稀奇啊!这个点儿还能看到我们镇店之宝?今儿太阳加班啊还是学校倒闭不干了?刚开学就逃课,你这三好学生的行为可不端正啊,班主任手机号多少,爆出来我现在就举报你” 胡夏进门冲探头出来上菜的小马扔了一物,小马眼疾手快的用另外一只手接住,差点还将盘子给打了,调侃完她又皱眉看着手里头接过来的东西问,“哪来的橘子?” 胡夏将书包递给周行,顺势坐在了吧台的高脚转椅上,胳膊搭在上面熟稔的报了一串电话号码出来,抬抬下巴说的坦荡:“捡的” 正剥开往嘴里送的小马闻言毫不犹豫转手怼送进了周行的口中,一手指着胡夏说你玩了,你现在要叫我声好听的或者求我几句,我就考虑考虑不把你逃课愈加谋害老板一事向你老师和警察揭发。 语闭小马后脑勺就挨了一记打。 周行将桌子上他刚放下的盘子又推送到他手上,语气不善:“没看到客人等不及了?” ”“ 周行从吧台下的储物格子里拿了瓶饮料拧开递给胡夏,“这么快又出新口味儿了?” 胡夏有些惊讶的问,她不怎么喝饮料,都是色素,真要说个名字这款算是常光顾的,口味多且夏天冰镇口感会更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新品,店里也会跟着新进,新进前周行都会每次先让胡夏尝,她觉得好就进,不好就弃。 胡夏尝了一口点点头,“还行,不过我更喜欢上一款白桃味的” 周行没搭腔,一边擦桌子一边例行公事般的问她这次考的怎么样,胡夏二话不说将老赵发到微信群里的消息点开推给他看。 七中的效率一如既往地快,六点结束的考试,不到七点成绩可就出来了,不过今非昔比,她这次排第二。 胡夏一手托腮,指腹在脸上敲敲打打,自动忽略周行手指落在其中一科目栏又抬眸带着询问她‘怎么回事儿’的眼神含义,面具底下的眉眼盈盈带着狡黠的笑意反将一军的道:“我只知道有人又要请客了” 周行管服务员要了三只高脚杯,从印有某家银行身体安康的红色袋子里拎出瓶香槟,每人倒了小半杯, 小马打进门表情就一直绷着,不乐意的紧,待上菜的服务员走后才出声质问周行,“这他妈就是你说的高级饭?” “不够高级?” 小马气笑了,“谁家的高级饭火锅配香槟?你也是真抠啊,吃个西餐能要你命啊还是能花你几个钱啊?回回除了火锅就是火锅,就不能改个样啊,还他妈不如在自己店里吃了,要青菜有青菜,要肉有肉,海鲜还t一大堆呢,不花钱的岂不是他娘的更好?” 周行嗤声,“西餐?你想的倒挺美” “那咋了,又都不是外人,对吧,胡夏?” 胡夏歪头,手在周行和自己之间比划说的一本正经道,“哥哥妹妹携傻二哥见世面?” 周行没绷住一整个笑出声,小马登时变了脸,挥着拳头呲牙咧嘴,小屁妞毛长齐没还敢在爷爷头上撒野,别忘了,当初还是老子救的你,别说取得成绩了,你他妈早被人-- 一旁的周行淡声发出警告,“不想吃可以走人” 小马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抄了筷子下锅,没好气的,行行行,你俩清高,你俩牛逼,你们哥俩好的穿一条裤子好把我排挤,随意什么时候再来啊,给他打电话让他现在就滚过来,现在看见你俩就烦。 小马嚼着肉,恶狠狠瞪着对面笑意盎然的胡夏,用口型怼了句,再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第9章 chapter9兄妹 该怎么做三人关系的自我介绍呢?那就从霸气护胡夏的周行开始,前边儿说过,复古小清吧的经营负责人,小马虽然是厨子但后边儿也投资了,算半个股东,所以店里经常二老板二老板的喊。 胡夏这种学校里的拔尖儿生能和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讨生活的周行小马认识,也可以说是奇葩中透着某种执着。 事情要从三个多月前说起,那时周行开店已有小一年,店里生意除了刚开始半年的时间里热闹一阵之后就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周行和小马就一边开店一边到外边儿消费学习经验,两头顾着跑,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将清河县以及周边儿大大小小的酒吧几乎跑了个遍。 三人的相遇也是在酒吧里,起初是小马先认识的胡夏,胡夏在一家酒吧里也是当驻唱,容貌身材绝佳的同时还藏着一副好嗓子,开嗓第一句就惊艳了台下的小马。 小马满脸兴奋的戳问周行怎么样? 周行眼睛一直盯着吧台和店里装横,不时摆弄着手机记那些调酒步骤,敷衍着回,“还成” 小马搓着手,“是吧,我觉得也成,那要不我们也弄一个这个?” 周行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再说”,之后便再没了下音,后来小马多次提及,周行都只说没说这回事,他也压根没答应过他,急得小马拉着人再次找到那家店自证时,人已经不见了,改换成了一个搞摇滚的,管事的经理也更是说没见过小马口中描述的这号人, 小马皱眉陷入自我怀疑,奇了怪了,他前几天还在这儿见过她,怎么可能会没有? 周行让他回去好好洗洗眼睛睡一觉,睡一觉就不会做梦了。 事情就这样搁置了,而半个月后三人再次相遇,是在一个雨夜的小巷子里,胡夏正跟几个想占她便宜的人周旋。 不断学习的成果就是店里逐渐有了起色,酒卖的时常脱销,从之前的一月或半月才进一次货逐渐缩减到了一周一进。 这天周行和小马进货回来,在经过一家便利店时,小马说口渴,要下去买水,周行嫌他事儿多,前边就是店里,百米远一脚油门的距离就不能忍一下?小马不干,车钥匙在他手里,二话不说就熄火下车走了人。 等小马的空挡里,周行点了根儿烟,边抽边翻着手机无聊似的打法时间,手机传来一条条消息,小马发过来的,问他要点儿啥不要,周行回了俩字【不要】 小马也很快回,一个竖中指的照片,周行看了一眼便将手机塞回了暗格没再管,手上的烟不时燃了大半,他将车窗摇下,满车的烟雾像是找到了出发口不断往外喷涌,随之周行也看到了那一幕。 马路的斜对面,有一群混混在围着谁,但距离隔得远,再加上天色灯光昏暗,至于围着谁周行看的并不能有多清。 小马拎了袋子回到车上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骂鬼天气什么时候下不成非得晚上下,拧开瓶水先喝了一口又问周行喝不喝?周行摇头没搭腔。 “你看什么呢,那么起劲儿?”小马顺着他视线凑过去看,只可惜他近视加散光的眼只瞟到灰蒙蒙的雨什么也没瞧见。 周行抬了抬下巴,语气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有人在打架” 小马嗐了一声,又喝了一大口水,“我当什么稀奇事儿,现在这群小屁孩儿,觉得自己看了几部古惑仔就能学着当老大了,纯一群没遭过社会毒打的生瓜蛋子,衰货一个!” 周行用手机拍了张照,放大,缓慢又开口道,“好像挨打的是个女的” 小马更加嗤之以鼻磨着牙根儿骂了一句“该!”又问周行长的怎么样? 周行盯着手机里模糊的图像,对上脑子里印象中的某个身影,说了个不清楚。 “那就对了!八九不离十要长她妈得不好看能会挨打?肯定甩男人了呗!这种人,就他妈活该!掏鸡窝给一锅端了才好!” 彼时,小马刚失恋不久,就是被女人甩的。 小马喝完水,就去摸钥匙,摸了一圈儿才发现钥匙落在了人店里,他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周行懒得搭理他,升了车窗,环起胳膊寻了个舒服的靠背姿势闭目养神任他自顾自的骂自己猪脑子。 在开门儿一声尖锐又清丽的嗓音随着渐渐下大的雨涌了进来,“我操你妈,来啊!” “等等,这个声音?”小马咻然扭头对上睁开眼的周行,语调儿有些飘忽不确定。 周行还不明所以,小马已经挣扎着一边说卧槽一边扯着那该死的一到紧要关头就他妈失灵的安全带,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老子他妈的要干死他们! 周行这下算是明白了过来,反扣着人让他别冲动,小马一反几分钟前说风凉话的恣意,挥了周行的胳膊,急道:“冲动你妹啊冲动,你他妈就看着她一个小姑娘挨打袖手旁观不管不顾啊?你他妈要是今晚能心安理得的睡觉那你她妈的就呆着别动,老子一个人也得把这群丫的贱种给干服!” 说完小马强行扯开安全带拎着瓶水就冲进了雨幕。 周行坐在车里,听着若有若无不太清晰的动静声,做了几次深呼吸胸腔的那股戾气也到底还是没给磨平,暗自咬咬牙,到底挂断了界面刚拨通的电话,改从后车座抄了个家伙什下了车。 周行拎着铁棍几下便将几人干趴下后,又厉声让他们滚。 那群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指了指胡夏,给爷等着。 小马当即朝人狠踹过去一脚,“你他妈跟谁称爷呢!” 周行扯着小马用力给扯到了一边,冲着那群喽啰下最后通牒,他已经报了警,手里还有他们聚众打人的录像,你们要是觉得报警没什么,顶多拘留个十天半个月的话,那行,他律师所不仅有人,派出所他也有人,就是砸钱也好走后门也罢,他一定会奉陪到直到把他们送进去吃牢饭,他说到做到。 周行近一米九的身高配着说话的气势,整个人趁在夜色里彰显的狰狞无比,那些人识相的灰溜溜跑了。 小马捂着冒血的嘴角,给周行竖了个大拇指,“牛逼啊哥,这行头真他妈不赖,眼镜酷爆了,给车里看你这皮衣还没镇带劲儿的,不过您什么时候交的高端局没带小弟的?” 周行懒得搭理他,目光落在靠墙站着的胡夏身上,问人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 小马忽地想到什么,眼睛冒光一脸兴奋的抓着周行说,就她,就她就她,就是她,她就是那个我说的,小马话都还没说完,胡夏便靠着墙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胡夏好久没睡过那么长时间的觉,耳边儿悉悉索索的一直有人在说话,若有若无的热气源源不断地打在她脸上,像是人的手指在抚摸,胡夏睫毛颤动了几分,强烈又缓慢地睁开眼待看见近在咫尺被放大百倍显得有些狰狞地一张脸时,下意识就挥着拳头冲人招呼了过去。 周行端着面出来的时候,就见小马捂着眼眶坐在凳子上死死瞪着沙发上的胡夏大喘气,胡夏有些尴尬,她不知道小马在给她贴创可贴,生硬的道歉,“对不起” 小马性格大咧不是记仇的主,嘿嘿笑了两声,“没事,正好对称了!饿了吧,先吃饭先吃饭,刚还说你该醒了呢” 胡夏有些犹豫的开口说很晚了她该回家了,会改天再当面道谢的,小马见状一把抓住她,又触电似的撒了手,板着一张脸道,“回什么家啊,你知道现在有多晚了?你再睡两三个小时天都他妈的亮了,你现在回去我俩还不如不救你,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看我俩像那种人么?就搁你睡那会儿,早她妈轮你千儿八百了,还用等到现在?不放心是吧?诺,你现在出去,出门儿右拐一千米走到头左拐一直走再右拐再左拐,清河县派出所的大门就在那儿,告我俩去吧,不过要告可得趁早啊,晚了你伤口再给合上了想赖也赖不了” 话虽糙但理不糙,胡夏心中疑虑消了大半,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周行也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店里有摄像头,可以查” 时间也确实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再熬个两小时天就亮了,胡夏偷偷给手机开了录音又若无其事放回口袋,捧着面碗补了声,“谢谢” 周行话很少,基本就不说话,小马是个话痨,吃饭也不闲着,胡夏同小马口中了解许多,比如开这个店,还有他和周行的名字,以及包括是在哪里认识的她,也正是因为熟悉她的声音才有机会救了她。 小马问胡夏为什么在那里唱的好好的,忽然就走了? 胡夏也毫不避讳,用“打架”遮盖了一切。 小马噢了一声又问道,“你是不上学了么?化了妆也看你没多大年纪啊,成年了么?家里父母知道你干这行么?一夜没回去也不见你家里来个电话什么的,是该多”放心你。 “死光了”胡夏搅拌着面,轻描淡写的打断小马。 气氛一时之间尴尬不已,只不过一瞬,小马又拍着大腿指向周行,“那感情巧啊,他也没爹没妈” 甚至还开玩笑的要他俩以面汤代酒拜个把子做个兄妹什么的,真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小马胡言乱语一通在触及到周行吃人的眼神时咻然给止住了话音。 饭后胡夏主动洗碗,小马抢先一步,笑着说哪儿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随麻溜的捡了碗就进了后厨,活跃气氛的人走了,外边就只剩周行和胡夏,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 空气一旦陷入沉默则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整个店里都充斥着水槽哗哗的洗碗声,周行在拿给胡夏一瓶水后更是没了交流,自顾自的在吧台那儿用本子对着手机抄写着什么,外边街道上还能经过的只有外卖员和流浪的动物。 这个点睡醒又吃了饭且天还没亮,眼下又还要继续跟两个虽知道了名字但依旧陌生的男人相处一室几个小时,纵使是两位警察,胡夏再有胆子也不敢再睡着,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着这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装横简单却不失格调处处又充满温馨的小店。 胡夏目光从店里的装修风格落到玻璃门上粘贴着的招聘信息,忽地出声问正在算店里账目的周行,“你们在招人么?” 周行头都没抬的一口回绝,“不招”(招!) 说招的是小马,小马人虽在洗碗,但心和两只耳朵却时刻关注外边,听到声音随探出了头,小马抓着布帘子,无视周行发出的警告眼神,扬着那不太美观的笑脸自作主张的再次冲胡夏补充,“招人,不过只招会唱歌儿的,旁的都不招!