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经天纬地》 三国之经天纬地第1章 初篇 公元2019年,晚秋时节,北方的寒风裹挟着飘零的衰叶,肆意在大地上狂魔乱舞,吹得行人睁不开眼;一行秋雁从天边掠过,行色匆匆,乘风而进,仿佛在追赶深秋的末班车…… 刘纬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那荒凉的秋景,不由感伤不已。自从高考失利,来到这所谓的三本院校读书之后,他一直意志消沉,闷闷不乐。 高中时期的刘纬,学习成绩非常好,他爱好文学历史,所以选择了文科的志向。众所周知,文科专业毕业以后相对于理科生,找工作的难度是比较大的,正所谓有钱有闲,才学文史,不过,刘纬没有受此影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文科。 其实,这也没什么,按照刘纬平时的成绩,他完全可以考取一所一本重点大学的文史类专业,将来的前途依旧是光明的,然而,高考前他的家中发生了重大变故,父母在同一场车祸中,双双离世。这给即将高考的刘纬非常大的打击,原本幸福的家庭,就这么破碎了,他成了一名孤儿…… 惊闻噩耗的刘纬,觉得整个世界都垮掉了,父母的离世,让他悲痛欲绝。他原本想放弃高考,但最终还是在其他亲属和老师同学们的鼓励下,坚持考完了所有的科目。 但是,成绩……可想而知了!一向名列前茅的刘纬最后的分数只能够一所三本大学的分数线!无数人劝他复读一年再考,可他放弃了。 对于刚满18岁的刘纬来说,父母的突然离世,这个打击太大了,他已无心向学,甚至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上一所什么样的大学他早已经不在乎了…… 刘纬!就在他呆呆地望着窗外那衰败的秋色,满腹哀伤之时,一声怒喝传来。是个女人的声音。 刘纬,我叫你呢,听见没!女人怒吼的声音再次传来,刘纬这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声音的方向。 一名打扮入时,看似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此刻正站在讲台边,狠狠地瞪着刘纬,眼中全是不满。这女人,正是刘纬大学里教历史课的张老师。 眼见着老师如此发怒,刘纬似乎丝毫不在乎,看着她那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庞,他反而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非常不屑的表情出来! 上课呢!你想什么呢,往哪看呢!张老师依然言辞激烈地训斥着刘纬,你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想不想念了! 连续被训斥,刘纬倒是一脸淡然,丝毫不为所动。他越这样,对面的张老师越生气。其他同学都望向了刘纬,整间教室里鸦雀无声。 第2章 梦回三国 其实刘纬是会游泳的,而且水性不错,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惊慌之余,还呛了一口水! “@#¥%*!”一声听着像女人的尖叫传来,刘纬身处水中,也听见了,但却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当然,在即将溺水的危急时刻,他也无暇考虑这些,虽然呛了一口水,刘纬还是艰难地忍住想要咳出来的生理冲动,拼力划水,试图浮出水面。 可是,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十分怪异,在这还算清澈的水中,他依稀看见,自己的身上,竟然穿着宽袍大袖的古代服饰!看样式,与时下非常流行的那种“汉服”有些相似! 由于这身宽袍大袖的衣物被水浸透,而且袖子似乎还缠绕在了一起,刘纬感觉身体十分沉重,非常不适应!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力气竟然也不如以前那么大,显得很疲软无力! 身上衣物的缠绕,浑身无力的感觉,即使刘纬拼力想浮出水面,最终还是失败了,他忍不住刚才呛的那口水后强烈想咳嗽的感觉,在水中咳了出来! 刘纬溺水了!在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听见水面之上人声嘈杂,似乎来了不少人…… 眼前,一片白光中,隐约出现两个人影,他们越来越近,似乎走来,但更像幽幽飘来。直到很近了,刘纬才迎着那强烈的白光看清楚,那是他的爸爸妈妈! “爸!妈!”刘纬伸出手去,却只摸到了虚无,他焦急地呼唤着,流下了悲戚的泪水。 “孩子……我们要走了……”这对慈祥的中年夫妻,似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要!你们不要走!”刘纬拼命伸出手去,想拉住爸妈,但不管他怎么努力,还是够不到。 “不要太记挂我们,以后的人生,你一定要坚强,好好活着……”父母又是同时说完,便转身飘然而去了。 “不要!不要走,爸!妈!我想你们!”刘纬痛哭失声,他本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情急之下,刘纬猛地睁开了眼睛。 “原来……又是一场梦……”刘纬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不过,这个梦太真实,在刘纬的脸颊上,分明挂着湿润的泪痕。 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刘纬经常会梦见他们,这早已成为他的一种习惯。只是这一次的梦,显得与以往不同,似乎那么真实…… “我擦!什么鬼!”刘纬睁开眼睛后,一开始只呆呆地虚望屋顶,还在回忆刚才的梦境,可当他无意间转头一看时,吓了一大跳!竟然一个鲤鱼打挺,整个身体弹了起来,并向后躲去。 因为此刻,在他的旁边,有个怪模怪样的人! 刘纬浑身的汗毛都树立起来了,他之所以如此惊惧,主要还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没有心理准备,但眼前那个人……也的确是太奇怪了! 这应该是个女人,确切地说,是个女孩,看着年纪也就在十一二岁的样子。她的长相很有特点,大大的眼睛,双眉稀疏淡黛,鼻梁高耸,唇峰分明;她的皮肤呈古铜色,并不白皙,看似像长期做日光浴的那种颜色,虽深,但不灰暗,反而有种健康的闪亮感。 更重要的是,这女孩的长相有一种异域美女的感觉,看着不像个汉族人的样子,倒似乎有些少数民族的味道。 但这些,并不是使刘纬惊异之处,令他这么大反应的,其实是女孩身上穿的服饰和她的举动! 刘纬只见,那女孩所穿着的是一身棉色布衣,说是衣,也不恰当,因为这一身看起来似乎应该是裙,看样式非常像朝鲜族女人所穿的那种筒裙,不过细看下又有些区别。 刘纬是个非常偏爱研究历史,甚至到了痴狂地步的学生,所以他一眼便认出,这女孩穿的应该是交领襦裙,腰间扎着布带,这是典型的汉代服饰! 此刻,那女孩正跪在刘纬面前,瞪着大眼睛一脸惊讶地盯着他,口中还叨念了一句刘纬听不懂的话! “你……你谁啊!”刘纬惊异地望着女孩,忍不住还在向后躲。可是,当他的视野逐渐放大,看见身处房间内的景象,更是惊讶得无以复加! 这是一间看起来古香古色的房间,淡淡的檀木香气萦绕左右,阳光从镂空的雕花窗棂中射入,映在地上斑斑点点。地面看似木制地板,又好像是竹制,有几处铺着图案精美的地毯。 刘纬又看了看自己身下,原来他刚才躺卧的地方,是一处软塌,上有锦被,卧榻周围,呈半包围形制,是三扇木制雕花屏风。 “这……这是哪啊!”刘纬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再次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刚才,就在刚才,他还在大学教室里跟同学们一起,上那个张老师乏味无趣的课,可当他出了教室就莫名其妙地落水了差点淹死,现在醒来,又看见如此诡异的场面,给他带来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刘纬善于逻辑思考,稍稍从震惊中缓过来时,他便开始推测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见女孩跪在那里的样子,刘纬看着有些像是日本人的状态。那不是跪,应该是坐,全世界也只有日韩两个民族依然有这样的生活习惯。 “难不成……我这是到了日本?”刘纬的脑海中首先蹦出的是这个念头,但马上就被自己否定了。这房间的形制,以及那女孩的举动,虽然有些像日本或韩国,但实际上差别还是挺大。无论怎么看,倒是很像中国汉代! 而且,那女孩说的话,他虽然听不懂,但似乎也不像日语或韩语,倒是有点像中国某处方言的发音! “难道这是个愚人节的玩笑?有人故意弄这样一个场面捉弄我?”刘纬不禁产生了这样的联想,但深秋时节根本不是愚人节的时候,况且,谁会这么无聊,跟自己开这么大的玩笑。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拍电影的吗?”刘纬再次看向那个女孩,依然保持警惕的姿态,连续发问道。 “……”女孩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保持了沉默,显然她听不懂刘纬说的话。 “此……何处,今何年?”刘纬脑筋一转,突然换了一种询问的方式。 女孩好像听懂了刘纬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她竟然摇了摇头,随即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莫怕……何处?何年?”刘纬连忙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换了个轻柔和缓的语气,再次问道。 “禀……此益州牧府……建安五年……”许久,那女孩才怯怯地回答了一句,但口音非常奇怪,刘纬分辨了半天,才听出来大概是这个意思! 天啊!刘纬再度惊呆了!他即使再怎么不敢相信,此刻也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好像是穿越了时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不是在做梦,更不像是什么人开的玩笑。 刘纬回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看着眼前的景象,呆立当场。这一切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一时之间,他难以接受!而那个女孩则是回答完问题,便飞也似地逃了。 “这怎么可能?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我穿越到了汉末三国时代?”刘纬突然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他反复叨念着,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般。 “益州牧府……益州牧是刘璋啊!我呢,我又是谁?”最后,刘纬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像自语,又像在提问,可当他缓过神来才发现,刚才那女孩不见了。 第3章 贴身侍女 汉代的语言和文字,与今天大不相同。文字方面还好,因为“隶变”的飞跃,由小篆演化为隶书,虽然生僻难辩,但对刘纬这样精通文史的学生来说,不算难事。关键是发音! 中国汉字的发音,从古至今,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实际上普通话的发音并不是最贴近古代汉语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读某些古诗,总感觉不押韵的原因所在。 可以想象,刘纬这样一个说普通话的现代人,突然穿越到了汉末三国时代,那感觉就好像是出国了一样,周围人所说的话,如同外语,他很难听得懂。 不过,非常奇怪的是,那个看似少数民族少女说话的发音,刘纬听起来却比较熟悉,起码两个人沟通起来,不像其他人那么费力。也正因为这样,一开始,这女孩几乎成为了刘纬的翻译。 刘纬用了很长时间,才逐渐适应和学会了汉代人说话的发音,也才逐渐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他在这里,还是叫刘纬,是益州牧刘璋的次子! 在历史上,这个刘纬没什么名气,远不及他的兄长刘循那么出名。刘备占据蜀地,夺了刘璋的地盘后,刘纬随同父亲一起被迁居到了荆州居住;后来孙权的部将吕蒙击败关羽,夺了荆州,父子二人又归附了东吴。 刘璋去世后,刘纬一直仕官于吴国,曾任御史中丞、益州刺史(孙权封的空职衔),后病逝于建业(今南京)家中,也算善终。 《吴书》对刘纬的评价是:为人恭恪,轻财爱义,有仁让之风。 这个刘纬还有个名字叫刘阐,不过,那是他身在吴国时,另改之名。也就是说,刘璋的这个次子,其实与刘纬是同名同姓的! 是前世?是轮回?一切似乎是命中注定,冥冥中的某种力量,把身处21世纪的刘纬,强行拉回到了三国时代,让他成为了这里的刘纬,这是巧合,还是他肩负了某种历史使命? 这一切,也是让刘纬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场灾祸,让他同时失去了父母;高考失利,让他几乎丧失了前程和未来。就在人生的最低谷时,发生了这样神奇的变故,究竟是福是祸? 突然的落水,让刘纬大病了一场,复原后,在旁人眼中,这位公子似乎是脑子被烧坏了,除了说那种奇怪的语言谁也听不懂外,似乎像变了个人似的。于是,府中渐渐流传起一个谣言,说刘纬是被鬼魅附身,大不吉!很多人似乎都在躲着他。 因此,刘纬来到这个时代已有月余,除了近身伺候他的几个人外,几乎没见过其他人,包括“父亲”刘璋和“兄长”刘循。 此刻的刘纬,正坐在榻上发呆。一个月了,他几乎都是这样的状态,魂不守舍,心情极度低落。他本来想出去转转,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说是州牧有令,让他好好养病,禁止外出,形同软禁。 直到现在,刘纬也不能适应那种跪式坐姿,索性便盘着腿,大大咧咧地坐在榻上,反正自己是被软禁,还讲究什么礼仪! “公子……请用……”那少数民族女孩,煮好了茶,用漆木茶盏斟满,小新翼翼地奉上给刘纬。 刘纬单手接过茶盏,心不在焉地回复了句“多谢”,女孩听了却惊恐万分,伏地叩首,连忙道:“公子折煞奴婢了……”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刘纬,只有这个女孩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照顾他,这其实让刘纬还是心存感激的。他是来自现代的人,当然不适应什么当主子被奴仆伺候的感觉,见女孩这样的表现,他有点手足无措。 “那个……呃……”刘纬原本想好言抚慰女孩几句,可却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问过女孩叫什么名字。“汝何名?” “奴……阿幼朵……”女孩怯怯抬头,答道。 阿幼朵?刘纬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那位苗族歌手的形象来,这么说,这个女孩果然是少数民族? 在汉代,云南、贵州和广西的一部分,都属于益州范围,叫做南中地区。这里的少数民族,当时被统称为“南蛮”或“南夷”。 也就是说,这个女孩,果然如同刘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是个蛮人。只是,她怎么会身在成都州牧府,又成了自己的近身侍女呢?刘纬不禁有些好奇了。 “是何出身?因何在此?”刘纬继续问道。 “奴为建宁郡祝融氏出身……”女孩答道,然而,她还没说完,刘纬便吃了一惊。 祝融?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啊!诸葛亮七擒孟获的典故,很多人都知道,而孟获的妻子就是祝融夫人!一直以来,正史不见记载,史界一向认为这个人物是虚构的,没想到,眼前的女孩就是出身于建宁祝融氏,难不成,她……其实就是祝融夫人?会这么巧? 刘纬的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猜想,但自己也觉得有些无稽。按照汉族姓氏名字的习惯去套用,这个女孩的全名应该是“祝融阿幼朵”,也未必就是孟获的妻子祝融夫人,有可能只是同族而已。 就在刘纬准备继续询问女孩的来历时,一名州牧内侍模样的男人忽然闯了进来,来到刘纬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微微拱手一礼,随即说道: “禀中郎将……州牧召见……”这内侍说完,便直起身来,显得轻慢无礼,表情更是非常复杂。 对此,刘纬其实一点都不奇怪。自己落水后被传中了邪,很多人都躲着自己,连父亲刘璋都把他禁足了,底下的人对他能有啥好态度。更何况,刘纬只是刘璋的次子,在这样一个立嫡立长制度的时代,次子的地位也远不及长子。 只是刘纬很奇怪,自己被禁足月余,为什么今天父亲突然想起他来了?还有,中郎将又是怎么回事? “吾……中郎将?”刘纬连忙转头看了一眼阿幼朵,这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刘纬的确如此。 刘纬非常清楚,这中郎将在汉代可不是个小官,属于武官当中,中上等的职衔了,而且,也不是一个州牧可以随便封赏的官职,肯定是朝廷任命的。 而建安五年的刘纬,才十三岁,还是虚岁,如此幼童,便被封为了中郎将,可见,其实父亲刘璋还是很喜爱这个小儿子的,他可能也是受到流言影响,有所顾忌,才禁足了刘纬。 想到这层,刘纬的心中倒是稍感欣慰,但也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刘璋毕竟不是他真正的父亲,而且从史书记载来看,刘璋暗弱无能,最终被刘备乘虚而入,夺了地盘,这种印象,根深蒂固。 “所为何事?”刘纬随即又问那内侍道。 “军机要务……”内侍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解释了一句,“请公子更衣吧!” 那内侍说完,便退到了室外,显然是在催促刘纬,那意思好像是:你快点滴,别磨叽! 无奈,刘纬只好在阿幼朵的服侍下,更换朝服。他虽然不适应被人伺候的感觉,但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跟本不知道这些衣物该怎么穿戴! 所谓更衣,还得先梳头扎髻,然后就是一层一层地穿戴,阿幼朵一个人,前后左右,忙来忙去。 “公子……妥否?”终于,穿戴完毕了,阿幼朵又献上一面铜镜,似乎是在让刘纬检验外貌。 这铜镜不比玻璃镜,即使表面打磨得非常光滑,所映出的人影依然黯淡不清。但刘纬还是依稀分辨出了自己的样貌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照镜子,看见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样子! 第4章 官渡之战 镜中的刘纬,果然是个十几岁少年的模样,脸上稚气未脱,青丝无髯,丹凤眼,卧蚕眉,面如剑削,色若黄玉,棱角分明。此时的他,头戴竹皮长冠,身披菱纹袍服,腰扎玉钩锦带,如一名儒生公子一般。 面对着铜镜的刘纬,又是吃了不小的一惊,因为镜中之人的样貌,就是他原本的样子,虽然有些细小的差别,可还是让他回忆起了十二三岁时的自己! 这……又是巧合吗?名字一样,竟然连长相都如此相近,难不成,这个刘纬,真的是自己的前世?抑或者,他是自己的祖先不成? “公子?”见刘纬愣在了当场,阿幼朵轻轻地提醒了他一句。 “呃……大善!”刘纬这才反应过来,对她刚才这番忙活,表示了肯定。阿幼朵听刘纬这么说,才微微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不过,转瞬即逝,她随即又低下了头。 刘纬没有多说什么,外面还有个催命鬼等着呢!他轻步走到门口,换了鞋履,跟着那内侍,穿堂过院,很快来到了一处大殿外。 这州牧府很大,但也是前庭后居的格局。也就是说,前面有很多房间和范围,都是州牧日常办公的地方,后院才是起居场所。身为尚未成年之子,刘纬自然也是生活在后居之所,离前面的公厅正殿,并不遥远。 内侍先行一步,脱去鞋履,小步跑着进去,看似去禀报了。刘纬独自一人,站在廊下,静静地等候着。很快,内侍出来,高声宣刘纬觐见。 刘纬照样学样,也脱去鞋履,步入殿内。这是汉朝人的礼仪,进屋脱鞋,只穿袜,光脚走。这个习惯,刘纬一时还真不太适应,因为这里的地面似乎是石料材质铺成,太凉,踩在上面都有些拔脚的感觉。 进入公厅,殿内的景象却是让刘纬很意外,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来,十数人早已分别在两侧坐定。当然,这里的坐,说的还是跪坐。当刘纬进入殿内时,那些人全都转头看向了他。 这间正殿从内部看也不算很大,大概百平左右而已,抬梁木构,空间倒是很高,四根粗壮的梁柱分列两侧,殿内中央的位置,摆放着硕大的铜质兽纹香炉,一缕缕檀木青烟,袅袅飘逸。 正对着大门的正座位置,一张红漆台案后,有一人正襟危坐,身穿黑底红云纹袍服,头戴平天冠。刘纬猜测,此人就是益州牧刘璋无疑,但还是有些意外。 因为一番观察下来,这大殿内的格局器物,以及刘璋的衣着穿戴,都有些僭越的嫌疑,也就是说,很多形制,只能是天子使用的。刘纬记得史书记载,刘璋的父亲刘焉,趁汉末诸侯并起,朝廷暗弱无力之机,有裂土称帝的野心,大事未成便去世了。 看来继位的刘璋虽然并无此志向,可还是继承了刘焉的这一套僭越的形制。 “参见州牧!”刘纬没有过多停留,无视众人目光,几步上前,面对着刘璋,拱手躬身,深施一礼道。 谁知,他的这个表现,立刻引来殿内众人一阵唏嘘与窃窃私语之声。等刘纬礼毕,站起身来时,分明地看见,眼前的刘璋脸上,挂着不快的表情。 刚才离得远,刘纬没能看清楚他的这位父亲的容貌,现在一目了然了。他身材丰润,脸如圆月,说白了,就是胖!双眉与双眼,都呈现出八字的模样来,就连胡须也是八字胡,活生生像个腐败官员的模样! “这……就是我的父亲刘璋?”刘纬不禁在心中暗念道。他眼见着刘璋那不满的表情,颇感不解。 其实,无论是刘璋还是殿内众官员,都是觉得刘纬失礼了。虽然刘纬挂着个中郎将的职衔,但那毕竟只是个名头,说白了,他只是刘璋的次子而已,应该以父子之礼叩见才是,而刘纬刚才所行之礼,乃是下级见上级的礼仪,虽然勉强过得去,但却疏忽了父子的关系。 这也并不能怪刘纬,他穿越到这个时代才一个月,平白无故多了个父亲出来,他一时之间也是难以适应和接受的。 “入座!”刘璋虽有不快,但考虑儿子大病初愈,又传说他着了魔障,行为怪诞,便也没更多计较,挥手示意刘纬入座。 在刘璋右手边的侧位,此时正端坐一人,头戴长冠,身着灰地菱纹袍服;此人看似十八九岁的样子,剑眉虎目,神情俊朗,颇有英气。刘纬只一端详,便猜出,这人应该是刘璋的长子,自己的兄长刘循无疑。 此时的刘循,双目注视着刘纬,却丝毫没有兄长般的慈祥,神色严峻,似乎有怨怼之意。看来,他对刘纬刚才失礼的行为,也是有些不高兴。 刘纬见刘循是这样的神色,也琢磨出点味道了,连忙又向刘循躬身行礼道:“拜见兄长!” “贤弟免礼!”刘循的脸色微微好看了些,未起身,只轻回一礼道。 随后,刘纬在刘璋的左手边下位,模仿着众人的样子,跪坐下来,屏息凝神,腰板也挺得直直的,姿势非常不舒服,但也没办法,他不想再因为失礼而看别人的脸色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就在刘纬入席后,州牧刘璋语气平缓地开口了。 “今日召卿等前来,共商大计……”刘璋说话的声音,有些怪里怪气的。 这州牧一职,是汉代一州的最高长官,尤其是到了汉末,军阀割据,豪强四起,按理说,作为一方割据势力的领袖,应该底气十足才对,而刘璋说起话来,竟然毫无底气,仿佛是在商量的口吻,一点领袖气概也没有。 这种表现,倒是与史书所载,刘璋此人暗弱无能颇为契合。 “日前闻听司空与大将军于官渡对峙数月有余,各有胜负,卿等以为益州当如何应对才是?”刘璋继续说着,终于阐明了今天这场会议的主要议题。 刘纬这才明白,此次要商讨的军机要事,原来就是官渡之战啊!刘璋口中所说的司空,指的就是曹操,而大将军指的就是袁绍!可不是么,建安五年,不正是这个当口么! 刘纬突然想起,就在他穿越之前,课堂上,那个低水平的张老师不正在讲述这段历史么?这又是巧合吗? 官渡之战的结果,我们都知道。曹操最终采纳许攸建议,偷袭乌巢,焚毁大量粮草,造成袁军大乱,从而以两万精锐战胜了十一万河北大军,是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战例。 历史发展的最终结果,刘纬知道,但身处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眼下袁曹双方在官渡对峙,胜负还很难说,刘璋也说得很清楚了,让众人共议的是中原大战,益州将如何应对的战略。 “在下以为,此乃良机,应趁曹孟德无瑕西顾之机,北出秦川,袭取关中,遂先主公之愿也!”也就是在刘璋话音刚落之时,有一人便接言说道。声音铿锵有力,显得底气十足。 刘纬坐在刘璋身侧,好好地看了看那个说话之人。此人鹰眼虎须,眼间流露出狡黠之感,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一脸奸相。 “这人是谁?”刘纬心中暗念着,同时绞尽脑汁在回忆着史书上的记载,意图对上号。 “赵护军此言差矣!北有张鲁扼据汉中,吾等如何出秦川?”刘纬还没对上号,另外一人,竟然直接反驳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家伙,还称呼他为赵护军。 护军这个职务,刘纬是知道的,属于州牧属下的高等军事长官。只是这个赵护军,刘纬十分陌生,刘璋属下里,有个姓赵的人吗?而且看似地位还不低…… 难道是赵韪?刘纬在记忆中搜索了半天,这才对上了号! 第5章 赵韪跋扈 罗贯中所著的《三国演义》是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之一,大名鼎鼎,脍炙人口,很多人对三国故事的了解,更多来源于这本小说,影响极为深远。就连精通历史的刘纬,他最早接触三国历史,也受到《三国演义》的很大影响。 所以,对于演义中没有提起过的人物,即使是刘纬也不太熟悉,其实在正史记载中,这个赵韪算得上小有名气了。 赵韪是益州本土豪门氏族子弟,早年在洛阳朝廷为官,担任过太仓令职务。这个职衔相当于国家粮库总管,权力不小,直属于九卿之一的大司农。 刘璋的父亲刘焉,早年也在朝中为官,作为汉室宗亲的他,颇有野心,谋取益州牧职位后,赵韪弃官不做,随刘焉入蜀。这其实是一笔政治投资,他本人就是益州人,追随刘焉,目的是谋求更高的荣华与前程。 因为赵韪是本地人,而刘焉是个外来户,所以他在就任益州牧后,颇为仰仗赵韪,拉拢益州本地世家大族支持自己,因此,赵韪也得到了重用,在蜀中地位很高。 刘焉去世后,是赵韪拉拢本地实力派,力主由其幼子刘璋继承州牧之位,并表奏朝廷加以赐封。他这么做可不是因为瞅刘璋顺眼,而是想利用刘璋“温仁”的性格(其实就是窝囊),加以利用,自己控制益州权力! 然而,这些还不足以让赵韪在历史上出名,最为关键的是,他后来还发动了一场叛乱,公开反对刘璋,企图取而代之!刘纬通过回忆,认出了眼前这个人就是赵韪时,这一切他也都想起来了! 眼下,赵韪还是父亲刘璋手下的重臣,看座次也能判断出来,看来他还没有发动叛乱,但从他说话时那底气十足的样子来看,此人也是嚣张跋扈惯了的角色。 刚才赵韪的提议,竟然直接被另外一人反驳,他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怒视着离门口最近的下位处,冷哼一声道:“小辈!安知大谋?” 刘纬连忙朝刚才提出反对意见的人看去,虽然较远,但还是看清了,此人应该是一名武将。他头戴武梁冠,身着绛红色袍服,腰间扎着铜钩锦带,一副武官打扮。 此人不到三十岁的模样,一脸英气,眉宇间颇有些桀骜不驯之色;虽是坐着,但能看出他身材魁梧健硕,是一员勇将无疑。 “这人又是谁呢?”刘纬一边打量着此人,一边心中念道。 “依张校尉之意,当如何?”无人插言,刘璋开口问那武将道。 “主公!今东州兵为祸,内乱丛生,我等应先安抚内部,缓图中原为宜!”张校尉拱手施礼,恭敬地对刘璋回应道。 张校尉!是张任吗?刘纬的心中一动,赶紧又好好地看了看那人,越看越觉得,此人正是张任无疑。 这是个忠臣,在后来的历史中,张任是力主抵抗刘备侵略的主要将领,战败后英勇就义,宁死不屈节。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刘纬在基本确定了此人就是张任之后,心中多了一份敬重之情。 张任口中的“东州兵”,是有来历的。他们大多数都是中原、南阳一带的老百姓,是为了躲避战乱,逃亡进蜀地避祸的难民。刘璋虽然暗弱,但颇为仁慈,容留了这些难民,加以安置,并择其勇者编成新军,名为“东州兵”。 因为这些东州兵是外来户,本地人非常排斥和抗拒他们,自然境遇也差,钱粮军饷,任意克扣,最终导致这些东州兵毫无归属感,却变成了扰民的急先锋。 各地报上来的东州兵为祸案件越来越多,刘璋实际上正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 其实以目前益州的状况,别说是逐鹿中原了,就连维持稳定都很难,外来的东州士人以及东州兵,与益州本地人势同水火,内乱蠢蠢欲动,还哪有那个实力北出秦川?更何况张鲁在汉中盘踞,从哪出秦川,没路啊! 刘纬想到这里,也觉得赵韪的提议是胡来!但赵韪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他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吗?莫非,他有什么图谋不成? “主公!张鲁虽扼据汉中,挡北出之路,然我军可由巴东涪陵而出,途荆北,直取宛城!”赵韪不甘示弱,连忙继续建议道。 这是个听起来更不可思议的战略,出涪陵倒可以,可出去以后是荆州刘表的地盘,怎么可能直取荆北,别说是宛城,汉水都过不去啊! “刘景升素与益州不睦,安能借路予吾?”刘璋语气平和,客气地询问赵韪道。 刘纬直到这时,也稍稍品出些味道来了。其实刘璋只是仁慈,未必真如史书记载那般暗弱,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对局势的判断也是准确的,另外也并非胸无大志,否则何须召开这场军机会议呢? 刘璋说话之所以没什么底气,主要是因为赵韪掣肘,他不得施展。当主公的,竟然需要客气地注意自己与臣下说话的口气,也真是实属无奈呀! “主公,余族弟赵谌之妻,乃荆州蔡氏之女,素与荆州有交,可遣他为使,联络刘景升,共发兵戈,北图中原!”赵韪微微一笑,对刘璋解释道。 刘纬一听赵韪这么说,心头就是一惊,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家伙根本不是想帮刘璋去逐鹿中原,而是打算暗通刘表,发动叛乱,自己做益州之主! 赵韪虽然是益州豪强,但兵权毕竟是掌握在州牧手中,他所能号令的兵力还是有限的,只有借故带兵出征,才有机会获得兵符,统领大军! 也就是说,掌握军队才是他的目的,而袁曹官渡之战,正好给了他这样一个契机,所以赵韪鼓动刘璋出军,他是想要兵权!也难怪他提出的战略看着那么不切合实际,其实他也根本没想出兵中原,只是想造反! 听了这番话后,刘纬赶紧看向刘璋,生怕他一时糊涂,采纳了赵韪的建议!刘纬才来到这个时代一个月,谈不上与刘璋有什么父子之情,但毕竟名义上是父子,他觉得自己应该为刘璋提个醒! “这……”刘璋并没有同意,而是迟疑地看向了在场的其他人。非常奇怪的是,在场臣将不下二十人,竟然全都集体保持了沉默!就连刚才表示反对的张任,此时也没有吭声。 刘纬深知这其中的原因。益州主要以四川盆地为核心,是个相对比较封闭的空间,这里素来物产丰富,天府之国,少有与外界沟通联系的机会,所以这里的人们,相对闭塞,比较排外。 但中原战乱,益州相对安定,很多外来士人和百姓大量涌入益州,这些人统称为“东州人”,他们的到来,无形当中,夺占了益州本地人的生存空间,他们又那么排外,自然产生了不小的矛盾。 在场臣将,有部分是跟随先主刘焉入川的东州人,而且掌握了一定的权力,但他们不想与赵韪这样的世家大族代表翻脸,便都选择了沉默。而那些益州本地出身的臣将,其利益代表者赵韪的意见,他们更是不会去反驳,即使明知道是错的,也不会吭声。 就是因为各人心思不同,才导致了这样一个局面:没有一人说话! “主公,万勿犹疑,此天赐之良机,吾愿领兵,袭取中原,辅主公成千秋大业也!”赵韪见刘璋犹豫不决,索性站起身来,拱手催促道。 “呃……那……”刘璋仿佛被赵韪这股气势所震,竟然似乎要答应了的样子! “不可!”一声尖利的反对声,响彻殿内!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公子刘纬竟然站起身来! 第6章 激烈廷辩 刘纬的表现,让在场众人都很意外,在他们平时的印象中,这位公子只是个谦和仁让的文生幼童,性格与父亲刘璋颇为相似。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刘纬身上,更多的情绪是疑惑和意外,尤其是赵韪。关于刘纬落水后,着了魔障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现在看来,这位公子还真如传言所说,是不是疯了? 说到底,刘纬不过是个幼童,因为父亲是刘璋,才获得了中郎将的空衔而已。平时虽然众人也算尊敬他,但谁都只是拿他当个孩子,像这样的军机会议,刘纬身为中郎将来参加,也只是走过场,从来没有发表过意见的时候! 再说了,军国大事,岂容黄口小儿胡言乱语?赵韪眼见刘纬敢公然反对自己的意见,惊讶之余,也在心中笃定:这孩子真疯了! “哦?缘何不可?”赵韪侧目望向刘纬,阴阳怪气地问道。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好奇的心态,也想听听,这位传说“疯了”的公子,会说些什么。 “荆州刘表,素无大志,文恬武嬉,偏安一方,其必无北出中原之意,更无允益州之兵借道荆州之理!”刘纬瞟了一眼赵韪后,便不再看他,而是转向刘璋,恳切地说道。 “无礼!荆州刘景升,乃汝之族伯,安敢直呼其名?”谁料,刘璋没有理会刘纬所说的内容,却换上一副责备的嘴脸,愠怒地说道。 荆州牧刘表和益州牧刘璋,都是汉室宗亲,追根溯源,他们都是西汉景帝之子,鲁恭王刘余的后人,正儿八经地同根同源。按照辈分来算,刘璋与刘表应是兄弟,刘表年长些,刘纬作为刘璋的儿子,应该称刘表为伯父才是。 而刚才,刘纬情急之下,忘了这层关系,竟然直呼了刘表的名字!在那个时代,直呼姓名,等于骂人,是极为无礼的一种表现! “贤弟,怎可如此品评族伯?”就连一直默不做声的刘循,此时也在刘纬的对面,批评起他来! 刘纬顿觉有些委屈。自己的话是有些不客气,但所说的都是事实。众所周知,就因为刘表胸无大志,最终荆州易主,历史就是这么发生的啊! 其实刘纬来了一个月,虽然能够用汉代语言进行交流了,但却远未融入这个时代,这里的人情世故,与现代不同,他哪能这么快就参透其中玄机呢! 刘纬涨红着脸,一来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二来他也有些不高兴,自己的忠直之言,被父亲和兄长如此批评,他有些不服气。 “纬公子所言,亦不无道理……”忽然,有一人开口,似乎在支持刘纬所说。 刘纬闻言,循声望去,只见下位一人,文官模样,五短身材,体态丰腴,肤黑轻髯,貌丑猥琐。一看之下,刘纬有些愣住了,这是谁啊?怎么这么丑? “子乔何意?”赵韪在此人对面,面带愠色,反问道。 子乔?张子乔?刘纬又是一惊。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张松啊!他原来……还真是这么丑!不过,张松刚才的话,似乎是在支持刘纬,这让他心里不禁有些感激。 殿内众人,除赵韪一人侃侃而谈,其余人等各怀心思,都没有发表意见,现在张松开口说话了,却是支持了刘纬的说法,这让赵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心想,你张松是哪伙的? 张松也是土生益州人,按理说,他应该与赵韪是一条战线上的。此时,他支持了刘纬,虽然没明说,也等同于站到赵韪的对立面上去了,这让赵韪有点难以接受。 “愚观刘景升,若麋鹿耳!呵呵……”张松微微一笑,意味深长。他倒是没多解释什么,但话里的意思,是对刘表此人,充满不屑。 “彼为麋鹿,正宜图之!”赵韪毫不示弱,立刻反驳道。 一句话后,张松只微微一笑,竟然继续沉默起来。刘纬这个郁闷,好不容易有人站出来挺自己,竟然被赵韪一句话就噎回去了!这个赵韪,竟然在蜀中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到这里,刘纬对局面突然又有了新的认识。益州内部,表面上看来东州人与本地人之间的矛盾是主要矛盾,但其实,本土有识之士,对赵韪的跋扈也早有不满,只是碍于本乡本土之情和某些利益共同点,才对其有所忍让。 比如刚才说话的张任和张松,他们也都是益州土著,但对于赵韪的胡作非为,其实心里是不同意的,不吭声也是无奈之举。 “依护军之意,刘景升必疑我乃假道灭虢之计也!”正在刘纬感到势单力孤之时,又有一人开口说话了。 刘纬循声望去,这是个武将模样之人,年纪在五十岁上下,须发花白,龙精虎猛,精神矍铄,一员老将无疑。 严颜?这个人一定是严颜!刘纬只稍加推测,便猜到了此人的真实身份。 “老将军何意?”见严颜开口说话,赵韪似乎略微收敛锋芒,客气问道。 这一切都被刘纬看在眼中,看来严颜此时在蜀中的地位,应该不差,连赵韪都得敬他三分。 “未可行也……”严颜只是如此一说,语气轻描淡写,虽然表示了反对的意思,但并不那么坚定。 “老将军差矣!汝等此般瞻前顾后,安能成大事耶?”赵韪刚才稍稍表露出来的客气态度,转瞬即逝,竟然言辞激烈地反驳了严颜。 “主公!机不可失!”随即,他转向刘璋,拱手道,“失将以何慰先主之灵?” 这是他的一招杀手锏,也是赵韪平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早年,他正是追随先主刘焉入蜀,是功勋卓越之臣。提起这个,一方面是彰显自己的功劳和地位,另外就是给刘璋施压。 众所周知,刘璋的父亲刘焉有称帝的野心,算是个有追求,有大志向的人。赵韪的意思就是告诉刘璋,你如果胸无大志,畏手畏尾,都对不起你死去的爹! 在古代,这是很不客气的说法,无异于骂你不孝。用今天的话来说,这叫上纲上线!赵韪这么说了,殿内又陷入了一片沉寂,无人吭声!就连刘璋也愣在当场,表情抽搐,有点骑虎难下之感。 其实刘璋绝非暗弱无志,他也想把父亲留下的基业发扬光大,但权臣当道,他主政不久,地位尚不那么稳固,也是有口难言。就连今天这场会议,也是赵韪极力建议召开的,他十分无奈。 眼见这赵韪一意孤行,上蹿下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众臣将又装聋作哑,大部分袖手旁观,刘璋的内心也是一阵悲凉之感骤起。 “赵护军!”刘纬突然再次开口了! 刚才,被父兄批评后,刘纬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眼见赵韪咄咄逼人,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父亲乃益州之长,护军为属下,如此盛气凌人,合礼法乎?”刘纬言辞激烈,怒视着赵韪,毫不客气地责问道。 “尔焉敢……幼童安知大计!”赵韪惊呆了,这个平时弱不禁风的小破孩,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赵护军忠诚为主之心,吾儿不可胡言!”刘璋表情很复杂地连忙说道。 其实,刘纬所言,还真是替刘璋解了围,成功把赵韪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那里去了。这一点,刘璋十分清楚。他很纳闷自己儿子今天这种表现的同时,也是稍稍松了口气。 岂料,刘纬似乎并不打算罢休,他竟没理会刘璋的话,再次站起身来,向赵韪走去! “赵护军,君力主出兵,盖有图谋乎?”刘纬虽身材不高,但与坐着的赵韪相比,他高出一头。此刻,刘纬目光炯炯,豪不示弱地俯视着赵韪,如此反问道! 第7章 惨遭贬斥 刘纬是个现代人,他当然知道后来历史发展的方向,眼前的赵韪就是个乱臣贼子,早晚必反!所以,他的一句质问,实际上心中是非常有底气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赵韪反叛最终被镇压了,但却造成了益州内部极大的损耗,导致刘璋一派势力一直没能恢复元气,实力大减。这也就给了后来刘备乘虚而入的机会。 此刻的刘纬,似乎已经与新的身份融合为一体,他知道结局,也不希望看见这一切的发生,突然有种想要改变历史的冲动! 眼见刘纬咄咄逼人的态度,尤其是他竟然一下子点出了自己有所图谋的心思,赵韪心头一惊!他要干的事,毕竟是谋反,是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况且连他自己也是初有谋划,这公子刘纬是怎么知道的? “喔?吾有何图谋?”姜还是老的辣,赵韪只稍稍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谋反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尚未有同谋,不存在走漏消息的可能,他更倾向相信,刘纬只是乱猜的! “护军力主出兵,实图兵权耳!”刘纬看着赵韪那装作无辜的样子,颇感厌恶,索性揭示了真相! “竖子!焉敢欺我!”赵韪暴怒,猛地站起身来,激动地开骂了!因为刚才刘纬的话,无疑就是在指责他要造反!一个身为臣下的人,图谋兵权是什么意思傻子都知道,更何况是殿内这些文臣武将? “护军息怒……”眼见形势剑拔弩张,已经有旁人起身,上前规劝了。刘纬毕竟是主公刘璋之子,他们也没法说他什么,只好拉住赵韪劝说不已。也有人上前好言抚慰刘纬,可刘纬似乎并不准备下台阶! “老匹夫,吾乃朝廷加封之中郎将,尔小小护军,安敢无礼!”刘纬竟然指着赵韪,毫不让步地怒斥着。 “逆子!焉敢顶撞前辈!”就在此时,州牧刘璋竟然开始发飙了,他拍案而起,看似愤怒不已,却把矛头对准了刘纬! “父亲……息怒……”长子刘循见父亲暴怒,也连忙起身劝说。 刘纬见状,有些木然,他好心好意,意图阻止叛乱,说白了,还不是为刘璋好?可却换来这番怒斥!他不理解,更是有些心寒。 岂料,事情到这里,还没完呢! “护军乃老臣,功勋卓著,汝黄口小儿,也敢自称中郎将!”刘璋继续指斥着刘纬,情绪异常激动。 眼见刘璋狠批刘纬,赵韪就好像有了底气,虽没说什么,却牛气十足,甩开众人,昂首挺胸,用轻鄙的目光看向刘纬。 实际上,刘璋所说的是实情。刘纬的中郎将,听着高大上,却只是仗着父亲是州牧,朝廷给的一个荣誉称号罢了。冲突中,刘纬拿这来说事,站不住理。 “汝自视甚高,何德何能?褫夺中郎将职衔,贬为江阳县尉!”谁也没想到,刘璋竟然突然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中郎将是中高等武官,而县尉是比县令还小的官职,这样的处分,无异于是一撸到底! 刘纬惊呆了!不仅是他,在场众人也都呆立当场。他们都没想到,州牧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公子刘纬就算无礼,大闹公厅,但也事出有因,所议论之策也不无道理,而且毕竟是刘璋的亲儿子,这个当爹的怎么还来真格的了! “父亲……纬弟之过不足遭此贬斥……”刘循此时也同样震惊,他赶紧在父亲身边劝说一句。 “哼!逆子张狂,微重惩何以服人心?”刘璋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在坚持着。 赵韪一开始与众人一样,对刘璋此举也非常不解,但是,他眼见州牧站在自己一边,连亲儿子都这样严惩,心中得意起来,用一个轻挑的眼神看了刘纬一眼,那意思是:该!让你小子跟我作对! 刘纬其实没看见赵韪的眼神,他一直呆呆地看着身居正位上的胖子,那个益州州牧,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他先是惊讶,接下来是不解,到最后,心灰意冷…… 就在这之前,刘纬还觉得史书的记载有误,刘璋此人并不是个窝囊废,可现在看来,史笔如铁,此人果然昏庸无能! “领罚……谢州牧!”寒心的刘纬,面无表情,竟然跪下来叩头领了处罚。但他的口吻,分明满是不服气的态度。 “即日前往江阳就任!不得停留!”谁知,刘璋越来越过分,竟然马上就要赶刘纬出成都! 刘纬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即使在古代,这个年纪也属尚未成年,未及弱冠。众人见州牧如此决绝,竟然要把自己的幼子赶出成都,而且今天就得走,不觉都有些怜悯起刘纬来。当然,除了赵韪。 “主公,公子尚且年幼,不妥啊……”一名文官模样,刚才始终没有说话之人,开口劝道。 “吾主意已定,休得再言!”岂料,刘璋是软硬不吃,一点也不给刚才劝解之人的面子! 见此情形,其他想开口劝谏之人,也都三缄其口,不吭声了。人家父子之间的矛盾,外人不宜多插嘴。 “乱矣!今所议之事,缓议之!众人散焉!”随即,刘璋只扔下这句话,拂袖而去,离开了公厅正殿。 刘璋走后,赵韪又是戏谑地看了看刘纬,转身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走了!众人见州牧离开了,也没做更多停留,纷纷叹息而散。只有一人,迟疑着没走。此人,正是张任。 “公子?”见刘纬仍然愣在当场,张任拱手施礼,轻声提醒道。 “张校尉……”刘纬对张任的印象很好,闻声连忙拱手回礼。 “公子,可怨否?”张任忽然这样问道。 “无怨!为子者,当谨遵父命!然……”刘纬抬头看了看张任,犹豫要不要对他说心里话,“赵韪狼子野心,早晚必反!” “实不相瞒,公子所见……明也!”张任见刘纬掏了心窝子,竟然肯定了他的说法! “张校尉……”刘纬听张任这么说,有些欣慰,更多是感动,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想法,竟跟自己不谋而合! “公子……私观今日之事,颇有蹊跷,州牧亦似有所图也……”随即,张任接着说道,并向刘纬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刘纬今天的表现糟透了,他在公厅之上,顶撞赵韪,又数次失礼,但这都是因为他初来乍到,对这个时代不甚了解的缘故。再加上突失双亲的苦痛,让他也变得有些情绪化,实际上平时的他并不这样。 所以,经张任提醒,刘纬只稍加思索,突然理解了这其中的奥妙! 父亲刘璋,其实对他今天的行为是赞许的,也正因为刘纬的言行,赵韪那势在必得的出兵方略,被搅得一团糟。也就是说,刘璋不想采纳赵韪的提议,但面子上又过不去,加上群臣装聋作哑,他十分难堪。而刘纬却是帮他解了围! 不过,既然赞许自己的行为,他又为何要贬斥自己呢?这点刘纬还是有些不解。 张任似乎看出了刘纬的心思,一只大手忽然扶在刘纬肩头,十分有力,似乎给了他一股力量! “成都乃虎狼窝也,公子远行,未尝非善事哉!”张任用一个坚定的眼神看着刘纬说道。 “然也!”刘纬突然懂了,笑着回答道。 是啊,成都有什么好的?这里是益州的中心,治所之处,政治斗争暗流涌动,看似安全,实际上却是个虎狼窝!稍有不慎,身家性命都有可能会被葬送!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离开这里,不仅相对更安全了,也许还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第8章 出发之前 贬斥的处分,并不是说说而已。刘纬离开公厅,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已经有两名州牧内侍等在那里,似乎准备监督刘纬,这就收拾东西,赶紧滚蛋! 对此,刘纬并不觉得意外。自从自己附身于这个刘纬的身上后,种种表现过于怪异,很多人都传说他着了鬼魅,大不吉。就连父亲刘璋和兄长刘循,也多少受到这种流言的影响。 其实,与张任交谈过后,刘纬虽有些顿悟,但还是不敢确定,父亲刘璋将自己贬斥他方的行为,究竟是为了历练他,还是因为这种流言,产生了忌讳,才把他赶走。 “阿幼朵,收拾行装!”刘纬怒视那两名内侍一眼,朝着屋内大喊一声。 “公子……为何如此?”听见声音的阿幼朵,连忙小步跑来,恭敬施礼后,莫名其妙地问道。 “吾遭贬斥,去往江阳!”刘纬的口气不是很好,虽是对阿幼朵说的话,但似乎也是在给那两名内侍听。 “诺……”阿幼朵显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遵命,立刻去准备了。 片刻之后,忽然有一位少年,进入院落,来到刘纬面前,恭敬施礼后说道:“公子!小人奉命,护送公子去往江阳!” 刘纬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看年纪也就是十岁左右,稚气未脱,皮肤黝黑,精神气十足。此人身着麻衣短褐,背负行囊,腰间悬挎环首刀一柄,虽然年幼,倒颇有些豪气在身! 看穿着打扮,刘纬觉得,这名少年应该是府中的小厮下人角色,但他是奉谁的命令前来呢? “何人所令?”刘纬问道。 “奉循公子之命,为公子侍从也!”这个少年拱手又施一礼,慷慨答道。 原来是兄长刘循派来的人,刘纬得知后,心中稍感欣慰。看来这位做兄长的,对弟弟还是有些爱护之心的。 “敢问尊姓大名?”刘纬似乎受少年英气所感,竟然正身还礼,客气地问道。 “公子如此大礼,小人当受不起……”那少年见刘纬如此客气,略显受宠若惊之感,连忙谦卑地跪下了。 “快请起……”刘纬连忙搀扶起那少年来。 “小人陈式!今日起,当紧随公子,任凭驱驰!”少年起身,拱手一礼,恭敬且激昂地答道。 陈式!这个名字,刘纬当然很熟悉!此人是蜀汉中期一员将领,当然,在历史上他并不出彩,史书记载寥寥无几。 但这个陈式的后人可是大名鼎鼎!有一种说法是,《三国志》的作者陈寿,就是陈式的儿子(也有说是侄子或族侄的)! 时值汉献帝建安五年,公元200年,陈式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刘纬身边的护从! “可有表字?”刘纬想到这些,对陈式又多了一丝好感,连忙问道。 “小人出身寒微,未有表字也……”眼前的陈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在汉代,只有那些世家大族、文人雅士或地位较高之人,才有表字,很多出身微贱之人,是没有的。 “愿赠足下表字‘寿长’可好?”刘纬觉得自己所问唐突,为缓解尴尬,当场为陈式取一表字。 “谢公子赐字!”陈式的脸上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显得非常高兴地拱手施礼应道。 刘纬虽然遭到贬斥,现在只不过是个未上任的小小县尉,但他毕竟是州牧刘璋之子,身份尊贵。而陈式,出身寒微,小厮下人,公子能为其赐字,这可是无上的荣光,他当然高兴! “嗯哼!”就在刘纬与陈式交谈正欢之时,守在门口的一名州牧内侍,突然发出这种声音,显然是在催促刘纬快点上路! 刘纬不满地看了一眼那内侍,想要发作,却被陈式拦下。 “公子,请您更衣!”说着,陈式解下行囊,从中取出一件麻布短褐来,双手呈上。 “这……”刘纬接过衣服,却有些犹豫。主要是这件衣服实在是太破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刘纬对穿衣很不适应。汉代人穿衣,是里三层外三层,非常麻烦。尤其他身为一名州牧公子,穿戴更是考究!这一个月,他也基本适应了那些绫罗绸缎,锦衣玉带。现在陈式突然拿出来的麻布短褐,反差太大! 麻布的衣服倒也没什么,刘纬当然不会嫌弃。关键是这件衣服太破了,活生生像叫花子穿的,这让他忽然想起了济公的那身行头来!而最关键的是,这衣服上……有没有虱子啊! “公子!此去江阳,路途遥远,贼寇乱兵横行,须乔装改扮,以策万全也!”陈式似乎明白了刘纬的顾虑,连忙解释道。 刘纬听了陈式的解释,不由有些敬佩他了!一个十岁少年,竟然想得如此周到,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些! 其实,这也不怪刘纬。他是个现代人,当然以为出趟远门,与旅游无异,却忽视了这里是汉末三国时期,土匪贼寇遍地都是,尤其是益州这里,穷山僻壤之处,占山为王者甚多。 另外,所谓的江阳县,其实就是今天的四川泸州,当时隶属于益州犍为郡,与南中地区相邻。那里夷汉杂居,有些少数民族并不服朝廷管理,反乱时有发生,局势动荡不安。 如果此行他还是州牧公子的派头,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恐怕没到江阳,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寿长思虑周详,吾不如也!”刘纬面露感激之情道。 “公子言过矣!”陈式谦逊地回应道,但还是很高兴的样子。 随即,刘纬进入室内,准备换上这身短褐,却不曾想,一眼看见阿幼朵后,愣在当场。 此时的阿幼朵,竟然换上了一身本民族的服饰!她头扎灰色布巾,身着黑色上衣,领口刺绣花样纹饰,下身黑色布裙,紫色勾边,腰扎彩带,脚踏草鞋,虽然与刘纬想象中的南方少数民族服饰不尽相同,但也是非常有特色的! 尤其是阿幼朵的长相非常有特点,再加上这一身民族服饰,整个人光彩靓丽起来,刘纬一时间,有些看得入迷了…… “奴家服侍公子更衣……”见刘纬手里捧着短褐,呆立在那里,阿幼朵赶紧上前,柔声说道。 刘纬这才反应过来,很是配合地在阿幼朵帮助下,换上了那身短褐。他心中念着,自己真应该赶紧学着穿衣才行,不能总是麻烦人家啊! 阿幼朵利手利脚,动作迅速,在刘纬与陈式交谈的时候,她便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待伺候刘纬更衣后,就可以上路了。 “阿幼朵,汝亦随行?”刘纬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 “奴为公子近身侍婢,理应紧随左右!”阿幼朵赶紧应道。 对此,刘纬倒是并没觉得不妥,反而有些欣慰。一直以来,都是阿幼朵陪在他身边,在这个时代,可以说到目前为止,阿幼朵是他唯一可依赖之人,能随他一起前往江阳,刘纬当然是高兴的! 收拾停当,刘纬走出房间,来到室外,阿幼朵身背行囊,紧随其后。刘纬本不忍心让阿幼朵负重,想自己去背行囊,可她说什么也不答应,刘纬抢也抢不下来! 出来后,刘纬发现,院内又多一名州牧内侍,似乎是后来的。只见那人微微行礼后,递给刘纬一件东西。那是个木制的小牌子,上面有篆书文字,还刻有红色印章图案。 “此乃符传,公子领受之!”这名内侍的态度,似乎还好些,竟热心地解释了一句。 所谓符传,说白了就是汉代的身份证和通行证,也是刘纬去江阳县上任的凭据。刘纬接过木牌,揣于怀中,随即与阿幼朵和陈式一起,踏上了去往江阳之路。 第9章 舐犊情深 如刘纬所料,自己遭受贬抑,实际上这一趟走得并不光彩,马无一匹,车无一乘不说,连出城的时候,也无一人相送。 不对,也不能说没人来送,那两个阴魂不散的内侍,一直跟到了成都东门,似乎不看见刘纬他们几人出城,就无法交差似的!这让刘纬感觉,自己不是远赴他乡上任,倒似乎是负罪之人,被流放之感,心里颇觉失落。 事实上,内侍的确领受了州牧刘璋之命,他们的所作所为,也都是按照命令行事。 州府内,此时的刘璋正独坐书房之中,时而呆呆发愣,时而又叹息不止。有侍女在身边奉上茶盏,他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为人父母者偏爱幼子是一种常态,也属人之常情。刘璋一直以来,喜欢刘纬甚至超过长子刘循,他怎么会不心疼儿子呢。可就在刚才,公厅之上,自己却做出了将儿子贬斥出成都的决定,他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但在此之后,刘璋又十分不舍。 其实,刘璋绝非一个暗弱昏聩之人,很多时候,他也是没有办法,身不由己,只能以温仁示人,很是无奈。 刘璋这个州牧的位置,得来不易。他本是父亲刘焉的幼子,前面还有三个哥哥,长幼有序,子承父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的。 刘焉有野心,想割据称帝,还派在朝中为官的长子刘范、次子刘诞暗通联络,后事情败露,这两个儿子先后被抓,随即死于非命。 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轮不到刘璋,他还有个哥哥刘瑁依然在世,但阴差阳错,最后却是由刘璋继承父业,当上了益州牧。 当然,这其中,赵韪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刘璋很清楚赵韪为何要拥立自己为州牧,无外乎觉得他温仁年少,比较好控制而已。因此,尽管赵韪跋扈,但他有拥立之功,又在益州根深蒂固,刘璋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就好像今天,公厅之上,赵韪公然提出联络刘表,共伐中原的战略,但刘璋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家伙是想要兵权!至于掌握兵权后,赵韪还会干什么,那就不可言表了! 刘璋一贯对赵韪言听计从,甚至当年杀害张鲁的母亲和弟弟,与其结下不解冤仇的始作俑者,其实也是赵韪!刘璋在这件事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冤大头! 今天,对于赵韪的提议,刘璋本想拒绝,但又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群臣又装聋作哑,没人说话,正为难之际,幼子刘纬站出来的一番慷慨陈词,倒替他解了围! 刘纬是刘璋最宠爱的妻子张氏所生,爱屋及乌,他自然也非常喜欢这个儿子,但张氏短命,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刘璋把对妻子的思念和爱意都加载到了刘纬的身上,可以说对他是宠爱有加! 一个月前,刘纬不慎跌入花园池水中,差点淹死,身为父亲的刘璋也是异常揪心,在其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曾多次去看望儿子,可谓舐犊情深。 然而,不久便传来了公子刘纬苏醒以后各种怪异表现的消息,还有人说他是中了邪。恰好当时,有方士也说,天象不吉,西南有妖星闪烁,似有混世魔王降临之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谣言越传越真,连刘璋自己都有些动摇了。 今天,是赵韪怂恿刘璋召集文武臣将集会于公厅,刘璋也是突然想起刘纬,以其中郎将之身份为借口,让他也参加了会议。之前因为流言纷扰,刘璋一直禁足刘纬,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免受流言所伤,今天,他让刘纬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有为澄清流言之意。 一月未见,刘纬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可行为举止的确非常怪异,从一开始参拜自己时的失礼,到后来与赵韪顶撞,刘璋仿佛不认识这个儿子了! 刘纬举手投足,说话的口气,甚至是眼神,都像换了个人!这还是自己的那个儿子么?一时之间,刘璋甚至有些相信了谣传,觉得儿子果然是被邪灵附体! 可后来,刘纬的一番举动,不仅替刘璋解了围,还让他在儿子的身上看出了一股不同以往的英雄豪气!作为父亲,刘璋当然希望儿子成材,但因为过分的宠溺,从前的刘纬弱不禁风,文弱胆小,丝毫看不出一点勇气,但是今天,刘璋看到了儿子闪光的一面! 当时的刘璋,见儿子如此表现,不再考虑什么方士的预言,而是非常高兴。但一贯善于低调做戏的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斥责了刘纬,并重罚把他贬出了成都! 他这么做,有两方面的打算,一是为了保护刘纬。 刘璋身为州牧,看似益州最高权力掌握者,可实际上权力有限。赵韪跋扈,其眼线遍布州府内部,而且刘璋非常了解赵韪这个人,心胸狭窄,气量甚小,睚眦必报。今天刘纬得罪了他,赵韪怀恨在心,保不齐某日暗害了他都有可能! 而自己重惩了刘纬,替赵韪出了一口气,还把他撵出成都,这样儿子反而更加安全,也能麻痹骄横的赵韪! 第二重考虑,就是刘璋对儿子的期望了,他让刘纬去江阳担任小小县尉,实则是为了历练他! 刘纬今日的表现,让刘璋也突然意识到,娇生惯养的孩子是不能成材的,刘纬虽然才十三岁,但通过几年历练,一定会有所成就! 一颗慈父之心,让人动容,刘璋虽然很心疼,也十分不舍,但他考虑的是未来…… 刘纬一行三人,由东门离开成都后,沿大路转弯又向东南行进,他们出发的时候,午时已过,走了一下午,天色渐暗,所幸赶上了驿站得以休息,第二天一早继续出发。 离开此处驿站,走了一天后,大路便没有了。阿幼朵似乎很熟悉地形,由她作为向导,引领着刘纬和陈式,翻山越岭,穿林过水,风餐露宿,又行了几日,进入了犍为郡境内。 早春二月的益州,已是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尤其是在这个时代,人类对自然界的开发和影响远不及今日,青山绿水依旧保持着原始的风貌,时有鸟兽啼鸣,猿飞山林,宛如一幅壮观美丽的画卷! 然而,这一路上,刘纬并没有欣赏此番美景的兴致,他始终是闷闷不乐,忧心忡忡。自己真正的父母去世不久,在原本的世界里,他就是这样郁郁寡欢,不可能因为自己穿越了,就能迅速抚平伤痛,忘却一切。 之所以忧心忡忡,是刘纬对前途感到一片茫然,他到现在也想不通,上天为何会让自己突然穿越到这样一个时代,更是对父亲刘璋发配自己离开成都的做法有些不解。 虽然之前与张任谈话后,他似乎也参透了其中的一些意图,但却不能确定,尤其是他听陈式讲述了很多之前自己不了解的情况后,更是有些茫然了! 妖星闪烁?混世魔王?这个预言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自己就是那颗妖星,注定在这个乱世中,成为混世魔王?这不公平,人家曹操起码还被许绍评为奸雄,自己怎么就成了魔王? 还有一点,让刘纬非常担忧,赵韪谋反,是历史事实,他曾试图阻止,但却很无力,也就是说,这件事依然还会发生,他对此也有些担忧。 之前也说过,刘纬才来这个时代一个多月,不可能对父亲或兄长有那么深的感情,他现在的担忧是,万一赵韪叛乱成功了怎么办?因为自己的穿越,历史是否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一旦赵韪谋反成功,自己身为刘璋的儿子,必然是被斩草除根的对象,赵韪绝饶不了他! “站住!”刘纬正想着这些,突然闻听一声大喝! 第10章 路遇抢劫 突然的一声厉喝,着实吓了刘纬等三人一跳,陈式非常警觉,动作迅速地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阿幼朵则是扔下行囊,抽出两把刀来,迅速将其中一把,递给了刘纬。 刘纬接过刀,只觉得有些沉重,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刀上,而是这一声大喝,从何而来。四处张望之下,他很快发现了声音的主人,在离三人十几步开外的一处小丘之下,有一人正大步向他们走来! 此人看似年轻,但因为连鬓胡子的缘故,又显得很成熟,所以年龄无法推测。他中等身材,肌肉健硕,皮肤也是呈古铜颜色,一双环眼,炯炯发亮! 这个男人的衣着打扮十分怪异!他头戴锦羽冠(用鸟类羽毛编制而成的头冠),没梳髻,披头散发,身着黑色麻衣,袒露左肩,下身豹皮裙,没穿裤,裸腿蹬兽皮草鞋! 此人腰间扎着一条兽皮带,带勾是金光闪闪的豹头纹饰,非常引人注目。更令人惊诧的是,他的左手持有一把大得出奇,明晃晃的弯刀,在阳关下闪出一道寒光! 刘纬眼见此人,第一个念头便是遇上贼匪了!阿幼朵熟悉道路,她所选路径,都是相对安全的,巧妙避开了那些贼匪强人经常出没的地段,所以之前几天,一直平安无事。这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走近的这个人,从穿着打扮上,刘纬也能看出来,他是个南蛮人,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个南蛮野盗。只是,他一个人,就要抢劫他们三个人吗? 刘纬刚刚产生疑惑,便见此人,打了个口哨,霎时间,从路旁的树林草丛中,呼呼啦啦地涌出二十几个南蛮人,都手持武器,把他们围在了当中! 刘纬开始紧张起来,手握着刀,四下张望;陈式也是十分警惕,浑身紧绷,倒是阿幼朵突然开口了。 “这位阿哥?是何用意?”她询问道。 不知为何,刘纬早就觉得阿幼朵的口音与现代汉语非常接近,起码他能听得懂,眼下,阿幼朵所说,他听着更像现代汉语! “哈哈哈……”那蛮人头目,先是一阵狂笑,“我等游历川蜀,回程没有盘缠,想朝几位借些铜钱,以资路途所用!” 果不其然,这南蛮头领说的话,刘纬不费劲就听懂了!非常像现代汉语某个区域的方言!只是,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对方还是想要劫财! 出发时的行囊包裹是阿幼朵收拾的,刘纬根本没插手,至于她是否带了钱财,刘纬也不知道。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为主,也没有花钱的地方。 “这位阿哥,我等没有钱财,只有些干粮,不知可否?”阿幼朵又继续说道。 “小阿妹……是我们蛮人?”蛮人头领好好打量一下阿幼朵,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她问道。 “小女子建宁祝融阿幼朵!”阿幼朵抬了一下手,还微微屈膝,似乎是在行异族礼仪的样子。 “原来是自家阿妹!”那头领眼睛一亮,面露笑容,“我乃朱提孟获是也!” 这个蛮人头目,右手捂着心脏位置,还了一礼,还自我介绍了一下。可在刘纬听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什么?朱提孟获?这人就是孟获? 朱提是指益州南中地区的朱提郡,大名鼎鼎的孟获,就是此地人士。 相信很多人都听过诸葛亮七擒孟获的典故,其实《三国志》上对孟获此人是没有记载的,其他史书有载,但野史居多。史学界一向认为孟获这个人是存在的,但有他到底是汉族还是彝族的争论。 现在看来,这个争论有了答案!孟获是彝族人!也就是三国时期南蛮民族之人!南蛮这个名称是中原汉人对此地少数民族统一的称呼,带有些贬义色彩,但在当时,其实连他们自己也自称南蛮人。 得知眼前之人就是孟获,刘纬非常惊讶,更是很疑惑。南蛮王孟获,怎么会出现在犍为郡境内?还干起了抢劫的勾当?这也不符合他的身份啊! 想来想去,刘纬有了推测的答案。此时是公元200年,建安五年,孟获的年纪大概在十五六岁左右,未及弱冠之年,估计现在他也不是什么南蛮王。而且,听刚才孟获自己说,是游历川蜀,没了盘缠,这才抢劫。虽然这听着像个借口,倒也基本符合逻辑。 刘纬的惊讶,孟获和阿幼朵似乎并未理会,他们二人又用本民族语言对了几句话,这回刘纬可是一句听不懂了,只是随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后,阿幼朵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两个人好像谈僵了!看来这个孟获十分强横,根本不买阿幼朵的账! “阿幼朵……如何?”刘纬连忙询问道。 “公子,彼未肯放吾等归途也!”阿幼朵又说回了官话,解释了一下现在的局面。 “公子?”阿幼朵称呼刘纬公子,一下子引起了孟获的兴趣,他好好打量了一下刘纬,最后目光却停留在他手持的那把刀上。 “好刀!小哥可愿割爱?”孟获竟然喜欢上了刘纬手中的刀,用一个贪婪的眼神,看着他问道。 一把刀而已,如果对方能放自己三人走,刘纬当然愿意让给孟获。可就在他已经打算递上手中之刀时,阿幼朵连忙阻止了他! “公子!此乃七星宝刀也,不可赠人!”阿幼朵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 什么?七星宝刀!刘纬连忙收回手,好好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只见此刀,长不足一尺,止数寸有余,说是刀,都不如说是把匕首!而且,朴实无华,无甚装饰,只是刀柄处似乎嵌有七颗彩石,也是小得如同豆粒! 不过,当刘纬转变刀口方向时才发现,此刀果然锋利无比,刀身似乎精钢打造,闪出阵阵蓝光,果然是把好刀无疑!难怪孟获会一眼相中这把刀,企图占有,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七星宝刀! 七星宝刀,多见于演义与野史记载,相传当初曹操就是用此刀企图刺杀董卓未成,将其献给了董卓。董卓死后,这把刀又落到了李傕手中,李傕被杀后,此刀再无踪影,永远消失了! 也许是李傕死后,宝刀机缘巧合下,为刘焉所得,后由刘璋继承,他喜爱幼子,又赐予了刘纬! 刘纬没想到这把传说中的宝刀,竟然在自己的手上,刚才突然面对孟获等一帮劫匪,他还没留意,现在看来果然是七星宝刀不假!如果是这样,他也不舍得让给孟获了! “哈哈!原来是七星宝刀!我今日必得之!”孟获得知此刀名头,更加兴奋不已,大笑着又靠近了一步,显得志在必得! “且慢!汝蛮人好汉,也以多欺少不成?”刘纬见形势不妙,突然开口道。 蛮人有二十多人,各个龙精虎猛,自己这边只有三人,还有个女子,况且都是少年,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刘纬使出激将之法,意图获得一个单打独斗的机会,增加胜算! 要说刘纬,也并不是身无长技,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给他报了各种兴趣班,其中之一就是跆拳道训练班。所以,若论拳脚,他也有两下子,并不算白给。 只是他附身的这个公子刘纬,典型纨绔子弟,儒雅文人,又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从穿越那天开始,他就感觉身体绵软无力,就连这趟行程中,自己也总是最先累得不行的那个人。 若论单打独斗,其实刘纬心中也没底,毕竟这个少年的身体他很不适应,不过,这可能是他们几人最大的胜算了! “哈哈哈……”孟获闻言,再次大笑起来,声如洪钟,“你想与我决斗?” 第11章 毫无胜算 刘纬三人,路遇劫匪,那帮人为首的竟然还是大名鼎鼎的孟获!尽管双方有所交涉,但孟获相中了刘纬手中的七星宝刀,不依不饶。 己方势单力孤,刘纬使出激将法,想获得单挑的机会。 “然也!”刘纬抬起手中刀,昂首挺胸,平静答道。 “哈哈哈……”孟获满脸轻蔑表情,大笑不止,“幼童狂言!” 一句话,把刘纬说得有点发懵。你孟获才多大,十五六岁而已,没比自己大多少,口口声声,说谁幼童呢! 其实,明眼人一看,现实是很清楚的。刘纬文弱,虽十三岁,但看着显得很小的样子,而孟获即便只比刘纬大两三岁,但他长得却很成熟,肌肉棱角分明,已经像个成人。无论怎么看,这两人都不能算一个重量级的。 “公子,不可!有我来!”眼见刘纬似乎要出手,陈式连忙阻止,自告奋勇道。 陈式虽是少年,而且比刘纬年纪还小,但一看就知道是精武之人,相比之下,他的确仿佛更有胜算。可他与孟获比起来,还是有些相形见绌,仅身高就矮了一大截! “就你们?一起上吧!”孟获竟然答应了单打独斗的要求,大大咧咧地说道。随即,他让自己的跟班们散开,手持弯刀,摆开了架势。 这孟获看来也是要脸的汉子,不想落得个以多欺少的骂名,另外,他也是信心十足,觉得自己必胜无疑。所以,刘纬的激将法成功了。 刘纬本不想让陈式去冒险,但他快速对局势进行了冷静的分析,觉得只有一腔热血,一股猛劲是赢不了的,既然孟获说让他们一起上,那何乐而不为? 况且,刘纬所练的是跆拳道,属于拳脚功夫,这决斗用刀,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手持武器与人较量,经验几乎为零,他也需要陈式帮他试探一下孟获的实力。 “善!寿长务要谨慎!”陈式主动请战,刘纬答应了。 说是一起上,也不能真的三人一起上,那还叫什么决斗,刘纬原本的打算是车轮战对付孟获。而且,他一开始压根也没把阿幼朵算在内。 陈式得令,随即持刀摆开了架势,他倒是很谨慎,没有急于发动攻击,而是一直注视着孟获,似乎在寻找他的漏洞。 而孟获也没先动手,他稀松地摆着架势,显得很不屑的样子,见陈式迟迟不动手,他用食指尖勾了勾,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到此,陈式才猛然发动了攻击!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高高舞起环首刀,由四十五度方向,朝孟获猛地砍去!这一击,力量十足,刀在空气中竟然虎虎生风! 刘纬见状,心头一惊。这陈式果然不简单,仅十岁少年,就有这般武艺? 谁知,这一刀下去,孟获竟然毫不在意,只抬起手中弯刀,轻轻一挡,连躲都没躲!两把兵刃撞在一起,发出明亮的金属声,“嘡!”陈式只觉得胳膊一麻,手中的环首刀铿然落地。 我天!刘纬见此情形,不由惊讶万分!这孟获的力气也太大了!刚才陈式那一击,绝非小儿科,换一般人,未必抵挡得住,而孟获只轻轻一搪,陈式竟然震得连刀都握不住了! 此时的刘纬不觉心中有些害怕了,他是个现代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古人的武力有这么强,本以为孟获也未必能强到哪去,他们应该有胜算,岂料,大错特错!这场决斗该如何进行下去? 见自己一招就把对手的刀震落,孟获更加得意起来,哈哈大笑,眼神中满是轻蔑和不屑! “喔!喔!喔!”周围孟获的小喽啰们,见头领一招制敌,也兴奋地欢呼起来。有一人,还大喊着:“王子威武!” 原来孟获现在虽然不是南蛮王,但也是南蛮王子的身份,他所说游历川蜀,没盘缠了的说法,看来是真的。不然,即使是南蛮人,身为王子也无需抢劫为济啊! 一个回合就被打败的陈式,羞愧万分,他捂着酸麻的手腕,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拾起!再战!”孟获似乎意犹未尽,他用手中的弯刀,一指地上的环首刀,戏谑地对陈式说道。 陈式看了一眼孟获,又赶紧看了看刘纬。见刘纬没说什么,似乎是默认,陈式拾起了刀,这次他把刀握在左手中。 刘纬见状,替陈式捏了把汗,他原本是右手持刀的,现在却换为了左手,看来刚才那一下子震得不轻,右手已经受伤了!刘纬本想拦住陈式,却没来得及。 “蛮人!小爷一时大意耳,休得猖狂!看刀!”陈式左手挥刀,再次上前,施展了一招三连斩!所谓三连斩,就是突然发力,连续三次挥刀,分别进攻对手的头部、肋部和腿部,速度极快,一气呵成。 刘纬在旁边,又吃惊不小,他本以为陈式是惯用右手之人,却没想到他左手持刀,似乎比右手还要有力,而且更加灵活!他这才明白,刚才陈式并不算鲁莽,只用自己的非主力手试探攻击而已,其实他应该也跟孟获一样,是个左撇子! 看来这陈式还是有些韬略的,并不是那种冲动之人!刘纬想到这,心中对陈式赞赏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果然如同刘纬所猜测,三连斩虽然被孟获一一化解,未能击中,但换了左手的陈式却越战越猛,持续发动进攻!他身材虽短,但动作迅速而灵活,步伐走位非常有章法,左砍右劈,一时间,他竟然围着孟获,前后左右连续攻击,似乎还占了上风! 第12章 初擒孟获 其实,我们都知道,刘纬使出的是跆拳道的步伐和架势而已,但这种武艺汉代是没有的,也没人见过,所以处处透着诡异。不仅是孟获,就连陈式和阿幼朵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阿幼朵,她一直都是刘纬的贴身侍女,已经很多年了。这位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她一清二楚!原来的刘纬别说是练武了,连刀枪都很少触动。 可自从落水后,公子真的好像变了个人,眼下,他见公子竟然又做出了这么奇怪的姿势,她一时间也有些恍惚了,难道那个传言不虚,公子真的是被鬼魅附身了? 眼见孟获愣在当场,迟迟没有动作,刘纬伸出左手勾勾指头,竟然也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直到这时,孟获才反应过来,在他看来,这个姿势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如此孩童,竟然敢蔑视自己,他有些愤怒了! “幼童敢欺我!看刀!”说时迟那时快,孟获大吼一声,箭步上前,主动发起攻击,一刀朝刘纬砍了过去。 这一刀,力量极大,陈式那刀与之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刀刃划过空气,发出“呼”的一声! 一直颠来颠去的刘纬,突然不动了,双脚站定,只一侧身,躲过了这次攻击!一旁的阿幼朵和陈式,都替刘纬捏了把汗,尤其是阿幼朵,那刀砍下来时,她都吓得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睁眼看时,发现公子无恙,这一刀被他躲过去了,而且,他又开始了那种颠来颠去的步伐,在孟获的左右,移来移去! 一刀砍空,孟获更生气了!他这一刀,不仅力度大,速度也很快,没想到却被眼前这个文弱公子那么轻而易举躲过去,他的脸上挂不住了,竟然也挥起弯刀,像刚才陈式一样,猛地发起三连斩! 这三刀速度极快,加上孟获的刀很大,呼呼生风!刘纬停止了脚步,再次非常敏捷地连续躲开了这三刀!随后,他又颠了起来! 孟获怒了!除了自己攻击未果的挫败感让他懊恼外,刘纬那颠来颠去的步伐,也是太气人了!只要自己攻击,他就停下,并能躲过去,自己停下来,他就在那颠来颠去,像个猴子一样,看着十分闹心! “再来!”刘纬见孟获停了下来,再次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哇呀!”孟获实在是气急了,二话不说,怪叫一声,使出千钧之力,挥舞弯刀,朝刘纬砍去! 这刀袭来,刘纬毫无惧色,反而微微一笑!他不再躲避,竟然也挥刀迎了上去,看那意思好像是要用手中的七星宝刀与孟获的弯刀硬碰硬! 孟获见状,正中下怀!刘纬一直在躲,他巴不得刘纬迎击,也能让这个小公子领教一下自己的神力! 谁料,刘纬看似迎击,却只是虚晃一招,就在两把兵刃即将碰撞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再度拧身一躲,孟获又砍空了!这一次,他用力过猛,尤其是见刘纬迎击,他更是加了十足的力气!砍空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孟获竟然一个趔趄,脚底拌蒜,向前倒去! 其实从一开始,孟获就着了刘纬的道!刘纬对于史实是非常精通的,他深知,三国时代,所谓的武艺,其实并没有形成体系,武将是否勇猛,一般来说比拼的是谁的力量更大! 这力量也包括爆发力和耐力,爆发力决定速度,耐力决定持久程度,这两者兼具,且出类拔萃者,往往会被人称为“万人敌”!其实你完全可以想象一下,在混乱的冷兵器战场上,决定性的因素其实就是力量。 但是,只有力量也是不够的,除了要有冷静的头脑,也需要一定的战术和技巧,这样的武将,才堪称高手! 从一开始陈式与孟获的角斗过程中,刘纬发现,孟获最大的特点是力气大,但他的韬略和头脑就略逊一筹了。陈式的错误是以短击长,明知道孟获的力气比自己大,还跟对方硬拼力量! 而刘纬自己却没有那么做,他扬长避短,以柔克刚,先是故意激怒孟获,让他失去理智,这样,他除了蛮力,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了。到最后,孟获在刘纬的周旋下,一刀砍空,发力过猛,失去了重心! 孟获还是有些功底的人,他没完全摔倒,到最后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这才停了下来!岂料,就在他刚刚停下时,一把短刀即刻抵住了他的脖子! 原来,孟获因一刀砍空失去重心后,挣扎着不想倒下,最后停下来时,不偏不倚地正好跪在了阿幼朵的面前,小妮子反应极快,立即用手中短刀,把孟获给挟持了! “王子!”围观喽啰们见状,惊叫着想要上前。 “都别动!”阿幼朵把刀又离孟获的脖子更近了,刀刃已经与皮肤紧紧接触,似乎有血微微渗出! 喽啰们不敢轻举妄动,连忙保持了距离,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神勇的王子竟然会被这么几个少年打败,最后还被一个女孩劫持! 刘纬见阿幼朵控制住了孟获,连忙也来到左右,一边警惕着那些喽啰,一边面无表情地问孟获道:“服么?” “此乃偷袭,不服也!”孟获的意思很明白,咱俩在决斗,有个闪失也很正常,旁人插手了,就是阴谋卑劣! 刘纬之所以面无表情,未显得意之色,其实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场决斗,他们赢了,但赢得不光彩,他高兴不起来。不过,刘纬并不迂腐,对方人多,态度强横,能取胜才是硬道理!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住了孟获,最终能顺利脱险就成,讲究什么光明正大啊!再说了,孟获这帮人是在抢劫,本就是作奸犯科之徒,跟这样的人还讲什么仁义礼智信? “不服!不服!”孟获被刀架着脖子,单膝跪地,却依然傲气冲天,不肯认输。 这个场面,让刘纬一下子想起了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故事来。之所以说是故事,那是因为史学界一向认为是小说家虚构的,但深受演义影响的刘纬,眼见孟获那不服气的样子,突然产生了一种念头。 南中地区聚居的少数民族,一向不服中原王朝管理,尤其是到了汉末三国时期,军阀割据,汉人对这个区域的控制力进一步削弱了,南蛮反乱时有发生。 而南中是益州南部一片广阔的地区,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如果这个地区失去了控制,对益州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损失,不仅税收大减,人口也将减少三分之一! 刘纬的念头就是,既然上天安排自己与孟获巧遇,自己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学着当年诸葛亮的样子,也来个七擒七纵,收服人心,以利于将来平定南中呢? 这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以后,连刘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开始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进一步适应了穿越后的这个身份!同时他已经开始有了未来的规划! “令你的人散去!”刘纬不为所动,冷冰冰地说道。 “散之,你必取我命!”孟获还挺狡猾,没有直接命令手下散去,似乎在与刘纬谈判! 刘纬本来就没打算杀他,有放纵之心,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现在还没有脱险。 “汝随我等赴武阳,至则放汝归也!”刘纬郑重地承诺道。 “怎知你言而有信?”孟获发问道。 “大丈夫生于世间,无信不立也!”刘纬慷慨激昂,倒似乎忘了刚才他是用什么手段拿住孟获的! “你……究竟何人也?”孟获早觉得此少年不是凡人,到现在,他才终于开口问道。 “刘纬!”刘纬毫不犹豫,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第13章 赵韪图谋 刘纬?这对于孟获而言,是个陌生的名字。其实孟获此人不简单,他虽然是个蛮人,却少时就游历四方,见识广博,识汉字,会汉话,对中原风土人情也有所了解。 另外,有些汉人名士,尤其是那些大名鼎鼎的,孟获也或多或少有所耳闻,但眼前这个刘纬,他却没有一点印象。 刘纬虽姓刘,但并不代表所有姓刘的都是汉室宗亲,普通百姓刘姓者更多,再加上他的这身麻衣短褐,破旧不堪,孟获还真想不到刘纬的真实身份。 但那把七星宝刀,孟获可是听说过的,这是天下名刀,怎么会在如此不起眼的少年手里呢? 然而,刘纬只通报了姓名,却并未解释自己的身世。一来,他并不是刘璋真正的儿子,所以也不愿意总把这个身份挂在嘴边,二来,现在尚未脱险,暴露身份,恐怕会有危险。 见刘纬也不愿多说什么,孟获也没再问,他考虑了一下,答应了。 “妥!就如公子所言!”随后,他在刀架着脖子的尴尬姿势下,轻轻转了转头,对自己的手下大声道:“散去,先回朱提!” 那些喽啰看似很忠心,愣在原地,并不肯离去,阿幼朵见状,把短刀又离孟获的哽嗓咽喉近了些,已经有血滴落下来! 感受到疼痛的孟获不敢大意,他又朝属下高声怒吼一句,下达了必须走的命令,那些喽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散去了。 然而,刘纬知道,散去并不代表彻底离开,这些人为了主人安危,肯定会紧紧跟随,不可大意。于是,他命陈式找来草绳,先把孟获五花大绑,捆了起来,然后押着他一道,又踏上了去往武阳之路。 可能您看到这里会很奇怪,不是去江阳就任吗?怎么又去武阳了? 这个武阳县,也是犍为郡属地,而且地位比较特殊,它是郡治所在(相当于首府),也是本郡太守任处,是整个犍为郡的核心。 刘纬要去就任的职务是江阳县尉,江阳隶属于犍为郡,也就是说,犍为郡太守是他的上司,赴任之前,先拜见太守,这是基本的流程,更是起码的礼仪。 另外,这武阳县也是去往江阳的必经之路,离开成都好多天了,这也是他们几人经过的第一个“大城市”。他们需要在此停歇并补充食物,为接下来的行程做些准备。 又行了一日,几人终于抵达了武阳县城外。 越接近武阳县,孟获的心里就越是没底,他原本就对刘纬的承诺将信将疑,担心刘纬并不会放他,而是会把他交给武阳县官吏,以抢劫治罪。可他也很无奈,自己被捆得无法挣扎,那小妮子的刀也是一直抵着他的腰,只能甘受摆布。 “寿长,宽绳!”走着走着,刘纬忽然停了下来,让陈式解开孟获身上的捆绳。 “公子……”陈式看了看孟获,有些犹豫。 “依令而行!”刘纬口气坚定,再次说道。 “唯!”陈式只得遵命,给孟获松开了绑绳。 见刘纬遵守承诺,孟获的心中松了口气,他同时也觉得,这个文生公子,绝非常人,对他的身份,又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谢公子放我,敢问君是何出身?”孟获被解开后,双手抱拳,诚恳地道谢并问道。 “家父刘益州是也!”刘纬的脸上微微一笑,还礼答道。 “竟是州牧公子,小人造次了!”孟获知晓了刘纬的真实身份,显然一惊,连忙又施了一礼。 刘纬从孟获的表现上来看,感觉此人并非是那种冥顽不灵的野蛮人,也颇为懂礼。他想到要收服南蛮必先收服此人,便客气地答道:“王子不必多礼,还望日后,汉蛮两族,能万世和睦也!” 这番话,听得孟获心头一热,感觉这个小公子绝非等闲之辈,胸中有大志,但他生性高傲,并不肯服输。 “后会必有期也,我告辞了!”孟获说着,转身大踏步地就走了。 “此蛮人无礼,宜付有司拿问,公子因何放耶?”陈式忍不住在刘纬身边问道。 “吾自有主张!”刘纬没理会陈式的疑问,望着孟获远去的背影,只这番答道。 成都,赵韪府内。有两人于书房中,摒去旁人,窃窃私语,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可恶!吾之大计,为小儿所乱,当何对耶?”说话的人,正是赵韪,他右手紧握着拳头,在桌案上捶了两下,显得很不甘心。 上次公厅上的事,表面上看,赵韪是占尽了风头,他还正经得意了一阵子,可后来,他才慢慢琢磨过味儿来了!州牧刘璋似乎给足了他的面子,把儿子都贬斥了,但实际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啊! 赵韪想要兵权,图谋不轨,这才是他的目的。在那之后,赵韪又屡次求见刘璋,却不得见,因为刘璋从此就称病不出了!谁也见不到他。 赵韪也不蠢,他知道刘璋这是故意躲着自己,也就是说,并不想把兵权给他。为此,赵韪很是郁闷。 “兄长……弟观此事,尚有解矣……”赵韪对面之人说话了,正是他的族弟赵谌。 “喔?何解耶?”赵韪抬头注目,连忙问道。 “吾凭中军府牌,往鱼腹,说沈弥、娄发等叛,彼时刘季玉必遣兄长平叛,兵权可图也!”赵谌似乎胸有成竹般建议道。 “不可!沈弥、娄发、甘宁等辈,素与我不睦,焉能同谋哉!”赵韪闻言,摆手拒绝道。 “非也,斯人未必同谋也!”赵谌连忙解释道。 “何意?”赵韪有些疑惑了。 “吾与荆州蒯异度有故,游说之事,可假手于其也!”赵谌接言道。 “余弟之谋,大善!”赵韪先是沉吟片刻,脸上忽然有了笑容,一拍桌案,兴奋道。 蒯异度其实说的就是荆州名士蒯越,当时是刘表手下非常受重用的谋臣,赵谌的意思就是,假手蒯越,让他唆使沈弥他们造反,而赵韪就能以平叛为借口,获得兵符,掌握兵权了! 这两人的密谋,看似天衣无缝,却是个馊主意!荆州刘表,还有蒯越,人家凭什么被赵韪当枪使?这个计谋,有可能产生引狼入室的后果,把荆州兵引入西川! 可赵韪他们,为了造反夺权,无所不用其极,根本就没考虑那些!阴谋就此肇始,一场动乱在所难免! 武阳县是郡治所在,也算繁华,街道两侧,店铺林立;茶馆酒肆,生意兴隆。街上行人往来,时有小贩叫卖,虽不比成都热闹,但在这个乱世中,也算不错的地方了。 进城后,刘纬等三人兵分两路,阿幼朵负责去采买食物,而刘纬则更换了官衣,带着陈式,直接去往太守官署,准备觐见。 犍为郡太守任秀,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过刘纬是知道他一些底细的。任秀的兄长任岐,当年就是犍为郡太守,却因反对刘璋,曾经意图谋反。 这场反叛,最终被平定了,但起到关键作用的人,却是任秀,正是因为他“大义灭亲”,密告了兄长的图谋,刘璋才能及时反应,把叛乱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任氏一族,是武阳县一带的豪强大族,很有影响力,加上任秀揭发有功,刘璋便命任秀继犍为郡太守之职,直到现在。 不过,刘纬在心中却对任秀这样的人颇感厌恶,为了能当上太守,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告发,实在是个小人无疑!所以,在觐见之前,刘纬已经对此人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却让刘纬有些意外了。 第14章 武阳述职 太守任秀,听人报公子刘纬来见,十分热情,竟然亲自出了官署,在大门口迎接了刘纬! “公子降尊莅临,实乃吾辈之幸也,请恕某未能远迎之罪!”一见面这太守任秀,客气得很,卑躬重礼道。 眼见对方以礼相待,刘纬也不敢轻慢,连忙还礼道:“焉敢!纬此来为效力耳,守公大礼,实不敢当!” “公子请!”随即,任秀便请刘纬等进入官厅,他非要让刘纬居于正位,刘纬再三推辞,这才罢休。 各自入座后,有下人奉茶,随后,任秀满面笑容,似春风袭人般开口让道:“公子,请用!” 一提这喝茶,刘纬就有些打怵。汉代的茶,与当今的茶差别还是很大的,尤其是这蜀中绿茶,经烹煮而成,喝着很苦的感觉。刘纬在原来的世界里,就不爱喝茶,来此以后,每次喝茶,都像在喝药。 见刘纬眉间,似有为难之色,任秀以为刘纬嫌茶不好,连忙解释道:“此乃贡茶,公子可安心品之!” 看来为了迎接刘纬,这个任秀做足了准备,竟拿出最好的茶来招待他。贡茶,顾名思义,那是给天子上贡专用的茶叶,不能说不好,但刘纬不是嫌茶不好,他只是喝不习惯而已。 见人家都这么说了,刘纬无奈捧起茶盏,小口轻泯,似喝未喝,装了装样子。 “公子远来,途中可济否?”任秀见刘纬喝了茶后,又接着问道。 “尚可济也,偶遇强人,尽退之矣!”刘纬淡淡地回答道。 他轻描淡写,可任秀却是脸色一变。在犍为郡境内,让州牧的公子遇见了贼匪,这岂不是说明他治郡无方么!还有,他惊讶于刘纬这文弱公子遇见了贼寇,竟然能凭一己之力就打退了他们,不简单啊! 为此,任秀还特意看了一眼侍立在刘纬身后的陈式,以为是这少年郎的功劳。 “令公子遇险,乃吾之罪也!”这任秀连忙再次施礼,显得有些惶恐的样子。“续途,吾必安排妥当,公子安心!” 从一见面开始,太守任秀就这么客气,十分谦卑,非常尊重刘纬,似乎他才是任秀的上司。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刘纬是州牧的儿子,虽然在成都很多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但在这外乡之地,这个金字招牌似乎还挺管用! “守公过歉矣!刘纬谢君美意!”一时有点感动,刘纬似乎对这个任秀印象好了起来。 “来人!”任秀呼唤一声,随即有两名下人,抬来一个锦盒,放到了刘纬面前。刘纬看那两人有些费力,可知此盒分量不轻。 “此乃何物?”刘纬很奇怪,好奇地问道。 “区区薄礼,还望公子赏收!”此时的任秀,脸上笑得像一朵花一样,不过在刘纬看来却非常不自然!他这是什么意思? 等刘纬疑惑地打开锦盒,才恍然大悟!原来任秀是在向他行贿!那盒内装了很多铜钱,一串一串的,粗粗算来,不下万枚! “太守这是何意!”刘纬连忙抽手,惊讶之余,开口问道。 “公子赴江阳,路途遥远,以为路资所用耳!”任秀怕刘纬不收,还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汉代的五铢钱,购买力在每个时期是不一样的。在汉末三国时期,物资匮乏,钱的购买力不足,这一万多钱,也就相当于如今人民币5000元左右的购买力。 不过,这也分情况,对贫苦百姓来说,这一万钱,却足够一家五口人数年生活所用,这份礼不能不说,挺厚! “初见守公,怎敢领受?”刘纬不为所动,因为他似乎明白了任秀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殷勤的原因了! 表面上看,任秀给刘纬这么多钱,是在行贿,以图他将来能为其在州牧面前美言几句,但现在刘纬的境遇是被贬失宠,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领会刘璋的真实用意的! 墙倒众人推是普遍的规律,眼见刘纬失宠被贬斥,很多人都是落井下石的态度,这任秀会如此高瞻远瞩,看出自己总有一天还能回到州牧身边?他难道是在投机? 刘纬想了半天,倒是琢磨出另外一番滋味来! 这一万钱,看似不少,但用来行贿似乎又不算多,如果刘纬没失宠,任秀绝对不可能用这么点钱打发他!现实情况是,刘纬失宠,但毕竟还是州牧公子,任秀给他一万钱,尽了心,之后小公子你就好自为之吧! 对任秀来说,刘纬是个大麻烦,失宠的公子,做了自己任下的县尉,实则是烫手的山芋!任秀给刘纬这些钱,暗含着想让他赶紧滚蛋,去江阳自生自灭的意思! 想明白了这些,刘纬心中有些恼火了。官场生态,虽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任秀这个人看起来客气,实际却是个老油条!而且,根本就没看得起刘纬! 不过,刘纬转念一想,又释怀了。既然是白给的,不要白不要!此番去江阳县就任,还不一定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而离开成都匆忙,阿幼朵似乎也没带多少路资出来。这一万钱,没准能用得上! “恭敬不如从命,纬拜谢守公!”旋即,刘纬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向任秀施了一礼,收下了。 第15章 酒肆奇遇 主菜,是一只蒸鹅,通体煞白,似乎一点调料都没有!还有江鱼一条,看着好像都没做熟!其他的就是一些青菜,刘纬一样也认不出来,看着像是野菜!他唯一能认出来的,只有一道韭菜,还不是炒鸡蛋,似乎是用盐腌制的咸菜! 酒是那种白色浑浆米酒,盛在一个小木樽中,配有勺子一把,这他在成都府中曾经喝过,倒也认得。但每个人面前,上一碗大米粥这是何意?喝酒还要吃粥吗? 刘纬呆呆地看着这一桌“好菜”,咽了咽口水,却丝毫提不起食欲来!在他看来,这些都不如阿幼朵在途中做的烤野兔好吃! “公子,此处不比府中,已不易得也,用些可好?”阿幼朵见刘纬发愣,以为他是嫌菜品不好,贴心地规劝了一句。 刘纬不是嫌菜不好,而是十分不适应而已。在成都府中时,他吃得就很不得劲,到这里,还不如在府中! 不过,刘纬心里清楚得很,中国现代的很多食物,其实都是外来产品,而且其中大多数还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后,由美洲传往全世界的,汉代,根本也没有那些东西! 不仅仅是食材的匮乏,就连烹饪方式,也是非常不同的!汉代肉食多以炙烤和清蒸的方式烹饪,而青菜更是以腌制和水煮为主,而且调味料匮乏,现代人吃起来,肯定会觉得没滋没味! 同时,在汉代,很少有吃干饭的习惯,大多数人都是以喝粥作为主食摄入的方式,只有北方某些地区的有钱人,才以干粮果腹。这就是那三碗粥摆上来的原因。 刘纬不开动,阿幼朵和陈式作为侍从,自然也不敢轻动。他们只能是望着刘纬,眼露一丝渴盼之意,因为他们也是真饿坏了。 刘纬看出二人的心思,只好操起筷子,夹了一口鱼肉,送入口中,阿幼朵和陈式这才持箸吃了起来。他们二人倒是吃得很香,可刘纬却觉得味同嚼蜡。 这口鱼肉,要多淡有多淡,似乎都没放盐!就算调料匮乏,多放点盐也不至于这么难吃吧! “赵韪此人,旋日必反!”正在刘纬发愁菜品难以下咽之时,忽然闻听有人如此这般说道。 刘纬不禁很奇怪,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见识,竟与自己不谋而合?他连忙循声望去,看见相隔一桌的位置,对坐着两名年轻人,其中一人,肤色白皙,面有慷慨之意,刚才那句话,好像就是他说的。 “兄长不可言也……”对面的红脸少年似乎谨慎一些,连忙劝阻刚才说话的白脸少年道。 刘纬打量了一下此二人,大概都在十三四岁模样,虽是少年,却也龙虎精神,颇为健硕。尤其是刚才断定赵韪必反的那个白脸少年,刚勇有胆,精武而无惧色。 这两个人是谁呢?刘纬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测起来。汉代人口少,可也不至于走到哪里都遇见有名气的人,他觉得这一切似乎冥冥中自有定数,尤其是听刚才那少年所议不凡,刘纬顿时觉得,这两个人似乎并不简单。 要知道赵韪在蜀中是非常有影响力的人物,权势滔天,连州牧刘璋都得敬他三分,区区少年,敢如此议论他,定是有胆有识之人! 刘纬一直盯着人家看,那二人很快就发现了,目光相对,他们也在审视着刘纬。可在一家酒肆里,这么互相看着,太过尴尬,尤其是刚才那少年非议赵韪,随后刘纬就这么盯着人家看,那少年还以为刘纬是赵韪的探子!因此,面色也不太好。 于是,刘纬赶紧起身,来到那两名少年面前,深施了一礼,“二位少英雄,可请与吾等同饮?” 两名少年见刘纬挺客气,连忙起身还礼,但似乎对他的身份存有疑虑,没有答应。只听那白脸少年说道:“不识君颜,安敢同饮哉!” 这并不奇怪,彼此都不认识,刘纬突然邀请人家一起喝酒,显得有些唐突,他们怎么会轻易答应呢。 “在下江阳县尉刘纬是也……”刘纬笑着做了个自我介绍。 “莫非乃刘益州公子乎?”两位少年一听,都是一惊。 “然也……可否赏光一叙?”对方竟然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刘纬感到很意外,但他还是热情地继续邀请两人道。 “久闻公子盛名,我等之幸也!”红脸少年还有些犹豫,但那白脸少年竟然直接答应了! 随即,刘纬同两位少年一起,回到原来的座位,并招呼侍者,再添酒菜,待众人坐定后,刘纬开口发问了。 “敢问二位尊姓大名?”这是他从刚才开始一直所好奇的问题。 “吾乃武阳张翼是也!”那白脸少年,颇为主动,立刻拱手介绍了自己。 刘纬听闻,又是一惊!这个白脸少年,竟然是张翼!对于精通三国史的刘纬来说,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此人是蜀汉中后期的名将,而且他还是大名鼎鼎的汉初三杰之一张良的后人! 这张翼,就是犍为郡武阳县人,也难怪会在此巧遇他! “竟是张公子房之后,伯恭兄乎?”刘纬面露惊喜之情,非常尊重地拱手道。 “祖上之功名,晚辈安敢僭荣也……”张翼很谦虚,赶紧还礼道。不过他很纳闷,自己真的这么有名气?竟然连州牧的公子都知道自己?能一下叫出他的表字,还知道他是张良的后人? “在下乃巴郡南充国人张嶷是也!”那红脸少年随后也自我介绍道。 张嶷?刘纬更是惊讶了!此人同张翼一样,也是蜀汉中后期名将!不过,两人虽然都姓张,却并不是亲兄弟,也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怎么会一起在这个酒肆里喝酒呢? “原来是伯岐兄!”刘纬再次清楚地称呼了张嶷的表字来,二张闻言,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显得十分疑惑。 无论是张翼,还是张嶷,建安五年时,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即使张翼的祖先是大名鼎鼎的张良,他自己也不那么出名。而张嶷,出身寒微,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名气。 这两位少年疑惑的是,眼前的州牧公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呢?并且似乎对他们二人非常了解,且礼敬有加! “公子不可称兄也……我等当受不起……”张嶷连忙施礼劝刘纬道。 “适才闻伯恭所议赵韪之事,吾深以为然,故邀二位共饮之!”刘纬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邀请他们的原因,因为他看出这两人满腹狐疑的样子了。 “酒后狂言耳,公子切勿介怀!”张翼自觉失言,赶紧解释道。 “非也,伯恭所言,正合我意!”刘纬安慰了张翼一句,随即又好奇地问道:“汝等何知某为州牧之子?” “公子于公厅之上,斥驳赵韪,我等皆有所闻!”张翼连忙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那天自己顶撞赵韪的事,传播得如此迅速,居然比自己一行人,更早到武阳县了!刘纬一时之间都有点不敢相信,在没有电话的古代,消息怎么会传播得这么快? “吾之族叔,乃张公子乔也,偶由书信中所闻耳……”张翼见刘纬面露疑惑之色,连忙解释道。 怪不得,原来张松是张翼的远房叔叔,难怪他能对成都所发生的事,这么了解。 “公子不畏权臣,据理力争,吾等钦服也!”张翼比张嶷爱说话,他又接着说道。 “伯恭谬赞矣!”刘纬会心一笑,谦虚一句,但心里却挺舒服。同时,他觉得眼前二张,似乎与自己的主见类同,颇有些遇知己的感觉! “今得遇二位少英雄,实乃余之幸也,请同饮此杯!”刘纬说着,双手捧起漆木耳杯,爽朗地说道。 第16章 共赴江阳 “恭敬不如从命!尽饮此杯!”张翼爽朗,端起酒杯来,大声和道;张嶷没说话,但眼神也满是内容,端起酒杯来。三人碰杯后,皆一饮而尽! 由此,三人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了起来,一边喝酒,一边天南地北地聊得非常热烈。阿幼朵在一边,忙着斟酒夹菜,而陈式则是一愣一愣的,也插不上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纬等人有些醉意了。这浑汤米酒虽然度数极低,但却挺上头的,喝多了也会醉。在现代,刘纬从来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酒量,只觉得那酒酸不溜叽的还有点淡淡甜味,倒也不难喝,而且,迷迷糊糊的感觉也挺爽! 三人中,张翼酒量似乎不错,但张嶷就不行了,他本来就是个红脸少年,喝了些酒后,更红了,像一张朱色的绢帛! “刘兄!此去江阳,为何如此简行寡众?”喝得尽兴了,张翼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负罪远流,安敢招摇过市耶?”刘纬自嘲一般地叹息道。 “非也,公子此行,犹困蛟入海,必成大业!”张翼也不知道是故意劝慰刘纬才这么说的,还是他猜到了刘璋历练儿子的想法,竟然真说到了点子上!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刘纬闻听此言,很是激动!他本就觉得此二人跟自己脾气对路,现在,他更感觉心头热乎乎的了! “成大事者,余力孤也!二位如若不弃,可愿共赴江阳?”一激动,刘纬向二张提出了这个请求来! 其实,这纯粹是酒后之言,刘纬虽然打心眼里有这样的希望,但其实一点都没敢指望他们能同意,只是借着酒劲才说了出来。 张翼的祖上是张良,名门之后,而且他的曾祖还是东汉朝廷的司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其父亲也曾为广陵太守,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 而张嶷,虽然出身寒微,但结交甚广,有不少有头有脸的朋友,他能跟张翼这样的名门之后呼朋唤友,就可见一斑了。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非等闲之辈,绝不是陈式这样的州府小厮下人可比,刘纬现在的身份只是小小县尉,有什么资格和底气邀请人家一同前往江阳呢?真去了,刘纬能给人家什么样的前程呢? “在下愿追随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没想到,张翼连想都没想,直接就同意了!这可是大大出乎刘纬所料! “伯岐,汝意下如何?”张嶷喝得有点多,神志似乎不清,没有立刻回答,张翼见状,还刻意问了他一句。 “善!”张嶷打着酒嗝,竟然也一口答应下来了! “如此甚好,乃纬之幸也!请再尽此杯!”刘纬非常高兴,又举起杯来,劝酒道。 这场酒局,后来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刘纬都不知道了,因为他最终喝得酩酊大醉,断片了!一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间客馆的卧榻之上。 刘纬坐起身来,觉得头很痛,忍不住揉了揉,也就在此时,阿幼朵端着一个木盆进来了。 “公子醒了?请洁面……”阿幼朵贴心地说道。她身为刘纬侍女,真是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果不是年龄稍小,刘纬都会觉得自己多了个体贴入微的姐姐一般。 “昨天……喝多了……”刘纬刚醒,脑袋一片混沌,说了句现代的普通话。可是不曾想,阿幼朵好像听懂了。 “公子……”阿幼朵满脸的疑惑,因为她不可能不感到奇怪! 阿幼朵本是建宁祝融氏嫡女,他的父亲曾经发动过叛乱,后来被镇压了,为表诚心顺服之意,便把自己的嫡长女,也就是阿幼朵,送到了成都作为人质。 质子常见,质女却并不多见,实际上,成都州牧府也并没有把小小祝融氏部族当回事,也就没在乎送来的人质是男是女,既然是女孩,就安排她做了刘纬的侍婢。 那一年,阿幼朵才六七岁,就沦为官奴,专门负责服侍公子刘纬的起居,这一晃就是将近五年的时间! 所以,要说最了解刘纬的人,可以说就是阿幼朵,他的生活习惯、举手投足、脾气秉性,阿幼朵可以说都是一清二楚,可是,自打刘纬落水以后,真的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都在传言刘纬是着了魔障,这才变得如此怪异,阿幼朵却不太相信。五年的朝夕相处,她对刘纬多少会有些特殊的感情,当然,不是爱情那一类,应该说是一种亲情吧! 阿幼朵还有个弟弟,离家的时候,他才两岁,在成都这么多年,阿幼朵都忘记了弟弟是什么样子,很多时候,她其实把比自己还年长一些的刘纬,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因此,对于刘纬的怪异举动,她宁愿相信只是暂时的,也不愿意相信流言所说。但是刚才,刘纬又说了那种奇怪的语言,更诡异的是她虽然不会说,却能听得懂。 此时的阿幼朵,瞪大了眼睛,盯着刘纬,十分惊讶的样子。刘纬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太阳穴,转脸看见阿幼朵这样,也是一愣。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仿佛是“失言”了。 其实,幸亏他穿越后附身的这个刘纬是州牧公子的身份,否则,所有人一定会觉得他是疯了,说不定会被关进疫所中去! “呃……是何时辰?”刘纬连忙转移话题,问阿幼朵道。 “已是辰时……”阿幼朵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好家伙,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在刘纬的记忆中,昨天在酒肆与二张喝酒那时,天还没黑,而现在却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二张何在?”刘纬醒过神来,连忙问道。 阿幼朵随即解释了一下,说昨天刘纬他们三个人都喝多了,自己只顾照看刘纬了,也没注意那两个人的去向,但似乎是相互搀扶着走的。 刘纬听完,有些失落。昨天他邀请二张同赴江阳的记忆还有,而且也记得对方同意了,可如今,那两人已经没了下落,自己都不知道去哪找他们,不觉有些遗憾。 失望之余,刘纬也摇了摇头。本来嘛,昨天说的都是酒话,哪能当真,也许人家酒醒了,就忘了这件事,自己又不能给人家什么好的前程,二张又为何要跟随自己呢? 刘纬无奈起身,洗了把脸,随后又和阿幼朵一起,汇同陈式在客馆吃了些粥,收拾停当后,他们便准备出发了。 这武阳县城并不大,只有一南一北两处城门。去往渡口,必走南门,于是他们三人离开客馆后便朝南门而去。 谁料,刘纬等人刚刚行至南门,就发现有两伙人都在等候着他们!其中一伙人,仿佛是太守官署侍从的模样,刘纬昨天也见过,有些面熟,而另外一伙,是两个人! 没错,此二人正是张翼和张嶷!他们好像在此等候多时了,而且身上竟然也都背负着行囊! “伯恭!伯岐!”刘纬兴奋异常,赶紧上前,躬身施以重礼道。“君等果信之也!” “季布一诺,千金难换,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张翼立刻表明了态度,张嶷在一边虽未说话,也是满脸的笑意。 “有二位相随,纬必以命托也!”刘纬再施一礼,诚恳地说道。 “公子,小人奉命,送君之渡口也!”太守侍从此时也上前来,拱手说道。 “大善!”刘纬很高兴,竟对那侍从也行一礼,惊得他连忙作揖不止,不敢抬头。 随后,众人出发了,直奔渡口而去。 第17章 功曹法正 所谓的渡口,实际上是武阳县辖下一个乡镇的名称,不过,顾名思义,这里也的确是个渡口,就在岷江上游。去往江阳县,走水路,由此处上船,沿岷江进入泸水(今金沙江),顺流而下,既可到达! 在古代,水路运输实际上是最便捷的方式,尤其是益州这个地方,水网密布,走水路比走陆路要方便得多! 太守任秀派来的人,安排刘纬等人上船后,也就回去了,余下的路程,也是一帆风顺。借着水力,顺流而下,客船行进的速度非常快。 一路无话,刘纬等五人,只用了三天时间,便顺利抵达了江阳县! 可是,到了江阳县,刘纬真可谓是心凉了半截!武阳县本来就不大,没想到江阳县还要更小,最关键的是,这里看似就是在泸水边的一个小镇一样的存在,县城连个像样的城墙都没有! 说没有城墙,倒也不确切,这里有城墙,但却十分低矮,没有比院墙高到哪去!而且,垒砌得非常简陋,似乎一撞就会倒塌的样子!不仅城墙残破,就连城门也很糊弄,竟然是竹条编制而成!就这样的城门,根本抵御不了任何外敌进攻,一把火就能给烧光了! 下船之后,刘纬就呆立在江阳县城南门外码头上了,望着自己即将赴任的这座破城,心里甭提是什么滋味了! 刘纬精通历史地理,早知道江阳县就是今天的泸州市,在他之前的想象中,泸州市可是个挺好的地方,著名的泸州老窖,更是享誉中外,于是,他以为三国时代的江阳县,应该也不能差哪去,没想到实地见到了,竟然是这般光景! 张嶷此人心细如发,看见刘纬此刻的样子,便对他的内心活动,知晓三分了。不太多说话的他,开口为刘纬解释起来。 原来,这个江阳县,是犍为郡中,距离南中地区最近的地方,只隔着一道泸水,所以,每次南蛮北掠,江阳都是第一站,这个地方曾经多次被毁,因此才变成了今天这番衰败的景象。 刘纬得知这一切后,心底突然有些埋怨起父亲刘璋来!就算你想让儿子历练,也不能安排这么个破地方啊!这还是历练吗?简直就是发配!由此,刘纬心中有些动摇了,父亲刘璋,究竟是英明还是昏庸? 不过,刘纬望着眼前的金沙江,倒是忽然想起了“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的诗句来,想起了当年,不,应该是后来红军长征,克服万难的那种精神,他又有些释然了。 不苦,还叫什么历练?江阳如此衰败,基础几乎为零,如果自己能振兴此处,那才真正算是历练有成! 阿幼朵付了船费后,刘纬等五人离开了码头,准备进城,却被门口的守卫士兵挡住了去路。 “止步!来者何人?”有士兵高声叫道。 刘纬起先有些纳闷,这大白天的,进城还需要检查吗?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江阳常有动乱,夷汉杂居,治安不好,当然需要对来往人等做细致盘查。 “此乃新任江阳县尉也!”陈式见那士兵无礼,在一旁高声介绍了刘纬的身份。 “县尉?”守卫士兵有些疑惑,江阳这样的破地方,竟然还有新任官员前来? 说到县尉,这里不得不提一句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官呢?汉代的县,是郡之下的行政划分,大县的最高长官为县令,小县的最高长官为县长,都是一把手。 县令或县长之下,设县功曹一名,总涉县事,相当于常务副县长;再往下,则设有县丞一名,管一县民治;县尉一名,掌管一县军事。 这回您看出来刘纬的官究竟有多小了吧,也就相当于今天的县公安局局长差不多!尤其是江阳这样的小县,他的年俸,才二百石!而刘纬原来的职务中郎将,年俸是两千石! 守门的士兵们有所疑惑,其实也是正常的。江阳这样一个破地方,求取功名,走仕途的那些人都不愿前来为官。如果有人被硬派到此地就任,那人宁可弃官不做,也不会来的!他们宁愿多花点钱,疏通关系,调到更富庶繁华的地方为官。 除了嫌这里穷,没有油水可捞的理由,其实还有一条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江阳县太危险了!不说南蛮有时会渡江攻打这里了,连周边的一些占山盗匪,也时常前来捞一票!在这里为官,有可能会搭上性命! 这不,上一任的县长,就是出城巡视的过程中,被贼人抢掠所杀,到现在,这个职位还空缺着呢,目前县里只有一名功曹在管理县政。 所以,听说面前的这个少年,竟然是新来的县尉,士兵们都有点不可置信的感觉。 刘纬见状,从怀中掏出符传,展示给那几名士兵看。很显然,士兵们并不认识字,而且木牌上写的是小篆,更难以辨认。不过,那鲜红色的印章,倒是很醒目,凭这个,那些士兵还是认出来了这是什么物件。 随即,有士兵转身进入了城门内,似乎是前去禀报了,但并没有立刻放行的意思。刘纬等人无奈,只好站在原地等候。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刘纬才看见刚才去报信的士兵,领着一名官员打扮的人来了。 远远望去,刘纬发现,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个子很高,身长八尺有余。 更近些,刘纬看见,这人大概二十多岁的模样,青须长脸,面色微黄,浓眉凤眼,颇具文士之风。不过,他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华丽,虽是官员袍服,却也是麻布材质,而且,略显破旧,但很干净。 不知为何,刘纬观察此人后,竟然觉得他非同寻常,绝非凡夫俗子,有股说不上来的独特气质! “汝即新任县尉耶?”那人来到刘纬面前,先是打量一番后,开口问道,语气并不算客气。 “然也,县尉刘纬,前来赴任!”刘纬的礼数还是尽到了,他拱手微躬,自我介绍道。 “莫不是刘益州之子乎?”那人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正是!”刘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公子远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身份亮明了,那人才开始客气起来,连忙施礼道!很显然,江阳路途遥远,此人尚不知道刘纬遭贬斥来江阳就任的消息,但却知道刘纬的身份。 “敢问足下尊姓大名?”刘纬一直很客气,此时询问起这人的身份来。 “不敢为尊……在下功曹法正是也!”那人开口自我介绍道。 什么?法正!刘纬又惊呆了!这一路上,有太多的偶遇,历史上有名气的人物,总能被他遇见,他更加坚信一点,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熟悉三国史的朋友,没有不知道法正是谁的,这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本是关中郿县人,为避战祸,与同乡孟达一同入蜀,投靠了刘璋,但却一直不受重用,很久之后才做到县令之职。 时值建安五年,法正竟然屈身于江阳县,只是个小小的功曹,刘纬虽然知道这段历史,却也是唏嘘不已!这种大才,竟如此小用,真不知道父亲刘璋是怎么想的! 刘纬来自于现代,他当然知道后面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法正都做了哪些名留青史的大事!就连刘备执意要发兵攻打吴国之际,诸葛亮都感叹曰:法孝直若在,必能劝阻帝东行也! 残破的江阳城门下,刘纬竟然遇到了法正!这让他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连忙深深施了一礼! “竟是孝直先生!久仰君名!失敬!失敬!”刘纬一躬到地,非常谦恭客气地说道! 第18章 相见恨晚 “公子……不可如此大礼……法正当受不起也!”法正见刘纬非常客气,竟然行了这么大的礼,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要知道,自己的官职虽然比刘纬略大些,但也不过是个小小功曹,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州牧的公子竟然对自己如此以礼相待,还口称先生,这让他有些动容了。 其实,在汉末三国时代,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文人雅士”,有不少自命清高之人,号称隐士,传有大才,然而绝大部分都是自以为是,言过其实之人。 比如,那个著名的弥衡,大家都说他很有才,他自己也想出仕为官,可他自命清高,觉得天下任何人都不配当他的主公,逮谁骂谁!最终他因为骂了军阀黄祖,被杀害了。 武将们,可以一招一式地在战场上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来,很直观。而文人想展露自己的才华,就相对不那么容易了,再加上大言不惭,欺世盗名之徒太多,三国时代,普遍文人过剩。 但有才华之人还是有的,尤其是有大才之人,如号称卧龙凤雏的诸葛亮和庞统,以及像法正这样的善谋略之人,但他们却需要有人慧眼识金,拔擢于民间,给他们平台,才能有施展才华和抱负的机会。 在汉代,是没有科举制度的,只有察举制度,要想当官出仕,需要被举为孝廉,才有机会。然而,所谓举孝廉的途径,被某些世家大族所垄断,只有才华,没有人际关系,你是很难出头的! 法正其实就是这样一个鲜活的例子。他由关中老家进入益州,本也想求个好的前程,但因为在益州本地没有人抬举他,竟然只被委派了一个小小的县功曹,而且还是在江阳县这样一个谁也不愿意来的地方! 当然,刘纬此时的境遇,与法正相似,就任江阳县尉,与发配差不多,就这个破地方,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可以大展拳脚的机会!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纬初见法正,就非常尊敬他,施以重礼,口称先生,内心极度兴奋与激动。这可是法正啊!如果能将他延揽到自己麾下,等于有了谋主,万事可济! 而法正呢,自从进入益州为官,受尽冷落,除了张松曾经对他礼敬有加外,其余人等,包括州牧刘璋,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回事。 独在异乡为异客,身边连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做着一个谁都不愿意干的小官,而且还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法正的心境有多苦,可想而知!但眼下,他见公子刘纬竟然会屈尊对自己施以重礼,他是真的有点感动了! 法正还礼后,连忙搀扶刘纬,两人四目相对,好似久未蒙面的知己好友一般亲热,随即,他赶紧带着刘纬等众人,进入了江阳县城。 进城以后,刘纬才发现,原来在外面看到的那低矮的城墙和简陋的城门都算好的了!这县城内,竟然连一座完整的房子都没有,到处是断壁残垣! 城里的百姓也极为稀少,街上偶有过路者,也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那感觉就好像是这里刚刚遭了灾! “此处……何故如此耶?”刘纬吃惊之余,赶紧询问法正道。 “公子……江阳去岁遭蛮人洗劫,故此番景象也!”法正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答道。 原来如此,看来之前所知都是千真万确的,蛮人凶残,跨过泸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县城都被毁成了这个样子,几乎是无片瓦遮雨! “蛮人可恶!见必杀之!”张翼眼见江阳城的惨状,咬牙切齿地说道。 “伯恭差矣!蛮人亦是父生母养,缘何如此凶狂?盖世仇深也!”刘纬看了眼张翼,轻叹道。 法正听了此言,不禁对刘纬刮目相看了!按照一般人的逻辑,江阳县都被毁成这样了,最直接的想法就是蛮人可恨、凶残,没想到,公子刘纬却能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不像旁人那般浅薄。 蛮人也是人,他们也未必生性凶残,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就是刘纬所说的:世仇太深! 南中地区由中原王朝开始管理,其实是始于秦的,到了汉代后,这里逐渐设置郡县,派官吏管理,更加强了控制力。 可是,中原王朝,不能尊重蛮人的民族习惯,或者说,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人看,横征暴敛,压榨欺辱,蛮人受不了了,就会反抗,而反乱又总是被暴力血腥地镇压下去,蛮人尸横无数!仇怨结下后,南蛮人普遍痛恨汉人,而汉人也开始痛恨蛮人,双方势同水火,多少年来兵戈不休,死伤无数。 对此,法正其实是有很清醒的认识的,他觉得南蛮之所以经常生乱,原因无外乎中原王朝治理南中地区的手段和方式不对,以暴制暴,怎能换来和平? 现在,法正闻听刘纬此言,深以为是,他不禁开始对刘纬高看一眼了,觉得这位少年公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非常有见地! “江阳幸得孝直先生为父母,否则民无所保也!”刘纬见法正用一个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又接着说道。 “公子何出此言?”法正似乎有些纳闷,不知道刘纬何意。 “若无先生,城墙焉能修复?百姓岂能安居于此耶?”刘纬似有夸赞法正的意思,解释道。 法正又被感动了,因为刘纬再次说到了点子上! 去年,南蛮贼寇数千人,席卷了江阳,杀人无数,还放了一把大火,江阳县被烧成了断壁残垣,而且,就连城墙,也被这些蛮人拆毁得不成样子! 没有城墙的阻隔,江阳百姓根本无法安居于此,别说是南蛮野盗前来入侵,就是周边的占山贼寇,都能轻而易举地进城。 而法正其实也到任不久,在他的组织和带领下,仅仅用时三个月,就把城墙基本修复了!虽然这城墙低矮,而且看着像豆腐渣工程,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极度缺乏资金和人手的情况下,便能修复,给百姓一个起码的安全屏障,已经实属不易!法正的组织与动员能力可见一斑! 刘纬之所以看出这点,是因为他看见城内的房屋残破,但城墙基本完好,他猜测,为了修复城墙,江阳县的百姓放弃了修复自家房屋的机会,却先把城墙修复了,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带头人,是不可能实现的! 而这个带头人,肯定是法正无疑! “公子谬赞了,此皆为江阳百姓之功,法正之力,何足道哉!”法正赶紧谦虚回应道,但其实他的心里却已经开始激动起来。 这小公子刘纬,绝非凡人!他才十三四岁的模样,见识就如此深远,仿佛能一眼看透个中玄机,有着超乎其年龄的敏锐洞察力和精准判断力! 一时之间,年长刘纬十几岁的法正,突然产生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小公子将来必成大器!自己如果跟随此人,将来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 不过,法正多谋,不是那种凭一时冲动就会做决定的人,所以,即使他心中感动,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还需要对这个小公子做进一步的观察! 一行人随后来到了江阳县府,没有意外,这里也是残破不堪,虽大体上能看出曾经的样貌,但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法正进入署衙后,连忙命人安排刘纬等一行人,他还刻意强调,一定要给他们安排最好的房间! 可是,当刘纬等五人来到那间所谓最好的房间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最好的房间? 第19章 民生疾苦 在刘纬几人面前的,是一间西厢房,内部又分南北两个房间,是木制结构。这房子屋顶的瓦片还算齐全,但也是漏洞百出,最关键的是,连个像样的墙壁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刘纬等人站在屋外,就能分辨出室内格局的原因了!墙都不是完整的,很多地方是用竹条对付上的,透过缝隙,屋内能看得一清二楚! 走进这间屋子,众人只看见遍地狼藉,稻草、灰尘、碎瓦、破席,凌乱不堪。屋内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两个小桌案和破旧的屏风,还少了一扇。 抬头观瞧,他们能看到缕缕阳光从漏洞射入屋内,可以想象,下雨的时候,这屋内会是什么景象! 就这坏境,别说是刘纬了,连一向吃苦耐劳的阿幼朵都有点接受不了了。 “此处如此简陋……如何住耶!”阿幼朵卸下……不,应该说是扔下了行囊包裹,手一叉腰,灰心丧气地说道。 “江阳百姓甚苦,吾等尚有片瓦遮雨,实属幸也……”刘纬虽然也是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但还是劝慰了随行众人一句。 于是,几个人先后都忙活起来,开始打扫这间陋室。其实,这屋子还算不错了,连法正都说,这已经是县衙内最好的房间,经过一番打扫,安顿下来后,还算凑合! 刘纬安排二张与陈式住在南屋,自己与阿幼朵住在北屋,中厅则设置屏风桌案,留作办公之用。条件艰苦,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县尉大人,功曹有请……”就在几人收拾停当后,有一名衙吏模样的男人,前来禀报道。 “知也!”刘纬闻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接过阿幼朵递来的湿巾,擦了把脸,便跟随那衙吏去了。 陈式本想跟着,刘纬没让。江阳虽然不安全,但自己毕竟在官衙内,会有什么危险,没必要随时带个保镖在身边。 “公子!”法正见刘纬前来,连忙施礼,“房舍可适否?” “善!谢孝直先生之美意!”刘纬还礼,面带微笑地答道。随后,两人在一桌案两侧对坐下来。 “上茶!”坐定后,法正吩咐了一声。 “先生不必也,民生疾苦,我等安敢饮茶乎?”刘纬连忙拒绝了。 实际上,他是真喝不惯这汉代的茶,太苦了!但刘纬却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茶叶这种东西,虽然原产中国,蜀地也是盛产茶叶之乡,但其实还是挺贵的东西,一般人家的百姓是喝不起的。 刘纬的意思是,江阳百姓都这么苦了,能省点就省点吧!这实际上是借口,但在法正听来,却又对刘纬的好感有了一丝升华。 其实,法正自己平时也是舍不得喝茶的,今天他是为了招待刘纬破例了。没想到这位达官贵人家的公子,竟会如此体恤民间疾苦,仁慈至此,颇具德心。 听刘纬这样说,法正也没争辩,挥手示意侍从退下。他还没说话,刘纬倒是先开口了。 “先生!刘纬此来,乃赴任县尉,不敢当先生称某公子也……”刘纬又一拱手说道。 他的意思是,自己只是个县尉而已,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刘纬希望法正别把自己当成州牧公子,就是江阳县的同僚,没有什么地位高低之分,更是别叫他公子了。 “可也,刘县尉!”法正没有犹豫,微笑着认同了刘纬所说。 可实际上,法正此时的心中,早已是心潮澎湃!眼前这少年公子,他是越来越喜欢,越看越顺眼!他觉得刘纬宽仁待下,体民疾苦,尊敬士人,礼数周全,还一点架子都没有,在当下,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这公子将来必成大器!”法正不禁在心中暗道。 “孝直先生,不知本县余民户几何?”刘纬随即就好像很快进入了县尉的状态,开始谈起政事。 “公……刘县尉,本县余户五千七百二十三,两万八千四百余口……然老弱妇孺多也,丁不足万人矣!”法正如数家珍般报出了数字,但却眉头紧锁,似乎忧心忡忡。 青壮男丁竟然还不到一万人?这是一个县的人口?刘纬听完,顿感失望。要知道,在古代,青壮男丁是社会生产和保家卫国的主力,丁口人数这么少,意味着社会生产力肯定不足! 不过有一点,刘纬倒是非常疑惑。 “先生,我等入城之时,见城中百姓甚少,此乃何故?”刘纬问道。他算了一笔账,即使丁口人数不到一万,那县城里也不至于行人寥寥,街面那么冷清吧? 刘纬也知道,所谓全县的将近三万人,也不都是集中在县城,只有一部分在此,其余则生活在周边乡镇。但即使这样,县城里也不能就这么点人呐! “县城百姓,皆劳作于石场也……”法正解释道。 原来如此。为了修复残破的江阳县,县城百姓大部分在采石场工作,采石块运回县城,用以修复房屋和城墙的材料。 汉代房屋多以木制构造为主,辅以砖石材料。但城墙的建造材料,与房屋就非常不同了!中原及北方地区,大多以夯土建造,南方城市,则采用石块垒建。 “先生,吾观江阳城墙,尚薄弱也……”刘纬思虑再三,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来。 毕竟他刚刚为城墙的事还夸过法正,现在提出不同意见,还是有些犹豫的。 “无奈兮……”法正倒是没觉得不妥,叹了口气,解释起原因。 原来,江阳城自从遭逢上次的浩劫,死伤不少人,几乎成不毛之地,很多百姓都逃亡他乡了。法正到任以后,亲自前往四方乡里游说,许以免税、奖励等承诺,这才招回了一些百姓来。 但即使这样,人手还是太少了,把能够劳作的老弱妇孺都动员起来,才两千多人而已。这些人,又要负责采石,又要运输,又要垒砌城墙,杯水车薪,人手不足。 而夏汛就快到了,如果不能赶在大雨季节之前修复城墙,那江阳城就得一整年都暴露在周围危险的环境下了。 再加上缺少熟练的工匠,所以,那城墙垒砌得十分潦草,只能算聊胜于无的程度吧! 法正解释起来显得很无奈,他虽然没明说,但刘纬还是看出来了,这些时日以来,法正作为县里最高长官和唯一的主心骨,真是操碎了心,磨破了嘴,身板差点没累毁,处处都需要他! 就说现在,可能也是因为刘纬的突然到来,法正才能在署衙里休息片刻,否则,他不一定在哪里忙着呢!刘纬通过观察,发现法正脸色很不好,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似乎是长期缺乏休息,太过操劳导致的。 想到这些,刘纬都有些心疼法正了,他决定,自己既然身为江阳县尉,也该尽到自己的一份力量! “先生,可否允纬往石场一观?”刘纬问道。 “固然也!”法正答道。 这个石场,位于江阳县城西五里,泸水岸边。刘纬等众人抵达这里时,见到果然有许多民众在此采石劳作。 法正现场解释了一下,因为人手不足,他采用了轮日工作制。一日采石,一日运输,一日砌墙,循环往复。而今天,正是采石日。 刘纬知道,这样的安排,效率不算高,但也是没有办法。不过,他观察许久,倒是觉得有一个环节可以节省不少人力,这样也就能省去其中一个环节,让采石与运输同时进行了。 这个环节就是搬运装船! 第20章 技术创新 这个采石场,就在泸水边,可以采用水路运输,倒也方便。但是,那些采集下来的石块,想装到船上,却十分费力!石块沉重,需要人力一块一块地搬运上去! 刘纬注意到,工地之上,有几头畜力可以利用,但却也只能背负石块到江边而已,它们上不了船,还是得靠人。仅仅这么一个环节,就需要很多人手。 而到了江阳县码头,卸船也是个麻烦,同样费力。如果能有一台起重机,那可就省力多了,而且还能大大提高工作效率! 刘纬想到这里,赶紧唤来张翼等人,让他们带些人,进山采伐大木。法正连忙阻止,问明了缘由,又带刘纬等人来到一处,原来这里就是采伐木料的现场。 今天是采石日,几乎所有人都在石场劳作,所以这里没人。但已经有不少采集好的木料堆放于此!刘纬让法正招来一些人,把其中一些现成木料搬运到了江边。 刘纬又请法正找来了几名木匠,在他的带领下,开始忙活起来。众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帮忙又帮不上,只能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忙来忙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江边码头上,矗立起一个高大的家伙来!这是由三根粗壮主梁木料,搭成的三角架构造,角架顶部,连接有很粗的绳索,绳索下方,横向接一根长长的杠杆,看上去,好像是放大无数倍的杠杆秤一样。 一台简易的杠杆起重机,就这样制造出来了! 随即,刘纬给张翼等人,讲了一下这台机器的使用要领,然后在他的带领下,众人一同操作,用这台杠杆起重机,成功把一筐石块,顺利地转运到了船上!整个过程,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完成了! 就在刚才,已经有不少采石劳作的百姓,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个小文生公子,究竟在干什么,当那筐石材被成功装上船时,他们都惊呆了! 只是几名少年,利用那个奇怪的东西,就把那么大一筐石块,轻而易举地装到了船上,省力程度可想而知,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台所谓的起重机,有多么实用! “妙哉!刘县尉大智慧也!”法正同样也见识了这起重机的效果,兴奋不已,情不自禁地击掌夸赞刘纬道。 “未尽善也……”刘纬似乎并没有显得那么高兴,他眉头紧皱,似乎还在考虑着什么。 随后,他要来了笔墨,在临时找来的一块比较平整的石面上,画了起来,很快,一张图纸呈现在众人面前。 “唤匠民前来!”随即,他令人招呼那几名木匠过来了,给他们讲解了一下这张图纸,尤其是其中一个关键的部件,他反复询问几名木匠,能不能造得出来。 几名木匠听了刘纬的解读,看着那个图纸,像是几个轮子模样的东西,还连接着好几条绳索,构造很精密,他们也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造得出来。 刘纬无奈,只好先带着几名木匠回江阳县城,请法正帮忙,找来了很多工具和材料,并开拓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场所,便一门心思地带这些人,开始研究制造他图纸上所绘制的机器了。 看到这里,您应该也知道了,刘纬想要制造的是一台滑轮起重机!对于一名文科生来说,这也不算难,初中物理课就学过,只是理论转化为实际,尚需要研究与实践才行。 其实这滑轮起重机,最关键的部位就是滑轮组,在汉代,生产制造金属滑轮是不现实的,所用材料都是木头,其灵敏度和坚韧程度,肯定很一般。刘纬一直在研究的就是,用什么样的木料来制作,才更结实,另外,如何解决润滑问题等。 就这样,三天之后,刘纬他们终于成功了,制作出了第一台滑轮起重机!这台起重机被设置在了江阳县南门码头上,用来卸船之用。 刘纬亲手示范,只是他一个人,片刻间,就轻而易举地把一筐石材,从船上成功卸到了岸上!大家看过后,不禁是瞠目结舌,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奇迹! 那筐石料,少说也得几百斤的分量,三个青壮男丁搬抬,都很吃力,而刘纬一个少年,利用那台奇怪的机器,倒动了几下绳索,自己就完成了整个卸船过程,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此乃何物,竟如此神力?”惊讶之余,法正赶紧问道。 “此乃滑轮起重机也!”刘纬双手拍了拍,面露微笑答道。 “奇哉!奇哉!”法正感叹不已,手摸着那起重机的主梁,似乎都还没缓过神来。 他其实很高兴,有了这种机器,不仅省力,搬运的效率也会大大提升!而且,这机器可以用于很多地方,对修复江阳县,有非常大的意义! “可多多复制此……此滑轮起重机也!”法正转而向刘纬建议道。 “固可也!”刘纬肯定答道。其实,这正是他的想法。 有了这滑轮起重机,果然工作效率大大提升了。法正随后又组织了不少人手,仿造了若干台起重机,很快投入到了各处工地当中去。江阳百姓对这新鲜玩意也显得既好奇,又兴奋,他们似乎通过这机器,都看见了城市复兴的希望! 但刘纬并没有拘泥于此,就在大家还沉浸在有了如此精妙助力工具的兴奋和喜悦当中时,他却带着几个人开始在四周勘探起来。 益州地区,喀斯特地形居多,石灰岩为主,刘纬想要找的,其实是另外一种非常重要的建筑材料——石灰石! 早在采石场的那个时候,刘纬就观察到,附近有些山体明显发白,那里肯定有石灰石矿藏!经过几天的勘探,刘纬等人果然发现了一处蕴藏量极大的石灰石矿!他先是采集了许多样本,带回了江阳县,又开始忙活起来。 文中代言,刘纬其实是想研制水泥!这种东西在建筑中的重要作用众所周知,然而在汉代,人们经常采用的是糯米汤搅拌的黏土,作为石料之间的粘合剂,也就是中国土法水泥。 这种土法水泥,缺点是明显的。在粮食产量极低的古代,人们吃饭尚且不饱,哪来那么多的糯米来熬汤用?而且这种土法水泥,成型以后,虽然坚硬但很脆,容易皲裂。 刘纬初来江阳时,已经看到了,城墙都是利用石块的自然形状垒砌起来的,缝隙间并没有任何粘合剂,这样的墙,没法修得更高,而且还十分不结实。所以,他下一步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生产水泥,只有石灰石是不够的,还需要黏土和大量铁矿渣。黏土好弄,铁矿渣却无处可寻。刘纬请教法正后得知,在泸水上游,就有一处铁矿,那里可以采买到矿渣。 矿渣,顾名思义,是炼铁之后的剩余残渣,在当时人看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价格肯定是极低的,甚至于被当作垃圾丢弃。法正得知刘纬需要用到矿渣后,委派当地的一名商人,乘船去了上游,数日后,还真采买了几船的矿渣回来。 刘纬兴奋不已,拿到矿渣后,开始在一处砖瓦窑内,闭关研究起水泥来,经过反复试验,找到了最佳的构成比例和最合适的烧制温度,终于制造出了“刘氏土法水泥”! 水泥研制成功后,刘纬带人做了试验,修复自己居住房间的墙壁,待水泥干后,一面平整的墙壁竖立在人们的面前,又是令众人欣喜而又激动! 整面墙光滑无缝隙,而且摸上去又坚硬无比,大家真不知道刘纬又是变了什么魔术才做到的! “可广制之也!”刘纬也很高兴,建议扩大生产,然而,此时的法正却沉默了。 第21章 财政危机 “先生,可有难处乎?”刘纬见法正好像有什么心事,连忙询问究竟是怎么了。 其实自从刘纬到来,尤其是他造出了起重机后,法正一直非常高兴,今天看见刘纬又制造出了“水泥”这种神奇的建筑材料,他更是欣喜异常。 可当刘纬提议扩大生产,大量使用这种水泥的时候,却勾起了法正另外的一桩愁事。他之所以郁郁寡欢,是因为县里已经没有钱了! 上次的祸乱过后,江阳几乎被洗劫一空,法正为了招揽流民归乡,迅速恢复江阳基础建设,许下了很多承诺,其中就包括免税和奖励。免税,意味着县城百姓在一段时期内,无需向官府缴纳税赋,等于少了大量的财政收入,而奖励,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就比如百姓参与采石和复建的工作,那可不是白尽义务的!官府一支在给他们发工钱,这些人才有了积极性。而且就算只是征徭役,你也得给人家吃饱饭吧?江阳府库根本没有存粮,为了让百姓吃饱饭,法正委派商人在周围买粮维持了一阵子,但到了现在也是支撑不下去了! 见公子询问,法正也只能如实地把现在的难处解释给刘纬听。可是他讲完后,刘纬也沉默了。 刘纬也是人,虽然有些奇技淫巧和化腐朽为神奇的技术能力,但他毕竟不是财神爷,也不能凭空变出钱来啊!遭遇洗劫过后,法正能在这废墟上,重新开始复建,已经实属不易了,刘纬觉得换作是自己,恐怕不能有法正做得那么好。 可现在,缺钱的确是个最大的问题,而且还十分紧迫,一旦无钱无粮,城中百姓会不会因此再度流亡呢?好不容易初见规模的复建,会不会因此半途而废呢? 刘纬首先想到的是朝郡里要钱。作为犍为郡下辖的一个县,江阳的复建,难道身为太守的任秀就没有责任吗? 要知道,江阳县在泸水与沱水交汇之处,是个战略要地。有江阳挡着,武阳县也就暂时很安全,任秀也能安心做他的太守,如果此处被蛮人完全占领了,他们北掠会更加方便,到时候恐怕都会打到武阳县去! 可是,回忆起在武阳县,任秀用一万钱就把自己打发了的经历,刘纬对此人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就是个职业官僚,想的只是自己如何能升官发财,哪会考虑江阳民众的疾苦和安危? 要不然,上书州牧府讨钱如何呢?刘纬只是想了想,便作罢了!一个县尉,给州牧上书,属于越级上报,这是官场大忌,如果真那么做了,任秀不定会给自己和江阳穿多小的鞋! 而且,父亲刘璋虽然是州牧,但权力有限,自己又得罪过赵韪,恐怕真的很难要出钱来!另外,自己来江阳上任,本来就含有贬斥的意思,刚到地方就朝州府要钱,怎么可能批复呢! 想来想去,刘纬也有些为难起来。 眼见公子刘纬也这么为难,法正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他不怪刘纬,因为极富才智的他,在得知了刘纬来江阳就任的前因后果后,也知道刘纬有多难。 “公子勿忧,吾另择他法,亦可寻也……”法正自己其实也愁,但他还是贴心地安慰了刘纬一句。 刘纬明白这只是安慰,法正是个外来户,在本地也没有什么人际关系,他哪有什么好办法呢! “此处可有特产?”刘纬忽然问道。 “止山获、兽皮、野果有盈,余者未有也……”法正无奈地答道。 这些东西,都不是很重要的必需品,即使很多,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而且很难形成规模经济,对于解决县里的财政危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左思右想,也没什么好办法,刘纬还真被难住了。不觉时间已近傍晚时分,每个人腹中都传来饥饿之感,尤其是陈式,他的肚子咕咕叫,声音很大,众人都听见了。 “刘县尉,先用膳食耶?”法正见状,连忙建议道。 “善……”刘纬心不在焉,但也不能让大伙全都饿着,便同意了。 其实到江阳县的这段时日以来,一提吃饭刘纬就非常犯愁,因为这里的饭菜质量实在是太差了!不仅味道不好,品种单一,还经常吃不饱! 与其相比,他们在武阳县酒肆里吃的那顿饭,简直堪称珍馐美味!本来他就在发愁钱的问题,现在提起吃饭,更是愁上加愁。 随后,几人一起来到了府衙里的“食堂”,已经有人做好了饭菜。众人分别落座后,就开始吃了起来。这所谓的饭菜,只是米粥和一些青菜,吃不饱不说,味道极淡,那青菜就好像是水捞的,一点儿作料都没有! 刘纬吃了一口青菜,味同嚼蜡,不禁皱起眉头来。即便是在汉代,调味料缺乏,可多放点盐,也不至于这么没滋味啊!为什么做得这么淡呢? “淡矣!何不多添盐哉!”刘纬放下筷子,似乎有点埋怨地说道。 岂料,他这一句话出口,同桌众人都愣住了,有面面相觑之意。刘纬见众人这番表现,也疑惑起来,自己说得不对? “公子……盐甚贵也!”阿幼朵在刘纬的耳边,轻声解释了一句。 啊!刘纬这才明白,难怪众人这么疑惑,听了自己的话,觉得像是在看什么珍奇野兽一样看他,原来他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这里的食盐是很珍贵的东西! 刘纬来自不缺盐的时代,一块钱一袋的盐,比比皆是,从来也没体会过缺盐的生活。而他很快就回忆起了史料的相关记载,其实在古代,盐是很缺的! 可能有人疑惑,盐有什么缺的,大海里不是有得是么,晒盐多容易?但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刘纬身处之地是益州,也就是今天的四川,这里哪有大海? 如果是青州、徐州或扬州这些靠着海的地方,盐的确不缺,但是益州乃至南中地区,可是极其缺盐之地!在古代运输极为不便的交通状况下,海盐从沿海运到四川,得走多少的路?再加上“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客观现实,盐当然很昂贵了。 另外,食盐自古以来都是政府专卖的特殊产品,一般百姓不能贩卖,官府往往对盐的买卖抽取重税,这无疑又把食盐的价格推高了不少。 刘纬记得,在古代,这些内陆地区的某些地方,盐的价格比粮食都贵上许多,堪比金玉之价,做菜的时候,当然舍不得多放了! 想起这些,刘纬有些歉然,自己的确忽略了这一点,刚才他略显怨怒地说的那句话,的确不合适。 等等!不对呀,四川的盐也会这么贵吗?四川不是有井盐吗?刘纬本想开口表示一下歉意,可还没等说话,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个念头来! 井盐在中国可谓是历史悠久,尤其以四川的井盐颇为著名。其中自贡井盐,更是几乎家喻户晓。 所谓井盐,是指挖掘深井,从较深的地层中采掘富有极高氯化钠含量的矿石,再采用卤煮的方式,最终制造出的盐!同时,挖掘过程中所得咸水,亦可用来提取食盐! 井盐之所以这么出名,是因为其中氯化钠的含量极高,甚至可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是极为纯净的食盐!这一点上,海盐和湖盐,在古代的技术条件下,都是很难与之媲美的!在唐、宋乃至后来的历史上,四川的井盐一直是皇家御用的贡盐! 现在刘纬身处的是汉末三国时代,此时井盐的开发和利用,尚不具有较大规模,这岂不就是个商机? 第22章 寻找盐井1 刘纬突然想到了这些,立刻是兴奋不已!他都没心思继续吃饭了。 江阳县,就是后来的四川省泸州市,西北方向与之毗邻的,正是著名的井盐产地自贡市! 现在县里的财政出现困难,很缺钱,可自贡的井盐就是财富啊!在盐价堪比金玉的这个时代里,谁拥有了盐,不就等于是拥有了大量的财富么! 刘纬是越想越兴奋,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来!他赶忙转向法正,急切地询问道:“江阳西北,可有名曰‘自贡’之地?” “无有也……”法正想了想,摇头答道。 刘纬看过关于自贡井盐方面介绍的文章,还有些印象,于是他连忙再问道:“可有名为‘自流井’之处?” 其实,自贡市的名字就是来源于此,“自”就是指自流井,“贡”就是指贡盐,合称“自贡”作为地名,大概是在唐代以后。汉末三国时期,这个名字还没有出现,法正自然不知道。 “自流井……乃一亭也,属江阳县大安乡之下……”法正其实来江阳也不长时间,有些情况他也不是很熟悉,不过,一名江阳本地人士的县吏,倒是主动在一边接话了。 “据此路远几何?”刘纬闻言,连忙看向那名县吏,急切地问道。 “据此西北二百余里处也……”那县吏怯怯地回答道。因为急切,刘纬的态度有些像要吃人了的样子,县吏胆小,害怕了。 “汝可愿带我等往之?”刘纬又问道。 “小人……小人……愿往……”那县吏磕磕巴巴地回答着,他实在是不懂,这名少年县尉意欲何为。 不仅这县吏疑惑,法正和其他众人也都纳闷了,这位小公子又要干什么?这几天,刘纬已经带来了不少神奇的变化,很多人是心服口服,现在,众人疑惑之余,不禁又产生了些寄望来。 对此,刘纬倒是没有过多解释,因为他也不敢肯定自己到了自流井那个地方,就一定能找到盐井,不过,既然有这个地名,恐怕井应该是存在的才对! 刘纬恨不得马上出发,但天色已晚,只能等到第二天再去了! 翌日清晨,刘纬早早就起床了,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便汇集了一众人等,与那名县吏一起,来到了南门码头。 益州水网密布,远行骑马乘车其实并不方便,只有乘舟楫,沿水路而进,最为便捷。大安乡,就在沱水上游,那县吏也介绍了,乘船沿沱水而上,转入旭溪,尽头处就是自流井亭所在。 法正身为功曹,忙于政事,脱不开身,不能与刘纬同去,不过他还是到南门码头前来送行。其实从昨天开始,他就满腹疑惑,不知道刘纬到底要去干什么,现在送行之际,他实在是忍不住想问问了。 “刘县尉此去,意欲何为?”法正开口问道。 “此去或可解财匮之境也!”刘纬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就好像是在故弄玄虚,吊人胃口。 法正听刘纬说有希望解决财政困难,精神不禁为之一振,他虽然不知道刘纬究竟想用什么办法解决财政危机,但仍然是充满了希望! 话不多说,刘纬等一行人乘船离开了码头,转过江口,进入沱水内,因为是逆流而上,他们是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最终抵达了自流井亭。 亭,其实是汉代在乡之下设置的一级最小的行政区域,相当于现如今的街道办事处。开启大汉江山的汉高祖刘邦,当年就曾经当过亭长的职务。 等到了地方下了船,刘纬发现,就在水岸边,有一处村落,村口处有一方竖立的石牌,上书两个大字:井亭! 后来刘纬才获知,这里其实不叫自流井亭,而是简称为井亭,只是当地有人称这个地方为自流井而已。看来那个县吏对本县的情况还是挺了解的,不然未必能知道。 刘纬一行人下了船,步入了这座小村落。谁知刚刚进村,就被一群手持利器的村民围住了! 所谓利器,并不是武器,只不过是一些农具斧凿,还有削尖了的竹子而已。那些人明显是非常警惕的表情,看来这里不太欢迎外来人。 “我等乃江阳县吏,非贼人也!”那县吏见状,连忙双手摆动,并大声表明了身份。 “吏猛于虎,来此作甚!”有一稍稍年长些的村民,毫不客气地说道。 刘纬听闻此言,也是明白了。在这样一个时代,有些官吏其实更遭人恨!欺压乡民,横征暴敛,贪污腐败,无恶不作!老百姓恨官吏,某些时候,恐怕都超过了恨野盗贼寇的程度! “众等勿忧,吾乃江阳县尉也,此来愿与贵亭长一叙,可耶?”刘纬赶紧答话,非常客气地向众乡民施了一礼道。 村民们见这个小公子那么客气,气氛也是缓和了不少,因为官吏向来骄横,像刘纬这样有礼有节的,他们还真没怎么见过。 “老夫乃亭长也,贵人所来何事?”旋即,有一老者,拄着一柄木头拐杖,从众村民身后走上前,面对着刘纬问道。 “敢问老翁尊姓……”刘纬对那老者又拱手施礼,客气问道。 “乡野贱民,何来尊姓,老夫费氏!”那老者口气生硬地回答道,似乎对刘纬等人的来访依然十分警惕的样子。 姓费?难道这个人与费祎有什么关系不成?刘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脑海中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敢问江夏费伯仁,与老先生可有亲故?”刘纬又开口问道。 这句话问出来,那老者先是一怔,显然是被刘纬说道了心坎里去了! “伯仁乃吾之侄也,贵人何以知之?”老者回答了刘纬的问题,但显得非常疑惑。不过,态度上倒是缓和了许多。 无论在哪个年代,办事先提人,方便不少。刘纬现在其实就是在套近乎呢,没想到,这个近乎他还真套上了! 所谓费伯仁,并不是大名鼎鼎的蜀汉名相费祎,而是费祎的叔叔。建安五年之时,费祎还只是个小孩,也就是六七岁而已。他还有一个没大他几岁的叔叔,叫费观。 这费氏一族,是江夏郡的名门大族,而刘焉刘璋父子,也是江夏人,两家素有往来,联姻连亲。刘璋的母亲费氏,也就是刘纬的祖母,其实就是费伯仁和费观的姑姑,换句话说,正是眼前这位老者的姐妹! 而且,刘璋还有个女儿,也就是刘纬的妹妹,从小就被许配给了费祎的叔叔费观!虽然尚未成婚,但这个费观已经算是刘纬的妹夫了! 刘璋为益州牧后,邀请费氏伯仁一系,进入了川蜀地区,还赐给他们很多田产土地,大概这老者,就是隐居在这江阳县大安乡吧! 关系竟然这么近,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了!这绝对是八竿子能打着的亲戚! “孙刘纬,拜见舅祖!”刘纬在得知了眼前这位老者的身份后,连忙跪下行叩首大礼了! 其实,他也是捋了半天,才把这亲属关系理清了,自己祖母的兄弟,自然应该叫舅祖!他一个孙子辈分的人,当然需要下跪行礼! “竟是纬公子,不敢当受大礼也!”那老者这才搞清楚了刘纬的身份,连忙上前搀扶起他来,面色颇为动容。 虽然按照辈分来算,刘纬是他的孙辈,但人家毕竟是州牧的公子,竟然会给自己下跪行礼,这老者惊愕之余,却也非常感动。 那些村民眼见亭长与来人认了亲,也都不再警惕,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利器,气氛完全缓和下来。 “纬公子何时为江阳县尉也?此来,所为何事?”扶起刘纬后,费老太公便开门见山地发问了。 第23章 寻找盐井2 按常理来说,有亲朋远来,怎么说也应该先招待一下,上个茶什么的再说话吧,可这费老太公似乎是有点过于激动,竟然忘了,直接开始提问了。 “舅祖,说来话长……”刘纬稍显无奈,迟疑地答道。 “喔!来人!”费老太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人,迎接刘纬等人进入村落,七转八拐地,来到自己的家中。他吩咐家人,赶紧给客人上茶,众人坐定后,刘纬这才开口,解释了一番。他把自己为什么被贬为江阳县尉,以及江阳县目前的实际状况,还有为何前来一一告知了费老太公。 “盐井?”得知了刘纬一行人的来意后,老者也很疑惑,似乎并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盐井。 这也不奇怪,费老太公本是江夏人,跟随费伯仁举家入蜀也才没多久,虽然充为本地亭长,但有些情况他也未必知道,尤其是经年日久的往事,他不了解也正常。 “据老夫所闻,此地未有斯盐井也!”费老太公回忆了半天,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刘纬听了,十分失望。连本地的亭长都不知道盐井,那岂不是说明这里其实原本并没有这种东西了? “太翁,关乎盐井,小人略知一二……”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那个上茶的佣人,倒是忽然插了一言。 “汝知晓?快快道来!”费老太翁连忙催促道。 “村南三里,山坳之处,本有自流井一处,出咸水,早已废弃……”那个佣人答道。 “何故废弃?”刘纬赶紧问道。 “井中……有妖气也!”那个佣人似乎有些惶惶不安地答道。 什么?有妖气?这都哪根哪啊!刘纬听了觉得有点好笑,这古代人也太迷信了。 “怪力乱神,子所不语,不可乱言!”费老太公脸色一变,责备佣人道。 “奴不敢乱言,确有妖气也!”那佣人受到责备,心里也有些委屈,于是便讲述了一下来龙去脉。 原来,这井亭之外,确实有一口井,因为井水可以像泉水一样自行流出,所以称为自流井。与众不同的是,这口井流出来的是咸水,不可饮用,但用来烹饪,汤汁味道极好。 可也就是在十几年前,发生了一场地震,这口井便不再出水了,有好奇的村民,想下井一探究竟,谁知道,井中竟突然喷火,不仅下井的人被当场烧死,连井口围观的人也烧死了好几个! 村民们很害怕,请了方士前来查看,那方士说,这口井一定是太深了,连通了地府,所以有地火妖气由此而出,随后,他指挥村民们用石板沙土,填死了井口,还做了一场法事,镇妖祛邪! 刘纬听了这番讲述后是哭笑不得,喜忧参半。喜的是,从这佣人的讲述来看,那口自流井,一定就是盐井无疑;忧的是,这口井已经被填死了,还能找到么? 所谓的地火和妖气,刘纬当然知道是什么。自贡市不仅盛产井盐,天然气的蕴藏量也极为丰富。大概是那场地震导致地下构造发生了变化,盐井与天然气层连通了,释放出了大量的天然气! 古代人对天然气没有概念,自然不明白,而那好奇下井“探险”的村民,为了照明,肯定是手持着火把或油灯之类的火源,一下去,天然气遇到了明火,加上氧气的注入,发生了猛烈的爆燃! “汝所言实耶?”费老太公似乎也有些动摇了,连忙问道。他毕竟是个古代人,没有什么科学意识,听佣人言之凿凿,他也有点信了! “安敢诓太翁也,小人之言,句句属实!”那佣人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虚,还跪了下来,叩首以证清白。 “信汝也,然彼非妖气,乃可燃之气耳!”刘纬当即表示相信他说的话,还解释了一下这种现象的原因。“无火,亦不可燃也!” 不过他的解释有些徒劳,无论是费老太公还是佣人,甚至与刘纬随行来的众人,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气还能烧着了?这怎么可能呢! 刘纬知道,多余的解释是徒劳的,古人不可能听懂这些,于是便开始询问起那盐井的位置来,并好说歹说地劝那个佣人带他们一起去看看。 迫于刘纬官吏的身份,还是州牧的公子,那佣人虽然害怕也只能答应。刘纬为了让他安心,还让阿幼朵给了他一吊钱,聊作安慰。 很快,刘纬一行人,在那佣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传说中的自流井处,这里是三面环山的一处山坳内,但众人看了半天,地面乱石嶙峋,并没有什么井的痕迹。 那佣人也是找了半天,才终于指着一个地方大声喊道:“就是此地!”说完,他便赶紧躲开了,就好像生怕那里又冒出妖火来。 刘纬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一片乱石之中,似乎有些是卵石,这也正说明曾经有水,流于此处,循着这个迹象,他很快找到了那口井的遗址!刘纬赶紧唤来张翼等人,与他们一起,费力地搬开了井口上盖着的石板,一个漆黑幽深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后,刘纬先是屏退众人,又取来火种,点燃一根树枝,远远地向井口扔了下去,但那树枝掉落下去很久,也没发生爆燃现象。这说明井内已经没有天然气了。 为了以防万一,刘纬又试了两次,那口井依然没有什么动静,随即,他便找了绳索,准备下去看看! “公子不可以身犯险!”陈式忽然冲了上来,拉着刘纬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他下去! “寿长勿拦,吾下井一观!”刘纬坚持着非要下去。 “寿长所言是也,公子干系重大,不可轻率,余下井一观,何如?”张嶷也上来拉住了刘纬,连忙劝道。 刘纬见张嶷非常真诚,自己也有些动容,其实他说得也对,起码目前来看,这些人乃至江阳县百姓,还都指望着他这个公子呢,万一自己真出了什么意外,群龙无首啊。 “可也,伯岐务要谨慎,如有不妥,速回也!”刘纬同意了张嶷的说法,随即帮着张嶷系好了腰间的绳索,又带张翼陈式等人,一起拉拽着绳子,送张嶷一点点下了井。 这口井很深,绳索本来很长,可下到半途,也还是到头了。张嶷于井中高声传言,刘纬在井口分辨了半天,听他那个意思好像是说,他要解开绳子,徒手攀岩向下走。 刘纬很担心张嶷,想要阻止,但张翼在一旁劝慰道:“公子勿忧,攀爬如猿,乃伯岐之长技也!” 哦,原来张嶷本就是个擅长徒手攀岩的好手,刘纬得知以后,也就没再阻拦,只觉得绳子一松,失去了重力,看来张嶷是解开了绳子。 又过了好一阵子,那绳子才又重新有了动静,有向下拉拽三下的动作。这是他们事先就约定好的暗号,说明张嶷没有危险,已经想要上来了。 刘纬几人,赶紧迅速拖拽绳索,不一会儿,张嶷从井中出来,安然无恙,只是累得气喘吁吁。 “伯岐……可安好?”刘纬并没有着急询问井下情况,而是先关心了一下张嶷的身体状况。 其实,刘纬是担心这井下还有残余的天然气,即使含量不高,不足以点燃,但人吸入多了也会中毒。 但在张嶷看来,公子非常关心属下,他颇有些感动。 “无碍,公子安心!”张嶷笑着答道。 “井下是何光景?”刘纬没问,倒是张翼开口急切地问道。 第24章 卤煮制盐 “呵呵……”张嶷没说什么,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钱口袋来。当然,这东西在当时称为“荷囊”,不过,等张嶷打开来一看,口袋里不是钱,装的全是食盐的结晶体,也就是粗盐! 刘纬看见那些粗盐,喜上眉梢,连忙接过来,取一小粒放入口中尝了尝,一股久违的鲜咸味道,直冲味蕾! “盐哉!盐哉!此处果为盐井也!”刘纬高兴地叫了起来,手里捧着那些盐,感觉此刻这些氯化钠的结晶,似乎比钻石还要珍贵! “果有盐乎?”远远看见刘纬等人那么高兴的样子,费老太公与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来到了井口边,看着刘纬手里的那些盐,眼睛都有些放光的感觉! 在这么个缺盐的时代和地区,谁都清楚盐意味着什么。一时之间,井口边是欢声雷动,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兴奋和喜悦! 然而,张嶷只是一开始挺高兴,但转瞬间,他又变得愁眉苦脸了。刘纬看出了张嶷的异样,赶紧开口问道:“伯岐,可有不妥乎?” 刘纬问完,现场众人欢快的情绪,也是迅速降温,所有人都停止了欢笑,连忙一同看向了张嶷。 “公子,吾观井下光景,虽有盐,然不多也,恐不足百斤耳!”张嶷说出了心中疑虑来。 众人一听,也是心凉半截,才不到百斤盐,这点玩意能值多少钱?还不够自己人吃用的呢!一时间,欢快的气氛没了,井口边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哈哈!众人勿忧!”刘纬与众不同,他突然笑了起来,还劝慰了大家。 说到这里,不得不解释一下,这井盐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在远古时期,具体点可以上溯至侏罗纪时代,四川盆地还是个很大的内陆湖泊,而且很有可能是个咸水湖。后来,由于地壳板块运动,这里的海拔不断上升,湖水渐渐消失了,这才形成了四面环山的四川盆地。 水消失了,盐却留了下来,在漫长的地质运动中,这些氯化钠成分深入于地层内,逐渐岩化,融入岩石之中。所以,巨量的盐,其实都蕴藏在井下的石头内,并不仅仅是这些盐结晶体。 这些结晶大概是因为地下水浸泡,后来又干涸,才形成的结晶,量当然很少啦! 刘纬随后也给众人做了一番解释,当然,他可没提什么侏罗纪,地质运动之类的词,古代人也听不懂。 “此石中之盐,如何取得耶?”费老太公听完了解释,其实也是云里雾里的,但他最关心的还是石头里的盐怎么弄出来。 “乃用卤煮制盐之法也!”刘纬笑着回答道。 随后,他没更多解释,因为解释也白搭,不如实际操作一下,让大家看看,更直观。他让张嶷休息了一会,又令他再度下井,并特意叮嘱,这次不要盐结晶体,而是要多采集些井底的岩石。 刘纬又向村民们借了一根更长的绳索,连接到一个筐上,再次顺张嶷下井了。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一筐沉重的碎岩,被吊了上来。等张嶷也上来后,刘纬领着众人回到了井亭村内。 刘纬向费老太公借了口大釜,又命人将那些岩石砸碎成小块,全部倾倒在大釜中,釜中填满水,并加盖,架柴大火滚沸。半个时辰过后,灭火晾温,再把釜中的水倒入几个木盆中,随后置于阳光下晾晒。 忙到这里,天色渐晚,众人呆呆地看着那几盆水,也是不知所以。刘纬却摆摆手对他们说:“今日至此终也,明日即得盐哉!” 话说到这里,也没有人再问什么,但几乎所有人还是将信将疑!其实这卤煮制盐,也就是比晾晒海盐多了个煮石头的工序,目的是把岩石中的氯化钠充分溶解于水中而已。 这个道理,我们现代人都明白,但古人却不能参透其中奥妙。不过,尽管所有人都满腹狐疑,但还是对刘纬充满了希望,大家都觉得,这个小公子不简单!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刘纬还没起床,就听见外面热闹起来了!等他穿好衣服,出门一看,村里的人们似乎都来了,围着那几个木盆,正有说有笑,兴奋异常。 等刘纬上前,众人突然安静下来,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他来到木盆前一看,效果斐然!几个木盆中,都挂满了白花花的盐,而且还都是上好的细盐! 刘纬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送入口中品尝,的确是非常纯净的食盐,没有丝毫其他怪味道!其实海盐就很难用这种工艺提纯至此,因为很难避免其中含有一些氯化镁,吃起来会有苦涩的感觉。而这井盐,果然如传说中那么纯净,让刘纬也是欣喜万分! 张嶷张翼,还有陈式阿幼朵等人,也都先后尝了尝盐的味道,他们更是立刻喜上眉梢! “此盐,当抵价几何?”刘纬似乎像在开玩笑一样问他们道。 “此盐价低万钱也!”张嶷兴奋地回答道。只是十几岁少年的他,一向很成熟稳重,而现在的张嶷,笑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阿幼朵这时候,都已经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从小到大,也没看见过这么多,质量又这么好的盐!要知道,在南蛮聚居地的南中地区,也就是今天的云南贵州等地,即使是到了近代,也是十分缺盐的,三国时代就更是如此,身为异族少女的她,怎么会不激动呢! “纬公子……”就在众人兴奋不已之时,费老太公忽然出现,他语气低沉,面色凝重地呼唤了刘纬一声。 “舅祖何事?”刘纬依然很有礼数,几步来到费老太公面前,行了一礼,问道。 “此盐井……公子当何遣之焉?”费老太公严肃地问道。 嘿!这可真是亲戚也得明算账啊!现在盐井的开发利用,八字还没一撇,面对这笔巨大的财富,老先生已经有了觊觎之心,竟然直接开始关心这个问题了! 可不是么,这盐井可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说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井亭村附近的土地,可大部分都是老费家的财产,人家地盘上的盐井,刘纬给找到了,那这笔账该怎么算呢?谁来开发,谁来销售?收益归谁? 这个问题,其实刘纬早就有打算了,只是一开始他没想到费老太公会这么急着就提出这个问题来。既然他这么着急,那自己也就不用客气了! “此盐井所掘所产,应归江阳府库所有……”刘纬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哼!”费老太公听刘纬这么说,立刻不满了,脸上全是大写的不同意,冷哼一声。 他只冷哼一声,倒是没多说什么,可周围的乡民百姓不干了,谁都明白这口盐井意味着什么,哪能到嘴边的鸭子,再让它飞了?众人脸上的表情是越来越狰狞,似乎冲突要一触即发的样子。 “众人稍安,容纬言毕,再论不迟!”刘纬一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补充了一句。随后他开始阐述了一番自己的道理。 刘纬说,这口盐井虽然是在你们井亭村发现的,但也是在江阳县辖下的地盘,自古以来,矿产盐铁,何时都是官府专营,哪有百姓自行开发的道理? 刘纬还讲述了一番江阳县百姓疾苦,也急需这些盐换得财富,复兴江阳县,造福一方的百姓等等。 另外,刘纬还说,这口盐井的开发,还仰仗着井亭村民之力,他郑重承诺,凡是下井采掘和煮盐制盐的劳作者,按月发放工钱,根据工种不同,每月一千到两千钱不等。 还有,毕竟这盐井是在井亭村,刘纬承诺,盐井所得之十分之九,充入江阳府库,余下十分之一,分给井亭百姓! 第25章 恩威并用 其实刘纬的这番规划,有点像开办了一家采盐制盐的企业,村民们受雇佣,成为企业的员工,并按工取酬,另外,身为井亭村民,每个人都是小股东,还可以分红! 不过有一点刘纬反复强调,这家企业的老板,就是他刘纬!其他任何人不可以打这个盐井的主意!当然,他是以官府的名义来说的,但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 刘纬一番讲解后,村民们那似乎一触即发的不满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一些,很多人已经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了。如果靠种地,一年到头能收入多少?辛苦不说,交了税和佃租之后,所剩无几,连过年给家人添一件新衣服都难! 而如果按照刘纬刚才所说,同样是辛苦劳作,却有酬劳可拿,就算一个月一千钱,那一年也能得一万两千钱,这对普通百姓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如果就这样干上几年,自己也能成为一名家资巨万的富翁了! 更何况,除了工钱之外,还有分红可拿,这口盐井将来能获得多大的利益,可以预期,即使分到自己手里只是万分之一,那也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了! 总而言之,这可比种地强太多了!这笔账谁都能算得明白,很多村民的脸上似乎又恢复了笑容! 然而,这只是村民,对于费老太公来说,他在此地,就是负责照看家族产业的,刘纬的这番计划,他还是觉得有损费氏家族的利益! 首先,村民如果都去盐井上干活了,那地谁来种?费氏家族在此地有万亩良田,难道全要撂荒不成? 再有,面对盐井可以预见的巨大收益,费老太公也是起了贪念,他觉得十分之一分给村里,还是太少,自己能得到多少? 他代表的是整个费氏家族的利益,不能不多考虑一些。所以,即使刘纬提出了自己的计划,费老太公还是不甚认可,脸色依然铁青。 “此略……未尽善也!”这老头倔劲上来了,依然不肯松口的样子。 刘纬心里这个气啊!老家伙倚老卖老,贪得无厌,自己给出的条件都够优厚了,怎么还不满意!看来一味地恭敬不行,有的人就是吃硬不吃软! “费亭长!”刘纬也不称呼费老太公舅祖了,直接称呼了他的职位!随即,他昂首挺胸,面有不悦之色,直视着对面这个老头,眼神中似乎有怒气溢出。 费老太公见刘纬变了脸,心头一紧,但他是个老油条了,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少年吓唬住呢? “公子何意?”费老太公仍显得有些傲慢地问道。 “汝不知,贩私盐触法乎?”刘纬口气严肃,毫不让步地反问道。 “呃……”费老太公突然无言以对了! 贩卖私盐犯法,这是谁都知道的朝廷法度,但时下是乱世,东汉朝廷也无力管理,其实私盐贩子很多。但费老太公考虑的是,自己家是个名门望族,除了经济利益,也得考虑费氏家族的名誉。作为大族,去做私盐贩子?公然违背朝廷禁令,违法敛财?这似乎实在是说不过去,有辱门风。所以,他犹豫了。 “有贼来,盐可保哉!命可保乎?”刘纬并没打算轻易放过老头,又加了重重的一个砝码! “这……”费老太公是彻底哑口无言了! 刘纬这话,虽然不是明说,但也告诉老费头一个道理,如果这口盐井你们占为己有,不仅开采和销售是违法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就凭你们井亭村这点人,如果有贼寇或南蛮野盗来抢劫,你们守得住吗? 这句话无疑是一记重锤,彻底击溃了费老太公的心理防线。他当然知道这附近的贼匪有多厉害,曾经发生过的惨剧还历历在目,他怎么能不害怕呢! “官府可保井亭安宁耶?”费老太公到底是老奸巨猾,很快他又这样反问道。 其实他说的是事实!连江阳县城都屡遭劫掠,尚且无法自保,县令都被贼人杀害了,官府哪有能力来保护井亭的安危呢! “吾将于井亭设寨,驻兵勇五百!”刘纬想都没想,直接答道。 这下子,轮到那名一直在旁边的县吏傻眼了。这刘县尉是不是疯了?且不说在井亭这里修建兵寨是个多大的工程了,上哪去找五百兵勇?整个江阳县城,能拿刀枪的人也不足一百人啊!而且,大部分都是衙吏而已,根本算不上是兵勇! 其实,刘纬并非是信口雌黄,因为他在心底已经开始打算起这件事了!乱世中,手里没有兵,什么保境安民,实现大志都是空谈!没有兵,这盐井的财富也保卫不了,将来还说不定是给谁做了嫁衣! 刘纬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但这是个庞大的计划,需要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 当然,招揽和训练士兵,首先你必须有钱有粮,不然拿什么来养兵呢!而这口盐井,就是重中之重,有了这笔财富,刘纬才能实现接下来的计划,所以必须要争! 刘纬心里明白,如果这位费老太公坚决反对,自己势单力孤,恐怕这事就闹僵了。刚才他用几句暗含威胁的话,恐吓对方,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现在还得再给这老头点甜头,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力才行!这就叫做:胡萝卜加大棒政策! “舅祖,闻听费氏有孙名曰祎者,吾必重用之!”刘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又对费老太公许下了一个承诺! 老翁闻听此言,吃惊不小!他自己的确有个孙子,名叫费祎,今年才七岁。他惊讶于,这小公子刘纬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个孙子的呢?七岁顽童而已,会有那么大的名声? 费氏家族之所以能够来到蜀中,拥有万亩良田,是因为费伯仁与州牧刘璋关系好的缘故!而费老太公,却只能守在这穷乡僻壤,看护家族产业。他名义上身为费氏一族的族长,但影响力和名声却远不及侄子费伯仁! 费老太公也有私心,费伯仁的名气再大,官位再高,也不过是他的侄子,并不是自己这一支系的子孙。他自己已经老了,出仕入相,早就不是他的理想,但他希望自己的子孙能有出息!现在,他听刘纬这么说,不禁是心里一动! 思虑再三,费老太公突然明白了!这小公子刘纬,胸怀大志向,绝非常人所能及,他不会永远窝在江阳县这个小地方,一飞冲天,志在天下也未尝不可!如果自己的孙子费祎,真能得到他的重用,将来自己这一支系,飞黄腾达,也不是梦想! 刘纬今年才十三四岁,孙子费祎七岁,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成年以后,君臣之间,配合无隙,相得益彰,这前景…… 想得越多,费老太公的心里越美,脸上不禁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刘纬见状,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还是中了自己的套路!当然,刘纬说要重用费祎,也绝非戏言,这么才华横溢的丞相之才,干嘛不用呢?求之不得呀! 刘纬的一张空头支票,不仅换来了费老太公态度上的转变,而且还把大才子费祎提前预定了,真可谓是一箭双雕! 费老太公的态度缓和后,一切便都好谈了。随后,刘纬等人在井亭又待了一段时间,主要是培训村民采盐制盐的技术,另外对某些流程和细节,双方还签下了一张笔头上的协议!正所谓: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大约半月后,刘纬等人离开了井亭,返回江阳。除此之外,还载了满满一船的食盐! 第26章 诚心追随 刘纬他们的归来,让法正非常高兴! 这段时日,他很担心刘纬等人的安全,也不见有消息传回来,有些焦心。而且,府库中的存粮已经见底了,他没有办法,下令把粥熬得更稀,百姓们吃不饱,颇有些怨怼之言,再这么下去,局面恐怕就控制不住了! 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刘纬回来了,他还带回了满满一船的食盐!这东西虽然不能直接拿来吃,但只需卖出去,就能换回大量粮食和钱!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不得不说一句,其实刘纬也好,法正也罢,虽然名义上是官吏,但他们这样私下里贩卖食盐的行为,其实也是违法的,与私盐贩子无异!上级若是追究下来,他们也不占理。 但是,现在江阳百姓马上就要断粮了,谁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傻子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呢!再加上刘纬刻意叮嘱,一定做好保密工作,没人把江阳拥有并贩卖食盐的事说出去。 食盐的销售工作,刘纬还是交给了当初负责采买矿渣的那名商人,这商人名叫高兴(一声),本来是江阳县里最大的商人,家资巨万,但也同样是遭受劫难,几乎倾家荡产! 不过,高兴虽然破产,但这么多年经商的经验是丢不了的,各种人际关系还在,甚至他诚信经营的名声也一样没有倒,有这些,再加上刘纬的重用,他也一下子就可以翻身了!这还真是人如其名,他现在是高兴得不得了! 当然,要想马儿跑得欢,喂饱草料才是真!高兴是个商人,盈利才是他的目的,为了让这家伙能尽心尽力地为自己办事,刘纬与其商定,以后食盐的运输、销售全权委托给高兴负责,刘纬会定出一个官价来,只要高兴支付这些钱或粮食,食盐拿走。至于他最终能卖到什么价位,能赚多少,那就凭高兴自己的本事了! 刘纬可不是个商人,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那些斤斤计较的小事,此时的他,已经开始在计划下一件事了,那就是招募兵勇! 在这样一个乱世,没有兵,什么也无从谈起,更何况,现在的刘纬拥有了大量的财富,如果没有兵来保卫,很容易会成为过眼云烟。盐井和食盐的销售,现在虽然还是保密状态,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某些强人得知,肯定会打江阳县的主意! 且不说那些贼寇和南蛮野盗了,就连他的上级犍为郡太守任秀,甚至成都府的官员,都是一丘之貉!谁得知了都会想分一杯羹。如果手里没有兵,底气就不足,到时候还不是得任人摆布? 所以,刘纬觉得,下一步的重中之重,就是组建一支江阳县的队伍,属于自己的军队才行! 刘纬找了个机会,把自己的这个打算告诉了法正。岂料,法正闻言,竟然一下子跪了下来。 “主公在上,法正日后,唯主公之命是从!”法正态度非常诚恳,眼圈发红,激动地说道。 法正突然这个表现,让刘纬惊诧不已,他连忙搀扶法正,赶紧问道:“孝直先生,何故如此?” “正幼时游学四方,睹万民之苦,誓有报国安民之志!入蜀以来,未有鸣志之遇,幸逢主公,虽年幼,然有安国济世之大志向也!正愿追随主公,任凭驱驰,以不辱平生之所学哉!”法正热泪盈眶,一番恳切之言,让刘纬备受感动! 其实自从两人相识以来,法正就对刘纬有了起码的判断,他觉得这位公子,将来必成大器,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下来,法正是真心地被刘纬所折服,尤其是他听说了刘纬找到盐井,并带回那么多盐,解了江阳百姓断炊之危后,更是早已心服口服了! 眼下,法正其实与刘纬所想略同,他也正准备向刘纬建议招募兵勇,保卫江阳,没想到,刘纬竟然先提了出来。这种默契的感觉,让法正好像找到知己一般,于是便索性表明了态度,认刘纬为自己的主公了! 在此之前,法正与刘纬只能算是同僚,甚至他的官职还要高出半头来,但从今往后,法正便正式成为了刘纬的属下! “先生之言,纬深感其诚也!黄巾之后,群雄并起,汉室衰微,纬尝感痛肺腑矣!今得先生,乃纬之幸,愿共举大义,剿除国贼,匡扶汉室,成千秋之大业也!”见法正表了态,刘纬也不藏着掖着了,他搀扶着法正的双手,也是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慷慨激昂道。 其实,像法正这样的大才,他怎么可能会错过呢?早就有招揽至麾下的打算了,但法正不同于张翼等人,喝顿酒就能真心实意地跟随他了,这样的文人雅士,需要你真正征服了他的心,才会对你尽忠相报!如今,法正终于认可了自己,刘纬也是激动不已,欣喜万分! 激动不已的二人,扶手相望,肉麻点说,就好像是彼此相爱的情侣一般!当然,这只是男人之间的互相欣赏而已,可没有什么断背皂动之忧!如果不是因为江阳县尚苦,没有酒,刘纬恨不得与法正也能一起大醉一场! 这段插曲,终有结束之时,两个人也不能总是这样客气起来没完,正事还要谈呢!于是,激动过后,两人分了主次之位坐定,又继续开始商讨起招募兵勇的事情来。 “先生以为,募兵之事,当何为之?”还别说,刘纬有点当主公的做派了,语气客气,但挺有那个架势,主动向法正问起征兵方略。 “愚以为,此事不难!”法正拱手一礼,随即,解释起自己的想法来。 法正说,东州难民入蜀以后,因为本地人的排外举动,有不少人依然处于流离失所的状态,招兵的对象,大可以是这些人!江阳县遭逢数次劫难,人力不足,这些兵勇的家属,肯定也会跟随前来,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看,还能补充江阳人口! 现在江阳县城附近,有大量无主荒田,可以充为官田,丈量登记后,分发给这些难民耕种。另外,府库应该拨出一部分钱,给这些难民盖房造屋,让他们在此地定居下来,编为江阳民户。 等这些人定居下来以后,有了一定的归属感,那么招兵之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当以安民为先,则兵可顺其得也!”法正最后总结道。 果然大才!看来历史的记载没有错,法正此人,善于奇谋,不仅仅是在兵法上,治理一县,也是有创造性思维的! 法正刚才的谋划,看似很普通,但却非常有深意,刘纬也是想了半天,才理解了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意图了! 如果只是招兵,即使你有钱有粮,恐怕也未必能招得到人来,正所谓“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兵有危险,而且前途也不那么好,并不会因为你给钱给粮就一定有人愿意干的。 当然,为了钱粮,也能招来一些人,但肯定也是一些无产无业的市井无赖,地痞流氓之徒,这些人吃粮拿饷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真上了战场的话,毫无战斗力可言!这就是传说中的“**”。 而法正的谋略,是先吸引东州难民来投,并且帮他们定居下来,还给他们江阳县的正式户口,这样,他们也就在此地扎根了,有了归属感。那么,再当兵,就是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自己的财产了! 这种兵勇,比那些**之徒,要更有战斗力,更能吃苦,也更忠心!同时还解决了江阳县人力不足的问题,一举两得! 刘纬想明白了这些,心中对法正是钦佩不已!几句话的谋略,竟然就暗含着这么大的文章! 第27章 鱼腹之谋 巴郡,位于益州东部,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所谓“巴蜀”的说法,其实就是巴郡和蜀郡的并称! 蜀郡的郡治,也是益州的治所之处,便是成都;而巴郡的郡治之处,在江州,也就是今天的重庆市。 巴郡最东边的位置,有一个鱼腹县,听这个名字,熟悉《三国演义》的朋友,可能立刻会想起诸葛亮摆下的奇门八卦阵来,那个让东吴大都督陆逊吃尽苦头的迷魂阵,就是摆在鱼腹浦这个地方。 鱼腹县隶属于益州,但是却与荆州接壤,远离益州的核心成都,属于边境范围了。 地理课讲完了,接下来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鱼腹县。 刘焉刘璋父子,虽然与荆州牧刘表同宗,都是汉景帝刘启的儿子鲁恭王刘余之后,但实际上他们的关系却并不融洽!刘焉早年有称帝野心,礼仪规制时常有僭越行为,结果,就被刘表致书朝廷给举报了,这间接导致了刘焉两个儿子的死,两家的关系说不和睦都轻了,简直就是有刻骨的仇恨! 因此,在巴郡东部边境的鱼腹县附近,驻扎了五千益州兵,目的,就是为了防备刘表可能的入侵。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远了,属于穷山恶水之处,没有人愿意在这里驻扎,于是,就轮到了几个倒霉蛋的头上! 这几个倒霉蛋的名字分别是沈弥、娄发和甘宁! 此时,这三名倒霉蛋,正在鱼腹县城外的兵营内,秘密会见着一个人。此人,正是荆州名士蒯越! 现场的气氛,十分凝重,还颇带有些神秘的色彩。沈弥坐在正位上,娄发坐于他左手边,右手边坐着的,就是蒯越。而甘宁此刻是坐在最末端的位置上。 “先生此来,所为何故?”茶都没进一盏,沈弥便压抑不住满心的好奇,开口问道。 “此来为君等之禄也!”蒯越放下茶盏,转弯抹角,并没有直说。 “此言何意?”沈弥又问道。 “君等皆万人敌之勇,然益州昏聩,轻贤慢士,令汝等驻鱼腹之远,实乃大材小用也!”蒯越轻轻捋着自己那两寸来长的胡须,摇头晃脑地说道。 “异度先生此来为说吾等降乎?”娄发忍不住插言了。 “非也,实乃刘荆州仰君等之勇,命吾前来,乃惜才之意也!”蒯越还是在兜圈子,仍然没有亮出底牌。 其实,沈弥等三人,还能不明白蒯越来的意思?无非就是内通而已,劝他们为荆州效力,不管是投降也好,归附也罢,只是说法不同,事还是一个事! 只是,你蒯越究竟能带来什么好处?背叛总得看看价钱如何吧?沈弥的心里挺着急的,他想听到蒯越的报价,可这家伙就是不直说! “既然刘荆州惜吾等之才,可有何许诺?”沈弥性子直爽,实在不愿意兜圈子,干脆挑明了。 “君等大才,于荆州怎会小用?州牧有令,沈将军为牙门将,娄将军为谏议大夫,甘将军为裨将,何如哉?”蒯越终于亮出了底牌! 沈弥等三人听闻此言,先是一惊,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大大的升迁!在益州,他们的官职都很小,最大的是沈弥,不过是个奋威校尉而已,而甘宁和娄发,连个校尉都没混上! “可有文书所凭!”娄发心眼多,他可不想只听蒯越口头忽悠,空头支票谁不会开呀,关键是得有书面委任状才行! “此乃刘荆州之亲笔书信,君等可宽慰也!”蒯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帛,交到了沈弥手里。 只是书信一封,不是委任状,沈弥有些失望,但人家刘表也是一州魁首,凭此书信,应该言而有信才对,三人传阅之后,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些,似乎也算满意。 “刘荆州,要我等作甚?”传阅过后,沈弥将书信藏于怀中,又开口问道。 现在局势很明朗,荆州方面许以高官厚禄,自然不是白白给你的,肯定有条件啊! “实不相瞒,我荆州五万精兵已屯于秭归,不日将沿江而上,攻打益州,彼时需三位将军开方便之门也!”蒯越见火候差不多了,提出了己方的条件。 “止余此乎?”沈弥有些纳闷,他不理解的是,就这么简单吗?只是到时候放荆州兵进入巫峡,沿江而上就行了?这官位得来也太容易了吧! “大义之兵,即可行也;不义之兵,未可发也!”蒯越又来了一招蜻蜓点水,话不说透,只是在点拨三人而已。 但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荆州公然举兵攻打益州,总得有个借口和理由。刘表素有仁爱之名,怎么能穷兵黩武,说打就打呢!说白了,用一句现代俗语来形容,就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沈弥等三人,虽然是粗鄙武将,但也并不是头脑平滑的莽夫,这句话他们一琢磨也就明白了,但苦于没有什么好的对策,沈弥只好先请蒯越去驿馆休息,他们仨人,又关起门商量起来! “此事……二位贤弟,以为如何?”沈弥依然坐在正位上,开口问道。 “愚以为,吾等可以清奸佞之名,先行举兵,再以寻荆州助力之由,迎其入境,可顺应民意,出兵有凭矣!”娄发先是想了想,随即口出一谋。 沈弥一听这个谋划,觉得有道理,连忙点头称赞道:“此谋甚妙!” “不可!”谁知,甘宁却直接表示了反对! “兴霸,为何不可?”沈弥有些疑惑,连忙问道。 “吾观荆州之诚不足,蒯异度,不可信也!”甘宁原来是在怀疑荆州方面的诚意。 “有刘景升亲笔书信,何忧哉?”沈弥倒是胸有成竹,拍了拍胸前那揣着刘表书信的地方,信心满满地说道。 “吾等若先举事,诚反贼矣!”甘宁又对刚才娄发所出的谋略,提出了反对。 “哈哈……贤弟何时成忠臣矣?”沈弥突然笑了,口气有些嘲讽的味道,说得甘宁脸色通红,想要争辩,却无话可说了! 因为,这三个人,其实早就是叛臣!当初,刘焉死了,刘璋继承州牧职位,沈弥联合早就心存不满的娄发和甘宁,就曾经发动过一场叛乱! 但是那场叛乱,最终被赵韪带兵平定了,沈弥散尽家财,给赵韪行贿,这才保住了三人的性命,没有被处死。后来,三人纷纷上书,表示忠诚,不会再反叛,这才被派到了这小小的鱼腹县,驻守边境。 当然,现在的这个境遇,三个人肯定还是不满意的,但没办法啊,有了反叛的劣行污点,也就是这种谁也不爱来的地方,才有他们的空间。 这几年来,日子倒是过得平安无事,但沈弥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不满于现有的境遇,屡次对娄发和甘宁说些抱怨的话,结果带得他们也跟着颇有怨言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蒯越突然前来,他们就直接密见他的原因,因为,三人也都想出人头地,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现在,甘宁突然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说什么不想当叛臣,沈弥自然笑了起来,对于有污点的三个人来说,反叛还算个事?他尤其嘲笑甘宁,因为他的身世。 甘宁少年时,任性游侠,做过江贼,人称“锦帆贼”,在蜀地非常有名,后来改邪归正,才归附了益州。他既是个强盗,又是个叛臣,现在,突然忠义起来,这个反差太大了! 所以,当沈弥嘲笑他的时候,甘宁也是哑口无言,无从辩驳了! 第28章 巴东叛乱 其实甘宁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并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从他后来归顺东吴之后的所为,便可知晓其人如何了。他只是当初年轻,有些任性妄为,才犯下了不少的错误。 时值建安五年,甘宁已经是个接近而立之年的成年人,心智早已经成熟,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么轻率了。 实际上,他对沈弥早就有些怨怼之意,当初,要不是他劝自己反叛,又怎么会落下个乱臣贼子的恶名呢! 现在的三人,沈弥和娄发的不满,更多是贪图富贵,心思不正,自视甚高导致的。而甘宁跟他们不一样,他整日郁郁寡欢,其实并不是不安分,而是恨自己的一身本领,无处得到施展而已,是对自己的人生比较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所以,一听娄发的谋划,甘宁是打心眼里不同意的,他不想再做乱臣贼子了,但是,过去那些不堪的往事经历,又让他无从辩驳,很是难堪。 见甘宁无言以对,沈弥干脆做主拍了板,就按照娄发的谋划办!甘宁无奈也只能遵从了。他现在也只有这么两个可以依附的人,除此之外,天下之大,何处是自己的立身之地呢? 到底是武将,不像文人那么优柔寡断,沈弥是说干就干,第二天,他便带兵冲进了鱼腹县城,杀了县长,还自封为荡寇将军,提出反对赵韪专权跋扈的口号,要清除奸佞,公开造了反! 其实他把矛头对准赵韪,也是因为多年旧恨,当初的反叛,就是被赵韪平定的,这个家伙贪得无厌,把沈弥勒索了个底朝天,强占了沈家的所有田产,才绕过三人一命! 沈弥的心胸狭窄,这件事一直记着,他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现在机会来了,加上赵韪跋扈专权也的确是事实,他自然选了赵韪作为自己举义的目标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其实正是赵韪的阴谋,他们几个人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被人家当枪使了! 巴东叛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成都,刘璋惊闻噩耗,赶紧再次召集文武臣将,商讨对策。 其实刘璋听闻奏报以后,也是悔不当初,更怨恨赵韪!当初此三人叛乱被平定后,杀了不就一了百了吗?可赵韪也不知道是收了多少好处,拼命为这三人说好话,不仅让他们逃过一劫,还委派他们去巴东驻守,今天三个人又造反了,赵韪难辞其咎! 可无奈的是,尽管刘璋迁怒赵韪,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现在祸乱已生,平叛还得依仗赵韪才行!这其实是古代主弱臣强时,一个普遍的无奈之处:恨权臣恨不得赶紧杀了他,但出了事,没他还玩不转! 坐在公厅正位上的刘璋,面沉似水,众人也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大家都已经得知了巴东叛乱的消息,尤其听说,疑似荆州也参合进来了,他们都是紧张不已。 当然,这份紧张,不是为刘璋的基业担忧,而是害怕荆州兵入境,他们家族的财产,还能不能保住,会不会遭到抢掠!这是殿内群臣非常普遍的一种心态和想法,尤其是益州本地的世家大族! 这其中的代表,自然就是赵韪了,众人都不说话,他还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主公!臣愿领兵,前往平叛!”赵韪铿锵有力地主动请命道。 这其实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为的就是夺得兵权而已!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赵韪是当仁不让! “哦……”刘璋不置可否,只这样沉吟一声。 “主公,赵护军年事已高,征伐辛苦,此次平叛,我愿领兵前往!”突然,又是半路杀出个愣头青,赵韪闻听此言,连忙扭头看去,竟然又是张任! 上一次廷议之时,就是他坏自己好事,现在这小子竟然又来这么一手!赵韪不禁有些恨得牙根直痒痒。 张任是成都大族张氏之后,也是益州本地人,本来跟赵韪是同一利益链上的,但却处处与赵韪作对,这让他早就心生不满了。 但是,张氏大族,他赵韪也得罪不起,不敢明着把张任怎么样,但暗地里可是没少给他穿小鞋。 今天,张任表面上说远征辛苦,体谅赵韪年事已高,可这不是等于暗着说他赵韪已经不行了,是个老糟头子么!赵韪心里非常不满,自己才多大岁数,怎么就年事已高了!这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张校尉之勇,诚可嘉也,然沈弥等人,皆不可小视,需有谋之人前往,方可克之!”赵韪看了看张任,阴阳怪气地说道。 赵韪这嘴也不饶人,表面上看他是夸了张任,实际上暗含着骂张任有勇无谋,而自己多谋善断的意思! 两个人僵持在当场,互不相让,局面有些失控,刘璋赶紧开口了。 “严老将军,汝意下如何?”刘璋很少主动点名征询意见,他这么说的意思,其实很明显! 刘璋当然知道赵韪有不轨之心,根本就不想给他兵权,但是现在,平叛要紧,必须得有个人扛起这个重担来!张任官职低微,威望不够,而严颜虽然年高,但威望够用,如果由他前去统兵平叛,最为合适。 刘璋故意点了严颜的名,虽然没明说,但还是表达了希望他能去平叛的意思。岂料,严颜也不知道是没领会刘璋的意思,还是故意装糊涂,压根没上道! “主公,此事非同小可,在下以为当谨慎考虑为上!”严颜一拱手,说了一句废话! 刘璋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个老家伙,装傻呢吧!谁不知道应该谨慎,你是对策也没有,也不主动请缨,这句废话有什么用! “主公,颜老将军所见甚是!平叛之策,当细细谋之!”此时,董和也站了出来,竟然也说了一句废话! 刘璋怒了,因为除了赵韪和张任外,其他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本来寄予厚望的严颜,还有那个董和,却只说废话! “啪!”刘璋一怒之下,拍案而起。一向宽和仁厚的他,很少这样,把群臣惊得一怔! 刘璋愤怒之余,也是心寒。平日里这些臣属,一个一个的,嘴都很甜,出了事,谁都不出头,装聋作哑,叛军真打来了,难道他们就能得什么好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竟然没有一个人懂吗! 索性,他也是破罐子破摔了,赵韪要领兵平叛,那就让他去!如果他真有什么不轨之心,是疖子早点出脓也好! “赵护军,拜汝为征东中郎将,领兵一万,汇沿江之兵,前往平叛!”刘璋的声音很大,传得殿内都起了回音。 “得令!”赵韪喜出望外,连忙几步上前,接下了刘璋亲手交付的兵符! 一万人,似乎不多,但反叛的沈弥等人,也才五千兵而已,赵韪虽然心有些不甘,但怕刘璋反悔,也就接下了这个任务。况且,刘璋还有一句话,汇集沿江之兵,这样赵韪就可以凭兵符,征调沿江驻扎的兵马,少说也能再集合几千上万人,这些兵力,也够用了! 授予赵韪兵符后,刘璋再次拂袖而去,他也是真的气急了,可是当他回府之后,冷静下来,却有些后悔了!赵韪的种种表现,就是想要兵权,不轨之心非常明显,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轻率了? 想来想去,为保万全,刘璋赶紧来到书房,又亲笔写下了一封书信,还有另外一个兵符,一并交给了长子刘循。 “尔速密往梓潼,交与吴太守!”刘璋叮嘱刘循道。 第29章 安置流民 按照法正的谋划,刘纬命人,四处张贴出安民告示,最远甚至都贴出了江阳县境,招抚流民,效果斐然。 其实,这东州难民,一直是益州的一大主要社会矛盾。他们是外乡人,逃难来到川蜀地区,虽然州府允许其入境,但安抚工作做得不好,再加上各级官吏中饱私囊,很多东州难民依然流离失所。 所以,当他们得知犍为郡江阳县愿意收留自己,而且还给房屋土地,那可真是欢欣鼓舞,似乎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纷纷向江阳县聚拢而来。 告示贴出去后仅仅十余天,就有将近十万难民踊跃来投,江阳县似乎一下子又重新热闹起来!也幸亏刘纬事先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商人高兴办事得力,准备了很多钱粮,不然,还真未必能一下子接纳这么多人! 不过,有一点还是让人有些失望,这些难民大多数是老幼妇孺,青壮男丁较少,十万人中,男丁还不足一万人!其实,在汉末三国时代,这是一种普遍现象,战争频繁,死去的多是青壮男丁,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现象。 刘纬与法正一起,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涌来的这些难民,也发现了这种情况,刘纬开口询问法正道:“先生,彼妇幼者居多,当如何耶?” “主公,愚以为此大善也!”法正似乎一点不担心,还挺高兴。 “此言何解?”刘纬连忙问道。 “妇孺者,耕作劳动之主力,多多益善,男丁只需精锐,宁僭不滥者甚好也!”法正答复道。 刘纬明白了。其实在战乱时代,男丁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被征辟为士兵,而耕地种田劳动的主力,恰恰是妇孺。如今,难民中妇孺多,意味着劳动者多,这对于发展生产,恢复建设是非常有助益的。 而青壮男丁少,其实也挺好,只要少而精就可以。因为以江阳县的实力,即使刘纬拥有盐井收入,也养不起太多的兵。所以,现在难民的成分构成,其实也挺符合实际情况的。 “然也,先生高屋建瓴,纬深以为是!”刘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有赞许之意。 “在下不敢当……”法正拱手谦虚一礼,实际心里很美。 人嘛,都是这样。有才华也需要伯乐的赏识,最起码也得有个知己,否则,再有才华,无处施展,没人发现,也是非常遗憾的。而现在,刘纬既是伯乐,又是知己,法正每天都如沐春风一般,办起事来很积极。 而且,法正也的确有那个能耐,这次接收安置难民的工作,他安排得非常仔细,十万人先后涌来,分粮、发钱、登记造册、划分土地等工作井井有条,各有该管负责人!这些,刘纬都看在眼里,他觉得,史书上的记载,还是不够确切,法正不仅是擅长奇谋之才,更是治理内政的好手! 人力充足了以后,法正立刻着手,督促新归附之民建房、安居的进程,同时城墙和县城的恢复建设工作,也是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因为刘纬发明的起重机和水泥,建设工程的速度和质量大大提升,江阳县的城墙,被修得很结实,平均高度达到了三丈,厚度一丈有余! 有法正这样一个得力的助手,刘纬需要操心的事少了很多,于是他便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招募兵勇的重点上来!之前,他与法正一起谋算过,江阳县是个小县,以目前的实力,够养兵两千也就算是顶配了。 刘纬觉得除了江阳县,井亭那边的盐井也需要保卫,另外维护县境安全,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最终拍板决定,招兵三千人! 三国时代是个乱世,朝廷早已经是风雨飘摇,根本控制不了地方。如果是在以前,刘纬一个县尉,招募这么多兵,远远超出了编制,那就是谋逆大罪!但现在,谁还会在乎?你养得起就行! 可是想象中的贴出告示,招募士兵,然后乡民踊跃报名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刘纬没有急于行动,而是每天深入基层,四处走访。很多人都奇怪,县尉大人,这是在干嘛呢? 这一日,刘纬带着二张等人,来到了一户刚刚盖完新房,安置下来的难民家中。对于难民的安置工作,刘纬很满意,眼前的这套新房,几乎全是县府出资,为他们盖起来的。石木构造,外涂水泥墙,虽然简陋些,但外表看上去却非常整洁! “有人乎?”刘纬在门外叫了一声。 “官人……何事?”屋内闻声出来一位老妇人,一见刘纬等人,有些惊诧,怯怯地问道。 这也难怪,在古代,老百姓普遍怕官,突然家里来了一群官府的人,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没什么好事,自然很害怕。 “阿婆莫怕,我乃江阳县尉,今日特来看望!”刘纬和声细语,面带微笑地说道。 “你就是刘公子?刘大善人?”那老妇更是惊讶了,连忙反问道。 “不敢!刘纬是也!”刘纬赶紧解释道,还微微行了一礼! “恩人来也,快请进来!”那老妇人的脸上这才不再那么害怕了,但似乎还是有些紧张,连忙将刘纬等人迎进屋内。 房子是新盖的,即使简陋,外表看来也还是很不错,但屋内就显得太过于寒酸了,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什么摆设也没有,只有一处的地面上,铺着草席,似乎就是一家人就寝之处。 这家里有四口人。老妇人,带着三个孩子,其中最大的,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最小的还不会走路。除此之外,没有看见其他人。 “阿婆……孩儿们爹娘何在?”刘纬好奇地问道。他其实以为,家中的轻壮是出去劳作养家了,没想那么多,随口一问。 谁知,那个阿婆听了这话,眼圈一红,眼泪顺着那皱纹堆累的脸颊流了下来! “孩儿们命苦,爹妈皆死矣……”老阿婆也没隐瞒,一边流泪一边讲述了他们家的悲惨遭遇。 阿婆说,她们家原本是南阳郡人,有九口人,自己和老伴,儿子儿媳妇,还有五个孙子和孙女。本来家里有三间草房,十亩薄地,虽然清苦,但也能温饱。 不过,自打黄巾之乱后,中原地区到处打仗,民不聊生,自己的儿子也被朝廷的军队抓了壮丁,后来就再没了消息。头两年,瘟疫四起,很多人都染病不治身亡,这其中就包括她的一个孙子。 为了躲避兵祸和瘟疫,无奈之下,一家人只得离开故土,四处流亡。他们原本先去的荆州,但那里的官吏怕他们把瘟疫带去,根本不允许难民过江,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是不远万里,翻山越岭,沿途风餐露宿,乞讨求生,才终于到了益州。 益州倒是允许难民进入了,可是官府的官吏却要收取滞留税!没有办法,老夫妻二人,把年龄最长的孙女卖给了有钱人家为奴,这才换得一些钱,交了那恶税,留在了蜀地。 可益州这里的人,非常排外,他们到处流浪,也找不到安身之处。一家人生计无着,无奈之下,老头子去铁矿找活计,没想到第二天就被塌方砸死了! 家里没了男人,最大的孙子才十二岁,老妇人带着三个孩子继续流浪,几乎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直到有一天听说,江阳县这里可以容留他们这些难民! 老妇人便带着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不远千里,来到了江阳县,这才又获得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 “恩人呐!刘公子,大善人呐!”老妇人讲到最后,激动起来,还跪下来不住地向刘纬叩首行礼。 第30章 招募新军 刘纬听了老妇人的讲述,鼻子一酸,眼圈也湿润了。他赶紧上前搀扶老妇人,好言抚慰。可那老妇人情绪很激动,仍在感谢不已。 “刘公子,实是我等再生父母!”刘纬刚把她搀起来,那老妇人又跪下了! “民甚苦也,吾等为官,理应济民哉!”刘纬很无奈,干脆对着那老妇人原地跪坐下来,他看着随行众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妇人激动流泪,她的孙子孙女也都跟着哇哇哭了起来。那个大的还好,看着很懂事,流了点泪,却没大声哭泣。 “汝何名?”刘纬见这个局面有点失控,赶紧岔话题。他主动询问起那个长孙的姓名了。 “张虎!”那孩童回答道。其实这小孩的年纪与刘纬相仿,如果同他比起来,也不算孩子了。 张虎?刘纬脑海中倒是想起三国时期的确有个叫张虎的名将,不过,那是张辽的儿子,眼前这个少年,绝对不会是他,应该是属于同名同姓。 不过这个孩子倒真是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的,虽然年纪不大,体格看似不错。估计这一路流亡,他没少帮家里出力,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此子甚是乖巧!”那老妇人见刘纬与自己长孙说话,也不哭了,连忙跟着夸奖孩子道,“刘公子……可否为他寻个差事……” 老妇人的意思很明显,家里根本没有劳动力,这个长孙几乎就是全家的希望,所以趁此机会她便仗着胆子,提出这个请求来。 “阿婆勿忧,汝孙,吾收矣!”刘纬竟然当场就同意了。随后还告诉他们,让张虎明天一早到县衙报道! 老阿婆千恩万谢,送走了刘纬一行人。其后,刘纬又连续地去了好几个难民的家中慰问,除了看望和了解情况外,他又连续地收了好多十几岁的少年! 作为属下,张翼等人自然不好开口发问,可是跟着走了一天,回到县衙后,他们也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公子获此多少年,何意耶?”张翼有些性急,他第一个问道。 “汝等大才,无手下可施展乎?”刘纬没回答,倒是这么反问了一句。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刘纬是在招兵! 可是,为什么公子只招一些少年兵的原因,张翼他们就不懂了。其实,刘纬这是在着眼于未来!他要先组建一支青年军! 爱用评书演义的眼光来看待历史的人们,往往眼睛更多盯着那些有名的将领,以为拥有大将,便有了强军!其实真实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 大将固然重要,但战争的主力是士兵!没有过硬军事素质的士兵,大将再厉害也无法化腐朽为神奇。况且,哪有那么多现成的大将可寻?更多的人,其实都是行伍出身,通过战功,一级一级磨炼出来的! 刘纬选的这些少年,年龄与自己相仿,当然,也与张翼张嶷等人基本同龄,这些人才是未来的主力军!他们经过训练和战争的磨炼后,在未来不断扩大的队伍中,一定会逐渐成长为骨干的力量,甚至有人可以锻炼成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 更重要的一点,刘纬与法正想法略同,招兵,不能招那些偷奸耍滑的**之徒,应多多吸纳精锐。而这些十几岁的少年,因为心智尚未成熟,更容易服从命令听指挥,加以正确的引导和训练,必成精锐! 第二天清晨,在县衙门前的空地上,挤满了前来报名的少年,昨天刘纬走访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少年也是慕名前来,包括江阳本地百姓家的子弟。 其实,众人之所以这么积极,主要是因为刘纬昨天曾经承诺过,凡是招入军中的少年,每人先发百钱,其后,每月还可以领取百钱或等价粮米!这个待遇实在是太优厚了! 从来只有百姓白白为国家服兵役的情况,当兵能吃饱肚子都算不错了,现在听说当兵还能领钱粮,这种好事几乎前所未有! 如果这份承诺是其他人说的,估计不会有人相信,但这是公子刘纬说的,可信度就非常高了!尤其是昨天刘纬挨家走访过后,这些人对他的好印象又增添了几分,他们信任刘纬,更相信这种好事,也只有江阳县这里才有! 这种场面,刘纬其实也没想到,他来到县衙门外,看见黑压压的全是人,主要是一些十几岁的少年,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成年轻壮混杂其中,人声鼎沸,乱成了一锅粥! “肃静!县尉训话!”场面混乱,张翼在刘纬的身旁,高声喝道。 他的嗓门还真挺大,几乎盖过了现场的嘈杂声,很快,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县衙门口台阶上的刘纬,只觉得这公子意气风发,威风凛凛。 刘纬今天脱去了那身麻布短褐,刻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武官长袍服饰,头戴武梁冠,腰挎七星宝刀,身披蜀锦披风,还真是像换了个人似的。 更为主要的是,一向温文尔雅,懂礼谦恭的他,今天面色凝重,不苟言笑,严肃而庄重! “汝等皆为我江阳好儿郎也,今所选江阳新军,实为保境安民,惩凶罚恶,进尔等父兄母妹,家资私产可保也!”刘纬的语气平和,但中气十足,非常响亮,在场众人都能听得很清楚。 “今天下大乱,贼匪横行,若无同心之志,勠力克勉,岂能保哉?大丈夫志在守土卫民!今江阳乃吾等之家园也!吾等不保,何人保哉!”刘纬环视着现场众人越说越是慷慨激昂。 他的这番话,非常有感染力,在场的众多少年,大部分人也都跟着激动起来。 “入我新军,保境卫民,唯与不唯?”最后,刘纬高举右拳挥舞着,用坚毅的目光看着众人问道。 “唯!唯!唯!”现场的这些少年激动不已,全都跟着刘纬高举起拳头,大声地回答道! 刘纬这番话,其实讲得很到位,他没有说什么春秋大义,更不提所谓匡扶汉室,对老百姓来说,保卫家园,守土护民,才是最实际的!眼下,江阳县的生活一日好过一日,钱粮日渐丰足,残垣逐步复建,百姓人心思安,幸福感越来越强,他们当然不希望这一切成为过眼云烟! 尤其是后来归附的这些东州难民,之前他们四处流浪,无处容身,现在终于看到了盼头,更不想这一切终为一场空! 所以,刘纬简短的一番训话,看似没说什么,却句句说到了点子上,一时间群情激昂,很多人不由开始崇拜起刘纬来! 民心可用,接下来那就是挑选兵员了,现场来的少年,足有五千多人,刘纬不可能招募那么多兵,因此,那些身体过于瘦弱或有残疾者,还有年龄不符合标准的,一概淘汰! 刘纬早就把自己的要求,对负责选拔士兵的人员说清楚了。身体健康,年龄在十到十六岁之间,拥有江阳县民户者,皆可应征!不过,家中独子或一脉单传者不收,这是人性化的体现,当兵有风险,万一家中独子战死,岂不是绝了人家的后么! 另外刘纬还宣布,凡是有冒名应征或隐瞒实际情况应征的,一旦发现,立刻开除,并追回之前发放的兵饷,并处以三倍以上罚款! 这一条款一经宣布,现场的有些人都退缩了,他们虽然很想加入青年军,但苦于条件不符,本想浑水摸鱼,却不曾想弄虚作假的代价这么大! 五千多人前来应征,县衙的负责属吏们忙了一上午,进行甄选和登记,最终选取了三千五百多人! 三国之经天纬地第31章 军事训练 “我不服!”刘纬在征兵现场,正满意地检阅人员名单之时,突然听见一声大喝,瓮声瓮气的,他抬起头,循声望去,发现是个高大的壮汉,正怒气冲冲地对甄选衙吏喊着。 “汝何不服也?”刘纬很好奇,高声问道。 那大汉听到刘纬的问话,几步走上前来,也不施礼,劲头又冲刘纬来了! “何以年过十六超也?”这大汉说话,活生生像个孩子,好像有些蠢笨的样子。不过,他可真是强壮,一看就很有力气的样子。 “汝春秋几何?”刘纬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问道。 “尚小,二十有八也!”那大汉回答道。现场有人听他这么说,都被逗乐了。 “为何参军?”刘纬又问道。 “保江阳也!”大汉倒是直率,说话很干脆。 “汝一身之力,未必于战场建功也!”刘纬依然态度和蔼地说道。 “何至焉?”大汉有些不明所以。 “江阳百废待兴,各业,皆缺人手,观汝颇有力气,可劳工于码头!”刘纬给大汉指出一条明路。 “搬抬运物,怎有杀敌爽快!”大汉一挥拳头,还挺威猛的样子。 “汝可学使舟之技也,朝日有成,吾必重用尔!”刘纬收起了笑容,严肃认真地说道。 “这……”大汉见刘纬态度坚定,不为所动,也没话可说了。 “汝何名?”刘纬似乎对这名大汉产生了些兴趣,连忙问道。 “小人雷豹!”那大汉到此才拱手一礼,回复了刘纬。 这段小小的插曲,在刘纬的安抚下,总算过去了,眼见刘纬的态度如此坚定,很多不符合标准,但一直在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了。不过,刘纬倒是牢牢记住了这个叫雷豹的大汉! 法正虽然一直忙于县里政务,但他对刘纬征兵的整个过程还是很关注的。在得知了详情后,他对刘纬是越发地钦佩了! 江阳县这段时间以来,虽有所起色,但百废待兴。虽然保卫江阳也很重要,但是,发展生产,恢复民力,更是重中之重!法正觉得,刘纬编练少年军的做法,用意深远! 尤其是对现在的江阳来说,如果,很多轻壮男丁从军,便会导致生产建设方面缺乏人手。这对于尽快恢复江阳往日面貌的计划是不利的。 而现在刘纬招兵入伍的,都是些少年,不至于会对民间的主要劳动力产生影响,而且,这些少年虽然现在战斗力可能还较弱,但他们会逐渐长大的!尤其通过实战和训练,增长经验,锻炼体质,将来这些少年,将成为刘纬手下的一支精锐强军! 法正佩服刘纬思虑深远,考虑全面,能着眼大局,对实际情况判断非常精准的能力!不过,当下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现在这伙少年到底能否承担起保境安民的重任呢?他们还是有点太嫩了呀! 法正的担心,刘纬的心中也曾经有过,不过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份信心不仅仅来自于这些热血少年的保家卫国之志,更来自于刘纬懂得如何练兵的方法! 这不,三千五百人的青年军选拔出来了,刘纬先是命人做饭,让这些少年吃得饱饱的,下午便开始了军事训练! 县府北侧,靠近县城北门的位置,原本就有一处校军场,不过面积比较小。刘纬早已经命人把这里又重新扩建了一番,还修建了军人宿舍。他的理念是集中军事化训练和管理,这些少年要吃住都在军营里。 今天就是第一天,三千五百人全部集中在校军场,等候接受训练,但是现场还是显得有些混乱。这些少年,毕竟年龄不大,也没有什么规范意识,站在那里也不成队形,仨一堆,俩一伙,有说有笑,还有打打闹闹的。 刘纬与张翼、张嶷和陈式,来到了校军场。刘纬登上了发令台,手扶刀柄,威严肃立,却一声没吭。 有些少年见刘纬来了,纷纷看向了他,不再打闹嬉戏,但大部分人还是交头接耳,安静不下来。但刘纬就是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注视着这群少年。 就这样,过去了大约半刻钟,校军场才慢慢安静下来,因为那些少年即使再幼稚,也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列队!”直到这时,刘纬才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列队?”少年们面面相觑,他们哪有什么列队的概念。 “首排百人,横向对齐,次排百人,前后对正,依次类推!”刘纬高声地简短说明了一下列队的要求。 少年们有点发愣,但还是有聪明人领会了刘纬的意思,开始行动起来。现场又是一度开始混乱,人声鼎沸,有的少年觉得这训练很新奇,显得有些兴奋,嘻嘻哈哈,像做游戏一样的态度。 用了一刻钟还要多的时间,三千多人才初具队形,但也是排得歪歪扭扭,队伍十分不整齐。 “左右看齐,前后对正!”刘纬又下达了命令。 少年就是少年,其实比成年人的领悟能力要强,虽然有些人略显笨拙,但也很快明白了命令,开始调整自己的位置。当然,整个过程,又是一阵喧嚣,这些孩子是身体动,嘴也跟着动,说话不停。 终于,队形比之前要整齐得多了,横向成排,纵列成行,三千多人的队伍成型了,倒也颇有一番气势! 刘纬对此,还是很满意的!他之所以这样开始训练,实际上就是为了发挥这些少年的主观能动性,他也是想看看,在自己有限的命令和指导的情况下,这些少年能否达成目标! 虽然浪费了不少的时间,但看来效果还不错。随即,刘纬冲张翼使了个眼色,后者展开一卷竹简,高声宣读起来! “宣!军令如下:违抗军令者——斩!临阵脱逃者——斩!抢掠民财者——斩!奸宿民女者——斩!欺民害命者——斩!”张翼嗓音洪亮,底气十足,一口气说了五种犯了就是死罪的情况! 实际上,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就这么点规章制度,实在是太少了,刘纬原本也是想把七禁令五十四斩的制度拿来一用,但是他明白,对于新兵来说,还处于懵圈的状态,你宣读那么多军规,他们也记不住。这需要将来慢慢教育和渗透才行,目前他只需要这些少年,牢牢记住这五条就行了! 这五条,其实只要求你当兵必须服从命令,不可以当逃兵,另外就是不许欺负老百姓,简明易懂。即使是大部分都不识字,没有文化的少年郎,也能理解。 “可听清否?”待张翼宣读完军令,刘纬把脸一扬,高声问道。 “唯!”这些少年纷纷回答着,但十分不整齐。 “不齐,大声些!汝等听清否!”刘纬又强调一句。 “唯!”这次,三千多名少年一同高声回答,声音响彻校军场。 “有敢违犯此五条军令者,必斩不赦!”刘纬一边强调着,一边用手指向了校军场西北角一处。众少年顺他的指示一看,纷纷脸色大变,因为那里赫然摆放着一口铡刀,还有两名粗壮的刽子手立于两侧! 有少年赶紧在心里默念起那五条军令,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违犯了丢掉性命,看来县尉大人是玩真的啊! “解散!”随即,刘纬竟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啊?今天到这就完了?这也太简单了吧!有些少年不太理解,愣在原地,不知所以,但大部分人听了这个命令,都开始松懈下来了,又开始几人一堆,议论纷纷。现场再度显得混乱起来。 “列队!”刘纬突然又下达了命令。少年们这才明白,今天,还没完呢! 第32章 军训首日 少年们听到命令,赶紧寻找刚才自己曾经站立的位置,慌乱中,有些人站了别人的地方,“此乃俺之地,尔在那处!”“俺之地……”一时间,这样的声音比比皆是。 因为这样的混乱,这次整队还是用了将近一刻钟才完成!不过,这一次,少年们倒是自动地前后对正,左右对齐,方阵成型后,倒是比较规整。 “大善!”列队完成后,刘纬还是满意地笑了笑,“然声大矣,必静无声者,益善也!” 刘纬是又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什么情况下,在队伍中,不许说话! “解散!”随即,刘纬又下达了命令。 少年们这才明白,县尉大人其实是在锻炼他们列队啊!这种反复解散,反复列队的训练,虽然有些人还不能理解,但慑于军法,他们也不敢不听。 不过,有些人开始耍起小聪明,刘纬喊了解散后,他也不动,牢牢地站在原位,试图守住自己刚才站的位置,怕被别人抢占。这是不能被允许的。 “令汝等散,何不动也!愿就刀否!”陈式手按着腰间环首刀的刀柄,对那些耍这样小聪明的少年大吼一声! 少年们这才明白,让你散开就散开,让你列队就列队,必须听令行事才行! “列队!”散了有一会儿,刘纬又下达了命令。少年们赶紧行动起来。 “禁口!肃静!”还是有些人忍不住说话,张翼大吼一声。这回,再没人敢说话了,整个集合列队过程,非常安静,只有脚步声。 这一次的速度,明显加快,少年们集合成方阵,用了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了。有些人懂得刘纬的意图,见这么快就达成了命令,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感觉。 “迟也,再试!解散!”可刘纬却仍然嫌慢,又下达了解散的命令。 就这样,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刘纬的军训,只练习了这一项内容,不停地解散再集合列队,直到日渐西沉。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最后一次,这三千多名少年,只片刻间,就集合成一个整齐的方阵! “今日至此终也,明日再续!”刘纬最终满意地点了点头,高声宣布道。“解散!” 命令下达,那些少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解散了,仍然是不敢大意,还是随时做好了再次列队的准备。 “用膳去吧!”见少年们还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刘纬一挥手,笑着说道。 刘纬体谅少年们训练辛苦,事先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饭食,值得一提的是,这一餐,有肉吃!刘纬刻意命人杀了两头猪,顿了几大锅菜! 当然,两头猪,三千多人吃,恐怕每个人只能吃上一两块肉而已,但是,在这样的乱世中,这些少年大部分从出生开始就从来没吃过肉,甚至连肉的滋味都没尝过! 果然,饭食摆上来时,整个场面就爆发了!欢声笑语,比比皆是!这些少年发现菜里有肉,都欣喜异常,那感觉比过年还要高兴!不过,经过了下午的训练,现场的秩序倒没乱,少年们自觉地排队领饭,没有一人争抢。 “公子之策,效甚巨也!”张嶷整个下午都没怎么说话,现在他看着这三千多少年竟然能如此井然有序,感慨了一句。 其实不仅是张嶷,张翼陈式等人,一开始也不太理解刘纬这种训练究竟是何用意。在这个时代,练兵他们也见识过,但却没有这么练的。 一般的情况是这样的:将领拿着鞭子,监督士兵操练武器,有偷懒耍滑的,上去就是一鞭子,多余废话没有。像刘纬这么文明的练兵方式他们没见过,更没见过整整一下午就练习整队的。 三千少年,各自领到饭食,在校军场上席地而坐,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刘纬等人也都盛了一些,端着碗,加入到士兵当中。 见县尉大人前来,有些少年赶紧站了起来。 “坐!坐!”刘纬连忙笑着令众人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味道何如耶?”坐下来后,刘纬询问着身边的士兵们。 “大善!经年未曾有肉矣!谢县尉所赐!”一名稍微年长些的少年连忙放下了碗筷,拱手施礼答道。其他的士兵,脸上也都挂着感激的表情。 见此少年出口不凡,彬彬有礼,刘纬倒是对他印象不错,转而问道:“汝何名也?是何出身?” “禀县尉,吾名王伉,字骏才,蜀郡人也!”那少年拱手回答道。 王伉?竟然是王伉?刘纬又遇见了一个史书有载之人!此人不算太有名,但后来也是当过永昌太守,诸葛亮平南蛮的时候,他也立下不少功劳。 只是,刘纬很纳闷,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江阳县?而且,还加入了自己的青年军呢? “为何参军?”刘纬好奇地问道。 “伉幼时师学,早年丧父,与母为命。蜀郡豪强,侵占家土,无有所依,遂流落至此,幸蒙公子收留,当谨受命也!”王伉有些伤感地讲述了自己的身世,最后还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适逢乱世,兵祸不止,豪强张狂,欺民虐民,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呀!刘纬此刻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听了王伉的讲述,他除了有些怜悯之情外,更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种情况! 王伉在历史上就是个大器晚成之人,如今的他也就是十六岁,应该是按照招兵标准的最高线进入军中的。刘纬有心启用王伉,但想想还是算了,如果他真有才华,一定能从军中脱颖而出,证明自己的! 要说这顿饭做得还真是挺香的,也不仅仅因为有肉,盐也是没少放,非常有滋味!很多士兵第一碗吃完,面面相觑,似乎意犹未尽。 “可复取之,去吧!”刘纬看出了那些士兵的犹豫,连忙笑着说道。 什么?还有这样的好事,吃完一碗还可以再盛?真是闻所未闻!众士兵到这终于体会到了在江阳县当兵的好处,除了能拿饷钱,还管吃饱! “谢县尉!”“县尉大德!”这个消息传播得很快,一时之间,整个校军场上欢声雷动,几乎所有人都对刘纬膜拜不已。 愉快的晚餐结束后,刘纬又亲自指挥和安排众士兵进住兵营宿舍。当然,现在江阳县也是刚刚开始复兴,这军舍修得比较简陋,室内没有什么摆设,只有长长的卧榻和草席而已。 但是就这种条件,三千少年中,也有大部分人几乎从来没享受过。很多人曾经是难民,流离失所,无片瓦遮雨,如今能在屋里的榻上睡觉,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校军场东侧和南侧,大概修建有百余军舍,每舍分三间居室,每居室可容十人居住,空间还是显得略小一些,但挤一挤还是能住下的。 尽管今天的训练只是列队,但这些少年体弱者居多,也累得够呛,加上晚饭吃得很饱,不少人困得不行,躺下就睡着了。当然,也有人兴奋得难以入眠,互相谈论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甚至有人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才哪到哪?等着他们的会是更加严苛的训练,其中有些人注定不可能坚持到最后…… 校军场西侧,有一间房舍,是专门提供给刘纬居住的。最近这段时间,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练兵,这也是他县尉的职责,自然晚间也居住在这里。 但此夜这里的灯光亮到了很晚,刘纬似乎一直在桌案之上,画着什么…… 第33章 精兵之路 第二天凌晨,寅时刚过,刘纬便早早起来了。他换上了短褐,自己一个人在校军场内,开始了晨跑。 自从到了江阳县以后,这是刘纬每天早晨起来必须要做的事情。原本的公子刘纬,身体实在太差,那天遇到孟获时,刘纬耍了小聪明才化解了危机,但是,只凭这副皮囊,在这乱世里,生存都很成问题。 且不说没有些力气和武艺,就没法上战场或保护自己了,那原本孱弱的身体,估计也很容易会生病。在缺医少药的这个时代,有些病得了就能要人命,刘纬也不得不顾及这些,好好锻炼自己的身体。 到江阳县已经三个月的时间了,刘纬每天晨跑,一开始少跑一点都气喘吁吁,而如今的他每天早上跑个10里地的距离,就好像跟吃早餐一样稀松平常了! 结束了晨跑以后,刘纬又来到校军场东南角,这里有些石锁、石哑铃之类的锻炼器具,他又开始锻炼力量。 经过每天晨跑的锻炼,刘纬的心肺能力和耐力都得到了显著的提升,但这肌肉力量,不是三个月就能有明显效果的,需要经年累月地锻炼才行。所以,那沉重的石锁,刘纬还是整不动的,只用哑铃锻炼。 整个晨练,一直持续到了辰时初刻,方才结束。刘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过身来,却发现已经有些少年兵也起床了,此时,他们正好奇地远远观望着刘纬的举动。 众少年中,王伉是心理活动最为活跃的一个!他眼见着刘纬竟然如此刻苦勤奋,都有些激动了。 王伉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是胸怀大志之人,眼下,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跟对了人!刘纬作为一名州牧公子,完全可以躺在自己父祖的功业上享受其成,可他却如此勤勉,足以证明,刘纬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量!自己跟随了这样一个主公,一定没错! “令!皆去洗漱!”众人还在呆呆地看着刘纬,突然闻听一声大喝,张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身后,高声命令道。 “洗漱?”有些少年根本没听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满面疑惑。 “洁面!净口!”张翼简略地解释了一下,便驱赶众人,前往校军场兵舍南侧的一口井旁。 这里中间的位置是一口井,周围则是用石头和水泥砌成了一圈连通的水池,很像从前学校宿舍里的那种,只是没有水龙头。此时已经有人一桶一桶地把水从井中汲出,倒入水池内。 众少年大多穷苦出身,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洗脸的意识!在一个吃饱尚且是奢望的年代,谁还会注意个人卫生呢!没想到的是,这兵营里,竟然强迫自己还得洗脸! “净口、修身、齐家、治国乃至平天下也!”刘纬此时也忽然来到了水池旁,面色和缓地说道。“不净口、不修身,何以平天下?” 望着那些面面相觑的少年,刘纬竟然提出了这样一条理论来。诚然,他其实是偷换了概念,把《礼记》中的这句名言,小小地曲解了一下。 我们当然都知道,原话中的净口和修身,并不是指洗脸漱口,但其实刘纬这么说也没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己的个人卫生都不注意,又谈何将来的大志向?更何况,在刘纬的军事理念中,他要打造的强军,也不仅仅是战斗力强,而是各方面素质都要具备的。 见县尉大人这么说,众少年虽然有些能领会深意,有的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马上先后行动起来,开始洗漱了。没有意外,刘纬也加入了他们,开始在水池边洗漱。 刘纬实际上的想法,是给众人做个样子,因为很多人连正确的洗脸方式都不懂,但他的这个举动,在很多人看来,是为将者亲近士卒的表现,不禁令很多人又是好感倍增。 所有少年结束洗漱后,早饭就摆好了,虽然是清粥咸菜,也没有肉,但众人还是吃得很香。其实很多人,因为贫苦,一天只吃一顿饭,更谈不上吃盐。而这一大清早就能喝粥,吃上咸味十足的腌菜,对很多人来说,以前从来没体会过! “集合!列队!”早饭刚刚吃完,还没容众人打个饱嗝,张翼就站在校军场的发令台上,高声下达了命令,这第二天的军训,开始了! 有了昨天训练的基础,三千多少年列队速度很快,但还是不如昨天训练中最快的那一次,刘纬见了眉头一皱,来到发令台上,命令解散,重新集合! 眼见县尉如此表现,很多人这才开始紧张起来,命令再次下达后,他们不敢大意,这才又迅速地集合列队,站成方阵。 “昨日事,今朝忘者,必除之!”刘纬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了,非常严肃地说道。 众少年明白了,自己真得长点记性,每天训练下来,学会的东西,第二天如果忘了,就会被开除!想想这一两天来,军营里生活还真不错,再加上还有钱可领,每个人都不想被开除,所以不敢大意,很快进入了状态。 “今日乃练队列!立正之令至时,当昂首挺胸,两手置于身侧,紧靠,如此状……”刘纬高声解释着,并亲自做了个立正的姿势,给所有士兵看。 我们看到这里都明白了,刘纬是想用现代中国军人的训练方式,来要求这些少年兵!但是,对于汉末三国时代的所有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理解的一种训练。 就连张翼、张嶷和陈式等人,也都是产生了疑惑,这……是在干嘛呢? “稍息之令至时,身、手勿动,左足斜侧约两寸,如此状……”刘纬接着又一边讲解,一边演示了一下稍息的姿态。 “可懂否!”演示完毕,刘纬大声问道。 “唯……”有的士兵回答了,有的士兵还在疑惑,也没回答。 “不齐也!可懂否!”刘纬又大声问道。 “唯!”这回所有士兵都一齐高声回答了,但他们其实还是没太懂县尉大人是什么意思。 “立正!”随即,刘纬下达了口令,众少年兵马上学着刚才刘纬的样子,昂首挺胸,站直。不过,每个人的样子都不太一样,有的还岔开着两脚,有的斜愣着身子,千奇百怪。 刘纬走下发令台,从第一排开始,一个一个纠正姿势,仅仅第一排的一百人,就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后排照前排之态,仿之!第二排!”刘纬接着又开始矫正第二排的姿态…… 就这样,他忙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三千多人的立正姿态,才算终于成型,像点样子了! “听令!稍息!”刘纬又下达了新的命令。 三千多人,不可能个个聪明,领会能力有强有差,有的人第一次就做得很好了,可有的人却愣头愣脑,只有当别人动了,他们才动。 “令至时,立动也!再来!立正!”刘纬再次下令。 就这样,整整的一上午时间,三千多人在刘纬的指挥下,只训练了这立正和稍息两个动作,反复不止,有些少年心中是越来越疑惑,练这个到底有什么用? 其实,就是在现代某些人的思想意识中,对这种队列训练都有些不解和疑虑,不明白这种东西练好了究竟有什么意义!以至于有的人会说:踢正步踢得好,难道就能把敌人踢死吗? 时值汉末三国时期,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古代,当时的人们就更不明白这种训练究竟有什么意义了!有些少年开始在心中疑惑,难道这位县尉大人不是练兵,是在闹着玩? 第34章 意志榜样 在古代军事史上,各个国家都有过队列训练的模式出现,比如中国古代的各种阵法,其实也是一种队列演练的雏形。最早把队列训练列入军人必修内容的是普鲁士军队,后来逐渐在世界上发扬光大,推广开来。 在现如今的世界上,中国的队列训练,可以说是最完备、最严谨、最威武帅气的,历次阅兵我们都会看得热血澎湃,激动不已! 其实,这队列训练,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好看,它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首先,队列训练可以锻炼士兵的纪律性和服从命令听指挥的能力和习惯!如果一支军队,连这最起码的要求都达不到,那就是一团散沙,上了战场也是一触即溃! 其次,也可以锻炼士兵的意志力。队列训练相对枯燥乏味,对体能和专注力也有很高要求,如果能练好队列,也能增强士兵们的意志力! 再有,就是能展现军容风貌。一支军队,如果经过严格的训练,士兵们的身上就会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相比那些**流氓组成的军队,打眼一看就能观察出差别来。 刘纬组建的是一支以民为本,保家卫国的军队,他打算让自己的士兵出现在百姓面前的时候,就能让众人眼前一亮,看出与以往那些军阀部队不一样的气质和特点来! 所以,刘纬要坚持以这种队列训练为基础,打造强军,并不是多此一举。 这些少年士兵的学习和接受能力很强,也相对更服从命令听指挥,即使他们心中对这样的训练有疑惑,也依然遵令,认真训练。因此,这一上午,立正和稍息两个动作,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到这,我们终于看出刘纬招募少年兵的优势所在了! “半日练毕,用膳!”在最后一次立正稍息动作训练结束后,刘纬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下达了命令。 一听有饭可吃,少年兵们又是一阵欣喜。其实在古代,人们普遍一天只吃两顿饭,穷苦人家更是一天一顿还未必能吃饱,而在刘纬的军中,竟然一天能吃三顿饭,这怎么能不让他们高兴呢! “喔!”众少年一阵欢呼,赶紧奔赴宿舍区前领饭就餐了,当然,他们仍旧是井然有序的。 “公子爱兵如子,竟一日三餐供之!”张嶷在刘纬的身旁,看着那些兴奋的少年,笑着说道。 “此练,苦也,不果腹何以为练?”刘纬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张嶷听了这话,倒是疑惑了,苦?哪里苦了?一上午就练立正稍息,还算苦吗? 然而,他的想法错了,真正的辛苦,下午就来临了! 下午的训练刚一开始,刘纬让张翼、张嶷和陈式三人,也加入到士兵当中,随着一声立正的口令下达,就再也没了动静!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所有人一直站了一个时辰,刘纬再没下达别的口令!看到这里,我们都明白,刘纬下午的训练科目是——站军姿! 但这些士兵们不明白,尤其是加入其中的张翼等三人,更是一头雾水。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不下达命令了? 初夏的午后,正是一天当中太阳最毒的时候,士兵们顶着烈日,一动不动地站在校军场上,汗水早已经湿透了衣衫,裹挟在身上,非常不舒服。一个时辰过去,一直保持着立正的姿态,疲劳感越来越强烈,已经有人开始站不住了。 从刚才开始,刘纬站在发令台上,也同样昂首挺胸,保持着立正的姿态,同样也是一动不动!他是打算做个榜样给士兵们看。然而,一个时辰的军姿站下来,他其实也有点要扛不住了。 虽然这个身体,经过多日锻炼后已经强壮了不少,但还是让刘纬有些力不从心之感,此时的他也是咬牙坚持着。 终于,有个少年实在坚持不住,瘫坐在了地上,就好像浑身的筋骨全都散架了一样,再不能动。于此同时,有几人把他抬到了井边搭好的凉棚处,补水降温。 这是刘纬早就安排好的,他可不想因为训练,让士兵的身体出现损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像多尼诺骨牌效应一样,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三千多名士兵开始逐渐有人体力不支,坚持不住,或坐下,或晕倒,退出了站军姿的训练。 一个半时辰过去,越来越多的人坚持不住了,校军场上的士兵越来越少,只剩下了一千人左右还在坚持! 汗水从额头上不停流下,甚至有一滴直接流进了眼睛里,不适感传来,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是,刘纬依然一动不动,也没有去擦汗,他努力地睁开被汗水浸入的眼睛,依然保持着那立正的英姿。 一开始,张嶷和士兵们一样,不知道刘纬要做什么,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很快明白,公子这是要锻炼每个人的坚持忍耐力,而且,眼见着刘纬一动不动,他自然也是不甘落后,即使异常乏累,仍然坚持着。 现在时间眼看就要快两个时辰了,刘纬仍旧是岿然不动,张嶷心中更是佩服得无以复加!其实早先的时候,他与张翼一起追随刘纬,多少因为他州牧公子的身份,但刘纬给他们的依然是个文弱公子的印象。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刘纬竟然如此坚毅,将近两个时辰一动不动地保持立正姿态,如果没有惊人的毅力,是做不到的!张嶷的心里不禁一阵激动,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跟对了人! 类似的心境,在张翼、陈式以及所有士兵的心中都有,那些依然在咬牙坚持的人,深受刘纬的鼓舞,好像有了无穷尽的力量;而那些中途退出训练,在凉棚中休息的士兵,更是觉得羞愧无地,自己怎么就没坚持住呢!他们中有很多人,甚至是担心和沮丧的,生怕因此遭到淘汰。 现实是残酷的,随着时间流逝,本来依然坚持的一千人,也逐渐在减员,到日渐西沉,暮色降临之时,已经不足百人在坚持了。 “稍息!”刘纬终于下达了口令。此时的他其实也早就坚持不住了,一直支撑着刘纬的只是一份信念:为将者不能以身作则,何以为将? 稍息?几乎没人能做出这个动作来,剩余的那不到百人,听见这个口令后,就好像瞬间融化了一样,立刻瘫软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刘纬的腿早已经站僵了,但他没有瘫倒,只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又高声宣布道:“今日练毕,进食休息!” 没有让刘纬失望,张翼、张嶷和陈式三人,也都是一直坚持到了最后,结束训练时,也没有瘫软在地上,依然坚持站立着。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那就是王伉! 刘纬在发令台上,目视着王伉那坚定的眼神,倍感欣慰!他到底是经受住了考验,果然出类拔萃,崭露头角! “尔等亦可暂歇,今日所练甚苦也!”刘纬目视依然站立的几人,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 到这,依然坚持的几人才终于坐到了地上,立刻有人送上了水,给他们进行补充。 今天的晚饭依然有肉,可是众人的胃口却不那么好了,或者是一日三餐管饱,大多数人还不适应,吃不下了;或者是下午站军姿累得过份,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训练持续了好多天,每天都是上午练习队列,下午站军姿。经过多日训练,三千多少年兵脱胎换骨,面貌一新,再不是孱弱少年,而是真正开始有了军人的气质! 第35章 惊闻反讯 某日,子时,士兵们正在熟睡中,营区突然响起了尖锐的竹哨声。 这几天以来,少年兵们已经开始逐渐适应了训练的强度,从一开始训练一天后,累得连饭都不想吃的状态,到现在吃得香,睡得稳。所以,当哨声响起时,有很多人并没有醒来。 “速起,集合!集合!”有士兵听到了哨声,连忙捅醒身边的战友。 “几时?夜半更深,汝误听否?”身边的少年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满地坐起身来,问道。 “吱——”又是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 “啊呀!果为集合也!”这次,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哨音,连忙开始穿衣下地,一时间,宿舍里乱作一团。 “吱——”哨响三声,三千多士兵才终于忙乱狼狈地在校军场上集结成了方队。 “三声哨毕,汝等方列阵集结,迟矣!”此时,刘纬正站立在发令台上,一脸严肃,大声训斥众人道。 没人敢吭声,但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些疑惑,甚至不满。大半夜的,不让好好睡觉,集合干什么!难道今天的训练改在半夜了? 他们没猜错,刘纬就是要在半夜训练!今天的训练科目是强行军! “跑步——走!”刘纬先令士兵们整好了一字长蛇阵后,下达了口令。随即,便带着三千多士兵,出了北城门,一直沿着沱水向北行军而去。 之前每日清晨,刘纬都会带士兵在校军场内跑圈,加上士兵们吃得饱,睡得好,仿佛体能攒得不少,在刘纬的率领下,一口气跑出去了十里地,也没有人掉队。 不过,众人都不太明白,县尉大人这大半夜的是要带他们去哪。其实这强行军,就是锻炼士兵们在短时间内抵达战场的行军能力。要知道,战争形势瞬息万变,能早一刻抵达战场,都会对战局产生重大的影响。 对此,刘纬并不做过多解释,只带领士兵们以极快的速度继续行军。当然,也不能是一直跑,有时候,也会放慢速度,用走的。可这样的行军,对于士兵的体能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更要求他们有极强的意志力。 十里、二十里、三十里……部队越走越远,似乎还是看不到目的地。 “公子……吾等去往何处?”此时就连陈式都忍不住了,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一日内,达资中!”刘纬头都不回,只这样回应一句。 什么?一天内赶到资中?这怎么可能!陈式听了这个目的地,惊讶得差点没摔个跟斗!江阳距离资中有三百多里地,途中翻山越水,即使乘船顺水行进,还得两天时间呢,更别说陆路难行了! 而且,这一路走来,刘纬专门带着大伙往难走的地方行进,不是穿树林,就是越浅滩,放着大路不走,专门走偏僻小路! 其实,刘纬这么做一是为了加大训练强度,二是为了不扰民。三千多人呢,如果在大路上出现,没准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一伙乱兵贼寇! 就这样,到了日出时分,众少年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体能都到达了极限!而目的地资中却是遥不可及。 “公子……众人疲之过矣……可暂歇否?”张嶷见很多士兵已经累得坚持不住了,连忙在刘纬身边,气喘吁吁地建议道。 “不可!续进也!日落前,抵资中!”刘纬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建议,并下达了命令! 其实刘纬自己也很累,这样的强行军,无异于跑马拉松,对没有基础的人来说,怎么会不累呢?但刘纬清楚,现在大家都是处于一个体能的极限,一旦这个极限突破了,就不会那么累了,必须坚持。 如果此刻休息了,士兵们再想起身都会很难,更谈不上训练的目的!刘纬就是想让大家体会一下突破身体极限的感觉! 命令下达了,少年们没有敢于违抗的,只好遵命咬牙继续前进,不知为何,当自己累得实在不行的时候,继续前行时,慢慢地就不再那么累了,他们是突破了那个体能的极限! 当然,三千多人,素质肯定是参差不齐的,还是有人开始掉了队。刘纬命令掉队的士兵先自行回江阳校军场等待,其余人继续前进! 不停有人掉队,而且行进速度有快有慢,这长蛇阵型是越拉越长,申时之后,能紧跟在刘纬身后的第一方阵士兵,已不足百人,但资中已经是远远在望了! “止此也!众人歇矣!”终于,刘纬下达了命令,几乎所有人全都原地瘫倒下来,躺在地上大喘不止。 其实刘纬也很累,他虽然每天早上都晨跑,但这样的强行军,也是第一次尝试,所以,他最后也坐了下来,赶紧休息,恢复体力。 “公子,资中尚未到也……”陈式也不知道脑袋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突然这样说道。 众人听闻,都用一个埋怨的目光看了过去!心说你小子还没跑够啊!好不容易停下来休息了,你竟然还这么说! 刘纬看着陈式,却笑了笑,“寿长,真有入资中之意乎?” 陈式一听这话,才明白过来。三千人如果浩浩荡荡靠近资中县城,人家肯定会以为是大伙贼寇来袭呢!他之前没想到这一层,有些羞愧之色。 刘纬他们停下来的位置,是位于资中县城南三里的一处山林中。像刘纬所考虑的那样,这里,就应该是终点了,不能扰民。 因为陆续还有速度较慢的士兵抵达,他们需要在此地收拢队伍,尚需要停留一段时间,所以刘纬让张嶷带了几十人在周围负责警戒,以防不测。这里毕竟是资中郊外的山林内,或有贼匪猛兽出没,必须要提高警惕。 三千多人中,有大概一千五百多人,中途掉队,再也跑不动,按照命令休息过后自行返回江阳县了。其余人等虽然有快有慢,但日落之前,也陆续抵达了,刘纬总共收拢起近两千人的队伍。 这个结果,刘纬是非常满意的。第一次强行军训练,就有近两千人达标,这三千多少年郎,再经过严格训练,必成精锐! “公子!”刘纬检视着这些可爱的少年,正满心欣慰之情时,突然,负责警戒的张嶷等人回来了!他们似乎还押解着一名樵夫模样的百姓过来。 “何故惊慌?”刘纬见张嶷神色慌乱,连忙问道。要知道张嶷平时谨慎,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今天这是怎么了? “吾等四下寻探,于山颠遥望资中城下,似有屯兵数万之像!”张嶷赶紧答道。 “何处兵马?”刘纬此时的心中也是一惊,要知道,在蜀地内部地区,尤其是资中这样的小县,是不可能屯聚如此多兵马的,如果真有,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韪反矣!”张嶷立刻给出了答案,并将那名被押来的樵夫,推上前来。 “汝是何身份,何故在此?”刘纬立刻明白了,张嶷就是从樵夫口中得知的消息,连忙开始审问起他来。 “小……小民……水根……打柴为命……好汉……饶命啊!”这个樵夫,二十多岁的模样,已经被吓得抖如筛糠,连忙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好汉饶命?这是把自己当成占山贼寇了?刘纬本觉得有些好笑,但此时情况紧迫,他也没心情笑了。 “速言!资中何故屯兵此多也!”刘纬神情严肃,赶紧问道。 “赵韪反也!赵韪反也!”那樵夫一边磕头,一边忙不迭的回答道。 果然是赵韪谋反了!刘纬早知道这个结果,但没料到会发生得这么快! 第36章 战或不战 “汝何得知耶?”刘纬又继续问道。毕竟眼前这人只是个樵夫,赵韪谋反这样的大事,他怎么知道的呢? 那樵夫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刘纬无奈只能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告知他自己不是贼匪,还好言抚慰了一番,这樵夫才终于讲述了来龙去脉。 原来,数日前,一支万人大军抵达资中县,并原地驻扎下来,樵夫听别人说,是成都赵护军带兵前往巴东平叛,可未曾料想,当四面八方的军队逐渐聚拢起来时,赵韪突然贴出告示,公然造反了!他还强行征收资中百姓所谓军费,把家家户户的存粮都抢了个干净,民怨沸腾,但慑于淫威,没人敢说什么。 这个樵夫水根,本来就是个穷人,交不起所谓的军费,无奈之下,家也不要了,逃出了县城,躲进这山里避祸,没想到刚才,被张嶷等人抓了个正着。 “巴东何人所叛?”刘纬听完了樵夫的讲述,赶紧问道。 “沈弥、娄发、甘宁等人叛矣!”那樵夫叩头,怯怯回应道。 什么?沈弥、娄发和甘宁叛乱?这都哪跟哪啊!刘纬一时之间,有些懵了! 在熟知历史的刘纬印象当中,这三个人的确发动过一场叛乱,但是被平定后,此三人逃往了荆州。建安五年时,甘宁应该已经在黄祖的帐下听命了,怎么还在益州? 实际发生的状况,与自己所知的历史发生了偏差,刘纬一时之间有些迷茫和混沌了。是史书本来的记载就有误差,还是因为自己的穿越,无形中已经在改变历史走向了呢? 三国时代的刘纬,不过是在历史中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已,怎么也会有这么大的影响?难道是蝴蝶效应?难道是平行宇宙? 刘纬愣在了原地,百思不得其解,他也没法肯定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赵韪终于还是造反了!刘纬对此早有预言,甚至张嶷和张翼,也都这么看,现在看来,真的发生了。 刘纬甚至还推测,巴东叛乱,一定也与赵韪有关,挑唆一场叛乱,他就有机会获得兵权,从而有了造反的资本! 刘纬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随即他也是开始紧张起来。在原本的历史中,赵韪的叛乱最终被平定了,他自己也被部将杀死,灰飞烟灭。可是,当刘纬发现甘宁等人依然在益州的情况后,他也不敢肯定这场叛乱究竟还会不会被平定了!历史的走向开始有了偏差,他也把握不准这个脉搏了! 而最关键的是,自己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该如何应对呢?这才是让刘纬最为纠结之处。 “如果法正在身边,就好了!”刘纬不禁在心中暗想着。 “速引我一观!”思来想去,刘纬想去实地看看情况如何。 “公子,樵夫何置耶?”张嶷请示道。 “放之!”刘纬想都没想,下令放了樵夫,随即携同张嶷一起,来到一处小山丘之上,伏下身子,悄悄观察起来。 此时天色已晚,但由这座山丘上,仍然可以依稀看清楚资中县周围的状况。果然,如同张嶷所说,资中县城外,到处扎满军营,营中帐幔连天,灯火无数。 仅仅凭军帐的个数来看,这里驻扎的军队,应该不下两万人!还有可能会更多! 刘纬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直流。他作为一名现代人,还是第一次目睹古代军营的庞大景象,怎么能不觉得震撼呢! 不过,一番观察下来,刘纬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赵韪军的营地,毫无章法可言,只是散乱地分布在资中县城外,大多数是幔布军帐,却没有扎军寨! 古代行军停留时,建立临时营地的做法,就叫“安营扎寨”。所谓的“寨”,就是指木制栅栏,安营扎寨直白点说,就是搭起帐篷,扎下栅栏的意思。 这安营扎寨,看似简单,实际上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对于古代将领来说,会不会指挥士兵合理地建立临时营寨,是一项重要的指挥技能。 有章法的营寨,进可攻击,退可据守,使士兵们在荒野中也有险可凭,不至于被敌人突然袭击,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临时的小城一般。 而眼下的赵韪军营,在刘纬看来,简直就像是几万郊外自驾游的游客搭起的野营营地,大大小小的军帐,杂乱无章地分布着,连个起码的寨墙都没有! “伯岐,汝以为如何?”刘纬轻轻点指远处的赵韪军营,询问张嶷道。 “愚以为,赵韪真乃粗鄙之武夫耳!如此扎寨,败像显也!”张嶷轻声回答了刘纬的问题,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刘纬认可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张嶷也看出了赵韪军扎营的问题所在,但刘纬自己的想法与张嶷却有所不同。他觉得赵韪此人,绝非那么简单,一个统兵多年,权倾一方的野心家,不可能会是个愚蠢之人,眼下如此扎寨,疏于防范的原因,大概有两点。 首先,从那樵夫所言可以得知,赵韪统帅的这两万兵,并不都是成都之兵,有一部分是在沿途汇集起来的,这些人平时各有统属,素质也是参差不齐,骤然组成一军,指挥起来也是有些无序。 再有,就是赵韪有恃无恐。从樵夫所言可以判断,他公开造反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现在州牧府有没有得到消息都尚未可知,更谈不上调兵平叛了。资中附近属于益州中心区域,一向相对太平,周围驻兵不多,也就是说在此地,根本就没有能够威胁到赵韪的存在,他当然用不着扎寨了! 从种种迹象来看,赵韪军之所以暂时停留在资中,目的就是汇集军队和征收钱粮,现在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转向进攻成都的准备,说不定明天就要启程了! 赵韪的算盘打得还是很精明的,他唯一算漏的,就是根本没想到,刘纬正好率领自己编练的新军,来到了资中县! 此时刘纬的心中,也很纠结。赵韪叛乱了,而且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他自己带领的是一支根本没上过战场,只有一个多月训练经验的青年军而已,人数上也是大大的劣势,除去那些掉队自行回江阳的士兵外,现在手里只有不到两千人! 而更为关键的是,这两千人还是手无寸铁的少年!刘纬还没有给他们配备任何武器! 这两千人,如果游行示威喊口号,绝对够用了,可是用他们去与赵韪两万装备齐整(相对而言)的正规军硬碰,那除非是疯了! 眼下对于刘纬来说,最佳的选择就是赶紧撤退,回江阳县,赵韪叛乱不叛乱,他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手里的资本不够啊! 对于这些情况,刘纬当然都很清楚,但他之所以纠结,是因为心中竟然产生了强烈想要一战的念头! “伯岐!可愿一战?”刘纬突然手握拳,眼神坚毅地看向张嶷问道。 “公子……以何战耶?”张嶷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刘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向个性谨慎,对于实际状况也非常明了,其实他想的就是赶紧退走,不要去惹赵韪,可没想到公子却有欲战之心! “赵韪之军,无章混乱,正宜趁夜袭之!”刘纬竟毫不动摇,依然在坚持。 “此计……尚需妥虑也……”张嶷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疯了!真疯了!张嶷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没想到公子刘纬居然真想一战! 第37章 夜袭营地 刘纬之所以想要一战,并不是一时冲动,他首先考虑的是全局! 赵韪谋反了,因为历史的走向发生了变化,这场叛乱的最终结局会怎样,刘纬心里也没有数。一旦赵韪成功打下了成都,父亲刘璋危在旦夕不说,自己的性命也将不保。凭江阳小县,能顶得住赵韪将来可能的讨伐么?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刘纬都不希望赵韪的叛乱成功。而现在的他,又没有什么能力去改变局面,唯一的机会就在眼前! 刘纬猜测,赵韪完成了军队的聚集,征调了足够的粮草后,就会很快兵发成都了,说不定就是明天!而眼下,营垒防范松懈,如果自己能趁夜劫营,无需多大的战果,也对赵韪是一个震慑和警告。 一旦劫营成功,赵韪可能会因此延迟兵发成都的日期,这就给州牧府调兵平叛赢得了时间!另外,赵韪的军队还没出征就遭此一劫,对士气和信心也是个不可逆转的打击。试想,赵韪如果带着这样的一支军队去造反,最终的结果会怎么样呢? 所以,这是个稍纵即逝的机会,而且很有可能在全局上造成重大影响!刘纬觉得,这又是冥冥中的安排,偏偏让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碰上了赵韪的叛军! 战!必须冒险一战!关键是,如何战呢?只有一腔热血还不够,刘纬也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莽撞武夫,他此刻头脑中正在做细致的分析和精确的计划。 刘纬通过细致观察,发现赵韪军营靠近资中县城东南角的一个位置,有一排营帐非常密集,而且,隐约可以看见有士兵忙来忙去,搬搬抬抬,似乎是在搬运什么东西。 刘纬推测,那里应该是一处辎重仓库!赵韪强行征收百姓所谓军费,搞得民怨沸腾,他也不敢把辎重仓库设置在城内,怕百姓一怒之下去抢,所以才设置在了城外。 而且,这排营帐,靠近水边,大概是为了方便水路运输,才这样设置,但问题是,这么重要的位置,守卫兵力并不多,而且也没有任何土墙或栅栏的阻挡! 就是这里了!刘纬下定了决心,确定了夜袭的目标! 刘纬和张嶷等人,回到树林里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今夜不是满月,再上树林的遮挡,周围几乎是一片漆黑。当刘纬他们回来时,看见陈式正在指挥几名少年兵点篝火! “住手!不可用火也!”刘纬连忙喝止陈式等人,上前一脚踢散了地上已经垒起的柴堆。 陈式等人先是一惊,看见刘纬怒气冲冲的样子,有些害怕了。这位公子一向待人宽和,今天这样的表现也是让他们很意外。 “日不起烟,夜不用火,汝等不知乎?”刘纬气愤地反问陈式等人道。 刘纬生气就在于,这些士兵,尤其是陈式,都知道这附近有数万大军在,怎么还这么冒失,暴露自己的目标呢!这么点军事素养都没有么! 本想发火,训斥这几人一顿,但刘纬想想又算了。这些士兵训练的时日尚少,陈式也不过是十岁少年,不懂这些也有情可原,但是今后的训练,恐怕要加一些细节的培训了! “公子息怒……彼处何状?”张翼见刘纬这么生气,连忙劝解外加岔话题道。 “赵韪叛军两万,屯于资中城下,我意已决,今夜袭营!”刘纬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在场众人都觉得刘纬是疯了!拿两千新军跟两万人去打?更何况…… “以何袭之?”张翼摊了摊双手问道,那个意思是,赤手空拳没武器啊! “来路山下有竹林也,众人下山,削竹为刃,持之!”刘纬回应道。 是的,就在此山林脚下低洼处,来的时候他们就曾穿过一片竹林。刘纬是要众人去那里,制作简单的竹矛、竹刀等武器,用来夜里袭营! “令!下山采竹!制刀矛之刃!”随即,刘纬稍稍大声,向面前的所有士兵下达了命令。 一声令下,众人不敢怠慢,连忙行动起来。这是多日训练的结果,即使他们心里还在犯嘀咕,也依然遵令而行了。 众人中,只有刘纬张翼等几人带了兵刃,其余人都是手无寸铁,即使削竹子,也没有趁手的家伙,所以这项工作开始以后,进度十分缓慢,将近两千人的武器呢! 好在时间还有得是,刘纬打算于丑时发动突然袭击,因为那个时间,正是人睡觉最沉的时候。 就这样,忙到了接近半夜,这将近两千人,才终于人手持有一把利器了,不过时间仓促,每个人手里的家伙都是奇形怪状,说这是一支精兵队伍,谁都不会信的,简直不如贼匪。 “伯恭,伯岐!汝二人各领持竹刀者五百,随我袭营!”刘纬开始进行战略布置了。“寿长,汝领余者持竹矛,于山林内接应!” “唯!”张翼张嶷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但陈式似乎有所疑虑。 “小人所愿,追随公子也!”陈式说道。他其实是不理解为什么刘纬让自己带人在后方接应,却不带自己上阵。 “汝方才之错,之所罚也!”刘纬的口气很严肃,直盯着陈式说道。 “诺……”陈式不甘心地只能尊令。 “寿长!接应之责亦重矣,需待吾等入林,令众人掷竹矛,阻击追兵!”刘纬见陈式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又叮嘱了他一番。 “唯!”陈式这才眼前一亮,应声答道。 “众人稍息片刻,待丑时至,听令行事!”刘纬最后命令道。 “唯!”众人异口同声答道。 要知道,刘纬带着新军士兵刚刚进行了三百多里地的强行军训练,刚才准备武器,又忙活了大半夜,此时众人尽显疲态。以这样的状态去作战,肯定不行,必须好好休息一会儿,哪怕只眯一个时辰。 可是,休息的命令下达了,却几乎没有几个人能睡着的,众人的心中多少都有些兴奋和紧张。这些少年兵,从来没上过战场,更没杀过人,这次是第一回实战,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感觉,甚至有些人是非常害怕的。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转眼间,丑时到了。 “集合!”刘纬看时辰差不多了,下达了命令。 其实很多人压根就没睡,听到命令,立刻起身,开始整队了。在山林中,当然不可能成什么方阵,但众人也是集结得井井有条。 “赵韪狼子野心,跋扈已久。今骤然反之,彼若功成,必转而近江阳也!吾等保境安民之志,何以张也?”士兵聚拢起来后,刘纬开始了一番训话,实际上是在激励士气。 “江阳初兴,百姓得以饱食,流民得以安置,汝等可愿见家园重置于涂炭之境乎?”刘纬在不太好的可视条件下,尽量目视着每一名士兵,慷慨激昂地说道。 “今夜袭营,止为惩赵韪嚣张之气焰也!”随即,刘纬讲述了一下袭营的作战意图和注意事项,告诉众士兵,目标不是消灭多少敌人,而是制造混乱,抢劫辎重仓库。 “汝等了然乎?”最后,刘纬大声问道。 “唯!”所有士兵一同答道。 “出击!”随着刘纬最后一声令下,众人开始行动起来了。 其实,刘纬在本来的世界里,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而已,他虽然有些拳脚功夫的底子,但也从来没经历过战争的洗礼,这对于他来说,也是第一次尝试。 因此,刘纬此时的心里,与众人几乎一样,充满了兴奋与紧张,但他却丝毫没有害怕,因为他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信心! 第38章 全身而退 夜很深,一弯新月,漫天繁星。微弱的光芒,撒向大地,倒也能让人分辨出方向来。时有萤火微光闪烁,虫鸣于草丛间,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赵韪的军营内,有不少篝火与火把照明,把军营里的目标照得异常清晰。其实这也是兵家大忌,晚间扎营,必须进行灯火管制,防止成为明显目标,可他们显然过于自大,根本没注意这个问题。 此刻,刘纬正带领二张及一千新军,伏地前进,悄悄靠近赵韪的军营。所有人都以布巾蒙脸,口中含着一根树枝,一声不响。 要说赵韪的军营是毫无防范,倒也不恰当,最起码他们还是派了巡哨兵丁。可大概是士兵们的士气不高,而且夜黑更深,两名站岗放哨的士兵,都靠在那里打盹,根本没发现即将到来的危险! 离敌军兵营越来越近了,刘纬朝二张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心领神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操起手中刀,将两名还在做梦的哨兵,割了喉,死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随即,刘纬又一挥手,一千匍匐在地的少年兵们,骤然跳起,迅速冲入了兵营内。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也没遇到任何抵抗,很快,他们便抵达了那一排辎重营帐的位置。 刘纬进入其中一间仓库,发现里面堆满了装在麻袋中的粮食!有几名士兵要上前取粮,刘纬立刻止住了他们。 “勿取!烧之!”刘纬命令道。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这可是粮食,多么宝贵的东西,为什么要烧了呢?扛回去不是更好?其实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意外,这些少年多是穷苦出身,在他们的眼里,粮食就是命。但在刘纬看来,这些粮食绝不能拿,否则就是沉重的负担。 路远无轻担,眼前这些粮食,一袋至少百斤,扛着它们回江阳?根本没有可能,而且,江阳现在也不缺粮食,倒是缺少武器装备。 刘纬又检视了其他几个辎重仓库,最后两间的东西,才让他感了兴趣,因为这里存放的都是武器装备!估计赵韪对临时拼凑起来的这些士兵也不是那么信任,出征前并没有把武器分发下去,而是集中存放在了这里,这可真是运气太好了! “速速取之!”刘纬赶紧下达命令,让士兵们扔了手里的竹制武器,取用仓库中的武器和装备。这些武器,大多是金属材质,众人慌乱取用时,发生了磕碰,那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异常响亮! “有人袭营!”突然,一声高呼传来,随即又响起了警钟,军营内逐渐人声嘈杂起来! “勿慌,速取武器,放火烧粮!”见偷袭被发现了,刘纬赶紧命令道。 此刻的刘纬,其实一点都不慌张,赵韪昏聩,手下士兵连武器都没有,即使他们发现了有人袭营,又能怎么样?赤手空拳来抓自己这一千人? 不过,好汉架不住人多,自己就一千人,即使手里有武器,对方人太多也不好对付,所以当刘纬见士兵们大部分都取了武器后,便立刻下令:速速撤离! 一千少年兵,来的时候还是手持竹刀,走的时候却把武器换了一茬新的,可以说收获颇丰,众人赶紧撤出了营区,撒丫子开始向山林狂奔! 当然,临走的时候,他们也没忘了放火,辎重营帐很快就燃起了大火,因为赵韪军扎营很没有章法,有些营帐之间的距离太近,大火还迅速蔓延到了士兵营帐群内,越烧越大。 几乎毫无戒备的赵韪军,被刘纬他们这一千人偷袭了,即使警钟响起,也没来得及反应,等到营区戍卫部队(相当于宪兵)赶到时,刘纬带领的一千人,已经大部分钻入了山林之中。 “混账!何人所为!”戍卫部队领兵大将是赵韪的弟弟赵布,此刻他看着那熊熊大火和忙着取水救火的慌乱士兵们,大喝道。 “似山间贼寇所为也……”一名看似辎重营帐守卫的小官,怯怯地回答道。他大概是看见刘纬他们都蒙着面,便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其实这也正是刘纬想要的效果,如果赵韪知道自己的军营被贼匪给劫了,会如何恼羞成怒,说不定一气之下,先剿了这附近的贼匪,也算替百姓除了害,更耽误了兵发成都的时间!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刘纬不能让赵韪知道是自己的江阳兵,劫了他的军营,否则赵韪会不会一怒之下挥师江阳,都未可知!以现在江阳县的实力,可禁不住赵韪大军的攻击啊! “何哉?贼人焉敢袭我军营!追!”赵布气愤至极,下令追击。 随即,营区戍卫队大概五百多人马,便追出了营区,朝山林这边气势汹汹地杀来。 刘纬等人成功退入山林后,并没有立刻撤走,如果那样,身后的追兵一旦穷追不舍,自己一方将陷入被动。所以,当赵布的戍卫部队追来时,刘纬他们已经做好了狙击他们的准备! “掷矛!”刘纬突然一声大喝,下达了命令。 霎时间,一千余根削尖的竹矛,从山林内飞驰而下,形成一道密集的攻击波,朝那五百追兵迎头而去! 这大半夜的,加上夜光昏暗,赵布等人根本没看见有竹矛袭来,只是听得耳边传来“嗖嗖”的声音后,便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那竹矛是由山上掷下,加上了重力的作用,异常犀利!只听得一阵惨叫声过后,五百追兵,几乎全军覆没!大部分人都中矛倒地,即使侥幸没被击中的,也是吓得转身就跑。 更惨的是赵布,他身为领军大将,是骑着马冲在最前面的,此刻他身中数矛,连坐骑也没能幸免,人和马都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立刻没了气息。 估计他到死也没明白,逃亡的贼匪怎么还敢反戈一击! 营区戍卫部队,一般是军中最精锐的士兵组成,现在他们来追,却全军覆没,连领军大将都死了,那些没有武器的普通士兵,更不敢来追了,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撤!速回江阳!”见战果颇丰,刘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下令道。随即,将近两千少年兵迅速退出山林,朝南方远遁而去。 于此同时,野心家赵韪在县城内的临时驻地里,也得知了军营遭劫的坏消息。他本来睡得正香,还做了个美梦,被吵醒后,惊闻如此噩耗,他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何人所为?”赵韪连忙问那报信士兵道。 “据言……乃贼寇作乱……”报信士兵弱弱地回答着。 “胡言!贼寇安敢袭我哉!”赵韪大怒,把火气撒到了这士兵的头上。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会有哪里的土匪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袭击自己的军营!难不成是成都州牧府已经得知了消息,调兵前来偷袭? 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赵韪也坐不住了,赶紧起身穿衣,带人赶到县城城墙之上,远望着那尚未扑灭的大火,一阵心惊。 “损失几何?”赵韪询问身边的行军主簿道。 “粮草……焚毁数万石……兵器损失……无计其数……”那主簿非常紧张,其实他也对实际情况不甚了解,只是根据这场火的影响范围,推算出来的结果。 “尔速往记数,再报!”赵韪不满地对那主簿喝道,后者不敢吭声,赶紧飞也似地下城去了。 损失太大了!赵韪即使不知道具体数据,也能推断出损失大概有多少。更为关键的是,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第39章 大胜归来 刘纬率领新军,一口气退出了几十里,方才暂时停下休息。此时众人的心中,那种经历了第一次实战,并获得胜利的喜悦和激动之情,仍未消散,竟然都不觉得疲倦!包括刘纬,也是如此! 经过统计,此战缴获长刀五百余柄,长矛六百余支,木盾两百余个,皮甲六十余副,竹甲一百余副,还有一副完整无缺的铁片鱼鳞甲!而最为关键的是,刘纬的新军,竟无一人伤亡,却歼敌五百人! “公子所见明也,此战大胜!”张嶷的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拱手对刘纬说道。 就在之前,张嶷还很质疑刘纬的决策,眼下见战果颇丰,他对刘纬佩服得五体投地。 “哈哈,此战所获甚多,全赖公子明断也!”张翼性格爽朗,他显得又兴奋,又高兴,哈哈大笑地说道。 “幸胜之也,乃用赵韪之傲,新军将士勇猛哉!”刘纬轻轻摆手,微微一笑回应道。他不是在谦虚,而是客观地分析了刚才胜利的原因。 如果不是赵韪骄横大意,凭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少年,怎么可能劫营成功?如果不是少年们第一次实战,就展现出非凡的勇气和过硬的素质,如何取得这般大胜? 见刘纬不骄不躁,仍能理智地思考问题,众人对他越加钦佩了! 众人中,只有陈式有些郁郁不乐,因为这场战役,他等于是没有参加,被留在了后方,眼见着张嶷和张翼的手下,各个手里拿着各式样的缴获武器装备,而自己带的这些人,却赤手空拳,他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寿长勿忧,汝等皆有大用也!”刘纬看出了陈式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 陈式用一个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刘纬,但心里还是很别扭。他以为刘纬只是诓言安慰他而已,但他没想到的是,刘纬所说是真的! 损失统计上来了,粮草被焚毁了将近十万石,武器损失五千余副,得知这个数据的赵韪,气急败坏,骂着娘地握拳捶打城墙。尤其是他听到弟弟赵布战死的消息,更是恼羞成怒! “今夜所值者,立斩不赦!”赵韪恶狠狠地下达了命令。 “唯!”负责执行军法的军正官领命下去了,多少人头即将落地不得而知,但是,对赵韪来说,这些损失虽然很让他痛心和愤怒,但最关键的问题,却并不是这个。 赵韪所想的是,这次劫营,究竟是谁干的呢?都说是贼匪,他一开始根本不信,可说的人多了,他自己也开始有点恍惚了。 原本赵韪怀疑自己是遭到了正规军的偷袭,还一时有些害怕,以为是成都州牧府调兵来平叛的军队。可刚才来报说,辎重仓库那里,扔得满地都是竹刀,很显然,这些是劫营者原本手持的武器! 什么人会用竹刀?肯定不是正规军,贼寇的可能性极大!可是资中县这附近,哪来这么大一伙贼寇?据报对方有数千人之多,而那些占山贼寇最多几百人! “东州兵乎?”想了半天,赵韪得出了这个结论来!东州兵自从归附益州以来,是最不受待见的一群人,武器配发也十分有限,也只有他们有这样的人数规模,还用着这么简陋的武器! 想到了这里,赵韪有些急了。东州兵说到底,他还是兵,虽然也经常干些抢劫的勾当,但还是有所统属的,赵韪想的是,这股东州兵究竟是谁的属下?吴懿,还是庞羲? 吴懿是梓潼郡太守,庞羲是巴西郡太守,他们的手下都有东州兵,但此两郡距离资中千里之遥,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东州兵出现在这里了? 难不成自己造反的消息传的那么快?不可能啊! 其实,赵韪之所以要贴出告示,公开造反,也是有他自己的考虑。任何出师,必须有个合理的名义,赵韪公开的榜文上,历数了刘氏父子治理益州期间很多重大过失及恶行,把对方列为益州头号公敌,而自己是代表益州民意,讨伐不义,这也才有了造反的借口。 另外,赵韪的兵符,只能调集一万多人马,这些兵力是不足以进攻成都的,所以他张榜公开造反的消息,也是为了赢取益州很多世家大族的支持,以获取更多的兵马钱粮援助。 按理说兵贵神速,前日公开了讨伐檄文后,昨日就该出征了,但是因为有几家大族答应支援的粮草和兵力尚未到位,这才又耽搁了一天,然而,仅仅就这么一天,赵韪的军队就遭到了偷袭,这怎么能不让他心急如焚呢! 可是再急也没有用,这次被偷袭,粮草和兵器损失巨大,如果他不等尚在路上的粮草和支援到位,这一仗就没法打了,不仅士兵要饿肚子,还有一部分人要赤手空拳上阵了! “可恶至极!吾知何人所为,必食之肉,寝其皮也!”想到最后,赵韪恶狠狠地发誓道。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袭击他的人会是那个被远配江阳的公子刘纬! 见没有敌军追来,刘纬下令让士兵们好好休息两个时辰,吃些东西,天亮以后才继续上路返回江阳县。 这一次出来,原本是做强行军的训练,没想到顺便偷袭了赵韪的军营,还得到这么多战利品,每一名士兵的心中都很高兴,所以他们各个劲头十足,一派胜利班师气象。 其实刘纬的心里,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激动的心情也是一直没有平复,走在队伍中,都恨不得开口唱两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回程已经无需进行急行军的训练了,战士们虽然经过首战洗礼,精神气十足,但体力已经透支过甚。所以,当刘纬等两千人返回江阳县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 刘纬率兵一入城,打了胜仗的消息就在县城内传开了!江阳百姓听闻后,额手相庆,奔走相告。这些少年兵,都是江阳子弟,他们的亲人听说了自己家的后生打了胜仗,怎么能不感到骄傲自豪呢! 而更重要的是,在百姓们的心中,江阳有了这样一支强军,一定能保家卫土,再也不会有遭贼匪和南蛮野盗洗劫的恶事发生了!平安幸福的好日子,似乎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在刘纬的口令下,士兵们以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了校军场,未曾想,法正率一班县吏在此等候多时了。 “恭迎主公,得胜归来!”法正几步迎上前,拱手施礼,迎接刘纬道。 “先生辛苦!幸之小胜,不足道哉!”刘纬连忙搀扶起法正,谦虚地回应道。 其实,刘纬也不完全是谦虚,他虽然兴奋,但没被胜利冲昏头脑。这一次的夜袭,的确是很侥幸,也很冒险。 “主公过谦矣……”法正寒暄着,突然看见那些士兵手里缴获的战利品,发自内心地兴奋不已!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里,粮食你有钱可以买到,但兵器可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私造兵器违反律法这条,就不说了,在乱世里也没人管,单说这成本,那是相当高的! 一把锻铁长刀,市价可达万钱以上,一支木杆铁尖长矛,也得几千钱;竹甲成本较低,但也在几百钱左右,皮甲和鱼鳞甲的价格,更是高得离谱,只有将领才穿得起。 如今江阳县虽然因为盐井的收入开始富裕起来了,但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是太多,盐井产出有限,给几千人完全装备一茬新武器装备,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因此,法正见了这些战利品,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第40章 成都之战1 赵韪军在资中又驻扎了两日,大族的支援方才到位,但是经过之前遭受的那场洗劫,损失还是太大了,这些援助,有些杯水车薪。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造反的檄文都公布出去了,赵韪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在举行了简短的誓师大会后,两万大军踏上了进攻成都的征程。 赵韪这个人的口才还是相当不错的,誓师大会上,他当众说得是慷慨激昂,试图激励士气。然而未曾出征,营地遭劫的阴影,在士兵们的心中却始终挥之不去,很多人都迷信地觉得这是不祥的预兆,这次出征,凶多吉少。 试想一下,赵韪带着这样一支临时拼凑起来,又士气低落的军队出征,结果会如何呢? 成都是益州中心,经过刘氏父子经年累月的建设,已经成为川蜀地区最大的城市,不仅城墙坚固,驻兵也不少。在此之前,成都原本屯驻了两万“精兵”,赵韪出征带走了一万,也就是说,这里现在还有一万兵力守卫。 精兵两字,之所以打了引号,那是因为这些士兵,主要都是益州本土人,得知了赵韪起兵的消息后,这些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了! 之前,我们曾经反复强调过,刘氏父子,还有他们手下的一些重臣,都不是益州本地人,而本地人又很排外,所以表面上看,这些士兵都是忠于州牧的精兵,但心思一旦产生了变化,那随时有可能成为造反乱兵的一部分! 这也是为什么赵韪率领两万兵力,就敢于进攻城高池深的成都之原因所在,他觉得,自己只需要在城下对那些守卫士兵进行一番“思想教育”,以乡土之情引起他们的共鸣,就有人会开城献降! 其实赵韪的想法也没错,这不,大军由资中开出,抵达临近的牛鞞县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县令就开城献降了。 因为缺粮,赵韪大军入城后,简直是把牛鞞县洗劫一空!不仅府库存粮全部被充为军粮,就连普通百姓家里也被乱兵抢劫了,一时间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在得到一定补充后,赵韪不敢耽搁,命令休息一晚后,又继续向成都挺进,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沿途乡村,也一样都被洗劫,赵韪的军队,简直比贼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天过后,赵韪两万大军已经抵达了距离成都最近的广都县,兵锋直指成都! 此时的州牧府,早已经得知了赵韪反叛的消息,然而,想象中的慌乱并没有发生,因为刘璋已经做好了迎击赵韪的准备! 州牧刘璋早就对赵韪的不臣之心有所防备,也深知蜀中兵力,不足以拱卫成都,于是他密派长公子刘循去往梓潼,调太守吴懿,率领一万东州兵前来支援,昨日刚刚抵达。 大将吴懿,本来是兖州陈留郡人,因父亲与刘焉交好,早年追随刘焉入蜀,其妹又嫁给了刘璋的兄长刘瑁,所以,他即是东州派,又是与刘璋有亲戚关系的铁杆亲信。更重要的是,吴懿的部下大多数都是东州兵! 赵韪起兵的借口之一,就是刘氏父子收容东州兵,造成蜀中时有乱兵劫掠,民不聊生。他代表了益州本土人的利益,自然也就站到了所有东州兵的对立面上。 试想一下,如果赵韪叛乱成功,他成了益州之主,那这些东州兵会是什么下场?所以,刘璋很清醒地认识到,要保卫成都,东州兵反而是最值得信任的一群人,他们是在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战! 建安五年七月初,赵韪叛军抵达成都!摆开了即将攻打成都的架势后,赵韪先率领部将李异、庞乐,带百余骑兵来到了成都城下。 这一路走来,太顺利了,各处郡县,望风而降,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此时的赵韪志得意满,他是想着动手之前,先进行一番劝降攻势! “喂!守军将士者,皆我蜀中男儿,何为东州纨绔效力也?”赵韪催马,来到离南城门大约两百步距离上,停了下来,开始喊话。 “刘氏父子不仁,吾等奉天讨伐,汝辈速速开城,以求一逞!”赵韪继续喊道。 他这是在许愿,所谓的一逞,就是告诉城头守军,如果能打开城门,他赵韪必会厚赏! “老匹夫安敢造反!”谁知城头守军不吃他这一套,还传来了痛骂之声! 赵韪有些意外,连忙循声望去。只见城头有一人,头戴银盔,身披鱼鳞战甲,昂首横刀而立,他身后飘荡的大旗上,正书大字“吴”! 吴懿?怎么会是他!赵韪倒吸一口凉气,显得非常吃惊!虽然自己的大军因为某些缘故耽误了几天,可吴懿也不可能会这么快就从梓潼赶到成都啊!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的速度很慢,成都州牧府得知赵韪反叛的消息,再调吴懿从梓潼赶来,那肯定是来不及的。 赵韪愣了半天才明白,原来低估了刘璋,他随即想到,自己带兵刚出成都,刘璋就调吴懿前来了,显然早就防备着他造反了! “可恶……刘季玉小儿……欺我!”赵韪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低声骂道。然而,他并不打算放弃努力,望向了吴懿,又高声喊道:“吴将军,你我素来和睦,未有仇怨,今吾奉天讨不仁,可行方便之门否?” 赵韪说的是实情,其实他自己跟吴懿还沾了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平时在官场上,两个人的关系也不那么差,所以他还是对吴懿存有一丝侥幸的希望。 “乱臣贼子,人可得尔诛之!老匹夫,休想!”吴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赵韪,还大骂起来。 “匹夫……匹夫焉敢!”赵韪也怒了,大骂起来。 此时的赵韪,怒不可遏。但他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吴懿的辱骂,而是心里有些发虚了!吴懿在此,就能说明城内守军多为东州兵,自己打出的旗号是什么,赵韪心知肚明,如果城内守军都是东州兵,那就麻烦了! “中郎将……南门不可入,他门试之,吾等先退乎?”部将庞乐连忙在赵韪的身边建议道。他在看到城头守将是吴懿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因为自己这一百余骑,离城头太近了,万一冷箭射来,命不保矣! 赵韪觉得庞乐说得有道理,成都很大,有东西南北四处城门,还有角门四处,也未必非得由吴懿守卫的南门而入。此时的他,依然存有幻想,妄图劝降守军,轻而易举,攻进成都。 于是,赵韪带着百余骑兵,又来到了成都西门,这次,他先看了看城墙上的旌旗,有一面中军将旗上,写着大大的“张”字。 是张任?赵韪心里又是凉了半截!这个年轻将领虽然是益州本土子弟,但却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几次坏他好事!不过,赵韪想着张任的部下应该都是益州人,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城上可是张校尉乎?吾乃征东中郎将赵韪是也!”靠近了西门,赵韪一勒缰绳,停下来高声唤道。 “裨将军张任在此!”一身戎装的张任高声回答了赵韪。 裨将军?赵韪先是一愣,立刻意识到,刘璋已经给张任升了官! “张将军乃蜀中健儿,焉能视东州劣徒,祸乱益州?”赵韪换了个客气的口吻,连忙劝道。 “老匹夫为乱,比东州兵甚也!”张任毫不动摇,立刻骂道。 赵韪简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本来想劝降,结果竟被这年轻小将痛骂,最关键的是,张任揭了他的短! 第41章 成都之战2 因为在资中被人趁夜劫了军营,粮草被焚,赵韪大军一直缺粮,于是这一路开进,路过郡县,无一幸免,被赵韪的**劫掠一空!他们这两万人,如蝗虫一般,人人谈之色变。 赵韪起兵,本来打的是替益州本土人出头的旗号,说是代表本地人的利益,但遭他们抢劫的,可都是本地百姓!一传十,十传百,赵韪叛军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人们对他恨之入骨了! 消息传到了成都,很多原本代表益州本土士族利益的大臣,也因此改变了态度,认为赵韪为祸,比东州兵更甚!如果真的让他掌握了益州,可能还不如刘璋掌权! 刘璋宽仁,赵韪刻薄,很多人一眼就能看出该如何取舍了。尤其是张任,他原本就对赵韪这人相当反感,如今还反叛,作为忠臣良将的张任,更是对赵韪没有一丝的认同感,哪怕他们同为益州世家大族出身! 赵韪又愤怒了,他的怒气往往来自于心虚与无奈。其实,赵韪也不想抢劫百姓和府库,但造反的旗帜都打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军又缺粮,也是无奈之举。 赵韪此时最怨恨的,就是当夜劫营的那伙人!更恼火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如果没有这伙人捣乱,一切都很顺利,可如今,却落得个谁都不待见的下场了! “竖子!安敢口出狂言!”赵韪出离愤怒,大骂张任道。 “老匹夫,休要多言!看箭!”张任毫不示弱,竟然迅速张弓搭箭,瞄准了赵韪,射出一记冷箭! “将军小心!”赵韪的部将李异反应挺快,连忙从自己的马上朝赵韪扑去,两个人同时滚落马下,却躲过了那致命一箭。 张任是有名的神射手,本是瞄着赵韪射出此箭的,但赵韪躲开了,这一箭正中赵韪的坐骑,这匹黄骠马中箭倒地,悲鸣不已。 赵韪的反应也挺快,眼见坐骑被射伤,连忙起身,撒丫子开跑,逃离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后才停了下来,大喘不止。 “役夫小贼!可恶!”赵韪脱离了危险,心疼自己的宝马良驹,更是对张任恨之入骨。“传令!午时攻城!” 一怒之下,赵韪彻底放弃了劝降的企图,下令攻城了!两万大军随即开始准备攻城器械,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先上城者,赏千金,攻!”时辰很快就到了,赵韪换了匹战马,骑乘之上,挥舞手中战刀,一指成都西南方向,大声下令道! 一时之间,战鼓齐鸣,声势浩大,叛军士兵们高声喊杀着,抬着各种攻城器械,如潮水般向城墙涌去! 这攻城战,其实很有讲究,像成都四个城门,至少应该攻击其中三门,有一门是主攻方向,其他为配合佯攻。赵韪选择的主攻方向,最终还是定在了南门,因为他在思想意识中,固有的看法就是东州兵全是乌合之众,没有什么战斗力! 很快,赵韪军已经将数十个云梯搭在了成都城头,开始登城了!但守军也很顽强,叛军的头上,箭矢如雨,不停有滚木礌石砸下,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却还无一人能够登上城头。 这成都的城墙,高五丈有余,攀爬起来,十分困难,叛军只能依赖云梯向上爬,有些云梯还被守军推倒,上面的一串人都从高处摔下来,死伤惨重。 对于这点伤亡,赵韪并不在乎,因为他的目光主要集中在缓慢前进的那台撞车上,这才是攻城的重点! 撞车是一种攻城利器,中部设置沉重的巨木,可以前后滑动,几十名士兵推着前进,到城边后,以巨木冲击城墙或城门,破坏力相当可观!最重要的是,这撞车外面罩着防箭的保护板,在里面推动的士兵能得到保护,可以极少伤亡靠近城边! 眼下,这辆撞车已经逐渐接近了成都南门,赵韪的嘴角露出一丝诡笑,他觉得破城只在旦夕间了! 赵韪在成都待了那么多年,对实际的情况了如指掌,成都的城墙虽然高大结实,但这城门却并没有那么牢固,在他造反前,南城门就已经屡次出现过铰链脱落的情况,一直处于维修状态。 所以,赵韪选择主攻方向在南门,也是充分考虑到南门更不结实这个原因了。 撞车缓缓地靠近了南门,里面的叛军士兵已经开始操作巨木,撞击城门!随着那咚咚的撞击声,巨大的城门被撞得灰土抖落,碎木飞溅,摇摇欲坠! 赵韪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二百五,他统兵多年,也并不愚蠢,主攻方向在南门,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很快,这南门的问题就凸显出来了,撞车冲击一阵后,以前经常出问题的那个铰链逐渐开始松动,最后竟一下子脱落了! 厚实的城门至少千斤之重,突然缺少了一个力的支撑点,再加上冲车的继续攻击,很快就坚持不住了,最后整扇城门轰然倒下,成都门户大开! “哈哈!门陷矣!攻入成都,活捉刘季玉!”赵韪兴奋得哈哈大笑,又一指手中战刀,预备部队也全都朝城门冲了上去! 然而,想象中的城门洞开,大军顺利杀入城内的情况却没有发生,刚刚通过城门入城的叛军,立刻遭到了顽强的阻击!后面的叛军,则是发生了交通拥堵,全都聚拢在城门周围,却冲不进去! 原来,吴懿也早就得知南门不结实这个情况,预先在城门内埋伏了重兵!五千余东州兵,就堵在城门内的一处非常狭窄的位置中,手持利刃,血灌瞳仁,叛军进来一个,杀一个,不一会儿,尸体都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这些东州兵,本来就对这些地位高他们一等,还经常欺负自己的本地兵恨之入骨,正愁没机会报仇,现在机会来了!再加上此战必须获胜,否则命将不保的危机感,每个人都勇猛异常,眼睛里都冒着火,视叛军为刍狗一般,毫不手软! 东州兵的这股气势,还有地形的优势,让叛军立时陷入到了不利的局面,有些缓过神来的叛军,与东州兵厮杀在了一起,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局域人数处于优势的东州兵斩杀殆尽,接下来的叛军,从城门内被后面的人推进来,甚至连武器都没能扬起来,就被东州兵的长矛队刺杀了! 更为不利的是,城门狭窄,交通阻塞,叛军都在往这里拥,而且大部分人都在城门外进不来,但头顶上的箭矢和滚木礌石可没停下,还是如雨一般倾泻下来,叛军士兵死伤无数,却不得任何进展! “速速鸣金!”攻城开始已经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了,现在还陷入了这样的局面,赵韪脸上刚刚露出的笑意消失了,他也看出了战局不利,连忙下达了命令! 退兵的鸣金声响起,叛军士兵赶紧往下撤,但城头的箭矢仍然未停止,在这个过程中,赵韪军又是死伤无数!等到攻城部队全都撤下来,粗略统计过后,才得知,初战损失将近五千人! 赵韪对此是心痛不已!他不是为那些死去的士兵惋惜,而是心疼自己造反的资本!竟然第一战就折了老本,总共两万人,这就损失了五千,自己实力上的削弱,才是让他心如刀绞的! 按照以往的战争规律,城门一旦被撞开,攻城军队会很顺利进入城内,守卫士兵也会因此丧失斗志,作鸟兽散。可是今天,这一切全都不合常理了! 对此,赵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42章 兵败城下 赵韪统兵多年,也算精通兵法,但他却更多是纸上谈兵,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他打仗总是按照像公式一样刻板的规律去指挥,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最重要的是,赵韪忽视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忽略了士兵的心态和士气对战局的影响力。他错误地判断了东州兵的战斗力,以为是乌合之众,却没想到这些人成了他攻入成都的拦路虎! 首战受挫,损失惨重,给追随赵韪反叛的士兵心里,也造成了重大的影响,目睹那么多人惨死城下,已经有些人开始动摇了。而赵韪却并没有把士兵当人看,只当是工具,收兵后,只稍稍休整,他又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而且,毫不意外,赵韪选择的主攻方向,仍然是南门!他看着那已经洞开的城门,他觉得突破点就在这里无疑,只需要再加一点点力,就能破城了! 赵韪军的士兵,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上了战场,尽管战鼓雷动,却根本激发不起他们的斗志!要不是因为身后有督战队,他们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这一次,赵韪把老本全拼上了,派一万人猛攻南门和南门附近的城墙,集中兵力于一点,妄图有所突破。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守军的意志力! 况且,攻城战没有这么打的!放弃佯攻的方向,集中攻击一点,成都城内的所有兵力,也都会往这里集中!本来攻城的一方,可以利用城市较大,防守兵力各处分散的弱点,但赵韪此时却主动放弃了这个优势! 一场血拼,杀得昏天黑地,叛军的局面依然不利,狭窄的城门被里面的东州兵堵死,根本冲不进去。赵韪命令长矛队冲锋在前,倒是刺杀了不少堵住去路的敌军,但进展还是微乎其微,因为他们发现,敌人似乎杀之不尽,好不容易击败了一批,后面又冲来了一批,前赴后继! 这就是赵韪不顾一切,集中兵力攻其一点的严重后果! 更关键的是东州兵士气正旺,作战勇猛,而叛军士兵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斗志了,这样的两伙人开打,胜负显而易见。一时之间,城门附近刀光四起,血流成河,尸横累累,但大部分是叛军士兵的! “中郎将……鸣金吧!”庞乐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向赵韪建议道。 “不可!”赵韪固执己见,仍然不肯放弃。 “如之,覆灭矣!”庞乐赶紧跪下来,求赵韪收兵。 “击鼓!成都旋可破也!”赵韪不为所动,仍然不肯下令。 其实此刻攻城的士兵们已经早就没有了战心,每个人都觉得,此战必败,一直在等着鸣金收兵的信号,可就是迟迟等不到! “夫等速退,否命无保也!”一名下级军官终于心理崩溃了,擅自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的一声令下,引起了连锁的反应,叛军士兵在没有听到鸣金之声的情况下,扭头便跑,如潮水般汹涌而下,连督战队都没有办法,正所谓法不责众,那么多人往下退,督战队那几百人怎么能拦得住呢! “败矣……”此时的赵韪也是没有一点办法,口中反复念叨,心灰意冷! 就在几日前,他还志得意满,觉得取代刘璋成为益州之主指日可待,没想到今天竟然大败于城下! 赵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败像,脑海中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因何而败!他本来的想法是,自己一旦起兵,益州士族都会支持他,一起反对刘璋,可事与愿违,成都的城门并没有人为他开启! 赵韪想,这一切,大概就是大军开向成都途中,劫掠过甚,引起了众怒所致,可是自己也是出于无奈,并不是本意啊!若不是在资中那夜,粮草遭劫…… “何处贼子所为也!”赵韪突然找到了自己失败的那个起始点,想起那伙趁夜劫营的“贼匪”来,气得他狠狠地把战刀插进了地里,羞愤不止! 刘纬那夜冒险带新军劫营,效果终于显现出来了!他的举动的确对全局造成了重大影响!然而遗憾的是,赵韪到死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被谁给算计了! “中郎将,吾等退军乎?”庞乐见败局已定,连忙又建议道。 “何处退之?”赵韪此时已经心灰意冷,他精心谋划多年的大计,功亏一篑,此时只目光呆滞地反问了一句。 “往江州老营而去……”庞乐回答道。 江州,就是今天的重庆市,也是巴郡的治所之处,更是赵氏一族发迹之地。庞乐建议先退兵回江州,其实也是苟延残喘之策而已,刘璋缓过劲来,怎么会容得下赵韪这帮叛徒呢,必定绞杀他们! “江州亦不可保也……”赵韪喃喃地说道。 “吾等可出巫峡,投奔荆州……”庞乐的意思是,趁现在还没全军覆没,仍然有些资本,赶紧退走,逃亡荆州,至少凭手里的这些兵马,在刘表的手下还能混个官职当当! “不可!暂退三十里,扎营以求一变!”赵韪就好像突然缓过神来了,目光坚定地盯着庞乐,下令道。 其实,并不是赵韪对所谓的“一变”还抱什么信心,他也想就此罢休。然而,庞乐一提起荆州,赵韪不甘心了!早先,他就是联络荆州,挑唆沈弥等人叛乱,以获取的兵权。现在自己大败亏输,有何面目去见刘表和蒯越? 说到底,赵韪的固执,只是因为豁不出去脸面而已! 庞乐彻底心凉了,望着固执的赵韪,他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还是执行了赵韪的命令,收拢了残军,远退三十里,安营扎寨。 是夜,赵韪根本睡不着,不停饮酒,企图麻痹自己,同时也是借酒浇愁,自暴自弃!虽然他坚持不退兵,但自己的心里也知道没什么希望了。 如今的赵韪已年过五十,本想有生之年,干一番大事业,却没想到功亏一篑,他有恨,也有悔,更有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迷茫。 “当当当当!”突然,营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警钟声,还有人大声嚎叫着:“府军劫营!逃啊!” 赵韪正喝得酒醉熏天,惊闻这呼嚎之声,酒醒了一半,他慌忙去刀架上取自己的战刀,却不小心绊倒在桌案边的酒樽上,美酒洒了一地,赵韪也摔了个狗啃泥! “中郎将……速速突围!”部将李异,此时冲入帐中,赶忙扶起赵韪,拉着他就往外跑。 “何人……劫营?”赵韪心里这个气啊,当初就是被不知身份的人劫营,才导致今天的败局,没想到今晚,又来一遭! 其实,早在赵韪率八千残军退走时,就已经有人开始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在得知赵韪叛军没有走远,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的军情后,刘璋果断决策,命令严颜和张任,各引兵五千,趁夜袭营,给赵韪叛军以最后致命一击! “成都之军也!”李异也没工夫给赵韪多解释,简略回答后,拖着赵韪来到帐外,扶他上了马,随即自己也上了马,与几名亲兵一起,保护着赵韪,冲出了军营。 赵韪醉眼迷离,眼看着军营内火光四起,耳听得杀声震天,到处都是惨叫和悲鸣之声,尸横遍地,如人间炼狱。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士兵、武器、辎重,甚至赵韪携带多年的那口宝刀,全都不要了!狼狈不堪的赵韪,只和李异、庞乐两名部将,带几十名骑兵,杀出一条血路,朝江州方向,远遁而去…… 第43章 精锐弩兵 这几日,陈式一直都很郁闷。上一次,偷袭赵韪军营,斩获颇丰,张嶷和张翼统属的部下,都有了趁手的武器可用,而他自己的部下,到现在,一直还是赤手空拳。 刘纬现在已经把三千多人进行了重新编制。张翼率领一千人,为刀盾营,张嶷统帅一千人为长枪营,还有五百余士兵,被编制为护卫营,由表现出色的王伉率领,已经开往盐井,作为卫戍部队了。 只有陈式,以及编制给他的一千人,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有何用处,也没发放武器,一时之间,这一千士兵的心里都犯起嘀咕,谣言四起,说县尉大人准备裁掉他们! 陈式自打从成都出来,就一直追随刘纬,他闻听了这样的谣传,虽然表面上批评了那些胡乱猜想的士兵,但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他也怕刘纬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如果这一千人真的被裁撤,他自己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而且,这种迹象越看越明显,陈式才十一岁,是个少年无疑,编制给他的一千人,也都是年纪相对较小,身体相对瘦弱的士兵,怎么看怎么像要被裁的不合格“产品”。 郁闷了几日,心直口快的陈式也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主动去找了刘纬。 “公子……吾等千余人亦能战之勇士也!”陈式开口,便豪气四射地激昂说道。 “然也!”刘纬正在处理公务,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地认可了陈式的说法。 听了刘纬这么痛快的回答,陈式一时语塞了。既然认可自己这一千人的战斗力,那现在究竟是何意啊? 刘纬这时看出了陈式的心思,微微一笑,“吾曾言汝等必有大用,寿长勿忧矣!” 的确,那天在资中城外的山林中,刘纬就做过这样的承诺,但陈式一开始是将信将疑的,现在刘纬的态度,让他更是恍惚了。 “不日必有凭也!”刘纬站起身,拍了拍陈式的肩膀,劝他好好带兵训练,显得信心十足的样子。 果不其然,只转过一日,刘纬的承诺就兑现了!因为,商人高兴进货归来,他这次运回的不是粮食,也不是钱,而是满满十船的各种武器装备! 这其中有木盾,有长刀,还有铁矛,很多竹甲和皮甲若干,更有一千余把十字弩,箭数万支! 军训第一天那一夜,刘纬秉烛未眠,就是在画这种十字弩的设计图!十字弩,顾名思义,弩身与弩弓,呈十字状,后方有一个把手,把手前有扳机,侧面看来,像一把特大号的手枪! 提起弩这种兵器,最著名的莫过于诸葛连弩了,另外汉代的大黄弩和宋代的神臂弩,也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刘纬设计的这种十字弩,却与它们都有些不同。 这种十字弩,全由木质构成,没有金属,所以比较轻,即使少年兵,也可以轻松举起;弩弦是由浸满黑油的麻线编成,十分有力,非常坚韧,这就能保证了射程。更重要的是,刘纬设计了旋柄上弦机关,即士兵摇动旋柄,即可给弩上弦,非常快捷省力! 这种十字弩,真可谓是专门为力气较小的少年士兵们量身定做的武器! 兵器开始分发下去,张翼的刀盾营和张嶷的长枪营,都得到了补充,基本齐装!而最兴奋的,莫过于陈式和手下的一千人,因为刘纬竟然把那一千余十字弩,配发给了他们! “即日起,汝等为我新军弩兵营是也!”刘纬到此,才终于把葫芦里的药倒出来了! 众士兵兴奋不已,领到十字弩,在手里把玩不停,爱不释手。陈式更是激动,他在心底对刘纬越发崇拜起来。功曹法正目睹这一切,更是佩服刘纬运筹帷幄,料事于先的能力! 有了武器还不够,士兵们依然需要刻苦训练,熟练战斗技能才行。尤其是陈式统领的弩兵营,更需要严格的训练。 弩这种兵器,比弓的优势在于可以瞄准,射击的精准性高,但却是需要士兵熟练操作才能发挥威力的武器。首先,上弦、瞄准、射击这个过程,需要熟练并快速,这样才能保证杀敌效率;其次,这些弩兵也需要一定的战术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杀伤力。 校军场虽然不算小,但练习弩兵战术,空间还是不够,很容易造成误伤,于是,弩兵营的训练,每日都改在城外旷野进行。 值得一提的是,刘纬并没有亲自负责弩兵们的训练,这一段时间,他把这件事,交给了法正,而自己却开始忙于县政了!也就是说,等于两个人对调了一下所负责的工作! 刘纬熟知历史,当然知道法正真正的才干不在治理内政方面,虽然他干得也很出色,但这样是大材小用了。以法正对于兵事的熟知程度,训练士兵他完全是可以胜任的,甚至将来指挥千军万马都不在话下。 而最关键的是,刘纬已经开始在计划可持续发展的战略了!他必须把关注的重心转移到这个方向上。 这一次采办武器,花了不少钱,商人高兴前来报账的时候,连刘纬都吃了一惊。那是个天文数字,他一时间都有些肉疼了!现在江阳县百废待兴,尚未完全恢复,虽然有盐井收入的支撑,但也是有些捉襟见肘。 现在只是三千多人的军队,就需要这么大的开销,如果不想办法解决,将来别说是扩军,连养兵都困难,开销太大。尤其是武器装备,在训练和战斗中,会有磨损和消耗,以后还需要不断补充。 这次商人高兴是拿着刘纬的设计图纸,去了一趟荆州,找了很多家专门私制武器的作坊,定做的兵器,成本自然很高,尤其是那些十字弩,耗钱巨万! 所以,刘纬想的是,如何保证将来武器装备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给自己的部队,他打算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兵工厂! 县城南门附近,原本就有一处匠铺,毁于战祸。刘纬亲自现场指挥,命人在那里修建了一处规模不算小的“车间”,作为自己的兵工厂厂址,而且,他也备齐了很多趁手的工具,可以说基本俱全。 但是在这样的一个年代,没有机械设备,兵器和装备,全部出自手工制造,要想成立一家兵工厂,只有资金和场地是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熟练工匠!可这样的工匠,该从哪里寻得呢? 刘纬曾经在江阳县城内部做过摸底调查,连东州难民在内,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加在一起,不足五十人,这些人目前还全都投入到江阳县的建设工程中,是不可缺少的主力和指挥力量,根本抽调不出来。 而江阳县整个县境内,多以农耕和渔业为主,工匠稀少,光从本地想办法,肯定是无济于事的。 不过,这难不倒刘纬。在古代中国,士农工商四个社会阶层,工和商都是排在后面的,社会地位很低,收入也低。刘纬只需要给出优厚的待遇和社会地位,就能吸引工匠前来了! 于是,他命人广泛贴出告示,招揽工匠,承诺月入万钱,还给分房子!另外,技艺精湛的工匠,可以担任兵工厂的领导岗位,而且委任为县内吏员!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几乎从来没有过,工匠能赚那么多钱,还有可能当官,根本是无法想象奇迹!很快,周边郡县的许多工匠们被吸引,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到了江阳县! 更为可观的是,高兴受刘纬的委派,又去了一次荆州,但这次他没做什么买卖,而是去挖墙角!一次往返,就招揽了一百余名工匠! 第44章 江州之变 刘纬来自于现代,他当然知道技术决定生产力这样的道理,所以视这些工匠如珍宝,不像其他人那样,当这些人只是奇技淫巧,熟练工种而已。 刘纬不惜血本,最终成功招揽了三百余名工匠,他又在江阳县内选择一些比较灵透的孩童数百人,充为工匠学徒。就这样,兵工厂建立起来了! 当然,初步组建起来的兵工厂,还并不能有大量的产出,这还需要个时间和过程,但良好的基础是打下了。刘纬还选择工匠中的一些佼佼者,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管理和技术类的培训! 这一段时间,刘纬一直忙于兵工厂的建设工作,而法正等人则带领新军进行训练,江阳县的所有人,一直都在按部就班忙碌着,但在泸水下游的江州,却出了大事! 沈弥、娄发和甘宁举兵,公然打出了清除佞臣赵韪的口号,但却一直没有任何行动,直到赵韪反叛,被击败退往江州的消息传来! 他们之所以没有任何行动,是因为荆州方面没有行动!蒯越所说的五万大军屯驻秭归的情况,事后经过调查,发现竟然是假的,秭归只有不到一万驻军而已! 沈弥等人,即便是武夫,到这时也懂了,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这一切都是赵韪阴谋利用他们而已!而荆州方面,也并没有打算入蜀的心思,更没有招揽他们的诚意,一万驻扎在秭归的兵力,无非是为了防止益州乱兵和难民流入荆州的保险措施! “皓首匹夫,安敢欺我!”沈弥被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娄发在一边,有些怯怯地问道。 “举旗之计,皆出尔之谋,今何问我也!”沈弥气不打一处来,埋怨娄发道。 娄发心里也委屈,虽然举兵造反的谋划是自己提出来的,可你沈弥也同意了啊,拿大主意的还不是你! “为今之计……降荆州可也……”娄发只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来。 “荆州无诚意,我等岂能投之?”沈弥依然是气哄哄地说道。他的意思很明确,之前承诺的高官厚禄,都是一场骗局,现在去投奔,荆州方面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最关键的是,沈弥恨荆州蒯越忽悠自己,美梦一场空,他很失落,更有一种被骗以后,恼羞成怒之感,所以现在的他根本不愿再归顺荆州了。 “兴霸,汝何不言也?”转而,沈弥见甘宁一言不发,询问道。 甘宁此时,心里更气!当初他便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怀疑过荆州的诚意不足,可沈弥和娄发却不听自己的规劝,执意造反。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局面,他也有些无奈,更对沈弥娄发二人互相推诿的行径,打心底厌恶。 “愚以为……吾等应待机而动,不可轻率!”沈弥问了,甘宁也不好再沉默下去,便这样回复了一句,虽有敷衍的味道,但其实甘宁的这个说法,是明智的选择。 三人率领五千人马虽然不多,但鱼腹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扼据于此,固若金汤。荆州兵进不来,益州讨伐部队也很难打过来,的确应该留在这里,伺机而动。 “兴霸此言差矣,乱世不求一逞,何为大丈夫也!”沈弥立刻反驳了甘宁,话里的意思是说他胆小,不像个男人。 甘宁听完,脸都红了,不是羞愧,而是气愤!他恨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跟这么个二百五混在一起了! “军中粮草不足,何以待机而动?不如降荆州也!”娄发的职务是行军主簿,他说的情况倒也是客观存在的,但他依然坚持归降荆州的建议。 “不可!荆州不可降也!”沈弥再次否定了娄发的建议,语气十分坚定,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是苦于自己实力不足,才五千兵马,不然以他的性格,非得去攻打荆州不可! “如之奈何?”娄发见沈弥固执己见,也没辙了。 “赵韪老儿,今兵败退往江州,彼发迹之地,甚是富庶,吾等应举兵攻之,一雪前耻!”沈弥想了想,竟然作出这样一个决策! 娄发和甘宁二人一听,都有些惊讶!军中粮草不足,还要主动出击,这怎么可能实现?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粮怎么打仗! “少粮,奈何?”娄发连忙问道。 “出兵,即有粮也!”沈弥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沈弥的决策虽然让人不可思议,但他是拿主意的人,下了决心,谁也拦不住,第二天,五千兵马便在三人的带领下,沿江向西开进了! 这一路上,此五千人马,简直比赵韪叛军做得还要过分,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这就是沈弥说的出兵就有粮的原因,他早就想好了,靠一路去抢,获得粮草! 对于士兵坏法之行,甘宁看不过去,想阻止,沈弥却不让。他的理由是,粮饷缺乏,士气不高,可任由士兵寻乐,以激励士气!甘宁当时觉得,沈弥这个人,简直是不可救药的混账! 五千军水陆并进,数日后,抵达了江州,却发现这里好像并没有什么防范,似乎是一座空城!在沈弥等人顺利进入江州城后,抓到了一名小吏模样的人一问才知道了真相! 原来赵韪等败军退回到江州后,部将庞乐和李异觉得继续跟着赵韪混,到头来肯定是死路一条,便找了个机会,把落魄的赵韪杀了,提着他的人头,去成都乞降了! 而江州百姓,听说巴东叛军杀来,一路无恶不作,吓得纷纷举家逃离了江州,甚至连巴郡太守和江州县令也跑了!整个江州,几乎成了一座空城,这才让沈弥等人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未动刀兵就占据了江州,但摆在沈弥等人面前的现实却很残酷!江州百姓逃亡,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叛军四处搜刮,也没有什么收获,大军还是随时有断粮的危机! 江州是一座大城市,在蜀中仅次于成都,又是巴郡的核心,原本占据了这里,沈弥都可以裂土称王,建立属于自己的割据势力,可现在,如果继续困守于此,早晚饿死。无奈之下,沈弥下令,放弃江州,继续沿江西进,一路上缴获粮草,以供军用。 就这样,五千叛军数日内,水陆并进,连克江津、符节等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几成废墟!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原本是官军,转眼就会变成乱兵,只要手里有武器,欺民害民的事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在乱世里,老百姓是最苦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殃。 这一切,甘宁其实都看在眼里,痛在心中。自己本身就是贼寇出身,当初他虽然名义上是劫富济贫的好汉,但干的也是打家劫舍的行径,虽然不欺负普通百姓,但那些豪强富人却对他恨之入骨。 如今的叛军,见钱就拿,是粮就抢,稍有抵抗,就杀人害命,所作所为,比贼寇还要过分。但甘宁却没法阻止,一方面是因为沈弥的故意放纵,另外他自己贼寇出身的历史,也让甘宁难以启齿。 见西征路途如此顺利,沈弥这个家伙竟然志得意满,在收编了将近五千沿江驻兵的基础上,手握一万余兵的他,腰杆也逐渐硬了起来!他下令继续沿江西进,一路抢掠收编,妄图一鼓作气,打到成都!推翻刘璋,自己做益州牧! 两千水军和近万步军,水陆并进,离开了符节县,兵锋所指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刘纬所任的江阳县了! 第45章 一触即发 江阳县城内,本是一片和谐热闹,欣欣向荣的景象,每一名江阳人,包括后来的那些难民,都在刘纬的带领下,倾心尽力,建设自己的家园,直到可怕的消息传来! 数日内,屡屡有从东边逃来的难民和船队经过江阳,这些人带来了一个消息:沈弥等人的叛军,一万多人,已经朝江阳县杀来了! 刘纬几乎是同时得到两份报告的,一份是叛军杀来的消息,另一份是赵韪被部将所杀的消息。 后一个消息,让刘纬心中稍感安慰。赵韪这个在历史上曾经发动叛乱的野心家,终于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但是,沈弥等人的叛军杀来,这倒是让刘纬始料未及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沈弥、娄发和甘宁三人,本来是反叛不成,投降了荆州的,历史在这里发生了偏差,刘纬原本想着叛军实力不够,或者会投奔荆州,或者会据守巴东,但却没想到,他们沿江而上,朝益州腹地而来! 这也难怪刘纬没想到,关键像沈弥那么虎的人,天下会有几个?没想到,被他瞎猫碰了死耗子,越往西进,实力越强了!其实,这也充分证明了一点:现在的益州就是一盘散沙! 无论赵韪还是沈弥,他们的叛军所到之处,竟然无人抵抗,或开城投降,或逃跑亡命,竟然没有人敢于死战,守卫疆土!这也是为什么叛军会一时得势的原因所在! 可不巧的是,江阳县是刘纬的地盘,沈弥注定要碰钉子了! 自从刘纬来到江阳县,带来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江阳百姓的精神面貌,与其他地方也不一样,整个城市内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感觉,众人觉得跟着刘县尉,幸福生活就有保障,每个人都很有干劲! 正是这种不同的精神面貌,让江阳百姓闻讯后,虽然也先有一阵慌乱情绪,但刘纬从县衙里出来,站在众人面前时,这样的消极情绪立刻烟消云散了! 衙署门前的小广场上,聚集了很多江阳百姓,他们有的从工地赶来,有的从家中赶来,有的仅仅是路过才听闻噩耗的。此时,刘纬身着鱼鳞铁甲,腰挎七星宝刀,头戴银盔,披风飘荡,威风凛凛。 刘纬目视着人群,似乎与每个人都有眼神的交流。他一脸正气,肃然而威严,沉默了许久。衙署门前的百姓,开始时有些骚乱,直到看见刘纬,纷纷不再喧闹,安静下来。 “江阳为吾等家园,今豺虎横行,以何保也?”刘纬开门见山,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没有鼓动人心的说辞,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虽是问句,却早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我等愿追随刘县尉一战!”人群中,突然有一男人,高声喊道。 “战!战!战……”众人的情绪,仿佛并不需要调动,有人挑头后,所有人挥舞着拳头,齐声高呼,响彻云霄! 沈弥最近的心情是越来越好了!他自己其实也没想到,赌气的情况下做出的决策,竟然如此英明!西进如此顺利,他的野心也膨胀起来,望着密密麻麻的行军队伍和江面上那些战船,一时间,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一名横空出世的英雄之感! 当然,沈弥虽然鲁莽粗犷,但也绝非蠢笨之人,只不过,这一路走来,太顺利了!所有县城几乎是望风而降,只在符节县遇到了抵抗,也是一日之内便攻破了城池。 那个符节县的县令还是很有骨气的,他尽了全力抵抗叛军,无奈兵少城矮,叛军凶悍,寡不敌众。县令最终以身殉职,但符节县的其他人却归附了沈弥的叛军。 此刻,已接近午时,沈弥的叛军距离江阳县城只有三十里的路程了! “将军……时节炎热,午时将至,不如令兵马暂歇?”行军主簿娄发,此时在沈弥的身边,望了望天上的大日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而向沈弥建议道。 “江阳近也,何需休息,一战克之再歇!”沈弥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娄发见沈弥不听劝,也没办法,又擦了擦汗,驱马跟随着一起继续前进了。而此时的甘宁,正在船上,他率领的是叛军的水师。 益州共有两部水军,一部是拱卫成都附近水路的成都水师,另外一部就是守卫峡口地区的巴东水师。而甘宁所统领的,就是巴东水军。 这支水军共两千余人,有艨艟战船五十余艘,走舸百余只,虽然比不上荆州和东吴水军的实力,但也是不可小视的一支力量。甘宁早年号称“锦帆贼”,实际上就是江贼,熟悉水战和水路,所以这支水军是由他统帅。 因为是沿江而上,需要逆流而行,而益州盆地又少有大风,只能靠士兵划桨前进,所以速度还不如在陆上的步兵,已经落后于其不少的距离了。 此刻的甘宁独自立于帅船船头,身披战甲,手扶腰刀,披风飘摆,威风凛凛,但他眉头紧皱,似乎心事重重。 叛军逼近的消息传来,江阳县很快完成战争动员,所有维修工程全部停工,关闭南北两座城门,新军士兵悉数上城,准备迎战;码头关闭,所有物资全部运进城内,包括那几台滑轮起重机;所有武器装备,全部搬运上城,百姓们自愿充当民夫,为守城将士搬运了很多滚木礌石。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沈弥没有让士兵们休息,是因为他觉得江阳小县,不堪一击,说不定见大军前来,就会望风而降。不知是他的消息太闭塞,还是没有人愿意告诉他,沈弥竟然根本不知道公子刘纬在这里! 叛军逼近了江阳,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江阳的城墙了,可是随着越走越近,沈弥不禁是倒吸一口凉气!这江阳县城,怎么会如此坚固! 出现在叛军们视野中的江阳县城,粗略估计高度至少也得三丈有余,这在益州乃至全天下的县城中,都属于及其罕见的!而且,那整面城墙,似乎是一整块灰白色巨石构造而成,竟然连石头缝隙都没有,如浑然天成一般! 沈弥虽然是个粗鄙武夫,但也算见多识广,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城墙,怎么会不感到惊讶!不仅是他,就连叛军的其他人也是一样,望着那诡异的城墙,步伐也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停在了距离江阳城墙两里外的沱水岸边,直发愣! “将军……此墙……以何为建?”娄发呆呆地隔着沱水,望着江阳城墙,喃喃地问道。 “未知也……”沈弥也是半天没回过神来,骑在马上,呆呆地远望城墙,不敢确定自己所看见的东西。 其实,江阳城墙也是砖石垒砌,只不过在外面又涂抹了一层刘纬发明的水泥而已,看着就好像是整块石头构成一样! “如之奈何?”娄发一看那城墙,不仅觉得诡异,更是一眼就看出一定很坚固,也是没了主意,连忙问道。 “坚墙……焉能阻吾精锐之师!”沈弥似乎缓过些神来,虽然他也看出来了江阳城防坚固,但还是轻蔑一笑,不在乎地说道。 沈弥的想法是,再坚固的城防也需要人来守卫,江阳县的人难道就能比其他县的人勇敢?他们敢与自己的大军硬碰硬么?说不定还是不战而降,只是需要些说服而已! “渡江列阵!”随即,沈弥下达了命令,他决心先摆出个攻城的态势,吓唬一下守军,震破敌胆。 “将军!背水列阵,于我不利!”娄发赶忙劝道。 “哈哈哈……汝多虑也!”沈弥满不在乎,哈哈大笑地回答道。 第46章 城下威胁 “孙子曰:置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君不闻楚王信背水一战之故事乎?”沈弥得意洋洋地,还搬弄起兵法典故来! 所谓背水一战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详。当初韩信攻打赵国,背水列阵,犯兵家大忌,反而激发了士兵们的斗志,获得了胜利。可是,你沈弥也不想想,此时的情况与当年韩信的情况是一样的么! 娄发被呛了一句,想要辩驳,却也说不出来什么道理,灰头土脸地连忙给自己找台阶下。 “将军!大军应暂歇,待水军汇合,彼时渡水为战可也!”娄发拱手一礼,诚恳地建议道。 “不必!传令,即刻泅渡,列阵攻城!”娄发的话,沈弥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竟然直接下达了命令! 这沱水也就是如今的沱江,在江阳县城东边两里,汇入泸水。也就是说,渡过沱水后,沈弥的大军将与江阳县城只有两里的空间范围了! 近一万步兵,在两里的范围内列阵,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几乎是处于施展不开的局面!阵列的前锋,差不多鼻子都能碰见江阳县城,这么狭小的空间内,如何列阵攻城? 江阳县城南边紧邻泸水,东北方向与沱水很近,也就是说,城池是修建在两条河流汇集的夹角处,易守难攻。最佳的攻击点,应该是西面的硬地区域,沈弥的大军完全可以绕过城池,于西边发起进攻,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此刻,刘纬站在城头,正在观察敌军动向。原本他料定,敌军应该会选择西边攻城,所以在此之前,他在西面城墙上,安排了重兵,而东北部安排的兵力相对较少。 可是,当刘纬看见叛军士兵开始泅渡沱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敌将是蠢猪吗?怎么会从东边攻来?刘纬知道,叛军的首领是沈弥,这个人物在历史上不出名,但起码也是个战将吧,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刘纬赶忙朝远处观望,生怕这其实是对方声东击西之计,可是一番观察下来,他确定了,沈弥还真是个蠢猪!因为他分明地看见那一万叛军,呼呼啦啦地全部开始泅渡沱水了! “传令!命刀盾营、弩兵营,来援东城!”刘纬迅速下达了命令。 传令兵接令去传达不久后,原本驻扎在西城的张翼所部刀盾营和原本驻守南城的陈式所部弩兵营,全部来到了东城墙之上。并不意外,就连这两名小将看见眼前的敌人竟然选择从东边攻来,也是非常意外。 “公子……叛军疯癫耶?”张翼惊讶得嘴都张大了,喃喃问道。 “刀盾列阵!弩兵就绪!”刘纬没有接话,下令准备迎战。训练有素的江阳新军士兵,很快各就各位,井然有序,虽然气氛有些紧张,但毫不慌乱。 沈弥的近一万步兵泅渡越过沱水后,几乎是狼狈不堪!沱水湍急,水深难测,有些士兵直接就被水流冲跑,或淹死在河中。即使是那些登上了岸的士兵,也是没法很快列阵,反而陷入了更加不利的局面!因为他们的脚下,全是烂泥! 江阳城的东面,几乎就是一片死地,这个死,不是说绝境,而是很少有人往那里去的意思。这片地方,由于在雨季时,经常被上涨的河水淹没,所以几乎成了一片沼泽!表面上看绿草茵茵,实际下面全是烂泥,一脚踩下去,就会陷入其中,拔出来都很费力! 试想一下,这样的地面,如何发动攻城攻击呢?跑都跑不起来! “将军!此地不宜攻城,应暂退,绕至硬地方可进也!”沈弥和娄发,没有泅水渡河,他们还是有小船可乘的。刚下了船,娄发就发现了问题,赶紧向沈弥建议道。 “不必!速速列阵攻城!”沈弥不满地看了一眼娄发,依然在固执己见。 其实,到了这样的地步,沈弥即使再蠢,也一样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可是他太爱面子了!身为统帅,命令已经下达,如果朝令夕改,还哪有威信可言? 沈弥那个不满的眼神,更多是嫌娄发太多嘴!本来自己也考虑到的问题,你非得先说出来,到底是你英明,还是我英明? 而最关键的是,沈弥到现在,依然在做梦,想着自己的大军气势汹汹而来,江阳守军定会不战自溃!他坚持一定要列阵,摆出攻城的架势,就是为了恫吓守军! 叛军士兵们听了命令,肚子里骂着娘地只好遵令行事,开始列阵。果然没有意外,阵型列好后,前锋距离城墙太近了,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围! “汝速至城下,劝降!”列阵完毕,沈弥一转头,对娄发令道。 什么!娄发惊呆了!让我去劝降?那不是让我去送死吗!娄发想起前些时日,于符节城下,那个被派去劝降的官曹,被城上守军射杀的场面,不禁是不寒而栗! “速去!”见娄发不肯动作,沈弥不耐烦地催促道。他的心里,还真有点想把这个多嘴的娄发除掉的意思。 “将军……我……”娄发吓得浑身抖如筛糠,看着沈弥那决绝的态度,心都凉了! “速去!否则军法从事!”沈弥翻脸了,还威胁起娄发来! 娄发绝望了。他一直跟随沈弥,不管做什么,从来都是紧随左右,出谋划策没少尽力,可现在,沈弥竟然让他去冒那么大的风险,一点情面也不留,娄发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无奈之下,娄发只能遵令,一步步踩着烂泥,靠近了江阳城墙。此时的他,心里直打鼓,望着城墙之上,浑身抖个不停。 “切莫动手!吾来为说使也!”离城墙还挺远,娄发就开始大声喊叫,举起手示意着。 “公子?”此时,陈式手中的十字弩,已经对准了娄发,他征求着刘纬的命令。 “勿伤之!”刘纬淡淡令道。 “敢问江阳守将何人也?”娄发终于来到城下,举头望去,问道。 “吾乃江阳县尉刘纬是也!”刘纬立于城头,一身戎装,正色大声回应道。 县尉?原来只是个小小的县尉啊……娄发听到只是个县尉在领军守城,本来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因为他想的是小小县尉,手下一定没有多少人马,此城好破! 等等!刘纬?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难道是…… “可是刘季玉之公子乎?”娄发目光锁定了身披战甲的刘纬,赶紧追问道。 “正是!汝何人耶?”刘纬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后,反问道。 “吾乃荡寇将军麾下行军主簿娄发是也!”娄发在确定了刘纬的身份后,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同时,他也变得轻松起来。 沈弥娄发他们因为驻扎在巴东边境,消息相对闭塞,很多情况不甚了然,但娄发还是知道刘璋有这么个儿子,并且听人说,此公子就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童! 眼下,他虽然不知道公子刘纬为何会出现在江阳县,但得知这里竟然是这个小孩子把守的城池,娄发的确松了一口气,而且,他还在脑海中冒出一个阴损的想法来! 如果能擒获这个小公子,用来要挟州牧刘璋,岂不是更好!想到这里,娄发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诡异的邪笑! “荡寇将军令某前来,说汝等献城,如若不然,玉石俱焚矣!”此时的娄发,略显得意,一点也不紧张了,竟然口出狂言!这哪是说降,分明是威胁! “乱臣贼子,杂种匹夫!休要再言,敢来战者,必殒于江阳城下!”刘纬毫不客气地开骂了,他的声音很大,底气十足,连列阵的叛军士兵,都听得心中一凛! 第47章 保卫江阳1 娄发听见刘纬的痛骂,顿时浑身颤抖!当然,不仅仅是气的,也是吓的,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了!对方的态度这么决绝,自己可是身处城下,随时有可能被箭弩射杀! “交兵……不斩来使……”娄发不敢还嘴,结结巴巴地强调道。 “速退!来战!”刘纬轻蔑地看了一眼娄发,坚定地说道。 娄发见对方没有索命的意思,连忙转身便退,踩着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回了沈弥身边。 “如何?”沈弥见娄回来,马上问道。 “彼断不肯降!守将乃刘季玉公子刘纬是也!”娄发赶紧简要说明了情况。 沈弥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他也听说过刘纬,知道是个孩童,没想到今天的对手竟然是他!沈弥此时也有了和娄发一样的谋算,擒获刘纬,作为人质,要挟刘璋! 想着江阳城竟然是一个孩童在统帅守卫,沈弥得意洋洋,觉得此城易破,于是马上下令,击鼓攻城! 霎时间,战鼓声大作,列阵的叛军队形还算整齐,缓步开始向江阳城前进了。当然,不缓慢也不行,脚下的泥地实在是太难行走了! 此刻,陈式统领的弩兵们在城楼上呈两排队形展开,前排跪姿,后排站姿,早已经把十字弩上好了弦! “第一排!放!”刘纬一声令下,前排跪姿的五百名弩兵,同时扣动了扳机,弩箭形成一道密集的攻击波,直接向叛军阵型射去! 只一刹那间,箭雨便迎头撞上了叛军士兵的阵列,惨叫声此起彼伏,尤其是前排的叛军,纷纷中箭倒地!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所有弩兵都是直射,加上瞄得很准,配合得当,这一击给叛军带来不小的伤亡! “盾牌列阵!”有指挥叛军士兵前进的军官,连忙下达命令,让手持木盾的士兵,迅速排于前列,作为掩护。这是个合理的命令,也的确应该这么做,可是不曾想的是,还没等盾牌列阵,第二轮的箭雨便迎头袭来! 又是一片惨叫,鲜血飞溅,尤其是那些手持盾牌的士兵,还没等扬起手中的木盾,就中箭了! “此射速如此之快?何种利器也!”那指挥的军官,不禁都愣住了!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无论是弓还是弩,都需要个准备过程,在这个间隙,不会还有箭弩发射才对!应该完全足够盾牌列阵的时间啊! 就在叛军的很多人一愣神的功夫,又一轮弩箭射来,几乎毫无间隙,一轮一轮地接连打击,让他们的内心开始逐渐在崩溃!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江阳城不好惹! 其实这些叛军士兵,之所以愿意跟着沈弥作乱,大多数是为了可以肆意抢劫,中饱私囊!也就是说,他们是图财的居多。原本,叛军士兵们也觉得江阳小县,不堪一击,应该很轻松就能拿下,可没想到现实竟然是如此出人意料! 对面的城头上,就好像有无数弓弩兵,还有射不完的箭支,几轮下来,叛军士兵,连头都抬不起来,气喘不得一口,死伤惨重!这些叛军士兵,很多都是老兵油子,也算见多识广,但从来没领略过如此犀利的弩箭攻击! 其实,这是刘纬根据后世欧洲拿破仑的步兵阵法改编而成的弩兵战法!前排射击,后排上弦;后排射击,前排上弦,这样就保证了单位时间内的射速。并且所有弩兵横向展开,更是扩大了打击面! 在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多箭射一人的情况,会浪费箭支和杀伤率。而刘纬手下这些经过训练的弩兵,互相之间的配合十分熟练,只对前方目标射击,尽量避免了这种情况,所以杀敌效率明显更高了! 第四轮箭雨再次命中后,叛军彻底崩溃了!对面的江阳城,简直就是地狱的入口!从没见过如此战法的叛军士兵,没有听见鸣金声,就纷纷吓得抱头鼠窜,如潮水般退却了。许多人,一时情急,踩进烂泥里,慌张地拔脚时,却被后面涌来的士兵推倒在地,直接成了肉垫,被踩踏致死之人不计其数! 沈弥和娄发目睹着眼前的一切,惊讶得嘴合不拢嘴!他们不是因为溃败的景象,而是被江阳城防之精锐所震撼! “将军……私有一言,不知当讲否……”娄发刚刚也是琢磨过味来了,不敢直言,又不得不说,只好先试探一下沈弥的态度。 “讲……”沈弥还在惊讶中,没缓过神来,淡淡回应道。 “江阳难取也……不如弃此地而进僰道为上……”娄发建议道。 僰道县就是今天的宜宾市,位于泸水上游,是江阳的下一站。娄发的意思是,江阳也不必非得打下来,完全可以跳过这里继续进军。此刻他清醒地意识到,刘纬是个硬钉子,碰不得。 “不可!江阳必取之,方可无后路之忧也!”沈弥再次否定了娄发的建议,不过这一次,他说的也是有点道理。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放弃有兵驻扎的城池,直接向下一个目标挺近,因为有后路被切断的危险!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这样做,但必须留有一部分兵力包围这里,其余的军力才可以继续前进。 江阳县城虽然小,但想完全包围这里,至少需要万人以上!沈弥的家底,总共就这些,根本无法做到包围江阳还能分兵继续前进! 不过,沈弥的问题在于,还是太过于较真了,他有点赌气的成分。进展不顺利,完全可以选择另外的进军方向,何必非要攻打江阳呢?沈弥是觉得,之前那些美好的愿景,现在遇到了挫折,有些不甘心! “军正何在!”想到这里,沈弥一咬牙,唤来了军法官! “在!”军正赶忙前来,施礼应道。 “方才擅退之兵,十斩一也!”沈弥怒气冲冲地下令道,他是想整肃军纪! “将军……开恩……”军正一听这个命令,心头一惊,连忙劝道!十个杀一个?这哪行啊!本来刚才的进攻,遭受弩箭打击就死伤了近两千人,现在还要杀十分之一? 军正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军威当振,军法必严本没错,但现在这么做,不是自剪羽翼么! “速速执行!旋即再攻!”沈弥刚愎自用,冥顽不灵,谁也劝不了他。军正没有办法,只能带领军法队去执行了军法,一时间无数人头落地! 沈弥的坚持,倒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叛军士兵慑于军法,士气竟然还一时有所提升了! “击鼓!再攻,盾兵在前!”这回沈弥吸取上次的教训,从列阵开始,就排盾兵在前,防御箭弩。可是,这个看似正确的安排,却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叛军重新列阵后,再度伴随战鼓声声,向江阳城墙挺进,这一次,他们行进起来相对容易些许,因为那些倒毙在地的尸体,无形中垫出一条“人肉”路,踩踏着那些尸体,脚就不会陷入淤泥了! 叛军阵列逐渐靠近了江阳城,想象中箭支来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刘纬才不会犯那个傻!拿弩箭去射盾牌?那有什么用!他只是在等待叛军阵型更靠近城墙而已! “放!”时机差不多时,刘纬高声令下,弩兵们再度发动了齐射! 叛军虽然盾兵在前列阵,但这也只能阻挡从前方射来的箭支,随着阵型不断靠近城墙,盾牌阵就起不到保护作用了,只需斜射,便能直接射杀盾牌阵后面的步兵! 立时间,又是箭如雨下,连绵不断,叛军士兵纷纷倒地,惨叫不止,血光飞溅! 第48章 保卫江阳2 沈弥坚持执行军法的效果,看来不错。叛军士兵们虽然此番又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却没人敢于后退,反而迅速冲向城下,开始架设云梯了! 见此情形,远远观战的沈弥,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觉得到了这一步,江阳必破!对方唯一厉害的,无非就是弩兵而已,杀得近了,弓弩的作用就不大了! 沈弥的这个想法,倒也基本靠谱,但他还是低估了守军的意志!虽然叛军的云梯架设起来了,但头顶上的滚木礌石,却像冰雹一样袭来!即时,无数士兵被砸死砸伤,惨烈不已。 不过,云梯架好以后,还是有叛军开始登城了。其实三丈高的城墙,并不算太高,折合成今天的度量,也就是七八米高,两三层楼而已,比起成都那五丈高的城墙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 开始登城的叛军,距离守军越来越近了,却突然发现,对方竟然都是些十几岁的娃娃兵!一时之间,各种情绪交织在了一起! 首先,他们是感到愤怒!攻城开始以后,叛军屡次遭受打击,伤亡惨重,却没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一群孩童!一种遭受羞辱的感觉猛然而生! 再有,见敌人都是孩子一样的少年,叛军士兵也来了劲头!看来,江阳也没什么厉害的,躲过了弩箭的攻击,破城应该很容易! 因此,叛军们的士气竟然因此为之一振,之前的低迷情绪忽然烟消云散,所有人开始嗷嗷叫地往上冲! 有几架云梯,被守卫的新军将士推倒了,但大多数依然屹立在城边,很快就已经有叛军杀上了城头! 刘纬见防线被突破,抽出腰间七星宝刀,便带人杀了过去,趁叛军立足未稳,手起刀落,先后刺杀了两名叛军,止住了他们继续登城的势头! 张翼所率领的刀盾营士兵,正等待着这一刻!弩兵们退后,他们直接冲在了第一线! 张翼本身武艺就不错,他这段时间训练的刀盾营士兵,也颇具战斗力了,一千少年兵持盾横刀上前,堵住了每个云梯登城的垛口,叛军每上来一个,就有数名少年兵冲上去,一顿砍杀!登城的叛军,往往立足未稳,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过意外还是接连发生,有一名叛军,非常勇猛,武艺似乎也不错,他登上城头后立刻用手中的战锤,发动连续攻击,力气极大,把几名少年兵手中的木盾都击碎了! 很快,这猛汉身后,又有几个叛军爬了上来,先后挥起战刀,乱砍滥杀,势头很猛,十几名少年兵抵达不住,纷纷后退,还出现了伤亡!张翼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带人从别处奔来,与这几名登城的叛军,厮杀在一起。 越来越多的叛军从云梯上来,登上城头,张翼带人与其厮杀,毕竟人数上处于优势,很快就消灭了登城的叛军。但最可怕的是,后面的叛军,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刘纬此时也是冷汗直流!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参加面对面的实战,而且他的部下都是少年兵,力量上与叛军士兵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两名少年兵缠斗一名成年叛军,勉强可以打个平手,现在只是因为局部人数上的优势,才占了点上风,但叛军一旦太多人上城,恐怕就会顶不住了! “寿长!速来!”刘纬刺杀了一名叛军后,连忙召唤陈式道。 “公子!”陈式赶忙来到刘纬身边,应声道。 “汝速领弩兵两翼展开,袭敌侧后!”刘纬简要下令道。 “唯!”陈式领命,连忙带人布置去了。 在短兵相接中,弩兵是毫无用处的,所以刘纬是想让弩兵们迂回到东北角楼和东南角楼,从侧面,对正在攀爬东城墙的敌军予以继续的弓弩打击!弩兵的强悍,才是他们的优势,必须充分发挥出来! 很快陈式便指挥弩兵分别迂回到了两个角楼附近,摆好射击位置,对正在登城的和等待登城的那些叛军士兵,又发动了几轮齐射! 沈弥急于进攻,所以叛军攻城器械准备不足,近一万军,只准备了十几副云梯,实在太少了!虽然被推倒的云梯,很快又架设起来,但始终满足不了登城的效率要求。 许多等待登城的叛军士兵,都聚拢在云梯下,等候着排队上梯,一时间人员非常密集,正好成了箭弩攻击的靶子! “侧翼弩箭来袭!”随着叛军开始纷纷中箭倒地,他们中有人立刻判断出了箭支来袭的方向,高声大喊道。 然而,在这城下,没遮没挡,即使意识到了,也无处躲避,一排又一排的叛军士兵中箭,很多人只能是尽量躲在别人身后,拿战友当肉盾! 那些持有盾牌的士兵,慌乱地扬起盾牌挡箭,但因为箭支是从高处以倾斜角度射来,格挡效果并不太好,也还是纷纷中箭! 几轮弩箭打击后,叛军士兵死伤惨重,登城的势头顿挫,刘纬和张翼带领的刀盾营士兵,逐渐占据了上风!在斩杀了最后一名依然在城头的叛军后,所有人又立刻开始搬运滚木礌石,如倾泻一般向城下砸去。 这下子,叛军终于是顶不住了,败像尽显!沈弥就是再糊涂,也看不下去了,连忙命令鸣金收兵。 至此,刘纬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此时的他,身上的甲胄都被敌人的鲜血染红了,再看张翼和其他刀盾营士兵,更是早就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血,有很多士兵还负了伤。 更让刘纬心疼的是,城头之上,虽然叛军士兵的尸体较多,但自己新军的少年兵,也有不少阵亡者,他望着那些惨死的年少面孔,甚至有些至死还圆睁双目,一阵悲悯之情顿时从心底涌出。 这真是一场恶战,也是刘纬自从来到这个时代,经历的第一场实打实的大战!上次偷袭赵韪营地,似乎太顺利了,而这一次,才让他真正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叛军撤下了,沈弥到底没有继续犯糊涂,收拢了残军,赶快再次渡过沱水,退到东岸,才下令安营扎寨! 战后统计很快出来了,这场未遂的攻城战,叛军损失了三千余人!加上之前那次攻击,还有执行军法的损失,沈弥现在手下只剩不足五千人了! 对此,沈弥是心痛不已!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江阳城,竟然让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老本折了大半! 入夜了,沈弥坐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中,一个人喝着闷酒,心里也是十分后悔。刚愎自用,是沈弥的性格,然而他还有另外一个性格特点,那就是心胸狭小,更容易后悔! 沈弥后悔着不该执意渡过沱水,让攻城士兵置于烂泥地那样的绝境,造成无谓的损失;后悔着不该大意轻敌,小看了江阳城的守卫力量;他更后悔着,没听娄发的建言…… 此刻沈弥的心中,开始动摇了,江阳难攻,不如退回江州,以待时机也可,只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一般人如果后悔了,应该是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以利再战才对,可沈弥这种人,后悔会带来内心的痛苦,痛苦会带来愤怒,而这愤怒,就需要有个出气的点了! “刘纬小贼!安敢欺我!”沈弥想到这里,把手中的酒盃重重摔在案上,恨得咬牙切齿! 不行!不能退!江阳城就算是铜铸铁打,也必须要拿下来!不然,这口恶气,自己实在是咽不下! “来人!”沈弥忽地站起身来,大声呼唤道! 第49章 夜袭阴谋 入夜了,一场大战后的惊心动魄之感,仍未消散。江阳城,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血气,似乎把周围许多野兽猛禽,都吸引过来觅食了。 尤其是城东那片泥泞地里,叛军尸横累累,死状惨烈,时有乌鸦飞来飞去,豺狗穿行其中…… 刘纬站在城头,回顾着下午的大战,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客观来讲,这场防御战,江阳守军在他的指挥下,以几百人伤亡的代价,换来了歼敌三千余,击退叛军的战果,不可谓不是大胜。 可刘纬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一方面,他今天经历了实战,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并目睹了无数人死于战阵,不仅是自己新军士兵的伤亡让他痛心,叛军士兵,也是人啊!这种震撼之感,让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另一方面,刘纬在大胜过后,依然忧心忡忡。沈弥的叛军已经退到沱水东岸扎营,但却并未退走,这说明对方仍然未想放弃。同时,在今天的作战中,箭支消耗量太大,如果再来一场这样的恶战,将面临箭支短缺的困境,弩兵手中的十字弩,将无法继续施展威力! 而且,在今天的防御战中,短兵相接的刀盾营士兵,伤亡不小,战死两百余人,受伤一百余人,战斗力受损严重。张嶷的长枪营士兵一直防御着其它几面城墙,刘纬没有调用,倒是并没什么损失,但在城市防御战中,尤其在城墙之上,长枪兵又是不利于短兵相接的兵种! 刘纬担心,如果敌人不顾一切,再次发动猛攻,江阳城还能否守得住呢!还有,名将甘宁,他在哪? “公子!”刘纬正在发愣,突然闻听身后有人唤他,转头一看,是张翼。此时的他,已经擦去皮甲上的血迹,倒显得精神焕发,兴奋不已的样子。 这也难怪,一场大胜后,尤其张翼还是主力领军将领,他肯定很高兴,更是感到非常荣耀。 “伯恭啊……”刘纬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却没什么情绪。 “公子,何故不快也?”张翼看出了刘纬忧心忡忡的样子,连忙问道。 “今日之战,汝等奋勇杀敌,诚可嘉也!然……”刘纬转向了张翼,先是夸赞了他一句,“死伤之众,敌仍未退矣……” 张翼性子比较直率,不过听了刘纬的话,他也很快从兴奋中冷静下来,觉得公子所说有道理。的确,从目前的态势来看,还不能高兴太早。 “可令兵归营休整乎?”张翼转而问道。他的意思是,今天作战辛苦,想让士兵好好休息一下。 “不可!吾料沈弥今夜必有动作,令兵随时应对也!”刘纬先是看了看周围那些一脸疲态的士兵们,也是于心不忍,但最后还是咬牙下达了命令。 刘纬的想法是,如果沈弥有意退走,不再进攻江阳,那就绝对不会离城这么近扎下营寨,他必有所图!即使不能完全确定,也要防备敌人趁夜袭击江阳城! 刘纬的想法是正确的!因为不甘心的沈弥,正在密谋夜袭江阳! 此时,在叛军的中军大帐内,正在召开战前会议!沈弥独坐正位,娄发次之,其余的,则是一些中下级军官。会场气氛,有些低落,因为经过白天的大战,很多人的心里,已经丧失了斗志。 看着那些中下级军官,低头不语,垂头丧气的样子,沈弥一开口,想激励一下士气。 “众等今日之战,奋勇当先,各提升一级,赏百金!”沈弥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以重赏的方式激励士气了。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些叛军将领的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一听有这样的重赏,刚才还打不起精神的这些人,马上为之一振! 沈弥见金钱攻势有了效果,又继续说道:“待江阳城破,继有重赏也!” 什么?江阳城破?还要打啊!一听主帅这样说,刚刚来点精神头的那些将领,又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了。钱,当然是好东西,升官也很吸引人,但命只有一条,谁能不珍惜自己的命呢! 白天的一战,众人都体会到了江阳城有多么难以攻打,尤其是那强弓硬弩的凌厉攻势,更是前所未见,这些人的心里都有些忌惮和恐惧了。 “将军,江阳……难取也……”一名小校模样的下级军官,怯怯地说道。 “汝贪生怕死,何以成大事!”沈弥不满地怒视那小校,一拍桌子吼道。他这话暗含着威胁,等于告诉大家,谁敢不遵令,那就是军法从事。 那小校被吓得浑身一震,连忙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将军……何以为战?”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最后是娄发开口问道。 娄发白天多嘴,沈弥对其十分反感,但这一次,娄发所问,等于抛砖引玉,给沈弥一个说出自己计划的契机,所以沈弥满意地看了娄发一眼,便开口了。 “吾意今夜袭江阳也!”沈弥环视众人说道。 在场众人听了,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都是行军打仗之人,最起码的判断还是有的。从白天箭弩数量和守城士兵的情况来看,粗略估计江阳城守军起码五千以上!而己方,损失太大,现在人马还不足五千,怎么继续发动进攻啊! “将军慎重……”娄发一听沈弥的说法,赶忙开口劝道。 “尔以为吾乃粗莽之人乎?”沈弥不满地斜视娄发,反问道。 “在下岂敢……”娄发赶紧拱手躬身,不敢多说了。白天,只因为自己多话,就被沈弥派去江阳城下劝降,那么危险差点没回来,现在的娄发,还哪敢再多嘴了。 “哼!吾乃用声东击西之计也!”沈弥冷哼一声,终于抛出了心中的计划。 娄发一听就明白了,沈弥是想采用声势浩大的佯攻,吸引对方注意力,再派出一支精锐,偷袭江阳城防御相对薄弱的地方!这条计策,倒不见得不高明,利用夜黑更深,守军难以判断己方动向的优势,发动突然袭击,一鼓作气,攻下江阳! 可是这个计划有一个先天的缺陷,那就是自己一方的士兵太少了,又要在佯攻上造势,又要保证突袭军的战斗力,杯水车薪,人手不足啊! “将军……我军人少,难以施展也!”娄发忍不住,还是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令军士多张旗帜火把,可迷惑之也!”沈弥又犯了倔劲,坚持觉得自己的计策可行。 “将军!若待兴霸水军至,胜算大也!”娄发赶紧再次劝道。他的建议很明智,甘宁统帅的两千水军如果到来,再攻城肯定更有把握。 “我意已决,休得再言!”沈弥丝毫听不进去,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在场众人,尤其是娄发,都不敢吭声了。他们的内心,情绪非常复杂,娄发更是觉得心都凉了。 “败矣,必败也!”娄发默不做声,但心中却反复念叨着。 夜很黑,站在江阳城头,只能看见数里外,叛军营中那点点火光,刘纬在这里站了很久,虽然看不清什么,可还是一直在观察着敌军动向,一直没动。 城头上,有些新军士兵,已经席地而眠,但大部分人还是睡不着,只坐在地上,得片刻休息。因为刘纬的命令,江阳城几乎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防范着敌军来袭,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刘纬一直远眺着黑色夜幕下,哪怕一丁点不对劲的地方,直到他发现,沱水的西岸,忽然出现很多火光! “全军备战!”刘纬突然高声下令道。 第50章 再度厮杀 寂静的夜里,刘纬这一声令下,很多人都听到了,并迅速传递下去,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马上进入了战备状态! 沈弥所选择的佯攻方向,是白天的主攻方向,也就是沱水西岸的东城墙,由娄发率领一千士兵,佯装继续攻击东城墙的样子,而他自己则率领三千余人,在夜色掩护下,迂回到了江阳北门附近的蒿草丛中,埋伏起来,准备随时发动突然袭击! 这一次,沈弥也是拼了,自己亲自上阵,发誓一定要拿下江阳城!这也不仅仅是赌气,因为他梦想着能获得江阳城内的物资和兵器,尤其是那些硬弩,还有这些战斗力强悍的士兵! 沈弥心中盘算着,如果能顺利拿下江阳,这些缴获和收编,完全可以弥补之前的损失,他依然有实力继续向成都挺进! 娄发在东城墙那边的佯攻,已经开始摆开了架势,每名士兵的手中都拿了两到三根火把,还有人把燃烧的火把,插在地上。一千人在黑夜中,看着倒很像是数千人之众。当约定的时辰到时,娄发下令:击鼓! 立时间,鼓声大作,声势浩大,惊走了远方树林中无数夜栖的飞鸟,忙着啃噬尸体的那些野兽猛禽,纷纷四散逃亡,倒还真给人一种叛军想从东城墙进攻的错觉! 刘纬此时,立于东城墙上,看着那密密麻麻,不下数千火光,有些愣神。叛军……难道是疯的吗?白天他们就由东面攻来,吃尽了脚下烂泥的苦头,怎么夜袭还是选择这个方向? “主公,此必为声东击西之计也!”不知何时,法正也来到了刘纬的身边,他拱手施礼,连忙提醒道。 刘纬一听法正所言,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对的!因为远方所目及之处,那些火把光亮虽然多,但排布却十分不规整,有些火光距离太近,根本不像是列阵准备进攻的部队,倒像是一个人拿了很多火把的感觉! 果然是佯攻!那敌军真正的攻击点在哪里?刘纬连忙命人提高警惕,加强四面城墙的瞭望,并下令所有新军将士,都竖起耳朵来,随时听候调遣。 “先生以为,彼主攻点何处?”随后,刘纬赶紧向法正询问道。 “东为佯攻,南临水路码头,西有坚墙,皆不可为攻,其必袭北门也!”法正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来。 刘纬一听,深以为然!南门外码头,距离泸水太近了,根本展不开,西面只有坚墙,没有城门,虽然下面是硬地,便于攻城,但从白天沈弥叛军的情况来看,他们缺乏攻城器械,不会蠢到继续攻打城墙;而东面的敌军,现在看来只是佯攻,所以,主攻点,肯定是在北城! “弩兵营守东南西城!长枪营速至北门内,防敌破门!刀盾营上北城,准备迎战!”刘纬迅速下达命令,改变了防御的布局,新军士兵们闻令,连忙行动起来。 “建功之机至也,先入城者,赏千金!攻!”埋伏于北城外蒿草丛中的沈弥,听得东面佯攻的鼓声,觉得机会来了,立刻跳了起来,战刀一指江阳北门,大声命令道! 看来这赏千金的许诺,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叛军士兵们听到后,似乎浑身都有了劲,迅速由草丛中杀出,涌向江阳北城。他们中,有数百人,抬着一根巨木,似乎是想用此物撞开北城门! 江阳虽然是一座小城,但再小也是有一定距离的,兵马的调动也不能一蹴而就,没等新军士兵全部就位,叛军就已经冲到城下,架设云梯,并用那根巨木,开始撞击城门了! 江阳城墙,经过刘纬的督建,已经十分坚固,但这城门却并没有那么结实。这也是古代城池的一个通病,木制城门,极易被撞开,相比坚固的城墙,更容易被突破。 江阳的南门和北门,早不是刘纬刚来时看见的那种用竹条制成的简陋样子,已经换成厚重的木料实门,但是,这样的城门也禁不起巨木的猛撞,此刻已经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 要说,沈弥的突然夜袭,也的确打了刘纬一个措手不及,等新军士兵基本就位时,已经有不少叛军爬上了城头,而且,那城门也是摇摇欲破! 刘纬率兵赶来,手持七星宝刀,冲在最前列,带领刀盾营士兵,与已经登上城墙的叛军,拼杀在了一起!登上城头的叛军,不下百人,而且还在继续上来,形势有些严峻! 祸不单行的是,此时北城门终于也被撞开了! “哈哈!江阳破也!进啊!”沈弥看城门被撞开,高兴得大笑起来,挥舞着战刀,指挥叛军士兵朝城门喊杀而入。 其实,此时的沈弥也有些后悔了,要是白天的时候攻击北城门,江阳不是早就拿下了,何至于损失那么大!可还没等他想更多,马上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古代攻城战,其实有很多说道!大城市一般都设有瓮城,敌军攻入瓮城,里面还有一道城门需要突破。而瓮城之上,守军居高临下,箭弩齐发,进入瓮城的敌军,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正所谓:瓮中捉鳖之原理! 而像江阳这样的小城,没有瓮城,叛军以为突破了城门就可以冲进去大杀四方,却没想到城门内,突然闪现出寒光一片!无数长矛的铁尖,正指着叛军攻进来的方向,令人不寒而栗! 这正是张嶷所领长枪营的士兵,已经在城门内列好了枪阵!那整齐的队列和气势,让叛军士兵的脚步都停了下来!这……还怎么冲啊,冲上去还不得被扎个透心凉? 刘纬早就料到了北城门容易攻破,因为那城门是数日前刚刚完工,看似结实,却不稳固,水泥都没干透呢!所以,他才下令让张嶷带兵守在城门内,就等叛军冲进来! 叛军士兵面面相觑,都停了下来,不敢向前冲,而张嶷却突然高声下达了命令! “齐进!”命令下达,所有长枪兵们,以整齐的队列,逐渐开始缩小了半包围圈的范围,长矛的铁尖,距离叛军士兵越来越近! 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士兵,一见这个架势,便想往后退,可是却退不动!因为在城外的叛军,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还在纷纷往城门洞里涌,人越来越多,发生了拥挤,退已经退不回去了! “齐刺!”张嶷挥动武器,又下达了命令。 “杀!”前排的长枪兵一同发力,用手中的长矛,整齐地刺杀出去,站在前列的那些叛军士兵猝不及防,直接被刺中倒地,甚至有些人,因为距离太近,被刺了个串糖葫芦!一时间,血光飞溅,惨叫连连,近百余名叛军士兵,倒在血泊之中! “拼了!”后面的叛军士兵,见退不能退,高喊一声,数十人挥刀冲了上来! 岂料,长枪阵第一排士兵刺出一矛后,立刻单膝跪地,降低了自己的姿势,第二排的士兵则是齐声高喊“杀”,眨眼间又整齐地刺出一矛! 那些正往上冲的叛军士兵,都成了练习刺杀的靶子一样,正中下怀!每个人都身中数矛倒地,有人几乎连声都没吭就没了气息! 长矛阵第二排刺出一击后,也与第一排一样,立刻跪地,第三排则迅速上前,冲在前列,又发动了一轮齐刺! “快退!快退!”此时,最早冲进来的那批叛军已经彻底明白了,对方阵列章法有序,整齐划一,明显打不过人家!有人连忙高声大叫着,拼命向身后挤去! 岂料,张嶷并没有准备放过他们! 第51章 水军到了 在古代冷兵器战争中,长枪兵一般是用来阻击敌人骑兵所用兵种,当然,步战时也会用到,但缺点比较明显。 各位看官可以自己手持一根长木棍比划一下,其实在士兵拼力刺出一矛后,会有个向后收的动作,再蓄力刺出下一击,整个过程可能会耗费2-3秒的时间。而且,把矛尖由敌人尸体抽取出来,也很费力,无形中又多出几秒钟的时间! 而这短短的几秒钟,有可能敌人的刀就砍上来了,第二击很难再次发动。也就是说,如果战术不当,长矛兵一般只能发动一轮齐刺,就等于失去了战斗力,尤其是整齐划一的战斗力! 但江阳军的长枪兵战法,却与众不同,他们是一排一排地发动齐刺,过后立刻腾出空间,让后排接连发动刺杀!第三排则迅速跨过前两排,成为第一排,继续刺杀,保证了攻击的连续性,这样持刀的敌军,就很难威胁到长枪兵,冲都冲不上来! 眼下第三排的长枪兵已经迅速列到前阵,朝那些企图退走的叛军,又发动了一轮齐刺! “杀!”喊声整齐划一,气势磅礴!无数叛军又被刺杀倒地,更可怕的是,刚才第一排的长枪兵此刻又迅速上前,做好了再次发动齐刺的准备! 这种枪兵战法,叛军从未见过,此刻他们的心中,觉得眼前分明是天兵天将,还哪敢再战,一下就崩溃了! “逃也!逃也!”无数叛军扭头便跑,朝城门洞内退去。后面一直往里涌的叛军,发现前面情况不对,加上恐慌情绪散播得太快,也纷纷掉头,开始往外逃了! 其实这种战法并不稀奇,刘纬也只是借鉴了西班牙大方阵的某些战法来训练新军士兵的,但想要熟练使用,士兵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才行。在最早的军训中,刘纬训练的那些队列方面的内容,终于起作用了,如果没有严格的纪律性和服从命令听指挥的能力,这样的战法是没法实现的! 沈弥并没有冲锋在前,而是留在后面,观察着战场上的变化,当他发现已经冲进城门洞内的士兵,又纷纷退出来时,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沈弥几步上前,揪住一个逃跑士兵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汝等因何退也!” “神兵天降,不可不退矣!”那士兵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竟然这样对沈弥回应道。 “鼠辈!”沈弥怒吼一声,挥刀将其砍死,又命令军法队赶紧止住溃退的局面。 一时间,又是无数人头落地,这才算挽救了败局,阻止了溃散,但那些士兵是说什么也不肯再进城门了! 因为城门被攻破,无数叛军涌向城门,通过云梯登城的士兵反而少了,这倒是无形中给在城头防御的刘纬张翼等人,减轻了压力!所以,很快人数占优的守军,消灭了登城的叛军,此时正忙着搬运滚木礌石,准备给叛军迎头一击! “公子,可调弩兵前来助战!”此刻,张翼在刘纬身边建议道。 “不可,箭不多矣!我等当死战也!”刘纬没有调弩兵来,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箭支在白天的守卫战中,损耗太多了,剩余的必须留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才行! 没有弩箭,新军士兵,就用滚木礌石往城下扔,砸死砸伤了不少的叛军,而张嶷所统长枪营,并没有追出城门,依然在城内列阵,随时等待叛军再次来攻! 此后,登城的云梯也是被纷纷推倒,再也没有叛军登上城头。 “败矣!复败矣!”沈弥望着眼前的一切,嘴里念叨着,失望到极点!他很清楚,现在守军已经完全就位,突然袭击的效果已经失去,再打下去,会全军覆没! “将军!我等当何如耶?”有校尉军官前来请命问道。 “退……退兵回营!”沈弥结结巴巴地下达了命令,所有叛军士兵听闻后,都松了一口气,赶紧退走了。 “呼……”此时的张翼,看见敌军退走,深深松了口气,“公子,敌军败走矣!” 刘纬听到了,但却没做声,因为他觉得沈弥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这一仗还是没打完! “令!速速修复城门,各部随时警惕,防敌复来也!”刘纬思虑之后,立刻下达了命令! 一场夜袭战,就这样画上了句号,叛军以近一千人阵亡的代价,只撞开了江阳北城门,却丝毫没有取得任何进展!退回营寨的沈弥,此时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江阳还要不要再继续攻击了? 经过此夜之败,沈弥又折损了一千余人,目前手里的兵力,只剩下三千多人了!他在鱼腹县驻扎的时候,手下就是三千多步兵,两千多水军,没想到在江阳城下,他又回到了原点!这些时日攒下的资本,全都折光了! 沈弥此时不再气急败坏,而是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中军帐内发愣。要说自己,也算统兵多年的大将,曾无数次指挥作战,从来也没遭遇过如此的惨败! 想想江阳城守将,竟然是年少的州牧公子刘纬,沈弥心情可想而知,自己竟然败在一个小毛孩子手里,这老脸可往哪搁啊! 情报逐渐汇集上来,有溃军士兵给沈弥讲述了作战过程后,他更是惊讶万分,一个小毛孩子,怎么会把军队训练得如此精锐,他哪来的这般本事?难道有高人相助?会是谁呢? “报!兴霸将军领水军已至江口!”沈弥正发愣间,有传令兵来通报了个好消息! 甘宁的水军终于到了!沈弥非常高兴,顿时打消了想要退兵的念头,有了这两千水军助力,说不定还能拿下江阳!他忽地站起身来,来到帐外,远眺江面,打算亲自迎接甘宁的到来! 要说两千水军不算多,况且这是攻城战,并不是在江面上作战,水军似乎助力不大,但实际的情况是,沈弥所部,大部分弓弩,都是在水军手里,而且艨艟战船之上,还有几台小型的投石机! 水面之上的战斗,虽然也有接敌近战的时候,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以远程武器为主的,所以,这些远程打击武器,全都配备给了水军,以防备荆州兵攻入峡口而用。 沈弥在这一天的战斗中,算是吃尽了远程武器的苦头,现在他终于盼来了救星!有了甘宁水军助力,起码可以实现与城头守军对射的局面了! 江阳城紧靠泸水岸边,南门百步外就是渡口和码头,现如今,守军退守城内,完全放弃了码头,甘宁的水军可以由水路进攻,以投石机和弓弩,对南门守军展开攻击! 甘宁率领水军,逆流而上,速度很慢,日夜兼程这才于后半夜到达江阳。他命令水军在江口水湾处泊船靠岸后,自己便赶快朝沈弥的中军大帐而来。 其实,甘宁一下船,就已经有人来迎接他了,这个人就是娄发,他简略地把一整日内发生的战事、经过和后果,告诉了甘宁,而且,娄发还明确地对甘宁说,让他劝沈弥尽快退兵,否则有全军覆没之危! 甘宁只是点点头,忧心忡忡地随娄发一起,来到中军帐前,见沈弥正站在大帐外,似乎是在迎接他。甘宁赶紧几步上前,单膝跪地行礼道:“禀将军,甘宁来也!” “兴霸何故来迟,贻误军机?”没想到,沈弥竟然是这样的态度,开口便责备起甘宁来! 第52章 反戈一击 沈弥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拿甘宁一把!他觉得,如果自己对甘宁太客气,会让对方轻视自己,无视自己这个主帅的权威!也就是说,无论怎么失败,他首领的架子不能倒! 甘宁听了沈弥的训问之言,心中很是不快!你沈弥就算不是统领水军的将领,也该知道沿泸水逆流而上有多么困难吧!自己已经算是日夜兼程了才赶到的,竟然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批评! 再说了,要不是你沈弥没等水军汇齐,就贸然发动对江阳的攻击,能遭到这样的惨败么?如今却把过错赖在了自己头上! 其实相处多年,甘宁也知道沈弥这人的个性,便也没与他多计较,连忙拱手施礼道:“将军恕罪……甘宁来迟也……” “至亦善,入账吧!”沈弥忽然又收起了刚才那责备的态度,扶起甘宁来,拉着他进入了中军大帐。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众人入账,分别落座后,还没等让甘宁喝上一口水,沈弥便开口说道:“今兴霸至矣,江阳小县,可速定也!” 得!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要进攻江阳,沈弥又开始犯轴了!娄发一见情况不妙,连忙冲甘宁使眼色,那意思是,你赶紧劝阻啊! 甘宁看见了娄发的示意,稳了稳神,随即答道:“将军,愚以为不可再战也!” 甘宁的表态让沈弥刚刚有所和缓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兴霸此言何意?” “将军!士皆疲也,不利再战!况江阳稳固,急下难也!”甘宁诚恳地一拱手,注视着沈弥,“应退往江州,养精蓄锐,以待来日……” “哼!汝主退乎?”沈弥其实已经听清了甘宁的建议,但却非常不满地冷哼一声,反问道。 “然也……”甘宁回应道。 “汝等皆无胆鼠辈,安能成大事哉!”沈弥又怒了,他的目光落在娄发和甘宁等人身上,一拍桌子,大骂道。 甘宁无语了!这个自己跟随多年的老大,竟然是这样一个刚愎自用,易怒暴躁之人,如今败局已定,他竟然还要坚持进攻! 娄发见沈弥怒了,更是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不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了! 击退了叛军的夜袭,已经是子时已过,刘纬令人收拢部队,加强警戒后,又登上东城墙,继续观察敌军的动向。其实,这件事,他完全可以交给士兵们去做,但这是第一次的实战,他亲力亲为也是因为不太放心的缘故。 也就在刚才,刘纬突然发现江面上火光闪烁,而且还成一支队形,便马上意识到,是敌人的水军到了!同时,他也立刻想到,敌人水军的统领,很有可能就是名将甘宁! 当然,甘宁在现在这个时候,还不算什么名将,刘纬是因为熟知后来的历史发展,才知道他的。白天的攻击和半夜的袭营时,刘纬都没有发现敌军将领中,有那种勇猛力战之人,还在纳闷,甘宁哪去了!现在看来,甘宁是刚刚到的! 对此,刘纬开始担忧了!敌人水军的力量如何,自己毫不知情,但刘纬知道,水军的战斗,多以远程攻击为主,如果甘宁的水军也有大量远程武器,那这一仗就不好打了!更何况,有如此猛将加入,会不会对战局造成扭转性的影响呢? “主公,敌援兵至也……”法正虽然没参加战斗,但他一直在指挥民夫,为守城将士搬抬滚木礌石,此刻稍稳,他又来到了刘纬身旁,幽幽地说道。 “嗯……彼水军统将甘兴霸,乃万人敌也!”刘纬目视远方,接话说道。 法正闻言,有些纳闷。甘兴霸这个名字,他的确是没听过。虽然蜀中之人,很多都知道有个“锦帆贼”很厉害,但法正是外来户,他是关中人,没听过也属正常。 法正疑惑的是,公子刘纬怎么知道甘兴霸这个人?而且还给出了万人敌这样高的评价? “先生以为,叛军当何动向?”刘纬又开口询问道。 “彼定未有退意,此战未结也……”法正一语道破,与刘纬所料一致。 “先生以为,吾等当如之奈何?”刘纬接着问道。 “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否……”法正似乎有些犹豫,请示刘纬道。 “但讲无妨!”刘纬转过头来,凝视着法正的双目,和气答道。 “愚以为,坐以待敌,不若反戈一击也!”法正出口惊人,竟然建议刘纬主动出击!两人身旁也有其他人,听见了他的建议,顿时吃惊不小! 谁知,刘纬竟然一点都没有惊讶,反而笑了,“先生之言,正合吾意!” 是的,其实刘纬在看见甘宁的船队来时,头脑中就蹦出了这个念头,他觉得,应该趁着敌人新败,援军立足未稳,再加上也想不到守城一方竟然敢于发动反攻夜袭,索性出击,趁夜劫营! 这一战如果打好,可以一举解决沈弥叛军,即使不能擒获敌军将领,江阳之围也可以立解,不然,还不一定相持到什么时候!江阳存粮不少,但苦于叛军围城,商人高兴也不能派船队出去做生意了,相持许久,恐怕城中缺粮。 不过,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刘纬一时也难以决策。所以,他刚才咨询了法正的意见,没想到二人竟不谋而合! “主公!吾愿领兵前往!”法正见刘纬似乎肯定了自己的提议,非常高兴,连忙主动请缨。 “此番纬亲往之,先生不可赴险,江阳亦须固守也!”刘纬摆手,坚持自己亲自带兵前往。 “不可!主公贵体,若有损伤,江阳无主矣!”法正连忙劝阻道。 “我意已决,先生宽心!”刘纬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胸有成竹般答道。 其实,刘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只是非常想亲自会会甘宁!刘纬知道历史上的甘宁,应该不会是个反贼坯子,而是忠臣良将,此番与沈弥同反,估计是有什么苦衷,身不由己,刘纬此时已经动了要收服甘宁的心思! 主意已定,一番安排之后,刘纬亲自率领刀盾营和长枪营的士兵出发了,只留下弩兵营,在法正的指挥下,守卫江阳。为了防止敌人留下暗探,洞悉守军动向,刘纬没有带兵走城门,而是从最远的西墙沿绳索而下,绕道沱水上游很远的位置,徙渡而过,慢慢地从北面,接近了叛军的营地,埋伏于树林之中! 现在已进寅时,叛军的营地里一片寂静,似乎经过两场恶战,士兵们全都累得早就进入了梦乡。其实,刘纬等人也很疲倦,但之前的训练,让这些少年兵无论是吃苦耐劳的品质,还是军人意志力,都远强于叛军士兵,所以,仍有力一战! 尤其是张嶷所率领的长枪营士兵,白天的战斗,他们几乎没有参加;晚上的战斗,长矛阵首次发挥了威力,众人正战到兴头上,希望再立新功!所以,属他们的士气,最为高涨! 与上次偷袭赵韪军营时一样,出了树林后,刘纬便令众人开始匍匐前进,利用蒿草,隐藏自己,慢慢地逐渐接近了叛军营寨!到此,他们的行踪,依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上!”距离已经很近了,刘纬都能听到对方营地里士兵打呼噜的声音,于是他猛一挥手,轻声下达了命令。 霎时间,刀盾营和长枪营士兵,直接冲向了叛军营寨的栅栏处,三下五除二就开辟出了一条路径,迅速冲进了敌营内! 第53章 沈弥覆灭 刘纬率领新军将士,冲入敌营,竟然还是没有被人发现!这些叛军士兵,多是职业**之流,平时疏于训练,素质十分低下。沈弥穷兵黩武,不惜兵力,连续发动多次进攻,这些兵老爷们都累坏了! 此时叛军士兵们,或于帐中酣睡,或席地而眠,本来应该巡逻放哨的兵丁,更如鸡捣碎米,早失去了警惕性。 这也难怪,谁能想到被围攻的一方,竟然还敢主动出击来袭营呢!正是这种疏于防范,刘纬率领近两千新军士兵,顺利杀入,一时间刀光矛影,血色飞溅,很多叛军士兵还在梦乡中,就去见了阎王! 已经死了人,那动静就大了,惨叫声传来,还是有人发现了情况。 “敌军袭营!”那些打盹的哨兵,终于反应过来了,大声呼喊着,并敲响了警钟。 其实此时,叛军士兵们虽然睡了,但中军大帐内的将领们可没睡,沈弥坚持天明再次发动进攻,还在与众人商定战术。忽然闻听有人劫营,众人心头一惊,沈弥甚至根本不相信,江阳守军竟然敢主动出击! 依沈弥看来,对方的守军人数虽多,但情报说都是十几岁的娃娃兵而已,经过两场恶战,他们还哪有余力前来袭营?能勉强守住江阳,都已经实属不易了! “报!江阳……江阳守军……来袭!”一名卫兵突然闯进中军帐,气喘吁吁地禀报道。 “胡言!小儿之兵,焉敢攻我!”沈弥大喝道。 “确为江阳守军!”那传令兵不敢迟疑,连忙辩驳道。 江阳守军,很好认,因为他们都是少年,无需仔细端详,只从身形上便可以一目了然了。见卫兵如此确定,沈弥的心里也慌了,连忙操起刀来,携众将出帐查看。 刘纬新军,行动迅速,深入敌营后,四处突杀,很多睡眼惺忪的叛军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命呜呼了。即使是那些惊醒过来的人,也是迷迷瞪瞪,黑夜中,一片混乱,四处有喊杀声,慌乱中,连武器都没拿起来,便人头落地。 可怕的是,刘纬的新军士兵,斩杀敌人的同时,又开始四处放火,有很多军帐燃起熊熊火焰!这样的乱象,给经历了数次败阵的敌军内心以沉重的打击,很多人根本不想抵抗,扔下武器,扭头便跑! 更为致命的是,此时,几乎所有中下级军官,都聚集在沈弥的军帐内,商讨来日继续作战的计划,叛军陷入了群龙无首,无人指挥的境地!恐惧在营中迅速蔓延,叛军彻底崩溃了! 而且,崩溃的不仅是步兵,就连水军远远看见营地乱象,也纷纷驾船逃亡,作鸟兽散! “速……速安军心也!”沈弥出了大帐,看见火光冲天,四下里一片混乱的景象,赶紧命令道。 “将军,吾等速退,否则命不保也!”娄发在沈弥的身边,紧紧拉着他的衣襟,急切地恳求道。 娄发所言是对的,在冷兵器时代,一旦军队溃散,失败便已成定局,尤其是像沈弥叛军这些士兵,几乎毫无战心,更没有过硬的军事训练和素质,慌乱之下,已经谁也指挥不动他们! “鼠辈小贼!军正!军正何在!”沈弥显然不肯罢休,他挥刀斩了身边两名溃逃的士兵,大声呼唤着执行军法的军正官。 可是,还哪有人搭理他,军正官和军法队也是人,他们也怕死,现在已经与溃兵一起,开始逃了! “将军,速退也!”娄发在一边,连忙继续劝道。 “咔嚓!”沈弥一句话没说,回手就是一刀,娄发的脖子顿时被砍断,头颅滚在了地上,竟还保持着刚才那苦劝的表情! 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让甘宁和其他军官心惊肉跳!他们倒不是怕了沈弥,而是感到无比的心寒!不管怎么说,娄发一直追随沈弥,忠心耿耿,没想到竟被他亲手斩于此地,所有人看着娄发的悲惨死状,心中都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感! “匹夫!尔刚愎自用,枉杀忠直,何以为帅!”有一名小校,大概平时与娄发的关系不错,此刻见娄发惨死,顿时是怒从心头起,挥起战刀,便向沈弥砍去。 然而,他的武艺还是太稀松,沈弥挥刀一挡,转身一击,这小校便被削去半边面庞,痛苦地捂脸倒地了! “杀!”其他下级军官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们对沈弥早有不满,尤其是战局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沈弥竟然还敢这样杀人,众人的怒气顿起,四五个人冲上前去,围着沈弥就是一顿乱砍! 双拳难敌四手,沈弥虽武艺不错,左挡右杀斩了几人,但最后还是不支,被砍成了肉泥,这个乱世反贼,终于得到了自己应有的下场。 甘宁目睹着这一切,心灰意冷,他没有加入到乱局中,而是仰天长啸,看来自己所有的大志,今天都要葬送于此了! “勿动!勿动!缴械不杀!”突然,刘纬的新军已经杀至,长枪列阵,把几人团团围住,插翅难逃了。 刘纬命令张翼率刀盾营士兵继续追杀叛军,自己则是来到了包围圈内,见被围住的几人,穿着打扮好像军官模样,便开口问道:“沈弥、娄发何在?” “吾等愿降也!”那几名砍死沈弥的小校,连忙扔下武器,跪了下来,乞求投降。 “沈弥、娄发何在!”刘纬没搭理他们,又厉声问了一句。 “在此……在此……”有小校,一指地上的两具尸体,怯怯回应道。 刘纬看到了那两具尸体,一个头没了,一个被剁得面目全非,心中有些厌恶,旋而转头,又看向了甘宁。 其他叛军都跪地求饶,只有此人,傲然自立,面无惧色,倒是颇有胆气!刘纬细细打量,此人二三十岁模样,黄脸连须,剑眉虎目,炯炯有英气;此人身着皮甲,腰间挎刀,手扶刀柄,似乎并没有放下武器投降的打算! 而于此同时,甘宁也正一直盯着这位身披鱼鳞甲的少年,目不转睛。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少年不同寻常!虽然年幼,但眼神坚定,散发出一种非常自信的气质! “足下……为兴霸将军乎?”刘纬先开口了,他猜测着问道。 “正是!君何人?”甘宁反问道。 刘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甘宁,内心兴奋不已,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拱手深施一礼说道:“吾乃江阳县尉刘纬是也,久仰兴霸将军威名,今日得见,甚幸之也!” 他就是公子刘纬?甘宁一听,有些惊讶。之前的战局,甘宁都了解,也听别人说起这江阳城守卫将领是州牧的公子刘纬,但此时真正见到,他发现与自己想象中并不一样! 在甘宁的印象中,州牧公子?纨绔子弟而已!即使有些聪明才智,也是个文弱书生的形象。可是,眼前的刘纬,一身铠甲,手扶挎刀,披风飘摆,傲然而立,加上些战场沾染的血迹点缀,活生生是一员精勇小将模样! 更让甘宁吃惊的是,公子刘纬竟然对自己这个败军之将如此客气,没有一点架子不说,反而和颜悦色,目光中仿佛绽放出一种欣赏自己的感觉! “败军之将,何堪公子大礼,吾愿求一死,全忠义之心,望公子成全!”甘宁有些受宠若惊,但他还是道出了自己的心愿。他说的是真心话,此时的他早就心灰意冷,失去了对凡尘的留恋。 “兴霸将军此言差矣,忠义之心,何倚之焉?”刘纬马上回应了甘宁的话,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在这样的时代,忠义是难能可贵的品德,可是,你甘宁是对谁忠义呢? 第54章 甘宁俯首 甘宁听了刘纬的问题,陷入一阵沉默中,不由有些羞愧难当。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核心,自己的忠义,是对谁呢? 沈弥吗?好像是,但又不是!这个家伙从来也没真正信任过自己,而且屡次反叛,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还自私自利,刻薄寡恩,刚愎自用,脾气暴躁。 对这样的人,甘宁其实早已有所不满,只是因为自己年轻曾经犯下的错误,无法回头,才无奈一直跟随沈弥。如果说自己对此人有忠义之心,甘宁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那自己究竟是对谁忠义?这么多年折腾下来,人生的方向究竟在哪里呢?甘宁一时间,也没有了答案。 “兴霸之忠义,纬早有所闻!然匡扶社稷,守土安民乃大忠之义也,个人恩惠,私情之交,乃小忠之义也!君不死社稷,却随小人所陨,合大义乎?”刘纬一番慷慨陈词,试图以大义感化甘宁。 是啊!甘宁到这里才终于缓过神了!他多年折腾下来,一直都没有找到人生目标,看不到希望,原因就是自己一直没明白,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追求大义,而绝非私人小义!一时间,甘宁有些动容了。 刘纬见甘宁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连忙继续劝说道:“兴霸将军,乃万人敌之勇,威名远播,今陷于此,实乃沈弥之过也!何不痛改前非,与某一道,为大义战,匡扶汉室,除凶灭祸哉!” 刘纬的这段话,等于是为甘宁指出了一条明路!是啊,这就是大义,与之相比,愚忠于沈弥,简直是可笑又愚蠢的行为!此时的甘宁,心情有些激动,他注视着意气风发的刘纬,突然感觉,眼前的少年,胸怀大志,的确是自己值得托付之人! “愿随公子,成大义也!”甘宁忽然俯身,单膝跪地,眼圈发红,拱手一礼,激动地说道。 刘纬的心里非常高兴!他当然知道甘宁是什么样的勇将,如今能为自己所用,他也是激动不已,连忙上前搀扶起甘宁来,二人执手,四目相对,像久别重逢的知己一般亲热。 “吾得兴霸,若高祖得楚王信也!”刘纬给甘宁如此高的评价,竟拿韩信来比甘宁! 刘纬的高度评价,听得甘宁心中一阵激动,不过随即甘宁所说的话,却让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 “公若信我,请放吾归,召集旧部,不日来投!”甘宁语气诚恳地请求道。 这让刘纬有些为难了,甘宁不会是借故托词想要逃吧?好不容易说服了他归降,万一出了差错,人溜了,岂不是留下巨大的遗憾?刘纬熟知历史,其实建安五年之时,甘宁按理说已经在荆州任职,并不在益州。如今历史走向出现了偏差,甘宁就好像是上天赐给刘纬的一员猛将,他怎么愿意失去呢! “公子不可……彼定去不复反也,必留后患!”此时,心思缜密的张嶷,就在刘纬身旁,他赶紧靠近刘纬,在他耳边小声建言道。 张嶷打心底是不相信甘宁的,他觉得甘宁就是想跑,根本不打算归降。同时,他也看出了刘纬惜才之意,按照张嶷的打算,不如绑了,押回江阳,以后再慢慢劝说。 张嶷的小动作,其实甘宁全都看在眼里,甚至都能猜到他对刘纬说了些什么。其实甘宁此时并未完全下定归顺之心,他是在试探刘纬,是否有人君的气宇! “伯岐多虑矣,吾信兴霸也!”刘纬刚才的犹豫转瞬即逝,他马上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并命令士兵们,给甘宁让出一条路,放他走。 新军士兵们面面相觑,但不敢不遵从刘纬的命令,便让出一条路来。 “甘宁去也!公子保重!”随即,甘宁只扔下这样一句话,便大踏步地离开了包围圈,朝远方而去了。 望着甘宁远去的背影,刘纬的心中也不敢确定他一定还能回来,但他宁愿选择相信甘宁是一条言而有信的好汉! “公子,彼贼寇出身,何有信焉!”甘宁走后,张嶷有些失望地对刘纬说道。看来,他也是听说过甘宁,并且对其没有什么好印象。 “伯岐此言差矣,甘兴霸必归来也!”刘纬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见人都走了,张嶷也便没在多言,因为多说什么也没用了。此时,张翼率刀盾营士兵归来,还押解着数百叛军战俘! “公子,吾等追敌数里,杀敌千余,俘敌六百余!”张翼此时,一脸得意,兴奋地向刘纬报告道。 “伯恭辛苦!伯岐、伯恭,今日大胜,皆汝等力战之功也!”刘纬也很高兴,赞许地目视着张嶷和张翼,夸奖道。 “此番皆公子运筹之胜也!”张翼连忙拱手谦虚了一句。 “公子,俘者何以处之?”张嶷看了看那些战俘,包括从开始一直跪在地上,杀死沈弥的那几名小校,问道。 “俘兵充为石场苦力也!”刘纬想了想,下令道。 其实,一开始,他原本想把这些俘虏的叛军士兵放掉的,可是他转念一想,不能这样做!因为这些叛军士兵,多是**无赖之徒,在军中混迹多年,生性残忍,即使放其归去,也不能成为良民,反而有可能变成为祸一方的占山贼匪! 现在江阳城虽然人丁开始兴旺起来,但人手不足的问题一直存在,采石场那边更需要很多劳力,现在都是江阳百姓劳作,异常辛苦,不如就让这些叛军士兵,充为苦力,伐木采石,也算劳动改造! “谢贵人大恩!谢不杀之恩!”那些俘虏兵跪在地上,本来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突然听得命保住了,连忙纷纷叩首谢恩。 “此数人,当何处之?”随即,张嶷又指着那几名小校,问道。 “斩了!”刘纬脸色突变,恶狠狠地下达了命令! 对此,张嶷和张翼二人,甚至旁边的新军士兵都心头一惊!在他们印象中,刘纬宽仁待下,和蔼可亲,虽然有时候严格要求他们几近苛刻,但却从来没见过公子还有这样凶狠的一面! 那几名小校,见刘纬对甘宁客气,本来还想着也能投降刘纬,为其所用,却没想到听见这样的处置结果!有一人当场被吓尿了,其余几人更是哭喊起来! “我等绞杀叛首,乃大功也!何斩功臣耶!”有一名小校,还在拼命地为自己辩驳。 “哼!以下犯上,弑杀主帅,实乃叛贼,焉敢自称忠臣?速斩不赦!”刘纬不为所动,依然坚持着,张翼等人不敢耽搁,连忙命手下押着几人,下去行刑了。 刘纬没有过多解释,其实他这么做是有意图的!这几名小校与甘宁不同,后者即使对沈弥不满,也没伤害他,宁愿束手就擒也绝不斩杀自己的主帅;而这几名小校,虽然表面上看,杀了叛军头目沈弥,像是立了大功,但由此也可见这些人绝非有信有义之人,如果留着,将来说不定还能做出同样的事来! 不服命令,以下犯上,是军中大忌;弑主求荣的行为,刘纬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惩处他们不仅是给那些叛军俘虏看,更是给自己手下人一个警示! 叛军那六百多名俘虏,一看刘纬竟然来真格的,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在此之前还有个别人心存侥幸,妄图找机会逃亡,现在也立刻打消了念头,再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带走,好生看管!如有不从者,格杀勿论!”刘纬随即又冷冷地下令道! 第55章 荣誉勋章 尘埃落定,巴东叛军就这样被消灭在了江阳城下,元凶沈弥、娄发殒命,叛军士兵死的死,降的降,剩下的也是四散逃命,躲进山林。 这是一场大胜!也是刘纬组建新军以来,第一次接受实战的考验!江阳军以不足五百人伤亡的代价,击溃沈弥一万多叛军,这样以少胜多的大捷,让江阳城内的所有人,都欣喜若狂。 尤其是城中百姓,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了,由公子刘纬指挥的江阳新军,战斗力有多么强悍!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乱军贼匪和南蛮野盗,洗劫江阳,生灵涂炭的悲剧发生了! 生于乱世,人们其实要求并不高,性命得以保障,百姓就有了安全感;饭可以吃饱,民众就有了幸福感。而这一切都是公子刘纬所赐,因此百姓和士兵们对他的崇敬之情与日俱增。 大战过后,刘纬也没闲着,他先是指挥士兵和民众打扫战场,处理弃尸,防止发生瘟疫;随后,又召开了一次表彰大会,给本次作战过程中,杀敌立功的士兵,颁发了勋章! 是的,就是勋章!刘纬模仿现代军制,设计了三种铜制勋章,由兵工厂赶制出来,分别代表三种立功级别! 一等功,勋章是圆的,太阳形状;二等功,勋章是弯月形状;三等功勋章则是五角星形状,分别代表了日月星辰之意。 刘纬颁布了奖功制度,凡杀敌两人者,可得五星勋章;杀敌五人者,可得月牙勋章;杀敌十人以上者,可得太阳勋章。杀敌数目,以士兵自己实报数目为主要参考数据,可以累算,即两人共杀一敌者,则分别计算每人杀半敌,如两人配合杀两敌,即算每人杀一敌,也就是说,刘纬也鼓励士兵协同作战!另外俘虏敌人,视同于杀敌。 除此之外,还有两种特殊勋章,为心形和花形,分别授予负伤和阵亡的将士。 获得这些勋章,可不仅仅是荣誉,还有实打实的好处! 刘纬规定,凡获得太阳勋章者,记功五分,兵饷涨为每月500钱;获得月亮勋章者,记功三分,兵饷涨为300钱每月;获得五星勋章者,记功二分,兵饷涨为200钱每月;获得心形勋章者,记功一分。 值得一提的是,凡战死的将士,花形勋章,颁发给其家属。并且,刘纬规定,持有花形勋章的人家,年过五十岁的老人以及未满十岁的孩童,将由官府供养,每月分发一定数目的钱粮,不能让英勇战死的烈士在九泉之下,寒了心! 而那所谓的功分,是对士兵功绩的累计。功分记满十分,可升伍长;满二十分,可升什长;满五十分,可升百夫长;满一百分,可升千夫长! 这套功劳累计的制度,既有可以激励将士杀敌立功的促进意义,又是一套完整地由基层选拔军官的合理方案。还是那句话,哪有那么多现成的大将?大部分还不是从基层干起,杀敌建功,不断进步才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么! 表彰大会在校军场隆重举行,前来围观的百姓,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立功者分别登上发令台,由刘纬亲手赐予勋章。这些勋章不是别在胸前那种,而是像奥运奖牌那样,连着一个长长的飘带,可以悬挂于脖颈之上,展示在胸前! 这次的表彰大会,总共授予三等功者一千余人,二等功者五百余人,一等功者较少,只有一人,是最后上台的。 这名一等功勋之少年兵,上得台来,列在刘纬身侧,身披战甲,昂首肃立,颇有精气!围观的百姓们见状,欢呼叫好,掌声雷动。这名士兵一脸荣光,享受着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荣耀,显得非常激动。 许久,刘纬才高举单手,向围观众人示意。慢慢地,会场逐渐安静下来。 “数日前之战,大获全胜,皆因江阳军民,勠力奋勇之功也!”刘纬站在发令台中央,朗声宣告道。 “公子英明!”“县尉大人之功!”刘纬话音刚落,台下围观百姓纷纷高声叫嚷着,表达着自己内心对他的崇拜之情。 刘纬微笑着,又挥手示意了一下,好半天,会场才重新安静下来。 “新军士兵,奋勇杀敌,此为其殊勋者也!”刘纬一边说着,一边指示着身边的少年兵,高声宣布道。 “张虎!”随即,刘纬喊出了他的名字。 “在!”那名士兵向前一步,昂首挺胸回应道。 “授汝一等功勋之太阳勋章,望继勉之!”刘纬取过太阳勋章,亲手挂在了这名叫张虎的少年兵胸前,并加以勉励道! “唯!”张虎自豪而激动地注视着刘纬,高声答道。 顿时,表彰大会的现场,又是一片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云霄! 这名叫张虎的少年兵,如果您还有印象,正是之前刘纬挨家慰问之时,所遇的那老婆婆的孙子,他现在是张翼刀盾营的一名士兵!一直以来,他感于刘纬大恩,在军中训练十分刻苦,在战场上也是冲锋在前,杀敌十数人,这一次只有他荣立了一等大功! “公子万年!公子万年!”不知道是何人,在人群中挥拳高呼两声,众百姓受他带动,竟然也跟着齐声高喊起来!一时间,刘纬在江阳民众心目中的影响和地位,再度升华了! 万年,其实与后来的万岁,基本是一个意思,一般是臣下对君王的祝福语,但也是一种欢呼庆祝,表达喜悦和幸福感的词汇。江阳民众喊刘纬万年,虽然显得有些僭越的嫌疑,但却能表达此刻百姓心中最真实的感受,那就是他们觉得,刘纬就是自己的救世主,是江阳城的领头人! 轰轰烈烈的表彰大会结束了,大战过后的江阳也很快便恢复到了以往的节奏中,百姓安居乐业,建设江阳;士兵每日训练,苦练杀敌本领;官吏一心一意爱民、为民,吏治清净如水。 在汉末的乱世中,江阳小县,竟然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盛世之景! 江阳保卫战大胜过后,刘纬本来高兴了一阵子,但过去了好多天,甘宁依然没有消息,仍不见他兑现承诺前来投奔。刘纬的心中,先是很疑惑,到最后也有些动摇了,难道自己相信甘宁的做法错了吗? 刘纬所了解的甘宁,是史书上记载的甘宁,他对现实中的甘宁,并不了解,只凭固有的印象觉得,甘宁应该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最近,刘纬很心急,他一直在想着甘宁他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呢? 某日,刘纬正坐在衙署内处理公务,突然有县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何事惊慌?”刘纬见此人的样子,心中一动!莫非是甘宁回来了? “县……县尉上官……城外……城外江面之上……有船来袭!”这县吏结结巴巴,终于说明了情况。 有船来袭?刘纬一听,也是愣住了!他知道,如果只是普通船队,这名县吏不至于如此慌张,那肯定是水师战船的队伍,才让他这般表现! 关键是,哪来的水师?怎么会出现在江阳附近?刘纬不敢耽搁,连忙随那县吏一起,快步出了衙署,最终来到江阳西城墙头,举目眺望下发现,果然!有一支水军,战船不下数百,正由泸水上游而来,已经距离江阳城不足三里! 而且,除了江面之上的水师外,在城西远处的大路上,似乎有尘土升腾,远远望去,好像是有一支步兵大军也在向江阳开来! “究竟是什么人!”刘纬心中暗惊道。 第56章 严颜大军 一支身份不明的大军,莫名其妙向江阳开来,刘纬发现后,立刻下令所有民众紧急入城,关闭城门,进入战备状态! 江阳人,不仅士兵训练有素,就连百姓也好像有了战备意识,警钟敲响后,他们也能迅速退入城中,就好像经过训练一般!真可谓是全民皆兵,全民抗战了! 所以,命令下达后,江阳城很快就进入了守备状态,所有新军士兵,也纷纷各就各位,上城戒备! 就在一切就绪之时,对方的大军已经越来越近!水军是先到江阳的,于距离码头一里的位置,停了下来。刘纬远眺细细观察之下,发现水军战船上,张起的旗帜,竟是益州府军的旗帜! 难道是成都水军来了?刘纬看清了旗帜,心中似乎有了答案。整个益州,有两支水军,一部拱卫成都附近水域,另外一部,就是甘宁手下的那支巴东水军了。 巴东水军已经溃散,眼下这支水军又是从泸水上游而来,刘纬觉得,这支水师,就是成都水军无疑。 又过了一刻时间,那支步兵大军,也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远远望去,刘纬发现,他们也是张着益州府军旗帜,而且其中一面似乎是中军大旗之上,是一个分明的“严”字! 是严颜!是老将军严颜率领的大军来了!刘纬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并马上明白,这支大军所来的意图,他们肯定是奉刘璋之命,去巴东平叛的! 不过,他们来晚了,巴东叛军已经被刘纬消灭,现在的巴郡,几乎是一片空白,处于无政府的状态了! 严颜的步军,距江阳城外两里之处,停了下来,声势浩大,旌旗蔽日,似乎至少有万人之众! 很快,有一骑游骑兵,催马来到西城墙下,望向城头,高喊着:“纬公子何在,将军请与君言!” “刘纬在此!”刘纬于城头之上回应了那前哨兵。 游骑兵得到回应,催马离去,回到军前禀报,片刻后,大将严颜带十余卫骑,来到了城下。 “平东将军严颜,请纬公子言也!”严颜催马上前,举目望向城头,朗声唤道。 其实,严颜率领大军,接近江阳的时候,就惊讶地发现,这里的城墙竟浑然天成,不知什么材料而建,似乎十分坚固!这与他印象中的江阳城,相去甚远! 而且,他早就看见江阳城头,有很多守军,似乎如临大敌,又布局很有章法,严颜在心中,颇为佩服这里的守将,觉得他一定是深通兵事之人。 严颜当然知道,刘纬现在是江阳县尉,但还真没想到这个文弱公子会是这里的守将,而且,他也没听说江阳这里,有什么能人啊! “严老将军,别来无恙乎!刘纬见礼也!”刘纬在城头上,对严颜施了一礼,十分客气地答话道。 “纬公子安好!成都一别,数月有余,今日相见,实乃老夫之幸也!”严颜在城下,微微还了一礼,也挺客气。 “纬不敢当将军大礼,敢问严老将军,所来何为?”刘纬再还一礼,客气地问道。 “奉主公之命,平巴东之叛也!”严颜虽然年纪大了,但底气十足,声如洪钟,精勇之气,不输年轻人! “严老将军有所不知,巴东叛军沈弥等,数日前攻我江阳,已被吾等军民击溃也!”刘纬微笑着解释道,他的语气还是稍稍显得有些自豪的感觉。 刘纬即使是个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人,打仗他也是第一次,尤其是指挥打仗!这场大胜,他有些自豪感,也属正常,刘纬更想能得到像严颜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之首肯。 “何耶……汝等……汝等大败叛军?”严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好好看了看城头守军,又看了看刘纬,惊讶万分! “然也!”刘纬笑了,应答道。 “何人领兵为之?”到现在,严颜还是觉得,这样的大胜,不可能是他认识的那个文弱公子所能创造出来的。 “不才晚生刘纬,携江阳军民共为之也!”刘纬又一拱手,谦虚地说道。 我的天!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公子刘纬吗?严颜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沈弥等元凶何在?”严颜连忙追问道。 “皆亡矣!”刘纬隐瞒了甘宁的事,应对道。 “奇哉!奇哉!”严颜到此,还是不太敢相信,但见刘纬言之凿凿,他不禁连声感叹。 严颜在想,沈弥等人统兵多年,很有战斗力,自己带了一万大军,还有水师前来,都不敢保证一定能平定叛乱,而这小公子刘纬轻描淡写,就赢了?真是奇迹啊! “哈哈!公子大才!老夫必将转奏州牧,表公子殊勋也!”