你要来么?” 胡夏挑眉反问:“薪资呢?怎么说?” “日结周结月结全看你意思,不过有一说一啊,我们出的价钱肯定没别的地儿高”小马指着脸上的伤半开玩笑似的:“得收取一定保护费” 胡夏若有所思,虽没有当场说明是否要来,但隔天傍晚就带了她全部身家出现在了店里,一把破吉他,按用人要求和条件,先免费试工三天,好就留下,不好不用赶她会直接走人。 小马听过她唱歌,当即就说不用那么麻烦,他们店里没这规矩,直接唱就行,胡夏闻言意有所指地看向周行没吱声。 小马见状明白过来,半开玩笑道,“他没听过,就唱给他听,迷死他!” 店里虽张贴着公告,但周行的本意实则并不想招人,尤其是不招漂亮的,不管是灯红酒绿的酒吧,还是怡情别雅的清吧,只要混迹在其中,就不免滋生人渣。 总有些下三滥的人等在黑暗中伺机,就比如那晚所发生的一切。 周行不是怕麻烦的主,但同样的,他也不是无端招惹麻烦上身的主,胡夏生的漂亮,漂亮的没话说,可漂亮不仅能赏心悦目,还可以是原罪和招惹麻烦的根源。 无论小马怎么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也无论胡夏表现的有多好,替他招揽多少新旧客户,试工结束的那天,周行只有一句话,不想再看见她,也别再来。 但第二天,胡夏依旧、准时、出现在了店里。 小马苦苦哀求,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除去吃喝拉撒睡不间断的在周行耳边儿念叨不停,要他留下胡夏,甚至还提出了可以从他的工资里扣除一部分发给胡夏的让步条件。 周行到底妥了协,但妥协的理由却不是因为小马的坚持和让步, 周行同胡夏约法三章,店里的一切事物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许做全都要听他的,接受就留下接受不了就走人,没有第二选择,胡夏爽利的点头说没问题,只要钱保证给她一天一结就行, 小马乐了,敢情招了个财迷啊。 周行横他一眼,对着胡夏复又开口,“第一,你绝不能顶着这张脸上台” 胡夏皱眉:“化妆也不行?” “不行” “行” 第10章 chapter10猫叫 聊起从前小马就跟水龙头开了闸似的话不停的往外冒,饭没吃多少,听他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有趣事儿倒听饱了,三人在饭馆门口分别。 小马醉的不省人事,胡夏坚持让周行直接送小马回去她坐公交,反正几站的距离很快也方便,周行皱眉回头看了眼车后座老实贴在他后背熟睡的小马,纠结片刻到底答应,交代她到家了记得发个消息。 胡夏则挥挥手要他注意安全。 夜晚的街道冷清的不见几人,摩托车穿街又逛巷,在无人的马路上一晃而过,晃眼的功夫便没入进了黑暗消失不见。 班车还要好一会儿才到,胡夏果断从口袋里摸出条口香糖消磨时间,拿在手里犹豫几秒后又果断改换了香烟, “啪嗒”一声,胡夏用手聚着点了三次火都没能将烟给点着,打火机没油了,胡夏皱皱眉,想回去买又害怕误点,心底骤然腾起一股不爽的焦躁感,偏头就又见不远处立着的一道人影。 胡夏处在阴暗中,那人站在光亮里,路灯洒满了那人的脸,刺眼又夺目,倒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胡夏整个侧目过去,冲那“一村”开口道,“喂,借个火儿” 那人看了过来,许久都没吱声,胡夏以为距离问题他没听清,欲扬声再问时那人又忽地拔腿朝相反的方向跑了。 胡夏掐着烟的手一顿,皱眉,问了个傻逼? 佘望耷拉个脸站在家门口犹犹豫豫,手刚搭上门把,门自里便被一把推开,只短促的发了个单音节“g”,整个人便被揪住了衣领又掐住脖子猛地给带进了门。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墙上的暗影随着床上两人的动作半遮半掩的来回晃荡,桌子上搁着酒精棉签之类的东西。 佘望裸着两条腿儿并屈起岔开仰躺在床上,中间跪着陈子然,他整个脑袋都紧紧埋在被子里,偶尔溢出几声呻??吟,抓着陈子然胳膊上的手背青筋乍现。 感觉到抓着的力度在逐渐加大,陈子然皱眉抬头瞧他一眼:“很疼?”但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减轻意思,又嗤声,“那就忍着” 好长长以后再敢骑车就在脑子里回想现在有多疼的记性,不摔死你都是轻的! 被子下的佘望带着满满委屈的腔调儿哼了声,想要抽回腿,还没抽出来一寸就挨了打,“别动!”陈子然说这话时并咬牙一狠心将盖子里剩余的酒精全给洒了上去。 胸前紧跟着一疼,是佘望抽回腿一脚蹬在了他胸口,也得亏他下盘稳眼疾手快抓住了床帮才没被他踹下去。 陈子然咬牙在心里骂了句逼崽子。 包扎完,陈子然将棉签用卫生纸包了好几层丢进垃圾桶,转头才教训人,“再敢有下次我就亲自打断你腿然后送你下去见你妈!” 佘望耷拉个脸将裤腿卷了下去,顾左右而言他的问姑妈哪儿去了。 陈子然嗤声,“你姑妈以为你丢了,正满大街找你去呢” 佘望登时鼓起腮帮子,眼睛瞪得溜圆反驳,“不可能!” “不信打电话问她去,看她现在是在派出所还是在大马路上” 佘望看他表情,犹豫着要去摸手机,还没等拨通脑门就挨了一记打。 陈子然夺过电话一把给掐断骂他:“傻冒儿啊你?说什么都信?你姑妈楼上打麻将呢,去叫她下来赶紧做饭,我都快饿死了” “你去!我不敢!”佘望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陈子然作势又要弹他脑崩,“你去不去?” 陈母打麻将的时候最忌讳就是有人叫她,用她的话来讲,要碰了财运是要坏事儿的,佘望在楼梯口踌躇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勇气跨出那一步选择原路返回,改将自己的“小金库”给贡献了出来。 陈子然亲眼看着佘望像是变戏法似的掀开里侧床铺得一角往下挑挑拣拣给他变出得几袋零食边拆边吃惊道,“可以啊你卤蛋儿,要不喊你旺旺呢,你是真狗啊,我俩睡一张床你都能藏这么严实?” 我说你晚上怎么跟磨牙似的咯吱咯吱,敢情是偷吃啊,我瞧瞧还有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佘望忍痛割爱勉强给他那几袋零食后就死死压住床铺不让陈子然看死活也不再给他,俩人滚在一张床上,床单被子丢了一地。 陈子然像个流氓一样,四处摸,“我都看见了,把你旺仔给我喝一罐儿” “不要!” “嘿!小兔崽子,我是你哥,你一半的零食都是我给你买的,还敢对我抠,给不给我?” “就不要!” 佘望让被子搅着束手束脚的乱蹬乱踢奋力反抗就是抵死不从,俩人打架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忽地咔嚓一声闷响,俩人对视着眨巴下眼也不敢再动了。 偏佘望有些不自在的想要从他身下给移开,被陈子然使劲摁住了肩膀,“别动!” 话音刚落,只听咚地一声响,佘望后背彻底落空,陈子然心中警铃大作,完了。 —— 俩人站在门边,小学生面壁思过样儿,陈母那张嘴就没停过,一直数落到家具师傅过来换完床。 陈子然有些无语道:“妈,你就不能等人走了再说?” 陈母直接梅开二度,站在门口,活似唱戏扯着嗓子扬声给各方围观邻居听:“哎哟喂,还知道丢人呐?真是干得好,干得秒,干的顶呱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然然能耐了呢,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床先睡塌了!” 陈子然:“”那破床比他年龄都大,会塌迟早得事儿。 佘望脸上红扑扑,紧贴着墙倒一声不吭。 新床是上下铺,俩人谁也不挤谁了,陈母拿了两床被褥,铺的整整齐齐,又给两人分配,让陈子然睡上铺,佘望睡下铺,夜里好起夜,待门一关,俩人又滚到一张床上, 佘望藏的那一箱子零食也被陈子然强行给抖搂了底朝天撒得床上哪儿都是。 “还敢不敢私藏偷吃了?”陈子然顾及佘望得腿不敢使劲儿压他一直挠他腋下,佘望被逗得躲闪不及,一边不住的摇头一边出声叫停他,“哥,我有话想和你说” “怎么了?”陈子然也有点儿累了,翻身与佘望并肩仰躺在一起,“要是想要摩托车我劝你趁早闭嘴” “不是”佘望将被弄乱的衣服拉扯好,又盖了被子,说了不是后边却再没了话音。 陈子然偏头对上他,皱眉,“说啊,不是什么?” 佘望脸上依旧红扑扑的,冲陈子然眨眨眼说的俏皮,“没事了” 陈子然随凶神恶煞着张脸,一把翻身骑跨到佘望身上,“嘿,你找压是不是” 佘望立马护着胸前大叫,“姑妈!” 房门应声推开,陈母手里拿着个棒槌,看着房间里的下铺一个蒙头装死一个坐在书桌前看书的俩人,阴沉着脸,“喊什么?大半夜不睡鬼叫什么?再叫打死你俩!” —— 闹钟响的第三回,胡夏探手拍停,挺了十分钟尸后才掀了被子起来,楼下新搬来了一家租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女主人的歇斯底里和男人锅碗瓢盆的摔打声夜半时分还能将人从噩梦中给拽醒。 对面同楼层住的大妈不堪忍受,隔着窗上演唇舌之战,但结果惨败。 胡夏闭着眼一边刷牙一边在脑子里过昨晚背的单词,额上的包隔了一礼拜下了,只剩一片不怎么明显的乌青,往下接着太阳穴,细看上边还有条蜿蜒丑陋又凹陷的疤。 那晚胡夏并没有等到那人再返回,周行在送完小马后又回来接了她,在巷子前的丁字路口将她放下才回去。 胡夏穿过乌漆麻黑的巷子时从天而降忽掉了一石块儿,精准且不说,这一下也可比胡娇推她的还要重,差点儿没给她砸出个好歹同样也蹲在地上晕了好半天,恍惚间只听见了一声刺耳的猫叫, 胡夏还被小马给嘲笑了好久。 胡夏吐了泡沫,熟练的用粉底液在那处涂抹均匀,长发被她挽成一个髻垂在脑后,又拨了几缕斜耷拉在一侧脸颊便于遮挡那处的不堪。 胡夏在不到五平米的半开放的厨房里热了牛奶,煮了鸡蛋,包子是昨天买的剩的,胡夏边吃边收听今天的英语短剧。 六点半,胡夏出了门,像以往每个早晨一样,她在街道口的小卖部那里买了条口香糖,拐两个弯儿,最终停在站牌下等公车,雨势在等候中逐渐加大, 胡夏打着一把黑方格伞伫立在人中,雨声透着耳机,悉悉索索。 公车一时半会儿还没来,胡夏脚尖点地,泡泡一口一个,视线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一抹红色身影从眼前飘过,忽地想起什么,拽掉耳机扭头就撒丫子原路返回。 低洼的水坑泥点子四溅,引得周围人一阵不满。 陈母昨晚儿上赢了不少钱,老早就让陈父去菜市场买了一只乌鸡回来炖上,大早上喝鸡汤也是头一家儿, 陈父冷哼,真够赶时髦儿的! 陈母尝了一口汤,咸淡刚好,便熄了火盛盆儿端出,“你懂什么?这叫中头彩!唉,你买的是公/鸡—吧?" 陈父抖着报纸,没搭理人,嘴里嘟嘟囔囔念叨个不停,白瞎那对儿大眼了,那么大的鸡冠脑袋愣是看不见。 陈母将锅里剩下的都装进了保温桶,打算让陈子然带进学校中午跟佘望配米饭吃,扭头再出来就见桌子上只有陈子然一人,皱眉问道:“旺旺呢?你咋不叫他起床,都几点了?” 陈子然将勺子拿到一边儿,端起碗直接喝了一大口,呜咽着说:“早起了,在厕所梦第二春呢” “瞎说什么!” 陈母白眼儿他一记,随拔高音量扯着嗓子喊,旺旺,旺旺,旺旺快出来吃饭!再晚汤就要凉了!听见没有!我数三二一了啊! 见人出来,陈母又是夹菜又是夹肉,碗里摞了小山儿似的,叮嘱他仔细点儿,别给噎着了,骨头都给吐出来。 陈子然看在眼里酸在心里,吐槽他妈真够偏心眼儿的,鸡汤都喝完了,他说怎么不见一条腿儿。 陈母眯眼笑又给陈子然夹了一筷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嘛” “那我是手心还是手背?” 对上陈母吃人的眼,陈子然果断闭紧了嘴。 吃完饭陈子然穿戴整齐坐在玄关处的鞋柜子上,瞪着眼看不远处饭桌上的人,电视机里的时事新闻都快播放完了,佘望还是如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细嚼慢咽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陈子然坏脾气一整个都快耗没了,看了不下十次表欲开口催促今儿的第二遍。 “然然啊,你骑车先走吧,待会儿旺旺直接坐你爸车走” 等的就是这句话,陈母话音未落,陈子然咻然起身出了门,片刻不停留,陈母的嘴在身后跟着,“拿把伞!” —— 胡夏砰的一声打开门,直奔阳台,阳台的窗户果然没关,雨水透着纱窗将架子下的叶子打的蔫巴的不行,早就晾干的衣服潮湿一片,胡夏将其一把合上,衣服一股脑儿全堆到了沙发,昨儿胡娇不知道几点回来的,吐了一客厅,污秽满地。 太晚了胡夏只用了废纸什么的垫了垫,没来得及收拾,这会子,胡夏啧了一声,满脸不耐,看了眼时间,眼不见心不烦,前脚刚踏出门,后脚胡夏转身又进来了,到底从卫生间拿了拖把出来。 早读课紧跟着前两节就是语文,语文老师进班穿的还是昨儿那一套,一身黑胸前别着枚白色胸针,不知道的还以为中午要参加谁的丧宴,马蹄子似的踩着高跟儿在过道里转了一圈儿,验收班里背书的好坏成果。 许是家庭生活不太和谐,她今天化的妆看上去别扭又不搭,一双眼如秃鹫般俯瞰整个班级,目光落到角落里空缺的位置,毛毛虫一样的眉毛拧的死紧, “班长呢?” 代课老师摆手示意喊的参差不齐的同学落座,班里人抬头又低头,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跟陈子然同桌的肖训炎举手,说了一句废话:“报告老师,他迟到了,马上就到!” 