感叹之余,严颜笑了,而且非常高兴!他没有考虑现在的刘纬与之前有何不同,而是衷心地为刘氏主公能有这样优秀的后人,感到欣慰! “公子无礼也!岂有如此待客之道?”突然,严颜身边一人,面带不快之色,厉声插话道。 刘纬忽然闻听有人批评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连忙看向那人。只见他也是骑在马上,但却没穿甲胄,似乎是一名文官。此人黄脸淡须,体格消瘦,看不出来身高几许。 “敢问先生何人?”刘纬随即开口问道。 “吾乃行军主簿费诗是也!”那文官阴阳怪气地回答道。 哦!原来是他!费诗费公举!刘纬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过听刚才费诗这话的意思,明显是挑理呀! 刘纬其实听明白了,费诗的意思是州府大军前来,你怎么如此怠慢,让严老将军和自己仰着头跟你这个小屁孩说话!应该邀请众人入城一叙才是啊! 理是这个理,但刘纬还真没打算让他们进城! 刘纬深知,在这样的时代,即使是朝廷或州府的正规军,也同样不可信任!他们手里有武器,就很有可能发生扰民害民的恶事!目前江阳城一片宁静和谐,他可不想让这些兵老爷进城,搞得鸡犬不宁! “公举先生所言甚是,纬当请老将军与先生入城一叙!”刘纬不卑不亢,拱手向费诗施一礼,说道。可是,他话锋突然一转,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然大军不可入城也!”随后,刘纬又坚定地说道。 什么?不让大军士兵入城?这是哪家的道理?听了刘纬的话,严颜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而费诗更是有些愤怒了。 州府大军,一路走来,路过了很多郡县,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地方敢不让大军入城的!自己所统帅的,可是州府的正规军,你刘纬是把我们当叛军了吗? 严颜面沉似水,没有说话,费诗开口了。“公子此言,有违成例也!” “何为成例?州府之兵,乃举大义,入城扰百姓不安,于心可忍乎?”刘纬据理力争,字字咬着理。 的确,所谓的成例,其实就是这乱世中的一种陋习,作为州府的正规军,理应尽量不扰民才是正道,可一直以来,大军所过之处,往往搅得鸡犬不宁,如果军纪涣散,还可能有欺民害民之事发生!这样的成例,早就应该改改了! 刘纬句句话在理,费诗突然竟无言以对!人家也说得很清楚了,你费诗和老将军随时可以入城,必定以礼相待。但大军,不可以入城,以防扰民。 其实,无论是严颜还是费诗,他们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士兵就一定都那么老实。统兵多年,各种扰民的事见多了,所以,刘纬一那么说,他们的心里也没有底气了! 可是,在城下,被一个毛头小屁孩给教训了,两人的心里都憋了一口气! 第57章 谢绝入内 刘纬丝毫不讲情面,直接拒绝了州府大军进城的要求,让严颜和费诗二人很是难堪。 不过,刘纬的这番举动,身边的法正、张翼等人却是十分敬佩!他们认为,刘纬是打心底爱护江阳百姓,坚定地保护着他们的安全,是个爱民如子的仁德之主! 不过法正身为谋主,也不得不给刘纬提个醒。 “主公,彼皆为州府重臣,如此这般,恐生嫌隙……”法正在刘纬的耳边,小声提醒道。 “无碍,吾只认天理民心!”刘纬竟然毫不避讳,直接大声回应了法正,实际上却是给城下之人听的! 严颜此时脸色憋得通红,却依然没吭声。老将军嘛,毕竟城府很深,他也拉不下脸面与一个少年争短论长。 而费诗,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回应道:“打开城门,吾与老将军入城!” “请恕门不可开也,君等可由此而入!”刘纬再次拒绝了,说罢,他还命令士兵们搬来一架梯子,顺下城去。那意思是,让严颜和费诗,爬梯子上来! “竖子无礼!”费诗怒了,扔下这句话,便调转马身,憋着气离开了城下。 严颜见局面尴尬,终于开口说道:“公子所言有理,吾等不入城矣,然尚须江阳提供钱粮,以资军用!” 刘纬听闻此言,更觉厌恶!这同样也是一条陋规,大军到处,地方官府百姓,必须还给他们提供粮草军饷!即使是正规军,所到之处也往往被搜刮一空,这与贼匪叛军有什么两样! “禀将军,江阳残破,屡遭劫掠,日前与叛军战,所耗甚巨,已无粮可供,请恕纬难以从命!”刘纬竟然直接拒绝了! 严颜这个气啊,不过他毕竟城府极深,没有发作,换了个严肃的口吻道:“此乃州府之令,公子欲抗命否?” 说着,严颜还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来,看样子是个符传,上面应该写着沿途郡县,为大军提供支援的命令。 这可是一招杀手锏,你刘纬再牛,做的是州府的官!不管怎么说,也是江阳县尉,不是占据一城之地的乱贼,你总得听从命令吧! 对此,刘纬似乎早有准备!严颜话音刚落,刘纬便朝法正耳语了几句,法正退去后,不到半个时辰,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名民夫,挑着担子。 “老将军,此乃与叛军战之缴获,今江阳无粮可供,以此代之!”刘纬高声对严颜解释后,命令民夫用绳索把几筐战利品顺下了城! 严颜憋着火气,令手下人上前查看,岂料,卫兵们把那几筐所谓的战利品抬回来一看,他更怒了!这都是什么玩意! 因为,展现在严颜面前的,是几筐残破的甲片,卷了刃的烂刀,还有些破破烂烂的木盾!这哪是什么缴获,分明就是破烂! “咦!小厮气煞我也!”严颜怒火中烧,心中暗道。 严颜是武将,他在气头上,甚至都想了率军攻城,给这个小公子点颜色看看,但最终还是作罢,人家毕竟是州牧的公子,自己不能那么做。 “哼!后会有期!”严颜冷哼一声,驳马要走。 “老将军且慢!”刘纬却突然在城头叫住了严颜。 “公子何事?”严颜语气不是很好,调转了马头,问道。 “此番巴东之乱,沈弥等皆灭矣!巴郡之地,几成废墟,亦无人守也!纬建言将军,应表明州牧,率军入巴郡为守,谨防荆州趁虚而觊觎也!”刘纬忽然很诚恳地拱手一礼,对严颜说道。 严颜听了这番话,有些意外,愣住了。刘纬此时又接着说道:“老将军此去,万勿当心,恐已有荆州兵入境,纬将念前辈之安危也!” 说到这里,刘纬还很动容的样子再行了一礼,非常真诚。 严颜一开始还云里雾里,不知道刘纬究竟耍什么花样,但到后来,终于明白了!刘纬这个小公子,是提醒自己注意安全!忽然间,他体会到了一种关怀的温暖,竟不再生气,反而觉得刘纬这小公子,十分贴心懂礼! 看来刚才他不让自己的大军入城,完全出于爱民之公心,并不是对我严颜有什么意见,公子还是很在意我的啊!严颜轻轻捋着自己那花白的胡须,在心中暗想着。 “公子保重,老夫去也!”严颜最后是扔下了这句话,调转马头,回去了。随后不久,刘纬在城头上看见,水军起锚,步军开拔,绕开了江阳,继续向东方行军远去! “公子……严老将军威名远播,此番如此……盖生怨恨矣……”事情终了,张嶷在刘纬身边,担忧地说道。 “呵呵……严老将军大量,岂能与吾一幼童生怨,伯岐勿忧!”刘纬笑着安慰张嶷一句,似乎像调侃一样,解释道。 一场风波,随着日渐西山而落幕,刘纬坚持不肯让州府大军入城的举动,得到了全城百姓的支持和认可!一时间,坊间议论纷纷,都评说刘纬是爱民如子的仁德之主,都为自己生为江阳人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 严颜的大军远去了,已经再看不到踪影,可刘纬依然矗立在城头,久久不愿离去,他心中依然牵挂一人,那就是甘宁! “甘兴霸啊,你究竟在哪?”刘纬心中暗念道。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刘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质,已经令甘宁深深所折服,他觉得,这位公子虽然年幼,但将来必成大业,绝非庸碌之人!而且,刘纬所主张之匡扶汉室的大业,在甘宁看来,也是一个可以用一生去追求的目标! 那一日,甘宁受刘纬所感,其实已经下定了追随的决心,他之所以要走,一方面是想试探刘纬的气宇,另外一方面,他不想以败军之将的姿态,投靠刘纬,也就是说,他想先为刘纬建功! 因此,甘宁离开了江阳后,沿着水路追寻,果然找到了很多原本自己统帅下的水军士兵,当然,还有不少战船!一直追到江州,大概又重新汇集起了一千多将士,百余艘战船。 这支水军,甘宁统帅多年,他性格豪爽,轻财爱义,平时从来不克扣士兵粮饷,有战斗缴获,也是先发给士兵们,自己什么也不留,因此颇受水军士兵的爱戴和信任。 那一夜,水军之所以溃散,是他们以为统帅甘宁在营地兵乱中已经遇害了,再加上群龙无首,无人指挥,便作鸟兽散了。现在,他们看见自己的统帅安然无恙,当然很高兴,也愿意继续追随他! 这其实就是甘宁的目的,他想重新把水军组建起来,为新主刘纬奉上大礼!江阳是滨水的城市,也正需要有一支水军力量来保卫! 基本把水师溃军收拢起来后,甘宁便率军启程,沿水路而上,返回江阳!这几天,他的心情极好,因为从那些陆续返回江州的百姓口中,他听到了更多关于刘纬的评价! 这些口口相传的评价,都是积极正面的,甘宁也从中对刘纬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不禁是既佩服,又崇敬!众人眼中的州牧公子,纨绔子弟,来江阳才半年多时间,竟然就建立了如此功业,实在是了不起! 甘宁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跟对了人,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将军!前方江面有异!”是夜,甘宁正美滋滋地畅想着未来,突然有士兵大声禀报道。 甘宁赶忙来到这艘艨艟战舰船头,遥遥望去,江面之上,灯火点点,似乎有一支船队正朝自己的方向驶来! “发灯号,全军戒备!”甘宁立刻下达了命令。 第58章 误会摩擦 甘宁一声令下,全体水师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因为是夜间,甘宁还下令,所有船只,灯火管制,不要过早暴露目标。 可以说,他所统领的水军,并不算杂牌,还是有一定的军人素养,命令下达,全军听令,迅速熄灭了船上的灯火。 此时,甘宁继续观察敌情,并飞快地在头脑中判断对方的来路和底细!泸水是蜀中重要的水路交通枢纽,经常有船队通过,不过,大部分是商船或客船,而眼前的那些灯火,看起来有数千之多,就算一艘船上点起数盏灯火来看,也不下数百艘船! 这绝对不是商船或客船队,分明是一支水军!甘宁做出判断后,马上明白了,对面一定是成都水军,他们竟然来到了泸水下游,江州附近! “将军,彼若商船,我等可得丰也!”甘宁身边,有一名跟随他多年的小校,此时,竟然面露得意之色,这样说道。 “混账!汝仍为贼叛乎?”甘宁大骂一句,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如今,自己已经归顺了公子刘纬,既不是贼寇,也不是叛军,怎么可以抢劫民间船队! 那小校被甘宁的怒吼下了一跳,连忙诺诺不敢吭声了。甘宁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对这些多年追随自己的兄弟,甘宁也很无奈,他们中的确有人作奸犯科习惯了,一时还真适应不了角色的改变,甘宁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束这些人,千万别捅了什么篓子! “汝颇习水战,不知彼为水师乎?”随后,甘宁又责问了那小校一句。 “成都水军!”身边的几人,都异口同声地惊呼道。是的,他们刚才没看出来,但甘宁一提醒,所有人都意识到对方的真实身份了! 甘宁现在很是为难,目前自己归顺了刘纬,等于同样是官军,而对方也是州府的正规军,按理说,应该相安无事,擦肩而过就行了。 可是,黑夜中的江面,漆黑一片,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的状况,另外甘宁的水军是逆江而上,而对方是沿江而下,而且船也不少,根本就无法避免迎头相遇的情况发生。 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解释身份?说是公子刘纬的属下?可怎么会在江州上游出现呢?说自己是叛军的甘宁,如今改邪归正了?人家会相信么? 成都水军是顺流而下,速度很快,在甘宁犹豫不决的这当口,已经是越来越近了。片刻后,江面上忽然人声嘈杂,显然对方已经发现了甘宁的船队! “何人船队!”突然,对面远远传来了一声喝问! “吾等乃商队是也!”甘宁想都没想,直接高声答道。 “何方商队!”对面又大声问道。 “吾乃荆州商人,入蜀贩布者也!”甘宁又高声回应了一句。 荆州与益州素来不算和睦,但民间往来还是没受到什么影响的。荆州商人来蜀中做生意也是常有的事,两地通商不止,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历史。 荆州商人,大多会带来不少蜀中缺少的物资,很受欢迎,加上背后有荆州官府和军队撑腰,一般没有人会刁难他们。反而益州本地商人,却被益州官府军队百般刁难,通关过卡时,比荆州商人需要付出的贿赂金要多得多。 所以甘宁也没多想,直接冒充了荆州商队,目的就是想让对面的水师能网开一面,放自己的船队顺利通过。 可是,他没想到,荆州这二字一出口,却反而招来了祸端!因为沈弥勾结荆州造反,成都州府都已经知晓,正防备着荆州兵攻入蜀地,甘宁这么一说,直接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尤其是两边的船队越来越近,对方于夜色中也明显看出,甘宁的船队不是商船,分明是战舰!江面上突然警钟声大作,并且很快就射来了一排箭弩! 一支箭猛地袭来,正好射中了甘宁身旁的桅杆,惊得他一身冷汗!这黑夜中的暗箭,来得太突然,他旗舰上的有些士兵,都中箭倒伏了! 见误会已经无法解释清楚,甘宁一咬牙,大声下令道:“还击!” 要说论人数,甘宁的水军,绝对处于下风,但论精锐,成都水军就远不及甘宁水军了!要知道,甘宁的水军本来是驻扎在峡口,负责守卫边境,剿灭江贼,经常作战和训练;而成都水军,安享太平,养尊处优,平时除了巡航任务,几乎从来没有作战的经历! 一声令下,甘宁的水军士兵们开始反击了,他们发射手里的强弓硬弩,霎时间,箭矢如雨,向成都水军飞袭而去! 成都水军的统帅,名叫孟冲,官拜长水校尉,是个典型靠人际关系上位的水军将领,他是严颜的亲信,颇受重用。但他不习水战,缺少指挥经验,犯了个低级致命的错误! 此时的成都水军,在深夜的江面上遇敌,竟然不熄灯!每艘船上,那明晃晃的灯光,无异于标明了自己的位置,等着敌人攻击呢! 所以,甘宁水军这一番还击之下,成都水军士兵许多人中箭落水,遭受了很大的损失! 事已至此,那个孟冲,竟还没反应过味来,不让水师灭灯,却大声嘶吼着,命令还击,并指挥着舰队,妄图包围甘宁的水军。 甘宁熟悉水战,经验丰富,他见对方靠近,试图包围自己,立刻以灯火信号下达指令,命船队散开,自由攻击!这招很绝,尤其是在夜间漆黑的江面上,敌军根本看不清目标在哪,一旦散开,成都水军等于突然失去了目标! 而他们自己,因为没有熄灭灯火,却变成了活靶子!甘宁水军散开以后,瞄着灯火所在位置,开始自由攻击,一时间,成都水军只觉得四面八方全都是敌人,又是无数人中箭倒毙! “咦!敌军甚众也,速靠岸避之!”孟冲倒吸一口凉气,判断敌军人多,吓得连忙下达了靠岸的命令!他是步军指挥官出身,当上水军统领还没多久,自然下意识地觉得,只有陆地上才是安全的! 在泸水,也就是金沙江内,船只想要靠岸,必须选择水深的港湾位置或码头才行,双方交战的江段,根本没有这个地理条件,孟冲下达了靠岸命令后,那些吓破胆的士兵们赶紧驱船向江边靠近,但没多久,几乎全部搁浅于乱石或暗礁之上了! 眼见对方慌忙靠岸,甘宁的脸上开始露出了笑容,他知道成都水军是什么货色,果然不出所料,这场江面上的遭遇战,胜利了! “鸣金收兵,速速回避,朝江阳进也!”甘宁下达了命令。 “将军……彼败矣……何不进而图之?”甘宁身边的小校,显然觉得还不过瘾,没杀个痛快。 “我等已归顺江阳,岂能绞杀府军?”甘宁语气不太好地反驳了那小校。还是那句话,这些人啊,看来改邪归正还需要个适应的过程! 鸣金的信号,加上灯火传信后,甘宁的水军舰船很快朝旗舰聚拢,组成鹤翼之阵,再度逆流而上,朝江阳驶去。 而孟冲这个倒霉蛋,率领的三百余艘战船,大部分都搁浅了,甚至有些士兵,为了上岸,不顾一切地跳进了水中,妄图游水抵达岸边,岂料江流湍急,许多人被水流卷走,损失极为惨重! “荆州水军,猛如虎也!”到这时,狼狈上岸的孟冲还误以为自己是遭遇了荆州水军,感叹对方战斗力果然如传说中那么强大的同时,心中也十分害怕!自己的水军,竟然没能阻止荆州军沿江而上,上面追查下来,可怎么交代啊! “速报之将军!”关键时刻,他觉得也只有严颜能救他了,孟冲命令手下士兵赶紧向严颜报告! 第59章 甘宁来归 严颜所率领的步军,此夜已进驻江津县。因为之前叛军的洗劫,江津县已经是人去楼空,成了一座空城!大军倒是顺利地入城了,但却发现这里连一个百姓都没有。 看来公子刘纬所言不虚,巴东之乱,给当地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老百姓逃亡,甚至连官吏都没有了,几乎成为一片白地!严颜此时,正坐在江津县衙署内,发愁着一件事! 在江阳城下,刘纬向严颜建议,应该立刻禀报州府,令严颜大军开进巴郡驻扎,谨防荆州入侵。实际上严颜是没说,州府早已经想到这一层,此番严颜官拜平东将军,率领两万大军开向巴郡,一是为了平叛,二就是为了重新整饬巴郡秩序。 早在出兵之前,刘璋便命严颜领巴郡太守之职,令费诗领郡丞兼江州县令之职,除此之外,此行随大军前来的,还有许多准备上任的各级官吏。 虽然州府的安排已经很周详了,但严颜看见了实际的状况,依然是愁叹不已!面对着被叛军洗劫一空的巴郡,他该如何治理这里,尽快恢复原有的秩序和面貌呢? 严颜是武将出身,一直统帅军队,如今他出任了巴郡太守,就不得不考虑些民政方面的问题了,虽然有费诗襄助,但大主意还得他来拿呀! 严颜正在发愁的是,百姓都逃亡了,怎么才能让他们尽快返乡,恢复生产呢? 岂料,严颜正在深思熟虑中,突然有卫兵前来禀报,说水军那边出事了! 要说刘纬在江阳城下的建议,严颜还是听进去了一些,之前他都是命令水军与步军协同前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十分谨慎。但是,听了刘纬的建议后,他也觉得应兵贵神速,尽快守住巴东峡口,谨防荆州兵进犯才是。 于是,严颜便命令孟冲率领水军,借顺流而下的优势,迅速进军巴东,占据峡口,先行布防。 孟冲是严颜的侄女婿,铁杆的亲信。但严颜深知此人并不是统帅水军的材料,所以对此安排也是有些担心,出发前曾百般叮嘱孟冲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大意。 现在,严颜的担心果然应验了,水军到底还是出了事! 很快,那侍卫带进来一个传令兵模样的人,似乎是孟冲的部下,此时的他跑得气喘吁吁,汗水都浸透了须发! “将军!我部遭荆州水军之袭也!”那传令兵一见严颜,跪倒在地,带着点哭腔,禀告道。 “何哉?荆州水军!”严颜一听,心中一凛,惊讶地叹道。 之前,无论是成都州府,还是严颜,都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荆州会趁叛乱,进兵蜀中。如果这个讯息是真的,那就说明荆州果然开始入侵了! 可是,从种种迹象来看,荆州兵并没有入境,否则,赵韪叛乱之时,他们就该进兵了!而且,这一路走来,各种信息也逐渐汇集上来一些,从逃亡百姓口中,严颜得知,席卷巴郡的,只有沈弥的叛军,却并未见有荆州之兵。 再有,都说沈弥勾结荆州作乱,严颜其实对此一直都有怀疑,他猜测沈弥等人的叛乱,是赵韪为获得兵权而策划的阴谋而已。如果沈弥真的投靠了荆州,那荆州水军为何到现在才入西川?似乎来得也太晚了吧! “汝等如何得知,彼为荆州水军?”严颜想到这里,连忙追问道。 “禀将军,我军损失惨重,彼若非荆州军,何以至此也!”那传令兵说着,还给严颜讲述了一下刚才江面上那场遭遇战的过程。 谁料,严颜听完就火了,一拍桌子,忽地站起身来,大骂道:“孟冲真蠢材也!彼非荆州兵,乃巴东叛军之水师也!” 严颜在蜀中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将,统兵经验非常丰富,他虽然不习水战,也从刚才那传令兵的讲述中发现了问题所在! 如果孟冲遭遇的是荆州水军,怎么可能在成都水军搁浅后,轻易就放过他们?对方肯定会冲上船去,大杀四方,彻底歼灭成都水军才对!而且,听闻那支神秘舰队竟然没理会成都水军,继续沿江而上,严颜更是确定,那肯定不是荆州水军,有谁会愚蠢到把强敌置于身后不顾,孤军深入,就不怕被切断了后路吗! 断定不是荆州水军后,严颜马上就判断出,那支神秘舰队,一定是巴东叛军的水师,因为蜀中就这么两支水军部队啊! “诺……”见严颜都骂人了,那传令兵不敢多言,连忙低头,喃喃应道。 “其兵力几何?”严颜的怒气是冲孟冲这个废物去的,并不是责怪这名小兵,正所谓大人不把小人怪,他正了正颜色,换了个口气,问那传令兵道。 严颜之所以关注这个问题,是担心叛军余孽,沿江而上,袭扰益州腹地。 “禀将军……夜黑更深,难查也……应不下万人……”这小兵,怯怯地回应道。 “胡言!沈弥叛军尚不足万,何有万人之水师焉!汝等惊破胆乎?”这次严颜可真是怒了,都是些胆小鼠辈,被打败了,就故意夸大对方的实力! “诺……”传令兵不敢再言,连忙闭嘴了。 “退下!”严颜不满地令道。那小兵闻令,赶紧退出了房间。 此后,严颜又坐了下来,稍稍平息胸中怒气,陷入了沉思。他在想的是,这支叛军水师逆流而上,究竟意欲何为,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一开始,严颜很是担心,生怕这支叛军余孽,杀入益州腹地,甚至兵临成都!他想派军去追,可手下仅剩步军,叛军是沿水路而上,如何去追?孟冲的水军战船又都搁浅了,一时间也难以拖出,自己实在没法去追叛军的水师! 也就在这时,公子刘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严颜的脑海中!说实话,因为刘纬不让他入城,严颜多少对刘纬有些怨气,现在忽然想到了他,严颜的心里却突然不再那么担忧了! 叛军总共也不足万人,水军战船和士兵更是寥寥无几,最多两千人而已,此番逆流而上,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而且,在泸水上游,叛军水师必经之处,就是刘纬驻防的江阳,这小公子连沈弥叛军都能消灭,区区两千人的水军还对付不了? “呵呵……小公子,老夫将拭目以待矣!”严颜想到这里,捋着自己那花白的胡须,笑了起来。 数日后,甘宁的水军,终于抵达了江阳码头!刘纬早就得到了消息,亲自来到码头迎接! 船还没靠岸,甘宁就远远看见刘纬矗立于码头上等候自己,心中甚为感动!所以,船到码头还没停稳,甘宁便立刻跳下船,几步来到刘纬面前,单膝跪地,拱手施礼。 “主公!甘宁来迟也!”甘宁激动地说道。 “哈哈!兴霸信必果之,真乃丈夫也!”刘纬非常高兴,大笑着赶紧搀扶起甘宁来,又好奇地看向了他带来的水军船队。 “此番召集旧部将士一千余,战船近百,效力于主公帐下也!”甘宁指着船队,向刘纬介绍道。 刘纬更加高兴了!他其实早有组建水军的打算,江阳是临水的城市,有水军拱卫,更加固若金汤!而且,江阳商队,往来四方,有时也需要水师护航,避免遭遇江贼劫掠!可以说,甘宁真是雪中送炭! “兴霸立此奇功,真乃我江阳之幸也,可署贼曹,领水军事!”刘纬非常高兴,当即对甘宁进行了表彰和委任! 第60章 心服口服1 所谓署贼曹的意思,就是让甘宁代理江阳县贼曹这一职务。之所以只是代理,那是因为刘纬现在还不是县令或县长,没有官吏任免的权力。 虽然目前江阳百姓已经视刘纬为领袖,心中默定他就是本地的父母官,但毕竟自己只是个县尉,委任官吏存在着名不正而言不顺的尴尬,生性严谨的刘纬,便以代理的名义,委任了县内的官吏。 除州府委任的县功曹法正外,其余众人,在上次的大战后,也都被刘纬以代理的名义,委任了职务。 其中张翼署县左游击,张嶷署县右游击,陈式署县佐,王伉署县使。此外,商人高兴,署县少府,管财政经济;刘纬招揽来的那些工匠,其中一人,名叫王忠的,署县闾师,主管兵工厂一切事宜。 而这个贼曹的职务,刘纬其实一直给甘宁留着呢!所谓的贼曹,是直接隶属于县尉的属下,主管一县治安和兵卫的职务,属于最下级的武官,年俸才一百石! 因此,听了刘纬的任命后,甘宁的部下们,心中非常不满!自己的统帅,才被任命个贼曹,而且还是代理的,那他们这些人岂不什么都不是了?就是兵卒吗? 甘宁的水军将士,一时间还是难以改变固有的思维定式,他们认为,当兵从军,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要不然谁会冒那种生命危险啊!所以,对于新主公刘纬的安排,众人心中颇为失望和不满。 不过,甘宁倒是显得挺高兴,只见他拱手施礼,再拜刘纬,大声回应道:“唯!甘宁效力,当以命托也!” 刘纬非常客气,回了一礼后,拉起甘宁的手,邀他和水军将领们一同入城。 那一夜,甘宁率领水军赶到,还没有好好看一眼江阳城就被俘虏,而今天,他率领水军前来,其实远远地就看见江阳那坚固的城墙了,当时他就很奇怪,只是没倒出空闲询问,现在,他在刘纬带领下,来到了江阳南门前,不禁对那城墙更加好奇了! “此墙以何筑耶?”甘宁停了下来,仰望城墙,惊讶地问道。不仅是他,就连水军的那些将领也都非常好奇。 “呵呵……此乃水泥之效也!”刘纬只简单解释了一句。 “奇哉……”甘宁听了个似懂非懂,走上前去,用手抚摸着城墙表面,不禁感叹道。 水泥是什么甘宁当然没有概念,他对这种坚硬无比,浑然一体的建筑材料感到非常诧异。不过,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沈弥他们攻城两天都没打下江阳的原因了! 在汉代,北方的城墙多以夯土为建,表面比较光滑,不易攀爬,但缺点是不够坚固,士兵用刀斧,都能刨出个大洞来!而南方潮湿多雨,不能用夯土,城墙多以砖石垒建,优点是够坚硬,一般斧凿,甚至攻城武器都难以撼动,非常坚固,但缺点也很明显,表面不够光滑,易于敌军攀登。 而眼前的江阳城墙,表面光滑无比,根本没有可供攀爬的借力点,而且还异常坚固,浑然天成!难怪沈弥他们打不进去,这种城墙,只能靠有限的云梯进攻,登城效率太低,怎么打得下来呢! “此乃何处?”众人随后进入江阳南城门内,甘宁马上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建筑物,连忙指着那里问道。 “此乃江阳兵工厂也!”刘纬又笑着解释道。 “兵……工厂……”甘宁又没听懂,嘴里念叨着,看着那修得很高,似乎连成一片的房屋,深感诧异。 “兴霸可随我入之一观!”刘纬见甘宁很好奇,又拉起他的手,带甘宁等人进入了兵工厂。 一进来,甘宁就看见了这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景象!刘纬等人入内,里面的人,就跟没看见似的,手里的活也没停,仿佛当来人都不存在的样子! 这其实是刘纬早就规定和要求的。兵工厂在工作期间,任何人来,都无需行礼,保证工作效率,避免时间上的浪费。但甘宁不知道,以为这里的人都魔怔了呢! 众人眼见这兵工厂内,有好几类工种,木匠、铁匠、皮匠、织工,非常齐全,约近千人忙碌着,叮叮当当地,正在生产各种军用武器和装备! 这工厂车间的一个角落里,堆放了许多已经制成的十字弩,甘宁好奇地上前取来一把,细细观瞧一阵,竟爱不释手!这种弩,他从来没有见过,外形独特,尤其是那上弦的摇柄装置,更是新奇!甘宁试着摇了一下,发现竟然如此省力即可给弩箭上弦,更是惊喜不已! 甘宁是员武将,当然明白这种上弦容易的弩意味着什么!以前的秦弩或汉弩,为了保证射程,弩弓都非常紧,想要上弦,甚至需要用脚去踩才行!这样射出一箭后,间隔的时间就会很长,不利于连续击发,而且对弩兵的体力有较高要求。 而江阳兵工厂里的这些十字弩,有这么玄妙的机关,无需费多大力气,就能给弩箭上弦,连个孩子都能操作,实在是精妙的利器!此刻,甘宁把玩着手中的十字弩,更确信了,沈弥等人之败,一定也有此弩之功! “此乃十字弩也!”刘纬走过来,热心地介绍道。 “奇哉……此皆主公之智慧?”甘宁似乎都舍不得放下手里的十字弩,连忙问刘纬道。 “此乃某之所略,工匠之技也!”刘纬还谦虚了一句。 这之后,甘宁等人,又观摩了滑轮起重机的功效,更是惊讶万分,尤其是那些水军的小校们,此时心中的不满情绪逐渐消退,却分明地感觉自己真的是来对了地方! 出了兵工厂,众人走在江阳中心的街路上,眼见两侧那些新复建的房屋,墙壁也都是那种所谓的水泥构建,显得齐整,美观,加上是新建的,整个江阳城似乎一片净土,让人一看就觉得与众不同! 这还不是全部,行走一段之后,甘宁等人才发现,连脚下的路,都是异常平整,看样子,也是那种水泥铺设而成,走在上面,非常舒适,毫无坎坷之感! “奇哉!奇哉!”这次,连甘宁手下的小校门,都大声惊呼起来,他们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平整的路!一时间,十几人在街上连跳再跺脚,实际体验起那路的感受来。 到此,已经有江阳街头的百姓,发现了刘纬等人,他们热情地拥围过来,向刘纬行礼。 “公子安好!”“县尉安好!”“公子万年!”一时间,民众把他们围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容,甚至到最后,又有人喊起了口号来! 甘宁等人,目睹着这一切,深受感动!在这个乱世里,人们随时有性命不保的危险,百姓往往已经都麻木了,能吃饱饭,都算非常幸福的事情。可是江阳的民众们,却与众不同,他们面庞上那幸福和快乐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甘宁等人,深切地体会到了江阳这里不一样的氛围,感慨公子刘纬,真乃神人也! 眼见着刘纬面带笑容,挥手向百姓致意的场面,甘宁等人明白了,公子刘纬在这里有多么受民众的爱戴,若不是个仁德爱民之主,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场景? “跟对人了!”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他们的脸上也随之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刘纬率甘宁等人,走在江阳街头,可以说是举步维艰,每每有百姓上前问候,他都以礼相待,所以众人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离开了街道,终于来到了城北校军场! 在这里,甘宁等人所见到的一切,真正令他们心服口服了! 三国之经天纬地第61章 心服口服2 刘纬先是领着甘宁等人在江阳城内参观了一圈,接着便带他们来到了校军场,因为在这里,刘纬还准备了一场阅兵式! 这是刘纬心中早就有的打算,在得报甘宁归来时,他便下达命令,让江阳新军在校军场集结!他之所以要这么做,目的就是想让甘宁等人看看,江阳兵的精神面貌,以利于征服水军将士人心! 甘宁等众人随刘纬进入校军场后,眼前的场面立刻让他们十分震撼!在校军场上,刘纬的江阳军装备齐整,站成三个方阵,无论是横排还是竖列,都非常整齐!每名士兵都站得笔直,昂首挺胸,巍然肃立,竟无一人乱动,仿佛都是雕像一般!数千兵集结在此,竟无一人说话,寂静无声! 甘宁等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如此军阵,更没有这种素质的士兵!所以,他们每个人都被这个场面所震撼,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更令甘宁等人称奇的是,这些江阳兵,居然都是少年!沈弥的叛军就是被他们打败的?简直难以置信! “开始!”刘纬带着甘宁等人来到发令台前,他自己来到台上,手持令旗挥舞,高声下令道。 随即,台下的三个步军方阵,开始行动起来!他们在本阵列指挥官的命令下,开始成一字长蛇阵移动,分别先后从发令台前经过,而且,每支经过发令台的军阵,似乎突然改变步伐,显得那么另类,但却非常威武整齐! 我们当然都知道,这是刘纬对江阳新军进行队列训练的效果,那另类的步伐,其实就是正步走!三国时代的人,哪见过这种阵势,甘宁等人目睹这一切,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这还是人间的兵阵么?简直就是天兵天将!那整齐的步伐,威武的气势,整个天下都没见过,更没听说过! 甘宁也是惊讶得无以复加,但他可不像手下的小校那样,以为是天兵天将,他有自己的理解和认知! 在甘宁的眼中,看见的是一支纪律性极强的军队,从整齐的步伐当中,就能看出,他们肯定是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可以想象,这样的一支步军,如果在战场上作战,会展现多么强大的战斗力! 其实,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并不是双方手里拿着家伙,冲上去就是一顿砍杀搏斗,那不叫打仗,而是流氓斗殴!真正的古代战争,特别讲究阵型阵法!只要阵型不乱,那么在局部,将会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配合杀敌,效率更高! 相反,只要阵型一乱,士兵顿时就会懵圈,将领也指挥不动他们了!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一名士兵,在数万人的战场上,如沧海一粟,阵型一乱,周围全是乱哄哄的人,你还敢继续作战了吗?九成可能是撒丫子就跑了,保命要紧! 所以,在古代战争中,往往阵型一乱,就离溃败不远了! 而保持固定的阵型,用阵法作战,其实是很难实现的一件事!那么多士兵,是一个个有思想的人,身为统帅,如何统一指挥,如何把这些士兵捏合成团,保持阵型,是非常有技术含量的!而且,这也与士兵本身的素质,有着莫大的关系! 甘宁眼下看见的这些江阳兵,明显具有这样的素质,行进中都能保持步调一致,丝毫不乱,整齐划一,如果上了战场,这些兵也能对统帅将领的指令做出及时的反应,保持阵型不乱,可以想象,战斗力将会是非常惊人的!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少年兵的眼神坚毅,似乎这一切都是早已经养成的习惯,而且整支军队都时刻透出一种自信的气质和威武的气势,甘宁都不禁在设想,如果自己在战场上带兵,遇见这样的对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恐怕己方士兵感受到对手那不一样的气势,还没开打就已经胆怯了! “雄哉!雄哉!”甘宁看到这里,忍不住大声赞道。此刻,他的内心从惊讶转为了激动,深深地觉得自己选择追随刘纬是正确的选择,因为这一切,肯定是这位不同凡响的公子所带来的! “兴霸以为如何?”阅兵很快结束了,刘纬下了发令台,来到甘宁面前,微笑着问道。 “雄哉!真乃天兵也!”甘宁恨不得把自己所有能用的词汇都用在夸赞这支威武之师的言语上,只恨有些词穷。 “汝等以为如何?”刘纬又询问了一下甘宁手下的那些小校。 这些人,此刻都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呆呆地望着江阳新军的队伍,不住地点头。 “日后,汝等亦需如此也!”一直笑眯眯的刘纬,突然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地说道。 众人闻听,心头一紧。这是新主公提出的期望,更是对自己的要求啊! 诚然,不管是甘宁还是那些小校,目睹如此雄壮的队伍,都应该是既羡慕又憧憬的,当然也希望自己的水军将士也能有这样与众不同的气质和素质。 可是,一想起自己那些士兵,这差距太大了,得需要多久的严格训练才能达到刘纬要求的目标?而且,那些兵油子,平时懒散惯了,会肯吃苦训练吗?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敢确定。 刘纬似乎看出了甘宁等人的疑虑,又说道:“可缓图之,然……” 众人听闻刘纬的意思是不着急,但那个然字,让他们又是心头一紧,不知道刘纬还要说什么。 “然军纪必严,有欺民虐民者,杀无赦!”此时的刘纬,彻底没了好脸色,严肃中带着一丝恶狠狠的感觉,眼睛盯着甘宁等众人,非常认真地说道。 “诺……”“诺……”众人见刘纬突然变脸,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杀气,连忙纷纷应承道。 “嗯?”刘纬似乎还不满意,扬起头来,看着这些小校,目光如电。 “唯!”到这时,那些小校,连同甘宁一起,才拱手齐声,坚定地答道…… 州牧刘璋这几日心情大好,因为好消息接连不断地传来!首先是赵韪的叛乱被镇压下去,又传来了赵韪被部将所杀的消息,让刘璋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仿佛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掉了!接着,他又收到了严颜的上书,说巴东叛乱也被平定,他是更加高兴了! 而令刘璋最为欣喜异常的是,严颜上书中说,沈弥的叛军,竟然是被公子刘纬所统帅的江阳军所败! 赵韪和沈弥先后叛乱,搅得蜀中一片大乱,很多消息受阻,不能及时传递,刘璋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在江阳拉起了一支队伍,名曰江阳新军,还击败了叛军的进犯!他很惊讶,更是非常高兴! 刘璋惊讶的是,自己从来没觉得儿子有那么大的本事啊,竟然没用州府拨派的一兵一卒,一钱一粮,就能拉起一支可以抗拒叛军的军队?看来他把刘纬贬去江阳历练的决策是正确的,儿子果然不负重望! 这一日,在成都州牧府公厅之上,刘璋正主持召开这一次平叛的“总结大会”,对那些有功之人,论功行赏。他当然不会首先就提到刘纬的功劳,而是先对吴懿、严颜、张任等表现出色的臣将予以表彰。 此番平叛,吴懿立下首功,挡住了赵韪叛军,坚守住成都南门,刘璋升吴懿为平北将军,并表奏朝廷,加阴平亭侯爵位;严颜升平东将军,领巴郡太守,加安平亭侯爵位;张任升牙门将军,领蜀郡郡尉之职! 除此之外,其他臣将,也都得到了封赏!一时间,公厅之上,众人情绪很高,一派欢快喜悦的氛围。 第62章 奖罚不公 公厅上的表彰大会,气氛一直不错,不仅是那些参与平叛的臣将获得了封赏,就连那些在赵韪叛乱之前,装聋作哑之人,也雨露均沾,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实际上,刘璋是故意这么做的,他一方面是为了笼络人心,在铲除了赵韪这个权臣后,他也急需众人的支持与力挺,以便自己能够掌握益州的实际大权! 而另外一方面,他就是在为封赏刘纬做铺垫!刘璋迟迟没提儿子刘纬的功劳,而先是见者有份,封赏一圈,实则是在买好,以便让大家认可他对刘纬的封赏。 其实,公子刘纬打败沈弥叛军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刘璋更希望刘纬有功这件事,由在场的臣将提出来,他再顺势进行封赏,水到渠成,非常自然。可是,在场众人过了好久,嘻嘻哈哈,仍然沉浸在封赏后的喜悦中,竟无一人提及! 刘璋有些心急,无奈只好直接开口了。 “日前平东将军书中有言,沈弥叛军乃犬子纬所灭,卿等以为该如何处之?”刘璋语气平缓,不露一丝情绪地说道。 谁料,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公厅内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众人脸上都没了笑容,纷纷望向刘璋,却无一人吭声! 其实,公厅内众人此时依旧是各有心思的,但这些心思的结果,却是让大家都保持了一致,那就是——沉默! 刘璋目睹这一切,就好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好心情迅速降温!他回忆起了赵韪当权时,这帮人那丑恶的嘴脸!现在赵韪不在了,这这些臣将一点没变,有事的时候,还是不吭声! 问题的关键是,刘纬是自己的儿子,身为父亲,主动开口为儿子封赏,刘璋的脸面上有点过不去,即使刘纬真的有功,这也不符合礼制的惯例! 一时间,刘璋又窘住了,连忙看向了身边的长子刘循,递了个眼色过去,那意思是让他起个头,化解一下尴尬!可出奇的是,一向遵从他意愿的刘循,此刻竟然也沉默了,他明明看见了刘璋的暗示,却装作不懂,低下了头! 刘璋的内心顿时起了一种悲凉之感!连亲儿子都不给自己台阶下,这老脸得往哪搁啊! “主公……纬公子确有殊勋,理应封赏,然私募武装乃大罪,此番情节,不得无所虑也……”有一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但却压根不是刘璋想要听到的话! 刘璋抬起头来,看向那人,发现是益州从事王累所言,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王累,字仲成,益州广汉人,其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劝阻刘璋不要迎刘备入蜀,断言此举为引狼入室!刘璋不听,王累于城门自缢而死,是个忠直之臣无疑。 但这个人,忠是够忠了,就是太直,有些迂腐,不懂转圜!而且,他还是个嫉恶如仇,大公无私之人!现在,这个家伙竟然不论刘纬的功劳,先提出刘纬私募军队是违反朝廷法度的行为! 刘璋深知王累为人,他认准的事,别人说什么也没用,现在他第一个开口了,让刘璋非常难堪! 这个迂腐的王累!都已经是什么时代了?乱世之中,群雄并起,私募武装那是常有的事,他怎么还拿旧时的朝廷律令出来说事? 不私募武装?那自己这个益州牧是怎么得来的?难不成你王累还在质疑我这个州牧也是违反朝廷律法得来的吗?刘璋心中暗怒,但一贯擅长掩饰情绪的他,没有表现出来。 “主公,仲成所虑是也!公子负罪贬斥江阳,不思改过,私募武装,乃罪上加罪也!”岂料,这还没完,又有一人开口说话了! 刘璋循声望去,竟然是州府主簿黄权黄公衡!此人是巴西阆中人士,正儿八经的益州土著,从前对刘璋还是蛮忠心的,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不提刘纬有功,反而像是要治他罪的态度! 关键是你黄权也不想想,当初刘纬负罪是因为什么?那不是因为反对赵韪么!如今,赵韪反叛已经被镇压,刘纬当初所预言的事也都发生了,这说明他很有先见,何罪之有啊!怎么到现在还提这件事? 对此,刘璋憋了一肚子的火,却没法说什么,因为当初贬斥刘纬的决定是他坚持的,别人劝都没劝住,现在他也不能出尔反尔打自己的脸吧! 一旦撤销了对刘纬的处罚,还加以封赏,岂不是证明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么?说实话,刘璋身为州牧,还真有点豁不出去这个脸面! 到此,刘璋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初他对刘纬的贬斥决定,到今天依然产生着影响,王累和黄权,未必是非要治刘纬的罪,而是在提醒刘璋,身为益州之主,不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那会影响自己的权威! 尤其是在处理亲儿子的问题上,身为领袖,更不能有偏私之心,大家可都在看着呢! 刘璋到这里,是真后悔啊,当初怎么没给自己留个余地呢! “主公,纬公子大功,可抵其罪也!”正尴尬之时,刘璋突然听得这样一句话,仿佛有了助力之感,连忙转头望去,发现说话之人是张任!终于有个仗义执言的了! “喔?依汝之意,当如何?”刘璋很高兴,但没表现出来,连忙反问张任道。 “纬公子之功,比其过溢也!若无其据守江阳,此时节,叛军已至成都矣!”张任拱手,大声而激昂地说道。 这就是刘璋想要听到的话!张任言毕,刘璋先没表态,而是环视了一下公厅众人,见大家都没有吭声,接话道:“汝所言甚是,当何处之?” “奖功罚过,非臣下可议,请主公裁之!”张任给了刘璋一个大大的台阶,这句话实在太给力了! 刘璋听了张任的话,有点心花怒放的感觉,还是这小子会办事,现在你们其他人都别议论了,我说得算! “就依辅臣(张任的表字)之意,仲兴(刘纬的表字)之罪可与功抵而有溢之,擢迁江阳县令,领昭信校尉之衔!”刘璋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处理决定。 可能在我们看来,这个决策简直就是昏聩到底!刘纬立下那么大的功劳,竟然只提升了一级,才是个县令,这也太不公平了! 其实刘璋的决策是很有深意的,他也是顺着张任的建议做出的决定。这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刘纬不再有过错,而是有功之人,这一次的大功抵消了从前的过失,抹去了曾经的污点,以后谁再拿这个来说事,就站不住脚了! 另外,刘璋晋升刘纬的官职是县令,却不是县长!在汉代,人口十万户以上的大县长官称为县令,小县的长官叫县长,现在的江阳县,人口根本不足十万户,刘璋就任命刘纬做了县令,等于是在诸多县级官吏中,刘纬地位相对较高,另外也是给他保留了将来发展的空间! 至于刘纬私募武装的罪名,也因为晋升的处置,被抹去了,也就是说,从今以后,江阳新军,将被承认,正式列入益州正规军编制,由州府发放粮饷,并明确了由昭信校尉刘纬来统率! 所以,这个充满深意的处理决定,饱含了刘璋身为父亲的一片爱护之心,他已经是竭尽所能地为刘纬争取到最有利的结果! 一场表功大会,就这样结束了,众人散去以后,刘璋却依然有些闷闷不乐,他不是因为刘纬的大功没有得到应有的表彰郁闷,而是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后赵韪时代,自己依然很孤立,究竟将何去何从呢? 第63章 心中隐忧 赵韪被杀,他的同党也几乎被一网打尽,一场叛乱被平定后,刘璋本来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独掌大权,不再是个傀儡,而是个说一不二的地方割据政权的领袖了! 可是,今天公厅之上,那些臣将的表现,突然让已经有些沾沾自喜的刘璋清醒了,自己想要独掌大权,仍然是任重而道远!手下臣将,各怀心思,竟然几乎没有几个人是站在他一边的,那自己还算什么一言九鼎之主呢? 刘璋独自沉思许久,才发现到目前为止,身边几乎没有可以信任之人,除了那些东州士人,还有个别益州本地臣将还算忠心,其余人等似乎只是在混前程,他们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利益! 而且,让刘璋很疑惑的一点是,怎么今天长子刘循也如此表现?刚才自己骑虎难下,如果他能说上一句话,定能化解尴尬局面,可是刘循却装聋作哑了! 要知道,此次剿灭叛乱,刘循因为及时联络梓潼太守吴懿,协同率兵,拱卫成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为此,刘璋表奏朝廷,加封刘循广寿亭侯之爵位,不可谓不是重赏。 刘循原本与刘纬一样,都挂着中郎将的职衔,而且现在还有了亭侯的爵位,理应知足,怎么会在加封刘纬的事情上沉默了?莫非是因为妒忌? 刘璋偏爱幼子刘纬,这是众人皆知的,但是,他从来没动过要废长立幼的心思!自古以来,废长立幼都是取乱之道,更不符合传统理法,即便有所偏爱,他也是对长子刘循寄予厚望的! 再说,这种所谓的偏爱,也是一种误解。刘璋对刘循的态度严厉,要求严格,只是为让他成材,将来好继承自己的位置;而刘璋对刘纬的所谓偏爱,其实是溺爱,说白了就是惯着他,早先根本没动过要怎么好好培养他的意思。 父母教育子女,有“惯是害,严是爱”的说法,更有“惯子如杀子”的至理名言,说白了,两个儿子,刘璋都爱,只是区别对待,如果理性考虑,他其实更偏爱的人,恰恰是长子刘循! 从今天刘循的表现来看,他显然是并不想看见自己的弟弟那么出风头,甚至超越自己,肯定是起了嫉妒之心,所以才一言不发,装聋作哑! 刘璋想明白了这一层,有些心寒。长子刘循怎么如此气量狭小,竟容不下亲弟弟的功勋?难不成将来自己百年之后,这兄弟二人会手足相残吗?对此,刘璋的心里,开始有了些许担忧。 公厅会议散去后,长公子刘循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烦闷不已的他在书房中踱来踱去,最终,刘循来到书案前,取了笔墨绢帛,写下了两封书信…… 甘宁的水军归顺刘纬后,很快便投入到了日常的训练当中。按照刘纬的训练要求,头几日,仍旧是队列训练,可几天下来,这些兵老爷就有些受不了啦! “咦!此训,何义有之?”终于到了休息时间,站军姿累得不行的几个水军士兵,坐在地上休息,其中一人抱怨道。 “上令不可不从也……”另外一人回应道,似乎很是无奈。 “甚苦矣……”刚才抱怨的那人,继续倒着苦水。 “汝等言何哉?”不知何时,甘宁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旁。这几人连忙站起来,有一人还因为腿站僵了,一下没起来,摔了个屁墩后才挣扎着站了起来。 “将军!此练甚苦,何义之有?”刚才抱怨的那名士兵,对甘宁说道。他是在质疑这种训练的意义,觉得根本没什么用,纯粹是在折磨人。 “汝几何春秋?”甘宁没有回答,却问起那人年龄。 “小人二十有一也……”那士兵不懂甘宁什么意思,喃喃答道。 “彼是何龄也?”甘宁用手一指在校军场另外一侧,正在进行训练的长枪营士兵问道。 “呃……”众水军士兵一下噎住了,没了声音,纷纷望向那些正顶着烈日,苦练阵型的长枪营士兵。此时,这些少年兵大汗淋漓,赤膊的上身,被太阳晒得黝黑,却依然在坚持训练,没有一人叫苦喊累。 “彼皆少年,尚如此精勇,汝等八尺男儿,岂不如其乎?”甘宁语气严厉地批评他们道。 是啊,自己这些人都是成年汉子,难道还不如那些十几岁的少年吗?甘宁的激将法,似乎起到了作用,一种羞耻之心,让这些水军士兵突然精神一振,再不叫苦连天了。 休息过后,水军士兵很快恢复了训练,这一次,他们更加认真了,不为别的,只为争口气,不想输给那些年幼的少年兵。 与此同时,身在县府的刘纬,突然收到了州府的敕令,得知了对自己的奖赏过后,他微微一笑,把那份敕令,递给了身旁的法正观看。法正看过,不露声色,又递还给了刘纬。 “先生以为如何?”刘纬接过敕令,问道。 “主公,州牧亦有难处,此封已属不易哉……”法正淡淡答道。 法正的这个回答,很高明。刘纬与州牧刘璋是父子关系,正所谓疏不间亲,他真不好说什么。法正担心刘纬会对这次的赏功结果失望,便好心地劝慰了他一句。 其实法正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了这份敕令背后所隐含的意义,他很替刘纬高兴,起码江阳新军以后得到了正式的承认,而且,所有县吏,再不用在官职之前,加个“署”字了! “先生所言,纬深以为是……”刘纬随即说道。其实,他不在乎自己的官职有多高,同时也看出了这份敕令背后的意义所在。江阳新军得到了承认,不仅可以定期获得州府提供的粮饷,而且意味着以后江阳兵在外作战,也是合情合理的了! 益州之地,占山为王者甚多,贼寇乱兵横行,治安其实并不算太好,尤其是江阳这个偏远的地区,更是如此。仅江阳县境内,就有数伙土匪,为祸一方,百姓不堪其扰。刘纬早就想平了那些贼匪,整肃江阳县内的治安了! 刘纬说完,朝法正会心一笑。法正立刻领会了刘纬的意思,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主公英明,岂能在这样的小事上介怀呢! 随同州府敕令一同到达的,还有一封书信,是长公子刘循写给刘纬的,书信中充满了赞赏褒扬之词,似乎表达了刘循对刘纬此次所立之功的极其喜悦之情,另外,身为兄长,刘循还在书信中写了不少关怀和勉励之语,让刘纬读来,觉得心中特别感动! 在原本的世界中,刘纬是个独生子,并没有兄弟姐妹,穿越到了三国时代,多了这么个慈爱的兄长,刘纬的确觉得心里暖暖的。想当初,离开成都之时,也是兄长刘循委派陈式保护自己,这份兄弟情义,让刘纬很是感动。 其实,在历史上,刘璋的长子刘循,是个评价不错的人物,在后来刘备入侵蜀地之时,他率军死守关隘,与刘备大军僵持一年有余,其精勇之事迹,名留青史。 刘纬深通历史,当然对这段史实了如指掌,所以,他对刘循有着先天的好感,就像对张任的那种感觉一样。如今,他又体会到了浓浓的亲情之感,那封书信他读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也就是在这当口,有人来报,说少府高兴求见,刘纬不假思索,令高兴入内。 “少府所来何事?”刘纬心情正好,亲切地问道。 “禀主公,在下有言进也!”高兴的表情却十分严肃,似乎有什么大事! 第64章 龙骨水车 接到州府的敕令,还有兄长刘循的家书后,刘纬的心情本来不错,可商人高兴前来,却一脸严肃,似乎有什么大事要禀报,刘纬的笑容消失了,赶忙说道:“少府请直言!” “主公!盐井所产,售卖泛矣,价已低如米也!”高兴拱手,汇报道。 原来是这样!刘纬马上明白了,井亭村民,夜以继日,不辞辛劳,所生产出来的井盐,已经有些过剩了!高兴的意思是,现在这些盐太多,卖不上价,已经与粮米的售价差不多了! 当然,在这样的乱世中,粮米的价格也很高,尤其是经历了之前的两场叛乱,叛军四处搜刮,导致粮源不足,米价也上涨了。 盐虽然很重要,但毕竟一顿饭也吃不了太多,而米就需要很多了!江阳一直在恢复基础建设,农业生产却没有得到恢复,一直以来都是以卖盐所得之钱,再换取粮食来供应城中之用,尤其是军粮,那是全县最大的一笔支出。 而现在,盐价逐渐走低,粮食价格却一路飙升,按照高兴的说法,几乎到了用一斤盐,才能换得一斤粮食的地步,这样下去,难以为继呀! 听了高兴汇报的情况,刘纬沉思良久,随后开口向法正征询起意见来。 “先生以为,当如何处之?”刘纬问道。 “主公!愚以为当限产控价是也!”法正稍加思索,拱手答道。 “嗯……不足也……”刘纬一只手摸着下巴,考虑再三,回应道。他觉得仅仅如此,还是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可令商队,行销南中亦可也!”法正又建议道。他的意思很明确,南中地区,历来缺盐,如果往那里贩卖,盐应该能卖个高价。 “不可……,孝直先生,南中甚乱,岂有贩盐之路?”高兴听了法正的建议,直接反对道。 是啊,南中地区?那可是南蛮人的地盘,虽然汉朝已经在那里设郡管理,但汉人的影响力非常有限,尤其是近些年,官府的控制力越来越弱,蛮人反乱时有发生,南蛮野盗更是遍地都是,商队如果去那里贩卖食盐,恐怕走到半路就会被抢! 对此,刘纬当然心里也很清楚,他知道,法正多谋,但处理政务和经济方面的能力,就不一定那么强了,这个建议目前看来的确不是个好主意。 “可远销否?”刘纬又问道。 “主公……吾等实乃私盐贩卖,远则有遭官府刁难之险……”高兴说了句大实话!可不是么,刘纬虽然已经是江阳县令了,但瞒着州府贩卖食盐,其实也一样是私盐贩子而已,一旦销售半径太大,当地的官府就会找麻烦! “如之奈何……”法正似乎也没了主意,望向刘纬,喃喃道。 “高少府,令汝开源节流,行销略远,以获短期之资;孝直先生,令汝集猎户队,广纳山获,以资不足!”刘纬思虑再三,先是这样下达了命令。 “诺……”法正和高兴二人,犹豫地领受了命令,他们在想的是,这两个办法,只能缓解暂时的困境,却不足以解决根本问题啊! “今秋粮播种在即,江阳之重,转至兴农也!传令兵工厂闾师,即日起,速造农具也!”刘纬又补充命令道。 “唯!”法正和高兴二人,这才异口同声,领受了命令。 的确,江阳不能总是靠卖盐的钱来买粮,必须自给自足才行!兴农,即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可是,兴农谈何容易呢?江阳屡遭劫掠,周围的农田,大多撂荒许久,荆棘丛生,而且,水利灌溉,也成问题。 益州地区,主要种植的作物是水稻,大量的水田,才是保证农业生产的根本。而江阳城外的农田虽然临水,但地势较高,挖沟渠引水是不可能的,灌溉只能依靠人汲背扛,十分费力。 不解决灌溉问题,兴农就是空谈,刘纬根据自己所学,绞尽脑汁,希望能造出一套用于灌溉的机械! 提起这古代汲水机械,最出名的莫过于龙骨水车,刘纬对此有一定的了解,他随即便取来笔墨,于桌案上,开始画起制作图纸来!设计图画好以后,他就一头扎进了兵工厂内,与工匠们一起,研制起这龙骨水车。 龙骨水车,又称为翻车或踏车,因为外形好似龙骨模样,所以被称为龙骨水车,相信看过《神笔马良》这部动画片的朋友,或者看过类似古装电视剧的朋友,都在脑海中会有大概的印象。 这种水车,在使用时,有两人或多人扶杆踩动,龙骨由轴承和皮带联动,从低处的水源,把水汲取到高处的农田中,的确是个非常伟大的发明!相传这种水车,出现于东汉时期,后世屡经改造,在整个中国古代,这种灌溉机械,大约使用了近两千年! 既然是发明于东汉时期,那为何蜀中却没有这种灌溉设备呢?大概是其工艺复杂,制造成本昂贵,未能推广开来的原因,而且,刘纬要研制的,也并非这种简单的龙骨水车,而是更加先进的水转龙骨车! 之前我们也说了,龙骨水车,需要一定的人力踩踏,才能带动龙骨汲水,费力且效率低下,而水转龙骨车,则是利用水流的力量,推动一个巨大的轮子,通过齿轮联动,自行带动龙骨,不断地汲取水源到高处,既省力,效率又高! 据说这种水转龙骨车,是发明于唐宋时期的,刘纬这个穿越来的现代人,打算把它提前应用于三国时代了! 不过,刘纬虽然是个穿越过去的现代人,但他其实是个文科生,并不能像理科学生那样得心应手。这水转龙骨车,刘纬也只是曾经在博物馆内看见过仿制的模型,还有书本上那简单的设计图,现在凭记忆来设计和制造,还是遇到了不少的困难。 比如,那龙骨水车的龙骨,究竟什么形状,才最适合汲水?皮带和轴承的联动,该如何设计制造?用什么样的木料,保证机械的稳固性和灵活性?这对从来没见过实物的刘纬来说,都是难题。 所以,刘纬在兵工厂内,与工匠们反复推敲和试验,已经过去了许多天,这水车还是没能研制成功,有那么一瞬间,刘纬都想放弃了! 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刘纬一筹莫展之时,那兵工厂闾师王忠,竟带来了一位老家的乡亲,说他会制造龙骨水车!刘纬大喜过望,连忙与此人探讨起来,并在他的帮助和参谋下,终于研制成功了! 半月后,这台崭新的龙骨水车,便被安装在了江阳以北的沱水岸边!这里的江流湍急,非常适合推动那巨大的转轮,而且,农田也距离不远! 听说公子刘纬又制造出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江阳的很多百姓也十分好奇,数千人围拢在现场看热闹。 众人只见刘纬指挥着工匠们忙前忙后,打桩设基,又用起重机安装了转轮,而另外一伙工匠,则在王忠带领下,在事先已经用水泥筑成的倾斜沟渠上,铺设了那套龙骨设备,两者相连后,一切准备就绪了! “开闸!”刘纬站立于高处,见一切准备停当,挥手高声下令道。 闾师王忠,亲手扳动了控制手柄,那巨大的转轮,受江流冲击和带动,居然真的开始转了起来!而且,铺设于沟渠上的龙骨,竟也受带动,汩汩地开始从江中汲水了! 天啊!围观的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是对此类机械没有丝毫概念的普通民众,也能看出来,这自动汲水的设备,有多么省力和高效! 公子真乃神人也!每个人心中默念的,大概都是这样类似的话语! 第65章 剿贼方略 这水转龙骨车的发明与应用,大大激发了江阳民众的劳动积极性,每个人的心中,在佩服公子刘纬大智慧的同时,也都卯足了干劲,又投身于农业生产中去了。 如今的江阳城,恢复建设工作已近尾声,不仅城墙坚固,城内也新建了许多房屋,百姓安居,甚至商业都得到了一定的发展,现在,江阳的重心,也的确该转移到农业生产上来了! 在汉代的南方地区,双季稻的播种,已经很普及了,益州所属川蜀地区,一年两熟的水稻种植,完全可以实现,只不过因为战乱,民不聊生,所以农田才大量撂荒,无人耕种,导致粮食产量大减。 时值建安五年秋,上一季的稻谷已经收割了,但因为之前江阳县的重心没放在农业生产上,粮食收获甚少,不过,刘纬力主的冬季稻播种,已经提上了日程,整个江阳县,又是一番忙碌的热闹景象。 其实,最高兴的人,还是那些后归附的东州难民,他们虽然家家有人入伍新军,但仅靠军饷收入,生活依然清苦,而且因错过农时、灌溉不易、战乱等原因,来江阳后,官府拨给的田产,一直都没能耕种。 在古代,土地为本的思维是根深蒂固的,虽然江阳县内有很多就业机会,可以赚工钱,但百姓还是对农业生产热情更高。 如今,县府提供耕牛、稻种和农具,还有那台水转龙骨车,这些人见生活有望,可以自耕自足,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就在江阳县百姓致力于农业发展的同时,刘纬却打起了另外的一个主意,那就是剿匪! 江阳城在刘纬的带领下,已经得到了修复,异常坚固,连叛军都打不下来,更别说是那些贼匪了!可是,江阳县的范围很大,也不仅仅就是县城一处,现在要发展农业生产,那些农田可都是在城外,甚至远离县城的乡镇,贼匪的存在,对农业生产可是个巨大的威胁! 民众劳作于田间地头,失去了县城的庇护,如果贼匪突然来袭,恐遭伤害,另外,粮食是长在地里的,如果收获季节,贼匪来抢粮食怎么办? 所以,为了保证农业生产安全,也为了江阳百姓能安居乐业,身为江阳县令的刘纬,责无旁贷要整肃一下境内的治安,而剿匪就是重中之重! 江阳县地处四川平原动南部,泸水与沱水交汇处,已近山区。这里地理条件十分丰富,真可谓是“有山,有水,有河流”。加上战乱频发,南蛮又屡次入侵,江阳附近,逐渐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贼寇横行。 刘纬经过了解得知,江阳周围仅贼匪,就有十数伙人之多!其中势力最大的是两伙人,一股是占据方山的陆匪,还有一支是占据三湾地区的江贼。 方山的陆匪,匪首名叫张慕,喽啰一千余人,已为祸多年。他生性残忍,嗜杀成性,百姓谈之色变,导致如今的方山周围,几成白地! 而三湾的江贼,首领是兄弟二人,吴谦和吴顺,统走舸百余,水贼近千,专门抢劫或勒索过往商船。说来,这兄弟二人,与甘宁还有些关系,他们都是当年甘宁为“锦帆贼”时的手下喽啰,后来甘宁投靠了州府,这两人却逐渐发展起势力,成了泸水内,最大的一伙江贼。 刘纬的剿匪思路其实很简单,先灭了最大的这两伙人,其余的小贼,定会望风而逃,再不敢来江阳为祸。关键是,如何剿灭这两伙人呢? 这一日,于县府正堂之上,刘纬召集众人,商讨的就是剿贼方略。 “今江阳之日新月异,实乃公等之力也,然贼寇横行,民不聊生,不可无所应对,汝等以为,当如之奈何?”刘纬开门见山,先是肯定了众人一直以来的努力,随即便提起了关于匪患的事情,询问众人意见。 “当灭之,以为百姓安也!”张翼第一个应声答道,其余众人也是纷纷点头。 看来,剿灭匪患的大方针,众人都是支持的,也觉得理应如此,那么,就该商讨一下,具体的实施办法了! “吾闻人言,方山张慕,三湾二吴,为祸最甚,可先行灭之,以慑众贼,君等以为,当何略破之?”刘纬阐明了自己的剿贼方略,开始询问起具体办法。 “公子,江阳新军,精勇敢战,何须多虑,出则贼众望风而溃矣!”张翼性格直爽,又是第一个抢着发言了。他似乎根本没把这两伙贼寇放在眼里,大大咧咧地说道。 其实,他说得也对,如果是刘纬没来之前的江阳,无论谁来当这里的县令,对贼匪的问题都会十分挠头,甚至之前的县长都死在了贼匪的手里!可如今,刘纬组建的江阳新军,连沈弥的叛军都能打败,占山贼寇,蛮横江贼,再怎么肆无忌惮,也不敢拿鸡蛋来撞石头! “伯恭所言甚是,然彼溃仍不足也,日久成聚,续患之矣!”刘纬还是给了张翼点面子,同时也强调了一点,那就是匪患必须根除,不能今天去剿,他们跑了,明天又聚拢在一起死灰复燃! “公子,如欲根治,必以绞杀为略!”众人中,最为年轻的陈式,发言说道。 陈式与其他人不同,他出身寒微,开始只是州府小厮下人,追随了刘纬,被委以重任,统领弩兵营,现在他也逐渐地敢于提出自己的建议了。 “杀戮过甚,非仁者之道也……”刘纬没有认可陈式的建议,如此回应道。 法正一直不吱声,他也是在猜度着刘纬的心思,没有直接发表意见。现在见刘纬的态度已经明朗,他这才开口了。 “主公如有劝降之意,可先礼后兵是也!”法正看向刘纬拱手说道。 法正这个人,在历史上虽然大名鼎鼎,但其实有些人也评价他是个小人,专门好揣度上意,阿谀逢迎,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受到刘备重用,甚至一时受信任程度都超过了诸葛亮的原因所在! 刘纬对这些历史评价,多少也有些了解,如今看来,这种说法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法正的确很会说话,每每都能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去,让你听得就是舒服。 法正的建议是先礼后兵,也就是说,县府可以先发出招安的命令,并许以一定的好处,如果这些贼匪有意改邪归正,投靠官府,那就万事大吉;如果给脸不要脸,顽固不化,那就必须绞杀了!毕竟他们是作奸犯科之徒,没必要对他们讲什么仁德之心! “孝直先生所言是也,然何以礼之,何以兵之焉?”刘纬点了点头,认可了法正所说,但他要的是具体办法,而不是空话。此时的刘纬,已经充分融入了领袖的角色,还挺有那个范! “主公,末将与二吴有故,愿亲往说之!”甘宁这时主动请缨,表示愿意去说服吴氏兄弟来降。 “令兴霸以身犯险,不可……”刘纬摆摆手,回应道。他不是假装的,而是真担心甘宁的安危。 “某于主公帐下日久,寸功未有也,何惧险哉!”甘宁语气坚定,诚恳而激昂地说道。 “如此……亦佳,然必妥善处之,以保万全哉!”刘纬有些犹豫,他是真怕那吴氏兄弟会对甘宁不利,不忍见甘宁以身犯险。 “主公宽心,某定说二人来降也!”甘宁拱手,胸有成竹般说道。 说是这么说,刘纬还是不太放心,他随后令甘宁带水军前往三湾,又命令张翼率领刀盾营,于三湾之外埋伏,以为策应。 第66章 孤身入境 剿匪会议,最终做出了决策,由甘宁带领水军,前往三湾地区,说服吴氏兄弟;而方山张慕那边,刘纬也派出了信使,递送了亲笔书信一封,说以利害,劝其归降。 另外,县府也广泛张布榜文,表明了江阳县平定匪患的决心,让除了这两伙人外的那些小股贼寇,好自为之,好好考虑一下,该何去何从。 先说甘宁这边,他领命后,第二天就召集了水军,当日便出发了! 三湾地处江阳县城东三十里,泸水之畔。这里地势较地,因为泸水汛期泛滥,自然形成了三个大小不一的水湾,其实是一处优良的港口所在。这里原属江阳县下之三湾乡,捕鱼业相对发达,渔民众多,然而,因为吴氏兄弟占据这里,加上从前官府盘剥过甚,百姓不满,有不少渔民都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是泸水中最大的一股江贼。 吴氏兄弟,与张慕有所不同,他们只劫掠过往商船队,却从不侵扰百姓,更不滥杀无辜。像那些遭遇到他们的船队,有时只需要付出一定钱粮或部分货物,就能得以通过。而且,他们自己也是号称劫富济贫的义匪! 然而,匪就是匪,何来有义无义之说?在刘纬看来,无论有钱人还是穷苦人,他们都是百姓,难道就因为人家富有,就可以任由你去抢掠?他虽然能够体谅二吴所谓的义心,但对他们的做法,却是绝不赞同的。 不过,此二人的所作所为,比起张慕来说,并不算大奸大恶,这也是甘宁之所以有信心说服其归降的底气所在,加上有旧年相识,曾经主从一场的故交,甘宁对这一次说降,还是胸有成竹的。 仅三十里水路,又是沿江而下,甘宁的水军很快便抵达了三湾之外,在泸水江面之上,把水湾入口,团团围住了!与此同时,三湾内的江贼,也立刻发现了江面上的异状,立时警钟大作! “我军力精猛,可直取其水寨,何须将军赴险?”此时,甘宁身边的小校,忍不住建议道。 “主公大仁,不忍杀戮,二吴等皆百姓出身,有说服之望,何动兵戈!”甘宁远远直视着三湾入口处,回应道。 “小人等愿随将军同往!”那小校,见甘宁不为所动,又担心他的安全,便慷慨陈词,表示愿意跟他一同前往。 “不必如此,吾一人足矣!”甘宁看了一眼那小校,摆手回应道。 “将军……”小校还想劝说,被甘宁止住,只好不吭声了。 “传令水军,于江口列阵,未有令,不可妄动!”甘宁随即下达了命令。 水军这百余艘战船,通过旗语信号,得知了命令,开始摆开箕形之阵,呈半包围架势,彻底堵住了三湾江口,并准备随时进攻的态势。 这一日的三湾贼寨,原本一片祥和喜庆,因为吴氏兄弟中的小弟吴顺,今天娶妻,正大摆筵席!谁料,甘宁水军突然到来,这让水寨中的江贼们猝不及防! 首领吴谦,慌忙命令喽啰登船,准备迎战,却始终没见对方发起进攻! “彼何处水军?”离得老远,吴氏兄弟便看出封锁江口的船队是水师无疑,只是一时搞不清楚是哪里来的水军。此时,二人已经登上旗舰,远远眺望,吴谦疑惑地问身边的吴顺道。 “哼!何方小贼,焉敢扰我喜事!”吴顺也没看出来对方的底细,但显然他对这伙敌人选自己结婚这天来攻,颇为愤怒! 吴谦此人很有头脑,虽然刚才一时慌乱,可冷静思索之后,便判断出了对方的来路!身为江贼,他们对于水面上的事情了如指掌,前几日,数次有战船经过,经探查先后为成都水军和甘宁水军。 现在,从江面之上战船的数量来看,对方是甘宁水军的可能性更大,这可是他们的老熟人了! “疑似兴霸将军之师也!”吴谦说出了心中的揣测。 “咦!彼缘何来之?”吴顺听到甘宁的名字,倒吸一口气凉气道。 甘宁的威名,凡是经常混迹于水面之人,无人不晓,更何况,这兄弟二人还曾经是他的属下,深知甘宁何等威武,不禁都开始紧张起来。 不过,见甘宁的水军只堵住了江口,摆开阵势,却迟迟没有发动进攻,兄弟二人这才稍稍松口气,但不知甘宁究竟意欲何为,心里还是没底。 随后,兄弟二人,命令自己的水军迎上前去,同时也与甘宁一样,下达了不可轻举妄动的命令。 双方的船只,越靠越近,隔得很远,吴氏兄弟便看见了甘宁旗舰之上,张起的帅旗,上面正书一个“甘”字! 果然是甘兴霸来了!兄弟二人,心中有些打鼓,不由紧张起来。三湾虽然距离江阳不远,但他们对甘宁已经归顺刘纬的事几乎一无所知,此时见甘宁水军,全部张青色益州军旗,立刻意识到甘宁已经重新归顺官军,此来难道是为了剿灭自己? “可是兴霸将军乎?”又靠得近些,吴谦高声呼喊着,并举目眺望,试图找到甘宁在哪里。 “吴兄,久违矣!正是甘宁也!”此时甘宁巍然立于旗舰船头,拱手向吴谦致意道。 吴谦看见了甘宁,果然与印象中没什么变化,只是显得更加老成,风采依旧,威风凛凛!甘宁对吴谦也有印象,此时见到,只觉得他好像是胖了许多,基本还是老样子。 两位故人,多年未见,一朝相逢,彼此倒也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敢问兴霸将军,所来何事?莫非为某喜事而来!”吴顺此时在一旁插言问道。 甘宁一听这话音,又看了看今天吴顺的打扮,马上明白了。因为匆忙迎敌,吴顺身上还穿着绯色婚服,打扮得光鲜帅气,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今天是新郎官。 “哈哈……甘宁所来,为道喜者也!”甘宁哈哈一笑,拱手一礼,竟然这样就坡下驴地解释道。 这话,谁能相信?哪有来参加婚礼还带着水兵战船前来的?这是道喜啊还是来抢亲啊!分明是搅局嘛! “来者皆客也,既为喜事,请将军入寨!”吴谦当然不信甘宁是来贺喜的,但话说到这份上,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不如请甘宁进来详谈,看看他到底是何来意。而且,吴谦刻意地把将军二字说得很重,那意思很明显,你甘宁可以进来,甚至可以带几名随从,但水军不可以进入三湾! 兵者,凶之预兆,人家今天在办喜事,你总不能执意带兵进入吧,那还叫什么贺喜的!吴顺在一旁,领悟了哥哥的深意,随即命令一走舸小船,驶向甘宁的旗舰。 甘宁岂能不懂对方的意思,他原本也没打算带兵进入三湾,那就成了剿杀,而不是劝降的初衷了。于是,甘宁对手下交代一番,让他们切勿轻举妄动,便独自一人,上了那艘小船! 果然有胆量!吴氏兄弟,见甘宁只身一人上船,不禁是打心底佩服起来!小船载着甘宁,很快驶回了二吴的旗舰,甘宁一上船,便主动交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刀,看那样子还真是一点没有惧色,仿佛真是来道喜的! “数岁未见,君等别来无恙乎?”甘宁来到吴氏兄弟面前,拱手一礼,寒暄道。 “兴霸将军威风不减当年也!”吴谦也赶忙还礼,客气道。 寒暄过后,吴氏兄弟的旗舰便返回水寨,其余舰只,则仍旧与甘宁水军于湾口对峙。靠了岸,二人带着甘宁,很快来到了水寨正厅。 第67章 说客甘宁 原本,水寨正厅正在举行婚宴,可现在,因为甘宁水军的到来,热闹的氛围不复存在,只剩下了残羹剩饭,桌案凌乱的场面,却没有一个人饮酒取乐。 这也难怪,三湾二寨主娶亲,参加婚礼的大多数也都是水寨内的喽啰和家属,眼下大敌当前,很多人都在船上与甘宁水军对峙,其余宾客也早作鸟兽散了。 甘宁目睹了这般情形,略有羞愧之色,毕竟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把人家的喜宴给搅了,他有些歉疚,入座后,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柄黄金锁来! “今日所贺无所凭也,区区薄礼,还请新人笑纳之!”甘宁微微一笑,双手呈上了自己的礼物。 这黄金锁,本来是甘宁贴身宝物,纯金打造,造型别致,非常精美,他一向爱不释手。今天自己空手而来,又身无长物,只好以此金锁馈赠,作为贺礼了。 吴氏兄弟早年曾是甘宁部下,也知道这把金锁一向是甘宁珍爱之物,没想到今天他竟然愿意作为贺礼馈赠,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将军厚礼,万不敢当也!”吴顺最为惊讶,因为今天众人所赠贺礼中,甘宁这把金锁,无疑是最为贵重的礼物了!他哪敢收啊,连忙摆手,谢绝好意。 “哎!我等兄弟,数载之谊,区区薄礼,何足挂齿!”甘宁显得满不在乎,竟然还近身一步,把金锁硬塞在了吴顺的手中。吴顺感到很为难,直到看见兄长吴谦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这才不再推辞,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金锁。 人也来了,礼物也送了,下面也就该进入正题了。没等甘宁开口,吴谦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兴霸将军此来,非仅贺喜,盖有要务乎?” “吴兄明鉴,此来一为道贺,二为君等之前程也!”甘宁见对方直率,干脆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出了来意。 吴氏兄弟一听,也就明白了,所为前程,那就说明甘宁是代表官府前来,有招安之意! 其实吴氏兄弟最早之所以落草为寇,也是因为官吏虐民,徇私枉法,豪强霸占家产,父母被饿死,迫于无奈才做了江贼。因此,他们最痛恨的就是官吏豪强,要说让他们接受招安,投降官府,二人肯定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当初,甘宁第一次投靠益州府时,吴氏兄弟就没有跟随甘宁一起,而是另寻了出路,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要是愿意,他们早就成为官军了,何必挂个贼字在头? “兴霸将军,近日高位何处?”果然,吴谦听甘宁这么说,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没有直接回应甘宁的话,却阴阳怪气地这样问道。 “某于江阳县令,纬公子帐下听命也!”甘宁见对方问及,便如实地介绍道。 “纬公子?”二吴听甘宁这么说,异口同声地诧异道。 要知道,甘宁最早投靠州府那时,就已经获得了郡尉职衔,领军中校尉,可如今,他竟然甘愿屈身于一县令之下,官位悬殊,差了好几级呢!这个纬公子,吴氏兄弟当然有所耳闻,知道他据守江阳城,击溃沈弥叛军之事,只是不知道甘宁,竟然也投靠了他! “足下此来,乃纬公子之说客乎?”吴谦听了甘宁的解释,又反问道。 “然也!”没想到,甘宁竟然直接就承认了,一点都没掩饰。这份荡然胸怀,倒是让吴谦有些意外。 “哼!州牧公子,黄口小儿,纨绔子弟耳,何以令足下俯首称臣焉?”吴谦很不理解,他印象中的甘宁,可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怎么现在也变成了攀附权贵,委屈求荣之辈了! “兄有所不知,纬公子虽年幼,却乃大仁大义之主,非等闲之人!”甘宁语气坚定地解释道。“其素有大志,智量甚大,必成大器,建千秋伟业哉!” 眼见甘宁对公子刘纬的评价这么高,而且说得如此坚定,吴氏兄弟也有些动容了!他们虽然不了解刘纬,但他们了解甘宁,知道他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连他都甘愿辅佐之人,看来还真的不一般啊! “何仁之有,何义所在?”吴谦沉吟着没有说话,弟弟吴顺接言,好奇地问道。 于是,甘宁把自己到江阳以后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全部详细地给吴氏兄弟描述了一番,他身为武将,肯定不如文官说客那样巧舌如簧,但即便如此,通过甘宁的讲述,刘纬那光辉的形象,以及江阳城今非昔比的繁荣景象,依然鲜活地呈现在二人的眼前! 其实在此之前,吴氏兄弟并不是对刘纬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耳闻,大多数了解情况的人,对其给出的评价都很高,可是二人由于对官府和官吏的不信任感根深蒂固,一直觉得是不可相信的流言。尤其是刘纬那些化腐朽为神奇的大智慧,在吴氏兄弟听来,简直就是神话传说,根本不足为信! 但是,现在竟然连甘宁也这么说,二人的立场有些动摇了,看来那些传言非虚,这位小公子还真的是不同凡响! 因为甘宁不是职业说客,没有那种百辩如花的口才,他只会把客观事实讲述出来,反而显得更加真实可靠,也很有诚意的感觉! 甘宁讲完了,吴氏兄弟对视一眼,似乎有所松动,但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纬公子可有许诺?”沉吟半晌,吴谦终于开口问道,似乎对甘宁的提议,有了些兴趣。 其实,除了天性狠恶之徒,又有谁想在自己的头顶扣个贼匪的帽子?吴氏兄弟,甚至手下的喽啰兵们,都是被逼无奈的百姓出身,如果能活得下去,何至于落草为寇? 如果刘纬果然如甘宁所说,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那么投靠他,从此走上正途,也算是个好的出路!不过,投降总得有个条件吧,吴氏兄弟开始对此产生了好奇。 “公子有言,若君等来归,概不追前愆也!”甘宁郑重答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完啦?这还用说吗?劝降理应不计前嫌,这是最起码的啊!难道这就是那小公子的条件?吴氏兄弟愣在当场,以为甘宁还没有说完,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再度开口,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条件,就这么一条! “若吾等不从,又当如何?”吴谦这个气啊,索性追问道。 “不从则江阳新军荡平三湾也!”甘宁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说得吴氏兄弟心头一惊!这是劝降吗?分明是武力威胁! “哼!那又如何,定教汝等有来无回!”吴顺脾气急,缓过神来后,愤怒地拍了桌子道。 “呵呵……汝等比沈弥如何?”甘宁见状,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扔出这样一句话来!这话虽然看似轻描淡写,却杀伤力极强!吴氏兄弟一听,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沈弥虽然是叛军,但毕竟是正规军出身,军械装备充足,训练有素,起码比他们这些江贼可强多了!连这样的对手,刘纬都能打败,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小小的江贼? 原本,吴氏兄弟还有所倚凭,那就是自己的水军,虽然不比正规军,但水上作战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视的,如果江阳新军派步兵前来,顶多占据水寨,却无法消灭他们,二人完全可以带水军远遁,于别处另寻根据地。 可现在,甘宁的水军已经包围了湾口,江贼水军插翅难逃,如果陆上的营寨再遭到进攻,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想到这里,吴氏兄弟又对视一眼,一时间没了主意,不知该何去何从! 第68章 张慕凶狂 甘宁是员武将,他可不是那种文人说客,只会耍嘴皮子。甘宁的套路就是恩威相济,抚剿并用,如果吴氏兄弟二人愿意归降,那没话可说,如果给台阶不下,那就只能是兵戎相见了! 可是,甘宁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孤身赴险,如果吴氏兄弟翻脸,把他扣下作为人质,那可怎么办?显然,甘宁的心中确信,对方不敢这么做,才如此有底气。 吴氏兄弟还真就是这样,即使万般无奈,也没有动甘宁的心思,他们沉吟再三,哥哥吴谦,终于又开口说道:“彼无优待之款,吾等何以慰群小哉!” 吴谦这是大实话,即使自己兄弟二人愿意归降,可手下那些弟兄们未必愿意!没有实惠,他们万一哗变了可怎么办? “足下勿忧,与君等同归者,赐江阳民户,与江阳百姓者同也,岂非厚待乎?”甘宁的意思很明确,给你们一个成为江阳百姓的机会,就已经是厚赐了,还要什么优待! 是啊!如果这些江贼和家属,能被编入江阳民户,那他们所享受的待遇自然与江阳百姓的待遇都是一样的,说不定也能分给田产房屋,安居乐业,那可比当江贼强多了! 在这样的乱世中,百姓性命难以保全,没有幸福感可言,这才有人铤而走险,落草为盗。如果能吃得饱饭,又有安全保障,人人有幸福感,还做什么贼寇啊!这岂不是比给多少钱粮还要优厚的条件吗! 吴氏兄弟想明白了这一层,终于没有了顾虑,二人对视一眼后,下定了决心! “将军,吾等愿归顺公子也!”吴氏兄弟单膝跪地,拱手抱拳,激动地说道。 “二位深明大义,乃江阳之幸也!”甘宁连忙上前搀扶,动情地回应道。 至此,盘踞在三湾地区的江贼,被甘宁收服了!随后,吴氏兄弟传达了想要归顺江阳县府之意!一开始,有些人还不能理解,但在那些喽啰兵们了解到江阳百姓现在的幸福生活后,竟然全都开始心向往之! 说降很顺利,甘宁命令水军收编了吴氏江贼的士兵和舰船,并暂时驻扎于三湾水寨,自己则带领着吴氏兄弟和几名主要骨干一起,乘舟回到江阳。 吴氏兄弟顺利来归,刘纬很是高兴!他采纳了甘宁的建议,收编他们为正式的水军,由县府发放粮饷和装备,归甘宁统领,仍然驻扎于三湾地区。 之前提过,三湾是一处优良的港口,很适合水军驻扎,刘纬索性让甘宁的水军也驻扎在三湾,利用那里现成的一些设施,建立一处正规的水军基地,与江阳成掎角之势,拱卫附近水路! 另外,刘纬下令原江贼家属,也全部编入江阳民户,发给土地钱粮,于三湾地区耕种及恢复渔业生产,正式承认了他们的身份! 这还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泸水中最大的一股江贼,竟这么容易便归顺了,刘纬的水军得到了实力扩充不说,还意外获得近万民户!对于这些江贼及其家属而言,终于摘掉了贼匪的帽子,成为合法之民,又得到了县府的特殊照顾,也是欢天喜地! 更出人意料的是,吴氏兄弟归顺刘纬的消息传播出去,整个江阳地区其他大大小小的江贼团伙,也陆续前来归降了!刘纬也照例,把他们全部安排到了三湾地区,编入水军。一时间,甘宁所统领的水军,战船达到三百余艘,人数也扩充到了近三千人! 一切都似乎那么顺利,皆大欢喜,可坏消息还是接踵而至了!这一日,刘纬闻听方山张慕派来使者,本以为对方是来接洽归降事宜,却不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县府内,正堂上,众人皆聚于此,那贼寇使者上得堂来,非常无礼,高傲不跪,却把随身携带的一方木匣呈给了刘纬! “此乃……何物?”刘纬一开始并没有计较使者失礼,看着那口匣子,好奇地问道。 “请启之,可得知也!”那所谓使者,依然高傲,竟这般敷衍道。 无奈,刘纬亲手打开了木匣,却一下子被其中的内容惊呆了!这匣内,分明装着的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是当初他派往方山送信的使者! “大胆!尔等凶狂,岂有斩信使之理!”一旁的张翼也看见了头颅,立即暴怒,站起身来大骂道! “伯恭且慢……”刘纬连忙止住了张翼,又转向那使者,“张贼慕首,何意也?” “哈哈哈……汝不明何意?此,即为答复也!”那使者张狂,哈哈大笑,竟然指着头颅嚣张地说道。 至此,在场众人都怒不可遏,陈式更是抽出刀来,指着他大骂道:“小贼张狂,尔不惜命乎!” “哈哈,敢来此,便不畏死也!”那使者一点不害怕,反而一派大义凛然的感觉! 刘纬一直没有做声,面色阴沉,他倒是对这名贼匪使者有些刮目相看了,这世上还真有这样不怕死的人? “张贼慕首可知此举之恶果乎?”良久,刘纬语气低沉,声音不算大地反问了那使者一句。 “盖来兵者犯耳,方山险峻,万夫莫开,汝等可试之也!”这使者话里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你们无非会派兵来打呗,我们不怕!方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你们尽管来试试看! 嚣张跋扈,放肆已极!在场众人都忍不住了,纷纷开口痛斥这使者,而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把头一伸,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言已至此,只求一死哉!” 刘纬看出来了,这使者并非不怕死,而是个愣头青!他越是张狂,越说明他内心其实是极度恐惧的,也许他也是倒霉,被派来传递这样的口信,反正必死无疑,无奈之下才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 “呵呵……汝传张匪慕首,引颈待戮也!”刘纬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使者,见刘纬好像并不打算杀他,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不过,他也不敢相信能这么容易脱身,站在那里愣住了。 “来人!与其髡发黥面,赶出江阳!”刘纬是不想杀他,但却没打算轻易饶了他!所谓髡发黥面,就是剃光头发,在脸上刺字,这在古代是极为侮辱人的一种刑罚! 刘纬的意思是,你不是不怕死么?那我偏不杀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那使者一听,当时就被吓得浑身颤抖起来,显然刘纬的处置,比死更让他感到恐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求饶。 可刘纬根本不管那些,挥手令人把使者拖出去行刑了! 这番闹剧结束了,众人的怒气却很难平息,不过,眼下更要紧的是该如何平定张慕贼寇,还百姓一个平安的江阳! “君等以为,如之奈何?”刘纬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环顾众人问道。 “贼匪猖狂,吾愿领所部之兵,攻入方山,擒拿贼首!”张翼立刻站了起来,激昂地说道。 “我等亦愿同往!”陈式也站了起来,大声回应道。就连城府较深,不爱说话的张嶷,此时也是一脸怒气,站了起来。 “汝等之勇,纬深以为知,然方山险峻,不可强攻,当用计也!”刘纬此时却摆了摆手,这样说道。 众人有所不解,一伙千人贼匪而已,以江阳新军的战斗力,绞杀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何必用什么计啊! “主公,愚以为,当使诱敌之计,除其地利也!”一直没有吭声的法正,到这时才开口,拱手向刘纬建议道! 第69章 引蛇出洞 方山,位于江阳西南五十里,到现在,此山依然是泸州市著名的旅游风景区。三国时代的方山,的确是山岭环绕,密林深邃,野兽横行之处,活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就是本地人不熟悉地形的,也不敢轻易进入。 张慕一伙陆匪选了这片山区作为根据地,倒也很有眼光,此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官军想要进山剿匪,非常困难。而且,就算官军进山剿匪,人家不与你正面冲突,躲进茂密的山林,你连个目标都找不到! 另外,派兵围困他们也不行,这山中原始森林密布,鸟兽山货非常充盈,即使存粮吃完,也能挺个一年半载,根本困不死他们!更何况这么大的一片山区,你得用多少人才能彻底围困堵死他们?十万还是二十万? 因此,这方山真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座堡垒一般,如果想要想剿灭盘踞在此的张慕一伙人,必须用计才行,像张翼等人所议,直接派江阳新军杀进山去,肯定没有什么效果。 刘纬对这些情况,其实都很清楚,等的就是法正出谋划策!他深知法正善于奇谋,这不正是发挥他作用的时候么! 法正的建议很明确,要想剿灭张慕匪帮,不能让他们占据地利,应该用计引蛇出洞,于方山之外,歼灭他们!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引他们下山呢? “先生所言极是,然以何诱之焉?”刘纬肯定了法正的建议,又追问道。 “猖狂使者,且缓放之,有大用也!”法正意味深长地一笑答道。 “哈哈……先生妙计哉!”刘纬沉吟片刻,突然懂了法正的意图,笑了起来。 话说刚才于公厅之上,猖狂无忌的那个小贼使者,其实也不简单!此人名叫宋忠,原本也算颇有家财之人,曾读过书,有些韬略,但因为不善持家,好赌好色,家财散尽,走投无路,便投靠了悍匪张慕。 这个家伙品行不端,但却有些鬼心肠,一直以来充当着张慕狗头军师的角色,实际上,张慕的很多暴行,背后都有宋忠的身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这一次,宋忠被张慕派来送口信,他本不愿意来,也很害怕刘纬会杀了他泄愤,但颇有些智慧的他,分析推测对方是不会杀他的,而且,越显得不怕死,活下来的机会越大,所以他刚才是那种表现。 宋忠万万没想到,刘纬狠毒至此,竟给自己加了髡发和黥面之刑!但此人一贯不知廉耻,想来,能保住性命就算万幸,行刑过后,他还等着被释放呢,却意外地被关了起来! 直到第二天,牢门被打开了,战战兢兢一夜的宋忠被告知,自己回不去了,竟被充为奴工!随即,便有人给他上了镣铐,用鞭子抽打着他,赶出牢房,押送着他上了一艘船。 这艘小船又行进了两天,宋忠被驱赶着下了船,马上被命令搬运货物!宋忠此人,本无大力气,搬了几麻袋货物后,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身后的监工却不饶他,数鞭子抽过来,疼的宋忠没扛住麻袋,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大概那麻袋不太结实,或封口没扎好,掉落后,里面的货物便洒了一地,宋忠眼见着那些货物,吃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因为这些麻袋里装的,竟然都是白花花的食盐! 乖乖!哪来的这么多盐!宋忠心中疑惑,四下望去,发现就在这河岸边,有一方石牌,上面写着井亭二字!他又看了看远处,似乎有不少的食盐,正一袋一袋地运到河边装船,少说也得有数千斤! 发财了!发财了!宋忠当然知道,这些食盐意味着什么,要说以前,他还真不知道江阳县有这么个好地方,如果知道,早就建议张慕率人来抢了! “啪!”监工一鞭子又抽了过来,正中宋忠的后背,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他不敢再四处张望,而是赶快蹲下身来,把散落在地面上的盐,重新装回到麻袋中,并费力地抬着,装上了船。 要说刚才,宋忠还觉得自己被髡发黥面,还沦为奴工,已经绝望!可现在,得知这个地方竟然有那么多盐,他不再绝望,仿佛浑身都有了力气! “逃,我一定要逃!”宋忠突然有了干劲,但在心里却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接下来的几天,宋忠是一边干活,一边暗中观察,发现井亭这里,有一处山坳,修建了一座军寨,似乎驻军不算多,也就二百多人,那一袋袋的盐,就是从这军寨中搬运出来的,想来那里似乎有很多存货! 宋忠是越来越兴奋,他仿佛已经看见无尽的财富在向他招手!不过,现在自己还不能高兴太早,要想把消息传回山寨,他得先逃命才行! 干了几天的装船工,这一日,宋忠被监工赶上了船,连同满载的食盐,似乎要回江阳的样子!宋忠觉得机会来了,终于在夜间趁着监工睡着的时候,突然跳河,想跳出升天! 宋忠的水性还不错,可他的手上锁着沉重的镣铐,差点没淹死!好不容易上了岸以后,宋忠撒丫子开跑,顺利摆脱了追兵,终于在数日后回到了方山山寨,可谓是九死一生! 第70章 伏兵四起 匪首张慕,生性多疑,他谁也不敢信任,只好决定自己亲自带人前去劫盐。可是,他这个决定,立刻让宋忠的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笔巨大的财富,可是我宋忠发现的,你张慕是什么意思?难道想独吞?虽然我暂时还是你的属下,那这一次的所得,也该分我一些吧?我说带人去劫,你不愿意,非要自己去,这是信不过我么? 宋忠想了很多,原本兴奋而激动的他,情绪忽然开始降温,到最后,竟生出了一肚子的不满! “张公乃我等之首,岂可以身犯险哉!”宋忠不甘心,还在争取这次的带兵之权。 可是他越是这样主动,张慕就越不信任他了,不仅开始怀疑宋忠想独吞财富,更是怀疑他可能有异心! “兄之虑过矣,吾乃大将,焉能惧哉!”张慕大大咧咧地回应道。随即,他又看了看宋忠,补充道:“然事求全济,人手多多益善,宋兄此番与我同往之!” 宋忠听张慕这么说,脸上终于恢复了点笑容!只要张慕愿意带自己去,那就好办,到时候,自己怎么说也能分一杯羹! 可是张慕其实却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怀疑宋忠有了异心,如果留他在山寨驻守,怕他造反,占了山寨,那自己岂不是回不来了?必须把这个家伙带在身边,如果有什么异动,立刻斩杀他! 就这样,这伙同床异梦,各有心思的贼匪,下定了去井亭劫盐的决心,第二天一早,整个山寨一千五百余人,全体下山,朝西北方向开进! 之所以倾巢而出,张慕主要是出于两点考虑:其一,这伙人不足以信任,谁留下来驻守山寨,他都不放心,不如全都带上的好!其二,那么多食盐,分量可不轻,如果不多带些人手,也运不回来啊! 而且张慕也不怕这时候官军突然来袭击方山,人去楼空而已,就算山寨被占了,他只要得到那些传说中的盐,那就发了,随便可以再另立山头,而且实力更强! 这个家伙做着春秋美梦,带领贼匪军出发了,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其实都是圈套! 由方山出发,离开山区后,张慕匪军转向了西北,竟然沿着大路,浩浩荡荡地朝井亭方向而去!按理说,贼匪不应该敢于走大路才对,但张慕匪军,人数众多,又为祸一方多年,他们早把自己当成了无敌的存在,丝毫不畏惧官军! 就这样,行了半日,已近午时,这些贼匪喽啰累得不行了,纷纷叫苦连天,要求休息!这群家伙,平时喝酒赌博玩女人样样精通,把身体都掏空了,自然没有什么体力的保证。之所以能走一上午这么久,还是因为听说首领是带他们去发财,才有的动力。 张慕骑在马上,转头看了看这伙人,也是很无奈,只好下达了原地休息的命令,众贼卒得了令,纷纷倒在地上,似乎已经精疲力竭的样子。 其实张慕自己也是累坏了!他很胖,在侍从的搀扶下,才勉强下得马来,只觉得自己的大腿都有些僵硬了! 张慕原是军中小校出身,因为惧战,做了逃兵。但他嗜杀成性,凶狠冷血,做了贼匪后,很快拉起了一伙人,占山为王,盘踞在方山一带已经十数年了! 如今的张慕,已年近五旬,安逸的生活,让他养尊处优已久,早已没有了当年之勇,肥胖的身躯,也是让他负担不轻,即使骑马也累得够呛。 要不是因为对谁都不信任,他才不会自己亲自出山,走这一趟。 下马之后的张慕,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有伺候他的侍从又送上了水囊。张慕喝了几口水后,抬头观望起周围的环境。 虽然他们是一直沿着大路前进,但蜀中所谓的大路,其实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宽阔平坦之路。眼下,张慕的一千多匪兵,正行进到一处小型的山谷处,也就是说,在路的两侧,都是不算太高的山丘,而他们这些人,现在正在谷内休息着! 张慕毕竟是下级军官出身,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里的地形,实在是太适合打伏击战了!如果有人在两侧的山丘顶埋伏,突然发动袭击,手下这一千多人定会损失惨重! 刚才自己累得不行,竟然没注意到这点,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啊!张慕多疑,即使他心中依然确信没有人敢于攻击自己,也还是不放心! “此乃绝地,速速离之!”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张慕突然大声下令道。然而,这帮平时只善于打家劫舍的贼匪,早就累坏了,如何速速离开?很多人都躺在地上,气都没倒过来呢! “将军……令士卒暂歇为上……”有一名看似贼匪小头目的家伙,向张慕建议道。因为张慕占山落草,自称“威蜀将军”,所以大部分人都称呼他为将军。 “汝知之甚少,此处绝地,恐有变故也!”张慕语气不是很好地批评了那小头目一句,显得他好像很懂兵略似的。 那小头目也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知道张慕本性多疑,以为首领的老毛病又犯了,便笑着说道:“将军,此处何来伏兵?何人敢袭我等耶?” 张慕听了那小头目的话,倒没生气,他此刻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神经过敏了,又四处观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难道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岂料,电光火石之间,一枚箭矢冷地袭来,正中张慕面前那小头目后脑!这一击,极为锐利,竟然射穿了他的头颅,箭头从那小头目还带着笑意的口中,直接穿透出来!血,当即飞溅,喷了张慕一脸! “敌袭!”别看张慕很胖,但反应挺快,他大叫一声,推开那仍然站立的小头目尸体,连忙躲在了刚才所坐的那块石头后面!直到这时他才看到,两侧的山丘之上,突然出现无数弩兵,正对着山谷内,连续发射箭支! 让张慕惊诧的是,这些弩兵,竟然可以连续发射,几乎没有空档的间隙,一时之间,头顶上是箭如雨下,许多贼匪喽啰兵都中箭身亡! 这条山谷,本来就是大路所在,所以旁边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掩蔽物,张慕能在那块石头后面躲避,实属万幸,而其他喽啰兵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遭遇袭击后,四散奔逃,却无处藏身,许多人中箭,甚至有的人,把同伴的尸体作为盾牌,来挡那些四面袭来的箭支! “速速冲出谷口!”张慕虽然慌乱,但仍然没有忘记下达命令,他发现前方不远处,似乎就是山谷的出口,便立刻高声吼道。马已经被射死了,张慕顾不上许多,起身便飞奔起来! 仅几轮的齐射,张慕手下一千五百余喽啰兵就损失了大半!侥幸还活着的那些贼匪,听见首领的命令,撒丫子开始向前狂奔,企图快速通过山谷,冲出绝境! 哪知道,还没等他们接近谷口,就见山谷口处,一营长枪兵早已经列好了阵势,那整齐的、明晃晃的金属矛尖,闪出一片寒光,让张慕等人不寒而栗! “速速退避!”眼见前方谷口已经有伏兵,而且看似根本就冲不过去,张慕又赶紧命令道。众贼匪闻令,迅速转身,又朝相反的方向跑去,试图由来路而出。 可是,还没跑多远,贼匪们便发现,头顶上的箭矢停了,与此同时,来路方向的谷口外,传来一片喊杀声!张慕定睛一看,立刻是五内如焚! 因为,他分明地看见,无数手持刀盾的官军,朝自己冲过来了! 第71章 张匪覆灭 圈套!这一切,完完全全就是法正之计!张慕和宋忠等人,被贪欲所迷惑,终于还是落入了刘纬精心布置的圈套中! 那一日,法正建言,留住张狂的宋忠,之后他所有的经历,其实都是一场戏!刘纬故意让他知道井亭有大量食盐,也是故意放跑了他。当然,这场戏做得太真实,参与的群众演员,都可以颁发个小金人奖!彻底瞒过了精明的宋忠,让他以为财富近在眼前。 其实宋忠跳河逃跑以后,并没有摆脱监视,刘纬早就派人在暗中盯上了他。随后,刘纬得知此计进行顺利的消息,马上集结了江阳新军,于去往井亭的必经之路上,选择了这处山谷,早已埋伏多时了。 此外,刘纬又命令甘宁,统领一部水军,拱卫江阳,另外由雷豹率领五百人,从泸水上游,方山南麓,进山攻打贼匪山寨! 这个雷豹,如果您还有印象,正是当初刘纬第一次招兵现场那个憨大个子!当时刘纬因为他超过了年龄,没有录用,却建议他学习行舟之技。这汉子倒也实在,还真的听从了刘纬的建议,苦练行船及水战之术,并参加了甘宁的水军,非常努力,出类拔萃,现在已经是水军小校,百夫长之职了! 雷豹这一路人马,书中代言,非常顺利地就拿下了方山贼寨,暂且不细表,只说山谷战局! 贪念,让张慕等人蒙蔽了双眼,发财的梦想,把他们引入了绝境,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刘纬早已经编织好的口袋阵中! “天绝我也!天绝我也!”眼见自己陷入了重重包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张慕仰天长叹,绝望地大呼道! “将军,彼皆少年兵也,吾等仍有生机!”此刻,那个宋忠依然活着,他赶紧来到张慕身边,一指谷口冲来的官军,大声提醒道。 张慕刚才的确是慌乱中什么也没看清,宋忠这么一说,他连忙顺指示看去,这才发现,那些冲过来的官军,的确都是十几岁的少年! “竖子猖狂!竟以小儿之军敌我!”张慕刚才还很绝望,此刻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情绪了!他先是觉得刚才的惨败竟然是一群孩子造成的,有些羞愤之感,后来,张慕又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 “听令,随我杀出一条血路,冲啊!”张慕觉得,一群少年,肯定没有什么战斗力,连忙命令剩下的这几百人冲上去,试图逃出生天! 贼匪毕竟是乌合之众,不是正规军,他们身上也基本没有甲胄,手里拿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甚至有人,只持木棍!而张翼所领刀盾营士兵,人手一把环首砍刀,一柄坚实的木盾,身上披有竹甲,仅从装备上看,就更胜一筹! 另外,这些兵虽然是少年,但却经过严格的训练,受过大战的洗礼,战斗力非同小可,张慕等人,轻率地以年龄来判断战斗力,犯了以貌取人的严重错误! 话说这些喽啰兵,眼见敌人都是孩童,也都来了劲头,好像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一个个嗷嗷叫地往上冲,看那架势,似乎有必胜的信心,一时间倒是士气大振! 可是,这点士气,只维持到双方冲杀到一起就彻底湮灭了,因为他们发现,对方的战斗力,非常强悍! 张翼领兵冲在最前列,瞄着一名贼兵,便杀了过去,只是利用气势和冲击力,一刀便把那人劈成了两截!他身后的少年兵,更是不甘落后,三下五除二,就斩杀了无数贼兵! 张慕可没有冲在最前列,他是在后面压阵,眼见着这些少年的战斗力如此强悍,他又是惊得目瞪口呆!更让他心惊胆裂的是,从谷口冲进来的官军,越来越多,如潮水般不见边际,根本无法判断人数究竟多少! 恐惧,逐渐占领了制高点,张慕的意志崩溃了,转身又想跑,可谁想,刚跑几步他就发现,刚才于谷口埋伏的那些长枪兵,竟然在迈着整齐的步伐,挺着尖锐的长矛,逐渐逼近了! 张翼所领刀盾营士兵,在斩杀了数百匪军后,也是组起盾牌阵,高举战刀,迈着整齐的步伐,继续逼近!包围圈越来越小了,直到剩下的数百贼匪再无可退的空间,才停了下来。 此时,刘纬出现于山丘之上,他俯视着张慕等一息尚存的贼匪,大声厉喝道:“汝等还不缴械哉?” 听闻这一声,张慕才抬起头来,看到了刘纬。 “汝……汝何人?”张慕惊讶地问道。 “吾乃江阳县令,刘纬是也!”刘纬巍然肃立,底气十足地应道。 他?他就是那个小公子?其实张慕并非对刘纬一点不了解,也听说了他带领江阳守军,击溃叛军的事。张慕之前的猖狂,多少源于轻敌和自负,他小看了刘纬,更是对自己过于自信了。 “竖子阴谋卑劣!胜之不武哉!”张慕举起手中刀,一指刘纬,不服气地说道。 “尔等作奸犯科之徒,欺民害命之辈,焉敢言此乎!”刘纬撇了张慕一眼,轻鄙地说道。“速降,可留尔全尸!” 张慕一听刘纬这话,心是彻底凉了,投降的结局竟然只能留个全尸,那还投降干什么?索性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可他是这么想的,别人可不这么想,尤其是那个宋忠,他竟然直接把刀扔在地上,跪了下来。 “我等愿降公子……我等愿降也!”宋忠口不择言地求饶乞降道。 “呵呵……汝果言之有信,有大功也!”刘纬冷笑一声,竟突然这样说道。 张慕一听这话,立刻怒了!好啊!原来宋忠早就勾结了官军,故意引自己上套!今日之败,全都是这家伙的阴谋啊! “小贼焉敢欺我!”张慕大吼一声,抡起战刀,朝跪在地上乞降的宋忠砍了过去! “啊……啊……”宋忠还没反应过来,张慕的刀就砍了过去,他本想躲,却没完全躲开,正被砍中了肩膀,一条膀子,被齐刷刷地砍断,鲜血喷涌而出,宋忠惨叫不已,失血过多而死! “竖子!吾宁死也!”张慕砍了宋忠,又抬起刀来,一指刘纬,倒显得临危不惧的样子。 “放箭!”刘纬没跟他多废话,立刻对身边的陈式下达了命令。随即,陈式举起十字弩,迅速放出一箭,正中了张慕咽喉,这个乱世匪首,就这样颓然倒地,挣扎片刻后没了气息。 “我等愿降,县令大人,饶命啊!”“县令开恩,我等愿降!”眼见头领被射死,其余匪兵全都赶紧跪了下来,朝刘纬不停磕头乞降,悲怆哭泣,呼天抢地。 “准降!然汝等造孽多矣,充为奴工,以恕罪愆!”刘纬接受了剩余贼兵投降,但与处理沈弥叛军降兵一样,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必须让他们劳动改造! “谢县令大恩!”那些降贼,听得自己命保住了,纷纷磕头如捣蒜。 随后,刘纬命人把这些贼兵绑了,押送回了江阳县。此战大胜,竟无一人伤亡,便消灭了贼兵一千余,俘虏四百余,毙贼首张慕和宋忠,彻底荡平了方山匪患! 月余之内,刘纬又命江阳新军四面出击,剿灭了那些顽固不化,不肯归降的贼匪,剩下的小股流寇,或望风而降,或仓皇逃离,整个江阳县境内的匪患,被一扫而光! 百姓们得知了这个消息,额手相庆,兴奋不已!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怕人身财产遭到威胁,安全感陡然而升!同时,百姓们也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县令大人,公子刘纬赐予! 第72章 大豆榨油 江阳匪患被平定后,整个县境内空前安定,大家也终于可以安稳地致力于农业发展了!不过刘纬最近却很烦恼,因为汉代的饮食实在是让他吃得非常不适应! 刘纬毕竟是个现代人,吃惯了那琳琅满目的各式菜品,品尝过各种有滋有味的美味佳肴,突然穿越到了汉末三国时代,他实在难以适应,并不是说他太娇气,嘴馋。 之前,我们曾经说过,现代中国市场上常见的那些食物,尤其是蔬菜,大多数都是外来货,很多是明代以后才传入中国的。在汉代,人们常吃的就是几种主食、蔬菜和肉食,品种十分单一,加上江阳县又是百废待兴,底子薄,肉食吃的时候也少,每天都是清粥咸菜,咸菜清粥,刘纬早就已经吃腻了! 阿幼朵一直伺候刘纬起居,平时对他也十分关心,见刘纬最近没什么胃口,她私下里攒了些铜钱,远走一趟乡间,高价采买了几斤鸡蛋回来,想给刘纬打打牙祭。 当那满满一筐鸡蛋摆在刘纬面前时,他馋得口水横流,眼睛直冒光!要知道,自从来到江阳以后,他还从来没吃过鸡蛋! 可能您会有疑问,人类饲养家禽的年头可不短了,汉代难道没有鸡蛋吃吗?其实不是没有,而是因为穷,一直都吃不起啊!那个年月可没有大规模的养鸡场,蛋的产量极低,价格昂贵。尤其是江阳县残破,百姓民不聊生,吃不饱饭的情况都有,还哪有人家养鸡?早就饿得宰掉吃肉了!因此,这里几乎见不到鸡蛋的踪影! 刘纬虽然身为州牧公子,江阳县令,但他一直秉承着与百姓同甘共苦的理念,当然不能搞这样的特殊。不过,现在江阳开始恢复了元气,蒸蒸日上,作为县令,偶尔吃几个鸡蛋,不算过分了! 见刘纬馋得那个样子,阿幼朵莞尔一笑,又提起了篮子说:“公子稍候,奴为公子煮之!” “且慢!吾欲食炒鸡蛋也!”刘纬赶紧止住阿幼朵,大声道。其实,他之所以馋成这样,就是因为脑海中浮现出炒鸡蛋那金黄的色泽和入口的香味! “何谓……炒鸡蛋耶?”阿幼朵一听刘纬的话,反而愣住了。 “以热油翻炒之……”刘纬刚想解释一下,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汉代,没有用油炒菜的! 这个时代,人们饮食中,常有用动物油脂烹饪的习惯,比如常见的猪油,也称荤油。植物榨油的记录也有,主要是芝麻油,又称胡油。这种东西虽然好吃,但用来炒菜,不太适合,而且,非常稀有,价格昂贵,不是巨富,是吃不起的! 植物油脂,广泛榨取和食用,应该是在南北朝之后,唐代开始流传开来!至于我们现在常见的花生油和大豆油,更是明朝以后才开始有的! 试想一下,猪油和芝麻油,能用来炒鸡蛋么?即使有,也大多数用于煎烤,熬汤之用。起码在汉代,几乎没有“炒”这种烹饪方式! 想到这里,刘纬陷入了沉思,刚才那股子馋劲,突然烟消云散。他在努力思考着,打算在三国时代,制作出优质的植物油来!这可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有可能彻底改良百姓的饮食习惯和结构,带来更丰富的烹饪选择! “阿幼朵,汝知蜀中可有菽也?”刘纬沉吟半晌,忽然急着问道。 菽,是中国古代传统五谷之一,也就是俗称的大豆、黄豆,原产地就是中国,早已经被培养和广泛种植了!他之所以没有问及花生,那是因为花生是十六世纪之后,由美洲传来中国的作物,三国时代,根本不可能有! “有之……梓潼一带,盛产豆也……”阿幼朵见刘纬那急切询问的样子,疑惑不解地答道。 “速唤少府前来!”刘纬兴奋地一拍桌子,朝门口的卫兵喊道。 没错,刘纬就是想让高兴去采买黄豆!高兴领命离去安排了,刘纬却没闲着,于桌案之上,又开始画一张奇怪的图纸!当然,在阿幼朵的眼中,这图上之物很奇怪,但我们其实都知道,刘纬是在设计榨油机! 当然,刘纬也不是万能的,什么都会,他只是曾经在一款美食栏目中,看过详细的古法榨油过程,有记忆,所以才能设计这种榨油机! 没多久,刘纬画出了设计图。这古代的榨油机,是个长方形的木槽结构,周围还有一圈接油沟槽,有压力板可以推拉移动。为了保证压榨的力量,刘纬设计了一种旋转推杆,即几个人像推磨一样,转圈推动,就可以让压力板的挤压力增大,保证大豆的出油率! 设计图画好后,刘纬又是一头扎进了兵工厂的车间内,与工匠们一起开始打造这台榨油机了! 当然,还是那句话,刘纬不是技术人员出身,在设计制造的过程中,难免有所疏漏,不过,兵工厂的工匠们早就习惯了他设计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已经能利用自己的经验,提出很多有价值的参考意见! 在众人夜以继日地不断摸索和试验后,终于,这台榨油机成功制造出来了!没过几日,采购黄豆的商队,也回来了,买来整整十船的豆子! 刘纬命人单独开辟一个房间,将榨油机置于其中,又准备了许多其他需要用到的工具,便根据记忆开始摸索榨油的工艺了!时间过去那么久,他的印象也不是那么清晰,经过反复的试验,最后终于榨出了豆油来! 当第一滴金黄色的油脂滴落下来时,刘纬兴奋不已,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有了大豆油,可以制作的食物或烹饪的方式就更丰富了!比如,泸水中有许多的淡水鱼,以前除了蒸煮和炙烤,竟没有任何其他制作方式,现在,起码可以多了一种选择——油炸! 还有,刘纬也终于可以吃到那梦寐以求的炒鸡蛋了! 第一次榨油成功,刘纬获得了五斤左右的豆油,马上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县府内的伙房,利用现有的炊具和食材,竟然做了好几道旁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好菜”,并邀请县府一众人等,同来品尝! 这些菜品有:韭菜炒鸡蛋、干炸鲫鱼、油煎猪排、油炒蘑菇、油炒竹笋、油炒包心菜……可能您看这些菜品,都带个油字,会觉得很油腻,可在汉代,这绝对是众人从来都没有品尝过的美味!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主食,刘纬做的是蛋炒饭,不再是稀粥! 这么多菜,摆了满满一桌案,众人围坐在一起,看着桌上的菜品直发愣!食材还是那些常见的东西,怎么经公子这么一做,显得那么让人有食欲了? 刘纬笑着介绍了一下各式菜品的名头,就请大家开始品尝了。所有人吃第一口的时候,都忍不住地惊讶,怎么会这么好吃! 结局不用猜,我们都能知道,这些家伙风卷残云一般,消灭了所有的饭菜,刘纬根本都没吃上几口! “此膳食可适否?”刘纬当然不会计较那么多,看大家吃得那么香,他满脸都是笑意。 “大善!大善!主公妙手,美味之极也!”甘宁本在三湾驻扎,今天也是特地赶来品尝刘纬手艺的,他一抹嘴,连连赞叹道。 其余众人,那更是没说的,一个劲地打着饱嗝,竖起拇指,赞不绝口。 “呵呵,此皆豆油之效也!非我之功!”刘纬欣慰一笑,还谦虚了一下,“可广制之,令民可得也!” 刘纬的建议,是发自内心的,他的初衷就在于造福百姓。众人闻听后,都没意见,只有一人,似乎闷闷不乐,那就是少府高兴! 第73章 经济作物 刘纬做了一桌子菜,向众人展示了豆油会给百姓餐桌带来的变化,并建议大量推广,大家都很高兴,只有高兴,反而不那么高兴了! “高少府,何故闷闷不乐?”刘纬很细心,他发现了高兴似乎情绪不高,关切地问道。 “主公,此……此豆油者……甚贵也!”高兴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心中的忧虑,原来他是觉得这豆油太贵了,老百姓未必能负担得起! 高兴几乎参与了整个的榨油过程,他发现,刘纬用了五十斤豆子,才榨出了五斤油来,虽然看似加工每一道菜时,所用的油量不大,但这也太浪费了!要知道,五十斤豆子,如果蒸熟来吃,够一家五口人吃上十天呢! 高兴觉得,这豆油虽然能让菜品更加美味,烹饪方式也更加丰富,但如此浪费,实在是暴殄天物!也难怪他会这么想,高兴是商人出身,最善于计较利害得失,如今他又身为县少府,掌管一县财政,自然考虑得比别人更加细致。 众人闻听高兴所言,刚才那兴奋的劲头也是立刻降了温,他们虽然不是商人,但也马上明白了高兴说的是对的!于是,大家纷纷把目光聚焦在了刘纬的身上。 “少府所虑甚是,然此榨油之法,未必如所费也!”刘纬先是肯定了高兴思虑周详细致的态度,随即又解释道。 众人听刘纬这么说,更是满腹狐疑,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日复至此,吾请君等再尝美味也!”刘纬说着,向众人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来! 第二天,刘纬就带着几个人,包括阿幼朵在内,又忙碌起来。他命人把昨天榨油所剩下的豆饼取来,置于一只大釜内,添水加火,反复搅拌,竟然又熬出了一锅豆浆来! 刘纬用干净的麻布和竹条,制成了一个过滤网,先虑出一碗豆浆来,尝了一下,虽有些怪,但确实是那个味道!随即,他又递给阿幼朵,让她也尝尝看。 阿幼朵接过碗来,轻轻吹了吹,小泯一口,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纠结起来,“咦!此味道甚怪矣!” 刘纬看着阿幼朵那可爱的样子,笑了笑,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可没喝过豆浆,当然一时适应不了这种味道,不过时间久了,相信他们一定会喜欢上的! 这豆浆还不是全部,刘纬又带着众人,把豆浆过滤了一遍,用文火慢慢煮,直到表面出现一层薄薄的豆皮,撤掉柴火,冷却一小会儿,下面关键的一部就来了,刘纬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卤水,倒入釜中! 讲述到这里,您一定明白了,刘纬是在利用榨油剩下的豆饼来制作豆腐!不过,这卤水是从哪里来的?不要忘了,井亭所产食盐为卤煮所制,待盐分充分被提取之后,剩下的浓汁就是卤水! 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卤水有毒,但与豆浆发生反应后,就没有毒了!刘纬把卤水倒入釜中后,不停搅拌,达到均匀程度后,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釜中的豆浆逐渐凝固成型,果然成了豆腐! 这还没完,刘纬趁热把锅中的碎豆腐用勺子捞出来,盛到事先准备好的木槽中,又在上面加板,轻力挤压,再等半刻钟后,取下槽模,真正的卤水大豆腐,成功被制造出来了! 阿幼朵等众人,眼见着刘纬如同变魔术一样,把那白色的液体,变成了如玉一般的大方块,都是惊诧万分,甚至一开始都没明白刘纬做出来的这东西是干嘛用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因为刘纬当场就抓起一小块来放进了嘴里!这……是可以吃的东西啊! 其实,豆腐相传为西汉淮南王刘安在炼丹过程中发明的,是不是感觉很耳熟,似乎与黑火药发明的过程相似!但这种说法缺乏根据,只是传说,豆腐真正走上寻常百姓餐桌,成为民间常见的食物,其实是在北宋时期! 所以,三国时代的人,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豆腐的,因此阿幼朵他们才会如此惊异。 啊!一股久违了的味道,果然是纯正的卤水大豆腐!刘纬也没想到,自己从电视里学来的知识,第一次应用就成功了! 这一整天,刘纬把榨油所剩下的四十斤豆饼,全都做成了豆腐,晚上,他又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豆腐宴!虽然调味料缺乏,也做不出什么太多的花样,但这豆腐可是众人第一次吃到,感觉味道独特,口感嫩滑,非常好吃,而且,还很能垫饥! “此……此物皆为制油余料乎?”又是一顿饕餮之宴后,高兴疑惑地问道。 “尚余此物也!”刘纬取来了做豆腐所剩下的豆腐渣,这东西,就几乎没剩下多少了,“可喂以禽畜为料!” 到这里,高兴和其他人才真正意识到,这黄豆,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的用途!不仅没有浪费,反而得到了充分的开发和利用!当然,刘纬比他们更明白,这就叫做经济作物!此时的刘纬,看着众人那惊喜异常的样子,心里默默念着:这才哪到哪?大豆的用途还多着呢! 其实,仅仅豆腐的发明,就已经可以算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了!各类豆制品,如豆腐皮,豆腐泡,豆腐干,干豆腐等等,无疑将会丰富百姓的餐桌!刘纬甚至有可能把豆腐乳和臭豆腐提前制造出来! 还有,对于酱油和大酱的制作,刘纬也是有些记忆的,这全都得益于那档舌头上的综艺节目,刘纬非常喜欢看的原因,加上他记忆力不错,也爱好美食,完全可以试着去发明创造一下! “我江阳县,应广植此菽类也!”想到这里的刘纬,心情不是一般的美丽,兴高采烈地建议道! 在此之前,蜀中的粮食作物,还是以水稻为主,有些地区还种植小米,也就是粟,只有益州靠北部的梓潼郡一带,有较小的大豆种植区域,这种作物,还是更多集中于关中和中原一带。 刘纬对此状况也是略知一二的,不管是水稻,还是粟米,虽然都是不可或缺的粮食作物,但却算不上是经济作物,只有广泛引进和种植大豆这种经济作物,再加上刘纬的这些“发明创造”,才能彻底实现百姓饮食品种和烹饪方式的重大变革! 在座的众人,虽然都是三国时代人,思维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公子刘纬以实际行动,的确让他们看到了这其中的益处,大家当然不会对此有意见了!不过,这份重担,恐怕又要落到法正和高兴的身上了! “孝直先生,高少府,君等以为如何?”刘纬看向此二人,询问道。 那还有什么说的了,刘纬虽然是江阳县的领袖,但他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全都亲力亲为吧,作为县内政的主要负责人,法正和高兴赶紧表态,一定按照刘纬的意思去办! 一场美食风云,告一段落了,虽然属于江阳自己的大豆,还没种出来,但刘纬已经把榨油和制作各种豆制品的方式和技术,传授出去了,江阳县街上,开了一家油坊,隔壁就是豆腐坊,当那白嫩的豆腐和金黄的豆油在江阳上市后,立刻就被抢购一空! 刘纬虽然来自现代,但他可没想把发明专利据为己有,他想让这些最基本的技术,能广泛流传开来,不仅仅局限于江阳,应该造福更多的百姓! 这一阵子,江阳城一片祥和热闹的氛围,刘纬的心情也不错,可是一个人的到来,却彻底搅乱了他的心绪! 第74章 掾史任凯 这一日,刘纬正于署衙中处理公务,忽闻传禀,有上官来至,是犍为郡太守派来的掾吏,名叫任凯。 所谓掾史,是太守之下,负责具体事务管理的官员,官不算大,但权力可不小。论级别,掾史比县令还小些,但毕竟是郡里派下来的官员,所以被称为“上官”。 这个掾史任凯,刘纬不认识,但有所耳闻。他本是犍为郡太守任秀族弟,纯粹的靠关系上位之人,而且,让刘纬非常忌惮的是,这家伙担任的职务是:金曹掾史! 这金曹掾史,是主管一郡盐铁货币的官员,可以说是个非常肥的职位,刘纬所在意的,正是这家伙的来意! 刘纬很清楚,井亭的盐井,产出大量食盐的事情,不可能一直保密,总有消息泄露出去的那一天,尤其是这缺盐之地,市面上一下子冒出那么多的盐来,郡府肯定会知道的。 刘纬跟太守任秀打过交道,深知他的为人如何,如果让任秀知道了江阳县内竟然发现了“宝藏”,他怎么会置之不理? 眼下,掾史任凯前来,刘纬马上就猜到了对方的来意,肯定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冲着盐井的利益来的! 虽然任凯是所谓的上官,但刘纬的身份也不低,州牧公子啊,所以在礼节上,刘纬并没有那么隆重,只是让禀报之人召唤任凯前来!其实,刘纬也是猜到对方来意,打心底厌恶,才如此表现的。 “金曹任凯,拜见公子!”没过多久,有一人上得堂来,微微躬身一礼,向刘纬拜道。这句话乍听起来挺客气,但口气却十分不友好,尤其是他还把那个“拜”字说得很重,似乎有些怨怼之意。 其实,这任凯的心里,还真是对刘纬不满了!他身为郡里的掾史,又是太守任秀的族弟,在犍为郡境内,谁人敢不给他的面子?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一个小小县令,竟然敢召自己进见,不出门迎接?这是任凯从来没经历过的! 不过,任凯对刘纬州牧公子的身份,还是有所顾忌的,心中的不满忍而未发,但见了刘纬,他刻意说自己是在拜见公子,而不是县令,意思就是你刘纬不过如此,要不是州牧公子,我还能拜见你? 刘纬非常平静,闻声后才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之人。他只见这个任凯身着华丽的蜀锦官衣,头戴金丝冠,腰间配锦带,从打扮,就明显可以看出,这家伙的家里多么有钱了! 再看此人外貌,圆脸大肚腩,八撇细胡须,脸间似有横肉丝,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虽然刘纬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任凯这个长相,还是让他心生厌恶,一看就像个贪污腐败的旧官僚模样! “上官此来,有何公务?”刘纬开口了,语气也是生硬冷漠,竟一点也没给任凯的面子! 任凯一见刘纬这个态度,更是火从心头起!这小子,不出门迎接我也就罢了,上得堂来,竟然也不招呼自己入座看茶?实在是无礼至极! “此来,为盐井事耳!”任凯心中怒火中烧,见刘纬这般态度,索性开门见山,直接进入正题,省去了寒暄之言。 “何井?”刘纬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 “汝江阳县产井盐之事,尔以为太守不知乎?”任凯十分傲慢地反问刘纬道。 “知之,又如何?”刘纬竟然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好小子,跟我玩横的!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吗!任凯心里这个气啊,他本来脸色就不太好,这下索性开始翻脸了! “刘县令不知朝廷法度乎?尔等私采贩运,乃死罪也!”任凯用威胁的口吻,说道。 “知也!亦如何?”刘纬把脸一扬,竟然毫不在意任凯的威胁! “尔……”任凯气愤至极,刚要发作,却再次忍了下来。这个家伙贪婪而又精明,这一次前来,可不是跟刘纬吵架的,更不是为了公事公办,他受太守任秀指派,就是想获得盐井的利益给他们任氏家族,闹翻了,回去也无法复命。 “刘县令,盐井所产,当行郡内之税,此乃法度也!”任凯眼珠一转,换了个公事公办的态度,以朝廷法度据理力争,试图得到利益。他的意思很明白,你江阳县,是需要向犍为郡缴纳税赋的,江阳所产井盐,更是应该按照朝廷法度,征收盐税才对! 这里,需要插一句,中国古代对于盐铁茶马贩卖的管理十分苛刻,并征收重税,也是国家财政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就说这盐,商人是可以贩卖的,但需要在官府以重金购买“盐引”,等同于向官府交了盐税。 在犍为郡境内产出的食盐,如果贩卖,自然需要在任凯这个金曹掾史手里买下盐引,才是合理合法的商业行为,不然就是贩卖私盐,重罪!而卖盐引的收入,自然是落入了任凯的手中,在这样的乱世里,政令不通,朝廷法度,早已沦为私人敛财的手段! 对此,刘纬早就一清二楚,他不是不愿意交税给郡里,而是厌恶这些贪污腐败的世家大族,更不想盐井收入的利益,喂了这群欺民害民的恶吏! “不行税,又如何?”刘纬干脆蛮横到底了,任凯试图跟他讲理的努力,又失败了! “公子,汝任县令,岂能不守法度!”任凯已经有些出离愤怒了! “为县令者,当保境安民,铲除凶恶,造福百姓,纬窃以为今日之江阳,亦乎如此也!”刘纬不卑不亢,面色阴沉地回应道。 任凯听闻此言,愣住了。的确如此,刘纬率领江阳新军,击溃沈弥叛军之事,他早已知晓,这不就是保境安民,铲除凶恶吗?在来的路上,任凯所见所闻,也处处在印证着刘纬这个县令的确干得不赖,这难道不算造福百姓吗? 尤其是任凯来到江阳县城后,目睹了江阳县的新面貌,竟然比郡治所在武阳县看起来还要更好,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都是刘纬的功绩吗? 任凯其实心里也虚,他强调朝廷法度,但实际上干的却是中饱私囊的勾当,眼下刘纬是软硬不吃,毫不让步,他竟然也无言以对了! “哼!刘县令,汝好自为之!”任凯恼怒不已,一甩袖子,转身离去!这一趟,他算是白跑了,本以为能从江阳抠出些利益来,却没想到遇见这么个愣头青! “唤县佐前来!”刘纬见任凯远去,吩咐小吏,去召唤陈式。 不提刘纬,只说任凯,他憋着一肚子气,离开了江阳县,日夜兼程,很快赶回到武阳县,直接去见了太守任秀。 “禀太守,江阳县令甚是无礼!”任凯见了任秀之后,连忙把这一趟的遭遇讲述给任秀听。 任秀听了任凯讲述的整个过程,先是沉默了。其实,早在他派任凯前往江阳那时候,就有所犹豫,如果对方不是刘纬,只是个普通县令,怎么说都好办,关键刘纬是州牧的公子,这就有些棘手了! 现在,任凯带回了事未成的消息,任秀也是略显无奈。刘纬软硬不吃,这可如何是好呢? “兄长,此辱不可不计较哉!”任凯显然觉得这一趟他丢了大面子,气不打一处来,苦求任秀为他做主!而且,他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刘纬这么对待自己,岂不是就等于在羞辱你太守任秀一样? “如何计较耶?”任秀问道。 “愚弟以为,当以郡府之令,征彼之盐井也!”任凯一咬牙,决心要跟刘纬来硬的!他的意思是,刘纬若不肯就范,那就以郡里的名义,派兵抢占盐井! “此策……”任秀有些犹豫了。 第75章 觊觎盐井 任秀之所以犹豫,还是因为刘纬的身份问题。如果他不是州牧的公子,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任秀是会毫不手软的!可现在,他考虑的是,如果真按照任凯的建议,出兵抢占盐井,无异于与刘纬翻脸,他怕州牧刘璋会怪罪下来! “兄长,彼虽州牧公子,然法度必行,若不从,实乃反也!”任凯见太守任秀犹豫了,连忙继续煽风点火道。 “州牧怪罪,当何对耶?”任秀又问道。 “彼盐井所产巨万,我任氏子弟门客,遍及蜀中,若不济,可复赵韪之事也!”任凯阴邪一笑,竟这般答道。 他的意思是,如果能控制了盐井的收入,再加上他们任氏一族在蜀中的影响力,州牧刘璋未必敢跟犍为郡翻脸,如果真的追究起来,那他们也有实力像赵韪那样,干脆造反自立! “此法……”任秀一听任凯这个说法,先是一惊,又犹豫起来。 “兄长为一郡之首,岂畏惧一黄口小儿乎?”任凯见任秀如此犹豫不决,干脆来了一招激将法!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哥哥了,就是好面子,这一招准行。 果不其然,任凯这句话,让任秀立刻有些下不来台了,他的表情也开始狰狞扭曲起来! “然也!吾乃太守,何惧一小儿哉!”任秀一拍桌子,终于下了决心。 第二天,任秀就调集了兵马三千,令郡都尉周群为将,任凯为监军,浩浩荡荡,朝大安乡井亭村而去! 任秀他们这么做,虽然打的旗号是惩罚不尊上令的刘纬,但实际上为了什么,不仅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就连其他明眼人也一看便知,全是为了利益! 因此,这一次出兵,他们也没敢太明目张胆,如果走水路,需要途径南安和僰道两城,动静太大,所以,大军出了武阳县,并没有走水路,而是从陆路向西南挺进,直插大安乡。 沿途无话,只说数日之后,周群和任凯带领的三千郡府军,终于抵达了井亭村,却发现村内空无一人!派人打探才得知,据村外三里,有一处军寨! 得知这个消息,任凯有些意外!看来,这小公子刘纬早有防范,自己这三千兵恐怕不够用吧!不过想来,江阳新军三千余人,不可能全部驻扎于此,再说,他们也未必真敢抵抗郡府军! 于是,任凯命大军在村中暂歇,自己则与周群,带十余骑,朝军寨而去。可是,等他们到了军寨之下,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在任凯等人面前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军寨,而是横在一处山口的关卡!而且,这道关卡,一看就知道,修建得非常坚固! 传统的军寨,都是以木制栅栏为墙,附以瞭望台、箭楼、拒马刺等构建而成,而眼前的关卡,竟然是石墙结构,高三丈有余!墙下有门一道,也是类似城门的构造,简言之,就好像是一道城墙堵在这山口之间! 任凯去过江阳,当时他就对江阳城墙的坚固叹为观止,没想到井亭这里的关卡,竟然与江阳城墙一样坚固,都是那种浑然一体的材料构筑! “此关……异固也……”周群仰头观望,感叹道。 “盐井必在其后!”任凯立即判断道。这还用说吗?在这个穷乡僻壤,修建这么坚固的关卡,当然是为了保护盐井的! “如之奈何?”周群没了主意,转向任凯问道。 这周群,官居犍为郡郡尉之职,领武衔校尉,本来此番出兵,他是带兵将领,但却处处只能听从监军任凯的指示,也属无奈。整个犍为郡都是他们老任家的,周群作为下属,也只有听命的份。 “待我劝之……”任凯想了想,便驱马上前,来到关卡之下。 “城上守将何人也?”任凯来到墙下,仰头大声问道。 “吾乃江阳县史,王伉是也!”有回话了,任凯举目望去,发现城头之上站立一员小将,扶刀肃立,颇有英气。 “汝等何人,何故来此!”王伉回复了任凯后,又接着问道。 “吾乃犍为郡下,金曹任凯是也,此来传太守教书耳!”任凯一边回答,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帛文书,展开来给城头的王伉看。 所谓“教书”,是一种汉代上级对下级传达的文件,相当于命令或指示,任凯刻意展开来,是为了让王伉看清楚上面的郡府大印,这可是正宗的“红印文件”! 谁料,城头的王伉,竟然毫不在意,既没有要派人取书的意思,又没有放任凯入关的举动,只淡淡说道:“上官此书,应禀呈县令,吾不足以接之!” 王伉的意思是,我只是个县史,太守跟我隔着好几级呢,没有直接接受太守命令的道理,即便是教书,也该送去江阳,给县令刘纬看才对。 任凯听了王伉的话,心里这个气啊,索性收起了好态度,直接变了脸! “速速开关,府军来也!”任凯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身后的井亭村方向。他这句话,实际上就是威胁,告诉王伉,自己身后有大军撑腰。 “吾奉县令之命,驻守于此,无其命,盖不可开关也!”王伉竟然直接拒绝了! “小厮县史,安敢违太守之令!”任凯怒了,索性开了骂! “呵呵……吾等只知县令之命,不知太守何人也!”王伉也没发怒,微微一笑,回答还挺气人! “竖子……”任凯想继续骂,被周群止住。 “监军,不如暂退……”周群拉住任凯,一指关口之上劝道。 任凯这才稍稍冷静下来,顺指示看去,发现城头竟然有无数箭弩对准自己,太危险了! “退……”任凯也有点害怕了,连忙令十余骑赶快退回了井亭村内。 “未知此竖子,竟有防范!”回到村内,任凯一屁股坐了下来,愤怒道。 “监军,如之奈何?”周群又在一边问道。 “奈何奈何,汝乃武将,不知奈何焉?强攻之!”任凯被问得烦了,朝周群一顿大喊。 “监军,吾军力恐不足以攻此关也……”周群哭丧着脸,无奈地回答道。 这一次,他们只带了三千兵马前来,而且,也没想到要攻打这么坚固的关卡,本以为就是一趟武力威吓,便能水到渠成,连攻城武器都没准备,怎么强攻? “速造云梯,明日克关!”任凯当然也知道实情,但他却坚持一定要强攻。 “诺……”周群见劝说无效,只能遵命。 其实,那一日任凯愤怒离去后,刘纬便早有防备了,他命令陈式率领五百弩手,驰援井亭,加上王伉所领五百兵,共计一千江阳新军在此守卫。 不过,这一仗究竟打还是不打,着实很让人挠头。任秀派来的是郡府之兵,属于正规军,并不是贼匪或叛军,而江阳新军现在也是州府承认的正规军,两家都是正规军,一旦打起来,往小说是内讧和摩擦,往大了说,任秀会不会污蔑江阳造反呢? 其实刘纬知道,江阳有盐的消息,早晚会传播出去,到时候,觊觎此盐井的贪婪之徒,必如过江之鲫,纷至沓来!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不然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任氏是犍为郡大族,他们当然会打盐井的主意,刘纬的战略思想是,这一战,可打!要彻底打服他们,让所有敢于窥视盐井财富之人,彻底死心! 至于打了这一仗的后果,刘纬自然也想过,他还留有后招!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杀鸡儆猴,鸡都送上门了,怎会不杀? 第76章 盐井之战 这一仗是要打的,但怎么个打法,还是有讲究的。刘纬早就下达了命令,一定要等对方主动进攻了,方才允许还击,也就是说,绝不要放第一“枪”! 所以,这一夜十分平静,也没有发生夜袭的情况,除了在井亭村内,取木造梯的郡府军忙碌不停。 井亭村民都去哪了?他们其实都已经躲进了关卡内,实际上,盐井的生产,一点都没受府军到来的影响,依旧是按部就班。 盐井位于一处山坳内,只有一面有山口通向外部,现在还修建了坚固的关卡,可以说是易守难攻的独立空间。这关卡内,随着盐井的开发和生产已经逐渐形成了一座有一定规模的“工厂”,生产和居住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 若不是现在江阳县大力鼓励农业生产,井亭村民,就几乎没有人还在村里生活了! 翌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关卡守军就听到外面鼓声雷动,似乎郡府军果然要开始扣关了! 任凯很心急,他怕耽搁得太久,江阳新军会增援这里,昨天观察之下,他料定这里守军不多,应该一鼓作气,占据这处关口,这口盐井,就是他们老任家的了! 想到他们任氏家族一旦拥有这口盐井后那美好的未来,任凯的嘴角上翘,得意地笑了,他随即下令,步兵组阵,三声鼓毕,发起进攻! 岂料,还没等他们发动进攻,对面的关卡之上,突然射出一支响箭来!这场面,着实吓了任凯一跳,不过片刻后,他便镇静下来,因为他分明看见,那支响箭并没有射击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而是颓然落在步军阵前的地面之上! “哈哈……小儿幼稚,弩未至射程,便击之,蠢也!”任凯一见这个场面,嘲笑起那个守军将领王伉来。 “此为何弩,竟如此之远!”与任凯不同,领兵大将周群可是一点也没觉得好笑,反而立刻意识到,对面关卡之上弩箭的威力很强!这明显是给他们的一个警示! 要知道,步兵列阵,准备攻城前,肯定是离弓箭的射程远远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防止对方突射冷箭。可是,刚才那支弩箭,虽然没有射中自己的士兵,但也几乎是落在了阵列排头兵的脚下! 周群遥望关墙,粗粗估计,这弩箭的射程,足有三百余步!这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周群的一声惊呼,让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任凯也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弩箭射得真远,而且看似也挺犀利!对方之所以在己方还没发动进攻之前,先射一箭,不是愚蠢,而是警告啊! 不仅是他们两人,就连那三千士兵中的很多人,也意识到了危险,还没发动进攻,就看出对方硬弩的威力,好多人都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其实,这也是刘纬事先的命令,他让守军先射一箭,展示一下威力,如果对方就此退去,那就两不相干,皆大欢喜;如果对方还是执意要攻,那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如之奈何?”周群的心中也有些惧意,连忙再次询问任凯道。 “哼!小儿把戏,何惧之有?下令,进攻!”任凯故作镇定,还是坚持下达了攻关的命令。 那三千步军,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命令已下,不得不从,只好开始发动进攻了。为防止弩箭来袭,这些步军用盾牌组阵,缓缓前进。 王伉和陈式站在关城之上,见对方不肯放弃,无奈叹了口气,随即下达了迎战的命令! 霎时间,五百弩手发动了齐射,而且,这一次是三排连射,只转瞬间,就连续发射了六轮攻击!无数箭矢向敌人军阵飞去,一时间血光四溅! 虽然郡府军的士兵用盾牌组阵,但那都是圆盾,而且以木盾为主,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空隙的,所以,这一番箭雨袭击下来,还是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不过,毕竟有盾牌的保护,大部分人安然无恙,继续保持队形前进着,但可怕的是,对面城头之上的弩箭,似乎像射不完一样,不停袭来! 这就是三排连射这种弩兵战法的功效,使弩箭可以保持不停的打击,让攻城部队根本抬不起头来! 一开始,任凯观察着战局,发现对方的弩兵似乎并没有多少,每次射击百余支箭而已,还觉得守军不多,此战轻松。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也发现了不对劲! 一百人、二百人、三百人……自己军队的士兵,不断倒下,受伤和战死之人越来越多,可攻城军阵才走出去了不到一百步而已! “擂鼓对射!”任凯连忙下达命令,让鼓手击鼓传令。犍为郡的府军,装备还是不错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弓兵,眼见现在军阵逐渐接近了射程,任凯下令弓兵与城上守军对射! 陈式此时正在城上,指挥着弩兵的战斗,突然闻听对方的鼓声有了变化,而且军阵中的盾牌阵,突然闪出一道空隙,他马上意识到,对方是要发动对射攻击了! “盾牌组阵!”陈式连忙高呼一声,下达了命令。 霎时间,王伉手下那五百守军冲到城边,以盾牌紧密组成一道防御阵型,挡在了弩兵之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郡府军的弓箭袭来了!只听得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过后,守军手里的木盾之上,钉了许多弓箭。当然,这盾牌阵也不是密不透风的,还是有些守军中了箭,倒在地上痛苦不已,损失了数十人! “瞄敌弓兵,还击!”陈式随即又下达了命令,五百弩兵不再是三排连射,迅速改为一排,发动了一轮齐射,而目标就是敌军盾牌阵中暴露出来的那些弓兵! 府军弓兵,大概也就是五百余人,刚刚发动了一轮齐射,正在取箭搭弓,准备下一轮齐射,还没抬起头来,便被城头射来的弩箭击中了!因为要射箭,他们失去了盾牌阵的保护,中箭者甚多,一时间惨叫连连,损失甚巨! 要说在冷兵器时代,弓和弩到底谁优谁劣,没有个固定的答案,肯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其实弓弩各有优势,也各有劣势。 不过,在这场攻防战中,优劣立显了!占据城头的江阳守军,是从高处射击,加上弩的射击精准度高,所以弩兵瞄准那些弓兵这样固定的目标可以说是一射一个准,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可郡府军的弓兵呢,因为身在低处,射击高处的守军,必须采用抛物线射击的方式,这样弓的精准度比弩要差得很多,只能是靠数量优势成片成面地打击敌人才行,但他们只有五百余人,还形不成这样的优势! 所以,刚才的对射,仅仅一轮,府军就败下阵来!五百余弓兵,竟然一下就损失了四百余人,剩下的也是不敢抬头,赶紧躲到盾牌下面去了! 眼见敌人不敢继续对射,王伉下令盾牌阵撤,弩兵继续攻击!江阳五百余弩兵,又是继续开始发动起三轮齐射,给敌人的步军以持续不断的打击。 “监军,如此不妙,不如鸣金……”周群目睹着战局已经出现不利的状况,连忙建议道。 “击鼓!猛击之!”任凯不听,反而下令击鼓扣关! 随着隆隆战鼓声响起,府军不再组阵,而是如潮水般,冲向关卡之下!可是,还没等他们跑出多远,便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任凯于后军一看,气得七窍生烟! 因为他分明地看见,冲在最前列的那些士兵,纷纷掉进了陷阱里! 第77章 污蔑造反 盐井是江阳县的重要财政收入保障,刘纬怎么会对此疏于防范呢?为了防备可能发生的进攻,这关卡之下,早已经被挖了许多很深的伏坑陷阱,内里有削尖的竹矛竖立,掉进去,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这些陷坑并不是刻意给任凯的大军准备的,却恰好拿他们做了试验品! 这些陷阱,被挖掘得很凌乱,没有什么规律可循,而且表面的伪装又十分逼真,只有这里的守军还有井亭村民知道出入时该走怎样的路线,可以避开陷阱,外人哪能知道! 府军的攻城部队,如潮水般冲了上来,自然纷纷踩中陷阱,跌入了深坑之内,这一下子,就损失了数百人!而且,冲击关城的势头,立刻受阻,后面的士兵,都不敢往前冲了! 更可怕的是,城头的弩箭却时刻未停,冲击攻城时,府军士兵失去了盾牌阵的保护,现在又停了下来,立刻就成了活靶子! 任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战局,心里已经知道,此战败了!小小一个盐井都没打下来,回去可怎么向太守复命? “嗖!”突然,一支弩箭,不知为何,竟然射出来这么远,正好射中了任凯面前的地面,虽然没有射中他,还是让任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时的任凯,再没有了得意洋洋的样子,而是惊恐之余,连忙拨转马头,连命令都没有下,驱马直接逃遁了!周群见状,也没敢耽搁,连忙下令鸣金收兵! 可是,这兵还怎么收得下来,闻听鸣金声的府军士兵,慌忙转身逃窜,更是把自己暴露在了弩箭的攻击之下!因为,他们身上的甲胄主要是保护身前躯干位置的,转过身去,后背空无防护,更是成了弩兵们攻击的主要目标! 不退还好,这一退,便成了溃退,一时间中箭、拥挤、踩踏、慌乱中跑错方向,落入陷阱者,不计其数,死伤惨重! “胜!胜!胜!”眼见敌军溃退,关卡守军齐声高呼,气势直冲云霄! 任凯和周群,逃离了井亭,又汇集了残军仅百余人,好不容易才狼狈不堪地回到了武阳县。这一战,可谓是大败亏输!三千多府军,竟然只带回了一百多人!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呢? 其实任凯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盘算好了,现在见了太守任秀,他一股脑地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周群的头上! “禀太守,此次战败,乃周校尉轻敌之过也!”任凯一上来就开始推卸责任。 太守任秀,闻听兵败噩耗,心中悲凉不已!三千人呐!虽然称为府军,但其实是他们老任家花钱养着的一支生力军,武器装备也不差,竟然会败得如此彻底! 在此之前,这三千兵力,可是他手里的底牌,现在全都灰飞烟灭了,今后还拿什么来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恐怕连武阳城都守不住了! 任秀面沉似水,失望之极,没有做声,而是怒视着这两个不争气的家伙,眼中似有怒火喷出! “太守,监军乃污我也,此败皆因其刚愎自用,不纳忠言也!”周群一听任凯把责任都推到自己的头上,连忙辩解道。 任秀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其实更相信周群的话,可是,任凯毕竟是自己的族弟,一贯护短的他,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是好了。 “周校尉为将,吾乃监军,何因某而败乎!”任凯理直气壮,这时候倒是强调起岗位责任的问题来了! 周群听任凯这么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要继续辩解,却被太守任秀打断了。 “尔等勿言!败皆有罪也!免去汝等职务,退下!”索性,任秀来了个各打五十大板,全都给了处分!可实际上,这就等于是在护着任凯,因为这一次的战败,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战败的二人听了处分后,退出了公厅,任秀却坐在正位上,直发呆! 败局已定,也无法挽回了,如今需要想的是,如何善后!如果这两个人能争气打下井亭,那么一切都好说,可现在,打也打了,与刘纬也翻了脸,却没获得任何利益,还折了老本! 任秀担心刘纬会给州牧上表,毕竟人家是父子关系,到时候,州牧还不得怪罪到自己的头上?不行,必须想办法! 想着这些,任秀取来笔墨,于书案之上,写下了两封书信。其中一封是任秀上表州牧刘璋的情况汇报,当然,他肯定是添油加醋地把刘纬的蛮横无礼和不法行为,渲染得十分严重,并污蔑刘纬有造反之意;另外一封,则是任秀写给张松的密信…… 消息很快传到了成都,刘璋收到任秀的上表,也是惊愕不已,连忙召集臣将商讨对策。 “今闻犍为郡府军与江阳新军有隙,卿等以为,当何处之?”公厅之上,刘璋先是让众人传阅了任秀的上表,随后开口询问道。 其实,刘璋身为父亲,怎么会不偏向自己的儿子呢,他所说的话虽然是问句,但等于是断定任秀与刘纬只是产生了嫌隙,并不是所谓的作乱和造反,他询问的是这件事该如何善后而已。也就是说,他的态度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行了! “主公,愚以为纬公子之过甚矣!”没想到,张松突然开口,竟然这样回应了刘璋。 刘璋有些不满!自己都定了这次会议的基调,那就是调解任秀和刘纬两人之间的误会,你张松怎么还坚持刘纬有罪过呢! “哦?子乔何意?”刘璋虽有不满,但没表现出来,转头向张松问道。 “以下犯上,实乃大过,纬公子为下属,却不尊任太守之令,当罪以遣之!”没想到,张松越来越过分,竟然给刘纬直接定了罪过! 刘璋听了这话,又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以下犯上?不尊上令?你们在座的这些人,难道不是这样?表面上恭敬,暗地里都是心怀鬼胎,有几个人听过我的命令? 可是,刘璋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为了稳固益州的局面,他又不得不依靠眼下这些人,即使现在权臣赵韪已经不在了,他还是很无奈。 “主公,臣以为,纬公子实乃反相,不可宽纵!”就在这时,王累这个让刘璋头疼的家伙又说话了!这个人一向认死理,要说刘纬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有点过分了,但却让王累抓了把柄,他竟然让刘璋严厉处罚,不能宽纵! “呃……”刘璋听了王累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却没法表态。难道还能让他真的处罚自己的亲儿子?真的治他一个谋反的罪过?那可是死罪啊! “主公,末将以为,纬公子无过,盖因任氏贪暴耳!”就在刘璋为难之际,张任站出来替刘纬说话了! 其实张任何尝不知道任秀等一伙人究竟是什么货色,不仅他知道,满公厅众人,谁都知道,但眼见众人昧着良心一味批评刘纬,张任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刘璋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有人替自己的儿子说话了,这个台阶他得好好利用一下! “依张校尉之意,当何解?”刘璋赶忙问道。他特意把“解”字说得很重,试图强调这就是一场误会。 “末将以为,当责任氏善动兵戈之过,纬公子无罪也!”张任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刘璋听了这话,心里舒服极了,这正是他想要的建议。 “张校尉此言差矣!”岂料,就在刘璋刚刚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人站出来表示反对了! 第78章 合法贸易 刘璋召集一场公厅会议,本来是想讨论一下,前些时日任秀和公子刘纬之间的摩擦该如何善后调解的事,没想到一上来众人纷纷把矛头指向刘纬,这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所料。 好不容易出来个张任替刘纬说好话,竟然马上又遭到了另外一人的驳斥,此人正是主簿黄权。 “江阳新军竟公然袭郡府之军,此即为反相也!”只见黄权一脸严肃,语气坚定地说道。 得!刘璋刚才好不容易得到的台阶,还没下去,就这么被黄权给拆掉了!他的心里是又气又疑惑,今天这帮人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同声一气,众口一词? 突然,刘璋的脑海中闪现出了答案!他意识到,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全因为两个字:利益!那口盐井,才是重点和核心!回顾刚才说话的几人,刘璋发现他们都是益州本地世家大族的利益代表人,这些家伙之所以非得治刘纬的罪,其实都是眼红那口盐井的利益! 刘璋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更是失望至极!自从自己当上了益州牧以后,其实也是一直在努力地平衡东州人与益州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不仅大力提拔重用益州本地人,更是对他们优待有加!可现在换来了什么?他们这些人的眼中还是只有利益! 失望透顶的刘纬,面沉似水,沉吟不语,没有任何的回应,公厅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主公,臣以为纬公子与任太守之隙,盖因盐井而起也……不如收为州府之管,免生烦扰……”众人都不说话之际,成都县令董和开口了。 董和字幼宰,本是荆州南郡人,后举家西迁进入蜀地,颇受刘璋重用。他的儿子更出名,就是诸葛亮《出师表》中提到过的那个董允。建安五年时,董和时任成都县令,因为成都是益州治所之处,所以他这个县令,基本相当于后世朝代的开封府尹、顺天府尹之类的职务,级别不低。 董和的祖上,本是益州巴郡人士,但他自己出生于荆州,所以这个人,既不算是东州人,也不算益州本地人,一直以来,是个中间派。董和为人清廉节俭,政治态度也是比较客观,从不搅进利益之争,所以,他现在说话,无疑对刘璋来说是个重要的缓冲! 刘璋刚才虽然明白了矛盾的根源就是那口盐井的利益冲突,但这话还不能由他来挑明,眼下,董和替他说出来了,还提出了个不错的建议! 刘璋当然也清楚,这口盐井如果能收归州府所有,每年能获得多大的收益! 益州之处,比较特殊,刘璋虽然身为州牧,但对下级各郡的控制力却相对较弱,太守们不太听从号令,对州府阳奉阴违,宛如一个个小的割据政权一般! 正因为此,州府每年能收上来的赋税也及其稀少,而所需要支付的军费和官员俸禄,以及州府正常运转所需要的开支,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这些年,刘璋也时常感觉捉襟见肘。 所以,董和的建议,让刘璋心里为之一动,如果有了盐井的收益,将大大缓解州府财政的困境,另外,盐井归了州府统管,你们各大家士族,也就别惦记了! “幼宰所言甚是……”刘璋赶紧开口,肯定了董和的说法,但他还没等做出决断,又一人开口说话了。 “主公!盐井,乃纬公子之功,江阳民众之力也,骤然收之,恐伤主公爱民敬功之德也!”一直没吭声的费伯仁,终于说话了! 费伯仁,前文已经提过,就是井亭费老太公的侄子,也是蜀汉名相费祎的叔父。他现在提出异议,当然是考虑到盐井里有他们费氏家族的部分利益,所以才如此激动。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费伯仁还不太满意刘纬的安排,觉得对费家利益有所伤害,但是随着盐井的开发和食盐的销售,费伯仁发现,即使分到百分之十的利益,对费家来说也是极大的一笔进项,比收田租还要划算!因此,现在的费伯仁,其实跟刘纬是在一条船上! 前文提到,刘纬不惜与任秀翻脸,留有的后招,其实就是费伯仁!他与刘璋的关系非常亲密,也是极受信任之人,他说一句话是非常有影响力的! 果然,费伯仁一句话,让刘璋又犹豫起来,不吭声了。刚才他也被盐井的利益迷惑了心智,起了贪念,可现在一想,费伯仁所言有理,即使州府想从中取利,也不能太直接粗暴,他可不想被人贴上贪婪的标签,坏了名声。 不过,盐井的开发,州府必须有参与这件事,刘璋是下定决心了,益州地面上的宝藏,归地方郡县所有,还要他这个州牧做什么?即使江阳县令是自己的儿子,那也不行啊! “伯仁以为,当何如之?”思忖再三,刘璋开口询问费伯仁道。 “依朝廷法度,贩卖者向州府购盐引即可……”费伯仁想了想,拱手建议道。 费伯仁也是够精的,他个人的职务正是州少府,主管州府财政,盐铁茶马贸易,自然也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如果江阳盐井的食盐贩卖需要向州府购买盐引,那也是他来经手。 这样,费伯仁至少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既为刘璋争取利益,又避免其他人觊觎盐井的收入,可谓是一举两得。 其实,费伯仁和刘纬早就清楚,盐井的收益,不可能总是个秘密,早晚会暴露的,最坏的局面就是各地世家大族,起觊觎之心,人人想分一杯羹,就像任秀他们那样。 现在,盐井的收入和贸易,如果从州府购买盐引,就等于是获得了承认,成为合法的经营行为,其他人再想插一脚,就站不住理了!那么井盐的贩卖范围也将扩大到整个益州,甚至行销其它州郡,乃至全天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每年的收益,将呈几何级数递增,而交给州府这点盐税,与之相比都是九牛一毛! 费伯仁的算盘打得很精,一方面卖了刘璋的好,另一方面又保住和扩大了费氏一族的收益,当然,刘纬所获得的收益也将会更大! “此略大善!依伯仁之计可也!”刘璋很高兴,连忙做出了决策。有了这笔盐税收入,州府的财政困局也将大大缓解! “主公!公子之罪,当何遣之?”本来局面缓和下来了,盐井的问题也有了解决的办法,刘璋还挺欣慰,可张松突然间又开口了,显得不依不饶! 这家伙,可真是阴魂不散……等等,张松好像是任秀的大舅哥吧!刘璋突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怪不得张松今天一反常态地非得治刘纬的罪呢! 刘璋有些不高兴了,他看着张松,罕见地直接表达了态度,“任秀之罪,子乔以为当何处置?” 刘璋反将了张松一军,你总在强调刘纬有罪,他任秀擅自调动兵马搞内部摩擦,难道就没有罪了? “任太守虽擅行兵戈,然所为惩公子抗命之过,并无罪愆!”张松竟然理直气壮地反驳了刘璋! 刘璋心里这个气啊!他任秀无罪?分明就是想独占盐井利益而已,谁看不出来啊! “哼!三千府军不敌区区幼童新军,有何面目言彼之过耶?”此时,张任突然在一旁冷笑着嘲讽道。 张任言罢,公厅上有不少人都掩口悄悄笑了起来,只有张松等几人,脸色铁青,竟无言以对了! 第79章 张鲁进犯 任秀本想暗通张松,为其出口恶气,却没想到反遭羞辱。是啊,你三千成年人,连一千少年兵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聒噪?再加上任秀的那点鬼心思谁不明白?你想独占盐井利益,其他世家大族也不能同意,现在盐井归了州府,谁也别惦记,你任秀也不例外! 所以,张任的一句话后,再没有人提及刘纬有罪之事!刘璋最后的处置是各打五十大板,罚刘纬和任秀一年俸禄,通报批评,草草了事。 可是,在这场暗流涌动的角逐中,最后的赢家却是刘纬!他不仅保住了盐井,还获得了州府的承认,今后的开采和经营,只需要缴纳盐税就是合理合法,再不是倒卖私盐! 一场利益争夺的闹剧结束了,益州经历了近一年的动乱才稍得喘息,与此同时袁曹官渡之战也有了结果!曹操采纳许攸的建议,偷袭乌巢,焚毁袁军大量粮草,加上张郃高览投降,造成袁军大乱崩溃,袁绍败逃,曹操以两万兵力,击败了袁绍十余万大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个消息传到益州时,已经是建安六年初,可是却并未掀起什么波澜,几乎无人关注。因为此时的益州,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威胁,那就是汉中张鲁再度来犯! 张鲁,字公祺,传说与张翼一样,都是西汉留侯张良之后。当然,古人特别愿意认有名的人为祖宗,表示自己出身高贵,所以这只是个传说,真实性无法印证。 张鲁除了是盘踞汉中的割据势力首领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他的祖父张陵所创建的五斗米道(又称天师道),经父亲张衡和张鲁三代传播,已经非常有影响力。因为教徒入道,只需要缴纳五斗米的规矩,所以被称为五斗米道。 当然,在历史的评价上,这个五斗米道究竟是中国正统道教的分支,还是民间邪教,尚有争辩,没有定论,这里也不更多去品评,但可以肯定的是,张鲁的割据势力,实际上是一个****的政权,这在东汉末年各个军阀割据势力中,算是独一无二的。 张鲁原本是刘焉的属下,官拜督义司马,曾受命领军攻打当时的汉中太守苏固,杀之取代了汉中太守之职,并受刘焉之命,截断斜谷,杀害朝廷使者。 后来,刘焉去世了,刘璋继承了州牧之位,张鲁不服,屡次抗命不尊,刘璋在赵韪等人的怂恿下,杀害了张鲁的母亲卢氏及其幼弟张徵,张鲁从此于汉中割据自立,两家也由是结下了不释冤仇。 汉中本属益州,地势险要,沃野千里,也是当年汉高祖刘邦受封和发迹之地,汉朝国号这个“汉”字,就是因此而来!可见汉中此地在历史当中的重要性了! 汉中北临秦岭,与关中相隔,南接大巴山,与蜀中相望,东方与荆州沿汉水毗邻,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完整的一个益州,被割据出去一块,而且还是这样的要地,如同利剑悬于头上,让州牧刘璋多年忧心不已。 当年张鲁反叛割据,刘璋曾经派亲信大将庞羲带兵前往平定,但庞羲不敌张鲁之军,屡战屡败,到后来,形成了拉锯对峙之势,刘璋便任命庞羲为巴西郡太守,专门防卫汉中张鲁的进犯。另外刘璋设立梓潼郡,任命吴懿为太守,带兵驻防,同样也是为了防范张鲁。 梓潼和巴西,几乎集结了蜀中大部分兵力,导致其他区域兵力不足,匪患横行,南蛮不臣,却无力镇压,可以说,张鲁绝对是刘璋的心头之患!此患不除,益州的平稳安定便无从谈起。 这么多年了,张鲁为报母、弟之仇,当然,也有吞并益州之意,时不时便会前来进犯,每次都搅得蜀中人心大乱,劳民伤财,可结果却是两家各有胜负,谁也灭不掉谁。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了建安六年初!这一次张鲁进犯,可是下了血本!汉中出兵五万,一反常态,不走平缓的金牛道,却由相对较为崎岖的米仓道南侵,绕开了地势险要的葭萌关和剑阁,打了刘璋一个措手不及! 由张鲁之弟张卫所率领的前锋部队两万人,已经穿越了大巴山,打败庞羲部将高沛的守军,占据了汉昌城(巴中),兵锋所指,已近川蜀腹地! 形势十分严峻,刘璋紧急下令,调集各处兵马,向巴西郡汇集,一定要消灭张卫的前锋部队,夺回汉昌,不然等张鲁大部队赶到与张卫汇合,麻烦可就大了! 州府的敕令下达至各处,很快便传递到了江阳县,刘纬收到敕令,紧急于公厅召集属下,商讨出兵事宜。 “张鲁老儿,胆敢进犯,吾等必令其有至无归!”公厅之上,还是张翼首先表了态,慷慨激昂地说道。 “伯恭敢战之意,吾心甚慰,然此战乃州府之令,吾等尚需谨慎也!”刘纬点头笑了笑,对张翼和在座众人说道。 刘纬的意思是,这一次,战肯定是要战的,不能眼见张鲁进犯,坐视不理,一旦米贼占据川蜀,江阳也不可保,所以理应遵照州府命令,尽快赶赴巴西助战。但是这一次,不同以往那样的单打独斗,需要多支部队协同作战,那就需要谨慎谋划了。 “伯岐为巴西人士,此战必重倚君之地利熟矣!”转而,刘纬又看向张嶷,满怀期望地说道。 的确,张嶷就是巴西郡人,他对那里的实际情况,风土人情,地形地势自是了然于胸,这一次出兵,张嶷肯定要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公子……愚以为,当以水路进军,沿泸水入巴水,溯抵汉昌也!”张嶷没有更多感叹什么,而是直接规划起进军路线。 “伯岐之言,正合吾意!”刘纬先是肯定了张嶷的说法,又转向了少府高兴,“高少府此番为我军长史,担运粮之责也!” “诺……”高兴拱手应承下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件事必须是首先确定下来才行。 “孝直先生为参军,随军出征!”刘纬又看向法,递过去一个寄予厚望的眼神。 “谨受命也!”法正听了刘纬的任命,心中欢喜,赶紧拱手应道。 刘纬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法正善于奇谋,打仗时带着他,等于是多了个出谋划策的军师,这一次,法正终于有表现的机会了! “兴霸引水军三千,载步军速抵汉昌,可耶?”刘纬又转向甘宁,用商量的口吻问道。甘宁毕竟加入刘纬阵营时间还短,刘纬对他还是蛮客气的。 “唯!某必不负主公厚望!”甘宁心里很激动,这可是水军归顺刘纬以来的第一场大战,他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骏才,汝此番率本部兵马留守江阳……责亦重矣!”转而,刘纬又对王伉说道。 在此之前,王伉与陈式一起击退了任秀府军,立下大功,他本想再立新功,可这一次却被委任留守江阳,心里有些不甘,但刘纬也说了,留守大本营,保卫江阳,责任更加重大,王伉这才领受了命令。 “其余人等,各司其职,随军出战,应奋勇当先,为士卒之表率也!”具体分工布置完了,刘纬环视公厅众人,带着期寄的目光说道。 “唯!”众人异口同声,拱手答道。 “大军准备,明日卯时出征,三日内,必抵汉昌!”最后,刘纬郑重地下达了命令。 第80章 途径江州 第二天一早,刘纬率领江阳新军出发了,水陆两军共计五千余人,数百艘船,浩浩荡荡朝泸水下游而去。 这所谓的巴水,就是现在重庆市嘉陵江支流渠江的上游,现在叫巴河,被张卫军占据的汉昌城,就在巴水岸边。所以,江阳新军,要想由巴水抵达汉昌,必须途径江州,也就是今天的重庆市。 现在大将严颜,为巴郡太守,正率军驻扎在江州。这次汉昌之危,州府调集各路大军前往,江州的严颜部,肯定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刘纬本来还想着途径江州时,与严颜所部军汇合,一同前往汉昌,可不料当抵达江州之时才发现,自己想得有些太天真了! 上一次,严颜大军路过江阳,刘纬没让他进城,这个仇严颜似乎还记着,竟然也没让刘纬入江州城! “将军有令,汉中乱军来袭,江州戒严,凭何人皆不可入也!”刘纬的大军船队,一日后,于江州码头停靠后,守卫的一个小官,似乎是严颜派来的,竟然这般对刘纬说道! 这个严老将军,还挺倔!刘纬倒是没生气,反而笑了!可是,接下来的对话,却是让刘纬深深开始担忧起来! “吾等不入亦可,请禀明严老将军,纬率江阳军,候江州军一道北上也!”刘纬无奈,只好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将军有言,江州新定,粮草无济,不足出兵之用,此番请公子自便!”那个小官模样的人,向刘纬微微施礼,竟这样转述了严颜的话! 刘纬一听这话,有些呆住了!严颜可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将,而且深受父亲刘璋的重用与信任,被委任为巴郡太守,驻防于此,按理说巴西郡出事了,他不能不管啊! 刘纬非常疑惑,严颜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并不像他的为人!要知道,紧急调兵驰援巴西郡,可是州府的敕令,严颜竟然不遵号令,公然违抗? “主公……严老将军与巴西太守不和也……”正在刘纬一肚子疑问之时,法正在刘纬身后,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严颜与庞羲素来不睦啊!刘纬一听法正的话,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但却对严颜的做法非常不理解! 两地太守,私人关系不好,也不应该影响了公事啊!张鲁大军入侵蜀地,已经这么危急的局面了,个人恩仇,本应该抛诸于脑后,协力抗敌才是,严老将军这人……会是如此小肚鸡肠? “因何不睦?”刘纬连忙转过头来,询问法正道。 第81章 虚实之计 高沛,本是淮南人,后来随庞羲入蜀,颇受重用。因为是铁杆的东州人,刘璋对其也很器重,封为偏将军,本领兵一万驻守汉昌险要,防御张鲁的进攻。 可是,张鲁每次进犯,所选择的路径,都是相对平缓的金牛道,从来没有从米仓道而出,高沛在此驻扎多年,基本未经历过战事,时间久了,不免有些大意和松懈。 这一次,张鲁大军一反常态,由米仓道袭来,骤然攻占了防卫薄弱的上两关,迅速南下,差点就包围了汉昌县!要不是高沛迅速反应,命令放弃汉昌,撤往巴水南岸,他和一万守军,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与张卫军隔水对峙十天了,高沛望眼欲穿,期待援军的到来,最终等来了刘纬,可他发现刘纬带的人很少,而且还都是少年兵,刚刚兴奋起来的情绪,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迅速降温! 不过想来,聊胜于无,多五千人,总比少五千人要好,高沛便也没多说什么,连忙带着刘纬等一众文臣武将,进入了自己的军寨,来到中军大帐内。 各人分别落座后,高沛命人上茶招待远来的众人,却迟迟未提军事,刘纬不免有些着急了。 “高将军,敢问此前战事如何?”刘纬拱手一礼,询问道。 “唉……一言难尽也!”高沛听刘纬这么问,叹了口气,才把之前的战局给刘纬等众人讲述了一遍。 听了高沛的讲述,刘纬非常疑惑!那上两关横贯于山谷中,按理说应该是易守难攻之险要,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攻破了呢?还有,张卫的大军杀来时,高沛为何要放弃汉昌城,而不是据城坚守,以待援兵呢? 同样的问题,法正也意识到了,他用一个非常有深意的眼神,看了刘纬一眼,两人目光相对,马上读懂了彼此的心思。 “高将军,恕纬冒昧,上两关因何易陷?君何不据城坚守焉?”刘纬听完了高沛的介绍后,拱手一礼,主动提问道。 高沛听了刘纬的问题,有些羞愧之色,不过还是解释了原因。 “盖因军费不足,年久失修,已无所凭也!”高沛无奈地答道。 到此,刘纬才明白了真正的原因!因为张鲁每次都是从金牛道南侵,所以,州府对于金牛道上的葭萌关和剑阁两处,特别重视,这么多年,拨发重金,把两处雄关修建得异常坚固!而对于米仓道上的上两关,因为张鲁从未走过此路,便疏忽大意了!现在的关墙,按高沛所说,已经残破不堪,根本无法抵御敌人的强攻! 第82章 张卫中计 张卫得知蜀军退走的消息,不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前敌将高沛仅剩几千人,仍与自己隔河对峙,现在援军来了,怎么反倒退走了?难道汉昌他们真不要了? “将军,彼若退走,吾等正宜乘胜追击!”张卫的身旁,有行军司马拱手建议道。 “若蜀军乃诱敌之计,当何如耶?”张卫很犹豫,但他统兵多年,还是有一定经验,觉察出了蜀军行动诡异,当中必有蹊跷。 “将军,我粮草不济,不利于汉昌久驻也!”那行军司马,又补充道。 的确,现在张卫军的最大问题,就是粮草不足。他们是由米仓道的崎岖山路而来,粮草转运十分困难,与蜀军对峙数日,粮草损耗很大,而后续供应又迟迟不到,再这么下去,大军有断粮的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张鲁屡次进犯,都选择金牛道而不选米仓道的原因所在了!金牛道上,虽然有雄关阻碍,但道路平缓,易于粮草转运,即使强攻不下,也能安全撤退,不至于大军被困于无粮状态。 这一次,张鲁使出一招虚实之计,实际上主要的进攻方向,还是金牛道,只是没想到米仓道这边的进展太顺利了,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原本,张卫打算歼灭高沛残兵,渡河继续深入蜀地,以战养战,劫掠蜀中腹地粮草,作为补充,可是因为没有渡河器械,再加上几次泅渡的努力被高沛挫败,最终形成了对峙之势,这样下去,拖得越久对己方越不利! 现在摆在张卫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就是退回汉中,第二就是乘胜而进,以缴获粮草补充。总之,就是不能一直困守汉昌。眼下,与之对峙的蜀军,突然撤走,张卫反而举棋不定了!是进是退,这个主意不好拿啊! “将军,中郎将(张鲁的官职是镇民中郎将)所部,不日将抵葭萌关也,吾等若无牵制之效,恐增其阻力哉!”此时,参军杨白,也向张卫建言道。 杨白,是汉中大族杨氏子弟,杨氏一族为张鲁颇为依仗之势力,甚至可以说是他统治汉中的基础。杨氏族人,多在张鲁手下效力,如杨任、杨昂、杨松等人,包括这个参军杨白。 此番进军,杨白身为张卫的参军,出谋划策,没少出力。现在,他的这番话,意思是很明确的,如果选择退军回汉中,那么就会增加张鲁那边进攻葭萌关的难度,所以暂时还不能退。但困守汉昌小城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缺粮,那就只有一条,继续进军,以获军资! 张卫原本还很犹豫,担心这是蜀军诱敌之计,不过听杨白这么说,也就终于下定了决心。 “令!校尉阎福领军两千,驻上两关,参军杨白,领兵三千,守汉昌城,余众随吾渡水南进!”张卫环视众人,下令道。 其实,张卫身为张鲁的弟弟,也是其麾下的牙门将军,并不白给,军事头脑也够用,此番安排,颇为谨慎,即使自己挥军南下,也必须守住汉昌和上两关,以防后路被断! 可是,张卫军一旦南下,也就意味着他中计了!这其实就是法正所建议的诱敌之计!也就是说,张卫一开始的担心是正确的! 在很多历史文献和小说中,那些五花八门,精彩绝伦的计策,让我们看得十分过瘾,但现实的情况是,在古代战争中,能用得上的计策非常有限,而且,谁也不是傻子,哪能那么轻易就中计呢! 当然,也有中计的,但无外乎以下几个原因:轻率莽撞、贪心不足和被逼无奈! 张卫明显不是轻率莽撞之人,也未必有什么贪功心切之意,他之所以明显预感到这是蜀军的诱敌之计,还是决定渡水南下,就是因为被逼无奈!因为现在的局面让他无从选择。 法正其实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向刘纬建议了这条诱敌之计!他对局面的分析十分透彻,预判了张卫军粮草转运困难的实际状况,胸有成竹地认为,你张卫就是看透此计,也得往埋伏圈里钻,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不过,由汉昌南渡巴水后,张卫军却可以有两个方向可以进军,一路是向西南挺进,穿越南巴山,进抵阆中;另一路则是沿巴水南下,挥师东南方向的宣汉县。 按照常理来说,东南方向比较好走,宣汉县的防卫也十分空虚,张卫选择这条路的可能性要更大,但是法正经分析后判断,张卫军,必朝阆中而去! 因为,张卫一旦攻占了阆中,就等于拿下了半个巴西郡,如果能够守住,这些地方以后就属于张鲁的地盘了,战略意义十分重要!而且,阆中也比宣汉更富足,张卫军的粮草更能得到保障。 另外,攻占了阆中,张卫便可以沿阆水(嘉陵江)上游北进,从背后攻打葭萌关,实现与张鲁大军会师,两面夹击葭萌关的局面,那么这个在金牛道上的雄关,可轻易攻克! 法正的判断是正确的,其实张卫下决心渡水南下的方向,就是阆中!他虽然也担心中了诱敌之计,但手握两万大军的张卫还是很有信心,加上他看似周全的安排,即使中计也不怕! 张卫的信心,是因为蜀军战斗力低下,这么多年一直与其作战,胜多败少建立起来的,他巴不得能跟蜀军主力摆开架势决战呢!可是,这一次,张卫注定要失败了,因为他的对手是刘纬的江阳新军! 蜀军撤走了,等张卫集合部队再次出了汉昌城后,早已经失去了敌军的踪影,他们从容渡过了巴水,挥师向西南,一头扎进了南巴山路。 南巴山属于大巴山余脉,虽然不像后者那样山高林密,也是崎岖难行,荆棘密布。这里只有一条通向阆中的山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这样的地形,怎么看怎么像打伏击战最适合的地理环境,张卫带兵进入南巴山后,心里又开始犯了嘀咕!如果蜀军真的在这里设下埋伏圈,自己岂不是要中计了? 所以,这一路走来,张卫小心翼翼,命部队缓速前进,他还派出百人的先头部队探路,又命善于攀爬的士兵,登上山顶瞭望周围,以保证如果有埋伏,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不过,进入南巴山区后,已经快一整天了,却没见丝毫动静与可疑之处。 张卫也在想,蜀军退走,如果是在自己之前先行进入南巴山埋伏,沿途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比如脚印、踩断的树枝、劈开的荆棘等等,可是行军一日,这些想象中的痕迹却根本没有出现! 这只能说明,蜀军并没有进入南巴山,而是向其他方向退走了,看来这里并没有埋伏!张卫观察着种种迹象,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心里也不再担忧,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容。 既然没有埋伏,那他要考虑的就是出了南巴山后,如何攻打阆中的事了,要知道蜀中大将庞羲,可是领兵驻扎在这里…… 南巴山这条山路,比想象中还要难行,主要是荆棘太多,前锋士兵需要持刀斧砍荆棘开路,另外,道路狭窄,一万五千大军,硬生生被拉成了一条长蛇阵型前进,绵延数里! 就这样,张卫的大军于山路间跋涉了两天,终于快要走出山林,阆中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嗖!”黄昏时分,张卫军正通过一处谷地,突然间从一边的山巅,射出一道响箭来! “不好!此处有伏兵也!”张卫闻听响箭的声音,立刻大声吼道! 第83章 挫败张卫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声响箭过后,两侧山间,突然涌现出无数弓弩手,朝正在峡谷中艰难跋涉的张卫大军发射出致密的两道箭雨,迅速袭来! 张卫其实并不是鲁莽之人,他生性谨慎,统兵多年,也算是个合格的将领了,这一次逼于无奈,进入了南巴山境,一开始也是小心翼翼,并没有轻敌冒进。 之前行军过程中,张卫的判断是没错的,山路间的确没有任何大军经过的痕迹,蜀军不可能先于他们一步赶到这里设伏啊!难道他们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其实,这正是法正的奇谋!他料定张卫大军一定会从南巴山路向阆中进军,早就谋划了于此地伏击对方的战略,但为了防止张卫起疑,刘纬和高沛的军队,并没有进入南巴山,而是乘船由水路绕过此山,由巴水,进入阆水,再溯江而上,从南巴山路西口进入,埋伏于此处山谷中! 这正是张卫一路没有发现山路上有大军经过痕迹的原因!当然,这个计划也十分冒险,如果不是张卫过于谨慎,行军速度缓慢,如果不是甘宁水军将士给力,刘纬和高沛的部队,未必能及时赶在张卫部队之前设好埋伏! “速速回避!”张卫见自己的大军中了埋伏,连忙高声下达了命令。可是,这却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箭雨连续袭来,无数士兵中箭倒地,部队已经陷入了一阵混乱!这处山谷,略显宽阔,两侧无遮无拦,连一棵像样的大树都没有,躲都无处可躲! 更为可怕的是,遭遇袭击的,是张卫大军一字长蛇阵的中后段,主要是粮草辎重部队,许多搬运物资的士兵,见遇到了埋伏,索性扔下手里的东西,放弃粮车,扭头就跑,无形中,这些东西又成了阻挡回路的障碍! “速速向前,冲出谷口!”慌乱之下,张卫又下达了一个命令。他的想法很简单,这处山谷,距离南巴山路的西出口已经不远了,只要能冲出去,就能摆脱伏击圈! 可是,这怎么可能?山路狭窄,再加上遭遇伏击,尸体遍地,士兵们已经乱作一团,即使张卫自己想往前冲都冲不过去,因为发生了交通阻塞! 这命令一下达,所有士兵拼了命地往前挤,人员更加密集,山顶上的蜀军弓弩手,连瞄准都省了,直接往人堆里射,就能造成巨大的杀伤! 除了箭弩外,还有无数滚木巨石,顺着山势滚落下来,立时间,山谷内哀嚎声四起,数千汉中军就这样魂飞升天! 第84章 庞羲之弊 “久闻杨将军威名,今日得见,纬之幸也!”刘纬其实心中很不高兴,但还是客气地拱手一礼寒暄道。 刘纬不满的是,等来的不是庞羲也就罢了,杨怀也算可以为庞羲代言,可是为什么还不打开城门,邀请他们进去详谈?让自己就这么在城下仰着头跟他对话? 这回刘纬也体会到了那一日严颜和费诗在江阳城下的感觉了! “公子大礼,余不敢受也……”城头的杨怀倒还算客气,回了一礼道。 “敢问庞守公何在?”寒暄过后,刘纬直接问道。他很清楚,在巴西郡,庞羲才是真正的掌权人,要想请阆中之兵一同支援葭萌关,还得面见此人才行。 “公子所报,守公已知晓,特遣某来,致意公子!”谁料,杨怀竟然这样回应道。 刘纬这个气啊!看来,今天这阆中城是真进不去了!自己人都不让进,这个庞羲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敢问杨将军,共援葭萌关之议,守公意下如何?”不让进就不进,最关键的是这件事,刘纬平复了一下心绪,又问道。 “守公令某知会公子,兵戈大事,须禀州府,得令方可行也!”杨怀居然这样回答了刘纬。 什么?还要禀报州府?成都据此千里之遥,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难道庞羲不知道什么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身为一郡太守,面对如此紧急军情,这家伙怎么显得如此不当回事?这分明就是不想出兵的借口啊! 突然,刘纬回忆起史书对于庞羲这个人的记载,好像明白他为何这么做的原因了! 庞羲本是司隶(东汉首都洛阳)人士,汉灵帝时,曾担任过议郎职务。曹操挟天子令诸侯之后,他觉得自己不是曹操的嫡系,继续待在朝廷,不会有什么前途,便借着刘焉勾结马腾袭取长安失败之机,花钱营救了刘焉的子孙,护送进入蜀地,投靠了刘焉。 因为有此功劳,他得到了刘焉的重用。刘焉死后,他与赵韪一起,扶持幼子刘璋,继承了州牧的位置,可谓是拥立之功臣,随即被刘璋拜为平西将军,领巴西太守之职。 庞羲不是益州人,而是纯粹的东州人士,在蜀中的地位很高,可以算得上是东州士人的领袖,从此他有些居功自傲,拥兵自重,大有割据巴西郡之势。 在后来的历史中,庞羲觉得刘璋暗弱,非明主,又成了迎刘备入蜀的支持者,投靠刘备后,他还是拥立刘备称汉中王的急先锋! 由此可见,庞羲此人与赵韪类同,都是眼光毒辣的政治投机分子,他为的其实也是其个人荣辱乃至家族的利益,绝非忠臣良将,而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刘璋命庞羲领军驻扎巴西,对抗张鲁,他屡战屡败的同时,却并未让张鲁多占去一寸土地,由此可见其养寇自重,割据专权之野心!也就是说,他不是打不过张鲁,而是故意形成这种对峙之势,刘璋便不得不倚重他,这就保全了他在益州政权中的地位! 眼下,刘纬想到了这些,也是立刻明白庞羲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他根本不打算去救援葭萌关,那和他没关系,保住自己的军队,保住自己的地盘和老本才是最重要的!他也是担心面对州牧公子,抹不开面,不好拒绝,因此才以戒严为借口,拒绝了刘纬等人入城! 再有,在此之前,汉昌失守,高沛肯定早就向庞羲求援了,可他却置若罔闻,根本不发一兵一卒!刘纬推测,庞羲认定这次张鲁所用乃声东击西之计,进攻的重点不在巴西郡,所以才有如此表现! 想到这里,刘纬感到寒心!以前他从史书上了解到的残酷事实,没想到如今都被自己亲身体会到了!益州内部,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刘璋身为州牧,却被臣下们所制约,根本无从施展,怪不得到后来被刘备一举侵夺了领地,功败身退呢! 可是眼下,张鲁大军即将进攻葭萌关,如果那里的防御力不足,被一举攻克的话,蜀中危急!假设张鲁再乘势攻破剑门、绵竹,那成都就在眼前,刘璋的基业即将不保,自己的小命岂能保有?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唇亡齿寒的道理庞羲不懂,可刘纬懂得!他现在虽然身为江阳县令,但地盘太小,实力尚弱,如果父亲刘璋完了,他也就完了! 更何况,刘纬考虑的也不止这些,江阳这一年以来的变化,有目共睹,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幸福感倍增,刘纬也是不忍心看见百姓再度落入水深火热之境! 不行!必须立刻驰援葭萌关才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刘纬想到这里,向城头一拱手,言道:“杨将军保重,刘纬……去也!” 随即,他下令,三千江阳新军,立刻急行军,向北挺近,驰援葭萌关! 其实,刘纬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三千军太少,去了大概也是杯水车薪,但他觉得,添个猴还能添三分力,更何况是自己严格训练出来的江阳新军!也许一根羽毛,就能影响战争天平倾斜的方向! 三千少年兵,经常进行此类的急行军训练,在刘纬的严格要求下,他们早已经具有这样的素质,加上平时吃得好,也没有夜盲症的现象,所以,借着月色急行军,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第85章 勇将吴班 葭萌关,位于今天四川广元昭化镇,如今这里只剩下昭化古城一座,原本的关墙,早已荡然无存。然而,此处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历史上著名的古战场之一,曾发生过数次大战。 最早,秦惠文王派张仪和司马错伐蜀,就曾在此地遇阻,发生过激烈战斗,三国演义中,张飞挑灯夜战马超的故事也是以此处为背景。 葭萌关是汉中通往蜀地的战略要冲,扼据山口,横贯在金牛道之上,要想入蜀,走金牛道,必经此地! 眼下,在刘纬面前的葭萌关,关墙厚重坚实,高度足有七八丈,站在其下,抬头仰望,教人不得不感叹此雄关巍峨险峻,气势磅礴!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因为张鲁屡次进犯,都选择金牛道,屡屡攻打葭萌关,所以益州府非常重视这里的防卫,这葭萌关不仅关墙高大坚实,连关门都是纯铁打造,而非木制!米仓道那边的上两关与之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然而,再坚固的城关,也须人来守卫,人若不济,那冰冷的石头和铸铁是抵挡不住敌军的!眼下,葭萌关明显守兵太少,而且正在被攻击,形势异常严峻! 刘纬率三千江阳新军,在那名小校的带领下,沿着漫长的甬道阶梯攀登了半天,才终于来到了关墙之上!这里……可真高啊! 刚上了关墙,葭萌关北边的场面就让刘纬一惊!城关之下,张鲁的大军密密麻麻,粗略估计,不下三万,而且还可能会更多!此刻,有大约一万敌军正沿着高大的云梯攻城,而城头守军正浴血奋战,不停发射箭弩,倾泻滚木礌石! “轰!”突然间,传来一声巨响,刘纬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一块硕大的石头,砸在了关墙之上,有两名守军士兵被砸个正着,几成肉饼,鲜血、脑浆四溅,死状非常惨烈! 天啊,张鲁竟然有投石机!刘纬目睹这一切,马上做出了判断,他眺望城下,果然发现在攻城大军之中,有一台非常巨大的木制机械,明显是投石机! 这还不是全部,就在吴班守军拼力抵抗的同时,还得防范着从城下射来的箭支!刘纬向关下望去,发现张鲁的大军,竟有不下五千弓弩手,与守军呈对射之势!目前虽然攻城一方的损失很大,但守军也是有人不停中箭倒毙,伤亡同样不小! 眼前的一幕幕,令刘纬非常震撼!与其相比,之前与沈弥叛军的那场大战,简直不值一提,到这,刘纬才真正体会到了古代冷兵器战争场面的宏大与残酷性! “末将拜见公子!”刘纬正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闻听有人粗声粗气地对自己说话,转头一看,又是心头一惊! 说话之人高八尺有余,身披鱼鳞战甲,头戴银盔,看似颇为精勇的一员战将,可是他竟浑身是血,脸都被染红了,左肩还插着一支断箭,明显受伤不轻! 此刻这人正单手持一杆铁矛,矛身上也是遍染血迹!刘纬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才至于斯! “足下……可是元雄校尉乎?”刘纬连忙问道。 “正是……末将拜谢公子救援之诚!敢问援兵几何?”吴班开门见山,先是对刘纬简单表达了谢意,马上便问起刘纬到底带了多少兵力! “江阳新军,精勇三千!”刘纬慷慨答道。 吴班脸色稍变,明显能看出他觉得援兵太少了!而且,当他凝望刘纬身后,发现那纷纷上城来的所谓精勇,竟然都是些少年面孔,这让吴班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军情紧急,恕班无礼,请公子速速入战也!”吴班也没行礼,回头望了望关墙之上的局势,急切地说道。 刘纬到这才往前方的关墙眺望过去,这一看,又是震惊不已!除去死尸和受伤倒地的士兵,吴班现在只率领着不足一千人在抵抗张鲁的数万大军! 这……这是怎样的胆气,才能让吴班敢于死战!刘纬先是惊讶,之后不得不佩服起吴班来!勇将!他果然是员勇将!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坚守啊! 以前的刘纬,所了解到的历史都是在书本上,即使看过相关战争类的电影电视剧,也无法真正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性,更没法充分理解在战场上,那些勇将敢于死战的决心和勇气。而现在,刘纬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吴班的敢战精神,让刘纬非常动容,原本还有些紧张和震惊的他,竟倍受鼓舞,勇气立时占据了心理的最高点! “听令,列阵!”刘纬唰地抽出七星宝刀,一指关墙之上,高声下达了命令! 这葭萌关是横贯在两山之间的高大关墙,虽然高,但正面并不宽大,总长度仅百余步而已,所以,即使刘纬所领人不多,但在关墙之上横向展开后,再加上吴班原有的守军,立时间,倒显得人数众多,旌旗密布起来! 谁知,就在江阳新军进入阵地,准备与来犯的张鲁大军决一死战之时,对方的军阵中,突然响起鸣金的声音来! “敌退之乎?”一腔热血,早已沸腾,刘纬等人刚刚进入状态,却见张鲁的攻城大军退下去了! 的确,暂停攻击的命令就是张鲁下达的,因为他远远看见关墙之上似乎来了援兵,而且看似不少!葭萌关果然坚固难啃,张鲁出于谨慎,放弃了这一次的进攻,试图观望了解情况,以利再战。 话说这一次,张鲁真可谓是拼尽血本,汉中总共五万大军,他几乎全都带来了!如法正所料,他的确使出一招虚实之计,由弟弟张卫率军两万突袭米仓道和汉昌城,而自己则领三万大军对金牛道上的葭萌关发起进攻! 可能您会有所疑问,为何非要进攻坚如磐石的葭萌关,五万大军全部由米仓道入蜀,不就行了?其实张鲁之所以显得如此固执,并不是愚蠢,而是不得不这么选择! 米仓道崎岖难行,其中有很长的一段是山崖间的栈道,大军前行都非常困难,更不利于粮草转运!而且,一旦于行军途中被敌人发现,就会有全军覆灭的危险!而金牛道历来是汉中进入蜀中的主要道路,相对平坦,易于行军和转运粮草,只有真正拿下这条路的控制权,才能谈及占领整个川蜀地区,这是一条战略性通道,而葭萌关就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这一次出兵,张鲁之所以如此拼命,主要还是因为曹操与袁绍的官渡战果所致!当曹军以少胜多,击溃河北袁军的消息传到汉中,张鲁就有些坐不住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曹操此番大胜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他,实力大增,河北之地已如囊中之物,袁氏也败亡不远,如果曹孟德完全统一了北方,必定会开始觊觎汉中! 要知道,张鲁所盘踞的汉中地区,是与曹操所控制的关中地区相接壤的,虽然隔着险峻的秦川,易守难攻,但张鲁也深知,小小汉中,不足以长期抵抗曹军围攻,要想让自己的基业稳固,必须扩大地盘,增加战略纵深与人口的基础! 关中不可指望,汉水下游的荆州,路途遥远,陇西则是由马腾韩遂控制,精骑数十万,也难以打他们的主意,要想扩大地盘,唯一的选择便是刘璋所占据的蜀地了! 此番出征,张鲁是采纳了参军阎圃的建议,趁中原大战方歇,曹操还顾不上汉中之地的机会,举倾国之兵,南下伐蜀,意图一举拿下整个益州! 第86章 益州空虚 这一次,张鲁依旧打出为母弟报仇的旗号,气势汹汹杀来,妄图一鼓作气拿下益州,也是听闻去年蜀中叛乱不止,元气大伤,正是出兵良机!阎圃所建议的虚实之计,张鲁也采纳了,而且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效果相当好! 就在几日前,张鲁率领三万大军,屯于汅阳(勉县),突然接到消息,说张卫那一路人马进展顺利,成功拿下了汉昌!张鲁非常高兴,立即下令出兵,直击葭萌关! 张鲁和参军阎圃认为,汉昌失守,蜀中兵力必定会向巴西郡集中,而梓潼郡这边的防御就会减弱,乘势发动突然袭击,葭萌关必定可下!如果能攻占葭萌关,那蜀中的大门就等于是敞开了! 事实的情况,也正如他们所料,从昨晚开始发动的攻击,与守关蜀军对战,便发现对方兵力不足,最多几千人而已!张鲁只是没有想到,守军勇猛,而且敌军的援兵会来得这么快! 其实,要不是法正看穿了张鲁的计谋,刘纬根本也不可能这么快做出反应,如果再晚来一步,葭萌关难保! “吴校尉!此关守军,何故如此之少?”见张鲁军暂退,刘纬暂时松了口气,他赶紧向身边的吴班询问起缘由来。 “公子……去岁之乱,损兵甚巨,尚不得补益也!”吴班一语道破了其中玄机,随即向刘纬做了简要的介绍! 原来,并不是梓潼太守吴懿中计,而是去年赵韪之乱时,他所部兵马损失过多所致!成都之战,赵韪军以惨败收场,但其实成都府军和吴懿率领的东州兵,都损失不小,可谓是伤到了元气! 要知道,整个蜀中原有兵力也就是六七万左右,这还包括了驻扎在地方,维护治安的郡县兵!经过一场几乎席卷全境的混乱后,损失太大,现在益州所有兵力加在一起,已经不足五万! 这五万兵马,有一万人是由严颜统帅,其中驻防峡口,防备荆州进犯的守军,就需要至少五千人,其他的则是分别驻扎在巴郡各处,非常分散,既要防备荆州之敌,又要维持地方秩序,还得时刻提防南蛮造反,一万兵力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怪不得严颜借口无粮不肯出兵,他也是实在无兵可派! 还有一万人左右,就是像江阳新军那样的郡县守兵,分散驻扎在益州腹地各处郡县,另外,就是防范南蛮造反的警备军,全加在一起勉强够一万人而已! 各郡中,拥兵最多的是庞羲的巴西郡,足有两万兵马!可是之前高沛在汉昌之战中,就折损了五千,其余一万,庞羲也是为了保存实力,消极避战,不肯轻易调动! 除以上兵力外,也就剩下了一万左右的东州兵,本来是由吴懿统帅,驻防梓潼郡,防备张鲁进犯,可是因为严颜带走了大部分的州府兵,还有成都水军,导致成都空虚,所以吴懿这一万人中,还有三千现在是驻防在成都和绵竹一带! 剩下的七千人,吴班率领两千,驻守葭萌关,孟达率领两千驻守剑阁,其余三千,由吴懿指挥,驻守梓潼! 根据吴班所说,刘纬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突然明白,如今的益州是前所未有的空虚!州府的那道调兵增援的敕令,到头来只有他刘纬一人遵令而行,其余各处统帅,不是阳奉阴违,就是无可奈何! 刘纬到此才恍然大悟!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怪不得他一路支援而来,一伙其他援军都没见到,闹了半天,这是一出只有他一个人表演的独角戏! 随即,刘纬也马上意识到,张鲁的所谓虚实之计,可以说完全是画蛇添足!他根本就不用分兵去打米仓道,所有五万大军全力突击金牛道,凭吴班、孟达手下这几千人,根本也守不住! 看来张鲁的情报工作也的确做得不怎么样!他只知道现在蜀中空虚,却不知道已经空虚到了这样的地步! 万幸啊!万幸自己今天率领三千江阳新军赶来葭萌关增援,不然这里早就被张鲁攻陷了!可是,现在张鲁军只是暂时退去,肯定会卷土重来,自己这三千人,加上吴班手下那些已经激战一夜的一千守军,能抵挡得住张鲁三万大军的进攻吗? 想到这里,刘纬的心中也没了底!张鲁大军虽然暂停攻关,可是却并未走远,于城关之上远眺,可以看见张鲁那绵延数里,驻扎于金牛道腹地的营寨,宛如一眼望不到边的一条巨蟒! “敌军十倍于我,如之奈何……”刘纬望着张鲁军那连营的阵势,震撼之余,喃喃自语道。他一时间,有些想念法正了,如果他在自己的身边…… 等等……连营?张鲁竟然摆下的是连营之阵?刘纬口中叨念了几句,却突然在脑海中蹦出这样的念头来!他赶紧再度远眺观望,仔细观察起敌情! 金牛道,说是平缓易行,可它终究还是一条山路,其中大部分的路段,都是在两山之间的峡谷中,在这样的位置,要扎下三万大军的营寨,也只有连营数里,呈长蛇阵型才能摆开,这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 “连营!火烧连营!”刘纬越看越兴奋,口中竟直接碎念出来! 是的,刘纬想起了在原本的历史上,东吴大都督陆逊火烧连营,于夷陵击败刘备东征大军的故事!如今,张鲁竟然也摆开了连营数里的架势,自己何不也来他个火烧连营? 刘纬通过仔细观察,发现他现在的局面,竟比陆逊那时候,还要更好!刘备在夷陵,至少还是于平原摆开的连营架势,可张鲁却是在山间谷地! 刘纬很清楚地看见,这条谷道内,杂草很多,甚至有些低矮的小树和荆棘丛,这些不都是很好的引火之物?另外,谷道两侧,基本是悬崖峭壁,一旦火起,张鲁军几乎是退无可退! 四川地区,有“冬干、春旱、夏涝、秋绵雨”的季节特征,现下是建安六年初,正值初春,少有降雨,地表植被相对干燥,正适合火攻! “元雄校尉,此地可有风乎?”想到这里,刘纬略显兴奋,连忙询问吴班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火攻需要借助风势,无风很难燃起大火,而四川盆地又少有大风,所以他必须先搞清楚,葭萌关这里,在这个季节到底有没有风! “有风……乃夜之山风也,此季……应为北风……”吴班大概是常年驻守于此,对附近的自然环境还是很了解的,他稍加思索,便回答了刘纬的问题。 夜间的山风!刘纬听吴班一说,也就明白了!这金牛道,连通四川盆地和汉中盆地,像一条天然形成的甬道,而在夜间,因为山地和平原间的温差,会形成一道贯穿谷地的夜风!而且,因为谷地狭窄,无形中便会加快了空气流动的速度,这风肯定也小不了! 听了吴班的话,刘纬本来还挺兴奋,因为有风就可以施展火攻了!可是,吴班话中的两个要点,却让刘纬转瞬间又陷入了沉思! 夜风,而且还是北风?这……这可就难办了! 单说现在,葭萌关在南,张鲁大军的连营在北,如果放火,自然需要借助的是南风,可现在的季节却是北风,这该如何是好? 还有,吴班也说了,这山风只有夜里才有,而现在可是早晨!也就是说,即使要发动火攻,也得等到今天入夜才行,可张鲁大军随时有可能再度发起攻击,这一白天的时间,自己能守得住吗! 第87章 血战雄关 刘纬原本打算借用火烧连营之计,一举摧毁张鲁大军,可是闻听吴班所说,两个必要条件都不具备,他又陷入了沉思,刚刚兴奋起来的情绪,又迅速冷静下来。 刘纬的属下,张翼等人,这一年以来与他朝夕相处,基本摸透了刘纬的脾气,每次见他陷入沉思时,他们都不敢轻易插言,怕扰乱了刘纬的思路。可吴班并不是刘纬属下,两人也是第一次见面,他见刘纬一直呆呆发愣,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小公子……干嘛呢?问我的几个问题,都是什么意思?吴班心有疑惑,嘴上便忍不住了。 “公子……意欲何为?”吴班好奇地问道。 “元雄校尉,可知山间有径,通彼军后方乎?”刘纬轻轻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 “山间有猎户小路,险峻难行……”吴班还是没明白刘纬的意图,只是就着问题回答道。 有路!那就好!既然是北风,那就派人从张鲁大军连营的北面开始放火!借助着强劲的夜风,大火可能会直接蔓延到葭萌关下,那张鲁大军就完了! “可遣人指引吾等乎?”刘纬再度兴奋起来,连忙追问道。 “公子……意欲何为耶?请赐教于某!”吴班实在是疑惑不解,也没回答问题,拱手一礼,反问刘纬道。 “吾欲火攻破敌也!”刘纬说着,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战略计划! 刘纬的想法是,入夜以后,让善于攀爬的张嶷,率领部分长枪营士兵,在向导的带领下,走险僻小路,绕到张鲁大军之后,多带引火之物,于北边顺风放火!另外再让陈式带领部分弩兵,潜入山谷两侧的山巅之上,看北边火起为信号,向谷地中的张鲁营地,射火箭! 到那时,火势借助风力,必会波及张鲁数里连营,此处又无大量水源可以灭火,张鲁军必会陷入混乱!最后,由吴班和刘纬自己,率领其余兵力,出关击敌,则张鲁数万大军,可一举而败之! 这还真是个大胆而又富有创造力战术计划!众人听了,无不钦服! “公子此计甚妙!米贼可破也!哈哈……”吴班显得非常高兴,第一个表示了赞同!张翼陈式等人,更是既兴奋,又对刘纬多了一份崇敬! “公子……入夜方有风可乘,吾等……”只有张嶷,面色凝重,又望了一眼远方张鲁军大营,忧心忡忡地说道。 刘纬赞许地看了一眼张嶷,知道他也看出了这个战略计划中的一大漏洞,那就是,火攻的时间在夜间,可今天白天怎么办?四千人,能守得住葭萌关吗? “今张鲁凶狂,蜀中安危,皆系于吾等!必勠力一战,死守不退,以待火攻之机至哉!”刘纬突然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慷慨激昂,挥舞着拳头,对众人说道。 这时众人明白了,要想击溃张鲁大军,彻底解决问题,就必须死守住葭萌关!起码这一白天,要不惜一切代价,血战到底! “唯!”见刘纬激昂而又郑重,张翼等人也是立刻以立正的姿态,齐声回应了他,就连不是江阳军的吴班,也深受感染,他也同时与众人一起大声回应,仿佛刘纬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穿越到三国时代的刘纬,经过一年的历练,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从一个懵懂的大学生,竟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统帅,他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领袖气质,已经在自然而然地,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而这一切,刘纬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在本来的世界里,就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来到这个时代后,目睹民生疾苦,他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能救民于水火,解危难于倒悬!刘纬不忍心再看见百姓因为战乱而受苦了! 张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说是替母弟报仇,还不是觊觎蜀中之地,他的大军打来,老百姓还得受苦,就为这,刘纬也决心一定要把张鲁击败于葭萌关下,让他从此断了入蜀的念想! 接受了刘纬的命令后,各位小将分头动员自己的士兵,开始准备防御,更多的滚木礌石,还有箭支武器,被搬上了城头!虽然此处守军少,但好在州府重视,物资准备相对比较多,粮草和武器装备十分充足,这给大家坚守葭萌关增添了一丝信心! 另外,四千守军还是太少了!刘纬命人取来笔墨,写了一封信,让人飞速转达驻守在剑阁(剑门关)的孟达,请他务必前来支援!为了打动孟达,刘纬故意以法正的名义(法正和孟达是同乡),套了不少的近乎,还夸赞了孟达不少好话! 当然,刘纬其实也没对孟达报太大的希望,熟知历史的他,当然知道孟达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封信,只是赌赌运气,期盼有奇迹可能发生! 张鲁下令鸣金后,攻击的大军退了下来,可是随后他便发现,来援的蜀军,似乎并不多!一时间,张鲁有些后悔了,刚才还不如一鼓作气继续攻击,拿下葭萌关! 张鲁此人,生性谨慎,绝非鲁莽之人,可是,他有点谨慎过头了,刚才远远看见城关上似乎充实了兵力,他便赶紧下令收兵,就是这种谨慎过度的表现! 如果他帐下的头号谋士阎圃在身边,一定会劝阻他刚才收兵的命令,可是阎圃却并不在此地,而是留守在南郑! 这一次,张鲁拼了老本,把汉中所有能调动的兵马全都带出来了,凑了足足五万大军!但是,南郑大本营,也必须得留人看守,除了阎圃值得信任,其他人张鲁也信不过! “兄长……敌寡吾众,宜继续叩关也!”张鲁远望着葭萌关,正有些郁闷,此时他的另外一个弟弟张傀于身边建议道。 张鲁有些不满地看了张傀一眼,心说这还用你提醒,我还不知道应该继续进攻吗!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他还得给弟弟留点面子,于是便接言答道:“公仁所言甚是!” 随即,张鲁下达命令,让大将杨任领兵五千,杨昂领兵五千,分别由左右两路继续攻打葭萌关,自己坐镇中军,争取一鼓作气,迅速攻破此雄关! 可能您会有疑问,三万大军,干嘛只上去一万人,其余两万人看风景吗?其实这正是葭萌关地形所限,关墙总共就那么长,再多些人,就施展不开了! 所以,攻打葭萌关的难度便可想而知了,不是你人多就好使,人再多,也不能全部冲上去攻,这无形当中,等于是减轻了刘纬他们防御的压力! 命令下达后,张鲁军又摆开了攻城的架势,而刘纬等人于关墙之上,见对方再度准备发起进攻,也是紧绷神经,准备随时迎战! 一般进军,都是以击鼓为号,乘着隆隆战鼓声,步兵列阵,开始发动攻击。但此时,情况却出现了些意外,张鲁军中,没有鼓声,反而响起了一阵号角声! 刘纬等人正在纳闷,突然闻听身旁的吴班高声大吼道:“投石机!” 闻听此言,刘纬赶紧向城下看去,果然发现那台巨大的木制机械被首先推了上来,而且当他看过去时,已经有一枚大石块被发射出来了! “回避!”刘纬眼见着那块石头飞速袭来,迅速判断出攻击的方向,赶紧扭头大声提醒城上守军! 可是,这投石机的攻击太犀利了,那石头虽然不算大,仅比人头大些,却威力十足,猛然撞进了守军人堆里,激起无数血光,最惨的是一名吴班手下的士卒,被石块正击中头颅,那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脖子咔嚓一声就断了! 第88章 神秘能人 一枚飞石袭来,冲入守军中,立时造成重大伤亡,无数人倒地,惨叫不止,还有几人,当场毙命! 这台投石机太厉害了!张鲁从哪搞来的?刘纬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汉代倒是有投石机这种攻城武器,刘纬在以往的历史记载中已经有所了解,可是像张鲁所拥有的这种投石机,刘纬却从来没听说过! 关键是,这个家伙也太大了点吧!人头大小的石块,竟然能被它从那么远的距离抛上六七丈高的关墙之上,而且,速度极快,势头迅猛,明显是初速度极高! 在刘纬以往的认知中,这么厉害的投石机,只在中世纪的欧洲曾经有过,那是一种巨型曲线抛石机,设计十分巧妙,甚至可以把像蒸锅那么大的石块,抛出很远!但在中国的历史上,却未曾听说过,尤其是在汉代! 官渡之战中,曹操的谋士刘晔,曾经设计了一种投石机,不过那是小型投石机,结构很简单,射程也很短,威力有限。当时,曹操只是用来攻击袁军土台上的那些士兵所用。 刘纬惊讶之余,突然意识到,这台投石机的背后,一定有个能人的身影,如若不然,张鲁怎么会有这么犀利的攻城利器?难道还能是进口货不成?就算是进口货,同时代的罗马帝国,也没有这种东西! 这个能人,会是谁呢?刘纬想到这里,突然不再感慨对方攻城利器的威力,反而对那个为张鲁制造投石机的能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然而,这样的心思,也是转瞬即逝的,因为一发飞石袭来后不久,城下又射来了一阵箭雨,是对方的弓兵在发动进攻! “盾阵!”没等刘纬下令,张翼便高声命令刀盾营士兵列好盾阵,抵御敌军弓箭来袭了!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仅有少数几人中箭,其余人受到盾阵保护,安然无恙。 这些箭支,毕竟是从远处的城下射来,到了高大的城头,已经是强弩之末,威力大减,杀伤力明显不足。 张鲁军的三板斧抡完了,随即战鼓齐鸣,步军抬着云梯开始向关墙之下挺进! “弩兵列阵,双排速射!”不用刘纬指挥,陈式已经进入了状态,立刻高声下令道。随着命令传递下去,一千江阳弩兵列好了双排阵型,立时便开始发动了一轮接一轮的速射攻击! 到底是居高临下,弩箭借着些重力的加速度,变得更加犀利,几轮齐射下来,张鲁军的步兵一排一排地倒伏在地,死伤甚众! “不妙!敌军弓箭甚利!投石,速击之!”张鲁于中军指挥,发现新来的蜀军,似乎弓箭异常厉害,连忙下令,让投石机继续发动攻击。 这台大型投石机,虽然威力巨大,但装载和准备的耗时较长,而且,只有这么一台,很难形成集中的火力优势,说白了,用来吓唬吓唬人倒是效果不错,但真指望它成为攻城主力,那就难了! 命令传达下去后,负责操作投石机的汉中士兵,赶紧装弹准备,又发射出了一发飞石!岂料,不知道是这机器的精准性差,还是出了什么问题,抑或者仓促准备之下,没有瞄准,这块石头没有抛上城关,而是一头撞上了葭萌关墙! “轰”的一声巨响,那石块碎裂了,还扬起一阵微薄的尘埃,但关墙几乎毫发无损!刘纬目睹一切,分析这台投石机,一定是精准度并没有那么好所致! 刘纬对这台投石机是越来越感兴趣了,竟然身处战场,一时神离!他在想着,自己如果能拥有这台投石机,稍加改动,一定能修正其精准度! 大战依旧在进行,虽然江阳弩兵攻击犀利,但人数毕竟太少,一万敌军虽然损失不小,可还是一步步接近了城关之下,开始架设云梯! 因为葭萌关的城门是那种升降式铁铸栅栏门,而且还是三道,并不是传统的那种对开式木门,所以用撞车攻击关门,是肯定撞不开的,同时,葭萌关的关墙也十分坚固,张鲁知道想要拆毁城墙几乎不可能,所以汉中军只能用云梯,攀爬高大关墙这样的进攻方式。 要说张鲁此番来犯,真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那些云梯被造得很长,非常适合攻关之用,而且,数量也极多,足有数十架!立时间,葭萌关下,无数云梯被搭上了城头,汉中军已经开始登城了! “落石!”吴班眼见形势紧张,赶紧大声下令,城头守军开始向城下倾泻巨木石块,砸击敌军!陈式所领弩兵,也没闲着,继续向城下射击弩箭,一波又一波,一场浴血奋战拉开了帷幕! 因为张鲁大军人多,攻城器械也足,很快就已经有汉中军攀上了关城,张翼和张嶷,立即指挥所部士兵,迎上去,与对方绞杀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血腥的大战!汉中军果然比蜀军战斗力强悍许多,敌军纷纷登上关墙后,都是嗷嗷叫地奋力拼杀,似乎他们根本就不怕死的样子! 刘纬深知,张鲁的割据政权,是一个****的势力集团,其士兵其实也是五斗米道的教众,受宗教蛊惑,这些有“信仰”的士兵,往往战斗力和意志力会更强!仅仅半刻钟的拼杀,刘纬便看出,这些汉中军士兵的素质,与自己训练的江阳新军几乎不相上下! 而最关键的是,江阳新军都是少年,力气上肯定会略处下风,所以这阵厮杀下来,竟然有些逐渐力不从心,节节败退之象! “随我杀!”刘纬眼见形势不妙,一直在后方指挥的他,领着几名亲卫,挥刀也加入了战斗! 要说刘纬手中的七星宝刀,可真不是吹出来的名头,虽然短小,但却削铁如泥!有敌军士兵与他对刀,刘纬的宝刀竟毫发无损,而对方的兵刃直接就会断掉! 刘纬带人,连续斩杀了几名凶狂的汉中军士兵,守军的士气竟也为之一振,迅速拼力反击,立时间又重新占据了上风! 江阳新军的少年兵,虽然力气不如对方,但经过刘纬的特殊训练,单兵配合作战的能力非常强,往往是两三名少年兵,缠斗一名汉中军士兵,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张鲁军战斗力不弱,但大部分都是单打独斗的状态,被几名少年兵配合斩杀之人,不计其数! 就这样,这场厮杀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汉中军攻击的势头,终于减弱下来,眼见着已经登上城头的士兵一个接一个被杀,却始终无法消灭对方,张鲁下达命令:鸣号角! 立时间,汉中军阵中,又是号角齐鸣!刘纬等守军听见号角声,便知道,张鲁接下来又要发动远程攻击了!可是,眼下双方还绞杀在一起,他们发动远程攻击,岂不是连自己人也会被射杀么? 刘纬马上明白了,张鲁为了攻克葭萌关,竟然拼尽了全力,不惜误伤自己的士兵,宁可玉石俱焚,也要用远程攻击对城头守军予以致命的打击! “全体后撤列阵!”刘纬高声下达了命令,声音极大,守城士兵,尤其是江阳新军,反应迅速,立即停止与汉中军的缠斗,向后退了数步,由盾兵在前,枪军在后,弩兵再后,于城头上组成一道致密的防线,反而把城边,让给了汉中军! 如此反应神速,立即组阵的能力,不仅让汉中军士兵惊讶得目瞪口呆,就连吴班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89章 缓兵之计 吴班虽然是一员年轻将领,但在军中混迹多年的他,其实很清楚,指挥列阵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将领下达列阵命令后,士兵们需要较长的反应时间和列队时间,是很普遍的状态,可刘纬的江阳军,却能立刻组成阵型,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小公子……真乃神人也!”吴班眼见着江阳军的表现,心中忍不住反复叨念道。 汉中军士兵当然也和吴班一样,见守军迅速列阵,一时间愣了神,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纷纷倒地了!原来,城下的张鲁大军弓箭手又发动了一轮齐射,箭雨袭来,几乎没有一支箭射到守军,却把那些登上了城头和正在登城的汉中军士兵射杀了! 本来攻城的汉中军士兵已经逐渐不支,转入下风,现在又遭到自己人的弓箭袭击,霎时死伤惨重!城头上,已经几乎没有可以站立的汉中军,而守军的阵型,于此后,又向前齐进,迅速重新占据了城边! “抛下敌尸!”刘纬随即又下达了命令,守军士兵立刻按照他的指示,把城头上敌军的尸体,甚至那些受伤还没死的,全都给扔下了城! 这些尸体,不仅把城下的敌军砸死砸伤了不少人,而且还对敌人产生了非常大的震吓作用!眼见着自己人的尸体从天而降,死状惨烈,即使这些有信仰的汉中军士兵,也开始胆怯了! 在冷兵器战场上就是这样,双方比拼的就是一股气势!气势在,士兵们就敢战勇战,一旦这股气势不再,甚至产生了畏惧之心,那这仗基本上就输了! 张鲁刚才不顾一切发动弓箭攻击的命令,没有杀伤守军,却把自己人纷纷射死,这下子,汉中军士兵攻城势头顿挫,即使是那些城下准备继续进攻的士兵,也是立时乱了套!因为,他们发现,自己人的尸体掉落下来不久后,脑袋上面又开始倾泻起巨木石块来! “退啊……”终于,有士兵胆怯至极,慌乱中连忙向后方退走,这种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城关下那些本来就已经有些怯阵的汉中军,一下子溃散了! “此……可恶……”张鲁于中军,呆呆地望着溃败下来的残军,惊得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他身为统帅,当然知道,这样的溃散,靠执行军法都拦不住,这次的攻击,看来是失败了! 敌军再次退去,刘纬在城头终于长出一口气!战果很快统计上来,这一战,击杀、绞杀汉中军五千余人,守军损失一千余人,其中吴班所部就损失了七百余人,其余为江阳新军士兵! 这样的损失让刘纬心痛不已!虽然从表面的伤亡比例上看,刚才那场战斗蜀军获得了大胜,但毕竟自己人少,一下子就损失了一千多人,现在只剩三千人了! 如果张鲁再不顾一切地发动几次这样的进攻,守军士兵会消耗很快,越来越少,葭萌关还能挺到夜晚的到来吗?刘纬抬头观望了一下天上的日头,忧心忡忡。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出奇计才行! “取笔墨来!”想到这里,刘纬命人赶紧拿来笔墨,于城头写下书信一封,随即交给陈式,让他捆扎在弩箭上。 “有信传递!”陈式对着城下远处大声吼了一嗓子,射出这封信去。这一箭射得很远,利用高处的优势,最终竟落到了张鲁中军前沿的地面上! 立刻有汉中军的士卒上前,取了那封信,小跑回中军帐,呈给了张鲁! 此时的张鲁,正极度郁闷!刚才的攻城努力失败了,让他愤恨不已!五千多人伤亡的代价,其实让张鲁也很肉疼!总共就三万多人马,这样的损失,他还能承受几次呢? 一时间,张鲁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发动进攻了!要知道汉中盆地可不比川蜀平原,地势狭小,粮食产量也低,人口更是稀少。若不是关中大乱,有很多流民投靠汉中,若不是因为自己五斗米道在民间信众很多,汉中一地的实力根本不及益州! 此番张鲁纠集的五万大军,是他好不容易凑出来的!这几乎是汉中地区的所有兵力,全都带出来了!弟弟张卫那边之前的报告说是进展顺利,张鲁本想两路齐发,共进蜀地,可却不料在这葭萌关下,碰了钉子! 还有一点,让张鲁也有些惴惴不安,那就是自己从汅阳进抵葭萌关后,张卫就再没了消息,这就有些异常了!他很担心张卫那边出了什么事,汉中总共就这些老本,可别都赔光了啊! 正左思又想之际,张鲁忽听帐外禀报,说是葭萌关守军送来书信一封,张鲁忽然非常感兴趣,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赶紧令人送上,迫不及待的展开绢帛,读了起来。 一开始,张鲁还是眉头紧皱,可是随着他阅看此信,眉头竟然逐渐舒展开来,脸上还微微有了一丝笑意! 原来,刘纬递送给张鲁的书信上是这样写的: “后生刘纬拜上张公!今天下大乱,诸侯并起,公据汉中险要,雄霸一方,真乃当世之豪杰也!家父与公之隙,实乃赵韪贼子之过,非益州本意!今中郎将举大义之兵,报私仇之恨,生灵涂炭,有伤公爱民之德,若能不伤百姓,释免降卒,纬愿献关以成大义,免民疾苦哉!晚辈刘纬,再拜张公!” 刘纬!原来葭萌关的守将,竟然是刘季玉的二公子!哈哈,这种孩童小儿,竟然会被委以这般重任,刘璋看来还真是昏聩到了极点!张鲁看完了第一遍,心中不禁暗想着。 忍不住,张鲁把刘纬的书信又读了一遍,这一次,他突然发现自己有机会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葭萌关了!当然,张鲁不傻,他知道刘纬说的可以投降献关的话,很可能是缓兵之计,如果他愿意投降,早就降了,何至于刚才还大战一场! 不过,既然对方抛来了橄榄枝,自己何不利用一下呢!如果这个个小公子刘纬真的是畏惧了,给他点好处,说不定还真的会开关投降,那岂不是万事可济? 想到这里张鲁把这封书信,给帐中诸将传阅了一圈,众人看完,脸上或多或少都轻松起来! 只有一人,显得忧心忡忡,并不像别人那么轻松,就是张鲁的弟弟张傀。 “兄长,此必为缓兵之计也!”张傀看过书信,赶紧建言道。 张鲁斜了弟弟一眼,又有些许不满了。我还不知道这有可能是缓兵之计?你小子怎么这么爱多嘴! “缓兵之计,又如何?”张鲁不快地应道。 “彼援军至,关益难克也!”张傀似乎没有领会张鲁的意思,还在坚持着。 “公仁多虑矣!吾乃为用其降意,克关也!”张鲁摆摆手,胸有成竹地答道。 随即,张鲁便开始布置起来,准备将计就计,拿下葭萌关! 一个时辰过去了,刘纬收到了张鲁的回信,在书信上,张鲁也是客气地吹捧了刘纬一番,最后提出,投降要有投降的诚意,看不见诚意,他是不会考虑的! 刘纬看过书信,嘴角上扬,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知道,张鲁还是中计了!他赶紧回信,承诺为张鲁大军提供饮食美酒,以示诚意! 过了半个时辰,张鲁的回信又来了,表示接受刘纬投降的请求,但请他立刻送上承诺的东西! 刘纬当然没有犹豫,立即派人准备粮食美酒,装了满满五大车,打开关门,送到了张鲁的军中! 第90章 火烧连营 其实张鲁的如意算盘是,你跟我谈投降,那我就假意接受你的投降,勒索了饮食美酒后,我再朝你要兵饷和装备,然后还要人质!你刘纬为了表示诚意,就得不停地满足要求,直到最后,榨干你所有一切,葭萌关空了,还怎么抵抗自己的大军?到时候,诈降也就变成了真降,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了! 张鲁这番水煮青蛙的套路,看似精明,其实还是中了刘纬的缓兵之计!这一来一回地送信送东西,看似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但一下午的光阴,还是很快就过去了! 张鲁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想到刘纬究竟要干嘛,如果知道,他才不会这么等待下去!实际上,张鲁也是有些小家子气了,打仗有些损失是很正常的事,但张鲁心疼手里的资本,尤其是之前的进攻损失那么多人,让他犹豫不决,想走捷径! 这份犹豫和小小的贪心,让张鲁彻底上了刘纬的当! 入夜了,山间果然刮起了一阵北风,贯穿山谷,吹到人身上,有种彻骨之冷的感觉!此时,张鲁大军将士,大多数都得知了葭萌关即将投降的消息,竟然开始提前庆祝起来!尤其是对方送来的那些食物和美酒,已经被分发下去,享用了! 此时于中军大帐中的张鲁,也是非常高兴,志得意满,因为他最后向刘纬勒索武器装备,对方竟然也答应了,还送来了不少兵器!由此看来,这小公子是真被吓怕了!张鲁送出的最后一封信,是要求刘纬第二天一早开关献降! 想着明天就能顺利地拿下葭萌关,张鲁兴奋不已,饮着美酒,情绪高涨,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入主益州的希望! 汉中军士兵,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大战,非常疲惫,享用了美食美酒后,很多人都困倦地回营帐睡去了,只有一些负责夜值的哨兵,在营区内来回巡视着。 可能是因为喝得有些多,两名汉中兵夜里起来撒尿,他们突发奇想,饶有兴致地对着北风小解,互相比试着,逆风的情况下,谁尿得更远! 然而,这份轻松的情绪,被一件东西的出现,彻底打消了!正在小解的士兵抬头一看,有道火光,从北边飞速而来! “何……何物?”其中一名士兵,呆呆地望向那奇怪的东西,结结巴巴地问道。 “好似……火球也!”另外一名士兵,努力睁开迷离的醉眼,分辨了半天,这才辨别出那东西是什么! 火球!的确是火球!而且还不止一个,是十几个巨大的火球正朝自己飞速滚来!除此之外,谷内的杂草也燃起了大火,正快速向营区方向蔓延! 刘纬的火烧连营之计,上演了!张嶷等人,此时早已经于北面发起了火攻,这些火球是由较轻的蔓藤编织而成,浇上了些火油,借助着强劲的风势,朝张鲁大军营地滚袭而来! “火!火!”撒尿的两名士兵,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上,屁滚尿流地赶回营地,四下大声喊叫起来! 有不少人被他们的喊声惊醒,纷纷走出营帐,查看状况,可不料的是,两侧山头间,突然袭来无数火箭!有些汉中士兵当场中箭倒毙,其余众人,开始抱头鼠窜! 这些火箭,迅速点燃了那些幔布营帐,尤其是其中一个粮草营帐,中箭后,很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与此同时,火球也一头扎进了大军营区,借着风势四处乱滚,所过之处也是无一幸免地着火了! “当当当当……”营区内的警钟被敲响了,所有汉中军全部醒来,见营区着火,有的忙着救火,有的四散逃避,乱成了一团!更为可怕的是,山巅的箭弩袭击,一直没有停歇,不少人慌乱之下中了箭,一时间伤亡惨重! “将军!将军!火!火!”一名侍卫突然闯入了张鲁的营帐,把还在做美梦的他惊醒了!张鲁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起身,跑到帐外,眼前的景象让他一下子惊呆了! 整个营区,绵延数里,都燃起了大火!到处都是火光和慌乱的士兵,无数人中箭倒地,或被烧死,这山谷间几乎成了人间的炼狱! “嗖!”突然,一支弩箭射来,正中张鲁右臂!他赶紧捂住伤口,疼得哇哇大叫! “可恶!可恶!吾中小贼奸计矣!”张鲁不甘心地大呼小叫,身边的亲卫,赶紧围住了他! “中郎将,吾等退……退……”亲卫也被吓坏了,眼见这样的局面,赶紧向张鲁劝道。 “可恶!小贼欺我!”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张鲁痛苦不已!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了!只是开口大骂,却并未下令撤军! “主公!敌军杀来!”就在张鲁还犹豫不决之际,大将杨任突然来到身边,指着葭萌关的方向,大声提醒道! 张鲁连忙顺着指示翘脚观望,这才发现,夜幕下,关门打开了,有无数蜀军,正杀出城门,奔自己大军营区而来! “败矣……败矣……”见此情形的张鲁,心彻底凉了,他意识到自己这次妄图吞并蜀地的努力,最终还是失败了! “主公速退,吾等断后也!”大将杨昂与杨任一起,连忙扶张鲁上了马,随后便率领自己所部的几百人,朝蜀军来兵,迎头而去。 大火越燃越旺,张鲁大军的连营,彻底陷入了一片火海,两万多大军,转瞬间灰飞烟灭!被烧死的、射死的,甚至慌乱中被自己人踩踏致死之人,不计其数!最重要的是,统帅张鲁已经骑马带领随从,冲出火海,向北逃逸了,其他人见状还哪有战心? 几百断后的汉中军,很快就被江阳新军击败,杨任和杨昂双双被俘!随即,刘纬率人冲进了汉中军营地,大杀四方,那些被大火阻住退路的敌军士兵,纷纷扔下武器,跪地乞降了! 大胜!这真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刘纬仅以三千余人的兵力,借火烧连营之计,竟击溃了汉中两万多大军!敌酋张鲁侥幸逃生,汉中军此战死伤一万多人,被俘四千,就连大将杨任和杨昂也束手就擒,仅有少数人逃出生天!除此之外,兵器粮草,更是损失无可计数! 如果再算上之前刘纬他们伏击张卫一万军的战绩,此番张鲁入侵蜀地,可谓是大败亏输,元气大伤,今后汉中强而蜀地弱的局面,将彻底扭转! “汝等何人?”汉中军溃败而退了,营中的火焰还没有彻底熄灭,刘纬来到被俘的二杨面前,问道。 “纨绔小贼,休要多言,赐某个痛快!”杨任非常不服气,已经被捆成个粽子的他,挣扎着破口大骂,只求一死。 “汝等……何人!”刘纬就好像压根没听见杨任骂他似的,表情依然平静,换个口吻,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他这么做表面看没什么,但那股自信和凌厉的气势,却让二杨为之一震! “吾乃儒林校尉杨昂是也!”杨任愣在当场,没有回话,杨昂在一边怯怯地回答道,不过他还算有骨气,没有开口求饶。 “久闻将军大名,汝今日之败,乃纬幸胜之也!”刘纬没有行礼,但话却说得相当客气。 “足下……足下便是纬公子?”这时,杨任也没那么牛气了,连忙开口询问道。因为,他从刘纬的表现中,似乎看见了可以生存下去的希望! “然也!”刘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却一眼也没看杨任,随即离开了!搞得二杨一头雾水,不明白刘纬究竟是意欲何为! 三国之经天纬地第91章 儒将孟达 一夜的厮杀和混乱,终于平息了,晨光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山间映出,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汉中军大营内的火光也逐渐熄灭了,整个山谷间,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硝烟似乎还未散尽。到处都是被烧毁营帐的残骸,死尸横七竖八,遍地都是! 刘纬命令士兵打扫完战场后,又下令解开俘虏身上的绳索,让他们在新军士兵的监督下,处理山谷中的尸体! 大战过后,尸体是必须要处理的!一般的方式,就是挖坑埋掉,如果暴露于荒野中,极易引起瘟疫!汉末中原屡遭战乱,有时候无人处理那些战场上的尸体,于是就导致了瘟疫的大爆发,死于战祸的百姓,甚至不如死于瘟疫的多!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曹操在自己的诗作《蒿里行》中所描绘的这般场景,其实就是战乱加上一场波及甚广的瘟疫过后,造成的凋零景象! 刘纬来自于现代,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所以,大战之后,处理尸体,是第一要务! 战争……太残酷了!乱世之中,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可是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刘纬还是感慨不已!一场大战胜利过后,他的喜悦远不及心中的悲凉之感,所以显得郁郁寡欢。 “禀公子!子敬将军至也!”刘纬正站立于残骸之间,望着大战后这凄凉的景象沉思,身后突然传来粗犷的人声。 刘纬缓缓转过身,见来人是吴班,此刻对方正拱手施礼,谦恭而客气,就好像刘纬真的成了吴班的领导一样! “元雄校尉,不必多礼……何人所来?”刘纬刚才没听清楚吴班所说,没弄懂究竟是谁来了。 “剑阁孟校尉,引一千兵马来援!”吴班只好又解释道。 噢……原来是孟达啊!所谓的子敬,说的是孟达的表字。也是真巧,孟达的字,与东吴大都督鲁肃是一样的!不过,后来孟达投靠刘备后,因为要避讳刘备叔父的字,又把自己的表字改为“子度”。当然,这些事,建安六年时,还没有发生。 “哦……是孟子敬也……”刘纬目光深邃,又看向了远方,口中喃喃地叨念着,却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刘纬之所以如此冷淡,主要是因为两点! 第一,孟达此人在史书上的记载,可谓是劣迹斑斑,后世评价也大多比较负面,说他是恃才傲物,阴险狡诈,反复无常,屡次叛国之小人,在三国演义中,作者更是把关羽之死的主要责任,安到了孟达的头上! 第二,一场大战已经结束,刘纬凭一己之力战胜了张鲁的大军,这时候孟达来了,没有帮上什么忙不说,还有抢功劳的嫌疑!不管孟达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还是来晚了!葭萌关距离剑门关只有数十里,就算一来一往,有半天时间也就到了,孟达竟然耽误了一整天,这让刘纬不得不怀疑他来援的诚意! 若不是自己以诈降的缓兵之计,拖延了张鲁大军进攻的势头,那孟达他就不用来了! “公子……彼来,吾等应迎之也……”见刘纬没有什么反应,吴班无奈地提醒道。 是啊!之前给孟达写信求援的是他刘纬,如今孟达来了,于情于理,刘纬都应该前去迎接,甚至还得款待一下孟达才对,以示感谢!况且,人家毕竟还是来了,总比庞羲那种人要强些!所以,刘纬就算万般不愿意,还是无奈地与吴班一起,回到了葭萌关南,准备迎接孟达。 谁料,当孟达率军前来时,刘纬第一次见到他,却是非常意外!因为真实的孟达,似乎与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远远地,刘纬便看见孟达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手持长矛,身披战甲,精神气十足!更为关键的是,他青丝淡髯,面容俊秀,远远一看,好似一名儒生文士! 更让刘纬惊讶的是,当孟达看见他出关迎接时,竟然快速翻身下马,一路小跑来到自己的面前,单膝跪地就是一礼! “末将来援迟也,请公子恕罪!”孟达拱手,语气真诚地说道。 对此,刘纬很是意外!要说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县令,兼领个昭信校尉而已,论官职,与孟达基本平级,对方竟然如此大礼,这倒是让他突然有了种受宠若惊之感! “子敬将军,如此大礼,纬不敢受也!”见孟达客气,刘纬赶忙搀扶起他来,寒暄道。 “公子之名,达早有所闻,甚是钦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也!”站起身来的孟达,依然是恭敬不已,刘纬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孟达说的究竟是实话,还是刻意的恭维!因为此人目光坚定,语气诚恳,还略显激动,似乎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这就奇怪了……起码初次见面,孟达给刘纬的总体印象,与史书所载有天壤之别,这就是那个据说恃才傲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孟达? 寒暄几句,刘纬连忙与孟达携手揽腕,进入了葭萌关!他们没有登上关墙,而是直接北出关口,来到了昨日的战场之上。这是孟达极力要求的。 刘纬觉得,孟达身为战将,得知昨日大战获胜,肯定是十分好奇自己究竟是怎么打赢这场仗的,所以才急于想看看战场,于是便带他来到了废墟残骸之间。 孟达见到昨日大战的残局后,惊讶得目瞪口呆,从情报中他早已经知晓,张鲁大军三万人,而刘纬军仅数千人,这样悬殊的力量对比下,这小公子竟然还能打赢,他究竟是使用了什么魔法?所以,震惊之余,他连忙开口,询问刘纬昨日战况。 刘纬见孟达客气得很,便没有什么保留,把昨天从早上到夜间的战况,给孟达简单解释了一下,谁料孟达是越听越高兴,到最后竟然又跪了下来! “公子奇谋,达不胜钦服也!”孟达拱手说道。 “子敬将军,何故大礼,快快请起!”孟达多礼,刘纬都有些适应不了了,赶忙再次扶起孟达,折腾出一身的汗来! “早闻孝直有言,公子乃经天纬地之才,今日得见,盖为吾等之幸,益州之福也!”孟达虽然起身,可还是在客套不已,不停地夸赞着刘纬。 听孟达提起了法正,刘纬这才明白,他们原本是关中同乡,两人是一起进入蜀中,投靠刘璋的。孟达精武,比较出众,现在被委以重任,驻防剑门关,而法正是个文人,很难出头,所以才屈身江阳县。 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效力,但平时应该有书信往来,法正肯定是没少在其中夸赞刘纬,身为好友的孟达,也是受了法正的影响,早就对刘纬心驰神往了! 到此,刘纬终于琢磨过味道来了!孟达今天的表现如此谦恭,其实有他自己的心思!莫非,此人是想拜在我的麾下效力? 这个猜想出现在脑海中,刘纬倒是对孟达少了一些敌意,反而多了不少的敬意!不过同时,他也感到很为难。 孟达没有明说,但那个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可他和吴班一样,都是平北将军吴懿的部下,自己怎么可以挖他的墙角,笼络吴懿的部下为自己效力呢! 再说,刘纬自己现在只是个县令,官职与孟达几乎平级,他就算真愿意为自己效力,又该如何安排他?给他什么样的地位和职务?这都是非常难办的事情! “纬深感惶恐,不胜子敬如此谬赞也!”刘纬一躬到地,赶紧回应道。他不是在谦虚,而是对孟达这样的热情,十分为难! 第92章 载誉而归 此时的刘纬,有些为难,孟达的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但刘纬却没法直接把他收入帐下,翘行挖墙脚,尤其是挖大将吴懿的墙角,刘纬现在还真不敢! 所以,即使刘纬真有延揽孟达之心,这件事也得从长计议,更何况刘纬到现在,其实还是有些犹豫! 从第一次见面的情况来看,孟达给刘纬留下的印象非常好,他的诚意也令刘纬非常感动。可是,刘纬是个穿越者,他知道孟达后来的所做作为,还是有些心存疑虑。 于是,刘纬也只能是以礼相待,装傻充愣,佯装不解深意,与孟达十分亲热,在此之后,又拉着他进入了葭萌关军寨,并下令,摆酒饮宴,庆祝昨天的胜利,外加款待孟达及其所部将士!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大战,其实众人都已经疲劳过度,但一听有庆功宴,几乎每个人都来了精神!大战过后,可以大醉一场放松一下,可能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是最好的奖励! 饮宴的细节,无需赘述,场面自然十分热烈,大家都没少喝,几乎所有人都醉了。孟达、吴班,与刘纬对坐,也喝了不少,席间刘纬虽然没有答应孟达什么,但也表达了对其欣赏之意!相信如果孟达是个聪明人,自然会理解刘纬的苦衷。 一场大战,结束了。张鲁大军乘兴而来,惨败而归!他回到汉中如何收拾残局,且不多说,有一点必须提一句,那就是高沛与甘宁,后来在法正的帮助下,成功夺回了汉昌城,把张卫所部兵马打回了汉中! 几天后,消息传到了成都,刘璋简直是欣喜若狂!在这之前的好多天,他整日忧愁,茶饭不思,甚至都动了南迁避敌的念头!现在,当刘璋听说,张鲁大军溃败而退的消息,怎么能不高兴! 尤其是刘璋接到报告,这一次的大胜,竟然是儿子刘纬的功劳,他更是既高兴,又欣慰!才一年时间,自己这个文弱的幼子,便历练有成,看来自己当初的决策是正确的! 其实,刘璋根本也没想到,刘纬能凭一己之力,挽大厦于将倾,以少胜多,彻底解除了蜀中的威胁!他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惊讶,不知道刘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传令!召公子纬等有功将士,至成都领功受封!”兴奋之余,刘璋连忙下达了命令! 一年了……自从刘纬去了江阳,父子二人还从未相见,刘璋其实也很思念儿子,正好借这个机会,久别重逢,叙父子之情! 张鲁的大军退去了,刘纬整肃兵马,把葭萌关的防务交给了吴班和孟达后,便引兵南去,在阆水下游,汇合了前来接应的甘宁水军,回到了江阳,也就是在这时候,州府的召令传来。 接到州牧刘璋召见的命令,刘纬其实也挺高兴,他毕竟也是个年轻人,做出了些成绩,得到赞扬和表彰,他的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的。但是,刘纬却并没有居功自傲,沾沾自喜,相对于胜利的喜悦,刘纬心中的担忧更甚! 这一次的胜利,其实有很大侥幸成分,如果不是法正神机妙算,如果不是吴班勠力抗敌,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后果可能不堪设想!蜀中的空虚与孱弱,在这一次的大战中,被无限地放大了! 益州号称天府之国,沃野千里,秦皇和高祖成帝业之基础,然而,再好的地方,也得靠人来治理!现在的益州,一盘散沙,人皆各怀心思,州牧刘璋也并不能统一号令,笼络人心。一个小小的张鲁,都差点攻占了蜀地,换作是曹操呢?刘备呢? 现在是建安六年,曹操刚刚结束了官渡之战,眼睛正盯着河北之地,无瑕西顾;刘备此时尚在汝南,寄人篱下,颠沛流离;东吴遥远,想图蜀地,跨不过荆州刘表,而刘表似乎也并没有吞并益州的野心。 目前看来,益州暂时还没有外患,可是这样下去,还能安稳几年?一旦曹操腾出手来,刘备占据荆州,那益州将会面对更强的敌人,到时候,还有力抵抗吗? 更何况,相比外患,内忧才是最主要的矛盾!现状不改,益州富强无从谈起,最终恐怕还是会沦为他人的盘中餐!刘纬每每想到这些,都是担忧不已。 现代人刘纬,穿越到三国时代,才仅仅一年,但这一年间却经历了太多,他从一开始的懵懂和茫然,变得理智而冷静,思想已经上升到了更高的层面,开始为未来打算了!这些,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刘纬已经深深地进入了角色,融入了这个时代! 刘纬由此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让历史重演,为了让百姓过上幸福安乐的生活,振兴益州,自己责无旁贷! 接到州府召令后,刘纬亲自挑选一众有功将士,共计五百余人,并命他们全部换上新衣新甲,齐装肃容,旌旗招展,乘甘宁水师数十艘艨艟战船,沿泸水溯江而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赴到了成都! 这一次,刘纬等人立下的功劳,实在是举世无双,击溃了张鲁大军,保卫了蜀地的安宁,消息传开以后,成都百姓谈及刘纬和他的江阳新军,都是赞不绝口! 早在一年之前,刘纬被鬼魅附身,还有方士所说的混世魔王,降临西南的谣言,还很盛行。所有人,包括百姓,对刘纬都是谈之色变,而现在,这些似乎早已经没有人记得,在许多人心中,刘纬就是蜀中的不世英雄! 因此,当刘纬率五百新军将士开近成都南门时,立刻就引来了民众的围观!人们奔走相告,纬公子的江阳新军,来了! 不仅仅是百姓,早已有一众官员受刘璋命令,来到成都南门迎接刘纬,这与他一年以前离开成都时无一人相送的凄凉场面,形成了非常大的反差!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刘纬,远远就看见了那些官员,有许多人他都很眼熟,其中最为醒目的人,就是张任!他身材高大,鹤立鸡群,非常显眼! “纬怎敢劳公等迎候,晚辈之罪也!”刘纬虽然立下大功,但还是一如既往地谦逊低调,他赶紧几步跑上去,一躬到地,谦恭地向众官员客气道。 “哈哈!纬公子不世之功,当如此般也!”张任爽朗地直接回应道。他原本就对刘纬印象非常好,如今,刘纬立下大功,两人许久未见,张任显得非常高兴与亲切。 “奉州牧所令,拜迎公子!”张任开口后,其他官员这才在一人的带领下,向刘纬施礼。 刘纬一看领头那人,认识啊!竟然是益州从事张松!他在蜀中的地位可不低,竟然也能前来迎接自己,刘纬突然感到受宠若惊,连忙再次一躬到地。 可是,当刘纬止礼起身时,却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张松刚才这句话,怎么说得如此生硬?不仅语气平平,内容似乎也很有深意! 奉州牧所令?这句话,张松似乎说得很重,难道他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州牧命令,我们才不会来迎接你这个小屁孩?刘纬想起最早那次与赵韪公厅激辩,张松还曾经站出来替自己说过话,但现在看来,怎么感觉他对自己这般冷漠?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了! 其实张松的这番表现,是因为上一次的盐井之争,他与任秀有亲戚关系,自然有所偏向性,而最终刘纬占尽了便宜,张松对此依然有些耿耿于怀! 其实何止是张松,在场迎接他的那些官员,每一个都是各怀心思,尤其是那些文官! 第93章 功成名就 益州官场,还是老样子,人心叵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鬼心眼,大部分人考虑的都是自己和所代表的大族利益,一旦利益受损或有冲突,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当然,刘纬阻止了张鲁大军的进犯,大部分人还是很高兴的,最起码刘纬等于是帮他们保住了家族和个人的利益!如果张鲁真的统治了蜀地,对于某些世家大族来说,也许就是个灾难。 张鲁的五斗米道,影响很大,深得民心,但却不受那些世家大族的待见,除了汉中杨氏一族外,其他士族都蔑称张鲁为米贼,对其极为敌视!如果让这些人在刘璋和张鲁之间做出选择,他们肯定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刘璋的! 一旦张鲁统治了益州,那这些世家大族的末日就要来临了,他们很忌惮张鲁!如今,公子刘纬立下大功,阻止了张鲁的进犯,这些世家大族和官员,除了少数有私怨之人,都还对刘纬蛮认可的! 小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并未影响到刘纬和众人的心情,大家寒暄了一阵子,刘纬便带领五百江阳军士兵进入了成都南门!此时,城内百姓有许多人都来围观,街道两侧,人山人海,刘纬等人入城后,立时引来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纬公子威武!”“纬公子英雄!”“纬公子万年!”不同的喊声纷至沓来,汇在一起,人声鼎沸! “听令!齐步——走!”刘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昂首挺胸,高声下达了命令! 江阳新军士兵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这些最基础的队列要求,他们早已经轻车熟路!刘纬口令下达后,五百余人立时迈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了街头! 这在古代,称作“夸功”,由立功的将士,游街接受百姓的贺拜,是一种无上荣光的待遇!可是,这夸功才刚刚开始,百姓们喧杂无序的场面,一下子便止住了! 刘纬等人的军容风貌,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眼看着士兵们戎装齐整,步伐一致,以及毫不斜视的坚定目光,还有那股舍我其谁的威武气势,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人群中的一位老者,不禁是热泪盈眶!自己活了那么多年,从来也没看见过如此威武文明之师,这简直是天兵天将!怪不得张鲁米贼打不过公子刘纬,有此精锐,蜀中可保全也! 本来人声鼎沸的街道两侧,现在几近鸦雀无声!只有江阳军士兵那整齐步伐发出的“唰唰”声阵阵传来,百姓们深受感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前进,心中敬佩不已! 深受震撼的可不止是百姓,那些前来迎接的益州官员,包括张任,尾随在刘纬军之后,也感受到了他们与众不同的气质,尤其是张任,他的内心激动无比,对刘纬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纬当初遭贬离开成都时的景象,张任还记得,他当时还鼓励过刘纬,却也没想到,这小公子仅仅一年,就历练有成,不仅打败了张鲁,还训练出一支如此精锐之师! 张任觉得自愧不如,他带兵多年,对练兵也颇有心得,但是他扪心自问,若论此能力,自己与刘纬相比真的是相形见绌! “纬公子万年!”民众沉默许久,终于有一人,挥舞着拳头,高声带头喊了一声! “万年!万年!万年……”有人带头,街边的百姓,竟一齐高呼起来,声音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群众的热情高涨,刘纬等人的心中也颇为感动,他们走起来更有精气神了!甚至到最后,刘纬命令,全军正步走,向百姓致意! 当他们终于来到州府门前时,刘纬惊喜地发现,父亲刘璋和兄长刘循,竟然站在这里迎接自己!他赶紧命士兵们立定站好,小步上前,便跪下了。 “孩儿叩见父亲!见过兄长!”刘纬这一次没有像一年以前那样失礼,礼数很周道。 “吾儿……吾儿别来无恙……”终于见到了久别的幼子,刘璋竟感动得哽咽了,他连忙扶起刘纬,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不停,眼含热泪,关切地询问道。 “令父牵挂,孩儿之罪也!”刘纬此时的情绪也很激动,他见刘璋这么动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亲情的温暖,虽然刘璋并不是刘纬真正的父亲,可刘纬还是被感动到了! “归来兮……大善也……”刘璋关切地看着刘纬,发现他这一年以来,好像是长高了不少,但皮肤却被晒黑了许多,他摸着刘纬的臂膀,发现刘纬似乎也比从前更壮实了! 儿子肯定是没少吃苦啊!身为父亲,刘璋的心一下子融化了,他虽然知道严父出孝子的道理,但此刻见刘纬那饱经沧桑的样子,也是开始忍不住地心疼儿子! “去岁离别,今朝相见,子当禀父,以安尊心!”刘纬随即应道。 “善!大善!随我入府!”刘璋知道,刘纬可能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于是连忙拉着他的手,带他一起,进入了益州府内,来到了公厅之上。 “贤弟大功,当居次席也!”进入公厅,安排座次的时候,兄长刘循,竟然热情地把身处刘璋右手边的次席,让给刘纬! “愚弟不敢造次,当以兄长为尊!”刘纬连忙摆手拒绝,并向刘循深施一礼!一年了,他早就适应了这个时代,礼数非常周到。同时,刘纬也深知,兄长是跟自己客气,哪能真坐他的位置?那不是等于挑战刘循长子的地位吗! 一番拉扯谦让后,刘纬硬把刘循按在了次席位置,自己则一路小跑,来到公厅门口的最次席位置,坐了下来!对他这个举动,众人一开始都有些不解! 刘璋见刘纬竟然主动坐在了公厅最次席位上,一开始也有所不解,但他后来明白了,儿子是谦恭懂礼,选择那个位置,是不想给人居功自傲的感觉!想到这里,刘璋非常欣慰,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刘璋的想法也没错,刘纬的确想低调一些,不愿意让别人觉得他有点功劳,就开始翘尾巴,但这也并不是他全部的本意!要知道,刘纬原本之所以能坐在刘璋左手边的位置,那是因为朝廷加封了他中郎将的职务,论官场地位,他在众州府官员之上,当然可以坐在那里! 可是,中郎将之职,一年前已经被免去了,现在的刘纬,只是江阳县令,领昭信校尉衔,如此小人物,还敢坐在刘璋身边吗?这里是公厅,不是在内宅府中。 另外,刘纬这么做,其实也表达了一种不可言传的心思,那就是,他的功劳,如何封赏,还没有定论!故意选择最次席位,其实也是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讨赏! 刘纬可不是看重官职禄位之人,他对这些根本不在乎。但是,他现在统领数千江阳新军,今后可能还会更多,那么多忠勇的属下,若一直跟着一个县令混,岂不是委屈了他们?况且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吾儿何故如此?”刘璋问道。 “纬官职卑微,不敢居诸公之上也!”刘纬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哈哈……”刘璋笑了起来,“吾儿大败米贼,立不世之功,擢复中郎将之职……” 刘璋的意思很明确,一年前因为赵韪这个贼子,刘纬才遭到贬抑,如今立下大功,正好趁此机会,为他恢复当初中郎将的职衔! “主公!不可!”岂料,刘璋话音未落,便有一人极力反对!众人循声望去,开口之人,还是张松! 第94章 江阳太守 张松突然打断了刘璋,更是扰了原本和谐喜庆的氛围!刘璋从早上起,心情就非常好,一直很兴奋,到这时,心里如同炭火被泼了一盆冷水! 公厅上的诸人,也没想到张松会有这样的表现,纷纷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很多人也十分不解!之前,我们也说了,刘纬击退张鲁,其实对益州大族来说是个好事,众人即使不见得会多么感激他,也不至于现在拆刘纬的台啊! “哦?为何不可……”刘璋刚才还满面春风,为儿子的功绩颇感骄傲,见张松突然跳了出来,他收起了笑容,面沉似水般问道。 “主公!纬公子乃任江阳县令,为犍为郡属下,若复其中郎将衔,何以统属哉!”张松一点也没理会众人异样的眼光,竟然还有理有据地说出了自己反对的理由! 这一席话过后,公厅上立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因为众人也纷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确,犍为郡太守任秀,只是个太守,他身上可没有什么其他的爵位和职衔,如果刘纬成了中郎将,地位远在任秀之上,今后到底是谁指挥谁? 刘纬见张松反对,也是十分不解!在此之前,他对张松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曾经为自己说过话,可现在这是怎么了?自己究竟如何得罪了他? 直到张松提起了犍为郡,刘纬突然意识到,莫非张松与犍为郡太守任秀有什么瓜葛?难怪他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原来是为了这个!上次自己派兵击退了任秀企图占据盐井的大军,与其彻底翻了脸,这个仇算是结下了,很明显,张松的心里是偏向任秀的! 这一年来,刘纬一直身在江阳,致力于练兵和发展民生,对于益州其它情况的了解,的确不多,也无心理会那些,自然不知道张松与任秀竟是儿女亲家的事实! 但是现在,刘纬的着眼点已经不仅局限于江阳了,他立志要振兴整个益州,那么视野就应该更开阔一些,像这些人际关系还有犄角旮旯的东西,刘纬觉得自己也应该多了解,以应对复杂的局面才对! 张松的反对,倒是没让刘纬失望与生气,反而激发起他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此时的他,竟然在心底暗自打算,要建立一张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 当然,这件事,还得慢慢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必须为江阳新军将士谋求封赏!自己是什么官职无所谓了,不能委屈了自己的部下! 然而,对于如何封赏自己,刘纬却无法插言,总不能让他开口给自己讨封赏吧!一时间,刘纬也是没辙了!张松,他在蜀中的地位很高,刘璋也颇为倚重他,如今他带头反对,这次难道又要赏罚不公了? 最为关键的是,张松所说,似乎还挺有道理,是个过硬的理由! “依卿之意,如之奈何?”刘璋听了张松的解释,也是一时间无从反驳,只能又是老套路,不拿主意,询问起张松来。 “可复纬公子中郎将之职,右迁广汉太守可也……”张松捋着自己那道稀疏的胡须,幽幽地提出了自己的处置建议!他的意思是,中郎将可以复职,但不能在继续担任江阳县令,可以升刘纬为广汉郡太守! 张松这个建议,初听起来,也算不错,至少他肯定了刘纬的功绩,也认可了刘璋所说的复职提议,由一个县令,直接晋级为一郡太守,可以说是连升三级,大大的拔擢了! 张松的这提议,既维护了主公刘璋的颜面,又肯定了刘纬的功绩,更是避免了犍为郡太守任秀的尴尬,不失为一条万全之策! 可是,刘纬在听完他这个建议后,却是心都凉了半截!他赶紧看向张松,感慨于这张丑陋的面庞之下,竟还隐藏着如此险恶的用心!表面上看,张松所议,像是照顾到多方利益的最佳选择,可实际上,却暗含着要夺走刘纬苦心经营的地盘和那口盐井的险诈用心! 如果刘纬改任了广汉太守,那他在江阳的一切都会被任秀占据!甚至连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江阳新军,都会成为其他人的属下!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将只剩下个中郎将的空衔,却被剥得一无所有! 刘纬虽然情报有些不灵,但对所谓的广汉郡还是了解的!在汉代,广汉是蜀中大郡,郡治在雒县,距离成都和绵竹等地都很近,是富庶之地,钱粮颇丰!但是刘氏父子主政益州后,早把广汉郡一分为三,新设新都、梓潼和广汉三郡! 所以,张松口中的广汉郡,早就不是当初意义上的广汉郡了!治所也移到了相对偏远的广汉县,已经不属于富庶的核心区域!让刘纬去那里上任,虽然名义上是当太守,实际上与发配没什么两样! 险恶!真是太阴险了!刘纬之所以心都凉了,是因为他终于看清了张松的本来面目,对此人失望至极! 张松乃蜀中名士,是不可多得的智谋之才,这一点,熟知历史的刘纬当然很清楚,尤其是之前,他还为刘纬说过好话,让刘纬产生了一种他人不赖的错觉! 可是现在,刘纬清醒地认识到,张松没那么简单!而且,他也回忆起了在真正的历史上,张松做过的那些事情! 《三国演义》是一本崇刘抑曹的小说,作者罗贯中把刘备视为正统和正面人物,而其他人都成了反面人物或陪衬!受此影响,历史上张松献图,出卖益州的行为,竟然被广泛褒扬,让他这样一个背主求荣之徒,成了顺应时势的正面人物! 刘纬幼年时,最早接触三国历史,也是受演义小说的影响很深,因此他一开始也产生了错觉,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张松其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为了个人和家族的利益,张松不惜使出阴谋诡计,甚至不惜打压像刘纬这样的功臣,这种行为,真的很令人不齿!刘纬想着这些,虽然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但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厌恶张松了! 州牧刘璋,听了张松的建议后,也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企图!刘璋表面温仁忠厚,但他可不傻!刘纬是自己的儿子,而且他的盐井现在州府也有利益分成,一旦归了犍为郡任秀,恐怕,连州府的利益都会受损! 更何况广汉那是个什么破地方,刘璋怎么忍心真让刘纬去那里赴任,此时的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对张松的鬼蜮伎俩,颇感愤怒! 可恶!益州之人,狼心狗肺!一个个全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就连张松也不例外!此人虽然不像赵韪那般跋扈无礼,可他的话却像软刀子,刀刀伤人! 一直以来,为了维护益州内部的稳定,也为了能得到助力,刘璋对这些官僚也是有些纵容过度了!如今,儿子刘纬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这些人竟然还在阴谋设阻,暗中掣肘! 可恶,你们是不是看我刘家好欺负?今天我非得乾纲独断一次不可!刘璋沉吟许久,终于一咬牙,下了狠心! “子乔所议有理!着即新设江阳郡,辖江阳、符节、汉安三县,擢公子纬任江阳太守,领平南将军衔!”刘璋的不满,没有表现出来,他表面上赞同了张松的建议,却最终这样决策道! 公厅众人闻言,无不惊骇,纷纷看向州牧刘璋,有些人嘴巴都惊得合不拢了!因为他们觉得,今日的刘璋,有些过于反常! 第95章 皆大欢喜 刘璋的决策,让公厅臣将都很惊讶,每个人的心境都有所不同,但大部分人都是不理解,州牧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一向以温仁宽厚示人的他,今天怎么会如此坚决果断起来? 张松本以为刚才自己的那个提议,可以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正颇有些得意,感觉刘璋会同意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张松的确有自己的私心,他与任秀虽然是亲戚关系,但也不至于过分明目张胆地偏向他,今天他之所以这样据理力争,其实是因为任秀答应过张松,如果能谋求到盐井的利益,会分给张氏大族一半的收益! 面对这巨额利益的诱惑,张松才动了心,打起了盐井和刘纬的主意,才会有刚才的那种建议。一直以来,尤其是赵韪反叛覆灭后,张松颇受刘璋尊敬和倚重,他自己也有些飘飘然了,还以为自己的话有分量,刘璋会采纳的,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刘纬在听了刘璋的决策后,也是很意外!这位父亲,以往更多给他的印象是温仁慈爱,但能力方面就比较有限了,没想到今天,刘璋的身上竟突然闪出一丝王者之气! 不仅是这股领袖的气质,其实刘璋的这个决定,也是非常有深意的!他下令分设江阳郡,让刘纬当太守,保住了他的地盘和军队,抬举了他的地位,与任秀平起平坐,甚至更高!从今往后,其他人再想打盐井的主意,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而且,为了让刘纬便于管理盐井,刘璋还刻意把汉安县划入江阳郡,要知道,汉安县距离盐井所在地大安乡太近了,甚至比江阳县还要近!如果此地仍归犍为郡,始终对盐井是个威胁! 而更有深意的决定,就是刘璋放弃了想要复刘纬中郎将之职的打算,改命其兼领平南将军职衔!这也是个大大的擢升,对得起刘纬这一次的功劳,更是充分考虑到蜀中各派之间的平衡! 这所谓的平南将军,是杂号将军中等级最低的一级,地位不及中郎将,但刘纬从一个校尉,直接升到这种级别,也算破格提拔了! 目前蜀中只有三人拥有这样的军职,他们是平东将军严颜、平西将军庞羲、平北将军吴懿!也就是说,刘纬担任了平南将军,地位就与此三人平齐,在蜀中,也算是一方诸侯,比那个有空名,无职权的中郎将要强多了! 刘璋此举,也是充分考虑到,刘纬虽然功劳不小,但骤然复职为中郎将,恐怕有些人会不服气,尤其是上面说的那三人。如今,只封个平南将军,在几名杂号将军中,居于末位,也算是给这几名大将留些颜面的考虑。 可能您会有疑问,刘纬之前不就已经是中郎将了么,如今只是复职而已,又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其实这里说头大着呢! 官场生态,自古如此!刘纬原本是个懵懂幼童,被封为中郎将,实际上是朝廷给刘璋的一个面子而已,也就是说,这个中郎将,是个虚衔,名义上地位很高,实际屁都不是,甚至连俸禄朝廷都不会给发! 这样的职位,封给州牧的公子,在三国时代,是很常见的一种现象,众人见惯不怪,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即使这名公子无尺寸之功,也没人会不服气,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然而,这一次,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刘纬不仅仅是因为有个好爹受封的,他是立下了实打实的功劳,而且还是大功劳!也就是说,这一次受封,刘纬不是在拼爹,而是州府公事公办,对其功劳的真正奖励!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复了刘纬中郎将的职务,地位在所有人之上,那大家就会觉得不妥了,这不等于说明刘纬的功劳比所有人都大么?这不是说明一个少年郎,比他们这些成年人还要强么?因此,这样的封赏,肯定会引起嫉妒和不满! 而刘璋对于刘纬官职晋升上的细微改动,恰好可以基本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至少可以把影响降到最低,还让儿子能得到应有的封赏,着实是经过了一番仔细推敲和考虑的! 刘纬也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不禁对父亲刘璋又有了新的认识!谁说他庸碌无能?起码从这件事上来看,还是很有手腕的! 刘璋刚才的决策,说得十分决绝而坚定,公厅众人听闻,再没人提出异议,就连刚才反对的张松,也是灰头土脸地不吭声了!与此同时,公厅负责记录会议决策的录史,早已把刘璋的决定写了下来,没有其它变化的话,盖了印就会成为正式的“红头文件”了! 此时的公厅内鸦雀无声,没了一开始那种喜悦轻松的氛围,但刘纬不能一直沉默,毕竟父亲刘璋刚刚加封了自己的官职,他必须表示一下谢意啊! “孩儿拜谢州牧,如此厚赏,实不敢当也!”刘纬赶紧来到公厅中央,刘璋正位之下,跪倒在地,叩头大声应道。他还必须这样谦辞一句才行,这是这个时代的基本礼节。 刘纬自称孩儿,却称呼刘璋为州牧,其实也是刻意为之。他自己才十四岁,未及弱冠之年,虽然已经身居官位,但还是不能自称臣下,只能称孩儿;而称刘璋为州牧,则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也是在告诉大家,自己如今可不是在拼爹! “吾儿免礼!汝之大功,当受之也!”见事情板上钉钉了,刘璋的脸色才开始轻松下来,连忙一抬手,温和地说道。 “此番与米贼之战,偏将军高季才(高沛),校尉吴元雄、孟子敬,皆勠力抗敌,功不弱于纬也,乞州牧厚待之!”刘纬没有起身,跪在地上,为高沛、吴班和孟达讨起封赏来! “吾儿言之有理,此三人皆升一级,赐百金!”刘璋很高兴,他见刘纬不贪功,竟然还能想着别人,品德甚为高尚,便给了他的面子,封赏了这三人。 “江阳新军将士等,此番亦勇猛敢战,纬不敢独居首功也!”刘纬还是没起身,又继续说道。 “然也,其封职晋奖,任平南处置,报州府可矣!”刘璋大手一挥,把这个权力直接给了刘纬!刘璋的意思是说,江阳新军将士,都是刘纬的部下,他可以自行决定如何晋升和奖励,报送到自己这里,一定会批的! “谨受命也!孩儿再拜州牧!”到此,刘纬终于是心满意足了,再次叩拜,终于正式领受了刘璋的赐封! 这一次,刘璋终于没有妥协,给了刘纬应有的封赏,坚持了自己的决定,虽然有些波折,但最后的结果还是皆大欢喜!公厅之上的气氛开始缓和下来,刘璋情绪不错,又对益州内部的一些官职,做出了调动和调整,实际上就是喜气均沾,让大家都能得到点利益! 尤其是张松,这是个刘璋轻易得罪不起的人,他背后的世家大族影响力实在太大!今天刘璋驳了他的面子,现在目的达到了,还得稍加安抚。 于是,刘璋决定,升张松为益州别驾,封关内侯!不得不说,这个封赏的决定,已经对张松非常厚待,给足了他的面子!这一次抵御张鲁大军,他尺寸之功未有,却得这样的封赏,应该知足! 但是,刘璋可能想得还是有些简单了,他平衡各方的这种手段,实在不见得高明,有些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96章 团圆家宴 一场论功行赏的公厅会议结束了,众人各自皆有封赏,但刘纬却并不是最大的赢家! 首先,张松被提升为益州别驾,这是个什么样的官呢?这里有必要多介绍几句。 汉代全国总设十四州:司州、雍州、兖州、豫州、徐州、青州、冀州、并州、幽州、凉州、益州、荆州、扬州和交州。 这些州其实就相当于现在的省,西汉时期州的最高长官为州牧,东汉取消,改为州刺史,到汉末三国时代,又恢复了州牧统领一州的制度,而且州牧与州刺史并存。 在当时,州牧统领一州,既管民政又有军权;州刺史,则是相当于其副职,又是朝廷的监察人员。而张松这个益州别驾,就是州刺史的佐官,官职全称“益州别驾从事史”,相当于一州内的三号人物,权力是相当大的。 最关键的是,益州现在只有州牧(刘璋),没有刺史,这个职位是需要表奏朝廷加封的,因此张松虽然名为别驾,实际上却等于就是刺史一样! 而张松原来的官位是益州从事,只相当于州牧秘书或助理的职务,一下子被提升为相当于二把手一样的高位,真可谓是飞升一般拔擢! 并且,除了张松之外,刘璋还分别封赏了吴懿、严颜和庞羲,以及其所部亲信将领,真可谓是雨露均沾! 可问题是,这些人哪里立功了?即便有功,也只是区区微功,与给他们的封赏完全不相衬!尤其是庞羲,他拥兵自重,拒绝援助葭萌关,差点导致了全局的溃败,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由此可见,这一次的封赏,其实最大的赢家是以张松为首的这些益州官僚,他们没有功劳,竟也得封赏,坐享其成!与之相比,刘纬一刀一枪拼来的功劳,反而像是给他们做了陪衬! 刘纬目睹这一切,心里不是个滋味!他不是嫌给自己的封赏不够,而是对益州官场这种糟粕的陋规深感不齿!奖罚功过,就该实事求是,公平公正!总是搞这种雨露均沾,让真正的功臣寒心,让龌蹉之人坐享其成,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为主出力,沙场建功? 当然,刘纬深知,父亲刘璋此举,也是迫不得已!益州内部看似统一,却只是一盘散沙,东州士人与益州土著,矛盾甚深;州府官僚,大多代表着不同的利益集团,刘璋需要居中平衡,调解矛盾,尽量让大家团结在一起,实属不易。 可是,采用这种雨露均沾的方式来协调内部,的确不是个好办法,无异于饮鸩止渴!刘璋看似有些政治手腕,但在处理这些问题上,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刘纬觉得,这样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要想彻底解决益州内部的问题,肯定需要一场重大的变革!至于如何变革,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数。现代的刘纬,只是个熟知历史的大一新生,几乎没有多少人生阅历可言,这么深奥难解的问题,指望他马上就有解决办法,那是不可能的! 况且,现在的刘纬虽然初立新功,也只是个太守而已,更高层面上的事,即使他有想法,也无从下手,更轮不到他去管! 成都是蜀中最大的城市,这里热闹繁华,商铺林立,酒肆遍地,市场繁荣,人口众多!相比之下,江阳城简直就是乡下,与刘纬一起来的那些江阳新军士兵,哪见识过这般景象,所以,公厅封赏之后,刘纬便让他们四处逛逛,而他自己则是与父兄二人一起,回到了内府! 官面上的事办完了,许久未见的他们,也该叙叙父子之情,兄弟之谊!刘璋非常高兴,下令安排置下酒宴,所有家人团聚一堂! 这一次,刘纬其实还给父兄和家人们带来了些惊喜,他令随行的阿幼朵,从行囊内取出了几样东西来。 “此乃……何物?”刘璋饶有兴致地看着阿幼朵打开了包裹,发现只是一个竹筒和一些奇怪的罐子。 “禀父亲,此乃豆油……此乃豆腐干……豆腐乳……”刘纬耐心地分别介绍了这些东西的名头。 “何所用之?”刘璋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嘛用的。 “乃美食之良品也!儿愿充庖厨,请父兄尝之!”刘纬拱手一礼,微笑着说道。他是想亲自下厨,给刘璋等人品尝一下不一样的美食! “大善!吾儿孝心可嘉也!”刘璋非常高兴,赞扬道。 在中国古代,烹饪的工作,一般是由女性来完成的,男人很少为之。身为幼子,为父亲和兄长亲手做菜,其实是一种孝父敬兄的表现,在讲究孝义的汉代,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美德!刘璋见自己的儿子这么孝顺懂事,当然高兴了! 于是,刘纬带着阿幼朵,拜离刘璋和刘循,来到了州府的厨房,利用现有的食材和厨具,开始做起饭菜来!他所带来的这些东西,就连这里的厨子都没有见识过,看着刘纬像变戏法一样做出的道道菜品,这些人都馋得流了口水! 家宴设在酉时初刻,当刘纬和阿幼朵忙完,时辰正好差不多了!刘氏的一家人,已经在内府聚齐。当刘纬梳洗更衣,来到厅堂之上时,都有些愣住了!哪来的这么多人啊! 厅堂之上,分列两侧入座之人,至少二十多个,除了几个成年男性外,其余大部分都是女眷和孩童。刘纬大概知道,这些女眷,有不少都是父亲刘璋的妻妾,也有兄长刘循的妻妾! 看来刘璋对刘纬的归来,真的很高兴!尤其是他立下了大功,更让刘璋的脸上觉得荣光!像这样几乎所有人都来参加的家宴,一般只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有,在平时,女眷是不会参加的。 可是,当初刘纬穿越到这个时代后,曾经被禁足,之后又被贬江阳,这些家人,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这可怎么办啊! “兄长!”刘纬刚一进来,一名看似年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满脸惊喜的笑容,蹦蹦哒哒地就朝刘纬跑了过来。 “何人……”刘纬赶紧小声向身旁的阿幼朵问道。 “梓萱公主也……”阿幼朵悄悄地回应道。 哦!原来这女孩是刘璋的小女儿,自己的妹妹梓萱啊!刘纬当然知道他有这么个妹妹,可是从来没见过,根本对不上号! 其实,这州牧的女儿,根本不配被称为公主的,就好像州牧的儿子,也不配被称为公子一样!这两种称谓,原本属于对皇室王公诸侯后代的尊称,只是到了汉末乱世,已经没人计较这些,尤其是那些善于溜须拍马之人,故意这样称呼有权势之人的子女,慢慢地就都泛滥开来。 刘纬得知了妹妹的身份,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见礼了!因为在这一块,他完全是空白的状态,根本没接触过!岂料,刘纬正在犹豫间,妹妹梓萱竟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搞得刘纬脸都红了,不知所措。 “兄长经年不归,梓萱甚是想念!”小女孩顽皮地抬起头来,注视着刘纬,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满面喜悦之情。 “胡闹!还不见礼!”刘纬正不知所措,居座于刘璋侧位的兄长刘循一脸严肃,板着脸训斥道。 小梓萱一回头,朝刘循吐了吐舌头,这才松开了刘纬,规规矩矩地屈膝下拜,行了一个女人应有的礼仪。之后,她马上又是嬉笑颜开,拉着刘纬的衣袖,带他一起,走上了厅堂。 第97章 伯父刘瑁 整个过程中,刘纬的脸色绯红,被弄得十分不好意思,虽说这个小女孩梓萱是他妹妹,可毕竟只是名义上的妹妹,实际上刘纬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生给熊抱了,他有些腼腆地害羞起来! 刘纬是知道这个妹妹的,还记得么?盐井费老太公,有个侄子叫费观,年纪也不大,论辈分是蜀汉名相费祎的叔叔,但实际上两人的年龄差不多。 因为刘费两家,世代通好的缘故,费观与梓萱,从小就被指腹为婚,约为亲家。当然,现在两人年纪尚小,还未成婚,但在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肯定是板上钉钉了。 其实在刘纬还没有附身于这位公子之前,小梓萱与他的关系就非常亲密,原因不外乎长兄刘循年龄太大,与小梓萱玩不到一起去,而且刘循还总板着脸教训她,小女孩自然是与没什么脾气的刘纬更亲近。 梓萱拉着刘纬上了堂,欢欢喜喜地引领他朝事先为刘纬准备好的位置而去,刘纬一直晕头转向地跟着,阿幼朵赶快紧随其后。可还没等坐下,刘纬无意间发现一人,竟一直紧盯自己看,目不转睛! 这是个年纪在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是家宴,穿着打扮并不是那么正式,但从他身上的绫罗绸缎和锦衣玉带来看,应该也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此人面容消瘦,浓眉清须,眼神中似有沧桑之感,眉头紧锁,一直注视着刘纬! “这人……谁啊?”刘纬的心里疑惑起来。 刚才我们也说了,对于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刘纬来说,这些刘氏家人,他都很陌生,除了父亲刘璋、兄长刘循外,一个也不认识! 刘纬心中暗想,这是一场家宴,参加之人肯定都是刘氏一族准没错,看这人的年纪,还有打扮…… 刘瑁!此人一定是刘璋的兄长刘瑁刘叔玉!刘纬稍加思索,马上判断出了这人的身份! 刘璋的父亲刘焉,本有四子:长子刘范,次子刘诞,三子刘瑁,四子刘璋。不过,刘范和刘诞早年被权臣李傕所杀,只剩下了刘瑁和刘璋两兄弟。 刘焉当时因二子之逝,上了一股急火,突患重疾去世了,临死之前,并没有指定由谁来继承他的位置。不过,按理来说,应该是三子刘瑁,因为他年龄较长,在立嫡立长的汉代,这似乎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是事情恰恰就出了意外,权臣兼野心家赵韪,还有那个拥兵自重的庞羲,为了能操控益州权力,都力主拥立温仁的幼子刘璋继承州牧之位,把刘瑁彻底排除在外了! 这恐怕也是刘纬见刘瑁的眼神中充满沧桑之感的原因所在,本属于自己的地位,被他人夺去,还无可奈何,不得不接受,怎么会没有沧桑蹉跎之感呢! “侄儿刘纬,叩见伯父!”刘纬猜出了刘瑁的身份,赶紧甩开了梓萱的小手,几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向刘瑁行礼道。 刘纬的表现,让刘瑁似乎感觉有些意外,他刚才一直盯着刘纬,其实意思就是看看这个立下大功的侄子,到底是否还把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伯父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刘纬如此谦卑而恭顺! “纬儿免礼,别来无恙乎?”刘瑁有些动容,连忙抬手示意,还关心起刘纬来。 “皆安好也,劳伯父挂怀!”刘纬是把客气进行到底,还是没有起身,跪在那里拱手行礼道。 “快起!快起!”刘瑁见刘纬这么尊敬自己,都有些感动了,连忙起身去搀扶刘纬,两人推推让让地忙活了半天,这才罢休! 其实刘瑁一直以来,的确活得很压抑,也很失意。想想也就知道了,身为长兄(相对而言),没能继承父亲的基业,却是弟弟上位,就算自己已经看淡,不想再争什么,可有他在,弟弟刘璋能安心么? 这些年来,刘璋虽然表面上对刘瑁恭敬,但实际上一直都是防范着他!他拜刘瑁为刘氏一族之族长,处理族中事务,但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而已。另外,刘瑁到现在为止,所任官职,仍然是当初朝廷委任的别部司马,刘璋从来没有给他升官封爵! 别部司马,不是什么高官,甚至都不是正式编制!所谓别部,意思就是编外,通俗点说就是临时工!只是为了暂且安排一些有功人员设置的权宜之位而已! 除此之外,让刘瑁更为无奈的是,他几乎处于被软禁的状态,时刻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连想出成都游山玩水都成为一种奢望! 刘纬之所以对刘瑁如此尊敬,其实并不是惺惺作态,他是打心底有些可怜这位伯父,生于公侯之家,连个太平日子都过不上,无奈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被人像防贼一样地防着,就连刘纬也能体会到刘瑁有多么无奈与无助。 刘纬知道,刘瑁在历史上,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英年早逝不说,就连妻子也被别人给霸占了! 刘瑁的妻子是吴懿的妹妹吴氏。这个女人不简单,据说她妈生她的时候,做过一个梦,梦见一只金色凤凰,飞入腹中(是不是很眼熟)!这件奇事传开以后,人人都传说此女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意思就是她有可能当上王后或皇后! 刘焉素来与吴家通好,这个传说他自然也听到了,能当皇后的女子,如果是自己的儿子娶了,将来他这一支的刘氏一族,岂不是能飞黄腾达?也就是为了这么个看似无稽的理由,刘焉向吴家求婚,把吴氏许配给了当时还没结婚的三子刘瑁。 如今,刘璋继承了州牧之位,本来就对兄长刘瑁的存在颇为忌惮,再加上他还有个传说能当皇后的妻子,境遇更是雪上加霜了!在后来的历史上,刘瑁突染暴疾而亡,是不是刘璋害的无据可查,但是在刘备入主益州后,寡居的吴氏便被他占为己有了! 吴氏于建安二十四年,被刘备封为汉中王后,章武元年,又进为皇后,建兴元年被后主刘禅尊为皇太后,后来崩逝,与刘备合葬惠陵,谥号穆皇后! 也就是说,这个吴氏,最终还是如传说所言,真的当上了皇后!可是,当了皇帝的人,却不是刘瑁,而是霸占他寡妻的刘备!这对刘瑁来说,真是个莫大的悲哀,而对始作俑者刘焉来说,简直就是嘲笑与讽刺! 刘纬深通历史,当然对这些了然于胸,他还是个心地善良之人,看不得刘瑁如此悲惨凄凉的境遇,所以才倍加尊重他。 刘纬此举,虽是有心,但也无意,仅仅是出于良心而已,但在其他人眼中,就不这样看了!首先,刘璋和刘循的脸色,就因此突然变得难看起来,而其他人更多是显得非常惊讶和不解。 纬公子为何会对这么个落魄伯父如此客气?他意欲何为? 因为是家宴,刘瑁的妻子,那个著名的吴氏此时也在现场,正端坐于刘瑁身侧。刘纬一开始并没有直视她,因为即使汉代不像宋、明、清那样男女忌讳甚多,身为侄儿,紧盯着伯母看,也是非常无礼的。 刘纬被刘瑁搀扶起来后,他又面朝吴氏,深躬一礼,口称拜见伯母,随后才直起身来,目光终于落在了吴氏的脸上。他本来也是无心的,打算以目光彼此示意一下也就是了,却没想到这么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妈妈……”刘纬差点叫出声音来!因为眼前的吴氏,竟与他车祸中亡故的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第98章 魂不守舍 刘纬面前的吴氏,看年纪也就是三十岁左右,生得冰肌玉骨,明眸皓齿,眉目如画,青丝并髻,虽然岁月不饶人,面有细纹,但风韵犹存,活脱脱的一个大美人! 但这并不是让刘纬最为惊讶之处,他如此表现,是因为这个吴氏,竟然与刘纬逝去的母亲长相非常相似! 穿越之前的刘纬,才十八岁,他的妈妈是四十多岁去世的,倒是比眼前这个吴氏年老一些,但是,两个人的长相实在是太接近了,这吴氏分明就是刘纬童年印象中妈妈的样子! “妈妈……妈妈……”刘纬差点直接叫出了声音,反复在心中默念着。 经历那场奇遇,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了,刘纬经历了太多,也逐渐融入到了自己这个新的身份和角色中,他之前对亡故的亲生父母之思念也逐渐淡了许多,虽然有时候他还是会在夜里梦见双亲,但毕竟人已逝去,他已经一点点走出了突丧双亲的悲痛与阴霾。 可是今天,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吴氏,竟然与妈妈的长相如此相近,刘纬感觉自己就好像突然再见到了母亲,霎时间,怀念、悲伤、依赖、哀痛,还有那浓浓的母子之情,全都由心底涌出,他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了! 此时的刘纬,眼圈通红,热泪忍不住地涌了出来,表情都有些抽搐了,嘴角不停地在发颤,要不是他还有一丝仅存的理智,刘纬非得叫出一声妈妈,并一把扑上前去,紧紧拥抱吴氏不可! 刘纬的异样表现,很快被在场众人发现了,所有人都惊异万分,甚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尤其是吴氏和刘瑁,他们是直接当事人,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吴氏只看了刘纬一眼,便发现了他的异样,眼见着州牧的公子,竟突然如此动情,她都有些手足无措了,连忙移开了双目,不再与刘纬对视,低下头去,面色绯红,一声也不敢吭! 而刘瑁在一旁,愣愣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开始,他见刘纬那样紧盯着自己的妻子,还有些愤怒,心想:你小子什么意思?难道是觊觎伯母的美色吗? 可是,这愤怒情绪,转瞬即逝了!刘瑁四十多岁的人了,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境遇,怎么会不善于察言观色?他眼见刘纬那激动的样子,分明是一种感动和对长辈的崇敬之情,并不是色眯眯的样子,似乎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刘瑁心里非常疑惑,刘纬与妻子吴氏肯定是见过面的,而且很多次!每次过年过节的家宴,大家都曾见过面,以前怎么不见刘纬这么动容?今天这是怎么了? “嗯哼!”这个场面过于诡异,连刘璋都是疑惑不解,但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个侄儿盯着伯母看个不停,成何体统,于是他故意咳嗽了一声,意思是提醒刘纬,不要失礼! 可是,刘璋的暗示,刘纬似乎压根就没听见,尽管吴氏已经躲开了目光,他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僵硬地保持着刚才行礼之后的状态,一动不动! “贤弟!”见刘纬没反应,刘循也看不下去了,连忙高喊了一声。这一声过后,刘纬终于是醒过神来了。 没见到吴氏之前还好,一见之下,妈妈的形象再次出现在了刘纬的脑海中,经久不褪,伤感袭来,刘纬顿觉心中无比空虚,就好像自己是断了线的风筝。 “贤侄可安好?”刘瑁此时也是轻扶刘纬肩头,好奇又关切地询问道。 “小侄失礼也!”缓过神的刘纬,连忙向刘瑁和吴氏深深施礼道歉,但是他在低头的时候,眼中的泪水不争气地竟滴落在了地上。 这个细节,别人都没看到,但刘瑁和吴氏却都看见了!他们虽然更加疑惑不解,却都没有做声。刘瑁更是贴心地用宽袍大袖,掩住了刘纬的面庞,还偷偷地给他擦了擦眼泪! 自觉失态的刘纬,赶快转过身去,快步地走向梓萱和阿幼朵,在那里的空位上,跪坐下来,低着头,也不说话了。他不敢再看吴氏,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再度引起众人的侧目。 “兄长……”刚才还调皮不已的梓萱,正坐在刘纬身旁,没了笑容,又是奇怪,又是关切地本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刘纬不理她,也就没问。 “啪啪!”这段插曲过后,居于正位的刘璋击掌示意,酒宴开始。无数州府侍者和侍女,开始忙碌起来。有的上菜,有的上酒,川行于厅堂之内,好一会才摆好了酒席。 这汉代人的酒席,可与后世不同,没有大伙围坐在一桌吃饭的习惯,而是每个人面前一张桌案,菜品分别上给众人,连酒也一样,都是自己吃自己的,自己喝自己的。 等酒宴齐备,参加家宴的众人,不禁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今天所上的这些菜品,太与众不同了! 在每个人的桌案上,都摆满了各式菜品和水果,除了传统宴席常备的蒸鹅和烤肘子外,还有四道菜比较特殊:油炸江鱼一条、韭菜炒鸡蛋一份、包心菜(大白菜)炒豆腐干一份、菜丝凉拌干豆腐一份!除此之外,还摆了几块颜色有些发红的小方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们都知道,这几道菜品全是刘纬和阿幼朵亲手制作的,尤其是那微红的方块,自然就是豆腐乳了!当然,刘纬研制出来的豆腐乳,与今天我们所能吃到的肯定不太一样,那色彩是用红颜色的花瓣捣成的汁液染上的,显得很淡,但却增加了不一样的香气! “此乃纬儿亲力之食,汝等试之!”原本这些菜上来以后,应该由刘纬来给大家主动介绍一下名头,但见刘纬还是在那里低头不语,魂不守舍的样子,刘璋眉头一皱,无奈主动开口向参加宴会的众人说道。 既然刘璋都发话了,那众人也就不用客气了,纷纷持箸,品尝起来!毫不意外,每个人都是先把筷子伸向那些没见过的菜品,入口之后,那种从来没有过尝过的美妙滋味,让所有人似乎把刚才的插曲全都忘了,纷纷赞不绝口! “大善!大善!”就连刘璋品尝过后,也马上笑逐颜开,不停地夸赞起来!“此乃何物耶?竟如此美味!” 刘纬依然是心不在焉,也没开吃,就好像没听见一样!阿幼朵见状,连忙由刘纬身后,小步来到厅堂正中跪下,随即向刘璋和众人解释起这些菜品的名头和制作过程来! 现在的阿幼朵,厨艺不比刘纬差,甚至可以说比他还强!在刘纬教会她一些后世的烹饪方法后,她已经可以独立熟练操作,如今的阿幼朵除了负责服侍刘纬起居外,在江阳县还有另外的一个职衔:庖令!相当于今天的行政总厨! 所以,阿幼朵的一番解释,众人也都差不多听懂了,原来这些看似珍奇的食物,竟然也是很普通的食材所制,只是烹调的方法和用料有些不同而已! 既然这么好吃,那所有人也就不用客气了,纷纷继续开动,大快朵颐,要不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所谓的达官贵人,需要注意饮食礼仪,恐怕吃相会非常难看! 当然,刘纬也不会一直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无法自拔,酒宴开始后,他勉强打起精神来,也参与其中,到最后,竟与大家推杯换盏,互相敬酒,似乎刚才那件事根本没发生一样。 这一次,刘纬又喝醉了,他是故意把自己灌醉,只想麻木神经,暂时走出那痛苦悲伤的心境罢了! 第99章 以实相告 一场家宴,最终还是以欢乐祥和的气氛结束了,没有因为那段插曲受到影响。刘纬最终喝醉了,等他恢复了意识,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头又是很痛,刘纬坐起身来,揉了揉脑袋,想着这汉代的米酒实在太上头!如果是好酒,即使喝多了也不应该这样的,江阳其实就是后世的泸州,自己真应该好好研究一下酿酒的技术,把泸州老窖给发明出来! 当然,这是刘纬睡迷糊了,一觉醒来才这么胡思乱想,很快,他就回忆起了昨天酒宴之上,见到吴氏的场面,又是一阵心如刀绞!不过,此时刘纬早已经从昨天的惊慌失措中缓过来了,他在想的是,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在早先,刘纬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这位公子的样貌,与自己在现代的样子几乎别无二致,当时他怀疑这一切似乎就是命运的安排,冥冥中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故意操控。 如今,他见到了吴氏,竟发现与自己去世的母亲也那样相似,这种感觉便更加强烈了!刘纬当然是个无神论者,即使是突然穿越了,也觉得可以用时空穿梭,平行宇宙等科幻理论来解释。但是,如此的巧合竟然出现了两次,这还是平凡的穿越吗?那看不见的操控者,莫非真的是什么神灵不成? 一时间,刘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在崩塌,穿越都已经够让他惊异了,没想到还有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刘纬之前推测,这个州牧小公子,没准就是自己的前世,那吴氏呢?难道就是妈妈的前世? 思来想去,刘纬没有一点头绪,反而加剧了思想的混乱,由于昨天还喝多了,想得越多,头越痛,无奈之下,他只能是暂时不去想这些,四下环顾起来。 刘纬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就是睡在从前他在州府内的卧室,这张软榻,那面屏风,与原先并无变化,大概是自己走后,父亲刘璋或兄长刘循依然刻意派人经常打扫的原因吧! “公子醒了?”此时,阿幼朵突然来到了刘纬身旁,她这一次倒是没端来水盆让他洗脸,反而是两手空空,直接跪坐在了刘纬的榻边,瞪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纬,眼神中全是狐疑之情! 阿幼朵这种一反常态的举动,让刘纬颇感意外!一直以来,她就像刘纬的姐妹,如亲人似地百般呵护照顾他,而且非常顺从,从来也没对刘纬提出过什么异议,可今天的阿幼朵,仿佛像是要吃人的感觉! “何……何故如此?”刘纬诧异,不解地问道,还忍不住在榻上向后微微躲了躲。 “汝……究竟何人!”阿幼朵没有了原本的那种恭顺的态度,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而犀利的口吻! “吾……吾乃……”刘纬见阿幼朵突然这么问,心里也虚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公子刘纬,没有底气,结结巴巴地回答不出来。 “尔何方鬼魅!”阿幼朵见刘纬神色有些慌张,更坚定了心中的怀疑,竟这样问道,而且,满脸的惊恐之色! 在当初,刘纬落水以后,苏醒过来时的种种怪异表现,就已经引起谣传,说他被鬼魅附体,阿幼朵当然都知道,只是,他与公子刘纬的感情深厚,一直都不忍去相信这样的传言。可是,如今的阿幼朵,心中的疑问与日俱增,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要搞个清楚! 阿幼朵是公子刘纬的贴身侍女,相伴多年,怎么会不了解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一年以来,她一直都是故作不知,揣着明白装糊涂,始终不愿意相信所谓鬼魅附体的说法,劝自己相信刘纬是因为那场病烧坏了脑子,甚至故意回避不去想这些。但是,刘纬之后的种种怪异举动和言行,无时无刻不在证明着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刘纬,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刘纬了! 尤其是昨天的家宴,一开始刘纬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认识,后来又对刘瑁的妻子吴氏那种怪异的举动,阿幼朵全都看在眼里,他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到今天终于忍不住,想一问究竟了! 见阿幼朵似乎误会甚深,竟以为自己是妖魔鬼怪,刘纬赶紧摆手解释道:“非也!吾非鬼魅!” 见刘纬说得这么肯定,阿幼朵惊恐的情绪终于安定下来了一些,可她还是没法完全相信,依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刘纬。 “公子……何以所致也?”阿幼朵疑惑不解,迟疑地问道。 刘纬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阿幼朵肯定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而种种怪异,已经让她疑虑甚深,看来自己不得不解释清楚了。刘纬此时也是注视着阿幼朵,目光坚定而诚挚,但他在想的是到底要不要告诉阿幼朵实情,另外究竟如何解释,她才能听懂呢? “我不是公子刘纬……”刘纬忽然站起身,由榻上下来,背着双手,踱步到窗前,虚望着外面的花园,轻声说道。 阿幼朵再度震惊了!因为公子刘纬又说了那种奇怪的语言!而最关键的是,她能听懂! 早在一开始,刘纬根本不通这个时代的语言,是阿幼朵为他当翻译,甚至教会了他汉代人正规官话的说法和发音,也就是说,其实阿幼朵是能听懂一些现代普通话的! 这可能是历史的一种巧合,普通话的发音和语法,本是千年演变过来的北方音,没想到身为南方少数民族的阿幼朵竟然也能听懂,似乎这两种语言有同根同源之巧合一般! “那……你是何人?”阿幼朵也不再说汉代官话,用最贴近于本民族的语言方式,又问刘纬道。 “阿幼朵,你相信前生后世之说吗?”刘纬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问道。 “何为前生后世?”阿幼朵显然不明白。因为这种说法,是来源于佛教的某些教义,生死轮回,前生后世,因果相报,这些概念在佛教尚未盛行的汉代,普通人不可能了解。 “就是说,一个人死后,他的灵魂没有消失,而是在很多年以后,以另外的身份,又重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刘纬尽量简单扼要地解释道。 “啊……灵魂转世!”阿幼朵突然懂了,因为在她本民族的土生神话信仰中,就有这样类似的说法! “嗯!我其实是……这个公子在一千多年之后的转世……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落水,突然来到了这里……你能懂吗?”刘纬尽量慢慢解释,观察着阿幼朵的神情,耐心地解释道。 “懂……可是……”阿幼朵似懂非懂,好像还有问题。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这一切都是神灵的安排吧!”刘纬连忙挥手,止住阿幼朵想要提问的冲动,无奈地解释道。 “那……那你……还是公子吗?”阿幼朵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好久,才这样问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了……”刘纬说到这里,又目光深邃地向窗外望去,但他转而马上又问阿幼朵道:“我和他,你更喜欢谁?” 这句话问得非常突然,阿幼朵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喜欢二字,她听懂了,但也误解了其中的含义,她以为刘纬在问的,是男女之情! 其实,阿幼朵的心中是有答案的!原来的公子刘纬,阿幼朵对他只有亲情,只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可如今的刘纬,那份英雄豪气,那种领袖气质,甚至男人的魅力,怎会不让朝夕相处的阿幼朵为之倾心? “这……这……”阿幼朵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低下头,害羞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第100章 遭受怀疑 其实,刘纬对阿幼朵的感情也很深,来这个时代一年有余,是她一直陪伴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刘纬怎么会不动心,可是两个人的心似乎没在同一条轨道上,刘纬对阿幼朵的情谊,却只当她是自己的亲人! 见阿幼朵吞吞吐吐的样子,刘纬忽然感觉这个话题好像是误会了,但却发现自己没法解释!怎么开口?如果太生硬,直接否定了这份感情,岂不是伤了阿幼朵的心? 阿幼朵没看出刘纬的为难,她一直低着头,不停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害羞到了极点。刚才她的那种疑惑不解,搞不懂刘纬身份的狐疑,顿时是烟消云散了。 刘纬肯把真相告诉她,这说明他是多么信任自己啊,阿幼朵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倒是没有怪刘纬这么久一直隐瞒她,反而心中热流涌动起来! 当然,刘纬之所以愿意以实相告,也是觉得阿幼朵是自己最亲的人,完全值得信任!他觉得,在这个世上,也只有对她可以不用保密,至于其他人,刘纬才不会说出真相! 两个人面对面,倒是有些尴尬起来,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谁也没有再度开口说话。 “公子……”就在此时,门外有人轻轻呼唤了一声,似乎是一名州牧内侍。 “何事?”刘纬这才缓过神来,赶紧正色,望向门外问道。 “启禀公子……州牧召见……”那内侍的声音及其谦卑,语气小心翼翼,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刘纬轻鄙一笑,心中太明白这些小人的丑陋嘴脸了!当初,他落魄遭贬,这些内侍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刘纬依然记忆如新!现在这帮家伙见自己立下大功,又封高位,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人情冷暖,虽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刘纬倒也没必要与这些小人计较,正所谓大人不计小人过,他此时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父亲刘璋召见自己,究竟是什么事呢? “容吾更衣!”刘纬语气平和,不掺杂什么情绪地回应了那内侍,随即便在阿幼朵的服侍下,开始洗漱更衣了。还是那句话,汉代人穿衣打扮太费劲,就这点事,忙了一刻钟的时间! 随后,刘纬出了房间,换上鞋履,在那内侍卑微殷勤的引领下,来到了刘璋的书房。刘纬一看目的地不是公厅,差不多也就猜到,刘璋召见自己,应该不是为了公事,若不是公事,那肯定就是…… 麻烦了!昨天自己见到刘瑁之妻吴氏时的那种失态表现,肯定是让父亲刘璋起了疑心,自己该如何解释啊!刘纬有些恨自己还是太年轻,控制不住情感,情绪太外露了!在这一点上,他就不如刘璋! 内侍已经通禀完毕,刘纬虽然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也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孩儿叩见父亲!”刘纬脱鞋后,小步进了刘璋的书房,赶紧附身下拜,恭敬地说道。 “吾儿昨日可安寝?”刘璋语气很平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之处的样子问道。 “尚妥,劳父挂心也!”刘纬看不出刘璋是什么情绪,只好这样回答道。 “纬儿仁孝,我心甚慰!”刘璋竟突然夸奖起刘纬来。 在一般人听来,刘璋的意思大概是夸赞刘纬懂礼谦顺,孝心可嘉的意思,但在刘纬听来,这话可是含义不浅!只不过是行了个父子之礼,怎会换来如此夸赞?这很明显是话里有话啊! 刘纬忽然想起昨日在家宴上发生的事情,立刻明白了刘璋此言之深意!他赶紧压抑住内心的紧张情绪,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拱手回应道:“父亲谬赞矣,不孝子纬,何堪大人所赞!” 大人,实际上是汉代子女对父母的尊称,与后世的含义有些不同。像老百姓叫县令大人,实际上的意思等同于说其是父母官的意思差不多。 “汝尚知不孝?”刘纬只是谦虚一句,没想到刘璋语气突变,脸色也阴沉起来,竟直接指责刘纬不孝!看来他刚才根本不是在夸刘纬,而是说的一句反话! 刘纬一听,心中一凛,很明显刘璋是带着不满的情绪说这话的! “孩儿……”刘纬本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还能说自己是从未来穿越到这里的,知道伯父刘瑁凄惨的下场,可怜他才对他那么恭敬?难道还能说自己不是刘纬,因为吴氏长得像亲生母亲,才那般失态的?且不说刘璋能不能相信,就是信,刘纬也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去!除了阿幼朵,谁也不能说! “啪!”刘璋一拍桌案,忽地起了身,怒视着刘纬,似乎非常生气! “汝何与叔玉至密,与吴氏有私焉!速速道来!”刘璋语气极为不好,再没了慈父的样子,训斥并逼问刘纬道。 这……这都哪跟哪啊!自己什么时候秘密串通刘瑁了!还与吴氏有私……有没有搞错,她都多大岁数了!刘纬惊讶地看向刘璋,简直不敢相信,才一夜之间,他怎么会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昨天不是还都好好的? 刘纬惊讶之余,在心中默默地分析起来,父亲刘璋平时温仁慈爱的时候居多,能如此生气,必定是误会了什么!刘瑁是他非常忌讳的人,这刘纬是知道的,可昨天即使他过于恭敬,或者后来与吴氏的那场尴尬,也不至于让刘璋误会至此啊! 一定是有小人进了谗言,挑拨是非,离间自己与刘璋之间的父子关系了!刘纬稍加思索,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来! 结论是有了,可是现在这场危机该如何化解?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刘璋消气?万一处理不好,估计自己非得被软禁起来不可,江阳都回不去了,说不定还会小命不保! “呜呜……”霎时间,刘纬竟趴在地上,痛哭起来!也不知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很悲痛,反正在刘璋看来,儿子哭得是那么真切,一点也看不出伪装的嫌疑! 刘纬这么一哭,刘璋顿时有些心软了,他之所以这么生气,的确是因为有人进了谗言,说刘纬有可能暗通刘瑁,还与吴氏有暧昧关系。刘璋也是一时糊涂,耳根子软,竟然还信了,而且越想越像!他之前是既生气,又伤心!自己的儿子,胳膊肘竟然往外拐,还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他怎么会不失望伤心呢! 可现在,见刘纬伏在脚下,痛哭流涕,哀嚎不止,刘璋突然又心疼起儿子来!本来他就很宠爱幼子,而且如今的刘纬的确很让他满意,再加上刘纬还哭的那么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时间,刘璋的心又软了下来,自己别是冤枉了儿子吧! “汝……与叔父……”刘璋的语气缓和下来,但他还是很想搞清楚各种缘由。叔父,指的还是刘瑁,他排行老三,只是按照伯、仲、叔、季指称的另外一种叫法。 “孩儿屈也,吾与叔父经年未见,何来密通之便!何意存二心哉!”刘纬涕泪横流,一边叩首,一边叫屈,赶紧解释道。 是啊!刘纬这一年都在江阳,怎么会与刘瑁有私交?再说他图什么,没有动机和理由啊!刘璋听了刘纬的解释,觉得还是些说服力的。 “汝与吴氏……何故那般景象?”一个问题似乎解决了,但另外的一个问题,还没搞清楚!昨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刘纬对吴氏的怪异举动,大家可都看见了! “实乃儿思念母亲所致也!”刘纬动情地解释一句,又趴在刘璋脚边,痛哭起来。 第101章 刘循进谗 刘纬这句话说完,刘璋的心,就好像突然碎裂了一样!他刚才的怒气和不满,立时烟消云散,眼圈一红,竟然也落下了眼泪! 公子刘纬的母亲,曾经是刘璋最宠爱的第二任妻子张氏,也就是说刘纬与刘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这两位夫人都早已经过世了。 大概是古代的医疗水平实在低下,刘璋的这两位夫人都是死于疾病不治,尤其是刘纬的母亲,去世时他还不太记事的年龄。 张氏是刘璋最为宠爱的夫人,因为她长相美丽出挑,性格温柔贤惠,真可谓是美貌与品德并存的优秀女性!可是,她红颜薄命,英年早逝,让刘璋非常伤心! 刘纬是张氏的儿子,爱屋及乌,在张氏去世后,刘璋对刘纬一直是宠爱有加,甚至可以说因为喜爱,都有些过分娇惯的程度了,其实也是因为他心中难以忘记自己曾经的最爱所致。 眼下,刘纬痛哭流涕,说出思念母亲的话语,刘璋一下想起了张氏的身影,心中隐藏多年的伤感爆发,他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而更为关键的是,刘璋忽然想到,张氏与吴氏一样,都是出挑的美女,在汉代,女人涂脂抹粉后,基本的样貌也差不了太多,再加上张氏的年纪三十多岁,刘纬在家宴上的那种异常举动,就可以解释了!他是想念母亲,在张氏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才会那般动容啊! 实话实说,刘纬虽然演了一场戏,但感情却未必全是假的,他之所以能哭得出来,也是昨天就开始积累的那种悲伤情绪一直压抑许久的发泄;这个解释之所以能让刘璋相信,也是因为刘纬的确是真的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刘纬的解释,终于起到了效果,刘璋彻底打消了对他的怀疑,落下眼泪后,还搀扶起刘纬,二人四目相对,颇为动容。刘璋也非常后悔自己怎么会怀疑儿子,尤其是最喜欢的刘纬! 可是,他虽然打消了对刘纬的怀疑,却对另外一个儿子产生了疑虑,因为昨天向刘璋进言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子刘循! 昨日的家宴酒席散去后,众人都很尽兴,尤其是刘纬弄的那些新奇的菜品,更是让大家非常高兴,满意而归,连刘璋也不例外,当时他都把那段插曲忘了。 刘璋喝得也有些晕,在长子刘循的搀扶下,回到了卧室。刘循非常殷勤,给父亲打水,伺候洗漱,直到服侍刘璋躺在榻上后,还是不肯离去。 当时的刘璋很满意!觉得这两个儿子都很孝顺,也很出色,为自己有此二子颇感自豪和欣慰,岂料,在他劝刘循也早些回去安歇之时,长子却显得犹豫不决,支支吾吾的样子。 “伯兴(刘循的字)吾儿,何故如此?”刘璋本来已经很困了,见刘循这样也是有些意外,他好奇地问道。 “父亲……筵席之上,纬弟……似有非寻常之举……”刘循犹犹豫豫,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来。 “哦?有何非寻常之处?”其实刘循一说,刘璋也立刻想起了酒宴之前的那段插曲来,他当然知道刘循指的就是这件事,但佯装不知,是想让刘循把小肚肠里的话,直接说出来。 “纬弟……似与伯父交往甚密也……”刘循先是这样回答道。 刘璋一听,也是立刻起了疑心,因为这件事涉及到自己一直所忌惮的哥哥刘瑁,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多考虑许多。不过,刘璋没有接刘循的话,只是表情有些变了。 “伯母吴氏……纬弟似乎……”刘循见父亲没有搭茬,又吞吞吐吐地接着说道。 “似乎何也!”刘璋其实这时基本也明白了刘循所指的是什么,但还是语气非常不好地反问道。 “似乎……有私也……”这样的话,刘循也不好说出口,吭哧瘪肚地到最后终于说出来了! “胡言!吴氏乃汝等伯母,焉能有此种艳事哉!”刘璋本来还躺着,此时忽地坐了起来,怒视着刘循,训斥道。可其实,他此时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回忆着酒宴上发生的事,后背都开始有些发凉! “愿……愿为愚子多疑也……”刘循赶紧跪了下来,叩头行礼道。他这句话极其高明,可以说杀人不见血!但愿是我想多了,这话谁听起来,不是更加怀疑了?无异于火上浇油! 刘璋有些出离愤怒了,他的怒气当然不是冲刘循去的,而是越想越觉得害怕!虽然还不敢肯定,但想着幼子刘纬,竟然有可能与刘瑁有关联,还有那种……不伦之事…… “汝且退下,容我三思!”刘璋喝退了刘循,自己却绕不过来这个弯了,他是越想越觉得刘循所说有道理,便急于寻刘纬来对质!可是内侍回报,说刘纬酒醉不醒,难以前来,刘璋也是无奈,干脆自己在书房里郁闷了一宿,竟然失眠了! 这就是为什么一大早,刘璋就急急忙忙唤刘纬前来的前因后果!此刻,刘璋打消了对刘纬的怀疑,回忆起昨天刘循的言行,突然倒是对他产生了怀疑! 这小子……究竟什么意思?刘璋就算庸碌,这点小孩心思还能不明白吗!长子刘循一定是眼见着次子刘纬建功立业,日益得宠,害怕自己有废长立幼的心思,才故意挑拨离间,陷害刘纬,以保住自己的嫡位! 这个混账小子!刘璋有些愤怒了,之前他是真没料到刘循会有这样的心思!一直以来,他两儿一女,一家人其乐融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和谐友爱,从来没出过这种事情! 刘璋还以为,发生在自己与兄长刘瑁身上的事,不会再发生在后辈们身上,却没想到,对于权力的渴望,竟然有如此魔力,公侯子弟们为此,甚至不惜反目,不顾亲情,虽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刘璋有些心寒,更是有些愤怒!他很想直接把刘循叫来,好好训斥一番,可是思来想去却不能那么做。 其实,刘璋并没有动废长立幼的心思,他重赏和扶持刘纬,一是因为爱子心切,二也是希望能有个助力!益州暗流涌动,人人心怀叵测,即使是像张任、严颜这样的“忠臣”,刘璋也不敢完全信任他们! 而刘纬,自从去年开始到江阳赴任,竟然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地盘、财力、军队、功绩,几乎都有了!有他坐镇一方,无形中不就等于是刘璋的助力么?儿子总比外人更值得信任! 这才是刘璋的真实打算,受传统理法影响颇深的他,还是对长子刘循寄予厚望的,留他在身边,悉心培养,教他处理州府事务,甚至督促他练武,都是为了将来能把自己的位置传给他。 也就是说,在刘璋看来,长子刘循根本就不用动这样的歪脑筋来陷害刘纬,自己也会把位置传给他的!因此,刘璋打消了对刘纬的误解,并识破刘循的鬼心眼后,突然感觉一阵心寒! 这孩子,如此有野心吗?竟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虽然刘璋自己对哥哥刘瑁的态度与刘循对弟弟的态度如出一辙,但身为父亲,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悲剧重演在自己儿子们的身上! 于是,刘璋放弃了找刘循前来痛骂一顿的念头,他觉得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现在刘纬并不知道进谗言之人是兄长刘循,挑明了反而有伤兄弟二人的情谊! 思来想去,刘璋长叹了一口气,决定暂不追究刘循的过失,他又好言抚慰了刘纬几句,便让他退去了。 第102章 南蛮犯境 成都这座大城市真的很是繁华,刘纬给随行将士们才放了一天的假,等再见到他们时,发现这些家伙竟然大包小裹,买了不少的东西,似乎是要满载而归的样子! 这一日,刘纬带来的五百将士,在成都城内,四处游玩购物,因为他们平时的兵饷颇多,还有立功的奖励,手头比较宽裕,花起钱来,好似土豪附体!看见好东西就买,看见好吃的就吃,城里的商贩们见这些江阳兵出手如此阔绰,甚至都主动上门推荐自己的商品! “汝等喜乐否?”按照预先的约定,刘纬汇合了这些将士,见他们一个个满脸笑容,和蔼地笑着问道。 “成都真乃极乐之地也!”有一名少年兵,一脸天真,兴奋地回应道。 “呵呵……未待数年,吾江阳郡亦可如此繁盛也!”刘纬微微一笑,环视众人说道。 “江阳郡?”众人听闻刘纬所言,一开始都有些意外,还以为是他说错了,可是很快,有聪明人意识到,江阳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升格为郡了! “汝等还不见过刘守公!”阿幼朵在刘纬身后,神秘一笑,对那些愣头愣脑的将士们大声说道。 这下子,众人全都可以确定了!江阳果然由县升格为郡了,而且公子刘纬竟然也被委任为江阳太守! “拜见太守!”这些将士非常高兴,连忙齐声向刘纬施礼道。这一次带他们出来的陈式,更是显得非常高兴,于众人之前,大声说道:“公子为吾江阳太守,民可益足矣!” 陈式说的是实话,从前刘纬就已经给江阳百姓带来了太多的惊喜,如今他还升了官,于情于理,更会为江阳百姓谋福利了!所以,他的话音刚落,众人皆欢呼叫好起来!这在成都街头,显得十分突兀,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寿长,令汝等收拾行装,午时启程,返江阳也!”正在大家情绪高涨之时,刘纬却突然这样下令道。 “诺……”陈式显得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么着急走呢?不仅是他,那些将士也是一头雾水,但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已经养成,即使不解,也会遵从命令。 于是,汇合的五百新军将士,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准备整队,离开成都了。 刘纬为何要这么急着离开成都?敢不离开吗!在成都才待了一天,就惹出来这么多祸端!若不是自己早上的时候随机应变,打消了父亲刘璋的疑虑,现在能不能走都两说了! 刘纬其实心里非常痛恨那个在刘璋面前进谗言之人,但苦于不知道是谁,他又没法直接问刘璋,只能是打掉了门牙往肚里咽了!同时,他也回忆起当初张任所说的那句话:成都,实乃虎狼窝也! 对于政治斗争经验仍显不足的刘纬来说,成都就是个虎狼窝!各种斗争暗流涌动,各种明枪暗箭甚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着了人家的道! 还是回江阳吧,那里是自己的地盘,也不会像成都这般凶险,此时的刘纬归心似箭,真是一刻钟也不想多待了!不过,他这就要走的想法,还没有报告给刘璋,虽然已经命令士兵们准备了,也还得想个急着要走的过硬理由才行…… 谁知就在刘纬想瞌睡之时,便有人给送来了枕头!刘纬等人突然眼见一骑快马,奔腾而过,卷起阵阵扬尘,呛的路人掩口闭眼,纷纷躲避! 刘纬从骑马那人的打扮上就认出来了,应该是送信的驿卒! 驿站是古代信息通讯与人员往来的重要设施,史书记载商周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不过在元代之前,只是被称为“驿”,比如洛河驿、阳泉驿等等,直到元代以后,才统称为驿站。 这驿站主要有两项功能,一是迎来送往,接待因为公事出差路过的官员,其作用相当于现如今的招待所!当然,到了后世的朝代,驿站也不仅仅接待因公事往来的官员了,因为私事旅游瞎溜达的,或者是官员的家属也一样接待。 驿站第二个功用,就是传递信息! 古代朝廷会在地方每隔若干里程,就设立一处驿站,有朝廷公文和重要信息需要传递时,就是沿着一个又一个驿站进行传递,那种紧急的消息,则需要飞马报送!人累了就换人不换马,马累了就换马不换人,总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信息或文件传递到目的地! 刘纬深知,不是紧要的消息或公文,驿卒只需要把讯息或文件传递给守城门的人就行了,根本无需骑马飞奔进入成都。可刚才,刘纬看那名驿卒风驰电掣,而且满头大汗,一看就知道是出了什么紧急的大事件! “汝等稍候,吾去去便回!”刘纬嘱咐了众少年兵一句,带着阿幼朵一起,又重新返回了州府,他们一路小跑,来到州府门前一看,果然那匹被累得够呛的黑马,正停在府门外,气喘吁吁,直打响鼻! 看来是真出事了!难不成张鲁的大军又来了?不会吧,经历那种惨败,他还有力来攻吗?刘纬心中暗自揣测着,赶忙进入了州府,来到公厅,此时刘璋已经在这里了,但公卿众人还没到齐! “父亲,何事焦急焉?”刘纬见刘璋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连忙问道。 “南蛮犯境!”刘璋在殿内来回踱步,焦虑万分!原本打退了张鲁令他很高兴,谁料还没高兴几天呢,又出事了! 这就是现如今的益州,北有张鲁虎视眈眈,说不定什么时候起兵来攻,东有荆州刘表阴违险阻,也不是那么安分!南中的蛮人诸部,时常反叛,屡次犯境!益州内部,利益争斗又日益白热化,现在的刘璋真可谓是焦头烂额! 这不,刚刚飞马来报,朱提郡蛮人爪哈部又造反了!部众上万,北犯州境,犍为郡僰道县城已被围攻数日,紧急向州府求援!可是,刘璋现在哪还有兵可派! 之前,我们已经算过一笔账了,经历了去年的大乱和之前张鲁的进犯,益州现有兵力全都分散于各自重要位置上,几乎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出来! 僰道县位于泸水上游,四川平原南部,如果南蛮攻陷了那里,随时可以直接进入益州腹地,那就将是一场灾难! 现如今,刘璋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刘纬了,只有他的江阳新军既有战斗力,又可以支援僰道!所以,刘璋见刘纬前来,眼中一亮,连忙对刘纬说:“吾儿辛苦,然蛮兵犯境,僰道不可失也!望儿能不辞辛劳,往救援之!” 刘纬一听,嘿嘿,正好!自己正愁没有借口向父亲刘璋辞行,这回他急于离开,不就是顺理成章了么!况且,南蛮凶狂,竟然已经打到了僰道!刘纬因此也很担心,那里离自己的盐井实在是太近了! “谨遵父命!儿即刻引兵去也!父亲保重!”刘纬赶紧施礼领命,毫不犹豫地领受了任务,与刘璋告别,快速离开了州府!随后,他汇合了五百将士,迅速离开了成都,于渡口上了甘宁水军舰船,拔锚起航了! 成都!这个破地方以后能少来还是少来吧,处处暗藏凶险!刘纬在庆幸自己终于离开这个危险之地的同时,也开始有些担忧前方的战事。 蛮兵犯境,人数上万,自己的江阳新军现在有步军三千,水军三千,加一起六千人,若论战斗力,刘纬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却对南蛮战力不甚了然,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刘纬急需对此有所了解。 “阿幼朵,汝可知此爪哈部?”刘纬立于船头,回首望向阿幼朵问道。 第103章 南中地区 南中地区,是中国古代地域名称,泛指如今的云南、贵州,及四川西南部,也包括今天老挝和缅甸的一部分。这里自古以来,就是西南少数民族聚居地,即使到现在,也是民族成分最为复杂繁多的地区。 中原王朝的势力范围,最早进入这一区域是在秦代,史书有开辟“五尺道”,经略西南夷的记载;汉武帝年间,拜唐蒙为都尉,开郡设府,正式开始逐渐地把南中地区,并入中原版图,管理地方。 到了汉末三国年间,南中地区设有牂牁(读音:脏科)、越巂(读音:越西)、朱提、建宁(原名益州郡)、永昌五郡,后来诸葛亮平南中后,又分设了云南、兴古二郡,总称南中七郡。 南中七郡中牂牁、越巂、朱提和建宁,归化较早,其聚居蛮人,被称为“熟蛮”,也就是相对开化,有一定农耕文明的少数民族;其它几郡地区的南蛮人,则被称为“生蛮”,属于未曾开化,以渔猎为生,甚至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 当然,以上的划分,只是相对而言,其实整个南中地区,虽然属于益州的管辖范围,却几乎与中土格格不入,仅泸水一江之隔,南北的情况就大不相同。 南中各郡的太守,在东汉时代,少有汉人担任,大部分是地方蛮人大族或部落首领出任,说是郡县制管理,实际上与分裂的各个小王国没什么两样。 每个郡之下,所设置的县,其县长也基本是某一支蛮族势力的领袖担任,等于是郡之下的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小国。这些“小国”,各有国主,虽然名为朝廷官吏,实际都是地方上的“王”!朝廷一般也不会给他们发放俸禄,只是名义上他们是朝廷命官而已。 当然,俸禄可以不发,但税赋还是要交的,不交就会被视为反叛!南中地区农耕不发达,大部分以渔猎为主,所以税赋交的也都是些土特产,大多并不值钱,但也是必须得交,不交不足以见归化和臣服。 但是,随着中原文化的传入,再加上汉人不断迁入南中地区,民族矛盾,日益尖锐,尤其是到了东汉末年,朝廷腐败,对南中地区的控制力下降,却还加大了对南中蛮人的压榨和欺凌,各种苛捐杂税,被强加在南中人民的头上,不交便视为反叛,就会派兵镇压,结果结下了世仇,汉蛮两族,时有冲突,彼此都死了不少人! 就像刘纬所说,蛮人也是父生母养,何故如此凶狂,盖因世仇深也!就是因为这样的世仇难以化解,到了汉末三国年间,南蛮屡次反叛,税赋和贡物早就没有人交不说,还屡次出蛮兵,渡泸水,北犯益州腹地。 南中地区,因为农耕不发达,每年春天都会极其缺粮,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每到春荒季节,蛮兵就会北犯。刘纬之前到任江阳,所见的那番残破景象,就是这样造成的。 时值建安六年春天,南中地区一年一度的春荒再次发生,这一次蛮人入侵的目标是位于江阳西方,泸水上游的僰道县!大概因为消息闭塞的原因,蛮人不知道江阳城已经复苏,否则兵锋所指,定是江阳! 归程中的刘纬,有些心急!一方面,僰道县距离井亭的盐井实在太近了,如果蛮人得知那里产盐,会不会去攻打都很难说!目前,井亭驻兵五百人,为王伉所领护卫营,也是刘纬亲手训练出来的江阳新军,战斗力肯定不差,但是,如果蛮人兵多,能否守得住也不敢肯定! 另外一方面,僰道与江阳很近,顺江而下,二百多里水路,可以朝发夕至!一旦蛮人在攻打僰道县的过程中,了解到江阳如今复苏的情况,会不会突然挥师东进也很难预料! 刘纬这一次来成都,只带了甘宁和陈式,还有数十艘艨艟战船,以及五百多江阳新军和五百多水军士兵。经历了之前的那场大战,江阳新军损失也不小,如今江阳城驻兵两千余,虽然也补充了一些新兵,但是还没有经过训练,尚未形成战斗力。而驻扎在三湾的水军,人数相对较多,三千余人,但他们更擅长水战,与蛮族兵作战时,能用上的机会太少。 这一切都是让刘纬有些担心的,因此能离开成都的庆幸之感几乎可以说是转瞬即逝,现在的刘纬是心急如焚的感觉,他急于想了解蛮兵情况,便主动询问起阿幼朵来。 “爪哈部,乃朱提大族,首领刘楷是也!”阿幼朵回答了刘纬,接着介绍起她所知的一切。 原来,这个爪哈部是朱提郡北部的蛮人部族,这个族群人口众多,受汉文化的影响也极深,盘踞在朱提郡南广县一带,农耕文明相对发达。首领名叫刘楷,大概四十多岁,是爪哈部酋长,更是南广县的县长。 别看此人叫刘楷,但却不是汉人,他们家祖辈上因为配合官军有功劳,被汉朝廷赐姓刘,因此才有了这么汉化的名字。在整个汉代,爪哈部历来都是南中地区的顺民典范,只是到刘楷这一代,事情开始变了。 之前我们说了,因为东汉末年,朝廷腐败,加大了对南中蛮人盘剥的力度,导致南中蛮人屡次造反,在镇压的过程中,杀戮过甚,结下了仇怨,从此,刘楷再不是顺民,反而成了袭扰内地的急先锋。 因为爪哈部相对而言更依赖农耕,每年的春荒非常严重,部族子民经常吃不饱饭,刘楷便每年都发兵,袭扰益州腹地,抢劫粮食,遇到抵抗,便会大开杀戒,仇怨越来越深。 而益州内部的问题太多,州牧刘璋焦头烂额,基本没有精力,更没有那个能力去惩罚这个爪哈部,任其肆意妄为,已经有许多年了。 阿幼朵因为从小就离开了南中地区,所以她所了解的也并不太多,给刘纬提供的有效信息也很有限。 “彼战力如何?”听完了阿幼朵的介绍,刘纬思虑片刻,又问道。 “蛮兵极勇,可谓之死士也!”阿幼朵还没说话,甘宁在一边接话答道。 “哦?兴霸知之乎?”刘纬连忙转向甘宁,好奇地问道。 “然也……吾曾与其力战,九死余一生哉!”甘宁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回忆起自己曾经的经历。 甘宁说,那时候,他刚刚投靠州府,被委任为校尉,领一千兵,驻扎在严道县,正好赶上越巂郡蛮人造反,北犯州境。自己率兵力战不退,与蛮兵厮杀了三天,一千多兵几乎全军覆没,而他自己也是侥幸逃生。 据甘宁回忆,蛮兵非常勇猛,身体素质也好过于汉兵,最关键的是,他们个个都好像不怕死,无论是冲锋还是厮杀,全然不考虑生命危险!这样的敌人,实在可怕,汉兵往往慑于其威猛无惧,一触即溃,根本不敢与之死战。 “然其勇猛有余,智量不足,甲刃粗鄙,以主公之智,新军精猛,可与一战!”甘宁随后又突然话锋一转,客观地分析了一下敌我战力的对比。 刘纬对此,深以为然,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熟知历史,史书上记载的蛮兵情况,大概也就是甘宁所说的这样,他们勇猛不惧死,但头脑比较简单,越是勇战,越容易掉进圈套和陷阱。而且,蛮兵作战,不讲兵阵,往往都是各自为战,凭勇胆杀敌,这种作战方式,更贴近于贼匪,而非正规军。同时,因为南中地区欠发达,蛮兵的武器和甲胄也很简陋,甚至有不少人都是以竹制武器作战。 “可与之一战……”刘纬立于船头,口中叨念着,又陷入了沉思。 第104章 僰道之围 甘宁所说没错,以现在江阳新军的战斗力,加上刘纬的指挥和法正的奇谋,击退蛮兵应该问题不大,但刘纬现在正思考的是,这绝非长治久安之计! 南中地区属于益州,气候温暖湿润,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其人口与赋税,还有自然资源,对益州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资本。可是,到了东汉末年,中原王朝已经失去了对南中地区的控制力,益州等于生生缺了一大块地盘! 刘纬深知,要想复兴和壮大益州,乃至将来逐鹿中原,南中地区绝对是不可或缺的战略资源地,如何收回南中地区的控制权,另外,怎么才能长治久安地统治南中地区,才是重中之重。 南中地区的问题复杂,主要原因就是民族矛盾尖锐。这其中,当然有蛮人自己的问题,但更多是因为中原王朝治理南中地区的方式和政策不对! 刘纬来自于现代,他当然知道在历史上诸葛亮平南中的史实,更知道诸葛亮用了什么样的方式治理南中。可是,《三国演义》把诸葛亮神化了,让人误以为诸葛亮收服了南中,而实际上南中地区诸葛治理期间还算稳定,等到蜀汉后期,直至晋朝统一后,这里又再度反叛了。 晋代之后,历朝历代,对南中地区都很头疼,直到新中国成立以后,这个问题才得以解决! 刘纬此刻在思考的是,一次两次的蛮兵进犯,可以打退,但将来呢?自己究竟得用什么样的方式,彻底根治南中问题呢?此刻的刘纬,虽然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却已经把视角放大到了宏观的层面! 泸水岸边,僰道县城。这里已经被刘楷所率领的蛮兵,包围了十多天,其间蛮人屡次攻城,皆未曾得手,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在这里,碰见了一个狠人! 僰道县的县长,名叫张和,他并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而且,早在蛮兵进犯的最初,他就扔下县城,举家逃亡了。现在,领头防御僰道县的人,是书佐王甫。 王甫字国山,益州广汉郡人,其在历史上最出名的经历,就是曾经辅佐过关羽,关羽失荆州死后,王甫最终在夷陵之战中阵亡,应该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时值建安六年,王甫三十岁,他是蜀中名士,颇有声望,刘璋征辟其为益州书佐。这书佐是个什么样的官呢?就是管理州府文案,署理文字方面的工作,大概相当于秘书长一类的官职。 其实,对王甫来说,这个任命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但益州官场历来如此,有才能的人,未必能获得应有的重用,法正就是个例子。那么王甫身为州府书佐,怎么会出现在僰道县呢? 王甫是奉刘璋的命令出巡,视察各郡县文书管理工作,也就是上级视察组而已,南蛮犯境时,他正好到了僰道县,没来得及走,县城就被包围了! 当然,王甫压根也没想走,他可不像逃跑的县长张和那么胆小懦弱!王甫素来有忠义之心,而且文武双全,虽居文职,也深通兵略。他知道,僰道不可失,失则益州腹地危如累卵!于是,他一边命人突围给州府和其他郡县送信求援,一边组织和动员了全县城所有士兵百姓,拼力抵御蛮人的进攻! 蛮人凶残,无论谁都很清楚,一旦城破,财产和性命都将不保!所以城内百姓在王甫的动员下,奋勇当先,拿起各种各样的武器,甚至是扁担,死守县城,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然而,刘楷的蛮兵实在是太多了,万人之众,而且战斗力奇强!这些时日,僰道县能勉强守住已经算是奇迹,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僰道县士兵和民众死伤过甚,防卫力量在一点点被削弱,如果再无援军,城破在即! 王甫此时立于城头,远远眺望着成都的方向,忧心不已!他其实不怕死,从他决定留下来带全城人抵御蛮人进攻的那天起,王甫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他现在担忧的是城中百姓的安危,以及蜀地的安危! 十几天了,如果有援军早就该到了,可是却依然遥遥不见踪影!王甫忧心忡忡,因为他也知道益州目前有多么虚弱,兵力极其不足,防范张鲁、刘表,以及维护治安都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还哪有多余的兵力防范南蛮的进攻! 僰道城外,蛮兵营地,中军帐内,刘楷正气急败坏!因为连续攻击了十几天,城池依然没能拿下,这还是刘楷屡次犯境以来,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挫折! 在去年,也是刘楷,率蛮兵进攻江阳,几乎没遇到任何抵抗,就拿下了城池,劫掠了不少钱粮、器物、财宝和女子,可谓是大获全胜!那一役,他们屠杀了不少汉人,把江阳城彻底毁掉,真可谓是一解心头之恨! 刘楷之所以如此痛恨汉人,原因除了官府欺凌压榨等传统因素外,还因为他一生所最爱的女子,竟被汉军淫辱致死,这是刘楷心头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更加剧了他对汉人的恨意! 如今,刘楷率上万之众,卷土重来,本以为可以复制如同去年在江阳的成功,没想到竟然碰了钉子!在他看来,汉人怯弱,只要自己的大军来袭,他们肯定会开城投降,哪用这么费力!未曾想到这僰道县的人,竟敢拼死抵抗! 刘楷的想法过于简单了!汉人是怯懦者居多,这是事实,可是也有英勇敢战之人,就比如王甫!同时,刘楷的策略也不对,他一上来就把僰道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城内民众见逃出无望,反而激发了他们抵抗的勇气和决心! 而且,之前刘楷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是太过分了!江阳的民众已经投降,他们还是残忍地屠了城,僰道民众都知道这一事实,他们当然不会选择投降!因为投降也是死,抵抗也是死,还不如拼力一搏,说不定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其实,刘楷应该围城只围三面,让僰道民众看见出逃的希望,那就没人会拼死守城了,而是外逃于荒野,离开城墙的保护,刘楷他们反而更容易得手!可是现在,局面已经是这样了,刘楷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策,反而是大发雷霆! “娘了个黑!僰道之人,如此顽固,当如何是好!”刘楷背着手,在帐内踱来踱去,忍不住大骂道。 “大王,俺们粮草不多,恐怕不能持久……”刘楷身边,有一名打扮得非常汉化的家伙回应道。他口称刘楷为大王,实际上是当时南蛮诸部普遍的状态,不管是占据了一县还是一郡之地,头领都被属下称为大王。 这回应之人,名叫鄂木带,身份是爪哈部蛮族内的巫师,属于神职人员,地位不低。同时,他也是刘楷的狗头军师,没少出谋划策。 鄂木带所说的是实情,本来爪哈部就遭遇春荒,粮食奇缺,这次出兵是来抢劫的,哪会带多少粮草出来呢。如今,他们围城十余天,不停发动进攻却不得手,粮草消耗极大,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废话!俺还不知粮草不足?”刘楷本来就又急又怒,这当口把气全撒在了鄂木带头上!他也知道鄂木带是好意提醒,但是基本等同于废话!因为事已至此,他们是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如今,蛮军粮草储备已经见底,放弃僰道,改进它处,也不够所用;就此罢休退走,回程的粮草也成了问题,况且春荒也无法解决! 为今之计,只能是拿下僰道,获得补充才行!可是,十多天了,又说什么也打不下来! 第105章 最后一搏 面对粮草不足,又屡攻不下的局面,刘楷气愤之余也很无奈,到底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才是呢?他发了一顿脾气后,不禁又把希望寄托在军师鄂木带身上。 “老鄂,你有什么办法!”刘楷看了鄂木带半天,见他也不说话,只能是催促着问道。 其实刚才鄂木带就是想出主意,但刘楷在气头上,一句话把他呛了回来,于是便沉默了。现在,刘楷又主动问他,鄂木带叹了口气,这才开口。 “大王,正值春荒,俺们粮草不多,城内定也缺粮,不如……”鄂木带趴在刘楷耳畔,悄悄言道。 “好计!就依老鄂!”刘楷听完,笑逐颜开,再不发怒了。 这几日,王甫基本没有好好休息,每日于城头率军民抵抗蛮兵的进攻,他此刻久久站立于城头,紧盯着包围县城的那些蛮兵营地,时刻观察着敌情。 其实,僰道城内还真如鄂木带所料,粮草不足!被围了十余天,军民奋勇敢战,但粮草损耗也极大,如今也是到了难以为继的程度!如果援军再不来,全城人就要挨饿! 僰道县城,可不比江阳,这里就是个小县,城墙低矮才两丈多,而且年久失修,到处都残破不堪!如果不是蛮兵缺乏攻城器械,恐怕早就被攻陷了! 如果城中粮草用尽,军民无食果腹,还能继续抵挡几天?王甫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他目光深邃中,带着无尽地哀愁与悲悯…… “何处味道?”王甫正担忧不已,突然身边的一名小卒,用鼻子嗅了嗅,大声叹道。 王甫被他一句话打断了思绪,也同样闻了闻,立刻发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具体来说,是食物的香气!这香气,是从蛮兵营地,随风飘来的! 因为粮草不足,现在城内军民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还不能吃饱,每个人都是饥肠辘辘,现在这股香味飘来,每个人的肚子都开始不争气地咕咕乱叫起来! “烤肉之香气也……”许多士兵和百姓都站在城头,他们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食物的香气,还发现对方似乎是在烤肉吃!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被那肉香气息所吸引,眼神都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此乃蛮人奸计,吾等不可动摇!”王甫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蛮人久攻不下,采用的扰敌之计,试图瓦解僰道军民拼死抵抗的决心! 王甫的一句提醒,倒是让众人稍稍缓过些神来,可是,食欲乃是人类无法抗拒的本性,饥饿中的人们,往往意志力会逐渐低下,面对如此诱惑,众人还是忍不住地心驰神往。 岂料,这还没完,雪上加霜的事又来了!众人只见有数名蛮族兵,抬了一只硕大的烤野猪,逐渐走向城下!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流起口水,连王甫都不例外! “汉人崽子们!来吃啊!”那头野猪被置于城下,一名蛮兵高声向城头喊道。 饥肠辘辘的僰道军民,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那头被烤熟的野猪身上,甚至有人实在抵御不住那种诱惑,连手里的武器都拿不住了,嘡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们投降吧!开门献城,有许多肉吃!”那蛮兵又高声喊道,满脸得意的神色。 “嗖!”霎时间,一支箭飞速袭来,正中那蛮兵的肩头!疼得那无礼的蛮兵哇哇直叫!其他几人,赶紧上前搀扶,扔下了烤猪,飞也似地逃了。 这一箭,正是王甫所射!他此刻手握一把长弓,昂首肃立,不怒自威!城头众人,都被他的这一举动惊呆了。 “此乃蛮人乱我军心之计,君等切勿疑也!”王甫左右看看,铿锵有力地说道。“蛮人狠毒,无所不戮,开城则众人皆亡矣!” 王甫的一番话,的确起到了作用,刚才还被馋得不行,马上就要崩溃的守城军民,一下子振奋起来。是啊,王书佐说的对,蛮人岂能接受投降?开城必死! 十几天了,从一开始,王甫就成了僰道军民的主心骨,深得人心,有他在,蛮人这小小的伎俩不会成功! “大王……他们……伤我!”刚刚那个受伤的蛮兵,好不容易在众人的搀扶下回到了刘楷的营帐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废物!”刘楷大骂一句,心中火起,咬了咬牙,又下令道:“继续攻城,我就不信,拿不下僰道!” 实际上,蛮兵在僰道县城下迁延日久,士气也十分低落,加上粮草不足的问题,现在战斗力早到了强弩之末的程度。刘楷其实心里有数,如果这一次进攻,还打不下僰道城,他们这一次就算是失败了,必须退回朱提才行。不然,时间拖久了,粮草将尽不说,万一汉人大军来援,自己就麻烦了! 所以,这一次的进攻,可以说是他的最后一搏! 王甫立于城头,发现那几个来劝降的蛮人回去后不久,众多蛮兵又开始集结起来,号角声、皮鼓声、击杼声、乎嚎声,响成一片! 蛮人又要进攻了!王甫连忙下令,所有能喘气的人,全部上城防御,包括妇孺老人!僰道县城内,原有民众五千余户,两万多口人,以及驻防兵丁五百余人,在之前的防御战中,人员损失巨大,如今要想守住城池,必须所有人全部上阵了! 一时间,属于这个时代的奇特景观出现了,无数妇女、孩子和老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家伙,甚至只是木棍之类,登上了城墙,每个人的眼中,似乎都要喷射出火焰! 蛮人凶狠,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加上十多天的防御战,有不少军民战死,他们都是这些妇孺老人的亲人,国仇家恨一股脑地交织在了一起,僰道县的每个人心中似乎只有一个念头:拼了! 三通鼓响,蛮兵完成了集结,一万人由僰道西面和北面杀来,这一次,刘楷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让人连夜打造的简陋攻城梯,终于派上了用场! 僰道县,不仅兵少,其实武器装备也奇缺,五百兵勇手里只有一百余把弓,在十几天的守卫战中,箭支早已耗尽,所以这一次,一万蛮兵,扛着十几个攻城梯,涌向僰道城墙之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挠,就搭好了梯子,如过江之鲫般,开始登城! 没有箭支,还有滚木礌石!为了守城,王甫命令拆掉了城内的不少房屋,用以作守城之用!所以,当蛮兵开始登城时,滚木礌石也同时倾泻而下! 立时间,蛮兵被砸死砸伤了无数,攻击势头有些受挫,可他们毕竟人多,依然还是有不少蛮兵,已经逐渐地接近了城头! 王甫面对此番战况,真是心急如焚!他连续地操起弓来射击那些即将爬上来的蛮兵,却也独木难支!要知道,现在城头上的守卫力量,主要都是老弱妇孺,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如果蛮人一拥而上,将如同杀鸡宰羊一般! 怕什么,来什么,终于还是有一名蛮兵登上了城头,挥舞手中的竹刀,一上来就刺杀了两人!好在守卫军民勇猛,一齐冲上去,用手中的各种武器,击杀了他!甚至有个孩子抱着那蛮兵的腿,下嘴就咬! 此刻,在远方观战的刘楷,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因为照目前的态势来看,不出半个时辰,僰道必破! 可是还没等他的笑容完全绽放出来,便突然看见一块硕大的石头,由登城蛮兵的后方飞去,正好砸中了一架攻城梯,那梯子当即碎裂,上面的一串蛮兵全部摔了下去! 刘楷赶紧回头一看,江面上竟然出现了许多艨艟战舰! 第106章 援军来也 僰道城快要支撑不住时,援兵也终于到了!刘纬率领着自己这一次去往成都的江阳新军将士,终于来了! 本来还得意洋洋的刘楷,发现江面上无数艨艟战舰袭来,被惊讶得目瞪口呆!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那些战舰上,又射出了无数的箭支,朝那些正在登城的蛮兵身后袭去! 这些正在攻城的蛮兵,刚才突然被石头从后面攻击了,还在愣头愣脑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数百支箭,形成一道致密的箭雨,向他们飞速袭来,很多人都是后背中箭,临死前都不知道是被谁攻击了! 岂料,战船上的人并没有罢休,一轮齐射后,又发动了自由射击,在僰道城下攻城的那些蛮兵,纷纷中箭,侥幸没被射中的人,也是开始慌忙逃避! 其实,在冷兵器的战场上,因为信息通讯不畅,士兵们往往是懵圈的状态,特别是侧翼或者身后突然出现敌军的攻击,这些士兵就完全乱套了,溃败在即。尤其是这些以单打独斗的方式作战的蛮兵,更是如此! 因此,在几轮箭雨和数枚石块的打击之下,蛮兵再也无人敢于继续登城攻击,如潮水般纷纷退却,僰道的危险,立时被化解! 刘纬这一次去成都,带了五百名精挑细选的弩兵战士,还有甘宁的水军五百人,总共一千人,大部分都有远程攻击的能力,再加上几艘艨艟战舰上,还有小型的投石机,这支队伍的远程攻击力,可见一斑!加上又是于身后发动的突然袭击,蛮兵的这一次攻城努力,又失败了,而且损失惨重! “援兵至也!援兵至也!”正在城头防御的僰道军民,这时候也都看到了江面上的战船,从那青色旗帜的颜色就看出来了,是援军无疑!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出狂喜的神情,一时间欢呼声响彻云霄! 王甫此时,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远望着江面上的水军船队,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来援之人究竟是谁!这些时日,他累坏了,一直不得休息,神经紧绷,如今看见援兵到来,他的精神霎时放松下来,身体立刻垮掉了,直接晕倒在了城头! 刘楷于后军,目睹了一切,甚至有一支冷箭,差点射中他!见败局已定,晕头转向的刘楷下令撤退,慌不择路地朝远离僰道城的山里退去。一刻钟过后,战场上再无一名蛮兵,只有遍地弃尸和那些尚未断气,惨叫不已的伤员! “速靠岸进城!”见僰道之围暂时解除,刘纬下达了命令。上岸后,他还命令士兵于城外打扫战场,并寻找那些还没断气的蛮兵伤员加以救治。 刘纬的这个举动其实是很有深意的!战争虽然残酷,但蛮人也是人,刘纬不想为此加剧汉蛮两族之间的仇恨,也是在为将来顺利收服南中地区收拢人心! 很快,僰道县的城门打开了,刘纬率五百弩兵入城,留甘宁统帅水军,时刻警戒江面。同时,那些被救治的蛮兵伤员,共五十余人也被抬进了城内。 王甫刚刚晕倒了,被身边的军民抬下城墙,又掐人中,又洒水地忙活了半天,才把他唤醒。醒来的王甫,连忙下令开城迎接援军,并不顾疲累,亲自到城门口来迎接! “敢问何人领兵守城?”刘纬大步进入了僰道城,立刻看见有一堆人正在迎接他,赶紧上前两步,拱手一礼问道。 刘纬其实非常钦佩僰道县的守卫之人!这简直就是个从来未有过的奇迹!以往无论是蛮兵,还是叛军,只要出现,没有谁敢于死战不退,不是投降,就是逃跑! 要知道,消息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而且,城池残破,僰道县竟然没有被蛮人攻破,这领兵之人必定是忠勇无双,大智大才!因此,刘纬一进城,便想先问清楚此人究竟是谁! “纬公子!不才王甫是也……”王甫当然认得刘纬,他立刻上前,拱手深施一礼,自我介绍道。 “竟是国山先生,久仰!失敬!”刘纬当然知道王甫是谁,赶紧回礼,客气而又有些激动地回应道。 刘纬之所以激动,是因为他知道史书记载,王甫此人忠勇死战,最终战死沙场的英勇事迹,如今看来,史书记载无误,他果然是文武双全,忠勇无双之大才! “蒙公子所问,实乃余之幸也!”王甫又施一礼,回应道。其实,他还真的不是客气! 王甫见公子刘纬竟然能一下子叫出自己的表字,并表现得那么熟识的态度,也是既疑惑,又有些动容!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书佐,人家是州牧公子,而且最近击败张鲁大军,立下大功,正红得发紫,竟然对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如此以礼相待,王甫突然感到受宠若惊! “幸有先生,僰道之民得救也!”刘纬连忙赞扬王甫道。 “不敢,实乃军民同心,勠力抗敌之功,某不敢称功也!”这一句可就完全是谦虚之语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没有王甫,僰道县早就被蛮人血洗一空了! “公子……此乃何意?”还没寒暄几句,王甫便发现了刘纬士兵抬进城来的那些蛮人伤兵,连忙指着问道。 “伤者暂留救治,纬不忍见其殒命于荒野哉!”刘纬也回头看了看,轻轻叹道。“还望国山先生,妥处之……” 刘纬的请求,让王甫很为难!要知道,他虽然是益州人,但不是生活在汉蛮杂居之地,所以他对蛮人并没有那种刻骨的仇恨,只是这一次守城才目睹了蛮人凶狂的一面,但也谈不上有多恨。 可是,僰道的民众不一样!他们的亲朋子弟,多死于蛮人之手,对他们早就是恨之入骨,如果真的收留救治这些蛮兵,恐怕会激起民变!所以,王甫一时间,犹豫了,沉吟着没有回应刘纬。 “杀蛮!杀蛮!”不知何时,有些僰道民众也来到了城门附近,看见那些被抬进来的蛮人,早已怒不可遏,有人领头,大声怒吼道! “杀蛮!杀蛮!杀蛮……”一时见,周围民众全都挥起拳头,齐声高喊起来!要不是刘纬的新军将士保护,这些民众非得冲上去把蛮兵撕烂不可! “唰!”刘纬突然拔出了自己的七星宝刀,阳光下,这口刀立时闪出一阵寒光,让周围在场的人全都一惊! “今日汝等杀蛮,他日蛮人杀汝,冤冤相报何日尽哉!”刘纬这一嗓子,真可谓是吼出了新高度!他一把掷刀于地,环视周围众人,眼神异常坚定,似乎不容有商量的口吻! 这一嗓子,都喊出了回音,刚才周围那些愤怒的民众,一下子惊呆了,现场立时是寂静一片,再没人敢吭一声! 僰道与江阳很近,就连刘纬招募的一些工匠,也有不少来自于僰道。因此刘纬的威名,僰道县的民众也是听说过的,知道这位州牧公子非常了不起,早有敬慕之心,现在亲眼见到了本尊,又感受到了他身上这种王霸之气,每个人都被震撼了! 况且,若不是刘纬带兵及时赶到,城里的这些人都难逃一死,他真可谓是众人的恩公!现在,恩公只是收留了几十个蛮兵伤员而已,僰道民众也不是不能接受。 见周围民众没了反对声音,王甫这才带领刘纬等人,来到了僰道县府衙,蛮兵伤员被安置好后,王甫迫不及待地开口发问了。 “公子此番来援,引兵几何?”其实从刚才开始,王甫就看出刘纬所带兵马不多,此时,他终于还是询问起这件事来! 第107章 扎筏渡泸 刘楷率领蛮族溃军,一口气逃出去十几里,终于躲进一座深山老林中,这才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回忆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之所以如此慌张,是因为一时没搞清楚状况,以为是益州府派了大量援兵,前来救援僰道,镇压自己的反乱! 其实,甘宁水军那数十艘艨艟战船还是挺吓人的!在这个年代,走舸小船不稀奇,但艨艟战船就不那么常见了!不是正规军,也不可能有! 数次提到这两种船,有必要解释一番了。 这所谓的走舸,是非常小的一种船,长不超过一丈,上有草席所编织的篓棚,最多四人划桨为动力,能承载十人左右;而艨艟战船,那就可大可小了,最小的两丈长短,最大的可长约数丈,承载能力和动力也是大小不一。 最关键的是,艨艟战舰上,有生牛皮蒙被的船舱,可有效防御箭支来袭,另外还开有弩窗和矛洞,远战近战都很得力!船头装置巨型铁刺数个,一旦近战接敌,可迎头撞上去,敌船不是会被撞翻,就是会被牢牢锁住,无法逃脱! 而且,某些大型的艨艟战舰上,还设置有小型的投石机,这更是增加了远程攻击的火力! 当然,艨艟战舰并不是汉末三国时期最强的战船,还有更大的楼船与斗舰,威力更强!但是,艨艟战船却是水军的主力标配,是应用最广的一种舰只。 蜀中江河并不算宽阔,也不需要大型的舰船,因此甘宁水军和成都水军,最大的舰船,就是艨艟战舰。甘宁所统水师,有大小艨艟战舰六十余只,其中最大的三艘,都是长约五丈左右的巨型艨艟战舰! 试想一下,五六十只艨艟战舰,突然从江面上袭来,发射各种远程武器的场面会是何等憾人心魄,刘楷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能不胆寒么? 但是,跑出来了这么远,刘楷也是逐渐地开始反应过味来了!才五六十只船,看似人也不算多,最多一两千人,自己的蛮兵即便遭到不小的损失,人数也远远在其之上啊! 所以,停下来的刘楷,心中逐渐后悔起来,怎么刚才就被吓得逃走了呢!于是,他开始收拢残兵,最终发现自己所料是对的,手下蛮兵还剩下八千余人! “可恶!”刘楷恨得咬牙切齿,既有对自己失误的悔恨,又对突如起来的这股援兵愤恨不已!这究竟是哪来的援兵! 朱提郡南广县爪哈部蛮族首领刘楷,曾经数次反叛,带兵北犯益州腹地,每回都很顺利,所以,他养成了每年春天都来抢劫一把的习惯,可是没想到,今年他算是碰上了硬茬子! 十几天屡攻不下的僰道城,突如其来的莫名援军,这都是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屡遭挫折的刘楷,内心也是有些动摇了!要知道,这一万蛮兵,也是他的全部老本,积攒多年!如果一朝全部折损,那爪哈部将只剩下老弱妇孺,再也无力称霸南中! 刚才突遭背后袭击,刘楷慌忙下令撤退,许多辎重粮草都被丢弃,现在他虽然重新纠结聚拢了八千人,可是却失去了所有的后勤保障!没有粮草,甚至军械也不足,即便蛮人可以通过打猎和采摘维持所用,也不够几天的用度了! 万般无奈的刘楷,只能一狠心,下了撤回朱提郡的命令。可是,他想走就走得了吗? 王甫急于知道刘纬究竟带了多少人马来援,可对方的回答却让他十分失望,原来公子刘纬才带来了一千多人! 虽然王甫听说过江阳新军的战斗力很强,甚至打败了张鲁的大军,但蛮人战斗力也不弱,这一千人,能守得住僰道县么? 失望之余的王甫,眼神黯淡起来,刘纬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道:“国山先生勿忧,区区蛮人,不足挂齿!” 随后,刘纬告诉王甫,自己顺泸水来援僰道之前,就已经派颇具脚力之人从陆路紧急赶往江阳调兵了,从路程和时间上来看,另外一股援兵,也会很快抵达。 而最为要紧的是,刘纬料定,蛮兵仓皇退走,丢弃大量辎重和粮草,已经无力再战,恐怕会趁势退走泸水南岸,返回朱提,不会再对僰道发动进攻。所以,现在最为紧要的是,如何阻止蛮军逃走! “公子……甫有一言,不知当讲否……”王甫听了刘纬的一席话,有些犹豫地回应道。 “国山先生请直言!”刘纬做了个请的手势,诚恳答道。 “蛮兵退走,亦为良果,何必追之?”王甫其实很是疑惑,刘纬一边收留蛮兵伤员,看似仁慈,一边又要追击蛮兵,赶尽杀绝,这仿佛不是一个人做出来的事,有点人格分裂! “国山先生差矣!彼数岁复来,皆因未遭重挫所致,经年累月,蜀中无安也!”刘纬否定了王甫的说法,道出心中真实的打算。 王甫这才明白,眼前的小公子目光长远,他考虑的不是这一次能打败蛮兵,解僰道之围,而是在着眼于未来! 是啊,多少年了,蛮人屡屡北犯,如入无人之境,州府无力镇压,更没法保护泸水岸边郡县的安全,如果未给蛮兵以重创,只是打退他们是不够的,明年、后年,不一定什么时候,他们还会再来! 王甫不禁有些佩服刘纬了,只是十几岁的少年,竟有如此智慧,目光长远,考虑未来,胸有大志!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为刘纬效力的愿望! 不过,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追击蛮兵呢?从刚才的战事来看,蛮兵一万多人,最多损失三千余,其实力尚存,而就算江阳援军赶到,还是人数处于劣势,如何追击歼敌? 想到这里,王甫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刘纬却微微一笑,摆手答道:“无需以力相拼,盖用水军即可也!” 对呀!王甫突然反应过来,此刻蛮兵虽然退走,但仍处在泸水北岸,想要返回朱提老家,必须横渡泸水才行!蛮人没有水军,来时渡泸水是扎了竹筏漂流而过的,可刚才他们抛弃了所有物资,要想回渡,还得再扎竹筏! 而且,就算他们赶工几天,扎好竹筏渡泸,甘宁的水军也不是吃素的,那可是数十艘艨艟战舰!对付小小竹筏,岂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撞上去就行! 想到这里,王甫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刘楷的确如刘纬所料,下令返回朱提后,便组织人手开始捆扎竹筏!这蜀中竹林甚多,材料倒是好取,只是耗时耗力,手中工具不足,这项工作的进程异常缓慢。 所以,刘楷在这座山林里干脆驻扎下来,命令一部分人扎筏子,另外一部分人打猎充饥。 蛮人虽然善于狩猎,可是八千多人啊,就是把山林里的所有野兽都打光了,也不够吃的!况且,野兽也不傻,嗅到危险的味道,便会远遁逃逸,还能故意留在这片林中让你去杀? 而且,竹筏制作的进展缓慢,再这么耽搁下去,就要陷入绝境了!刘楷无奈,在只扎好了十只竹筏的情况下,就下达了渡水的命令! 十只竹筏,就算每只能乘坐十人,也得来回运一百余次,才能彻底把八千人的蛮兵撤到泸水南岸,这得耗费多长的时间?刘楷心中非常焦急,督促着士兵们把竹筏掷放下水后,立刻让第一批渡河士兵上了筏子。 岂料,就在他们准备开始渡河的时候,泸水之上,突然涌现出无数的艨艟战舰!甘宁水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108章 走投无路 蛮兵刚刚开始用竹筏渡江,就被甘宁的战舰盯上了!刘纬早已经派人打探到蛮兵就是退入这片滨水的山林中,知道他们想渡过泸水,也一定是在此处,早就派甘宁水军在此等候! 刘楷一见官军舰队出现了,惊得目瞪口呆,连忙下令放弃竹筏,退回山林!他可不傻,小小竹筏哪经得起那大型战船的攻击! 等蛮兵们气喘吁吁地终于退入山林,刘楷发现问题越发严重了,自己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境!好不容易扎的竹筏又没了不说,江面早已经被官军水师封锁,他们想退回泸水南岸,势必登天还难! 可能有人会说,泸水这一段被封锁了,那就从别的流段渡河不就行了?不行的!那是因为您不知道此处的地理环境!泸水由僰道开始,上游便转向西北方向,如果刘楷继续带人往西北走,找合适渡河的位置,意味着离朱提郡越来越远,而却离益州腹地越来越近! 刘楷虽然屡次进犯蜀地,但却一直都是小打小闹,袭扰抢掠边境,并不敢真的孤军深入腹地,怕有去无回!所以,这个方向他是绝对不会选择的。 那么下游呢?很不幸,泸水下游就是僰道县城,那里他根本也打不下来,而且也还是水军封锁的范围,他更是无法渡河了! 眼下,军中粮尽,靠打猎所获得的食物非常有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刘楷等八千蛮兵终于还是陷入了绝境! “大王……不如暂且投降吧!”军师鄂木带是个聪明人,他也看出了现在自己一方所处的不利境地,连忙向刘楷建议道。 “我等勇士,岂能向汉奴崽子投降!娘了个黑!”刘楷怒从心头起,又大骂起来。 “大王,如若不降,我等要命丧于此了!”鄂木带的年纪不小了,此刻他老泪纵横,动容地恳求刘楷道。 刘楷有些心软了!他知道,鄂木带不是怕死,而是担心整个爪哈部的前途。这一次自己带了所有精勇出来,如果全部折损于此,今后爪哈部十几年也恢复不了元气!而他作为部族首领,有责任把他们带回去才是! 不过,刘楷其实也明白,汉蛮两族,仇恨甚深,如果投降,对方肯定会要了自己的性命,而且也未必就能放其他青壮回去,所以才犹豫不决。 “天亡我啊!”刘楷面对绝境,看着那些围拢在身旁的蛮兵将士,还有满面泪痕的鄂木带,忍不住仰天长叹。 “父——王——”就在这个危难当头,刘楷突然闻听远处有人大声呼唤着他,而且用的也是本民族蛮语!他赶紧扭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在之前攻城战后失踪的儿子刘引! “我儿,何处来?”等刘引进入山林,来到刘楷面前时,他喜出望外地问道。 刘引是刘楷独子,担任着千人统领的职务,在之前刘楷收拢残军时,发现刘引不在,以为儿子已经阵亡,颇感伤心痛悔!如今,见刘引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刘楷当然非常高兴! “父王!儿回来了!”刘引几步上前,单膝跪地,捂胸行礼道。 “快起来,儿啊,我以为你死了,这是从何而来?”刘楷很是动容,眼圈发红,赶紧去搀扶刘引,并关切地问道。 “儿从僰道县城而来!”刘引立刻回答道。 “僰道……你被俘了?”刘楷惊讶万分,赶紧上下看看刘引,发现他的胸口处好像还包扎着麻布绷带,透着少许血迹,立时有些心疼起来。 “孩儿负伤被俘,幸得纬公子相救!”刘引站起身来,直接答道。 “纬公子?何人?他……他为什么要救你?”刘楷一听这个答案,有些诧异起来!自己的儿子落入了汉人手中,竟然能活着回来?这也太奇怪了! 刘楷并没有听说过刘纬,更不知道他是州牧的公子,还身在江阳。南中与蜀地之间的隔阂太深,消息非常闭塞,身在朱提的刘楷,竟然对刘纬在江阳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他是州牧公子……仁义之人啊!”刘引随即把他被俘之后的经历,详细地讲述给了刘楷。 随着刘引的讲述,刘楷是越发地惊讶了!这个公子刘纬竟然有如此心胸?还收留救治了蛮兵伤员?这……怎么可能?他意欲何为? “是他放你回来的?”到最后,刘楷惊讶地问道。 “是啊!父王,纬公子还托我带话,说其他伤员只要伤愈,随时可以获得释放!”刘引激动地回答道。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刘楷很是诧异,赶紧追问道。 “纬公子有言,只求汉蛮两族化解冤仇,成万世之好!”刘引慷慨激昂地回答道,似乎他对此也是十分憧憬! “万世之好?哼!”刘楷一听这话,心生厌恶,冷哼一声。 “父王,纬公子大仁大义,否则就不会留我等性命了!”刘引见父亲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连忙劝道。 “他既然想罢兵修好,为何要阻止我渡水南进?”刘楷想起刚才自己被官军水师阻挠渡江的事来,心有怨气地反问道。 “大王,对方只是阻止,却并未进攻啊!”鄂木带在一旁突然提醒道。 是啊!刘楷刚才还有些纳闷,如果对方趁着自己渡河的过程中,直接攻击那些竹筏,至少几百人会死于非命去喂鱼,可是,人家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吓唬了他们一下而已!看来,对方还真是不想把事情做绝! “父王,纬公子……想见您一面……特让儿前来通禀!”刘引这才说出了他带来的口信。 “见我?何意?”刘楷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喃喃道。 “大王!这是个好机会,您可以借机救好儿郎们回乡了!”鄂木带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他见刘楷犹豫,连忙劝道。 是啊!鄂木带说的对,既然对方想见自己,那就是想谈判,这样也好,起码算不上是投降!至于条件,只要不算苛刻,完全可以答应下来,先救下自己这些族人才是! “那……好吧,何处相见?”刘楷最终被说服了,又问道。 “此时,他正在山下!”刘引回答道。 啊?就在山下?刘楷吃了一惊,赶紧问道:“他带多少兵来!” “只有亲卫五百余人,并无他人!”刘引回答道。 有胆识!带五百多人,就敢亲临险境,看来汉人中也有如此英勇无畏之人!刘楷虽然是蛮族,但却在心底开始佩服这位传说中的公子了! 不过,此时的他,却突然生出了一丝侥幸,如果自己率军冲出山去,活捉这位公子,是不是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至少不用再去谈什么条件,也能安全退回朱提了! 其实对于刘楷而言,只是如今的局面不利,他无从选择而已,在他的思维中,哪有与汉人和谈的概念?他对汉人的仇恨,根深蒂固! “好!令你引军五百,与我下山!”刘楷思来想去,答应下来,命令刘引也带五百人跟着自己。他的想法是,凭手下蛮兵的战斗力,五百对五百,也一样会获得胜利,毕竟是在平原上!否则,人带得多了,对方也会警觉! 就这样,刘楷带着五百名蛮人精兵来到山下,在一片广袤的平坦之地上与刘纬见了面! “哪位是纬公子?”远远地,双方都停下了脚步,相隔一里对峙着,刘楷带着刘引和鄂木带向前几步,朝对方的军阵高声问道。 “在下江阳太守,平南将军刘纬是也!”汉兵军阵中,有一身披银色铠甲的小将走上前,远远应答道。 刘楷初次见到刘纬,竟看了个目瞪口呆,这就是那个州牧公子?竟如此年少? 第109章 四个条件 刘楷终于与刘纬相见了,一开始他很惊讶,这位传说中神通广大的公子,竟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位公子! 在刘楷眼前的刘纬,此时一身戎装,披风飘摆,手扶刀柄,傲然肃立!他的目光坚毅,毫不慌乱,显得胸有成竹,整个人透出一股自信的气质! 刘楷虽然是个蛮人,但他统领爪哈部多年,又是充任南安县长,自然是见多识广,但是像刘纬这样的汉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从前,在他屠刀和奴役下的汉人,表情大多是惊恐哀嚎,懦弱求饶的样子,像刘纬这般英姿勃发,自信威严的汉人,刘楷还真没见过! 所以,只这第一眼观察下来,刘楷竟然不知不觉地被刘纬的气势所震撼了! 刘纬眼见对方来人中,有一人很特别!此人四十多岁,身长八尺,英武雄健,肤色黝黑;他连鬓浓须,没有扎髻,左右各结一条发辫,垂于耳畔;他的一直耳朵上,穿着金色的大环,脖颈上带着贝壳石子编成的项链;他一身皮甲,斜裹着兽皮裙,光腿没穿裤,脚踏兽皮鞋。 一番打量下来,刘纬也看出,此人定是蛮人,而且仿佛还是个贵族。 “足下便是南安县长刘公否?”刘纬打量了一下来人的样子,看出刘楷的打扮与众不同,又走在最前面,便拱手开口问道。 “是我……公子有礼了……”刘楷手捂心口,还礼答道。 “久闻刘公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纬之幸也!”刘纬客气地又拱手一礼,寒暄了一句。 大概是语言表达方式和思维方式不一样的缘故,刘纬这番客套话,在刘楷听来,却好像是一种威胁!自己有什么大名?无非就是凶残的恶名,杀过那么多汉人而已!他还说见到自己是幸运的事,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今天自己必被他所擒获? 意思被误解了,刘楷自然脸色也不太好,他用非常生硬的汉话回应道:“公子这番来,与我相见,可有何要事?” “君等陷入绝境,不思归否?”刘纬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哼!我们还可以一战!”刘楷非常不满刘纬所说的陷入绝境一事,即便这是真的,他也不愿意承认。 “大王……他的意思是能放我们走……”鄂木带在一旁,见刘楷又有点钻牛角尖了,连忙提醒道。 经其提醒,刘楷才反应过味来!是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带众人脱离险境,而不是逞一时之快,不如先听听这小公子的说法,再做计较。 “公子愿意放我们归去?”刘楷换了副疑惑的表情,注视着刘纬问道。 “当然愿意!”刘纬突然说了一句现代的普通话!因为他从刚才开始就发现,刘楷所说的话,与普通话很相近,除了发音有些方言特点外,词法语法都有相似之处! 刘纬突然的这一变化,让刘楷吃了一惊!这小公子……说的什么语言?自己怎么好像能听得懂呢! “有何条件?”刘楷没有过分纠结语言上的问题,而是连忙提起这个最紧要的核心问题。 “条件嘛,当然有!第一,你们退回朱提后,必须要保证不再北犯蜀地!”刘纬索性就用普通话与刘楷交流起来,提出了第一个条件。 刘楷分辨了一下,听懂了刘纬的要求。这个是自然,即使刘纬不说,他也能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条件!无所谓,可以暂且答应下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我答应……第二呢?”刘楷满口答应,又问道。 “第二,今后你们遇到春荒缺粮时,我可以为你们提供粮草,但必须拿铜矿石来交换!”刘纬又提出了第二个条件。 “啊?”刘楷有些惊呆了!这小公子什么意思?可以给我们提供粮草?他就不怕我们拿了粮草,反而进攻他? 刘纬的这个条件,其实是深思熟虑过的!其实他早就知道,朱提郡南广县一带,有铜矿!而蛮人的冶炼技术非常落后,这些铜矿石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但对刘纬来说,可就是巨大的财富了! 这里需要解释一句,在秦汉甚至先秦时期的文献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有君主赏赐大臣,动不动就是百金、千金、万金,让人以为中国古代黄金储量极多,其实却只是误解!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贫金国,黄金储量相当稀少,文献中提到的那些动辄成千上万的所谓“金”,其实并不是黄金,而是黄铜!在铁器尚未普及之前,铜是主要的金属原材料,农具和兵器都是铜制,谁拥有了铜,也就等于拥有了生产力,甚至军力,所以人们把黄铜视为财富的象征,称为金。即使到了汉代,铁器已经开始被广泛使用了,铜作为财富象征和一般等价物的理念依然深入人心。 这一状况几乎是一直持续到明代才得以改变,白银取代了铜的地位,成为了货币和一般等价物的存在!所以在汉代,黄铜依然是很珍贵的财富象征! “能否答应?”刘纬见刘楷发愣,随即问道。 “能……可以……”刘楷之所以这么吃惊,那是因为他觉得这也不算什么条件,反而倒像对自己有利的优厚待遇一样! “第三!南中缺盐,我可以售卖食盐给你们,同样可以用铜矿石或者其他土产来换!”刘纬接着提出了第三个条件。 “你有……盐?哪来的盐?”刘楷又被震惊了! 南中地区普遍缺盐,几百上千年来,都是如此。因为缺盐,他们不得不用许多珍贵的东西去换取,付出了相当高的代价,现在听刘纬说用土产或铜矿石来交换,就可以获得珍贵的食盐,这还哪是条件,分明就是恩赐! “能否答应?”刘纬没有回答刘楷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 “行!行!”刘楷终于反应过来,连声答应,就好像怕刘纬过后会反悔一样! 在刘楷看来,如果公子刘纬愿意卖给自己食盐,那他可就发达了!他完全可以转手卖给其他南中诸郡,到时候,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第四个条件,我要求于南广县开通互市贸易!”刘纬接着又说出了一个让刘楷喜出望外的所谓条件来! 互市贸易?他刘楷巴望不得!要知道,自从汉人开始统治南中地区开始,就对盐铁茶马这样的物资进行非常严格的管控,蛮人想要买口锅都很困难,更别说是武器、骏马和茶叶了!当然,还有丝绸蜀锦这样的好东西,南中蛮人造不出来,还买不到,如果能互市贸易,那可真是太好了! 随着谈话的进行,刘楷的情绪是越来越高涨!他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的笑容像一朵鲜花一样绽放开来!此刻他再也没有了想要劫持公子刘纬的心思,突然对未来的美好愿景充满了希望! 要是早能这样,自己还用得着每年出去抢劫?谁愿意总冒着那种生命危险干这种事情啊!如果公子刘纬所说的这些真的能实现的话,那他刘楷还有爪哈部,可就是富得流油了! 只是,他的心中非常疑惑,这位公子哪是在提条件,分明是给自己实惠啊!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呢? “请问公子,你……为何如此厚待我们……”心中有疑惑,刘楷连忙挑明了这层意思,自己被打败了,怎么还能获得这么多的优惠?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盖求汉蛮两族,能成万世之好哉!”刘纬又说回了官话,郑重地回应道! 第110章 初结盟誓 刘纬目光坚定,语气真诚,让人丝毫无法怀疑他的诚意!刘楷注视了刘纬半天,心中的疑惑慢慢地化解了,反而开始有些感动! 以前刘楷没少与汉人打交道,不是上当受骗,就是饱受欺凌,汉人在他的心目中,就是狡猾奸诈、自私冷血的种族!可是他今天与刘纬打了一番交道,却感觉如沐春风!这小公子,真是与众不同的另类,即使是个汉人,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且,与刘纬交谈过程中,刘楷时刻感受到他那浑身散发出来的不一样气质,也是深深地被其所感染和折服! 不过,刘楷可是个老江湖了,他不可能被刘纬的几句空话就给忽悠了,其之所以会如此相信刘纬,是因为现下的情势和地位! 现在,是他刘楷面临绝境,对方其实完全可以围困这座山林,早晚把他们困死在里面,甚至放火烧山,他手下这八千人连同他自己,早就灰飞烟灭了! 也就是说,现在是刘楷向人家低头,求对方放过自己,可是,刘纬却没有提过分的要求和条件,反而像是颠倒了位置,竟给出了这么多的好处! 如此看来,这小公子果然是有诚意的,他所说的求汉蛮两族世代友好的说法,看来是他真心所愿! 其实,刘纬所开出的这些条件,应该说是一种双赢的合作,也不完全都是对蛮人有利,他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和深意! 那些铜矿石有多么重要就不必说了,刘纬用粮食和食盐换取铜矿石,将会获得巨大的财富!同时也打开了食盐销往南中地区的通道! 刘纬其实是想扶持刘楷,成为自己在南中地区食盐销售的代理商,这样也就撕开了一个口子,从此食盐便可以远销南中各个地区!而他只需要把盐沿着泸水支流运去南广县就成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刘纬就与法正和高兴等人议论过这件事,得出的结论是难以向南中售卖,因为彼此敌对的局面导致的。而现如今,有了刘楷的助力,刘纬的食盐便可远销最为缺盐的南中地区,也会获得巨大的利益! 至于互市贸易,那肯定是汉人更占便宜的!他们所销售的都是制成品,而蛮人需要付出的却都是原材料,这样的贸易顺差,自然是对汉人商家更有利,刘纬根本就不吃亏! 同时,刘楷得到了实惠,也不会再北犯蜀地,倒还解决了泸水沿岸郡县一直以来的安全威胁!经年日久,汉蛮两族和平相处,化解了仇怨,也就树立了一个非常好的典范,其余南中蛮人各部,难道就不会心向往之? 这其实是刘纬下的一盘大棋,要彻底平定南中,只凭武力肯定不会长久,最重要的是要加强自己对南中地区的影响力,慢慢地用经济和文化逐渐影响和渗透,到最后,蛮人也获得了实在的利益,也就离不开这个体系了! 不得不说,刘纬的这套方略很高明,只不过他还是忽略和低估了某些人的存在…… 条件谈好了,双方都很满意,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就是要对天盟誓了!双方此时已经没有了敌意,刘纬命人摆好了香案供品,与刘楷一起歃血立誓,向天告慰,结下了盟约! 一场南蛮北犯边境的危机,就这样化解了!随后,刘纬还命人运来了一些粮食给刘楷,让他带回去解决饥荒问题,刘楷自然是千恩万谢,怀着激动的心情,带领八千蛮兵退走了。 这个结果让刘纬深感满意,但是别人可就未必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了,尤其是僰道百姓,他们大多有亲人死于蛮人手中,余恨未消,听说刘纬放走了蛮兵,一个个都十分不解,甚至有些愤怒。 “公子,何故纵之!”就在刘纬等人解决了一切,返回僰道县城,刚一进城门,就已经有城中百姓围了上来,口气十分不好地追问道。 “仇怨何朝了,杀戮几时休?纬只为长治久安之计也,望君等谅吾之苦心哉!”刘纬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回应道。他拱手施礼,祈求僰道百姓能够原谅他的做法,心中却也感慨不已。 平定南中,收服人心,看来真的急不得!不仅蛮人的固有思维一时间难以转变,就连汉人思维的转变与仇怨的化解也需要个漫长的过程。 蛮人北侵被刘纬击退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成都,刘璋又是喜出望外!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争气了,每年来犯一次的蛮人,曾让刘璋十分头疼,现在,刘纬不仅击退了蛮兵,还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刘纬在上报给刘璋的呈文中,详细解释了一下他安抚南蛮的一些做法,目的也是希望能得到刘璋的认可与支持。刘璋在看过这些内容后,深以为然,更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出息了!他认为刘纬所陈述的几条,完全可以推广开来,用以缓和汉蛮之间的民族矛盾! 其实,刘纬只是模仿了后世朝代处理少数民族问题时的一些政策和做法,把这些理念提前带到了汉末三国时代而已!这其中的道理,与上古治水类似,鲧采用的是“堵”的方式,结果失败;而他的儿子禹采用的是“疏”的方式,最后成功! 在对待民族矛盾的问题上,尤其是对南蛮民族来说,中原朝廷一直以来的政策就不对,除了武力压制外,还实行了十分苛刻的限制、压榨和奴役政策,这就等于是“堵”!结果到了汉朝廷衰微时,局面就控制不住了。 而刘纬主张的政策是“疏”,是首先把南蛮人民当人去对待和尊重,而不是当成野蛮人或异类,与其和平共处,互通有无,共同发展!如此这般,经年日久,双方逐渐融入了同一体系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谁也离不开谁了! 当然,民族矛盾的问题是十分复杂的,刘纬的这几条主张虽然很有效,却不足以根本解决南中问题,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连刘纬都没有料到,这里暂且不提。 总之,刘璋真的是非常高兴!刘纬先是击败张鲁,又平定了南蛮的叛乱,简直是功勋卓著!所以,这一次,刘璋没跟任何人商量,直接做主,加封刘纬为井亭侯! 汉代侯爵的等级是这样划分的:县侯、乡侯、亭侯和关内侯。例如曹操曾被封为“武平侯”,指的就是武平县侯,是最高的等级;关羽被封为汉寿亭侯,听着高大上,但其实只是汉寿这个地方的亭侯,是第三等级的侯爵。 刘纬被加封的这个井亭侯,与关羽一样,都是亭侯,享有一亭十里范围内所有赋税总额的收入,听起来好像不算多,但值得注意的是“井亭”二字! 刘璋对刘纬的这个加封,非常有深意!井亭有盐井,出产大量食盐,赋税收益有多少,谁都很清楚!如今,刘璋把井亭封给了刘纬,等于是彻底明确了盐井的归属权,以后再有谁想打盐井的主意,于情于理于法,就都说不过去了! 同时,那个临阵脱逃的僰道县长,最终被治以重罪,而益州书佐王甫改任江阳郡功曹,兼领僰道县长职务!也就是说,刘璋大笔一挥,把原本属于犍为郡的僰道县,划入了江阳郡!而王甫也如愿以偿地成了刘纬的属下! 此外,法正被晋升为江阳郡丞,刘纬部下的几名武将,都分别赐予了校尉军衔! 这还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却仅限于刘纬身边,因为现在的整个益州,依然是乌云密布。 第111章 使者杨松 建安六年夏,张鲁的使者抵达葭萌关,竟然是为讲和修好而来! 在原本的历史上,张鲁与刘璋一直都是死对头,两家经常开战,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从来也未曾有过和谈修好之事! 杀母之仇,屠弟之恨,其实都是幌子,这么多年两家征战不休,实际上是因为张鲁吞并蜀地的野心不死而已。 上一次大战,张鲁把老本全都赌上去了,共五万大军已经是他全部的军力,没想到大败亏输!当他和张卫的两路败军终于安全退回到汉中后一统计,此战竟然损失兵马三万多,如今汉中一地的总兵力,已经不足两万人! 张鲁所盘踞的汉中地区,虽然是战略要地,易守难攻,但其实也是个四战之地,东西南北皆有强敌!这一战之后,张鲁损兵折将,想稳稳守住汉中都困难了! 面对如此败局,张鲁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却也无可奈何!他害怕刘璋会乘势进攻汉中,自己的基业和地盘不保,于是便采纳了谋士阎圃的建议,主动派出使节求和! 而这名使节,就是他颇为信任的议郎杨松。 杨松,在历史上可谓小有名气!不过,他的名气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个出了名的小人!此人极为贪财,见利忘义,据说马超最终投靠了刘备,也有此人之“功”! 曹操后来举兵攻汉中,杨松又答应作为内应,卖主求荣,最终也没落什么好下场,被曹操杀了! 张鲁何等精明之人,怎么会重用这样的小人呢?其实贪财小人,往往比君子更容易驾驭,你只需要满足他的贪欲也就行了,只是张鲁高估了自己所能赐予的,却低估了杨松贪欲之大! 杨松,是张鲁帐下的首席谋士,他的地位甚至比足智多谋的阎圃还要高,他的议郎头衔,虽然官职不大,却是朝廷所委任,比张鲁私自加封的那些官职更值钱!所以,派杨松前来,充当和谈使节,可见张鲁还是很有诚意的! 杨松的忽然到来,让刘璋也是有些猝不及防!自从冬天的那场大战结束后,双方还从来没有过接触,而且张鲁虽败,刘璋也仍然不敢放松警惕,反而还加强了葭萌关以及汉昌县的防御。 此番张鲁遣使修好,究竟意欲何为?是主动示弱,还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对此,刘璋的心里也没有底,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杨松一行人等在葭萌关等候了几天,才被允许进入蜀地,又辗转数日,方才抵达了成都。因为双方的敌对关系,刘璋表现得并不算友好,只派主簿黄权出城迎接。翌日,于公厅之上,召集臣将,正式会见了杨松。 “大汉议郎杨松,叩见州牧!”杨松去履上殿,跬步来到刘璋面前,竟行了叩拜之礼,还口称刘璋为州牧,这让刘璋感到很意外! 若是以东汉朝廷的官制来看,杨松此礼是合乎规矩的,因为他是汉中太守张鲁的属官,而汉中又属于益州范围,也就是说,张鲁等于是刘璋的下属,而杨松更是属下的属下,理应行叩拜之礼。 可是按照实际的状况来看,杨松此礼,有些过了!因为张鲁盘踞汉中,割据自立,并不是刘璋的属下,两个人本应该是平起平坐的关系,杨松做为“他国”使者,岂有跪拜之理? 杨松此举无疑是在强调汉中乃益州之地,无论张鲁还是他杨松,其实都是刘璋的属下!这种暗示,刘璋当然能读懂,看来张鲁这一次是真的示弱了! “杨议郎礼重也,请起,入座!”猜到张鲁示弱的刘璋,忽然心情不错,倒也客气地回应了杨松。 随即,杨松被安排坐在了刘璋左手边侧位,这个位置本来是公子刘循的,但今天,为表示隆重接待的意思,杨松坐在了那里。 “敢问议郎此来,有何贵干?”杨松入座后,刘璋便开口直接问道。 杨松闻言,连忙拱手一礼,随即说道:“此来乃奉中郎将之命,与州牧修万世之好哉!” 虽然对张鲁遣使的来意已经有所猜测,但刘璋听杨松亲口说出来,那感觉还是不一样,他有些惊讶!自从自己受赵韪蛊惑,杀害了张鲁的母亲卢氏后,这么多年了,张鲁何时曾经如此示好过? 说是两家的仇怨,其实更多是张鲁对刘璋的私怨,刘璋对张鲁可没有那么大的仇恨,无非只是恨他擅自割据汉中,不服命令,数年来又屡次进犯,兵戈不止而已。 当然,刘璋可没有那么幼稚,这样的示好,诚意不足,怎么看都像张鲁被逼无奈下选择的权宜之策而已,什么万世之好,不过是缓兵之计耳! “岁初所犯,盖因此故?”刘璋想了想,不露表情地反问杨松道。 “今岁兵事,实乃小人作梗之误也,望请州牧海涵……”杨松连忙陪着笑脸,拱手解释道。 这话,谁能信?纯粹是糊弄三岁小孩子的借口,但是你还挑不出什么理来,人家是来示好的,关键是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回应呢? “卢氏之故……公祺可释否?”刘璋稍显犹豫,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中郎将深知,此事乃赵韪之害,非州牧所愿也!”杨松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停下过,他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张鲁如果真能理解,就不会这么多年屡次出兵进犯了!现在打败了,知道怪赵韪了?那他要是打赢了呢?刘璋听了这个解释,也是根本不相信的,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外交辞令。 “公祺与吾,本无夙怨,盖因小人所累,兵戈不止,民深受其苦也……”索性,刘璋直接下了台阶,顺着杨松的话茬,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开脱起来。 “州牧所言甚是!今赵韪已除,益州当复得睦也!”杨松来了一招顺杆爬,赶紧接言道。 “哦?如何睦之?”这才是刘璋最感兴趣的内容,你来求和,至少得有所表示,咱们得谈谈条件吧! “此来奉中郎将所命,奉金五千,帛一万,良马百匹,珍宝无数,还请州牧纳之!”杨松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礼单来,双手呈给刘璋。 其实,以杨松之贪婪,这份礼物怎么可能不予克扣?张鲁原本送上的东西,要比他说的更多,只是被这家伙中饱私囊,私吞了不少。但即使是这样,这份礼也不得不说,挺厚! 刘璋接过礼单,简单浏览了一下,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看来他对张鲁的诚意还是相当满意的!杨松看出了刘璋的心思,又赶快奉上了张鲁的亲笔书信一封。 刘璋接过来后,又简单看了看,没有什么实际的内容,全是外交辞令,虽然是张鲁亲笔,却根本不是出自他的本心,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 “公祺之诚,吾已知晓,然此礼甚厚,恕莫能受也!”刘璋把张鲁的书信放在了桌案之上,虽然已经是满脸的笑意,却还推辞起来。 刘璋的推辞,可不是真不想要这些礼物,而是在暗示杨松,我收了这些可以,但你得说明所谓的万世之好,究竟是怎么个好法?总得有个细节条件吧!不然,张鲁凭什么白白送上这么多好东西? “中郎将有言,闻听州牧有子,年十四,尚未婚娶;其有一女,名琪璎,正宜许配公子,两家共结连理,成万世之好哉!”杨松诡异一笑,拱手说道,“此礼,即为配女之嫁资也!” 闻听此言,刘璋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讶!因为杨松所说十四岁的公子,正是刘纬! 第112章 和亲嫁女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万世之好的核心内容,张鲁是想与刘璋结为儿女亲家,怪不得会送这么厚的礼呢! 不过,按照中国古代婚俗,一般是男方先下聘礼给女方,女方再带陪嫁之礼送男方,这才是正常的程序!张鲁竟然不顾习俗,先把嫁妆送来,这份诚意,真是让人无法去怀疑,甚至有点卑躬屈膝的感觉了! 刘璋听了杨松的话后,也是十分吃惊,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打算!但是,在这样的时代,通过结成儿女亲家罢兵修好,也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达官贵族家庭子弟的婚姻,往往都是政治联姻,这也是一种常态。 所以,惊讶过后,刘璋开始在心里盘算起对方的提议来! 张鲁主动求和示弱,还想与自己结成儿女亲家的打算,在刘璋听来,还是很受用的!其实,他一直以来,对张鲁除了担忧,还是担忧!汉中如同悬在自己头上的一把利剑,让他始终寝食难安! 年初的那场大战,益州纯属侥幸取胜,若不是公子刘纬奇迹般地以少胜多,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说不定得自己主动向张鲁求和!如今的益州表面上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其实却是虚弱无比!不然,刘璋才不会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肯定会乘胜而进,攻取汉中! 如今的刘璋,巴不得两家能罢兵修好,休养生息!这一年又一年的动乱和战争,已经让益州如千疮百孔,一盘散沙,他想下决心整合益州,恢复民力,都有些力不从心! 而现在,张鲁被打疼了,主动示弱,求婚嫁之谊,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刘璋当然愿意接受!不过,怎么个接受法,还需要斟酌。即便接受,也不能让对方看出益州目前的空虚与孱弱!说白了,就是不能显得太主动上杆子了! “稚子年幼,尚不足婚娶之龄,恐为不妥……”刘璋一贯善于掩饰情绪,他故作为难之相,沉吟片刻后对杨松说道。 这完全就是个借口!在古代,男孩女孩满了十四岁,就已经可以结婚了,这几乎是一种普遍现象,甚至还有比这更小的年龄就结婚的无数先例! 杨松当然明白刘璋的心思,他心里跟明镜一样,不过自己是代表张鲁来求和的,属于弱势的一方,装孙子是无法避免了,他只好装模作样地又拱手一礼,说道:“州牧此言差矣,纬公子虽年幼,然已居太守之职,享侯爵禄位,英雄盖世,乃经天纬地之才,何虑虚龄也!” 杨松这段话,大大夸赞了刘纬一番,一开始听得刘璋心里美滋滋的,可是到最后,他却咂摸出另外一番滋味来! 杨松这家伙,怎么会对益州内部事务如此了解?连刘纬当了江阳郡太守,被封了侯爵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这说明,他们在益州有奸细啊!杨松他主动暴露自己所知甚多,话里似乎也有那么点恐吓的意味,那意思就好像是,我知道你们的底细,别给台阶不下! 是啊,他们连公子刘纬的具体情况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蜀中空虚孱弱,张鲁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如果自己真不答应这桩婚事,张鲁会不会恼羞成怒,又卷土重来?更何况自己其实是愿意答应的呢! “琪瑛与纬儿恐不相配哉……”刘璋犹豫了半天,又这样说道。 之前我们也说过,张鲁原本是刘焉的属下,后来才反叛自立的,所以刘璋对张鲁的家庭情况也有所了解,知道他的长女名叫琪瑛,自幼便是个美人坯子,非常惹人喜爱!但这个女孩如今都已经快二十岁了,比刘纬大得太多! 刘璋这么说,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告诉杨松,自己不是不愿意答应,而是觉得这两个孩子结为夫妻,年龄有些不合适而已,他是在为自己找个台阶下。 “非也,中郎将另有一女,名曰琪璎,年十四,正与纬公子配也!”杨松连忙解释道。 哦!原来不是张鲁的长女琪瑛,却是个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女儿!刘璋不免有些失望! 张鲁的长女张琪瑛,虽然是个女人,但在历史上还是有些名气的,也是他诸多女儿中,唯一名留史册之人!据说在张鲁去世后,这个张琪瑛继承父亲遗志,继续传播五斗米道,还成为道教祖师之一,现在仍然存有张鲁女墓一座,据说就是她的坟墓。 刘璋之所以有些失望,是因为他忽然得知,张鲁要许配给刘纬的女儿,竟然不是长女琪瑛!在这个封建礼教规矩甚严的时代,嫡出长女与庶出女儿的地位,可是大不相同的! 其实刘璋并没有真把年龄当回事,在古代妻子比丈夫年龄大的情况并不罕见,主要看的还是在家族中的地位!如果这门姻亲的结婚对象是张鲁的长女琪瑛,刘璋当然愿意!可现在,情况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琪璎?刘璋听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张鲁的哪个小妾所生之女!这样的女儿,可有可无,与张鲁的掌上明珠长女琪瑛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张鲁求和许亲,竟然要嫁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可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诚意! 诚然,公子刘纬也非原配嫡出,还是次子,地位当然不及长子刘循,但刘璋就这么两个儿子,加上刘纬自己也争气,屡立战功,如今的权势和地位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如果让他娶张鲁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儿为妻,是不是委屈了刘纬呢? 一时之间,刘璋沉默了,脸上的表情也是晴转多云,他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刚才他自己也说了,张鲁的长女琪瑛年纪与刘纬不甚匹配,要是现在自食其言,非得让对方嫁琪瑛过来,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 “卿等以为如何?”为难之间,刘璋又故技重施,征求起在场臣将们的意见。 “主公!愚以为此乃天赐良缘,理应为之!”刘璋的话音刚落,别驾张松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建言了! 刘璋撇了张松一眼,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收了杨松的贿赂,才极力促成此事!要说张松此人,的确有才干,但人品就很一般了,他也很贪财!刘璋对此怎么会不了解,所以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主公,此和亲之事,可化干戈为玉帛,实乃益州之福也!”从事王累,也接着说道。刘璋对其很了解,知道他是个刚正不阿之人,肯定没有收取杨松的贿赂,但看那意思,王累也是觉得这门亲事可以接受! “主公,余亦觉甚佳也!”就连不经常说话的成都县令董和也开口了,他竟然也赞同这门亲事! 刘璋知道,王累和董和都是出于公心的考虑,不管那个琪璎出身多么微贱,但至少是张鲁的女儿,两家结亲,起码能暂时休止兵戈,对益州内部的恢复和发展,肯定是有利的! 喜事盈门,众臣将纷纷表达意见,表示赞同,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门亲事是可以答应下来的! “主公!纬公子雅量高致,张公祺此女……似不般配也……”到最后,只有张任一人,提出了些许疑虑,但他又不好说得太直白,显得吞吞吐吐。 其实张任所说,正是刘璋的疑虑,但他倒不完全是为刘纬感到委屈,而是觉得张鲁诚意不足,这门亲事对彼此之间的和平相处,几乎起不到什么制约的作用。 “公等勿忧,亲事若定,中郎将则封琪璎女公子为安阳君也!”杨松这时候,终于站了出来,解释道。 第113章 杨松诡计 张鲁主动示好,希望与刘璋和亲,打算把自己的女儿琪璎嫁给刘璋的次子刘纬为妻,两家结成儿女亲家。说白了,张鲁就是想暂时与刘璋修好,以获得喘息和恢复元气的时机而已! 所以,张鲁绝对不可能把自己最宠爱的长女琪瑛出嫁,而是选择了另外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儿琪璎!这两人名字读音相近,但地位可是大不相同! 琪瑛是张鲁正室夫人所生,嫡出长女,是他的掌上明珠!而琪璎是张鲁一个最不受宠的小妾所生,她自小饱受欺凌和冷落,再加上她相貌平平,不及长姐琪瑛一分,更是在众人眼中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张鲁妻妾众多,子女更多,琪璎在其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连他有时候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这一次和亲,一开始张鲁所选择的也不是她,而是另外的一个女儿。 不过,那个女儿的妈妈正是张鲁现在最宠爱的侧室,她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远嫁给仇人的儿子,找张鲁哭诉后,他心软了,于是便打起了琪璎的主意。 张鲁其实也清楚,以这样一个相貌和地位如此低下的女儿出嫁,对方肯定会挑理,于是,在杨松临出发之际,张鲁曾经许诺,如果刘璋肯答应结亲,他将封琪璎为安阳君! 所谓的“君”,实际上是汉代王公贵胄为自己女儿封赏的名号,相当于封给女人的爵位,等同于侯爵。在汉末三国时代,朝廷衰微,这种封女儿为君的做法,也普遍泛滥开来,割据军阀也时常僭越,用来封赏自己的女儿。 安阳是汉中郡下辖的一个县,位置相对偏远,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但是封琪璎为安阳君,等同于就是安阳侯,这可是县侯的级别,若这样论起来,可比刘纬的那个井亭侯要高出许多呢! 因此,公厅之上众臣将一听杨松这个说法,立时都是眼睛一亮,这说明张鲁还是有一定诚意的!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甚至刘璋也很清楚,即使张鲁封了琪璎为安阳君,名分是够用了,可在张鲁心中的地位,仍然不够。如果双方有朝一日又开战了,这个女儿能起到人质的作用吗?张鲁根本就不可能在乎她的死活,所谓的和平相处,还不是一纸空文,说撕毁就能撕毁? 况且,即使是这样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儿嫁过来,刘家也得好生对待,毕竟她是张鲁的女儿!如果有什么怠慢之处,张鲁知道了,难道不会成为他随时翻脸的借口吗? 娶了这样一个女子过来,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反而还成了累赘,刘璋的心里肯定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的!他更是心疼儿子刘纬,觉得这桩亲事是委屈了他! 可是,在场臣将,除了张任一人,其他人出于不同的目的,竟然都对这门亲事表示赞同,这让刘璋有些下不来台了,他即使想拒绝,也豁不出去那个脸面!更何况他自己也在权衡利弊,这可是个天赐良机啊! 益州虚弱,张鲁虽败,但实力和根基尚存,现在依然是双方对峙的局面,谁也灭不掉谁,如果刘璋不答应这门亲事,双方再度翻脸,对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刘璋其实太渴望别再打仗了! “循儿,汝以为如何?”刘璋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其实心里一直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到最后,他转向刘循,又问道。 “父亲!儿以为此桩美事,可遇而不可求也,吾为纬弟之喜,深慰之矣!”刘循都没有犹豫,直接表示了赞同! 刘璋有些失望,其实他也料到了刘循会这么说,自从上一次他发现刘循对刘纬有了芥蒂后,也多少知道刘循的小心思!他肯定是看刘纬不得不选择这么个妻子,而感到窃喜! 刘循的妻子乃是巴西郡太守庞羲之女,说白了,刘循有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老丈人撑腰,地位也十分稳固!庞羲是东州士人领袖,如果有朝一日刘循继承州牧之位,东州士人在庞羲的带领下,肯定支持他,可以说这桩婚事给他带来的好处,那可是非比寻常的! 而如今,张鲁求亲,刘纬如果真的迫不得已娶了他的女儿,对于刘循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因为谁都知道,这次的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两家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翻脸!刘纬娶了冤家对头的女儿,也就意味着他将来没有来自妻家的外援! 要知道,在东汉时期,想成事,借助妻子家的权势,可是一条捷径,朝廷屡屡发生外戚专权的情况,正是因为这种现象造成的!如果刘纬失去了妻家的外援,这对刘循来说,自然是值得庆幸的! 刘璋有些失望,但没有表现出来,眼下所有人对这桩婚事都表示赞同,他心里的天平也在倾斜,最后也是一咬牙,终于答应下来。 “大善!公祺之美意,杨公之玉成,吾心甚慰也!”刘璋口称大善,不过是场面上装装样子,既然都决定了,那就别让对方以为自己不愿意! “谢州牧成全!”杨松见这一次来的任务达成了,非常高兴,满脸堆笑,马上拱手一礼说道。 “子乔,此番筹备聘礼之事,望君揽之!”随即,刘璋转向张松,用一个非常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道。 刘璋对张松有些不满,他知道张松肯定是收了杨松的贿赂,才这么卖力地促成此事,既然如此,那这一次大婚的细节工作,就全交给你办了! “无须劳烦张公,此番聘礼……只索二人即可……”杨松在一旁见状,连忙摆手说道。 “哦?”刘璋一开始还挺意外,自古以来娶媳妇哪有不送聘礼的,这一次怎么就省了…… 啊!原来杨松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让自己放了杨任和杨昂啊!刘璋突然明白了对方的企图! 在上一场的大战中,张鲁仓皇逃走,大将杨任和杨昂都做了俘虏,现在还关在成都的牢房里,双方一直没有接触,张鲁也没派人来赎,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刘璋听完,心里这个气啊!这两员大将,都是张鲁心腹,也是汉中军主要的将领,如果要赎回去,钱粮布帛可不够!刘璋原本还想拿此二人做做文章,逼张鲁割地赎人呢! 现在可倒好,张鲁只是出了五千金、一万绢,还有些马匹和财物,就想把这俩人赎回去,这也太便宜他了!刘璋发现自己仿佛是中了杨松的奸计! 现在的局面是,和亲已经谈成,那么两家就该从此罢兵修好,俘虏的敌将,理应释放,若是仍然扣着不放,那还叫什么罢兵修好?而且杨松也说了,婚事无需其他聘礼,只要放了此二人就行,表面上看,似乎刘璋还占了便宜似的! 可关键是,刘璋身为州牧,难道还能差这么点聘礼钱?他还不至于小气到如此地步,刘纬迎娶琪璎,还得照给彩礼,不然得多丢面子!杨松此举,无异于是空手套白狼,一点没吃亏! 刘璋感觉自己似乎被愚弄了,心里很生气,可表面上又不好发作!他何尝不想罢兵修好?如果因为这么点小事,坏了和亲大局,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聘礼不可免,此二人亦可与君同归!”无奈的刘璋,只好是打肿脸充胖子,如此回应道。如果细算小账,这一次他是亏大了! 事情既已定下,双方又约洽了婚期,杨松最后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成都,刘璋则是怅然若失,一点高兴不起来。 可是,无论是谁,都犯了个错误,那就是他们都忽略了当事人刘纬的感受! 第114章 惊闻婚讯 自从击退了刘楷蛮兵的入侵后,刘纬正式走马上任,开始履行身为一郡太守的职责,更是严加治军,毕竟他在军中,还挂着平南将军职衔!因此,这一阵子以来,刘纬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首先一项要务,就是扩军!现在的刘纬,是一郡太守,管理的地盘也大了起来,为了既保证境内秩序,又能在手中保有一支精锐力量,刘纬决定,将江阳新军,扩充至一万人!其中步军六千,水军四千! 因为刘纬发明的灌溉设备,以及对农业发展的重视,冬季稻的种植取得了空前的大丰收,全县境内收获稻谷十余万石,再加上食盐销售所得利益,刘纬也有底气养万人兵力了! 当初东州难民的加入,再加上江阳郡本地新划入各县的人口,征兵的基础还是具备的,而且,因为刘纬爱兵如子,待遇优厚的名声早已在外,此番扩军异常顺利,报名者踊跃,精挑细选后,招募了五千余新兵战士! 当然这些新兵也需要严格的训练,才能被正式编入队伍,为此刘纬编制了一本《士兵训练大纲》,广泛抄录成册,分发到了各级将领手中,并要求,无论新兵还是老兵,必须严格按照大纲要求,每日进行训练! 最早的那批少年兵,如今大多经过战争的洗礼,成了颇具经验的老兵,其中有些人在战场上立功,因为功分的积累,被提拔为下级军官,而那些未被提拔的老兵,刘纬也授予了他们各级军士长的头衔! 没错,就是军士长!刘纬模仿现代军制,在军中设立了上士、中士和下士的军衔! 这些老兵,可是军队中的宝贵财富,虽然不是军官,但对于维系整支军队,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试想一下,如果一名什长战死,那他统帅的十几个人,岂不是失去了指挥,乱做一团?但有了军士长,便依然可以让这十几个人拧成一股绳,不至于溃散! 而且,军士长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担任,他们平时可以协助军官管理队伍,又能身为表率,帮助和鼓励新兵成长,在战场上也是不可忽视的强大战斗力! 