楼梯道忽然传来一阵儿乱糟糟的声音,如马失前蹄毫无章法又嘈杂,李让扒着门框,五指紧扣着才没使自己一个跟头给栽进去,凌乱又粗重的呼吸,额头上细细密密涌出的汗,在一瞬之间全都戛然而止,班里五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前门儿, 李让咽了一口唾沫,额上的汗顺着脸颊咻然滑落到了下巴处,心脏怦怦跳,语文老师握着粉笔,斜着眼儿将人从头审视到尾,语气连同神情一样不耐,“叫什么?” “胡夏!” “嗤”的一声响,轮胎擦着地面,紧急制停,伞碰上伞,水花激荡似的打了人一脸,陈子然握着伞柄略微往后撤了撤,两脚支在地挺直了身有些头皮发麻的对上那双眼,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人就已经上了他后车座:“麻烦了” 老赵突击检查,走廊外隔窗调戏同学的李让无疑是正撞在枪口上,生生挨了大半节课的说教,铃声一响进门又是一阵嬉皮笑脸,与刚在门外被骂的狗血淋头卑微如一条狗的凄惨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女生围着纷纷指责道, “李让,你干脆别上了,回家种你的地卖你的那些破烂去吧” “就是,省的天天拖班级后腿儿再挨老师吵了”一月三十天他自个迟到就占二十五天,四天请假唯一一次早起还是因为睡懵圈儿给看错了时间,别说优秀班集体了,才刚挂上没两天的学习标兵小红旗也因为他被取消了,讨人厌! 李让毫不在意,从一同学手里抓了一把薯片儿,“行啊,你养我我就不上,即可就退学去,到时候屎啊尿啊什么的就劳烦各位班委姐姐了哈” 滚,想你妈的好事儿! 李让嬉皮笑脸躲过班委的追打溜回到位置上,唉了两声,“你干嘛呢” 趁人不注意一把夺了压在徐峥月胳膊下的本子,来回翻看了几页,“都你画的啊?真牛逼,这掏钱学的画画就是不一般,你还挺多才多艺的啊,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唉,你是不是还会画那种真人,就是那种脸上绒毛都能瞧得见的特逼真的那种?” 见左右夺不回本子,徐峥月脸上涌上一丝羞愤,支支吾吾的说她都是瞎画的。 李让看她的眼神有些鄙夷,无趣的将本子丢还到她身上,“会画就是会画呗,说什么瞎画啊,装逼也不是你这么装的呀” 徐峥月抿紧了唇,埋着头一声不吭,脸颊连带脖子烧的通红,李让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将原本拆了一半的棒棒糖递给她又问她同桌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来, 徐峥月摇头说不知道也不要。 “给你就拿着,别人我还不给呢”李让板起个脸,有些面目可憎,“咋,有钱人看不上啊?” 徐峥月脸又红了几分,说了不是才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谢谢” 李让转了转眼珠子,又从口袋摸出一根儿一边漫不经心的拆包装一边又问她家是不是万苑那一片儿的, 徐峥月抚着本子上褶皱的手一顿,偏头瞳孔微闪有些震惊的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她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班里任何一个人。 李让没搭腔,视线落到她手上戴着的腕表,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儿冲其抬抬下巴比划了个手势,“我要是还没猜错的话,你那表可不低这个价儿吧” 徐峥月低头瞟了眼,有些不自在的往袖子里缩了缩,支支吾吾的解释说不是,东西是她哥买的生日礼物,她不知道价格,她哥只说了不贵,几百块而已。 李让闻言看她的眼神越发鄙夷,“不贵你往里缩什么呀?还几百,玩儿呢?你咋不说几十盗版货呢?我给你钱,你去让你哥给我批发一箱过来!” “狗眼看人低呢?”李让嚼着棒棒糖给了徐峥月最后致命一击,“笑死,当老子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第11章 chapter11议论 胡夏一直到第二节下课才进班,雨也早就停了,李让躲在门后扮鬼脸吓她。 胡夏眼皮都没抬,“你很闲?” 李让腆着一张笑脸,“不闲不闲,我今儿没吃盐,要吃糖吗,请你吃,五块钱俩十块钱仨,看在你今儿头一回迟到的份儿上给你五折收你八块八怎么样?” 胡夏脚勾着凳子落了座,在心里骂了一句傻逼。 铃声班里人潮涌动,唯胡夏在进班就头戴耳机卷着校服面朝墙睡了过去,昨儿伺候胡娇到半夜,早上又被楼上的“夫妻转”给折腾醒,眼下能撑到班里胡夏离崩溃只剩一线之隔。 “胡夏,你又不做操?” 班里后几排的男生和李让差不多,都喜欢和胡夏混在一起,一有风吹草动第一个喊的准儿是她,虽说人性子冷,但人至少有实力,开学到现在大大小小的考试没有几十次也有十几次, 胡夏只得了一次第二其余都是第一,且年级第一,论说只要努力拿第一没什么难的,但在七中这个高手云集的地方,拿第一犹如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之难。 七中管理学生的严格不仅包括体系制度,还有教育理念,坚持贯彻两周一小考,四周一大考,周周专人练,周一至周五随即抽取一天奖励考试,除了上课就是考试,除了考试就是讲卷子过卷子,且每一场都是严格按照高考的制度和难度来的, 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摄像头每个班至少还配备了两个。 两位监考老师轮番在过道里转来转去,没人敢作弊,他们害怕的不是摄像头也不是老师,而是被抓住作弊所承担的后果,轻则被关进小黑屋受罚一个月,重则直接记大过,三次封顶不用过校长班主任直接开除出局, 同学私底下经常抱怨,“这她妈跟监狱有什么区别?” 摧毁一个人,话语有时候不管用,那就直击你要害。 “她不去”李让从凳子上起来,带动桌椅板凳,响声刺耳又烦人,“一天到晚问问问,你烦不烦?” “嘿,李让,你讨打啊?” 李让随撸起袖子开战:“来来来,比划比划,不打的你满地找牙你都不知道谁是你爹” “去你妈的,孙zei” 几人推搡着,楼梯道如退潮般安静了。 李让同人打闹了一会又叫住徐峥月,“喂,待会老师要是让你再往后边儿去,你就说你不愿意知道了吗?” 徐峥月和胡夏个子半差不差,都是瘦高挑个儿,放女生堆儿里鹤立鸡群,每次路过查形体的老师都会让她跟男生队里的李让换一下,李让一个男的杵在女人窝里,惨遭班里人耻笑。 李让曾找老赵摆谱,老赵端着茶杯吹了吹抿了口才轻描淡写的让他“滚出去”,又不是常有的事儿,人徐峥月一个小姑娘都没说什么,你唧唧歪歪这样那样,像什么样子! 徐峥月每次也都会给李让道歉,“对不起啊” 李让翻着白眼吐槽:“对不起请不要带、啊,有诚意就学学你同桌可、以、嘛?” 真搞不懂,你们女生吃什么长那么高的,偏高个还都凑在了一个班,真他妈羞辱人。 挽着徐峥月胳膊的女生插嘴:“你有本事自个找老师说去呗,自己长的低就会欺负我们月月” 李让随凶神恶煞瞪着一双眼,“关你妈的叼事儿”又拍拍徐峥月的肩膀,语气温和:“记得啊”后溜的飞快。 要说前九十九次的失败都是必然的,那么第一百次的成功就是李让自己作没的,明明查形体的老师都过去了,偏李让犯贱跟男生打闹了起来,动静大的连老赵都给引了过去, 揪着耳朵就给揪到了前排,并让其以后都带队做,还给检查的人打了一记预防针,以后但凡在此没看到他人,全班一律按迟到处罚,班里人本就对李让的意见颇大,待操练结束围着就是一顿“打” —— 讨厌的事情不止有课间操,还有体育课,集体活动结束后,胡夏第一件事就是往班里去。 李让见状抱着球几步凑过去虚晃一枪,“喂学霸姐姐,你坐那么长时间的冷板凳不嫌累啊,好歹活动活动啊,体操体操不做,这跑个步也有理由, 合着你每次下来就为了点个名证明你没迟到啊?你学学你同桌,看人家多活跃,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看看你,再这么下去你跟透明人有什么区别?” 然胡夏的回应是不屑一顾和逐渐加快的步伐。 李让依旧左右跟着她,聒噪的跟只乌鸦,还在极力劝阻道:“你会什么,棒球?羽毛球?乒乓?篮球?你说,只要你愿意,跳绳哥们也能玩的来,试一下呗,试一下又不会死” “习是学不完的学霸姐姐,还有那画画,什么时候画不行啊,反正老师现在也管不了你们,少画一张又发现不了不是?” 李让快走一步把拦在她面前,“再说了,现在又不是晚上,你难不成上楼还要练习唱歌啊?” 李让是除了许随意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胡夏在酒吧里卖唱的人,但也不同于许随意的是李让从来没进去过那家店,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刚开学那会,除了班主任和代课老师胡夏谁也不搭腔,说的最多的就是“起开,让开,滚”这一列特针对于男生。 女生在背后议论胡夏多半嫉妒她漂亮和优秀,男生则是对她开黄腔和想入非非,会课间特意候在走廊排排站等胡夏上完厕所出来从自己面前经过时稍带的那一缕清风拂面。 年少期男生之间的下流,是显露在那双毫不加掩饰的赤裸眼神和夜晚校服裤下一次次挺立射出的肮脏, 【也不知道抱起来感觉怎么样?嘶,我今晚三次,夸我】 【切,德行,老子六次,想抱啊?那你得先成为人家男朋友】 【我靠,六次?哥们儿这是病,你得治】 【治你妈!羡慕就直说,老子给你机会口】 【让你沾沾一夜战□□气】 【去你妈的,给你阉了信不信】 微信群里男生一条条不堪入目“正常”的聊天信息在不断更新,每晚都如此,每晚的终止结束语也都来自同一个人【吵他妈什么吵?再他妈逼逼不睡觉明天jj都他妈上断头台!】 群里更疯狂了【哟,李哥,不卖东西改做刽子手啦?】 【李哥纯情少男,听不了尔等污言秽语】 【哇哦,李哥,你这人不行啊,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搞纯的】 【那麻烦搞的时候能把签名和名字改一下嘛,带黄色头盔的黑警叔叔?】 【癞蛤蟆都吃不了的天鹅肉,搞纯能抱得美人归嘛哈哈】 【这你们都不懂了吧,李哥是闷骚,闷在被子里搞骚】 【我靠,哈哈哈哈哈,可以啊李哥】 【李哥牛逼】 【李哥甘拜下风】 【李哥拍个照让小弟看看你的子孙后代长什么样儿】 【带黄色头盔的黑警叔叔】:【明天断烟】 【】集体刷屏【晚安李哥爱你】 只言片语的沉寂等于无限休止的春梦开始,猜忌谁会抱得美人归的言论每天都在重复提及,而男生之间的勇敢跨出那一步则永远在偷偷塞表白信封上原地踏步,天黑谋略,天亮而竭。 总有男生不惧胡夏的面无表情,毕竟,没有任何一门课任何老师传授过学生“不劳而获” 男生等在小道里,被一群人簇拥着上啊,上,快快快,上! 胡夏视线落在那一捧庸俗的玫瑰上,又落回男生的脸,眼神清澈不带任何须臾,一分钟后才开口说让他稍等一下,男生窃喜,众人无不吹嘘猜忌有戏, 片刻胡夏回来,手里拿了只打火机,当着人面点烧了那束花,又从钱夹子里掏出一张一百的,几张从便利店买打火机换回来的五十,二十,以及九个硬币递给男生, 语气淡的像是万家灯火里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家长里短,“一百九十九,还你”买花的钱,别再浪费,仅此一次。 没有拒绝,没有接受,没有言辞犀利,但嘲讽到了极致。 站在高处目睹了全过程的李让嗦着棒棒糖不禁有些想笑,笑是庆幸她没接受,也笑他跟其他人一样不自量力,会觉得她因为买件礼物就会跟人走, 隔天学校的入学摸底考试成绩名次出来,李让看着那明晃晃的第二名脱口而出问胡夏是不是偷题了?她语文可是连他的零头都不到唉,以为又是一句石沉大海。 但胡夏却懒洋洋的睨了他一眼,很轻蔑的回了句,“偷你妈” 眸子里带的那点笑意让李让觉得自己或许有些不同,他顺着话茬乐道,“还以为你戴着耳机听不见了,原来装的呀”手贱扒拉她,“你就不怕把耳朵给听坏啊?” 除去上课他从来没见她摘下来过,“听力再好也不能这么过度使用糟蹋吧?你耳朵要是会说话早抗议骂你千百遍了” 见胡夏只是盯着自己笑不出声,只是那笑又多了嘲讽,李让顿时生了恼意,“笑什么?老子说的哪儿不对?” 胡夏起身往外走,“笑你傻逼” 李让彻底恼了,欲撸起袖子叫嚣着让她不吃点苦头还真就以为全世界的男的都围着她转啊?只刚有动作,胡夏又转身,俩人距离很近,跟李让挥着的拳头那么近, 胡夏眼皮都没抬,问他:“饭卡是在哪里办?能带个路一起么?” 李让生平那么明显那么刻意那么羞愧的脸红,就那么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里暴露在胡夏面前,一览无余,【可以啊,李哥,还真让你抱到了,快说说,和女神一起吃饭什么感觉?】 【吃饭?我靠,李哥!李总!牛啊?!你俩什么时候搞上的?】 【老实交代!】 【不仗义啊李哥!】 白天的暗流涌动到了晚上宛如海啸爆发,撩骚群里一句接着一句【恭喜李哥】让李让心里的那缕春风简直呼之欲出,他绷着脸,逐字逐句打字【你们猜?】傲到了极致,也狂到了人人共愤。 【李哥你这人不行,这么大的喜事儿不好好和兄弟分享分享你说的过去么?】 【就是,少藏着掖着,快说?】 【大不了明天多买你两包烟】 【我买四包辣条】 【五包】 【六包】 【我全包,快说!!!】 【带黄色头盔的黑警叔叔】:【晚安,明天查岗,带不了货】 【】集体共愤【靠!今晚等着做噩梦吧李让你!】 除了一起吃饭胡夏和李让并没有太多交集,甚至一个星期也说不了一只手的话,多半李让说,胡夏听,回或者不回,加好友也是李让提的,但聊天记录里除了(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聊天了和李让打的备注我是李让)空空如也, 李让想聊,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强烈的自尊心作祟导致他第二天会尴尬,总觉得有种底裤被扒了的感觉,就那么稀里糊涂相处了一个月。 李让终于鼓足勇气问胡夏假期在干什么?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颤抖着手指刚发过去不到一秒,他就撤回了,躲在被子里无声叫嚣啊! 