还有,在几次重大战役中,江阳新军也有不少人因为受伤而不再符合作战的要求,被淘汰出了军队,但是刘纬没有放弃他们,而是在江阳所辖各县之下,成立“巡捕房”,由这些淘汰下来的老兵,再加上一些不符合从军要求,但忠勇正值的青壮组成,专门负责维护地方治安。 当然,这一阵子,江阳新军也没闲着,先后剿灭了新归附的符节、汉安、僰道等县境内的匪患,整个江阳郡的秩序和治安都得到了应有的整饬! 除此之外,刘纬还对新归附各县的吏治,进行了一番整顿!罢黜了那些欺民害民或庸碌无为的官吏,由江阳县调任一些忠直果敢,颇有能力的干员前往上任,一时间给这三县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值得一提的是,刘纬平时除了忙于政务军务,还经常下基层了解实地状况,听取百姓们的意见和建议,为众人亲民之表率!江阳郡几乎每一个百姓,都曾经见过他,田间地头、建筑工地、工厂作坊、港口码头,到处都有他的身影!如此为官,刘纬自然赢得了百姓的爱戴和景仰,不仅是原来江阳县的百姓,连新归附县的百姓也是一样! 总之,这一段时间以来,江阳郡在刘纬的治理下,可谓是蒸蒸日上,日新月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纬突然惊闻自己要娶张鲁女儿的消息,不禁是震惊不已! 一点都不意外,刘纬当然是打心底不肯同意的!他是个来自于现代的穿越者,虽然也知道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法则,但对此事还是感觉无法接受! 一个从来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突然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而且都不用征得他的同意,刘纬怎么可能会接受! 刘璋就好像早料到了刘纬不会那么顺从地直接领命,所以,他派来传讯的人,竟然是张任!刘璋似乎发现了张任与刘纬的关系比较好,每每都是他替刘纬说话,所以,这一次,他派张任以东巡防务为名,顺便通知了刘纬这个消息。 可以说,刘璋这个安排,还真是命中了刘纬的软肋,如果是张松、董和之类的人来,他断然是不会给对方面子的,可来的人是张任,这就很难办了! 从刘纬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张任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极好的,如果说刘纬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朋友,那么张任一定是那个最接近于朋友的角色!两个人虽然年龄差距不小,但却有种忘年之交的感觉! 想当初,刘纬被贬斥江阳,就是张任鼓励刘纬,给他打气!后来,每每在州府有人对刘纬不利时,都是张任仗义执言,为刘纬说话,替他挽回了不少的局面!这一切,其实刘纬都是了然于胸的,自然非常感激张任! 两人初一见面,倍感亲切,尤其是张任在进入了江阳郡境内后,所见所闻无不在印证着刘纬的能干和出色,他当然是既高兴又欣慰的,所以一见面,张任便大大地夸赞了刘纬一番。 其实,现在刘纬的官职比张任要高,他已经是平南将军,领江阳太守,而张任只是裨将军,领蜀郡郡尉之职!但两人见面时,却好像位置反转过来了,张任好像是刘纬的上级似的,而且两人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直到最后,张任才转弯抹角地提到了州牧刘璋为他定下的亲事,刘纬一听震惊不已,连连拒绝! “不可!吾怎能娶张鲁之女!”刘纬惊得忽地站起身来,面色通红,显得惊慌失措! 这也难怪,刘纬在穿越之前,只是个大一新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别提结婚了!他在这一块,根本就是空白的,毫无经验可言,现在突然闻听这样的消息,是既羞涩,又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为何不可?”张任倒是没直接劝说什么,而是先反问刘纬道。 “张鲁之母弟,皆亡于吾刘氏之手,彼安肯罢休,此番和亲,乃其缓兵之计也!久后必得反噬哉!”刘纬的情绪有些激动,他赶紧对局面进行了分析,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然也,亦如何?”张任点点头,表示认可刘纬所说,可他又眉头一挑,反问道。 “如何?彼为妻室,吾何以为战也!”刘纬连忙解释道。他的意思是,如果娶了张鲁的女儿,那张鲁就成了他的岳父,将来两家一旦翻脸,自己还怎么带兵打张鲁?女婿打老丈人,那不是扯淡嘛! “公子所言,吾深以为是,然此乃州牧之令,足下安敢拒焉?”张任又反问道。 “父命不可违……然吾必痛陈以除此谬事哉!”刘纬当然不能直接抗命,但是他想最后努力一下,求求刘璋,放过自己。 “未可效也……”张任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摇了摇头,表示这个办法肯定不行。 “如之奈何……”刘纬也是一时没了主意,懵懵懂懂地问道。 “公子,可寄望外助之利?”张任也没给刘纬指点明路,倒是先这样问道,他这是在试探刘纬!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只求勠力建功,何敢贪图曲径!”刘纬坚决否认道。 “呵呵……如此甚好,公子不妨纳之……”直到最后,张任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劝说刘纬道。 可这个答案并不是刘纬想要听到的!他根本不愿意接纳张鲁的女儿为妻! 第115章 要求陪嫁 张任的问话,其实是很有深意的,他是在试探刘纬,看他是不是那种贪图利益,想走捷径的庸俗之人。如果刘纬当真是这种凡夫俗子,那张任也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政治联姻,如果经营得当,的确可以给人以极大的助力,换成现在的话来说,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因此,当时很多大家族,普遍都采用这种联姻连亲的方式,获取最大的利益! 张任一直觉得,公子刘纬绝非常人可比,其胸中有大志,绝不是一般纨绔子弟,所以他一直对其印象非常好,如今,试探之下,刘纬给出的答案,也是张任所愿听到的。 一个有大志向的人,又何必在乎妻子的家世能否给自己带来助力?所以刘纬的回答,让张任欣慰不已。只要刘纬反对不是出于这个理由,那就好办了! “为何可纳之!”刘纬听张任这么说,非常惊讶,也是疑惑不解,连忙追问道。 “呵呵……汉中可期也……”张任微微一笑,只这样说道。 汉中可期?这是什么意思?刘纬听了个一头雾水,看着张任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他不禁是疑惑不已。 汉中是张鲁的地盘,而且他虽败,实力仍在,短期之内,恐怕也难以觊觎。况且,张鲁子弟众多,就算将来有个三长两短,也万万轮不到刘纬这个女婿来继承他的基业啊!刘纬思来想去,也没明白张任所说的汉中可期是什么意思! “乃民心可用也!”张任见刘纬似乎没能领会他的意思,又蜻蜓点水般地提醒了一句。 民心可用……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刘纬终于明白张任的本意了! 其实,张任的目光非常深远,他看到的是遥远的未来!以他的设想,张鲁盘踞汉中的局面不会永远如此持续下去,早晚会发生变化!张任觉得,张鲁绝非能成大事之人,只是个志大才疏的土皇帝而已,他的地盘,早晚易主,关键是汉中会被谁所占据! 在此之前,以张任的眼光来看,汉中十有八九最终会沦入曹操之手!在不远的将来,曹操迟早会把目光瞄准益州,而汉中肯定是他首先要拿下的第一个目标!当然,现在肯定不会的,因为曹操还在盯着河北之地,但张任已经对此有了预判! 不过预判归预判,以张任个人的立场,他不希望这一切真的发生!在他的心目中,曹操实乃国贼,早晚篡汉自立!为人忠义崇汉的张任,根本不愿意看到曹操最终拿下汉中,甚至侵占川蜀之地的结局! 而现在的刘纬,对张任来说,就是个能够力挽狂澜,可以寄托的希望!要说在以前,他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小公子有这般能力,州牧刘璋更是暗弱无能,不可指望!但现在,刘纬的种种作为和表现,让张任似乎看到了希望! 也就是说,现在的张任,虽然名义上还是州牧刘璋的属下,其实在心底,早已经把希望寄托在了刘纬的身上!尤其是他目睹了刘纬种种出色的表现后,张任觉得他一定能抢在曹操之前,占据汉中! 可是,用武力攻占一地也好,用策略谋取一地也罢,占领并不是最终目的,关键是还得实现统治和治理,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考虑民心所向的问题了! 张鲁在汉中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深得民心!尤其是他传播的五斗米道,很能蛊惑百姓,其在汉中的威望和名声都是如日中天!因此,即使有朝一日打败了张鲁,抢占了汉中,民心不顺,也很难治理! 而现在,张鲁要把女儿嫁给刘纬,即使是桩几乎毫无助力可言的姻亲,对刘纬来说也是非常有利的!一旦将来刘纬占据了汉中,他以张鲁女婿的身份,出任太守或统制,会给当地百姓一种先天的好感,让刘纬可以直接收获民心! 最重要的是,一旦刘纬娶了张鲁的女儿,将来不管是谁占据汉中,他都会是汉中太守当仁不让的首选,换其他人,恐怕谁也稳定不了汉中的局面和民心! 汉中之地,意义非凡!我们曾经说过,连汉朝国号,都是因此而来,可见其重要之处!另外,汉中也是进取之地,只有占据了汉中,才有机会进军关中,乃至整个中原!刘纬如果能得到汉中,无异于如虎添翼! 在张任的提示下,刘纬终于明白了他的深意!的确,这桩婚事表面上看,好像刘纬吃了大亏,但从长远看来,刘纬实际上是占了大大的便宜!当然,这一切,必须在刘纬有此般大志向的前提下,换作他人,汉中只是没什么用处的四战之地而已! 刘纬虽然明白了张任的深意,可这心里依然不是个滋味!他还是觉得跟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结婚,实在难以接受!刘纬来自现代,是个青春萌动的小伙子,自然憧憬属于自己的甜美爱情,也希望能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但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何来爱情可言?更何况还要跟她结婚! 在刘纬看来,张任说来说去,暗示自己的其实还是利益,他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不愿意把爱情和婚姻与利益纠葛在一起,总觉得这么做太龌龊,而且很别扭! “公子?”见刘纬呆呆发愣,迟迟没有反应,张任提醒了一声。 “呃……辅臣之言,吾深以为是,然……”刘纬仍在疑虑,不经意间,叫了张任的表字。 张任先是一愣,随即会心一笑!之前刘纬都是尊称他为张将军,虽然恭敬却也显得有些外道,如今刘纬不经意间叫了他的字,反而显得两人更加亲近了许多,真的好像兄弟一般。 “公子安心,据报,彼女相貌尚可也……”张任似乎误解了刘纬的意思,还以为他疑虑的是这件事!作为男人,他当然理解刘纬,谁不愿意娶个如花似玉的娇妻? “非也!纬实未虑及此事,盖因……”刘纬赶忙摆手否认,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他是现代人,崇尚自由恋爱的结合,可张任是古代人,他能理解这样的婚恋观么?如果自己突然说出这么离经叛道的理由来,张任会怎么想呢! 一时间,刘纬真是陷入了困境,他本意还是想拒绝的,可现实的情况是,他无法拒绝!父命不可违,张任的一番苦心也不能辜负,难道这件事,自己就真的要顺从了? “公子娶来,可豢养之,何虑之有?”张任作为已经娶妻的过来人,似乎突然懂了刘纬在犹豫什么,又好心开口劝解道。他的意思是,你压根不用考虑夫妻感情问题,把对方娶过来,养着就好了,只要她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就行! 刘纬怎么会听不懂张任的意思,他也认可这种说法,但他一向心地善良,不禁又开始可怜起那个女孩琪璎来!身为张鲁的女儿,平时不受宠爱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远嫁给仇人的儿子,可以想象,她的心境有多么的凄凉! 如果按照张任所说,真的把她娶过来,却不与其恩爱,冷落在一旁,岂不是对这女孩更加不公平了?那自己与她那个冷血的父亲还有什么区别? 可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女孩,让刘纬像夫妻一样去对待,他也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此刻的刘纬,心中就好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接受这门亲事了! “也罢……然吾求陪嫁一人!”刘纬思来想去,最后迫于无奈,咬牙答应了这门亲事,却提出要张鲁陪嫁一个人过来! 第116章 刘纬娶妻1 张任完成了所谓的巡视,回到了成都,把刘纬答应这门亲事的消息,禀告了刘璋。刘璋听完,原本很高兴,可那个附加的条件却让其十分诧异! 陪嫁一个人?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刘纬要求张鲁陪嫁的人,既不是丫头侍女,也不是老妈子,却是个神秘人!刘纬的要求是:把那个给张鲁制造投石机的工匠陪嫁过来! 这简直就是个匪夷所思的要求,连刘璋都不明白刘纬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张任可是心知肚明的!那台大型投石机,因为刘纬的火攻最终被烧毁了,但残骸仍在,可以看出是个非常厉害的家伙,刘纬当然是想能复制这种投石机了! 其实,张任也是小看了刘纬,他的目光可不仅仅局限于此,要说投石机,刘纬自己也不是造不出来,只是现在还暂时用不上而已,他看重的是这名设计者的才能,如果此人能收归自己所有,将会发挥多大的作用,不可估量! 原来的江阳县闾师王忠,属实是个出色的工匠,技术精湛,执行力强,但缺乏创造性思维,也不太擅长管理,刘纬的心中有一个非常远大的规划,只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他现在也是求才若渴! 在那场大战中,刘纬早就惦记上了张鲁手下的这个能人,原本想的是用杨任和杨昂这两个俘将来换,但一来俘虏早已经不归他管,二来父亲刘璋也不会同意! 以当时人的思维来看,什么投石机,什么发明创造都是奇技淫巧,工匠的社会地位更是底下,刘璋怎么可能同意用两员大将交换这么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呢! 如今,既然刘纬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了,索性他便提出了这个附加的条件,连那名工匠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想朝张鲁要人!这也的确是个很诡异的要求,张鲁会答应么?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事情很顺利,这个消息被传递到汉中后,张鲁马上就答应了! 他是傻的么?不,只能说他受时代的影响颇深,没有像刘纬那般的眼界和境界,根本意识不到这名工匠的重要性!尤其是葭萌关大战中,那台投石机没发挥出什么太大的威力,让张鲁也是很失望,所以他即便对刘纬的这个要求感到很奇怪,也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亲事终于定下,两家便开始进入了娶亲的流程!在刘璋送上聘礼之后,张鲁又送上了一份丰厚的嫁妆,除了些金银财物外,还有那名工匠! 当然,现在两家方才初罢兵,刘璋是绝对不可能让刘纬到汉中去迎娶琪璎姑娘的,怕儿子被扣下,成了张鲁的人质,所以两家约定,由张鲁派人护送琪璎及随行人等前往葭萌关,刘璋则派人在葭萌关迎接其到成都,两位新人在成都州牧府完婚! 一提起去成都,刘纬就有些头大,上一次去,便差点回不来,虽然最后是有惊无险,也令他心有余悸。这一次为了成婚,刘纬不得已又来到了成都,但这一次,他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此次来到成都,刘纬虽然没有带兵,却秘密安排了不少亲卫,乔装打扮,混入成都,以为万急之时的接应;他还与张任事先打好了招呼,以求万急之时,寻求庇护! 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惬意的时刻,可刘纬却一点也没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反而忧愁不已!他一方面担心成都暗流涌动,会有人对自己不利,另一方面也是发愁该如何对待琪璎姑娘! 州牧的公子娶亲,女方还是张鲁的女儿,成都老百姓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就好像是自己家的喜事一样,纷纷跟着凑热闹,沾喜气!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整个成都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刘纬刚一进入成都南门,就被前来迎接的百姓围住了。 这也难怪,如今的刘纬真可谓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鸣)声在外!成都百姓们感其打败张鲁,平定南蛮之功,对他也是越发地崇敬和仰望,刘纬的威望也是进一步地提升了! “公子万年!”“贺公子之喜!”“公子大喜啊!”这样的喊声不绝于耳,刘纬不停施礼,还礼,谦恭不已,一点也没有居功自傲的感觉。可这一路走下来,也是累得浑身是汗! 终于来到了州府门前,刘纬看见这里更是布置得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门庭、栏杆、梁柱、窗格,都扎上了许多的彩绸飘带,尤其是门口的数盏大红灯笼,颇为显眼! “仲兴吾儿!”刘璋率一众文武,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今天的他,身着绯色锦袍,头戴金丝冠,腰扎金钩玉带,仿佛他才是今天的新郎官! “孩儿叩见父亲!”刘纬连忙小步上前,撩袍跪倒,叩首施礼。 “吾儿请起!”刘璋赶忙搀扶起刘纬,眼中似乎又有些湿润了!这一次两人不算久别,还不到半年的时间,但是刘璋见自己的儿子马上也要娶妻立户了,心中也生出不少感慨! 无需多言,刘璋拉起刘纬,便一同步入了府中。此时的公厅之上,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喜堂喜宴,皆准备齐全,就等刘纬的到来了! “吾儿何故来迟?”众人分别落座之后,刘璋问道。 严格来讲刘纬并不算迟到,成亲的吉时,定的是申时,刘纬没到未时便赶来了,并没耽误事。但这可是他的婚姻大事,刘纬办喜事的当天才姗姗而至,的确有点晚了,他本应该提前几天到才对。 “父亲恕罪,乃路途不畅所致也!”刘纬连忙施礼,歉然说道。 其实,这只是刘纬的借口!蜀中入夏以来,的确因为几场暴雨,导致河流水位上涨,水力湍急,行舟更难,但这却不是根本的原因!刘纬只是一直发愁和焦虑,对这件事情不那么积极,所以才赶在节骨眼上到达成都的。 “无碍,至益善也!”刘璋只是一问,但并没有怪罪刘纬,只要亲事能如期顺利举行,就可以了! 因为是州牧的公子娶妻,成都的文武臣将,也都受邀前来贺喜,公厅之上,人人面带喜色,纷纷向刘纬道贺施礼,在一番寒暄和客套过后,时辰也就快到了。 刘纬的婚礼,整个的准备和细节的过程,全都是张松一手操办,这是刘璋所委任的,对张松来说,更是无上的荣光,充分证明了他在益州的最高地位!而且,刘璋这样安排,也是有意在调和刘纬与张松之间的关系。 之前的种种,刘璋都看在眼里,他发现张松与刘纬的关系似乎很微妙,每次对刘纬不利时,张松都站在对立面上。刘璋不希望看见这样的局面,也想利用这次的亲事,化解一下两人之间的夙怨。 眼见时辰将至,同样也是一身喜装的张松,来到正殿中央,朗声宣布道:“吉时已到,迎新妇入殿!奏乐!” 这一嗓子,声音不算高,但却听得刘纬心头一震!他有些害怕这一时刻的到来,对那位从来未曾见过面的妻子,有一种恐惧感!不过,怕也没用了,今天这一劫,他是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 张松司礼,宣告了婚礼的开始,伴随着优雅而喜气的音乐声,有一名身着赤色喜服的女孩,在几名女侍的伴随下,缓步而来! 公厅众人的目光,全都锁定在了女孩的身上,刘纬则更是如此!可这一看之下,刘纬再一次地惊呆了! 第117章 刘纬娶妻2 眼前的琪璎,身着华丽的红色蜀锦喜服,头戴金色喜冠,佩着无数珍珠宝石,面前垂下珠制遮颜帘,金钗金耳坠,华光闪耀! 虽然面目看不太清,但刘纬还是立刻观察出,这女孩体态瘦弱,肤色微黄,身高不到五尺,虽然是十四岁,却比同龄女孩看上去还要小些!不知为什么,那身华贵的婚服装饰,与她一点也不搭配,反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刘纬早就听人说,张鲁的这个女儿琪璎,相貌平平,没有那种绰约的姿容,刘纬对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今日看来,他还是吃了一惊! 刘纬绝非好色之徒,他的吃惊不是因为琪璎是否美丽,而是与想象中的反差太大了!就算她是张鲁最不受宠爱的女儿,也不至于如此形象啊,一点大家闺秀的气质都没有,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饱受欺凌虐待的侍女下人! 不仅刘纬,公厅上的众人一见琪璎,也是大失所望!本来热切期望看看新娘子的他们,不禁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刘璋此时的心情,比所有人都差!他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琪璎,本以为身为张鲁之女,差也差不到哪去,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形象!刘璋心里开始产生了一种后悔的心态,甚至怀疑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张鲁的女儿,难道说他用一个侍女来冒充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吗? 公厅之上,原本喜气洋洋的氛围,随着琪璎的出场,立刻变得如死一般的沉寂,众人随后,又纷纷把目光聚焦在了刘纬的身上! 刘纬此时的心情,与众人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因为琪璎的外形样貌不好,就嫌弃她,只是觉得有些惊讶罢了。眼前的琪璎,且不说样貌如何,就是看着太小了,刘纬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她带入到自己妻子的角色中,顶多算是个小妹妹一样的感觉! 要知道,刘纬穿越前已经是个十八岁的青年,算是成年人了,现在,让他娶一个十四岁,看着又那么娇小的女孩为妻,他这心里实在是别扭到了极点! 震惊了许久,刘纬才发现众人都在看自己,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刘纬分明地感受到,有许多人是幸灾乐祸,甚至嘲笑他的意思! 正所谓是亲者痛仇者快,真正关心刘纬的人,看见琪璎后,都产生了深深的担忧之心,而那些与刘纬有过节或看不惯他的人,则是心中窃喜,这其中甚至包括他的兄长刘循! 此时的刘循,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他自己的妻子庞氏,虽然也属于政治联姻,但样貌上品,夫妻二人恩爱有加,倒也算和谐幸福。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一比,张鲁的女儿琪璎,对刘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刘循把他当对手,怎么会不感到窃喜! 随着琪璎一步步走上殿来,刘璋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他觉得自己完全是被张鲁和杨松给忽悠了!要是早知道未来儿媳妇是这种样子,他死活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眼下,木已成舟,可如何是好?难道退亲?张鲁岂能善罢甘休,两家会不会因此又闹掰了? 刘璋的表情有些抽搐,他也赶紧看向了刘纬,见他还在发愣,不禁心头一阵爱子之心骤起,非常心疼他。 “公子请迎新妇!”张松此人虽然与刘纬有些过节,但此时的场面却没有让他幸灾乐祸,而是十分为难!要知道他是这一次大婚的总司礼,如果办砸了,他的责任可就大了!见刘纬呆呆地发愣,张松只好是高声提醒了一句。 刘纬到此,才反应过来,不过他的心态却突然产生了变化!眼见着许多人那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戏谑表情,看着琪璎那单薄的小身板,刘纬心中反而坚定下来:这个女孩,我还就娶了,让你们看看! 刘纬这么想,可不是为了赌气,他心地善良,一看琪璎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从小没少吃苦,估计有时候,可能连饭都吃不饱,营养不良才导致了现在这种憔悴的姿颜。眼下,她又成了和亲的牺牲品,被嫁给仇人的儿子,内心有多么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当然,刘纬也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他下定决心,一定不辜负琪璎! 所以,张松提醒过后,刘纬忽然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纬见礼良人!”刘纬走到琪璎跟前,拱手深施一礼。 这“良人”,是汉代丈夫对妻子的称谓,类似的称谓其实还有别的叫法,刘纬刻意口称琪璎为良人,实际上是在表示自己对其十分满意的态度。 琪璎见刘纬如此表现,也是有些吃惊!她一路走上殿来,虽然一直低着头,但众人发出的那种惊呼声,她是能听出来含义为何的,此时的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夫家看不上自己,有辱了张氏门风,却不料想,丈夫刘纬似乎并没有在意! “妾……妾见礼……公子……”琪璎飘飘下拜,行一女子之礼,但让她现在就称呼刘纬为夫君,还是有点害羞,便以公子相称了。不过,琪璎虽然其貌不扬,这声音倒是清澈悦耳,虽然带着一丝稚气,却也温婉动听,与众不同。 “行大人礼!”张松见局面有所缓解,赶忙继续进行着婚礼的流程,朗声宣道。 随即,刘纬与琪璎并肩,一同走向刘璋的面前,跪了下来,向他行叩拜之礼。大人,其实指的就是父母,大人礼,就是拜见长辈和父母,所以,两人拜完了刘璋,又拜了刘瑁夫妇。 “同牢合卺!”张松又高声宣道,马上有侍者抬来了鼎器和酒器,刘纬与琪璎一起,拿起红漆木箸,吃了鼎中的肉食,又举杯共饮了交杯酒! 这套婚礼的礼仪形式,刘纬和琪璎在之前早已烂熟于心,结婚之前,自然有负责礼仪的官员,为他们上课,教授他们在婚礼上应该怎么做。 所谓“同牢”,就是指夫妇二人在同一口锅里吃饭;所谓“合卺”,就是对饮交杯酒,这都是汉代婚仪的形式,与后世朝代拜天地的那种形式还是有所不同的。 下面还有个步骤,叫“解缨结发”,就是新夫解开新妇头上的许婚缨绳,再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用红缨绳,结扎在一起!这就是所谓“结发夫妻”的由来! 婚礼一步步地顺利进行着,琪璎刚刚登场时那种尴尬的气氛逐渐消散了,眼见着刘纬全过程中都面带笑容,喜不自胜的样子,许多原本准备看热闹的人,都大失所望! 其实这一切都是刘纬假装出来的,他一是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二也是不想让那些小人看自己的笑话,三更是对琪璎产生了一丝怜惜之情。 “礼成!”最终,张松朗声宣告道,也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随后,琪璎在女侍的簇拥下,去往了二人的新房,也就是经过重新布置的原来刘纬的那个房间。而刘纬则留下来,继续接受众人的道贺,喜宴也随之开席了! 其实,刘纬的心中也很别扭,他虽然不嫌弃琪璎,但见公厅众人那副丑恶的嘴脸也是打心底厌恶他们,却又不得不应承场面,深感无奈!而且,从今天开始,他多了个妻子,自己成为人夫,这让他一时间还难以适应角色的转变,也让刘纬悬心不已! 可能正因为这些,让刘纬的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他也想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于是在喜宴之上,他又喝断片了!等到他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第118章 新婚夫妇 刘纬迷迷糊糊地醒来,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意识!昨天自己结婚的事,他是不可能忘记的,所以,他马上紧张地看了看自己的身边,惊讶地发现,琪璎正睡在他的身旁! 我擦!昨天……昨天都发生了什么!刘纬虽然是个穿越者,但他可是正宗的小处男,根本没有过任何与女孩亲近的经验,连女孩的手都没拉过!眼下,见琪璎与其同塌而眠,他怎么会不感到震惊! 刘纬赶紧掀开锦被,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发现他的外衣已经被脱去,但还穿着内衣!这才让刘纬松了一口气! “看来昨晚没发生什么啊……”刘纬心中暗自庆幸道。他可不是装正人君子,而是觉得琪璎实在太小了,像妹妹一样的感觉,他即使有那个心,也下不去那个手! 刘纬的一番折腾,惊醒了一旁的琪璎,她赶紧也坐起身来,羞涩地低下了头,满脸通红,又显得很紧张,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刘纬的样子。 其实,刘纬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榻上,谁也没敢看谁,气氛异常尴尬! “夫人……吾……昨日过饮矣……”许久,刘纬才鼓起了勇气,开口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他是出于好心,毕竟洞房花烛夜,他没有碰琪璎,刘纬也担心女孩会想多了,以为自己是嫌弃她。 其实,琪璎一开始还真担心刘纬嫌弃她,不过,听了刘纬这样的解释,琪璎的心里开始释然,她微微地抬起了头,忽然与刘纬四目相对了! 直到此刻,刘纬才真真正正地看清了琪璎的面容!她……她其实一点都不丑啊! 琪璎的眼睛不大不小,只是有些黯淡无光;她的眉毛略显稀疏,但毫不影响美观;她的面庞略方,两腮微隆,虽不是瓜子脸,也是并不突兀;她的嘴唇有些厚,不是樱桃小口,却也唇峰分明,透出无尽的性感魅力! 尤其是琪璎的双眉之间,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装点,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活泼俏皮起来,打眼一看,还有种异域女子的风韵! 如果说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琪璎的皮肤不太好,面色苍白透着些病态的黄色,脸蛋之上,还有一些雀斑;另外,他的头发也不是那种乌黑柔顺的感觉,似乎有些毛糙,还有些暗暗发黄。 诚然,按照汉代人的观念来看,琪璎绝对算不上美女,甚至可以说有些丑,但刘纬来自于现代,审美的标准大不相同,像琪璎这样的长相,在他眼里,虽然不算美女,也绝对不能算丑! 更何况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现在的琪璎才十四岁,说句最通俗的话就是还没长开,将来也许还会更漂亮也不一定!一时间,刘纬的心中有些豁然开朗起来! “妾……妾身丑陋,不堪夫君一睹……”琪璎见刘纬用很男性的目光盯着她看,立刻羞涩起来,连忙低头掩面,害羞地说道。 “何哉?夫人之美貌,令纬如痴醉也!”刘纬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竟然与琪璎说起了情话!其实,他是想鼓励一下看似缺乏自信的琪璎,不料想一句话后,把琪璎说得更加害羞,脸色绯红,不敢抬头了! “公子……”两人正说着话,刘纬忽听门外有人呼唤自己,是阿幼朵的声音。 若是以往,刘纬每次醒来,阿幼朵都在身侧,但现在,刘纬已经成婚,阿幼朵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说进来就进来,她也得先在室外禀告,经允许方可入内! “进来!”刘纬很自然地回应道,可琪璎却猛地抬起头来,表情非常不解。她的意思是,自己还没有穿戴更衣,怎么能让外人进来,见到自己睡醒后狼狈的模样呢! 但琪璎想阻拦也晚了,阿幼朵已经进入了室内。他看见刘纬和琪璎同在榻上,也是脸一红,连忙转过头去,好像要退出房间的样子。 这其实是刘纬疏忽了,成婚以后,下人和内侍自然不可以随意出入主人的房间了,即使是贴身侍女也不行,他习惯了以前的方式,所以才大意了。 “等等!何事?”刘纬见阿幼朵什么也没说就要出去,连忙叫住了她。 “公子……新妇应起身矣……时辰不早,须前往行拜见舅姑之礼……”阿幼朵依然是扭着头,没有看刘纬和琪璎,连忙解释道。 所谓拜见舅姑,大家不要误解为去拜见刘纬的舅舅和姑姑,其实指的是让新媳妇去拜见公公婆婆,也就是刘璋和他的夫人!在汉代,媳妇称丈夫的父亲为“舅”,称丈夫的母亲为“姑”,这与今天可是大不一样的! 所谓拜见舅姑之礼,也是婚礼的一个组成部分,属于婚后的“成妇礼”,是指婚礼的第二天清晨,新妇需要早起,沐浴更衣后,端着盛有红枣、栗子和腶修(捣碎加了姜桂的干肉)的竹器,在公婆寝室外等候。 等公婆起身后,新妇要服侍二老进食,并象征性地吃一口他们剩下的食物,表示恭顺孝敬之意,直到最后,伺候二老餐毕漱口后,公婆会赠与新妇一件礼物,表示长辈的关怀! 到此,整个婚礼才算结束,也就是说,今天琪璎还有不少要做的事情呢! 刘纬对这套繁文缛节的婚仪,自然是知晓的,虽然他有些反感这套乱七八糟,费劲巴力的形式主义,但身在这个时代,也知道不可不为!而琪璎,那自然是没话说,这些礼仪规矩早已经有人教授给她,她也必须这么做。 随后,琪璎赶紧下了床榻,阿幼朵这才转过头来,召唤了其他几名侍女过来,服侍其沐浴更衣,然后便簇拥着她,离开了刘纬的房间。 其实,刘纬有些不放心,很想跟着一起去,但这不符合礼节,在整个过程中,他也没法参与,于是便想着自己也赶快起身,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 “阿幼朵!更衣!”刘纬习惯性地呼唤了一声,阿幼朵也赶快来到了刘纬的面前,可是她的目光却是那样的哀怨,让刘纬看到,心头不禁一凛! 阿幼朵,很伤心,只是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那一日,她与刘纬深谈过后,还以为刘纬对自己心有所属,可是现在,刘纬却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夫君! 其实,阿幼朵也没敢指望自己能嫁给刘纬,她是个蛮人,而且只是个贴身侍女,在蛮汉不通婚和讲究门第出身的这个时代,她知道自己和刘纬没戏!一直以来,她都是把感情默默地隐藏在心底,只求能与刘纬朝夕相处,并不在乎什么名分。 而且,阿幼朵也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刘纬总是要娶妻的,一开始她还替刘纬感到高兴,可是后来,尤其是今天一早,她突然进来看见刘纬与琪璎同在一榻上的那个样子,她还是不争气的开始吃醋妒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因此,现在的阿幼朵,目光中充满了幽怨的神情,显得很是悲伤。 刘纬不傻,他早知道阿幼朵对自己的心意,一直以来刻意回避,不想造成什么误会,可现在,目睹阿幼朵如此表情,刘纬一时间也是有些心疼她了!但他一直当阿幼朵是自己的姐妹亲人,从来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一时间,刘纬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幼朵,紧张起来。 “呃……更衣……”刘纬本想安慰阿幼朵一句,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是结结巴巴地这样说道。 “公子何往之?”阿幼朵接着问道。 “乃阅陪嫁之礼也!”刘纬微微一笑,竟这样回答道。 第119章 陪嫁幼童 检阅陪嫁?阿幼朵听刘纬这么一说,不禁是疑窦丛生!公子也不是个贪财之人啊,怎么突然有了这份闲心! 其实,刘纬惦记的可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陪嫁的那个人,也就是他要的那名工匠!实话说,若不是有此人,刘纬兴许都不会这么痛快答应这门婚事,可见其求才若渴之心! 对此,阿幼朵虽然有疑虑,但也还是很快服侍刘纬洗漱更衣了,一切得当后,她又陪伴刘纬一起,来到了州府的库房! 没错,就是库房!像刘纬这样,陪嫁要求一个人的情况,实在太罕见了,州府的內监(内侍的总管),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这个人,索性把他连同那些财物一起锁进了库房里! 其实,旧时婚俗有陪嫁使女丫头的惯例,这倒是不稀奇。要是个女的,就好安排了,关键是刘纬所要的人,是个男的,在州府内宅,实在无法安排! 刘纬在得知了人被锁在库房里时,非常不高兴!哪有如此待客之道?这可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大才,这般对待,岂不是寒了人家的心?他痛斥了內监,让他赶紧打开库房的门! 岂料,库房的门被打开之时,眼前的场面让刘纬又是一惊! 偌大的库房内,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珍宝财物,刘纬还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突然发现,原来父亲刘璋其实非常富有!这里有成堆的金银珠宝玉器,成摞的蜀锦绢帛,各种材质的工艺品也是数不胜数,更有满地的铜钱,都落满了灰尘! 这……谁说益州疲敝?父亲刘璋他竟然搜拢了这么多财富!刘纬惊叹之余,也是心生一丝鄙夷之意!身为一州之主,竟如此小民意识,贪财聚富,却不用于应该用的地方,实在是有些难成大器! 就凭眼前的这些财富,足可以拉拢起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如果舍得花钱,何至于益州无兵可派?之前要不是自己力挽狂澜,张鲁一旦得逞打到成都,这些财富难道还能保有? 父亲刘璋竟然是这样的守财奴,刘纬之前实在是没有想到! “呜呜……”正在刘纬叹惜不已之时,库房里突然传来一阵轻谧的哭泣声,听那个声音,好像是个孩子! “何人!”刘纬四下观望,终于发现了一名衣衫褴褛的孩童,他正蜷曲在库房的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抽泣不已。 “公子……此乃陪嫁之男童也……”那內监连忙上前,在刘纬耳边轻声解释道。 什么!张鲁陪嫁过来的所谓工匠,竟然是个幼童!刘纬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感到自己好像被人给欺骗了!看来张鲁也知道这工匠的重要性,换了个小小幼童前来顶替,真是岂有此理! “混账!”刘纬越想越气,直接大骂起来!他本想用更恶毒的词语问候张鲁,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张鲁是自己的岳父,他不能那么做! 那个幼童,看似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用作书童陪读都嫌小些,能干什么?刘纬不禁是失望到了极点! 角落里的幼童,听到刘纬的痛骂,还以为是自己创了祸,吓得赶紧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纬目睹此情此景,也是有些心软了。张鲁的过错,又不怪这个小男孩,就好像琪璎一样,他们都是牺牲品和替罪羊而已! “汝何名也,为何哭泣?”刘纬缓和了一下情绪和口气,轻声问那男孩道。 “小人……要……小解……”那男孩答非所问,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央求道。 刘纬这才明白,小男孩被锁在库房里也不知道多久了,一直憋着一泡尿,而且这库房里都是奇珍异宝,他不敢随地方便,一直憋着,现在已经憋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如此浑身颤抖,急哭了。 “速引其至净房,梳洗更衣后见我!”刘纬转头,非常不满地怒视着那內监,命令道。 “诺……”那內监连忙遵命,带着男孩走了。 如今的刘纬已是功成名就,再不是那个传说中被鬼魅附身,大不吉祥之人,原本饱受冷眼的境遇也随之转变,现在别说是州府里的内侍,就连这一向飞扬跋扈的內监,也不得不对刘纬惟命是从。 随后,那些金银财物刘纬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便离开了库房,又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传上早膳,一边吃,一边等那男孩的到来。 內监的速度还是挺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便给男孩换了一身麻衣短褐,简单梳洗一番,带到了刘纬的房间。 “汝等退下!”刘纬看见这內监之流的小人就生气,挥手斥退了他们,房间内只剩下了他和阿幼朵,还有那个男孩。 “勿怕,汝何名耶?”刘纬坐在桌案之后,目视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小男孩,和声细语地问道。 “小人……小人……马……马季……”男孩不敢抬头,吭哧瘪肚地答道,刘纬这才发现,这男孩好像有说话有些口吃。 马季?刘纬一听这个名字,立刻想起了那位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来,感觉有些出神。不过,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季”实际上就是“四”,马季等同于“马老四”,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名字,只是个小名。 古时兄弟排行,有伯、仲、叔、季之分,季就是排行老四,开创大汉江山的高祖刘邦,其实原名就是刘季,也就是刘老四! “汝……”刘纬刚想继续提问,却发现小马季,正偷偷地窥觑着桌案上的早餐,显然是非常想吃的样子。 “汝饿否,来之,与吾同食!”刘纬见状,热情招呼着小马季,让他坐在自己的对面,与其一同用早膳。 其实,这小马季真的是饿坏了,那个可恶的內监把他锁在库房里,每天就给他送一顿饭还吃不饱!眼下,见到刘纬桌案上的那些食物,他早已经馋得直流口水。 可是,眼前的公子刘纬,从穿着打扮上就能看出来,是非常有身份之人,小马季哪敢造次,虽然十分饥饿,也没敢动。阿幼朵也是心善之人,见小马季如此表现,连忙贴心地把他安置在了刘纬面前的桌案旁。 “可食也……”刘纬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一挥手,和风细雨般地注视着小马季说道。 男孩真的是饿坏了,他见刘纬似乎并没有恶意,好像是真的允许他吃,便也顾不得许多,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直到把刘纬所剩下的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似乎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再取些来,无须过甚!”刘纬见状,赶忙对阿幼朵说道。他很贴心,知道男孩过于饥饿,不能暴饮暴食,会撑坏的,便让阿幼朵少取些食物,千万不要过量。 阿幼朵领命退下了,刘纬则又好奇地开口问道:“汝是何出身?” 谁知,刘纬这个无心的问题,似乎像是触动了男孩的伤心事,他竟然眼圈一红,又开始流起眼泪来。 “莫哭……何由哉?”一时间,刘纬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哄这男孩了。 “小人……小人扶风人也……”男孩一边流泪,一边结结巴巴地讲述起自己的身世来。 原来,这个小马季,是关中扶风县人,为躲避战乱与家人一道进入汉中,途中遇险,父母亲人皆亡于贼盗之手,只剩他一人孤苦伶仃,流浪到了汉中,后来被一位好心的工匠收留,充为学徒,已有两年时间。 前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官府把他抓了去,也没问青红皂白,就把自己送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小马季非常害怕,不知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刘纬听了男孩所讲述的身世,有些动容,不禁暗自神伤,可是随后他突然像触电了一样,浑身颤抖,惊讶不已! 第120章 大发明家 小马季悲惨的身世,让刘纬感到怜惜不已,他觉得男孩所提到的那名收养他的工匠,一定就是为张鲁制造投石机之人!可张鲁并不想把他送给刘纬,所以才陪嫁过来一名学徒幼童,冒名顶替! 可是随后,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刘纬就好像触电了一样,又是惊讶,又是激动,直勾勾地盯着这名男孩,活像着了什么魔咒一般! 姓马?关中扶风人?再看这个年龄,还有说话有些结巴……难不成这小孩,就是大名鼎鼎的发明家马钧?精通历史的刘纬,突然把眼前这个男孩与那位古代著名发明家联系起来了! 马钧,字德衡,三国时期魏国著名发明家,也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发明家之一!他幼年时,家境贫寒,还有口吃的毛病,饱受欺辱,长大后却很争气,在魏国为官,最高做到给事中的职位。 马钧为官,政绩平平,但他却善于奇思妙想与创造性思维,好几项发明创造,在历史上都留下了精彩的一页!马氏织绫机、指南车、龙骨翻车、水转百戏,都是马钧改良和发明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马钧还改良了汉弩和诸葛连弩,设计了一种更为轻巧,射击效率更高的弩,不过遗憾的是未被当时的当权者(曹爽)广泛使用和推广。 马钧此人对中国科学技术发展的贡献可以说是居功至伟,他的一些发明创造,虽然被封建当权者视为奇技淫巧,未被重视,但却得到了广大劳动人民的欢迎与认可,他的功绩和美名,广为流传,声望比肩于鲁班! 刘纬深通历史,当然知道马钧是谁,更了解此人的伟大发明和历史贡献,如果眼前的这个男孩就是马钧,自己岂不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激动过后,刘纬也是很快冷静下来。首先,这孩子自称叫马季,仿佛并没有大名,而且他虽然是扶风人,也姓马,但未必就真的是马钧,也许只是同姓同族之人也说不定。 还有一点,刘纬也略感失望,眼前的小马季,看年龄也就是七八岁左右,这样的幼童,即便真是马钧,他的阅历和经验也太少了,即使他天生就有奇思妙想的思维天赋,也未必能发明创造出来什么东西! 老天爷,你在玩我吗?让我遇见这样一个大发明家,却还是个幼童?刘纬不禁在心底碎念起来。 刘纬刚才这番表现,在小马季看来,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尤其是刚才,刘纬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小马季突然很害怕,不知道刘纬究竟意欲何为。 “汝……可有官名?”刘纬沉吟许久,这才又重新开口问道。 “未……未有……”小马季越紧张,这口吃的毛病就越严重了。 “为汝取一名,可好?”刘纬此时的语气倒是显得很关切的样子。 “何……何名?”小马季到现在,还是没懂刘纬什么意思!这又是给自己吃饭,又给自己起名字,究竟想把自己怎么样? “万钧之所力,无所不胜也,名钧可佳焉?”刘纬思索片刻,竟这样说道!看来,他虽然不确定眼前的男孩马季就是马钧,但却已经开始当他就是了! “马……钧……?”小马季,有些疑惑,不是嫌名字不好,而是实在发懵,不知道刘纬要干什么! “马钧,字德衡,即日起,汝为吾之助也!”刘纬直到这时,脸上才微微有了些笑意,抚摸着自己的下巴,郑重地说道。 小马季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刘纬是喜欢他,想收归己用啊!自己一个小小工匠学徒,无依无靠的孤儿,能拜在此人门下,有口饭吃,自然是好哇! “谢……谢……”马季,不,从现在开始,应该叫他马钧了!他一时激动,结巴的毛病又犯了,而且,他到现在为止,仍然不知道刘纬的身份,想感谢都不知道应该谢谁! “此乃州牧公子,江阳太守是也!”不知何时,阿幼朵已经取来了食物,进入室内时,正好看见这一幕,见小马钧为难,他把食物放在了桌案上,贴心地给他介绍了一下刘纬的身份。 “公……公子?谢……谢……公子……赐……赐名……”马钧虽然孤苦伶仃,但很明显他小时候还是读过一些书的,懂得礼数,此时的马钧虽然还没从惊慌失措中冷静下来,可还是跪下来叩谢了刘纬。 “呵呵……德衡请起,用早膳咦!”刘纬微笑着上前,扶起马钧,又让他再吃些东西。马钧刚才根本没吃饱,见刘纬大度,也没客气,又是囫囵吞枣地开始吃了起来。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刘纬的确有些失望,甚至埋怨老天爷的这种安排,不过后来他想到,一般这种伟大的发明家,从小就具有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和创造能力,他们的领悟力和学习力,也是极强的,只需要加以培养和引导,将来必成大器! 而且,刘纬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他其实无需马钧搞更多的发明创造,只希望他能成为自己得力的技术助手就好了!刘纬想的是,如果马钧成长起来,遇到技术革新创造的时候,自己只需要提出个思路和方向,那么马钧没准就会替他来实现! 简单点说就是:刘纬负责“发明”,马钧负责创造! 现在的刘纬,已经身为江阳太守,将来也许官位会更高,管理更大的地盘和更多的子民,如果他什么事都需要亲力亲为,就算劈成八瓣也忙不过来!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就是马钧,将来一定能在刘纬的培养下,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技术型人才,会替刘纬分担不少实际研发和操作的重任! 这也是为什么刘纬到最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的原因,他仿佛从马钧的身上,看到了无尽的希望!看来这份陪嫁礼,自己还是赚了! 刘纬正在得意,忽然琪璎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回来了,她低着头,显得情绪不高,而她身后的侍女,也是神情飘忽,目光有些闪烁游移的感觉。 “夫人……适才如何?”刘纬其实刚才就挺担心的,眼见琪璎回来情绪低落,他赶紧起身问道。 昨天的婚礼上,刘纬也看见了刘璋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怕父亲会难为琪璎,若不是因为不合礼法,他肯定要跟着去的。 “夫君……无事……”琪璎来到刘纬面前,微微一礼,犹豫地回应道,可是她的眼圈,分明都有些红了,好像哭过的样子。 “何故如此?”刘纬不再询问琪璎,而是转向陪她一起去的那两名侍女,焦急地问道。 “禀公子……适才……”两名侍女语言表达能力不行,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了半天,刘纬才听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琪璎去刘璋那里行成妇礼,竟然饱受刁难,一开始让她在门口跪了半天也不唤她进入,最后终于进去了,奉上的食物却被刘璋故意打翻在地,同时还埋怨她笨手笨脚! 这些还都没什么,在古代,公公婆婆在儿媳妇面前耍耍威风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当琪璎小心翼翼地做完所有礼仪,到最后一步,刘璋没有赠送她什么礼物,却只甩给琪璎一张绢帛! “绢帛?拿来我看!”刘纬听到最后,非常诧异,赶紧向琪璎索要绢帛来看。 琪璎显得很不情愿,支支吾吾半天,才从袖中取出那张绢帛,递给刘纬。刘纬接过绢帛一看,这既不是手帕,也不是面巾,却是写字所用的绢帛! 这绢帛之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篆字,刘纬认得,那是个“休”字! 三国之经天纬地第121章 相敬如宾 休?这是什么意思?刘纬看着那张绢帛直发愣,一时间,陷入了一阵沉思中。 这个休字,从最表面的意思来理解,那就是休息的意思,可在这般情境之下,刘纬觉得并非此意,反而接近于另外的一个意思,那就是休妻的休!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父亲刘璋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自己,要休了琪璎?昨天才刚刚成婚,他就算对琪璎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至于如此啊! 况且,从琪璎的种种表现来看,她是个内向、柔弱、懂礼的女孩,绝对不存在失礼惹怒刘璋的情况,那父亲究竟是什么意思?按照惯例,婚礼第二天的成妇礼后,他本应该赠送给琪璎一件礼物的,就算不是什么金玉之宝,也该是个像样的东西,怎么会只赠一个如此莫名其妙的字? 刘纬呆呆地看着那个“休”字,最后倒是理解出了另外的一番意思来!刘璋不赠礼物,而送一字,分明表达的就是对琪璎不满意的态度,这是肯定的了,而这个休字,也未必是休妻的意思,却是在警告琪璎,要老实本分地服侍夫君,孝敬长辈,安分守己,不得生异心! 这种不寻常的举动,对琪璎来说是极其委屈,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羞辱!她刚刚嫁到刘家,就遭到冷眼相待,着实是太可怜了!刘纬想到这里,看着面前黯然神伤又有些紧张的琪璎,悲悯之情忍不住涌了出来! 刘纬突然一把抱住了琪璎,惊得她像只无助的羔羊,浑身紧绷,如同石化,又不敢挣扎,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空气都有些凝固了!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令阿幼朵和马钧等人也吃了一惊,他们连忙转过头去,并退出了室内。这也难怪,在现代,哪怕是街头之上,情侣相拥也不算稀奇;可是在古代,即使你们是夫妻,而且是在自己家里,当着下人侍女的面,也不该如此! “琪璎,我会好好待你,再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刘纬激动之下,竟然说了一句普通话出来! 琪璎哪能听得懂,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刘纬所说的话,让她惊讶万分,这是哪里的语音,怎么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 “呃……”刘纬自觉失态,连忙松开了琪璎,但还是双手扶在她的肩头,与琪璎四目相对,彼此凝望。 “纬当与良人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成白首偕老之好哉!”刘纬终于说回了官话,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琪璎感动了!她是张鲁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女儿,从小没少受旁人欺辱和冷眼,如今被嫁给了仇人的儿子,其内心凄苦,可想而知;如今,夫家舅公也不待见自己,还遭到了当面的羞辱,她一时间都产生了一种绝望之心! 但是现在,琪璎发现,夫君刘纬,似乎并不嫌弃自己貌丑,更没有在乎她仇敌女儿的身份,对自己含情脉脉,温存关怀,相敬如宾,她一时间,竟芳心大动,开始对刘纬动了真情! 古人与如今的我们不一样,夫妻二人往往成婚之前都没有见过面,所谓自由恋爱,也只有在一些传奇的爱情故事中才会有。因此,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往往是成为夫妻之后,才慢慢通过相处产生的! 刘纬的样貌,在三国时代,应该属于上乘,他虽然没有威武雄壮的身躯,更没有长髯靓须,但这也只是因为他的身体尚在幼年所致。其实,琪璎早已经被刘纬身上所散发出的一种浓郁的男性气质和魅力所吸引,她只是一直太过自卑自轻,压根不敢喜欢刘纬而已。 况且,这才是两人相识的第一天,如果说现在琪璎就能深爱刘纬,也不太可能,但从刘纬刚刚的表现中,早已心灰意冷的她似乎又重新看见到人生的希望! 我们的主角刘纬,到底是不是个帅哥,其实很难说,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审美标准,也无法论证。但是,刘纬经过这一年多时间的历练和成长,尤其是经历了无数次大战的洗礼后,早已经不是那个年幼的纨绔子弟,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领袖的气质与自信的气息,才是令琪璎为之倾倒的关键因素! “夫君……”琪璎感动之余,竟面带羞涩,解开了自己那交领襦裙的系带!她的衣裳,就好像承受不住地心引力,呲溜一下,滑落下来…… “琪璎!汝这是为何!”刘纬被这样的场面惊呆了,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连忙后退了一步,脸上全是惊讶与意外的神情! “此……”琪璎原本是面带羞涩的,可见刘纬这么大的反应,她也十分意外!如今,两个人已经是结发夫妻,而且昨晚刘纬喝多了,两人并未成周公之礼,行夫妻之实。刚才,刘纬那含情脉脉的一抱,让琪璎会错了意,以为他要…… 古代人的思维,就是这么简单和直接,他们不会像现代人那样,从牵手到拥抱,再到接吻,最后才有床笫之欢,既然已经结为夫妻,行周公之礼,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速着衣也……吾并非此意!”刘纬也很害羞,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琪璎,让她赶紧把衣服穿好。 此时的琪璎,被刘纬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她满腹狐疑,却也按照刘纬的指示,又穿好了衣服,但心里却开始悲伤起来!要知道,在古代,丈夫拒绝与妻子同房,对妻子来说可是奇耻大辱,她实在是弄不懂,刘纬的心里,究竟如何看待自己。 琪璎的表情,早就出卖了她的心思,刘纬当然懂得琪璎此时的感受,可是,让他现在就与琪璎有夫妻之实,刘纬是万万做不到的! 其中一个理由,我们之前提过,那就是刘纬觉得琪璎太小了!十四岁的年纪,尚属未成年,来自于现代的刘纬,当然接受不了!再有,刘纬穿越之前,他自己也是个雏,哪懂得夫妻之间的那些事情?即使懵懵懂懂地知道一些,此情此景也是让刘纬倍感紧张!试想一下,在如此紧张的心绪之下,他还哪能有多余的想法! 还有一条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刘纬虽然年轻,但他也期待爱情至上的婚姻,也就是说,没有真心地去喜欢一个人,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对方有肌肤相亲之事的! “琪璎,汝切勿挂怀,吾……尚未……尚未有此心……”刘纬此时也是结结巴巴,显得愣头愣脑,傻得可爱! 不过,琪璎似乎还是没能理解刘纬的意思,仍然是一脸惊讶与羞愧,面色绯红,十分疑惑和不解。 “今后,吾视汝为亲,绝不辜负,然……相敬如宾,诚夫所愿也!”刘纬这才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琪璎听了个半知半解,她能感受到刘纬对自己礼敬有加的态度,却不明白刘纬为什么要这么做,相敬如宾,当作亲人,却不能有夫妻之实,为何要如此? “谨诺……”琪璎犹豫地下拜回应道。 尽管琪璎还是没彻底弄清楚刘纬的意思,但出嫁从夫,今后自己生是刘纬的人,死是刘纬的鬼,自然应该顺从夫君的安排,没有二话。琪璎其实早就认命了,现在看来,起码刘纬待自己还不错,她已经很知足了。 然而,刘纬见琪璎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心头不忍,他背起手,走到了窗前,虚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忽而低声喃喃道:“吾与良人,盖可复长卿与文君之故事也……” 长卿就是司马相如,文君自然就是卓文君,这个爱情故事显然琪璎也知道,她听了刘纬的话后,不禁眼前一亮! 第122章 建安六年 原本是一桩喜事,可刘璋在刘纬与琪璎成婚后,一直郁郁不乐,因为他觉得这次政治联姻,无论怎么看,自己都亏了!刘璋对待琪璎的态度,实际上也不是故意欺负无辜弱女子,而是把对张鲁的不满,全都发泄到了琪璎的身上! 当然,他的这份郁闷也不仅仅因为不满,更是有点心疼儿子刘纬,他为自己给刘纬选了这么一个才貌平平的女子为妻,感到愧疚。 于此同时,身在汉中的张鲁,却与刘璋不同,他非常开心!军事上失败的他,在外交上却取得了胜利,尽管这胜利是以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为代价,张鲁也丝毫不在乎。 葭萌关大战,张鲁大败亏输,而且就是输在了刘纬的手里,他心里有恨,更是对刘璋的这个儿子十分忌惮!假以时日,此子羽翼丰满,对自己来说,岂不是个更大的威胁? 而如今,通过和亲,张鲁达到了暂时罢兵,休养生息的机会,而且死对头刘纬还成了他的女婿,这怎会不让他感到得意?在张鲁看来,刘纬娶了自己的女儿,将来再有兵戈之事时,他将会束手束脚,难以施展! 当然,张鲁也绝对不会愚蠢到以为刘纬成了自己的女婿,就一定会亲近和偏向自己,他之所以这么想,主要还是因为汉代的封建礼教所致。 汉代以儒家思想治国,最为推崇的核心内容就是“孝”,像皇帝的谥号,都带个孝字,比如我们常说的汉武帝,其实真正的谥号是“孝武帝”;另外,官员察举制度,也被称为“举孝廉”,孝,是作为首要考察的基本品德要求。 了解了这些,张鲁故意把女儿嫁给刘纬的险恶用心,就昭然若揭了!在讲究孝道的汉代,女婿带兵去打老丈人?那刘纬得承担多大的社会舆论压力,如果他一意孤行,名声将一落千丈!在汉代,名声如同士人的羽毛,大家都很珍惜,他刘纬难道就不在乎? 可以说,张鲁这次的和亲,达到了一石二鸟的目的,既缓解了暂时的危险和压力,又把刘纬这个最有威胁的对手给“解决”了!在张鲁看来,女婿刘纬将来即使真的与自己兵戎相见,也会退避三舍,不敢直接针锋相对! 而这一切,张鲁只搭上了一个自己并不喜爱的女儿而已,在他看来几乎毫无成本,却得到这么多的好处,张鲁岂能不感到得意? 然而,张鲁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刘纬压根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怎么会因此就束手束脚?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一场罢兵修好的外交博弈,以刘纬成婚画上了句号。表面上看,张鲁似乎占尽了便宜,但实际上刘璋也不算吃亏。我们之前也说过,现在的益州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空虚,不仅兵力不足,粮草也十分不济,经历了数年的动乱,不少田地荒芜,粮食产量大减,建安六年,蜀中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饥荒。 但是,因为刘纬所建议与南蛮互通贸易的举措,倒是稍稍缓解了这场饥荒的影响! 刘璋采纳了刘纬的建议,与南中主要蛮人大族达成了一份互市贸易的协议,在越巂、朱提、牂牁三郡边界,设立互市,除了铁器和马匹依然严格管控外,其余商品,均可贩卖。 这样一来,蜀中商人,可以用手里的食盐、丝绸、茶叶、陶器、漆器以及手工艺品等,在南中地区换取粮食、肉干、水果、药材等重要物资,因此,蜀中饥荒的局面,才得以稍加缓解。 不得不说,刘璋这一次的决策,非常英明,因此他也颇得民心人望,其州牧的地位,似乎也稳固许多。 转眼间,到了建安六年九月,中原大地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之前曹操在官渡与袁绍大战,刘备则趁机勾结黄巾余部刘辟、龚都等,重新占据了汝南,袭扰曹操背后。曹操当时无瑕顾及,只遣大将蔡杨进讨,却被刘备所杀。 如今,曹操刚刚打败了袁绍,简单收拾了一下局面,就冲着刘备去了!当初两人煮酒论英雄时,曹操所言“今天下之英雄,唯史君与操耳”,看来绝非戏言,他是真的忌惮刘备,宁愿暂时不讨河北,也要灭之而后快! 这一次,曹操率军亲征,试图一举解决刘备问题,但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还没开打刘备就仓皇逃离了汝南,投奔荆州。 熟知三国历史的朋友都知道,在此之前,刘备如同丧家之犬,今天投奔这个,明天背离那个,惶惶不可终日。如今,他完成了最后的一次跳跃,投奔荆州刘表后,才终于安稳下来。但这还不是结束,而是个新的开始,野心勃勃的刘备,注定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 刘纬在成都成婚后不久,便携琪璎一起,返回了江阳。他这一次的成都之行,倒没有想象中那般惊险,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大概是因为很多人都觉得,刘纬娶了张鲁的女儿,从此就再也不会掀起什么大的风浪了。 虽然大家对琪璎都不算满意,但刘纬却觉得挺好,尤其是一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发现琪璎安静、内向、温柔、贤淑,无论是按照古代的标准,还是现代的眼光来看,都是个贤妻的典范,因此,刘纬还挺知足的。 只是,自从上一次,刘纬拒绝行周公之礼后,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夫妻之实,他虽然对琪璎礼敬有加,关怀备至,但两个人更像亲人,却并不像夫妻。 如今的江阳城,早已经不像刘纬刚刚被贬到此的那番景象了!城内的房屋都已经复建,面貌焕然一新!但刘纬却一直居住在县府之内,哪怕他已经被提升为太守,也没有为自己修建府邸。 刘纬深知,骄奢淫逸,绝非成大事者所为之,他处处低调而简朴,与民同苦,与民同乐,自然不会大肆铺张,修建什么府地了。 当然,如今的县府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连个像样的墙都没有,早已经复建,从外表看来,也基本上是江阳城中最大,也是最豪华的一片建筑群了。 如今,像法正、张翼他们这些人,也早已经不住在这里,刘纬给他们都在城内分了私宅,也算是作为对他们所建功劳的奖励!因此,现在的县府后宅,刘纬和琪璎住起来,仍然显得很宽阔,并不局促。 这一次,从成都返回后,阿幼朵一反常态,似乎每每都在和刘纬保持距离,不再像以前那么亲近,甚至把照顾刘纬的重任,几乎完全丢给了琪璎。 刘纬其实并不喜欢有侍女下人照顾的感觉,所以府中根本就没有使女,阿幼朵如今罢工了,这一切自然全都是琪璎承担起来。对此,她也丝毫没有任何意见,默默地承担起身为妻子的责任。 这其实并不意外,琪璎打小就不受待见,没少吃苦,在汉中时地位没比侍女强多少,什么苦活累活没干过?随刘纬来到江阳,在一定程度上,比原来在汉中的境遇更好,她已经很知足了。 如今的刘纬在外面是江阳太守,平南将军,可是回到家里,与琪璎二人就像一对寻常百姓夫妻一样,男主外,女主内,倒也其乐融融。琪璎很能干,家务全部承担起来不说,把刘纬照顾得也是相当周到。 那么,如今的阿幼朵在忙什么呢?她现在,连厨房都不管了,而是每天习武,整日与士兵们混在一起!校军场,成了她的大本营! 第123章 排水系统 汉代社会虽然不比唐朝那么开放,但女子的地位也比宋明时代要高得多,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何况阿幼朵是个蛮族女子,她虽然很小就已经身在成都,受汉人礼教规矩影响很深,但骨子里依然还是有些野性的。 其实,阿幼朵原本就会一些武艺,他六七岁离家之前,便已经学过那么一招半式,这么多年,虽然身为侍女,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好勇基因仍在蠢蠢欲动。 就说当初,刘纬他们遇见孟获时,正是阿幼朵用刀挟持了他,换作汉人侍女,哪有这般本事!如今,她已经不用服侍在刘纬身侧,闲得实在没事干,便开始习武了! 当然,阿幼朵如此这般,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清闲,而是她的内心苦闷,想寻求一个发泄的渠道。自己心有所属的刘纬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阿幼朵即使再能想得开,再怎么大度,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尤其是她看见刘纬对琪璎那么好,更是忍不住地心酸不已。 所以,阿幼朵选择慢慢淡出刘纬的视野,是一种逃避的心理,她只是想通过这么做,尽量让自己的心绪能够得到哪怕片刻的安宁。 阿幼朵的变化,刘纬都看在眼里,当然也懂得她的心思,可是刘纬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难题,索性便任由阿幼朵去了,他也没过多干涉。 建安六年,对于江阳来说,似乎是波澜不惊的一年,蜀中闹饥荒时,江阳百姓却没有挨饿,因为存粮够用,刘纬甚至还援助了其他郡县不少粮食。当然,肯定不会是白给的,刘纬也因此获得了不少的利益。 建安六年的夏秋两季,蜀中暴雨,内涝十分严重,这气候与建安五年相比,可是大不一样,所以,当初刘纬在城市恢复建设的过程中,还真就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排水! 在古代,城市排水的问题大多时候也得不到统治者的重视,到了明清时期,大城市内才有了排水用的“明沟”,尤其是京师,建成了一套完备的排水系统,有些工程的技术含量,甚至都能追比现代! 江阳城的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虽然临水,但地势较高,江水泛滥倒是冲不到城内,但城里的内涝,如果没有排水系统,就很难排到城外了。另外,城中百姓使用过的污水,也无处排放,大多数都是泼在街面之上,刘纬见了也觉不妥。 现在江阳城内的主要道路,都是以水泥铺设而成,并不是土路,所以脏水泼在上面,异常显眼,更是非常不卫生,甚至有可能会导致病疫的传染,于是刘纬下决心,投入巨资和人力,建设江阳城的排水系统。 这件事看似简单,实际挺难。江阳城很小,城内房屋密集,道路狭窄,施工的空间不足,若是像后世那样修建排水明沟,必然会占据大量地表空间,所以必须要修建暗渠才行! 于是刘纬亲自指挥施工队,在地面刨开沟渠,沟内以砖石垒砌,并以水泥平整后,再加盖石场采集来的石板,最后,恢复原本的路面,这才建成了排水暗渠。 江阳城内有四条主要道路,呈井字形排布。在这四条道路之下,都修建了主干暗渠,每隔十步,设置井口一处,用以排水。另外,还有四通八达的暗渠管网,通往各个街口和胡同内,不仅能排水,百姓也可以将脏水倒入其中排走。 江阳城内的地势,呈西北高东南低的走势,因此这些污水最终会由城墙东南角下的暗渠排出到城外。到这里,还没结束,刘纬命人在城外东南方向,修建了一个大型蓄水池,城内的暗渠干道,最终就是通向这里。 这个大型蓄水池,内部是呈蚊香一样的迂回结构,也就是说,污水从这边进入后,最终流出去,需要经历一个较长时间的过程,这样,就会经过沉淀,最终排入泸水中的,基本都是水,而其他的东西,则留了下来。 刘纬这样设计,可不是为了环保减排,在汉代,哪有什么化学污染物可言,那些沉淀下来的东西是什么,大家肯定能猜到,正所谓庄稼一枝花,全靠它当家啊! 江阳排水工程,耗时数月,方才建成,在我们现代人看来,这不算什么,可在古人的眼中,尤其是江阳这样偏远地区的百姓来说,无异于是一件创举! 刘纬这个人,多少有些爱干净,他当然也希望自己治理下的江阳城也是干净整洁卫生的,而且,古代瘟疫横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人们不注意卫生所致,为了避免江阳也发生那样的惨剧,刘纬还掀起了一场“爱卫运动!” 首先,刘纬鼓励和动员百姓们养成饭前便后要洗手的好习惯,当然这个时代没有肥皂,更没有消毒液,但洗总比不洗强!他还鼓励大家养成饮用熟水的习惯!很多瘟疫的传播,就是因为水源被污染,病从口入导致的,饮用烧开的水,将有效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 其次,刘纬在江阳城内建设了公共浴池三所,官厕若干,鼓励百姓们经常洗浴,并杜绝随地大小便的情况发生。他还颁布法规,今后在江阳城内,凡是随地大小便者或不按规定滥倒脏水者,第一次罚款一百钱,第二次罚款一千钱,第三次则直接取消江阳民户,驱逐出境! 再有,刘纬还组织人手,用石灰进行了一次全城除虱行动!另外,鼓励百姓,全民灭鼠! 当然,同样的工程和政策,并不仅仅局限于江阳城,其他几个县也同样逐步地开始了施工和推广,惠及江阳郡全境。 实话实说,这也就是因为刘纬在江阳的声望如日中天,百姓认同感极强,才有如此的号召力,加上相关法规的出台与约束,才能实现,否则在落后的古代,想实现这样的目标其实是非常困难的! 经过整顿和治理后,江阳全境又是一派和谐、整洁、干净、卫生的新面貌,百姓们虽然一开始不太理解,但真的按照刘纬的要求去做了才发现,这其中益处多多! 小马钧随刘纬返回江阳城后,便被安排在兵工厂王忠的手下了,刘纬还刻意关照过王忠,一定要多传授些技术给马钧。不过,刘纬似乎还是低估了他,这孩子进入兵工厂之后,便是乐不思乡了!他仿佛真的天生就喜欢这些机械、兵器,以及那些技术,甚至没去多久,就对一些刘纬早期发明的工具机械,提出了改进的意见! 比如刘纬所发明的滑轮起重机,马钧初见到时,也是觉得很神奇,观察研究了好几天,最后提出,应该在此基础上,以坚实巨木材料,增加一个吊臂!这样,在装运和起重货物的时候,可以更加方便地调整方向! 还有,刘纬发明的水转龙骨车,是水力带动龙骨汲水,虽然精妙,但构造复杂,制作成本高,也很费工时,不易广泛推广。 马钧在观察研究了一阵之后,突发奇想,建议把水转龙骨车的龙骨一段彻底淘汰,改在转轮之上,安装可翻动的竹筒!这样,随着水流的冲击,竹筒内便会盛水,转到高处时,正好调转了方向,水便被自动倾倒入一个事先装设好的高架沟槽内!这样既降低了成本,又减少了维护运转所需人力和物力,汲水效果也没差多少! 对于马钧的合理建议,刘纬全盘采纳,并命人改造原有的设备,同时,他的内心也是无比欣慰!看来这份陪嫁,要得真是值了! 第124章 严颜之邀 建安六年十月中旬,刘纬突然接到了一封请柬,竟然是巴郡太守严颜五十大寿,邀请他前往贺寿,这可真是大大出乎刘纬所料! 自从上次刘纬没让严颜进入江阳城之后,两个人便一直没有什么往来,而且这老头后来拒发援兵,也没让刘纬进入江州城,似乎两个人的关系闹得有点僵。虽然江阳郡与巴郡两地紧邻,但刘纬和严颜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一直也没有接触。 所以,这一次能收到严颜的请柬,刘纬是既感到意外,又有些心向往之。严颜是蜀中老将,资历和声望远在刘纬之上,无论怎么算都是他的前辈,能如此给面子,邀请他参加寿宴,刘纬当然感到面有荣光,这说明对方还是看得起自己的! 另外,两家距离很近,统属地紧紧相邻,关系总是不冷不热,也不是长治久安之策,万一将来南蛮再度反叛或者荆州兵入侵,刘纬还希望能和严颜一起协力抗敌呢!因此,这次的寿宴,可以说是个机会,一个修复彼此之间关系的契机! 因此刘纬刻意准备了一份厚礼:金(黄铜)五百,绢帛五百,外加好刀一柄,良马一匹,在甘宁的护送下,启程前往江州! 在汉代,尤其是汉末三国时期,人们普遍寿命很短,能活到五十之人已属罕有,所以严颜办五十寿宴,也属常情。他不仅邀请了刘纬,就连周边郡县的很多官吏,也都邀请来了。 寿宴的正日是在十一月一日,刘纬他们是头一天就到了。这一次他们没有被拒之城外,报上名号,递上符传,便顺利进入了城内。 刘纬甘宁等一行人进入城内后,发现江州城似乎依然没能复兴,虽然也有一些店铺商家恢复了营业,但街面上冷清凋敝,显然人口还是不足。而且,房屋也很破烂陈旧,有个别地方,仍是断壁残垣。 这一切,都是去年赵韪和沈弥叛乱造成的,尤其是沈弥,给江州城糟蹋够呛!不过,江州城目前的实际状况,也是凸显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严颜还是费诗,他们的内政能力,都很一般! 当然,这也得分跟谁比较!与刘纬治理江阳的政绩比,此二人自然是相形见绌,但此时的江州,其实就是整个蜀中的一个缩影,除了江阳郡,还有成都外,其实别的地方,也未必能强到哪去! 严颜要办寿宴的事,倒是给江州城添了一丝的喜气,毕竟有不少人赶来贺寿,显得热闹了一些,刘纬等一行人来到江州城内的馆驿后才发现,这里其实已经人满为患了! 馆驿,就相当于是招待所,严颜邀请人家前来,自然要安排住宿和饮食,可能因为来的人太多,刘纬他们又来得有些晚,馆驿已经安排不下他们了!无奈之下,刘纬等人只好离开了那里,选择了一家客馆安歇。 第二天,就是严颜的寿宴,刘纬这次可吸取了经验教训,早早地就赶往了严颜的府邸,还别说,可真早,他们竟然是第一个到的! “江阳太守刘纬,为严老将军贺!”在大门处,刘纬递上了礼单,一名看似严府管家之人,接过了礼单一看,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份礼也太厚了! 贺寿,说白了纯属私下里的个人关系交往,不同于刘璋与张鲁之间,代表的是两个势力之间的往来。刘纬送上的礼物,几乎不亚于当初张鲁送来的罢兵修好之礼,这管家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之人? 其实刘纬只想一心修复与严颜之间的关系,不惜重金备礼,却忽略了一件事情,有他这份礼物比较,那其他人怎么办?他的诚意是足够了,但有可能引起其他宾客的不满和侧目。 你的礼物送得这么厚,那我们该送什么?这不是掩人呢嘛! 不过,起码眼前的管家见刘纬出手这么阔绰,立刻是喜笑颜开,连忙热情地招待刘纬进入了厅堂。 其实刘纬还真的是来得太早,按理说严颜今天应该身着盛装,亲自在大门口迎接宾客才对,但因为刘纬来得早,严颜还没准备好,所以管家把刘纬等人安排到特定的席位后,他们喝茶等了半天,严颜才终于来到了前厅。 “哈哈!公子,别来无恙乎!”严颜几乎是小步跑出来的,一边施礼,一边问候着刘纬,一点看不出年事已高的样子,显得精神气十足!他今天换了一身喜服,再不是原本一身戎装的样子,加上那花白的头发和胡须,让人看起来倒像个长寿翁,却不像一员大将了。 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上刘纬送上的贺礼实在太重,严颜的脸上全是笑意,一点也看不出来与刘纬有隔阂的样子! “晚生刘纬,谨贺老将军知命(指五十岁)之寿!”刘纬见严颜出来,竟起身上前,行了一个叩拜之礼!他的这个举动,让在场众人全都是一惊,尤其是甘宁,他觉得这礼节有些太过了吧! 按说严颜现在是平东将军,领巴郡太守,而刘纬是平南将军,领江阳太守,二人的地位不相上下,几乎可以算是平起平坐,刘纬为严颜贺寿,根本无须行叩拜之礼!甘宁是觉得刘纬如此大礼,有些自贬身价了! “公子,这是何故!老夫当受不起也!”严颜也是被刘纬此举惊到了,连忙上前搀扶,刘纬这才起身,仍然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刘纬是太多礼了吗?不是。虽然他身为州牧公子,又居于高位,但论年资德望,都远不及严颜!本来他这般年幼就得如此封赏,已经有拼爹的嫌疑了,很多人并不服气,如果自己再傲慢无礼,显得理所当然,那岂不是更招人嫉恨? 更何况刘纬这一次来,是希望与严颜建立良好关系的,谦恭低调一些,总没有错。 刘纬的目的,达到了,严颜刚才已经看过管家送来的礼单,此时又见刘纬如此尊敬自己,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甚至可以说非常感动! 其实刘纬的担心有些多余,上一次江阳城下之事,严颜并没有记恨他;援助巴西,严颜拒发援兵也是因为实在无兵可调,无粮可用。至于没让刘纬入江州城,那是严颜如同老小孩一样,跟刘纬开的一个玩笑! 严颜与张任一样,本是忠义之人,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只想尽力为主尽忠,为国出力。他不牵扯更多利益的纷争,自然不会因为晚生后辈无礼,就怀恨在心。 更何况上一次在江阳城下,刘纬所言都有道理。大军入城,肯定扰民,这种惯例也的确应该改改,严颜其实在这件事上是赞同刘纬的态度的,只是当时的脸面有些拉不下来而已。 后来,刘纬的作为和立下的功劳,还有治理江阳的政绩,严颜都有所知晓,他是衷心地为刘氏主公有这样的后人感到高兴,更希望刘纬能早日长大,承担起益州更多的重任! “去岁后辈无礼,还望老将军海纳之!”刘纬见先期铺垫做得还不错,连忙又深施一礼,向严颜道了歉。 “哎!区区小事,何足道哉!公子请坐!”严颜满面春风,赶紧再度请刘纬入座,这一次,他把刘纬安排在了离自己的主位最近的右手边侧位,这是最上等的席位了。 “公子礼重,老夫何敢受也!”双方入座后,严颜拱手一礼说道。他是指刘纬带来的那些礼物,说实在的,这份礼太厚了。 “区区薄礼,何足挂齿,谨慰晚辈仰慕老将军之心也!”刘纬连忙回应着,还递上了一个满怀期寄的眼神! 第125章 忠直费诗 刘纬的一个满怀期寄的目光,严颜看到了,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未必全凭语言,有时候,一个表情,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表达内心的思想,而且更加真实直观! 严颜目睹公子刘纬的眼神,分明是对自己既崇敬,又有欣赏之意,而且似乎一点也没掺假,他不禁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严颜已经五十高龄,开始步入老年,而刘纬却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两个人年龄的差距还是太大了。按照旧时封建礼法,刘纬无论如何也该尊重严颜,但这只是一个方面。 刘纬身为州牧公子,而严颜是刘璋的属下,地位高下,显而易见。如今的刘纬又身居太守之职,领平南将军衔,所以,他除了年龄小外,与严颜相比,地位根本不差。 所以,见刘纬如此真诚,尊重自己,严颜也是有些动容了。要知道,在古代,能这么礼贤下士的贵族子弟其实并不多见,大部分都是高傲无礼,有点社会地位就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了。 因此,一时之间,严颜除了感动外,还对刘纬的认识有了进一步的升华! “这小公子,绝非等闲之辈!”严颜不禁在心头暗想着。 “那……老夫愧领之!谢公子厚赐!”到这,严颜终于松了口,拱手一礼,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将军……宾客已至,请将军礼之……”就在这时,严颜的管家上得堂来,犹犹豫豫地禀告道。 看来,今天参加寿宴的宾客已经陆续开始到了,严颜身为主家,理应去大门口迎接。 “公子稍坐,老夫去去就来!”严颜拱手一礼,对刘纬说道。 “老将军且慢,纬与足下同往之!”没想到,刘纬竟然主动提出,与严颜一同去大门口迎接客人! 严颜听了刘纬所言,内心中不禁是暖流涌动,他更加感动了! 刘纬的言行,表面上看没什么,可实际上是很有深意的!首先,他主动提出与严颜一起去迎接宾客,实际上等同于没把自己当客人,而是与严颜不分你我之感!这无形中,又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另外,刘纬是什么身份?州牧公子,平南将军,江阳太守!如此尊贵的身份,他竟然愿意和严颜一起去迎接宾客,这岂不是在给严颜撑场面?众人看见刘纬和严颜一起迎接宾客,会是多么的惊讶? “老夫……大善!谢公子美意!”一开始,严颜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婉拒,可是他见刘纬十分真诚,也没忍心,索性率直地同意了! 严颜五十大寿,本来就人逢喜事精神爽,刘纬的一系列言行,更是让他高兴得无以复加,在大门前迎接宾客的他,始终满面春风,十分兴奋而又颇有荣光! 而刘纬呢,始终是站在严颜身侧下位,热情地帮严颜招呼着来拜寿的宾客,恭敬而又谦逊,又不失大体,更是喜不自胜! 来拜寿的宾客,哪见过这般阵势?他们大多是巴郡的一些社会名流,文人墨客,或者是官场上的大小官员,有些人其实并不认识刘纬,一开始还误以为他是严颜的儿子!到最后,当他们搞清楚了刘纬的身份,每个人都是非常惊讶!这严老将军,太有面子了,州牧公子如同后生晚辈一般地侍奉着,简直是无上荣光! 严颜的这场寿宴,并不是摆在成都,而是所任巴郡治所江州府,不过,却请来了很多宾客。他身为巴郡太守,这个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各大族领袖,哪个敢不给面子?所以,当寿宴开席后,郡府正堂之上,座无虚席,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刘纬今天的表现,赢得了严颜的好感与尊重,他自然是被安排在最靠近严颜主座位右手边的次席上,居于众宾客之首。而在他的对面,正对着刘纬的,在严颜左手边次席上就坐的,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费诗费公举。 当然,这所谓的一面之缘,可是闹得很不愉快,费诗当初和严颜一样被拒绝进入江阳城,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严颜身为武将,性情豪爽,心胸开阔,自然不会记仇;可费诗是个文人,他可没那么大气量!眼下,见刘纬颇受敬重,地位还在自己之上,他面有不快之色。 但是,费诗与严颜的私交不错,为顾全大局,他也不会与刘纬计较什么,坏了严颜的寿宴之喜,可他心里的那股酸劲过不去,几杯酒下肚,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纬公子智量甚大,屡立战功,今日复得以见,实乃某之幸事也!不如与吾同饮此杯,叙城下之谊!”费诗举起酒盃来,向刘纬示意,但说的话,却显得阴阳怪气! 什么叫“城下之谊”?这家伙分明是还记恨自己没让他入城的那件事啊!刘纬一听费诗的话,就明白了他的深意,不禁是有些哭笑不得。 费诗字公举,益州犍为郡南安县人,他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主要因为他的性格非常耿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经常忠言直谏,得罪主上,所以无论在刘璋的手下,还是后来在刘备和刘禅父子的属下,都没有获得多大的重用。 第126章 寿宴惊魂 刘纬轻松化解了一场尴尬,言行得体,不卑不亢,这让费诗对刘纬又有了新的认识!他一时间也发现了刘纬绝非一般纨绔子弟,至少在这个年龄段的同龄人当中,实乃佼佼者,气度与智慧非比寻常! 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费诗是有这样查人识人之能力的,以小见大,他对刘纬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想到这里,费诗不再记仇,反而觉得刘纬的身上似乎闪现出不一样的光环! 可能这么说,有些夸张了,为什么这些人一看见刘纬,都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呢?这就要从历史的本来面貌说起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备之所以能顺利入主西川,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刘璋暗弱,非成大事之主!蜀中士人和官吏,盼望明主,以成就大志向! 益州虽然暗流涌动,很多人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争斗,但其实有识之士,有志之人还是不少的!甚至可以这么说,有些人,本来有大志向,但在自己的主公身上看不到希望,于是也就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理想,而把目光都盯到了利益上,这不能不说是个非常现实的原因! 而刘纬的横空出世,让这些早已经灰心丧气的有识之士,突然看见了新的希望!他身为刘璋之子,又有这般雄才大略,对这些臣属来说,当然欣慰之至! 如果有了英主,谁还会大老远地非得迎别人入蜀为主?谁还会愿意背负卖主求荣的恶名?谁还会没事总想着为自己换个老板?人心思安,如果没到实在不行的地步,大部分人都不会这么做的。而刘纬,就是这些益州士人新的希望! 这场寿宴喜庆而热闹,当然,汉代摆宴席,绝对不像后世那样,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摆个十几二十桌,而是每人面前一张桌案,自己吃自己的。这样的形式,显得有些不够紧凑,但严颜的寿宴还是异常喜气,宾客们情绪高涨,颇为难得! 当然,严颜高兴的情绪,也带动了大家,他身为寿星,频频举杯邀饮,活跃了现场的气氛。这一切,自然是因为刘纬对他格外尊重,让严颜兴奋异常所致了! 也就是说,刘纬的言行,无形中对这次寿宴的成功举办,都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场宾客,也都跟着沾了不少的喜气! 可是,就在众人沉浸在一片喜悦祥和的氛围中时,却突然发生了变故!一名上菜的侍者,突然从衣袖中亮出一把匕首,猛地挥向了刘纬的哽嗓咽喉! 这一击,非常迅猛,速度极快,刘纬刚刚喝下一杯酒,酒盃还在手中,匕首便猛地袭来了!他下意识地向后一躲,利刃还是伤到了他! 刘纬只觉得脖子下面一凉,然后又是一热!血!流血了!他赶紧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七星宝刀,却突然想起自己根本没带刀!这一次来是贺寿,哪有佩刀上人家拜寿的道理?他把刀留在了停泊于码头的船上! 刚才的这一击,出手极为恶毒,如果不是刘纬反应快,下意识地一躲,现在早就被割喉了!不过,他也没完全躲过去,刺客这一刀,划伤了刘纬脖子下面锁骨的位置,一道深深的伤口绽开,血流不止! 刺客见一击未成,回手又是一击,刘纬情急之下,把手里的酒盃,砸向那刺客的头部!刘纬经过这一年多坚持不懈的锻炼,力气已经很大,那漆木的酒盃,竟被砸碎,刺客的脸上,立时也是鲜血直流,因此,他的第二击,又挥空了! 也不知道刺客哪来的这般勇气,见行刺未成,上前一步踩在了桌案上,似乎要发起最后的一击,展现出要与刘纬同归于尽似的架势!直到这时,刘纬依然坐在席位上,捂着伤口,还未起身,这一击,怎么看也是躲不过去了! 这些细节,都是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前后不足两三秒钟,在场的宾客们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整齐地发出一声惊呼,严颜更是一摔酒杯,大叫一声:“公子!” 可是这些,都是无济于事的,刺客已经一脚踏上了桌案,眼看就要对刘纬发动致命一击,也就是在这时候,甘宁出手了! 只见甘宁抡起一脚,朝那刺客猛地飞踹过去,速度极快,正中刺客左翼肋下,这一脚,力量极大,把那刺客直接踹飞出去数步之远,正好倒在了严颜的桌前! “何方小贼,胆敢谋害公子!”严颜一见那刺客就在眼前,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可是员武将,虽然年老,依然精勇! 严颜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下得台来,揪着那刺客,就是一拳挥去!他其实也没带刀,谁会在自己过寿的当天还带着刀啊!这一拳正中那刺客面庞,力量极大,顿时打塌了鼻梁,鲜血喷涌而出! 可让严颜没想到的是,这刺客似乎也太不禁打了,自己只一拳打下去,对方就失去了生机,只有出气,没进气了!他赶紧往刺客身上一看,这才发现,刚才这家伙用来行刺的匕首,不偏不倚,正好刺在了他自己的胸膛之上,正中心脏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刺客,不是严颜打死的,而是刚才甘宁的那一脚,既突然,又力气极大,刺客没有任何准备,突然被踹飞,手里的刀不知怎么地,竟然阴差阳错地插到了自己的身上! 眼见刺客被制服,现场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甘宁和费诗连忙上前,查看刘纬的伤势。费诗虽然与刘纬稍稍有点过节,但兹事体大,他也非常关心刘纬的安危! 刘纬的伤势不算重,起码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口很深,流了不少血,整件衣衫,已经被血迹浸透了一大半,最关键的是,刘纬也是被吓得不轻,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这其实不是说刘纬的胆子小,而是事起骤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多少受到了点惊吓。这就好比你走在路上,突然毫无征兆地有人拍你的肩膀,胆子多大的人,也会被吓一跳! “主公!主公!可安否?”甘宁是最心急的一个人,他此行可是负责保护刘纬的,如今主公遇刺负伤,他肯定是责无旁贷! “无……无碍……”甘宁喊了半天,刘纬才微微地回应道。 “速传医官至此!”严颜这时候,也是关切地赶紧来到刘纬身边,见他伤势不轻,连忙大声吼道。 很快,医官被叫来了,给刘纬做了简单的检查,又敷上药,做了包扎,最后告知众人,这是皮外伤,没有大碍,好生休养就会没事的。 直到这时,在场所有人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地,尤其是严颜!要知道,这里可是他的府邸,今天也是他五十岁的寿辰,在这里有人遇刺,他自然也是首要责任人,而且,被刺的还是州牧公子刘纬,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可是百口莫辩了! “公子,何人欲害君耶?”严颜关切地在刘纬身边问道。 “哼!汝之府邸,何问吾家主公哉!”甘宁冷哼一声,非常不满地对严颜说道!论年纪,其实甘宁才不到三十岁,也属于严颜的晚辈,这样的直接质问,仿佛已经在兴师问罪,颇为无礼。 “此……”不过,甘宁说的在理,本来就是嘛!人家来给你拜寿,在你的府邸遇刺,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严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甘宁刚才的那一脚,却给严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禁对他好奇起来! “足下何人也?”严颜问道。 第127章 刺客疑云 刘纬在寿宴之上遇刺,幸亏甘宁反应迅速,一脚便把刺客踹死了,当然,这其中有偶然性的因素,不过严颜也是武将,在他看来,甘宁绝非等闲之辈,武艺非常扎实! 其实,甘宁早年在州府为官,他与严颜曾经见过面,只不过当时人很多,甘宁又是个小小官职,两个人没有过什么交集。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严颜似乎早就忘记了甘宁,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便好奇地开口询问。 “吾乃纬公子帐下,牙门将军甘宁是也!”甘宁颇为慷慨地回答道,但仍然是有些怨怼之意。 原来是他!甘宁!这个名字,严颜当然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锦帆贼嘛,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是刘纬的属下,还做了牙门将! 严颜突然想起,当初成都水军在泸水中遇到一股不明身份的水军袭击,他当时判断就是巴东叛军的水军,也知道其统领就是甘宁,可是后来,这支水军就无影无踪了,没见在任何地方出现。 到现在严颜才搞清楚,原来甘宁的水军投靠了刘纬!怪不得刘纬能这么快拉起一支水军队伍呢,原来是手下有能人相助啊!同时,严颜也开始佩服起刘纬的手段来,连桀骜不驯的锦帆贼,都能为其所用,足见刘纬手腕之高,会用人! “久仰……老夫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甘宁的武艺,严颜是佩服的,尤其是他治水军,颇有一套,而这恰恰是严颜所不擅长的。他虽然资格老,地位高,但对有本事的人才,还是很客气的。 “刺客,究竟何人也!”谁料,甘宁不吃这一套,仍然咬着不放,似乎不查出真相,决不罢休的样子! “来人!”严颜见甘宁这样,心有愧意!连忙叫来了府中的管家! 要知道,刚才这名刺客,可是以侍者的身份接近刘纬的,侍者都是归管家统属,追究责任自然首当其冲就是他! “将军……小人罪该万死!”那管家被唤来,已经是吓得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显然,他也意识到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肯定会被追究责任,吓得赶紧跪在严颜面前,磕头不止。 “刺客何人也!”严颜带着愤怒的口吻,厉声询问道。 “将军,刺客……刺客非府中之人也……乃是……乃是雇工也……”管家说话结结巴巴,语调颤颤巍巍,终于说出了实情。 的确,严颜今天在府中摆寿宴,来宾很多,仅凭他自己府中的侍者,是肯定不够用的,所以,管家临时在街面上雇佣了不少临时工,充当今日的帮工。 当然,严颜的管家还是尽职尽责的,这些临时雇来的帮工,不知底细,他并没有安排直接与宾客接触,而是主要在后面打杂忙活,负责上菜斟酒的侍者和侍女,依然还是府中原来就有的那些人。 最后,百密仍有一疏,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这个临时来帮忙的刺客,竟阴差阳错地混进了正堂,这才引发了刚才的那惊魂一幕。 管家的这番解释,似乎稍稍打消了甘宁心中的不满之意,他为人并不鲁莽,即使为公子遇刺心急,也是个明白事理之人。的确,如果真像管家所说,这件事的责任还真不完全在严颜的身上,他也只是有个失察的过错而已。 况且,刚才甘宁一直跟随在刘纬身边,主公与严颜的关系,看起来十分友好亲近,根本也不像有如此深仇大恨。更何况,这可是他的五十大寿,严颜能在自己的寿宴上刺杀仇人,招人怀疑?而且,在寿宴之上,见了血光,大不吉利,其实严颜也是个受害者。 那么,这名刺客,究竟何人?他与刘纬有什么仇怨,竟然宁愿豁出性命来刺杀他呢?要知道,即使他真的得手了,在场这么多人,也绝对饶不了他,这刺客分明是一名死士! 在古代,常有雇佣死士,刺杀仇敌的先例,甘宁也知道,这名刺客未必与刘纬有仇,他很可能也是受人指使的,但究竟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甘宁赶忙来到那名刺客的尸体旁,试图找寻一些蛛丝马迹。不过,他翻遍了尸体上下,也没发现有什么证据,这刺客是身无长物,一件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也没有。 不过,从刺客的长相和身材来看,此人应该是个南方人没错,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蜀中之人,这也就意味着,想要刺杀刘纬之人,很有可能就隐藏在益州内部,还不一定是谁! 甘宁找了半天,没有发现什么,颇感失望,但最后,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插在刺客胸口的那把匕首上!他一下拔出匕首,仔细观瞧,虽然上面沾满血迹,但还是可以看出,此刃极为锋利,似乎精钢打造! 要知道,在汉代,虽然铁器已经普及,但像这种百练之钢打造的武器,还是极为少见的,刘纬的那把七星宝刀,其实就是百炼钢制成,刺客的这把匕首,虽然看似不及七星宝刀那般锋利,也绝对是上品!甘宁通过观察,得出结论,这把匕首的拥有者,一定非富即贵,一般人是绝对买不起这种利器的! 甘宁又赶紧闻了闻匕首,传来了一阵血腥味道,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异味,这说明,此刃无毒,他立时放下不少心来!因为古代刺杀时,常有在兵器上涂抹毒药的卑劣行径,以图伤到对方就能要人性命!看来这个刺客并没有那么做。 第128章 严府养伤 刘纬在严颜的寿宴上遭遇行刺,受伤不轻。虽然医官说并无大碍,而且甘宁也确定了那把凶器上没有毒药,可是刘纬还是连续发了好几天的高烧,昏昏沉沉,直到第四天的早晨才烧退清醒。 用我们今天的知识来看,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在没有抗生素和消炎药的古代,伤口很容易会被感染,即使一个小小的口子,都有可能会要人的命,更何况刘纬的那道伤口,其实很深。 好不容易退烧了,也清醒了不少,刘纬缓缓地坐起身,只觉得异常口渴。 “阿幼朵……拿水来……”刘纬迷迷糊糊,虚弱地叫道。 其实这一趟,阿幼朵并没有跟来,随行之人只有甘宁。再说,自从刘纬与琪璎成婚后,阿幼朵已经不在身边侍奉了,他也是烧糊涂了,竟一时间忘记了这些,只是习惯性的召唤了一声。 “公子……请用……”听见了刘纬的召唤,有人立刻奉上水来,刘纬接过去,大口地一饮而尽。 “阿幼朵!你怎么在这?”刘纬喝过了水,把杯盏又递还给了服侍之人,不经意见,猛然看见竟是阿幼朵!他一时惊讶,激动地说出了现代的普通话来! 好在阿幼朵能听懂刘纬说的话,她先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又换了一副怨怼的表情道:“公子唤奴,焉敢不至也!” 阿幼朵的意思是,不是你叫我给你送水的么,怎么现在又这么惊讶反问起我来了? 其实,刘纬负伤后,甘宁本想带他回江阳,但严颜说此伤不轻,不宜轻动,挽留他们在自己的府中养伤,甘宁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他便派人速回了一趟江阳,把阿幼朵给接来了。 在甘宁眼中,阿幼朵一直都是刘纬的近身侍女,有她来照顾和服侍刘纬,自己才能放心。也的确如此,阿幼朵听闻刘纬受伤,竟比甘宁还急,日夜兼程地赶来,一直服侍在刘纬的身边。 而这一切,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刘纬并不知情,所以才会这般惊讶。 “琪璎……可好?”刘纬大概是因为刚刚退烧,脑子还不太清醒,开口第一句话,竟然问及起自己的夫人琪璎来! “夫人亦焦急万分,然不便前来,百般嘱托奴尽心服侍公子……”阿幼朵的目光突然一暗,显然心里有点不高兴了,不过还是如此回答道。 也难怪阿幼朵不高兴,自己日夜兼程赶来,服侍在侧,刘纬醒来第一件事却问起新婚夫人来,也不问问自己,她小女人的嫉妒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的确,琪璎身为刘纬的妻子,不便来到江州侍奉,身为人妇,不宜抛头露面,但她其实是很着急的,只能是嘱托阿幼朵,好好照顾刘纬。 “兴霸何在?”刘纬倒是没察觉到阿幼朵的异样,又问道。 “兴霸将军于室外日夜守护,已近三日矣!”阿幼朵连忙解释道。 刘纬一听此言,非常感动。甘宁忠心可嘉,他一定是担心阴谋卑劣之人害自己之心不死,会再有不测,才如此忠于职守!看来这个人,自己是真的用对了! 的确如刘纬所料,甘宁不仅派人把刘纬养伤的房间守护得十分严密,而且他自己也一直守候在室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几天,甘宁甚至都没怎么合过眼!有严颜府中下人送饮食和药物时,甘宁也必须亲自检验,确定没有问题才放行,以策万全。 其实,甘宁这几天也是急坏了,公子的伤说轻不轻,还一直发烧,昏迷不醒,他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万一刘纬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甘宁都有一头撞死的心思! “速唤兴霸至也!”刘纬赶紧让阿幼朵叫甘宁前来。随后,阿幼朵出了寝室,把一直守护在门口的甘宁叫进来了。 “令主公遇险,实乃甘宁之罪也!愿领主公责罚,以慰吾心!”甘宁一进来,小步上前,竟双膝跪倒在刘纬的面前,眼含热泪,激动说道。 其实,甘宁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终于看见刘纬没事了!另外他也的确是对自己的失职感到深深自责。 “此为何故!兴霸快请起!”刘纬一点也没有怪罪甘宁的意思,反而见他如此真诚相待,颇为感动。他撑着虚弱的身体,赶紧去扶甘宁,可却说什么也拉不起来,甘宁只是一门心思地自请惩处。 “此番非兴霸之过,盖因奸邪小人,欲图吾命……”刘纬见甘宁如此倔强,只好是话锋一转,这样安慰甘宁道。 “主公,末将多方查问,尚未得刺客之底细也……”甘宁面有歉疚之意,拱手说道。 对此刘纬当然心中有数,用这种卑劣手段要人性命的阴谋家,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想查出究竟是谁指使的,太难!不过,现有的一些蛛丝马迹,最起码可以判断出个大体的方向,让刘纬知道,将来应该提防哪些人。 随后,甘宁把自己调查的一些情况,还有自己的推测和想法,一同汇报给了刘纬。 刘纬听完,默默点头。他觉得甘宁的想法是正确的,严颜是首先可以排除嫌疑之人,自己五十岁寿宴出了这样的事,他其实也是个受害者,更何况两人之间并没有这样的仇怨。 甘宁所判断,刺客是个南方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益州本地人,这条线索其实很重要,刘纬稍加思索,推测想要自己性命之人,十有八九就在益州! 另外甘宁所说,那把匕首非常罕见珍贵,一般人是不会拥有的,这样怀疑的目标又可以锁定在那些有钱有权的世家大族身上了! 想想自己都得罪过谁呢?庞羲基本可以排除,他无非就是拥兵自重,不肯派发援兵而已,表面上看与刘纬产生了些许不愉快,但还不至于会谋害自己的性命吧? 张松?应该也可以排除,他身为益州别驾,虽然有些自私好利,但却是父亲刘璋信任和倚重之人,此人虽然善使鬼蜮伎俩,但只是权谋之争,应该不会下作到派刺客暗杀。 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任秀了!上一次盐井之争,他可是吃了大亏!自己养的三千府军,几乎全军覆没,最后也是一点利益没有得到。这一次,刘纬打败张鲁,立下大功,犍为郡被硬生生地拆分为二,成立了江阳郡!还有,刘纬击退南蛮入侵后,僰道县又被刘璋大手一挥,划入了江阳郡。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损害任秀的利益!盐井没有图谋到,自己的地盘却一点一点地被刘纬蚕食掉了,他怎么会不心生怨恨? 刘纬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幕后指使者就是任秀了!想着他那张丑恶虚伪的嘴脸,刘纬心生厌恶,甚至有些恼火!不过,这一切都是猜测,根本没有什么证据,他想兴师问罪也没有理由啊! “唉……”最后,刘纬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此时的甘宁,也看出了刘纬的无奈,内心深感愧疚!其实甘宁原本是想活捉刺客的,可没想到阴差阳错,一脚就把他给踢死了!如今的局面,甚为尴尬,除了推测,竟然毫无别的办法可言! 甘宁是一员武将,虽然有些才智,但面对如此复杂的政治局面时也是力不从心了,他只能企望刘纬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兴霸!命汝于江阳新军中,拣选忠勇清白之人三百,组建内卫!”沉默了许久,刘纬突然开口下令道。 第129章 内卫部队 刘纬下令,让甘宁选取三百人,似乎是要组建一支专门保护自己的护卫军! 在此之前,刘纬一点也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甚至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因此,在以往,刘纬的身边除了几个随从,几乎就没有其他人了,甚至很多时候,他的身边只有侍女阿幼朵,连个贴身的保镖都没有。但是现在,这件事也不得不提上了日程。 甘宁闻听刘纬的命令,觉得这也算是个解决办法,不禁眼前一亮,赶紧拱手请命道:“谨受命也!末将愿充统领!” 甘宁其实一直都有一种赎罪的心态,他还是觉得主公遇刺,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听闻刘纬要组建内卫队,他竟主动请缨,表示愿意贴身保护刘纬。 “不可……兴霸乃水军大将,安能大材小用!”刘纬微微一笑回应道。 的确如此,甘宁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甚至将来有可能成为方面军的统帅,怎么能让他统领内卫队,专门负责保护自己呢,刘纬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如此大材小用的。 “呃……何人统领哉?”甘宁似乎有些不放心,沉吟之后,连忙询问刘纬道。 “嗯……汝所选人等,交善长之手即可也!”刘纬也是思虑了一下,才回答道。 所谓的善长,指的其实是张虎,这是刘纬为其取的表字。还记得吗?他是当初刘纬挨家挨户走访难民时,所收的那个老婆婆的孙子,也是后来第一次立功授勋时,唯一荣获一等大功的那名士兵! 如今的张虎已经被刘纬破格提拔为忠义校尉,为护军张翼麾下最忠勇敢战之人,而更难得的是,张虎此人粗中有细,颇有头脑,并不是个莽撞武夫,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也很有韬略! 在之前的一次剿匪战中,张虎曾经统领所部人马,设计诱杀了盘踞在符节县附近的一伙悍匪,而自己人却无一伤亡,其战绩和手段让刘纬颇感高兴与欣慰。 刘纬任命张虎做内卫的统领,其实还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张虎不仅头脑灵活,也是刘纬最早招入军中的东州难民。他们这些难民子弟,都深感刘纬拯救倒悬之苦的恩典,对江阳和刘纬普遍忠诚无瑕,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更何况,刘纬要成立的这支内卫队,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保护他的个人安全,还有更深一层的打算! 甘宁也知道张虎,虽然自己不能贴身保护刘纬有些遗憾,但他觉得这个人选还是合适的,于是便也没多争辩,又拱手一礼,请示道:“此军,当以何名?” “暂且命名——锦衣卫也!”刘纬沉吟半晌,终于下令道。 到这里,大家都该明白了吧!锦衣卫是干什么的,相信每一名了解历史的朋友,都很清楚!这是明朝设立的一个特务机构,由皇帝统属,用以控制百官,镇压百姓。 当然,刘纬成立的锦衣卫,可不完全是照搬照抄,他并不打算把这支队伍建设成像明代那种恐怖的特务机构,而是想成立一支情报部队! 之前经历的种种,让刘纬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他是来自现代的穿越者,自然知道情报工作的重要性!以前的刘纬,深感自己对益州各地和各派的实际情况了解太少,很多犄角旮旯的隐事,他都不甚了然,这样对他的一些战略决策,都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另外,刘纬胸有大志,他虽然暂时目光只盯在益州,但是将来迟早要逐鹿中原,放眼整个天下!如果能掌握其他各路军阀的相关情报,这对于刘纬的应对和决策将会非常有助益! 这一次的遇刺,正好是个契机,刘纬打算成立锦衣卫,一方面负责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另一方面,这些人经过训练,也可以刺探各处情报,让他能及时掌握天下动态! 当然,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情报网络的建设,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刘纬是想通过成立锦衣卫,先把基础和架子搭建起来,日后再逐步完善和发展,相信不远的将来,锦衣卫会成为一支优秀的情报部队! 就在刘纬和甘宁二人交谈之际,严颜来看望刘纬了,阿幼朵禀报后,刘纬连忙起身,迎接严颜的到来。其实,这一次的遇刺,刘纬既没有怪罪甘宁,也没埋怨严颜,他始终是一种大度的心态,只是痛恨那真正的幕后黑手而已。 “听闻公子初愈,老夫特来探望!”严颜一进门,连忙拱手深施一礼,客气地寒暄道。 “纬安能受老将军重礼,不敢!不敢!”刘纬刚刚恢复,身体还有些虚弱,他在甘宁的搀扶下,赶紧还了一礼。 “此乃老夫命人所备,于公子贵体大有裨益也!”严颜随即唤来随行的几名侍者,他们的手里捧着许多珍馐美食,还有药材。 刘纬只简单看了一眼,便发现那些都是补养身体的好东西,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两样东西:参汤和鱼翅粥! 人参的药用价值,在中国被利用得很早,起码在汉代,人们便已经知道这东西是补养身体的好药材了!只是人参的产地在遥远寒冷的北国,就算整个蜀中,估计也没有几人拥有,严颜竟然能够搞来,肯定是下了血本的! 而鱼翅粥的出现,就让刘纬更加惊讶了,据他所知,历史上对于食用鱼翅的记载,最早是在宋代!他没想到,在汉末三国时代,自己的面前竟然就摆着一碗鱼翅粥! 鲨鱼只在海中有,而且性情凶猛,能攻击人类,捕猎起来十分危险!况且,内陆的蜀地之人,要想吃到鱼翅,千里迢迢的运输和保鲜,也及其困难! 干鱼翅最怕的就是受潮长虫,在今天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都很难保证没有运输损耗,在古代便更是如此了!特别是蜀地潮湿,运输又多是水路,由海边运到蜀地的鱼翅,损耗甚巨,往往所剩,不足十分之一,这更使得此物极其珍贵,说是价抵万金也不为过! 严颜精心准备,为刘纬补养身体的好东西,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也着实没少花费!他其实与甘宁有着类似的心思,对刘纬遇险深感愧疚,毕竟这件事是发生在他的府邸! 眼见着这些东西,刘纬深知严颜之诚意,一时间很是感动,他连忙躬身行礼,拜谢严颜,笑纳了这些好东西,并当着严颜的面,品尝和进食起来。 刘纬虽然是个穿越者,但这参汤和鱼翅粥,他也还是第一次尝试,以前的他只是个孩子,哪有机会吃这些东西!再说,这些东西,即使在现代也是很贵的,刘纬家庭条件平平,根本没机会接触到。 刘纬是仗着自己博学强记的优点,才能一眼认出这些食物和药材的名头,不然,恐怕就要露怯了! 要说这味道……刘纬吃过以后,真没觉得有什么好的,尤其那参汤,以前看影视剧里的达官贵人动不动就吃,却没想到味道很怪,说苦不苦,说甜不甜,一股土腥味!那鱼翅粥,吃起来与粉条差不多的口感,而且还有一股排泄物般的腥骚气,吃得刘纬有些恶心! 不过,这毕竟是严颜的一番美意,刘纬不忍辜负,索性佯装很享用的样子,吃了个碗底朝天,方才罢休。 “公子……关于刺客……”眼见刘纬吃完了自己送上的补品,严颜欣慰一笑,转而又严肃起来!他屏退下人后,马上就转入了正题。 刘纬目睹严颜如此郑重,心里也很纳闷,难道老将军他查到了什么线索? 第130章 真凶疑云 眼见严颜如此郑重,刘纬也收起了笑容,屏息凝神,准备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此事……老夫遣人于江州城内查问,确小有所获也……”严颜捋着自己那浓密花白的胡须,意味深长地说道。随后,他详细地向刘纬和甘宁解释起来。 原来,寿宴行刺事件之后,严颜也十分恼火,便立刻下令郡府和江州县所有官吏,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查出刺客的来历!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给刘纬个说法,另外也是为了自证清白。 刘纬在自己的寿宴上遇刺,无论如何严颜也难逃罪责!将来州牧怪罪下来,他的老脸往哪搁?另外,出了这样的事,难免会有奸邪小人从中作梗,挑拨是非,陷害于他! 另外严颜也分析了一下事态,他觉得这个幕后黑手,的确阴损!竟然选择在刘纬参加自己寿宴的时候行刺,这说不定是对方的一箭双雕之计!既除掉了刘纬,又恶心和栽赃了自己,真是机关算尽! 因此,严颜不可能不重视这件事,他比谁都更想知道刺客的真实身份以及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经过了几天的调查,他们还真就查到了一些线索!一名城门卫兵,看了刺客的画像后,突然回忆起,此人是于数日之前进入江州城的,而且所持路引(通行证),是阆中县所发!还有,一名客馆老板,也认出了这名刺客,他入住时所凭路引,也是阆中县所发的! 孤证不立,但现在有两个人同时记得刺客,还确认路引的签发府衙是阆中县,这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在汉代,其实很少有人员流动的现象发生,一般的百姓都是生在哪便死在哪,一辈子都未必走出过自己的家乡,况且,朝廷也不允许百姓到处乱窜,哪像现在,没事还能旅个游四处逛逛! 当然,人员的流动也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见罢了,无外乎有三种情况!一是官员调动,会出现人员流动,古代的地方官员,可未必就是本地人,他们大多是朝廷委任的外来人;二是商贾往来,这就比较好理解了;三是灾民流动,哪个地方受灾了,百姓活不下去,便会四处逃难,他们也被称为“流民”。 这三种情况,除了流民外,其他两种人从一个地方去往另外一个地方,都是需要持有路引或符传的,不然便会寸步难行,无论走到哪里,必须凭身份证明文件,才能进城或入住客馆! 时值建安六年,正是汉末战乱时代,对于民间人员流动的管束并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但是蜀地因为与世隔绝,官府对于这方面的管控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江州城。 严颜担任巴郡太守后,为尽快恢复这里的社会秩序,实行了严格的军管!因此,对于出入江阳城人等,盘查很细,没有符传或路引,是根本进不了城的。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刺客想要混入江州城,就必须持路引或符传,而现在调查出来,他手里的路引,竟然是阆中县发的!这怎么能不让人产生无尽的联想? 阆中县,我们之前提到过,那里是巴西郡的治所,平西将军庞羲正是驻扎在那里。这个刺客,所持路引,竟然是阆中县所发,难道他与庞羲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刘纬听了严颜的讲述,不禁是面沉似水,脸色有些难看。严颜的看法,与刚才自己的推论不同,刘纬本来首要的怀疑对象是犍为郡太守任秀,没想到,现在又蹦出来个庞羲! 当然,路引是阆中县发的,也未必就能证明刺客是庞羲派来的,他会愚蠢到这么轻易就落人把柄吗?刘纬猜测,真正的幕后指使者,也许有更加复杂的图谋! 自己在严颜的寿宴上遇刺,无形当中,他也成了受害者,而幕后黑手故意让刺客手持阆中路引,留下行踪,是不是也有其它目的?是为了栽赃嫁祸给庞羲吗? 从动机上来看,犍为郡太守任秀的作案可能性最大,但庞羲其实也难逃嫌疑!他素来与严颜不和,借着其寿宴之机刺杀刘纬,既解决了心头之患,又能栽赃和恶心一下严颜,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但是,如果庞羲真的是幕后主使,那问题可就严重而且更复杂了!自己与其几乎是无冤无仇,上次阆中城下,他也不过是拒发援兵,这样的事也算不上可以要命的仇隙!如果说他真有什么动机,那肯定是为了长公子刘循! 庞羲的女儿嫁给了刘循,他可是刘循的老丈人,也是其身后的助力和支撑,他自然希望将来的州牧继承人是刘循!而现在,刘纬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便这么出色,风头盖过了兄长刘循,也许庞羲对此产生了忌惮,索性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想彻底铲除刘循继位路上的竞争者和绊脚石! 刘纬思索了半天,觉得这也是可以说得通的一种动机,但最关键的一点是:庞羲是自作主张,还是兄长刘循也知情? 如果兄长刘循知情,那就说明他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嫌隙,巴不得除掉自己!甚至可以猜测,刘循其实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庞羲不过是个执行者罢了! 想了许多,刘纬不禁是汗毛竖立,后背发凉!表面上看起来谦让友爱的兄长,如果真的有除掉自己的心思,这也太可怕了!难道他是怕自己的功劳太大,抢了他的嫡位? 当然,这一切其实还都是猜测,刘纬没有丝毫的证据可以去指控刘循,甚至可以说,他连庞羲和任秀都无法去追究责任!这一次遇刺,搞不好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 “此事……当禀州府,乞州牧处置……”见刘纬愣了半天的神,也不表态,严颜无奈,最终建议道。 “唉!从长计议吧……”刘纬这才有了回应,轻轻叹了口气,略显失望地答道。 也不怪他们失望,因为所谓禀报州府,由刘璋来处置,可以预见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他们自己都查不出来究竟谁干的,刘璋难道就能查出来了? 一场刺杀案就此告一段落,虽然诸人依旧是满腹疑云,但也无可奈何!书中代言,后来刘璋得知了刘纬差点遇刺身亡的消息,也十分震惊,他甚至还叫来了刘循,旁敲侧击教训了他一番!当然,刘璋不会明说什么,只是教导刘循要有个兄长的样子,真正做到兄友弟恭,要有慈爱宽厚之心,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刘循也是个冤大头,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并不是他!刘循虽然已经开始对刘纬的功绩有所忌惮,但还真就没动要除掉刘纬的心思! 因此,刘璋的一番旁敲侧击,却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他的本意是给刘循提个醒,没想到这么做,让刘循误以为是刘纬在父亲面前告了自己的黑状,反倒更加深了兄弟二人之间的隔阂! 至于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刘纬他们全都没猜对,不是任秀,不是庞羲,更与刘循无关,而是另有其人! 就这样,刘纬在严颜的府中修养了将近半个月,这才将要告辞离开江州,返回江阳。谁料,刘纬向严颜辞行之时,老将军却说什么也不让刘纬走,似乎有什么难处,吞吞吐吐,显得十分难以开口的样子。 “巴郡百业凋零,民不聊生,老夫兵事尚可,然政力不足,还望公子助某,为百姓所安哉!”严颜转弯抹角,踌躇了半天,这才道出了自己真正的心思! 第131章 虚心求教 巴郡与江阳郡紧邻,刘纬在江阳的所作所为,严颜不可能不知道,他即使之前不甚了解,现在大概也是了如指掌了。通过对刘纬的了解,严颜发现,这位小公子不仅能在沙场上履立战功,治理一方民政也是得心应手! 而严颜自己呢?自从担任巴郡太守以来,不可谓不勤勉,一位知命老人,却每天吃得很少,睡得也很少,整日忙于政务,他也想尽快恢复巴郡还有江州城昔日的繁华,可是做起来却感觉力不从心。 严颜是蜀中人士,但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子弟,年轻时投笔从戎,由一兵卒做起,数十年军旅生涯,方有今日成就!然而,他在军中浸淫的时间太久,在治理政务这一块,几乎就是空白。 就比如之前我们提到的,严颜为了尽快恢复巴郡叛乱过后的秩序,实行了严格的军管。当然,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这一措施的确在短期之内便扭转了巴郡无政府的混乱状态,社会秩序也好转起来。 但是,军管应该是暂时的,可严颜却过于迷信军管的效果,一直在延续这一措施,造成了诸多弊端! 首先,严颜为防止流寇作乱和荆州奸细渗透,对人口流动进行了严格的管控,但也因此,导致很多逃亡百姓都没法返乡! 逃亡百姓的身上,哪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就因为这样,很多当初在沈弥之乱时逃亡的巴郡百姓,在归乡的路上处处坎坷,遭到盘查却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到了家门口都进不去!有很多百姓被逼无奈,投往了他处,造成巴郡现在人口凋敝,百业萧条。甚至有些人失去了生计,为了谋生,铤而走险成了占山贼匪! 另外,因为军管过严,许多商人也不敢到江州做买卖了,导致江州城的商业始终恢复不起来,因而物资奇缺,很多地方,以物换物,钱已经买不到东西了! 还有,因为严格的军管,各处县乡都驻扎着军队,地方官的权力基本被架空,县政之决策,往往出于军官之手!这些行伍之人,打仗还行,管理民政都是二百五,大字都不识几个,更断不明白什么公案!更何况严颜手下的军队,可不比刘纬的江阳新军,军纪并不是很好,扰民害民的事时有发生,搞得民怨沸腾! 现在的严颜,也是十分为难,如果骤然废止军管,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社会秩序会不会又乱起来?但如果不废止军管,长久下去,可能会生出更大的乱子! 除了军管的问题外,巴郡这样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现在的严颜真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 这一切后果的主要成因,都是严颜缺乏内政经验导致的,而他的助手费诗,应该算是有一定政治能力的人才,但是他刚正不阿,不会转圜,做事认死理,缺乏创造性思维,这一年以来,他倒是也跟严颜一样勤勉,但是把自己累得要死,巴郡的现状依然没有什么太显著的改观。 因此,严颜大摆寿宴,邀请刘纬来参加,其实也暗含着想跟他套套近乎,向这位后生公子讨教些经验的打算!谁料,一开始事情都很顺利,刘纬对自己也很尊重,两人的关系也很融洽,严颜本打算寿宴结束后,留刘纬住上几天,好好请教和交流一番,却不料发生了行刺事件! 刘纬受伤后,严颜一直感到十分愧疚,更别提什么向他请教的事了!如今刘纬伤势初愈,就要离开江州了,严颜这才迟疑半天,不好意思地提起这件事来! 严颜之所以显得非常不好意思,一方面因为自己这么大的岁数,却要向一个后生晚辈请教,脸面有些抹不开;另外一方面,刘纬在自己的府邸遇刺,身体尚未恢复,他就提出这样的要求来,有些强人所难,也着实有点难以开口。 严颜的这番话,不禁让刘纬很意外!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竟然虚心向自己求教,不耻下问,其心胸可见一斑!同时,刘纬还品出了另外一番滋味来! 严老将军这是认可自己啊!不然,怎么会低三下四地向自己这个后生晚辈请教?想到这一层,刘纬不禁满心欢喜!严颜是什么人?蜀中大将!自己如果有真有并吞天下的雄心壮志,这样的忠勇之人将来若能归为己用,岂不是大有助益? 当然,这件事现在还急不得,刘纬自己是什么身份?江阳太守而已,与严颜地位相当,如何将其收入帐下?不过,这却是个非常好的开端! “老将军爱民之德,纬深感其诚也!愿助君一臂之力!”刚刚还要辞行的刘纬,竟坦然地直接同意了! 严颜本来也没指望刘纬真能答应,可没想到小公子竟然这么爽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自己的请求,他不禁喜上心头,连忙起身一躬到地,对刘纬深施一礼! “老夫代巴郡百姓,拜谢公子哉!”严颜虽然嘴上说是替老百姓感谢刘纬,其实他何尝不是满心感激之情呢! “老将军大礼,纬不敢受也!”刘纬也赶忙起身还了一礼道。 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可关键是刘纬该如何帮助严颜呢?巴郡现在的问题非常多,刘纬并不了解实际状况,一时间也难以提出什么具体的建议。 但是,对于军管一事,刘纬是早就了解的,他也看出了这其中的弊端!刘纬认为,目前巴郡的首项要务,就是要废止军管,整肃军纪!于是,他首先向严颜提出的建议,就是这条! 可是,严颜听了刘纬的话后,却捋着自己的胡须,沉吟不语,表现出略显失望的样子。他向刘纬请教的是治理民政的问题,可这小公子一上来就染指军事,要知道,自己可是个老将,军事方面,难道还能不如个后生晚辈? 刘纬何等聪明,严颜只稍一沉吟,他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素来军事出于民政,盖莫能外,况今之乱世乎?”刘纬连忙向严颜解释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在强调政治决定军事,军事也不能独立于政治之外,这两者本就是同根同源的。尤其当今恰逢乱世,军事与民政更是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不像和平年代那样,军队只对外作战,与老百姓几乎没有什么纠葛,但现在不同,要处理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也是治理好民政的首要保障! 而且,现下的巴郡,这个问题已经十分尖锐,不解决是肯定不行的。 “军者,源于民也,非能保境安民,反为所扰,盖民心所失之故也!”刘纬没等严颜回答,又接着说道。 是啊!江阳郡目前的情况,严颜也有所了解,那里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江阳新军也是纪律严明,与民秋毫无犯!相比之下,自己手下这些兵,素质可就相距甚远了!严颜虽然心里不太服气,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认可刘纬所说,开始动摇了。 看来废止军管,整肃军纪,的确是重中之重!不过,只是这样还不够啊,现在江州物资短缺,民生凋敝,改如何处置呢? “公子所言有理,然民政……亦重也!”严颜虽然认可了刘纬的说法,但还是在强调一点,那就是自己治下的巴郡该如何能像江阳郡那样兴盛起来呢? “老将军勿忧,纬定为君助力也!”刘纬微微一笑,笃定地承诺道。 刘纬的承诺可不仅仅是口头文章,而是当场提出了四项具体的条款来! 第132章 大力援助 刘纬愿意帮助严颜,并提出了四项条款,与其商议讨论起来。 第一,刘纬答应援助江州府布帛、粮食、食盐等急缺物资,但必须用钱来买,他可以给出最低的价格,算是帮助严颜暂时解决物资短缺的问题。 现在的江州,甚至整个巴郡,最缺的不是钱,而是东西!因为之前的动乱和后来的军管等原因,商人都不愿意去他们那里做生意了,导致各种物资及其匮乏,民间以物换物,铜钱几乎成了废金属!你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或者价格极高! 第二,刘纬答应贷款百万钱给江州府,利息也不算高,偿还期限五年,可以分期还款! 巴郡和江州府,虽然现在暂时不缺钱,只缺物资,但是将来呢?因为本地民力尚未恢复,农业和工商业水平都很低下,产出极少,短期内仍然很依赖外来的物资供应,这就得需要大量的钱! 严颜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与当初法正初任江阳功曹时几乎是一样的,你就是有再多的钱也经不起这样的花费!再说,巴郡百废待兴,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刘纬这项决定,无异于是帮助严颜解决了财政上的困境! 第三,刘纬与严颜商定,除郡府之间的合作援助外,民间商人也可以互相进入对方境内经商,无论是开办商号,还是大宗货物的运输和销售,都免税!也就是说,江阳商人去江州经商,严颜他们江州府不收税;江州商人去江阳经商,刘纬他们江阳府,也不收税! 这一条款,互惠互利,还促进了民间商业流通,尤其对严颜的巴郡来说,是大大有利的!要彻底解决物资短缺问题,只靠官府之间的合作是不够的,关键还得是民间往来,互通有无! 第四,刘纬承诺,暂时借用一些江阳的能员干吏给严颜,帮助他治理民政,以缓解目前江州府缺乏经济和技术管理人才的尴尬局面!刘纬还反复强调,只是借用,因为他自己手下的干吏也缺,严老将军可不能将来扣着人不放! 这四项条款一经提出,严颜刚刚还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多云转晴了!在他看来,这四项举措,无异于是刘纬无私的施舍和援助,无论怎么看都是对自己、对巴郡十分有利的!于是严颜也没多想,立刻欣然接受了,而且心里更加感动于刘纬的人品和诚意,对其的信任感也是陡然而升! 可是,严颜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看事情过于表面化,刘纬那么精明的人,能干吃亏的事? 第133章 盐井之变 刘纬一路由江州回来,其实心情不错,他为自己精心布下的一盘棋局颇感满意!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一趟,他拉近了与严颜之间的关系,两个人虽然年龄差距较大,却也似乎成了忘年之交! 就在刘纬告别严颜,即将返程的时候,严颜亲自到江州码头送行,表现得十分不舍,还赠送给刘纬一身珍藏多年的铠甲,并百般叮嘱刘纬有机会一定还要来江州! 这铠甲,可不是平白无故可以随便赠送的东西!甲胄是用来做什么的谁都知道,那是武将们保护自己安全所用之物!所以在古代,武将之间馈赠铠甲,暗含着以命相托之意!也就是说,这是一件很用心的礼物,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要珍贵! 刘纬怎会不解这其中的深意?严颜这是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从今往后,两人绝对可以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了!他也深受感动,取下腰间佩玉,赠与严颜! 中国古人特别崇尚美玉,并以玉来比拟君子之气度,这种在西方人看来不过是破石头的东西,在古人的眼中却是无比珍贵的,非金钱可以衡量! 刘纬的这块玉,其实是生母张氏所留遗物,他一直佩戴在身边,以表思亲之意。穿越的刘纬,也是从阿幼朵口中得知这块玉的来历,虽然张氏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刘纬也是十分珍爱这块玉的,如今他竟然舍得将其赠与严颜,可见诚意十足! 以玉赠与异性,代表着定情信物,结金玉良缘;以玉赠与同性,也是一种信物,代表两人从此结下了君子之交! 也就是说,这一趟,刘纬不仅收获颇丰,还与严颜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将交上了朋友,这怎么能不让他高兴呢!即使这一次江州之行,他经历了遇刺惊魂,也似乎没能影响到回程中的好心情。 可是这好心情只持续到了江阳码头,刘纬还没进城,便看见法正焦急地等待在那里,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主公,蛮兵攻占盐井矣!”就在刘纬的船刚刚靠岸,还没结索停稳,法正便一下子跳上船来,急忙向刘纬禀报道。 什么!蛮兵占了盐井!刘纬闻听此言,不由震惊不已!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年初南蛮爪哈部刘楷进犯,被刘纬打退,为了长治久安,刘纬还与其达成了通商合作的协议,并且他还把这一治蛮政策建议给了刘璋,得到了采纳,目前已经推广开来! 建安六年,蜀中饥荒,正是因为刘纬的这一治蛮政策,使得双方互通有无,都有所裨益,避免了大规模饿死人的情况发生,为此,有不少人都觉得刘纬十分英明,竟能以小著大,以怀柔之策彻底解决了南蛮问题! 可如今,南蛮竟然又反叛了,而且还攻占了江阳郡的命脉——盐井!这可是大大出乎刘纬所料,让他震惊不已! “骏才等可无恙乎?”刘纬连忙问道。 骏才,是王伉的字,他一直率兵驻扎在盐井,保卫那里的安全。如今盐井被蛮兵攻占,刘纬的第一个问题,先是关心起王伉等江阳新军将士们的安危! 法正闻听此问,先是一愣。他本以为盐井失守,刘纬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主公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关心属下们的安危,真乃仁慈之主也!但是,这恰恰却是法正不愿提及的一个话题,因为驻扎在盐井的五百新军士兵,连同王伉一起,都被蛮人生擒活捉了! “暂……暂无大碍……骏才等,受俘之也!”法正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刘纬的表情回答道。 他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法正深知刘纬个性,他虽然仁慈,但对某些情况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比如当初,沈弥叛军那几个斩杀统帅的小校,刘纬杀他们可是眼睛都没眨! 江阳新军自从组建以来,经过数次大战,有英勇阵亡的情况,却从来还没有被俘的情况,更没发生过叛逃等现象。叛逃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死罪,可是这被俘情形,因为从来没发生过,法正也不知道刘纬会对这些人如何处置! “缘何受俘也!”果然,法正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一听王伉等人是被俘的,刘纬的脸色难看起来,虽然没有发怒,只是反问了一下原因,但这样的平静态度,更让法正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还不如大怒! “请主公上岸回府,容在下细细禀报……”法正环顾四周,觉得此地并非说话之所在,连忙拱手请道。 刘纬其实没有生气,而是十分不解!王伉领五百新军将士,守卫盐井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曾经打败过任秀族弟任凯率领的郡府大军,怎么会突然被蛮人攻占了盐井,王伉和所部人马还全体被俘呢! 王伉等人难道没有丝毫抵抗吗?江阳新军的精神所在就是敢于死战到底,即便敌众我寡,也应勇于拼死一战才对!况且,盐井军寨十分坚固,外面还有陷阱,蛮兵是怎么打进去的? 刘纬觉得法正所言有理,于是便离开船只上了岸,随后进入江阳城,回到郡府内。此时,一干人等早已经聚集在公厅内,就等着刘纬的到来。 “公子,吾等听闻江州之刺,心甚虑也!然未敢轻离职守,探望公子,请恕我等怠慢之罪……”一见刘纬进来,公厅内的众人整齐地站了起来,张翼拱手深施一礼,带头对刘纬说道。 如今,刘纬的属下越来越多了,但张翼、张嶷和陈式三人,是最早追随他的,所以其他人都称呼刘纬为主公,而此三人却一直称他为公子,也算是关系最近的嫡系才特有的称谓。 也正因为如此,张翼等人也是最担心刘纬安危之人,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刘纬遇刺负伤的消息传来时,每个人的心里都很焦急,恨不得能马上赶往江州探望。 关键时刻,是法正止住了众人!其实他的心里也急,但想着现在刘纬不在,江阳几乎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如果这时候大家再擅离职守,江阳恐怕会生出变故!于是,他命令各人坚守岗位,只委托阿幼朵前往江阳照料,着实是识大体顾大局,不愧是刘纬最为倚仗的军师! “令君等忧心,实乃纬之过也……然盐井之事,乃何故所致?”刘纬拱手还礼,稍稍客气了一句,便马上转入正题,不再谈论这一次遇刺负伤之事,而是快步来到正位坐下,目视众人问道。 “主公,盐井之讯,今日方抵也……”法正赶紧拱手一礼,开始解释起来。 原来,盐井失守的消息,是今天刚刚传到江阳的,法正他们也是前脚刚刚获知,后脚刘纬就回来了,也是真够巧的!就好像这件事是给刘纬遇险归来准备的一份“意外惊喜”! 法正说,报信之人,乃是井亭村的一名百姓,还是个孩子,他跑到江阳之时,已经累得虚脱,而且明显被吓坏了,所报情况也是杂乱无章,他听了半天才搞清楚,原来是蛮兵攻占了盐井,王伉和守卫士兵五百人,以及井亭所有村民,全体被俘! 除此之外,其他的信息,这孩子就什么也说不上来了。法正当时紧急派出了好几路探马去往井亭,试图弄清楚状况,但现在这些探马还尚未有回报。 情况就是这些,法正汇报完毕后,目视刘纬,等候着他的命令。可是,刘纬却沉吟半晌,没有吭声。他在想的是,蛮兵究竟是怎么打到井亭的?他们又是如何得知那里产盐?还有,这伙蛮兵,究竟是什么来路呢? 很显然,现在的情报太少了,不过,刘纬需要及时应对才行!不为别的,只为那五百新军将士和井亭百姓的安危! 第134章 南蛮来使 “主公,吾等应速兵发井亭也!”刘纬还没说话,甘宁已经在一边迫不及待了! “兴霸之勇可嘉也,然不知彼何以为战?”刘纬抬头,目视着甘宁,微微点头,表示赞许之意,但却否定了他的建议。 假如井亭没有失守,王伉依然带人在苦苦坚守着,那刘纬肯定会立刻下达驰援的命令,必须争分夺秒。但是,现在井亭已经失守,情况就复杂多了,立即出兵,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必须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自己只知道盐井是被蛮兵攻克,却对敌人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贸然出兵,恐怕会有不测!蛮人虽然勇狠少智,但也不容小觑! 还记得当年刘纬设计绞杀方山贼匪张慕的事么?如果蛮人也来这么一招诱敌之计,于途中已经设下了埋伏,贸然出兵,岂不是十分危险? 其实井亭产盐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江阳郡的人,都尝到了盐井带来的甜头,当然不愿意把秘密透露出去,但蜀地其他地方的人早就知道了,他们吃不到葡萄眼馋,可不管那么多,肯定早已经把消息传播得沸沸扬扬! 如今,蜀中与南蛮开通了互市,大量食盐贩入了南中地区。这些蛮人肯定会想,哪里来的这么多食盐,他们只需要稍加打听,就能获知井亭产盐的消息! 南蛮爪哈部首领刘楷与刘纬达成互市贸易协议后,摇身一变,成了南蛮诸部中最富足的势力,他是个既得利益者,根本用不着出兵攻占盐井! 如今的刘楷,已经成了刘纬各种商品贸易的代理人,江阳商人,甚至蜀中各地的商人,只需要沿着水路把货物运到南广县,卖给刘楷就能获取大量收益。随后,刘楷再把这些所得,加价卖给南中其他各地,他几乎躺着都能收钱! 现在的刘楷跟原来可是大不一样了,他不再痛恨汉人,甚至对这些来做生意的汉族商人礼敬有加,对刘纬那更是当祖宗一样地供奉着,怎么可能会跟刘纬翻脸? 所以,这股侵占盐井的蛮人,肯定不是刘楷所部人马,那究竟会是谁呢?这是让刘纬最好奇之处! 关键的问题是,与盐井最近的蛮族聚居地,就是刘楷的地盘,如果其他蛮人想打盐井的主意,势必要通过刘楷的地盘,他虽然也是个蛮人,但可未必会同意别人借他的道!更何况是借道攻打能给自己带来巨大既得利益的盐井呢! 难道南广县的刘楷也出事了?不然这股蛮兵是从哪来的?还能是飞来的? “刘楷所部,可有消息?”刘纬想到这里,连忙问道。 “未有也……”法正摇了摇头,应道。 “国山之处,可有变故?”刘纬又接着问道。国山,是王甫的字,他现在是僰道县长,而僰道县正在泸水与朱提郡交界处。 “亦未有所闻也……”法正再次摇了摇头,无奈地答道。 这就奇怪了,看似到处都是风平浪静,并没有哪里发现异常,怎么蛮兵就突然神兵天降,难道他们还真是飞过去的? 飞?刘纬反复想到这个字,却突然在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名字:无当飞军! 无当飞军,是汉末三国时代一支著名军团的名称,与曹操的虎豹骑、高顺的陷阵营、陈到的白耳兵等齐名,是活跃于蜀汉中后期的一支很厉害的雇佣兵部队。 这支部队人数不多,才几千人,却都是由南蛮兵组成,战斗力极强不说,据史书记载,此军善于翻山越岭,神出鬼没,因而得名“无当飞军”! 眼下,刘纬正在纳闷这支蛮兵如何从天而降,却想起了无当飞军来!他突然意识到,这股蛮兵不简单,可能他们就是具备了那种能够翻山越岭行军的能力,这才打了王伉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刘纬突然有些豁然开朗了!怪不得王伉等人全体被俘,因为那盐井军寨是横贯在山口间的一道城墙,一般步军从正面攻打,肯定非常吃力,再加上布设了那么多陷阱,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这些善于翻山越岭的“飞军”,才不会从正面攻击盐井,他们肯定是从背面的险峻山岭渗透而入,并发起的突然袭击,那道城墙和那些陷阱根本没起到作用! 这得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啊!刘纬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伙穿着迷彩服,画着迷彩脸的特种兵形象来!当然,这肯定是他胡思乱想的,其实真相也并不复杂。 刘楷的蛮兵部队虽然凶狂,但论战斗力就不行了,要不然怎么会被刘纬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打败了呢!其原因不外乎刘楷所领爪哈部蛮人,农耕文明相对比较发达,受汉人影响颇深,所以那股子“野”劲,已经早不复当年! 而这伙攻占盐井的南蛮人,显然战斗力更强,还颇有些特种作战的素质,不外乎因为他们的生存条件比爪哈部更加恶劣,为了活下去,与野兽缠斗,与大自然抗争,锻炼了一身绝佳的本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神出鬼没,穿山越岭的原因所在了! 关键是,这伙蛮人“特种兵”究竟从何而来,他们到底是哪一部蛮人呢?他们的首领又是谁呢? 刘纬此时是满腹的疑问,心中画满了问号,同时他也对这支神秘的部队越发感兴趣起来!其实,自己的江阳新军,经过训练,作战能力也很强了,但是这支在历史上颇为出名的无当飞军,刘纬也很感兴趣! 当然,时值建安六年,所谓的无当飞军还尚未出现,他们的第一任统领名将王平,此时还是个小屁孩,但是,刘纬如果能平定南中,学着诸葛亮那样,也组建这样一支蛮族兵部队,岂不是如虎添翼? 刘纬的心里是越想越美,脸上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满面犹疑,到后来逐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见刘纬问了几个问题,就陷入沉思,众人皆不敢吭声,一支注视着他,岂料刘纬到后来竟然还笑了,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甚至有人都开始替刘纬担忧起来,公子这是怎么了,痴了吗? “报——”就在场面有些尴尬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众人心头一惊,连忙纷纷望向公厅之外,法正本以为是自己派出去的探马有了回报,却不曾想来人只是郡府的一名门吏而已。 “报来!”刘纬大声回应一句,那门吏赶紧进入公厅,拱手下拜,通禀道:“禀太守,有南蛮使节求见!” 哦?南蛮使节?莫非就是这伙攻占了盐井的家伙派出的使节?他们这是意欲何为?刘纬对此有些不解!这伙人占了盐井,抢点食盐撤走就是了,为何还要派来使节? “请!”刘纬简单明了地命令道。 “唯!”那门吏应声下去了,不一会儿带了一名蛮人打扮模样之人上得公厅而来。 这名使者身材不高,相对瘦弱,看似年纪也不大,十几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脱,活生生就是个少年的模样,只见他小步上得堂来,趋身便拜,行了非常标准的汉礼,这举动倒是十分新鲜! “小人朱提孟优,奉我家大王之命,拜上刘守公!”这使者非常恭敬,叩拜一礼后,拱手郑重言道。他说的话,非常贴近汉代官话,而且礼节也十分周道,口吻亦是谦恭,这倒是一时间让在场众人颇感意外。 孟优!竟然是他!熟知历史的刘纬,当时就想起来了,这个少年孟优,正是孟获的弟弟! 第135章 画蛇添足 当刘纬惊讶地发现,来访的南蛮使节,竟然是孟优时,也是立刻便知道了他所代表的是谁,那就是朱提郡纳苏部蛮人孟获! 这个纳苏部,是朱提郡主要的南蛮部族之一,其实力不亚于刘楷的爪哈部,而且,纳苏部与当地的豪强大族孟氏,有着紧密的关系,双方通婚交好,经年日久,所以孟获虽然是个蛮人,其姓氏却是汉人的孟姓。 如今的朱提郡太守孟固,虽然名义上是个汉人,也是朝廷委任的官吏,但是,他与孟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有八竿子能打着的亲戚!借此背景,孟获所在的纳苏部,盘踞在朱提郡的核心区域,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 当然,朱提郡还有一股势力,那就是盘踞在堂爨(读音:窜)县一带的爨氏一族,现在还没轮到他们登场,暂且不提。 孟优上得堂来,彬彬有礼,显得十分客气,一点也没有蛮族人的那种粗鄙无礼的感觉。很明显,此人深受汉人礼仪文化熏陶不浅,而且汉朝官话说得也是有模有样。 “尔族首领何人也?”尽管刘纬已经有所猜测,但还是想确定一下。因为,之前他与阿幼朵他们路遇孟获时,那些蛮兵喽啰都称他为王子,并不是所谓的大王。 这个问题是必须要搞清楚的,外交事宜,首先要搞清楚打交道的对象是谁,才能有的放矢。 “我家大王,乃朱提孟氏,讳名获也!”孟优坦率地回答道。 孟获!果然是他,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就成了纳苏部的首领?如今的孟获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就成了一族领袖,着实不简单!刘纬心里想着这些,但有一点却让他很疑惑,孟优此来究竟意欲何为? “竟是孟公,其别来无恙乎?”刘纬忽然装作与孟获很熟识的样子,还询问起孟优来。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孟优所料,看来他并不知道孟获曾与刘纬有过一面之缘的事情。也对,孟获一时大意,竟然被几个孱弱少年挟持,这样丢人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大肆传扬出去了! “劳守公记挂……兄长皆安好也……”孟优虽然犹疑,但还是客气的拱手一礼,寒暄道。 “足下此来,可有要事乎?”闲话少叙,刘纬终于还是转入了正题,询问起孟优的来意。 “此来奉我家大王之命,致敬守公,亦洽通商之事宜也!”孟优说着,还小步上前,递了一张礼单给刘纬。刘纬满心疑惑,打开礼单一看,这份见面礼还挺丰厚。 当然,蛮人能送什么,都是些土特产品而已,不过,这些东西很多,所以显得礼很厚。刘纬此时感到莫名其妙,从孟优的表现来看,他这是来示好通商的,难道攻占盐井的蛮人,不是孟获他们纳苏部? “孟公之诚,吾心甚慰,然……”刘纬现在哪有心情谈什么通商友好之事,他一心惦念的还是盐井那边的事态。 刘纬此时头脑飞速运转起来,他在分析这种种奇怪现象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诚然,孟优的表现让人一看印象就挺好,根本不像那般凶狂无礼之人,他所代表的孟获看似也不像能干出攻占盐井这样的事来。可是,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刘楷是不可能的,他是既得利益者,如果不是孟获,还能是谁?难道是越巂郡蛮人干的?这个可能性虽然也有,但是,刘纬始终觉得整件事情有些诡异,说不上来什么原因,他就是觉得,攻占盐井的人,一定是孟获! 也许是受历史记载的影响很深,除了孟获,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般本事,竟能率领一支飞军,兵不血刃地占领盐井!想到这里,刘纬决定诈孟优一下! “然既有此诚,何故图吾盐井哉!”刚刚还面带些许笑意的刘纬,突然变了脸,用质问的口吻,反问孟优道。 此话一出,孟优不禁浑身一颤!很显然,他非常意外,证明刘纬的话正说到了他的心里去! “足下……足下此言何意?”孟优刚才不自觉的表现,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不过,他还是故作镇定地反问了一句。 “汝等自知也!”刘纬见试探出了效果,继续板着脸,讳莫如深地说道。 “哈哈……”孟优突然大笑起来,他索性也不装了,“公子果然精明,竟看破此计!” 计?这是什么计?盐井已经被占了,还来送礼示好,这究竟意欲何为啊?孟优的此种表现,更让事情的诡异程度陡然而升。 刘纬见孟优的心理防线似乎崩溃了,索性沉吟不语,只是目光如电地直视着他,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不表态是想听听孟优接下来还能说什么。而公厅内的其他众人,此刻更是一头雾水,除了法正已经看出了些端倪外,其余的人也是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破也晚了!我家大王此刻恐怕已经攻占了你的盐井!”孟优不再说官话,一嘴的南中方言,表情也开始变得狂妄起来,再没有了之前那假惺惺的礼节。 哦!刘纬突然明白了!原来所谓的计,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啊! 原来,孟优此来不是修好,更不是谈什么通商,他只是来麻痹自己的!他肯定是受孟获指派,来这里充当使节,想方设法地装孙子,低调示好,以麻痹自己,保证孟获那边突然袭击,一举拿下盐井! 只是,他们兵分两路,在时间点上没有掌握好!孟获已经攻占盐井了,孟优这个来麻痹自己的使节却晚到了一步,可能是路途中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结果弄成了现在这种啼笑皆非的局面! 也就是说,孟优在进入江阳县之前,还不知道孟获那边进展顺利,已经攻占了盐井,他还在按照既定的计划实施,上演了这一出闹剧!看来孟获在攻打盐井之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遣孟优前来用计的,只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拿下盐井如此顺利,这个所谓的麻痹之计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画蛇添足! “然也,彼已占吾盐井!”刘纬语气尖锐,直接喝道。 孟优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局面!刚才他哈哈大笑,说的那般话,其实是见自己的奸计被识破,故意那么说,给自己壮胆!他哪知道孟获已经攻占了盐井?如果知道,他就不会来到江阳城了! 孟优傻眼了,兄长那边已经得手,自己这边却愚蠢地主动送上了门,这下子,自己的小命恐怕要不保了,即使对方不杀他,自己也成了人家的俘虏和人质! 万念俱灰的孟优,再没有了刚才的骄横,他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深陷绝境的他也开始害怕,浑身战栗着,说不出话来。 “拿下!”刘纬一声号令,马上有几名卫兵上去,三下五除二把孟优捆成了粽子。 “此番,孟获出兵几何?”随即,刘纬厉声问道。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我出卖本族,休想!”孟优一边徒劳地挣扎着,一边慷慨回答道。他表现得倒是很大义凛然,可还是忍不住地浑身颤抖。 “带下去!”刘纬清楚,孟优受指派前来出使,与孟获是两个方向,他还真就未必知道具体的细节,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于是便命人带他出去了。 “此蛮人当何处置?”随后,刘纬环视公厅众人,询问道。 “主公,此人可有大用也!”法正连忙拱手一礼,意味深长地对刘纬说道。 第136章 野心欲望 孟优主动送上门被擒获,成了刘纬手中的人质,法正建议,可以用孟优作为谈判的资本,争取换回被俘的井亭村民和王伉的五百守兵! “孝直先生,以一人换千人……恐彼未肯哉……”法正说出自己的建议后,张翼在一边愣头愣脑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先生所言,正合吾意!”张翼的疑虑,并没有影响刘纬的决策,他首肯了法正的说法! 刘纬深通历史,当然知道孟优是孟获唯一的弟弟,此兄弟二人的感情很深,他绝对是孟获最在乎的人之一!像这一次,他能委派孟优前来用计,也是信任所致,只不过画蛇添足,作茧自缚了! 因为刘纬知道孟优在孟获心中的分量,所以法正建议用此人交换被俘兵勇和百姓,刘纬是认可的。同时,他也深知,法正的建议,其实还暗含着非常的深意! 盐井丢了不怕,大不了再打回来就是了,可自己的人在孟获的手中,这就难办了!尤其刘纬素来有仁爱之心,如果孟获拿手里的人质要挟刘纬,他还真就有些投鼠忌器! 现在好了,自己的手里也有了人质,还是孟获的弟弟孟优,这样不平等的局面便一下子平衡了,谁也别拿人质说事,甚至可以先交换人质,随后刘纬便可放开手脚,与孟获大战一场了! 其实自从上次初擒孟获之后,刘纬一直还想再会会他,尤其是现在他的战略眼光已经瞄准了南中地区,免不了还要与孟获打交道。所以,此时的刘纬,心中反倒产生了些许的期待! “听令!”刘纬随即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开始行动起来。 他命令张翼等人,集结江阳新军步兵五千,由自己亲自统帅,前往井亭;他命令法正领兵一千,驻守江阳,还命令甘宁,领四千水军,拱卫水路,以防不测! 虽然刘纬成立锦衣卫的想法,现在还没来得及实施,但这一次,他命令张虎统领所部人马为大军前哨,探明敌情,以策万全的同时,对他也是一次锻炼! 一切准备停当后,第二天清晨,刘纬统领五千大军,带着孟优,向井亭而去…… 其实正如刘纬所料,孟获所率领的这支蛮兵部队,的确非同寻常!所部三千余人,皆是孟获由“生蛮”部族中花高价聘请来的雇佣军,也是孟获手下最为精锐的一支蛮兵部队! 这些蛮人从小就是茹毛饮血,游猎山林,练就了一身本领,攀崖越岗,如履平地!而且擅使弓箭和吹箭,作战也异常勇猛!正因为如此,孟获没有从正面进攻井亭军寨,而是从背后的山崖间渗透而入,趁夜间一举攻占了盐井,而王伉等守军,几乎没来得及反抗,便束手就擒了! 此时的孟获,正志得意满地站在军寨城墙之上,为自己占据了这样的一个宝藏欣喜不已!其实,早在他听说有大量食盐贩入南中地区后,就派人打探到此处产盐,而且还是曾经与他打过交道的公子刘纬所拥有。 一开始,孟获并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他也没打算千里迢迢地来攻占盐井。可是,眼见着刘楷成了刘纬在南中地区行销的总代理,实力一天比一天增强,孟获也开始有些眼红了! 尤其是刘楷这个家伙,贪得无厌,他获得的食盐和其他汉地商品,往往加了很高的价格,才销往其他地区,也就是说,孟获他们纳苏部族人,想要买这些东西,所付出的成本依然太高! 上一次孟获被刘纬释放,回到自己的部族后不久,有纳苏部的一名位高权重的酋长发动了一场叛乱,杀害了孟获的父亲,老蛮王孟丘,企图自己当上纳苏部领袖。 发生了这样的事,孟获岂肯罢休!他逃出纳苏部后,去往朱提郡,向太守孟固借兵,回军灭掉了那个叛徒,报了杀父之仇,同时自己也当上了纳苏部新一任蛮王。 因为这样的功业,如今的孟获在纳苏部内,甚至在整个南中地区,名声鹊起,深得人望!因此,自己的子民受到奸商的盘剥,需要花高价购买食盐和商品,让孟获始终寝食难安!更何况他当了新蛮王后,也逐渐有了一统南中的野心! 这口盐井意味无尽的财富,谁拥有了它,也就拥有了数之不尽的兵马钱粮,这份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孟获那颗不安分的心蠢蠢欲动,所以才开始打起刘纬这口盐井的主意来! 要说这事其实也不怪刘纬,只是刘楷太过贪婪所致,孟获的矛头应该冲他去才是!其实,孟获也想跟刘楷翻脸,但苦于自己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吞并刘楷的爪哈部,如果两家打起来,恐怕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再加上孟获的野心实在太大了,于是,便铤而走险,摆了刘纬一道! 殊不知,他其实还不如跟刘楷翻脸呢!如今的他,不小心惹了自己惹不起的人,这个人,就是刘纬! 其实,孟获此人做事还是有些过于莽撞,任性妄为,不考虑后果!这不,盐井他已经占据,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却有些迷茫了!因此,志得意满之余,孟获也有些发愁! 这口盐井,距离朱提郡的大本营千里之遥,现在自己是占了这里,可是将来怎么办?生产食盐倒是好办,他可以强令这些被俘的井亭村民为自己继续制造,但是该如何运回去呢? 更何况,自己这一次是孤军深入,打了刘纬一个措手不及,对方的财源被自己断了,岂能善罢甘休,如果派大军来攻,自己又当如何应对呢? 这些问题,其实孟获在下决心来攻击盐井之前,几乎全都没考虑过,他原本的想法是,攻打盐井,抢劫大量食盐后便撤退。可是,当他真正顺利地占据了这里后,又舍不得放弃了! 抢劫一次能带走多少食盐?百里无轻担,即使自己手下的三千蛮军身体强壮,那也才能运走数万斤而已!更何况是孟获占据了盐井之后才发现,这里并没有数万斤食盐,最多一千斤! 其实,刘纬实行的是产销一条龙的经营模式,随时生产,随时销售,加上益州缺盐,一直供不应求,因此,盐井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库存!这也是令孟获占据盐井后大失所望之处! 所以,孟获现在改变了初衷,不再是抢劫一把就走的想法!他这些时日,强逼井亭村民日夜赶工,多造食盐,增加库存,也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孟获的如意算盘是,自己先坚守盐井军寨,如果刘纬派兵前来攻打,那就先试试彼此战力如何,能不能守得住!如果能击败对方,那盐井从此就归他孟获所有了! 不过,孟获也听说过刘纬的名声,知道他的江阳新军战斗力强悍,因此,他也随时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如果战局不利,那就命手下人带食盐退走,这一趟也算没白来! 况且,自己手中还掌握着大量的人质,实在不行的时候,也能用这些人来要挟刘纬,孟获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贪念蒙蔽了孟获的双眼,迷失了他的心智,这个计划看似精明,却漏洞百出!他也不想想,一旦刘纬真的率军前来,还能给他逃走的机会吗? 刘纬此番出兵,颇为谨慎,他派张虎为前军哨探,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蛮人有诈,重蹈当初方山张慕的覆辙。好在这一路上,张虎的前哨并未发现有人设伏,刘纬的五千大军,稳步前进,走走停停,最终于第三天上午,方才抵达了井亭村外! 第137章 孟获无礼 刘纬的五千大军抵达井亭后,便以井亭老村落为核心,原地驻扎下来。 如今的井亭,与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在盐井军寨内,刘纬为村民们修建了新的房屋,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再加上村里大部分人都在盐井上劳作,因此所有村民,包括费老太公在内,全都搬迁入军寨内的新井亭村了! 因此,老村落其实早就荒废了,现在已经没人在那里居住。本来就是嘛,新村有寨墙还守军保卫,更加安全,大家当然愿意生活在那里了,可是谁曾想,这些竟然没能挡住蛮人的突然袭击! 刘纬的大军顺利抵达井亭后,驻扎下来,却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因为孟获的手里还有人质,他还是想先进行交涉,能和平解决问题最好,实在不济,也得先把人质换回来。 这一次,刘纬之所以亲自领兵前来,主要还是觉得,在处理与南蛮人的问题上,也只有自己才能把控好那个度,无论是打,还是谈,假手他人,刘纬都不会放心,他也怕一招不慎,导致自己精心布置的平南大局遭到破坏! 另外,孟获对刘纬来说,也算是老熟人了!毕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彼此说起话来,应该不至于那生分吧?当然,这是刘纬的一厢情愿,因为马上他就发现,孟获真不给面子! 大军安顿下来后,刘纬派人去军寨前喊话,要求见孟获一面。这一次,他可没有直接去城下与孟获会面,因为那样太危险了,万一冷箭射来,自己的小命难保!不是刘纬现在胆子小了,而是他如今身负干系重大,再加上曾经在江州遇刺的事,他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交涉还算顺利,一刻钟后,刘纬便与孟获于井亭军寨外,两军的中间位置处,见了面。 “孟公,别来无恙乎?”刘纬挺客气,一上来便拱手施礼,寒暄起来。 “哼!你是何人?”谁料,孟获把脸一仰,牛气冲天,竟然装作不认识刘纬的样子! 刘纬先是一愣,随即也猜度了一下孟获的心思。当初他一时大意,被自己擒获,这个事大概让孟获的心里挺不服气,另外,这也是件挺丢人的事,孟获并不愿意承认,尤其是当着自己众手下的面,因此他才有如此表现。 得!既然如此,那就公事公办,我也不用跟你套近乎了!刘纬想着,正了正身姿,收起笑容,一脸正气地答道:“吾乃江阳太守,领平南将军刘纬是也!” “区区孩童,也敢自称将军!”孟获从一开始,脸就是扬着的,只用眼角撇着刘纬,显得十分高傲,这句话更是极其无礼。 刘纬听了孟获的话,差点没气乐了!什么叫自称将军?自己这个平南将军,可是州牧赐封,正规编制!反而,你孟获自称蛮王,这个王谁给你封的?你那才是僭越自称呢! “孟阿哥好生无礼!”刘纬还没答话,他身边一同前来的阿幼朵,突然语气及其尖锐地批评了孟获一句! 阿幼朵为什么跟着刘纬来了?原来,自从阿幼朵不再于刘纬身边服侍后,便一直沉浸在军中,一门心思修炼武艺,大概她还真有那般天赋,竟也颇有所成!如今的阿幼朵,已经被刘纬破格提拔为百夫长,也是刘纬军中唯一的员女将! 如今的阿幼朵,被编入刘纬的贴身内卫部队,也是个小小头目,成了他身边的保镖,算是换了另外的一种方式,服侍和陪伴着刘纬!因此,此般与孟获会面,阿幼朵自然也是紧随左右。 一句尖锐的质问,让孟获这才发现了阿幼朵的存在,并立马认出这妮子,正是当初偷袭自己的那个蛮族女孩祝融氏!只不过,如今的她已不复当年少女模样,长大了不少,人也更漂亮了! 而且,此时的阿幼朵一身戎装,皮甲覆身,手扶腰间刀柄,傲然自立,颇有些英雄豪气在身,巾帼不让须眉之相,倒是令孟获忽然间有些为之所吸引! “祝融阿妹,此话何意?”孟获一见阿幼朵,语气有些软了下来,不再一副高傲的样子,直视着她问道。 其实,孟获之所以对刘纬显得很无礼,那是因为他当初不是被刘纬擒获,而是被阿幼朵所擒获!作为一名蛮人的孟获,有点认死理,就好像一匹烈马,只温煦于驯服过自己的主人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孟获一见阿幼朵,也是立刻收起了那高傲的姿态,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同时,阿幼朵也是一名蛮族女孩,而且如今的变化也让孟获有了一种先天的好感! “我家将军以礼相待,阿哥为何不还礼!”阿幼朵的语气依然咄咄逼人,说得孟获也有些自觉理亏。 蛮人不是不讲礼节,只是他们的礼仪与中原人不同而已。其实,蛮人比中原人更重视礼节,他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无论朋友、敌人,抑或者陌生人向自己行礼,那就必须还礼,以示对神灵的敬意。 也就是说,因为蛮人本族的土生信仰,两人相见,所行礼节,其实本意是同时向神灵致敬的,这种习惯有点类似于阿拉伯人见面互相道一句“塞啦玛利坤”的情况! 因此,阿幼朵这句质问,表面看来没什么,却暗含着批评孟获不敬神灵之意,真是一刀见血! “南王孟获,见礼刘将军!”自觉理亏的孟获,无奈之下,只能是应付着用右手捂心口,微微屈身,向刘纬还了一礼。 这一礼,极其糊弄!而且,孟获还口称自己为南王,依然显得很高傲!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却几乎不在刘纬的身上了,反而对这伶牙俐齿的阿幼朵,开始感兴趣了! 见孟获回了礼,刘纬的脸色也逐渐好看了一些,但他还没说话,孟获又接一问。 “敢问刘将军,来此作甚?”孟获行礼后,态度依然冷漠地问道。 刘纬这次可真是气乐了!你占了我的盐井,还问我来此作甚?这蛮人的思维方式,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孟公何故图吾之盐井也!”索性,刘纬也没给孟获好脸,尖锐地质问道。 “哼!天生万物,全赖神灵所赐,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孟获耍起了泼皮无赖的态度,冷哼一声,反诘道。 刘纬与这样的一个家伙打交道,真是顿觉头大!明明是个强盗,占了人家的地,扣了人家的人,还抢了人家的财富,居然还强词夺理!孟获这套路,可比那些虚伪的世家大族直接多了,同样都是图谋盐井利益,人家孟获显得多理直气壮! “这就是你的理由?”一时间,刘纬都有些无语了,蹦出了一句普通话来!他忽然觉得,与孟获这种人,谈不了什么!同样是蛮族人,刘楷就比孟获强太多了! 刘纬言语上的变化,让孟获也是一愣!一直之乎者也,说着汉代官话的刘纬,突然这么说话,孟获也是疑惑不已,心里在想着,这是哪里的语音,怎么这小公子会说南中话? “呃……正是!”孟获稍稍犹豫,但还是回答了刘纬,把蛮横进行到底了!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看看那是何人?”刘纬略显失望,但还是一招手,命人把孟优从大营中带了出来,并远远地指示给孟获看。 孟获顺着刘纬的指示,朝官军大营方向看去,一眼便认出了孟优,不禁浑身一震!自己的弟弟,怎么被俘虏了! “孟优我弟……”孟获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态度,突然瓦解了! 第138章 人质交换 孟获之所以如此动容,是因为他与孟优的兄弟感情极深!眼见弟弟被擒,他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和紧张起来! 孟获和孟优都是老蛮王孟丘之子,也是一母所生。不过,他们的母亲只是孟丘一个不太受宠的妾室,而且,她在生下孟优后,便撒手人寰了。 因此,孟获和孟优兄弟二人,从小就几乎成了孤儿一般,没少吃苦和受人冷眼,他们俩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感情极深,非寻常兄弟情谊可比,说是以命相托,都显轻薄了。 老蛮王孟丘,本来有不少的子女,按照常理,孟获想继承王位,几乎没有可能性!但是之前的那场族内叛乱,这些亲眷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有孟获和孟优侥幸逃生!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除了他们兄弟二人之外,便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因此,孟优在孟获心中的分量,可以说比天都重,什么也比不上弟弟的安全!如今,孟优在刘纬的手中,真可谓是攥住了孟获的命脉一般! 孟获被惊呆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弟弟孟优竟然被俘! 这一次出兵之前,孟获设下了麻痹刘纬的计策,原本也没想派孟优为使,他也担心其安全问题。是孟优极力主动争取,他说的理由也很过硬,那就是孟优想要立功! 孟获今年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已经做了纳苏部的首领,其弟弟孟优,自然也格外受重用,位高权重。但是,由这两个毛头小伙子统领一族之人,还是有不少人心里有些不服气。孟获此番非要出兵攻打盐井,其实一方面是想获取大量财富,增强自己的实力,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给族人谋福利,让纳苏部族人支持他们兄弟二人。 因此,当孟获提议出使江阳,用计麻痹刘纬的想法后,孟优主动请缨,极力要求由他来担当此任,也是想为部族立大功,多积累些人望,稳固自己在族中的地位! 孟获也是考虑弟弟孟优,自幼学习和接触汉语和汉代礼节,为人也算精明,算是堪当此任的不二人选,这才勉强同意了。 不曾想,孟获与孟优在时间点的配合上出了问题!孟获带自己的生蛮雇佣军竟非常顺利地先拿下了盐井,而孟优走另外一路,带着不少的礼物,又途遇暴雨,耽搁了好些天,这才导致了后来那种尴尬局面的发生! 不过,孟获不知道这其中的经过,现在的他除了震惊,也非常疑惑,怎么弟弟被刘纬俘虏了?难道这小公子神机妙算有预知后事的能力? “混……混账!快放了我弟!”孟获先是一惊后,立刻暴怒起来,竟抽出腰间弯刀,一指刘纬,大声喝道。 “唰……唰……”孟获一拔刀,刘纬的百名内卫也迅速地抽出刀来!同样,孟获带的生蛮军百十来人,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刀或吹箭筒来! “孟君,汝欲一战否?”见孟获如此激动,刘纬倒是表情很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显得底气十足。那意思就好像是,你若想战,我这就奉陪! 孟获刚才还真的是有些过于冲动了,现在弟弟孟优在刘纬的手里,他哪敢马上就跟对方翻脸?刘纬这么一问,孟获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即赶紧命令手下收起武器来。 见孟获等蛮人收起了武器,刘纬的内卫队,或者可以说锦衣卫们也纷纷收起了刀,双方剑拔弩张的形势才得以化解。 “请谈谈条件吧!”孟获迅速冷静下来,头脑中也在想着该如何救回自己的弟弟,于是开口对刘纬说道。他也是突然想起,其实自己的手里,也有谈判的资本! “孟公退走,还吾盐井,纬即释汝弟也!”刘纬是狮子大开口,一上来提出了一个让孟获无法答应的条件出来! 孟获一听刘纬这个条件,很生气!这明显是绑票敲诈!直接退走?那我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哼!刘将军别忘了,我手里也有你的人!”孟获冷哼一声,对刘纬的条件不置可否,如此回应道。 “呵呵……其人非我骨血,可凭孟公处置也!”刘纬竟突然冷漠地如此回答道。他的意思是,井亭被俘的那些人,与我刘纬又没有什么血亲,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你爱咋咋地! 刘纬这样的态度,当然不是他的本心,其实这只是一种谈判的策略,他是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态度,以获取更大的利益!如果孟获能答应下来,双方不动刀兵,就可以解决这一次的盐井危机,何乐不为? “哈哈!久闻刘公子仁爱之名,井亭军民,你会不在乎?骗谁呢!”谁料,孟获竟然没有上当,大笑着识破了刘纬的真心。 的确,对刘纬来说,这些井亭军民,才是他最重视的!孟获说的没错,刘纬一向以人为本,宽仁待下,爱民如子,怎么会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孟公有何所议?”见没能骗过对方,刘纬反问起孟获的条件来。 “释放我弟,我便放一半人!”孟获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来,但这个说法,刘纬是绝对不会认可的!只放一半人?另一半还让你留着用来要挟我? “不可!若为此议,请孟公来战哉!”刘纬坚决否定了孟获的条件,并且摆出一副不可让步的态度! “呃……我释放所有人!你放了我弟!”孟获见刘纬不好说话,只能让步,毕竟他太在意弟弟孟优的安危了! “嗯……如此亦可,请先释井亭军民!”刘纬稍加思虑,也是给孟获看的,随即他便同意了人质交换的提议,这原本也就是他心里的底线和打算。 “好……放人!”孟获没有纠结谁先放,谁后放的问题,因为他手里的人多,而刘纬的手里只有孟优一人,要放肯定也是自己先放人才对。不过,孟获留着个心眼,他到最后,肯定是会扣下最后一批人,与刘纬换孟优的。 于是,交换人质开始顺利地进行了,孟获先让手下一人返回军寨,随即释放了被俘的井亭军民,共计一千多人,纷纷走出军寨,逐渐返回到刘纬的军营当中。 尤其是井亭村民,这些时日,被孟获等蛮人强令逼着日夜劳作制盐,已经疲惫和惊恐到了极点!如今一朝获释,纷纷喜不自胜,更是感激刘纬的救命之恩!所以,每一名井亭百姓,在经过刘纬身边之时,都向他行礼叩拜,然后才急步跑走。 而负责驻守井亭的江阳新军战士,此时的情绪就比较复杂了!他们肩负重任,却没能守住盐井,还被蛮人俘虏,此时的他们虽然获释,却也心中打鼓,不知道主公刘纬将来会如何处置自己,一个个显得惴惴不安! 果然,孟获先行放了一千多人,最后却留下了两人,一个是王伉,另外一个就是费老太公!这说明孟获已经知道此二人身份不同寻常,了解他们的底细。 “刘将军,放人吧!我们同时交换!”孟获就好像生怕刘纬食言,连忙催促道。 眼见井亭大部分军民都已经获救,刘纬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来,他也一挥手,令人把孟优带上近前。 整个交换过程,还是很顺利的,没发生什么意外。现在彼此双方手里都没有可以挟制对方的资本了,下面该怎么办?对此,孟获的心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底,但刘纬却已经打算好了! “孟公,纬有一言,还望君能纳之!”交换完了俘虏,刘纬似乎还有话说,拱手轻轻一礼言道。 第139章 冥顽不灵 人质交换顺利完成了,就在孟获至此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时,刘纬先开口说话了。 “哦?你有什么话说?”孟获疑惑地问道。 “孟公此来,皆为盐井之利也,吾将以利许君,双方罢兵修好,岂非甚善?”刘纬竟出人意料地,仿佛先服软了! 孟获闻言,先是一愣,但他这人,骨子里还是傲性太大,一看刘纬如此态度,他反而有点开始得意起来。 哼!汉人就是这样软弱胆小,还没开打,就先服软谈条件!孟获不禁有些开始鄙视刘纬了,不过,他对刘纬的条件还是感兴趣的,于是便开口问道:“许我何利?” “盖皆同于刘楷所遇也!”刘纬没谈细致的条款,但意思很明确,你孟获要是答应退兵,将来对待你,与对待刘楷就是一样的!刘楷能得到的利益,你孟获也能得到! 这份许利,不可谓不吸引人!孟获当然知道,自从刘楷与刘纬合作之后,他获得了多大的利益!如今的刘楷富得流油,如果自己也能得到相同的优待,那纳苏部的富强和兴盛,还不是指日可待? 因此,孟获听了刘纬的话后,还是有些动心了!但也仅仅是有些动心而已! 孟获与刘楷是两类人!刘楷胸无大志,虽然从前骄横残暴,但却是个容易喂饱,鼠目寸光之辈;而孟获,英雄傲骨,颇有大志,他盯着的是整个南中,甚至天下! 与这样的大志向比,区区蝇头小利,还是打动不了孟获的,再加上他素来性格倔强,不肯轻易服输,刘纬的提议,孟获思虑再三,最后,竟然拒绝了! “谢刘将军美意,但我们蛮族勇士,岂能贪图小利!请君来战吧!”孟获斩钉截铁,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大踏步地走了! “无礼!”阿幼朵在刘纬的身边,已经被气得脸色青紫,见孟获离去,她实在忍不住了! 阿幼朵自己也是蛮人,但却不理解孟获所为!为何非要擅动刀兵?这个人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同时,阿幼朵对刘纬的做法也是有些不解,公子以往的那股英雄豪气哪里去了?怎么轻易服软了呢! 其实,刘纬哪里是服软?他在心里想的是南中地区未来的长治久安!在处理与异族交往的问题上,他必须谨慎,更不想如同以往中原王朝那样,总是用武力解决问题! 在这之前,刘纬的抚蛮之策其实还真有一定效果,尤其是刘璋广泛推广开来,在越巂、牂牁等郡也设立互市后,这几处的蛮人都明显安分多了!但事情总有个例外,孟获就是个另类! 表面上看,孟获是有些冥顽不灵的执拗之人,其实他也是粗中有细,看出了刘纬所谓抚蛮政策的弊端! 孟获觉得,如果所有蛮人部族都贪图这样的蝇头小利,与汉人罢兵修好,长此以往,蛮人的精勇之气,便会被汉人腐蚀和同化,到时候,蛮人不蛮,彻底依赖和仰仗汉人的施舍,南中地区将彻底沦亡! 孟获还觉得,如果将来汉蛮两族再度翻脸,到时候长期安逸退化的蛮人将战不能战,只能任凭人家摆布,甚至有亡国灭种的危险! 不得不说,孟获这么想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如果刘纬的政策一直得以延续,那么百年之后,蛮人将彻底融入汉文化圈,换句话说,他们便彻底汉化了! 但是,汉化难道不好吗?在整个东亚文化圈,汉文明虽然有些缺陷,但确实代表了最先进的文化和生产力,融入这个圈子,对南蛮本族人民还是好处更多的!只是,对于孟获这种蛮人贵族英雄领袖来说,这种事情的发生,他是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孟获所谓的远见,其实还是有些自私和片面了,更何况刘纬的本意,也绝非要让蛮人亡国灭种! 刘纬的提议遭到孟获的拒绝,双方还没开始谈就崩了!那么接下来,刀兵相见也是不可避免!刘纬不可能放弃盐井,任凭孟获霸占,他肯定是要夺回来的! 回营之后,刘纬做了一番布置,随即引兵出营列阵,摆开了即将进攻盐井军寨的架势!孟获率领三千生蛮军,也是登上寨墙,进入时刻准备迎敌的状态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场仗并没有像人们料想的那样开打,大军列阵之后,过了许久,刘纬军阵中才推出了一台巨大的木制机械上前! 投石机!没错,刘纬自从上一次大战张鲁,领略了那投石机的厉害之后,便一直心向往之!他原本就对设计此类机械有一定的理论基础,再加上聪慧无比的小马钧协助,刘氏投石机,终于问世了! 这台投石机,是刘纬仿制中世纪欧洲的那种抛石机制造而成,只不过身形体态略小,构造也更精密!刘纬设计的投石机,并非全部木制,也有金属构造,由旋柄齿轮机关带动,三五个人就可以使其进入预备发射状态!发射时,只需要用大锤击打制动开关,抛射杆前方的重心锤,猛然下落,便会带动抛射杆,将尾端的沉重弹丸发射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刘纬设计的投石机,射程远,精准性极高,还能调整攻击距离的高低远近,另外,它还是可以拆卸和组装起来用的! 前几种特点,不用解释!而这可以拆卸组装,则更是一项创举!要知道,完整的一台投石机十分沉重,在行军途中推着它前进,会耗费大量的人力,也影响行军速度!而这种可以拆卸成零件,再组装起来的投石机,运输起来就方便多了! 在此之前,刘纬率兵所打的大大小小战役,皆是以防守和伏击为主,像攻打盐井这样硬碰硬的攻坚战,还是第一次!因此,刘纬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不仅带来了大量的攻城梯,还把最新研制的投石机也带来了,今天是要拿孟获做试验! 孟获和众多生蛮军将士,见对方推上来一个奇怪的家伙,也是一时有所不解,愣住了!不过,孟获早年游历内地,见多识广,投石机他还是能认出来的,但像这么大,样子还如此奇怪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一时有些惊讶和意外,但孟获也很快便冷静下来!打仗,凭的是真刀真枪以命相拼,弄这种奇技淫巧的东西,有何大用?孟获不禁在心底有些鄙视刘纬,觉得这小公子,无非就是爱耍小聪明,没什么可怕! 也就在此时,孟获等人突然看见,对方军阵前的那台投石机,竟然转变了方向,看那抛射臂的角度,并不是朝自己这边的寨墙,却是朝向自己侧翼的一面山崖! 这下子,孟获直接被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就要开始,刘纬这是意欲何为?不瞄准自己,却瞄着山崖?这是要干嘛? 谁料,也就在他犹豫和疑惑之间,那台投石机猛然发射了!一枚硕大的圆形石弹,以极快的速度,朝山崖边飞去! 蜀中山地,多是凯斯特地形,石灰岩山体,山形秀美,不似北方山体那么有棱有角。不过,这一处山崖,却比较特殊,从表面来看,就与周边其他山体有些不同,是一处垂直山崖,看着就很坚硬! 石弹丸迅速向山崖飞去,迎头发生了猛烈的撞击!离得老远,所有人便听见“轰”的巨大碰撞声音传来,有些胆小者,被吓得脖子一缩,赶紧捂住了耳朵! 孟获惊呆了!因为他发现,那处山崖被石弹击中后,竟发生了一片塌方! 第140章 武力威吓 这投石机的实际效果,展现在众人面前,其威力如何,谁都一目了然!孟获被惊得目瞪口呆,在他眼中,本是奇技淫巧的事物,竟然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震撼! 那处山崖,十分坚硬,看似像重岩结构,并非那种稀松的石灰岩,却被投石机一击之下,发生了一小片塌方!无数碎裂的岩石,混合着一阵尘埃,坠落而下,轰然不止! 孟获都如此惊异,他所带领的那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生蛮将士,就更是惊得瞠目结舌了!尽管他们头脑简单,但所有人几乎都在心底考量一件事,那就是:这飞石撞到自己身上,会是如何景象! 一旦人有了这样的心思,勇气也就顿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惶不安,甚至是胆怯! 这正是刘纬想要的效果!他就是想展示一下这投石机的威力,吓唬吓唬孟获和他的生蛮军! 孟获强横,霸占盐井,不肯退兵,此战必打!但是,打也分怎么个打法,硬碰硬地去攻坚?在刘纬看来,这是逼不得已才能用的下策!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最下攻城!这个简单的道理,《孙子兵法》中早有记载,刘纬怎会不知晓?攻城战损失太大,防守一方往往占据极大优势,给攻击的一方以重挫! 在这之前,无论是赵韪,还是沈弥,抑或张鲁,其实都是吃了这种亏,以至于人数占优,志在必得却攻击不下,最终饮恨失败!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刘纬不得不慎重! 另外,即使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刘纬的心中依然在考虑大局,如果孟获被自己投石机的威力所震撼,愿意主动退走,当然皆大欢喜,他不忍自己的江阳新军将士损失太大,更不想杀死太多蛮兵,加剧双方的仇恨! 这是一种武力威吓,也正是为什么刘纬指挥士兵用投石机瞄准山崖,却不瞄准孟获他们的原因所在! 目睹了投石机的威力,江阳新军将士们先是惊讶,随即便情绪高涨起来!自己的军队有了这种攻城利器,拿下盐井,甚至将来攻城略地,岂不是小菜一碟?每一名士兵的心中,都充满了无尽的遐想,更是对主公刘纬的大智慧,充满了崇拜之情! “噢!噢!噢……”江阳新军的将士们高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欢呼起来,那场面比打了胜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之对比,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井亭寨墙上的那些生蛮士兵,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眼神中充满了惊恐的情绪,每个人都不敢吭声,齐齐地望向他们的统帅孟获! 孟获现在的表现,也没强到哪去!他也被刚才这一击所震惊,一直没缓过神来,竟忘了下达命令,旁若无人般地在发愣! 刘纬见对方没有动静,又下达命令,再次发射!操作士兵迅速行动起来,井然有序地忙着上膛装弹,很快做好了准备! “发射!”刘纬高声下令道。有操作士兵抡起大锤,砸向制动开关,又一枚弹丸,被发射出去,几乎转瞬间,又击中了山崖,再次发出巨大的轰响声! 孟获虽然一直在发愣,但对方再度发射,他还是看见了。他的目光,忍不住地跟着那弹丸飞行的轨迹,直到落在了那处山崖上!这一次,孟获差点惊得眼珠子掉在地上!因为,他分明地发现,这第二发弹丸,竟然几乎准确无误地又命中了山崖上的同一个位置! 这一击之下,那处山崖再也挺不住了,竟发生了严重的塌方,整片崖石脱落下来,坠入下面的山涧中,激起无数的尘埃,远远看去,场面气势磅礴,撼人心魄! 孟获之所以如此震惊,那是因为他看出了这投石机真正的威力!这是什么投石机,怎么会如此精准!两次竟然几乎能命中同一个方位? 在孟获,甚至这个时代的很多人眼中,投石机这种东西,根本做不到指哪打哪!它不是炮,更不是导弹,哪能那么精确!可是,刘纬似乎突破了这个技术难题,竟然设计出了如此精准打击的投石机! 其实,这也不算太难,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标准化生产和反复的试验!这投石机的每一颗弹丸重量,都是一致的,操作士兵又经过长时间的熟练和培训,精准度已经可以得到一定的保障!当然,如果说能指哪打哪,那肯定是夸张了,但起码误差不会很大! 第二击的示范过后,江阳新军将士们更加激动了!他们也都不傻,看出了这投石机有如此精准性,感到非常兴奋,又连声欢呼起来;而眼前寨墙上的生蛮士兵们,此时腿肚子都有些转筋了! “勇士们!这种鬼蜮伎俩,岂能吓到俺们!神灵护佑,此战必胜!”孟获突然如梦初醒,见自己的士兵们开始胆怯了,连忙开始激励士气。说过这番话后,他还开始带头嗷嗷地怪叫起来!这大概就是蛮兵们为自己鼓劲的方式吧,类似印第安人那种嗷嗷的叫法! 蛮人么,毕竟头脑相对简单,尤其是这些生蛮勇士,孟获的一席话,倒还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这些士兵开始缓过神来,也跟着孟获挥舞起武器,嗷嗷地叫了起来! 这种嗷嗷的嚎叫声,就好像野兽一般,三千多人的声音汇在一起,倒也颇有些气势!声音传到江阳新军阵中,刘纬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蛮人不好对付,他们还真有些邪勇! “传令,投石机攻击寨墙!”见对方顽固不化,刘纬只好下令,开始进攻盐井军寨! 这投石机身形庞大,转向倒是比较困难,用了将近半刻钟的时间,才调转了攻击的方向,瞄准了盐井寨墙,很快,操作士兵们便做好了准备。 “发射!”刘纬见一切就绪,下达了命令。 又一枚弹丸发射,迅速向寨墙袭去,生蛮士兵躲闪不及,还是有人被直接击中了!这石头弹丸可不小,再加上速度极快,重量大,一击下去,几名蛮兵几乎粉身碎骨,立时魂飞升天,激起一片血光! “轰”的一声过后,不仅蛮兵死了好几个,连那水泥浇筑的寨墙也轰然而震,就好像地震了一样,每一名身处其上的蛮兵都感受到了!立时间,他们又开始胆怯起来! 其实,这些生蛮士兵十分勇狠,有骨子不要命的二杆子劲头,要说这么轻易就胆怯了,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也并不难理解,如果双方战场拼杀,刺刀见红,这些家伙是不会畏惧的,甚至能以一当十!可是,现在他们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遭到这种如同天谴一般的攻击,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他们也就投石机厉害,勇士们,顶住!胜利属于俺们!”眼见着手下士兵们的士气又开始低落起来,孟获连忙大声吼道! 生蛮士兵们一听,倒是精神为之一振!对啊!这投石机虽然威力巨大,可一击之下,才死了个把人而已,而对方装弹再到攻击,耗时甚久,就算一天打下来,能发射几发? 再说了,一旦适应了这投石机的进攻节律,有石弹来袭时,自己也可以尽量躲避,减少伤亡!这投石机虽然威力惊人,却几乎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 孟获其实想告诉蛮兵们的,就是这个意思!投石机威力巨大,可对方就这么一台而已,能有多大杀伤力,关键是别被吓唬住,勇敢坚守,必将胜利! 可是,就在生蛮军士兵们受到了些许鼓舞,士气刚刚开始恢复之时,孟获的心却突然如坠冰窖! 因为,他分明地看见,江阳军阵地上,刘纬的士兵们又推上来了九台投石机! 第141章 贼心不死 刘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一台投石机,都已经够孟获喝一壶的,他竟然又摆出了九台,总共十台投石机列阵! 其实,在与张鲁大战之时,刘纬就曾经挨过投石机的进攻,他当时就看出,一台投石机,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除了能吓唬吓唬人,就这么点作用!所以,他怎么能犯与张鲁同样的错误? 建安六年末的刘纬,眼界与以往不一样了!他放眼的是整个益州,甚至全天下!以前小打小闹的防御战,已经不能满足自己的战略思想,将来迟早有一天,要面临攻坚战,那么这投石机必是重中之重! 因此,刘纬在之前,非常重视投石机的研发与制造,再加上马钧和工匠们十分给力,第一批,就成功造出了十台投石机,这一次攻盐井,他全都带来了! 一开始,刘纬只是想威吓一下孟获和蛮兵,便没有令人把所有投石机全都组装起来。可是,见蛮人顽固,不肯退走,他也就下达了组装所有投石机的命令! 这下子,不光是生蛮军士兵们胆怯了,就连一向精勇无惧的孟获也开始肝颤起来,忍不住地大腿直发抖!十台投石机,如果一同发射,那将会是一番怎样的场面?孟获甚至都不敢想象! 刘纬摆开了十台投石机的阵势后,没有马上发动攻击,而是先遣人来到寨墙之下。 “平南将军问尔等,可愿降否!”那传令兵于城下高声问道。 这就是最后通牒,孟获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刘纬给了他一次最后选择的机会!他一时间也是踌躇不已,不知道该如何决策了! 其实,孟获在早先的打算中,就已经有了退走之意,他也想带着已经到手的食盐退走,起码这一趟不算白来!可是,出了孟优被俘的这件事,让孟获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他没考虑是自己主动招惹刘纬在先,却有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孟获从小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从不服输的性格,也极其高傲难驯!如今,面对如此危局,他仿佛丧失了理智,这最后通牒,明明是给他的机会,可在孟获看来,竟是羞辱! “滚!饶你不死,回去告诉刘纬,有种就来攻我!”孟获操起一把弓来,搭上了箭,瞄准那传令兵,大声怒喝道! 那传令兵见孟获如此这般,也没再多说,连忙转身便跑,回到自己军阵中,向刘纬禀明实情。刘纬一听,深深叹了口气,随即无奈地下令道:“投石机!进攻!” 刘纬并没有下令让步军攻关,而是下令让投石机继续施以远程打击,他虽然怜悯蛮兵的性命,却更怜惜自己江阳新军士兵的生命,能用远程武器解决问题,就无需士兵们以命相拼! 命令下达,霎时间十台投石机一同发射出弹丸,形成一道攻击波,朝井亭寨墙飞驰而去!这井亭寨墙,比起葭萌关来,更加狭窄,总长还不足一百步。这也是刘纬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只驻兵五百防御的原因,因为人多,你也展不开! 而孟获所部蛮兵三千余人,此刻竟全都挤在狭窄的寨墙之上防御,人员密集而拥挤,无形中,更是加大了投石机的杀伤力!转瞬间,十发弹丸全部击中目标,砸入人群,蛮兵阵容中,立时是鲜血脑浆,如同烟花,飞溅开来! 只这一波攻击,便使生蛮军死伤惨重,三千人至少死伤了五百人!更严重的是,这一番打击之下,整个寨墙上乱成了一锅粥,很多蛮兵拼命躲避,互相拥挤,还造成了人员踩踏,又是死伤无数! 孟获到这时,脑袋终于清醒了!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不是人家刘纬的对手!这被自己视为奇技淫巧的投石机,太厉害了!无需多,这样的齐攻,再来个三五波,自己的蛮兵肯定崩溃了! “全体撤到城下去!”孟获眼见人员密集混乱,也很后悔自己怎么想的,竟然让大家全都集中在寨墙之上,真是大大的失策!其实,在没有目睹投石机威力之前,他的这个决策是正确的,防御战当然是人多才好!可现在,必须赶紧撤! 到这时,生蛮士兵们才恢复了些秩序,赶紧按照孟获的命令,迅速撤往城下,以躲避随时有可能再次发动的远程打击!但是这样,等同于把城头让给了对方一样! “公子,彼军退却,正宜进攻!某愿领刀盾营,充为先锋!”眼见蛮兵退下了城头,张翼热血上涌,连忙拱手施礼,主动请战! “不可……传令!鸣金收兵!”刘纬拒绝了张翼的提议,竟然还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他的这个命令,让众人皆为不解!就连一向心思缜密的张嶷也非常疑惑,公子这是要干嘛?现在不正是战机吗?为何要收兵? 可是,江阳新军将士们一贯听从刘纬的命令,从来不会质疑他,见刘纬已经下达了命令,所有人便动了起来,投石机被缓缓地推回到了军营中,最后,攻城阵列也解散回营了! 对方的这个举动,可是大大出乎孟获所料!他本以为这一仗必败无疑,正打算着如何指挥蛮兵由后方山路撤走,却没想到江阳军退走了!一时间,他又开始疑惑不解,甚至犹豫起来! 这公子刘纬,什么意思?明明可以乘胜追击,一举拿下盐井,何故而不为,怎么还退了?难道……他害怕我孟获不成?不能吧…… 孟获此时,虽然想法还是有些天真,但他也不蠢,如今刘纬一方占尽优势,怎么可能会害怕自己呢!那……难道说,刘纬又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的确,应该是这样!明明可以冲上来大杀四方,自己这剩下的两千多人能不能逃出生天都未必,可人家却放弃了,明显是又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啊!这小公子刘纬,竟如此仁让? 孟获所猜的确没错,刘纬就是这么想的!这一仗,怎么看自己一方都有必胜的把握,但还是那句老话,南中问题,如果尽凭武力去解决,无异于火上浇油,于事无补! 刚才的一轮投石攻击,已经让蛮兵损失惨重,如此下去,孟获蛮军全军覆灭,在所难免,如果这样,岂不是加剧了双方的仇恨?蛮人会不会因此又开始痛恨起汉人来? 不能再见太多血了!刘纬实在担心平南大计会遭到破坏,他实际上是真的想仿效诸葛七擒七纵,以收服人心为主,武力征服为辅,来解决南中问题!对于孟获这种人,刘纬并不想赶尽杀绝! 可是,刘纬的一番苦心,孟获未必能够理解,即便能理解,他天生的傲骨,也不允许自己总是败于一人手下!想当初,自己一时大意,被公子刘纬擒获,后来得以宽免获释,他虽然心存感激,却也觉得是奇耻大辱! 现如今,自己于盐井关,再度败于刘纬之手,他这南王的面子还往哪搁?长此以往,自己要如何统帅部族,如何面对子民? “娘了个黑!不能就此认输!”孟获心中暗骂一句,又开始动起别的脑筋来! 呵呵,你小公子仁让,我孟获可不领你这个情!打仗,还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刘纬,你不过如此,太迂腐了!孟获心里想着,竟然定下了一条夜袭妙计! “兄长……我等应该速退!”孟获还没下达命令,刚从敌营获释,已经被吓破胆的孟优,连忙建议道。 “不可!我意已决,今晚夜袭敌营!”孟获直接拒绝,并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第142章 夜袭失败 孟获的命令,让众人十分不解,尤其是刚刚从城头上退下来,到现在为止还晕头转向的那些生蛮士兵,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弟弟孟优,见兄长如此固执,他也忍不住了,连忙建言。 “兄长……大王!我们若趁夜劫营,恐怕会全军覆没!”孟优担忧不已,连忙跪了下来,非常郑重地说道。 “哼!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大意被俘,怎么会落得如此局面!”孟获一点也没被孟优打动,反而还教训起弟弟来。 其实,孟获这就有点甩锅的嫌疑了,虽然他和弟弟的感情不错,但现在这么说,无疑是在质问孟优出使失败的责任!孟优心里也委屈啊,兄长你出兵神速,抢在自己出使之前就拿下了盐井,这能怪我吗! 碍于孟获一族酋长的地位,孟优只能是打落了门牙往肚里咽,见自己说不动孟获,便不再吭声了。孟优都是如此,其余的生蛮士兵,则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生蛮,虽然是雇佣军,但是对孟获却非常忠心!他们这些人,本是生活在原始山林之地,茹毛饮血,如同野人!是孟获收留和召集了他们,才给了这些人安定富足的生活,再也不必整日与野兽为伍了! 因此,感于孟获大恩,更何况自己的家属也都在孟获的手里,这些生蛮雇佣兵,敢不为其出死力么!孟获既然主意已定,这些生蛮雇佣军,也只有听命的份! 刘纬的大军是在清晨赶到井亭的,之后又经过了一番折腾,时间过去很快,孟获定下夜袭之计时,已经是申时初刻,因为是冬季,夜幕降临得很早,没过多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我们看古代的战争故事时会发现,夜袭仿佛是经常被采用的一种进攻手段,其实这类情节大多是小说家们杜撰出来的,真正的情况是古代人由于普遍营养缺乏,或者不均衡,患有夜盲症的人很多! 所以,真实的情况往往是白天即使再怎么战得昏天黑地,一旦夜幕降临,敌对双方也会偃旗息鼓,修养生息!因为士兵们普遍在夜间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而夜袭,是一种偷袭,追求的就是突然性,因此,夜袭之前是不可能打着火把,明目张胆地进攻的,那就成了夜战!试想一下,让一群在夜晚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士兵摸黑发动夜袭?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孟获对此却十分有底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蛮军士兵,没有一个患有夜盲症的!这也是为什么这支军队可以不分昼夜地翻山越岭,急速行军的原因之一! 我们刚才也介绍过,生蛮主要是以游猎为主,很少农耕,因此,他们虽然会经常饿肚子,但所吃食物的营养含量,却不低!夜盲症是因为缺乏维生素a导致的,这种营养,主要以动物肝脏内含量多,在很多水果和蔬菜中也都含有!这些以游猎和采摘为生的生蛮人,自然可以经常在南方的密林中,获取这些食物! 而在汉地,农耕文明比较发达,人们饮食的主要构成,便是各种粮食,肉食、水果和蔬菜的摄入非常稀少,这就导致了很多汉人患有夜盲症! 孟获不可能懂得什么是维生素a,这里面的科学道理,他当然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汉人士兵晚上看不见,而自己的士兵晚上什么都能看见!这就是他敢于定下夜袭之计的信心所在!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已近戌时!孟获见时机差不多了,命人悄悄打开了军寨门,带着手下的两千多蛮军,悄悄地向刘纬军营所在的井亭老村而去! 今晚是新月,漫天繁星!可见度比较一般,但还是有些银色昏暗的光亮,照在这片大地之上。孟获他们一直瞄着刘纬军营内闪烁的火光,屏息前进,距离越来越近! 岂料,突然间,一片火光亮起,孟获等人这才看见,刘纬军营内,无数士兵于寨墙栅栏内,已经举起弩来,正对准着自己的偷袭之军!很显然,对方早有防备! 孟获还是低估了刘纬,还有江阳新军的战斗力!夜战?夜袭?还有在夜间行军?这都是刘纬经常采用的战术!因为刘纬的治理,如今的江阳兴盛而又富庶,百姓们都能吃上肉食、水果和蔬菜,更别提是这些士兵了!他们的伙食非常好,还哪有人患上夜盲症! 孟获用老眼光来看新事物,注定是失败者!眼见自己的夜袭的计划已经无法实现,他失望至极,连忙下令:撤! 孟获虽然高傲,但对局面的判断还是正确的,如今自己虽然接近了刘纬的军营,但却被无数弩箭指着,又身处空旷平地,无遮无拦,如果对方发动齐射攻击,肯定损失惨重!所以,为今之计,只有退了! 可是,让孟获万万没想到的是,撤退的命令一下达,众生蛮军士兵便一下子如同溃退,队形完全散乱,拼命地向军寨城墙方向退去,竟又乱了套! 这就是蛮兵打仗时的一种普遍缺点,作战单打独斗,行军也没有阵型,一旦退却时,更是乱成一锅粥!对此,孟获早有预料,也没太放在心上,只要能顺利退回军寨就好!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来的时候,孟获是身先士卒,几乎冲在最前列,而回去的时候,他就是在后面了!哪知道,撤退才刚刚开始,孟获便看见很多蛮兵,竟然纷纷掉进了陷阱里! “娘了个黑!这……哪来的陷阱!”孟获大惊失色,忍不住大骂道! 其实,盐井军寨外,早先的确是布满了陷阱,甚至还挖得星罗棋布,没有什么规律,就是给进攻之敌准备的!当初犍为郡太守任秀族弟任凯领兵前来,就是吃了这陷阱的大亏! 但是后来,也没人再敢觊觎盐井,这陷阱的作用就不大了,而且还发生了一次误伤事件,一名井亭村民,因为大意,也踩中了陷阱,身负重伤,最终不治身亡! 因此,刘纬决定,改变陷阱的布局,由盐井军寨出来,一直通向外面的大路上,还有路的两侧,不再设置陷阱,只有远离大路的陷阱,继续保留。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两家见面时,孟获没有发现有陷阱的原因! 要说孟获占据盐井也是有一段时日了,盐井军民,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外面有陷阱!再加上这些陷阱伪装得十分巧妙,他愣是没发现!刚才,孟获带领夜袭军从军寨中出来时,走的也是大路,没有陷阱,但现在蛮军溃退了,有不少人慌不择路地离开了大路范围,便踩上了那些陷阱! 一时间,又是不少蛮兵折损了性命!而更危险的是,孟获突然发现,盐井军寨,他竟然也回不去了!因为此时的城门已经关闭,城头上同样闪现出无数火光!他竟然被刘纬抄了后路! 这是谁干的?正是偏将军张嶷所为!他本身善于攀爬,手下的士兵们也普遍具有这样的素质,刘纬早料定孟获不肯善罢甘休,恐怕会来夜袭,因此,事先就命令张嶷领所部士兵,绕道从山林中迂回到了盐井军寨的后山,待孟获等果然出寨偷袭时,他们便兵不血刃地夺回了盐井! 绝境!孟获陷入了绝境!前后皆有强敌,两侧又全是陷阱,无路可逃了! 就在此时,刘纬亲率大军出营,一步步逼近了绝境中的孟获所部,待接近了,他大喝一声:“孟获!事已至此,汝肯降否!” “愿……愿降……我愿降!”孟获早已如惊弓之鸟,刘纬的一声大喝,使他浑身一震,连忙口不择言地回应道。 第143章 二擒孟获 孟获与他的生蛮佣军,陷入了绝境,走投无路,只能放下武器,投降了!刘纬命人把这些俘虏全部捆了起来,随即押送至井亭军寨内!这又是一次完美的胜利,歼敌六百余,己方无一伤亡,还顺利地收复了盐井,蛮酋孟获束手就擒! 刘纬与众人进入军寨,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因为孟获占据这里的几天,他并没有杀戮和残害村民,也没放火拆房,仅仅只是逼迫井亭村民日夜不停劳作而已。 要说都是蛮人,在这一点上,孟获显然比之前的刘楷要强些,至少他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杀人狂魔!刘纬想着,连杀人狂魔都能被自己驯服,你孟获难道就不能吗? 一进入军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隐隐传来,刘纬眉头一皱,立即下令处理蛮人弃尸,并好生安葬。其实,这么做的理由,我们早就说过是为了防瘟疫,但在孟获看来,却觉得有些意外。 这小公子,还真是宽仁,敌人的尸体,也得好生安葬?他不禁对刘纬的认知,又提升了新的高度!正所谓耳闻不如一见,孟获在朱提也听过刘纬的一些作为,但传言无论如何也不如自己亲眼看见那么真切! 其实,孟获也算英雄盖世,他怎么会不欣赏刘纬这样的人中豪杰?但是,此人内心有傲骨,欣赏归欣赏,要想让他心悦诚服,那就很困难了。而刘纬要做的,就是彻底驯服孟获! “俘兵皆聚于库内,吃喝所用,不可怠慢!”刘纬又下达了命令,把所有生蛮士兵关进盐井军寨内的库房里,而如何处置孟获,他却没有什么表示,被五花大绑的孟获和孟优兄弟二人,此时就在刘纬身边,内心还真有些忐忑,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处置他们。 “伯岐,吾意井亭可扩为一县,汝觉如何?”不料,刘纬就好像把孟获给忽略了,压根没理他这茬,更没有看他,却与身边的张嶷讨论起政事来! 张嶷闻听此问,也是略微有些疑惑,孟获这么个大麻烦还没处理,公子怎么先关心起政事了! 井亭,属于江阳县大安乡下一亭,地处偏远,虽然行政划分上归江阳,却与江阳县西北的汉安县很近,因此这里几乎是个三不管地带,汉安管辖不着,而江阳又离得有点远! 当然,以前的井亭一带,就是个穷乡僻壤,多山少耕地,人口也不是很多,赋税收入更是少得可怜,也没人在乎这个犄角旮旯。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这里有一口盐井,源源不断地产出着大量的食盐,成了一个香饽饽! 当然,因为刘璋任命刘纬为江阳太守,而且汉安县也归江阳郡范围了,这井亭自然毫无疑问是刘纬的,不存在争端。更何况,他还是井亭侯,这更是明确了刘纬对盐井的权属! 因此,刘纬提议升格井亭为县,并不是为了盐井的归属问题,更不是想把自己的亭侯升格为县侯,而是出于诸多方面原因的考虑! 首先,井亭自从产盐开始,这里的百姓们逐渐富足起来,就是普通的井下工人,如今年收入都得一两万钱,还不包括每年的股份分红!富足则对生活上要求会更高,井亭小小村落,满足不了他们,钱都没有地方去花! 当然,商人们的嗅觉是很灵敏的,有些江阳和周边的大小游商,知道井亭人的购买力很强,都纷纷前来这里兜售商品,逐渐地还形成了一个固定期限的市场(类似于赶大集)! 另外,随着食盐需求量的不断增加,盐井生产的人手就显得有些不足了,刘纬正打算招募更多劳工前来。这些劳工不可能就自己来吧,总得携家带口,因此,可以预见,未来这里的人口将会激增,如果行政划分上还是小小的一亭一村,实在是有些小了! 再加上这一次,孟获突袭盐井,也是给刘纬提了个醒!井亭侯也罢,江阳太守也罢,虽然从法理上明确了刘纬的产权,但是有些人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所以,要保证盐井安全,新设一县,就地扩建县城,增加防备力量,才是重点! “末将……末将未知也……”张嶷犹豫了,结结巴巴地回应道。他口称末将,其实意思就是,自己是军职人员,这种大政方针类的事情,他也没什么想法。 “哈哈……无碍,此事待回江阳,与众等商议!”刘纬见张嶷那为难的样子,笑了起来,倒显得心情不错。 其实,他只是进入盐井军寨后,突发奇想,才有了这样的想法,也不是真询问张嶷,近乎于自言自语而已! 这番对话,还有刘纬的表现,让被俘在一边的孟获兄弟二人彻底懵了!这小公子仿佛把自己给忘了,压根不理他们俩这回事似的! “刘将军,你如何处置我二人!”孟获性子急,见刘纬迟迟没有表示,便开口询问起来!他的口吻显得不卑不亢,颇有底气,倒是一点也不像兵败被俘的那种落魄样子! “此战,汝可服否?”刘纬这才看向孟获,表情十分耐人寻味地问道。 “不服!你无非就是那投石机厉害罢了!”孟获果然不服气,把脸一扬,又拿出了自己那高傲的派头来! 可你孟获也不想想,投石机是谁造出来的?这种压倒性的优势,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况且,你的夜袭计划也被刘纬早已料定,自己走进了圈套,这又怎么说? 刘纬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孟获此人就是这个秉性!如若不然,后来怎么会发生诸葛亮七擒七纵的故事呢? “来人!宽绳释之!”刘纬突然下令放了孟获!这让在场众人全都惊呆了,包括孟获和孟优两兄弟! 刘纬的部下们,当然不理解他的这种举动,擒获了敌酋,怎么这么轻易就放纵了?众人对孟获此人,可没有什么好印象,感觉他傲慢无礼,骄狂暴躁,如果放了,将来会不会再度为患? “公子!不可!”张翼连忙拱手一礼,建言阻止道。 一直以来,张翼、张嶷和陈式,跟随刘纬南征北战,对他的命令从来都是遵从不疑,没有二话!可这一次,张翼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觉得公子绝对不应该放走孟获!即使不杀他,也该囚禁起来,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了呢! “吾意已决,放!”刘纬摆了摆手,止住张翼,让他不要再说什么,随即转向孟获,目光如电一般紧盯着他。 孟获刚才虽然口称不服气,却也只是显得临危不惧,大义凛然,实则是给自己装底气,充气场!没想到,刘纬竟然真的肯放了他,这倒是让孟获喜出望外! “公子……真愿意放了我们?”孟获是既疑虑,又有些欣喜的表情问道。 “非也!仅纵汝一人耳!”刘纬突然脸色一变,非常严肃而郑重,仿佛不容商量的口吻! “这……”孟获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弟孟优,一时间为难起来! 对方能放了自己,这当然是好事!孟获心有大志,如果今天就折在此地,大志焉能实现?他不是怕死,只是觉得这么死太不值得了,所以当然希望能平安回去!可是,刘纬却只答应放他自己走,那些蛮兵和弟弟孟优,竟然一个都不肯释放,这让他十分不舍! 当然,那些生蛮拥军,孟获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大不了将来再招募训练一批人就是了,关键是弟弟孟优,他竟然又成了刘纬手中的人质!这可是第二次了! 第144章 重用孟优 刘纬提出,只释放孟获一人,其他人等全都不放,这让孟获感到十分为难!他本以为能逃过此劫了,却没想到刘纬还留了一手! 也对,自己平白无故,出兵攻占了刘纬的盐井,人家不计较自己的过失,还放他走,已经实属不易。对方也不傻,不留个后手,将来再度翻脸时,就没了凭仗! 最关键的是,弟弟孟优,让孟获十分揪心,自己可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他非常在乎!因此,孟获愣在当场,权衡了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 “哼!公子这般谨慎,非光明正大之道!”孟获踌躇了半天,最后使出一招激将法,试图迫使刘纬这一次也能放了孟优回去。 “呵呵……孟公以为,吾扣留汝弟,乃为质乎?”刘纬不再那么严肃,微微一笑,反问道。 “啊?不然呢?”孟获被刘纬给问懵了!扣着自己的弟弟不放,不就是想留作人质么?难道还能是留下做客? “汝弟大才,纬深慕之,擢江阳郡游击将军,随我赴任哉!”刘纬这才道出了他心中的打算! 什么?不是人质,还封了官职,这……这也太诡异了吧!孟获惊讶连连,嘴巴张得老大,一直就没能闭上! 当然,孟获也不傻,虽然刘纬封了孟优一个游击将军,但人在江阳就职,还不是等同于人质?只是表面上听起来好听些罢了!况且,这种杂号将军,有名无实,他孟获也懂得汉人官制,知道这官只是个名头,没什么实权。 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孟获尽管满腹狐疑,但对刘纬的这个说法还是无从辩驳,他又看了一眼孟优,随即问道:“公子能保证我弟安全否?” “未可保也!领军上阵,杀敌建功,岂无险乎?”刘纬诡异一笑,竟这样回答道!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孟获好像突然回过点味来了!刘纬是说,弟弟这个游击将军,还能领兵,是实职!难道,他的意思是,就让孟优统帅被俘的这些生蛮雇佣兵为其部下一军? 这个结果,是让孟获始料未及的,虽然刘纬没有承诺保证孟优的生命安全,但让孟优领军的决定,可是比什么安全承诺都更值钱!这说明,公子刘纬并不真是把孟优当人质,而是要重用他! 其实,刘纬早在了解到这些生蛮雇佣军的战力后,便是十分感兴趣了!这一次的战役,他没有下令攻关,除了之前所说的原因外,他也是怕这些蛮兵死伤过甚!在此之前,刘纬早已经把他们视为囊中之物,志在必得! 当然,这伙生蛮士兵,总共才两千多人,人不算多,战斗力看似也很平平,刘纬这么大费周章,好像有些不值得!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刘纬一人知道,无当飞军的厉害! 刘纬的打算是,这伙生蛮兵,他现在要收入帐下,为其效力,仿照江阳新军模式,加以严格的训练和规范,必成精锐!现在,两千人似乎少了些,但他们就是未来无当飞军的骨干力量! 南中地区,刘纬是早晚要彻底平定的,到时候,少不了蛮人加入刘纬的军队,为其南征北战!现在,刘纬等于是开创了一个先例,做了次非常好的示范,也为将来更多蛮人从军,提供了榜样! 在原本的历史上,无当飞军的第一任统帅,就是名将王平。有一种说法是,王平其实就是个汉化的蛮人,是巴西郡的少数民族后裔,因此他才能领导这支无当飞军。 现在是建安六年末,王平估计还不会打酱油,而刘纬组建的蛮兵部队,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统帅,在民族之间隔阂很深的情况下,选派一名汉军将领来领导是不合适的,于是,刘纬便盯上了孟优! 在之前孟优那次乌龙的出使过程中,刘纬与之虽然只有短暂的接触,却发现这位少年虽然是个蛮人,却精通汉话和汉礼,而且,他的部族所生活的朱提郡地区,也是农耕文明相对发达的地区! 也就是说,孟优与王平其实类似,他是个蛮族人,却已经十分汉化,由他来担任刘纬组建的无当飞军第一任统帅,最为合适! 实话实说,刘纬虽然没有要扣留孟优做人质的意思,却也想因此能挟制孟获,让其以后任性妄为之时,能有所顾忌!当然,对待孟优,刘纬绝对会一视同仁,甚至更加优待,以先征服孟优之心! 驯服孟获,估计是很难的,否则诸葛亮那样的大才,也用不着七擒七纵才终于成功!但孟优跟他哥哥可不一样,也没有那般大志与傲骨,刘纬只要加以礼遇和重用,令他心服口服只须时日而已! 到时候,孟优不仅彻底顺服了刘纬,还成了他手下一支精锐部队的领军大将!而收拢了孟优之心,对于降服孟获也是非常有好处的!到时候,这个当弟弟的,替刘纬说话,哥哥孟获多少也能听进去一些! 一旦最终降服了孟获,无异于给其他南中蛮人部族立了个标杆和榜样,到时候,再加上合理得当的抚蛮政策,没准南中地区便可传檄而定! 这些,都是刘纬心中暗自的宏伟规划,其他人是不能理解的,他的部下们不理解,孟获就更不可能理解了!在他的心里,突然觉得刘纬这人……是不是有点愚蠢? 让自己的弟弟做官倒也罢了,这样类似的事情,从前的汉朝廷和官府也没少做过,但是,让蛮人领兵,而且统领的还都是本族兵,这可是完全没有先例的!难道这小公子就不怕孟优转脸便率兵叛逃回南中?他哪来的这般自信? 孟获思来想去,又与孟优对视了一眼,发现弟弟此时的表情也很复杂,他似乎对刘纬所承诺的一切也十分不解!两人眼神相对后,立刻读懂了彼此的心思,这件事可以答应! 既然不是人质,那就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还能在官府为官,成为领军的将领,这对蛮人来说也算是个至高的荣耀,不算亏待了孟优,至于将来何去何从,还不是自己说得算?混得好就留在江阳,混得不好,就回朱提! “好吧!我们答应!可以松绑了吧!”孟获被捆得实在有些难受,连忙说道。 “宽绳!”刘纬又一摆手令道。 刚才刘纬就已经下达了命令,但张翼阻拦,大家又交谈了好一阵子,旁边的士兵们愣在当场,直到这时才赶紧上前,为孟获和孟优解开了绑绳。 “那……我告辞了!”孟获被解开后,揉了揉僵硬的臂膀,随即也没施礼,便要按照说好的而离去! “且慢!吾尚有二事,乃纵君归去之约也!”刘纬忽然叫住了孟获,意思是说,放孟获走,还有两个条件。 孟获一听,果然!刘纬怎么肯轻易放过自己,看来这条件肯定是很苛刻的,自己现在还没脱险,恐怕也不得不答应了! “其一,孟君归去,请允蛮兵家眷来江阳!”刘纬伸出一根手指头,提出了第一个条件。这些生蛮军,刘纬以后就要打造成无当飞军了,家眷亲人还在孟获手里,怎么能安心为自己效力呢! “可以……”孟获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这些家眷都是些老弱妇孺,如今他们家里的青壮男人都归了刘纬,自己留着这些人只能是负担,白搭粮食养活他们! “其二,足下今后,不得踏足泸水之北!”刘纬见孟获答应得挺痛快,又提出了第二个条件来! 什么?不许我再过泸水,那岂不是让自己永远窝在南中了吗? 第145章 无当飞军 孟获此人,胸有大志!只是个部族领袖还不够,他想做所有蛮人的王,甚至还有吞并整个益州的野心!虽然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意味,但现在的他还年轻,留给他的时间很多,也不能说这份雄心壮志就一定实现不了! 可是现在,刘纬要求孟获答应,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踏足蜀中之地,这对于雄心勃勃的孟获来说,就很难接受了!但难以接受,也不代表不能答应,孟获思来想去,还是最终同意了。 “可以,我答应你!”孟获无奈地回应道。 “非应吾也,乃向神灵起誓!”刘纬突然很郑重的样子,要求道。他知道蛮人有自己的信仰,好鬼神之教,向神灵起誓过,才更有信服力。 “好吧……我向神灵起誓,从此再不踏足泸水北岸!”孟获忽然面向东方跪了下来,郑重地发下誓言! 孟获的心思是,虽然蛮人上有神灵,起过誓的事情必须要做到,但是,我孟获不踏足蜀地,别人可以啊!我又没答应你再不入侵蜀地,只不过我自己不亲自去不就好了!更何况,现在答应也是权宜之计,看将来形势的发展如何,随时还可以再重新起誓! 由此可见,在孟获的心目中,他们所谓的神灵,地位也不过如此,还可以讨价还价! “送君一别,纬还有一言,请孟公纳之!”见孟获答应了两个条件,又急着要走,刘纬再次说道。 孟获心想,这小公子怎么还没完没了呢!自己都答应条件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不过,他也很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回答道:“公子还有什么条件!” “非约束也,乃愿汉蛮两族,成万世之好哉!”刘纬似乎又老生常谈地提起了这件事。 万世之好,汉蛮两族能永远和睦相处下去,这才是刘纬的初衷和愿望,他无论提出什么条件,其实都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也是希望孟获能懂得自己的深意,今后少惹一些麻烦。 当然,刘纬的苦心和努力,估计是白费的,起码现在这个阶段孟获肯定听不进去。在他看来,所谓的万世之好,还不是汉人主导蛮人、统治蛮人的局面么?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不过,现在孟获自己还没脱险,也没法多说什么,只好回应道:“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送孟公!”至此,刘纬才拱手一礼,令士兵们让开一条道路,放孟获离去。 孟获虽然一直处于受人摆布的境地,但却十分高傲,几乎不施礼,到了现在,他才手捂心口,回了一礼道:“孟获告辞!” 说罢,他头也不回,再度大踏步地离去了。这是刘纬第二次擒了孟获,又放他归去,望着其离去的背影,刘纬心里当然很清楚,孟获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将来少不了与他打交道! 孟获走了,弟弟孟优却留下了!兄长在的时候,他还没显得有什么不自在,可孟获一走,他开始紧张起来,直盯着刘纬看!刘纬虽然说好是要重用他,但孟优也很害怕刘纬会食言,不按约定的来! “汝可有表字?”刘纬目送了孟获远去,这才回头看了看孟优,轻轻问道。 “蛮族小儿,岂有表字,愿公子赐之!”孟优果然不出刘纬所料,马上进入了状态,说起了官话来,他还主动请刘纬给他取一表字,以示敬重之意。 见孟优如此上道,刘纬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此子虽然是个蛮人,却也颇懂礼数,而且还十分聪慧,懂得审时度势!这可比他哥哥孟获强多了! “愿赐足下表字‘仲康’可好?”刘纬思虑了一下,为孟优选取一字。 仲,就是指老二,康则有康泰,康健之意,同时也是刘纬希望南中国泰民安之意,为孟优所取之字,还是很有深意的。 “谢君赐字!”孟优拱手施以汉礼,接受了刘纬所赐之字。 “呵呵……仲康随我探望汝之士卒可佳?”刘纬随即拉起孟优的手来,显得很亲热的样子说道,这倒是让孟优有些受宠若惊了! 自己只是个蛮人,而且还是手下败将,被刘纬擒获了两次!对方不但没有轻视自己,还要重用他!现在,又给赐字,又待之以礼,孟优又怎么会不动容? 孟优与兄长孟获的性格可不同,他从小耳濡目染,受汉文化熏陶颇深,说实话,于他自己的内心来说,对汉地文化是心向往之的,只是碍于自己蛮族人的身份,又是孟获的弟弟,所以才没有表现出来。因此,这一次,刘纬要重用他,其实孟优打心底是挺高兴的,虽然他不至于会背叛兄长,但能获得如此境遇,孟优始终有一种庆幸之感! “愿随公子……”孟优赶紧屈身又施一礼,回应道。 “公子!”见刘纬对孟优毫无防范的样子,张翼非常担心,连忙提醒刘纬一句!在他看来,孟优是个蛮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刘纬如此近距离接触,似乎很危险,如果他野心不死,突然出手谋害公子可怎么办! 其实张翼此番心思,还真有些多余了。孟优虽然心里仍然是向着兄长和蛮人的,但与刘纬却并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要谋害他,更何况孟优现在对自己的境遇还很满意呢! “伯恭?君等愿一同前往?”刘纬其实明白张翼的意思,但当着孟优的面,他佯装不知的样子,邀请二张和陈式一同前往。 那还有什么说的,担心刘纬安全的三人,自然没有二话,也都跟着一同前往了军寨内的仓库。 这仓库不算大,本是用来囤积食盐所用,因为产销一条龙,走货很快,这里显得很空,没有多少存货。但是现下,两千多蛮兵拥挤在这里,还都被捆着,也着实是非常不好受。 “吾已命仲康为汝等统帅,今后效命于江阳郡,可善否?”刘纬一进来,环视着众蛮兵,又一指身边的孟优,带着善意的笑容说道。 可是,他说完这番话,那些蛮兵却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没有一点反应!刘纬这才意识到,这些生蛮,不懂自己说的话!于是,便赶紧让孟优翻译了一下。 孟优接受刘纬所令,这才把他刚才的话,用蛮语翻译了一遍,众蛮兵听完,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了。 这些蛮兵被俘之后,普遍的心态是感到茫然和恐惧,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处置自己。生蛮虽然精勇,但也都是人,岂能不怕死呢?现在听闻能活下来了,而且还被编入了江阳军,有不少人终于放下了心头的石块,显得有些庆幸之感。 “二王子,大王呢?”不是所有人都感到轻松,这些生蛮虽然是雇佣军,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对孟获十分忠心,眼下闻听自己要改换门庭了,自然是满腹疑问。 “大王已被释放回朱提,今后你等在我的统领下,为刘将军效力!还不拜谢主公?”孟优用蛮语,解释了一番,随即命令道。 其实,这正是刘纬重用孟优的目的之一,两千多蛮兵,他收归己用,一方面语言不通,另外思维方式也不一样,很难统属。有孟优在,这些蛮兵才能服从命令,也能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 “哈哈……不必拘礼,速速宽绳释之!”刘纬一直是满面慈祥,笑着赶紧让人解开这些蛮兵身上的捆绳。 尽管张翼等人对此仍有疑虑,但还是按照刘纬的命令,派手下士兵解开了这些蛮人身上的绑绳,还好,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也没有蛮人反抗。 “汝等今后,便为我江阳之无当飞军!”最后,刘纬慷慨激昂地宣告道! 第146章 兴师办学 盐井一战,刘纬又是斩获颇丰,最主要的是这两千多蛮兵,被他收编,成立了真正意义上的无当飞军! 其实,刘纬自己的江阳新军,其素质早已远超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精锐力量,但是苦于人数较少,将来迟早需要扩军。而无当飞军的加入,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这些蛮兵被刘纬带回江阳后,受到了他的优待,吃得好,睡得香!尤其是孟获如约把这些生蛮的家属送来后,刘纬更是给他们分发了不少的生活和生产物资,帮助他们定居下来! 但是,现在的江阳城,人口众多,也实在是没有空地可以安排这些人了,再加上刘纬考虑到汉蛮两族人民之间的隔阂和矛盾很深,生活在一起肯定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把无当飞军和其家属安排到了方山!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这里就是当初悍匪张慕所盘踞的大本营!刘纬当年灭掉张慕后,这里原有的山寨等一系列设施依然还在,原本驻兵一百防御此地,以免再度落入贼匪之手,如今正好可以用来安置这些蛮人! 这里是山区,也适合生蛮人生活居住,他们被安置在此,成了一个新的村落——方山亭村!村民们可以耕种,更可以保持狩猎和采摘的习惯,而无当飞军,也在孟优的带领下,按照刘纬的《士兵训练大纲》开始了江阳模式的日常训练! 不过,对于蛮兵的训练,刘纬却遇到了麻烦!一个是语言不通的问题,再一个就是这些蛮兵,一个大字不识,而且连左右都分不清楚!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是现在才出现的,其实早就存在!即使是汉人百姓,不识字的人也非常多,文盲率几乎是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以前刘纬招募和训练江阳新军,所选择的都是些少年,这些孩子的领悟能力比较强,虽然不识字的人也很多,但训练过程中刘纬倒是没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但是现在不行了,新招募者往往成年男子不少,再加上不识字,思维定式已经形成,在训练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愣头愣脑不知道该如何遵令而行的情况发生,浪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其实早先扩军的过程中,这个问题就已经出现了,现在蛮兵的训练,更是把这个问题凸显出来! 因此,刘纬终于下定决心,要兴办教育,从根本上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兴师办学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军人的训练,这可是一项非常有意义的重大举措,百姓有了一定的文化,才能更多地了解天下大势,民智开启,方能涌现更多出身草根的人才! 除此之外,一个以识字者居多而构成的江阳郡,其核心竞争力也会陡然而升,刘纬要兴办教育,并不仅局限于眼下,更是在着眼于未来! 我们都知道,从后世的隋唐时代开始,科举制度就正式走上了历史的舞台,成为朝廷选拔人才,任用官吏的重要手段和渠道,一直持续到了清朝末年!虽然这项制度有很多缺陷,却是当时最公平,也是最有效的一种模式,因此才如此有生命力! 而在汉代,实行的是官员察举制度,就是所谓的举孝廉,这项制度的缺陷,不言而喻,一个有才华的人,必须得有人推举,才能被朝廷发现,委以重任,没有人际关系,是肯定没人推荐你的!这就导致了很多人才被埋没,例如法正这样的人。 察举制度的另外一个弊端,就是那些世家大族,因为人际关系广泛,亲朋好友之间,互相推荐,总是能世代为官,形成了一个特定的群体——士族! 这些士族,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好的,所推荐上来的人才,也算有些能力,可以胜任!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士族内部一代又一代全都能当官,几乎成了一种定式,试想一下,如果你生在士族内部,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可以当官,你还会苦读诗书,努力增长自己的能力吗? 因此,这些士族虽然垄断了官场任免,素质却是一代不如一代,甚至到后来,那些毫无能力的傻缺纨绔,也能执掌一国政治,这个国家岂不是朝不保夕? 士族时代的高潮,大概就是司马氏一族建立的西晋了,可却也因此导致国力贫弱,五胡乱华!汉民族第一次的亡国灭种,就是因为这些腐败无能的士族垄断权力所导致的,起码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刘纬是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精通历史,当然对此了如指掌,为了改革这一弊端,他早晚会把科举制度,提前带到汉末三国时代来施行! 察举制度,弊端丛生,却也一直延续,很有生命力的原因之一,就是百姓文盲率太高!换句话说,因为读书人太少,一般草根阶层跟本没有文化,你就算实行科举制,选拔上来的官员也一样都是来自于世家大族!因为,只有他们从小有那个条件学习知识与文化,百姓家的子弟,饭尚且吃不饱,整日为生计发愁,还哪有读书的闲工夫? 因此,普及教育,兴师办学,是实行科举制度的重要前提,只有大家普遍都有了文化,这种相对公平的选拔人才机制才能发挥更大的效用!况且,现在的江阳郡,在刘纬的治理下,政通人和,富庶繁荣,百姓们早已经从温饱线上解放出来,也有了接受教育的实际条件! 为此,刘纬颁布命令,由郡府出资,成立了三个学堂!分别为:江阳小学堂,江阳中学堂和江阳大学堂! 其中,小学堂共计四所,江阳郡下的四个县各设立一所,专门招收学龄儿童入学,主要教授的是简单的识字和数学知识,也包括一些初级工匠技能,学制三年。 中学堂与小学堂类似,也是四县各有一所,不过这个中学堂却与我们今天的中学意义不一样,是专门招收成人学员,为扫盲识字和培训劳动技能所用的学校,学制一年。 大学堂只有一所,设立在江阳县城内,招收已经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学员,所培训的内容,就很丰富了,包括经史子集、历史人文、应用数学、生产管理和技能、医药医学等等,显而易见,是用来培养高级人才的学校,学制也比较长,四年! 学堂的架子搭建起来了,师资力量是个大问题!不过,这也难不倒刘纬,他有钱啊!在汉代,私人办学的情况也是有的,更不乏一些文人去世家大族充当家庭教师的情况,刘纬只要开出吸引人的薪资和待遇,自然应征者络绎不绝! 像医药学和数学,以及技能方面的教师,刘纬自然是招募了不少名医、账房和工匠,从中选拔合适的佼佼者,便可为学! 同时,刘纬决定自己兼任江阳大学堂的第一任校长,他恐怕有一段时间的精力,都要关注在教育工作上了!这些前来应征的教师们,刘纬也不太放心,通过严格的考试和选拔后,他亲自给这些教师们培训了一个月,才放心让他们走上了工作岗位! 当然,为了普及教育,刘纬对学员也有鼓励的措施!凡是愿意入学的学员,孩子每月给一百钱的补助,成人给二百钱的补助,大学堂学员每月五百钱补助,也就是说上学还有薪资可拿!这无疑是激发了人们求学的欲望,一时间报名者踊跃,各学堂第一批学员,一共招满了一千余人! 全面推广教育的摊子是铺开了,但现在还只是打了个良好的基础,刘纬今后对这方面的重视和投入,肯定远远不止如此! 第147章 建安七年 转眼间,时间到了建安七年,也就是公元202年,这一年可是发生了不少的大事! 建安七年五月,在官渡大战中惨败的袁绍,郁郁成疾,终于忧闷而死,撒手人寰!而且,他临终前还干了一件蠢事,废长立幼,让自己最喜爱的小儿子袁尚,继承了自己的衣钵,却废弃了长子袁谭! 据史料所载,袁绍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幼子袁尚长得比较帅气,与自己连相!很难想象,袁绍一个四世三公,雄霸一方的枭雄,竟然会为如此荒谬的理由,做出这样错误的决定! 自古以来,废长立幼都是取乱之道!为人父母,偏爱幼子是常态,把长子的地位废弃,扶立幼子继承大位的,其实不算罕见!但这样做,出事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幼子继位,长子不服,兄弟之间必是祸起萧墙,为争夺权力而手足相残! 这不,袁绍死后,曹操立刻发兵河北,攻打袁谭所驻守的黎阳,袁谭力不能支,向邺城的袁尚求援。袁尚怕自己借给兄长的兵力,会被其扣着不还,便亲自领兵前往救援!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哪有什么带兵征战的能力,此兄弟二人离心离德,最终败在了曹操的手下,逃亡邺城。 曹操攻占黎阳后,追至邺城,却转而退兵了,只割走了邺城外农田里的麦子!老谋深算的曹操,料定袁氏兄弟因为废长立幼之事,必生嫌隙,如果自己攻得急了,反而让他们抱成一团,联合抵抗自己!不如暂不进军河北,让袁氏兄弟的矛盾酝酿和爆发,最终反目成仇,互相攻伐,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曹操所料,当然,那都是发生在建安九年,这里暂且不提。 在另外一方,建安七年,江东孙权也是刚刚坐稳了自己的位置! 我们都知道,人称小霸王(指霸王项羽,不是学习机)的孙策,以传国玉玺为质,向袁术借兵,雄霸江东,却被许贡的门客所刺,身负重伤,于建安五年,公元200年,英年早逝了。 临终前,孙策扶立弟弟孙权,继承了自己的位置,并定下了“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的遗训,其原因无外乎是因为当时的孙权太年轻了,才十八岁不到! 主幼国疑,历来如此。所以,自从孙权继承哥哥的遗志统领江东以来,一直是内乱不断!直到建安七年,他才稍稍坐稳了江东之主的位置,但依然还是疲于应付各种内乱和反叛,麻烦不断! 与曹操和孙权相比,刘备这一年就消停得多了,他蜗居在新野,大腿已经开始长出了赘肉来(这是个典故)! 益州之地,因为蜀道之难,历来与外界少有往来,被称为天府之国,相对平静和安稳一些,倒是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却暗流汹涌,益州内部的矛盾也在不断激化和升级,各派势力蠢蠢欲动! 如今的益州主要可以划分为四个政治利益集团:东州集团、益州集团、南中集团和江阳集团! 其中东州集团,也可称为刘循集团或庞羲集团,主要由外来的东州士人构成,其领袖就是巴西郡太守庞羲。当然,庞羲是公子刘循的岳父,他自然是力挺刘循的,因此,这个集团的领袖,你也可以说是公子刘循。 这个政治集团的主要成员,包括庞羲、吴懿、杨怀、高沛、吴班、孟达等人,他们都是东州士人,在蜀中也是掌握一定军权的方面大将!也就是说,东州集团也可视为是一个军事集团,其主要资本就是手里所掌握的那些东州兵! 益州集团,就是由益州本地士人官僚所组成,他们所代表的是益州本地世家大族的实际利益,原本的领袖应该是赵韪,但他反叛败亡后,张松逐渐成了这个利益集团的话事人! 益州本地有张、王、黄、任、赵等主要的世家大族,都是在川蜀地区经营了上百年的士族大姓,而益州集团的官僚们,也大多出自这些本地大姓,他们代表的自然也是这些本地豪强的利益! 这个集团的主要代表人物有:张松、黄权、王累、任秀等人,这些人大多是成都府的主要官僚,也有掌握着一郡权力的太守,更有一些不知名的小人物,在蜀中各地为官,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是个掌握政权的文官集团! 南中集团,其实原本不算益州内部的势力,因为他们相对独立,不服管束,宛如一个个小王国,但毕竟南中也属于益州,互相之间少不了打交道,因此,也算一股政治势力吧! 南中除了是蛮人的聚居地外,也有几家汉姓世家大族,分别为爨(读音:cuan四声)、孟、李、高、朱、毛、雍、吕等,在三国历史上比较有名气的李恢、朱褒、雍楷、高定、吕凯、毛炅等人,皆是出于这些大姓士族,就连孟获,其实也有争议,有人认为,他其实是汉人,不是蛮人,也是出于南中孟姓士族之人! 为何说他们是汉姓世家大族,而却不说汉人世家大族呢?因为这些汉姓大族,在南中地区日久,与蛮人逐渐有所融合,联姻连亲的情况时有发生,再加上有不少蛮族汉化,改了汉姓,也基本上都是这几个姓氏,已经融为一体,同一个姓氏,也分不清楚谁是汉人,谁是蛮族了! 像雍楷、高定、朱褒、吕凯等人,就与孟获一样有争论,也有不少人认为他们虽然是汉姓,但却是汉化的蛮族,不是汉人!因此,南中集团,其实是比较另类的一个政治集团,只能总结为盘踞在南中地区,实际掌握大权的汉姓士族利益集团,当然他们所代表的,也是南中本地人,包括蛮族人的利益! 当然除了以上这三个集团外,益州官场还有一类特殊人群,就是以张任、严颜和董和为代表的,忠于刘璋,不谋私利之臣!但他们这类人非常稀少,也不拉邦结党,不算一股政治势力。 最后一个政治集团,就是江阳集团了!这个集团,在原本的历史上是不存在的,是我们的主人公刘纬穿越到这个时代,才逐渐形成起来的一个集团!其领袖,当然是公子刘纬,主要构成人员,自然就是他属下的张嶷、张翼、陈式、法正、甘宁、王甫等人,也包括费伯仁这样的世家大族代表人物。 刘纬的这个江阳集团,与其他政治集团相较而言,就有些另类和特殊了,人员成分复杂,所代表利益也大不相同! 比如王甫,他本是益州士族王姓大族出身,现在却投靠了刘纬!还有张翼,他也是益州本地人,张姓大族出身,却完全不算益州集团的成员,而是刘纬手下的忠臣良将!法正,本是外来的东州士人,按理说他应该属于东州集团,但蒙刘纬拔擢,方有今天,他自然也不算东州集团成员,而是刘纬的得力谋士! 其他三个集团,所代表的利益,都是世家大族!也就是说,他们争权夺利,最终的目标还是为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世家大族谋取利益!而刘纬的江阳集团却很独特,他们代表的是江阳普通民众的利益! 试想一下,在汉末三国时代的益州,这样的一个政治集团横空出世,显得十分另类与格格不入,其他几股政治势力,岂能容忍它的存在?一场明争暗斗,再所难免! 第148章 利益集团 益州集团,是个经久不衰的政治集团,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伙人先是反对刘焉,后来又反对刘璋,再后来刘备入蜀,他们又反对刘备!总之就是反对一切外来人,固步自封,非常排外! 就比如后来的历史上,那个著名的谯周,几句话就说服刘禅投降了曹魏,被誉为历史上有名的“卖国贼”,其实也因为他是益州本地士人,代表本地人反对刘氏统治益州而已! 这些本地人为何会如此排外呢?说到底还是因为外来人侵害了他们的既得利益!蛋糕就那么大,突然多了一伙人来分食,本地人能吃到的就少了,他们自然是打心底不愿意! 这些外来的东州士人,抢了本地人的就业机会(官职),抢了本地人的田产土地(地盘),还抢了本地人的女子(通婚),在益州本地人看来,简直就是一伙强盗! 所以,终蜀汉政权的前后数十年,他们都在明里暗里地反对当权者,只求一样,那就是把外来人赶走,由本地人治理益州!试想一下,这股政治集团的存在,对于那些外来的东州士人来说,不就是天然的敌人吗! 因此,自从刘氏一族开始统治益州,东州集团与益州集团明争暗斗,彼此都恨不得一棍子把对方打死,却也都不能如愿以偿!因为刘氏父子本身就是东州人! 刘焉也好,刘璋也罢,他们都是江夏人,是朝廷委任来益州担当州牧之职的。益州虽然相对独立,却也是大汉江山,你总不敢搞独立成立个蜀国吧!因此,对于朝廷委任的一州长官,他们又不得不仰仗和倚赖! 东州士人几乎都是刘氏父子带入蜀中的,也包括一些逃避中原战祸来蜀中避难的,实际上东州集团的最大后台,就是州牧!益州集团想要干掉东州集团,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刘氏父子身为益州牧,又不可能完全依仗东州人来治理属地,同样也需要益州人的助力,要是所有益州土著,都反对他们,位置肯定坐不稳。于是,刘氏父子先后也没少重用和拉拢益州集团成员,从以前的赵韪,到现在的张松,皆是如此。 也就是说,刘氏父子玩的都是一套权衡之术,臣下们搞党派之争,刘焉和刘璋只要能平衡和拉拢好各派别,让他们势均力敌,自己就能稳居高位! 试想一下,假如所有臣下都拧成一股绳,团结一致,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们如果都对自己忠心还好,如果有异心,分分钟就能把自己干掉! 因此,刘氏父子乐于看见臣下有争有斗,他们斗得越欢,自己的位置也就越稳当,即使其中一派人有了异心(比如赵韪),他也能靠另外一派来保卫自己(比如东州兵)。 只不过,刘焉也好,刘璋也罢,玩弄这种平衡之术,自己却都并非是权谋的高手,这种利用臣下党争,巩固自己地位的方式,非明君英主不可为之,否则,就是取乱之道! 臣下适当的争斗,的确会对主君有利,但是把握不好,过了度,整个政权的内部就乱套了!如今的益州,如一团散沙,人心不古,就是显著的表现,现在别说是益州集团了,就连东州集团也与刘璋离心离德,为自己谋求私利! 就好像之前的叛乱和张鲁来犯时,竟然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拼死抵抗,为主尽忠!叛军所到之处,不是弃城逃亡,就是开城献降;与张鲁作战,庞羲拥兵自重,不肯援助葭萌关,也是铁证! 但是,时间到了建安七年,却出现了意外!由于刘纬的横空出世,益州地面上又多了一股政治势力,那就是所谓的江阳集团!当然,这个集团,也是那些世家大族硬给刘纬他们冠以的名称!说到底还是因为刘纬犯了众怒! 也就是说,刘纬这个特殊而另类的政治集团形成后,同时损害了东州集团和益州集团的利益,他现在,已经被这两个集团视为头号敌人,因此他们的矛头也纷纷对准了刘纬,彼此双方的争斗反而偃旗息鼓了! 益州集团之所以恨刘纬,主要还是因为盐井之争所引发的!这口盐井毕竟是在益州的地面上,产出的利益也极其丰厚,所有益州士人都认为,这是上天赐给全益州的财富,应该人人有份才对,现在只有刘纬自己霸占着,他们当然非常眼红,心里非常不爽! 加上后来,刘璋为奖赏刘纬的功劳,竟生生把犍为郡一分为二,成立了江阳郡,尤其是刘纬解了僰道县之围后,又把僰道划入了江阳郡,这无形当中,损害了益州本地大族任氏的利益,而以任秀为代表的任氏一族,可是蜀中大族,与其他蜀中大姓士族都有姻亲,他们是一伙的! 其他大姓士族,见任氏吃亏,很难没有兔死狐悲之感!今天吃亏的是任氏,被占据的是犍为郡的土地,那明天呢?自己家族的地盘是不是也会被占据和觊觎?因此,益州集团从那时开始,便视刘纬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本来刘纬以民为本的治政理念,这些既得利益的世家大族就不认可!现在又听说,刘纬在江阳开始兴办教育了,这更是让他们如坐针毡!这些世家大族,都很自私,自己掌控一方,也必须维护本族利益!读书从仕,一直都是大族子弟的特权,如今刘纬兴办教育,无疑是在挑战他们的底线! 这些世家大族中,也不乏那些很有远见之人,目睹刘纬的所作所为,也知道任由其发展下去,将来势必会动摇士族的特权,因此,代表他们利益的益州政治集团,当然要把刘纬视为头号敌人,必欲除之而后快! 益州集团现在是这么想的,那东州集团呢?他们也是一样!尤其以庞羲为首,他也认为刘纬的崛起,损害了他的利益!盐井的利益,根本没有东州人的份,在这一点上他们只能干眼馋,目睹益州集团争利失败,他们还暗中很庆幸! 但是,刘纬的崛起,在另外的一个层面上却损害了东州集团的利益,那就储位之争!庞羲是东州士人领袖,他也是长公子刘循的岳父,自然是力挺刘循之人!在立嫡立长的这个时代,刘循的储位本来是没有什么悬念的,可是因为刘纬的骤然崛起,这个看似板上钉钉的事情,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其实,在刘璋此时的心中,依然未曾有过废长立幼之心,他还是对刘循寄予厚望的!刘璋偏爱刘纬,更多也是因为他是幼子,更得父母宠爱的缘故,再加上刘纬自己也很争气,履立殊勋,刘璋自然是很欣赏他!但欣赏并不代表就会立刘纬为储,刘璋更希望的是刘纬能成为外援和助力,因此才默认和支持了刘纬的发展壮大。 但在东州集团的眼中看来,要是没有刘璋的默认和支持,刘纬一个小小公子,怎么可能成就如此势力,如今都已经成了一方诸侯了!相比之下,长公子刘循黯然失色,在刘璋身边,就像耗子伺候猫,大气都不敢喘,显得十分平庸! 即使刘璋真的没动废长立幼的心思,长此以往,刘纬越来越出色,比也会把刘循比下去了!万一州牧刘璋将来的心思变了怎么办?即使不变,刘循将来继承了州牧的位置,能辖得住刘纬吗? 更何况,河北袁绍临死之前废长立幼的消息也传到了蜀中,这一下子,东州集团,尤其是庞羲,就更是坐不住了! 第149章 狼狈为奸1 刘纬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一开始在江阳都是小打小闹,虽然也干了不少出人意料的事情,但影响面比较小,也没有人对他十分在乎,甚至认为他无非就是在玩小孩子过家家,没有什么威胁。 但是现在,时间到了建安七年,情况大不一样了!益州的两大政治集团,不得不纷纷对刘纬重视起来,因为他的崛起,已经伤害到了这两家的既得利益! 刘纬当然不想过早地树敌太多,可他是个穿越者,许多主张和做法,未免有些太过超前,无形中便会损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他不是故意的,却也铸成了事实! 建安七年的晚秋时节,寒风裹挟之季,一辆马车由成都出发,最终驶近了巴西郡治的阆中县城,乘坐这辆马车之人,正是刘璋身边的红人,益州集团的领袖,别驾张松! 巴西郡的阆中县,正是巴西太守庞羲任职之所在,他在巴西郡拥兵自重,宛如一个独立的政权,已经许多年了!表面上看,他还遵从刘璋的命令,但实际上如同一位土皇帝一般,庞羲已经多少年没有回过成都,甚至不离开阆中! 张松是益州集团的代表,庞羲是东州士人的领袖,这两个人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甚至互相之间,争权夺利,有很深的仇怨,此时这两个人会面,又意味着什么呢?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狼狈为奸,商讨如何对付共同的敌人——刘纬! 因为庞羲从来不离开阆中,张松不得已屈驾亲赴阆中,打的旗号是替刘璋视察阆中和巴西郡,可实际上他的确有着自己的打算!从前的两大集团,彼此争斗不休,互有胜负,却谁也吃不掉谁,一直势均力敌,但是现在,刘纬的崛起,已经让张松感到威胁,他不得不打算着与庞羲暂时休战,甚至联手,共同对付刘纬! 在此之前,张松已经给庞羲送去密信一封,字里行间,透露出了他的打算,庞羲给出的回复,虽然没有明说,却也表露了一个态度,那就是这件事可以商量!因此,张松才不远千里来到了阆中县。 张松的车驾刚刚抵达阆中城门,便远远地看见庞羲已经带领阆中各级属官,在那里迎候着自己了!这可真是出奇冒泡,若在以往,此二人即使有机会见面,也彼此没有什么好脸色,今天对方竟然肯屈驾迎接,内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张松那丑陋的面庞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来!他不是因为庞羲对自己的礼遇感到高兴,而是因为庞羲此举无疑透露了一个信息:为了对付刘纬,两大政治集团联手,还是有戏的! “哈哈哈……庞公久违哉!怎敢劳君迎候,实乃松之罪也!”车驾停在城门外,张松从车上下来,连忙小跑了两步,来到庞羲面前,大笑着装作很亲热般寒暄道! “哈哈……张公!别来无恙乎!吾在此候君多时矣!”庞羲也挺客气,拱手一礼,笑着回应道。 这两人虽然都在笑,可是却一个比一个假!他们彼此都是心照不宣,但在场面上却做足了戏份! “请张公入城!”庞羲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随即竟然还有鼓乐奏响,这迎接的场面甚是隆重! 张松很高兴,庞羲的这般表现,起码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其实对刘纬的崛起也十分忌惮,看来今天自己的来的目的,还是有机会实现的! “哎!在下岂敢造次,庞公先请!”张松很高兴,却也装作谦让,非让庞羲先行。 就这样,两人在城门口推推让让了半天,才携手揽腕,一同进入阆中城,来到了庞羲的府邸!这份虚情假意,能让人把牙都酸倒了! 阆中郡府,公厅之上,众人分宾主座次入位,在场的除了庞羲和张松外,还有庞羲的部将杨怀。 “子乔兄,此乃今年新茶,请君品尝!”庞羲吩咐下人上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口唤张松表字,并称为兄弟,显得十分亲热的样子。随后,又嘘寒问暖,不仅关心张松的近况,还几乎问候到了张松家里所有亲人的安康! 张松可是个老油条了,见庞羲这般表现,他岂能不知是什么意思?庞羲从见面开始,装作很热情的样子,却东拉西扯,迟迟不问自己这一次的来意,其目的不就是想让自己先开口么! 这个庞羲,果然老奸巨猾!两大政治集团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一朝休战,甚至要结成联盟,虽然是好事,但谁先提出来,就好像是谁在示弱!庞羲显然不想先低头,因此才千方百计想让张松先行提出来! 庞羲虽然是个士人领袖,但却是统兵大将,有些傲骨,不肯轻易低头也的确是事实。其实,张松这番肯亲自前来阆中,已经代表着他主动求和之意,庞羲却好像还嫌不够! 两家斗争多年,难免彼此心里有些旧怨,但庞羲此举,在张松看来,有些幼稚,就好像小孩子一样,争强好胜,有报仇的嫌疑! “愚此至阆中,乃挂念守公之意,亦为纬公子之事耳!”兜了半天圈子,打了一圈的太极,张松终于还是主动开口,道明了来意!他不想再跟庞羲东拉西扯,玩这种无聊的口水游戏了! “哦?纬公子何事?”庞羲还在装相,竟开口反问道。 张松心里有些气,自己肯屈尊亲自前来,难道你庞羲还嫌诚意不足?在这跟我装什么蒜啊!都什么时候了,刘纬现在已经成了头号公敌,难道你庞羲就没有心存忌惮? “公子纬踞江阳之地,盐井之利巨万!今日其兵精粮足,已成大患,枭酋之野心,昭然若揭矣!近日所闻,其竟广泛教众,启民之智,经年日久,可有吾等大族之活路哉!”张松慷慨陈词,索性直接道出了对刘纬的诸多不满之处。 张松这么说,其实也是冒着一定的风险!如果庞羲不上道,回头把自己这番言论禀告给刘璋或透露给刘纬,自己将面临什么样境遇,可想而知! 但是,张松还是很有些信心的,他觉得庞羲绝对不会那么做!这次的会晤,上不得台面,他庞羲如果透露出去,对自己也会有不好的影响,容易引起州牧刘璋的猜忌之心! “呵呵……子乔所言,乃为蜀中大族之利耳……任氏盐井之故,吾亦有所闻,可谓弄巧成拙矣!”庞羲听了张松的一番言论,竟给出了这样的回应! 他的意思是,你张松说的这些,还不是因为刘纬损害了你所代表的蜀中世家大族的利益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还提起任秀曾经为争夺盐井,被刘纬挫败的那件事,还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至此,张松对庞羲是彻底失望了!本以为他身为东州士人领袖,应该是个有远见,也有起码的城府之人,没想到思维方式,竟如同妇人!自己是诚恳地前来谈合作的,庞羲竟如此小肚鸡肠! 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软,看来自己也不能一味求全,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庞公拒公子纬于城下之故,松亦有所闻也……”庞羲的话音刚落,张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言回应道。 此言一出,庞羲刚刚还满是得意的脸上突然变得冷若冰霜,连表情都有些抽搐了!显然张松所言,揭了他心底的一道疮疤! 不仅是庞羲,就连在旁边的杨怀,表情也开始不自然,现场的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第150章 狼狈为奸2 蜀中两大政治集团领袖,终于在阆中城内的巴西郡府会面了,这注定是一场狼狈为奸和阴谋鬼蜮之会,但一开始,却进行得极为不顺利,庞羲和张松,似乎旧怨难消,开始斗起嘴来! 首先,是庞羲提起任秀和张松他们觊觎刘纬的盐井利益,最终被挫败,话里的意思是嘲笑他们还斗不过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孩童;接下来张松也毫不示弱,竟一句话,狠狠地戳了庞羲的心窝子! 当初,刘纬于阆中城下被谢绝入城,而且庞羲也拒绝发兵支援葭萌关一事,蜀中尽人皆知!最具讽刺意味的是,事后庞羲还“因此”受到了刘璋的嘉奖,一时被坊间传为笑谈! 也就是说,刘璋虽然为了平衡各派利益,封功晋赏搞了个雨露均沾,但实际上人们的心里还是都有一杆秤的!庞羲有过无功,却得封赏,许多人对此很不满意,甚至为庞羲“因过受赏”而嘲笑他! 这些风言风语,庞羲自然有所耳闻,他也觉得刘璋给自己的封赏,仿佛就是在嘲笑和讽刺自己一样,因此,这件事,每次他想起来,都会羞愤不已! 由此可见,刘璋的本意是好的,可雨露均沾的做法,却带来了相反的效果,庞羲不但不感恩德,还因为这件事引来众人嘲笑,他反而怨恨刘璋封赏他了! 如今,张松意味深长地提及此事,庞羲的脸上一下就挂不住了,心中怒火陡然而起!他不满地看着张松,直接回怼了一句:“子乔充益州别驾,亦是功高德厚所致也!” 庞羲的意思很明显,你张松上一次被擢升为益州别驾这样的高位,难道你就立下什么大功了?你笑话谁呢?你不也一样是不劳而获? 眼见两个位高权重的领袖级人物,竟如泼妇骂街一般互怼起来,一旁的杨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还成何体统?况且,庞羲和张松的会晤,可不是为了吵架斗嘴,大事还没商量呢! 杨怀与高沛一样,都是东州士人,早年入蜀,一直在庞羲帐下效力,其人还是有些脑瓜和政治韬略,平时没少辅助庞羲,也深受重用。他是庞羲的铁杆支持者,这也是为什么今天这场会晤,杨怀也能在一边参与的原因。 杨怀见形势不妙,再这样下去,两家非得谈崩了不可,于是赶紧佯装训斥下人道:“二公茶盏已空,何不续之!” 杨怀这一嗓子,声音不小,虽然表面上是命令下人给庞羲和张松添水,但实际上却是在提醒他们冷静! 果然,庞羲和张松听杨怀这么一说,再加上下人续上了茶水后,便不再斗嘴了,都平静了一下心绪。他们到底都是代表着一派政治势力的领袖级别人物,刚才的表现,只不过是因为夙怨较深所致。 冷静下来之后,现场的气氛却有些凝固,好长时间没人吭声,大家都捧着茶盏在细细品茶,却不言语了! 杨怀见状,心中无奈,但他必须继续充当和事佬才行,于是便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张公此来,必有意教吾等所为,还望君不吝赐教!”杨怀面向张松,恭敬拱手一礼,客气地说道。 杨怀此举,无异于化解了现场的尴尬!庞羲这人有些傲骨,让他主动向张松请教,还真有点豁不出去那个脸面,但其实他也好奇张松的来意,由属下杨怀替他问了,倒也很符合他的心意。于是,庞羲虽没说话,也把目光聚焦在了张松的脸上。 张松此人虽然不像庞羲那么爱面子,但却有个缺点——心眼小!刚才庞羲的一句话,说他“充”为别驾,让张松心里始终有点过不去那个劲了! 充这个字,一般是自谦的时候所用,比如张松自己可以说:某滥充别驾,实不可胜任!可别人这么说,那就是太不客气了,张松心里憋着一口气,记恨庞羲之心更甚! 但是,为了大局,张松不得不暂时压下这个仇,心中想着,对付了刘纬,看我怎么收拾你庞羲!不过,眼下要谈合作,也不能总是自己低三下四,他还得给庞羲下点猛料! “岂敢言教,实乃为公等之禄位,甚忧矣!”张松客气地对杨怀还了一礼说道,但话却是给庞羲听的。 “吾等禄位,何忧之有?”庞羲依然没说话,杨怀则赶紧追问道。 “今纬公子风头正盛,深得州牧宠信,循公子黯然失色矣!”张松也不用多说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也是说得点到为止! 庞羲和杨怀他们当然懂得张松此话的含义!长公子刘循是庞羲的女婿,自然也是他未来禄位的指望!只有刘循将来继承州牧的位置,地位稳固,自己庞氏一族和东州士人的利益才能长久地维护下去! 可是,如今二公子刘纬履建奇功,似乎在州牧刘璋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庞羲是真的很担心刘璋会废长立幼,选刘纬为储,那自己这么多年来所付出的心血,可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上一次自己拒绝发兵,连阆中城都没让刘纬进入,两人的关系已经产生了裂痕,将来万一是刘纬继承了州牧的位置,他庞羲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况且,于情于理,庞羲都不希望这样的情况真的会发生! 的确,张松主动示好,庞羲之所以愿意见他,这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目前刘纬的崛起,已经对庞羲苦苦维护的家族利益和集团利益产生了威胁,他也想搞垮刘纬,除了这个后顾之忧! 现在的刘纬实力一天比一天壮大了,听说他还与蛮人不少打交道,有些南蛮部族都被他驯服了!而且,庞羲还听说,刘纬与自己的冤家对头严颜,过从甚密,如果此二人联合起来,雄据江阳和巴郡两地,其势力会更加强大,拖得时间越久,越不利!一旦将来刘纬羽翼丰满,再想搞倒他就是难上加难! “其深得州牧宠信,如之奈何?”想了很多,庞羲终于放下架子,开口直接向张松问道。 这句问话,表面看来是接着张松刚才那句话而说的,但实际上意义不同。张松说的是刘纬日益受宠,而庞羲的意思是说,刘纬之所以有今天,州牧刘璋才是他的后台,有他支持和力挺,咱们怎么才能搞倒刘纬呢? 刘璋身为益州牧,虽然能力一般,水平有限,但他到底是一州的领袖,其权力和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的!有一大批臣将,对刘璋忠心耿耿,惟命是从。就连庞羲领导的东州士人集团中的大将吴懿,其实也对刘璋很忠心,虽然名义上他是东州集团的成员,可实际上庞羲却几乎影响不了吴懿! 因此,现在既然是在讨论如何对付刘纬,那州牧刘璋的态度就不得不考虑了!如果刘璋还是一如既往地宠信和支持刘纬,他们即便是如何暗定阴谋也没用啊! “州牧态度,可望有变数也……”张松见庞羲主动询问,又是似有似无地回应道。 “此话怎讲?”见张松神神秘秘的样子,庞羲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倒是没怪张松故弄玄虚,反而急切地追问道。 “呵呵……此便是余与庞公所须协力之处也!”张松诡秘一笑,终于把心中的计划娓娓道来,详细地讲给了庞羲和杨怀! 高!真是高啊!庞羲听完了张松的计划,不禁是喜上眉梢,虽然他与张松素有隔阂,但还是忍不住地佩服起张松来! “哈哈!果如子乔之言,竖子必成鱼肉待戮矣!”庞羲得意地大笑起来,显得踌躇满志! 三国之经天纬地第151章 勃然大怒 刘纬于江州遇刺,事后并无大碍,也因为线索太少,真凶实在难以锁定,因此刘纬最终释然了,并且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以免影响蜀中大局,便与严颜商量,封锁消息,不要传扬出去。 但是,这世上就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那一日参加寿宴的宾客众多,最终,消息还是传播出去了,州牧刘璋也突然惊闻了这一噩耗!如今自己最宠信的儿子,竟然遇刺,这怎么能不让他揪心?无论是出于对儿子的爱,还是出于对这个坚强后盾的寄托,他都不能容忍有人要暗害刘纬! 刘璋的身边,也是有些消息灵通之人的,不久之后,他便得知了遇刺案的整个细节过程,并几乎是立刻得出了自己的判断!刘璋认为,行刺案背后的真凶,很有可能就是庞羲! 刘璋表面温仁,实则心里很明白,如今因为刘纬的崛起,已经有不少人对他怀恨在心,而利益受损最大的,还不就是长公子刘循和他背后的支持者庞羲! 刘璋其实很伤心,自己还没死呢,这些家伙就明里暗里地开始算计自己的位置;刘璋也很失望,他极力想避免发生在自己与兄长刘瑁身上的事,再发生在儿子们的身上,结果还是事与愿违;刘璋更是非常生气,庞羲这家伙也太无法无天了! 庞羲的情况,我们之前已经介绍过了,他拥兵自重,占据巴西郡,表面上看仍然尊奉刘璋为主,可暗地里却如同独立的政权一样,比张鲁几乎没强到哪去!巴西郡就好像汉中一样,根本不受州府管辖,赋税几乎收不上来,更是难以调动一兵一卒,真可谓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更过分的是,刘璋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庞羲的面了!年敬、过寿、大事小情,庞羲都借故推搪,从不离开阆中,更没有踏足过成都!而刘璋想亲自去他地盘上巡视,庞羲也以巴西距离汉中近,局势不稳,安全成问题为由阻拦。 因此,刘璋其实对庞羲的不满已经与日俱增,这次发生了莫名的暗杀事件,他几乎没有多想,就把怀疑的目标锁定在了庞羲的身上! 的确,庞羲是有动机的,他怕刘纬抢了自己女婿刘循的储位,影响了他自己的既得利益,而且,据说那刺客身上的路引,还是阆中县开具的,这无形中更是增加了庞羲身上的疑点! 所以,得知刘纬被刺消息的刘璋,勃然大怒,先是把刘循叫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大骂了一顿,随即又下达严厉敕令,让庞羲即刻来成都见自己,说明情况! 刘璋难得如此果决一次,其实却是无奈的挣扎!他知道,即便要求庞羲来成都,他也未必能来,而自己却拿庞羲没有什么办法!他更知道,除了大骂刘循一顿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与此事有关,更没法对其加以惩处! 可是这一次,让刘璋非常意外的是,他下达紧急召见庞羲的命令后,没过多久,这位多年未曾谋面的臣下,竟然还真的来成都了! 这可是大大出乎刘璋之所料!他当时只是因为大怒,有些失去了理智,便下达了召见庞羲的命令,压根没指望庞羲能遵令前来,没想到对方还真来了,他反而有些为难起来!刘璋所为难的就是,该如何处置庞羲呢? 其实,庞羲之所以多年不曾踏足成都,甚至连阆中都不出,原因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拥兵自重,不服上命的行为,已经是在挑战州牧刘璋的底线,他怕自己一旦进入了成都,就会被刘璋扣下,甚至杀掉,有人身安全之危险! 对此,刘璋当然也十分清楚!他甚至无数次设想着,该如何收拾这个不服从命令的下属,巴不得他能进入成都,扣下他,甚至杀掉他,夺回巴西郡的控制权!当然,这些都是因刘璋不满庞羲而一时冲动的想法罢了,现在庞羲真的来了,他却不敢那么做了! 庞羲是早年追随先主刘焉的旧臣,而且曾经从李傕手里救下刘家不少亲人,包括刘璋的两个儿子刘循和刘纬,当时都是被庞羲花钱赎出来,并亲自送到蜀地来的!说白了,庞羲对刘家有救命之恩,应该算他们的恩人!刘璋如果现在软禁或杀掉恩人,是不是于道义上有些说不过去呢? 另外,庞羲之所以敢于如此骄横,还是因为他有雄厚的资本!东州士人,大多听从他的意志,其手里更有数万精锐,是蜀中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庞羲个人,好对付,可以轻而易举地扣下或者杀掉,但因此,势必引来一场动乱!杨怀、高沛等人,都是庞羲的铁杆属下,一旦庞羲遇难,他们肯定会造反的!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与张鲁达成了停战修好的协议,蜀中不再战乱,获得了难得的恢复元气之机,刘璋实在是不想再看见一场反乱的发生!因此,他对如何处理庞羲,显得十分为难,迟迟下定不了决心! 直到后来,他才打定了主意!如果庞羲敢承认这次的刺杀案,就是他所为,那刘璋即便有所顾忌,也要将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处置了!但如果证明,真的与之无关,那便还是维持原状吧!起码,这一次,庞羲终于肯来成都了,说明他与张鲁不同,还算是个忠臣! 刘璋想得还是有点太天真了,关键的问题是你怎么证明刺杀案的幕后主使是不是庞羲?他难道还能主动承认是自己干的? 刘璋初见庞羲,是在成都州牧府的书房内!按理应该于公厅召见,却没有那么做,刘璋也是有自己的打算!暗杀这件事,虽然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知道,但这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刘璋出于维护刘循的目的,还是给他岳父庞羲留了些颜面,避免他在公厅,当众出丑。 于是,这次会见,便被安排在了刘璋的书房内,参与范围也缩小很多,除了庞羲外,在场的只有公子刘循和张松。 “罪臣庞羲叩见主公!”庞羲被宣入内,却显得十分殷勤,小步跺进室内,见到刘璋,噗通跪倒,叩首掷地,还口称罪臣,显得十分谦恭的样子! 他的这个表现,让刘璋很意外!多少年了,庞羲桀骜不驯,何时曾如此谦卑地拜在自己的脚下?一时间,刘璋的某种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庞羲口称罪臣?难道说自己就暗杀事件问责于他,这家伙便要主动承认了?刘璋想到这里,便开口了。 “喔?汝何罪之有?”刘璋端坐于桌案之后,面沉似水,不露声色地反问道。 “罪臣因防务所故,数岁不朝,早有流言,蜚某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实非在下所愿也!”庞羲虽然态度上很诚恳,可说的话却是转弯抹角地为自己开脱罪责! 流言蜚语,污蔑他拥兵自重?你本来就是拥兵自重,疑似有不臣之心啊!还真能狡辩!听了庞羲的话,刘璋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转而意识到,庞羲自称罪臣,这个“罪”,竟然没提刺杀案一事,而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成都述职的原因所在。 这不是刘璋想听到的,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这起刺杀案,到底与庞羲有没有关系,于是刘璋在听完庞羲的解释后,便想问问关于刘纬遇刺的事情,可他还没开口,庞羲又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帛来! “此乃辞呈,乞主公赐臣致仕,为苟延老朽矣!”庞羲把那绢帛高举头顶,竟眼含热泪,动情地说道! 第152章 疑窦丛生 庞羲竟然主动要求辞职,告老还乡,而且还说得十分动情,所谓为苟延老朽,更是显得可怜兮兮的,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委屈! 庞羲此番举动,让刘璋很是意外!这老家伙,怎么一上来就要撂挑子不干了?辞职?亏他想得出来!其实庞羲的年纪与严颜相仿,今年虚龄五十而已,何至于就告老还乡了? 其实,刘璋巴望不得庞羲交出手里的兵权,辞去职务,也算能除去这块心头之患,以免将来尾大不掉,成了第二个张鲁!可是,他心里却很清楚,此番庞羲主动辞职,分明就是惺惺作态,根本不是真心的!他似乎只是以此举,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已! 如果说刘璋真的批准了庞羲的辞呈,让他下岗,这家伙能安分守己,真的做个苟延残喘的老朽?根本不可能!恐怕到时候,一场动乱又是在所难免! 更何况,刘璋此时根本没动过废长立幼的心思,他依然对刘循寄予厚望,庞羲是刘循的岳父,也是他身后的坚强助力,如果废掉了庞羲,刘循也就没有了支持,这也是刘璋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实际上,庞羲也正是拿捏住了刘璋的投鼠忌器之心,才敢于用假装辞职来表态,因为他知道,刘璋根本不会同意他致仕离休的! “子训何故如此耶?”刘璋十分无奈地装作吃惊不已的样子,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子训,即是庞羲的表字,刘璋这么称呼他,显得很亲近。 “皆因臣忝居高位,忠心侍主,引小人流言中伤,不堪其辱,愿白身而终,以证清白!”庞羲继续做戏,老泪纵横,让人都没法怀疑他的诚意! 可是这番话所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他是在告诉刘璋,一切对自己的指责和批评,其实都是流言和中伤,他庞羲根本就没有什么过错! “有何流言,令子训如此耶?”刘璋也是善于掩饰和做戏之人,他索性继续装傻,装作十分不解的样子反问道。 “近日所闻,纬公子遇险,余心甚忧其安危也!然流言所指,竟为老夫所为,臣实感屈辱之!”庞羲这才终于把话题引到了刘纬遇刺一案上来,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这件事不是他庞羲干的! 说实话,刘璋听了庞羲的这番解释后,心里多少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他希望能查出真相,但也怕那个真相果然如自己所料!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庞羲,自己该如何处置?虽然之前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若真是庞羲干的,一定要处置他,可是现在真的面对了庞羲,他又犹豫不决了! 眼下,庞羲不承认是他干的,还以辞职来表示自己的诚意,的确让人没法怀疑他!更何况,这次的刺杀案,幕后黑手的确不是庞羲,他更是底气十足,敢于直辩,显得毫无疑点! “阆中路引一事,子训可有所对?”刘璋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就排除了庞羲的疑点,于是便对本案中看似最直接的那条证据,提出了疑问。 “主公!此事若果臣为之,盖以某愚笨,空引疑窦哉!”庞羲脸上的泪痕依然未干,但表情却郑重而严肃起来,他的意思是说,如果刺客真是自己指使的,怎么会让他拿着阆中县的路引?他庞羲没有那么愚蠢,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对啊!刘璋初闻得刘纬遇刺的案件后,也是被愤怒和担忧冲昏了头脑,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没想到呢!谁会傻到派刺客去杀人,还主动暴露自己的嫌疑?刺客手里拿着可以指向庞羲的证据,恰恰可以说明,幕后指使,不可能是他! 难道说,自己真的是想错了,庞羲果然不是那个幕后真凶?可究竟会是谁呢? 刘璋之所以严令急召庞羲来成都,也就是为了查明这件事的真相,可如今庞羲这般表现和解释,几乎已经可以证明他的清白,那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呢? 一时之间,刘璋窘住了,面对庞羲,有些不知所措,便连忙望向了身旁的张松!这是他的一贯伎俩,自己不知道怎么办,就指望信赖的臣下能给出出主意! 张松还是很给刘璋面子的,他看见了刘璋那期寄的目光,心领神会,连忙开口,打起圆场来! “庞公多虑也!州牧未责此事与君有关,盖为小人所间耳!”张松连忙替刘璋上前,搀扶起了庞羲,并加以好言抚慰,让尴尬的局面得以稍稍缓解下来。 但是,张松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是让刘璋心里为之一动!小人所间?莫非自己还真是中了什么人的离间之计?难道真的有心怀不轨之人利用此案来离间自己与重臣之间的关系? “子乔所指……何人也?”忍不住,刘璋开口询问张松道。 他想搞清楚,张松所说的小人,究竟是谁!也就是说,此时的刘璋,已经不知不觉地不再关注刺杀案的幕后真凶是谁了,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是谁在挑拨离间,欺骗和利用自己! 这正是其性格使然!刘璋此人,表面上看温仁宽厚,但实际上心胸并不开阔,他的宽和都是装出来的!刘璋最痛恨的就是自己被人利用,更厌恶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之前,刘璋想查出刺杀案的真凶是谁,是出于对刘纬的关心和爱护,而现在,他开始关注究竟是谁在利用自己,离间与庞羲之间的关系,则是出于一种被人愚弄的羞耻感! 也就是说,在刘璋的心目中,这才是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事情,刘纬的安危,与自己受到蒙骗比起来,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此乃无心之言……盖无所指也……”一向口齿伶俐的张松,突然显得很为难,一反常态,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可是,他越是这样,刘璋的好奇心越重!这张松分明就是有话不想说,或者不敢说的表现啊,无异于是在吊刘璋的胃口一般! “子乔有意,可任凭所言!”刘璋见张松似乎有难言之隐,连忙说道。他的意思是,你知道什么可以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纬公子遇刺……颇为蹊跷,何故疑点,皆所指于庞公耶?”张松还是老样子,话不说透,只蜻蜓点水般说道。 刘璋一听张松所言,脑海中的脉路,似乎一下子开始清晰起来!可不是么,这次刘纬遇刺案,的确显得十分蹊跷!而经过张松的提醒,他突然意识到,所谓挑拨是非的小人,很有可能是指自己的儿子刘纬! 这不是咄咄怪事么?刘纬遇刺,差点没命,怎么现在他还成了挑拨是非的小人了? 因为刘璋突然想到,这一次的刺杀案,案情重大,可自己却是过了许久才从其它渠道获知的!这么大的事件,为什么刘纬和严颜都要隐瞒不报?只这一点,就十分引人怀疑! 按照常理来看,刘纬是受害人,应该满腹委屈才是,怎么没有向自己伸冤,求他为其做主?而到最后,这件事,却以流言的形式,传播到自己的耳朵里,这是故意为之吗? 尤其是那张路引凭证之事,显得十分可疑!所谓刺客手持阆中路引,其实并无实据,只是有目击者的证词而已!难道说,这所谓的证据,其实也是捏造的,经不起推敲? 如果唯一证据都是假的,那这起遇刺案件究竟存在不存在?难不成其实是假的?或者只是某些人精心导演的一出戏?而这出戏的上演,其目的就是想要栽赃庞羲? 刘璋一开始只是满腹疑虑,可后来是越想越觉得害怕!刘纬,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竟有如此之心? 第153章 越发怀疑 张松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语,却让刘璋的内心起了波澜,直到最后,他竟开始怀疑,所谓的刺杀案件,不过是为了扳倒庞羲,由刘纬自编自导的一场大戏! 刘璋身为州牧,统领整个益州,他自然对蜀中政治气候,也是了如指掌!他知道张松和庞羲,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利益集团,以前明争暗斗,没少结下仇怨。可今天,张松所言,表现得非常自然,似乎并不是为庞羲开脱罪责,却也成功地转移了刘璋的注意力! 刘璋此人,水平有限,能力一般,却心胸狭窄,也很多疑!尤其是他州牧的位置来得并不算光明正大,所以一直有些自卑心思的他,反而是更加害怕自己的位置不稳,防备之心甚重! 因此,多年以来,刘璋逐渐养成了多疑和优柔寡断的性格特征,而他的这个性格,早已经被张松摸得透透的!所以,看似不经意的几句话,刘璋的思路便已经被张松成功地诱导了! 不过,事已至此,刘璋的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敢相信!从以往的经历和事件来看,刘纬对自己,绝对是忠心不二的,不会有什么异心,但是,如果自己的怀疑是真的,只能有一条理由,那就是次子刘纬,已经生出了夺嫡之心! 在立嫡立长制度严格的这个时代,非嫡长子出身的儿子,想要继承父亲的大业,那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只凭自己玩命表现,是远远不够的,要想实现继位之志,一条必由之路就是干掉阻碍自己继位的嫡长子! 这里说的“干掉”,当然不完全是指杀掉或除掉,在很多时候,只要能剪除和击垮支持嫡长子的势力和后台,也一样能够实现最终的目标! 很显然,庞羲就是长公子刘循的支持者和后台,如果刘纬生出了夺嫡之心,想方设法打击和整垮庞羲,的确是他首先要做的!庞羲一旦倒台,刘循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持,此消彼长,他刘纬不就能在夺嫡的竞争中,胜出一筹了吗? 即使刘璋将来固执地还是把大位传给刘循,这个当兄长的没有了支持,也坐不稳位置,羽翼丰满的弟弟刘纬,随时可以取代他,成为益州之主! 如果真如此般所料,那刘纬的心机实在是太可怕了!为整倒庞羲,进而打击兄长刘循,竟不惜受伤犯险安排一场假行刺,他是最终的受害者,当然不会被人怀疑,一旦自己被蒙蔽了,真的因此处置了庞羲,岂不是中了此子的离间之计! 刘璋越想越觉得后怕,更是越想越觉得伤心!公侯子弟,王公贵胄,看来都逃脱不了这般命运,即使原本看来谦恭孝敬,忠厚低调的儿子刘纬,也会不免落入权力争夺的怪圈,甚至做出如此欺瞒主上,愚弄父亲,暗害兄长和重臣的阴谋诡计之事来! 后怕过后,刘璋也有些生气了!他一直器重和培养刘纬,对其寄予厚望,没想到此子竟然也想夺嫡,是不是自己以往对他太过于宠溺了,才令其产生了这样的非分之想呢? 刘璋平时就擅于伪装,虽然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是汹涌澎湃,失望至极,但表情却一直很平静,没有表现出来,而且沉默不语。 张松太了解刘璋的个性了,知道他现在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而且无需多言,相信州牧自己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因此,张松也一直保持了沉默没有说话。 张松不说话,庞羲和刘循做为直接被牵连的当事人,就更不能说什么了,以免画蛇添足,弄巧成拙,引起刘璋的怀疑,所以他们只是注视着刘璋的表情,却一言不发! 现场一时之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许久没有任何响动,时间仿佛静止,空气像凝固了一样,过了好久,刘璋才终于再度开口了。 “子乔之意,吾已知晓,然彼何不报焉?”刘璋面沉似水,沉吟许久,这才终于开口,提出了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来。他口中的“彼”字,虽然没明说,但大家都听懂了,就是指刘纬! 关于刘纬遇刺的事情,刘璋没有接到直接当事人的禀报,却是由身边内侍的口中得知的!而那内侍也说了,他是听成都街头有人议论此事,才获知的。这名内侍,追随刘璋多年,忠心不容怀疑,但此时他还是觉有些疑点解释不清楚! 遇刺这样的事,为何不主动禀报,反而隐瞒?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刘纬身为受害者,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求自己做主,为何要隐瞒不报?刘璋不能理解刘纬考虑益州团结大局,不想因为自己遇刺一事,掀起一场政治风潮的苦心,却对这样反常的举动,更加深了怀疑! “盖因……免疑之所效也……”今天的张松,说话总是犹豫不决的样子,装得很真实!疏不间亲,他谈及此事,如果说得过于肯定,怕会引起刘璋的怀疑,毕竟自己与刘纬素来不睦,人尽皆知,显得太过于主动了,就会引人疑心他的初衷。 果然,张松的戏,演得很真!刘璋不但没怀疑他,反而更加坚信了心中的猜测!也就是在此时,庞羲添油加醋的一句话,更是让刘璋突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有谣言所传,纬公子纠精敏之人,组‘锦衣卫’,专司暗中刺探……盖乃妄言,实不足信耳!”庞羲虽然自行得出了结论,说刘纬成立锦衣卫之事是谣传,不足为信,可他现在这么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这件事,刘璋可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他还真不知道!虽然庞羲已经说明这很有可能是谣传,不足为信,可他越这么说,刘璋反而越相信了!所以,此时的刘璋心中已经是疑窦丛生,而且开始对刘纬的所为非常不满! 在这之前,刘纬独自开发了盐井,并暗中贩卖食盐不禀报,刘璋不在意;刘纬私自组建了江阳新军,并训练成一支精锐不禀报,刘璋也不在意;甚至,刘纬遇刺一事,他也不禀报,刘璋也没那么生气!但是,此子竟然成立了这样的一个情报机构,刘璋到现在才得知,这让他开始生气了,而且顿觉后背发凉,汗毛树立! 因为,刘纬之前的种种举动,虽然刘璋都是事先不知情的,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对刘纬的判断,那就是:忠心!即便遇刺一案,刘璋已经怀疑刘纬有了夺嫡之心,其对手也只是兄长刘循和背后的支持者庞羲,矛头并不对准刘璋自己,所以即便如此,刘璋也没怀疑刘纬对自己的忠爱之心! 可是,身为臣子,私下里成立这样一个情报机构,其目的究竟为何,刘璋可就不敢想象了!诚然,这样的一个组织可以在对付夺嫡的竞争对手时发挥重要作用,但也可以转而对付他刘璋啊! 刘璋本来就十分多疑,突然闻听如此噩耗,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刘纬在州府中,也安插了他的眼线和内奸!由此,他坚信刘纬对自己还算忠诚的判断,也开始动摇了! 这个秘密的情报组织,如果真的存在,岂不是连自己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更有甚者,如果哪一天,儿子刘纬不仅仅是有夺嫡之心,而是产生了篡位之念,又当如何?那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会随时受到威胁了! 之前刘璋对刘纬阴谋算计庞羲和刘循的猜想,只是有些伤心和意外,现在刘璋已经开始产生了惊恐的情绪,想着想着,不禁一阵寒战出其不意地袭来,浑身一震! 第154章 出巡江阳 刘璋召见庞羲来成都,本意是就刘纬遇刺一事,质问他的,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到最后,刘璋竟生出了对刘纬的疑心,而且,几乎是信以为真! 刘璋此人,表面看来,精明强猜,但实际上耳朵根子太软,无形之下中了张松和庞羲等人的奸计,却还不自知!他最痛恨受人摆布和利用,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算计了! 这其实就是张松那一趟阆中之行,与庞羲所秘密商定的,搞垮刘纬的阴谋计划之第一步,那就是动摇州牧刘璋对公子刘纬的信任与宠信! 张松其人,非常精明,对州牧刘璋的脾气秉性,也几乎是了如指掌!他非常善于影响刘璋,因此才颇受重用!张松早已料定刘璋知道刘纬遇刺一案之后的反应,因此才事先与庞羲打好招呼,让他饰演一出遭受陷害的苦情戏! 其实刘璋也是一时有些糊涂了,即便刘纬遇刺的真凶不是庞羲,也应该是另有其人,未必真如他所猜测是刘纬陷害庞羲,还有很多种可能性啊!但张松的诱导实在高明,成功地让刘璋忽视了其他可能性,直接把怀疑的目标,锁定在了刘纬的身上! 但仅凭这些,还是不够的,即使刘璋猜疑刘纬有了夺嫡之心,仍然不足以动摇刘璋对刘纬的信任,毕竟身为公侯子弟,哪个没有此心,很难避免!刘璋如果仅仅只是怀疑刘纬有夺嫡之心,最大的惩罚恐怕也就是痛骂一顿了事,这根本达不到整垮刘纬的战略目标! 而庞羲后来告诉刘璋的那件事,才是最后的杀手锏!刘纬成立所谓锦衣卫这样的秘密情报组织,才是让刘璋最为忌惮的!身为一名割据军阀,一派势力的领袖,他自然忌讳臣下有这种行为,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行! 多少宫闱惨剧,多少萧墙祸起,无数先例,可以说历历在目!刘璋不怕儿子们争夺嫡位,但却怕自己的位置坐不稳,这才是他最终对刘纬起了疑心,甚至觉得有些惊恐的根本原因所在! “此事当真?”刘璋脸上依然没有明显的情绪,但问出此话时,已经有些颤颤巍巍的语气,显然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张松见火候到了,连忙拱手一礼,回应了刘璋。 “主公,此事……愚亦有所闻……只觉乱风过耳哉!”张松这股火,拱得实在高明!他也说这是传言,乱风过耳,不足为信,但却在强调,自己也听说过的事实,无疑更加重了刘璋的担心和疑虑! 一个人听说,可以解释为谣传,两个人都听说了,这还能是谣传吗?更何况,这两个人还都是自己手下的重臣,绝非市井小民,他们的话岂不是更加让人坚信这并非谣传? 刘璋一时间是既愤怒,又很伤心!刘纬可是自己从小便一直宠爱的儿子啊!怎么现如今变成如此阴谋卑劣之人?难道说自己一直历练和扶植他的做法错了?如今的刘纬羽翼初丰,反而让他有了凭仗,产生了图谋不轨之心? 伤心!这实在是太伤心了!一个臣下背叛自己,刘璋都不至于这么伤心,刘纬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如之奈何?”刘璋又来了,此时的他心乱如麻,彻底没了主意,便又开口来了这么一句有代表性的经典问话! “呃……耳闻不如一见也……”张松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当然,这建议还是点到为止,如何决策,依然还得看刘璋自己的主意! 对啊!耳闻不如一见!既然这一切都是传言,缺乏强有力的证据,自己何不实地一观,亲眼看看呢?据呈报,刘纬在江阳为官,才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便给那里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听说如今的江阳,繁荣程度已经不亚于成都,刘璋其实也很好奇,儿子究竟把江阳治理成什么样了,一直想找机会实地视察一下,但苦于没有合适的契机。 现在,机会来了,不如自己真的去一次江阳,以实地考察刘纬政绩的名义,暗中也观察和调查一下,这个儿子究竟有没有图谋不轨之心! “大善!翌日出巡江阳也!”刘璋受张松蛊惑,终于下定了决心,满腹狐疑的他,实在是等不及了,竟决定第二天就要出发,前往江阳视察! 事已至此,刘璋的心里更多只是怀疑,并不敢确定自己所猜测的内容全都是事实,他此番出巡,其初衷其实是想证明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他并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儿子会有悖逆之举! 但是,这次的出巡,实际上是张松和庞羲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他只要踏出成都,这一趟注定将与刘纬的误会和隔阂更深了! 州牧刘璋,自从继承父亲遗志,统领益州以来,其实很少有出巡的情况,这不外乎两大原因所致! 其一,权臣当道。当初赵韪跋扈,控制权力,视刘璋如同傀儡!既然是傀儡,还出什么巡?老老实实地在州牧的位置上坐着是了,即使他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赵韪也是极力阻拦; 其二,蜀中不稳。刘璋当州牧的这些年,忧心劳神,却一直没能稳定局面,导致益州内乱丛生,兵祸不止,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上哪出巡?即使出巡,安全也成问题,更何况,遍地凋零的景象,也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但建安七年的益州,得到了空前的安定,内乱不再发生,与张鲁也达成了暂时停战的协议,百姓开始休养生息,秩序也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尤其是刘纬治下的江阳,据说还那么繁荣,刘璋完全可以安排一次出巡,去实地看看了! 这一次的出巡,并不简单是视察地方那么简单,刘璋还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心思,因此他很心急,只令人简单准备了一下,便率领了一支庞大的出巡队伍,于第二天上午出发了! 之所以说这支出行队伍规模庞大,并不是指这一趟跟随他一起去江阳的随员很多,其实刘璋的身边,只有张松随行!长公子刘循,被刘璋留在成都坐镇,而庞羲则被刘璋赶回了阆中,都没有跟来!但是,刘璋此行,多留了个心眼,为防有变,更为了保护自己,他竟带了一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向江阳郡而去! 成都的军队,刘璋历来都是交给奋威将军张任(后升任的)统帅的,但这次出巡,他没有带张任,而是令偏将军刘璝领兵随同!刘璋知道张任与刘纬过从甚密,虽然他不怀疑张任的忠心,却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刘璝,字忠辅,也是蜀中一员大将,虽然没什么太大名气,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无比忠于刘璋!据说此人,乃是刘璋的一位族兄,刘璋对其的信任程度,甚至超过了严颜和张任!因此,这一次带兵随行的重任,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因为是带一万步军出行,再加上成都水军早已经划拨给了驻防巴郡的严颜,所以,刘璋的出巡队伍,无法由水路前进,因为没有那么多的船只载人,于是便由陆路而行,经犍为郡的牛鞞、资中一线,于六天后抵达了已经划入江阳郡的汉安县(内江市)! 其实,抵达汉安之前,刘璋虽然心里疑云密布,画满问号,但心情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毕竟这几乎是他的第一次正式出巡,一种新鲜感和愉悦感暂时取代疑窦丛生的心态。 可是,当刘璋抵达了汉安县,眼见到公子刘纬出城来接时,心情顿时跌入了谷底!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出巡的计划 第155章 父子生隙1 刘璋这一次出巡,毕竟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出发时极为仓促,他也没有事先通知沿途郡县,以至于刘璋路过牛鞞县和资中县时,当地官吏猝不及防,都没能及时出城迎接,搞得慌张不已! 不仅地方官员们没有准备,就连犍为郡太守任秀,也不知道刘璋要出巡,因此,当他慌慌张张地赶到资中县迎接时,刘璋的出巡队伍已经快要出发了!也就是说,任秀差一点没能见到刘璋这一面,弄得狼狈不堪! 不过,刘璋却并没有因为这些官吏不知道自己出巡,准备不足而感到有什么不妥,反而这样的突然袭击之下,一切显得很自然,不那么做作!刘璋很享受这种顺其自然的感觉,沿途也见识到了真正的风土民情,而不是官吏们为迎接他事先准备的假象! 实地视察后,刘璋发现,蜀中民生果然在恢复,像牛鞞县和资中县,当年被赵韪叛军搜刮殆尽,几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如今看来,沿途百姓已经恢复了农业生产,地里的庄稼长势甚佳,丰收可期!两处县城内的景象也令刘璋基本满意,虽然算不上繁荣昌盛,也较之从前有所进益! 因为这些,刘璋的心情还算不错,夸奖了犍为郡太守任秀治郡有方,奖赏了两县官吏,更是心血来潮地命令随行一万军士,不得扰民,不得践踏庄稼,颇有些仁慈之主的样子,看似收获了不少人心! 可是,当刘璋的出巡队伍进入了江阳郡境内,抵达汉安县后,刘璋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因为他分明地看见,刘纬竟然早早地来到汉安县,并于城门外十里之处,等候和迎接自己了! 其实若是以往,刘纬此举无异于是对刘璋表达了自己的忠诚孝顺之心!身为人子,又是江阳太守,亲赴汉安县,也就是江阳郡最边境的位置,远迎数百里,这份赤诚之心,足可令人动容! 可是这一次不同以往,刘璋本来就因为突然得知刘纬成了一支秘密情报部队而开始对他有了戒心,现在刘纬又能料事于先,竟抢先一步前来迎接自己,岂不是更加证明刘纬消息灵通,果然有在暗中打探自己行踪的嫌疑了吗! 其实,在这件事上,刘璋还真没冤枉刘纬!他命令甘宁选拔人员,组建了锦衣卫后,的确已经开始在成都城内安插了卧底眼线!但刘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监视州牧刘璋的一举一动,而是为了及时掌握成都官场政治动态和形式的变化而已! 但是,卧底眼线依照刘纬的命令,不管大事小情,都汇报给他了!包括庞羲进入成都之事,刘纬其实也是了如指掌,那刘璋出巡一事,他又怎么能不知道? 其实,情报飞送刘纬手中后,他也是对时下局面做了一番分析的!刘纬觉得,庞羲此来成都,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而且,矛头很有可能是冲自己来的! 尤其是第二天,刘璋便迫不及待地突然开始了出巡,这更加深了刘纬的疑虑和猜测!他觉得,父亲这非同寻常的举动,一定与庞羲,甚至张松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但是,刘纬毕竟是刚刚组建的锦衣卫,其机构主要任务还是以保护刘纬为主,各种情报网络并没有马上建立起来!因此,安插在成都的锦衣卫,并不能接近核心圈,只能根据自己所见所闻来汇报情况。 所以,庞羲究竟与州牧刘璋密谈了些什么,刘纬并不知晓,他只是隐约感觉这事来头不小,肯定不简单,但却实在没有猜到父亲刘璋已经对自己产生了许多不满和怀疑! 因此,刘纬为尽到做臣子和儿子的义务,也没考虑更多,得到了消息后,便急忙赶到了汉安县,准备迎接父亲,实则是为了表示孝义,却不曾想无意间,落入了张松设下的圈套中! 这一切,都不出张松所料!他故意激刘璋出巡江阳,早就已经埋下了伏笔!他早就知道刘纬成立了锦衣卫,更知道在成都一定有他的眼线,此番刘纬本是好意的一番举动,无形中却把自己的罪过坐实了! 所以,刘璋目睹刘纬前来迎接,心却是拔凉拔凉的!看来张松等人所言非虚,仅此一事,足以证明此子已经有了不轨之心! “孩儿叩见父亲!”刘纬还是如同以前一样,谦恭懂礼,颇为孝顺的样子,见刘璋的车驾近了,连忙小步跑了过去,纳头便拜,行了大礼! 这一切本来是无可挑剔的,可是因为刘璋现在的心态变了,看刘纬所做的一切,都觉得是那么做作,觉得很虚伪!因此,乘于车上的刘璋心情开始变得极差,对刘纬的误会似乎又加深了一层! 这其实是就是“疑人偷斧”,以前喜欢和欣赏刘纬的时候,他无论怎么做,刘璋看着都很顺眼;现在,刘璋产生了怀疑和芥蒂,无论刘纬怎么表现,他都看着别扭了! “吾儿千里来迎,孝心可嘉也!”刘璋善于掩饰,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几乎面无表情,甚至还微微带了些笑意,回应刘纬道。然而,即便他再怎么善于掩饰,与以往不同的某些做法,还是让刘纬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若是按照以往刘璋的习惯,这么久没见到自己了,怎么会端坐于车上,如此淡然地与自己说话呢?至少应该表现出非常想念和关怀备至的样子才对啊,今天……父亲这是怎么了?刘纬不禁开始产生了疑虑! “此乃孩儿之本分,父亲谬赞矣!儿当更远迎驾才是!”刘纬不明所以,这样谦虚地回应了一句。其实这完全就是在自谦,根本当不得真,可是在刘璋那里,这句话他还真往心里去了! 什么叫更远迎接?你还想去哪接我?这里已经是江阳郡与犍为郡的边界处,你难道要迎到犍为郡的地盘上去吗?抑或者干脆,迎到成都去算了! 刘璋越想越生气,觉得刘纬此言,根本就是在向自己炫耀他无所不知,对自己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一般! “吾儿辛苦矣!然汝身为太守,实不应擅离职守,如此远迎者也!”刘璋忽然把脸一板,不但没夸奖刘纬,还批评了他一句! 当然,这句批评,听起来不疼不痒,甚至都听不出真正的责备之意,仿佛是在用长辈的口吻与刘纬客套似的,就好像现在某些人经常板着脸所说的:你的好意我领了,但下不为例啊,以后别这样了! 也就是说,这句话表面看来是有埋怨之意,但实际上掩饰的应该是非常满意,且心花怒放的高兴情绪才对! 但是这句话在刘纬听来,却那么不自然,这绝对不是在跟自己客气!况且,父亲对儿子哪用得着如此客气,这样的情况以前从来也没有过啊! 此时,跪在地上的刘纬,已经开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看来州牧刘璋此番出巡,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想到下面来看看这么简单!自己可千万要小心啊,父亲的这次出巡,似乎暗藏着什么凶险! 刘纬为人精明,尤其是经过这两年的历练,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了,不过,虽然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却还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儿请为父执鞭驱驾,共赴江阳!”虽然心有疑虑,刘纬也必须装作把孝道进行到底的样子,便主动请求为刘璋赶马驾车,接父亲一同去往江阳城。 “不必,为父今日歇于汉安便可!”刘璋竟然毫不领情,直接摆手拒绝了! 第156章 父子生隙2 刘纬一番诚意,最后却弄了个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一时间,心头涌起莫名的挫败感,也是有些失望。他可不善于掩饰自己的表情,于是脸上的神情便看起来非常不自然了! 当然,总说刘璋善于掩饰情绪,其实他也就会一招,那就是不露声色而已,也就是说,你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情绪,但其实他的所作所为,不同寻常,已经出卖了真实的内心! 就比如今天,刘璋见到刘纬,这些与以往不同的语言和表现,虽然表面上看好像没什么,却已经引起了刘纬的警觉!他越发觉得,父亲刘璋似乎是带着一股怨气来出巡的,而且这股怨气,似乎是由于自己的原因! 关键是,自己也没干什么啊?刘纬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见刘璋车驾之后,还有一辆马车,上面所乘之人,竟是张松!其实,张松身为益州别驾,陪同州牧刘璋出巡,本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张松此时的表现! 刘纬只见张松此时,眼睛一直遥望着远方,根本不看自己,而且面沉似水,说不上来究竟是个什么情绪,就好像对自己视而未见!这样的表现,看似正常,其实也不正常,就好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 张松为何要装作这样的表现?难不成……父亲今天的反常举动,与他有关系?刘纬很快做出判断,觉得此事一定与张松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可是,现在自己百般示好,表示孝敬之意,父亲都好像不接受的样子,刘纬也是无可奈何!更气人的是,刘璋在说完刚才那句话后,竟命马夫启车,一溜烟地奔汉安县而去,把刘纬直接扔在了原地! 此时的刘纬,呆呆地看着父亲巡视队伍的离去,惊得目瞪口呆,在原地跪了许久,直到陪他前来的陈式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心里不由怒火丛生,忽地站起身来,怒视着汉安方向,紧握双拳,咬牙咬得脸颊一鼓一鼓的! 刘纬的确是生刘璋的气了!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突然感觉,自己白白把刘璋当成亲人长辈侍奉一场!毕竟,此时的刘纬是个穿越者,他并不是原本的公子刘纬,刘璋更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来到这个时代的他,其实很孤寂,尤其是刘纬穿越之前,本来就经历了失去父母之痛,这更是让他感到非常难过与空虚!穿越到这个时代后,刘纬独自一人,面对如此陌生的环境,难免会对一些待自己好的人,更亲近。 这其中,阿幼朵肯定算一个,另外可以算上的,那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刘璋!一开始,因为顶撞赵韪,刘纬被父亲贬斥江阳,他还有些不理解,甚至怨恨之意!但是后来,他理解了刘璋的栽培和历练之意,尤其是后来对方待自己如同亲生骨肉般(当然是亲生,只是刘纬自己这么觉得)的深情,更是让刘纬有些动容,有一段时间,他竟慢慢地融入了新的身份,真把刘璋当成了父辈一样敬重和侍奉! 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太天真了!刘纬可以断定,刘璋这般表现一定与张松有关系,但他不生张松的气,反而有些埋怨刘璋耳根子太软!怎么小人进谗,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自己如此忠心孝顺,怎么还会受挑拨离间,对自己如此冷漠? 上一次,家宴之后,刘璋找刘纬问讯的那些事,很明显就是受小人进谗所致,刘纬当时好不容易找了个恰当的理由,顺利脱险,打消了刘璋的怀疑,可是如今,竟然又来了!这样的“父亲”,还值得自己去敬重和扶保? 刘纬是个年轻人,血气方刚,也颇有些叛逆心理,刘璋如此的表现,不仅有些激怒了刘纬,也让他开始犯了点倔脾气! “走!回江阳!”刘纬一气之下,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陈式在刘纬的身边,一听公子竟然这样赌气做出决定,连忙大声劝阻道:“公子,不可!州牧暂歇于汉安,吾等应紧随侍奉才是,安敢私返江阳!若如此,岂非自暴自弃者也?” 陈式此举,有些一反常态!他最早追随刘纬,一向是惟命是从,几乎从来不提什么反对意见,平时少言寡语,也不怎么说话,可是如今的情势下,他竟然能一口气说出这样的大道理来,着实反常! 陈式的这番劝阻,还真起到了效果!以前刘纬我行我素也有些习惯了,一般人劝不动他,也不敢劝他,现在这经常不开口的陈式突然劝阻,他反而倒是能听进去一些了! 唉!也对!如果就此返回江阳,岂不是摆明了要跟父亲唱对头戏?现在的自己,还不具备与州牧翻脸的实力,况且,即使有那个实力,刘纬其实也不想与刘璋闹僵,虽然他并不完全把刘璋当父亲,可自己附身的这名公子,的确是刘璋的儿子啊!自己也不能不注意影响。 无奈之下,刘纬深深叹了口气,松缓和调整了一下刚才的心情,基本恢复了平静后,便带着陈式和一干人等,紧随巡视大军之后,进入了汉安县城。 如今的汉安县,已经属于刘纬管辖的江阳郡治下,因此,变化还是非常大的!单从外面来看,城墙也已经是用水泥加固增高了,显得巍峨雄壮,早已经不像是个万户以下的小县城那般光景! 其实,刘璋早就听说过刘纬发明的这种叫“水泥”的建筑材料了,还曾经派人向刘纬要过一些,用以加固州府院墙,可大概是工匠操作不熟,或者是用法不对,这些水泥的效果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弄得院墙看起来十分难看!刘璋觉得这东西也不过如此,便从此不再放在心上了! 可如今,刘璋来到汉安城下,仰望这浑然一体构成的坚固城墙,不禁又开始感叹起这水泥的神奇,但却也生出了另外一番歪心来! 刘纬这小兔崽子!给自己进奉的水泥,为何那般模样?为什么用在自己治下的县城,却显得如此平整美观?难道他还真的对自己有所保留,连这建筑材料都不肯给自己奉上最好的? 刘璋这么想,可就着实歪曲了刘纬的本意了!他之所以愿意进奉水泥,让州牧也体会一下这东西的神奇效用,自然是希望水泥能在全蜀中推广开来!这种材料可以坚墙,更可以筑路,如果广泛应用,会给益州带来多大的变化,这其实也是刘纬真心所期望看到的! 可是因为工匠第一次使用这种材料,弄得十分难看,刘璋便废弃了打算广泛推广的念头,也着实是白瞎了刘纬的一番苦心!此时更是冤枉了刘纬的初衷! 刘璋虽然心存不满,的确是因为歪心,但他嘴上不说,刘纬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更没法去解释这其中的误会,这样父子之间的嫌隙,竟然因为这水泥,又加深了一层! 然而这才哪到哪?更令刘璋对刘纬彻底失望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刘璋的车架在一万士兵的保护和追随下,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汉安县城,城中百姓早已闻听消息,有组织地跪在街道两侧迎接,这个场面倒是让刘璋比较满意,毕竟他是一州之长,出巡时当然希望看见百姓如众星捧月一般前来迎接自己了! 可是这难得的好心情,却几乎是转瞬即逝了!因为刘璋入城时,百姓们都跪在街道两侧,却毫不做声;而当刘纬紧随其后,进入县城时,百姓们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公子万年!”尤其是这句百姓齐声呼喊的口号,更是挑动了刘璋那敏感的神经! 第157章 反目成怨 刘纬治理江阳县,乃至后来的江阳郡,其一些政策和举措,还是深得民心的,尤其是那些穷苦百姓,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甚至有许多人还先后富裕起来,他们怎么能不真心感恩于刘纬呢? 汉安县,虽然是后被划入江阳郡刘纬治下的,但原来江阳县有的好处和政策,这里的百姓也都先后享受到了,自然感受到刘纬的恩惠,也如江阳百姓一样,对他是崇敬与膜拜不已! 因为刘纬经常的驻地是在江阳县城,汉安县这里他虽然有时也会过来指导工作,但并不经常来,因此百姓们时常感恩刘纬,却总不得见,这份感激之情反而被压抑了许久! 今天,虽然百姓们是被组织起来,迎接州牧刘璋的,却见刘纬也跟着进入了汉安城,他们的情绪自然压抑不住,竟自发地齐声高呼起口号,场面一时热烈起来,那场景看着都让人眼热!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眼热,这般情形,在刘璋来看,简直就是眼气!自己身为州牧,都没有获得百姓如此认可,刘纬竟然这么受欢迎,还被唤为“万年”之语,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百姓们其实很质朴单纯,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感激刘纬的,自然也是真心实意地呼喊这种口号的!但是他们的好意,却给刘纬带来了大麻烦! 在以往,刘纬其实也曾觉得百姓总喊自己“万年”似有不妥,颇有僭越的嫌疑!但是,碍于百姓们都是真心实意的表达,又屡劝不止,便任由他们这样喊了,也没再阻拦和推辞。现在,刘纬走在刘璋巡视队伍之后,闻听百姓们那一声声“万年”的高呼,不禁是阵阵心惊,后悔不已!当初自己怎么就没能坚持原则,让百姓不要这么喊自己呢!现在可好了,州牧刘璋还不一定会怎么误解他! 其实这一次刘璋出巡,没有事先通知,来得还是太突然了!刘纬虽然得知了消息,也没比刘璋早到多少,他也是仓促准备之下,忽略了这件事!如果有充分的时间准备,他肯定会告诫百姓不要这么喊的!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果然,当刘纬紧张地望向前面刘璋的车架时,发现他们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便飞也似地直奔县府而去!看来情况不妙,父亲刘璋肯定是介意了! 刘纬想到这里,不敢耽搁,生怕误会进一步加大,赶忙开始小跑起来,也朝县府而去!然而,到了县府大门,他才发现,这里早已经被刘璋带来的一万士兵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门口也是站着侍卫,如临大敌一般,气氛似乎十分紧张! 其实,刘纬到这里时,还曾有过一丝犹豫,那就是这县府要不要进去!眼看父亲竟然带了这么多兵前来,刘纬也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如果自己就这么进去,还能出得来吗?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因为刘纬到现在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自己只是与父亲有些误会而已,还可以像上次一样解释清楚,于是便也没多想,就进入了县府之内! 值得一提的是,他进入府中前,门口侍卫,竟然还搜了身!这让刘纬感到一丝不妙,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已经踏入府中,还能转身就走嘛? 终于,刘纬还是进入了汉安县府,这里刘纬曾经来过很多次,县令王凤,更是老熟人了!可是如今,这里已经成了州牧的临时驻地,显然情境已与以往大不相同!所以,当刘纬步入府衙的那一刹那,心里还真的是有点紧张了! “孩儿来迟,父亲恕罪!”刘纬一进入厅堂,见刘璋早已端坐于正位,赶紧屈膝下拜行礼说道。 “纬儿民望甚高,竟有万年之呼耶?”果不其然,刘璋对刚才百姓的表现到底还是非常介怀的,他竟然毫不掩饰地直接道出此事! “此乃百姓错爱,纬深感惶恐……”刘纬赶忙拱手,连忙解释道。 “惶恐?汝可曾有一丝惶恐?此乃僭越,尔不知否?”刘璋突然变脸,话语中明显带着怨怼之气! 刘纬其实心里跟明镜一样!什么僭越不僭越的,这都什么时代了?汉朝廷早已衰微,各地军阀僭越之事太多了!袁术那个老儿,更是登峰造极,直接称帝了呢!在这样的乱世,喊个万年这样的话语,其实并不算什么大罪,几乎是很普遍的事! 可现在,父亲刘璋拿这来说事,显然是出于嫉妒之私心!他身为州牧,都没有得到百姓如此爱戴,刘纬只是个太守,却被百姓喊了万年,这样的场面,刘璋的脸面哪里还挂得住?当着那么多属下和士兵的面,他简直是丢尽了颜面! 但这层深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刘璋自然只能是用朝廷法度来说事,似乎站在法理的制高点,在声讨刘纬,其实只是发泄私怨! 对此刘纬十分无奈,他也并不是故意让刘璋难堪啊!于是赶忙回应道:“父亲所言极是,今后儿定教百姓不可再言及此语也!” 刘纬虽然心里有些不自在,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很诚恳的样子的,一点都不失礼节,口气也是极为真诚,似乎是承认了错误,并知错愿改的态度! 可是,刘璋却不吃这一套!本来这次出巡,刘璋就是带着气来的,自打见到刘纬,怀疑和误解是越来越重,在此基础上,又发生了刚才百姓拥戴刘纬的那一幕,刘璋的心里可以说是失望到了极点! 看来张松和庞羲他们所言之事,并非无端猜忌,乃是有凭有据啊!不出来看看还真不知道,此子居然已成如此这般气候,长此以往,谁是君谁是臣?更何况,他还成立了一个什么锦衣卫,究竟意欲何为! “听闻汝有部属,乃名锦衣卫,可有此事?”想到这里,刘璋也不再掩饰了,拿出审查犯人的劲头,带着怨怒之气,直接问刘纬道! “此……有此一事……然……”刘纬闻听刘璋如此直接的讯问,不禁有些吃惊,言辞闪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成立锦衣卫这样的事情,其实他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很好,对外只称内卫,专门保护自己安全而已,怎么刘璋对此竟也知晓呢?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呢?难道自己的身边有奸细? 想到这里,刘纬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如此机密要事,竟然也被泄露出去,这可是没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啊!自己身边,竟然安插了州府的奸细,而且很有可能是自己最亲近之人,刘纬突然发现此故,能不觉得心里后怕么! 可是,他结结巴巴,言辞闪烁的样子,在刘璋看来,就是心里有鬼的表现!更何况刘纬自己也承认了,有此一事!所以,刘璋并没有听完刘纬那“然”字后面的解释,直接大怒,拍案而起! “哼!逆子!汝意欲何为哉!”刘璋此时的情绪是既生气,又失望,更是伤心到了极点!他出巡之前,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希望是自己怀疑错了,儿子刘纬不会有不臣之心!可现在,一切都是自己亲眼所见,张松他们所言,绝非危言耸听,竟都得到了验证!因此,刘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竟然当场发飙了! 被迎头喝问的刘纬,立时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为此疑惑不已!而坐在刘璋身侧的张松,此时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158章 刘纬遭禁 刘璋突然发飙,显得情绪异常激动,并当场喝问儿子究竟意欲何为,搞得刘纬一头雾水,十分不解!他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发怒,更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诚然,这锦衣卫的确具有秘密部队的性质,专司打探小道消息,获取重要的战略情报,以供刘纬参考和决策,但是,即使自己真的成立这样的一个机构,也并未别有用心啊! 这样的机构,虽然未来是以间谍活动为主,但是主要针对的肯定是外部势力!比如许都的曹操那里,东吴的孙权那里,荆州的刘表那里,甚至马腾张鲁那里,都可以派遣间谍,获取对川蜀有益的情报! 成立这样的一个机构,有什么不好吗?父亲刘璋为何会因此而暴怒不已呢!自己的确是在成都安插了眼线,但也是为了及时掌握消息,以免被动而已,并无什么不轨之心啊! 一句意欲何为,虽然是问句,却已经在暗指刘纬图谋不轨了,这他当然能听得出来,疑惑不解之余,他无意中发现了张松那诡异中暗带得意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个张松,素来与自己不和,为了上次任秀与盐井之事,他肯定是一直怀恨在心,此番刘璋这般表现,定是受了张松的挑唆和离间所致!刘纬有了最基本的判断,不禁更加痛恨和厌恶起张松来! 但现在的局面危急,刘纬得赶紧想办法应对,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他得反败为胜才行!关键是,如何才能反戈一击,彻底摆脱目前的危机? 上一次,刘纬用痛哭流涕的方式,唤醒了刘璋的爱子之心,这一次,难道还用同样的招数?刘纬心中盘算着,也是犹豫不定!况且,现在让他哭,他也真哭不出来! 当初刘纬初见吴氏,见其与自己逝世的母亲长相雷同,勾起了对妈妈的思念,压抑许久,才能直接哭了出来!现在,他没有那般情绪,就是想哭也哭不出来,如果硬哭,肯定显得很假! 看来这一招不能用了,可该如何化解呢!刘纬思来想去,沉吟了半天,竟突然撕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那道很深的伤疤来,展示在了刘璋面前! “父亲!孩儿冤屈!此定是小人之害所致也!”刘纬虽然没哭,却也激动不已,指着自己脖子下面的那道伤疤,一语双关地痛陈道! 之所以说一语双关,是因为刘纬所说的“此”字,既代表这道疤痕,也代表着刘璋对自己所有的误解!他展示出伤疤来,实际上也是为了让刘璋看看,自己差点被阴谋卑劣之人害死,防人之心不可无,成立所谓锦衣卫的初衷,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啊! 也就是说,刘纬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成立锦衣卫的出发点应该没错,但估计是犯了父亲刘璋的某种忌讳,因此才导致他勃然大怒,所以刘纬以展示伤疤来解释此事,这个方向还真就八九不离十了! 古代的医疗水平低下,这个已经不用更多赘言,刘纬的伤口其实很深,在现代是需要缝合的,可古人哪有这种意识,只能是包扎敷药,任凭伤口自己愈合,这样的恢复方式,即使伤愈,也会留下一道非常深的疤痕,难以消退! 那刺客这一刀伤刘纬不轻,因此展现在刘璋面前的是刘纬脖子下面那道宛如小蛇一般的暗红色疤痕,看起来非常触目惊心!尤其是这道伤痕,竟然是在哽嗓咽喉之下,可以想象遇刺当时的场面是何等凶险,几乎是差一点,刘纬就没命了! 刘璋没见到这道伤疤前,还曾经怀疑这次所谓的遇刺,不过是一场戏,或者说是苦肉计,刘纬只是借此,栽赃陷害庞羲!可是,眼看刘纬那道伤痕,几乎是致命的,竟那么严重,刘璋就是想怀疑都难了!谁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施展如此苦肉计啊! 毕竟是亲生骨肉,血脉相连,刘璋亲眼目睹了刘纬的疤痕,心真的忍不住立刻软了下来!他有些心疼起自己的儿子了,一时间,刚才的愤怒与怀疑,似乎暂时都被搁置,刘璋吃惊之余,竟然眼圈开始泛红,有些湿润起来! “此……何人所为耶?”刘璋心疼儿子,连忙故作不知地问道。 “乃为小人所害,不知其踪!今所设之锦衣卫,实乃为儿之所命也!”刘纬痛陈缘由后,终于来了点情绪,眼泪奔涌而出,不住叩首,祈求父亲的原谅。 刘璋几乎彻底心软了!原来刘纬创立的锦衣卫不过是一群专门保护他的贴身卫士,可能的确也有安插在各处的探子,估计也是因为他吃一堑而长一智,为免今后再发生类似事件,是防患于未然的预防措施而已! 如果真按照此说,看来儿子并没有什么图谋不轨之心啊!那自己岂不是又误会他了么!刘璋想到这里,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悔恨来,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如此疑心儿子,尤其是爱子刘纬! 一场看似难以化解的危机,似乎被刘纬这动情的陈述和伤疤的展示,立时化解了,刘璋此刻心里更多是浓郁的爱子之心,早先的各种不满和怀疑,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张松肯定是不愿看到的!可是他却依然没有做声,面沉似水,几乎毫无表情!隐约间,他的眼中似乎还透出一丝胸有成竹的感觉出来! 也就是在这当口,突然室外有人禀报,随后一名州牧内侍幽幽地走上厅堂,来到刘璋身边,悄悄地向其耳语了两句,随即刘璋刚才还满面悲悯的表情,立刻为之一变,转化成了满脸的震惊之情! “书信何在?”刘璋迫不及待,竟大声地问道! “在此……”那内侍从怀中掏出一封绢帛,双手递上。刘璋显得很着急,竟一把抢过去,迅速展开,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 书信?什么书信?刘纬跪在下面,是满腹狐疑!谁的书信?为什么父亲刘璋如此在意,显得这么迫不及待的样子呢?究竟出了什么大事?难道说边关又有了战事? 刘纬一边观察着刘璋的表情,一边猜测着,甚至想到,如果真的是边关又有了战事,那自己的危机肯定会迎刃而解!现在的蜀中,能打仗之人,还不就是他刘纬和江阳新军?父亲肯定会派自己领兵出战,到时候,这一切还不就自然过去了? 然而,刘纬想得太天真了!他马上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刘璋看信的过程,开始还是惊讶不已,中间却变得脸色惨白,到最后,竟然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了! “逆……逆子!”最终,刘璋刚才那点对儿子的怜爱之心,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凶猛的暴怒!他把那绢帛揉成一团,大骂着直接抛向刘纬! 这是绢帛,不是什么硬物件,自然是飞不出去多远,便落地了,根本砸不到刘纬!但他很好奇,这究竟是一封什么样的书信,会让刘璋的态度如此大变?于是,刘纬拾起书信来一看,连他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封书信,竟然是身在成都的伯父刘瑁寄来的,而且就是写给刘纬之信!更重要的是信的内容,字里行间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却暗含着向刘纬透露刘璋出巡江阳,提醒他万事小心之意! 看完了这封信,刘纬如同五雷轰顶,直接愣在了当场!伯父刘瑁怎么会此时来信,信中怎么又会是这样的内容? “来人!予我拿下!”就在刘纬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刘璋突然一声大喝,直接下达了羁押刘纬的命令! 第159章 神秘书信 刘纬还在为这封莫名其妙的书信感到不解,谁知父亲刘璋却已经迫不及待地下达了羁押自己的命令!可是,刘纬毕竟是州牧公子,而且现在身份地位都很高,他的功劳,众人也都知晓,因此,旁边的卫士一时之间还真有些犹豫了! 其实侍卫们的犹豫,并不是不遵从刘璋的命令,而是觉得人家是父子关系,即使闹得很僵,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吧!现在州牧可能也就是一时冲动,消了气说不定就会原谅儿子的,现在自己如果显得那么积极,岂不是得罪了纬公子? 眼见侍卫没有动作,刘璋大怒,冲着他们又大吼了一声:“予我速速拿下,违令者立斩!” 这一嗓子,刘璋在气头上,可谓是喊出了新高度!一向以温仁宽厚示人的他,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现,一时间连侍卫们都对主公的变化惊讶不已!但是,那个斩字可是说得异常清晰,侍卫们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便马上行动起来,上前按住刘纬,控制了他的行动! “父亲!孩儿屈也!冤枉啊!”刘纬也顾不上许多了,扯开脖子大声叫嚷起来,不住地喊冤! 其实,刘纬之所以如此慌乱,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危险了!之前的种种,可以解释为父亲刘璋被小人挑唆,对自己有了误会,还可以解释清楚,但现在,这封来自于伯父刘瑁的书信,莫名其妙地成了最直接的铁证,刘纬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纬穿越到这个年代虽然时间还不算太久,只有两年,但是对父亲刘璋与伯父刘瑁之间的恩怨情仇,却是了如指掌的!他知道,无论什么人,一旦沾上了刘瑁,在州牧刘璋那里,轻则失去信任,重则在劫难逃! 早先那场家宴之时,我们便曾分析过,刘瑁年长不得继位,却是幼弟刘璋成为州牧,而他自己又有一个被传说能当皇后的妻子吴氏,其境遇当然是非常凄惨的,形同软禁,毫无自由可言! 如今,这封莫名其妙的书信,突然把刘纬与伯父刘瑁扯上了关系,这无疑是犯了刘璋心中最大的忌讳!亲生儿子,竟然勾结自己最为忌惮的兄长,图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刘璋的想象力极为丰富,一封言辞闪烁的书信而已,他却联想出了许多不堪设想的情节,甚至是结局!他猜测,一定是兄长刘瑁不堪失去继承权之辱,暗中笼络和勾结有一定实力的刘纬,蓄势待发,等待时机,准备反戈一击,夺取自己的州牧之位! 而且,刘璋此时竟又突然回忆起那天家宴之上,刘纬那种奇怪的表现来,当时他就有所怀疑,可事后刘纬的解释打消了他的疑虑,现在再度回想起来,刘璋才发现,原来当时他的怀疑其实是正确的! 刘纬与伯父刘瑁之间的确存有勾结,甚至与吴氏暧昧不清的关系,也有可能是真的!如若不然,一向谦顺孝敬的儿子刘纬,怎么会背叛自己,跟刘瑁混在一起了?他肯定是受到了什么蛊惑,没准就是因为吴氏的姿色勾引所致! 刘璋是越想越离谱,越想越后怕,再后来便是气愤得难以自制了!因此,他才下令,拿下刘纬,关押起来!任凭刘纬如何喊冤,他竟然毫不动摇! “押下去,好生看管,等候发落!”刘璋已经被气得直蹦高,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解释,侍卫们无奈,只好连拉带拽,把刘纬押下去了! “主公……此事颇为蹊跷,此书信……可有伪造之嫌?”刘纬被带下去了,张松这才开口,似乎有替刘纬洗脱罪名之意!这倒真是出奇冒泡,一反常态! 刘璋听张松这样说,也是稍稍冷静了一些。的确,这封书信来得太蹊跷了,正好在节骨眼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别是用心险恶之人,利用自己对刘瑁的忌惮,陷害儿子刘纬吧! 因此,刘璋赶忙起身,来到刚才刘纬所跪之处,捡起那封绢帛来,再度展开,又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这一次,他关注的不是信中的内容,却是在辨别这封书信到底是不是刘瑁的亲笔!乍看下来,还真不太像!难道此信,果然是伪造的? 刘璋此人,政治能力一般,不算英明之主,但与很多“昏君”相似,他对书法的造诣颇深!不仅自己写字功底不赖,也对别人写的字非常敏感!因此,他细细观察之后才发现,这好像不是刘瑁亲笔! 难道张松的提醒是正确的,自己又冤屈了儿子刘纬?这是别有用心之徒的陷害?刘璋此时竟有些目瞪口呆,又生出了一丝后悔之心!不过他不敢轻易做出结论,便再度仔细地看了一遍书信,谁知这一遍看下来,刘璋似乎有了新的发现! 绢帛上的字迹,显得轻逸娟秀,似乎为女人手书!刘璋再细看下来,终于回忆起这是谁的字迹了!原来此书,竟与吴氏的字迹十分相似! 在三国时代,大家闺秀的女性也是有一定文化功底的,从小读书接受教育的情况也十分多见!吴氏乃是大将吴懿之妹,吴家的条件自然也是具备的,因此吴氏的书法造诣也不低,是个有一定才华的美艳女子!说实话,吴氏如果不是兄长刘瑁之妻,就连刘璋也会为此女而倾心,动想要得到她的心思! 因此,刘璋欣赏吴氏的书法才华,见过她所写过的字,而且印象颇深!眼下,这封书信,虽然字迹有故意做假的嫌疑,但却逃不过刘璋的法眼,他很快认出,这肯定是吴氏手书无疑! 认定了这一点,刘璋刚刚才稍微热乎起来的心,又变得冰凉了!吴氏是谁?那是刘瑁的发妻!她写的信,而且还是以刘瑁的口吻,更是画蛇添足一般故意做假掩盖,这岂不是更加坐实了这些人背着自己有勾结之隐情吗,否则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主公?如何?”眼见刘璋手持那封绢帛,又开始气得浑身颤抖,表情抽出,张松连忙在一旁轻声询问道。 “哼!阴谋卑劣之徒,乃蛇鼠一窝之辈也!”在张松提醒之下,刘璋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推测,他又激动地把绢帛狠狠往地上一摔,忍不住大骂起来! 也就是说,张松刚才提醒刘璋,一定要确认一下字迹,表面上看好像是在替刘纬开脱,可实际上却让刘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眼见刘璋大骂不止,愤怒不已的样子,张松的心头不禁是一阵窃喜!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依然是疑点重重,很多问题,刘璋并未认真想清楚,因为此事涉及到儿子和兄长刘瑁,他因此愤怒得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也同时丧失了最起码的判断力! “主公息怒,保重贵体也……此事……当何处之?”张松见刘璋如此暴怒,连忙规劝了一句,看似好心,实际上是在趁热打铁!他也怕刘璋消气以后,因为父子之情,再后悔宽纵了刘纬! 而刘璋此时,是既生气,又伤心!自己一直宠爱有加的儿子,竟然敢勾结伯父刘瑁,图谋不轨,这么多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简直是替别人养了个儿子! 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暴怒的刘璋,竟然一下子豁出去了!好你个小兔崽子,你不是勾结伯父刘瑁吗?很好!这个儿子,我不要了!你去给刘瑁当儿子吧! “即日起,不孝子纬,续叔玉香火,过继为嗣!”刘璋语出惊人,竟突然做出如此决定来! 第160章 连环之计 刘璋语出惊人,竟然决定从今往后,刘纬过继为刘瑁之子,继承其香火,再不是自己的儿子了!也就是说,刘纬让他伤心失望到了极点,刘璋已经狠下心来,彻底割断了彼此的父子之情! 在古代,的确存在兄弟之间互相过继子嗣的情况,而且这样的情况还挺常见!比如诸葛亮何等雄才伟略之人,却年过而立,一直没有子嗣。于是,其兄长诸葛瑾,便将自己的儿子诸葛乔,过继给诸葛亮继承香火,只是这个孩子命太短,才十几岁便因病早逝了!好在后来,诸葛亮中年得子,就是后来的诸葛瞻,这才没断了自己这一脉的香火! 而刘璋的兄长刘瑁,自从娶了吴氏为妻,两人不知什么原因一直不育,膝下空空,没有子嗣。在古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实本来的意思不是这个,只是被世人误解为没有后代,是大不孝的表现),刘瑁也很着急!一般的规律是,正妻不育,就该纳妾以图有所生育,可是刘瑁如此境遇,哪有纳妾的条件? 这个条件,说的不是经济条件,这个刘瑁还是有的,他私产不少,还算富有,只是弟弟刘璋见他没有子嗣,也是乐见其忧,他巴不得刘瑁绝了后,彻底断了他这一支的后裔,也算是斩草除根了!因此,刘瑁还哪敢提纳妾之事?被软禁的他,即使真有此心,州牧刘璋也会暗中阴违拌阻的! 于是,年过四十的刘瑁一直没有子嗣,如今刘璋一气之下,竟然想起了这个由头来,反正刘纬这个儿子令他失望至极,自己也不想要了,你们不是早有勾结吗?干脆就让刘纬去做刘瑁的儿子罢了!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纯属是刘璋暴怒之下昏了头才做出的,事后他肯定会后悔的!可是当下,刘璋做出这样的决定后,竟然还觉得自己十分英明! 刘纬为什么栽赃庞羲,又成立什么锦衣卫,图谋不轨?大概就是看他是个次子,夺嫡又看似没有什么希望,这才想走捷径,干脆意图把自己这个父亲赶下台,他直接坐州牧的位置罢了! 而刘纬为什么会有此心,无非就是因为他是州牧的儿子,觉得自己也有资格成为州牧位置的角逐者!眼下,刘璋已经容不下刘纬了,又不想背负一个杀子的恶名,干脆把刘纬过继给刘瑁,让他彻底成了别人的儿子,从此完全剥夺了他与刘循争夺储位的资格! 刘璋冲动之下所做出的决定,看似好像经过考虑,可实际上他却是掉进了他人的圈套,彻底被人给利用了! 这一切,其实就是足智多谋的张松所设计的一出连环计!其精彩程度,简直不亚于演义中司徒王允玩死董卓的那出连环计! 此连环计的第一步,就是动摇刘璋对刘纬的信任,引发他对儿子的怀疑,而由头,竟然是从刘纬遇刺一案开始的! 其实,张松在得知了刘纬遇刺一事之后,发觉刘纬竟然隐瞒不报,便看见了机会!是他高价收买了刘璋身边的内侍,让他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刘璋的,而且还故意诱导刘璋去怀疑庞羲,把那个阆中县路引之事,百般强调,加深了刘璋的直观印象! 果不其然,刘璋闻听后,勃然大怒,还真的开始怀疑庞羲,并急召其前往成都!而其实事先,张松早就已经和庞羲约定好了,这出戏,庞羲演得很高明,以非常有诚意的辞职,以退为进,反而欺骗和诱导了刘璋,开始怀疑刘纬是在栽赃陷害! 信任一旦有了裂痕,突破口就出现了!张松在整个过程中拿捏得很准,既不显得那么主动惹来怀疑,又能每每在关键时刻把刘璋的思路往自己希望的方向上引导;而庞羲所说刘纬成立了秘密组织锦衣卫之事,无疑对刘璋那本就多疑而脆弱的内心,更是一记重拳!从这开始,刘璋已经开始对刘纬失去了信任,虽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突破口已经敞开了! 其实这件机密事情,庞羲之所以知晓,的确如后来刘纬所料,在他的身边有奸细,至于这个奸细是谁,后文揭晓,暂且不提。 计划进行到这里,都非常顺利,第一步的铺垫已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刘璋开始怀疑刘纬,但这还不够!可是,如果张松和庞羲等人,在此时火上浇油,挑拨中伤是不行的,那很愚蠢,反而会引起刘璋的疑心,结果张松一句眼见为实的话,点拨了刘璋,这才促使了他这一次突然决定出巡的决定! 其实对此,张松是非常有信心的,他太了解刘璋此人的脾气秉性了,而且也对刘纬在江阳郡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张松早有预判,刘璋一旦出巡,在江阳所看见的很多事物,一定会刺激到他!再加上不信任的基础已经形成,这些亲眼所见之实更加直观,反而会成为催化剂,可以彻底摧毁刘璋心底对刘纬的最后一丝希望! 果不其然,刘璋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无处不在刺激他敏感的神经,就连刘纬谦逊孝敬之举,在刘璋眼里都变成了虚伪的假象,更有甚者,百姓的那句万年的口号,则是彻底让刘璋的心里失望到了极点! 当然,张松也早有所料,知道刘纬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在刘璋亲口质问他时,垂死挣扎的!而且,人家毕竟是父子关系,正所谓疏不间亲,这期间,张松是绝对不能开口说什么的,否则便会引来无端的怀疑! 于是,他便为刘纬精心准备了一招杀手锏,也是彻底击垮刘璋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就是那封莫名其妙出现的书信!那么,这封信究竟是从哪来的呢? 原来,张松的妻子赵氏,平日里就经常去刘瑁府中走动,与吴氏之间的关系不错,几乎是情同姐妹一般!张松便利用了这层关系,故意把刘璋翌日要出巡江阳,可能会对刘纬不利的消息,告诉了妻子赵氏! 张松知道,赵氏多嘴,而且与吴氏关系不错,结果不出所料,第二天,妻子赵氏便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吴氏! 其实,那一日家宴之上,刘纬那莫名其妙的举动,着实让吴氏很动心!当然,这个动心,绝不是说吴氏爱上了刘纬,而是她没有自己的子嗣,觉得如果能有刘纬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该有多好! 因此,从那天开始,虽然两人表面上没有任何接触,但吴氏却有意无意地四处打探关于刘纬的消息,每每听闻刘纬的功勋和业绩,吴氏都好像是自己的儿子立功了一样那么高兴! 当时,吴氏突然得知州牧出巡,可能会对刘纬不利的消息,也是焦急万分!由于妇人短视,再加上关心则乱,吴氏竟然背着刘瑁,偷偷地写了一封书信,冒充刘瑁的口吻,隐晦地在信中提醒刘纬一定要小心提防!随后,她把信交给了一名可以信赖之人,嘱咐他一定要亲手交给刘纬! 可是这名她以为可以信赖的信使,其实早已经被张松收买了,这封信,很快便落入了他的手中,如获至宝! 这也是为什么在那种关键的节骨眼上,这封书信及时出现的原因了!因为这个节点,是张松来把控的!当然,那名送上书信的内侍,也早就已经被张松收买,自然是与张松打起配合,收到了他的暗示,便送上了那封足以致命的书信! 这出连环计,真可谓是一环套一环,刘璋、吴氏、甚至于刘瑁,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不自知,而最大的受害者,自然就是我们的主人公——刘纬! 第161章 诛心五条 整件事情,其实就是一场阴谋,由张松谋划,庞羲配合,无数演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陷入到权力争斗的漩涡当中!当然,张松的主要目的就是整倒刘纬,因为他的崛起,已经伤害到了益州本土世家大族的利益! 其实,刘璋把刘纬过继给刘瑁为子嗣的决定,还是出乎了张松的意料!他当然知道刘璋不会杀刘纬,但经过此番事件,刘纬从此一蹶不振是肯定的了,没想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刘瑁是谁?现在是什么样的地位已经无需赘述,刘纬竟然成了他的儿子,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刘瑁如今形同被软禁一般,那刘纬作为其子嗣,自然也该被软禁才对,肯定是不能再主政一方,统领军队了! “主公,此略不妥!”刘璋做出了不利于刘纬的决策后,张松本来心中暗爽,但表面上却装作无比正义直言的样子,力行劝阻! “有何不妥?”刘璋被张松一句话弄得有些纳闷,这家伙今天怎么竟是替刘纬说话,难道两人平日里的仇怨都打消了?难道张松此人,其实是大公无私的? “主公,纬公子坐镇一方,兼太守与平南将军,怎可过继他人为嗣?不妥!不妥也!”张松不停摆手,连声高呼不妥,似乎是在劝阻刘璋的决定,可是这话说得太高明了,他分明是在提醒刘璋,罢免了刘纬的权力! 果然,刘璋听了张松的话,没有打消过继的念头,反而突然意识到,既然刘纬已经是刘瑁的儿子了,那再担任江阳太守等高级职位,无疑是助长了兄长刘瑁的气焰,必须免掉! 但是,免掉总得有个理由吧?不能说免就免啊!刘纬勾结刘瑁,图谋不轨这样的家丑,可真的是不宜外扬,刘璋丢不起那个人!那应该怎么办呢?想个什么理由呢? 刘璋思来想去,最终做出了决定,而且是冠冕堂皇!他来到桌案前,亲手书写了一道敕令,大概内容如下: 一、兄长刘瑁多年未有子嗣,自己这个做弟弟的实在难辞其咎(跟你有啥关系,这是你能帮忙的事嘛),因此决定将公子刘纬过继给刘瑁为嗣,继承香火,延绵不绝; 二、为了表彰刘纬主动(分明是被迫)愿意过继的孝心,更为了荣耀兄长刘瑁的门庭,刘璋决定恢复刘纬中郎将之职,并赐号延熙,即“延熙中郎将”! 三,刘纬既然已经过继给刘瑁,便应该于双亲膝下尽孝,江阳太远,大有不便,因此江阳太守之职,暂由郡功曹法正代理! 四、刘纬平南将军任下所属江阳新军将士,也不便一同前往成都,暂时划归平东将军严颜代为管理,待来日选得合适人选,继任平南将军之职,统领江阳新军! 五、江阳盐井,暂时收归州府所有,由州少府费伯仁直接管理和运营,所得收益十分之八纳入益州府库,十分之一仍归井亭村民所有,余下十分之一,为井亭侯刘纬之收入! 这五条,真可谓是字字珠玑,不,应该说是字字诛心啊!刘璋看似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但落实到了这五条上,却显得又十分的高明! 恢复了刘纬的中郎将职衔,不过是个空名头,与以往一样,有名无实!等于是用一张空头支票,把刘纬剥得一干二净!但是,刘纬虽然离任,被剥夺了兵权和政权,刘璋却基本维持了江阳郡的原貌,所委任的继任者,也都是暂时代管! 他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怕刘纬一旦离开江阳,会造成这里的权力突然出现真空,那些益州大族和东州士人,会趁虚而入,纷纷打起江阳郡的主意来! 刘纬虽然有罪,但政绩是不容抹杀的,他治理下的江阳,已经成为蜀中最为富庶的地区之一,这样诱人的大蛋糕,怎会不引起他人觊觎!刘璋是想即使刘纬离开,江阳也不能落入任何人的手中,至少应该维持原貌,或者自己派信得过的人来治理,才会放心! 另外,刘纬在江阳深得民心,刘璋可是亲眼见识过的,骤然调走刘纬,百姓们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接受!因此,他任命原本就担任江阳郡功曹的法正代理江阳太守一职,也是为了安定人心,以免生出动乱。 而江阳新军是刘纬打造的精锐,一旦他不在了,刘璋也怕他们会造反,便委任德高望重的严颜代为管理和统帅这支军队,以防发生变故!况且,这样的精锐之师,用好了可是蜀中不可或缺的军事力量,绝对不能因为刘纬走了,就散了摊子! 刘璋深思熟虑,写下了这五条敕令,还摇头晃脑地斟酌了好半天,这才亲手盖上了州牧大印,当成正式的文件颁发下去了!不得不说,刘璋的这几条命令,着实是用了心思,他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就砸碎所有,甚至不顾一切,他还是充分考虑到了多方利益的! 可是,刘璋似乎还是高估了自己这张州牧敕令的效用,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始料未及!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现在,我们也该说说故事的主角,今天的倒霉蛋刘纬了!其实他被刘璋下令关押进汉安县府衙后的监狱中时,心情也没很差,一开始他还饶有兴致地与牢房中的虱子,做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 也就是说,刘纬直到此时,依然还是比较乐观的!他觉得,毕竟是父子,哪有隔夜的仇恨?刘璋一向爱子心切,此番不过是受奸人蛊惑,一时糊涂才关押了自己,迟早误会能解释清楚,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然而,他料到了不会有危险,其他的却一条也没猜到!当他被过继给刘瑁,并且被剥夺了一切职权的消息传来时,刘纬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在了地上,直接呆立当场,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父亲……刘璋!你竟然这么绝啊!刘纬说什么也没想到,刘璋会如此对待自己! 过继给刘瑁这事,刘纬虽然很惊讶,也万万没想到,但他其实也不算太在乎,因为毕竟自己是个穿越者,在这个时代,不管认谁当爹,其实都不是自己的亲爹!更何况刘瑁的夫人吴氏,与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么连相,想着能做她的儿子,刘纬还突然生出一些欣慰的感觉! 可是,自己苦心经营的地盘和军队,就这样被生生抢走了,这才是刘纬最为在乎,也为此开始痛恨刘璋之事!有这么不要脸没底线的人吗?一场误会而已,自己哪有什么悖逆之心?虽然成立锦衣卫的事上,刘纬的确不算太冤枉,可他从来也没有过二心,却遭到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委屈了! 如果没有他刘纬趁夜偷袭赵韪叛军营地,一把火烧了他们数万石军粮,赵韪又怎么会覆灭得那么快?如果没有他刘纬奋力抵抗沈弥叛军,恐怕这帮家伙早就一路杀到成都了!如果没有他刘纬率军力战葭萌关,张鲁恐怕早就占据了蜀地,你刘璋还有资格在这里吆五喝六?如果不是他刘纬娶了张鲁女儿琪璎,你刘璋能换来这么和平稳定的日子过吗? 刘纬在牢房中,回忆起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两年内所发生的各种事情,不由是既愤怒又感到伤心!以前他还对刘璋有着一丝复杂的敬重之情,甚至曾经一度产生错觉,真把刘璋当成了父亲,但现在却已经对其只剩下了怨恨和极度的不满! 不过,这些都是刘纬的心理活动,在旁人看来,他一直呆立当场,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人已经痴傻掉了! 第162章 刘纬疯了 刘纬疯了,就在有人告诉他这一系列的噩耗之后,刘纬呆呆地愣了许久,之后突然哈哈大笑,不!应该说是狂笑起来!直到最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依然是痴笑不已! 公子疯了!这个消息,传到了汉安县府衙公厅之上,刘璋和张松同时得知,心境却有所不同。 刘纬毕竟是刘璋的亲生儿子,养活了十几年,之前还对其寄予厚望,一时冲动之下,刘璋做出的这些决定,虽然还没开始后悔,但是听见下人禀报说刘纬竟突然疯了,他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突然有些心疼的感觉! 不过,思来想去之下,刘璋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觉得,刘纬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谁让他有夺嫡之心?谁让他敢对自己不忠?疯了?也算是个最好的结果吧,起码从今往后,他也没了什么威胁,作为刘瑁的疯儿子,也能得到个善终! 张松听闻此讯,虽然表面没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其实,州牧刘璋的处置命令,也是张松故意派人去告诉刘纬的,这可不是出于什么好心,就是想刺激刺激他! 早就听闻这位公子当初落水之后,被鬼魅附体这样的传说,虽然后来刘纬的表现很出色,张松却一直觉得这件事似乎很诡异!以他一个古代人的理解来看,其实刘纬早在落水的那个时候,就已经疯了!只是疯癫的方式和程度比较另类! 现在,他故意派人去刺激刘纬,就是想看看刘纬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没想到却听到了最好的消息!刘纬疯了,这次是彻彻底底地疯癫了! 如今,刘纬已经成了刘瑁的儿子,彻底失去了刘璋的信任,也被剥夺了竞争嫡位和东山再起的资格!现在,他又彻底地疯癫了,这样他今后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威胁,这个敌人虽然不能从肉体上消灭,但已经算是被彻底铲除了! 张松想着这些,心里美滋滋的,为自己所设的这套连环计而感到非常有成就感!不过,短暂的高兴过后,他又开始在心底打算起如何对付东州士人集团,以及庞羲等人的鬼蜮伎俩了! 不得不说,刘纬还是太嫩了!他在穿越之前,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大一新生,虽然他精通历史,但社会经验和阅历极其不足!因此,在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以后,虽然利用很多现代的知识和思维方式,创造出了不少奇迹,但在政治经验上却并没有增加多少! 也就是说,刘纬一时得势,基本上是很偶然的结果,也是蜀中的这些政治老油条并没有把这个小公子当回事,才给了他发展和崛起的机会!但是,一旦他的崛起,伤害到了这些人的利益,他们抱起团来,一同对付刘纬,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同时,我们也必须承认,刘纬在江阳崛起后,他几乎是一帆风顺,没有遇见过什么挫折!尽管刘纬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稳重,但他到底还是个年轻人,这样的顺境,也让刘纬多少有些飘飘然。因此,他也没能提高警惕,疏忽大意,最终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结局吗?不,其实这一切只是个新的开始!我们的主角刘纬怎么会如此脆弱!他是疯了,可却是在装疯!因为,他在得知刘璋的一系列处置结果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已经得不到保障了! 刘纬深通历史,看惯了各种政治斗争和宫闱惨剧的结局,他早就发现,在残酷的斗争落幕时,失败的一方往往会输掉一切,甚至是生命!胜利的一方,很少有那么仁慈地保留对手性命的,一般的规律都是斩草除根! 现在,自己没有死,只是被过继给了伯父刘瑁为子嗣,那些贼心不死的对手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吗?虽然看似成了不受待见的刘瑁之子,对刘纬来说已经属于灭顶之灾,但只要他活着,某些人就会不放心! 不说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们了(刘纬现在也不敢确定究竟是谁害了自己,张松也是猜测),就是州牧刘璋,难道把自己过继给刘瑁之后,他就能放心了?肯定不放心! 本来刘璋就忌惮兄长刘瑁的存在,尤其忌讳他有个传说能当皇后的妻子,现在,刘瑁又多了一个雄才大略的儿子,岂不是等于“如虎添翼”?结果可能是刘璋的戒心更重,刘瑁还有自己将来的境遇可能会更加凄惨,甚至被暗中杀害都有可能! 刘纬脑筋转得很快,他呆立了半天,想的其实就是这些!因此,最后他得出结论,要想保住自己这条性命,唯有一条:装疯卖傻! 刘纬不是学戏剧表演的,但这装疯卖傻,他似乎却是很入戏!因为在历史上,有很多例子可供他参考和借鉴! 就比如卧薪尝胆的勾践、装疯吃屎的孙膑、假病糊涂的司马懿、不穿衣服的燕王朱棣……太多太多!当然,这些人,尤其是勾践和孙膑,通过装疯卖傻,最终触底反弹,成功逆袭,真可谓是刘纬现在正好可以学习的榜样! 也就是说,刘纬遭受如此这般重大打击,几乎失去了一切之后,他的意志并没有被摧毁,这次失败反而激发了他更强的斗志!他装疯卖傻保命,可不是因为怕死,而是立志要暂避锋芒,积蓄实力,伺机而动,将来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当然,装疯你必须装得像才行!像勾践和孙膑那样吃屎尿,刘纬实在做不出来,但他是个现代人,最起码思想比较开放,不穿衣服还是没什么障碍的…… 于是,一番奇景出现了,刘纬自从疯了以后,整日不是笑,就是呆呆犯愣,除此之外更惊人的是,他竟然把身上的衣服扯得稀烂,在牢房里瞎折腾! 当然,在古代人看来,刘纬是在瞎折腾,可其实他是在做仰卧起坐、俯卧撑、蹲起、平板支撑等锻炼身体的动作,他可不想因为被关起来了,就中断了每日的锻炼,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只不过,即使是在现代,也没有不穿衣服锻炼身体的,这的确是太另类了,更何况是在古代!这绝对可以算是人疯了的一个重要标志! 不过张松还有刘璋他们,何许人也,这样的雕虫小技,岂能轻易骗过这些老油条?为了验证刘纬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张松刻意派人把刘纬的妻子琪璎给接来了! 说实话,第一眼看见琪璎的时候,刘纬的心都差点碎了!本想对她好,可自己此时的这种境遇,又如何给琪璎幸福?他一时之间,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圈都有些湿润了!于是刘纬当着琪璎的面,指着她哈哈大笑,最终用笑掩饰了眼睛湿润的破绽,才终于逃过了一劫! 刘纬遭到如此境遇,最终还疯了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江阳,一向忠心耿耿的几名臣将闻听噩耗,如同五雷轰顶!他们很快聚集在了一起,商讨对策。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这是个普遍的规律!但刘纬的这些部下,却似乎有些不同。此时,众人聚在郡府公厅之上,分别落座,一开始,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情绪都不相同,有人气愤不已,有人不停叹息,有人沉默不语,总之现场气氛十分凝重。 “主公遭逢大祸,公等以为,吾等何以应对!”法正身为郡府功曹,又是刘纬的首席谋士,现在也是众人唯一的主心骨了,因此,今天这场会议由他来主持!大家都不言语,法正只好先开口了! 第163章 江阳起兵 “何以应对?公子乃被奸人所害也!吾等应直面州牧,为公子痛陈哉!”张翼是众人中显得最激动的人,法正话音刚落,他便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道。 “然也,主公蒙受此等冤屈,吾等必不可袖手旁观哉!”张翼说完,甘宁也十分激动,他立刻表明了态度。 “公子危难,愚亦心急如焚,然君等切不可鲁莽,还应妥为谋划者为妥……”张嶷为人谨慎,见张翼和甘宁如此激动,他连忙开口,劝慰了一句。 “伯岐此言有理,君等应思大计,切勿妄为!”少府高兴也赶紧接言,站出来规劝。 “此乃何时耶?公子危难,命在旦夕,应速速决断,岂能犹豫!”张翼很不服气,坚持己见道。 “伯恭此言,正合吾意!索性带兵,往汉安救之!”甘宁此时也站了起来,明显是已经等不及了的样子! 不过,甘宁的这句话,却是让在场众人全都一惊,包括刚才还显得很激动的张翼!甘宁说张翼之言,正合他意,可张翼建议的是大家一起去拜见州牧,为公子刘纬求情,而甘宁刚才所言,分明就是要造反了! 其实,在甘宁的心中,他只认刘纬一人!刘纬效忠谁,他就效忠谁,如今,自己的主公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那年轻时放荡不羁的叛逆基因,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在场众人都知道甘宁的身世,他们也都明白,甘宁此人除了刘纬谁也驾驭不了,如果公子真的不在了,造反对于甘宁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兴霸,不可胡来!果如君言,岂非造反乎!”后加入刘纬阵营的王甫,此时赶紧喝止了甘宁,不过他虽然仗义执言,甘宁却似乎并不买账! “哼!君等禄位,皆因主公所赐,盖不为主尽忠,何以为人!”甘宁看出大家都在犹豫,明显对自己的提议不认可,冷哼一声,竟把矛头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 的确,在场众人,除了归附较晚的王甫外,其余人等,包括法正,如果没有刘纬,他们哪有今天的出头之日?甘宁此言,无异于是在痛斥在场众人都是忘恩负义之徒!“何以为人”这句话,更是有说他们不是人的意思在里面! 甘宁一向爱犯浑,这谁都知道,如今刘纬出事,大家都很心急,也就没人计较他的无礼言行了,不过甘宁所说领兵去救刘纬的提议,不会有人赞同的! 众人之后,你一言,我一语,都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和看法,总之,每个人都很焦急,虽然所建议的应对方式不同,但核心思想基本都是如何才能救出刘纬,如何挽回当下的局面。 其实,这正是法正所希望看到的。众人的态度和真实的想法,才是他现在最想了解的!法正就怕树倒猢狲散,更怕有人是忘恩负义之徒,见刘纬失势,开始盘算自己的前途,甚至落井下石! 从眼下诸人的反应来看,虽然大家的意见不同,但说到底都是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他们都想要营救刘纬!这就好,但救也分如何来救,怎么个救法! 州牧刘璋对刘纬的处置命令已经下达了,细节法正等人都已知晓,虽然名义上刘纬是升官了,但实际上究竟是怎么回事,精明的法正一猜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州牧刘璋,一向宠信公子,为何会突然把他过继给了刘瑁?这个不同寻常的变化说明,刘璋已经对公子刘纬失去了最后的信任!这样的剧变,如此突然,背后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刘璋的脾气秉性,法正多少也清楚一些,他觉得,能让州牧如此决绝,连父子之情都不顾了,一定是他怀疑刘纬图谋不轨,甚至是有造反的嫌疑! 刘瑁名字的出现,让法正敏锐地觉察到,这件事一定与他有些关联!刘璋最忌讳这个哥哥,任何与他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可是,主公刘纬与刘瑁也没有什么瓜葛啊! 法正猜测,刘纬落得如此境地,一定是有奸人陷害,州牧刘璋也是受到了蒙蔽!至于奸人是谁,他都能想到,反正逃不过就是那几个人! 法正其实也很心急,他何尝不想营救刘纬,关键是怎么救,或者说在当下,众人应该如何面对,才会对局面最有利! 事情已经发生了,州牧的命令业已下达,如果江阳人等不服从,对抗敕令,那就等同于是谋反一样!江阳富庶,新军勇猛,若真造反,说实话,胜算也不见得没有!尤其是现在州牧刘璋人就在汉安县,身边只有一万人的军队,很好对付! 但一个关键点就是,刘纬现在人可在刘璋的手里控制着,一旦大家起兵谋反,州牧可以随时取他性命!尤其是,刘璋命令的内容里,没有处罚刘纬,表面上看,无非就是过继,甚至升职为延熙中郎将,并没有指出他有谋反的罪过,要是江阳人等真的起兵,那岂不是等于坐实了刘纬造反的罪名? 更何况,刘纬被罢黜,江阳群龙无首,没有他,真的造反了能成事与否都很难预料,而且一旦刘纬真的命丧于汉安城内,自己这些人,岂不等于是间接害死了主公? 思来想去,法正敏锐地感觉到,刘纬疯了这件事,颇有蹊跷!以法正的了解,主公绝对不会是如此经受不住打击之人,他雄才大略,有怀天下之志,这么点挫折就会疯了?法正是绝对不相信的!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刘纬一定是在装疯!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法正也很清楚,肯定是迷惑对手,暂时自保之术!由此可见,刘纬不仅没被打倒,反而意志更加坚定,现在是韬光养晦,以待时机而已! 因此,江阳郡接下来的反应,对刘纬的安全和未来有着非常重大的影响,不知道为什么,法正觉得自己与刘纬心心相印,他似乎都能感受到百里之外,来自于刘纬心中的呐喊! “兴霸此言有理,吾等理应出兵是也!”众人还在争辩,法正沉默许久后,突然开口了,他竟然支持了甘宁的意见! 什么?孝直先生这是犯了什么糊涂?甘宁的这种提议,他怎么会支持!一时间,众人也不再争论,纷纷看向法正,脑袋上是一头的雾水,不知他究竟何意! 而甘宁,见法正都支持他的说法,不禁感觉很欣慰,更是心里一把火,想立刻点兵出发了! “孝直先生……此言何意?”为人谨慎的张嶷最为不解,他疑惑地开口问道。 “江阳之力,使主公可保也!若我等任由宰割,主公之命不可保哉!况吾等之命,亦系于主公之命也!”法正看了看张嶷,又环视众人,铿锵有力地解释道。 他的这句话,非常耐人寻味,众人也是回味了半晌,终于明白法正的意思了! 刘纬倒台了,如果江阳郡人等就此散伙,或者任凭州府命令安排,那刘纬的存在就等于是毫无价值!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又失势了,生命安全可能随时受到威胁,那些陷害他的小人,为斩草除根,很有可能会杀了他! 而江阳郡的这些人,谁都知道是刘纬的铁杆,一旦刘纬死了,他们这些人自己的命也都保不住,那些小人能陷害刘纬,就不能连带把他们也除掉吗? 所以,江阳郡必须展现出自己的实力,让州牧刘璋和那些阴谋卑劣之徒知道厉害,就算不能救出刘纬,这些人因为忌惮,从此也不敢再对他不利,反而可能保住刘纬的性命! “即刻点将!兵发汉安!”法正见众人似乎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下达了命令! 第164章 大事不妙 法正这种逆向思维的方式,得出的结论还是有些让人意外的!其实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如果部下造反,刘纬这个当领导的,肯定是难辞其咎,反而处境会更危险!甚至法正自己,在一开始也曾经这么想过! 但后来,他想通了!既然刘纬的疯癫,是为了保住性命,暂避锋芒,以待来日,那自己和这些部下们,就必须打好这个配合!三个目标:保住刘纬的性命、保住刘纬的基业、保住江阳新军! 也就是说,只有出兵,展现实力,让州牧刘璋和那些鬼蜮之徒认识到,一旦刘纬死了,江阳必反,这才能令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再谋取他的性命!而且,今后他们也不敢对江阳横加干涉和染指,以免刘纬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尤其是江阳新军,这是刘纬好不容易才打造出来的精锐之师,若是将来被州府拆散安置,毁于无形,那他的心血可就付诸东流了!必须保持完整的建制,永驻江阳,才能得以保存! 只有达成这三个目标,刘纬暂时韬光养晦,才有意义!不然,他未来的出路和希望也就没了!不得不说,法正此举,正合刘纬之意,他们两人似乎还真的好像有些心灵感应似的! 事不宜迟,众人理解了法正的意图后,马上行动起来,点齐一万兵马,由沱河水路,溯江而上,只一天时间就抵达了汉安城下,立刻摆出了一副要攻城的架势来! 其实,身处汉安城的刘璋,颁发了对刘纬的处置命令后没多久,就已经有些后悔了!不过,他的后悔,只是因为刘纬与自己是血亲骨肉,他有些不舍,却并不是因为刘璋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尤其是张松每天在刘璋身边煽风点火,不停地影响着刘璋的思想,他更是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处置有什么不对!然而今天,刘璋却突然连肠子都悔青了,因为他突然惊闻江阳新军造反的消息! 果然还是反了!刘璋第一时间,先是极其愤怒,他觉得这件事的发生,真的是印证了刘纬的图谋不轨,想着养育多年的亲儿子,竟然如此阴谋卑劣,刘璋又是一阵愤怒与伤心! 但这种情绪没持续多久,刘璋就后悔了,而且是非常后悔!但他后悔的不是对刘纬的处置,而是恨自己没能早点防患于未燃!如果能早些派严颜控制住江阳新军,如果自己能早些带刘纬离开汉安,都不至于导致现在如此尴尬的境地!自己身为州牧,竟然被江阳新军给围困起来了! “叛军兵力几何?”刘璋在短暂慌乱过后,连忙开口询问那报信的属官道。 “彼倾巢而出,不下万人!”那属官赶紧答道。 一万人?刘璋听了这个数字,心里先是一惊,不过随后他倒是稍显放松下来一些!他这一次出巡,本来就是带着一万州府军来的,现在自己盘踞汉安,有一万人守城,而对方也是一万人,还得需要攻城,胜败似乎可以说显而易见! “速令刘忠辅,守城迎敌!另召别驾来见!”刘璋赶紧下达命令,一方面让刘璝加强戒备,准备随时迎战,另外马上召张松前来,商讨对策! 刘璋没等多一会儿,张松便被唤来,他赶紧向其征求如何应对这次叛乱的意见! “子乔,彼反矣,当以何解?”刘璋见张松前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主公,愚以为,纬公子不在,则江阳军定散也!”张松思虑片刻,拱手建议道。 其实,张松也是才知道江阳新军造反的消息,闻听州牧召见,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谋划好了!他觉得,这可是个斩草除根的大好机会,江阳军反了,正好可以借故合情合理地杀了刘纬! 公子不在?这是何意?难道张松这家伙是让自己杀了刘纬吗?刘璋闻听此言,十分惊讶,一时间踌躇不已! 其实张松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江阳军的核心和灵魂,就是公子刘纬,只要他还活着,这些人便还能拧成一股绳,但刘纬若死了,他们见没了希望,自然也就不会铤而走险,甚至可能会临阵投降!谁不为自己的性命和前程谋划?谁会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主子去卖命呢? 可是,刘璋细细思量过后,却觉得刘纬不能杀!且不论这么做,自己不忍心,只说杀掉刘纬会造成的后果,他都无法承受! 虽然刘纬现在已经被过继给刘瑁了,但他毕竟是刘璋亲生,一旦杀之,天下人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刘璋怕背负杀子恶名,他根本就不敢这么做! 即使哪一天,刘璋真的狠下心来,想斩草除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杀刘纬,只能暗害,否则恶名背负,史笔如铁,他刘璋可真丢不起这个人! 况且,杀掉刘纬,虽然有可能会导致江阳军没了主心骨,就地溃散,但也有可能会导致对方一怒之下,拼死抗争!这么做的结果,难以预料,他刘璋也不敢冒这个险! “子乔所议……不妥,可有他法乎?”刘璋想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拒绝了张松的建议。 他的这个表现倒是比较罕见,平时很多事,刘璋都是依张松所谏而实行的。不过,张松没觉得意外,因为他这个主意,也的确有些急功近利了,只能算是赌一把,没指望刘璋真能同意! “应速召附近兵马,前来救援者也!主公勿忧,彼一万军耳,此战可胜!”张松见刘璋不同意,又提出了一条建议,还好心安慰了一下刘璋。 其实这个建议,等同于废话,刘璋自己也能想到,不过见张松也这么说,他倒是有些放心了,看来即使江阳军造反了,也威胁不到自己的安全!不过,刘璋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这支江阳军可是精锐,打了不少的胜仗,说白了,也是刘璋可以利用的一支有生力量,他其实一直幻想着刘纬不在了,自己能直接统领这支部队,只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落空了!这是一伙只认刘纬不认别人的亡命徒啊! 江阳军造反了,将来这些人注定不能留,因此江阳新军恐怕就会成为历史,刘璋为失去了这支精锐感到可惜!另外,蜀中动乱多年,最近才得安宁,现在竟然又有人造反,他的心里也是非常失望。 算了,只要能平息这场叛乱就好!刘璋到最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这两人的如意算盘,很快就落空了!没多久,又有一名传令兵疾速赶来,一进屋噗通跪倒,急切地报告道:“禀州牧!别驾!大事不妙!刘将军令小人,请二公上城!” 什么?大事不妙?难道刘璝守不住城池了?还有,为何要请自己和张松也上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打仗还用得着他这个当州牧的亲自上阵?刘璋听闻禀报,不禁是疑惑不已,满脑袋问号! 不仅是他,张松此时,也是一愣,他同样也想象不出,有什么大事不妙的情况发生!一万人守城,一万人攻城,难道刘璝他守不住吗?不能吧,此人也算蜀中大将之才,怎么会如此慌张? 刘璋和张松,心中疑惑,面面相觑。不过他们都知道刘璝此人忠心而谨慎,绝不可能是在开玩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人也没敢耽搁,很快便在那名传令兵的引领和护卫们的簇拥下,来到了汉安县城的西城墙之上! 可是,此二人一上城墙,看见城下的场面,便立刻惊呆了! 第165章 民愿沸腾 刘璋与张松,很不情愿地来到了汉安城头之上,一开始对守将刘璝也是满腹的怨气。他们一个身为州牧,一个是益州别驾,这样的高官,都属于运筹帷幄之人,怎么还让自己亲自上阵了? 可是,当二人登上城头,举目望去,才傻了眼,立时惊呆,脸色大变!原来,汉安西城墙下,江阳军已经摆好了随时进攻的阵势,而且,军阵中,还摆着十台投石机! 刘纬设计的投石机,也不算太复杂,起码从抛杆构造上,有见识之人都能认出来这玩意是投石机,但最关键的是这投石机实在是有点大!刘纬是模仿西方中世纪的抛石机设计的,样子也十分怪异,让人只需看一眼,就能预感到此物之犀利! 但这还不算最让刘璋和张松吃惊的,他们之所以如此表现,还因为在汉安城外,除了江阳新军,还围着数以十万计的普通百姓,遥遥望去,整个汉安已经被人潮团团围住,而且,还有百姓陆续抵达,加入到他们的阵营中! 其实,法正一开始并不同意让江阳百姓一道前来的,只是消息走漏出去,百姓们几乎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刘纬的遭遇,他们群情激愤,哀嚎不已,自愿聚集在一起,堵住去路,要求与江阳新军一道去往汉安请愿! 法正见民心可用,也不忍拒绝,索性便允了百姓所请,他自己率军走水路,让百姓自行由陆路前往汉安,因此才形成了刘璋他们看到的这幅壮观的画面! 十多万人啊,不仅江阳百姓来了,连僰道和符节的百姓都来了,而且随着时间的过去,人数有增无减!围城的虽然正规军只有一万,其余都是以妇孺老人为主的百姓,但这个架势实在骇人,那黑压压的一片,把汉安围了个水泄不通,着实让人有些胆寒!怪不得刘璝一定要让刘璋和张松来城头看看,这个局面他也无从应对了! “此……此乃何故!”刘璋被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喃喃问道。而张松,则是一脸铁青,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再没有了那股桀骜之气,竟一声不吭! “主公……此乃民心所愿也……”其实刘璋的话,只是惊叹之下自言自语而已,虽然听来是问句,但他心里能没答案么!可刘璝是个武将,显然缺乏政治头脑,而且还挺耿直,他把刘璋和张松都不愿意承认的一个事实直接点明出来了! 十万百姓围城请愿,这不是民心所向,又是什么?局势发展到这样的局面,刘璋根本没想到,而且他觉得,这一次,自己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身为州牧不受百姓爱戴,那种万人空巷迎接,众星捧月的感觉没体会到,反而倒是让百姓请愿给堵在了孤城中!而此事的起因,竟还是因为他做出的一个决定!这岂不是证明,自己这个州牧不得民心,根本不配为之?这岂不是说明,自己的决策是违背民意的错误吗? 刘璋惊讶之余,是越想越恨!现在的窘境,可以说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危机!他恨刘纬这个不孝子,要不是因为他,能发生今天这种事么!他更恨刘璝,你多嘴多舌地乱说什么实话呀!而关键是,现在可怎么办啊! 虽然古代封建统治者几乎从来不把老百姓当回事,只是偶尔装装样子,说几句“君为轻民为重”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假话!但毕竟这种话公然说出来了,你就不能完全无视百姓的存在,至少得装作在乎民意才行! 因此,现在刘璋可以说是骑虎难下了!他身为割据军阀,纯粹的封建统治者,在他心目中,当然非常厌恶百姓这么做,但却显得无可奈何! 死不认错,镇压百姓?且不论自己手下这些人马够不够用来镇压十万百姓的,就说这脸他也丢不起!身为一方领袖,被百姓逼躬,最后以暴力和屠杀的方式解决,其他各路军阀,还有朝廷知道了,会如何看他这个益州牧! 刘璋此时,已经是被气得七窍生烟,浑身颤抖不已,表情狰狞,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现在已经不在乎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只恨那些让自己落入如此窘境之人,甚至都包括张松! 要不是张松,非要怂恿自己出巡,能遇到这样的事?刘纬的问题,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来解决,干嘛非让自己以身犯险?现在好了,终于出事了,你张松还有什么话可说? 其实,这就是刘璋的性格特征,说实话,他真的不具备一名领袖的气质和心胸,遇到问题,先想着如何甩锅,而且十分软弱! 想着这些,刘璋瞪着张松,眼睛里似乎都要喷火,全是不满和怨怒的神情! “张别驾!如尔所言,竟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刘璋的语气十分生硬,充斥着不满的口吻,他叫了张松的官职,不再叫表字,显得非常冷漠。而且,这句话里,分明还有推卸责任的意味! 张松听得州牧这话,心里也很生气!什么叫如尔所言?我给你出过什么主意?这一套连环计中,自己可是几乎没建议过什么,都是你刘璋自己拿主意的! 可是,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现在的局面,在张松看来也是十分危急的!如果双方闹僵了,真的动起刀兵,这些百姓人太多了,万一真杀进城来,州牧刘璋他们可能不敢怎么样,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可就命乎难保了!群情激愤的百姓,还不得活活把自己给打死啊! 其实在古代,官吏被百姓给打死的情况还真不算罕见,历朝历代都有发生过,而且朝廷还不能把百姓怎么样,只能安抚,被打死的官吏呢,往往就会遗臭万年,被史书彻底定义为反派的典型! 因此,张松也害怕,他倒未必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却成了州牧刘璋的替罪羊!到时候,他还不得把责任全推到自己的头上?不行,绝对不能让百姓入城,今天这件事,最好还是能和平解决! 张松之所以认定必须和平解决,也是因为他现在实在没有什么信心!那十台投石机赫然巍立,再加上江阳军精锐之名在外,还有这么多的百姓,如果来硬的,自己这边恐怕真不是对手! “主公,此事当从容应对,不宜擅动刀兵是也!”张松思虑片刻,赶忙拱手建议道。 废话!全是废话!这还用你说,我要的是具体的办法!刘璋听了张松的话,心里非常不满,脸色大变。 “喔?何以应对?”刘璋压着火气,又阴阳怪气地反问道。他现在也不敢撕破脸,毕竟解决眼下的难题,他还得依仗足智多谋的张松! “州牧理应倾听民意,再做计较……”张松应答道。他的意思是,既然百姓是来情愿的,总得听听他们究竟有何愿望,再思计较之策! “有理!忠辅,可传吾言!”这个年代,可没有扩音喇叭之类的东西,刘璋想跟城下之人对话,需要借助嗓门大的人来高声传话才行! “肃静!肃静!州牧在此!”刘璝的嗓门还算挺大,但城下百姓十分嘈杂,他立于城头明显之处,一边挥手,一边高声叫嚷了半天,城下的百姓才逐渐地安静下来。 “传州牧所令,江阳民等,可有所愿,尽可道来!”刘璝扯着嗓子高声大喊,终于传达了刘璋的意思。 “我等小民,乞望州牧,释放刘太守!”人群中突然有一书生模样之人,走上前来,高声答复道。 第166章 名士彭羕 一名书生答话,要求释放刘纬,言简意赅,立刻引起了几乎所有围城百姓的共鸣!他的话语刚落,近十万百姓,尤其是西城墙这边的,立刻炸开了锅! “释放刘公子!”“不可罚功臣!”“刘公子乃江阳父母!”这样类似的喊声汇成一片,一时间,又是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肃静!肃静……”刘璝尽管嗓门很大,可声音还是压不过这么多人声汇集在一起,他手忙脚乱地在城头上又是比划,又是高声呐喊,却几乎没有什么效果。 当然,百姓们也不可能一直喊下去,他们也想听听州牧的说法,尤其是那名书生,他回过身来,双手下压,向大家示意安静后,现场的人声才慢慢地平息,逐渐安静下来。 “汝何人,可为代言?”刘璝冲着那名书生,高声问道。 “吾乃江阳大学教授,彭羕是也!愿为民代言!”城下书生,巍然肃立,不卑不亢地高声答道。 彭羕,怎么会是他!虽然一开始城头众人没认出这名书生的身份,可一听他的大名,还是不觉吃惊不小! 彭羕,字永年,益州广汉人。他的表字“永年”,正是演义中作者误加给张松的字(三国演义中,张松字永年,实际他字子乔)。其人与秦宓一样,都是蜀中名士! 但是,这种所谓的名士,其实往往是道学第一,品德第二,才能第三的浪得虚名之辈!也就是说,坐经讲道,他们可以算是精通且非常有造诣的,亦博学强记,但品德和才能却一般不堪大用,给他们一个县都治理不好! 但是,这种人,偏偏名气非常大,统治者们为了笼络人心,装作礼贤下士,虚怀若谷的样子,往往对此类人还非常客气,礼敬为上宾一般! 因此,彭羕此人的名气,在蜀中可是非常大的,颇受某些文人的追捧和崇拜,刘璋和张松当然听说过他的名号,但还没见过本尊。因为彭羕此人的确是志大才疏,又恃才傲物,难以驾驭,刘璋才不愿意任用他为官给自己添堵,躲还躲不及呢! 眼下,听得彭羕自报家门,竟然是什么江阳大学的教授?这大学是个什么玩意,教授?难道就是教书先生?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江阳二字,直接可以说明,如今的彭羕竟然被刘纬启用了! 如此恃才傲物,空有虚名之徒,他刘纬怎么敢用?就不怕给自己添麻烦吗?其实,刘纬当然知道彭羕的大名,也了解他不算是个治国治军之才,但用来治学,还是非常称职的!因此,聘用彭羕做了他开办的大学教授! 现在看来,刘纬的这个选择是正确的,如今他身陷囹圄,彭羕居然能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替刘纬说话,估计也是深感刘纬启用之恩所致! 彭羕的出现,让刘璋和张松顿觉咂舌,事情更加难办了,连这样的蜀中名士都来为刘纬说话,这可到底如何应对才好!彭羕此人,属于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真就不好对付,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很多文人支持者呢! “众人之意,州牧已然知晓,然并无惩处纬公子之罪,何来释放之说耶?”刘璋愣了半天,才对刘璝耳语几句,再次由他高声传达给了城下百姓们。 这句话,真可谓是绵里藏针!的确,刘璋发布的命令,不过是取消了刘纬在江阳为官的资格而已,并没提及他有什么罪过,反而还升任了延熙中郎将,释放一词,在这样的情境下,似乎显得不那么合适! 不过,其实谁都知道,这纯属强词夺理!虽然百姓们多是捕风捉影,并未掌握全部的事实,但法正他们的心里可跟明镜一样!这一次,就是明升暗罚而已,况且,刘璋连亲儿子都不要了,过继给了别人,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 “吾等恳请州牧三思!纬公子实乃江阳父母,民不舍离之!”彭羕闻听了州牧的态度,内心其实十分不满,可表面上又挑不出什么错,只好又拱手一言,建议道。 “州牧所言,公子纬,乃暂别江阳,往成都敬养双亲,实为大孝之举,众人应体之本意!”很快,刘璝又传了刘璋的话语下来。 暂时离开江阳?谁信呐!这一去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了!到了成都还能回来?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虽然很多百姓现在心里依然是疑惑和困顿的,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几乎猜到了这个结局! “纬公子不可走!”“州牧何弃此子耶!”“纬公子之命在旦夕也!”一时间,百姓们又乱成了一团,你一言我一语地高呼起来!甚至这番话语中,颇有些怨怼刘璋之意! 之前,大家说什么,都没有涉及到刘璋本人,现在可好,有百姓竟然敢开始质疑起他来了,刘璋岂能容忍! “汝等妄图造反乎!”说别的话时,刘璝没这般底气,可现在这句话,他是一声怒吼,也没说是不是州牧所言,直接大声喊道。 其实,这句话还真是刘璋的原话,他现在又有些怒了!刘璋此人,虚伪贪财,还极为要面子,虚荣心和自尊心很强!现在,他身为州牧,却被一群平头百姓质问,压抑许久的他,终于爆发了,他都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索性开始玩横的了! “主公,不可如此!”张松刚才没来得及劝阻,刘璝就把话喊出去了,现在他紧张不已,连忙拱手言道。 但是,出乎张松所料的是,这一嗓子下去,百姓们没有被激怒,反而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咦?这是怎么回事? 张松突然看到,百姓们竟然也不喊也不叫了,纷纷转身,向后方退去!怎么?这句话如此有效?刁民们这就知难而退了?不能吧! 张松观察了半天,得出结论了!这不是百姓被吓走,而是江阳新军开始准备进攻了!为了防止误伤百姓,这才组织他们有秩序地向后撤开! 天啊!还真要打?江阳新军……目前谁统领?是法正吗?张松连忙翘脚向军阵中望去,然而人太多了,距离又远,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 法正初来蜀中时,张松曾格外欣赏其才华,对其非常留心,也有延揽之意。但是,当时州府是赵韪专权,张松本来也没有什么实权,对法正的任用,他也无可奈何。便发生了法正被外放到江阳县,担任小小功曹的一幕。 不过,张松可是一直都关注着法正的,尤其是后来,赵韪倒台,张松的地位和权势与日俱增,说实话,他还真没忘了法正!可是,当张松发现法正已经成了刘纬的铁杆追随者后,真是失望透顶,再也没动过要延揽法正的心思了! 如今,江阳新军领袖刘纬已经被关起来了,那统领这支部队的还能是谁呢?很有可能是法正!或许看在曾经欣赏其的面子上,他应该能好说话吧! 总之,张松的意思是绝对不能开打,一旦开打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玉石俱焚,两败俱伤,这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结局! 可是,这却只是张松自己的想法,江阳新军,甚至州牧刘璋现在可是针尖对麦芒,顶上牛了!再这么下去,非得发生激烈冲突不可! 谁料,张松担心了半天,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见江阳新军阵中的那十台投石机,突然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十枚飞石,竟朝汉安西墙迅速袭来! “主公!小心啊!”刘璝和张松,几乎是同时扑到了刘璋的身上! 第167章 两全之策 刘璝忠勇,他这一扑,完全是为了保护州牧刘璋的安全,而张松这一扑,却不是这样,颇有些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感觉,更何况垫背的是州牧刘璋呢,死也值得了! 而刘璋这一下子被吓得够呛,倒在城头,狼狈不堪,浑身发抖,嘴里还念叨着:“快下……下……”他的意思是赶紧下城,可却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刘璋现在的样子,与刚才那强横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说白了,典型吃硬不吃软的货色! 三人同时扑倒在城头上,抱着脑袋,只听见数声石弹击中城墙的轰响声,地面似乎都在跟着颤动,但是,直到最后,他们发现自己仿佛并没有被击中,这才奓着胆子四下观望,却惊讶地发现,整个城头上,似乎并没有被投石机攻击过的迹象! 刘璋等人非常疑惑,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翘脚向城下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的十枚飞石,只是击中了外城墙,却并未击中城头的守军!不过,威力的确惊人,有一处城墙上的水泥,都被击碎了,整片地脱落下去。 汉安城属于刘纬管辖的江阳郡,因此,这里的城墙也被修得十分坚固,若是换作普通城墙,恐怕刚才这一波攻击,城墙都会挺不住而轰然倒塌! 这……这就是刘纬发明的投石机?张松此刻是目瞪口呆,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是个文人,玩政治、搞阴谋绝对是行家里手,可是对于统兵打仗,几乎是毫无经验可言! 张松其实早就听说过,公子刘纬善于奇技淫巧,当时他还颇觉不屑,认为这纯属是不务正业,可现在看来,这奇技淫巧也是真够厉害的!即使张松没有什么军事经验,也看出了这十台投石机威力有多强! 同时,张松也是忽然明白了江阳新军的意图,他们并不是要发动攻击,只是一种武力威慑,不然,刚才这些石弹怎么没有一个攻上城头呢!那就好,起码这次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主公,彼未肯击府军,盖因此事,尚可有解矣!”想到这里,张松连忙拱手,对刘璋说道。 刘璋此时也是惊魂未定,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出身,当州牧之前,可以说没有任何政治和军事经验,现在身处战场,而且那投石机的威力如此巨大,他又怎么会不害怕! “何……何解?”刘璋现在也是彻底没了刚才的底气,他赶紧问道。 “不如……释放纬公子?”张松犹豫一下,建议到。 张松觉得,现在刘纬已经疯了,显然今后构不成什么威胁,放就放了,以解燃眉之急!现在的情势非常危急,先保命要紧! “不可!放之,必成后患矣!”张松的意见,刘璋直接否定了,他其实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放了刘纬?那还不如早点放,现在放,等于自己的手里没有了底牌,要是江阳新军得到刘纬,却仍然不肯撤走,继续攻城,那他这条老命,今天可就真的搭在这里了! 而刘纬在自己的手中,江阳军有所顾忌,他们便不敢翻天!况且,虽然都说刘纬疯了,可万一是假的怎么办?一旦释放他,犹如困龙入海,非得翻腾出来巨浪不可! 显然,在这样关键的危急时刻,刘璋的思路要比张松更清晰!刘璋的胆子就够小了,张松竟然比他还要更小!他只一心保命,方寸已然大乱! “然此境当何解也?”一反常态,张松竟然反过来问起刘璋了! “唤彭羕入城,吾有言予之!”刘璋想了想,这才下了命令。 显然,江阳新军的战斗力,已经让刘璋见识到了!他现在也不敢纯玩硬的,又开始打起谈判的主意来!既然彭羕可以代言,那就让他进城来,刘璋决定亲自跟他交涉! “州牧有言,请永年先生入城,议纬公子之事也!”刘璝听了刘璋的命令,赶紧又高声向城下传言! “彭羕在此!”过了许久,彭羕又重新来到城下,高声回应道。 “请先生入城!”刘璝还挺客气,命人打开了城门,彭羕便只身一人,进入了汉安城。 其实,法正何尝不想通过谈判解决问题?虽然江阳新军勇猛,武器精锐,但对方是一万人守城,此战不好打!况且,真的指挥军队进攻州牧所在的城市?那可就真的是造反了!因此,刚才的那一波投石进攻,实际上就是武力威慑,目的就是让刘璋清醒点,找个两全之策,解决这场危机! 法正并不是不敢造反,而是如今刘纬在对方的手中,难免有些投鼠忌器!万一逼急了,刘璋杀了刘纬可怎么办?虽然人们都说刘纬疯了,但法正坚信,他肯定是装疯!因此,保住刘纬的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 法正胸有大志,却怀才不遇,好不容易投靠了刘纬这样一个英明的主公,他可不想前功尽弃!在法正的眼中,只有刘纬配得上做自己的主公,也只有刘纬能拯救亿万苍生,挽危局于倒悬! 因此,听得州牧刘璋有和议之意,法正连忙命令停止进攻,并赶紧叫来了彭羕,好生叮嘱了他一番,这才让他入城。 刘璋也好,张松也罢,他们都被刚才投石机的攻击吓得够呛,几乎是屁滚尿流地下了城墙,回到府衙公厅。当彭羕走进汉安县府,来到公厅之上时,刘璋和张松正一脸阴沉,等候在这里。 “晚生彭羕,拜见州牧!”彭羕此人,虽然都传说他有些恃才傲物,但礼数还算周到,见到刘璋,拱手深施一礼道。 “哼!汝颇有胆量,竟敢只身入城?不畏死乎?”刘璋是一点好气都没有,一上来就给彭羕来了个下马威! “小人何德何能,怎堪州牧所戮?”彭羕毫无惧色,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虽然这句话表面的意思是,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也不值得你州牧来杀,但背后却是饱含深意!彭羕在蜀中的名气非常大,可以算是个文人领袖一般的人物,刘璋哪敢杀他?杀了他,等于把蜀中所有的文人都得罪光了!因此,彭羕此言,虽然看似谦恭低调,实际上却是反过来对刘璋的威胁! 刘璋何等精明,怎么会听不懂彭羕话里的意思,可他又无从辩驳,脸色一阵青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久闻永年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乃松之所幸也!”刘璋不说话了,张松赶紧在一边试图化解一下现场尴尬的气氛,拱手一礼,跟彭羕套起近乎来! 按说,张松此人其实也算是个文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彭羕,只闻其名。因此,这么说,倒也显得十分客气! “愚此来,乃为纬公子事,盖不能与君畅言矣!”彭羕轻回一礼,却一点没给张松面子,直奔主题,又噎了张松一句! 张松刚才还强装笑颜的脸上,立时变了颜色,能看出来,他心里非常生气,可是表面上又不好发作,表情都有些抽搐了! “然也,汝既能代言,可表所议也!”张松不吭声了,刘璋只好接话说道。 其实彭羕此人的名声,他们早就听过,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没想到还真如传言所说,真是又臭又硬! “江阳民众之意,州牧理应知晓!”彭羕没有开口谈条件,却直接这样回应道! 江阳民众的意思,自然是要求刘璋放了刘纬!可这恰恰是他不能接受的!因此,刘璋闻听此言,脸色更加难看了! “然吾有一两全之策,可解危局也!”没等刘璋回应,彭羕又开口了,似乎有什么提议要说! 第168章 汉安之诺 刘璋和张松,被彭羕两句话就弄得非常尴尬,以为与此人交涉,注定会十分困难,却没想到彭羕竟主动提出,他有解决这次危机的两全之策! 由此可见,这彭羕还真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故意捣乱的!所以,刘璋和张松,不禁眼前一亮,对彭羕所要说的,突然来了兴趣。 “哦?永年先生,有何良策?”张松连忙接言问道。 “吾有上中下三策,请州牧与别驾斟酌之!”彭羕拱手一礼,回应道。 “愿闻其详!”刘璋见彭羕有解决问题的诚意,便也显得主动积极起来,表情也轻松了一些,连忙应道。 “上策,乃释纬公子,复江阳太守之职也!”彭羕一开口,竟老生常谈,还是这个条件! 刘璋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叫什么上策,和刚才不是一样么?你彭羕是在泡我玩呢?这肯定不能接受! “请问中策何解?”刘璋阴沉着脸,干脆没考虑所谓的上策,催促彭羕接着说。 “中策,乃引纬公子归成都,然州牧须允三事!”彭羕当然懂得刘璋的心思,接着谈到了所谓的中策。 哎!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刘璋听彭羕说可以带刘纬回成都,不禁又是眼前一亮,心里也放松了不少!只要不让他立刻释放刘纬,其实什么条件都好谈啊!三个条件?不如先听听看! “哪三事耶?”刘璋好奇地问道。 “其一,纬公子之命,必得保全!”彭羕语气坚定,提出了第一个条件来! 刘璋一听,这个条件不算什么,自己本来也没打算杀掉刘纬,毕竟他是自己的骨肉,要是那么做,刘璋还真有点下不去手,况且他也不想背负杀子的恶名。 “可允!”刘璋几乎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 “其二,江阳郡现状,不得有变!”彭羕见刘璋答应得挺痛快,便提出了第二个条件来。 这……刘璋有些犹豫了!江阳郡的现状不能改变,那跟独立王国有什么区别?自己不能插手,更不能管理,那还算是益州的地盘吗?刘璋本来不想答应,可是却遇到了一个麻烦! 回想一下,刘璋之前下达的那一些列的命令,对于江阳郡的处置,其实也基本上就是维持原状!太守由法正代理,盐井归费伯仁管理,与刘纬在时,又有什么区别?这俩人可都是刘纬的铁杆支持者! 刘璋当时这样安排的初衷,是为了防止其他蜀中世家大族和政治势力染指江阳郡,免得这块肥肉落入他人之口,却没想到现在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此,尽管这个条件让刘璋不愿意接受,可他又不能否认自己已经下达过的命令!死要面子活受罪,也是他性格特点之一! “亦……可允……”思来想去,刘璋还是点头同意了。 “其三,江阳新军,抑应原地驻防,非战事,不得调动!”彭羕接着竖起了三根手指,又提出了一条让刘璋难以接受的条件! 得!看来这江阳郡是彻底独立了!政事我不能管,军队我也不能调动,这帮家伙究竟意欲何为,这不跟造反一样么!这不是让自己承认他们造反合法合理吗? 可是,刘璋一想刚才彭羕所说,可以带着刘纬返回成都,而江阳军民不再阻拦一事,还是觉得颇有诱惑力!只要这次事件能解决,自己可以安全返回成都,这个条件也不是不能答应! 大不了现在答应下来,将来再用各种手段,瓦解江阳郡和江阳新军也就是了,虽然可能会大费周章,但总比在这里把命交代了要强啊! “可允!此三事,皆可允也!中策甚善也!”刘璋思来想去,索性全都答应下来,采用了彭羕所说的中策! “其……下策何如也?”刘璋都已经拍板决定了,张松此时竟然在一旁好奇地接着问道! “下策……则双方兵戎相见耳!”彭羕突然严肃起来,郑重说道。 混账!上当了啊!这家伙哪是什么上中下三策,分明就是故意突出所谓的中策,实际上下两策都是不能去选的,这原来是一道固定答案的单选题! 感觉自己被愚弄的张松,面如死灰!其实,他不太愿意让刘璋同意刚才的三个条件!因为,张松此人好利,这番设下连环计,可不仅仅为了整倒刘纬,他更想获得江阳郡的利益!但现在看来,他是一个铜板的好处都没捞到,心里非常失落! 可是现在的他,早没了一开始那种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快感!