那一晚,李让没睡着,每隔半个小时就要看一眼手机,可惜没有一条回应,连个“?”都没有。 李让浑浑噩噩的又迟到了,黑眼圈很浓重,也很显眼,同学打黄腔问他昨晚在被子里做了多少运动啊?虚成这样?李让瞪着双眼,“做你妹!老子能耐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是个软蛆呢?” 他说完下意识的偷偷看向胡夏,没有对视,没有表情,没有在意,什么都没有,晚上群里又炸了,问李让是不是一厢情愿会错了意?还开玩笑别不是抓了人小把柄才逼的人家迫不得已跟你一块吃饭了吧。 种种猜忌吹嘘的声音让李让有些不甘心,他开始有意无意跟着她一块出校门,李让本意是想知道她家住在哪儿,想多了解她一点,以后好去找她,顺便也可以保护她。 但李让从没想过会真发现她的秘密和抓住她的“把柄”,他亲眼看见胡夏进了那家清吧,也亲眼看见她跟里面的人谈笑风生,是跟在学校里所呈现出来的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李让几乎落荒而逃。 好几天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胡夏,但他又不想让同学看出端倪,同样也没想过说出来,他照常跟着胡夏出校,只远远跟着, 可没等李让找机会寻上胡夏说倒先被出来上厕所搞‘黄雀在后’的小马给逮了个正着。 店里的摄像头早就将李让月余来在店门口“鬼鬼祟祟”的踪迹捕捉了个清楚仔细,李让略显狼狈的看胡夏从店里出来走到他面前。 她脸上还带着浓妆和面具,以至于李让看不清她脸上的本质和颜色,也不清楚她在嘲讽还是失望。 大概是失望吧,失望他会跟踪她,或许还会觉得他会因此来报复她,但李让什么都没听到,没听到一句质问,也没听到一丝轻蔑,她只问自己,“为什么不进来找我?” 熟捻的话饱含千丝万缕的意义。 小马问胡夏什么关系,同学?还是追求者?胡夏看着李让,李让也看着胡夏,后者有些心虚,他不知道他在胡夏心里什么关系,忐忑又期待,像每个难熬的夜晚,也像手心里因为紧张冒出的汗,更像他心脏在那短暂几秒的对视就开始慌乱的乱蹦, 但那毫不犹豫地俩字却轻而易举的彻底扼杀了李让心里燃了好久的带着必胜勇气的小火苗, “朋友”,胡夏说,“要好的朋友” 李让的声音忽远忽近,胡夏被脑子里突然袭来的眩晕和一片漆□□的不得不停在了原地,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大的李让都噤了声,被她莫名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耳朵小声问她咋啦? 片刻后胡夏眼底逐渐恢复清明,随松了手,错身阔步离开,李让还维持着动作愣在原地发懵,手腕上的温度透着皮肤丝丝缕缕渗透进了血液,在皮下不断翻滚,只李让心热还没两秒, 身后便响起一声咋呼音,“又吃鳖了吧,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笑死个人啊李让,你可真给你父母长脸” 班里人经常看不惯李让上赶着,又奈何不了胡夏,总明里膈应李让,指桑骂槐,暗里嘲讽胡夏是“姜太公钓鱼”,李让,就是那条阴沟里的臭鱼! 不过除了赚钱李让还有另外一条人生格言,那就是从不主动且拒绝搭理傻逼人傻逼话,但通常,他都忍不住。 李让礼貌微笑转身,眉目高挑一副欠扁样,“老子她妈的乐意,你他妈管不着,你想有人贴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个儿,长的跟她妈头猪驴似的,杂交产物啊你~八婆”你妈裤衩都没你嘴大! 吃瓜群众笑成团,女生恼羞成怒,抓了一副拍子满操场追着人打,嘴里直喊,“李让,你吃错药了吧!” 操场一角坐着几个看稀罕儿的,有人戳了戳徐峥月胳膊,“唉,要我说你还是趁早找老瞪说说,让他再给你调个位置算了,省的在他俩面前当电灯泡,不清不楚的还惹一身骚” “换哪儿啊”旁边一人接腔:“班里谁愿意换她那儿,一天天的几巴掌还闷不出来个屁,不得把人憋死啊,除了会学习啥也不是,还整天一副高冷的不得了的样,什么玩意儿” “咱们班男生不挺乐意的嘛” “拉倒吧,她这种人,就是吊子,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什么意思?” “我啊,亲眼看见她跟她男人开房,俩人可亲密了,手拉着手,她男朋友好像是外地的,俩人还抱在了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儿?真的假的?在哪儿看见的?有没有照片儿啊”,对对对对,照片,你拍照没有?快拿出来看看, “就假期啊,我亲眼看见的还有假啊,就在车站来着,那男孩儿戴着口罩看不清样子,反正穿挺潮的,全身名牌儿,在车站你侬我侬抱了好长时间,那男孩儿还叫她名字,让她别忘了她,劲爆吧?” “我靠,怪不得咱们学校一个都没看上,原来有上家儿啊,唉,有没有照片儿啊,拿出来瞧瞧啊” “就说没有我才憋着不敢吭啊!我爸妈都在旁边儿,我怎么敢掏手机,就掏也来不及啊” “切,那你还说看见他俩开房” “你用你那猪脑子想想,外地,还拎着箱子过来找,假期那么长时间呢,不干柴烈火一下说的过去嘛” “呵,怪不得没去景点,原来出处在这儿啊,真是没想到啊,表面高冷一批,私底下这么放荡” “我妈说啊,越是长的好看的,玩儿的就越花,就越不正经,别看咱们班男生前仆后继的上赶着,背地里指不定想什么龌龊事儿呢,还说不定,她跟李让,早勾搭上了,平日里就没少眉来眼去的,只不过在学校里装装样子算了” “可胡夏有男朋友,那李让?我去,那李让不实惨?不明不白做了三儿?” 哼,活该他,那也是他自找的! 关于胡夏的闲言碎语,从伴随她踏入七中校门的开始就从未断过,甚至到现在的愈演愈烈,徐峥月从未谗过言,也从未给予评价,一律全都像现在一样保持缄默。 “峥月峥月?”旁边人皱眉接连叫了徐峥月两三声才有反应,问她想什么呢,下课了没听见啊。 徐峥月抿了抿唇说在想晚上吃什么。 女生闻言翻了个白眼,“中午饭还没吃呢就开始想晚上啦?你别不是走神走傻了吧!” 第12章 chapter12晕倒 清河县如同昨儿夜半突如其来的雨,温度骤降,北风呼啸,出了门,就跟一头扎进了冰窖子里似的,与楼一般高的树呼哧呼哧舞动着枝条往窗户上敲敲打打,寒风顺着犄角旮旯见缝插针的钻了进来,带动桌子上的书,哗啦啦作响,路过的班级坐着不少埋头苦学的人。 肖训炎拎着两袋子米饭,嘴里叼着筷子,一路窜上了楼,咣当一声用肩膀顶开前门儿,又反脚给踢上,哆嗦着打了个激灵:“哈兹,他妈的,冻死狗了!” 食堂人多的要死,高一高二的就跟没吃过饭一样,乌泱泱一片上去就是生抢,他这两份儿米还是找老熟人买的,要不然,连个屁的馒头都吃不上。 肖训炎拿出两只碗,摆供似的将米饭兜袋儿放了进去,又从陈子然书包里掏出心心念念了一上午的保温桶,熟捻的拧开,深吸一口气,艹,记忆中的味道!真他妈香! 肖训炎边倒边问一旁某人,“唉哥哥,咱妈到底毕业新东方还是温艺宜家啊” 从人进门就没动静一直埋头补卷子的陈子然,“手机菜谱” “我擦?让咱妈开个班儿吧,我掏钱让我妈学,砸锅卖铁也得学,不过你得看在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得给我算便宜点儿” 陈子然嗤一声,虽手上算题的动作不断,但余光不时撇着人动作,“你兜儿里才几个子儿,留着给阿姨买花得了,哎,你悠着点儿别给全倒了,留点儿” 肖训炎眉目高挑,“咋?你男朋友不是不吃剩饭?” 连补了几个课间终于将卷子给补完了的陈子然长舒一口气合上笔帽慢悠悠道,“谁说给他吃的,我的夜宵” 陈子然并不是每天都带饭的,陈母做好吃的次数和好心情也并不是每天都有的,准确来讲,是和每天赢牌的多少呈正比例关系,赢得多了,好吃的好喝的从早排到晚,就比如大清早上的鸡汤,但要是输牌了,别说豆浆油条鸡蛋了,窝窝头稀饭都没得! 要么说,逮着了哪天做好吃的,陈子然都恨不得分成块一天六顿尝!给男朋友?给个屁,他每天还都是捡他吃剩下的! 吃完饭肖训炎看了眼下午的课表果断掏出‘宝贝儿子’打算开盘游戏刺激刺激大脑为下午的伤身伤神伤肾的三伤集一身的万恶之源-数学作能量储备,好几天没上线手生的不行。 肖训炎邀请陈子然,“四缺一唉哥哥,来不来?组个局?爽歪歪一下?” “不要”(不要),俩人异口同声,“知道你还问个屁” 肖训炎不满地啧一声,“真扫兴!”拇指在好友列表来回翻看有谁能连上线的,注意到连续一个多礼拜都是显示灰色头像的某人肖训炎改口再次问道,“你男朋友最近咋了?茶不思饭不想的你俩彻底闹掰了?这么时间都没哄好?” 以前天天来,自上次摩托车事件到现在过去四五天了都还不见人影,这连游戏也没见他登了。 肖训炎嗅到了一丝不对劲,“还是小屁孩儿谈恋爱了?终于想通了抛弃你了?我就说男男发展不够长远吧,不过你俩睡那么长时间够本了也该腻了” 陈子然随拧眉,“滚!”比刚才说不要的语气更沉。 肖训炎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不说你男朋友,说说你白月光,咱学校那新校花儿,李让的暧昧对象,这个可以有吧?” 陈子然又拧了眉。 肖训炎抢先一步贱兮兮的道,“听说迟到了,人现在在操场上罚跑呢,这大冷的天,老赵那狗贼,可真够狠心的,不愧是七中姐妹花战队的,一个比一个鸡贼” 他下去买饭的时候都开始了,这刚去丢垃圾上厕所回来都还没结束,“啧啧啧,好歹人还是年级第一,又不是什么重大违纪,老赵至于那么折腾人么?辣手摧花!恶毒!” 想起前段时间改过的一张空白试卷儿和今早上宁愿在校门口车棚候着也不愿踩点儿进班某人无所谓的话:“反正都是站,还不如找个有座儿的地儿” 陈子然指尖的笔顿了下,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反问肖训炎,“你怎么知道不是违纪?” 这几把谁啊,上来就他妈给他安琪拉禁了!要死啊这是,“切,迟到能算什么违纪啊?再说了,你早上不也迟到了么” 肖训炎忽地平移凑近陈子然冒着八卦的蓝光目光猥琐的撇了他一眼,“哎,哥哥,老实交代,你俩在大门口就没碰到?” “没有”陈子然回的干脆又果断,肖训炎泄气般摇摇头又平移回去,似丢了百元大钞般惋惜道,“有缘无份啊”多好的机会! —— 李让先是跑了个来回,后倒退着慢慢陪跑了起来,最后跟着停在了终点处。 掐了计时表有些吃惊地:“三千米你跑了一个小时啊学霸姐姐,说好听点儿的叫大爷遛弯儿,说不好听的叫残疾人复健,我还以为你不从上体育课是单纯的不喜欢” 李让弓着身子歪头仔细瞅着胡夏那好看的眉眼,露出两颗小尖牙,笑的满脸阳光,“原来是怕露怯啊” 临近下课,胡夏被老赵叫了出去,不用问就知道为什么,迟到外加语文作业没交,班里人都知道胡夏和语文老师不对付,准确来讲,是和语文八字不合。 胡夏近全科满分的成绩唯一的劣迹就是语文,最高不过一百,最低不过六十,写多写少,全凭心情,但这种行为落在老师眼里,那就是明晃晃的有意见和不尊重。 更何况刚返校就考了个零蛋,再加上早上明目张胆迟到的两节课,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胡夏被叫出去的那一刻,班里某些人的幸灾乐祸都恨不得给写到脸上,只期盼这场怒火来的再激烈些,果不其然,日日诅咒是有成效的,下课了也在操场上看到想看的了, 有人哼声一语成谶:“总不能一直顺风顺水” 胡夏没看李让一眼,双手撑着膝盖埋头缓了好久,但狂跳不停的心没得到半分安慰,碎发混着汗水湿哒哒的黏在她脸上,脖子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半张脸上不同寻常的煞白以及她几近要克制不住的颤抖。 胡夏有些虚弱的发腔:“李让”(啪嗒)啪嗒一滴血紧跟着掉在了地上,而后就是越来越多,在地面迅速形成了一小片瘆人的红。 李让见状咻然敛住笑,惊声,“胡夏,你流鼻血了” 胡夏依旧埋着头,只颤着胳膊朝李让抓去,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飘,“我知道,所以问问你有没有纸”还没等李让接住她伸过来的手她人就倒了。 校医务室里,李让等的直焦急,看着没几分钟白布帘子自里再次被撩起,脑子里的那些措辞刷一下全跑了,攀着桌台脱口而出:“老师,她不会死吧!” 校医扑哧乐了,往本子上记着东西,“低血糖而已” 李让噢了声又大叫不对:“那她流鼻血,流那么多都没事儿吗?” 来的一路上都在流,跟个水龙头似的,怎么堵也堵不住,他衣服上还弄了大半,看的直瘆人。 校医云淡风轻解释:“上火了” 趁着校医出去的空当,李让掀了帘子往里看了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床上的人脸色煞白,只唇色被血染的殷红,鼻孔里塞了俩棉球,呼吸不畅被迫张着嘴,手上还打着点滴一动不动的躺在看诊床上,整个人显得安静又了无生气。 尤像一朵破败的玫瑰! 胡夏醒的时候旁边坐着徐峥月,被她从床上坐起来的动作吓了一激灵,睁着一双眼直直的看着她,胡夏揪掉棉球,问她怎么在这儿? “班主任让我来的”,徐峥月顿了下,又紧着补了句,“李让被班主任叫走了” 胡夏不关心这个,只问:“下课了还是上课了?” “要放学了”还有十分钟。 胡夏往脚上套着鞋子,闻言抬眸愣住。 晴了没半边的天又飘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人脸上像小孩挠痒痒,校大门口照常摆着摊儿,臭豆腐的香气隔着十里街都能闻得着,正值饭点儿,巷口某面馆里热闹是一茬接着一茬,胡夏进门儿让徐华吃什么自己报,给她的那份儿辣的就行。 徐峥月抿唇问胡夏:“不,不用等李让吗?” “等他干什么?”,胡夏反问的神情和后半句的话让徐峥月有些无处遁形,“他又不会饿死” 取餐时胡夏又顺手从橱柜旁拿了两瓶饮料,店里头最贵的,一顿饭吃的两人相顾无言,来面馆儿吃饭除了学生多数是附近施工队的工人,啤酒瓶子易拉罐掺杂着粗口的客家话一句接着一句随桌掉了一地。 