变故的发生,都太突然,远超自己所料,因此,张松现在已经方寸大乱,心中唯一的目标,就是保命!如果这三项条件能达成,和平解决这场危机,保住性命,他当然没什么意见! “州牧既允,当面百姓,向天盟誓也!”谁料,彭羕不依不饶,刘璋口头答应还不行,竟然又提出了这么个要求来! 此时的刘璋,真可谓是骑虎难下!他原本盘算的,就是口头答应,今后可以从长计议!可是,一旦当着十万百姓的面,焚香向天盟誓,那可就是板上钉钉,不能悔改了! 古代人,多少还是有些摆脱不了迷信的束缚,尤其是统治者们,号称奉天治国,必须感知天意!就连哪里地震了,皇帝都得下罪己诏,认为这是上天对自己不满,给予的警告!同时,每一名统治者,都喜欢在自己治下,出现如白虎、白鹿这样的祥瑞,也是同样的道理。 刘璋虽然还不是皇帝,但在汉末三国这样的乱世,他这个州牧已经等同于是个统领一方地盘的土皇帝了,深受封建文化影响的他,怎么会不迷信?因此,一旦向天焚香盟誓,他还真就不敢违背诺言了! 刘璋十分为难,却几乎毫无办法可言!刚才自己已经同意了三项条件,如果不敢盟誓,岂不是等于公开告诉别人,自己是个言而无信之徒?他这个州牧,还怎么当下去! 彭羕此人,出了名的毒舌,自己又不敢杀他灭口,将来被他传扬出去,脸面可就丢尽了! “善!即行也!”思来想去,刘璋几乎是在被迫的情况下,咬牙同意下来,其实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刘璋如此勉强,其实彭羕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无条件释放刘纬,恢复其江阳太守之职,这才是彭羕心中最期待的结果,也是一开始他所坚持的目标! 可是,彭羕在入城之前,法正对其耳提面命,百般叮嘱,其实就是告诉他一番道理,只有保住刘纬的性命和基业,以待来日,才是最重要的,假如现在闹翻,这些恐怕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因此,彭羕所提中策,其实是法正所谋,这是他权衡利弊,思虑甚久才得出的结果,也是处理这次突发事件的最佳方式!彭羕此人虽然倔强,但并不迂腐,法正之策,他其实除了在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外,还是觉得很有道理的,于是与刘璋交涉的过程中,他便违心地提出了那条所谓的中策。 而且,这条中策,也的确是双方各让一步,是个解决问题的态度,因此,刘璋也能接受,江阳郡也不至于太过为难。 和谈已经达成,刘璋也没法迟疑,在彭羕的催促下,他再次来到了城头上,当着全体百姓和所有士兵的面,摆下香案,郑重地把那三件事向天祷告与盟誓! “臣璋在下,如有所违,愿受天谴,断折而死哉!”最后,刘璋跪在香案前,高声许下了自己的诺言,立了重誓! 第169章 软禁成都 一场陈兵请愿的危机,终于得以化解,尽管刘璋从一开始就给这次突发事件定义为造反,可最终他还是无可奈何地答应了那三项条件,并向天盟誓。 刘璋其实也想事情过去,再来个秋后算账,好好教训一下江阳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之徒,可是苦于没有实力!以前我们就说过,蜀中空虚,与张鲁停战后方才获得短暂的安宁,尚未得到休养,刘璋手里的兵力不足,根本也抽不出来对付江阳郡! 就说这次刘璋出巡带的一万府军,那还是与张鲁停战后,他忍痛自己花了血本,招募的一批新军呢!如今成都附近驻兵一万两千而已,其余兵力,都驻扎在梓潼、巴西和巴郡三处,刘璋根本无法调动! 梓潼郡吴懿的兵力,需要防范张鲁,刘璋也不敢轻动;巴西郡庞羲,拥兵自重,刘璋也调不动;巴郡严颜的兵力,原本是可以调动的,但刘璋却发现,严颜也变了! 巴郡太守严颜,本来是对自己很忠心的臣属,又不属于任何利益集团,刘璋用着很是放心,因此才委以巴郡太守这样的重任,可是这一次江阳事变之后,严颜竟给刘璋上书一封,替刘纬求情! 严颜在信中,详细介绍了一下那次刘纬遇刺的前后始末,并解释为何没有将此事上报给刘璋的原因,虽然言辞恳切,却只有一个核心思想,那就是说刘纬是无罪的! 回到成都后的刘璋,第一遍看这封信时,心里还产生了些疑惑,生怕自己是一时糊涂,冤枉了儿子刘纬,并产生了些许后悔的心态,可当他把这封信给长子刘循也看过之后,对方的一句话,让刘璋暴怒不已,当场撕碎了严颜的手书。 刘循所讲的是: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这句话看起来没什么,却饱含深意,并且能直接影响到刘璋的判断! 之前,我们已经反复说过了,刘璋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因为他继任州牧本来就于理法不合,再加上自己的能力不足,他这个州牧当得十分没有底气,自卑的潜意识,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 所以,面子对刘璋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刘循的意思是在提醒刘璋,事情已经都发展成今天这样了,你敢给刘纬翻案吗?这句话,虽然说得极其隐晦,却是戳痛了刘璋的内心! 而且,当刘璋再度看了一遍严颜的书信后,又品味出了另外的含义!这个老家伙什么时候变成刘纬的支持者了?看来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从字里行间,刘璋看出严颜对于刘纬的那种深情厚谊,也看出了此二人交情不浅的事实!他不禁非常后怕,也十分生气,他不再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冤枉刘纬,而是气愤于儿子与臣下之间,竟然瞒着自己有这样的勾结! 因此,严颜信中所解释没有上报的原因是不能查明真凶,担心影响益州团结这样高大上的理由,在刘璋看来,却成了荒谬的借口! 对于严颜,刘璋无法处置,他毕竟是统领和坐镇一方的大将,刘璋还不敢与其撕破脸,只能是从长计议,可刘纬现在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处置他,刘璋还是游刃有余的! 也就是说,严颜写的这封信,本意是替刘纬求情,初衷是好的,却起到了反作用,刘璋因此反而更恨刘纬了! 自从刘纬被刘璋带回成都后,一直被关押在一所独立的宅院内,被严密看守起来,限制了自由! 当然,现在的刘纬,仿佛也并不需要什么自由,他仍然处于疯癫状态,整天光着身子,不穿衣服,若是这样放了出去,招摇过市,成何体统,有碍观瞻不说,刘璋更是丢不起那个人! 虽然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江阳事变的经过,也了解刘纬已经被过继给刘瑁为嗣的事实,并对此议论纷纷,但毕竟刘纬是刘璋的亲生儿子,而且都这么多年了,刘璋想划清界限,其实很难。 一旦这个疯儿子惹出什么笑话来,招人嘲笑的不还是他刘璋么!因此,他必须把刘纬限制起来,甚至都没有把他送去刘瑁的府中,让他们一家人“团圆”。 当然,刘璋这么做可不仅仅是怕被人笑话,出了这一次的事,他也是不敢大意,生怕有什么闪失,刘纬逃离成都,带着江阳郡造反! 刘纬疯了的事,刘璋其实也是将信将疑,更何况疯病也是有能恢复和治好的可能!再说了,江阳郡的那些人,根本也无需刘纬是健康的,他们只需要一个活着的刘纬,打出旗号就可以造反,因此,刘璋不得不防! 经历了这么多,我们的主角刘纬他究竟一直在做什么,心里想什么呢? 刘纬当然是一直在装疯卖傻!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的事变,实在是太大,自己遭人陷害,落得如此境地,能保住性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必须继续装疯,彻底麻痹企图陷害自己之人,不然,这条小命,迟早还是难保! 因此,从汉安回到成都这一路上,甚至回到成都以后,刘纬是把疯癫进行到底了!即使别人实在看不下去,硬给他套上一件衣服,也很快被刘纬撕碎,前前后后被毁掉了五六套衣服,这才没有人再试图给他穿衣服了! 如今的刘纬,被囚禁在一处不大的宅院当中,有五十几人,负责看守,而他自己,每天倒也清闲,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光着身子瞎折腾(锻炼),除此之外,他便是呆呆地发愣,而且,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 当然,那都是在旁人的眼中这样认为,其实刘纬呆呆发愣的时候,思维却异常活跃,他首先在想的是,究竟是谁害了自己! 自从刘纬被关押起来,他便失去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根本不掌握太多的信息,所以,这个问题对于刘纬来说,其实很难寻找答案,因此才颇费时间,不过最终,刘纬还是参透了其中的一些玄机! 刘纬在想,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其实与任何人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就是利益之争,有些人忌惮自己的存在和壮大,因此才设下此等奸计,陷害自己! 而可怀疑的目标,其实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张松就是疑点最大的!他是益州集团的领袖,尤其是赵韪败亡后,这两年风头正盛,也是益州世家大族的利益代言人。自己之前因为盐井之利,就曾经得罪过任秀这样的世家大族,张松也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那么他的嫌疑肯定很大! 还有,庞羲此人,疑点也不小,他是长公子刘循的坚定后台,虽然刘纬并没有争夺嫡位之心,但发展壮大,肯定也是伤害到了他们那个集团的利益,庞羲此人刘纬并不了解,显得更加神秘,也的确有不小的嫌疑! 然而,这些都是怀疑,刘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况且,即使知道是谁害了自己也无济于事,关键是如何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其实,刘纬何尝不后悔?他之前的种种成功,让自己的确有些居功自傲和飘飘然的感觉,以为所谓成功,也很轻松,尤其自己是个穿越者,更能对局势尽在掌握! 可谁知,政敌不反击则已,出手就是杀招,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疏忽大意,竟然没能事先防范! 于是,刘纬连续好几天,都在检讨自己犯下的过失,虽然他现在身陷囹圄,但仍然没有放弃心中的希望! 第170章 琪璎来伴 一开始的几天,刘纬还在猜测究竟是谁陷害了自己,可是后来他想明白了,搞清楚这些也无济于事,最关键的是应该想想自己今后怎么办! 韬光养晦,以待来日,这个思路肯定是没错的,关键是如何以待来日?从目前自己的境遇来看,想再有出头之日,真是难上加难!刘璋已经彻底放弃了他,现在只能靠装疯苟延残喘,东山再起的希望在哪呢? 而且,装疯也是个技术活,必须非常善于伪装才行,刘纬又不是科班出身,装一时方可,时间久了,难免不会露出马脚,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再说了,整日装疯,天天不穿衣服,刘纬自己也很难受,虽然蜀地气候相对温暖,但有时候也挺冷的,时值建安七年末,正是冬季,他经常被冻得够呛,却还得装作不冷的样子,十分辛苦! 不行!必须摆脱现在这样的困境,最起码得稍稍得以缓解才是!不然,自己这个“疯子”,迟早得困死在这个小小的宅院内,更别说什么东山再起的希望了! 于是,从这时起,刘纬突然变了,除了每日装疯,竟还时常在口中念叨起琪璎的名字来。负责看管刘纬的那些人,肯定都是刘璋的耳目,这个情况,很快就被报告给了刘璋。 哼!此子疯了,竟然还在念叨着媳妇?眼中只有女人,没什么大出息!既然他想琪璎了,那就让张鲁的这个女儿去陪伴他吧!刘璋闻报后,立刻做出这样的决定! 其实,琪璎此女,刘璋一直不待见她,从刚刚嫁过来那天开始,他对琪璎的态度和看法,就根深蒂固,很难有所改变! 刘璋不喜欢她,更忌讳她是张鲁的女儿,现在索性就让她也走进那个小院,跟刘纬一起被关起来吧,也算是个妥善的安排!其实此前,刘璋还发愁刘纬出事以后,该如何处置琪璎呢,这不正好! 正所谓出嫁从夫,既然刘纬已经被罢黜关了起来,身为妻子的琪璎怎能置身事外,其实她早就已经等着这一天,甚至很希望能陪在刘纬的身边,因此,消息传来,她满腹欣喜,收拾好东西,便跟随前来接她的人一起,来到了囚禁刘纬的这处小院。 可是,当琪璎刚到这里时,立刻就被惊呆了!这哪里还是软禁,分明与坐牢没什么两样!这个院落是在成都县府的后身,离军营不远的一处小四合院,门口和院墙周围,站满了值岗兵勇;院内,残破不堪,杂草和蛛网遍布,满是灰尘,分明是一处许久无人居住,已经破败的旧居! 同时,琪璎刚刚进入院落,就闻到一股非常浓郁的发霉和腐臭夹杂在一起的味道,都有些呛鼻子!细看下来,她才发现,原来这里的木制建筑,窗棂架构,全都腐朽了,长满青苔和绿毛,而且遍地都是大小便的踪迹! 刘纬现在可不比当初那么风光了,境遇如同囚犯,而且他还在装疯,那随地大小便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看守他的那些人,根本也不愿意给他收拾,就那样放着,反正州牧又不会亲自来看,没什么可担心的,得懒就懒了,因此才造就了琪璎所见的这番场面! 一时间,琪璎的鼻子一酸,眼圈都湿润了!夫君刘纬竟然被州牧关在这样一个破地方,还没人照料,实在太可怜了!他赶紧走进院落,四处张望,找寻着刘纬的踪迹,半天才发现他蹲在一个角落里,正在用一支树棍,捅墙角的蚂蚁窝。 更令琪璎惊讶的是,刘纬竟然这么冷的天,仍然没穿衣服,就如那天在汉安县牢房里一样!一时间她有些羞于面对,但更多的还是悲伤,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疯成了这个样子! 琪璎赶紧上前,取出包裹中的一件披风,小心翼翼地给刘纬披上,可他却好像被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冲着琪璎先是愣,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那件披风也掉在了地上,琪璎赶紧拾起,再度努力想给刘纬披上,可他却说什么也不愿意,竟把那披风抢过去,扔得老远! 这一切,那些看守都看在眼里,还在一旁说笑着看热闹,琪璎不禁觉得十分难为情,顿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回身向那些看守大喝了一声:“尔等出去!” 琪璎从小到大,一直活得非常自卑,经常看人脸色,所以低眉顺目,温柔内向,才是她一直以来的本性,但今天,为了刘纬,琪璎也是豁出去了,她此时对那几个看守怒目而视,眼神中似乎能喷出火来! 几名看守也是自讨没趣,碰了一鼻子的灰!虽然现在刘纬失势,形同囚犯,但毕竟还挂着延熙中郎将职衔,那琪璎就是中郎将夫人,怎么说也比他们这几个人地位高,因此,看守们也没敢顶嘴,灰溜溜地离开了院子,从外面,桄榔一声,锁上了大门。 “夫君……汝之疯事……是虚是实?”看守们走了,整个院落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琪璎赶忙来到正在大树下蹭痒痒的刘纬身边,低声耳语问道。 一听这话,刘纬的心都快碎了!感受到琪璎那种贴心与温柔,他真恨不得马上告诉她真相!可是,刘纬却知道,不能那么做,因为琪璎这样的弱女子,可不会演戏,她万一知道自己是装疯,难免将来会在旁人面前露出破绽! “汝……何人……谁人……夫君?”刘纬此刻倒是不再狂笑,但却目光呆滞,一脸茫然,前言不搭后语,一脸傻相! 此时的琪璎,眼见着刘纬那副疯相,不禁是心疼不已!两人成婚许久,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却形同亲人一般,刘纬待琪璎很好,嘘寒问暖,可以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的亲人!现在,刘纬真的疯了,琪璎真是心如刀绞一般,不禁落下了眼泪。 琪璎哭了,梨花带雨,让刘纬心头也是一阵凄凉和悲悯,他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连忙装作没看见,跑去另外一边,又开始瞎折腾了! 琪璎落泪许久,见刘纬也折腾完了,正坐在地上喘息不已,她便没去理会刘纬,放下随行的包裹,找到扫把和抹布,又从院子内的井中汲水,开始打扫起来。 这个院子不算大,可只琪璎一人打扫,还是显得很吃力,她努力地一点点擦去窗棂梁柱上发霉的绿毛和灰尘,铲去青苔,又把院子里的污秽物冲洗干净,几乎忙了整整一天时间!直到日落时分,天色渐晚,琪璎已经累得浑身酸痛,不过这间院落却是焕然一新了! 当然,焕然一新略显夸张,最起码比琪璎刚来时那种破败不堪的场景要好了很多,至少是干净整洁,像是个人能居住的地方了! 刘纬一直呆呆地看着琪璎忙来忙去,却没法上前帮忙,他在琪璎面前,依然还得继续演戏,虽然装作若无其事,痴痴傻傻,可他的心里几乎在滴血! 其实,刘纬故意念叨琪璎,知道州牧刘璋一定会得知,兴许就会让她前来相伴,这其实只是他的第一步计划!之前的他,孤零零一人在此,与外界隔绝,这样是绝对没法逆袭成功,脱离困境的,他必须先建立起一个渠道,而琪璎就是重中之重! 即使她的出入并不自由,甚至随时会被监视,但最起码琪璎的到来也让刘纬有了一份助力! 琪璎打扫完房间和院落,又开始忙活准备晚饭了,可是她却发现这里虽然有厨房锅灶,却一没有柴火,二没有食材,根本就没法做饭! “速速开门!”无奈,琪璎从里面敲响了那被锁死的院门,并大声嚷道。 第171章 神秘宦官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琪璎无奈,敲响院门,想找看守交涉,弄一些食材和柴火来!可是,任凭她敲了半天,外面就好像没有人一样,根本无人回应!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到了日落时分,这些看守也该换班了,刘璋不敢大意,安排人日夜守卫这所院落,看守们也分白班和夜班值岗,这功夫正是交班的时间。 “敲!敲!汝有何事!”琪璎敲了许久,终于来人了,门被打开,那是名白天没有见过的看守,而且一开门,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怒怼了琪璎一句。 这人与人交往,就好像是种博弈,往往此消彼长,见对方这么蛮横,琪璎的气焰不禁有所收敛,反而变得谨慎小心起来!琪璎也不傻,如今人在屋檐下,一个小小的看守都能给你穿小鞋,权力大着呢! 琪璎细看此人,是个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消瘦,肤色蜡黄,看着就好像不太健康,而且,这个男人很奇怪,竟然一点胡须都没有!琪璎来自于张鲁府中,算是个大家闺秀,她当然明白,此人应该是个宦官无疑! 宦官这种职业,先秦时期便有记载,一直持续到清朝倒台以后才消失。此类人,我们经常称呼其为“太监”或“公公”,可实际上这两种称呼,都是不确切的! 太监,是宦官中地位较高之人,得是熬到能管理皇宫里一个内司部门的总管才能叫太监,其下还有少监和不同等级的宦官,受太监统属,也就是说,太监其实是许多宦官的大领导,不是每一名宦官都能叫太监的。况且,太监这个词,其实是在唐代以后才开始出现的,汉代没有这种称呼。 而公公这个词,更是清代才出现的,本是主子们对宦官的一种嘲讽和调侃,并不是可以明目张胆拿出来称呼宦官的词汇,像电视剧里那种当面称呼李莲英为李公公的情节,纯粹是胡扯,不想活了才会那么干! 汉代的宦官,一般被称为中官、内官、内臣、内侍,很耳熟吧,因为之前我们就很多次提到过这内侍,而且是州牧刘璋的内侍!按理说,这宦官本该是服侍皇帝的,怎么刘璋一个州牧身边也有呢? 这有两点原因,其一,在东汉年间,宦官可是个炙手可热的职业,一般人想当都未必能当得上! 东汉,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出现宦官专权的朝代(秦朝的赵高不算,因为有争议说他根本就不是太监),自从光武帝刘秀中兴汉室后,大汉江山是风雨飘摇,几乎没有几天舒心日子! 在任的皇帝一个赛一个短命,继位的皇帝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幼小,甚至有襁褓婴儿继位的情况出现(汉殇帝刘隆)!皇帝太小,那么大权就会落入外戚(皇帝的外公或舅舅之类人)之手,由他们把持朝政,这就是所谓的外戚专权! 等小皇帝长大了,想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但这些外戚跋扈已久,又岂能轻易放弃到手的大权?于是,为了整倒外戚,皇帝只能依仗一类人,那就是身边的宦官帮他了! 等宦官帮皇帝整倒了外戚,自然成了功臣,受到皇帝的重用,他们能够传达诏令、掌理文书、左右皇帝试听,逐渐又形成了宦官专权!但这个年轻的皇帝短命,又早早离世,继位的皇帝又很幼小,权力最终再次落入了新的外戚之手…… 就这样,整个东汉时期,朝廷就是宦官专权和外戚专权交替存在,权力斗争经久不衰,直到三国时代开启前,最后一位外戚大将军何进,与最后专权的宦官十常侍,还有一场殊死争斗呢! 因此,宦官这个职业在汉代,还真是个香饽饽,有不少人愿意挨那么一刀,成为宦官,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也尝尝大权在握的滋味,这可比混官场容易得多,最起码当了不健全的人,可以走捷径直接混入朝廷的核心权力圈! 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并不是你阉割了自己,就一定能进宫服侍皇帝的,需要经过严格的选拔,而那些落选者总不能不活着吧?他们也需要谋生,找能吃饭的活计,于是便投靠了各种达官贵人,成为他们府中的内侍!这就是刘璋身边也有宦官存在的原因之一! 其二,我们也曾经说过,刘璋的父亲,老州牧刘焉,素有裂土称帝的野心,只是未遂,便已身死,他其实当初搞了许多僭越的形制,这宦官其实也是其中之一! 刘璋在刘焉死后,继承州牧之位,虽然没有称帝野心,却把父亲的这套形制,完全继承下来了,因此,在州牧府中,有不下百名宦官内侍的存在! 其实,在张鲁的府中,也有宦官,毕竟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哪个当主子的也不愿意身边的众多妻妾与下人有染,所以……你懂的!因此,琪璎是见过宦官的,并不该惊讶。 可是,她见到面前这人时,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州牧府中有宦官很正常,可关押刘纬的这个地方,为什么还要宦官来充任看守呢?莫非此人是个眼线探子?他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报告州牧? 想到这一层,琪璎不禁有些紧张,甚至有些害怕了!白天,她怒斥几名看守的勇气,突然没有了,变的拘促起来! “何事也……”那宦官模样的人,见琪璎这么紧张,可怜兮兮的样子,竟语气也轻缓下来了,虽然不算客气,起码不再是那么蛮横。 “吾欲备膳……无料也……”琪璎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 “无需准备,片刻有人送至矣!”那宦官,嗓音尖锐,虽然语气还算凑合,可听来还是那么阴阳怪气。 哦!原来每天有人送饭,但琪璎还是有些不甘心,因为刘纬现在的境遇,与囚犯无异,哪会有人给他送什么好吃的,肯定都是些猪狗不如的食物罢了!其实,她想亲手为刘纬做几道菜,还特意带了豆油前来呢! 琪璎嫁给刘纬,到了江阳后,自然也是学了很多后世的烹饪方法,尤其是阿幼朵罢工以后,她承担起了每天给刘纬做饭的任务,而且还做得挺出色,刘纬也非常喜欢她做的饭菜! “吾欲今后……今后自备饭食……不知上官可允否?”琪璎想着,吞吞吐吐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不可!”那宦官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区区薄礼,还望上官行方便之门也……”谁料,琪璎也是有备而来,她竟从怀里掏出一锭金来,捧在手上,想要行贿! “夫人这是何意?吾非此意,盖不可如此!”那宦官一见琪璎此举,竟然摆手拒收此金,并且还一脸正气的样子,这倒是让琪璎非常意外! 宦官是什么样的人,谁都清楚,他们身体有那样羞辱的残缺,往往心理也很扭曲,没有了正常的身体,他们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钱财之上,大部分宦官都很贪财,可为什么此人会拒绝收受贿赂呢?难道他还真是个正直之人? 谁料,就在琪璎迟疑之时,那宦官竟伸出一只手来,手心向上,似乎又准备收这份礼了!琪璎刚要把那锭金给他,那人却再次拒绝了! “拿铜钱来,夫人需要何物,小人代为买办!”那宦官竟然这样解释道。 哦!原来他不是要收取贿金,而是要好心帮自己去买东西啊!这人……难道还真是个好人?琪璎的心里,不禁很是感激,她赶紧跑了回去,取了几串铜钱,交给那人,并交代了要买的东西。 那人倒是办事爽快,转身就走了,而琪璎却愣在了当场! 第172章 好人张顺 琪璎来自于汉中,张鲁的府邸,虽然比不上益州牧府那么僭越奢华,其实也是有宦官存在的。琪璎自小就与那些宦官有接触,说实在的,她非常厌恶这些小人! 在琪璎的印象中,宦官都是贪财好利,阿谀拍马,攀附权贵之徒,起码她所接触过的宦官,皆是如此!可是,刚刚的那名宦官,却显得很不一样,他虽然态度有些不好,甚至是恶劣,可是言行举止,却似乎又透出一股善意的味道来! 琪璎是个女人,心思自然很细腻,直觉也十分敏感,她隐约觉得,刚才这个人,似乎应该是个好人!不过,这也只是她的一种猜测而已,奉刘璋的命令,前来看守刘纬,真的会是个好人吗? “夫人!请退步也!”琪璎呆立在门口,正胡思乱想着,一只脚不经意间踏出了大门的门槛,门前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卫看守,竟立刻警觉起来,有一人,还高声喝道。 琪璎被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去!看来,自己还是想得太天真了,现在她和刘纬都身陷于此,今后也是插翅难飞,就算那个宦官是好人,又能怎么样呢? 无奈的琪璎,摇了摇头,退回到院内,却一眼又看见刘纬在发疯地地瞎折腾,见他那乐此不疲的样子,琪璎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凄凉之感,又有些想要落泪的感觉。 这一丝凄凉,是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太过曲折!因为出身不好,从小她就受尽冷眼,好不容易嫁人了,夫君待自己还不错,可现在他又疯了!眼见刘纬的那副疯相,琪璎眼泪又有些止不住了。 不行!即便夫君疯了,我也要好好照顾他!我琪璎生是刘纬的人,死是刘纬的鬼,今后不管他什么样,我一定与他生死与共!落下几滴眼泪后,琪璎竟突然振作起来,娇小柔弱的她,居然暗自在心底发下了狠心! “夫人!所用之物已齐备矣!”就在琪璎呆呆地看着刘纬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刚才那宦官的声音来。琪璎赶紧扭头一看,只见那人此时正挑着一副担子两个筐,一个装着许多木炭,另外一个装了很多粮食蔬菜,甚至还有一条鱼。 “谢君大恩!”琪璎眼见人家把东西都送来了,连忙飘飘下拜,感激道。 “勿谢哉!夫人……尚需钱十之有六也!”那宦官放下挑子,竟再次手心朝上,朝琪璎要钱! 但这一回,刚刚还落过眼泪的琪璎,差点没被他给逗乐了!这宦官的意思很明白,买这些东西,刚才琪璎给他的钱还不够,差十六枚铜钱呢!这么有整有零的,还说得那么郑重,琪璎顿觉有些好笑! 不过,从这番举动来看,此人还真是个办事认真,一丝不苟的人!琪璎给他一锭金子,他不要,却因为钱没够用,来找琪璎报销!看那意思是他不会多占,更不能亏着!着实是个有趣的人。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琪璎赶紧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串铜钱来,交给那宦官。果不其然,那人拒绝了。 “只销十六枚耳!”如琪璎所料,此人还真是分毫不差,多一点也不贪不占! “余者,盖待来日所用也,可乎?”琪璎把铜钱硬塞在那宦官的手里,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此……”那宦官显得有些为难,表情很复杂地看了琪璎好一阵,这才犹豫地接过了那一串铜钱。 “奉劝夫人,节流花销,盖不知何日,可得补益也!”那宦官说话时,虽然没有施礼,但让人听来,却的确是好意!他是在告诉琪璎,她和刘纬被关在这里,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出去,身上即使带着些金钱,也会有用尽的时候,应该细水长流才是! 这番如同长辈对晚辈关怀爱护般的话语,让琪璎的心中突然涌出一丝暖意,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名宦官,应该是个好人! “敢问内官贵上下?”琪璎轻施一礼,问起这名宦官的名字来,所谓贵上下,就是这个意思。 “不敢!小人张顺是也!”这名宦官一直说话都很不客气,直到现在,他才轻轻拱手一礼,相对客气地回应了琪璎,而且说完,转身就走了。 院门被关闭之前,琪璎目送着张顺离去,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希望来!身陷囹圄,还能遇见这样的好人,看来老天爷对自己还是公平的! 琪璎是这么想的,可一直在一旁装作瞎折腾的刘纬却不一样!刚才琪璎与张顺的对话,刘纬其实一直在偷听,更是悄悄地在观察这个张顺!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个张顺的身上,似乎颇有些诡异,不得不防! 看来自己装疯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琪璎知情!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琪璎会走漏了消息!她还是有些太单纯了!刘纬虽然此刻依然是在折腾,可心里却这样默默地念着! 琪璎很快就收拾好了厨房,开始做饭做菜了,她的手艺还真行,不一会便是香飘满院,刘纬虽然在装疯,但饥肠辘辘的他,还是被馋得够呛! 在琪璎没来之前,的确是每天有人给刘纬送饭的,可是那饭菜的质量,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仅品种少,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刘纬为了不露马脚,即使再难吃,也都吃光了,但吃过后总觉得恶心! 所以,当琪璎把做好的饭菜摆上桌案,刘纬还没等她叫,就冲了上去,筷子也不用,伸手就抓,塞得满嘴都是,烫得直跺脚!那副疯相还装得真是很像! 不过这一次,琪璎倒是没觉得失落,反而看刘纬像个孩子一样,倒是傻得可爱!以前的刘纬,在琪璎心目中就是个大英雄,大丈夫的形象,而她自己,就好像是依偎在刘纬身边的小女人。可今天,刘纬的举动,竟然让琪璎突然生出许多母性的感觉来,她更是下决心,一定要陪伴刘纬,好好照顾他! 这顿饭,虽然琪璎都没吃上几口,但见刘纬吃得那么香的样子,琪璎还是满眼都是笑意。当桌案上的饭菜,几乎被刘纬吃光,他还倒在一旁,揉着肚子,打着饱嗝的时候,琪璎更是心中热流涌动起来! 以前是夫君照顾我,今后,我来照顾夫君!琪璎心中暗自念道。 刘纬虽然装疯,但觉还是要睡的,也就是吃完没多久,天色渐黑,没等琪璎点起油灯,刘纬便进入了梦乡,而且睡眠质量那叫一个高,连呼噜都不打一个! 琪璎摇头笑了笑,便开始收拾残局,忙活了好半天,才准备安寝。可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声高呼:“有刺客!” 刺客?莫非是来刺杀夫君的?琪璎顿时警觉起来,连忙跑到刘纬身旁!此时的刘纬,也没睡在榻上,只是萎缩在一处梁柱下的草席上,正酣睡不醒!琪璎推了他好几下,甚至下手掐了一把,刘纬都没醒! 琪璎非常担心,生怕所谓的刺客会对刘纬不利,连忙向室外观望。其实,外面很黑,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随着那一声高呼,院外很快乱成一团,琪璎听见,似乎有许多人声和甲叶兵器之声,好像是看守的护卫们在聚集!至此,琪璎才长出一口气,可随后又忧叹不已。 这些看守的护卫,可都是州牧刘璋的人,可现在,却又得靠他们来抓刺客,保护刘纬的安全,琪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庆幸的还是悲哀的! “夫人!小人张顺,中郎将可安否?”没过多久,房门外张顺的声音传来,他似乎在急切地询问刘纬的安危。 第173章 万劫不复 “吾等无碍!”已经准备安寝的琪璎,早已更换了睡服,虽然门外应声者是个宦官,她也还是很紧张地赶紧拿起外衣,掩在胸前。 “无碍便好,适才看守睹见刺客,业已远遁,请夫人与中郎将安心,小人告退!”门外的张顺,并没有要进入室内的意思,似乎只是来报告情况,外加关心一下刘纬和琪璎,言毕就走了。 琪璎这才放下心来,回头看了一眼仍在酣睡的刘纬,又细心地替他擦掉嘴边的口水,这才再次准备安寝了。她忙碌了一整天,很是疲惫,虽然刚刚的插曲让她有些担心,可还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琪璎睡着了,可刘纬却突然睁开了双眼,他一直都在装相,其实根本就没睡着!因为不能让琪璎知道自己是在装疯,而整日假装也需要个时间来放松调整一下自己,不然有可能就真的疯了,所以,刘纬只能是趁琪璎睡着,才能显露出自己的真容。 刘纬坐了起来,依靠在柱子边,借着昏暗的夜色,望着琪璎那若含苞之娇羞、若睡莲之皎洁的睡容,心中不免心疼而又怜惜。 琪璎命苦,虽然她小时候的很多悲惨境遇并没有讲给刘纬听,但他也能想象得到,本来以为自己会给她幸福,可如今却又身陷囹圄,如此境地,他刘纬还拿什么给琪璎幸福呢? 想着琪璎将来一定会跟着自己吃不少的苦,刘纬于心不忍,内心突然起了一种后悔的心态,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留在江阳,最起码比在这里被关押软禁起来要好得多! 其实,刘纬设计让琪璎前来相伴,可并不是因为他自己寂寞,更不是想有个人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而是为将来的逆袭所做的准备! 刚才外面吵吵嚷嚷说有刺客的事,假装睡着的刘纬全都听见了,他从刚才开始,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刺客?哪来的刺客?如今自己都这么惨了,为何还会有人来行刺自己?难道是那些害他的人,贼心不死,想要斩草除根? 不会的,州牧刘璋已经对天盟誓,答应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他之所以派这么多人来严密看守,一来是怕自己逃跑,二来更是防备发生意外。而那些陷害自己之人,应该也不敢冒着被刘璋发现的危险,再派刺客来杀害自己,何况也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那么这个刺客的出现,就显得很诡异了,如果不是这些看守神经过敏造成的乌龙,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刺客,其实是自己人,他或者他们其实是在刺探情况,或者试图接近和救出自己! 关键是,这人究竟是谁呢?以法正之谨慎,他应该不会主动派人来成都做这样莽撞的事情,此人应该是自作主张!刘纬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也能这么做,那就是张虎! 上一次刘纬遇刺之后,锦衣卫便正式组建起来了,张虎就是锦衣卫的第一任都督。虽然时间还短,才不到一年,情报网络尚未铺开,但已经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就说这成都城内,其实就已经安插了不少锦衣卫的暗探,甚至还开了一处客馆,作为成都的总联络点。 这一切都是在暗中秘密进行的,知情者只有刘纬和张虎,其余人,包括法正都不了解,即使这一次刘纬遭人暗算,沦为囚犯,这些秘密安插的卧底眼线和情报网络,也没有暴露。 张虎其人,对刘纬极为忠诚,他所统属的锦衣卫,更是一些忠勇精干之人组成,他们绝对不会因为刘纬失势而背叛和放弃他!因此刘纬想了半天,觉得刚才那所谓的刺客事件,一定与张虎和他的锦衣卫有关系! 刘纬静静地坐着,头脑中的思考却一直没有停歇,到最后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其实,刘纬之所以设法让琪璎前来陪伴,就是为了通过此事给张虎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刘纬没疯! 看来当初自己选张虎做锦衣卫都督,还真是选对人了!他果然领悟了此举的深意,竟然立刻就有了动作!想到这里,刘纬连忙站起身来,假装要去方便,来到院内的净房,四下搜索半天,果不其然,发现房梁之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刘纬悄悄地搬来垫脚之物,够到了那东西,发现是一个包裹!打开来,映入眼帘的是几件物品:七星宝刀、笔砚和一张绢帛! 刘纬先是拿起七星宝刀,轻抚刀鞘发现,竟一尘不染,看来此刀张虎一直代他好生照看,而把刀送来,一是想让刘纬防身来用,二也是最直观的信物! 刘纬放下刀,又展开那方绢帛,上面果然是张虎笔迹!张虎原本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无知少年而已,是刘纬兴办教育后,他刻苦学习才学会了写字,因此,字迹很潦草,更是非常有特点,好辨认! 张虎在文中写了很多关心刘纬的话语,但更关键的是,他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已经知道刘纬是在装疯的事实,并与他约定,今后每三日派人来这里送信或取信,这就等于建立起一个与外界沟通的渠道了! 刘纬读完书信,赶紧取来了笔墨,在绢帛之后,回信一封,然后又赶紧收好,连同七星宝刀一起,又重新放回到了梁上。忙完这些,他装作若无其事,痴痴傻傻的样子,走出了净房,回到寝室内。 刘纬躺了下来,似乎是准备睡觉了,可是他内心却是无比的兴奋,已经难以入眠,因为他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实现,下一步,他要准备开始绝地反击了! 然而,这看似滴水不漏的一切,其实早已经被人掌握,当刘纬亲笔写下那封回信之时,也是把自己彻底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张虎的这封信是真的,否则也不会有七星宝刀的出现,可是锦衣卫们的活动,却意外暴露了,并被一个人所知晓,那就是张松! 其实锦衣卫的活动是很隐秘的,他们经过刘纬的特殊训练,素质还是够用的,但事情就怕有个万一!刘纬设计让琪璎前来陪伴之事,张松当然知道,比狐狸还要狡猾的他,立刻判定这里面有诡异! 当然,张松猜不到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好奇心肯定是被勾引起来了,于是他秘密派人,暗中监视囚禁刘纬的小院,果然发现了诡异,那负责盯梢之人,亲眼看见有一个神秘人,趁看守不备,偷偷翻墙进入了院落! 其实刘璋派来的这些看守们,并没有那么精干,尤其是负责值夜班的这些人,大晚上的不得睡眠,却还得睁眼盯着,更是满腹的怨气,态度非常懈怠!而他们之所以会发现有所谓的刺客出现,就是因为张松派来盯梢之人,发现异常后,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想引起看守们的主意! 张虎派来的锦衣卫,身手不错,虽然被发现了行踪,却也安全逃遁了,那些懈怠的看守并没有抓到他,但是这件事,却很快被那盯梢之人报告给了张松。 张松得报后,只稍加思索,便参透了其中的玄机,随即他露出了狡黠的奸笑来!呵呵,小公子,你完了! 第二天清晨,刘纬和琪璎还没醒来,刘璝便带着一群士兵冲进了院落,四处搜查,几乎翻了个底朝天,非常不幸的是,在净房屋梁上藏匿的东西,最终还是被搜了出来! “纬公子,莫故作疯相,随某去见州牧也!”刘璝看见了那些东西,尤其是里面还有刘纬的亲笔回信,自然明白了一切,随即来到刘纬的寝室,开门见山地说道。 第174章 一线生机 见事情已经败露,刘纬也无需再装疯了,他虽然一开始稍稍慌乱,但随后便镇定下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试图力挽狂澜的努力,几乎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夫君……此乃……何故?”琪璎虽是妇人,可到现在也基本明白了一切的真相,她不理解刘纬为何要装疯,更不明白为什么此事还要瞒着自己。 “实乃自保之策,勿令夫人忧心耳!”刘纬当然明白琪璎的疑虑,他扶着琪璎的肩头,温情地解释道。 “带走!”没容刘纬多说什么,刘璝已经下令,让士兵们押送着刘纬和琪璎,离开了这座小院,往州牧府邸而去! 因事情涉及到刘纬,刘璋最终是在自己的书房里接见了众人,那七星宝刀和神秘书信,此刻就摆放在他的桌案之上,望着这些东西,刘璋被气得七窍生烟! 之前我们也说过,刘璋此人最恨被人利用和蒙骗,如今,刘纬的谋划昭然若揭,刘璋之前还以为他真的疯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他当然非常生气! 生气归生气,刘璋州牧的气度还是有的,最起码表面上得装作如此!他没有发脾气,倒是面沉似水,淡淡地开口了。 “事已至此,汝当作何解?”刘璋问诘刘纬道。 “侄儿无话可言矣,任凭州牧处置!”刘纬竟开口自称侄儿,还显得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其实,刘纬到现在,心里已经是彻底放弃了希望!如果说之前他装疯,韬光养晦,以待来日,还有那么点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现在也已经被磨灭得一干二净了!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 刘纬给张虎的那封回信的内容,是让他在成都城内散播谣言,说天象不吉,有父星吞灭子星之相!目的,当然是让刘璋得知,产生悔意,起码能放松对自己的看管和警惕,以待逃亡之时机! 这可是犯了大忌之事,刘璋岂能容忍?更何况之前刘璋惩处刘纬的主要原因,不就是因为锦衣卫这件事么,现在这封书信,等于是将此罪坐实,刘纬百口莫辩,陷入了绝境! 现在,自己的小命危在旦夕了,一旦刘璋连心中最后的那点父子情分也不顾了,随时有可能杀了他!虽然当初在汉安城,刘璋曾向天盟誓,可谁都知道,约束力十分有限! 因此,死到临头的刘纬反而不怕了,更不紧张,他竟底气十足地回应了刘璋!自己不是已经被过继给了刘瑁吗?那你刘璋不就是我的叔父,我不就是你的侄儿! 一声侄儿,真是深深地刺痛了刘璋的心,刘纬这句如同在赌气一般的回应,让刘璋尴尬不已的同时,心中更加愤怒了! “啪!”刘璋终于按捺不住,怒火中烧,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惊得在场诸人,噤若寒蝉。 “将此竖子,予吾推出……”刘璋似乎真的动了杀心,听这话音,刘纬的命果然是保不住了,可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州牧!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书房内的众人,连忙举目望去,发现竟然是刘瑁夫妇,不知何时赶来,他们一边跑着,一边扬手高声呼唤,连礼节也顾不上了!眼见这般情形,刘璋那个斩字也没能说出口,而是愣在了当场。 “叩请州府,恕纬儿之罪,瑁感厚恩,定侍君如牛马哉!”刘瑁两下甩去鞋履,几步跑进书房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磕头如捣蒜,哀求刘璋道。他的夫人吴氏,自然也是紧随其后,同时跪下,磕头不已。 刘瑁夫妇此举,让刘璋有些骑虎难下了!其实,一直以来,刘瑁身为他的兄长,又是刘氏族长,虽然不受待见,又形同软禁,可刘璋表面上还是很尊敬他的,刘瑁也从来没给刘璋跪下来磕过头! 可现在,眼见兄长拜倒在自己的面前,刘璋一时间是尴尬不已,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原本,刘瑁此举,无疑等同是把刘纬往死路上推一样!所谓过继之说,不过是刘璋的一句气话,或者说是他处置刘纬的一种形式而已,他并不是真要把刘纬过继给刘瑁!可现在呢,刘瑁竟然真的好像是刘纬的父亲一般,眼巴巴地跑来为自己的“儿子”求情,这岂不是更坐实了之前刘纬勾结刘瑁之罪?岂不是会让刘璋更加愤怒和失望? 但是,现在事情却并不像原本应该的那样发生了,刘璋不但没有因为刘瑁求情而更加生气,反而突然满腹凄凉之感,心还软了下来! 这其实就是刘璋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一面!如果是那种心狠手辣的狠角色,才不会如此犹豫!自古成大事之人,哪个不是杀伐决断,毫不留情?显然,他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 “请州牧念手足之情,骨肉之亲,恕纬儿之罪,由瑁带回,好生照看教导,定不复此过也!”眼见刘璋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刘瑁赶紧再拜,苦苦哀求道。 “呃……”刘璋一时间,窘在当场,随即目光投向了一直在旁边的张松脸上! 今天这桩事,本来就是张松举报给刘璋的,他一大早就来到州府,吵醒了睡梦中的刘璋,禀报了此事,因此才有了刘璝带兵,突击搜查小院的那一幕! 刘璋看张松一眼的意思,其实就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同时也是透露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这件事你惹出来的,你看怎么办吧!这可就是纯粹的甩锅了! 张松心里这个气啊,虽然他的确有置刘纬于死地的打算,但今天此举也是为刘璋所考虑,眼见一口黑锅扔了下来,张松实在是不敢吭声,生怕自己被搅进去!置身事外,还能达成目的,才是张松的本心。 眼见张松没有反应,装聋作哑,刘璋非常失望,可是现在他的确是需要个台阶来下才行,于是又看向了另外一边的长公子刘循。可这一看不要紧,刘循竟然也突然跪了下来,连续地磕起头来! “父亲,儿乞望饶恕纬弟,成伯父所愿也!”刘循竟然这般哀求道。 刘璋心中顿觉疑惑,刘循不是一直跟刘纬有嫡位之争么,怎么他现在还替弟弟求起情来? 其实,刘循的小心思是,自己为刘纬求情,显得重情义,绝非冷酷无情,为争嫡位,不顾一切之徒,说白了,是给自己买好!另外,刚才刘瑁不是说了,要带刘纬回去,那他可就真的彻底成了刘瑁的儿子了,自己则成了刘璋唯一的儿子,那嫡位还不就是他的,连争都不用争了,因此,刘循当然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刘循为什么不主张杀刘纬呢?那岂不是斩草除根,永无后患?他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一旦真那么做了,后世评价起来,他这个杀弟之兄的恶名可就遗臭万年了!更何况,现在杀了刘纬倒是痛快了,可将来一旦父亲刘璋后悔了,或者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自己还不得成了替罪羊? 刘循看似单纯,其实也很精明,他的思路与张松一样,不管杀与不杀,你刘璋来拿主意,自己可千万别卷进去为好! 眼见刘循都这样为刘纬求情,刘璋即使想杀刘纬也下不去那个手了!也罢,就让刘瑁把刘纬领回去教养吧,反正连他自己也都是被软禁的状态,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来! “既如此……亦善也……”思来想去,刘璋竟然答应了刘瑁所请,同时,刘纬的小命,终于算是保住了! 第175章 刘瑁嗣子 一场性命危机,却因刘瑁夫妇的突然出现得以化解,刘纬的这条命,终于算是保住了,但隐患却并没有全部排出,他还是处于随时有危险的境地! 其实刘璋之所以最终允刘瑁所请,没杀刘纬,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说实话,一开始,刘璋是真的动了杀心,见到刘纬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刘璋已经是失望至极! 可是,刘瑁夫妇的出现,尤其是后来长公子刘循也为刘纬求情后,刘璋开始冷静下来,他深知,自己不能杀刘纬!切不论他于汉安城头曾向天盟誓的事情,就说这杀子的恶名,他实在担不起! 古代士人,特别注重自己的名声,爱惜名声,甚至超过爱惜生命!因此,我们才会经常看见一些忠义之人,舍生取义,宁死不降之类的举动,其实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刘璋这人,因为性格原因,非常爱面子,所以名声对他来说,就显得更加珍贵了!如果杀了儿子刘纬,世人会如何议论他?后世史册,又会如何评价他? 因此,当刘璋冷静下来后,他便彻底打消了杀心,但刘纬又不得不妥善处置,以免后患,于是他发现,把刘纬真正过继给刘瑁,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们说过,刘璋当初做出决定,把刘纬过继给刘瑁,不过是一种处理方式,甚至有赌气的嫌疑,并不是真的要让刘纬去做刘瑁的儿子,因此,回成都以后,他也没让刘纬住到刘瑁府中去,而是另行看押起来。 而现在,刘璋因为刘纬再次的欺骗和阴谋伎俩,已经对他彻底失望,正好刘瑁夫妇也在场,他竟产生了让刘纬真的去当刘瑁儿子的想法和打算! 兄长刘瑁,这么多年,刘璋一直对他十分忌惮,他的府中,遍布刘璋眼线,几乎是处于被软禁和监视的境地,连自己都没有自由可言,刘纬成了他的儿子,一举一动不也就都在他刘璋的监控之下了么? 自己最为忌惮的几个人,如今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跑得了你,跑不了他,控制和监视起来也更加方便,而且,今后他也彻底不会再有儿子争储之忧,岂不是一举两得? 因此,刘璋最终做出决定,让刘瑁带刘纬回府,好生看管教养,不得再生事端!同时,从这一刻开始,刘纬也彻底变成了刘瑁的儿子,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形式上,皆是如此! 整个过程中,刘纬都是木然的状态,他已经有些灰心丧气,死都已经不在乎,任凭刘璋的处置。最终,他的命保住了,刘纬竟然也丝毫没有庆幸之感,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竟然是他今后可以与刘瑁之妻吴氏,正式成为母子关系了! 其实上一次家宴风波之后,刘纬虽然为了避嫌,没有与刘瑁和吴氏走动和联络,但其实他的心里却一直在惦记着他们,尤其是吴氏。她竟与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相像,让刘纬觉得,是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故意为之! 刘纬穿越之前才多大?十八岁而已,尤其在现代,这样的年纪虽然算成年人了,但心智尚未成熟,尤其是在爸妈面前,还是跟孩子一样的感觉。 十八岁的刘纬痛失了父母双亲,他的内心当然是无比地哀伤与孤寂!而穿越到汉末三国时代,他竟然遇到了一位与母亲如此相似的女人,而且现在自己还真的成了她的儿子,这无疑对刘纬来说是一份心灵的寄托与慰藉! 虽然刘纬的装疯已经被识破,但他仍然还是一副木木呆呆的样子,刘瑁和吴氏见州牧已经做出决断,生怕他会后悔,叩首谢恩后,便赶紧拉起刘纬,飞也似地离去了,直奔自己府中! 刘瑁也好,吴氏也罢,经历了上一次家宴上的事后,他们对刘纬的印象和感觉,也复杂起来,尤其是吴氏!虽然州牧刘璋把刘纬过继给他们为嗣,看起来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但二人却十分庆幸! 其实,一直没有子嗣的他们,又何尝不希望自己也有个儿子呢?刘纬这么出色,如今成了他们的孩子,两人不但不觉得为难,反而非常高兴!尽管他们知道,今后的刘纬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了,两人的心情也是既兴奋又激动的! 实际上,一开始刘瑁得知妻子吴氏偷偷给刘纬写信,通风报信的那件事时,还是暴怒不已,呵斥吴氏多生事端,恐怕会害了自己和刘纬,但最终的结果,他却是满意的,如今刘瑁也不再埋怨妻子了,反而觉得这阴差阳错之下,自己才是最大的赢家! 刘瑁当然是赢家,甚至所有人都是赢家,最大的输家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刘纬!然而,事情到了现在,刘纬也不在乎了,他心中的希望似乎已经被彻底磨灭,斗志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场风波,不是以刘纬被刘瑁带回府中为结束,随后刘璋下令,全城缉拿刘纬所谓锦衣卫的密探,彻底整肃成都城内治安!其后果是,刘纬的锦衣卫,他们是一个也没逮着,倒是抓获了荆州刘表派驻的奸细两人,另外,也有不少无辜之人受到牵连,被冤枉成密探卧底而治罪,一时间成都城内人人自危,怨声载道! 自从刘纬被刘瑁夫妇接回府中后,琪璎也紧随前来,住进了府中,她现在成了刘瑁夫妇的儿媳,主动担当起照顾刘纬,孝敬公婆的责任,里外一把手,显得十分勤谨贤惠。 一开始,刘瑁夫妇还对琪璎张鲁女儿的身份有所忌惮,存有些防备之心,可是后来,见琪璎如此懂事孝顺,得体而又贤淑,他们慢慢地也把她当成了一家人,待之如亲骨肉一般。 也就是说,一场危局之后,倒是成全了“一家人”的团圆,没有子嗣的刘瑁夫妇,竟也享受到了天伦之乐,每天的心情都如沐春风,他们待琪璎很好,琪璎也得到了久违的长辈关怀与疼爱,更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然而,刘纬的状态却让所有人都为他揪心,成了这个幸福家庭中唯一的不和谐因素。他住进刘瑁府中后,整日颓废不已,茶不思饭不想,除了呆呆发愣,就是长吁短叹,吴氏实在看不过,好心规劝几句,想让他振作起来,刘纬倒是能稍稍回应一下,但依然我行我素,其余人,不管说什么,他都是充耳不闻! 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刘纬竟突然开始整日酗酒,每天喝得酒醉熏天,喝多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喝!同时,山珍野味,各色菜品,也几乎被他吃了个遍! 除此之外,刘纬还命人召集管乐舞姬,一同饮酒取乐,整日歌舞升平,酒池肉林,他出手还十分大方,奖赏那些乐者伶人,往往一掷千金,蜀锦丝绸,送人如赠草芥! 这也就仗着刘瑁家境富裕,颇有余财,不然,绝对禁不起他的这种败家花法! 对此,刘瑁夫妇和琪璎,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头,他们不忍看见刘纬这样自暴自弃,可他又屡劝不听,无奈之下也只能放纵他,甚至惯着他了! 刘纬的种种举动,自然早被刘瑁府中的眼线汇报给了刘璋,他听闻刘纬如此荒诞不经的行为后,虽然略感轻松,可依然不敢放松警惕,生怕此子又是在装相,玩的什么瞒天过海之计! 转眼间,这一年悄然而过,历史的时针,指向了建安八年! 第176章 建安八年 历史上的建安八年,注定是相对平静的一年,这一年内,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件。 曹操官渡大战之后,一直也是在修养生息,建安八年,因丧乱以来,学校多废,后生不见仁义礼让之风,于是他下令郡国各修方学,县满五百户,即置官校,选乡中骏才教学,并颁布了许多鼓励就学的政策和措施。 建安八年,孙权平定了山越叛乱,又镇压了建安、汉兴、南平三县百姓起义,斩六千余首,终于安定了东吴,自己也坐稳了东吴之主的位置。 建安八年,刘备依然在新野,为自己开始长出赘肉的大腿感到发愁…… 似乎是上天厌倦了人间的征伐,建安八年对于益州来说,也是相对平稳的一年。这一年,整个益州,没有发生任何战事,百姓开始修养生息,因为风调雨顺,蜀中还取得了一次空前的大丰收,仓禀也充实起来! 而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比较,刘纬的现状,便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当然,这其实也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因为长期酗酒,他的精神萎靡不振,还开始体弱多病起来。 一场大病,差点没要了刘纬的命,在缺医少药的汉代,重感冒都有可能致人死亡,刘纬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了!然而,他不但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反而以此为借口,竟然纠集了一伙游方隐士,在刘瑁的府中,开炉炼丹! 刘纬的理由很简单,身体不好,炼丹修道,以求长生!可是,这个理由即便是在迷信的古人看来,也是十分荒谬的!诚然,历代帝王将相,不乏有这种荒唐之举的先例,但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凡是这么做的,最终都难逃一死的命运,非但不能延年益寿,反而死得更快! 而且,在天下有识之士眼中,只要一个人迷恋上了这种事物,也就代表着颓废与败亡不远,是彻底的昏庸堕落之举!刘瑁当然也是这么想,可他却劝不住刘纬,加上自己对刘纬一直以来的放任和娇惯,更是管不了哪怕分毫! 就这样,刘纬在府中单独开辟出了一个独立的丹房,整日与那些方士们一起炼丹,搞得乌烟瘴气,非常不像话,却也没人能够阻拦!对这些方士,刘纬更是一掷千金,出手十分阔绰,引得游历蜀中的方士们,闻听他的大名,纷纷来投! 为安置这些方士,刘纬命人在丹房附近,开辟出一片供这些人居住的宅院,并且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给着,花费十分巨大!而这些方士中,其实有不少人,都是骗子,毫无本领可言,只为来骗吃骗喝骗财物,刘纬即使发觉了,也毫不在乎,并乐此不疲! 刘纬如此的颓废荒唐之举,州牧刘璋自然是了如指掌,眼线早已经报告给他了。其实,刘璋闻听这些,内心也是有些矛盾,一方面他为原本那么英武出色的刘纬如今竟然堕落成这样,而感到惋惜,另一方面,他也是越来越安心,觉得刘纬已经对自己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当然,除此之外,刘璋的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后悔与心疼的感觉,刘纬毕竟是他的亲骨肉,虽然现在恩断义绝,也抹杀不了他曾经是自己的儿子,而且父子感情曾经那么亲密的过往,更割不断血浓于水的血缘关系。 因此,刘璋都曾经动过要好好管管刘纬,让他能振作起来的念头,可这也就是个念头,因为他想想也就算了。在刘璋看来,刘纬此子,已经与自己离心离德,而且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也是他咎由自取,刘璋虽然有些矛盾,但也乐于看见刘纬如此颓废不堪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让自己放心! 这就是身为皇室王公,卿侯子弟的悲哀之处!权力斗已经让人迷失,磨灭了亲情!为了争夺权力,为了让自己的位置能够坐稳,不仅是刘璋,几乎所有此类人早已六亲不认,即使是亲生骨肉,手足兄弟之间,亲情也显得苍白无力,纵观上下五千年,可谓史不绝书! 刘璋虽然名为益州牧,但实际上与一个独立王国的国主没有什么区别,他最在乎的当然也是自己的位置能坐稳,如果有人对自己的权力产生了威胁,即使是亲生儿子他也会毫不手软的! 这一次的刘纬事件,刘璋杀伐决断,虽然有些六亲不认的冷酷,但却也是让他体会到了一把当州牧大权在握的感觉!从前温仁软弱的刘璋,这一次的事件以后,竟然也开始变了,他的身上似乎闪现出了一丝王者之气!因为,就在处置了刘纬后,刘璋又把矛头对准了庞羲,决定彻底根除这一隐患! 庞羲此人的情况,不再赘述。刘璋其实早就对他有所不满,毕竟像张鲁这样的先例依然在目,刘璋绝不能容忍出现一个张鲁第二,而庞羲之前的所作所为,颇有些走张鲁老路的嫌疑,他怎么能永远坐视不理? 所以,处理了刘纬之后,刘璋又做出决定,表奏朝廷,擢升庞羲为益州刺史! 这就很奇怪了,不是说收拾庞羲么,怎么还升了他的官?刘璋这么做的深意在于,庞羲一旦当了益州刺史,他就不能总是赖在巴西郡不出来了,必须到成都任职。一旦庞羲到了成都,等于剪去了羽翼,虽然刘璋不会杀庞羲,但他等于落入了刘璋的掌控之中,对刘璋的权力就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益州之地,主要以川蜀地区为核心,这里四面环山,与中原和其他地区相对隔绝,这么多年了,宛如独立的王国,朝廷指令早已经下达不到这里,而刘璋也以贼寇横行,驿道不通的借口,多年不朝了! 但如今,他想让庞羲担任益州刺史,却不得不主动与朝廷联系,因为这个官职是必须由汉朝廷来加封的,如果刘璋自己私下任命,有两大弊端! 其一,虽然刘璋实际上是一个割据势力的领袖,根本不服朝廷管束,但他名义上还是朝廷的益州牧,言行举止尚需谨慎小心,不为别的,主要是为了防止袁术那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当年袁术公然称帝,没多久便败亡身死,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悍然称帝,成了天下公敌!汉朝廷虽然衰微,但天下崇汉之士甚多,影响力依然还在,如果刘璋任意妄为,难免成为天下崇汉士人口诛笔伐的目标,这种舆论压力他刘璋受不了! 其二,如果庞羲的这个益州刺史,没有表奏朝廷,是刘璋私自加封的,就存在着一个名不正而言不顺的问题,庞羲未必会肯遵令而行! 庞羲也不是小孩子,他怎能不明白刘璋这么做的深意?如果州刺史的职务是刘璋私下任命的,他完全可以找各种借口和理由来推搪辞让,拒不执行;但如果是朝廷下旨加封,庞羲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如今的汉朝廷虽然是朝不保夕,但影响力依然还在,天子的旨意,他庞羲也不敢公然违抗!当然,抗旨倒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身为有名望的士人,庞羲也不敢公然站到全天下崇汉士人的对立面上去! 所以,刘璋此计要想顺利实现,必须得到朝廷的认可和首肯才行,恐怕只递表章,未能济事,他便派出了使节,带着许多贡物和礼品去往许都,朝见天子! 为了保证这一次朝觐顺利达成目标,刘璋派出的使节不是别人,正是益州别驾张松! 第177章 张松出使 熟知三国故事的朋友们都知道张松献图这一典故。但实际上,此事并不是像演义中所描写的那样,发生在刘备占据荆州以后,而是发生于曹操刚刚占据荆州,刘备败亡江夏的那个时间段! 这大概就是蝴蝶效应,因为刘纬的穿越,改变了不少的历史走向,进而产生了衍化性的影响,机缘巧合之下,张松出使许都一事,竟在建安八年就发生了! 当然,此番张松代表刘璋出使的目的与原本历史上有所不同,但张松的心思却与历史原貌几乎是一样的!他欣然领受刘璋的命令,带领使团上路,奔许都而去,怀里却密藏着那张他经多年努力绘制而成的西蜀地形图! 也就是说,张松还是想利用这一次去许都的机会,暗通曹操,把整个西川作为礼物献上!可是,张松与其代表的益州本地大族为何会如此执着于换个老板来统治益州呢? 这个问题的核心其实就是益州人一直在谋求的一个政治理想,那就是——蜀人治蜀! 其实,早年间,蜀中大族也是支持刘焉统治益州的,因为他看起来胸有大志,蜀人寄希望于他将来迟早有一天会北出秦川,逐鹿中原,成就大业,那样的话,刘焉和他的东州士人集团,就会离开川蜀,益州还是会由本地人来治理! 可是刘焉也好,刘璋也罢,经过多年的观察,益州人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和志向,明显是赖在西川不走了,这样的话,不就等于抢了益州本地人的生存空间,而且蜀人治蜀的政治理想也难以实现了! 于是,以张松为代表的蜀中大族,便开始产生了换一个老板的心思!但这个新老板必须具备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他有实力争夺天下,而不仅仅局限于益州一地! 也就是说,益州人愿意向老大称臣,甚至愿意交些保护费,但前提必须是老大不能赖在川蜀不走了,更不能侵害了本地大族的利益!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原本的历史上,张松献图,想引曹操入蜀失败后,又选择了刘备的原因!毕竟当时的刘备,看起来胸怀天下,有那个志向也有一定的实力,还是可以寄予厚望的! 殊不知,张松这一招,对蜀中大族来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刘备是有并吞天下的野心,但实力不济,最终他和他儿子刘禅,还是像益州人担心的那样,干脆赖在西川不走了! 更悲催的是,刘璋父子统治益州时,以东州士人集团为主,益州大族就已经是从属地位了,刘备父子统治益州时,又多出来了一个荆州集团,而且还是他们统治的核心力量! 也就是说,在刘备和刘禅统治下,三大政治集团:荆州集团,东州集团和益州集团中,益州本地人处于最末等的位置,竟成了人下之人,奴下之奴!这也是为什么到后来,曹魏大军灭蜀汉,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原因所在了,因为在益州本地人看来,曹魏不是入侵,而是解放! 可能您会感到奇怪,曹魏(或西晋)如果统治了川蜀,那益州人不成了四等公民,地位不是更不如从前了吗?其实并不是,蜀汉灭亡后,荆州集团和东州集团也便随之覆灭了,而益州本地人一直所追求的蜀人治蜀,也终于得以实现! 细思极恐吧!其实历史的真相就是这样,由于益州本地人排外的本性和维护既得利益的本能,无论是谁赖在益州不走,或处理不好这样的内部矛盾,最终都摆脱不了失败的结局! 建安八年春,张松踏上了前往许都之路,因交通不便,这注定是一段艰难而漫长的旅程,但张松的心里却充满了希望和期寄,因此心情虽然有些紧张,却也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如之前的分析,蜀中大族对刘璋的表现很失望,已经有了换个主公的打算,而张松觉得,这个新主公,当然非雄霸中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莫属! 时值建安八年,曹操经历了官渡大战,还在稳定内部,修养生息,并没有统一河北,彻底击垮袁氏残余力量,但在有识之士的眼中,官渡战后,已无强敌,曹操一统北方,只是时间问题,其人早晚必成大业!而张松,自然也是这种有识之士,在他眼中,这可是个现成的新老板之不二人选! 如今的汉朝廷,几乎完全掌控在曹操的手中,张松此次出使,表面上看是朝觐天子,实际上却是要与曹操打交道的!张松想利用这次机会,与曹操搭上线,并定下暗通之策,以备将来曹军顺利进入川蜀,取代刘璋的统治! 张松的如意算盘是,自己奉上如此大礼,曹操定能欣然接受,自己顺势提出蜀人治蜀(其实就是委任他张松为益州牧)的要求,对方也肯定会答应的!这样,益州大族一直所追求的政治理想也就能提早实现了! 因此,张松的心里是越想越美,路上的心情怎么会不好? 因为张鲁已经主动与刘璋修好,张松此行是途径汉中,走斜谷进入曹操所掌控的关中地区,先到了长安。时任司隶校尉,为曹操镇守长安的钟繇,热情接待了张松的使团,并遣人飞马往许昌报信! 钟繇,字元常,豫州颍川人,汉末三国曹魏时期著名书法家、政治家!他在历史上可是非常有名,也是曹操颇为倚重的重臣,为曹魏政权的建立,立下殊勋,最终位列三公!那个灭蜀汉时与邓艾争功的钟会,就是钟繇的儿子! 长安城是汉朝故都,历史地位非同小可,然而到了汉末三国时代,这里虽然城市规模仍在,却显得异常凋零,虽然在钟繇的治理下,已经开始复苏,却与蜀中之成都比起来,仍然显得相去甚远。 这就是因为之前的董卓和李傕郭汜之乱造成的衰败景象,关中许多民众,为躲避战乱,纷纷逃亡汉中和河北,造成长安人口锐减,早已不复盛世之景! 因此,张松入城后,心态突然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耳闻不如一见,虽然他在蜀中早已听说如今中原和关中地区的凋敝景象,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实地亲眼见到了以后,还是失望不已! 最主要的是,长安城如今的状况与成都形成的强烈反差,让张松忽然觉得,曹操威名远播,似乎也不过如此,在他的治理下,中原地区也没得到多大的恢复,如此看来,此人所谓雄才大略,是否掺杂了水分呢? 要说张松此人,虽然也算个有识之士,但认识上确实有些浅薄偏颇!曹操这些年,一直忙于东征西讨,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治理内政,是官渡战后才终于腾出些手来,开始恢复民力。 这才过去了两年,你指望他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中原地区恢复到苦经十余年战乱之前的那番景象,也是有点过于强人所难了! 但张松想的却不是这些,他对曹操这个新老板的目标人选是寄予厚望的,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目睹长安城民生凋敝之景,张松更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开始对曹操此人产生了疑虑和误解! 当然,这种心态的变化是很微妙的,仅仅如此是不会影响到张松此行的大略方针的,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才让张松的心态开始动摇了,因为自从他的使团到达长安以后,虽然钟繇好吃好喝好住地接待着他们,张松却苦等了一个多月,也没得到天子召见的消息! 第178章 名士杨修 长安与许都相距一千余里,路途虽然不近,可也不算太遥远,如果是飞马驰骋而报,一个来回最多也用不了十天时间!按理说,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了许都,可张松苦等了一个多月,还未等到天子召见的消息,他不禁有些开始心急起来。 所谓天子召见,张松的心里当然如明镜一般,肯定是把持朝政的曹操说的算!也就是说,曹操让张松觐见天子,他才能见到,换言之,自己到现在还没等到消息,也不是天子的事,问题肯定是出在曹操那里! 当然,张松代表刘璋前来朝觐,暗地里的心思和打算是不能明言的!毕竟这买主求荣之举说出来不好听,也上不得台面,因此张松并没有对钟繇说明真实的来意! 所以,钟繇汇报给曹操的情况,自然是据实陈述,说益州派来使节朝觐天子,并表奏庞羲为益州刺史。至于张松心里的小九九,那曹操肯定是不知道的。 可是张松的心里却是这样想的,你曹公不是据说雄才大略,有并吞天下之志吗?我的来意即使不用明言,你也应该能猜到才对吧!即使猜不到,你曹公怎么也得表现得礼贤下士,至少礼敬有加才对吧?自己这一次的出使朝觐,难道不是你曹公一次收拢蜀地人心的机会?如此怠慢自己,究竟何意?难道你真的不在乎区区川蜀之地吗? 张松何等精明,基于以上那些想法,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很快就意识到,或者说嗅到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息,那就是曹操对他这次朝觐,根本不感兴趣!否则,何至于此! 因此,等待的时间越长,张松越是心灰意冷!他怀着满腔热忱前来,却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怎能不失望?当然,张松不远数千里从川蜀而来,绝对不会因为曹操的冷漠就改变自己的初衷,但从此刻开始,他的心态却起了变化! 这个变化就是,张松从一开始的倾心来投,变成了权衡不定!漫长的等待过后,他决定暂不表露自己的真实来意,而是继续观察和考验曹操,看他是否有人君的气宇! 其实,张松是冤枉曹操了,此番出使,他之所以在长安等候一月有余,是因为曹操此刻正在各地巡视,不在许都!中原历经战乱,官渡之后方才初安,人心不稳,曹操为了稳定后方,为将来统一河北打好坚实的基础,因此亲自出巡各地,安稳人心,尤其是新归附的豫州汝南地区,更是重中之重! 现在的汉天子刘协,早已被曹操架空,朝政完全由其把持,西蜀来使朝觐这样的大事,曹操不可能不重视,但他人不在许都,怎么会允许张松直接去见天子?没有他在场是绝对不行的!因此,曹操才让钟繇好生款待张松一行使团,打算待自己回许都后,再见张松! 当然,等候许多时日,钟繇给张松的解释,也是这么说的,可在张松看来,这就是借口,是曹操对自己不够重视的托辞而已!之前我们也说过,张松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曹操其实只是无心之举,却无形中已经让张松开始对其产生了芥蒂与隔阂! 等了一个半月后,张松终于得到了天子召见的消息,然而他的耐心也基本被消磨干净了!这一次,张松反而不着急了,慢慢吞吞地收拾行装,又耽搁了好几天,才从长安出发,带领使团向许都而进。 这一路,张松走得真是潇洒,晃晃悠悠,走走停停,沿途看景观光,竟然过了将近一个月才最终抵达许都,而此时,为接见张松一行人匆忙结束巡视赶回许都的曹操,却干等了二十多天! 不得不说,张松此举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其心胸之狭窄可见一斑,竟然如同赌气一般,故意磨蹭,颇有报复曹操让自己苦等之嫌疑!虽然他心中的理由是要考验和观察曹操,但这么做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等待的滋味,是很难熬的,这一点也许大家都有切身的体会,甚至有些急性子的人,你让他多等一分钟,他的心里都会开骂,非常不满,更何况是大汉司空,车骑将军,领兖州牧的曹操了! 其实曹操得知益州来使,先是颇感意外,但随后也是看出了这其中的机会!虽然他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南方,但借此机会收拢蜀中人心,为将来一统天下打下良好的基础,曹操还是很在乎的! 因此,他才草草结束了巡视,赶回许昌,还刻意安排,隆重迎接张松使团,没想到等了二十多天,对方才姗姗迟来!张松是什么人,不过是小小的益州别驾,却让位高权重的曹操等了他二十多天,此时的曹操,心境可想而知! 曹操此人,在历史上提出唯才是举的用人方略,其礼贤下士,待人以诚之心便可见一斑了,也就是说曹操的心胸本来是够用的,可张松此举,无疑是在挑战曹操的底线,川蜀不毛之地所来使者,竟如此傲慢无礼,纯属给脸不要脸,曹操一怒之下,下令撤销了迎接张松的礼节安排,干脆来了一招冷处理! 结果可想而知,张松一行使团到达许都时,竟没有隆重迎接的热闹场面,只在城门口,有一名小官模样之人,似乎是在迎候着他! “君等可为益州来使乎?”那小官见张松的车驾驶近,便招着手,高声问道。 “然也,君何人耶?”张松坐在车上,显得非常高傲,连礼都没回,直接反问道。显然,他对曹操没亲自来接,指派一名小官前来的举动非常不满,更没看得起眼前迎接之人。 “吾乃郎中杨修是也,奉曹公之命,迎候多时矣!”那小官模样之人,倒是没计较张松的无礼,反而拱手深施一礼,自我介绍道。 杨修?竟然是他!张松得知此人真实身份,不禁一惊,态度也立刻开始缓和下来! 杨修,字德祖,也不用多介绍了,他名气很大,恐怕连不太了解三国历史的人,也都听过这个名字!中学课文里《杨修之死》一篇,让凡是学过此文之人,差不多都知道他是谁! 不仅现代人,就连汉末三国时期之人,闻听过杨修大名的也不在少数!因为他是汉末名士,文学造诣不浅,父亲是太尉杨彪,母亲袁氏更是出身名门望族(就是袁绍和袁术他们一家人),可以说是个正儿八经的贵胄子弟和社会名流! 建安八年的杨修才二十八九岁的年纪,虽然年轻却已经名满天下,他早年间就被举为孝廉,此时在朝廷任郎中之职!这里的郎中,可不是医生,而是汉代的一个不算小的官职!汉代没有三省六部制度,而由九卿分署,部院下设各司的司长,就是郎中。若套用现代官制,也就是说,杨修此时算是个副部级的高官呢! 汉代文官官服皆为黑色赤边,没有像后世那样比较明显的颜色差异,更没有在胸前绣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鸟兽,因此张松一开始见杨修很年轻,还觉得他是个小官,没想到对方的身份其实并不低!尤其是杨修官宦贵族子弟的身份,更是让张松高看了他一眼! 因此张松也没敢怠慢,连忙从车驾上下来,冲着杨修回了一礼,客气地回应道:“不才张松,见礼也!” “久闻张公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也!”杨修的礼数周道,还与张松客气地寒暄起来,这倒是稍稍满足了一下张松的虚荣心,不过杨修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失望至极! 第179章 张松入城 杨修口称久闻张松大名,其实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实际上张松此人没有什么大名!益州之地,与世隔绝,即便真有什么名士,影响力也极其有限!因此,在人杰地灵,名士遍布的中原地区,其实根本没有几个人听说过他张松的名号! 当然,张松身为益州别驾,也属于地方上的高官了,朝廷不可能一点不知道他的情况,在朝担任郎中的杨修的确有听过他的名字,但对于张松的底细,就不甚了然了!不仅杨修,其实曹操也是一样,他们对张松此人的了解,近乎于空白! 因此,曹操还是错误地选择了对待张松的态度,他虽然虚怀若谷,有礼贤下士之风,但因其出身和混迹于中原地区的缘故,有些天然的优越感,对来自于偏远不毛之蜀地的使者张松,多少还是有些轻视和看不起! 所以,当张松故意磨蹭,耽搁时日,让曹操空等那么多天的事情发生后,曹操觉得对于这种小地方来的人就是得恩威相济,不能让他太嚣张,更不应过于礼遇,才能让张松知道自己是谁! 也就是说,曹操故意冷落张松,实际上初衷没变,他依然想利用这次机会,收拢蜀中人心,但方式做了些改动,由恩服转变成了威服! 可是,他还是太不了解张松了!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根本就不是个可理喻之人,你用正常的眼光看待他,怎能济事? “司空命吾迎张公至馆驿,其政务繁忙,近日盖莫能见君耳!”杨修寒暄过后,竟对张松如此说道。 张松一听这话,失望至极!他如此精明,怎么会不懂此举背后的深意?什么政务繁忙,分明就是想先给自己个下马威!看来曹操心胸也不过如此啊! “吾等奉州牧之命所来,乃为朝觐天子耳,与司空何干?”张松阴沉着脸,竟然直接这样回应杨修道! 杨修听了张松这话,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张松,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在许都之地说出这种话来!其实,张松此言不无道理,人家是代表益州牧刘璋来朝觐天子的,与你曹操有没有空,有关系吗?我又不是来见你的! 事是这个事,但话却不能这样说啊,这不是故意给曹操难堪么?现在天下谁人不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大权在握,皇帝近乎于傀儡,只是个受摆布的棋子而已!尤其是之前发生的衣带诏事件,被曹操悉数破获,国舅董承身死后,曹操欺凌主上之意,已经是昭然若揭! 更何况,如今的曹操,官渡大胜袁绍,击败了最强大的敌人,声势如日中天,在许都之地,何人敢违抗他呢!在杨修的眼中,张松的言行,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虽然吃惊于张松所言,但杨修却也因此对张松刮目相看起来,他深深感佩此人之胆量,不禁对张松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杨修出身于司隶弘农望族杨氏,其祖父杨赐和父亲杨彪都是朝廷重臣,位列三公!尤其是他的父亲杨彪,一直忠于汉室,与天子刘协一起历经董卓和李傕郭汜之乱,紧随左右,但东迁许都后,却受到了曹操的忌惮和排斥,曾一度被免官,甚至借口杨彪与称帝的袁术有亲戚关系,诬陷他暗中有废除天子之谋而将其下狱!后来,在孔融和满宠等人的劝解和维护下,再加上没能查出确切实据,曹操无奈释放了杨彪,又拜为太常,但经历此事,实际上两人早已反目! 如今杨彪身负闲职,等同于被罢黜,而杨修身为其子,却得到了曹操的重用!当然,说是重用,实际上现在的杨修,等于就是曹操留在自己身边的人质,为的就是挟制杨彪!而杨修自己呢,又不敢违抗,只能是为这个曾经陷害父亲,差点置其于死地的对头效力! 也就是说,杨修自己真没有那个胆量违抗曹操,但见张松此人竟敢如此说话,不禁开始佩服他的胆量了! 这都是杨修的心理活动,虽然他是这么想的,但毕竟身负迎接使命,事情还不能弄得太僵,办砸了对他可是没有什么好处!于是,杨修吃惊过后,赶忙开始打起圆场来。 “天子日理万机……何日召见尚不可定也……”杨修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托辞。 现在的汉天子刘协,还能日理万机?早就已经闲得要长毛了!但这句话看似无稽借口,却让张松无从辩驳!曹操他敢于非议和违抗,天子他可不敢!虽然现在的朝廷早已经是日薄西山,但毕竟还是大汉的天下,皇帝你还敢蜚短流长?如果真敢,那张松根本不用来许都这一趟,刘璋完全可以直接加封庞羲为州刺史了! “也罢,烦劳杨公矣!”张松想了想,干脆也便就坡下驴了。他赌气也是跟曹操置气,对杨修此人他并没有什么意见,更何况在张松眼中,他对杨修的印象还不错,人家可是名门望族之后! 也就是说,虽然杨彪遭到排斥,但杨修这个官二代的金字招牌,在张松眼里还是非常有分量的,因此,他对杨修的态度还算不错! 言罢,杨修便引领张松车驾和随行人等进入了许都。 许都,又名许昌,位于今天河南省中部,地处中原,历史悠久,是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在汉末三国时期,这里更是一度成为大汉朝廷的临时都城! 因为战乱,尤其是董卓和李傕郭汜之乱,汉朝故都长安和洛阳,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天子刘协由长安逃亡东出后,曹操便迎其到了许昌,在此临时立都,改名许都,东汉朝廷也在这里扎根下来。 因此,许都一时成了天下政治经济核心,毕竟是天子脚下,又是临时都城,其城市面貌自然不会差,可以说是一派盛世之景也不为过! 所以,当张松在杨修的引领下进入许昌后,便马上目睹了这里的热闹与繁华,街市上店铺林立,商贾往来,人声鼎沸,一派欣欣向荣之象,可谓乱世中难得的盛景,着实令张松颇感动容。 在这之前,张松还因为长安城的凋敝和凄凉而对曹操的治政能力有所怀疑,但现在看来,在其治下,还是有初显盛世的迹象,这倒是让张松对曹操的误解稍稍打消了一些! “张公,此番盛景,比蜀中如何?”杨修陪同张松前行,见其目睹许昌城内之繁华,颇有感慨之色,便有些得意地询问道。 要说杨修此人,也是有些不知眉眼高低,张松本来就是怀着一肚子怨气来的,你这么得意洋洋地问他这样的问题,还颇有炫耀和鄙视之意,不是让对方难堪吗? “呵呵……尚可,较蜀中之江阳,仍显不足耳!”张松冷冷一笑,竟然底气十足地这样回应道! 可能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有这样的经历和体会吧,一个人从小地方到了大城市,因为地域的差异和经济上的差距,此人一般会心态比较失衡,强烈的自卑感,反而会导致他看哪都不顺眼,瞅见什么都口称不过如此尔尔,本来第一次进城的他,态度却是十分高傲,其心理根源就是,一定别显得太露怯,故意充面子而已! 因此,杨修听了张松的话之后,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觉得张松只是碍于面子,故意谎言应对而已!但之后,杨修见张松的表情,竟是那般笃定,又不像在撒谎,不禁非常诧异! 江阳?那是个什么地方,那里难道比许都还要繁华? 第180章 曹操书房 杨修得意洋洋地炫耀许都的繁华,虽然不是故意,却也有些不得体之处,这纯属其个性使然!他颇有才华,文学造诣非常深厚,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难免有些飘飘然。 然而,张松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应,却让杨修惊诧不已!江阳?那里比许都还要繁华?这怎么可能?尽管杨修是一百个不相信,可见张松那信心满满,十分笃定的样子,他也有些含糊了! 杨修注意到,张松没有提及成都,却提到了江阳这样一个地方!按理来说,成都作为益州治所,肯定是州内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才对,怎么张松不提成都,却提起江阳?难道那里比成都还要好? 江阳是什么地方,说实话,杨修都没有什么概念!当然,这个地名,在朝为官的他肯定是听过的,但据杨修了解,那里不过是一处蛮荒之地,与南中蛮人十分接近,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比许都还要兴盛的所在啊! 如果张松所言是实,那此事就显得非常诡异了,难道蜀中出了什么能人不成?最后,杨修显得更加好奇了! “彼处何人所治也?竟有如此景象?”杨修权且相信了张松所言,进而又刨根问底起来! 这一下子,张松窘住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张松这人,也是有点恬不知耻!为了给自己撑面子,怕对方以为益州一无是处,竟把刘纬的政绩拿出来说话!他现在倒是想起刘纬和江阳来了,当初呢?他是怎么害刘纬,怎么谋取江阳之利的?张松似乎暂时完全失忆了! 现在,杨修突然问及江阳之盛,乃何人之功,张松能怎么回答?难道还能说是公子刘纬的功劳和政绩?他已经被州牧罢黜和软禁,被整治得落魄不已,如果对方知道益州竟如此对待有功劳的人,又会怎么想? “乃……乃州牧伯兴公子所为也!”张松脑筋一转,干脆把治理江阳的功劳,安在了刘循的头上!伯兴,即是刘循的字。 “奇哉……”杨修尽管还是将信将疑,但闻听刘璋的儿子,竟有如此大才,能把一个蛮荒之地,治理得不亚于都城许昌,不禁有些啧啧称奇。 但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身处许都的杨修,并没有亲眼看见江阳郡如今的繁盛景象,一切都是听张松那轻描淡写的说法,杨修心底还是怀疑比相信更多一些,他始终觉得,这恐怕是张松吹嘘之言而已。 不得不说,许都的确很繁华,街道之上,往来行人很多,张松的车驾以及随行人等,前进颇受阻碍,走了很久,才终于到达了馆驿。杨修安排张松等人入住之后,又百般叮嘱驿丞,一定要好生款待,之后便匆匆离开,往曹操府中回禀去了。 与演义不同,其实在正史中,曹操是在北击乌桓,并彻底剿灭袁氏残余势力,一统北方之后,于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才正式就任了丞相一职的,时值建安八年,他头上的职衔是大司空,车骑将军,领兖州牧。 当然,这些职衔看起来并不算高,但曹操手里的权力却是实打实的!因此,他在许昌城内的府邸,几乎成了汉王朝权力的中心,天子除了每日临朝走走过场外,朝廷大事小情,俱决断于曹操之手! 虽然现在的汉朝廷早已衰微,各地军阀并不服从管束,各自为政,但毕竟天下仍是汉家名号,因此,每日政务也的确繁多琐碎,尤其是现在的曹操,揽所有权力于己身,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因此,当杨修来到曹操府邸时,也是等候了许久,待前面来办事的诸多官员,曹操全部接见和处置完毕后,他才脱去鞋履,进入了曹操的书房。 这是一处不大的房间,窗棂之上的木阁,都有些掉色;地面不是木制地板,只是石材铺设,上有竹席,也是有些缺损,显得很陈旧;室内中央,有香炉一鼎,似乎青铜材质,却微显斑斑绿痕,其内所燃香料,也不算优等,闻起来有些呛鼻! 因为战乱未平甚久,曹操目前还没有摆脱财政上的困窘,因此府邸书房的布置也异常简陋,显得十分随意。一张桌案,略显陈旧与灰暗;三扇屏风,也粗陋无甚装饰;一面书阁,除了堆满竹简书卷外,没有其他任何工艺品装点!另外,书房中所不应出现的刀剑架,竟也赫然立在桌案之侧,其上承载斧钺以及那著名的倚天、青釭二剑! 其实也不完全是缺钱所致,曹操此人在早期也的确是个简衣素食,低调随意,不崇奢华之人,尤其许都这里只是临时都城,府邸和用具只要将就能用也就行了!因此,这里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能把握王朝命运,大权在握之人的书房,倒与乡间隐士之草庐有许多相似处! 此时的曹操正坐于案前,持笔疾书,气定神闲,聚精会神。他看似身材不高,肤色略黑,颇为健硕;双目不大却炯炯有神,浓眉重髯,鼻锋高耸,四方脸有棱有角,五官规整。也就是说,曹操的长相属于中规中矩的那种,亦可称之为大众脸,并没有什么特色可言! 而他身上的衣着,就更是随便了,虽然不是麻衣,也是锦袍,却看似经年日久,早已有些褪色陈旧,似乎只是居家穿来之用,根本不像能穿着接待外人的服侍! 在曹操的身上,最显眼的一件东西,也就是他腰间的那条金丝玉带了,只有它才能隐约显现出主人不同寻常的身份,因为是天子所赐,曹操这才时常穿戴,系于腰间。 总之,无论是从书房的陈设,还是身上的穿戴,甚至从长相来看,曹操都不像是个奸雄权臣的样子,仿佛与一般常人没什么两样,而且显得更加低调和内敛,但是,他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质,却是这些表象掩盖不住的! “禀明公,益州来使业已入城,现置于馆驿,以待命也!”杨修进入曹操书房后,几步上前,拱手深施一礼,禀报道。 杨修口称曹操为“明公”,实际上是曹操在自立为丞相之前,臣属们对其的一种普遍称谓,因为许多大臣,比如像杨修这种的,虽然实际上都是遵从曹操之令而行,但名义上做的却是汉朝廷的官,并不是曹操的直接臣属,因此,称主公不太合适。 “知也……”曹操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俩字,依然在忙于处理公文,似乎并未将杨修所报之事,放在心上。 杨修见状,一时语塞,想说什么,又没敢继续开口,也没有退下,愣在当场,有些为难起来。不得不说,杨修此人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对曹操他还是有发自内心的一种恐惧感,毕竟这是个曾经差点把自己父亲给整死的人,他不能不有所忌惮。 “德祖何事?尽可直言!”曹操虽然一直低着头,没看杨修,但好像也感觉到了他的踌躇和犹豫,虽然手里的笔一直没有停歇,仍在书写,却也忽然开口这样对杨修说道。 “敢问明公,何日召见益州来使?”杨修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其实,他如此精明,怎么会不懂曹操故意冷落张松的深意?只是现在,他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想要进言劝谏。 直到此时,曹操才终于停了笔,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了杨修!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杨修感觉一股凌厉的气势袭来,不禁让他心头一凛! 三国之经天纬地第181章 军威展示 建安八年的曹操,虚龄四十有八,已近知命之年,但他雄才大略之气相不减,英气逼人,因此看上去要比实际的年龄年轻许多,正所谓大权在握,天天都是青春期啊! “德祖以为,吾当如何?”曹操此时的表情很是玩味,似乎很虚心地询问了杨修一句,让其基本看不出他究竟是何心思。 “明公,愚以为蜀地人心可用也,此大好良机,应以礼厚之焉!”杨修拱手一礼,虽然犹豫,但最后还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道明出来。 “德祖所言甚是,然……”曹操听了杨修所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向后微微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起来。 “然张子乔者,其人如何?”曹操目视着杨修,炯炯有神,似乎不着边际地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杨修何等聪明,曹操一句话,他便明白了其心意!他的意思是说,对待不同的人,应该用不同的方式才行。有的人,需要恩服,则应大施恩德,以礼相待;有的人呢,是吃硬不吃软,你越是对他礼敬有加,他们反而会蹬鼻子上脸,这种人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 很显然,曹操觉得张松就是后一种人,对他绝对不能以礼相待!如若不然,不会换来尊重,反而会让对方看轻和藐视自己! “这……明公!愚以为,对此人,当恩威相济才是……”杨修领会了曹操的深意,但仍显疑虑,便转弯抹角地建议道。他的意思是说,现在对张松的冷落也差不多够用了,要是再继续冷着,恐怕会起到反作用! “德祖之虑,吾已知矣!三日后,西郊垒中召见也!”聪明人之间,就是不用废话,曹操明白杨修的意思,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答复!然而这个答复,让杨修更加担心了! 三日后,这个时间,意味着张松还得等上三天,依杨修看来,这么做对方的耐心恐怕会消磨殆尽!而且,曹操所说召见张松的地方也很特殊,竟然是西郊垒中! 这个地方,实际上是许都城外的军营,曹操的嫡系部队虎豹营以及大量青州军,就驻扎于此地!杨修当然明白曹操在此会见张松的意思,他是想向其展示一下中原雄兵的威武! 说到底,这终究还是威服,曹操已经对张松没有什么好印象,觉得此人就是个滚刀肉一样的存在,必须给足了下马威,他才能顺服! 言之已毕,曹操又拿起笔来,继续开始处理公务了,似乎不想再与杨修多说什么,况且,此时书房之外,已经又有数人前来拜谒,杨修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施礼告退。 其实在杨修看来,无论是张松还是曹操,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十分不妥!此二人的种种举动,说得不客气些,简直就是幼稚!分明是孩童赌气一般! 张松代表蜀地,曹操代表朝廷,这本来是一个可以化解多年隔阂,最终实现一统的好机会,可双方代表竟然这般表现,看来这一次的会晤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了! 杨修对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他没有更进一步去劝进,是因为觉得此事与己无关,没那个必要!也就是说,杨修此时虽然为曹操所用,却并不是真心实意,尽心尽力的!既然曹操一意孤行,自己又何必多言? 杨修悻悻离去,很快便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安顿在馆驿里的张松,不出所料,对方听得如此安排,顿时脸色大变,很明显是非常不满! 三日后,曹操终于会见了张松,然而两人见面后,什么都没谈,曹操便先让张松看了一场军事演习!没错,这正是曹操故意在垒中见他的目的所在,因此,他早就做好了安排,让曹纯和曹仁指挥军队现场操练,不得不说,场面还真是威武雄壮,撼人心魄! 一千虎豹骑士兵,在曹纯的带领下,演练骑兵战术,所有骑士,甲胄鲜明,动作整齐划一!那些战马,很明显都是西域宝马,马腿很长,高大结实,寻常驽马与其相比,高下立显!时而万马奔腾,卷起无数尘埃,气势如虹,震天动地! 之后,一万步军精锐,在大将曹仁的指挥下,又开始操练步军阵法,展示给张松的,正是著名的八门金锁阵!人数过万,旌旗连片,阵势宏大而有序,所有步军,不仅军容齐整,手里的武器更是纯精钢打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又整齐划一,喊杀震天,让人不得不为之所动容! 我们必须承认,曹操南征北战,胜多负少,与其强大的治军能力是密不可分的!展示在张松眼前的,其实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就已经令人胆寒齿冷,如果真的在战场上碰见了曹操的军队,恐怕都会有胆小之人,直接被这股气势吓晕过去! 张松其人,虽然足智多谋,但治军经验几乎为零!他更擅长权谋之术,虽然是谋士,却并不能指挥军队去打仗,在这一点上他与法正、徐庶之类的谋士相比,差距还是很大的! 因此,曹操精心安排的一番军事演习,张松见过后,心里还是非常震撼的,不得不说,这股气势,他从来未曾见过,怎么会不感觉惊讶,可是张松从演习开始一直到结束,表情却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一直是满沉似水,脸色铁青,并且一言不发! 这场演习,本来就是故意给张松看的,因此他的表现,曹操怎么会不关注,他时而瞟望张松,发现他竟丝毫不为所动,心中也是疑惑不已,因此,待演习结束时,曹操终于还是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子乔先生,此军容,尚可睹否?”此时的曹操,虽然有些疑惑,但心里却是很得意的,他清楚,任何人目睹此番军容,都不可能不为所动,因此他的问话,虽然口气还算客气,却颇有炫耀之意。 “骑军尚可,步军不过尔尔!”张松还是面无表情,连看都没看曹操一眼,眼望校军场,阴阳怪气地回应道。 什么?曹操听闻此言,都有些惊讶了!他本以为张松目睹此番军容,一定会有所动容,惊骇不已的同时,也该收敛收敛自己的锋芒,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不过尔尔?这是真的吗?还是故意这么说? “喔?闻别驾之意,蜀中亦有如此军容乎?”曹操觉得,张松一定是被吓傻了,但嘴硬不肯承认罢了,于是便故意这样问道。 “益州江阳新军者,盖未比此军差矣!”到这时,张松才转过头来,目视曹操,用手捻着自己那稀疏的几根胡须,面带得意之色,解释道。 其实,从一开始曹操见到张松时,就多少对此人的长相颇感厌恶!人嘛,都喜欢美的事物,这本来也是人之常情,张松相貌丑陋,言行猥琐不堪,这让曹操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十分不好! 眼下,这张丑陋的面庞,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更是让曹操厌恶不已,但他现在的关注点,不在这上,而是对张松之言,更感到诧异了! 江阳新军?自己从来没听说过!张松竟说此军堪比自己的精锐步军?这怎么可能?蜀地偏远,怎会有如此精锐?别是吹牛皮呢吧! “喔?蜀中确有此等精锐?”曹操不敢相信,怀疑地问道。 “确有也!其曾以三千部众,击溃张公祺五万大军于葭萌关是也!”张松毫不慌乱,一点也不像撒谎的样子,得意洋洋地回答道! 第182章 能者何人 张松的这番言行,不仅让曹操满腹狐疑,就连在旁边一直陪同的杨修,也是吃惊不小! 杨修其人,身为朝廷礼部郎中,接待来使,自然是他的本职工作,因此,张松一行在许都的一切接待事宜,曹操都委任给他来负责,自然张松去哪,他也都得跟随与陪伴。 说实话,杨修身为一名文官,平时也基本没什么机会见到曹操军容,今天这场演习,连他看了都在心中啧啧赞叹,称奇不已,没想到张松的表现竟然是这么平淡! 而最关键的是,张松说的“江阳”二字,这已经是杨修第二次听到了!之前,目睹许都繁华,张松就曾经提到过江阳繁盛,不亚于许都,如今,所谓江阳新军,张松再次提及,难不成果然是真的? 其实,杨修一直对张松所言,将信将疑,并认为其夸大吹牛的成分更多些,可现在,听到张松再次提到江阳二字,他不禁是心头一动,莫非张松并不是在吹牛,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这件事,就十分吊诡了!江阳那种偏远地区,怎么会有如此精锐存在?见张松说得言之凿凿,很有可能是真的,这就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蜀中真的出了能人! 这个能人会是谁?难道真是张松所说,是刘璋的儿子刘循吗? 杨修心中诧异,满脑袋问号,但表面上他是故作镇静,什么也没说,曹操看了一眼杨修,又看了看张松,一时间也是有点懵圈了! 江阳新军?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会不会是张松在故意夸大其词?应该不会!他既然敢于指出此军战绩,那就应该是真的!这支军队竟然在葭萌关以三千人击败了张鲁五万大军? 曹操虽然有所疑虑,但忽然想起几年前的确收到过一份邸报,内容就是张鲁企图入侵蜀地,被击败于葭萌关!当时的曹操正忙于官渡之战的收尾工作,并没有把发生于遥远益州的这件战事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来,难不成张松所言果然是真? “彼……何人所治之军耶?”曹操略显惊讶,但很快便收住了表情,恢复平静,坦然自若地问道。 “乃州牧之伯兴公子也!”张松是一个谎话撒到底,再一次把江阳的功绩,归于刘循的身上。 其实张松这么说,也是有他自己的小九九!刘纬被过继给了刘瑁,长公子刘循,现在是刘璋唯一的儿子,将来继承州牧大位,似乎顺理成章!可刘循是庞羲的女婿,一旦他继位,也就意味着东州士人集团的崛起,到时候,益州大族,可就要倒霉了! 这也是为什么刘璋派他出使许都,张松感到非常高兴的原因所在!扳倒了刘纬后,他的最大敌人自然就转化为了庞羲,刘璋的打算是要收拾庞羲,置于掌控中,可张松的打算,则是连刘氏父子一块连根拔除! 这其中的具体缘由,之前我们已经介绍过,不再赘述。张松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江阳功绩往刘循身上安,实际上就是为了让曹操对此人有所警惕,甚至引为对手和目标,这样就等于给刘循招来一个强敌,如果曹操往心里去了,张松也就达到了目的! 不得不说,张松此人还真是阴损,为了自己和所代表的利益集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而且,他这么做效果还真不错,曹操竟然看似还真往心里去了! “生子当如刘伯兴哉!”曹操语出惊人,竟然在还没彻底搞清楚状况的前提下,就这样开口夸奖起刘循来了! 其实,曹操哪有这么简单,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进一步试探张松,以获取更多他所不知道的情报而已!但张松听得此话,只欣慰一笑,却没有吭声,杨修在一边,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明公,子文公子,亦骁勇哉!”杨修拱手,一脸谄媚之笑,接言说道。 所谓子文公子,其实指的是曹彰。熟悉三国故事的朋友都知道,曹操的儿子曹彰,是个骁勇善战之人,他爱好习武,更喜欢打仗!杨修此话的本意是夸奖曹彰,以便给曹操个台阶下,殊不知,拍马屁拍错了地方,因为曹操这功夫根本也不需要什么台阶! 因为曹操现在的确对张松口中,刘璋的这个儿子产生了兴趣,想获取更多的情报,正等着张松开口说更多,杨修这一句看似解围之语,多嘴多舌,违背了他的本意,打乱了曹操的计划! 曹操闻听杨修所言,看了他一眼,脸上略显尴尬和不满,但人家毕竟是在夸自己的儿子,他又不能不有所表示,否则岂不是成了护犊子的家长? “哎!黄须儿有勇无谋,焉能望伯兴公子之项背也!”曹操口称的黄须儿,还是指的曹彰,因为此子头发和胡须呈自然的黄色,这是曹操对其的一个昵称。 当然,曹操这么说,本意还是为了让张松说出更多关于刘循的事情,因此才尽量把话题往刘循身上引,可杨修,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不明白,竟然没理解曹操的深意! “明公过谦矣,纵使子文公子盛武,子桓、子建二位公子,皆为大才也!”杨修继续夸奖着曹操的儿子们,一脸笑容,倒显得挺真诚,可是却并不符合曹操的心意! “德祖大才,犬子岂堪君之谬赞?”曹操的脸色已经非常不自然了,几乎是瞪着杨修,饱含深意地回应道。 曹操的意思是,你杨修厉害,你是大才行了吧,能不能住口?现在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你不明白吗? 妥了,杨修还真不明白!他见曹操竟然还夸了他一句,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倒是显得更加兴奋了!这其实就是杨修的个性使然,他这个人的确有才,在历史上都堪称为著名文学家,但是因此,他自己也着实有些骄傲与自负! 我们都知道,杨修后来因为耍小聪明,被曹操捉个由头,最终杀害了。曾有无数人为之叫屈,史书不绝,痛批曹操杀贤良之罪,但是这些人也不想想,杨修被杀,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 就说现下的情形吧,曹操的本意是让张松多说些,以便更多了解蜀中真实情况,可杨修却在一旁多嘴多舌,不停插嘴,这让曹操十分厌恶!况且,自己说的话,已经含有警告他闭嘴的意思了,可杨修却还是不明白!这么讨人嫌的属下,曹操能喜欢他才怪! “明公谬赞矣!”杨修一脸得意,拱手一礼,虽然看似在谦虚,实际上已经是兴奋不已! “然君等大才,皆不如伯兴公子也!敢问子乔先生,其江阳新军,如何得之?”曹操一个然字,话锋一转,不再搭理杨修,索性面向张松,也不兜圈子了,直接询问起关于刘循的事情来! 这就是曹操的长处了!他不会像刘璋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其所有言行和作为,实际上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为之!现下,曹操觉得这个公子刘循,非同小可,他很好奇,更是急于想知道具体情况,便放下所谓的面子,开口主动询问起来。 曹操这样,正中张松下怀!他巴不得曹操能对刘循感兴趣呢,于是便开口娓娓道来!当然,他是把发生在刘纬身上的事,添油加醋地换到了刘循的身上,转述得也极为详尽,许多情节,就比如大战葭萌关的战斗,他就好像自己当时身临其境了一般,讲得绘声绘色,精彩纷呈! 然而,随着张松的讲述,曹操原本还比较轻松的表情,变得愈发凝重和严肃起来! 第183章 心头之患 张松详细地讲述起所谓公子刘循的情况,绘形绘色,曹操则是越听,脸上的表情越不自然了!因为他似乎已经开始意识到了威胁的存在! 曹操何等精明?其雄才伟略,绝非当世一般英雄人物可比,他文武全才,善于奇谋,刚愎雄猜更是他的特征之一!也就是说,曹操的疑心很重,听了张松的讲述后,他的疑心就更重了! 刘季玉什么时候生了这么出色的儿子?自己怎么一点情报都没有获知?虽然在汉末这样信息不发达的时代,消息传播非常困难,但有些事情,也不比电话网络传得慢,尤其是一些民间传说童谣之类。 大概是蜀地太过于封闭,广阔的川蜀平原四面环山,交通不便,于是信息就相对闭塞,不比中原地区,耗子下了一窝崽子,都很快能风闻起来! 曹操的脸色之所以越来越阴沉,是因为他心中的隐忧竟再度被勾起!想当初他与刘备煮酒论英雄,曹操所言可绝非儿戏,天下豪杰被他数落个遍,结果不是“守户之犬”,就是“冢中枯骨”,没有一个能入他法眼,唯一可堪比英雄者,曹操当时就得出了结论,“唯史君与操耳!” 其实,当时曹操这么说,也是有一定背景的,此言也并非完全是真,颇有些试探刘备政治态度的意味!但是,曹操慧眼识人,他虽然在那时并不觉得刘备将来一定能有出头之日,却十分忌惮他!曹操觉得,刘备此人,就是个隐患,绝对不能给他发展起来的机会,否则后患无穷! 因此,在建安六年,曹操刚结束了官渡之战,稍稍整肃军队,便挥师汝南,企图灭了刘备,彻底根除这一后患,但遗憾的是,刘备连照面都没打一个,便逃亡荆州了! 当时曹操真有心一路追击到荆州,逼刘表交出刘备,甚至有一鼓作气拿下荆州的冲动,可是苦于实力不足哇!官渡大战曹操虽然胜了,却也几乎是惨胜,袁绍被打垮了,曹操自己的损失也不小! 尤其是粮草!粮草!粮草!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中原地区屡经战乱,人口凋零,田地荒芜,粮食产量锐减!不幸的是,曹操所控制的区域,正是这一地区,因此在其基业肇始阶段,缺粮一直是曹操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重大难题! 所以,官渡战后,曹操别说是追刘备到荆州了,就连彻底击溃袁氏,夺取河北的步伐都十分缓慢,在演义中,我们感觉曹操好像在官渡战后没多久就统一了北方,几乎是轻而易举,传檄而定!而实际上,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七年的时间(201年-207年)! 这期间,曹操是一边恢复中原实力和民力,一边逐步蚕食河北袁氏,最终北击三郡乌桓后,才彻底平定了北方!时值建安八年,中原百废待兴,曹操根本顾不上其他! 原本,中原地区战乱之后,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和平与稳定,民力开始恢复,曹操也得以休养生息,他还暂时忘却了远在荆州的心头之患——刘备!可现在,蜀中来使张松,竟然又提起了一个刘循,一下子勾起了曹操心中的隐忧! 其实,天下英雄诸如袁绍、袁术、吕布、马腾、孙策、刘表之流,曹操都不担心,他们虽然堪称乱世枭雄,也一时得势,实力不弱,但却属疥癣之疾,不足为虑!像刘备那样胸怀大志之人,才是曹操争夺天下的潜在对手,也是他最为忌惮之人! 但现在,曹操忽然惊闻,这天下间,竟然又冒出来一个如刘备一样,有大志之人,那就是益州牧刘璋的儿子刘循!这,岂能不让曹操开始担心呢?刘备的问题还没解决,刘循又横空出世,看来大汉江山的气数未尽,刘氏子孙果然继承了历代祖先的优秀基因,前赴后继地试图力挽狂澜啊! 当然,张松可没有直接告诉曹操,“刘循”有匡扶汉室,混一天下之志向,但曹操何许人也?他从张松所讲述的细节当中,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公子刘循,绝非等闲之辈!短短三四年的时间而已,他竟然能在偏远蜀地,建立如此功勋!而最关键的是,此子才二十出头哇! 这是个可怕的年纪,要知道,建安八年的曹操,还没统一北方,却已经四十八岁了,在平均寿命很低的古代,他的人生几乎已经可以算是日薄西山了!而刘循二十几岁的年纪,算是与曹操子侄辈相当,风华正茂,如果将来此子成了气候,岂不是比老暮的刘备更有威胁? 如果上天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那刘循将来就是自己儿子们最强有力的敌人!可是,曹操想了想自己的那几个儿子,顿觉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曹操本来对长子曹昂寄予厚望,而且这个儿子也的确优秀,追随他南征北战,履立殊勋!可不幸的是,曹昂在宛城之战中,为掩护曹操而阵亡了! 剩下的几个儿子,曹熊幼小,曹彰鲁莽,曹植文弱,就曹丕看着还凑合,却也十分平庸,身上毫无亮点!尤其与张松口中的刘循相比,这些儿子简直是不值一提! 生子当如刘伯兴啊!看来刚才自己的一句戏谑之言,竟然无意间一语成谶!曹操此时的担忧不仅着眼于现在,更是瞩望未来! 其实曹操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发觉张松所言有假!他如果知道,其实所谓刘循的这些功绩,竟是比他还要年幼的刘纬在几年内创下的,恐怕会更加惊讶与担忧了! 曹操此人城府颇深,但此时那不自然的脸色和表情,却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张松一边讲述,一边洞悉了曹操内心的变化,更是发自心底开始窃喜起来! 看来曹操对长公子刘循果然开始有所顾忌了,自己的这一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张松这一次前来,可不是专门为了害刘循,他还有更进一步的目的,之前这些,不过是先下点毛毛雨罢了! 只有曹操一改对川蜀地区毫不在意的态度,开始重视起来,他张松的价值才更显珍贵,而那个换老板的计划才有机会实现目标!否则,即使自己暗通了曹操,可人家却不在意益州,自己岂能受到重视?益州又何年何月才能易主? 尽管张松这一次的许都之旅,充满了不愉快的体验和感受,但到目前为止,他的信念依然是坚定的!只要能实现蜀人治蜀的目标,让益州大族彻底翻身掌权,即使暂时受些委屈,张松也可以不去计较了!一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张松,见曹操已经开始上道,竟显得宽宏大度起来! “此子……智量甚大,实乃汉室之幸也……”听过了张松的讲述后,曹操捋着自己那浓密的胡须,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悻悻地赞许了一句。 然而,他的这句话却是十分有深意的!曹操现在是大汉司空,身为汉臣,为汉室有刘循这样的优秀子孙,他当然应该表以欣慰才是。可是,如今的曹操挟制天子,把持朝政,飞扬跋扈,不臣之心早已为世人所知,虽然他没有明确表露出要代汉自立之心,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因此,这句看似赞许的话语,在张松听来,实际上表达的乃是曹操担忧之心!很明显,对汉室是幸事,那对他曹操来说,就是不幸了!看来火候差不多了! “曹公,其有意乎?”张松出奇冒泡地客气起来,拱手一礼,提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第184章 许都之谋1 要说张松这人,长得的确是太丑了,说句不好听的,简直与猴子无异,还形容猥琐,让人一见便心生反感!曹操此人就算挺有城府了,也并没有以貌取人的坏习惯,可是面对张松时,他还是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一个人,怎么能长成这样?益州别驾?蜀中大才?就这模样?曹操只要面对张松,看见他的那张脸,就无时无刻不在心底泛起这样的嘀咕来! 眼下,张松拱手一礼,忽然一脸诡异的神情,问了自己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曹操一时间更觉厌恶了!他只好装作思考的样子,低下头,沉吟着,不去看张松那猥琐不堪的样子,才勉强能集中精神,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其有意乎,这句话很模棱两可。既可以解释为问曹操是否对刘循感兴趣,又能引申出许多深意!这里的“其”字,可以代表的含义可是太广泛了! 张松的这个问题,十分高明,进可攻,退可守,不失分寸,又透露出了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毕竟他这一次的行为是卖主求荣,上不得台面,因此他不能明确直说! 如果曹操能理解,并对此感兴趣,那接下来,自己献上西蜀地形图,改弦更张换老板的计划就可以继续完成了!倘若曹操没能理解,或者理解了,却并不感兴趣,那他张松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见曹操并非自己可以相托之主,这一次,就算自己白来一趟! 因此,见曹操沉吟许久,似乎是在深思和考虑,张松的内心也开始紧张起来,他担心其不能理解自己的深意,又担心曹操即使理解了,也会故意装傻,或者根本不感兴趣! 其实,这也是张松给曹操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这一趟的许都之旅,曹操与张松从一开始就没对上茬口,误解和隔阂也因此不断产生,似乎张松所谓的计划和努力,就要付诸东流的样子。 但现在,眼见曹操听了自己的讲述后,那态度上的变化,张松觉得,此行依然有戏,关键是看曹操怎样抉择,以及自己如何引导了!因此,他才逐渐地开始在心底又燃起了希望! “必有意也!还望先生教我!”沉吟许久,曹操忽然拱手,一躬到地,十分谦恭地向张松请教起来! 这是自从两人开始打交道,曹操第一次表现出礼贤下士,恭敬有礼的样子!因为,思虑良久后,曹操忽然意识到,张松这一次前来许都,必有某种深意,而且,他还隐约感觉,此人似乎是心向自己的! 曹操其人,唯才是举,颇能礼贤下士,除了像弥衡和孔融那种冥顽不灵一根筋的家伙外,曹操还是都能以礼相待,也有耐心向其请教的! 而且像张松一样类似的例子,曹操早已经历过!比如华歆(就是被管宁割席断义的那个倒霉蛋)和辛毗,他们各自代表孙策和袁绍来许都,最终却被曹操延揽,成了他的座上宾! 既然如此,曹操完全可以在张松身上复制华歆和辛毗的故事,只要他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就行!关键是,张松此人,他的价值究竟何在?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曹操放下面子和成见,竟主动让步了! 曹操的表现,让张松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之前他对曹操已经是满腹怨气,但见大汉司空,权倾天下之豪杰,竟对自己施以重礼,他怎么能不动容!眼见自己的政治理想有机会实现了,他欣喜万分,激动地赶紧跪了下来! “山野鄙人,何堪曹公大礼,实乃松之罪也!”张松不顾自己使臣的身份,彻底没了那股傲气,竟然直接对曹操行了叩拜大礼! 他的这个举动,让曹操有些意外,不过随后心里对张松更加厌恶了!看来此人之前的种种傲慢言行,都是故意为之!他不是不懂礼,而是在试探自己,这个家伙还真是够可恶的! 然而,现下的情形,曹操又不得不继续装相,礼敬张松!他赶紧双手搀扶起张松来,两人携手揽腕,四目相对……呕!曹操差点没吐了,强忍目视张松丑相的厌恶感,装作非常热情的样子开口了! “先生远来,必有意教某,请君回府,细商所议!”曹操说着,扶着张松的手臂,竟然十分亲热地与他一起离开了垒中校军场,乘上车驾,一同返回许都了! 这一切,杨修都看在眼里!他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为名士的他,多少有些正直的骨气犹在,眼见曹操和张松二人,貌合神离,互相利用的龌蹉行径,杨修深以为耻! 然而,厌恶又有何用,这只是自己的感受而已,杨修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追随上去,一同返回了许都曹操府内。 还是在那间书房内,这一次,张松成了座上客!被安排在曹操右手边的侧位,曹操还命人为其上了好茶,着实款待了一番后,这才再度开口了。 “子乔先生,此来许都,其意何如?”张松一直绷着不说什么,曹操也是有些心急,他索性首先开口,询问起来。 “此番,乃为州牧表奏庞子训益州刺史之事!”张松放下了茶盏,拱手答道。 庞羲与曹操几乎是同龄人,早年曾经一同在朝廷为官,两人虽然没有什么深交,却也十分熟悉!想当初,庞羲之所以要花钱赎出刘焉子侄,投靠益州,就是因为他觉得在曹操掌控和把持之下的朝廷,他没有什么出头之日! 对于庞羲离去的原因,曹操当然知道,但对于此人,他也没有什么好印象,走就走,无所谓!现在,张松突然提及此人,还说刘璋的意思是要表奏天子,擢升庞羲为益州刺史,曹操顿觉疑惑,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曹操疑惑的是,庞羲在蜀中混迹这么多年,还真是混壮了!他竟然与州牧刘璋的关系这么好?连益州的二把交椅,都能坐上了?而令曹操莫名其妙的是,张松此时提及此事,与之前所暗示的内容,似乎并不搭边啊,他提这个干什么? “喔……庞子训乎?其别来无恙耶?”曹操虽然满腹狐疑,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装作不经意地关心起庞羲来。 “其人非但无恙,乃如日中天哉!”张松闻听曹操此问,脸色突变,阴阳怪气地回应道。 哦!原来张松与庞羲有嫌隙!曹操只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端倪!这起码能说明,张松与庞羲并不是一伙的,看来这一次他来许都,虽然名义上是为庞羲讨官,但其实……呵呵!这就好! “喔?先生此言何意?”曹操佯装不解,又追问道。 “曹公有所未知,庞子训之女,乃伯兴公子嫡妻也!”张松此时的语气,像是颇为不满,可是他所说的内容,的确令曹操为之一惊! 什么?庞羲就是那个据说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公子刘循的岳父?难怪!难怪刘璋要表奏他为益州刺史,看来张松所言不虚,庞羲此人在蜀中,现时真可谓是如日中天! 如今的朝廷,完全被曹操所把控,表奏谁为什么官职,最终拍板的也不是天子刘协,而是他曹操!现下,闻听庞羲竟然如此小人得志,曹操的心理有些失衡,他并不想允刘璋所请,真擢升庞羲为益州刺史! 更何况,听张松所说,那个公子刘循俨然已经是自己未来潜在的对手了,加封他的岳父,岂不是助长了他的气焰?这是曹操绝对不能允许的! “此事……天子盖未尝所愿也……”曹操稍加沉吟,一捻胡须,竟假天子之意,否决了刘璋的表奏! 第185章 许都之谋2 曹操此人虽然城府颇深,但脾气秉性还是相对直来直去的,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更是他习惯于掌握权力以后,不自觉的表露。因此,他不像刘璋那样善于做戏,掩饰自己的表情,心中不满,多多少少会表现出来一些。 张松虽然与曹操刚刚开始打交道,但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已经发现了曹操身上的规律。眼下,见对方如此答复,张松心中有些窃喜,很显然,自己的目的就要达成了! 张松这一次来许都的真实目的,之前我们已经介绍过了,但是,如果张松一上来就主动献上西蜀地形图,并直接表示自己愿意投靠和甘为内应的打算,那就显得太过于幼稚和掉价了!上杆子不是买卖的道理,张松当然清楚,他试图用平时对付刘璋的办法,通过一系列的言行来影响曹操,到最后,让对方主动求自己帮助,这样才显得他张松有地位,也更有价值! 然而,张松实际上错打了如意算盘!他面对的是何人?是曹操!堪称乱世奸雄的他,绝对是诡诈权术的当世第一人!张松在他的面前玩这种花样,真可谓是班门弄斧了! “闻曹公之意,益州表奏,盖未可准耶?”张松也挺坏,他这句话可是带着刀子的! 虽然曹操挟制天子,独揽大权已经是人尽皆知,但他自己却并不能承认,还得装作礼敬天子的样子才行!张松这句话问的,曹操很难回答,这本来就是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潜规则! 如果曹操回答是,那就等于承认自己可以代天子决策!如果曹操回答不是,那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又当何解?难道表章天子还没看到,他曹操就一定知道天子不会批准? “先生以为,此事当何如哉?”岂料,曹操并没有上张松的当,拱手谦恭地向张松征询意见的同时,立刻化解尴尬于无形了! 曹操的意思是,这件事,我问你张松该怎么办!一方面等于尊重和抬高了张松,给足了面子,另外也是避免了所谓政事所决,皆出于己手的非议! 曹操的反应,让张松心里很是满意。其实刚才他的那句话,依然是试探。一方面,他是想试探曹操对自己的态度,另外也想考验一下,这个他寄予厚望的新老板,究竟能力如何!显然,曹操轻而易举就通过了张松的考验,于是,张松便开始毫无保留了! “明公,此事容某细细道来!”张松拱手,满脸笑意,开口为曹操解释起整件事的始末来!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竟与杨修一样,开始口称曹操为明公,却不是曹公了! 这一变化,透露了一丝不可言传的深意!也就是说,无需明言,张松现在已经是心向曹操了!聪明人之间打交道,话根本不必明说,曹操敏锐地发现了张松的这一变化,也是讳莫如深地领悟到了其深意!他当然无需挑明,未做任何反应,便认真地听张松解释起来。 “原来如此……”张松解释过后,曹操这才明白了刘璋此番表奏庞羲为益州刺史的真实意图!原来,看似铁板一块,很是团结的益州,竟然也有如此内部争斗啊! 想到这里,曹操狡黠地眼珠一转,竟发现了其中的机会!很显然,张松现在的一系列表示,都在暗示曹操,他希望蜀地迎来新的英主,而自己就是其选择的对象! 益州虽然地处偏远,相对闭塞,却是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人杰地灵!秦王和高祖,都因之以成帝业,曹操怎么会不对其动心呢!然而,现在的曹操,刚刚结束了官渡大战,北方还尚未平定,实力仍显不足,蜀地遥远,他即使想要据为己有,也是鞭长莫及。 不过,曹操有一项其他人都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天子在他的掌控中,朝廷也是他姓曹的说得算!虽然现在天下大乱,但朝廷的架子仍在,曹操现在即使不能实际控制蜀地,也能利用朝廷所下发的谕旨,来实际影响益州,以待来日! 不得不说,张松的目的还是达成了,最起码曹操一开始对蜀地不屑一顾,毫不感兴趣的态度,目前看来已经变了,尤其是他意识到,益州如果不早些做安排,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潜在的敌人之后! “刘季玉此计甚高哉!”曹操听完了张松的解释,又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假意赞道。“然先生以为,当以何对?” 说来说去,张松还是没有提出自己的见解,曹操此刻其实最想听的还是这个! “明公!愚以为,此事可允!庞羲其人,定不尊旨,益州内乱,明公方有机可乘也!”直到此时,张松才道出了自己心中的谋划! 按照张松的计议,曹操完全可以答应刘璋所请,就封庞羲为益州刺史,但在他看来,刘璋此举还是低估了庞羲裂土自重的野心!庞羲即使真的当了益州刺史,也绝对不会去成都,更不会让自己置于刘璋的掌控中!到时候,刘璋此计失败,必然对庞羲恼羞成怒,两人以后的关系,可能会陷入冰点,甚至有可能会起冲突! 张松作为益州士人领袖,当然愿意看见州牧与东州士人领袖庞羲翻脸和闹僵,这样益州利益集团,就会趁乱占据上风,甚至完全可以利用这一次的机会,彻底干掉庞羲! 庞羲倒了,东州集团也就败亡不远,到时候州牧刘璋唯一可以仰仗和指望的力量,就只能是益州集团了!一旦自己和益州大族完全掌控蜀中权力,便可以彻底换掉刘璋,迎曹操入主西川! 当然,我们之前也说了,张松也好,益州大族也罢,他们不欢迎入主西川后就赖着不走的主公,曹操的势力范围在北方,即使益州真的成了他的地盘,到时候治理蜀地,还是得依仗他张松和益州大族,这样的话,他们一直以来谋求蜀人治蜀的政治理想,就能得以实现! 不得不说,张松的这番谋划,目光深远,而且极为阴险!他为了实现目标,竟乐于看见蜀中生乱!只有乱,他才有机会,却从来未曾想过,一旦动乱,苍生百姓又将深受其苦! 因此,张松此人,只能算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和自己所代表的利益集团,所作所为,根本不考虑普通黎民百姓的感受,这其实也正是所谓世家大族的缺点和弊端! 张松这家伙不简单呐!曹操听了张松的见解,也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深意,并暗中感佩道!看来在这张丑陋的面庞之下,着实隐藏着一颗大才之心!只不过……这种阴谋鬼蜮的大才,曹操却是打心底不喜欢! 曹操此人,本来就是个善于权谋之人,虽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曹操本心却不喜欢与自己相似之人!也就是说,他曹操自己可以州官放火,但部下之人,却不许点灯! 换句话说,虽然曹操自己就是个善用阴谋之人,但他却欣赏忠义之士!身为一派势力的领袖,他当然乐于看见部下对自己都是忠心无二,坦诚真实的! 就比如当初,关羽走投无路来降,曹操以礼厚待,却没想到后来关羽竟悄然离去,再度投靠了刘备!虽然此举表面看来,极不讲究,但曹操感于关羽忠义,却并不记恨他! 但是眼前的张松呢?很明显,这就是个善于心计,阴谋卑劣之徒!卖主求荣之辈,曹操其实也不喜欢,不过,倒是可以利用他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第186章 张松献图 曹操此人的性格,还真是复杂多变,可能他有多重人格也说不定,因此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或者能干出什么事来! 精明如荀彧,一直追随曹操,力图匡扶汉室,却也那么多年没看出来曹操竟然有篡汉的野心,从这就可见曹操此人的复杂程度了!因此,曹操虽然自己就是个阴谋鬼蜮之人,可他却不喜欢这类人,也就并不奇怪了。 尤其曹操身为一方诸侯,对于卖主求荣之徒,也是深恶痛绝的!因为一个最为简单的道理,那就是:这类人现在能出卖旧主来投靠你,将来也就有可能旧疾复发,又背叛你去投靠别人! 就比如在官渡大战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许攸,他原本是袁绍的谋士,却只是因为审配在邺城大本营,因其家人犯罪而抓了许攸的家人,一怒之下便投靠了曹操! 若不是许攸向曹操建议偷袭乌巢,官渡之战的结果可能就会相反,失败者很有可能是曹操!因此,许攸真可谓是居功至伟,作用非常关键!但是,曹操在获得官渡之战胜利后,对许攸的态度却是非常玩味!他虽然待许攸如上宾一般,却只封了他一个闲职的别部司马! 后来发生的事,熟悉三国故事的朋友都知道,许攸因为恃功无礼,屡屡犯上,又不尊重曹操,最终被杀!可是,许攸也是个聪明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原因不外乎于自己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却不受重用,心有不满而已! 从这件事中,我们可以看出,曹操其实根本不喜欢卖主求荣的许攸,但他却可以利用许攸!当利用完了,许攸便没了任何价值,死活曹操也就不在乎了! 眼下,张松的情况,几乎与许攸无异!此人若能利用好,曹操便有可能获得蜀地,或者是极大的利益!因此,此时的曹操虽然已经领悟了张松想要投靠的深意,却对张松此人,没有一丝好感! “子乔之言,吾深以为是!”虽然心底厌恶,但曹操却没有表现出来,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首先肯定了张松的建议! 张松听曹操这样说,不禁是心花怒放,开心不已!但他还没等高兴太久,曹操突然话锋一转,说了一句让他非常诧异的话来! “然庞子训,不可为益州刺史……”曹操捋着胡须,目光深邃地言道。 这就奇怪了!曹操刚才不是赞同了自己的意见吗?怎么又说庞羲不能当这个益州刺史?这究竟何意?张松不禁愣在当场,直视着曹操,百思不得其解! “吾将表奏天子,擢刘伯兴为益州刺史也!”曹操见张松不解其意,竟诡异一笑,做出这样的决定! 什么?封刘循为益州刺史?这……张松闻听曹操的决定,一开始颇为不解,可是他细细思量后,竟突然明白了曹操的深意,而且细思极恐! 很显然,曹操通过张松的讲述,已经开始注意和警惕这个公子刘循了!虽然这一切都是张松编造的,把刘纬身上的事,安在了刘循的身上,但毕竟这个潜在的对手,曹操不得不防! 那这就奇怪了,曹操既然如此忌惮刘循,为何还要封他为益州刺史?曹操此举可以说是极为阴毒,他想利用他人之手,借刀杀人!试想一下,本来应该庞羲来做刺史的,可朝廷颁旨,却加封了刘循,庞羲获知以后,心里会怎么想? 庞羲虽然是刘循的岳父,而且也不愿意做这个益州刺史,但女婿突然被加封,他不但不会觉得高兴,反而会因此对刘循产生芥蒂!好你个小兔崽子,你现在能耐了,竟然官位比我这个老岳父还高? 曹操虽然与庞羲未曾熟识,却对其心胸之量早有耳闻,因此,他觉得,到时候,这翁婿俩翻脸成仇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再说益州牧刘璋,他如果得知刘循被封为了益州刺史,又会如何想?他肯定会深深地感受到,来自于儿子的威胁,自己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听张松所言,刘循此子,胸怀大志,又颇具能力与胆识,其素质远超父亲刘璋!现在这个儿子还能在刘璋的掌控之下,他还不至于会对亲生儿子产生什么芥蒂和防范,但如果朝廷突然加封刘循,让他的地位仅次于刘璋,这个当父亲的,能心安理得才怪! 自古以来,王宫贵胄的亲人之间,为了争夺权力,上演了多少萧墙祸起,父子相残的惨剧? 英明神武如齐桓公,晚年也是异常凄惨,还没咽气,几个儿子就为争位兵戈相见了,根本没有人管他!最后竟被活活饿死,尸体发臭了才被发现! 再比如赵武灵王,何等英武,晚年却被儿子幽禁,饿死于沙丘异宫,下场让人扼腕叹息! 此类例子,比比皆是!有这么多的前车之鉴,身为主君之人,对儿子们几乎都是且爱且防,根本不如寻常人家那样亲密和睦!他刘璋身为主君,难道就不防备儿子吗? 对此,曹操非常有信心,他觉得,一旦儿子的地位高了,又那么有能力,身为州牧的刘璋一定会对刘循起忌惮之心,因此曹操这么做,无异于是在挑拨刘璋父子之间的关系! 现在的刘循,虽然展现出了一定的才干,但羽翼尚未丰满。一旦失去了州牧刘璋的信任,二人失和,蜀中岂不是会更乱?如果刘循斗不过刘璋,最终被废黜或杀掉,这个隐患不是轻而易举就被铲除了么?如果是刘循斗败了刘璋,双方也是两败俱伤,这场内斗肯定没有胜利者,只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高啊!真是高啊!张松细细想来才发现,曹操此计,比自己的谋划更高明,也更有效!扳倒个庞羲算什么?他这一招,可算是一箭双雕,如果真是这样,就连刘循也被除掉了! 这一切可以预见的结果,都是张松所乐于见到的!在他的眼里,州牧刘璋也好,东州士人也罢,甚至是公子刘循,只要他们内斗起来,都倒霉,那才是遂了自己的心愿!而很显然,曹操此计,就能达到这样出其不意的效果! “明公所见高远,在下深为感佩哉!”张松领悟了曹操的深意,不觉既高兴又佩服起来,连忙拱手一礼,诚挚言道。 “明日,吾将表奏天子而行!”曹操见张松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是说到做到,承诺立即实行! “明公!川蜀之地,乃成大业之基,蜀中士人,无不景仰君之盛名,旦夕期盼明主哉!松此来许都,特为呈上此物也!”张松一时感佩,也是激动不已,索性打出了最后的底牌!他竟从怀中取出那卷西蜀地形图,捧于双手间,恭敬奉上给曹操! 一开始,曹操还很疑惑,张松送上的是什么?等他命人取来一看,竟是西川地形图,惊讶之余,也是惊喜万分!很奇怪,不就是一张地图吗,为什么会有如此效果? 两点原因,第一,古代科学技术和地理认识,远不及今天,因此地图其实是一种非常珍贵的存在,并不是像今天那样,随随便便,唾手可得;第二,地图所代表的含义,便是江山!张松献上的地形图,一来有利于日后曹操大军入蜀之便利,二来更是有将蜀地江山奉与曹操之深意! 尤其是益州之地,那里山川密布,河流纵横,地形十分复杂!如果有了此图,就等于掌握了蜀地大门的钥匙!曹操得到此图,能不高兴吗! “感子乔先生厚义,旦日必为益州之首也!”曹操反复阅看地图后,高兴地承诺道。 第187章 朝觐天子 曹操得到西蜀地形图,欣喜万分,展开于桌案之上,看了又看,最后他竟兴奋地许下了承诺:将来益州牧的位置,非张松莫属! 事情的进展,实在是太顺利了,张松到现在都还像在梦中一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蜀人治蜀的核心又是什么?如今,曹操话里已经有了将来要任命张松为益州牧的意思,他又怎么能不高兴! 这一趟许都之行,可真没白来!曹操果然是英明之主,看来自己投靠他的确是正确的选择!张松见此时的曹操那既兴奋,又高兴的样子,自己的内心中也是一阵窃喜! 杨修其实一直陪同在侧,曹操与张松的这一系列举动,他都看在眼里,同样也是聪明人的杨修,对事态的发展自然也是洞悉于心,但他冷眼旁观,一直没有吭声! 杨修自从二十多岁,被朝廷(其实就是曹操)征辟为官后,几乎是每天都在与曹操打交道,他自认为很了解曹操的脾气秉性,因此现在的局面,杨修暗自早已有了判断:张松,还是被曹操忽悠了! 曹操最大的政治资本就是手里的天子,汉朝廷的框架还在,假天子之手下达旨意,你听还是不听?敢公然抗旨,就成了天下人眼中的反贼,必将为自己树敌;但若听从,也就是中了曹操的圈套! 这招挑动内乱,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计策不可谓不高明,可以说是把权谋之术用到了极致!但关键的问题是,谁才是那个渔人?表面看来,应该是张松,因此他才会这么高兴,可实际上真正的渔人是曹操! 只是借天子的名义下达旨意,外加一张空头支票,蜀地就成了曹操的囊中之物!而且连带着把潜在的敌人都给消灭了,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可真是够精明的! 这条计策如果想顺利得以成功,张松必定起到重要作用!他回益州以后,肯定里挑外撅,加剧父子、翁婿之间的矛盾,这样才能真正达到渔人得利的效果!而曹操很显然是为了故意鼓励张松,才许下了将来有可能任命他为益州牧的诺言! 然而,这只是有可能!不是曹操言而无信,只是事态变化瞬息万变,将来的事,将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现在的承诺,无异于就是一张空头支票! 很显然,这张空头支票,张松却很受用,他还当真了!不过在杨修看来,此人将来能够成为益州牧的机会几乎为零,即使真的侥幸当上了,无非也就是被曹操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这一切,聪明人杨修都看透了,但他却并未提醒张松,因为其人与自己又没有什么深交,况且,戳穿了曹操的计谋,对他杨修也没有什么好处! 建安八年夏,益州使节张松正式得到了天子刘协的召见,当然这一切都是曹操安排的。张松毕竟是从偏远蜀地而来,初见朝廷肃穆和天子气宇之时,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曹操虽然自己的府邸异常简陋,但为天子所建的许都离宫,却是一点也没凑合,显得巍峨雄伟,富丽堂皇! 整座皇宫,呈长方形格局,占地数十亩,大小殿阁房间数百余,是许都城内最大的一片建筑群!皇宫四周,宫墙高垒,气氛森严;其内亭台楼榭,重檐密布!虽不比盛汉时之未央宫,却也颇具天子气象! 刘焉当初有称帝野心,在修建成都州牧府邸时,虽然也颇多僭越,但与这许都离宫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的!因此,张松初见天子所居之处,内心还是感到非常震撼的! “宣——益州别驾张松觐见——”就在张松于前殿长阶下,感慨于这天子宫殿之雄伟时,有内官高声宣了天子召见的旨意!张松不敢怠慢,赶紧小步攀上长长的阶梯,向天子上朝的前殿而去。 汉代宫廷,与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明清故宫是不同的,主要以黑白色调为主,黑瓦白墙,没有朱红色的廊柱,更没有黄色的琉璃瓦屋顶。整个皇宫,最高的一处建筑,就是天子上朝接见大臣和举行各类大典的前殿,这里也是进入皇宫正门以后,所能见到的最为巍峨的第一座建筑。 由皇宫正门而入,先是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穿过路旁的两个“阙”的位置之后,便是一条一百零八道的长阶。大臣等候皇帝召见,都是等在长阶之下,得到召见谕旨后,才可以登上长阶,进入前殿! 一百零八道长阶,说实话,没有些体力,身体差一点的人,攀爬上去都得累得气喘吁吁!像那些耄耋之年的老臣,走这里去觐见天子,估计没有个一刻钟的时间都上不去! 张松是个文弱之人,而且年纪不算小了,也是累得够呛!当他走到这长阶的顶端,来到前殿正门前,也是没敢马上进入,赶紧掏出绢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脱去了鞋履,进入了前殿! 一点也不意外,天子的大殿,可比成都州府公厅大多了,仅梁柱就有十对,宽阔而又明亮!一进门,张松连天子的样貌都没看清,因为宫殿的纵深很长,正门与天子所坐的位置,距离太远,张松也就能看见一个人的身影,坐在正对大门的位置上而已! 更何况,张松虽然身为外臣,却也熟知朝廷礼仪,觐见天子,不得允许是不得靠前的,只能在门口的位置例行参拜!张松他压根也没敢抬头多看,连忙跪下来,行了觐见皇帝的大礼!汉代的觐见大礼,其实也就是叩首,张松此次前来是以朝觐为名,更应该如此。 “外臣张松,觐见天子!吾主万年!”张松恭敬而又正式地行了叩拜大礼后,稽首于前,朗声宣道。 在汉代,直称姓名是不礼貌的,但觐见天子时,臣下却是必须要自报姓名,以示尊卑!而且,天子自然也是可以直呼臣下姓名的,如果谕旨不称名,那对臣下来说是极为无上的荣耀,一般人可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外臣诏近——”这么大的正殿,说话都得是用吼的才能听清,天子当然不会如此失态,张松行礼后,有内官代天子高声宣道。 所谓诏近,就是天子允许张松再近前数步朝觐,这对于臣下来说,可是给足了面子的一种举动。很显然,张松代表蜀地而来,朝廷还是很重视的! “外臣张松,代州牧刘璋,谨为天子拜!”张松又近前了几步,再次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这一次,他是替刘璋向天子又行了叩拜的大礼! 不得不说,古代人的礼仪,实在太过于繁冗了!从张松登上长阶,到现在为止,将近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却什么正事没干,这样的办事效率,低得可见一斑! 但这就是基本的流程,况且人人都是这样,也没谁觉得有什么不妥。张松这一次前来,是替刘璋朝觐天子,也就是说,这第二次的叩拜,那也是必须的! “外臣诏近——”张松伏拜于地,没敢抬头之时,却听见内官又高声如此宣道! 一般臣下面见天子,尤其是张松这样的外臣,能近步一次都是给足了面子!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天子竟然令张松再次上前!纵然这正殿纵深很长,但再近前一次,张松离天子可就比较近了,这个表面的现象,蕴含的却是不一样的意义,那就是天子对张松此人感兴趣! “爱卿,蜀地可安否?”就在张松遵旨再次近前了几步,恭敬跪下之后,忽然听到了天子的声音! 第188章 天子刘协 这是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显然天子的年纪不算大,张松没敢抬头,却也从天子的声音中,听出一种身为皇帝的威严!到底名义上是大汉王朝的一国之君,虽然现在的天子,形同傀儡,但似乎架势仍在,仅仅这么一句口气平和的问话,却让张松听来,感觉浑身一震! 汉献帝刘协,是汉灵帝刘宏次子,汉少帝刘辨之弟。灵帝时,刘协就颇受父皇喜爱,差点继位做了皇帝,但严格的嫡长子继承制度,还是让他当时与皇位失之交臂。灵帝死后,长子刘辨继承皇位,刘协被封为陈留王。 然而,造化弄人,董卓专权时,废了刘辨的帝位,扶立陈留王刘协做了皇帝,这看起来应该是件好事,但对刘协来说,却是苦难人生的开始! 从此之后,无论是在董卓、李傕和郭汜,还是在曹操的掌控中,刘协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虽然身为大汉皇帝,却毫无自由可言,更别说拥有权力了! 刘协在历史上被称为“汉献帝”,但皇帝的谥号都是在其死后,由后世之君或臣下根据他一生的政绩追谥的,刘协的谥号为“献”,这不得不说是个极大的讽刺!因为,最后正是他被逼无奈,把皇位献给了曹丕,汉王朝也便从此寿终正寝! 时值建安八年,这件事还没有发生,汉献帝这个名号,更是未曾出现,所以很多小说在三国时代就称呼刘协为献帝,实在不合适! “启禀陛下,益州政通人和,民安臣乐,繁荣昌盛,实乃赖陛下洪福所佑哉!”张松没敢抬头,连忙稽首,高声并郑重地应道。 其实,张松刚才浑身一震,紧张并不是唯一的原因,他还感觉有些意外!都说现在的朝廷是曹操一手把持,为何天子还有如此威严?如果不考虑其它因素,仅凭天子的表现,张松还真看不出他是个傀儡! 因为不敢抬头,张松只能是偷偷地四下瞄了几眼,当他发现此时的曹操正持剑着履,站在天子不远的侧位时,心里这才明白了,一切只是假象,天子就是个傀儡而已! “既如此,何故经年未朝也?”谁料,张松话音刚落,天子竟然似乎责备起张松来! 的确是这样,自从刘焉做了益州牧,击杀朝廷使节后,蜀地就好像独立了一般,根本不受朝廷统属,就连朝贡这样的表面文章都停了!天子刘协此时开口,似乎有责问之意,这倒是让张松有些窘迫! 但是,这也难不倒足智多谋的张松,他眼珠一转,便有了应对。 “请陛下恕罪,故往蜀中,路途艰险,贼匪横行,盖无通途也!然益州牧刘璋任下,殚精竭虑,平匪患、修通途,安得今日外臣觐见之事也!”张松从容不迫,语气真诚而又郑重地解释道。 这个解释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借口,可你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蜀道之难,谁不清楚?汉末动乱,贼匪横行也是常态。况且,张松表面上像是承认过失,却暗中夸了刘璋一番,那个意思是,以前是路不通,现在刘璋好不容易把路通了,我们这不是马上就来朝见天子您了么! “原来如此……”天子刘协听了张松的解释,似乎是吃了个哑巴亏,语气显得有些没有底气了。 “此番来朝,臣等奉上蜀锦、丝绸、井盐、茶叶巨万,盖请陛下赏受之!”随即,张松竟这般补充说道,他这是要给天子行贿! 的确,这一次出使许都,朝觐天子,临行前,刘璋准备了许多贡物和礼品。礼品,自然是送给曹操的,因为刘璋也知道现在的朝廷是谁说的算!贡物,自然是给天子的,多年未朝,这一次,怎么说也得像点样! 巨万的说法,似乎有些夸张了,但张松这一趟的确没少带东西!而且蜀锦丝绸,井盐茶叶,这些东西虽然是土特产,但却非常值钱,赫然闻听,谁都会心动! 天子刘协,虽然是皇帝,名义上富有四海,但时下的情形,他其实也很穷,虽然曹操拨给皇室的用度不少,也经常感到捉襟见肘,这些东西实际上对刘协来说,还真有些诱惑力! “卿等此诚,盖可受也……刘卿忠心可嘉,政绩卓著,可擢其为右将军……”行贿似乎起到了些作用,低着头的张松,解释过后,意外听到天子如此之语! 天子竟然要升刘璋为右将军?这可是个意外的收获啊!要知道,在汉代,武官之中,前后左右将军是实实在在的明号将军,其余的乱七八糟,都算杂号将军! 刘璋身为益州牧,又兼领右将军职衔,这可真是个不小的拔擢了!如果真的如此,张松这一次回去,刘璋肯定很高兴!自己为其谋到如此高位,刘璋还不一定如何重用和信任自己! 但是,这件事太突然,也太意外,而且天子的语气也很奇怪,似乎不是在决定,而是在与什么人商量的口吻!此时的天子,一点也没有了刚才张松初上殿来的那般威严,似乎像个拿不定主意的孩子! 张松不用猜也知道,天子这肯定是在征求曹操的意见,现在的他,形同傀儡,哪敢直接做出什么决断?没有曹操的同意,他的话就跟废话没什么区别! 可是,天子为何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呢?难道是那些贡物颇为丰厚所致,不会吧……天子似乎另有深意!张松思来想去,隐约感觉到此事没那么简单! “天子厚待宗室之意,臣等无异议!”果不其然,天子的话音刚落,曹操的声音立刻传来,跪在地上的张松听得此言,突然明白了! 原来,天子刚才是有拉拢刘璋的意思,毕竟他是汉室宗亲,又掌握着一州的地盘和军队,颇有一定实力。如今的天子,任人鱼肉,但光复汉室的心思仍在,他期望刘氏宗亲,能有人主持正义,匡扶汉室,剪除国贼! 这与之前刘协认刘备为皇叔,并封他左将军,兼领豫州牧时的初衷几乎相同! 可曹操的回答就颇为耐人寻味了,他竟然同意了天子加封刘璋的提议!难道,他不知道天子此言当中的深意?不可能!他肯定知道,那他为何还要同意呢? 张松思来想去,认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曹操根本不在乎!你刘协撅屁股能拉几个粪蛋,我都知道!拉拢宗室?你也不看看你拉拢的是谁!刘璋?那是个你能指望得上的人吗? 刘璋的父亲刘焉,当年就有称帝野心,根本不算是汉室忠臣,他的儿子刘璋,地处偏远蜀地,又素无大志,与他搞好关系,跟本对刘协来说没有丝毫助益!曹操深知此略,自然不会在乎! 更何况天子加封刘璋之举,对这一次,他与张松计议之谋,更加有所裨益!否则,骤然擢升刘循为益州刺史,似乎显得太过于刻意,天子起疑,朝廷公卿重臣们恐怕也会有所非议! 张松何等聪明,他很快就想通了这一切,因此,天子加封刘璋为右将军之事,业已既定后,他随即便顺势呈上拟擢升刘循为益州刺史的表章来! 果不其然,天子毫不犹豫,就批准了张松所请!既然是拉拢,那就老子和儿子一道加封!天子的小算盘倒是打得很聪明,却不知道实际上这是曹操和张松的阴谋! 自从上一次衣带诏事件后,天子刘协已经彻底丧失了一切信心,而如今张松来朝,他似乎又看见了希望!大汉刘氏子孙不亡,汉室不灭! 天子刘协的想法,其实也是对的!有一人,正是大汉中兴的最后希望! 第189章 张松宣旨 一场许都阴谋,以天子召见张松,就此肇始。张松此行,真可谓是志得意满,不仅为自己和益州人找到了可以寄望的新主公,更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踏上了归程! 因路途遥远,艰难险阻,张松一行人,返回成都时,已经是建安八年早秋时节!他这一次去,竟折腾了小半年的时间,可以看出古代交通不便的程度,尤其是蜀道之难! 旅途辛苦,却并未能泯灭张松内心的喜悦,他归程之中,一直是兴奋不已,那诡计百出的大脑袋里,更是已经谋划好了一出惊天阴谋!曹操是外援和助力,但具体的实施,还得张松亲手来做! 张松使团,返回成都时,还是比较低调的,一点也不像出使立功而还的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同时,刘璋也没安排迎接,这其实很好理解,这一次出使,毕竟真实目的上不得台面。 刘璋的真实目的,是想收拾庞羲;而张松的真实目的是卖主求荣,这俩人一肚子鬼心思,表面上自然不敢也不想那么高调。 不过,刘璋的心情还是很急切的,张松这一去就是小半年时间,刘璋是日夜盼望,也担心不已,如今张松终于回来了,他得报后,连忙下令,召集众臣将于公厅,并唤张松来见! 毕竟这一次张松出使许都,朝觐天子,表面上是光明正大的,即使低调,也不能彻底搞成黑屋计议,州府众官,也该有所参与。 “张松拜见主公!”公厅众人,业已聚齐,最后主角张松才大摇大摆,显得十分得意的样子,在大家目光的注视下,漫步走上公厅,来到州牧刘璋面前,深施一礼,朗声说道。 “子乔此番出使,劳苦功高,吾甚为挂念……”刘璋还是老样子,先来虚的,用一句寒暄和问候,作为开场白。 “蒙主公挂心,实乃松之过也!”你客气,那我也客气!张松也没直接捞干的说,顺势同样寒暄起来! 刘璋心里有些焦,他急于想知道此番出使和朝觐的结果,更想知道,张松所经历的一切,可这家伙故弄玄虚,就是不说,着实可气! “别驾此番别成都半载,何故杳无音信焉?”刘璋忽然眉头一皱,也没问张松许都之行的细节,倒是略有责备之意地这样说道。 刘璋的意思是,张松你出使许都,去了这么久,期间至少应该派人送信回来,汇报一下进展情况之类的吧?让身为主公的自己望眼欲穿,一点消息没有,你这个做臣下的难免有失职之嫌! 的确如此,出使,又不是石沉大海,张松作为刘璋的代表,理应与其书信沟通情况才是,小半年了,一点消息没有,刘璋能不着急么! 不得不说,现在的刘璋,腰板似乎硬了不少,早已不像从前那样温仁宽厚,而是颇有身为一方主君的架势,若在以往,他绝不敢这样直接苛责张松的! 张松一听刘璋这话,心里这个气啊!我大老远地为你出使许都,回来了还对我这个态度?哼!走着瞧! “主公……北有张公祺,东有刘景升,书信何往哉!”张松不卑不亢,拱手直接回应道! “呃……”刘璋语塞了。他本是看张松那得意洋洋,故弄玄虚的样子来气,想给张松个下马威,可却被其直接来了个大窝脖! 可不是么!现在蜀中通往中原的道路,根本不通,张鲁在北,刘表在东,几乎扼住了所有关卡要道!此番张松出使,虽然是途径张鲁领地,但书信这东西可就不能经过人家的地盘了! 尤其是这一次出使,涉及机密事,张松如果给刘璋传信,势必要经过张鲁或刘表的地盘,万一被这两家截获了书信,机密败露了怎么办? 刘璋刚才只顾苛责张松了,却没想到这一层!结果,被张松一句话就给弄得下不来台了! “别驾此言甚是……此番出使,天子可有何旨意?”刘璋赶紧转移话题,谈及正事,找台阶下。 “天子有旨,众人跪聆!”出人意料,张松竟突然召随从,送上一方锦盒,从中取出一份书简谕旨来,高声宣道! 他的这番举动,着实令公厅众人吃惊不小!汉代天子下旨,一般是由御史或内官传谕,尤其是东汉时期,更是如此,张松现在竟突然要当庭宣读皇帝谕旨,有些太突然了,似乎于礼制不合! 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汉末三国时期,礼崩乐坏,朝廷的很多典章制度早已不复以往,另外,蜀道难行,朝廷使节跟张松来一次,这一来一往,仅路费花销就是个不小的数目,现在的朝廷哪负担得起!况且,贼盗横行,说不定朝廷宣旨的御史内官,都到不了蜀地! 所以,此番天子下旨后,一应之物都委托给了张松,顺路带回来了! 刘璋的脸上有些抽搐,表现得一愣一愣的!自从他当上州牧以后,还从来没有正式接到过朝廷的谕旨或敕令,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刘璋甚至连如何接旨的礼仪都有些含糊了,是该跪接吗? 刘璋愣住了,但在场臣将们都没敢懈怠,连忙起身,来到公厅正中位置跪了下来。公子刘循,见父亲迟疑,也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递送了一个眼神。 刘璋这才反应过来,很不情愿地走下州牧正位,来到众臣将前,转而向北,跪了下来!他之所以这么不自然,还是因为自从自己当上州牧以后,真没跪过什么人,有些不适应! 张松双手高举皇帝谕旨,来到众人之前,郑重展开便高声宣读起来。古代皇帝的正式谕旨,开头都是从三皇五帝,唐尧虞舜,到各种历史典故,通篇累牍,全是废话!干货只在最后。 因此,刘璋一直是耐着性子在那里跪着,十分不情愿地听张松朗读了半天,才终于听到了最终的结果! “擢益州牧刘璋,领大汉右将军衔!”读到这里,张松刻意地提高了嗓门,就像故意强调似的。 什么?封我为右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啊!刘璋一听天子竟然封赏了自己,是既高兴又感到非常疑惑!他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张松,却见其意味深长的一笑!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刚才对张松的态度还真是有些过分了,人家这一次可是给自己立下大功劳了!右将军!这可真是他梦寐以求而不得的职衔啊! 如今的各路诸侯,谁的头上没有点光环?就连落魄如刘备刘玄德那种人,还是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呢!可是刘璋呢,除了益州牧,其他什么头衔也没有! 我们都知道,刘璋的州牧之位,实际上是继了父亲之职,是赵韪和庞羲等人当初觉得他好控制,才上表朝廷,扶立他为州牧的。一直以来,蜀地割据闭塞,形同独立,况且多年未曾朝贡天子,朝廷又怎么会加封刘璋? 所以这件事,其实也是让刘璋一直耿耿于怀,自卑不已的心结!自己唯一的职衔州牧,是从父亲那里继承,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岂不是证明自己是个无能的纨绔子弟吗? 因此,每次他大肆加封自己手下臣将时,内心多少都会有些尴尬和纠结,自己连个侯爵或将军都不是,却封别人各种侯和将军,太过于讽刺! 现在,刘璋听闻天子竟加封自己为右将军,他能不欣喜异常吗! “擢延平中郎将刘循,领益州刺史!”就在刘璋高兴不已,还没缓过神来时,他竟听到张松这样宣读道! 第190章 满腹狐疑 刘璋喜闻自己被天子加封为右将军,兴奋不已,但还没高兴太久,便听到了张松宣读的另外一条谕旨,顿时吃了一惊! 什么?擢升刘循为益州刺史?没搞错吧!刘璋听到这里,赶紧再次抬起头来,直视着张松,满眼都是疑惑和不解的神情! 不仅刘璋,闻听这样的任命,在场众人全都是一惊,虽然没人说话,却把目光纷纷集中到了长公子刘循的身上!而刘循呢,更是呆若木鸡,显然,这个意外的消息,也是让他震惊不已! 这一次,刘璋与张松共同计议,想用封庞羲为益州刺史的办法,引其来成都控制起来,并逐步剪除其羽翼,从而彻底铲除这一心头之患。也就是说,张松是同谋,更是实际的执行者。眼下,事情发生了这样出人意料的变化,刘璋当然首先得向张松求解! 然而,谕旨尚未宣读完毕,刘璋也不敢开口插言,只是试图用目光向张松暗示,但很遗憾,张松就好像根本没看见似的,继续宣读皇帝谕旨。完毕后,他又令人取来节钺和金印,郑重其事地搞了场简单的受印仪式! 当张松代表朝廷,将右将军节钺金印授予刘璋,又将益州刺史金印授予刘循后,整个正式的流程才算结束!然而,流程的结束也便意味着既成事实,刘璋的右将军稳了,刘循的益州刺史也成了板上钉钉! “恭贺主公擢升之喜!”“恭贺公子领刺史之职!”整个流程结束了,那些不明所以的州府臣将,不能不有所表示,他们虽然惊讶于这一切似乎来得太突然,却也满脸堆笑地开始向刘璋和刘循道贺起来! 刘璋此时的心情,真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高兴还是生气!被加封为右将军,他当然是喜出望外的,可儿子刘循竟被擢升为益州刺史,这才是让他心情开始复杂起来的原因! 一方面,刘璋为朝廷没能按照自己构想的那样,封庞羲为益州刺史而感到失望,自己的这一明升暗降,剪除权臣之计,看来是落空了!另一方面,刘璋也是疑窦丛生,朝廷为何突然加封儿子刘循为益州刺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众臣将的恭贺,刘璋麻木地应付着,眼睛却一直不住地盯着两个人看,一个是张松,另外一个就是刘循!看张松,是因为刘璋心里既疑惑又有些怨怼之意,他埋怨张松此行没能达成既定目标;看刘循,那心情可就复杂多了,因为,此刻的刘循,虽然惊讶过后,还没太缓过神来,但喜悦之情早已溢于言表! 这就是刘循太嫩的地方,他太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在这一点上倒是没能继承到父亲刘璋的基因,而且,此时的刘循,明显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得意忘形之色,让刘璋看来颇感厌恶! 其实,也难怪刘循会如此,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哪会有什么阅历与城府?骤然获得如此高的封赏,就跟中了大奖一样,他又怎么能不高兴呢!年轻人的特点就是这样,你要求他像个老头子一样低调内敛,那也不现实! 可是,刘循的这种表现,在刘璋的眼里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明显走了味!短短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多疑的刘璋竟开始对长子刘循也产生了怀疑和忌惮! 刘璋现在无法向张松求解,毕竟当着大家的面呢!于是,他便只能瞎猜,可这胡思乱想,就容易造成误解更深! 刘循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因为是刘璋的儿子,当初才被朝廷赐予延平中郎将职衔,只是个荣耀而已。说白了,就是他们这种公侯子弟的一种特权罢了! 但现在,这益州刺史的职衔,可是实打实的高位!在地方官员中,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之前介绍过,刺史相当于一州的二把手,地位之高,多少人望之而不能企及,老谋深算的张松都不能得到此位,刘循这个毛头小伙儿竟然得到了! 朝廷加封了刘循益州刺史,这其中究竟什么缘故?难不成,儿子刘循其实早与朝廷有所勾结?现在的天子没有实权,这刘璋是知道的,曹操把持朝政,这也是天下皆知,难不成刘循他与曹操暗中有勾结?否则,为什么这一次,他突然得到如此擢升? 这么反常的表象,其中必然隐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刘璋思来想去,觉得此事绝对不简单,他甚至开始怀疑,刘循暗中勾结曹操,有图谋不轨之心了! 想到这些,又目睹刘循那飘飘然的样子,刘璋心里顿起怒火,他简单应承几句臣下的道贺,便甩袖离去,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来人!唤别驾前来!”刘璋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木木呆呆了半天,也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他还是决定,叫张松来解释清楚! 毕竟张松才是整件事的当事人,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最清楚!刘璋想听听张松的解释,为什么表奏庞羲为益州刺史,最后却变成了刘循! 刘璋刚刚下令,也就是转眼间,张松便到了。很明显,他根本也没走,就等着刘璋的召见! “拜见州牧……”张松恭敬地进入了刘璋的书房,行礼道。 “此番出使,为何如此结果?”刘璋似乎有怨怼之意地问讯张松,他省去了虚伪的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松当然明白,刘璋所说的如此结果,肯定不是指其被加封为右将军这件事,而是刘循被擢升为益州刺史一事!可是,张松此刻却必须故意装傻! “实乃……在下于天子面前,表奏州牧治蜀功绩所得也!”张松忽然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竟然这样解释道! 刘璋一听,心中火起!你张松这不是在故意装傻充楞吗!我问的是这件事吗!他顿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啪的一声,一拍桌案,大喝道:“吾乃问益州刺史之事也!” 刘璋这一举动,吓得张松浑身一震,他连忙跪了下来,伏地叩首道:“州牧恕罪!实乃臣下无能,未能济事也!” 张松此举,真是一反常态,一向运筹帷幄的他,何曾如此慌张,且主动认错呢?而且,此时的张松,明显声音都有些哽咽,似乎有苦衷难言,十分委屈之意! 刘璋对于张松的反应,颇感意外,如此反常,背后定有原因!而且,似乎好像不怪张松,难不成还真有什么隐情? “别驾请起……是何原委,速道来也!”眼见张松这般表现,刘璋的口气软了不少,态度也和缓下来,似乎怪罪张松的意思,也减轻了! 于是,张松把自己早已经事先编造好的全过程,向刘璋详细地讲述了一遍。不得不说,张松十分高明,他回成都后的这一系列的表现,其实都是一场戏!包括他在公厅之上宣旨,也包括他刚才那紧张和委屈的表现! 张松为刘璋所介绍的出使过程,与真实经历几乎别无二致,毕竟这次出使,他的身边跟随着不少人,其中很有可能会有州牧刘璋的眼线,情节必须不能有出入,才能让刘璋相信他的说法!但是,那一天,张松与曹操在书房密谋之事,肯定是不能说的,而且外人也不可能知道! 张松语气平实,态度诚恳地把整个出使过程讲述了一遍,可刘璋听完却更加糊涂了!因为最关键的情节被省去,张松的讲述,让刘璋听来,感觉这似乎就是一场误会和乌龙! 第191章 挑拨离间 张松所讲述的大概是这样一个情节,那就是他去许都,先是拜见了曹操,商讨了关于封庞羲为益州刺史一事,并送上丰厚的礼品,曹操原本也是一口答应下来,准备翌日朝觐时,向天子奏陈。 但万万没想到,朝觐时,天子因益州来朝,贡物丰厚,礼节周到,再加上州牧刘璋倾力治蜀,颇有成效,十分高兴之余,竟一起加封了刘璋和刘循,却没提庞羲的事! 张松解释说,他也是头一次去许都面见天子,当时的情况下,自己非常紧张,局面便无法逆转了!于是,这一次出使,便成了这样的结果。他在最后,不住地承认,是自己的过失,能力不足,辜负了州牧的重托。 咳!刘璋听了张松的解释后,是既生气,又无奈,甚至突然生出同情张松的感觉来!眼见着臣下如此可怜兮兮地承认错误,刘璋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罢,毕竟这一次张松出使,还为自己谋得了右将军的加封,虽然没能实现借机打击庞羲的目的,有些美中不足,但张松的功劳还是不小的,最起码算功过相抵吧! “子乔请起,此番劳苦,亦有功也……”心里一软,刘璋挥手,语气温和地似乎原谅了张松。 张松跪在地上,闻听州牧刘璋此语,暗中窃喜!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他一系列计划的第一步,那就是先把自己的责任摘干净! 张松这一次从许都归来,心思早已经不同以往了,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他与曹操暗通,目的就是想造成蜀中大乱,挑拨刘璋父子,还有庞羲互相内斗! 而他张松,在这其中,是必须要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的!但如果州牧刘璋怪罪他这一次出使没能完成任务的责任,他就没法进行接下来的挑拨离间了! 于是,张松略显歉然地站了起来,态度显得十分谦恭,就好像是个主动承认错误的孩子一样,这样的表现,让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刘璋,更不好意思怪罪张松了。 “事已至此,当何如耶?”刘璋主意不定,同时也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便主动向张松询问起,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之策。 这正中张松下怀,他正等着刘璋问自己呢!于是,他装作思虑片刻,便开口了。 “启禀主公……此事……尚需谨慎应对才是……”张松拱手,微微屈身,表情十分严肃而郑重地回应刘璋道。 嗯?这……什么意思?刘璋一见张松显得如此郑重,又有些神秘兮兮的感觉,也是有些不明所以。谨慎应对?这件事,有那么严重吗? 其实刘璋的想法很简单,这一次就是乌龙事件,虽然没能达成既定目标,但结果也不算差,朝廷的旨意,又不得不遵从,干脆也便既成事实也就是了。可是,张松似乎话里有话,让刘璋疑惑不已。 “子乔此言何意?”刘璋是真不懂张松的意思,好奇地问道。 “主公,愚见当以思应变之策也!”张松还是老毛病,什么话也不直接说破,而是点到即止。 应变?刘璋更糊涂了!他细想了一下,眼下也看不出来会有什么变故啊?应什么变? “请君直言!”刘璋的好奇心是彻底被勾起来了,他有些急切地催促张松道。 “主公,今日之事,庞子训若知,当以何对?”张松依然还是点拨和引导着刘璋,但这一次他却明确地说出了庞羲的名字来! 这其实就是张松的高明之处,他从来都是通过提示和启发的方式,引导刘璋的思路,却从来不直接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这样做,不仅自己可以免受动机之怀疑,刘璋也会觉得很舒服,因为显得什么事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也是自己做主的,虚荣心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庞羲?他会如何?眼下的刘璋,又被张松的暗示诱导了,他的注意力也终于集中到了庞羲的身上,但这一次,刘璋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想不出,庞羲知道这一次出使的结果,会有什么举动。 “子乔,汝以为庞子训当以何对?”无奈,刘璋只得再次向张松询问答案了。 “彼自视甚高,拥兵自重,此番表奏其为益州刺史而不济……岂能罢休?”张松也是有些无奈了,今天的刘璋似乎不怎么开窍,怎么提示也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他便说得更明确了些! 啊!刘璋突然明白了张松的意思!这一次,他表奏朝廷,本来是想加封庞羲为益州刺史,却不料事与愿违,也就是说,他想趁机控制庞羲于成都的计划失败了,本应该是他刘璋有挫败感才是,但在张松的提醒下,刘璋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层,那就是庞羲他一定也会非常失望,甚至是生气! 庞羲不是小孩子,刘璋此举,他肯定也会分析缘由,要不然干嘛平白无故表奏自己为益州刺史呢!相信身为老油条的他,肯定能想明白这其中隐含的阴谋,也就是说,庞羲得知刘璋要表奏自己为益州刺史的消息后,不用多久,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张松出使许都,一走就是小半年的时间,不管结果如何,庞羲肯定是早已经准备应对随时发生的变故了!如果谕旨下来,果然是加封他为益州刺史,庞羲肯定会有所动作,他不可能会束手待毙! 可是,庞羲此人究竟什么样脾气秉性,刘璋太清楚了!如果这次表奏他为益州刺史成功了,朝廷果然加封了他,事情可能还好办,庞羲顶多就是扯皮推诿,最多不遵旨来成都就职,但估计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刘璋表奏庞羲为益州刺史的消息,早已经传播出去,蜀中几乎人尽皆知。庞羲此人,与刘璋一样,非常要面子,虚荣心极强!就算他知道刘璋表奏加封自己有阴谋,也对益州刺史一职非常期待!也就是说,不管有没有阴谋,庞羲其实还是很想当这个益州刺史的!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毫无功劳的刘循被封,自以为功勋卓著的庞羲竟没他什么事,以刘璋对庞羲的了解来看,他一定会恼羞成怒! 而最为关键的是,庞羲一旦被触怒,那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他的手里有三万精锐,驻防巴西郡,本来就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万一这家伙一时冲动,起兵谋反,就像当年赵韪那样…… 刘璋越想越觉得后怕,不禁浑身有些汗毛竖立的感觉!幸亏张松提醒,不然自己还真把庞羲给忽略了!想着有可能会发生的变乱,刘璋有些急了! 其实,刘璋是再一次地中了张松的圈套!这是彻头彻尾的挑拨离间!庞羲其人,虽然真的有可能会如刘璋所想,对自己没能当上州刺史而感到气愤和失望,但却未必会起兵谋反! 张松的目的就是,勾起刘璋警惕心,让他对庞羲先有动作,这样的话,庞羲即使不想造反,也会被刘璋给逼反了!更何况这一次表奏加封之事,庞羲丢了大面子,本来就已经十分失望与愤怒,可以想象,一场大乱,在所难免! 乱,就是张松所期待的,他不怕乱,越乱越好,只有刘璋与庞羲,甚至刘循内斗起来,蜀中大乱,他张松才有机会!凭自己的才智,加上远在许都的曹操暗中配合,蜀人治蜀的政治理想,很快将得以实现! “速召忠辅与辅臣前来!”刘璋思虑了半天,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最后他果然有了动作! 第192章 调兵防范 还是如同以往,高明的张松,并不用多说什么实际的内容,刘璋便完全被其所影响了!果不出张松所料,刘璋深思熟虑之后,竟立刻有了反应,他命令,急召张任与刘璝前来! 张松见状,心里暗自得意,但现在他还不能松懈,因为火候未到,必须继续煽风点火! “主公……意欲何为?”张松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显得很吃惊地问刘璋道。 “庞子训,不可不防也!”刘璋果决地回应道。 “主公!不可!”本来事情就是按照张松所期望的那样在发展,可出人意料的是,张松竟开口劝阻! “喔?缘何不可?”刘璋似乎有些不耐烦,更是很着急,他见张松似乎有反对意见,语气阴沉地问道。 “主公,庞子训统三万精锐,虎踞巴西险要,兵多粮足,不可轻动!”张松装作言辞恳切的样子,谏阻道。 “哼,既如此,则更须防范!”刘璋非但没听进去,反而冷哼一声,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其实,张松这哪里是在谏阻,分明就是火上浇油!他表面上看,好像是在说庞羲实力强,不能轻易动他,可实际上,等于是在为刘璋坚定信心! 本来么,一个臣子,竟然拥兵自重,还兵精粮足,你想干嘛?你的实力越强,对主君的威胁岂不是越大?刘璋身为益州之主,又听张松这样说,心里的火气反而更足了!这一次,虽然明升暗降之计未能如愿,但刘璋似乎却因此下定了要收拾庞羲的决心! 刘璋的想法是,调兵陈列于巴西郡边境,给庞羲以压力,让其不敢轻易有所举动,这样就起到了防备其有异心的作用!刘璋甚至还打算,看实际情况发展,如果到时候条件具备,他还可以逼庞羲就范,干脆免了他巴西太守职务,夺了他的兵权,彻底解除这一隐患! 然而,刘璋虽然生气,却没有丧失理智,这一次他是想收拾庞羲,但却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实力!如今,成都和绵竹,总共驻兵只有一万五千人左右,而庞羲于巴西郡,拥兵三万余,仅从兵力对比来看,如果双方拉开架势,大战一场,刘璋明显是处于劣势的。 但是,刘璋是州牧,统领一州军事民政,他可以调兵!梓潼吴懿,一向对自己忠诚,可以调他的东州兵前来助阵;巴郡严颜,或许也可以抽调一部分兵力,而且,还有江阳军! 刘璋在心底,盘算着自己手里的筹码,最后竟然连刘纬的江阳新军也算在内了!不得不说,这支军队,绝对算是蜀中一支最精锐的力量,士兵训练有素,武器装备先进齐整,刘璋怎么可能不惦记! 但是,这是一支只听命于刘纬的军队,而且现在的江阳郡,形同独立一样,刘璋能调动得了吗?他还真能!别忘了,刘纬本人,可是在刘璋的掌控之中! 刘璋的如意算盘是,逼刘纬写下亲笔书信,加上自己的兵符,应该就能调动这支军队了,而且,只要刘纬在自己的手里,江阳军就得听他刘璋的命令! 心中计定,刘璋这一次显得雷厉风行,张任和刘璝到来后,刘璋布置刘璝领州府一万军,去往梓潼,汇合大将吴懿,共两万兵,陈兵葭萌关,从阆水上游,震慑阆中! 另外,调动严颜兵力和江阳新军一事,刘璋则命令张任去执行! 张任,素来与老将严颜有故交,二人甚至曾有师徒之谊,再加上严颜与庞羲有夙仇,因此,刘璋感觉此次严颜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关键是江阳新军! 刘璋觉得,张任与刘纬的关系,一向不错,由他前往刘瑁府中,劝说刘纬写下书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就让张任凭刘纬的书信,统领江阳新军,沿巴水北进,直抵宣汉,威逼汉昌,从东路对庞羲形成夹击之势! 一旦这样的局面形成,庞羲则将彻底被困在巴郡,插翅难飞!到时候,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庞羲究竟如何处置,看情形再说!总之,必须先下手为强,不能等庞羲先起兵谋反,自己才被动应对! 此时的刘璋,已经不知不觉地认定了庞羲肯定要谋反了,却似乎已经忘记,其实这都是他自己的主观猜测和臆断而已!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只要选择了相信,就会越信越深,连没影的事,也都觉得肯定会发生! 刘璋一番布置后,张任与刘璝便退出了刘璋的书房。刘璝那边暂且不表,只说张任。他其实领受了州牧刘璋的命令后,感到非常为难!自从刘纬被罢黜以来,张任其实也明里暗里地没少关心和打听刘纬的情况,听说他最近迷上了炼制丹药,求长生之术,张任也是为之唏嘘不已! 谁都知道,人一旦沾染上这个,就意味着不可救药!张任为刘纬的遭遇感到同情,也对刘纬如今的堕落和颓废,非常惋惜! 张任从前就一直非常欣赏刘纬,觉得他胸中有大志,其人必会给益州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每每有事端,张任都会站出来为刘纬说话,仗义执言。 上一次,刘纬遭到州牧刘璋的惩处和罢黜,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了,张任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刘纬便已经出事了!而且,张任虽然是一员武将,却心思细腻,他从刘璋带刘璝出巡,却没带自己这一不寻常的现象中,敏锐地感觉到,州牧已经对自己有所提防! 张任这一次,不是不想帮刘纬,而是无能为力!因为,事情发生后,张任就发现,州牧刘璋似乎总是在躲着自己,根本也不给他进见求情的机会!同时,他开始重用和信任刘璝,张任一下子仿佛成了个闲人! 因此,刘纬被罢黜以来,张任虽然屡次想找机会,面见刘璋,为其陈情,却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现实。现在,他又领受了这样的命令,着实为难。 其实,张任完全可以直奔刘瑁府中,按照刘璋所说,武力逼迫刘纬写下书信就行,毕竟现在的刘纬如刀俎下的鱼肉一般,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但张任却不忍心那么做,他想的是,如何劝说刘纬,按照州牧命令行事。 可是,他想来想去,却很犹豫。现在的刘纬,还能给他这个面子吗?事情过去了那么久,自己也没帮上他什么,刘纬还会对自己如同以往那样么?会不会埋怨自己不肯出手相救? 虽然满腹疑虑,但州牧命令不得不执行,而且军情紧急,还得尽快!于是,张任离开州牧府,便直奔了位于成都城内西北方向的刘瑁府邸。 刘瑁为老州牧刘焉三子,尤其是长子和次子死后,他的地位等同于长子,因此在刘焉还活着的时候,刘瑁就非常受重视,他在成都城内的这座府邸,还是刘焉所赐! 这座府邸,可以说是成都城内,仅次于州牧府的第二大建筑群,其规模与豪华程度,自然不用说!刘瑁痛失州牧继承权,又形同软禁,早已没有了什么宏伟大志,于是便把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奢华享乐上来! 我们也说过,刘瑁虽然境遇很差,却很富有,他在绵竹拥有大片田土庄园,每年的收入都十分丰厚!在政治上失意的刘瑁,其实是个真正的大富翁! 同样都是在成都城内,但张任其实从未去过刘瑁府邸,最多曾经路过而已。但今天,当张任来到这座豪华府宅的大门前时,却为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 第193章 张任疑虑 当张任带着州牧刘璋交给他的任务,满心忐忑,来到刘瑁府邸时,却为大门前的景象吃了一惊。因为,他到达时,正好赶上刘瑁府邸的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一车车的上好木炭,正在被运进府中,除此之外,还有些包裹和遮蔽起来的货物,看不出是什么,但很明显分量不轻。刘瑁府中的管家,此刻正站在大门前,手持簿册,一边查验货物,一边登记。除了送货之人,现场还聚集着一些云游方士,似乎也是正在等候进入府中;另外,还有不少路过的百姓,驻足围观看热闹,并议论纷纷。 张任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悄悄观察之下,也便明白了!这些送来的货物,其实大部分都是刘纬炼丹之用的材料和燃料,而那些儒生方士,肯定也是刘纬招募来,陪他一起修炼的江湖骗子! 眼见这一场面,张任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那个几年以前,英姿勃发,胸怀大志的年青人,怎么如今会堕落成了这种样子!张任为刘纬的这种变化,感到惋惜,甚至内心起了一种凄凉和绝望之感! 张任为人忠义,为主尽忠,绝无瑕疵!他的忠心,不是因为刘璋对他多好,更不是因为刘璋是什么英明圣主,而是因为张任自己内心的一种执念:为臣者理应忠心侍主,竭尽全力! 其实张任的这种忠诚,应该属于一种愚忠。不分对象,不论对错,只要是自己的主公,他就毫无选择地尽忠侍奉,的确有些迂腐和执拗了。 但是,张任此人绝非头脑平滑的武夫,他很有眼光,也能着眼未来。所以,虽然他对刘璋很忠心,却也对益州的未来充满了担忧,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川蜀之地早晚会沦入他人之手,这是张任不愿看到的结果。 然而,刘纬的横空出世,让张任突然看见了一丝希望!他觉得,州牧刘璋有这样的后人,益州的未来非常可期,他甚至觉得刘纬此人,将来的功业,一定远超其父祖! 因此,张任的内心开始对刘纬寄予厚望,并在能帮助他的情况下,倾力相助,这也是他为主尽忠的一种另外的表现形式。 但是现在,刘纬遭逢上一次的变故,变成了今天这种样子,张任一想起来,不禁是痛心疾首,他一时间也是有些恍惚了,心也凉了。连刘纬如今都堕落了,益州的未来何在? 张任虽然有些愚忠,但此时此刻,他的三观也开始动摇了,固有的那些教条的执念,也在逐渐崩溃!想想州牧刘璋,他都在做些什么?蜀中百姓免战乱之苦,这才多久,竟然又要动刀兵! 庞羲的问题,张任不是不知道,但他觉得那都是内部矛盾,完全可以试着用其他方式去解决。现在的益州,好不容易获得了短暂的和平,百姓刚刚开始恢复生气,过上两天安稳日子,州牧刘璋就再度动兵,一旦起了冲突,受苦的还不是普遍百姓和士卒? 尤其是刘纬遭罢黜之事,前因后果,张任后来也都了解了,他很快便明白,刘纬这一定是着了某些人的陷害所致,可州牧刘璋却如此决绝,连父子亲情都不要了,让张任也是非常失望! 现在,刘璋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想动用刘纬一手组建的江阳新军去打庞羲,张任更是心灰意冷,他的忠心,让他不得不遵从刘璋的命令,可其实张任的内心对此,是极为抵触的! 尤其是,逼刘纬写下调兵书信的任务,还落在了他的头上,张任产生了一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更是非常为难。 张任来的时候很着急,可眼见刘瑁府邸门前的景象,他在围观的人群中,呆立了很久,感触良多,唏嘘不已!直到货物基本被验收完毕,那些方士也都进入了府邸,围观人群见没什么热闹可看,纷纷散去时,张任这才反应过来! “唉……”张任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登上了刘瑁府邸门前的台阶。 虽然此时张任对刘璋的种种做法,十分反感和抵触,甚至产生了非常大的疑虑,但一向忠心侍主的他,还是告诉自己,州牧命令,必须要执行! “嗟乎!张将军!”刘瑁府中的那个管家,刚才忙得不亦乐乎,一头大汗,刚刚得闲,正验看着手里的簿册,发觉有人登门,抬头一看,竟是张任! 张任可是稀客,他与刘瑁一向没有什么往来,管家虽然认识他,但见张任登门,还是吃惊不小,更是显得有些紧张。 这管家名叫刘成,今年四十多岁,自幼便是刘瑁身边的侍者,两人年纪相仿,几乎是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关系,却情同手足。他对刘瑁,绝对是忠心耿耿,并不是刘璋安插在府中的眼线和密探。 因此,见张任前来,刘成很紧张,正所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张任从来没登过刘瑁的门,如今突然到来,必定有什么原因,也许就是州牧刘璋派来的! 刘成深知主人刘瑁现在的境地,当然也知道,刘纬是怎么成了他的儿子的,自然对张任的到来,感到十分警惕!难道,又要有什么祸事不成? “张将军,小人见礼!”短暂的慌张过后,刘成赶紧下了台阶,来到张任身侧,躬身一礼,“敢问君所来贵事?” “此来,乃奉州牧所令,拜会刘公子!”张任不会转弯抹角,直接便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刘成一听“州牧所令”四字,就是心头一惊,看来自己还真猜对了,今天,准没有什么好事! “请君稍候,容小人通禀……”刘成没敢怠慢,扔下一句话后,赶紧跑进府中,并将此事禀告给了刘瑁。 刘瑁闻听张任来了,还是奉州牧刘璋之令,拜会刘纬,也是惊讶万分!上一次的危机过后,刘纬被他带回府中,一家人也从此团聚在了一起,虽然刘纬总是在胡闹,但起码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州牧刘璋也一直没有来找他们的麻烦,刘瑁以为,今后的时日,可能也就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了,没想到今天突然起了变故! 州牧怎么今天又突然想起刘纬来了?还派人前来,究竟何意?一开始刘瑁也很紧张,生怕祸事临门,但听管家说来者是张任,他不禁又稍稍松了一口气。 张任,刘瑁还是了解的,此人耿直忠义,嫉恶如仇,绝非阴邪小人,而且刘瑁也曾听闻,张任与刘纬之前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因此,来者是张任,这倒是让刘瑁的心里忽然放松了一些。 但是,张任是州牧刘璋派来的,这也让刘瑁担心不已!自己这个弟弟究竟又在搞什么名堂?刘纬都已经这么惨了,难道还嫌不够吗?多年的逆境,让刘瑁的神经十分敏感,只要涉及到弟弟刘璋之事,他都很警惕。 不得不说,刘瑁虽然不是刘纬的亲生父亲,但他现在却早就把刘纬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没有子嗣的刘瑁,突然有了儿子,享受到了原本可望不可即的天伦之乐,他可不想这份幸福那么快就烟消云散! 因此,一向胆小怕事,消极避祸的刘瑁,也不知道是从哪突然来的勇气,竟暗下决心,保护刘纬,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引其至客室……吾更衣后便来!”刘瑁思来想去,让刘成带张任去客厅,他想先会会张任,看看他究竟是何来意! 第194章 闭关修炼 刘瑁让刘成先带张任去客厅,而他自己则去更衣了。古时候的人们,非常注重礼节,尤其是达官贵人,更是特别讲究。这礼节,除了日常所行的礼仪外,服饰穿戴,其实也属于其中之一。 就比如现在的情况,张任来访,刘瑁迎客,那就不能穿着自己的居家服饰,而是要更换礼宾服饰才是得体懂礼。刘瑁是刘焉之子,汉室后裔,正经的贵胄子孙,自己又很富有,因此这一套他也是十分注重的。 但是今天,刘瑁更衣可不仅仅因为礼节,他也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思量一下,一会儿如何与张任周旋!因此,刘瑁回房后,慢慢吞吞地磨蹭了好半天,才换好了见客服饰,到最后,他还犹豫再三,最终一咬牙,于自己的袖中,掩藏了一把匕首! 刘瑁此时,也是有一种豁出去的决心了!如果张任敢对刘纬不利,他宁愿以死相拼,豁出去自己这条老命! 张任被刘成带到客厅,很快便有人奉上新烹香茶,但他此刻哪有饮茶的心思,只小泯一口就放下了,心里惴惴不安。 他这一次来的目的,说好听些是请刘纬写下亲笔信,劝江阳新军服从州府调动,参与巴西之事;说不好听点,其实就是来逼迫刘纬就范,总之,此信,必须要写! 这正是让张任十分为难之处,这件事,怎么开口?真让他武力逼迫刘纬吗?张任肯定不会那么做,否则他就不会一个人只身前来,肯定会带兵来了! 可是,万一刘纬对此前之事怀恨在心,拒不服从州牧命令,怎么办?自己该如何劝说呢?张任坐在客厅内,也是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左思右想,也没个办法。 因此,刘瑁那边虽然很磨蹭,半天才到客厅,张任却觉得并没有等候多久,这两个人都是一肚子心事,愁容不展。 “张将军,久违哉!”刘瑁到了客厅,虽然表情很阴郁,但还是拱手一礼,与张任寒暄道。 “刘公,唐突拜望,张任造次了!”武将就是武将,虽然张任也是在客气,但话却说得非常干脆,掷地有声。 张任此话,含义明显,这一次来,自己恐怕真的是要造次了,可不是跟你客气啊,要不怎么说张任此人耿直呢! “请座!饮茶!”刘瑁显得并不太热情,挥手示意张任入座喝茶,不过也算最起码的待客之道吧。 “茶已尽饮,末将此来,乃为拜望纬公子是也!”张任还真是够耿直的,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喝什么茶,我不是找你刘瑁的,快让我见刘纬! 看到张任如此直接,刘瑁干脆也不兜圈子了,他走到主位,跪坐下来,白眼一翻,斜视着张任,阴郁地问道:“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这本是很寻常的一句问话,你来找人家儿子,当家长的问问要干嘛,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刘瑁这么一问,张任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张任这人,虽然耿直,但让他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还是有些开不了那个口,难道要告诉刘瑁,自己是来逼刘纬写调兵的书信吗? “呃……”张任沉吟犹豫,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么爽快,这个异常的举动,被刘瑁敏感地捕捉到了! 刘瑁在想,张任何时曾如此犹豫过,难不成他这次前来,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才这么为难?不过,刘瑁从张任的表现中,倒是看出,此人念旧情,很明显对刘纬,还是有些下不去手的感觉! 刘瑁这么多年,虽然胆小怕事,消极避祸,但他能在刘璋的眼皮子底下活到今天,也是有其过人之处的,不然,他恐怕早就被刘璋除掉了!刘瑁特别善于观察人心,仅仅从张任的表现中,他便看出了一些端倪,甚至已经有了该如何应对张任的策略! “望刘公,赐某与纬公子一见!”张任思来想去,不知道该如何向刘瑁解释,便还是那句话,他想见刘纬,有什么事,跟刘纬说。 “唉……非吾阻拦,实乃如今纬儿……呜呜……”刘瑁见张任坚持要直接见刘纬,竟长叹一口气,声音哽咽,随后哭了起来! 张任见状,惊诧不已!这……这是怎么了?刘瑁他为什么要哭啊!我也没把他怎么着啊!像张任这样的武将,往往吃软不吃硬,如果对方强横,他们肯定不会服软,但见刘瑁一个大男人,竟然老泪纵横,张任顿时除了疑惑不解外,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刘公……何故如此……”张任突然手足无措,像个犯了什么错误的孩子一样,想要安慰刘瑁,又不知从何入手,便连忙问起其哭泣的缘故来。 “如今,吾亦难见纬儿也!”刘瑁手持绢帕,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这才道明了缘由! 随后,刘瑁为张任介绍了一下刘纬目前的状况,张任听完,明白了刘瑁伤心的原因,跟着也是叹息不已! 原来,现在的刘瑁府邸,有相当大的一片区域,已经属于禁地!不用猜,这片禁地,就是刘纬炼丹的区域,除了他招揽来的那些方士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包括刘瑁也不行! 刘纬的说法是,求神炼丹,应摒弃一切杂俗,心诚则灵!丹房应为净土之地,心不诚之人,一概不能入内,否则会有触怒神灵,降下灾祸之危,也会影响他修炼大业! 对此,刘瑁也只能是听之任之,他疼爱刘纬,也不忍反对,有些过分宠溺他了!现如今,丹房的那片区域内,整日是乌烟瘴气,经常有各种奇怪的味道传出来,有时候都熏得人涕泪横流! 这些还都没什么,主要是刘瑁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刘纬了!他以静心修炼,避免凡尘闲扰为借口,从不见任何人!包括吴氏和他的妻子琪璎,谁也见不到刘纬!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半年之多,刘瑁非常担心,生怕刘纬会出什么意外! 张任听刘瑁一边哭泣,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出了缘由,不禁又是一阵唏嘘,他其实也有些意外,早听说刘纬迷上了炼丹之术,却不曾想他走火入魔到了这种程度! 在张任看来,刘纬这是彻底地疯魔了!炼丹修道之人,张任也不是从来没见过,可是做到像刘纬这种程度的,着实罕见!想着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张任心如刀割,又见刘瑁哭得那么伤心,他的眼圈也有些湿润了! “张将军此来,正可解吾思子之念也!”刘瑁哭了许久,最后终于才慢慢地止住了抽泣,竟忽然这样对张任说道。 刘瑁的意思是,你张任来得正好,如果你能见到刘纬,也算帮我看看他的情况如何,我这个当爹的,实在是太想儿子了!你张任要是能把刘纬从丹房里叫出来,我不仅不会怪你,还感激你呢! 呵呵,刘瑁不简单吧!他用一场真情假戏,直接将了张任一军!也就是说,刘瑁所讲述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很担心刘纬的心情,也是真的,但把这些展示给张任,那就是一场戏了! 刘瑁到现在为止,仍然不知道张任要见刘纬究竟为了什么事,但他其实希望张任能知难而退,不要为难刘纬,因此才演了这场真实剧本的假戏。刘瑁的想法是,不管你找刘纬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只希望儿子不要沾染上麻烦就好了! “呃……也罢,烦请遣人通禀!”张任为难不已,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试一试! 第195章 仙人左慈 刘瑁痛述刘纬如今的种种荒唐举动,想让张任知难而退,却不曾想,张任竟如此执着,虽然犹豫,却还是想见刘纬! 其实张任这人还真有股执着的劲头,除了州牧刘璋的命令,他不得不执行的原因外,听了刘瑁的讲述,张任也开始着实担心起刘纬来,因此他才非要一见。 刘瑁见张任非要见刘纬,也是有点急,连忙问道:“张将军所来,有何要事?” “唉……”张任见刘瑁有护犊心切之意,长叹一口气,随后才细致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哦……原来是这样!刘瑁听了张任的解释,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一半!只是写一封书信给江阳而已,那有何不可!刘纬现在如此境地,也不得不听命行事! “如此……吾与将军同往哉!”刘瑁想了想,干脆,主动担当起为张任带路的职责,其实他也是想利用这一次的机会,见见刘纬! 说走就走,二人起身离开客室,匆匆奔向刘纬的丹房。这刘瑁的府邸非常大,几乎不亚于州府,更何况张任去州府,也从来没去过后府,都是在公厅和书房,对刘璋的府邸究竟有多大也没什么概念,因此身处刘瑁府中,他竟突然觉得,此地比州府还要大的感觉! 穿堂过院,二人终于来到一处院落门前,果不其然,张任还没等靠近此处院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燃烧过后发出的焦味! 这还用想么,肯定是刘纬纠集那些方士在一起炼丹传出来的味道,张任举头仰望,发现院落之内,隐约还有几缕烟尘升腾。 张任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看了刘瑁一眼,示意他去叫门,谁料,刘瑁却犹豫再三,看那样子,似乎是不敢! 张任明白,看来刘瑁在这个门前,估计没少吃过闭门羹,也是有些怕了。张任无奈,只好自己走上前,不轻不重地叩响了院门。 “何人!”敲了好半天,终于有人应门了,是个男人的声音,却肯定不是刘纬。 “吾等有要事,求见纬公子!”张任提高嗓门,大声应道。 “纬公子何人?”里面的人不但不开门,还这样反问了一句。 开玩笑呢吧?你不认识刘纬是谁?张任被对方的问话,弄得哭笑不得,赶紧看了刘瑁一眼。 “乃真虚子也!”一直没敢吭声的刘瑁,忽然冲着院门,高声应道。 “真人仙修,免凡尘之扰,盖莫能见!”里面的人竟然这样回应道。 哦!原来,现在的刘纬,自称真虚子了!都不叫本名啦!张任顿时觉得此事太荒唐了!虽然古代人很迷信,但对于修道炼丹这样的荒唐举动,有识之士还是深恶痛绝的! 怪力乱神,子所不语;六合之外,存而不论!这是圣人之言,毕竟汉代是以儒法治国,因此人们普遍还是对所谓修仙炼丹之事,很是排斥,尤其是有文化的士人。 现下,张任目睹和经历了这一切,感到十分荒唐,心底更是觉得刘纬如今的变化,让人扼腕叹息! “乃州牧所令,汝等敢违抗否!”张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眼见连门都叫不开,有些急了。 随着张任的一声大喝,眼前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走出一个人来,但此人,却不是刘纬。 “张将军,此乃清修之地,不可造次!”来人态度虽然不算坏,但口气却十分严厉。 这一句话,把张任弄得一头雾水!这人他根本不认识,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张任赶紧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这是个清瘦的男人,细眉小眼,面容有棱有角,高颧骨,深深的法令纹。令人称奇的是,此人的年纪几乎是无法判断,红光满面,一点皱纹也没有,却须发皆是雪白! 眼下,此人挽发竹簪,身披鹤氅,显得仙风道骨,气度不凡,尤其是与张任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超然世外,不落凡尘的感觉!不用问,一看此人外貌和打扮,张任便猜到了,这就是所谓的云游方士! “汝……何人也!”不得不说,眼见面前之人气度不凡,张任也是不自觉地把脾气微微收敛,但口气仍然十分生硬。 在张任看来,刘纬的堕落,这些所谓的仙人方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不是他们误导,刘纬怎么会误入歧途,走火入魔!因此,张任对面前之人,十分厌恶和排斥。 “山人左慈是也!”那方士很平淡地自报了名号,却引得张任和刘瑁,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不已! 左慈!竟然是他!他怎么会在成都?最为吃惊的是刘瑁,这里可是他的府邸,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竟然在自己的府中,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左慈,字元放,号乌角先生,是东汉末年著名方士,他的大名,真可谓是如雷贯耳,其戏耍曹操、刘表、孙策等诸侯的故事,脍炙人口,天下闻名!史籍记载,其人有异能神事,说明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时值建安八年,左慈早已名满天下,虽然汉代统治者,对于这类仙人方士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印象,觉得他们是妖言惑众的不安定因素,但迷信的古人,对于真有些奇能异相之人,还是有些天然的敬畏心的! 所以张任和刘瑁,当得知眼前之人就是左慈时,不禁是既惊讶,又有些紧张起来!尤其是刘瑁,他其实更是纳闷,像左慈这样的人物,怎么也跟刘纬混迹在一起了? “原来是乌角先生,刘瑁失敬也!”