胡夏没什么食欲,一双筷子只见搅拌不见往嘴里送,目光一直落在手机屏幕上,单手打字快的飞起,唇边儿还漾着一弯弧度。 徐峥月忍不住问她:“你不怕被抓吗?” 七中是明令禁止学生私自带手机进校的,住宿生每晚都会查寝,走读生每天进班之前也都有专人检查,查到了就是死路一条,刚开学那会因为手机被开除的学生数不胜数,校大字报隔天就有新名单上榜。 “要告我啊?”胡夏抬眸,眼里聚着的笑意直刺人心,是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徐峥月下意识握紧了筷子,脱口而出:“我不会” 胡夏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将一直搅拌在碗里的筷子丢进垃圾桶随站起身,交代她慢慢吃,她已经付过钱了,徐峥月闻言立马要掏钱找给她。 胡夏居高临下的睨着人,语调依旧不好不坏但不含轻蔑,“还你的,两节课跑出去玩儿不好么,要你看我,你还真就看我,三岁小孩儿都没你这么听话吧”真逗。 徐峥月脸腾起热,握着钱的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原来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的。 胡夏前脚刚走,李让后脚就踏进了门,他跑的满头大汗,手上拎着把伞但身上是湿的,开口就问:“胡夏又哪儿去了?” 他下课就直奔医务室,结果扑了个空,想着她不会去食堂吃饭就来这儿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徐峥月看他拧开胡夏刚喝过的那瓶水直接就口闷,闪躲着眼神儿有些不自在的回道:“她刚走,你没看见她吗?” 李让摇头说没看见,算了,腿长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已经习惯了,示意徐峥月从后头拿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低头看着那碗已经凉掉的看不出食欲的红油汤面上,“这她放的辣椒啊?” 徐峥月轻轻点头嗯了声,李让嗤声用牙咬掉包装袋,“知道老子能吃辣,也不能往死里放吧,心肠可真够狠的” 嘴上虽说着抱怨的话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李让边吃边点头称赞,“还别说,辣的真够味儿,你要不要尝尝?” 他把碗朝前推了推,徐峥月只瞧那了眼那颜色就说不要。 李让撇撇嘴直晃脑袋,“不喜欢?那你人生可真无趣” 二楼网吧,到处蔓延着乌烟瘴气,中间的位置聚集着一小堆人,个个眼神凌厉,盯着电脑屏幕,冲锋陷阵,键盘的敲击声,偶尔飙出去的几句脏话,桌子上摆了不少垃圾食品。 “张嘴”佘望偏头噙住那橘子瓣儿,没嚼几口又给吐了出来,握着鼠标的手往下一滑,猛地攥住那只在他大腿上不安分的手。 坐在佘望旁边的女生顺势跨坐上他身,两手圈在他脖子上,晃着腿撒娇,声音腻的恶人,“别打游戏了好不好?我饿了” 女生往他唇上亲,却扑了个空,佘望忍着刺鼻的香水味儿和胃里的翻腾偏头保持良好教养,“下去!” 瘦猴叫嚣着队友往前冲,与麦里的人不断呼应:“推塔,推塔” “艹,谁他妈把老子血包吃了?!” “打野呢?打野哪儿去了?” “中路中路,我他妈的,来个人辅助啊,会不会打啊,包抄啊,这他妈谁你他妈秒我干嘛?!” “喂喂喂,不是吧,大哥,送人头啊?” “恭喜蓝方,送来的人头一枚,康桑思密达~” 再继五杀之成功被团灭后,天怒了,只听轰隆一声响,天雷滚滚,暴雨倾盆,瘦猴一把摘掉耳麦,站起身冲对面的胖子骂道:“你他妈残废啊,手让屁股给坐住了?我他妈让你推塔你他妈可倒好,赶着给人送人头啦?有病啊你” 胖子也是暴脾气,不服输地骂了回去,“谁他妈给人送人头了?你没看见有几个人围着我啊,我他妈长翅膀飞过去啊我?那她妈的还有挂机的你咋不说啊,都他妈赖我啊?” “谁她妈挂机?” “我他妈哪儿知道?” 小五主动求和:“算了算了,又不上分儿的,别伤了和气,几点了,该吃饭了吧” 一说吃饭胖子登时没了气焰,语气依旧不耐,“吃啥?” 胖子回怼,“爱她妈吃啥吃啥,我她妈又不管事儿” 瘦猴又来了劲儿,“嘿,你他妈找削是不是” 小五彻底站起来了,“行了行了,没完没了了?望哥呢,问问望哥吃啥,望哥哪儿去了?” 几分钟前还坐在靠窗角落位置的某人现在只剩件外套。 第13章 chapter13好戏 佘望洗完手转身就被人摁上了门板,在外边上他身的黄毛女赵洁,厕所的门一直是坏的,他进来前还特地用了扫帚挡了下,但显然,没挡住,反而倒被堵了退路。 赵洁二话不说就往他唇上亲,又再一次被躲开。 赵洁不服锲而不舍就着唇角咬住他,两人玩你追我躲的游戏,佘望几次挣脱,又几次被摁回到门板上,煞白的脸此刻殷红不似。 厕所到底是密闭的空间,动静声之大闹的一墙之隔在隔壁女间里抽烟的胡夏眉头皱了又皱,厕所干上了? “夏夏?你咋啦?”视频里许随意察觉她表情不对,敏感的问她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胡夏有些好笑,“我在厕所里能出什么事儿” 许随意撇嘴,“那可不一定,万一你掉马桶里了或者厕所水管爆了再漏你一身便便也不是不可能啊” “你要没什么有营养的话就挂了吧啊”隔壁的动静是越来越大了,整个洗漱台都在乱晃。 胡夏手上还有大半截烟,许随意两只眼又时刻看着屏幕,她根本没机会抽上两口。 许随意瞪眼,“不许挂!我难道没有营养吗?” 胡夏翻了个白眼儿,“你菜啊?还有营养?” 许随意哼声,“那也不许挂!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对我不耐烦了” 胡夏不想和他扯皮,换了话题道,“你没在学校?”听背景声不像是在。 许随意嗯了一声,一边说我们在外边喝奶茶一边切换了画面,将环境展示给她看。 “约会啊?”胡夏眼尖瞅到一角随打趣他道。 许随意立马将画面切换了回来紧抿着唇没理她,给胡夏打字发了两条微信【闭嘴!!!!!】【不许说话!!】 脸上肉眼可见的羞愤。 但胡夏可没那么好听话依旧逗弄着他,“还没追到?就请人家喝个奶”话没说话对方就已经掉线挂断了电话,紧跟着附带好长一串生气的表情图【她听见了,我下次再也不理你了!!】 胡夏可算抽了口烟,不紧不慢的打字【好的,祝你约会成功】 许随意没再回,手机是安静了,可隔间还没停,甚至愈演愈烈,赵洁实在是太难缠了,无论怎么躲佘望始终都碰不到门。 赵洁一条腿抵上墙,整个人死扒着佘望不让他往上窜,“你再躲?” 佘望胃里又开始翻腾,胳膊横在两人之间,话里终于有了不耐烦的意味,“放开” 赵洁眉梢带点得意,“就不,你吃了我的橘子,就是我的人,你躲不掉” 恰逢门外响起敲门声,是胖子,“望哥?望哥你在里面吗?” 佘望刚要说话被赵洁一把捂住唇威胁,“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出去” (望哥?望哥你到底在不在?) “望哥,望哥,你到底在不在?!”胖子反复拧动着门把,发现里面被卡死了,“锁住了,咋办?到底在不在里面啊” “他妈的,衣服手机都在外边,人怎么可能不在,没听见里面的那么大动静声啊,肯定又是哪个不要脸的追求者干的”一旁的瘦猴受不了他那磨叽样儿,推着人给推到了一边,“去去去”抬脚就往门上踹了去。 剧烈的踹门儿声使同在隔间的胡夏不禁感慨,可真够难舍难分的,俩人再不出去,她烟都没地儿吸了。 厕所内赵洁还在步步紧逼,“你到底答不答应和我在一起?” 佘望到底妥协,脸色煞白几不可微的点了点头,不过在赵洁手松之际立马喊道,“胖子!” 门应声自外被一脚踹开,“我就说望哥就在”瘦猴出声即沉默,门外连带着其余几人也跟着一起沉默。 胡夏的烟彻底燃到了指尖,门外也没了动静声,她等了半分钟依旧鸦雀无声,正想着要不要继续等下去时许随意的电话又打来了,刺耳的铃声在狭小的空间循环播放。 胡夏皱眉果断掐断,傻逼货,打的可真是时候,这下想不出去也难了。 楼下的面馆儿老位置上还坐着俩人,“李让,你好了吗?我们走吧” 徐峥月看着表小声催促道,店里除了他们两个就只剩老板娘,李让吃完饭说要打两盘游戏再走,眼看半个多小时都过去了,他还没起身的意思。 “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就好”(doublekill) “还有三分钟就要上课了”(triplekill) 徐峥月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李让脸上明显不耐烦,眉头紧缩着,他连输了三盘,今天手气简直要背到家了要! “上啊他妈的!”(defeat) “卧槽”李让一整个无语歇菜,几场下来全他妈给人送嫁衣了。 “你刚说什么来着?”李让抹了一把脸问徐峥月。 徐峥月指着外边,小声又嗫嚅,“雨,雨停了” “雨停了就走啊,还愣着干什么?”李让说着看了眼时间,脸色突变急忙起身,“我靠,都他妈打铃要上课了,你咋不说一声!” 待李让和徐峥月一前一后跨出门时,正碰上从二楼下来的胡夏,李让迟钝的往上看了眼有些不确定道,“你在上边一直打游戏啊?” “不行么?”胡夏嚼着口香糖反问,还看了一出好戏,牛逼爆了。 楼上网吧佘望把自己关在厕所整一个小时,哗哗的水声和干呕声就没断过,期间来上厕所的男生都被挡在门外当门神的瘦猴胖子给客客气气的赶到了隔壁女间。 罪魁祸首赵洁则在对面靠墙正对着手上的镜子恬不知耻的涂那一遍又一遍的劣质红唇, 她今日的打扮和以往的截然不同,低胸露脐紧身上衣搭配白色纱裙,下边套着都能塞小孩儿的黑色长筒靴,白花花的大腿随着她动作时隐时现。 这个打扮配这个天气,谁见了都得说一声“傻逼!” 胖子和瘦猴同仇敌忾的瞪着她,看她那一身妖艳打扮后槽牙都恨不得给咬碎! “嗨呀,你们就是把眼睛瞪瞎了也改变不了佘望是我的了事实”赵洁挂了挂耳朵上的碎发,拿腔又做调儿的,“来小五,叫一声望嫂我听听好不好听” 小五脸都红了,一直背着身,脸始终面朝着墙壁不肯扭一分一毫。 瘦猴闻言横眉竖眼怒怼道:“我呸!老子告你,少打我们望哥的主意,早知道你这么不安好心,当初死也不跟你玩儿!” 胖子跟着愤恨,“就是,你对得起你男人婆的称号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样!” 得亏是发现早了,要不他们望哥的清白早被她毁了,胖子越想越气愤,“不要脸!” 赵洁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昂首挺胸朝前走了几步,“你才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你个死胖子,我看平时就打你打的轻!再敢说一句不好看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不好看不好看不好看死都不好看!恶心想吐难看至极!哕!脸上画的跟个站街女似的”胖子直接梅开二度,对她那身狗看了都得摇头的打扮爆怼,“刚走那校花你见了没?我今儿实话就告诉你,你连人家万分之一都比不上!瞪什么瞪,再瞪说的也是你!再挺也是个飞机场,老子见的比你多多了,泰国鸭那假货都比你真比你好!” 胖子突然爆发的毒舌口才把一旁的瘦猴听的看的是目瞪口呆,虚虚的竖了个大拇指,“可以啊胖哥,你什么时候报的口才班儿?” “啊!!你个死胖子!我跟你拼了!”赵洁尖叫着就朝胖子扑了过来。 胖子情急之下一把拽过小五当挡箭牌,只嘴里依旧不服输的骂骂咧咧, “强扭的瓜不仅不甜还补保熟你知不知道,我看你就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没智商没情商没没美商连自知之明都没有,整一个四五产品你!还望嫂,瓜嫂吧你!我看卖瓜那王婆是你本家吧!” 尖叫声和斥骂声充斥了整个过道,动静大的吸引了网吧大半儿吃瓜人员,随着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赵洁最后大叫着跑了。 胖子还在挥舞着手臂,瘦猴连拍了他几下提醒他够了人走了别挥了,“来,哥哥,看个镜头给个特写” 胖子一看那疯婆娘果然走了,腿一软整个瘫痪在地,不耐烦的挥开他问,“小五呢?” 瘦猴还在放着马后炮,“追男人婆去了,胖子,噢不,胖哥,打今儿起,你就是我胖哥!” “去去去,一边滚去,赶紧叫望哥出来!” 瘦猴随收了手机贴门叫道,“望哥?望哥?没事儿了,安全了,出来吧望哥?” 隔壁女间出来一男性,嘴里头叼着烟边系裤腰带边说,“人好像摔了,那么大动静你们没听见?” —— “摩西摩西” 李让装了大半节课一本正经的学习,在鬼鬼祟祟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眯着眼打盹的老赵后飞快用书躬身挡住脸冲胡夏投射信号,却没料到是徐峥月偏了头。 李让皱眉不耐烦的,“没叫你,闪开点儿” 徐峥月抿唇往后错了错,李让随将一纸团儿精准的投进了胡夏开着的书间。 胡夏没看也没碰,直接手托着书将其倒进了身后的垃圾桶。 李让有些急,音调不自觉地拔高,“嗨,嘶!” 台上坐镇地老赵抬了抬眼皮,“滚出去!李让” “” 对面无人看管的晚自习班级鸦雀无声,后门被人浅开一条缝儿,先是探进来一颗脑袋,确认环境安全后紧跟着整个人也跟着挤了进来。 肖训炎恶作剧的将湿着的双手往墙角一睡的正香正浓的某同学脖子里一放,静的掉根针一秒都能查找出ip的班里登时鸡飞狗跳,但很快又在班委的怒目圆瞪之下偃旗息鼓。 陈子然回头口型怒怼:“还不快滚过来坐好?!” 肖训炎脑门儿挨了一记狠打,屁股上还揣着俩大脚印悻悻然的溜回到了位置,脑袋随往陈子然肩膀上靠,一手顺着也摸上了他腰,若无其事的声东击西,“写的啥哥哥,老郑又给你开小灶了?” 刚得逞一边角,陈子然便不耐的的抬了抬肩膀,发出警告:“坐好,放回去” 肖训炎一整个开启撒娇机能,“我就吃一小袋儿哥哥,我保证你男朋友不会被发现的,你就体谅体谅我拉的都快虚脱的份儿上急需能量加持就施舍好兄弟一份儿?他日我必奉上一百包偿还怎么样?” 实在不行你就让我再浅尝一块肉也不是不行啊~ 好一个得寸又进尺!陈子然废话不再多说直接擒住他手腕欲又下一步动作时门外忽传了一道急切地声音,“子然哥!望哥出事儿了!” 这一吼整个班的都抬了头。 —— 清河县中心医院住院部九楼胃肠科,小五和陈子然一块到的,身后还跟着吊儿郎当的肖训炎,后者人还没走到跟前声倒先传到了, “医生下病危通知书啦?这么丧?” 病房门口瘦猴胖子蔫头耷脑的蹲在地上时不时透过透明玻璃往里瞧上一眼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随起身低低的叫了声,“子然哥,训炎哥” 陈子然回瞪了肖训炎一眼,后者笑眯眯晃了晃手上的包装袋,“我闭嘴” “急、性、肠、胃、炎”肖训炎捏着手上的诊断证明单子一字一句,抬眸瞧了眼床上耷拉个死鱼脸只剩半条命的佘望,问瘦猴,“他那红疹和香肠嘴也是急性肠胃炎引起的?” 咋这每次的症状还都不一样?这玩意儿生的次数多了难不成还会在体内变异么? 佘望已经不吐了,刚送过来时护士给打了一针止吐针,眼下就是还有点儿低烧,脱水严重让本就白的脸更加惨白,连输了四五瓶液才显了点血色,嘴唇红肿津艳,嘴角还有一道口子,唇上的牙印清晰可见,下巴一圈儿小红点。 皮肤科的大夫过来看过了,打了一阵脱敏针,并交代别再接触过敏源。 肖训炎嗤声,“过敏?这是又吃了啥?这么能耐?你们就没拦着点儿啊?” 瘦猴胖子以及小五互对眼神,根本不敢搭腔,说是又不是,说不是又不好解释,三头为难,得罪谁都是死路,三人一个比一个沉默。 佘望更是死活问不出口也不会主动交代,被子底下的手攥的死紧,眉心还在往下压,两腮微鼓,脑门上的青筋爆裂,不高兴意味明显。 陈子然现在也懒得计较原因,转身就出了门。 “你去哪儿?不哄你男朋友啊?”肖训炎喊了一声没叫住人转头就冲离他最近的小五当着正主面就开始发起八卦,“他被强了?” 哪家姑娘这么六?瞧把我们卤蛋儿嘴啃的,生扑啊?有视频没?照片呢?长的好不好看?身材呢?都没有啊?真强啦?就在厕所?环境那么简陋?啧啧啧,也真下得去嘴。 刚合上的病房门刷的一下又被推开,陈子然举着手机阴沉张脸语气不善,“滚出来” 第14章 chapter14怒火 陈子然打完电话,又掏出钱算作车费让小五他们几个打车回去,三人推拒着说不要,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就是啊子然哥,我们嘴巴很严的,保证不会把望哥的事情说去的!” 陈子然皱眉,“拿着,不拿待会儿一个也别走” “那谢谢子然哥”三人拿了钱随以最快的速度闪了,只胖子没跑几步又折了回来,异常郑重的恳求陈子然,“子然哥,你那个,如果非要打望哥的时候我说如果,能,能稍微轻点儿吗?” 主要这次错真不在他,我发誓! “快点儿的胖子,就等你”电梯挤了不少人,瘦猴卡着电梯等胖子进来,生拉硬拽硬生生在十几人的空间里杀出一能藏匿一百四十斤的狭小位置,为防止回弹瘦猴用自己瘦小的身板儿死死卡住外围等电梯门关上才回头问胖子,“你又跑回去跟子然哥说什么呢?” “没说啥,就让子然哥打望哥的时候手轻点儿” “你他么傻逼吧?”瘦猴闻言也顾不得有没有外人在场随绷着脸怒道,“谁特么让你跟子然哥说这些的?” 这一骂又牵动了网吧未完的战火,瘦猴和胖子再次展开激烈争吵辩论,“我凭什么不能说?从小到大望哥挨过子然哥多少次打?哪次子然哥手轻过?望哥哪次没被子然哥打哭过?你忘了之前望哥还被子然哥住院过?” 瘦猴咬牙切齿,“你就一咸吃萝卜瞎操心!” “你丫才瞎操心!” “那也是望哥自己作的呀,子然哥哪次打他是白打的?”,相对两人翻脸不认人的剑拔弩张,一直沉默不语的小五愣是挨到了出电梯才道出了事实。 “不说久了吧就拿上回骑摩托车那次,他买摩托车的时候就没经过子然哥同意就算了,在郊区无人的地方骑几把过过瘾也就算了,他可倒好,直接往死路里骑,那得亏没出车祸只是磕伤,车现在被没收了就不说了,子然哥也不是看在他本身就摔得不轻得份儿上没打他么?那皮外伤才刚好多久?这又就把自己给送医院了,他不挨打谁挨打?更何况望哥这次能住院你俩功劳不挺大的么?” 瘦猴胖子面面相觑,跟在小五屁股后追问,“我俩功劳咋大了?不就点个麻辣烫?那麻辣烫可是微微辣啊?订单专门备注的,你不也尝了第一口没事儿才让他吃的么?” “就是,说了跟你少吃了似的” “谁说这个了”小五扭头,半无语张脸问俩人,“哪个给望哥的牛奶喝?” 胖子和瘦猴再次面面相觑,眨巴着眼不确定道,“不是,谁给他喝牛奶了?不买的果汁儿么?还是汇源的纯果汁啊?也不能喝了吗?子然哥也没提过啊?” —— 陈母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佘望刚输完最后一瓶液体,又观察了一小时,下巴上的红疹和嘴唇肿得没那么厉害后陈子然才放心给办了出院手续。 护士拔针的时候还调侃佘望,“真有福气,这么多哥哥围着,不过下次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啊,上次才刚好多久,就又住进来了,不受罪的呀?” 佘望大概每年都要住两三次院,住久了一层的护士医生都给混了个脸熟,看见他就免不了说上几句。 佘望自小肠胃就不好,就算精米细粮的养着小时候陈母也没少抱着他往医院跑,对他吃的方面很严格,在家有陈母说教,在学校靠陈子然看,一次管不住就次次管不住,一次不改,次次不改,一次不听,次次不听。 不是偷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是偷喝了不该喝的,仗着吃不死自己,就往死里吃,管不住嘴,也收不住心,待护士出门,陈子然废话没给他说那么多,也懒得再废话教育他,只伸了手,语气听不出情绪,“拿出来” 佘望倔个脸不动,肖训炎不明所以,“干嘛啊?”别闹他啊陈子然,他可刚好点儿,惹毛了你妈那儿可不好交代。 “我让你拿出来!”陈子然胸腔里的戾气被佘望的沉默和无声抗拒激的爆发到了极点,动作比想法快的不等他墨迹便出手一巴掌扇在了他脑门儿上,并强行夺走他手里死死攥着的手机,抽了他电话卡,直接掰成两半儿丢进了垃圾桶一气呵成, 快的肖训炎都来不及反应。 但还不算完,陈子然眼睛都没眨一下,语气又恢复如常,命令佘望,“回家把银行卡给我,不给等我自己拿就是这个下场” 之前的警告毫无用处,胆子越来越大,没摔死就要把自己吃死,作的不行,还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儿要靠哄才能听话? 真是满口的谎话,游戏账号给他禁了就从新办卡买,兜里钱太多了,不知道怎么分配了,又是买车又是买垃圾食品,也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一次次的上纲上线。 怪不得最近变乖了说什么都不顶嘴了,原来在给他使障眼法。 陈子然无视佘望的怒目圆瞪还有紧握的双拳,指着他鼻子逐字逐句,“正好连带上回的,回家就收拾死你” 三人在医院门口直接打的走的,肖训炎跟他们不同路率先在一十字路口下的车,佘望没等陈子然闷头直奔小区,东西散了一地都不知道捡,电梯也更是没等陈子然进来直接摁了关门。 佘望到家后将玄关处的大门被甩的震天响,把在卧室里躺床上敷面膜数钱的陈母给吓了一跳,出来就只看见后进门的陈子然。 陈母见状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房门开始说教陈子然,“你又怎么欺负旺旺了?!你是哥哥,你多大你弟弟才多大?!你就不知道让让他啊!高高兴兴不好吗非得天天哭丧个脸让你弄回来你都满意啊?!他有多大的错非得给他弄成这样?!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啊!陈子然!” 陈母连名带姓的叫陈子然名字,可见有多生气! “我欺负他?!您那好儿子都快把给我吃了!我欺负他我,你看我敢说话吗?!”陈子然一边换鞋一边捡鞋,来一路就甩了一路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得,脾气大的都能上天,他在后边叫几声一声不应,“兔崽子早晚腿给他打断!” “说什么呢你!你要再敢打旺旺一根指头看我不把你皮拔下来!”陈母锤打了他几下,怒火中烧的又质问他,“你是不是在学校又打他了?你给我说实话,你上次怎么跟我保证的,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没有打他!他不是好胳膊好腿儿的回来了?你就惯着他把昂妈,你看看他被你惯成什么样儿了?我是他哥!不是他孙子!你看看他眼里现在还有谁?!他买摩托车那事儿你是知道的吧,昂?你惯着他纵着他让他骑,后来呢?后来差点儿没特么给摔死! “那也不要你管!”陈母的嗓门儿更大,你都把他车给没收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还要像上次一样把他给打住院你就满意了啊?!你干脆把我们娘俩都逼死算了!省的碍你眼! 陈子然双手做投降状不住的点头,行行行,我不管,你以后就把他栓你那裤腰带上,走哪带哪儿,哄着他,你看他什么会长大! 这场争吵一直到陈父回来又无奈掉头出去才短暂平息 陈子然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依旧面朝墙侧躺着,全身上下裹得跟个蚕蛹严实的只露了个光洁的后脑勺,桌子上放着陈母给他下的面条,上边卧了俩鸡蛋还有几层厚牛肉,放下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分筷未动。 他上铺的被褥全被他丢到了床底下,补了好几脚,他在卫生间将动静听的一清二楚,连带着那张银行卡,明晃晃的甩在他凳子上。 陈子然轻嗤了声,目光不屑的从他床中间的竖形抱枕上瞥过,将那张银行卡随手给夹进了书架子上的某字典中,拉开椅子落了座开始念佘望的经,“搞分裂啊?有本事睡大街上啊,你就犟吧,昂,你争取早日自己把自己给犟死好找你妈去” 成天惯的你,一年长一岁的本事净长脾气上了,说说不得骂骂不得,说你一两句你看你那逼样儿?你除了会耍脾气还会干什么?哦对,还会告状,告吧,啊,好好告。 你最好二十四小时都跟你亲妈在一起,别让我逮到空闲,到时候有你受的,看我不把你皮拔下来喂狗! 佘望的性子被陈母这么些年惯养的越发乖戾,典型的吃软怕硬不能说不能骂更不能打,在陈子然面前屁不敢放,在陈母面前死告状,装的一副人畜无害可怜样儿,犯错了也不许说,万事得哄着来。 从小到大喜怒哀乐全在脸上,不藏也不掖,高兴是高兴,不高兴就甩个脸,好赖话捡着听,稍不对他意就翻脸,不会跟你歇斯底里,就干一个犟脸不理人,死不搭理。 之前就有一次陈子然惹恼了他,佘望把陈子然的东西全扔了,不让他进屋,僵了一个多月,不上学也不吃饭,就闹,干挺着,陈母好说歹说也不听,最后毒打了他一顿,俩人才勉强和好。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陈子然一套卷子就只动了选择,他视线往上扫,又回头看了眼,心底的嗤声更大,气性可真他妈大,这么长时间过去身都不带翻一下的,也不怕把自己给憋死,兔崽子。 陈子然做了几下深呼吸转了下凳子抬脚踢上床帮,语气还算温和叫他:“卤蛋儿,卤蛋儿?” 叫了两三声,果然,一声不吭,犟的跟头死驴一样。 “真睡着了?”陈子然扣着笔帽,合上又弹开反反复复,高挑着眉目点了点头,“行,那待会儿我要是摸到不该摸的了你可别叫出声” 陈子然黑眸沉沉紧盯着床上那一团在心里数数,一、二、三。 三声掷地,佘望便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裹紧了被子靠在床尾那儿死死瞪着自己,脑门儿连带脸颊殷红一片,显然在被子里闷久了给憋的,整个人气的宛如河豚,眼睛瞪的溜圆,水汪汪的配着津艳泛肿的唇,一副你敢碰我我今天就跟你玩完的架势,委屈的简直要人命! 陈子然没憋住一整个崩了盘,喉结吞了又吞,在心里追骂了一句兔崽子,敛住表情将那碗面往前推了推,语气不容拒绝,“过来把你亲妈给你下的面条吃了,不吃就打死你,二选一就现在、立马、给我选!” —— 李让在门外冻了整个晚自习,就差钻垃圾桶了,铃声结束的那一刻他飞奔到班里一把夺了徐峥月刚拧开的水杯,也不嫌烫的就着杯口就灌了一大口。 热流涌上全身的时候李让舒服的打了个激灵,“艹,老邓个狗东,老子差点儿没给他冻死!” 没一个人把外套递给他,一群白眼狼,平时的好都喂狗了,妈的! 李让喝完水又缠上胡夏,问她为什么不拆纸条,害他被班主任赶出去还受冻那么长时间,真狠心,不是自己的肉一点都不心疼几节课都不知道看他一眼。 “你没长嘴还是不会说话?” 李让强词夺理,“那不是老邓在呢!” 胡夏收拾完东西背了书包,又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害怕你还传什么纸条儿?” 李让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难回话,转眼对上旁边一直站着看热闹的徐峥月,像找到了出气筒似的恼羞成怒横眉竖眼道,“看啥?” 徐峥月指着他手小声问,“你,你喝完了吗?” —— “你就告诉我呗学霸姐姐,你游戏名到底叫什么啊,你玩儿的穿越火线还是王者荣耀?多少级?哪个区?哪个服?我们没准还能切磋一下呢,你用的微信还是□□?你也太不仗义了!咱们俩认识这么久你还跟我藏着掖着不带我玩儿!” 李让从学校一路追问到站牌下,嘴就没停过,管胡夏一直要账号,“我保证不会拖你后腿的,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嘴特严,你微信号我到现在都没给人说过,真的” “我要回家了”胡夏扶着车门回头,视线落在他推着的自行车上打断他话,“还一起?” 胡夏今晚没去周行店里,从学校出来就直接回了家,胡娇也很晚都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做了菜一个人吃完又一个人收拾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n遍,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可很快又远了。 胡夏手托着下巴,几次下来,脊背慢慢由紧绷到弯曲再到挺直,笔尖随着神志游离,又从椅子上栽醒,最后倒在了桌子上,半张脸映着屏幕的光,忽明忽暗,楼下的白炽灯泛着黄光,被树影遮了大半。 咯吱咯吱咯吱,时分拨动着人心弦是最好的催眠产物。 啪嗒,一张纸被窗户钻进来了风给吹落到了地上,烛光打在上面,清晰的映着一颗女人相的光头。 第15章 chapter15买鱼 许随意微信电话打来的时候胡夏正在浴室里洗澡,雨下了三天两夜,赶在天明前放晴了,雨后的青石砖苔藓生的越发旺盛,空气里湿润一片。 窗台的那盆儿冬红果经过一夜的洗礼,一颗颗果子红紫的嫣人,叶子用手一碰上面的水珠便肆意跳脱,熄了屏的手机再次亮起,两条微信,一个电话。 胡夏擦着头发拿起又放下,没管那微信,划开了接听,转身从衣柜一件件翻外出的衣服,清冷的声音隔着道门传进听筒,“喂,打电话又干什么?” —— 佘望醒的时候陈子然已经不在了,陈子然床上的东西还有他的抱枕连夜都没隔早就从床底进了衣柜,陈父一早上去市里开会去了,整个房子里除了佘望就只剩干家务的陈母。 刚睡醒佘望满身的起床气,双眼皮褶皱很深,脸颊红润,一双眼出奇的精神,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看见空落落就只有杯子的餐桌皱着眉扬声就喊,“姑妈!我饿了!” 陈母站在小凳子上正往阳台晾衣服,无暇管他,“锅里盖着呢,自己拿,刚热好的,小心点儿别给烫着,先给姑妈拿俩夹子过来,洗手台上那小盆子里放着的” 佘望耷拉个脸,不满陈母使唤他,“我哥呢!” “你哥,你哥去图书馆了,成天张口闭口就是你哥你哥,你哥还能丢了呀?”陈母拍打着床单絮絮叨叨,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你哥之前咋欺负你的了?嗯?还黏着他!嫌他打你打的轻啊?小心给你皮拔下来! “你哥都高三了,以为还跟你一样啊没心没肺整天就知道吃和睡,睁开眼就喊饿啊,都不看看几点了,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睡的跟个懒虫似的,不饿你饿谁!你哥叫你都叫不醒…等不了你走了!” 我可告诉你,你以后少黏你哥,你哥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别总让你哥陪你打球,你哥考不上学看你以后还能指望谁养你…你也给我不许去打球了,礼拜天就给我老实在家待着,现在换季了天不正常再给冻感冒了生个病小半条命都搭进去的,没人替你受! 佘望闻言将原本递到陈母手边的夹子一撒手给丢到了地上,甩脸转身去了厨房。 陈母在背后气的磨着牙根儿,“嘿,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哥打你的就是轻!” 陈母晾完衣服又将花盆从架子底下一个个端到台面上吆喝佘望,“旺旺,待会儿吃完饭跟姑妈出去一趟买点儿菜,晚上姑妈给你哥俩做鲫鱼汤,好好给你补补降降火,昂” 鸡汤还是不行,看把你嘴烂的,小脸起那一圈儿痘,喝着不好受还往嘴里塞,那得亏是你哥发现早了晚了喝坏咋办?嗯?白长这么大就不知道长一点儿记性!这次咱改喝鲫鱼汤,你姑父专门给你钓的,野生的好几斤重呢!保准儿比那鸡有营养! 佘望还生着陈母不让他出去玩儿的气,陈母连叫了他两三声才回一句:“不去!不喝!” 陈母随抄起晾衣架,两眼一瞪走到跟前:“你说啥?大点儿声!” 你个小兔崽子,没良心的,对你好不知道啥好啊?再给我犟我就抽你我! —— 楼下没有垃圾桶,胡夏拎着袋子路过小卖部的时候看见老头儿在弯腰驱赶着什么,一大把年纪愣是不服输,争执的面红耳赤。 凑近了过去看原是一只狸花野猫,在货架子底下来回窜,见人的空挡又跳回到了桌子,最后顺着窗户缝儿给溜了, 老头骂骂咧咧的,被胡夏一打岔气焰消了大半,哦,偷了我大半儿的火腿肠!全给我嚯嚯了!要不是听见声,又得!老头眼瞪得溜圆,舒着气儿,逮着了非得扒了它那层皮给挂门儿上!“买啥” 胡夏笑笑,指向货架:“来根儿肠” …… 公车几乎绕了大半个清河县,靠站停下,从车上排队下来一行人,胡夏跟着那一行人又在一铺满鹅卵石的分叉道儿上分开,走了没几步便停下。 胡夏皱眉望着门口提醒正在施工的三角牌,腮帮子鼓动了几下,目光再次落到玻璃门上的铁链上,心道某人,真是乌鸦嘴。 “我都告诉你了,它在施工,让你别来,一猜就知道你没看消息”比胡夏早来半小时不到躲在暗处观察的李让见状从一旁边大石堆上跳了下来,双手插兜儿几步路走的跟地痞流氓似的,脸上还戴了副墨镜,中指往下勾了勾,露出笑眼来, “怎么办呢,都出门了,总不能再打道回府吧?”还有难得这么好的天这么好的蓝天白云。 佘望从头到脚被陈母打扮的严实又精致,手工打的针线帽还有同色系的口罩手套全都给备齐了才强拽着给拽出了门,天气虽然回温了,但还是清冷。 电梯里遇到同楼层居住的熟人,聊的天句句不离佘望,夸他越长越跟个小姑娘似的,忒漂亮!佘望则怨恨着脸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陈母回着玩笑话,“生他哥气呢,他哥早上走的早去学习去了没跟他说,这不就闹脾气了嘛,可不就黏他哥嘛!打小就一个被窝里,他哥说话都比我管用的嘞,哦,家里没菜了,趁着天好,买点东西,回聊哈,唉唉行” 属于早市上的喧哗早过了,但半晌午的菜市场依旧人满为患。 陈母不饶人的讲着那几斤两价,买东西三分钟,还价两小时,让两块!多什么多呀,送我一把芫荽得了,都是老熟人老顾客了,赔什么赔的呀,哪次来不都买你家摊的呀。 我知道你东西好,咱不就是冲着东西好呢嘛,不好我还不要你的呢,哈哈,再能说也没你能说呀,哎呀,都是那善人,就别说那拐弯抹角的话,啊,漂亮话听的好听不实惠的呀,晓得你心善,整个摊哪有大姐您心善嘞,就这么着把啊! 佘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鱼摊儿小贩杀鱼,手起刀落三两下一条活鱼就被刨了肠破了肚,血水混着杂七杂八的秽物随案板不断往下滴滴落落,血腥味刺鼻又上瘾。 “老板,鱼怎么卖?” 鱼贩儿叼着烟,腰杆儿挺了挺道:“看你要啥子了嘞美女,草鱼鲫鱼鲈鱼鲢鱼青鱼按大小价儿,随便挑随便看,都早上刚进的货,新鲜嘞很嘞,大的贵小的折中,唉您的鱼拿好,吃好再来哈” 鱼贩抬抬下巴,烟雾随着他动作扑了满面,刀背指着的地儿,“那儿价目表,整个菜市场,我这价儿保你找不到二家来” 李让覆在胡夏耳边小声:“你喜欢吃鱼啊?你早说啊,我家里一盆呢,他这太贵味道也不好吃,都是人工养殖的,没什么营养,炖汤都” 胡夏指着池子里的一条半死不活的,打断李让的话,“它多少钱?” 李让陪着胡夏逛了一整圈菜市场,从东头一路逛到西头,菜没买多少,种类挺多实则量少,都是论个来的,光李让手上的袋子多的都无处数,小袋套大袋儿的。 “你说你挑个死鱼也就算了吧,你还挑嫩小?”顶多也就他小臂大,仗块大的面积还不够他一个人塞牙缝的,“咋,家里没人啊?还是你胃口小都祖传的?随你妈还是随你爹啊?” 胡夏穿过马路,声音随着视线飘的都要人紧挨着她才能听见,“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挨过人打?” 李让脚步紧随着她,一刻不分,闻言笑出声:“巧了,我还真是从小被打到大的,不过我皮特厚实,都不疼” 胡夏回头撇了他一眼,带着嘲弄,“看出来了” 李让又露出他那两颗尖牙:“你那么喜欢我啊?这都能看出来?你们画画的现在不才进行到抽象还不到写实的嘛?” 胡夏余光一直注意着某方位追出来的某个人,讥讽道,“你关注点倒挺多?” 李让油腔滑调,“也就一点点,跟学霸姐姐你比当然还是差远了” 到了站牌下胡夏停下又从他手上接过袋子,挽在一起打了个活结才问他,“你回家吃饭吗?”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李让强绷着表情说,“不,额,我回不回都没事儿,家里一般都不咋做我饭,我一般都在外边儿对付两口” “哦,我都是回家吃”胡夏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转身上了不知道第几次卡点儿到站的公交隔空撂下一句,“谢了” 剩李让徒留在原地注视胡夏随着那辆公交逐渐消失在视野外,才后知后觉的艹了句后悔的话,“早知道就特么说顺路了!” —— 小马睡的七荤八素,咣咣咣的敲门声起初还以为是房东,他顺着床周来回摸了个遍,什么都没摸着,连余温都没有,又存心晾着外边的人,磨叽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开门。 小马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没睁说的稀松平常,“没带钥匙啊?” “你怎么在这儿?周行呢?你没自己家么?”胡夏等了半天,没想到开门的却是小马。 小马下意识接过怀里她拍过来的背包,宿醉使他大脑卡机般卡的一时难反应,听她话又扑哧笑起来,“咋,这你家啊我不在你就能在啦?” 不是跑步就是泡妞儿去了,你上来没在下象棋的大爷堆儿里看见他啊? “没有”胡夏目光落在客厅的一片狼藉上又问小马,“你们昨晚喝酒了?” 小马摊开双手耸耸肩,“难得周末不上班,在家吃吃小酒泡泡黄剧,怎么?哪条法律规定公民不能在家喝酒吗?” “你吃枪药了?”胡夏走过去将地上散落的抱枕捡起丢回到沙发上,又将窗帘给拉开。 周行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个人住绰绰有余,满屋子堆积的东西虽然不碍事但总是别别扭扭,给人一种拥挤站不下脚的心理作用。 因为背阳,又是在顶楼,一年四季见不着一缕阳光厚重的窗帘还舍不得拉一下,屋子里又潮又闷,不过租金倒是不怎么贵。 胡夏也不是第一次来周行家,但像今天这么乱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就好像经历过打架一样。 “还不如在动物园里买张床位住得了”乱成这样。 小马半眯着眼,两下踢开碍事儿的东西,从茶几上抄起昨儿喝剩的饮料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将瓶身捏扁丢进垃圾桶,朝卫生间里走去,“以后你看你爹还得花钱,赔本的买卖” 那多不划算几个字儿被胡夏扔过来的衣服给砸进了肚子里。 小马洗完澡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胡夏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洗衣机里传来嗡嗡声。 小马甩了毛巾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各样菜都给尝了个遍点头嚯了声,“可以啊你这厨工,都快赶上我了,要不是看着你这张脸,我还以为我在做老婆孩子热炕头温柔乡美梦呢” 胡夏警告的抬眸,“你现在做也不迟” 小马从沙发缝儿里摸出遥控器点开dvd,笑笑,“昨儿已经掏空存粮了,下回吧” 要不是小马躲闪的快,跟那本杂志亲密接触的就是他而不是他身后的墙了,不过这次不是胡夏出手,而是刚进门的周行。 小马视线落在周行手上拎着的塑料袋儿,又回头瞧了眼胡夏,“你俩挺心有灵犀啊,她刚做好饭,你可就买水果回来了,又排挤我啊?” 显我白吃白睡不懂事儿? 周行进了厨房洗水果,一语双关,“又不是第一次,还这么不适应?” 小马闻言随拍着大腿起身,“得嘞,那我可得麻溜的给你俩大忙人腾地方” 胡夏追问:“你不吃饭啊?” 小马摆摆手,“饱了!” 门应声关上,戾气不小。 “他怎么了?”胡夏皱眉问周行,昨儿还不是好好的吗?过了一晚上怎么一副吃了枪药似的这么冲? 周行将切好的果盘放到桌子上,又拿了遥控器调了个片子才出声,“不知道,失恋了吧” 胡夏顿时了然。 周行被尿憋醒从阁楼上下来上厕所,胡夏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刷着题,手肘旁散了好几根儿空笔芯,都是她这一下午用光的。 吃过午饭周行又收拾完东西没在底下待就上去午睡了,留胡夏一个人在底下学习,这睡醒一觉起来她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很多吗?才高二,上了高三岂不是要累死?” 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周行给她面前早就冷掉的水从新续了杯热的。 胡夏挥了挥发酸的肩胛骨,老生常谈般,“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几点了?有五点么?” “过半了”周行看着时间打开门,“注意安全,公交还有十分钟,应该赶得上” 胡夏偏头看向窗户,除了一片昏暗什么也没触及到,随放下一饮而尽的空水杯,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东西从周行家冲了出去。 第16章 chapter16乌龙 “batterylow!”耳边外紧跟着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坐在空闲区沙发上看书的陈子然一把摘掉没电的耳机,将早已做完的练习册塞进了书包,起身眼皮儿都没抬象征性的鼓了两下掌,“终于钓上来了,不错,牛逼,可以走了?” 花了将近三百,耗时一天,终于如愿钓出来个粉红豹,是个人才也挺二逼的,这耐力以后不去报名当兵真可惜。 肖训炎满脸兴奋冲陈子然可劲儿显摆,“怎么样?怎么样?这个粉的配这个蓝的,好不好看?你说卤蛋儿不得喜欢死?肯定要爱死我了!” 陈子然只扫了一眼,嗤声,“你要直接给他钱或者给他买零食他说不定会更爱你” 再加上之前你偷吃他的,全给他一分不差的吐出来,他会抱着你叫爹。 肖训炎眼里冒着的光更绿了,“真的?!” 陈子然耐心全失,走几步路又返回将他落下的书包拍到他身上,“假的” 肖训炎翻着白眼紧随其上,“切,就知道你没什么好屁放,还有什么叫偷啊,多难听,那叫暂、借、食、用,懂?进他肚子里和进我肚子里有什么区别?卤蛋儿都没你这么斤斤计较,真是的,我这么费劲为了谁呀,不还是为你和你男朋友和好如初呀” “我t谢谢你,用不着”陈子然甩掉肩膀上他搭过来的胳膊,步履很快从观光电梯里出来一路穿过大堂出了商场。 一整天,陪他在商场里浪费了一整天就为了钓个破娃娃,中午在隔壁吃了一顿麻辣烫,半个小时后又接着吊娃娃,坑都不带挪的,还他妈不如在小区陪卤蛋儿打球。 早上真是信了他的鬼话,“图书馆装修,反正都出来了,总比回去的强,哥们儿有个好去处,比图书馆还安静的地儿,走不走?” 待到了目的地陈子然抬头看着醒目的【某达广场】还有门口震耳欲聋的音响怒怼某人,“这他妈就是你说的比图书馆还要安静的破地儿?你他妈有病吧?脑子被门夹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儿?” “劳逸结合预防精神病懂不懂啊哥哥?” 见陈子然扭头就走,肖训炎强词夺理唉了两声都没叫住他,丝毫不慌站在原地果断使出最后杀手锏,“卤蛋儿快过生日了吧?你这个又当人哥哥又当人男朋友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了么?” 果不其然,某人停了,且回心转意了。 陈子然一整个被他气笑,转身欲破口大骂。 “俩个月也是快了嘛,总比你像之前那样给忘了要好太多吧?”肖训炎抢先一步紧急闭麦,又用一句,“你家沙发还没睡够还是地板不够硬啊?”给成功一招制敌! …… 肖训炎闻言嗤笑了一声,“哟,这口气,你男朋友给的底气啊?说说,就上回那事儿跟你闹了多长时间?睡了几天沙发?干妈那关过去了没?卤蛋儿晚上让你抱没?有没有蹭蹭压压啊?” 陈子然眸光注意到不远处要过来的网约车,不动声色的同肖训炎说,“你去那边摊给我买个煎饼果子过来” “我靠?你自己没长腿?” 陈子然深吸缓呼,耐着性子着重强调某三个字,“我男朋友要吃,你买不买?” 肖训炎随将那俩豹子往他怀里一塞,狗腿似的,“得嘞!好生等着,爷今儿跑断腿也给你买回来!” 待肖训炎拎着热乎乎的煎饼果子再返回时,原先位置站着的某人改站了一小孩儿,手里头正拎着那俩粉蓝豹子… 小孩儿眼神儿清澈的仰头定定的看着笑的有些"像偷小孩儿"的肖训炎,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被拽走一半儿的豹子,三秒钟后,整个爆哭! 肖训炎一鼓作气夺了那俩豹子改将煎饼果子强塞给他后边跑边给陈子然打电话叫爹骂!“快他妈过来接儿子!” 身后有一吨重的母老虎在狂追他… “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有急事” 电话那头陈子然语闭已然不等肖训炎再说话直接挂了手机又继而给列表排第一不管打多少次都是无人接待的某人再次打了过去。 电话再次响到挂断,陈子然焦急上了眉头,不断的催促司机,“师傅,能麻烦再快点吗?” 陈子然下了出租进小区等不及电梯一路跑着上的楼,家门口就听见陈母的哭腔。 陈子然隐隐不安叫了声妈,陈母在见到陈子然时眼泪哭的更凶了,说话间都要倒下。 一旁的陈父也是在不停的拨打电话找人,“然然,你弟弟丢了,旺旺不见了,我就买个菜的功夫,我让他站着别动等我买完再回头人就没了怎么办呢然然,旺旺丢了我可咋活啊,咋给他爸妈交代啊” …… “后来呢?”肖训炎叼着吸管儿边听热闹边追问。 陈子然翻了个白眼,颇有些无语的瞪着对面只顾埋头干饭的某畜生崽子,“在床上睡大觉呢” 戴着耳机跟个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房间里暗沉一片,他又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就看见了个竖形抱枕。 陈母和陈父在家找一圈都没找见他,要不是他眼尖看到床底下的鞋,还不定要找到什么时候。 这种事儿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佘望早年间更过分,假期他们一家回了老家,刚到目的地就接到佘望老家那边人打电话说是佘望不见了,给佘望电话打爆了都没人接。 陈母陈父急疯了,警察那不到二十四小时是不予立案的,陈家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结果发现的时候人也是像这次一样在家里沙发上呼呼睡大觉。 佘望脾性就一个——执拗;不顺心不如意凡是他不愿意的事情越是逼迫他就越跟你唱反调,就是打也打不过来,死都不改。 肖训炎一口奶差点儿没给乐喷出来,“这报复你上次给他电话卡掰断呢,阿姨没打他啊?” “打了”陈子然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就没离开过佘望,“口头打了十六次,行动为零” “”肖训炎道了句实话,“得!还是被宠坏的,要搁我手里,一天不打他个八百回这日子就她妈过不下去!” 佘望闻言咻然抬头,直愣愣的瞪着一双眼,整个人攻击力蓄势待发。 肖训炎见状秒认怂,竖起六根儿手指,口中还咬着吸管儿呜呜咽咽,“这话替你子然哥哥说的,你肖哥哥保证绝对不会这么对你的,我对你是一片赤诚真心,明月可证,天地为鉴” 话都没听完,人就撂东西走了,一盘子的菜差点儿没给他掀翻。 肖训炎为了够东西才喝了几口的牛奶又啪唧给掉地上了,还呲了自个儿一裤腿儿,艹! “我就说他被宠坏了还不信”肖训炎一边抽纸擦一边吐槽,简直比之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不高兴也不让别人顺心,一点儿都没小时候肉包子样跟谁都能走时可爱! 陈子然冷言起身追人,撂下句更刺耳的话,“那也轮不到你说他!” —— “我倒没想到,你还有做小偷的资质” 李让仗着救了胡夏的命,越发的肆无忌惮,后几排的灯管被人一下摁亮。 李让抬头,就见胡夏面无表情的杵在后门门口冷眼看着他动作,班里零星坐着几人,都是住宿生赶着学习的,每天天不亮就起了,听见动静声皱眉扭头又皱眉回头,甚至嫌烦的捂上了耳朵。 胡夏走近居高临下的问李让,“看完了么” 李让呲着一口大白牙忙起身给人腾位置,脸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别的班让我代交给你的,我没看,都写的啥?” 胡夏没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径直从桌兜里摸出十几封信件,有几封被拆开,露出里面的边边角角,李让有些尴尬的别过眼。 胡夏将其连带桌兜里其他不属于她的东西一并全扔进了垃圾桶,手速快的李让都来不及反应阻止。 “唉,你别全都给扔了呀!” 还倒了水进去… 李让禁不住咋舌,信封扔了就算了,零食招你惹你了,你不吃可以给我啊,一看就是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就你这样的,往前推个大几十年饥荒年代,早挨了毒打了! 胡夏将耳机音量调大,掏了本练习册自顾自的开始学,全然没有要再搭理人的意思。 李让还不依不饶,“你不说你来这么早都睡觉的吗?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胡夏每天七点准时到校,半个小时刷题半个小时背单词公式,当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时间基本固定不变,而李让三番五次迟到,光检讨书都写了四五本儿。 学校里经常可以看到这一副场景,老赵前脚夸完胡夏后脚怒骂李让,前后不过一秒时差,表情切换自如做幕后的老师看到都得称一声赞。 李让问胡夏来那么早都干什么?跑早操啊? 胡夏面色不改,“睡觉” 李让啧啧两声,吐槽她可真够有闲心的,起那么早就为了睡觉,合着家里没课桌啊? 胡夏那天确实在睡觉,现成的卷子一早就写完了,网购的还在派送中,她背了会儿单词觉得无聊所以就睡了。 论说迟到并不能使老赵多生气,更生气的原因多半人还是因为成绩。 七班有两个第一,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倒数第一,前者不用说,而后者正是李让那颗老鼠屎,十次考试八次失败,剩下两次一个因为闹肚子一个因为急事儿缺考,还都是先斩后奏,成绩肉眼可见的从班里倒数一直倒到年级倒数。 次次说教次次不改,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烂泥扶不上墙,狗改不了吃屎、无可救药等等这些词儿老赵说的不厌其烦,李让听的也是耳朵根儿直起茧。 老赵指着胡夏,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李让,“都是做后排的,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什么德行!怎么精品和残次品差这么多!你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濡目染也够够了吧!” 李让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吊儿郎当的胡言乱语:“这十根儿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长呢,人各有命,老赵,你没听过那句话啊?学习不行的长大同学都特容易做c位,再说了,您教的书比我吃的盐都多,这点儿道理还都看不明白啊?” 以后谁比较孝敬您这不都明摆着了么。 口嗨的结果就是李让被老赵揪住耳朵一路给揪到了办公室,狠狠的毒打了十大板,惨叫声更是响彻整栋楼,一个年级都探出脑袋看稀罕儿。 隔天再上课的时候,代课老师让李让坐下,李让还没开口就被班里热心肠的给捷足先登了,扯着嗓子叫唤,“老师,他屁股开花儿了!坐不了!” 班里登时哄堂大笑热闹起来,李让登时板着一张脸怒怼了回去,“你们才开花儿了,你们全家都开花儿了!就你们话多?显你们长嘴了呀?没说过话还是没吃过饭啊!有毛病吧?!” 代课老师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止住笑,示意同学们都别乱了,现在开始上课时间,翻到第一百… 李让剃头挑子一头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没换来半句回应随跟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心理顿感没劲儿极了,最后脑袋顺着胳膊一歪面朝着墙睡熟了。 这两天没怎么上课,基本都在过上周考的试卷儿,台上老师讲的口干舌燥,唾沫星子满天飞,苦口婆心的指着黑板上的东西说这些都会考,要像一日三餐那样去死记硬背下来,晚上临睡前再在脑子里给过一遍。 台下李让睡的昏天暗地,哈喇子流了满桌,时有时无的呼噜声引得周围人憋笑声不断,代课老师一个板擦掷了过来,李让吃了一嘴的灰,随倒地装死,后排人早就见怪不怪,甚至还贴心的丢了件外套给他。 徐峥月抬头又低头,笔下动作记得恨不得飞起。 …… 铃声响起,班里人潮涌动—— “峥月!垃圾桶就交给你啦,我们先去吃饭啦” 正在打扫卫生的徐峥月将桌子上的凳子一个个放下,闻言抬头应了声,“好” 班级卫生统共分六组,最后一排多的三人;胡夏、徐峥月以及李让被安排跟着第一组打扫,垃圾桶轮流两人一倒。 李让每次都只出一张嘴,永远说着下次,永远没有下次,还没等下课就借口先溜了。 从三楼下到一楼垃圾场来回往返,俩人全程无任何交流,“下周一?” 徐峥月抓着垃圾桶的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胡夏指的什么点头嗯了一声说:“对” 胡夏收回看她的目光不再言语。 见她转身就坐在位置上没再动,徐峥月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教室闪烁着瞳孔鼓起勇气憋出句话来,“用不用…给你带饭?你…想吃什么?” 一句话勉强说完,脸也跟着红了个透,胡夏没吱声,徐峥月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她没听见,有些尴尬地蜷了手指,但没走半步就又听见声,“面包牛奶,谢谢” 徐峥月心猛地一颤,步伐连带着声调都有些轻快回了句,“好” 没等下到一楼,徐峥月就感觉□□有温热一股股涌了出来,她匆忙返回,班里却空无一人。 徐峥月已然顾不得那么多在桌子里翻来覆去找遍了都没找到那片夹在书里的卫生巾,又想起下午借给了同学。 徐峥月咬咬唇,无奈多卷了几卷纸攥进口袋就往厕所冲,却没想到遇到始料未及的尴尬场面。 “我,那个,对不起!” 徐峥月涨着脸色动作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砰的一声将厕所的门合上又反锁,紧接着再不敢往窗户那多瞧一眼就匆匆拉了隔间的门钻了进去,一套动作快的行云流水,比在课堂上抄笔记反应还要灵敏。 胡夏保持着回头姿势有些怔愣,似乎也没想到徐华会半路返回,手上夹着的香烟几次凑到嘴边儿都没了要吸的欲望,索性直接摁灭顺着窗户缝儿给丢了出去。 隔间里徐峥月蹲的两脚麻木不堪,待外边开关门声过去好久才小心翼翼探头出来,胡夏已经不在了。 徐峥月鬼事神差的往窗户那儿看过去,上面静静躺了片卫生巾,又忽地被一阵风吹的啪嗒掉在了地上。 徐峥月低头看了眼围在腰上的校服外套,喉间一阵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