首先没绷住的是刘瑁,他赶紧拱手施礼,客气地对左慈说道。 张任在一旁,见刘瑁都如此客气,他的气焰也有所收敛。其实,这并不奇怪,别说是在古代了,就是在现代,突然见到一个非常有名的人,哪怕只是个明星,你当时能做到淡然自若,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因此,张任的变化,并不是说他认可左慈这类人的做法,而是一种自然的反应而已,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但是,他今天是来找刘纬的,左慈的突然出现,也改变不了张任的初衷。 “今日,吾奉州牧所令,拜见纬……真虚子,望左先生行方便之门也!”张任拱手,非常糊弄地行了个礼,依然在坚持着要见刘纬。 “知矣!知矣!”左慈摆了摆手,只这般回答道,随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卷书帛来,单手递与张任。 “此……乃何物?”张任没敢接,犹疑地问道。 “此乃真虚子亲笔,盖为将军之所求也!”左慈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解释道。 张任满腹狐疑地接过绢帛,展开来一看,果然是刘纬的亲笔书信一封,最关键的是内容,竟然还真是致书给江阳郡众人的一封信!里面写了自己在成都一切都好,希望江阳新军人等,服从州府命令,听从张任调遣,积极配合等等! 看完书信,张任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到了地上!这……自己还没有说明来意,刘纬是怎么料事于先的?他竟然早就把书信些好了? “纬……呃……真虚子何知吾之来意?”张任惊讶之余,赶紧向左慈求证道。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真虚子潜心修炼,已颇有所得,盖免凡尘俗扰,仅以此书,致意将军,盖求好自为之也!”左慈故弄玄虚,根本没解释原因,把这件事的神秘程度,又加深了一层! 听了左慈的话,张任不禁是愣在当场,他内心疑惑,难道所谓仙人真的存在?否则,又怎么会料事于先,这……也太神了吧! 第196章 小人之心 递上刘纬亲笔书信后,左慈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转身便走进了丹房所在院落,院门也随之而再次关闭起来,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而张任和刘瑁,则被刚才发生的诡异一幕,惊得愣在当场,许久没缓过神来! 尤其是张任,他双手捧着刘纬的书信,一个动作僵持了很久都没有变化,因为他对刚才发生的那神奇一幕,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趟前来,张任没能见到刘纬,心中还是颇觉失落,虽然他知道,现在的刘纬已经是走火入魔,早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但出于朋友或兄弟般的情谊,张任其实还是很想见刘纬一面的。 刘瑁则是更加遗憾了,他也是许久未曾见过刘纬了,虽然同在一个府邸中居住,刘纬却把自己与世隔绝起来,连他这个父亲都见不到,也是担忧不已! 不过,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张任还得远赴江阳调兵,也不便久留,缓过神来后,揣书信于怀中,便向刘瑁告别离去了。 谁料,张任才出了刘瑁府邸,刚要上马,有两个神秘兮兮的人立刻上前来,拦住了他! “张将军且慢!”其中一人,嗓音有些尖利,张任转头一看此人面貌,没有胡须,便知道了,肯定是州牧内侍! “汝等何事!”张任心生反感,口气十分不好地反问道。 “书信何在!”那内侍也很不客气,竟伸出一只手,直接向张任讨要起来! 张任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也早就被这些刘璋派来的眼线盯住了!眼下,对方竟然直接向自己讨要刘纬的亲笔书信,可见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这些家伙也是了如指掌! “为何如此?”张任语气十分不满地再度问道。 “书信应呈州牧阅,方可用之!”那内侍态度也很生硬,不耐烦地解释了一句。 哼!张任顿时心头火起,同时也是失望不已!这封书信,是左慈交给他的,其中内容,也只有张任自己知道,刘璋肯定是不放心,让眼线们现场缴获这封书信,必须呈给他先来验看,刘璋是害怕其中有不轨或暗通的内容! 刘璋这么做,的确是出于谨慎,倒也无可厚非,但是此举,等于是向张任宣告:他刘璋也不相信你张任,否则,又何须如此呢!张任领会到了这层深意,当然失望透顶!他忠心耿耿服侍的主公,竟然不相信自己,怎能不失落? 看几名内侍的意思,是要让张任当场交出书信,这可是在刘瑁府邸的门口,张任才刚刚出来,便如此迫不及待,分明是担心张任持有此书,会寻机掉包替换! 失望!太失望了,张任的内心起了一阵寒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交出了那封书信! “张将军,汝随吾等同去!”岂料事还没完,那内侍,竟然让张任也一同去见州牧刘璋! 张任此时,是一点心力都没有了,失望透顶的他,已经懒得反抗,更无须表达什么异议,便麻木地随几名内侍,又返回了刚刚才离开不久的州牧书房。 书信被呈交给了刘璋,他展开于书案之上,反复阅读,细细斟酌了许久,似乎是没看出什么异常。随后,他又把书信交给张松,让他也来检看一下。 张松接过书信,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这可是个斩草除根的机会啊!不得不说,我们的汉字,博大精深,自成体系,真可谓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与创造,但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容易产生歧义! 往往一个字或者一句话,不同语境,不同理解角度,都能分析出许多种不同的含义来,因此,在以往历史上,曾屡次发生因文字而获罪的惨剧,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所以,张松信心满满地接过书信,他觉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己深通文略,故意在一封书信中找茬挑错,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也就是说,张松即使是到现在,害刘纬之心仍然未泯,虽然刘纬已经被他整得很惨了,但只要有机会,张松还是想要斩草除根! 可是事与愿违,张松接过书信,反反复复地验看了好几遍,却一点毛病也没挑出来,他甚至连里面的每一个字都细细斟酌过了,却一点多余的意思也没发现!整封书信,所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责令江阳郡人等,一定要听从州牧刘璋的调遣,不得违抗! 可真是咄咄怪事,刘纬这小子,难道被整之后,真的变得如此乖顺了?竟一点也不记恨州牧,一点想利用这次机会翻盘的心思也没有? 张松验看书信许久,足足一刻钟还有余,一直眉头紧锁,表情凝重,却迟迟没有结论,刘璋等得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便开口催促道:“子乔,可有疑点?” “盖……未有也!”张松不甘心地把书信又交还给了刘璋,情绪不高,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信,的确没什么问题。 “既如此……辅臣……”见张松也没看出书信有什么毛病,刘璋便放下心来,转而又面向张任。 “谨遵令也!”张任大声而又斩钉截铁地突然回应道。 张任其实早已经是不满到极点,他觉得刘纬并没有什么鬼蜮伎俩,自己也是忠心耿耿,却被像防贼一样地提防着,刘璋他们也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如此回应,其实也是暗中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有些赌气的成分,张任的意思是,你刘璋也不用说什么了,我都明白! “呃……甚好……持符也……”刘璋被张任此举弄得一愣,随即便也没叮嘱张任什么,取来军符,连同书信一起交给了张任。而张任,接过这些,深施一礼,转身便大步离去了! “主公……张将军,似有怨怼之意!此番领江阳军,可妥乎?”这一切,张松都看在眼里,他连忙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无碍,彼向来忠勇,况仲兴在手,可保无虞……”刘璋沉吟一下,摆手回应道。他的意思是,只要刘纬在自己的掌控中,无论张任,还是江阳军,都掀不出什么大浪来! 张任出了州牧府邸,连家都没回,骑上马,便奔出成都,踏上了去往江阳之路。雷厉风行,是张任一贯的做事风格,但是这一次,他急于离开成都,却不仅为此,而是心里实在厌恶到了极点!成都乃虎狼窝也,张任想起当初自己劝诫过刘纬的这句话来,不禁觉得自己当初的这个论断,真是太对了! 张任骑马,于陆路赶往江阳,三日后抵达汉安,凭州府符传,倒是一路畅通无阻,即使进入江阳郡范围,也是如此。要说张任此人,还真是颇有胆略,竟连个随从也不带,更未带一兵一卒,便来到了江阳!他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调兵,张任难道就不怕江阳郡人等不服调动,甚至扣下他作为人质吗? 其实,张任巴不得会如此!如果江阳军不服从调动,正好遂了张任的心愿,他不想擅动刀兵,更为州府小人,利用刘纬的军队,搞阴谋诡计的行径而不齿! 还有,如果江阳郡真的扣押了他,张任更是求之不得!成都那个破地方,张任现在一想起来就够了,他还真不太想回去了,如果被扣下,正好不用回去! 因此这一路上,张任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却一点也不担心!一向忠心耿耿的张任,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经历了这一切的一切,其实他的内心,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 第197章 法正之愁 自从刘纬遭禁以来,江阳郡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了,原因无外乎两个,一是这里不受州府管制,形同独立;二是因为,按照当初的约定,江阳需要维持现状,所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句维持现状,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相当难的!刘纬是江阳的主心骨,现在他不在了,法正勉为其难,担当领头人的重任,一直苦苦支撑,却也独力难支,有些力不从心! 江阳郡的繁荣,刘纬居功至伟,他卓越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法正虽然足智多谋,治政能力也不差,但与刘纬比起来,却还是有所差距,因此,仅是守成,都很困难,更别提继续开拓进取了。 法正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很多,别的倒还好说,其中最难的,就是如何拢住人心!刘纬在时,因为他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个人魅力所致,这仿佛就不算是个问题,但现在他不在了,时间一久,这个问题便凸显出来! 其实,当初法正的决策是正确的,保住刘纬的性命,保住江阳的基业十分重要,而且这二者是紧密相关的!也就是说,只有江阳郡的实力仍在,刘璋才不敢杀刘纬;而保住刘纬的性命,江阳才有希望! 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刘纬重归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便有许多人开始非议当初法正的这一抉择,他们认为,当初在汉安,如果能一鼓作气,拿下县城,救出刘纬,何至于今日? 持有这类想法的人很多,一部分百姓,甚至官员,而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甘宁!甘宁对刘纬,忠心耿耿,这不容置疑,他这一辈子只服刘纬一个人,如今,刘纬不在了,他也是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于是这口怨气,甘宁便全都发泄到了法正的头上!他认为,之所以迁延日久,刘纬还是不能获救回归,原因就是法正当初的决策失误! 为此,甘宁没少在明里暗里让法正难堪,他这个人的脾气很直接,有什么不满可不藏着掖着,背后议论的时候少,当面指着的时候多!尤其是刘纬遭难后,甘宁不知何时开始,还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每喝必多,喝多了就去找法正的麻烦,甚至有一次,他醉酒后,竟直接带着三湾水军,杀到了江阳城下,说是要找法正讨要说法,差一点就攻城了! 当然,这件事在甘宁酒醒后,也便作罢了,并没有演化为激烈的内斗冲突,但是,也足可见法正身上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对甘宁,法正也是无可奈何,无法可制!他没法教训甘宁,因为一旦逼急了,甘宁随时有可能带着江阳水军,另立门户,这个贼匪出身的家伙,可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而法正,担负着为刘纬看守基业,保证江阳郡不乱、不散摊子的重任,对甘宁,他只能是忍耐加好言安抚,即使心里憋屈,也得忍着。甘宁如此为难他,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不怎么样!比如张翼和张嶷,这俩人可是最早就开始追随刘纬的功勋之将,他们虽然比甘宁懂事理,但现在也似乎是太过于懂事理了!法正治理江阳期间,无论什么事,与他们商量,两人都显得十分懈怠,总是一句话:孝直先生自便即可! 也就是说,张翼和张嶷二人,表面看来是配合法正的,可实际上却是消极怠工,对此,法正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此二人也绝非故意,而是因为见刘纬获救无望,没有了心气。 二张是江阳新军的主要将领,他们俩懈怠了,那江阳新军的状况如何呢?别说,还凑合!因为陈式这员小将,与众人不同,他倒是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每天带领和督促新军将士日常训练,还时常鼓励士气,基本维持了新军原貌。但是,失去了二张的配合,陈式一个人也是有些独木难支,江阳新军的面貌和素质,较之前刘纬在时,还是有了些退步! 除此之外,无当飞军的统帅孟优,在刘纬出事以后,也是心存杂念,蠢蠢欲动!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纬在时,还能恩威相济,驾驭得住孟优,但法正可是真的管不了他!最近这一段时间,法正接到密报,说孟优正暗通朱提孟获,书信往来频繁,大有再度反叛,引无当飞军投奔南中之嫌疑! 对此,法正也只能是命令陈式提高警惕,加强各处关隘驻防,警惕孟优有可能的叛逃,而其他的,他却无能为力! 值得一提的是,刘纬出事以后,张虎统领的锦衣卫,彻底转入地下,暗中活动,组织依然还在,不仅没有萎靡不振,反而发展壮大起来!如今的锦衣卫,总人数不下千人,卧底暗探遍布蜀中,甚至已经辐射到了荆州、汉中和关中! 当初刘纬给了张虎大量的组织经费,让他发展锦衣卫情报网,但这笔经费就算再多也有用尽的一天。张虎这家伙可真不简单,他在各地开办的酒肆、客馆,虽然主要功能是情报站的作用,但实际经营也有收入,另外,那些乔装成游商的锦衣卫,也能通过做各种生意赚钱,因此,张虎的经费不但没有减少,还与日俱增! 这些看来应该是好事吧?对法正而言却不是!因为张虎根本就不服从法正的命令!当初,锦衣卫成立之时,刘纬就明确过,这支队伍只听从他本人的调遣,其余人等,概不可干涉!如今,刘纬不在,张虎竟以此为借口,不服从法正的统属,自行其事,给法正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就比如上一次,张虎自作聪明,也没跟法正商量,暗中派锦衣卫与被囚禁中的刘纬取得联系,却不曾想事不周密,暴露了,差点害死了刘纬!法正知道以后,痛斥了张虎,可他呢,不疼不痒,该怎么干还怎么干!眼见张虎和锦衣卫如此任性妄为,法正更是无可奈何,他真怕哪一天,这些家伙会再度陷刘纬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为以上种种,自从代理了江阳太守以来,法正苦苦支撑,心力交瘁,吃不安稳,睡不踏实,不到三十岁的他,已经是双鬓斑白,面色无光,还落下了心口痛的毛病!挨累受苦不怕,法正此状主要是因为发愁所致! 法正发愁的是刘纬不在,拢不住人心,这样下去,江阳郡早晚得散摊子!刘纬出事这才一年时间,如今的江阳就已经开始出现衰败的征兆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恐怕不用几年,州牧刘璋都不用出手,江阳郡自己就乱套了! 此时的法正,刚刚处理完繁杂公务,稍稍得歇,但他的内心中却是百感交集,烦躁不已。法正背着手,呆立于郡府公厅窗前,虚望着窗外那已经微微发红的秋叶,不住叹息!突然,一阵隐痛由心间传来,法正痛苦地捂着胸前,豆粒大的汗珠滴落下来,另外一只手赶忙扶住窗棂,这才没有倒下! 主公!你何日才能归来,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法正悲戚地暗暗念道! “太守……汝何恙哉?”就在此时,有一名郡吏进入公厅,正好看见法正病痛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并关切地问道。 “无碍……吾曾屡次言过,余乃行太守事,不可呼为太守也!”法正稍稍得以缓解,便连忙对那郡吏叮嘱道。 “诺……”那郡吏自觉失言,赶紧拱手应道。 “何事?”心口痛也就是一阵,过去了之后,法正逐渐恢复了平静,这才问及来人何事。 “禀……孝直先生,张将军求见!”至此,那郡吏才道明来由。 第198章 机会来了 法正代理江阳太守以来,一直尅励勤勉,而且自己的位置也摆得很正,他曾反复告诫江阳人等,自己只是代理太守之职,不可称呼他为太守,不过时间一久,加上法正也的确在做一名太守应该做的事,总有人会失口叫错。 对此,法正不厌其烦,每次都刻意纠正叫错之人,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大家坚信,刘纬早晚会回来的,江阳太守一职,要永远给他留着! 闻听郡吏来报,说张将军求见,法正一时疑惑,哪个张将军?难道是张翼或张嶷? “伯岐将军乎?伯恭将军乎?”法正看着那名郡吏,疑惑地问道。 “非也……乃州府奋威将军张辅臣哉!”那郡吏连忙解释道。 什么?张任来了!他来干什么?法正听了郡吏的话,立时惊讶不已!一年了,江阳郡就好像一处桃花源,几乎与世无争,州牧刘璋毕竟曾向天盟誓,因此也算遵守承诺,一直也没找江阳的麻烦。因此,这一年以来,江阳郡虽然不比刘纬在时那样的景象,却也平安无事。 可是今天,突然闻听张任到来的消息,那感觉就好像一粒石子丢在平静的水面上,霎时激起一片涟漪,法正隐约觉得,江阳平静无事的日子,似乎是到头了! 一年了,州牧刘璋都没有什么动作,如今张任来了,肯定要发生什么大事!法正无需多想,仅凭直觉,立刻便做出了判断! “彼引几何军马前来?”闻听此讯,法正也紧张起来,表情都有些狰狞,连忙问道。 “仅其一人耳……”那县吏见法正如此大的反应,看着都有些吓人,怯怯地回应道。 噢……他自己来的?那就没有什么危险了!看来张任此来,必有其他目的,不过,究竟是为何呢?法正的脑海中不禁开始做出种种的设想。 法正的第一感觉,来人是张任,这就是个不同寻常的信号!如果州牧传达一般的敕令,派个内侍或者府官前来也就够用了,如今,却派了奋威将军,大将张任前来,看来此事来头不小哇! 而且,张任此人,法正是了解的,他与刘纬的关系非同一般,既然是派他前来,必有与刘纬相关之事! 难道主公出事了?法正想来想去,突然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了!他猜测,刘纬可能出事了,刘璋派张任前来,无非就是利用他曾与刘纬关系不错,为安抚江阳的目的!关键是,刘纬究竟出了什么事,难道是……死了? 法正胡思乱想着,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如今的江阳,平静的表象下却暗流涌动,一旦刘纬真的死了,不仅自己的理想和大志再无从实现,就连江阳的局面他法正也控制不住了! “速请来见!”法正不敢多想,再说,自己瞎合计也没有用,还是应该先见见张任,看他究竟是何来意! “唯!”那郡吏领命离去,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张任被其引来,法正一看张任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刘纬真的出事了? 此刻的张任,风尘仆仆,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是沾满灰尘,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日夜赶路,此行很急,根本无暇顾及外表如何。那他这么急,意味着什么? “辅臣将军,此来何故也!”法正一时心急,连寒暄都省去了,一见张任进来,都没请座拜茶,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张任也是直脾气,不拘礼节,因此法正如此表现,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拱手一礼,回答了法正的问题。 “孝直先生,末将此来,乃为调兵耳!”张任直言不讳,直接道出了此来的目的。 “调兵?”法正听张任这么说,倒是稍稍心安了一些,看来刘纬并没有出事,是自己想多了,但调兵又是怎么回事?调哪的兵,要干什么? “此乃纬公子亲笔,请先生阅之!”张任见法正疑惑,连忙取出怀中的书信,交于法正。 听说是刘纬的亲笔书信,法正是既高兴,又放心了!他放心的是,既然有刘纬的书信在,说明他起码还活着,没出什么事;他高兴的是,一年了,自己与刘纬没有任何直接书信往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刘纬的手书! 法正略显激动地接过那封书帛,赶紧展开,细细阅读起来,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由一开始的兴奋与激动,逐渐变得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刘纬书信中的内容,就是要告诉法正和江阳人等,一切听从州府调遣,不得违抗,而且言辞十分决绝,似乎不容违抗!法正疑惑的是,主公怎么会在信中这样写呢? 法正先看了张任一眼,随即,又再读了一遍这封书信,他其实是抱着侥幸心理,想在其中找到刘纬传达某种信息的暗示,可是翻来覆去,就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这就是一封看起来很寻常的调兵手令,当然,刘纬现在已经不是江阳军的统帅,叫手令不合适,只能说是书信。 一时间,法正有些灰心丧气,他都能想象得到,这封信,肯定是刘纬被逼无奈之下才写的,因此才显得如此乖顺,谨遵州牧命令的样子,这还哪是原来的刘纬?分明就是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刘纬的如此境遇,让法正心痛不已,他的胸口,又隐约有些疼了起来。 “孝直先生,此乃符节,请允某调兵出征!”见法正愣在当场,张任有些心急,随即又出示了调兵的虎符,想让法正配合他点兵出征! “敢问辅臣将军,此番调兵,何往哉?”法正无奈地卷起书帛,好生收了起来,却没理会张任急于调兵的请求,反而这样问道。 张任也是有些过于心急了,江阳新军如此特殊的情况,岂能是一封手书,一枚虎符就能调动的?他还是想得有些简单,或者说,他压根也没多想。张任对于此次出征巴西郡,内心其实是抵触的,自然对于很多细节,他都没有详加考虑,只是麻木地在完成任务罢了,根本没有走心! “呃……此番乃率兵往宣汉所去也!”法正一问,张任也觉得似乎应该解释一下,便没有保留地告诉了法正。 宣汉县?法正一听这个地方,突然心头一动!按理说,现在的益州,最大的敌人仍然是张鲁,另外荆州刘表也是虎视眈眈,还有就是要防备南蛮造反,如果真有什么战事,也是应该奔这三个方向才对,怎么会调兵前往宣汉? 宣汉县就是今天的四川达州,那里属于巴西郡与巴郡接壤之地,因为离巴西郡治所阆中较远,却离巴郡很近,庞羲对那里也不怎么顾及,而严颜又插不上什么手,因此算是个三不管地带。但那里毕竟名义上是划归巴西郡管辖之地,州府竟然调兵要进入巴西郡,这很明显就是要针对庞羲啊! 法正虽然是个外来人士,并不是蜀中之人,却也对蜀中的情况有所掌握,庞羲此人拥兵自重,呈割据自立之势如此明显,法正又怎么会不知道!看来这一次,州牧刘璋是下定了决心,矛头指向庞羲了!怪不得之前他听说刘璋上表举荐庞羲为益州刺史,原来竟是为了要收拾他! 无需张任多说,精明的法正就已经对局势有了判断,他觉得刘璋此举,无异于是自断手足,不自量力!收拾了庞羲,难道真的对你刘璋有好处吗? 得出此判断,法正的心中不禁燃起了希望,因为他看到了机会!一次可以让刘纬解脱囚禁,重归江阳的绝佳机会! 第199章 宣汉之变 益州就要起内乱了!很好!太好了!法正此刻的心态,居然与张松和曹操类似,他竟因为刘璋与庞羲将要起冲突,内心突然兴奋起来!当然,法正的目的,与曹操和张松不同,他的想法是要救出刘纬,而不是趁乱渔利,但是,只要乱,法正就有机会了! 庞羲是什么人?他是东州士人的领袖,而州牧刘璋统治益州的基础又是哪些人?正是这些东州士人!没有他们,益州大族联合起来反对刘璋,他能坐得稳自己的位置吗? 诚然,东州士人,也不完全都听命于庞羲,就比如大将吴懿,他还是对刘璋比较忠心的,因此表面看来庞羲的存在似乎可有可无,甚至他居功自傲,拥兵自重,反倒让刘璋厌恶了! 可实际上,一旦庞羲被收拾了,也就意味着东州集团势力被打压,至少势头顿挫,此消彼长,益州集团就会趁势崛起,今后,恐怕他们就成了蜀地置于主导地位的政治势力了,到时候刘璋失去了强有力的外援,还不得完全听凭这些人的摆布? 愚蠢,真是够蠢的!法正思来想去,只能对刘璋给出这样的评价!那么他看见的机会,究竟在哪?只是乱,就够了吗?就能救出刘纬了吗? 法正的构想是,这一次,一定要通过各种手段,促使刘璋与庞羲真的火并起来,从双方实力对比来看,州牧刘璋最终获胜至少有七成以上的胜算,但是,即使胜了,也必定是两败俱伤,蜀中的这一次内耗,恐怕比之前赵韪叛乱时还要严重!到时候,益州实力被大大削弱,刘璋的手里没有了生力军,为了坐稳位置,他还能依仗谁?当然只有江阳新军! 如果刘璋只能仰仗江阳新军保卫川蜀和他州牧的宝座,那么就等于受人辖制了一样!到时候,江阳人等再提出让刘纬出山,统领江阳新军的要求,他刘璋敢不答应么?至于再往后,该怎么办,那就由主公刘纬来决策吧,至少先把他救出来再说! 法正心中的这份计划,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一切努力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救出刘纬,让他恢复自由!不过,这个计划执行起来,变数太大,有太多未知和不可预料的可能,如何把握好这个度,十分重要! “既有纬公子亲笔,江阳人等,愿听凭张将军调遣!”沉吟再三,法正突然下定决心,一口答应了张任的调兵要求! 其实,张任刚才见法正很犹豫,还以为这件事十有八九要泡汤,如果江阳郡就是不服从调遣,他张任只身前来,也是无可奈何的。没想到,法正竟然这么好说话,居然真的同意了! 张任没缓过神来,有点不敢相信事情竟会如此顺利,法正答应之后,却立刻就带张任一起去点兵了!兵贵神速,既然要干,那就痛痛快快的! 也就是在张任到达江阳郡的第二天清晨,江阳新军步军加水军一万人,浩浩荡荡地由水路向东北挺进了,走的还是上一次刘纬支援巴西郡的那条水道,路过江州城时,他们甚至都没有等候严颜,就直接杀向了宣汉县! 蜀中水网密布,因此乘水师战船走水路,行军速度很快,三天后,大军就抵达了宣汉!因为这里只是巴西郡的一处小县城,又地处偏远,庞羲根本没有在此驻扎守军,所以,张任和法正率军抵达时,宣汉县长就立刻命人开城献降了! 说是投降,其实也不恰当,毕竟张任统兵前来,是奉了州牧刘璋的命令,如果宣汉县长敢于抵抗,那才真的是反叛!虽然宣汉县是巴西郡内的一县,但也是益州的地盘,不听州牧的哪行? 张任知道,这一次陈兵巴西郡边界,威吓庞羲的成分更多,未必真的能打起来。如果庞羲知难而退,主动向刘璋承认错误,一改从前骄横跋扈的态度,刘璋也就会原谅他,毕竟此二人还有亲戚关系,庞羲也是有功之人,刘璋不会太为难他。 另外,从张任个人的意愿来看,他也不愿意益州再度生乱!张任虽然是武将,上阵杀敌原是本分,但他爱兵如子,也体谅百姓疾苦,因此张任不忍见蜀中好不容易获得的和平稳定局面,就这样遭到破坏,黎民百姓再度遭受战乱之苦。 所以,顺利占据了宣汉县,刘璋交给张任的任务已经达成,此时的他,不禁是松了口气。就在江阳新军顺利接收了县城后,张任下达命令,就地扎营,待机而动。 宣汉县城,位于渠江上游,群山环抱,风景奇佳!三国时代,这里虽然地处偏远,汉蛮杂居,却也是一个著名的风景名胜区!因此,张任在率军顺利占据这里以后,完成了任务,也是清闲下来,有了观景的闲情逸致! 当然,张任不是出城去游山玩水,而是站在宣汉县城墙上,眺望远处群山之秀美,初秋之盛景,心中不禁很是惬意和舒畅!他虽然是一名武将,却可以算是名儒将,也就是说,张任文采不差,也对自然景观有独到的欣赏眼光,此时的他,真有想吟诗一首的冲动! 然而,就在张任好不容易能融情山水,暂时忘却心中烦忧,正酝酿佳句之时,忽然不经意地一撇,却突然看见原本停泊在渠江码头上的甘宁水师舰船,竟然解缆起航了! 这……怎么回事?张任赶紧向那个方向远眺过去,刚才那些闲情雅致,立时烟消云散!自己已经下达命令,让江阳新军原地驻扎,等候指示,怎么水军出发了! “孝直先生!孝直先生何在!”张任有些急了,连忙转头看向城内,并大声呼叫着! “张将军,法正在此!”没叫几声,张任只见法正也登上了城头,正款款而来,胜似闲庭信步,就好像没事人一样! “水师何故异动!”张任几步来到法正面前,用质问的口吻,立刻问道。 “非异动,乃吾之所令也!”法正竟不慌不忙,捻着自己的胡须,微微一笑,这样解释道! “嗟乎!吾乃统帅,汝安敢擅权哉!”张任一听法正这话,立刻就怒了!本来么,虽然江阳新军一直都是法正在统帅,可现在毕竟是他张任持兵符在指挥,你法正怎么能越权呢! “呵呵……”谁料,法正也没跟张任置气,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水师……何处往哉?”见法正也不解释,张任赶紧追问道。 “乃赴汉昌也!”法正还是刚才的动作,手捻胡须,镇定自若地回答道。 “何哉!”张任此时是既惊讶,又愤怒!水师去了汉昌,那里可是驻扎有重兵之处!最关键的是,那里可不像宣汉县这么偏远,而是庞羲真正的势力范围,一旦江阳新军奔赴汉昌,岂不是要逼庞羲举兵造反吗! “胡……胡来!速速传令,止住水军!”张任非常紧张,生怕此举会激起无法预料的变故,连忙下达了自己的命令,可是……哪有人听他的啊! 此番张任调动江阳新军,并不想来硬的,因此只身一人到的江阳,之前这一路上,江阳新军看起来还都听从他的调遣,可刚才,这帮家伙竟然敢公然违抗命令,擅自行动,而现在,自己的命令下达,也没人有任何反应! “州府兵符在此,违令者斩!”张任见根本没人听他的命令,连忙高举起手里的虎符,大声宣告道。但他不这样还好,一这样做,城头众人竟然一齐对他怒目而视! “拿下!”只听法正一声号令,几名膀大腰圆的壮汉突然冲了上来,没几下就把张任捆了! 第200章 进攻汉昌 张任此人是蜀中年轻一代将领中,武艺出类拔萃的!但还是那句话,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法正其实早有准备,搞了个突然袭击,张任措手不及,还没等反抗就被拿下了! “法正!奸邪小人!”张任被捆,心里是又悔又恨,更是暴怒,竟开口大骂起法正来!在古代,直呼姓名是极其无礼的,可见张任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豁出去了! “呵呵……押解下去,好生看管!”谁料,法正压根没理会张任的辱骂,直接下令,让那几个大汉把张任带下去。 “蠢材!此举必激起蜀中大乱,汝等此举,伤天害理也!”张任在被带下城的过程中,拼命挣扎,大声喊叫着,他的意思很明显,一旦战乱,受苦的还是百姓,你法正真的忍心看到发生这样的惨剧吗? 然而,法正一言未发,一直保持了沉默,也不再看张任,远眺水军离去的方向,暗自叹了口气。张任所说的道理,法正怎么会不知道?他胸怀天下,又怎么会不怜惜百姓,但此一时彼一时,看待事物,也得分时局! 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并起,汉廷衰微,无力为继,战乱甚久,民不聊生!目睹过战乱带来的破坏性影响,法正又怎么不知道战争伤害的其实是普通百姓?然而,要想结束这样的乱局,让天下之民从此都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就必须有人能站出来,一统天下,恢复治世! 而刘纬,正是那个法正寄予厚望之人,现在却被囚禁,为了能救他,法正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即使这一次蜀中内乱,无数士兵和百姓又要牺牲性命,但为了今后天下的长治久安,此时的法正也是豁出去了! 其实,刚才离开宣汉出发的,并非只有甘宁水军,还有二张和陈式统领的步军五千,也在船上!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出征,法正竟然把孟优的两千无当飞军也带来了!刚才,他们领受法正命令,已经由陆路出发,也是直奔汉昌方向! 要说这事也挺奇怪,没仗可打的时候,孟优和无当飞军颇有要私返南中,与孟获沟通的嫌疑,可是一旦有仗可打,这些家伙竟一个个嗷嗷直叫,士气甚旺!法正一开始还担心他们不听从调遣和命令呢,到头来也是白担心了一场! 要说原因,也很简单,江阳新军也好,无当飞军也罢,他们的心中都对刘纬无上崇敬,刘纬不在,这些人自然是各有各的想法和打算,可这一次出兵,为的是救刘纬,这些人便根本不用动员,个个奋勇当先! 为此,法正也是颇为感慨,自己的主公刘纬,不但军政能力都很出色,还有如此的个人魅力和领袖气质,这岂是一般人所能具备的?就冲这人心所向,将来他必成大业,自己绝对是跟对了人! 汉昌这个地方,我们并不陌生,上一次张鲁大军兵分两路,其中张卫统领的那一路人马,穿过米仓道后,就是攻占了汉昌县。当时的守将高沛,没能抵挡得住,幸亏刘纬及时率兵援救,这才在最后,伏击了张卫大军,顺利收复了汉昌! 如今的汉昌城,可比上一次强多了!击退张鲁大军后,无论是州牧刘璋,还是太守庞羲,都对这个地方重视起来,花费巨资,修造关隘城墙,以防止张鲁将来再度攻陷此地。因此,现在的汉昌,城墙坚固,防备森严,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军事要塞! 这里的守将,依然还是老熟人,破虏将军高沛!当然,他这个官职也是后来加封的,不过,他官虽然升了,但手下统领的人马,依然还是一万人。 一万人,守卫一处城高池深的军事要塞,其实真可谓是固若金汤了,江阳新军加上无当飞军,总共一万多一点,他们能打得下汉昌么?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因为法正给甘宁等人下达的命令是:围攻汉昌,能打下来就打,打不下来就围!只要造成一种州府大军势在必得的假象,让庞羲紧张起来,就达到目的了! 法正的谋划是没有错的,但他低估了江阳新军和无当飞军的决心,许久无仗可打的他们,早就憋得手痒心痒,几乎每个人都摩拳擦掌,想一鼓作气,拿下汉昌,志在必得! 甘宁水军,沿巴水,溯江北进,一昼夜之后,便抵达了汉昌城下!守将高沛,听说有军队由南方而来,也是惊诧不已!在他看来,能威胁到自己的,也只有上两关北边的张鲁,从来没想过南边竟然也会出问题! 高沛此刻,正站在城头,他一边下达了备战的命令,一边举目眺望,试图分辨,来者究竟何人!当他看到巴水之上,那密密麻麻的数百艘战船,也就猜到了,来者肯定是江阳新军!如若不然,蜀中谁有如此多的战船? 江阳新军来此作甚?高沛是惊诧不已!他事先没有得到任何对方进兵的消息,更不知道同是自己人,为何他们会陈兵汉昌!于是,高沛打算派出使节,去往对方阵中,询问个究竟。 岂料,对方竟没有给高沛这个机会!江阳新军下了战船,来到汉昌城南三里,竟立刻开始集结成阵,看那架势,似乎准备马上攻城了!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高沛远望着这一切,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没缓过神来! 其实,高沛的心里,多少对江阳新军有些好感,上一次,他与这些人并肩作战,说是战友也不为过!高沛也是万万没想到,当初的战友如今竟然就要刀兵相见了,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攻打汉昌? 如今的刘纬,早已经被罢黜和囚禁起来,这件事高沛当然知晓,但目前江阳新军是何人统帅,高沛就不知道了!他实在搞不懂,今天这一切发生的真正原因! 高沛毕竟统兵多年,经验丰富,他的应变能力还是不错的!既然无法参详对方的来意,那就先打吧,谁怕谁?如今的汉昌,实力雄厚,即使是江阳新军,我也不怕!高沛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开始指挥自己的士兵,于南城头列阵,准备迎战! 岂料,就在汉昌守军刚刚进入城头,列好了阵势后,仅刹那间,高沛便听得耳畔传来一阵号角声,随即,江阳新军阵中,推上来几个奇怪的大家伙! 投石机!高沛一眼便认出了此物,顿时紧张起来!他早就听说了,江阳新军的投石机非常厉害,而最关键的是,这东西,还有“专利权”,除了江阳新军外,其他人根本没有! 这一次江阳新军出征,只带了五台投石机。虽然刘纬发明的投石机可以拆卸成零件携带,相对方便不少,但水军战船又需要运兵,又要运载粮草,实在是装不了太多,因此,这一次只带了五台。 不过,可别小看了这五台投石机,因为一上来的一波攻击,就把高沛惊得目瞪口呆!随着号角声节奏的变化,五台投石机一齐发射,五颗弹丸飞速朝着汉昌城头袭来! “速速回避!”高沛虽然心里很紧张,但他知道,投石机这种武器,看起来吓人,实际威力一般!只要躲避得当,一块巨石充其量能砸死三五个人也就不错了!因此,当飞弹来袭时,高沛连忙下令让士兵躲避! 岂料,高沛的想法错了!虽然城头士兵已经尽量避开,可当五枚弹丸击中城头时,却激起一片血光,至少五六百人,顿时受伤倒地,惨叫不已! 这……这是怎么回事?高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惨象,愣在当场! 第201章 高沛投降 目睹那么多士兵同时倒地,统兵大将高沛直接惊呆了!他不敢相信,明明只是投石机射来的五枚飞石,怎么会造成这么大面积的伤亡!不过,很快高沛便通过观察,发现了些端倪! 原来,这倒地的五六百名守军士兵,大部分都是身体裸露部位受了伤,有的是手,有的是腿,而更多的,都是伤在脸上,有不少士兵,痛苦地捂着眼睛,嗷嗷惨叫,很明显是眼睛被打伤了!虽然这个场面显得异常惨烈,但高沛却发现,刚才这一波攻击之下,没死几个人,大部分都是受伤! 刚才投石机的攻击迅猛,高沛也在忙于躲避,根本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赶紧来到一名脸上受伤的士兵面前,仔细地看了看,这才发现,伤员的脸上,竟然深深嵌着一颗铜钉! 原来是散弹!这……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高沛惊悉真相,又是气愤,又有些感佩! 本以为投石机发射的是巨石,没想到却是这些天女散花一般的铜钉!这无疑是加大了杀伤面积,造成更多守军伤亡,虽然威力不算太强,却也十分缺德! 要知道,这些受伤的士兵,大部分都是伤在脸上,其中眼睛受伤之人更是不计其数!受了这样的伤,虽然没死,却也几乎完全失去了战斗力,更何况人没死,你还得救治,这又得浪费大量人力物力,还不如战死拉倒! 因此,高沛才十分气愤,觉得对方的这种攻击方式太缺德了!不过,气愤之余,高沛也有些佩服,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真高! 还能有谁,肯定是刘纬啊,这是他发明的散花弹!这种弹丸,是用易碎的石灰石制成,其内部被挖空,装满小号的四棱铜钉,还加了些气压在里面;一旦击中目标,脆弱的外壳就会瞬间破碎,里面的铜钉会飞溅出来,因为有四个尖角,无论飞向哪个方向,都会造成大面积的杀伤!就算没飞溅到人,落得满地都是,敌军士兵慌乱中踩到,穿着草鞋的他们,脚也会被扎烂! 这种弹丸,刘纬早就发明出来了,但一直没拿出来用,原因与高沛所想的一样——太缺德!在其攻击下,敌军士兵往往只会受伤,却不会死,伤了手脚倒还好说,要是伤了眼睛,导致双目失明,今后的境遇也是生不如死,以后如何生活? 因此,仁慈的刘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这种弹丸的,可现在,刘纬不在,江阳新军人等可不管那些,什么武器效果好,就拿出来用! 就在高沛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究竟是个什么情绪时,那五台投石机,竟然再度发起了进攻,又是五枚弹丸飞袭而来!高沛一见,心中慌乱,难道又是铜钉? 岂料,他想错了,这一次的弹丸,击中城头后,竟掀起一阵白色烟尘,高沛一眼便认出,那是大量的石灰!城头守军,顿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更有甚者,吸入石灰粉尘,立时感觉呼吸道受损,火辣辣地疼,捂着哽嗓咽喉,满地打滚! “速……咳咳……速退!”高沛也被呛得够呛,连忙下令,让守军士兵下城!这一会儿是铜钉,一会儿是石灰,等一下,说不定还有什么更缺德的东西往城头砸,这里不能待人了! 高沛一声令下,城头守军就像得了特赦一般,纷纷往城下涌,立时慌张不已,乱成一团!有的士兵,被石灰呛了眼睛,也看不见路,竟失足一脚踏空,从城头跌落而亡;有的士兵,干脆搞不清楚方向了,只往人堆里扎,顿时又是踩踏致死不少人;而那满地的铜钉,依然在继续发挥着威力,许多士兵慌乱中踩中铜钉,又增加了二次伤害! 等到高沛守军终于撤到城下后,粗粗清点了一下人数,没受伤或受轻伤,还能作战之人,仅剩不足七千!也就是说,在对方刚才投石机的两波攻击下,汉昌守军就损失了三千多人! 这是个可怕的数据,虽然这三千多人也不是都阵亡了,但受的伤也不能再继续作战!换句话说,仅仅刚才这么一会,高沛其实就已经败了! 在古代冷兵器战场上,一方减员十分之一,军队就有崩溃的危险;减员十分之二,将领就几乎指挥不动士兵了;减员十分之三,则必败无疑,这几乎就是个普遍的规律! 眼下,双方还没短兵相接,高沛的守军就损失了十分之三还要多,这仗还怎么打!江阳新军,果然厉害,奇技淫巧,竟然也能出奇制胜!高沛下了城后,望着守军的惨象,心中感佩不已的同时,也是意识到,今天凶多吉少了! 就在高沛和守军们下了城墙,刚刚喘口气的功夫,忽然听得城外鼓声大作,那战鼓声声入耳,分明代表着对方已经开始步军攻城了!高沛左瞧瞧,右看看,身边的士兵们浑身沾染着白色石灰,甚至脸上都是,狼狈不堪,怎么看也不像还有战斗力的样子! “勿须硬拼,退入内城!”高沛临机决断,放弃外城墙,下令退入内城坚守! 要不怎么说如今的汉昌是一座军事要塞呢,为了加强防御,这座城市几乎等于重建!不仅外围城墙加固加高了,还在城内修筑了一圈内城堡垒!也就是说,外墙失守,守军还可以继续坚守内城,以待援军,这个设计的确很是实用! 尤其是在当下,高沛决定退入内城,十分英明!因为内城与外城间的距离,是不够投石机射程的,一旦他们退入内城,江阳新军的投石机也就不能发挥威力,他们也只能派步兵硬攻! 而汉昌内城,是为防备张鲁进攻所建,城墙高大,也是异常坚固,撞车也拿它没有什么办法,云梯攀爬也很难!况且,内城中,有大量粮食储备,还有水井,在里面坚守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 高沛也是一开始不知道江阳新军的厉害,要不然他早就应该坚守内城!不过,现在也不算晚,高沛一声令下后,放弃了伤员,带着还有战斗力的不到七千人,迅速向内城而退! 可是,当高沛他们好不容穿街过巷来到内城门前时,却发现这里城门紧闭,竟然进不去了! “城内何人,速速开门!”高沛不满地仰着头,向上面大声喝道。 “哈哈,想的美!小爷孟优,占了你的老窝,还想进来?”谁料,高沛竟然听到了这样的回应,他赶紧往城上一看,竟是一蛮人打扮之人,手持弯刀,立于城头!此人身边,还有无数蛮兵! “尔……尔等何方……贼寇!”高沛惊讶不已,连问话都结巴了!他不明白,这内城,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人占了,况且,这个蛮族人,究竟哪来的! 其实,这正是无当飞军独有的能耐,他们翻山越岭都不成问题,翻越个城墙又有何难?实际上,南边江阳新军摆开架势,轰轰烈烈地准备进攻是个幌子,只是为吸引高沛的注意力,无当飞军早在孟优的率领下,迂回到了防卫薄弱的北城,由那里偷偷翻越城墙,进入城内,这内城,之前也是防备空虚,被无当飞军,一举占据! “我乃是江阳刘太守帐下,游击将军孟优是也!”孟优用半掺着南蛮口音的汉话,回答了高沛的问题,显得非常得意! 高沛此时,是彻底地丧失了希望,手里一直紧握的战刀,嘡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因为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败的,还败得这么彻底! 很快,南边的江阳新军步兵也杀入了城内,来到内城门前。早已丧失斗志,毫无战心的汉昌守军士兵,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了! “高沛!汝若肯降,可保无虞!”突然,有人一声大喝,吓得高沛一缩脖子,并连忙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发现竟是甘宁! “愿降……吾愿降也!”高沛被甘宁的气势所震慑,直接跪了下来! 第202章 信到阆中 还是因为上次刘纬率军援助巴西郡的缘故,尤其是后来,甘宁曾经率领水军,与高沛一起作战,成功收复了汉昌,因此,他们二人更加熟识,关系也相对较好! 不过,因为高沛是庞羲的部将,而甘宁是刘纬的水军统领,两人各为其主,即使曾经并肩作战,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什么交往,这份故交之情,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用,甘宁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点不讲情面,他手里的那把大砍刀,似乎在无声地说明,只要高沛不识时务,他就必死无疑! 高沛眼见这样的架势,还敢怎么样?只能跪地投降!汉昌之战就这样以江阳军的完胜告终,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而且无一人伤亡! “敢问……敢问甘将军,此番刀兵,乃为何故焉?”高沛跪地投降,心里却十分不甘!他佩服江阳军出神入化的战斗力,但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遭到进攻,都是益州军,为何要内讧? “汝主庞羲,有谋反之嫌,吾等奉命讨之耳!”甘宁语气坚定地回答了高沛的问题,毫不犹豫,十分确定! 闻听此言,高沛的心里咯噔一下!因为,甘宁的话,的确是说中了他的心事!就在前些时日,高沛无意间由杨怀处得知,庞羲还真有要造反的意思! 杨怀和高沛都是庞羲部将,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是非比寻常,为儿女亲家!数日前,正是高沛长孙满月之酒,他特意邀请杨怀来汉昌同贺,几杯酒下肚以后,两个人聊起悄悄话,杨怀不经意间,竟提及了一件事,那就是庞羲对州牧刘璋不满,恐怕最近会有变故! 杨怀和高沛,虽然都是庞羲手下的心腹悍将,但所担当的职责却是不同的。高沛领兵,驻守汉昌;杨怀领兵,驻守阆中。也就是说,高沛在外,杨怀在内,这就导致了许多信息,高沛都不太了解,而杨怀却总是能先一步得知,他毕竟就在庞羲身边。 当时的高沛,得知此讯,虽然很惊讶,但却以为是杨怀酒后之言,未敢轻信,况且,如果庞羲真有此意,肯定会事先跟自己打招呼的,于是高沛便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此刻,他跪在甘宁面前,才明白,原来这一切果然是真的! 其实,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庞羲不过是得知朝廷竟然没有晋封他,反而擢升了刘循为益州刺史,颇感愤怒,便在杨怀面前发了些牢骚,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但这纯属是气急败坏的发泄,其实庞羲根本没想造反! 但在眼下,甘宁故意以州府名义,痛斥庞羲意图谋反,其实只是故作谎言,为出师有名,却不曾想,高沛当真了! “此事,吾……吾并不知情,属下皆可为证也!”高沛见事已至此,连忙试图摘清自己,况且他说的也是实话,庞羲谋反,也真的没有和他商量啊! “高将军既无反意,可愿助某一事乎?”甘宁见高沛如此这般表现,忽然灵机一动,便这样问道。 甘宁出兵之前,法正曾再三嘱咐,此战不为攻城略地,只为激庞羲起兵而已!虽然在此之前,甘宁曾经屡屡跟法正来劲,没少找他麻烦,但这一次,甘宁可是真把法正的话听进去了,因为这事关刘纬的生死与自由! 因此,甘宁此时见高沛投降,便想利用他来激怒庞羲! “若力所能及,但凭驱驰也!”高沛还不知道甘宁要他做什么,便赶紧答应了! “呵呵,必能力及也!高将军请起!”甘宁微微一笑,直到这时才想起高沛还跪着呢,连忙让他起来。 注意,只是让高沛起来,并不是请,更不是亲手去扶!此时的甘宁,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而高沛则低眉顺目。没办法,谁让他是败军之将! 高沛闻言,怯怯地站了起来,甘宁却没有直接谈及要高沛做什么,而是下令处置俘虏的守兵,待新军将士把七千守军带走,现场只剩下了甘宁和几名亲兵,外加高沛时,甘宁这才开口了。 “只消高将军手书一封,致与庞羲!”甘宁语气依然很生硬,就好像是在逼迫高沛一般。 “此等小事,沛无所疑!敢问是何内容?”高沛一听这个要求,太简单了,连忙答应下来! 阆中城,庞羲府邸内。此时的庞羲,原本应该在睡午觉的,可却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他冷汗直流,额头上全是汗珠,却怎么回忆,也不记得刚才究竟梦到了什么。 这几日,庞羲时常心中很乱,就好像预先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刚才又从一个回忆不起情节的噩梦中惊醒,更是加剧了他的这种预感!莫非,真的要出什么事? “禀守公,有汉昌书信致也……”听见庞羲醒了,他的侍者小心谨慎地在卧室外禀告道。 庞羲正陷入深深的思虑,被这一声禀报打扰,颇感厌烦,没好气地回应道:“取来我看!” 庞羲当然知道,所谓汉昌来的书信,肯定是高沛写的了,这么多年,因为高沛驻守汉昌,不能擅离职守,因此两个人之间,书信往来的时候很多,所以庞羲也是习惯性地接过侍者送上的书信,并没有想到事情有多么严重。 “取茶来!”接过书信,庞羲也没急着看,刚刚惊醒,他觉得很口渴,便让下人赶紧上茶。很快,烹煮好的茶水被送来,下人为其斟满一盏双手奉上。 庞羲也没从榻上起来,单手接过茶盏,送到嘴边,小饮一口;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同时展开了那封书帛。 可是,当庞羲瞥了一眼信中内容,竟然惊得手里的茶盏没拿稳,那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泼到了自己的腿上,烫得他嗷嗷直叫!然而,烫伤的疼痛,并没有让庞羲很在意,他揉了揉,目光便完全被那封书信所吸引,眼睛再没有离开! 高沛受甘宁指使,亲笔写的这封书信,其实内容很简单,总结来说就是:州牧刘璋知道庞羲你要造反之事,已经派出府军来绞杀你!现在汉昌已经被围,他高沛正在拼死抵抗,尚需庞羲救援;大将吴懿的两万大军,已经进驻葭萌关,随时有可能沿阆水而下,突袭阆中! 庞羲第一遍看完此信,被惊得呆若木鸡,一时间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当他再细细地阅读了一遍后,整个人就像一根弹簧一样,猛地从卧榻之上高高弹了起来! “速传众将人等来见!速来!速来!”庞羲语气急切非常,满脸惊恐的表情,下人看见了,都跟着紧张起来,也不敢耽搁,连忙跑去传信了! 在这当口,庞羲也没闲着,虽然表面上他呆呆地看着那封书信,目不转睛,可实际上他的内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要造反了?前几天?前几天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啊!况且,我说过什么,刘璋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自己的身边有奸细? 现如今,怎么办?高沛那边竟然已经被州府军围了,这是哪里来的州府军,信里也没说,但估计是严颜吧?也只有他能从东面进攻高沛驻守的汉昌!这个阴魂不散的老家伙,一直与自己有仇,这回,竟成了州牧讨伐自己的急先锋! 关键是高沛在信中提到,吴懿的两万大军已经屯兵葭萌关,一旦顺阆水而来,后果不堪设想!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庞羲焦急不已,方寸已乱,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第203章 参军邓芝 接到高沛的书信,得知自己现在正面对危急局面,庞羲焦急万分,连忙召集属下,商讨对策。很快,庞羲的部下们,便聚集在了郡府公厅,一场如何应对当下局势的讨论,即将展开! 巴西郡府公厅内,庞羲颓然坐在正位之上,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来,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内心似乎有些崩溃之感;而在公厅内,聚集了庞羲的部下十余人,各个也是面沉似水,噤若寒蝉,都不吭声! 庞羲刚才已经命人把高沛的书信念给众人听了,现场一声惊呼之后,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因为这些人都知道,如果信里所说的内容是真的,那大难即将临头! 也就是说,庞羲的大部分属下,都认为巴西郡,绝非州牧刘璋的对手,人家是以一州之力攻一郡之地,怎么看也是占有绝对的优势。 见所有属下都不吭声,庞羲也有些恼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哼!素日待汝等不薄,当此危难,何故作壁上观?”庞羲说的没错,他平时对待这些属下的确还凑合,加官进爵,封赏频多,按理说,这些人应该为其尽心尽力,可眼见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庞羲不禁有些心寒。 “主公!愚以为,当谨守各处关隘,防府军入境是也!”在庞羲的催促下,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不是别人,正是荡寇将军杨怀! 废话!庞羲白了杨怀一眼,心中暗骂道!这还用你说?目前的局面,当然是把守各处,最为紧要,但庞羲最担心的是,一旦这么做了,不就等于真的与州牧刘璋翻脸了吗?两家一旦打起来,自己这造反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关键是,他庞羲压根也没想造反啊! “一旦如此……岂非自引罪责耶?”庞羲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试图让众人帮他分析一下局面。 “将军,此策不妥,应致书州牧,以澄清白也!”忽然,又有一人开口了,庞羲顺声音看去,发现说话之人,乃是武衔校尉马忠! 马忠,字德信,巴西阆中人,此人是蜀汉后期一员名将,其名气和功绩甚至超过张翼和张嶷等人!在原本的历史上,诸葛亮平定南中以后,就是让马忠一直镇守南中,其人性情宽容有度,和蔼可亲,治理南中恩威相济,因此保证了南中地区,很长时间的太平局面! 三国时期有两个马忠,还有一个是东吴将领,因为参与绞杀关羽,他的名气仿佛更大一些,但实际上,论贡献和功业,蜀汉的马忠,其实才真正算得上是一员名将! 时值建安八年,马忠尚未及弱冠之年,但因为他在阆中十分有名,早早就被举为孝廉,现在,正是在庞羲属下,任校尉之职。 眼下,马忠似乎觉得,擅动刀兵,与州府对抗,实在不是上策,既然是误会,澄清不就好了?何必要真打起来呢?马忠所虑,看似是上策,可是庞羲却似乎并不愿意接受! 以庞羲看来,这一次的冲突,的确是误会不假,可州牧刘璋铲除自己之心,不是一日两日了!目前局面已经发展成了这样,州府大军都打到了家门口,即便自己认怂,澄清了误会,难道刘璋就会退兵?他是来玩的吗? 庞羲觉得,即便他这一次主动示弱,刘璋也未必真的会原谅自己!这么多年,他究竟做过些什么,心里还没有数吗?误会不误会的,其实都是借口和由头,既然刘璋已经动真格的了,就一定不会半途而废!不整倒自己,他岂能罢休? 因此,庞羲认为,如果自己主动示弱,乞望州牧刘璋的原谅,换来的结果可能会比顽抗到底还要惨,州府大军将不费吹灰之力,占领巴西郡,而自己经营多年的地盘,也就落入了他人之手!庞羲一想起这些,实在是不甘心! “何须如此!州府小儿,岂是我巴西郡对手!”就在此时,又有一名校尉,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道。显然,他觉得,干就干,谁怕谁啊! 庞羲皱了皱眉头,看了这校尉一眼,没表态。他心里清楚,这家伙平时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有勇无谋之辈!一提打仗,他比谁都积极,根本不考虑后果! 也就是说,庞羲觉得,直接起冲突,正面对抗州府大军,其实也是下策,不说别的,自己的实力真的够用?真如这校尉所言,不怕州府大军?庞羲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庞羲在巴西郡,现在共统帅了三万大军,其中一万驻守在汉昌要塞,剩下的两万都驻扎在阆中附近,这是他手里唯一的底牌。如今,汉昌那边已经被围,是否去救尚不确定!如果去救援汉昌,那么阆中必然空虚,吴懿的两万大军如果顺阆水杀来,自己能抵挡住? 可如果不去救援汉昌,高沛还能支撑多久?那一万兵,也是自己的资本啊,白白被消灭了,也太让人心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不过概括下来,就两种观点,或打或和! “汉昌之围,何解?”庞羲一直听着大家的意见,没动声色,更没什么回应,直到最后,他才问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主公,汉昌必救,失则阆中成孤城也!”大将杨怀,闻听庞羲所问,连忙拱手建议道。 的确是这样,巴西郡境内,山地较多,主要的县城没有几个,除了阆中外,就是汉昌了,此两处都驻扎重兵,出事的时候可以相互救援,布局还是合理的。但是,一旦汉昌有失,州府大军可从东和北,两个方向挺近阆中,到那时,庞羲他们这两万人,就孤立无援,有被包围之险! 杨怀的话,有道理,可是庞羲却下不了决心!分兵去救汉昌,派多少人马?少了不顶用,多了,阆中就空虚了,吴懿如果趁势来攻,怎么办?更何况,一旦去救汉昌,必然会与州府军正面交锋了,防守是一回事,主动进攻又是一回事! 一旦主动进攻包围汉昌的州府军,自己这造反的罪名那就坐实了,事情就再没有任何可挽回的余地!庞羲思来想去,似乎思路又回到了原点,他又开始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做人难啊!老天爷怎么让自己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刘璋这是明摆着欺负人,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是好了! 很显然,庞羲此人,有选择性障碍症,因此,他的个性也是优柔寡断,犹豫多疑的!面对危机局面,时间不知不觉在流逝,而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将军!”就在庞羲急得直挠头之时,突然有人又站了出来!庞羲循声看去,发现是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参军邓芝! 邓芝,字伯苗,东汉名将邓禹之后,出身新野邓氏,与后期曹魏名将邓艾同族!此人是蜀汉名臣,诸葛亮主政期间,曾派他前往东吴游说,重建孙刘联盟。 邓芝虽然籍贯新野,又是蜀汉之臣,但他却不是刘备在新野时投靠的。早年间,邓芝迁居入蜀,因为没有人际关系,不受重用,于是便依附在了庞羲帐下,因其口才甚佳,才能卓著,如今被庞羲委任为参军! 庞羲从刚才开始,就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但心神已乱的他,始终没有想到,究竟是缺少了什么。现在他豁然开朗,原来是自己颇为信任的邓芝,还一直没有说话! 第204章 邓芝奇谋 故事讲到这里,也许大家对庞羲此人,几乎没有一点好印象了吧?这可能是情节所致,产生的误区,其实庞羲此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首先,庞羲是个很有政治眼光的人,早年间,他在朝廷为官,就是看出了曹操将来不会容得下自己,这才不远千里,投靠了当时的益州牧刘焉!为了获得信任,他不惜花费重金,赎出当时成为李傕手中人质的刘焉亲人,可以说是一次成功的政治投资! 其次,庞羲也是个礼贤下士之人!当然,他的礼贤下士,也是有自己的目,毕竟他佣兵自重,有割据分裂的野心,却也需要人才,为其效力才行。因此,有不少有才能的人,投靠在庞羲帐下,受其重用,马忠和邓芝就是最直接的例证! 马忠被庞羲拔擢之时,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这样的小屁孩,庞羲就能看出他的才能,并委以校尉之职;而邓芝其人,是个外来户,在蜀地没有人际关系,很难出头,庞羲却能破格录用他,并且发现这是个有才华的人,委以参军之职!可见其看人之准,也敢于用人! 当然,参军这个职务,说白了也就是个军事参谋,看起来好像不算什么大官,但实际上却是给庞羲出主意的军师!由此可见,庞羲其实很信任邓芝,如今,他正在犹豫不决之际,邓芝开口建言了,庞羲突然眼前一亮! “伯苗,汝以为如何?”庞羲连忙开口询问道。 “将军,在下以为,汉昌不可救也!”邓芝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一鸣惊人!不救汉昌?坐视高沛的一万军覆灭?许多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是惊诧不已。 “喔?缘何不可救耶?”庞羲目不转睛地盯着邓芝,全神贯注地等他解释缘由。 “将军,汉昌垒固,且一万守军,存粮颇丰,岂会旦夕破之?”邓芝一拱手,只这么简单解释了一句,庞羲立刻豁然开朗! 对啊!自己光想着高沛在书信中所写的情况危急了,却忘了如今的汉昌,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的,那可是个军事要塞!这个高沛也是,明明能守住,干嘛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 庞羲此时,还不知道汉昌已经失守,想着自己花费重金修筑的要塞,一定能挡住州府大军的攻击!况且,州府所谓大军,能有多少?严颜手下才一万多人,最多两万罢了,能打下汉昌? 当然,庞羲也不是没考虑过江阳新军,因为他们也是可以沿水路进抵汉昌的另外一支军队!可庞羲只稍加思索,就否定了这种可能!如今的江阳郡,形同独立,干的事情,比他庞羲还要过分!况且,刘纬被刘璋整治得那么惨,他的铁杆属下们,能配合刘璋来攻打自己?不可能,绝不可能! 邓芝的一句话,让庞羲的心里突然放亮了一些,但目前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没得到解决,那就是,到底是打还是和?汉昌可以不去救,可吴懿的两万大军还在葭萌关呢,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攻打过来,这又如何应对才好? “伯苗,汝以为此事,当战当和耶?”庞羲想着,便连忙向邓芝征求起意见来。其实刚才,公厅内的众人,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过这个问题了,没有个定论,庞羲心中也是犹豫不决,希望邓芝能帮他拿个主意! “将军!在下以为,万不可和!和,则将军有性命之虞也!”邓芝表情严肃,语气坚定地这般说道。 “嘶!”庞羲听邓芝这么说,不禁是倒吸一口凉气!其实刚才,庞羲自己也想到了,即使主动服软,刘璋也不会饶了他,但庞羲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性命之忧,他有些疑惑,为何邓芝会这样认为呢? “将军雄据巴西经年数载,今若和哉,州牧必斩将军,以警众小也!”邓芝依然表情很严肃,郑重地拱手说道。 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何谓“众小”,江阳郡啊!刘璋他对付完自己,早晚得收拾江阳郡,如果现在束手待毙,成了刘璋的俘虏,那他肯定饶不了自己!为了给江阳郡树立个榜样,也是为了警示其他属下,他庞羲这颗人头,恐怕是最好的展示和范例! 太危险了!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若是一时糊涂,真的主动走进成都,自己这条老命难保啊!想到这里,庞羲既觉得庆幸,又对邓芝更加刮目相看了! “伯苗此言,深合吾意!然足下之意,乃战否?”庞羲满意地点了点头,赞扬了邓芝,又接着问道。 “然也!”邓芝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如何战之?”庞羲还是有些疑惑,他自己刚才已经盘算过了,以巴西郡目前的实力,勉强守住都很困难,这一仗怎么打呢?就算真的守住了领地,最后又如何收场呢?这都是问题! “吾有上下两策,愿凭将军断之!”邓芝又一拱手,言道。 “但闻下策如何?”庞羲选择首先听听下策,这是他个人的习惯,相信有不少人都有这样的习惯吧,愿意先听坏的,后听好的。 “下策,则引阆中之兵,北归张公祺者也!”邓芝直接回应道。 这还真是个下策!庞羲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邓芝犯的什么糊涂?怎么会鼓动自己去投靠张鲁呢!要知道,这么多年了,两家时常交兵,庞羲和张鲁没少打仗,仇怨甚深!如果真的去汉中投靠,张鲁能接纳自己么?就算接纳了,自己的地盘没了,成了寄人篱下的臣属,这个境遇也是让人难以接受! “敢问上策为何?”庞羲没有表态,连忙追问邓芝道。 “上策,则引阆中之兵,袭绵竹是也!”邓芝依然是惜字如金,简短有力!可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引来公厅众人一阵惊呼!庞羲也是直接愣在了当场! 什么?引兵去攻绵竹?你邓芝是不是疯了!如今大兵压境,阆中都要守不住了,还要派军出击?更何况,怎么去啊? 三国时代的绵竹,就是今天的绵竹市,那里距离成都不远,在古代,更是成都的门户!早年刘焉统治益州,最早治所就是设在绵竹的,后来因为一场大火,绵竹被烧毁,不得已才重修成都作为益州治所。 绵竹属于成都腹地,地位十分重要,后来邓艾伐蜀,由阴平小路南进,就是在绵竹,击败了诸葛瞻和诸葛尚父子,彻底打开了成都门户,随后刘禅不得已投降,蜀汉灭亡了!由此可见绵竹此地,对于成都的重要性!表面上看,邓芝的建议是去攻打绵竹,但实际上意思十分明确,那就是劝庞羲去打成都一样! 关键的问题是,绵竹与阆中,虽然直线距离不算太远,但却无直接通路!想由阆中去往绵竹,或者向北绕过葭萌关再南进,或者向南,进入犍为郡再西进,总之,两地中间隔着重重山脉,必须绕好大的一圈。 可现在是什么局面?葭萌关那边是走不通的,犍为郡那边,路途太远,如果走那边,十天半月也抵达不了绵竹,还随时有被府军发现和追击的危险!邓芝此时提出这样的建议,真无异于纸上谈兵! “伯苗……此议……吾等如何远赴绵竹?”庞羲本想直接否定邓芝的计划,但见其如此坚决,便疑惑地询问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吾已觅得一径,可越帽山也!”邓芝立即回答了庞羲的问题,显得胸有成竹! 第205章 帽山小路 邓芝口中的帽山,其实就是阻隔在阆中与绵竹之间,那崇山峻岭中,最高也是最长的一条山脉!那里地势复杂,森林密布,即使是有经验的采药人或猎户,都不敢轻易进入,更别说是大军穿行了! 因为有这条山脉的阻隔,阆中与绵竹之间,便无法直接通行,必走远路,绕过此山。而现在,邓芝却胸有成竹地说出,他已经找到一条可以穿越帽山之路,这更让在场众人,惊呀不已! 庞羲雄据巴西郡已经许多年了,这里早就已经是他最熟悉的地方,连他这个首领统帅,都不知道帽山中还有路可走,庞羲不禁很纳闷,邓芝是荆州的外来士人,他又怎么知道的呢? 见众人非常惊讶和疑惑,邓芝便继续解释了一下此路的概况,以及他是如何发现的! 原来,帽山虽然崇山峻岭,森林密布,却也不是无路可走,只不过偏僻难行,一般人不会选择走那里。但即便有羊肠小路,原本帽山的一处高耸的山峰,还是会阻隔住去往绵竹之路。若是真想穿越帽山,就必须翻越这处名为“恶虫岭”的山峰才行。 所谓“恶虫”,就是凶猛老虎的意思,可见这处山崖之险峻,地理环境之复杂!也就是说,巴西郡人,都知道,那里根本过不去! 邓芝解释说,他平时喜好研究医药,因此,多与当地采药人有沟通往来,自己时常也会利用赋闲时间,进山探险采药,算是一种个人爱好吧!他也是无意间,听某个采药人所说,恶虫岭那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山崖间,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于是,充满好奇心的邓芝利用一次进山采药的机会,和几名采药人走了很远,实地探查了一下那里的情况,果然发现在恶虫岭的一道山崖间,有一条深邃的裂缝! 那条裂缝很宽,竟可容纳两人并排通过,邓芝等人冒险进入,摸黑走了很久,最后发现这条裂缝,竟然是畅通的,而且,可以直通恶虫岭的西麓,出去之后,站在高处,一望无际的蜀地平原,直接便能映入眼帘! “奇哉!此通途何时所现也!”见邓芝说得异常肯定,庞羲也是啧啧称奇地相信了他说的话。不过,在庞羲的印象中,甚至在所有巴西郡人印象中,那条裂缝本来是不该存在的啊! “盖因数岁前,山摇地动所致也!”邓芝其实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还是给出了合理的推测。 所谓地动,就是古人对地震这种现象的称呼。我们都知道,四川盆地,正处于印度洋板块和亚欧板块挤压冲撞的边缘区域,地质运动十分活跃。相信大家对汶川和雅安发生的灾难,依然心有余悸,其实在古代,这里也是个地震频发的地区之一。 因此,原本没有路径可通的帽山,突然因为地震,出现了这样一条通途,也就可以解释了!邓芝发现了这条路,原本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觉得那里如果好好修建一下,可以成为沟通巴西郡和绵竹的近路,将大大缩短两地之间的距离。但现在看来,这条几乎没人知道的小路,却成了大军出其不意,奇袭绵竹的神奇之路! “妙哉!若行此路,州府必无从防范也!”邓芝话音刚落,刚刚那名有勇无谋的校尉,再度站了起来!他挥舞着拳头,兴奋地接言说道!看来,这个家伙还真是一提打仗,就来精神! 可是,庞羲却不是这样的表现,他撇了一眼那校尉,却显得犹疑不定!他不是不相信邓芝的话,而是在考虑,奇袭绵竹,究竟是否可行! “将军,事已至此,何虑之有?”邓芝见庞羲拿不定主意,语气有些尖锐地问道。 庞羲没有直接回答,他右手边下位的杨怀,抢先开口说道:“邓参军,吾等奇袭绵竹,其后如何?” “其后,可兵临成都,逼州牧就范者也!将军大事必成,指日可期哉!”邓芝慷慨陈词,倒是一点都没含糊,直接把后果都给说出来了! 现场众人听闻,又是一齐发出一声惊呼,其后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而庞羲和杨怀,则是被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邓芝的奇谋,等同于就是跟州牧刘璋彻底翻脸了,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得彻底,一举攻占成都,把刘璋拿下,由庞羲来做益州牧,统领整个川蜀! “此策……可行?”庞羲依然在犹豫,他显然被邓芝的谋划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问道。 “然也!今府军,聚于汉昌与阆水,绵竹空虚,一击可破,顺下成都,如探囊取物耳!”邓芝不只是一腔热血,他仍能理智地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 不得不说,邓芝的奇谋,的确可行!目前刘璋所能掌控的兵力,全在葭萌关和汉昌,成都与绵竹,几乎无兵驻防!因为刘璋可不知道帽山那崇山峻岭间,竟然还会有那样一条小路,他本以为堵住了葭萌关和汉昌,庞羲就已经无路可逃了,没想到,却使后方空虚,给了庞羲一个奇袭自己的机会! “呃……呃……”庞羲现在的心里,其实觉得邓芝说的都对,只是他依然有所疑虑!他迟疑的是,自己率军偷袭绵竹,那巴西郡这里,怎么办? “参军此策不妥!”大将杨怀,见庞羲迟疑,干脆直接站了起来,面向邓芝,否定了他的用兵方略! “有何不妥?”邓芝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意气风发,想法也很大胆!但见杨怀否定了自己的提议,他也是心有不快,不服气地反问道。 “袭绵竹似可也,然所用兵力几何?阆中可守乎?弃哉?”杨怀一口气提出了好几个问题,意思却是十分明确的! 杨怀是说,奇袭绵竹的用兵方略,似乎是可行的,但是,要不要这么做,他还是持反对观点!虽然成都和绵竹兵力空虚,但那里是蜀地核心区域,刘氏父子经营多年,城高池深,很难攻打!兵力少了不管用,但派去的兵力多了,阆中就空虚了! 现在府军已经大兵压境,随时有可能逼近阆中,发起进攻,万一绵竹那边,进展不顺利,而阆中又丢了,怎么办?大家岂不是连个根据地都没有了吗? 更何况,杨怀也有些私心!他们这些人,在阆中经营多年,土地田产庄园,几乎全在这里;还有,娇妻美妾和父母家人也都在这里,阆中怎么舍得轻易放弃? 杨怀这番考虑,其实也正是庞羲犹豫不决的原因!邓芝的奇谋,不得不说,精彩绝伦,而且很有可能会成功,可是阆中大本营,是庞羲的根据地,他不舍得放弃! 与杨怀一样,庞羲的个人财产和亲人,也都在阆中,出兵奇袭绵竹,那这些怎么办?放弃是肯定不舍得的,难道一起带走吗?帽山虽然有路可通了,但可以预期,肯定是艰难险阻,不好走!兵士通过也许可以,妇孺家眷,还有这么多年攒下的金银财宝,能顺利通过那里么?一想就知道,绝不可能。 不能带走,就得留在阆中,可一旦阆中有失,这些可就都落到刘璋手里了,庞羲一想这个结果,就觉得心疼不已,因此,他才如此犹豫,迟迟下定不了决心! “将军,当机立断者,方得一逞!否则,命无保哉!”邓芝也没理会杨怀的质疑,而是直接转向庞羲,用略带威胁的口吻,催促他道。 “此……此策容吾三思……”虽然邓芝都这么说了,可庞羲还是下不了决心,竟然如此回应道。 第206章 占领绵竹 此时的邓芝,见庞羲依然犹豫不决,心里特别着急,因为他知道,如果庞羲不按照自己的方略去实行,这一次将死无葬身之地! 州府大军气势汹汹,逼近巴西郡,而且汉昌那边已经开打了,现在说什么和议或认错,其实已经晚了!如果困守阆中,旦夕城破,州牧刘璋绝对饶不了庞羲! 邓芝此人,也算忠义,他感于庞羲的启用和提拔之恩,现在可是一门心思地为庞羲着想的!因此,邓芝对事态的发展既然有了清晰的判断,他就必须劝说庞羲,一定要奇袭绵竹! “将军!不可迟疑,军机稍纵即逝耳!”邓芝一激动,竟双膝跪地,眼含热泪,稽首于前,悲切地恳求道! 眼见邓芝这样的表现,庞羲不禁也很动容!此人还真是忠心可嘉,看来自己没用错人!只是……阆中到底怎么办?庞羲犹豫不决之际,转眼看向了杨怀! 杨怀一见庞羲看他,赶忙躲开了他的目光,因为他觉得,准没好事!庞羲见杨怀这样,心中有些生气,干脆直接说道:“令都,汝可愿守城?” 杨怀,字令都。庞羲此时客气地称呼他的字,似乎不像在发布命令,而是在和他商量着来!不过,听庞羲此言,似乎好像已经接受了邓芝的建议,只是不放心阆中,在做安排! “呃……不知庞公予吾兵马几何?”杨怀也不敢直接拒绝,索性谈起条件来! “五千可否?”庞羲伸出一个巴掌来,试探地问道。 “少……少也!”杨怀一听这个数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八千可否?”庞羲又给他加了些人。 “一万可守也!”杨怀考虑了半天,这才伸出一根食指来,报上了自己心中的数字。 其实依杨怀看来,一万人都少!阆中城池不小,守城需要的军力,一万只能算是最低配额了!但他也知道,阆中总共才有两万人,奇袭绵竹那边,肯定也需要大量军力,再要得多,庞羲也不能给了,干脆,对半分吧! 庞羲一听,脸色阴沉起来!这个杨怀,还是老毛病,胆子怎么这么小啊!带一万人守城,就是头猪也能守住了!不过,虽然庞羲心有不满,但考虑到自己的家眷还有财富,尚需要杨怀守护,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参军,一万军,可袭绵竹否?”庞羲转向邓芝,又询问道。 其实依照邓芝的意思,应该两万兵力全部带走,阆中索性放弃就得了!带兵越多,获胜的希望不就越大?如果真的拿下了成都,小小阆中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庞羲呀庞羲,你怎么就舍不得这点坛坛罐罐?像个妇人一样,优柔寡断,难成大器! 邓芝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嘴上不能这么说啊!他沉吟了一下,心里暗自计算后,觉得一万兵力,或许也能达成战略目标,于是便答应下来。 “可也!”邓芝拱手一礼,见庞羲似乎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起码这场危局,终于有了绝处逢生的机会! “大善!令!杨将军守城,其余人等,随吾一道,出击绵竹!”一切安排停当,庞羲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拍桌案,下达了命令! “唯!”公厅众人,齐声应道! 要说之前庞羲犹豫不决,颇有些优柔寡断之感,可一旦他下定了决心,执行起来还是非常迅速的,公厅会议散去后,他便着人点齐兵马,准备粮草,于第二天一早,便率军出发了!大军出了阆中南门,行进数里,再折向西行二十余里后,便进入了山区! 其实,邓芝为了促使自己的建议被庞羲采纳,还是隐瞒了一些实际状况,那就是帽山里的这条路,是真难走啊! 哪有路啊!邓芝口中的羊肠小道,几乎不存在,可以勉强通过的只是一条采药人和猎户们进山所走的窄路!这条小路,荆棘密布,蛇虫出没,而且还是在山林之间,险僻难行,庞羲骑马走到这里,不得已连马都不要了,只能徒步走进山林! 可是,都已经走到这里,后悔也来不及了,庞羲只能下令,让先锋营士兵,手持刀斧,劈斩荆棘开路,因为粮车不能走这条路,他又下令,把此番所带军粮,全部分发下去,让每一名士兵都背负一些,这才保证了大军的前行! 就这样,庞羲统领一万大军,走了整整一天,才到了邓芝所说的那条山崖裂缝之处,却已经有百余名士兵,因为意外崴脚、被毒蛇咬伤或失足跌落山崖,而造成了非战斗性减员! 夜幕将至,庞羲只能下令就地扎营休息,天明继续前进。因为这处山崖裂缝有很长一部分是不见天日的,里面漆黑一片,如果晚上行进,再加上士兵普遍有夜盲症,会十分危险。 就这样,大军在这崇山峻岭间,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才开始钻行那条山崖裂缝!之前邓芝所言,这裂缝很宽,能容两人通过的说法,实际验证下来,竟也被发现是假的! 是!是有一部分裂缝可以容纳两人并排通过,可是其间有长达数里的长度,绝对没有这样的宽度,一个人通过都很勉强!甚至有一处,大概十余步长的裂缝,人必须侧身憋气收腹,才能勉强挤过去,稍微胖一点的人,想过去?做梦! 庞羲此人,虽然养尊处优许久,但他是那种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因此,他还是过得去的,但属下的某些将领和士兵,却因为身体强壮,说什么也过不去这条缝隙,最终只能是遗憾地返回阆中了!因此最终成功通过山缝的士兵,只剩下了八千余人,而且,有些大袋装的粮草,也通不过那条窄缝,不得已最终放弃了! 这次出征,如此不利,还没到地方就减员两千人,损失不少粮草,庞羲的心情也差了起来,甚至有些埋怨邓芝故意隐瞒实情不报。但是,当他终于钻出那长长的山体裂缝,来到出口的高处时,却突然心情大好! 果然,站在这里,广阔的川蜀平原就在眼前!这种经历了狭窄憋屈的折磨,突然豁然开朗的感觉,让庞羲兴奋不已!绵竹,就在这片平原之上,那里防备空虚,可一击而下!庞羲这样想着,虽然眼见天色将晚,却十分急切,没有让士兵休息,直接下令,急进绵竹! 其实,出了山体裂缝后,还有一段山路要走,才能真正踏上平原土地,而且绵竹离此还有几十里的距离呢!但因为终于走出了那条长长的山缝,眼见目的地不远,庞羲和八千余士兵都情绪高涨,行进起来也十分迅速。 大军轻易蹚过枯水期的浪水和绵水,在太阳落山以后,便抵达了绵竹城下! 绵竹令叫张和,还记得吗?他正是当初的僰道县长!当时蛮兵攻打僰道,他直接弃城逃走,是王甫领兵抗敌的!此人虽然在事后被州府严厉惩处了,却因为他是张氏大族一员,疏通了张松的关系,摇身一变,又成了绵竹县令! 张和胆小如鼠,旧病复发,庞羲的八千大军,刚刚抵达绵竹,还没等攻城,他便开城投降,把城池拱手献上!而实际上,城中还有三千守军,如果死守,庞羲绝对不会这么顺利拿下绵竹! 这一路走来,进展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拿下了绵竹,庞羲就像做梦一样,他万万没想到采纳邓芝建议,是如此的英明!他十分清楚,拿下绵竹,成都近在眼前,看来自己称霸蜀中,执首刘璋,只在旦夕! 第207章 兵临成都 如此顺利拿下绵竹,未损一兵一卒,庞羲不禁是志得意满!他开始大刀阔斧地,处置绵竹的一切事宜! 那个投降的张和,可真是愚蠢到家了!这个鼠辈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你可以投降任何人,怎么能投降庞羲呢?他身为张氏一族之人,纯粹的蜀中士族,是庞羲的对手和敌人,他能饶了你吗? 即便张和与庞羲之间,过去没有什么直接的恩怨,但庞羲把对张松的恨意,全都发泄到了张和身上!庞羲虽然没有杀张和,却命人把他扒光了衣服,捆在柱子上,当众以鞭抽打!张和被打得死去活来,惨叫连连,他手下的那些被俘士兵,也是看得惊恐不已,噤若寒蝉! 庞羲此举,除了泄愤,也是为了杀鸡儆猴!随后,他顺利地收编了绵竹原本的三千守军,令大军在城内休整一夜,补充粮草物资(其实就是抢劫百姓),第二天一早,留马忠率两千人守卫绵竹,自己统帅近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朝成都杀将而去! 绵竹距离成都很近,可朝发夕至,加上庞羲大军一路顺利,士气正旺,早上出发,下午就抵达了成都城下! 此时的刘璋,依然没有任何警觉,在此之前,巴西那边传回的报告称,进展顺利,威逼庞羲的各路大军已经就位,现在他还在等着庞羲主动服软认错,来成都束手呢! 然而,庞羲是来了,只不过不是来束手就擒认错服软的,却是带着大军,来跟刘璋拼命的! 因为自己的计划都很顺利,刘璋心情不错,此时的他,正在府中,宴请宾朋,饮酒作乐,乐伎伶人,歌舞升平,倒也自得其乐,很是享受。 突然,有一名侍卫闯入殿内,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慌张不已!那些舞姬被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止住舞蹈,退往两旁。 刘璋此刻正喝得有些半醉,眼见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搅了自己的雅兴,颇感不快,面色阴沉,开口质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禀……禀……州牧……有万人大军……抵……抵成都城下!”那侍卫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慌忙回禀道。 “万人……大军!?”刘璋一听回禀,惊得酒醒了一半,原本迷蒙的双眼,立刻睁得老大,惊诧不已。 “然也!”那侍卫跪在地上,实打实地确定道! “何……何处兵马?”刘璋十分惊讶地追问道。 “乃阆中兵马也!”那侍卫的气,总算喘匀了,立刻回禀道。 啪的一声,刘璋原本手持的酒盃,掉落在了地上!他此刻醉意全无,完全醒酒了!庞羲?庞羲的大军?他……他怎么到了成都!我的天啊! 刘璋被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当场,他不敢相信,庞羲的大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成都城下,这不可能啊,难道他是飞过来的吗?刘璋十分清楚,由阆中来成都,必须绕路,而现在巴西郡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怎么出得来?难道是有人故意放他们出来的? 刘璋想了半天,觉得吴懿是不可能放庞羲出巴西郡的,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江阳新军那边出了问题!可是,他们为何要放庞羲出境,难道他们与庞羲勾结,一起造反了不成? 不应该啊,他们是由张任统领,其人对自己的忠心……难道他也叛变了?刘璋此刻,各种疑虑涌上心头,他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刘璋越想越害怕,但对于实际发生的情况,又没有任何信息可以参考,想着庞羲的大军已经到了城下,刘璋惊恐不已,浑身颤抖,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父亲!阆中大军,已到城下,就要……”就在此时,刘循突然赶来,也是一头大汗,连忙禀告道。 “就要如何!”刘璋心里着急,催促问道。 “即刻攻城也!”刘循连忙回应道。 “啊?”刘璋又吃一惊!看来庞羲这次是来跟自己拼命的,彻底撕破脸了!这可怎么办啊!其实刘璋在之前,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想跟庞羲交涉,许给他点好处,让他退兵,谁料,庞羲不是来逼躬,而是真的造反了!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刘璋一着急,站起身来,抖着双手,急得直蹦高,表情也再无掩饰,全然扭曲了! “儿愿领兵守城,与之一战!”刘循连忙单膝跪地,主动请缨道! “喔?”刘璋一看刘循这样的表现,不由有些迟疑了! 其实,成都城内,并非完全空虚无兵,尚有三千余近卫军,仍可守城!况且成都城高池深,如果对方没有过硬的攻城武器,想打下来更是难上加难!也就是说,还是能坚守的! 可是,刘循主动请缨守城作战,却让刘璋突然再度起了疑心!来者何人?那是庞羲,刘循的岳父!这俩人,一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紧密的利益共同体,刘循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可他是真心实意要领兵抵御庞羲吗?别是……别是到时候开城献降了吧! 刘璋胡思乱想,觉得很有可能!庞羲一直是刘循的鼎力支持者,而刘循此子,对于嫡位,甚至对于州牧的位置,已经显示出非同寻常的渴望之心!眼下,朝廷突然加封他为益州刺史,本来就令刘璋对他有所怀疑了;现在,庞羲杀来,说刘循一定与此无关,刘璋是万万不敢相信,他怀疑,庞羲和刘循,是要里应外合,杀进成都啊! 刘璋一想起这种可能,心里更加恐慌了!现在的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有了刘纬的前车之鉴,他连儿子也不敢相信了!此刻刘璋已经无法确定,刘循究竟是向着自己的,还是向着庞羲的! 可是,现在成都城内,还有谁可以领兵作战呢?张任和刘璝,都已经派出去了,全不在城中,剩下之人,或者资历不够,或者能力不足,都未必能统兵抗敌,也就刘循看起来地位和能力都还够用,可刘璋不敢冒那个险! “取……取盔甲宝剑!吾要亲自上阵!”刘璋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这一次守城,自己亲自上,他谁也信不过了! 刘璋此举,让在场众人都十分意外,参加宴会的文官宾客,还有刘循,从来没见过刘璋还能上阵指挥的!他是有宝剑,也有盔甲,而且都是上品,却从来没用过!刘璋可以说是统帅力和武力值个位数的纨绔子弟而已,哪有那个本事? 正所谓狗急了也能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刘璋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从来未曾上过战阵的他,因为不敢相信任何人,命下人取来甲胄武器,服侍他穿戴整齐后,便率一众人等,上了成都城墙! 要说这成都城,还真是够大,方圆十余里,仅一面城墙就有数里之长!这个城,你如果没有个三五万人,都不能完全围起来!庞羲此番只带了不到一万人前来,根本无法包围成都,只能是全部由来时的方向,聚拢在成都北墙外,摆开了攻城的架势。 因此,成都内即使只有三千余兵力,防御庞羲攻城,也还勉强够用,刘璋虽然不通兵略,但这么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因此,当他踏上成都北墙,遥望远处庞羲那密密麻麻的大军时,也没显得太过于紧张,反而有些淡然自若的感觉! 就在双方即将剑拔弩张之时,庞羲军阵中,冲出一骑,看似传令兵,来到了成都城下。 “平西将军庞公,有言致州牧也!”这小兵口气十分不客气,竟如此高声言道! 第208章 技术剽窃 庞羲的近万大军于成都城下,与刘璋亲统的三千守城近卫兵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似乎一触即发之际,庞羲派出一骑快马,来到城下,说是有话要带给刘璋! 这小兵的态度十分骄狂,刘璋心里非常生气,但他州牧的架势不能倒,于是便令人代他回话。 “有何所言?”有嗓门大的近卫军小校,领受刘璋命令,高声向城下回应道。 “将军有言,此番起兵,皆因州牧为小人所误,方起争端,非不臣之举,实为清君之侧耳!”那骑兵嗓音洪亮,这一番话,喊得底气十足,整个成都北城墙上之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适才刘璋的酒宴,邀请了成都城内的所有文官前来参加,自然其中也包括益州别驾,亲信重臣张松!此时此刻,张松等一干文官,虽然不能作战,却也跟刘璋一起,上了城墙。必须如此啊,州牧都亲自上城了,这些人敢不追随? 因此,刚才城下庞羲派的传令兵喊的那番话,众人也都听得非常清楚,张松更是听了之后,心头一惊! 西汉景帝时,曾发生过一起规模很大的叛乱,历史上称为“七国之乱”。七个刘姓诸侯王,因为不满朝廷削藩政策,提出“诛晁错,清君侧”的口号,公然造反! 为何要诛杀晁错?因为这削藩的建议,正是皇帝亲信重臣晁错建议的,也正好符合景帝的心意,于是便开始实施了。因此,诸侯王们说,晁错是个误国误君的奸臣小人,才把矛头对准了他! 可是,晁错是个彻头彻尾的背锅侠,实际上七个诸侯王并不是为了杀他而起兵造反,只是为自己的反叛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汉景帝为了平息叛乱,还真的把晁错给杀了,可杀完了才发现,没用!那七家依然还是在继续反叛! 这场叛乱后来朝廷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平息了,但从此以后,清君侧这个说法,便成为那些造反臣子一向喜欢拿来当作理由的借口了! 眼下,庞羲竟然也提出了清君侧,那就是明确指出,州牧刘璋的身边有小人,而这个奸臣小人……还能是谁?肯定就是他张松啊! 其实庞羲还真没冤枉了张松,这家伙唯利是图,阴谋鬼蜮!害刘纬,整庞羲,还暗通曹操,出使献图,卖主求荣!他不是小人,谁是小人?他不是奸臣,谁是奸臣? 尤其在眼下,刘璋之所以动兵,意图收拾庞羲,还不是他张松一手撺掇的?要说此事与他无关,鬼都不信!刚才那城下的传令兵,虽然没明确指出,可谁不知道所谓清君侧,究竟要清除的是谁? 张松之所以心头一惊,除了做贼心虚外,也真的是有些害怕了!当初汉景帝为了平息叛乱,可是真的把晁错给杀了!而眼下,庞羲万人大军,兵临城下,州牧刘璋会不会也为了平息事端,拿自己的脑袋安抚庞羲啊! 因此,闻听那传令兵一番话后,张松紧张地望向州牧刘璋,生怕他耳根子太软,真的相信了庞羲的借口,拿自己开刀!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了,刘璋是耳根子很软,容易被别人影响,可他也不蠢,这么明显的借口,能分辨不出来么? “州牧有言,汝等身为臣属,起兵实乃谋反,勿须借口哉!”很快,刘璋身边的那名小校,受刘璋之命,大声向城下回应道!看来刘璋没有上当,张松不禁松了口气! “将军有言,吾等皆朝廷命官,非州牧私臣也,何反之有!”城下的那个传令兵,似乎早有准备一样,也没回去请示庞羲,竟直接就回应了刘璋的话! 实际上,城下之人哪里是什么传令兵,他就是邓芝!此刻,他是假扮成了传令兵的模样,其实早已经得到了庞羲的全权委托!也就是说,邓芝可以临机应变,替庞羲喊话! 邓芝的回话,意思是说,你州牧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去吧?虽然表面上看庞羲是刘璋的臣属,但实际上大家都是做朝廷的官,都是打工仔,谁是君,谁是臣啊!你刘璋敢说你自己是君?那你才是公然造反呢! 邓芝此言不可谓不犀利,他说完这番话后,成都城头陷入一片沉寂,好半天没有什么答复。 “州牧有言!以下犯上,便乃不臣之举!”好半天,城头终于回话了,竟是这般回答。 刚才邓芝的反问,很高明,可刘璋的回复,也很高明,的确如此,就算刘璋不是皇帝,也是上级,你庞羲以下犯上,亦同谋反!这是朝廷法度明确规定的! 也就是说,儿子不能违背老子、下级不能违背上级、臣下不能违背皇帝,这三者为一体,你庞羲还是违制反叛无疑! “将军有言,州牧既如此固执,乃负涂炭之罪也!”邓芝没有丝毫让步,竟扔下这句话,拨转马头,回去了!他的意思很明确,既然你刘璋不肯让步,那好吧!开打!而且,杀生亡命的罪过,可是你刘璋来承担! 这句话,可把刘璋给气坏了,本来是你庞羲造反,竟然最后把罪过推到了自己的头上!他气急败坏地下达命令,准备防御! 邓芝返回军阵,把刚才刘璋的态度报告给了庞羲。庞羲一听,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既然刘璋不肯服软,那就攻城!随即,他下达了命令,步军列阵,盾牌在前,伴随隆隆鼓声,士兵们扛着昨天连夜打造的十余个攻城梯,一步步靠近城下! “放箭!”当庞羲的步军逐渐靠近城下,进入弓弩射程时,刘璋一挥手,下达了命令,霎时间,城头一千多弩手,发动齐射,阆中军遭到迎头痛击,损失不小! 不过,这点损失,庞羲还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攻城嘛,死些人也是难免的!成都守军不多,只要能一鼓作气,攻上城头……攻上……城头……怎么回事? 一开始,庞羲还得意洋洋,信心满满,认为此番攻城,成都旋即可破!可是,当他看见眼前的场面,却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因为,庞羲看见攻城的步军,正遭到弩箭的持续打击,损失惨重!这个持续,可是名副其实的持续,竟然几乎毫无中断! 仅仅一刹那间,城头守军竟然连续发动了三轮齐射攻击,就好像那些箭弩根本就不用准备动作,竟然是连发的!这怎么可能啊! 与此同时,站在城头指挥的刘璋,却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显得信心满满,因为他手下的三千近卫军,手里竟然持有刘纬发明的那种十字弩! 这是怎么回事?刘纬发明的十字弩,不是江阳新军的专属兵器吗?刘璋的军队,怎么也会有呢?很简单,技术泄露了! 其实,刘纬发明的这种十字弩,虽然构造精妙,却也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技术,只要有设计图纸或实物,就完全可以仿造!至于那持续不断的攻击模式,自然也是跟江阳新军学的,三排连射! 那么,这些技术和战法,究竟是怎么泄露的呢?这里暂且不提,反正现在刘璋手下的近卫军,已经是如同江阳新军一样,防御力非同寻常了! 怪不得之前刘璋竟敢亲自上城,率三千人抵抗庞羲的万人大军,原来他心里有底气!手里有这样的一支精锐,他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十字弩和那三排连射的战法,用来守城之用,威力惊人,战斗才刚刚开始,没过多一会儿,庞羲军已经损失了一千五百余人,而且伤亡还在不断增加! 第209章 一声巨响 成都守军竟然如此顽强,这大大出乎庞羲所料,就连邓芝也没料到!如果他早知道成都守军有如此战斗力,绝对不会轻易向庞羲建议来偷袭成都! 不得不说,刘纬发明的武器和战法,虽然在现代人看来没什么稀奇,但在古时候却是超越时代的先进技术!也就是说,当时的人根本想不到,或者即使想到了也难以实现的一种技术! 这种超时代的技术,带来的变化是非常显著的!即使刘璋的近卫军从没有经历过像江阳新军那样严苛的训练,战斗力也是立时得到了飞跃一般的提升! 而庞羲和邓芝,都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们即使早听说过江阳军的厉害,却并没有亲眼见过,也就没有这样的概念了!眼下,他们亲眼所见这种武器和战法,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对方到底使了什么招数,庞羲猜不到,但是现在的战局却是一目了然,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这九千多人,没等杀到城下,就得损失大半,那还怎么攻城啊! “速传令对射!”庞羲连忙下达了命令,随着战鼓声节奏的变化,攻城军阵中的弓弩手,拉开架势,发动了一轮还射! 蜀中多山地,雄关要冲之地甚多,因此,益州军善射,是一直以来的一个特色!所以,庞羲的阆中军,其实也是有大量弓弩手的!虽然他们手持的长弓,威力不及刘璋近卫军手中的十字弩,但也能杀人! 两千弓弩手,发动一轮齐射,还击城头守军,密集的箭雨呈抛物线轨迹,直逼城头! “回避!回避!”刘璋眼见对方还击了,刚才还镇定自若的他,立时慌张起来,大叫着赶紧躲到了城边的箭垛之后,畏缩成了一团!那些文官,更是慌忙逃命,有不少人干脆跑下了城墙,宁可事后遭到处罚,也不陪着刘璋玩命了! 两千余支箭形成的箭雨,霎时间击中城头,刘璋手下的三千近卫军,几乎毫无防范,死伤惨重,一下子,减员了近四分之一! 这其实就是刘璋的问题了!他是掌握了江阳新军的武器,也偷学了他们的战法,但他却没学到精髓,只是照猫画虎!因此,他只想到了如何提高攻击效率,却忘了敌人也会反击的,近卫军,竟然没有人带盾牌上城! 也就是说,这三千近卫军,全是弩手,竟没有刀盾兵,这不是在开玩笑呢吗!刘璋此人,毫无统兵经验,胡乱指挥,这下子算是吃大亏了! 数百人中箭,倒毙于城头,守军的攻势顿挫,城下攻城的步军方阵,见还击有效,士气大振,瞬间高声喊杀着冲到城下,开始架设云梯! “速速还击!”刘璋没敢站起来,蹲在角落,高声叫嚷着,可是因为近卫军平时养尊处优,很少训练,只遭受了一轮打击,就陷入了一片混乱,已经没有人听刘璋的命令了! “再射!”庞羲见还击有效,再度下达命令,让弓箭手又来了一轮齐射,陷入混乱的城头近卫军,这次的损失比上一次还大,两轮打击下来,已经损失了一半以上的兵力! “退……退……”早先还信心满满的刘璋,此时已成惊弓之鸟,他嘴里念叨着,连滚带爬地准备下城,可却发现去路已经被堵死! 原来也就是在这当口,攻城的阆中军士兵,已经有不少人上到了城墙上,与近卫军拼杀在了一起,那上下城的阶梯口,已经处于乱军中,根本过不去了! 眼见登城顺利,庞羲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手捻着胡须,看着那即将胜利的场面,志得意满,虽然他年纪大了些,可却腰杆笔直,颇有股英雄豪气在身!而他旁边的邓芝,此时更是兴奋不已,要知道,这一次的胜利,可是他出谋划策才实现的啊! 刘璋见已经陷入绝境,真恨不得直接从城头跳下去!然而,这城墙有五丈多高,真跳下去,不死也得摔得骨断筋折,他哪敢啊!眼见登城的阆中兵越来越多,而自己的近卫军越来越少,刘璋开始绝望了。 刘璋绝望了,可有一人比他还要绝望,那就是张松!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境地!虽然他是这场乱局的始作俑者,但张松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庞羲竟然会反戈一击,直接来打成都!更想不到的是,他还真的成功了! 张松的绝望在于,一旦庞羲真的打进成都,州牧刘璋也许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他张松却必死无疑!庞羲这家伙从来都是把他当成最主要的对手和敌人,眼下如果自己成了俘虏,哪还能有好果子吃? 张松的心里痛悔不已,原本看似天衣无缝的挑拨离间计划,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局面?那自己的这一计,究竟是把谁害了?作茧自缚,把自己害了啊! “尔等谁是州牧!”也就在刘璋和张松堆在地上,瘫软不已之时,突然闻听一声喝问,等他们怯怯地抬起头,发现有几名阆中兵,正手持大刀,指向自己! “吾……吾乃州牧是也……”刘璋已经被吓得浑身抖如筛糠,早没了一开始那种自信的架势,形同待宰的羔羊!而张松,差点被吓尿了,面如死灰,一声不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几口明晃晃的大刀,目不转睛! “州牧已擒!州牧已擒!”阆中兵们,见已经擒获了刘璋,非常兴奋,竟高声叫嚷起来!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剩下的成都近卫军士兵也早就放下武器投降了!获知刘璋已经被擒获的消息,庞羲携同邓芝等人大摇大摆地进入了成都,来到城墙之上,检视战场。当然,庞羲更关注的是刘璋,别的,他现在还顾不上! 庞羲等人来到刘璋面前,看他穿着那套并不太合身的盔甲,剑也被扔在一边,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庞羲不禁非常得意! “州牧,别来无恙乎?”庞羲假惺惺地跟刘璋寒暄,其实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子训……一向可安好……”刘璋此时已经是六神无主,麻木地回应了庞羲一句,却十分不应景,这更让庞羲得意洋洋起来。 “哈哈……尔可曾料想今日否?”庞羲大笑着,玩味地质问刘璋道。然而,此时的刘璋已经紧张得嘴唇发抖,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循儿,请起!”庞羲眼见刘循跪在一边,不再理会刘璋,竟然这样说道! 刚刚还紧张得要命的刘璋,一听庞羲这话,突然也不那么紧张了!好哇,刘循果然与庞羲有勾结,他们是里应外合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刘璋竟然还在怀疑自己的儿子! “岳父大人……孩儿……孩儿……”刘循十分为难,眼见刘璋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他就明白父亲肯定是误会了!刘循他也不傻,岂能与庞羲勾结谋反?如果真的反叛成功了,州牧的位置是他的,还是庞羲的? 只有父亲在,将来他刘循才有机会当州牧,一旦别人成了势,自己这个嫡子的位置,又有何用?无兵无权的他,还能做州牧?笑话!庞羲反叛如果成功,将来州牧就不会再姓刘,而是姓庞了! “哈哈……”眼见刘氏父子之间,那复杂的眼神交流,庞羲大笑起来!他刚才故意那样对刘循,实际上就是在挑拨父子二人的关系,他本没必要这么做,只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戏耍刘璋和刘循! “轰——”就在庞羲得意地炫耀胜利之姿,而刘璋和刘循父子灰头土脸之际,成都城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连城墙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第210章 刘纬干的 什么东西!刚刚还得意洋洋,耍弄着刘璋和刘循的庞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吓得一缩脖子,差点没坐地上!不仅是他,邓芝、刘璋、刘循,还有张松,总之,就是城头上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气氛立时发生逆转,陷入一片死寂! 刚才是什么声音,哪来的?听着像打雷的声音,又不太像!再说,这郎朗晴空,怎么会打雷,而且,那声音显得很闷,是轰的一声,不是咔嚓的一声,并不像是打雷!倒像是一座山,突然崩塌时发出的巨响!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吓得惊魂未定的众人,稍稍缓过些神来,这才四下张望,试图寻找那声响的来源!很快,他们便发现,就在成都城内,靠近西北方向的位置,有一片地方,掀起大面积的尘埃,还有烟雾升腾,火光隐约可见! 着火了?那里怎么会着火了?难道还真是打雷了?晴天打雷?莫非是……天谴?庞羲此时愣头愣脑地开始胡乱猜测,因为他实在想不通,那么大一声巨响,又有火光起,不是打雷能是什么! “刘……刘……”张松目不转睛,爬在城边,目视着那个方向,已经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显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庞羲扭头看向张松,见他那慌张的表现,似乎比刚才被活擒时还要紧张,也是一头雾水! “张公何故也?”此时,庞羲虽然不愿意搭理张松,但为了搞清楚情况,也便直言询问起来。 “刘纬!刘纬!刘纬!”张松彻底失态了,他短暂的惊慌过后,突然发疯似地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高声地连续惊叫了三声!此时的他,早就不管什么礼仪问题,竟直呼起刘纬的姓名! 一听张松此言,刘璋也是突然明白了!他望着那个方向,看着一片烟尘,立时脸色煞白,眼睛一翻,晕倒在地!而刘循更加紧张,遥望那个方向,表情完全抽搐起来! “纬公子?”庞羲倒是没有那么失态,他见刘璋他们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提起了刘纬的名字,将信将疑地叨念了一句。可随即,他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刘纬!他干的?刚才那声巨响是他干的?庞羲震惊了!他这才明白,刘璋也好,刘循也罢,还有张松,他们常年在成都,知道刘纬被关在哪里,所以眼见那个方位,便一下明白了刚才的异响,肯定与刘纬有关! 庞羲不禁警觉起来,连忙下令,让士兵去往那里查探,而且也开始显得忧心忡忡! 刘纬!刘纬啊!怎么把他给忘了!这可是个比刘璋和张松更可怕的敌人!当初,为了整倒刘纬,他还迫于无奈与老对头张松合作了一把,足可见此人,庞羲多么忌惮他!可如今,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别让刘纬跑了啊! 我们的主人公刘纬,终于再度重新回到视野中了!那么刚才的那声巨响,究竟与他有没有关系?当然有关,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做到?也许说到这里,您也应该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刘纬岂能是个轻易就被打倒之人?上一次,因为张虎的锦衣卫办事不够周密,刘纬自己也是太轻率了,他装疯被人识破,试图摆脱困境的努力也被拆穿,差点丢了性命! 然而刘瑁的突然出现,救了刘纬,命悬一线的他,终于从被淘汰的边缘,又重新回到了牌桌上!当然,当时的他,还是没有自由,而且毫无翻盘的资本,看似仍然没有任何希望! 刘纬当时的想法是,自己最大的资本就是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定有机会!于是,他不再装疯,而是换了一种方式韬光养晦,那就是胡作非为!酗酒,笙歌燕舞,其实都是假装的!后来,他沉迷炼丹,跟一群方士瞎胡闹,自然也是装的! 很明显,他这一次的戏,演得太过于真实,再加上实在没有什么马脚可露,刘纬的众多敌人都对他放松了警惕,一时间竟几乎把他给遗忘了! 一开始,所谓炼丹和修炼,的确是瞎胡闹,也是刘纬装低调的一种形式而已,可是后来,刘纬却发现了这其中的机会!炼丹,在古人看来,是可以追求长生不老的秘术,可在刘纬看来……嘿嘿! 于是,他开始面向天下,重金招募方士,原因就是,这些方士虽然所谓修炼长生之术,纯属扯淡,但他们可都是古代现成的化学家啊! 我们无数次说过,刘纬是个文科生,文史方面,他绝对算是多半个专家,甚至都可以开办讲座,直接给别人授课!可是在理科方面,他就是个二把刀了,说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都算夸他,其实有许多高中生应该掌握的知识,说实在的,因为刘纬偏科严重,他——基本不会! 因此,刘纬虽然知道很多东西,却难以实践!比如黑火药,刘纬本来想研究一下,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研制和试验,都失败了!这就是隔行如何山,他只知道个理论和大概,真实践起来太难! 黑火药是中国的四大发明之一,正是由这些术士,在炼丹的过程中,无意得来的,后来却成为了影响世界的重大发明之一!刘纬精通历史,当然知道这些,于是便重金招募那些方士和术士,以炼丹求长生为名,其实就是一直在做化学研究! 刘纬现在的父亲刘瑁是个大富翁,有得是钱,而他自己呢,又能享有盐井收入的百分之十,也挺富裕,因此才有资本可以来做这件一举两得,既可以装低调,又可以研究技术的“荒唐事”!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刘纬本以为这些方士多多少少地会懂一些化学知识,最起码能给自己点帮助和提示,可后来却发现,其中毫无本事的江湖骗子居多,根本给不了他什么助力!但这些大爷请来了,又不能赶走,就只能好吃好喝地供养着,研究却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 直到有一天,那个天下闻名,甚至在历史上都颇有名气的仙人左慈来投奔刘纬,这种情况才终于有所改变! 当然,刘纬是个唯物主义者,他可不相信有人能有什么奇能异相,左慈刚刚来投时,他虽然知道此人的名气很大,却也没太放在心上!而且,左慈所展现出来的一些奇能,刘纬通过观察发现,其实很多都是魔术的手法而已! 也就是说,刘纬不知道左慈究竟是怎么变的戏法,更不知道原理究竟是什么,但他身为一个现代人,知道魔术只是一种骗人的把戏,不像古代人,看见无法解释的事情,就以为是神迹! 不过后来,左慈有一天忽然提及,他会制作神仙水,这一下引起了刘纬的兴趣来!制作黑火药,需要大量提纯的硝(硝酸钾),可这东西如何提纯呢?刘纬一点概念都没有! 但神仙水这东西,精通历史的刘纬可是知道!因为他以前看过一档考古发现类的节目,说是有一座古墓里发掘出一樽密封的铜壶,里面竟然有未知的液体!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古代的美酒,可后来经过化验才知道,那是所谓的“神仙水”! 这神仙水,其实就是硝石水!是古代炼丹之人制造出来的一种“益寿神药”!这玩意喝了……估计与喝毒药没什么区别,根本不能益寿,但是刘纬知道,有了硝石水,也就有可能提纯硝了! 从那以后,刘纬对左慈恭敬有加,虚心求学,最后他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三国之经天纬地第211章 逃出生天 刘纬与左慈一起,从此便开始了对黑火药的研究!尤其是左慈,他听说以往的炼金术士,的确曾经发现过这种能够燃烧起来的黑色粉末,并且还大概知道一些细节,给刘纬提供了不少可以参考的经验! 刘纬用蒸馏法,利用左慈制作的神仙水,提纯了大量的硝,并配以朱砂、木炭,通过反复试验,终于搞清楚了最佳的构成比例!朱砂就是一种硫化物,因为纯硫磺实在难以获得,刘纬便以此物代替,结果他发明出来的这种火药,略微呈现黑中泛红的颜色,所以刘纬为其取名为:红火药! 这下您明白了吧!之前刘瑁所说,刘纬那丹房的院落中,为什么经常传出一股刺鼻的怪味,那是硫化物燃烧后产生的硫化气体味道!而张任闻到的怪味,则是已经制造出来的红火药,在试验时,燃烧发出的烧焦味道!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释清楚,那就是为什么张任还没说明自己的来意,刘纬却已经把书信提前写好了呢?难道刘纬真的修炼成仙,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难道是左慈神通广大,料事于先? 都不是!之所以会发生如此诡异的现象,其实全都是锦衣卫的功劳!也就是说,张任的来意,刘纬早就通过锦衣卫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且慢,刘纬上一次不是因为锦衣卫办事不周密,差点丢了性命吗?还有,他已经被软禁在刘瑁的府邸,与外界没有联系,他怎么又跟锦衣卫搭上了线?他怎么还敢暗中与锦衣卫有联系呢? 呵呵,其实很简单!这是一招精彩的瞒天过海!刘纬之所以要装作沉迷于炼丹修仙之术,不仅仅是为了要研究黑火药,而是因为这样,他便再次有了与外界沟通联络的机会!那些云游方士中,其实就混入了锦衣卫的密探,并悄悄地再次与刘纬接上了头!另外,通过采买各种炼丹所需物资,信息便能源源不断地被传入和传出刘瑁府邸了! 可能您还是会有疑惑,刘纬这么做,难道就一点也没有引起刘璋和张松他们的警觉吗?那些潜伏在刘瑁府中的州府眼线,就丝毫都没有发觉? 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有警觉,一开始,刘璋和张松他们,接到眼线的报告,也是觉得此事蹊跷,并怀疑过刘纬是通过此举,利用那些方士与外界联络,甚至曾经大张旗鼓地进行过搜查和调查,但最终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也便从此慢慢地放松了警惕! 刘纬是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各种近现代谍战影视剧没少看过,那里面层出不穷,精彩绝伦的各种谍战手段和方式,岂能是古人可以理解的概念?而这些,其实刘纬早在锦衣卫成立之初,就已经培训和传授给主要的骨干成员了! 虽然锦衣卫们第一次与刘纬取得联络的努力失败了,还差点害了刘纬,但在这之后,他们行事更加隐秘,几乎不露任何马脚,传递信息的方式也更加精妙,又岂能是区区州府眼线能够发现的呢! 因此,把自己彻底与世隔绝起来的刘纬,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情,几乎是了如指掌,甚至连刘璋和张松每天吃什么都知道!锦衣卫的密探,经过这一年的渗透和发展,早已经遍布成都和整个蜀地,甚至刘璋和张松的身边,也有锦衣卫的暗探! 细思极恐!刘璋和张松万万想不到,被他们打倒的对手,竟然会反戈一击,不仅自己没能控制住人家,反而被刘纬摆了一道!在复杂的斗争中,锦衣卫的作用可见一斑,也足以证明刘纬当初组建锦衣卫的决策是多么的英明! 这一次,刘纬早知道张任的来意,精心写好了一封书信,内容当然什么毛病也挑不出来,但他深知,法正看到此信后会如何反应!也就是说,刘纬也看到了这其中的机会,准备反戈一击,逃出刘璋和张松的掌控! 果不其然,法正与刘纬似乎心有灵犀,他虽然不知道刘纬的想法,却自作主张,所决策的一切,都是刘纬所期待的!他和法正想的一样,蜀中大乱,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奇地顺利,出乎刘纬所料!他其实也没想到,庞羲竟然敢反戈一击,带兵奇袭绵竹和成都,他更没想到的是,庞羲竟然还成功了! 机会!机会就在眼前!庞羲攻陷成都,城内大乱,那些监视刘瑁府邸的眼线和卫兵,也都如惊弓之鸟,注意力被完全分散了,刘纬利用这个机会,引爆了事先安放在府邸的大量火药,不仅炸塌了一处院墙,还引起了一场大火,至于那些眼线,哪见过这样的神迹,爆炸发生后,他们以为天谴降临,吓得全都撒丫子逃命去了! 随即,一直低调装孙子的刘纬,突然英气勃发,带领负责接应的锦衣卫暗探,保护,甚至可以说是不容分说,劫持着刘瑁夫妇和琪璎,趁乱迅速向成都南门而去,击杀了那里为数不多的几名守兵,打开城门后,向江阳郡方向逃奔而去!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突然,也很迅速,而庞羲等人,呆立于城墙之上,目睹着这场大爆炸带来的惊人效果,愣在当场,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最后,当他们意识到这一切是刘纬所为之时,却已为时已晚! “速速关闭城门,细细盘查,缉拿要犯!”得胜的庞羲,此刻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了,慌张不已,他连忙下令让手下的阆中兵行动起来,防止刘纬逃遁。 可是,谈何容易?这些阆中兵,常年驻扎巴西郡,在成都人生地不熟,刚刚得胜入城的他们,尚未完全接手这座城市,怎么可能反应那么迅速!因此,刘纬等人已经逃出了成都南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 庞羲此刻是真后悔啊!拿下成都,怎么把刘纬这个宿敌给忘了?还得意洋洋地戏耍刘璋和张松,浪费了时间和机会,让刘纬给跑了!他眉头紧锁,焦急不已,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刘璋和张松,不禁满腹怨气! 这两个蠢货,刘纬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大的手笔,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此刻刘璋依然在昏迷中,没有人管他!而张松见庞羲看自己,有些害怕,但心里也是充满怨气!你庞羲要是不来这一手,刘纬焉能逃走? 虽然没明说,但此刻,这两个昔日曾经的盟友,今日的敌人,却互相在心底埋怨起对方来,着实可笑! 等候许久,终于有了回报,一名阆中兵跑上城头,跪地拱手,向庞羲道:“禀将军,俘兵所言,纬公子已由南门而去,多时矣!” 完!刘纬果然是跑了,从南门逃走足可见其是朝江阳方向而去的!一旦让他回到江阳,后患无穷啊!庞羲深知刘纬的厉害,更知道江阳新军的厉害,他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速往江阳追击!”庞羲向手下的校尉下达了追击刘纬的命令,岂料,那校尉还没等领命,又一名传令兵来到了城头上,气喘吁吁! “报——将军……大事不妙!”那士兵一脸慌张,明显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何事惊慌?”庞羲此刻是心急如焚,他的心思完全在刘纬身上,不耐烦地问道。 “将军!梓潼军,向成都杀来!”那士兵赶紧应道。 “啊?”庞羲闻听此言,直接愣在当场!梓潼军?那是……那是吴懿的大军啊! 第212章 吴懿来也 庞羲为刘纬的逃亡悔恨不已,正在布置手下前去追击,岂料,突然惊闻吴懿大军奔成都而来的消息,顿时震惊不已! 要知道,庞羲此番偷袭绵竹和成都,走的是帽山小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按理说,吴懿即使得到消息,也不该反应得这么快啊!按照庞羲的预测,吴懿得知成都沦陷,带兵前来怎么也得十天半月之后,怎么却来得这么快? 庞羲此刻虽然惊讶和疑惑,心里却也十分庆幸!如果自己没有拿下成都,还在苦苦攻城,吴懿大军再赶到,与成都守军里应外合,夹击自己,那他可就必败无疑了! 如今,成都已经陷落,州牧刘璋也被自己生擒,庞羲觉得有了些底气,至少可以凭成都坚城固守,到了实在不行的时候,还可以拿俘虏的刘璋来做文章! “速速守城,弩箭缴用!”庞羲连忙布置阆中军,进入守备状态,他还没忘了刚才让自己吃了大亏的守军弩机,命人缴获来马上投入使用! 很快,阆中军登上了成都北墙,刚刚作为攻城一方的他们,现在的角色,又变成了守兵,造化弄人,角色的变化真是在旦夕间啊!也就是半刻钟不到,吴懿和刘璝带领的两万大军,抵达了成都城下! 那么吴懿他们为何这么快就来援成都了?说来也真是机缘巧合!庞羲带一万阆中军,进入帽山后没多久,吴懿和刘璝,竟率领大军沿阆水直逼阆中!他们没有接到刘璋的命令,纯属是临机决断,因为有探马来报,说庞羲军有异动!吴懿他们当然不知道庞羲是想由山路越过帽山,奇袭绵竹,但为防止有变,他们便干脆提前行动了。 当吴懿与刘璝率两万大军抵达阆中时,并没有马上命人攻城,而是先与阆中守军,也就是杨怀取得了联络。杨怀眼见两万大军压境,也是吓得不行,害怕他们会攻取阆中,于是便主动向吴懿他们,透露了庞羲奇袭绵竹的计划,甚至连帽山内秘密小路的事,都说了! 吴懿和刘璝,惊闻如此噩耗,也是焦急万分,简单商量过后,他们决定,放弃阆中,追击庞羲,冒着极大风险,率军钻进帽山,也是沿着那条山缝间的小路,追了过来! 当然,走这条路,也给吴懿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有不少人和粮草不能通过山缝,损失不小,但他们最终还是越过了帽山,追赶到绵竹! 到绵竹后,吴懿他们发现,庞羲已经得手,竟占据了绵竹,并由当地百姓得知,其已经带兵前往攻打成都!于是,吴懿和刘璝,放弃了马忠守卫的绵竹,绕过那里,便直奔成都而来! 由葭萌关到阆中,又从阆中追到绵竹,再从绵竹到成都,吴懿和刘璝几乎没让军士停歇,一路急行军,还是晚到了一步,成都已经陷落,对州牧刘璋忠心耿耿的二人,痛悔不已! 此时,率军赶到的吴懿等人,目睹城头旗帜的变化,便知道成都已经陷落,眼见阆中军士兵进入了守备状态,吴刘二人没有直接下令攻城,而是摆开了阵势之后,派出使节! 成都陷落,那州牧刘璋十有八九落入了庞羲手里,吴懿和刘璝怎么敢贸然进攻,万一把对方逼急了,刘璋性命不保啊!于是,二人想想和庞羲谈谈,看看此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使节到了城下,与庞羲直接对了话,告知吴懿想与庞羲亲自会面,庞羲想了想,觉得这也许是化解这次危机的机会,便答应了。刚才自己率兵攻击成都,虽然最终如愿拿下,可阆中兵伤亡也不小,此时庞羲手里剩下的生力军,只剩不到八千,要抵御两万人的攻击,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双方按照约定,都自带护卫若干,来到了城外的中间位置,庞羲携同邓芝,与吴懿和刘璝见了面。 “吴将军,别来无恙乎!”一上来,庞羲倒是显得很热情,主动打了招呼,拱手寒暄道。 庞羲和吴懿,都是东州士人,而庞羲还是东州士人的领袖,按理说他们应该是一伙的才对,可吴懿却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几乎不与庞羲有过分的往来,因此,这俩人已经许久没怎么见过面了。 “庞公,此番击成都,意欲何为焉?”吴懿也没客气,一上来便指责庞羲道。 见吴懿这么不客气,庞羲刚刚还带着些许微笑的脸上,变得冷若冰霜,他撇了吴懿一眼,心里也是十分不满!他不是对吴懿无礼的态度不满,而是觉得这个人,真是一根筋,冥顽不灵! 吴懿是东州士人,他对刘璋忠心,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因为刘璋统治益州的基础,就是东州士人!可是,吴懿他毕竟不是益州本地人,那些益州大族,并不管吴懿的立场如何,直接把他归于东州集团,对他也是十分忌惮和仇视! 可吴懿呢,即使他是东州人,也被益州人所排斥,却并不愿意跟庞羲他们伙同,而是洁身自好,超然事外,不愿陷入争斗!对此,庞羲一直都十分不能理解,并对吴懿这种自命清高,不结党谋私的行为,颇为反感,也是十分不满! “哼!皆为益州佞臣所误,乃为清君侧耳!”庞羲冷哼一声,又把刚才用过的那个借口拿出来为自己辩解道! 庞羲这句话暗藏玄机,他隐晦地表达了一层意思,那就是自己这次出兵,可以把益州集团一网打尽!从此,蜀中就全是东州人说得算了,你吴懿作为一名东州士人,就算不愿意与我庞羲共同进退,也不该阻拦,因为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举兵造反,以下犯上,实乃逆贼耳!”吴懿还没答话,一旁的刘璝忍不住了,直接怒斥庞羲道! 刘璝此人,乃是刘璋族兄,从根上算,也是东州人,可他也与吴懿一样,只忠心于刘璋,对结党营私,丝毫不感兴趣,自然也早就看不惯庞羲的所作所为,现在,他更是以造反逆贼来定义庞羲,一点面子都没给留! “刘将军,君不见益州奸佞之过焉?”庞羲倒是没生气,转而面向刘璝,只这样反问了他一句。 刘璝闻听此言,还真有些语塞了!的确如此,他常年驻守成都,平时没少目睹益州士人以权谋私,胡作非为之举,其实也是打心底很厌恶,如今庞羲这么说,勾起了他脑海中的一桩桩往事,也是让他不禁有些犹疑不定,没了刚才那么理直气壮,斥责庞羲的底气。 “事已至此,庞公当以何解?”刘璝吃了个哑巴亏,不吭声了,吴懿赶忙接着问道。 的确,这才是双方见面的核心问题,不管庞羲是不是谋反,占不占理,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何善后,化解这场危机,才是关键! “吾意铲除益州奸佞,扶保州牧,统辖益州是也!”庞羲丝毫没有犹豫,便把自己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 他一口一个益州奸佞,其实指的就是以张松为首的益州文官集团,还有就是那些世家大族,庞羲说的铲除,其实就是想要杀了他们,从根上彻底清除隐患! 而所谓的扶保州牧刘璋,统辖益州,表面听来挺正义的,可实际上,却暗含着视刘璋为傀儡,今后他庞羲一揽大权之意!也就是说,庞羲暂时还不想杀刘璋,也没想取而代之,但刘璋今后,肯定是置于他的股掌中了! “此略不可!”庞羲话音刚落,吴懿眉头一皱,一脸正气,直接表示了反对! 第213章 风云际会 庞羲提出了自己对于此次事变的处理意见,其实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知道,吴懿绝不可能让他庞羲来做州牧,更不可能允许他杀掉刘璋,便提出了这样一个折中的处理方案! 如吴懿所料,庞羲的如意算盘是,只要控制了刘璋,那么益州大权也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到时候,他庞羲虽然不是州牧,却也是一言九鼎,益州事务,还不是他说的算?不求其名,只求其实,他也能接受! 可是,吴懿却似乎并不买账,竟然直接表示了反对,庞羲一脸不高兴,白了吴懿一眼,开口问道:“缘何不可?” “吾等乃刘氏之臣,此略岂非跋扈欺主!”吴懿尖锐地直接指出庞羲这个计划的问题所在,一点没留情面! 的确,在古代,臣下欺凌主上,与反叛无异!谋反与谋大逆,都是为人所不齿的行为!最典型的两个例子,一个是霍光,另一个就是王莽! 王莽就不用多说了,他悍然篡汉自立,建立新朝,虽然当时他的许多政策和改革,于民于国都是有利的,可还是最终失败,背负污点,遗臭万年,究其原因,那就是他篡汉的行为,为当时社会主流思想所不能容忍! 霍光(霍去病的弟弟,西汉名臣),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汉室忠臣,可是他的历史评价一直不高,原因就是他做了许多古代臣子不敢为之事——废立皇帝!霍光是汉武帝托孤重臣,辅佐汉昭帝,忠心耿耿,克力勤勉。汉昭帝死后无子,霍光便拥立昌邑王刘贺(就是那个著名的海昏侯)继位为帝,却因其荒淫无度,仅过了二十七天就把他给废了,又拥立了汉宣帝刘病已。 霍光此举,在当时的人看来,就是欺凌主上,擅行废立,属于谋大逆!更何况后来,他独断专权,引起汉宣帝的不满,在其死后两年,霍氏一族,“被逼”造反(实际上是借口),被全族诛杀! 由此可见,在汉代,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忠君侍主的意识根深蒂固,臣子擅权,欺凌主上之举,如过街老鼠,谁敢公然这么做,都会被当时之人仇视和诟病! 汉末三国时代,汉室朝不保夕,实话实说,这个时候的各路诸侯,过分的事做得多了去了,早已是习以为常!以曹操为首,董卓、袁术、袁绍、孙策、刘焉、刘表,哪个放在以前,都是诛灭九族之罪! 然而,汉室虽然衰微,但崇汉士人,依然不少,忠君侍主的儒家思想,仍居主导地位,因此,即使许多人凭手里的强权做出不少过分的事情,还无法可制,但社会思想对于这样的行为还是不能接受的! 很明显,吴懿此人就是受这类思想影响很深,他觉得庞羲这么做,无异于谋反,以下犯上,欺凌主君,他吴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其实,何止是吴懿?严颜、张任、刘璝等人,都是受此思想影响很深,虽然生逢乱世,但他们骨子里的那颗忠心,始终未变! 不过,这样的思想和行为,在庞羲那种人看来,就是迂腐!这都是什么年代了?天下乱成这样,还恪守什么臣子本分?利益才是最关键的! “呵呵……刘季玉乃益州护犬,焉能称主?”庞羲冷冷一笑,非常不客气地回应了吴懿! 庞羲的意思很明显,刘璋也好,他爹刘焉也罢,无非就是益州牧,他们当的是朝廷的官,是替皇帝统辖和管理地方,你吴懿和我庞羲也是朝廷命官,应该忠于的人是天子,岂能是一个州牧?你吴懿把刘璋作为主君,什么意思?难道说现在的益州是独立王国?不是汉朝的地盘了? 这还真是个尖锐的问题!实际上,在汉末的乱世,每一方割据军阀与独立王国没什么区别,一方军事民政,决策皆出自州牧之手,而其属下臣将,也都基本视军阀领袖为主君,汉天子已经早就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了! 因此,很多臣下所谓的忠君侍主,慢慢地便转化为了忠于自己的直接领导和上级,忠于汉家天子的概念,却慢慢淡薄了!所以,吴懿看似大义凛然,一身正气,但细论起来,还真有点站不住脚! “刘季玉乃朝廷委任之益州牧,汝领兵讨之,即为谋反!”刘璝闻听庞羲的诡辩,立刻大声痛斥道。 “反又如何?”庞羲非常不满,看向刘璝,但还没等还口,一旁的邓芝,竟突然开口说话了。 邓芝一开始本不想说话,但见庞羲和吴懿他们,竟开始扯皮起来,在这讨论是不是造反,或者谁是忠臣,谁是奸佞于事无补啊!这是问题的关键吗?眼见几名大将,竟像泼妇吵架一般,邓芝忍无可忍,干脆来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话可真够横的,似乎已经不讲理了!不仅吴懿和刘璝为之一愣,就连庞羲也惊讶地看了邓芝一眼,心想着,这家伙想干嘛?难道还想打一仗? “尔何人耶?”吴懿疑惑,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不认识,却语出惊人,不禁开口问邓芝道。 “吾乃阆中参军,新野邓芝是也!”邓芝傲然而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邓芝?没听说过……不过,见此人仪表堂堂,出口不凡,吴懿也有些含糊了!但他可是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又怎么会被一个年轻人吓到,了解了此人身份,吴懿冷哼一声,开口言道:“哼!足下之意,是要一战?” “战又如何!将军有必胜之念?”邓芝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吴懿和刘璝,竟毫无惧色,慷慨言道! 此时,庞羲在一边,脸色都白了!他惊讶地看着邓芝,心里却是嘀咕不已!此番出征,一万人而已,适才攻城,也损失了不少,眼下能守城的阆中兵,不足八千!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绵竹所收降兵,随时有可能会倒戈,要是真打起来,成都能守得住? 就在庞羲疑惑不解之时,邓芝又开口了。 “州牧所在,尔等敢攻否?”邓芝一脸肃然,面对吴懿和刘璝,大声反诘道。 对啊!庞羲闻听邓芝所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吴懿和刘璝不是自诩是忠臣吗?现在州牧就在成都城内,你们攻城,跟造反有什么区别?还说我谋反呢!再说了,一旦开打,我可以把州牧刘璋置于城头之上,你是敢射箭还是敢进攻?就不怕伤了他吗?哈哈! 庞羲越想越兴奋,甚至他明显地从吴懿和刘璝的眼中看到了犹豫!邓芝只一句话,对方就被吓唬住了,庞羲不禁对邓芝越发刮目相看了! “呃……”吴懿沉吟半晌,竟觉无言以对!打蛇打七寸,现在吴懿和刘璝的七寸,就是刘璋!他们也是投鼠忌器,真要开打?二人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怎么办?到底如何是好?难道同意庞羲的条件?不甘心啊!吴懿踌躇不已,没了主意!可也就是在他沉吟之间,却突然发生了惊天变故! 远处的天边,忽然隐约传来许多异常响动,连绵不绝,众人连忙循声向东边望去,发现地平线上,沙尘升腾,不一会,一支大军逐渐显露出来,越来越近! “何处兵马!”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惊讶地呼喊道!所有人都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兵马杀向成都!这场风云际会,看来是越来越热闹了! “回……回城!”搞不清楚状况的庞羲,紧张不已,招呼都没打,直接带人,返回了成都。 第214章 严颜到了 就在庞羲与吴懿,在城外交涉之时,又一支大军,气势汹汹,向成都而来!搞不清楚状况的庞羲,为求自保,慌不择路地带领众人,返回了成都城内,而吴懿和刘璝,也赶紧返回军中,下令,全军警戒! 远远看去,这支神秘大军少说也有万人以上,旌旗蔽日,兵器闪亮,颇为雄壮!等这支大军逐渐走近了,吴懿才看出,原来是巴郡太守严颜,领兵前来! 奇怪,严颜怎么也带兵赶到成都了?难道他未卜先知,知道庞羲一定会奇袭成都?并不是,这一切还是个巧合! 早先,张任领受的任务是调动江阳新军和巴郡严颜之军,陈兵宣汉,然而,当张任统帅江阳新军去往宣汉时,在法正的鼓动下,他并没有调动严颜的军队,甚至都没停下来说明一下缘由! 一万江阳新军,浩浩荡荡地路过江州,向北而进,严颜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惊闻消息后,也是疑惑不已!没听说张鲁来犯啊,江阳新军如此异常调动,究竟为了什么? 从方向上来看,这一万人肯定是奔巴西郡而去了,这一点严颜十分清楚,他隐约觉得,江阳新军是冲着庞羲去的!随后,严颜与费诗紧急磋商,得出结论,江阳新军此番异常调动,可能与庞羲有关! 州牧刘璋之前表奏朝廷,加封庞羲为益州刺史的消息,严颜也早已获知,老谋深算的他略加思索,也就明白了刘璋此举的深意!如今,这么异常的军事调动,莫非是因为州牧刘璋已经开始收拾庞羲了? 之前,我们介绍过了,严颜与庞羲有杀女废子之仇,素来不睦,因此,当严颜判断巴西郡肯定出事了时,他的心里突然产生出一种复仇的快感来! 当时的严颜,恨不得马上也统兵北上,借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庞羲!可他的这个提议,参军费诗却不同意! “将军,此番调动,着实诡异哉!”费诗一脸阴沉,这样对严颜说道。 “喔?先生何意?”严颜不解,疑惑地问道。 “既兵发巴西,何故未知会将军?”费诗一脸严肃,反问道。 严颜一想,的确如此!既然州牧刘璋决心收拾庞羲,自己的巴郡兵力,为何没有调动,反而调用的是江阳新军?甚至于都没告诉自己一声,这也太奇怪了! “先生以为何故焉?”严颜见费诗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便主动询问道。 “乃失信于君也……”费诗一脸失望地答道。 “呃……”严颜闻听此言,觉得费诗说的有道理,心头一阵凄凉! 严颜,本是成都守将,深受刘璋重用,忠心耿耿!巴东叛乱之时,他领受刘璋命令,带兵出征,并被委任为巴郡太守,镇守益州东部门户,又被封为平东将军,为四平将之首,不可谓不受重用与信任! 可是,上一次刘纬事件中,因为严颜为其求情,写了一封痛陈实际情况的书信,站错了队,州牧刘璋从此对严颜便开始冷淡起来!过去了那么久,刘璋就好像当严颜不存在,又远离成都核心圈,严颜似乎已经被刘璋所疏远! 其实,刘璋对严颜还真有些怨怼之意,他不满严颜与刘纬过从甚密的交往,更不能容忍臣下与公子之间有暗中的勾结!也就是说,刘璋已经开始不信任严颜了,他觉得严颜与刘纬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对此,严颜痛心疾首,他不理解,自己只不过是仗义执言,说了句公道话而已,为何就遭到如此怀疑呢?所以,他对州牧刘璋也很失望!再加上严颜的内心还是更偏向刘纬的,这种情绪便越发明显! 这一次,州牧刘璋要对付庞羲,宁愿调用不太服从管束的江阳新军,也没有调用自己的军队,严颜更加深了与刘璋之间的误会与隔阂,经费诗提醒,他失望至极! “既如此,吾等何以应对?”严颜失望之余,对当下的局势也不能不有所考虑,于是便再询问费诗道。 “在下有言,还请将军酌之……”谁料,费诗忽然显得很犹豫,似乎有难言之隐的感觉,令严颜十分不解。 “公举尽可直言!”见费诗犹豫,严颜赶忙回应道,他想听听费诗究竟有何见解。 “将军!在下以为,纬公子实乃蜀中之望,今囚于成都,益州暗弱,早晚易主!”费诗突然显得有些激动,竟这般说道! 严颜一听费诗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也不傻,当然知道费诗此时提起刘纬,又这般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兵发成都?”尽管严颜已经猜到了,可他还是求证了一下。 “然也!”费诗这次没犹豫,直接确认道。 这……这个想法实在太大胆了!严颜知道,费诗的意思是,趁着刘璋调集重兵收拾庞羲的时候,成都空虚,让严颜率军前往成都,逼刘璋释放刘纬!可是,此举不是等同于造反吗?一向忠义耿直的严颜,还真下不了那个决心! “将军!巴郡近岁之变,有目共睹哉!若无纬公子之功,安得此番景象?民,不可无公子也!”费诗见严颜犹豫,连忙再度进言道。 的确,自从刘纬倾力帮助严颜治理,巴郡也逐渐复苏起来,民生兴旺,百姓安居乐业。虽然不比江阳之盛景,也是令严颜和费诗颇感欣慰!更主要的是,现在巴郡军民百姓,也如同江阳人一样,深深感念刘纬恩德,颇为景仰他! 如今刘纬遭难,江州上下,谁不感到痛心?几乎所有人都为失去这样一位英明的公子而感到惋惜,尤其是刘纬遭禁的这一年里,原本蒸蒸日上的巴郡,也开始逐渐出现凋零之景,让许多人惋惜不已,更加怀念刘纬了! 我们早就说过,严颜对刘璋很忠心,但也为刘璋有刘纬这样出色和优秀的儿子感到欣慰,因为他在刘纬的身上,看到了蜀中未来的希望!但现在,刘纬遭禁,一蹶不振,严颜心都凉了,也是觉得未来的益州,没希望了! 因此,在严颜的心底,对刘璋怎么会没有些怨气呢!他的心态也是一直在发生变化,觉得刘璋实在太过分了,竟自断手足,不顾父子亲情,着实昏聩!这样的主公,还值得自己忠心耿耿地去扶保吗? 因此,听了费诗的建议,严颜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讶,但深思熟虑之后,也觉得费氏此言有理!既然你刘璋不信任我严颜,那好吧!我干脆就反了! 当然,说严颜想造反,未免有些为过!他只是想陈兵成都,逼刘璋释放刘纬,并不是想推翻刘璋的统治!但是此举,其实与造反无异,要是刘璋就不放刘纬,你怎么办?打不打? 但是这些细节,严颜似乎都没有考虑,他一气之下,竟然真的带领一万巴郡兵,一路向成都袭来! 眼下,当严颜率军抵达成都时,却发现城下已经屯集大军!粗粗估算,至少两万人!严颜十分紧张,不知为何处兵马,本来想的是成都空虚,没想到这里竟然重兵把守! 这下子可毁了!自己只带一万兵,怎么跟对方的两万兵对阵?严颜不禁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低估了州牧刘璋,却不曾想逐渐走近后,他发现,城下的大军,似乎不是州府军,好像是吴懿的东州兵! 这是怎么回事?吴懿的大军,怎么会在成都城下,而且……刚才匆匆回城的那些人又是谁?好像,不是州府之人吧?严颜心生疑惑,连忙命令大军止步列阵,自己亲率十余骑,拍马上前。 第215章 费诗之谋 眼见吴懿的东州兵大军,竟然也列阵于成都城下,严颜不明所以,于是便命令巴郡兵列阵警戒,自己带领十余骑上前,准备一探究竟。 严颜是蜀中将领,吴懿是东州士人,按理说他们应该分属不同阵营才对,可两人的关系却挺好!虽然他们都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平时几乎没什么接触,却也经常有书信往来,是很好的朋友! 因此,严颜敢于上前,与吴懿一会,并不担心对方会乘势攻击自己!而吴懿,见严颜上前,他也携众催马向严颜迎去! “哈哈!子远,别来无恙乎!”两人一见面,严颜显得非常高兴,笑着跟吴懿寒暄起来。 “老将军,一别数载,仍龙精虎猛,未减分毫也!”吴懿也是微笑着,在马上拱手一礼,客气地回应道。 “哎!知命老朽,苟延残喘耳!”严颜见吴懿夸自己,高兴地谦虚了一句!身为一员老将,他当然愿意听到别人夸自己年轻啦! “敢问老将军,率军所来,何为哉?”吴懿心中疑惑,因此没寒暄两句,便开门见山,主动问道。 “呃……”吴懿这么问,严颜一时语塞!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来逼刘璋就范,释放刘纬的!对吴懿,严颜是了解的,他一向忠于刘璋,要是知道自己来的真实目的,说不定会翻脸! “敢问子远为何在此?”严颜毕竟是个老油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没有回答,反而询问起吴懿来。 吴懿相对就显得有些直率了,他没在乎严颜顾左右而言他,干脆直接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严颜一边手捋胡须,一边眯着眼睛听吴懿的讲述,谁知,越听越来神!尤其是他听说庞羲竟然突袭成都,挟制刘璋为人质的消息时,更是既惊讶,又很兴奋! 好哇!原来是庞羲造反了,这个多年的仇人,竟然被围在了成都城内,这回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而且,严颜还从中,看到了刘纬获释的希望,更是觉得兴奋不已! “既如此,吾等联手,攻其以解州牧之危!”吴懿才刚刚说完,严颜手一握拳,显得很急切的样子,提议道。 “不可!州牧陷于其手,勿可妄动!”吴懿连忙摆手,否定了严颜的提议。 “喔……”严颜听吴懿这么说,也是自觉有些失态。的确,他是救刘纬和报仇心切,连州牧刘璋的性命都没有考虑,便想直接进攻成都了!他也是不知道,此时的刘纬其实早已脱险! “吾等围城,可令庞羲释放州牧!”严颜略微沉吟后,再次说道。 “其焉肯释之!”吴懿摇了摇头,无奈地回应道。的确如此,现在刘璋可是庞羲手里的人质,刘璋在,庞羲可保自己无虞,若刘璋被释放,他手里没了底牌,吴懿和严颜的大军随时可以攻城,岂不是危险了!因此,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庞羲绝对不会释放刘璋的! 可这样就形成了一种僵局,吴懿和严颜不敢攻城,怕庞羲对刘璋不利,但如果不攻城,刘璋又如何得以释放?眼下庞羲掌握了人质,似乎占尽主动权,而吴懿和严颜,好像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 岂料,此二人正踌躇间,有一人突然提供了一种新的选择!这人就是费诗,他刚才也骑着马,随严颜一起来的。 “无须释州牧,乃释纬公子亦可也!”费诗语气坚定,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建议道。 吴懿和严颜听了费诗的话,先是一惊,其后,两个人的反应就不一样了!吴懿显得犹豫不定,而严颜却眼光放亮,似乎看见了希望!两个人的表现不一样,是因为他们心里的目的不同,严颜此刻对于刘璋的安危,并不那么看重,他在乎的是刘纬!而吴懿,还是愚忠于刘璋,自然还是担心不已! “此略……抑或可也……然州牧何解?”吴懿犹豫再三,迟疑地开口问费诗道。 “州牧何须解矣?”没想到,费诗竟然开口这样回应道。吴懿听了,又是一惊! 什么?不救州牧了?救了刘纬就够了?费诗到底意欲何为?吴懿的心里全是问号,他全然不理解费诗的意思,甚至开始怀疑,这个费诗是不是跟刘纬一伙的?这次来,就是为了救刘纬啊? “君等此来……意欲何为焉?”吴懿看了看费诗,又看了看严颜,见他们俩的表情十分玩味,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严颜和费诗带兵前来,根本不是平叛,而是……逼躬! 因此,吴懿忽然显得很紧张,对严颜和费诗也生出一丝警惕和敌意来!他不自觉地拉紧了缰绳,后退两步! “吴将军莫如此也!敢问君不见州牧昏聩之举乎?”眼见吴懿似乎有些神经过敏,费诗连忙摆手,继续说道。他好像是在劝说吴懿,改变心意! “呃……”吴懿听费诗所言,答不上话了!的确,刘璋的种种倒行逆施,让吴懿的心里也没少犯嘀咕,他只是出于一种愚忠的心思,才一直听命,可人都是有思想的,吴懿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判断呢! 其实,吴懿的想法与严颜基本类似,对刘璋,自己是不得已而忠心听令,但实际上,对他的许多决策,吴懿从心底是不赞同的,只是他身为武将,没有提意见的权力,更不想多嘴,引起刘璋的猜忌和反感。 就比如这一次,刘璋调兵遣将对付庞羲,吴懿也是不赞同的!他知道,庞羲跋扈,刘璋早有不满,但庞羲毕竟是镇守一方的大将,还是东州士人领袖,一旦整倒了他,真的对刘璋有什么好处? 可疑虑归疑虑,愚忠的吴懿还是一直听命,以至于现在带兵来到了成都城下,现在经费诗提醒,吴懿的心里也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可是,不救刘璋,又似乎又说不过去! “吴将军,君之妹,何等境遇,汝不知乎?”费诗见吴懿踌躇不已,又加大了劝说的力度,他竟提起了吴懿之妹,刘瑁之妻,刘纬之母——吴氏! 这是吴懿心中一直以来的隐痛!当初吴懿是追随刘焉入蜀,因此两家结成亲家,吴懿把妹妹嫁给了刘焉三子刘瑁,看起来也算是天作之合,很是般配。可后来发生的事,却大大出乎吴懿所料! 刘焉死后,赵韪和庞羲力主由刘璋继承州牧之位,自己的妹夫刘瑁失去了机会,沦为失败者,这吴懿倒不是很在乎,关键是,后来州牧刘璋对待刘瑁夫妇的态度,着实有些过分了! 刘瑁和吴氏,形同软禁,无时无刻不被监视,毫无人身自由可言,吴懿即使不心疼刘瑁,他也心疼自己的妹妹啊!对刘璋此举,吴懿虽然能够理解,却也十分失望!骨肉至亲,亲生兄妹,吴懿怎么会不惦记妹妹?可是他却已经许多年连妹妹的面都见不到了! 吴懿对刘璋的忠诚,源自于先前对刘焉的忠心,其实细想起来,他与刘璋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反而与刘瑁的关系更近些,只是一直以来的一种执念,让他对刘璋忠心耿耿! 眼下,费诗别有用心地提起吴氏,揭了吴懿心头的疮疤,无异于给吴懿刚才的执念和信心一击重击!费诗紧张地注视着吴懿的表情,也看出了,他内心的防线似乎在崩溃! 本来么!刘瑁是你的妹夫,刘纬现在是刘瑁的儿子,那就是你的亲外甥,你不向着自己家人,难道还向着那个一直以来,苛待你妹妹的刘璋? “此略……可也!然何以收场?”吴懿似乎同意了费诗的提议,却仍有疑问! 第216章 无法可解 吴懿听了费诗的话,也着实有些动容,他很清楚,庞羲不可能释放刘璋,那么趁势提出释放刘纬的要求,他也许会答应!可是,即便如此,这场危机还是无从化解,刘纬被释放,难道就能彻底解决问题吗? 因此,吴懿虽然口头上好像已经同意了费诗的建议,却还是心存疑虑,想问个清楚,岂料,费诗的回答,又让吴懿震惊不已! “纬公子若在,何须州牧也?”费诗竟然这样回答道! 费诗,我们之前介绍过,他这个人嫉恶如仇,忠直敢言,因此没少得罪主上,刘璋也好,后来的刘备也罢,都不喜欢这个人!就是在当初,他和刘纬之间还因为进不进江阳城的事,产生了些许芥蒂呢! 但是,现在的费诗,早就不记得当年江阳城下之事,似乎已经完全认同了刘纬,内心被彻底征服,成了他的铁杆支持者!刚才,他的那句话,透露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意思,那就是,只要刘纬恢复了自由,大家便拥立他为新主,那么刘璋存在的意义也就没那么大了! 既然刘璋存在的意义没那么大了,庞羲手里的这个人质也就失去了作用,到时候,他扣着刘璋又有何用?反正大家已经有了新的主公,刘璋的死活,没人在乎,他庞羲杀了刘璋也无济于事,这样反而能救出刘璋来! 不得不说,费诗这个主意,虽然有一定的私心,但对于解决当下的这场危机,却非常有用!这与后来历史上发生的几件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比如北宋末年,靖康之变时,徽钦二帝都被金人掳掠,康王赵构在外,被拥立为大宋的新任皇帝,这样金国人手里的两个皇帝,其人质的意义也就不大了,用来要挟的力度也差了很多! 再比如,明朝土木堡之变,明英宗朱祁镇被瓦剌生擒,也先(人名,瓦剌太师)本来认为奇货可居,可以拿来要挟之用,可人家明朝廷却拥立朱祁镇的弟弟朱祁钰做了新皇帝,瓦剌见扣着朱祁镇没什么用,后来还释放了他! 费诗当然不知道宋朝和明朝发生的事情,但他的这个主意的确不错,如果能实现,这场危机说不定还真能化解! 吴懿也是聪明人,费诗的意思他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深思熟虑后,他觉得这一计,的确有可能解决眼下这场危机,但是庞羲他会答应么?难道庞羲就想不到,释放刘纬的严重后果? 而且,吴懿一想不在乎刘璋死活,心里就很别扭!他一直以来的思维定式,似乎不允许自己这样视主公的性命于不顾。因此,吴懿思虑再三,还是下不了决心! 见吴懿犹豫不定,严颜也有些着急了,索性言道:“子远只需助阵便可,此事老夫为之!” 严颜的意思是,你吴懿不用插手,这件事我来干,成与不成,都和你吴懿没什么关系!你只要冷眼旁观,别横加干涉就行了! 严颜这句话,倒是让吴懿略感轻松了一些,既然此举无需自己的参与,那……那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吾当无此事,老将军自便!”吴懿一狠心,一咬牙,终于做出了决定!虽然这件事不用他参与,但吴懿这个态度,等于就是默认了费诗的计谋,他想置身事外也难了! 计议已定,严颜也是个急脾气,他立刻让费诗写了一封书信,用非常婉转的外交辞令,传递信息给庞羲,提出可以先不释放刘璋,但必须释放刘瑁夫妇和刘纬,一根头发都不能少,不然,玉石俱焚! 呃……如果这么看,也不算婉转,严颜传递的信息,既有威胁,又很隐晦,因为他不能让庞羲看出,众人索要刘纬的深意! 庞羲退入成都城后,于城头上观望许久,便也看出了刚才所来的大军,是严颜无疑,顿时是五内如焚,焦急不已!严颜,那可是他的世仇,两人素来不睦,刚刚吴懿的两万人,庞羲还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呢,现在竟然又多了严颜的一万人! 三万人啊!自己手里八千人,能抵挡得住吗?说是手里有刘璋作为人质,但若对方不顾一切来攻,自己即使杀了刘璋也肯定是同归于尽,想脱险根本不可能! 因此,庞羲此时也是处于两难境地,他杀刘璋也不是,不杀刘璋也不是,也是无从选择!杀了刘璋,对方一定恼羞成怒,攻打成都,自己根本顶不住!不杀刘璋,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得到什么时候?这似乎就是个死结,根本解不开! 正在庞羲烦忧不已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严颜送来的书信,他赶紧展开一看,却更加为难了!放了刘瑁夫妇和刘纬?我倒是想放,可他们人也不在我的手里啊,早就跑了! “伯苗,如之奈何?”庞羲赶紧把书信递给邓芝,让他也看看,随即询问如何应对之策! “将军,万不可露纬公子已逃之讯也!”邓芝一眼便看穿了严颜等人的企图,他清楚,一旦让对方知道刘纬已经逃出成都,这些人肯定会打出刘纬的旗号来号召众人,那庞羲和自己就危险了! 庞羲眼见邓芝如此紧张,也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严颜这种伎俩,的确不算高明,轻而易举便被识破,可是……可是刘纬他毕竟是跑了啊! “其逃遁之讯,早晚必泄,如之奈何?”庞羲追问邓芝道。是啊,毕竟刘纬已经逃出成都,这个消息吴懿和严颜早晚会知道,那么到时候该怎么办? 怎么办?邓芝也不知道了!一直以来,表现得足智多谋的他,也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这次兵发成都,本来一切顺利,而最大的败笔就是让刘纬出其不意地逃走了,庞羲没想到,邓芝在事先也忘了这个人! 刘纬的名声,邓芝自然早有耳闻,他感恩庞羲启用之恩,忠心耿耿,却也对刘纬钦服不已!但是因为所站立场不同,邓芝把刘纬列为危险的对手,眼下的局面让邓芝也无可奈何了! “将军,愚以为须速离成都是也!”邓芝思虑再三,最终提出这样的建议来! 邓芝的考虑是,对方想要刘纬的意图昭然若揭,而刘纬毕竟已经跑了,手里只剩下刘璋这么一个人质,还是不能保证万全,一旦刘纬率领江阳军杀来成都,只需要振臂一呼,庞羲必败!因此,必须赶紧挟持刘璋,离开成都,返回巴西! 若能据守巴西,仍有一线生机,即便守不住,也可以去投奔张鲁!刘璋是张鲁的杀母仇人,到时候只需要献上刘璋,张鲁一定会非常高兴接纳巴西人等,庞羲也能逃过一劫,总比在成都丧命要好! 也就是说,这个局,邓芝已经无从化解了,他建议庞羲的是见好就收,赶紧带着刘璋,三十六计走为上! 但是现在,吴懿和严颜的三万大军已经堵住了去往巴西郡的退路,怎么撤呢?邓芝觉得,有刘璋在手,他们暂时还不敢动手,更可以谎称刘纬和刘瑁夫妇也在手里,吴懿他们绝对不敢追击,便可乘势退走! 不得不说,邓芝的这个建议,的确是时下里的最佳选择,可是,庞羲听了,却并不愿意接受!他这个人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好不容易打下了成都,自己大权在握,甚至成为益州牧的日子近在眼前,庞羲又开始犯了老毛病,不舍得已经到手的既得利益了! “此略……容某三思……”庞羲犹豫不决了半天,无视邓芝急切的表情,竟手捋着胡须,这样推搪道。 第217章 刘纬至矣 庞羲的老毛病又犯了!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舍不得瓶瓶罐罐,尤其是已经到手的利益,他不舍得放弃。当初,邓芝建议奇袭绵竹时,他也是这样,不过还好,最后他采纳了邓芝的意见。但是这一次,很遗憾,庞羲却没听邓芝的! 尽管邓芝依然非常诚挚和急切地催促庞羲,但他思来想去,却没采纳邓芝的建言,庞羲认为,现在的局面,还不至于那么危急,即便刘纬真的来了,难道他真的敢攻打成都? 虽然刘璋现在早就把刘纬过继给了刘瑁,名义上二人的父子关系已经终结,但刘纬毕竟是刘璋亲生,血浓于水,有割不断的亲情,在讲究孝义的汉代,他刘纬敢打自己的生父? 成都是什么?益州治所,州牧所在!谁打成都谁就是反叛,之前是自己反叛,打了成都,但现在,刘璋在手,只需要逼他下令让所有军队撤走,谁敢违抗,谁就是反叛!这与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些相似之处。 因此,庞羲踌躇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留下来!邓芝眼见庞羲不肯听从自己的建言,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庞羲几乎是死定了! 严颜给庞羲传信,过了大半天,还是没接到回信,他有些坐不住了,在军阵前来回踱步,烦躁不已。而费诗则在一边,闭目养神,安安静静,似乎是在等待一场暴风骤雨的到来! 也是真的巧了,暴风骤雨还真的来了!不过,却是真正的暴雨!虽然时值秋季,蜀中的降雨却依然很频繁!四川盆地,湿润多雨,这本没有什么稀奇,关键是这场雨似乎有些大得出奇! 暴雨来势迅猛,突然而至,于城外列阵的吴懿和严颜所部兵马,都慌忙开始扎营避雨。攻城看来是不可能了,因为雨势甚大,一个时辰后,成都附近的几条河流竟也突然开始上涨,水漫了上来,山洪也爆发了! 吴懿与严颜商量了一下,决定拔营退到地势较高的地方暂避,因为如果继续留在成都外的这片相对低洼的平原,早晚会被大水淹了!这场秋汛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尽管万分不得已,他们也不得不走了! 但这场大雨,对庞羲来说,来得可真是时候!他刚刚攻占成都,立足未稳,就被吴懿和严颜的大军给围了,着实为难不已,现在,对方全部退走,他终于有了立稳脚跟的机会! 庞羲庆幸之余,还为自己没听邓芝的建言,感到得意。要是真的照他所说退走巴西郡,途中遇上大雨和山洪暴发,自己手下这些人还没等走回去,就全军覆没了!庞羲觉得,自己的决策还真是英明! 可邓芝觉得,这场大雨,就是上天要亡庞羲的征兆,因为在他看来,除非退走,否则庞羲必败无疑!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却断绝了这唯一的希望,看来天不护佑,庞羲之败,已经无法避免! 因此,邓芝心灰意冷,任凭庞羲在成都城内胡作非为,他都懒得去管了,也没有提出任何建议! 那么庞羲究竟都干什么了?首先,他带人强占了州牧府邸,把刘璋关进柴房,自己取代刘璋,开始发号施令!当然,刘璋那个存满奇珍异宝的库房,也没能幸免,庞羲发现后,欣喜异常,竟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欣赏和摆弄各种珍宝玩物,大半天都没能出来! 还有,州牧刘璋的大量侍妾使女,也都被庞羲霸占了,他每天花天酒地,笙歌燕舞,开始享受起这人间极致的奢华,沉迷于酒色,竟把自己尚未脱险,依旧危机的局面彻底抛诸脑后! 庞羲如此,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和士卒就更过分了!成都乃是蜀中最大的城市,奢华繁荣的程度,岂是小小阆中可比?因此,这些将领和士卒进了成都,又无人管束,便开始胡作非为,祸害百姓,抢劫、奸淫、杀人害命屡屡发生,那感觉就跟鬼子进村了一样! 尤其是那几名将领,见庞羲占了州牧府邸,自己也开始在成都城内争抢起“自己”的府邸来!一时间,成都城内那些达官贵人,世家大族全都遭了殃,府邸被强占,妻妾被凌辱,财富被掠夺,以往骄横跋扈,多有不法的这些特权阶层,这次算是彻底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这场大雨不仅来势迅猛,而且竟延绵不断,前后下了将近半个月也没停!这半个月,庞羲和阆中军在成都城内,胡作非为,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搞得天怒人怨,把成都城几乎给毁了! 蠢啊!真是够蠢的!邓芝目睹这一切的一切,不禁恨上心头,追悔莫及!自己怎么跟了庞羲这么个愚蠢的主公?固守成都,倒也不是不行,关键你得收拢人心,广施恩德,争取成都人的支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可他都做了什么? 自己贪图享乐,放纵属下胡作非为,搞得民怨沸腾,人心尽失!一旦雨停,吴懿和严颜的大军一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你把成都人都得罪光了,还有谁会支持你,帮你守城?事尚未济,就开始这样堕落,不仅难成大器,而且明显是败亡之举! 邓芝没有参与阆中军的胡作非为,而是带着自己的几名属下,坚守住了一个地方,不让任何人进入,那就是州府文库!这里存放着大量的书籍文典、田土本册、户籍簿卷、钱粮账簿,还有无数的敕令文书!金银财宝,邓芝不屑一顾,只有这些东西,在他眼里,才是宝贝! 邓芝对庞羲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这些将来有着非常用途的文书才行,不然被乱兵毁了,才是最大的损失! 这场乱局,早晚有结束的那一天,因为这场雨不可能无休止地下个不停,在二十多天之后,雨终于停了!这场罕见的大雨,只不过是给庞羲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而已,一旦停下,庞羲的末日也便到了! 果不出邓芝所料,雨停三天后,大水稍稍退却,严颜和吴懿的大军便卷土重来,再次包围了成都!但围是围了,局面还是和上次一样,他们不敢进攻成都,庞羲似乎高枕无忧! 严颜再次致书给庞羲,要求释放刘纬,可依然没有音信!因为庞羲根本无人可放,索性便来了一招不理不睬,反正我不回信,你就投鼠忌器,不敢进攻,总之是拖一天是一天! 可是在邓芝看来,此策不过是苟延残喘,每拖一天,危险也就多一分!毕竟现在刘纬在外,并不在庞羲手中,一旦他突然出现,庞羲覆灭的日子便不远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大雨停后的第六天,缺席已久的江阳新军,终于也赶到了成都城下,而且,这一次,统率他们的既不是法正,也不是甘宁,而是延熙中郎将——刘纬! 刘纬终于来了!他彻底摆脱了囚禁,犹如困龙入海,一飞冲天!重新掌控了江阳新军的他,一身戎装,骑在一匹白马上,横刀肃立,披风飘荡,意气风发!经历了一场磨难,现在的刘纬,气质非凡,眉宇间似乎多了丝成熟与稳重,更是霸气外露,如猛虎下山!他身后的江阳新军,军容齐整,甲胄鲜明,步伐一致,兵器闪亮!这股非常的气势,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视界,每个人的内心都是激动不已! “公子万年!公子万年!”吴懿的东州兵大军,眼见刘纬和江阳新军的到来,倒是没有什么出奇的反应,可严颜的巴郡兵,早已按捺不住,竟欢腾一片,齐声呐喊起来! 第218章 兵发阆中 就在二十多天以前,庞羲攻打成都之际,刘纬趁乱逃遁,携同刘瑁一家人,安全返回了汉安城!刘纬的归来,令江阳一片欢腾,霎时间,百姓们奔走相告,消息传遍整个江阳郡,就连僰道和符节两县的百姓们,都纷纷赶往江阳城迎接刘纬! 不得不说,刘纬自从上任江阳,为政勤勉,许多新政都能惠及百姓,积累了相当多的人望,江阳百姓,视刘纬为再生父母,就连江阳本地那些有钱的商人大户,也同样拥护和支持他! 因此,刘纬由汉安返回江阳时,受到了热烈的迎接,百姓们自发地汇集起来,沿街相迎,场面热闹非常!有钱人们还为刘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江阳城内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摆下宴席,自发庆祝,比过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姓们的想法很质朴,他们觉得,刘纬就是希望,也只有跟着他,日子才有奔头!这一年刘纬不在,江阳百姓无一不思念和惦记他,现如今眼见刘纬能平安回归,他们又怎么会不感到惊喜! 返回江阳后,刘纬把刘瑁夫妇和琪璎安置于江阳郡府后,便立刻重新进入了状态,忙碌起来!虽然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江阳太守了,但这并不是问题,江阳就像刘纬的家,而他就是这家的家长,当然无需什么虚职名头,也一样能发号施令! 当然,刘纬不在的这一年,法正的摊子还是看守得不错,基本维持了江阳原貌,刘纬需要处理的政务并不是很多,更何况,当下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需要他来处理,那就是发生在成都的那场危机!张虎的锦衣卫非常得力,刘纬对于事变的始末细节都十分了解,他清楚,要化解成都危局和蜀中的这场动乱,非得自己亲自出马不可! 于是,刘纬在返回江阳城后,也没多停留,于第三天,便冒雨乘舟,赶往汉昌!为何如此?因为江阳新军主力,全都在那里呢!要想化解这场危机,刘纬必须先与江阳新军汇合才行! “法正率江阳新军人等,叩迎主公!”当刘纬风尘仆仆赶到汉昌,还没进城,便见法正率一众臣将,早已在城外迎接!没等刘纬上前,所有人纷纷叩拜在地,法正领衔众人,高声并激动地说道! 法正是真的很激动,心跳不止,热泪盈眶!虽然他早有预料这一次的乱局,可能会有机会救出刘纬,却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因为锦衣卫的活动都属于机密,只有张虎知道,法正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他突然见到刘纬安全回归,能不激动吗! 经历一年的韬光养晦,刘纬比从前沉稳了不少,但是眼见这些一直追随他,忠心耿耿,即便自己蒙难也不曾抛弃他的属下们,他也是感动不已,眼含热泪,赶紧几步上前,挨个把他们搀扶起来,与每个人都紧紧握手,场面一时让旁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孝直先生,自纬蒙难以来,幸得君竭力襄助,方有今日再会,请受刘纬一拜!”刘纬搀扶起众人后,首先面向法正,深深一礼,一躬到地,真诚地向他表达了无比感激之情! “主公不可!法正当受不起也!”法正见刘纬这样尊崇自己,连忙还礼,更是激动不已!很显然,他这一年以来,苦心孤诣,勤勉维持江阳局面的努力,刘纬都很清楚,也非常感激他! “纬拜谢君等,不离不弃之恩,日后定厚报哉!”感谢了法正,刘纬又向甘宁等江阳军将领深施一礼,再次表达了感激之情。 “主公归来,已属吾辈之大幸!今后我等,定尽忠勤勉,不使主公再有汉安之失也!”刘纬归来,令甘宁这样的勇悍之人,都是激动不已,他率江阳军众将,一同向刘纬还礼,并慷慨激昂地回应道。 的确如此,自从刘纬遭难,甘宁无时无刻不觉得痛断肝肠,追悔莫及!他一直认为,刘纬被囚禁,是自己这些当下属的大意和无能所致,一直引咎自责,如今他当着刘纬的面,也是发下重誓,表达了今后再也不会让他有类似危险的决心! 刘纬闻听甘宁这质朴而诚挚之言,颇为感动,连忙拉着他的手,说道:“此番遭禁,乃纬一人之过,非君等之错,今后吾等尚需勠力克勉,为天下苍生而不息也!” 眼见主公刘纬胸中大志仍在,雄心未泯,众将一时间心中热流涌动,似乎再一次看到了益州,乃至全天下的希望! 刘纬与众人一起进入汉昌后,立刻召集众将于内城公厅,商讨……不,应该说布置这一次解决成都危急的具体措施!他对时局已经了如指掌,无须商量,只需一声令下! “即刻整军,往阆中进发!”这是刘纬唯一的命令,不得不说,这个命令还是有些令众人意外的! 现在大家的心思各不相同,但总体来看主要有两种想法,一是既然刘纬已经成功脱险,可以不管成都危急,退回江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得了;二是积极应对成都危机,发挥江阳新军作用,以求一逞!但不管是持有哪种看法,众人都不能理解刘纬要进兵阆中的决策啊! 对于刘纬的决策,法正还是能参透其中玄机的!看来主公的意思是倾向于力图解决这场动乱和危局,但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如何令庞羲束手就擒! 现在刘璋在庞羲的手里,虽然这个家伙非常可恨,曾经把刘纬给收拾得差点没命,但毕竟他是刘纬的亲生父亲,他不能不顾及刘璋的安危,否则天下闻知,刘纬的名声可就坏了! 但如何让庞羲释放刘璋呢?那就得有交换的条件了,庞羲在阆中的亲人和他在那里的财富,就是谈判的资本,只要把这些掌控在手,便有了更多的胜算! 虽然法正不知道刘纬具体想怎么做,或者将来会如何处置刘璋和庞羲,但攻占阆中,的确是重中之重,他能理解刘纬的战略意图,却还是心存一丝疑虑。 “主公!阆中乃庞羲经略多年之地,易守难攻,吾等江阳新军,虽战力精锐,然短期恐未可下也……”刘纬下令后,法正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的确如此,阆中城现在虽然只有一万守军,但庞羲在那里经营多年,城池坚固易守难攻,虽然以江阳新军的战斗力,最终肯定能够攻克,但就怕迁延日久或损失太大! 成都那边的情况是瞬息万变的,时间耽误不起,如果阆中久攻不下,成都随时有可能发生更大的变故!况且,江阳新军如果损失太大,对于将来处理成都危机也是不利的,万一到时候需要硬攻成都,兵力不足,将士疲惫可不行啊! “先生所虑极是,此番可寄望高将军是也!”刘纬先是点了点头,肯定了法正的见解,随即,目光炯炯地直接看向了坐在下手边的高沛! 高沛自从败给江阳新军,投降之后,甘宁待他还是不错的,虽然自由受到限制,却也没怎么为难他。现在,刘纬回归,高沛竟然也被他请来列席会议了,这也是让高沛十分疑惑和紧张! 高沛所紧张的是,自己身为败军之将,又是庞羲的铁杆属下,刘纬究竟会如何处置他呢?对于未知的前途,高沛心里没底!但对于刘纬让自己参加军事会议的举动,高沛却十分不解,败军之将,也能参与军机? 眼下,高沛突然明白了刘纬的意图,他是想让自己在攻打阆中的战役中,发挥重要作用啊! 第219章 收服高沛 高沛明白了刘纬的意思,但却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做,而且,他毕竟是个降将,也是十分心虚,显得很紧张。 要说高沛其实对刘纬的印象是不错的,上一次二人并肩作战,击退了张卫的大军,堪称战友。尤其是刘纬身上那与众不同的气质和出类拔萃的军事指挥能力,更让高沛钦服不已! 只是很可惜,高沛是庞羲的铁杆属下,他对刘纬也只能停留在欣赏的层面,却不可能为刘纬效力。现在,他被江阳新军俘虏,刘纬却似乎待他很客气,列为坐上宾,高沛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刘纬究竟要如何处置自己。 “公子……”高沛疑惑,想开口问问,却突然发觉这个称呼似乎不太合适,“中郎将!但有用某之处,在所不辞!” 公子这个称呼,是针对公侯子弟的,刘纬原来是刘璋的儿子,被人们称为公子还是合适的,但现在,刘纬已经成了刘瑁的儿子,可刘瑁几乎无职无衔,只是个别部司马,再叫刘纬公子,似乎有揭其疮疤和讽刺的味道!高沛是这样想的,于是赶紧改了口,同时既是表态,又是提问。 “高将军忠义,吾等皆有所闻也!望将军弃小节而持大义,助吾等定阆中哉!”刘纬似乎并没觉得高沛称呼自己什么那么重要,一点没介意,而是严肃且郑重地如此回应了高沛。 话不用说透,高沛也便懂了!刘纬先是肯定了高沛的忠义,当然,是否真的忠义,那还两说,但刘纬的意思是,如果你高沛不肯背叛庞羲,那我也能理解,这是忠义!不过,忠义可嘉,但也应该持大义才是!如今庞羲已经造反,你若还是帮他庞羲,表面看是忠义,其实只是愚忠! 是啊!高沛其实心里也是有这样的疑虑,庞羲是旧主,自己对其也一直是忠心耿耿,但是这一次他造反起兵,竟然都没告知高沛一声,也着实让人寒心,看来他也没把自己真心当成心腹之人啊! 况且,这是造反,依高沛看来,任何人造反都是不对的,即使庞羲是旧主,也不该如此!现在,人家刘纬说得很明确,持大义,弃小节,只要自己肯帮助他谋取阆中,那……是不是从今往后,我高沛也能在公子刘纬的帐下效力了? 要说,刘纬此举很高明,他没郑重劝降高沛,而是借着上次一同作战的旧情,一句话就把高沛拉拢住了!这给双方都留了颜面,还能达到目的! “愿听中郎将调遣!”高沛赶忙起身,单膝跪地,拱手一礼,一脸正式地回应道。无须明言,此时的高沛已经下了决心,从此投靠刘纬,惟命是从! “高将军请起……”刘纬上前,搀扶起高沛,又非常客气地让他坐了下来,随即道出自己心中的计划。 “吾意请高将军诈称兵败,带残部退往阆中,里应外合,为大军开方便之门也!”刘纬虽然客气,但表情却很严肃,他的这个计策不复杂,无非就是让高沛去当卧底,到时候,给江阳新军偷偷打开城门,放刘纬他们入城,一举攻克阆中! 这个计策是没什么复杂之处,但却透出了刘纬对高沛的信任!如果他不信任高沛,是不会委以如此重任的!当然,刘纬此举,也冒了一定的风险! 如果高沛靠不住,假称愿意配合,但回到阆中就翻脸,还与杨怀合谋设计骗江阳军进入圈套,那岂不是坏了?因此,刘纬愿意让高沛去做卧底,等于向所有人证明,他信任高沛! 高沛也不傻,他一听这个计策,也深深体会到了刘纬的信任,不禁有些感动!不过,在高沛看来,刘纬也有可能是在试探自己,于是,他赶紧表态说道:“末将领命!望中郎将保全吾之家小,沛感恩不尽!” 高沛这话,饱含深意!他的意思是,你刘纬信任我,我也得表现自己的诚意!我的家眷就留在汉昌,作为人质,以表决心! “家小随行,更显其实也……”谁料,刘纬竟然没同意,意思是说让高沛带走家眷,才能显得更真实,也能骗过杨怀! 高沛愣住了!刘纬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魄力和心胸?四十多岁的高沛,在十六岁的刘纬面前,都有些相形见绌了!高沛感于刘纬之诚,竟眼含热泪,再次跪了下来! “主公待某之诚,无以为报,谨凭阆中奉上,为首功也!”高沛激动不已,当场改口称刘纬为主公,现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同时也是对刘纬更加钦佩了! 尤其是法正,收服高沛的全过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法正觉得,经历了这场磨难,现在的刘纬,似乎更加成熟老辣,也更有心思和手腕,这才几句话,就能让一名敌将倾心相投,非政治老手而不可为之!主公!你长大了! 一股热流,在法正胸中涌动,从刘纬的表现中,他似乎再次看到了未来的希望,而且比从前更加清晰! 其实这个计谋执行起来并不复杂,关键是看高沛的演技!不过还好,他对得起刘纬的信任,精心准备了一番,让手下和家眷打扮得狼狈不堪,非常像兵败逃亡的样子,从而一举骗得了杨怀的信任,成功潜入阆中! 当夜,杨怀宴请高沛,为其压惊,没少叙旧日友情,高沛当时都有些迟疑了!自己暗通江阳军,坑害自己的老友,到底是对是错呢?不过后来,他还是坚定了信心,依计而行,先是灌醉了杨怀,待夜深后,带手下“残兵”,悄悄拿下城门守军,打开了阆中东门! 城门洞开,早已埋伏在阆中东门外的江阳新军将士,迅速悄无声息地冲进了阆中,杨怀醉梦不醒中,就被擒获,而那些在军营中呼呼大睡的阆中兵,更是还没等醒来,就被抓了俘虏!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阆中城便被江阳新军牢牢控住,兵不血刃便被拿下了!而最关键的是,这整个过程中,竟然悄无声息,城中百姓都毫不知情! 第二天一早,当城内百姓醒来出门时,才发现阆中城变了天,一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士兵出现在城关、哨卡和街道上,虽然十分警惕地在巡视和警戒,却丝毫没有扰民的迹象! 一开始百姓们很紧张,知道阆中易主,怕乱兵生祸,但后来他们才发现这伙士兵与民秋毫无犯,除了城内的气氛有些紧张外,竟然没有一个百姓遭殃!乱世中,百姓们早已见惯乱兵为祸的情况,而这伙士兵却显得那么另类,这让阆中百姓十分疑惑,这究竟是哪路人马?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太阳升起后不久,有一人在众人簇拥下,骑马进入了阆中城,这是个年轻人,百姓们并不认识,但还是有消息灵通之人打听到,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公子刘纬! 因商旅往来,阆中百姓,其实也早就听闻过江阳刘纬的大名,百姓嘛,对美好生活总是充满向往的,虽然在庞羲的治下,他们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但听说江阳那么好,谁不动心呢! 眼下,阆中百姓突然获知来者即是刘纬,之前那种城池易主的紧张感霎时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兴奋与激动,几乎每一名百姓的心中,皆是如此! 刘纬入城后,见聚拢在街边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他勒马停了下来,向百姓们拱手致礼后,朗声宣道:“不才刘纬,与阆中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抵罪!” 第220章 杨怀拜服 所谓约法三章,典故来自于汉高祖刘邦进入咸阳时,与关中父老所约三事!实际上,当时刘邦表达的态度就是,废除秦朝严刑峻法,除了杀人、伤人和偷盗需要治罪,其余皆不论! 秦朝之所以迅速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在其法家治国思想之下,所行律法过于严苛!往往犯个小错,就要砍手砍脚,在脸上刺字;一人犯罪,全家连坐也是太过分了! 百姓们受不了严刑峻法,早有怨言,刘邦的约法三章,符合民心所向,也让他在关中地区迅速地收拢了人心!如今刘纬进入阆中城,仿效先祖所约三事,也是为了尽快收服阆中人心! “今日在此,重颁军令如下:违抗军令者斩!劫掠民财者斩!伤人害命者斩!奸宿民女者斩!”约法三章后,刘纬又转向在场新军将士,再度重申了当初所定下的四条最基本的军规!当然,他此举自然是给阆中百姓们看的,目的也是为了收拢人心! “汝等可知否!”刘纬重申了军令后,又大声问道。 “唯!”在场的新军将士们,齐声应道,声音高亢,响彻云霄,气势如虹! 阆中百姓,眼见这般场面,再加上江阳新军入城后,的确军规严整,与民秋毫无犯,不禁皆为之而动容! “公子万年!”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随即便引发了在场百姓的齐声高呼!场面一时热烈非常,刘纬似乎不再是个入侵者,却成了阆中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其实,古代百姓,民智未开,他们的需求很简单,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温饱,就是极大的幸福了,谁能给自己带来这样的幸福生活,谁就是自己的救世主!眼下,早已听过刘纬大名的阆中百姓们,亲眼所见刘纬和江阳新军的表现,似乎看见了未来的希望,内心又怎么会不兴奋不已! 这就是民心所向!刘纬早年在江阳郡所积累的人望,在整个蜀中,其实都有影响力,有此基础,何愁大事不成?与刘纬一道入城的法正,此刻在刘纬的身侧,看着百姓那一张张挂着幸福表情的面容,不禁是欣慰不已! 在百姓们的夹道迎接之下,刘纬等一行人,进入了阆中郡府,刘纬于公厅之上,开始处理相关事宜!当然,他首先要处理的,自然是阆中守将,庞羲的铁杆属下——杨怀! 当被捆成粽子一样的杨怀被押上堂来时,刘纬眉头一皱,连忙说道:“为何如此慢待杨将军,速速宽绳是也!” 刘纬一声令下,士兵们不敢怠慢,这就要给杨怀松绑,谁料,杨怀竟丝毫不领情,用力甩开几名士兵的手,昂首傲然而立! “谢中郎将厚谊,末将无需宽绳也!”杨怀竟大义凛然地这般说道。 杨怀此举,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意外!看来此人还挺倔强,也颇有些临危不惧的胆色!高沛此刻也在现场,他虽然这一次立了大功,帮刘纬顺利拿下阆中,却还是觉得有些愧对杨怀,不禁低着头,不敢直视。 “哦?杨将军何意?”刘纬见杨怀这样表现,有些好奇地问道。 “忠臣不事二主,末将宁死不肯降也!”杨怀慷慨陈词,回答了刘纬的问题,说完,还刻意地向在场的高沛看了一眼! 杨怀这话说得十分尖锐,既表达了他的态度,又暗讽了高沛!这让高沛顿时脸色通红,更不敢抬头了!虽然他此刻已经真心诚意地追随刘纬,但毕竟他曾是庞羲的属下,改换门庭,又骗取阆中,的确有些不光彩的感觉。 “杨将军差矣,吾何曾令汝归降耶?”刘纬一脸疑惑的表情,竟然这样反问了杨怀一句。 其实,刘纬这疑惑的表现,完全是在做戏,他的目的当然还是想劝降杨怀的,但眼见杨怀与高沛不同,当然方式方法也必须不同了! 刘纬的反问,让杨怀顿时语塞!是啊,人家也没让他投降啊,他刚才的表态,似乎有些不应时,显然有点出丑了! “中郎将何意?”杨怀不知如何应对,索性问起刘纬到底想要干什么。 “宽绳入座!”这一次,刘纬没客气,用斩钉截铁的口吻,大声命令道。这话不仅是给那几名士兵听的,更是对杨怀的一种震慑!此举也是在告诉杨怀,我让你松绑你就松绑,我让你坐,你就坐,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刘纬看似坚决,甚至有些蛮横的态度,还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杨怀被刘纬的气场所震慑,还真就一时间不敢再违抗了!几名士兵麻利地为他松了绑绳,随即在刘纬的指示下,杨怀犹豫地坐到了靠近门边的末端位置上! 就在杨怀等候刘纬发落,正有些紧张之时,却不料刘纬不再理会他了,而是开始处理起阆中军政民务!他重新任命了阆中县令,还命高沛统领阆中俘兵,继续镇守阆中。随后,刘纬又对高沛和新任的阆中县令面授机宜,叮嘱再三,无论是军事,还是民政,他都谈论到了非常细致的层面,显然,已经把阆中当成了自己的属地,开始治理了! 对此,杨怀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就完了?松绑入座,就没事了?自己究竟如何处置,怎么没有个说法?这刘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其实,杨怀这人一直在庞羲身边为将,安享太平已久,哪有什么宁死不降的勇气啊!从之前他不情愿领兵镇守阆中,以及后来吴懿大军到来,他直接就透露了庞羲动向的表现来看,此人就是个胆小之辈! 所以,刚才杨怀的表现,实际是故作姿态而已,他是怕轻易投降,刘纬会轻视自己,这样将来他的前途可能不会太好,也就是说,杨怀不过是在做戏,以忠义不降的举动,博取刘纬的重视! 刘纬何等精明,他历经磨难,心思比从前更加缜密,也更懂人心,更何况有锦衣卫得力襄助,他早对杨怀此人了如指掌,这点伎俩能瞒得过他?给脸不要脸,那干脆就对你冷处理吧,不信你不主动俯首称臣! “庞羲家人亲眷何在?”终于,刘纬处理完了阆中军政民务,做了许多妥善安排后,这才提到了攻取阆中的本来目的! 一听这话,一直惴惴不安的杨怀,不禁心头一惊!要知道,庞羲走的时候,可是再三叮嘱杨怀,一定要看护好自己的家眷和那些财富,现如今,阆中失陷,这些都落入了刘纬之手,不管如何处理,他杨怀责任都大了!最起码,杨怀跟随庞羲多年,承诺了却没做到,他也着实有些愧疚之感! “俱在城中!”法正拱手回答道。 “皆何人也?”刘纬又问道。 “乃庞羲老母、妻妾、子女十余人耳!”法正又答复道。 “悉数问斩!”谁料,刘纬竟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言辞决绝,似乎毫无商量的余地! 杨怀一听这话,立马坐不住了,连忙几步跑到刘纬面前,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 “请中郎将勿伤及无辜哉!”杨怀悲切地恳求道。 “无辜?皆反贼亲眷,焉称无辜!”刘纬横眉立目,丝毫不为所动! “妇孺老者,何与同反乎?末将恳请中郎将开恩!”此时的杨怀,焦急不已,眼圈都有些湿润了,跪在刘纬面前,不停纳拜! “斩!”刘纬依然不为所动,又是厉声命道。 杨怀眼见有亲兵都已经领命往外走了,慌张不已,磕头更重,涕泪横流! “末将愿为牛马,仅愿中郎将开恩呐!”杨怀几近崩溃,终于服了软! 第221章 城下拜亲 其实我们都知道,刘纬此举不过是惺惺作态,他怎么会真的杀害老弱妇孺呢!即使这些人是庞羲的亲眷,他也不可能伤害无辜,更何况这些家眷还有大用! 刘纬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驯服杨怀,这不过是逼他就范的一种手段而已,而且,这也是刘纬对杨怀的一次试探!如果刘纬要杀庞羲的家眷,杨怀不为所动,作壁上观,那此人就真的没有任何留着的必要了! 不过还好,杨怀竟然愿意为庞羲的家眷拼上一切苦求刘纬,这起码说明他是个念旧情之人,并不是自保为上,冷血无情的小人,如果这样,那杨怀还是可以一用的! “感令都将军之诚,可饶其家眷不死!然……”刘纬目视着杨怀,沉吟片刻,终于松了口,但他好像还话里有话。 “但凭中郎……但凭主公驱驰,末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杨怀见刘纬的态度松动,连忙改了口,称呼他为主公了!这下子,杨怀算是彻底被驯服了,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内心中! 有的人就是这样,是恩服,还是威服?或者逼迫和恐吓,或者以礼相待!收服人心,笼络能士的办法很多,一味的礼贤下士,有的人还真就不吃那一套!很显然,现在的刘纬,心思缜密,比以前更懂帝王术道了! “令都将军,令汝护庞羲家眷,与吾同赴成都哉!”既然杨怀肯归顺,刘纬便开始下令,委派给他第一个任务! 庞羲的家眷由杨怀护送,这个安排还是很妥当的。刘纬的考虑是,他们以前就非常熟识,这样庞羲的家眷会更顺从一些,不然,就那些妇孺老人,一旦哭天抢地的闹起来,还真有些麻烦,耽误行军! 另外,让杨怀执行这次的任务,也算对他忠诚的考验,虽然现在表面上看杨怀是愿意归顺了,但到底是否真心还难以保证,护送庞羲家眷,观察他有如何表现,也能看出杨怀究竟是否对自己忠心。 “末将遵令!”此时的杨怀,终于是松了口气!其实他早就想投降了,只是心里有小九九的盘算,也放不下那个面子,现在他顺理成章地投靠了刘纬,也是终于心安理得,领受了命令。 一切安排就绪,江阳新军休整一天后,便冒雨启程了!这也就是仗着他们平时训练的底子厚,军事素质较强,不然,在这样的大雨天,是绝对不可能行军的! 不过还好,刘纬率军上路没多久,雨便慢慢停了,就这样他率兵顺利地来到了成都城下!其实,如果不带着庞羲的家眷,他也许会来得更快!不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在吴懿和严颜重新包围了成都之时,刘纬出现了! “公子!公子!”远远地看见刘纬和江阳新军,严颜就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驱马飞驰上前,激动不已!不仅是他,还有费诗也是一样! 看来,当初刘纬援助巴郡的决策十分英明,虽然表面上看他吃了些亏,但与所收拢的人心相比,那都是九牛一毛!严颜、费诗,还有巴郡官员百姓,无不感恩于刘纬,现在几乎都把他当成了心目中的偶像! “老将军!公举先生!”一见严颜和费诗,刘纬也不禁很激动!一年了,这被囚禁的一年,可以说是度日如年,如今他终于恢复了自由,见到故人,怎能不为之动容。 三人全都赶紧下了马,几只手亲热地握到了一起!严颜更是老泪纵横,显得极为激动!平时不苟言笑的费诗,此时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像绽放的一朵……丑花! “公子安好,吾心甚慰哉!”严颜非常动情,竟有些抽泣般感叹道。 “蒙老将军挂心,纬深慰之!”刘纬也很激动,与严颜寒暄起来。 “公子竟已脱险,庞羲老儿,胆敢欺我!”见到刘纬安然无恙,业已脱险,严颜忽然意识到,庞羲之所以一直没有答复的原因了,不禁咬牙切齿,一脸怒气! “哦?是何缘故?”刘纬尚不了解细节,于是便开口问道。 没等严颜解释,费诗便在一边抢着把大雨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一股脑地全都讲述给刘纬听了! “公举先生抬爱,纬怎敢忝居众人之首乎!万万不敢!”其它细节,刘纬听后,都默默了然于胸,但他首先做出反应的,是费诗所说,要推举刘纬为益州之首的说法。 他这是在谦虚吗?有点这个意思,但不是全部!其实,刘纬又怎么不想做益州之首?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贸然忝居高位,对时局不利!也就是说,刘纬觉得,现在还不是图虚名的时候,最主要的还是能掌握其实! 眼见刘纬有谦虚辞让之意,费诗的心里反而越发认为刘纬合适了,他激动地拱手一礼,又言道:“公子之名望,蜀中何人不晓?唯公子可也,余者何有哉?” “此事再议……”刘纬见费诗一根筋,一时间难以说服,连忙摆手,想岔开话题,正巧他一抬头,看见了远处的吴懿! 见到吴懿,刘纬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连忙小步跑上前,竟直接双膝下跪,向其行了叩拜大礼! “甥刘纬,叩见元舅!”刘纬表情肃然,略显激动,一边叩拜,一边朗声说道! 现在的刘纬,已经是刘瑁之子,也就是吴氏的儿子,那么吴懿就是他的大舅,这层关系肯定是没错的,所谓元舅,就是大舅的意思!也就是说,作为晚辈,刘纬叩拜吴懿,礼仪上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刘纬此举,却让吴懿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公子刘纬竟然会给自己下拜行大礼!虽然他也早就知道,如今的刘纬从名义上来说就是自己的外甥,可是,这毕竟才发生不久,吴懿并没有适应刘纬身份的变化。眼下,见其跪拜于前,吴懿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显得有些慌张起来! “不敢当……公子……快请起!”吴懿手忙脚乱,不知道该不该还礼,索性赶紧上前,伸手拉起刘纬,同时,他的内心中不禁很是感动! 吴懿对妹妹吴氏一直非常关心,但因为刘瑁遭受州牧刘璋的冷待,他为了避嫌,又不能显得太过于主动直接。刘瑁夫妇一直没有子嗣的事,吴懿也很发愁,现如今,突然得了这么个大外甥,而且还是那么出色的刘纬,吴懿内心不禁也是由衷地为刘瑁夫妇感到高兴,更是欣慰不已! “元舅素来可安好?”被吴懿拉起身,刘纬连忙拱手问候,显得十分殷勤。 “善!大善!”此时的吴懿,虽然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却也心情大好,他非常高兴,口称大善,既是对刘纬的回复,又表达了内心的喜悦之情! 然而,就连吴懿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本来犹疑不定的他,只因为刘纬的这一拜,内心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一直不能下定决心拥护刘纬的他,此时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 刘纬不简单!尤其是他经历了这一年的韬光养晦和百般磋磨后,变得更加有手腕了!他听了费诗的讲述后,立刻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如何收服统帅大军的吴懿之心!而刘纬,仅仅只是用一个晚辈给长辈的下拜,便征服了吴懿,实在是太高了! 眼下,吴懿的两万大军、严颜的一万大军,还有刘纬的一万江阳新军,共计四万人兵临成都城下,庞羲彻底慌了,立于城头看见刘纬的到来,庞羲不禁开始绝望起来! “传……传令防御!”庞羲知道末日不远,但还是决定最后一搏! 第222章 庞羲束手 刘纬抵达成都城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了众人的信任,获得了统领四万大军的指挥权!随即,他便调兵遣将,开始布置围城事宜! 刘纬让吴懿率两万兵力,包围成都西门和南门,又请严颜统所部一万巴郡兵,堵成都东门,自己则率一万江阳新军,陈列于成都北门!也就是说,如今的成都,已经被围得如铁桶般水泄不通,庞羲肯定是插翅难飞了! 当然,开打之前,必须先进行一番交涉,刘纬令甘宁和杨怀,带着庞羲的家眷,先行上前了! “庞羲!尔速来一观,城下乃何人也!”甘宁很不客气,直接向城头喊道! 成都已经被包围,庞羲手里的那七千余兵马,完全分散在了成都的四面城墙上,而他自己选择了面对刘纬,还真就在北城墙之上。眼下,甘宁一声大喝,庞羲连忙向城下望去,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老母亲人,竟然已经沦为刘纬的人质! “混账!竖子小儿,焉敢如此!”庞羲惊慌不已,又十分愤怒,立于城头,气急败坏,大发雷霆! 眼见亲眷被俘,庞羲也便知道,阆中丢了!自己经营多年的地盘,已经被刘纬占据,他不禁是心灰意冷,感觉末日不远!尤其是庞羲看到城下的杨怀,更是气愤不已,绝望瞬间转化为了愤怒! 庞羲的痛骂,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每一个字在杨怀听来,都是在骂自己,此时他羞愧难当,不敢看庞羲,低着头,感觉心惊肉跳。 “老匹夫休骂!速以州牧来换尔家眷也!”甘宁也没废话,直接提出了交换的条件! 按理说这种交涉,刘纬本应该派个文官说客来担任,说之以理,动之以情,费诗可能更加适合,可他却派了脾气很直率的甘宁,其实这也是刘纬刻意安排,简言之,他压根没指望交涉真能成功! 那么刘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借刀杀人,让庞羲帮自己除掉刘璋?非也!刘纬不会那么做,他也不是那样的阴谋小人! 刘纬心里很清楚,即使用家眷要挟,庞羲也不会释放刘璋的!刘璋对于庞羲来说,就是命根子,怎么可能会释放他?刘璋一旦安全了,他庞羲也就危险了,城下大军再没顾忌,可以轻而易举攻克成都! 那刘纬大费周章,占领阆中,擒获庞羲家眷又是为什么呢?他又为什么要与庞羲交涉呢?这里面刘纬别有深意! “贼寇竖子,汝等休想!”庞羲依然很愤怒,见甘宁这么蛮横,他还口骂道,并直接拒绝了交换的提议! 人啊,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尤其是自私之人!在他们的眼里,什么亲人,什么骨肉,都不如自己的性命要紧,只要自己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恰好,庞羲就是这种自私之人,他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竟然连老母亲人的安全也不顾了! “儿啊!儿啊!”眼见庞羲不顾自己的安危,竟拒绝了交换,庞羲的老母亲情绪崩溃,一边大哭,一边高声呼唤着,而他的其他亲人家眷也是一样,立时哭天抢地,哀嚎不已,乱成一团! 眼见这般场面,庞羲也是心痛不已!那都是自己的亲人,他怎么能一点不动容,可是,现在保命要紧,而且,他也心存侥幸!刘纬一向有仁爱之名,他会杀害无辜妇孺?不太可能吧?庞羲也是在赌,因此才态度十分坚决! 可是他这般连骨肉亲人都不顾的表现,却是让另外一群人彻底寒了心,那就是他手下的那些阆中兵!这些人的想法很简单,庞羲此人连亲人骨肉都可以不顾,对自己这些士兵那还不是视如草芥?为这么一个冷酷无情之人效力拼命,值得吗? 这回我们终于看出刘纬此举的真正意图了,他其实是在发动心理攻势!其他人搞心理攻势,都是派一个人来到城下,向城头喊话,说以利害,动之以情,巴拉巴拉地说一大堆废话,还未必见效。而刘纬的心理攻势,什么都没说,只是简单的一场人质交涉,却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还显得不那么刻意! 其实,这还不是刘纬的全部意图,事情还没完呢!就在庞羲紧张地看着城下的亲人们时,突然发现甘宁竟然命令随行士兵,解开了家眷身上的绑绳! “老匹夫!吾主仁慈,尔之亲人,即可释之!然主公有言,令尔早降,免涂炭之危也!”甘宁言辞犀利,十分不客气,但却把刘纬的意思和话语全都传达到了!他声音洪亮,城墙之上的守军,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庞羲闻听甘宁此言,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赌赢了,刘纬果然没有加害自己亲人之心!呵呵,小公子,你还是太嫩,妇人之仁,焉能成大事!庞羲眼见亲人被释放,连忙命人打开了城门,接家眷入城,同时心里,竟开始得意起来! 哼!亲人获释,你刘纬的手里便再没有什么可以要挟我的筹码了,而我的手里有刘璋作为人质,不信你刘纬敢直接攻城,不顾刘璋的性命?骂名你都担不起! 庞羲想得挺美,精神也开始放松下来,不过,他还没得意多久,却忽然发现,身边的阆中兵们,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了!他们似乎颇有怨怼之气,竟对自己怒目而视! “汝等……汝等意欲何为?”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庞羲,突然又紧张起来,手扶腰间刀柄,警惕地问道。 突然,情势急转直下,城头的阆中兵,竟然手持武器,一步步逼近了庞羲! “大胆!吾令汝等退下!”庞羲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但他将军的架势还在,试图威吓眼前的阆中兵。 “庞羲!无情小人!众人拿下庞羲,投纬公子是也!”就在局面一触即发之际,突然有一人振臂高呼了一声!本来在心里已经有了选择的阆中兵们,就好像得了命令一般,冲上去直接擒获了庞羲! “庞羲已擒,吾等愿开城献降!”阆中兵哗变了,拿下了庞羲,随即打开了城门,向刘纬投降! 这些阆中兵也都是有思想的个体,他们眼见庞羲如此冷酷,就已经很心寒了,之后又目睹了刘纬大义仁慈,释放了庞羲的家眷,更是在心中有了取舍!这些士兵们的家眷亲人,可都基本在巴西郡,现在,那里已经被刘纬占据,眼见他如此仁慈,这些阆中兵也不用担心家人的安危,更是由衷地心向刘纬!刚才那一嗓子,实际上是刘纬早已安排的锦衣卫卧底喊的,直接成了促成哗变的催化剂! 刘纬的目的,达到了!庞羲的家眷,在他手里,发挥了最大的效用!人质交换?庞羲不会同意,而且效果也不怎么样!即便能交换回刘璋,还是需要大动兵戈,攻下成都,到时候不定还会死多少人!这场内乱,已经让蜀中大伤元气,刘纬不想再造成无谓的损失!他利用庞羲家眷,使出的这一计,十分高明,阆中兵直接哗变,兵不血刃,直接拿下了成都! 这才是最大的仁慈,也是智慧的最高境界!刘纬,真乃英明雄主也!目睹一切的一切,法正,还有随军众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深意,不禁又是由衷地感佩不已! 一场几乎波及整个蜀中的内乱,终于随着庞羲被擒,成都之危的解除,最终平息了,然而这却并不是结束!经历了一场动乱,蜀中的政治格局势必将会发生重大改变,刘纬又会在将来的益州,充当何种角色呢?还有,州牧刘璋、长公子刘循、庞羲和张松,又都该如何处置呢? 第223章 公厅劝进 建安八年晚秋时节,蜀中最大的城市成都,终于恢复了平静,但那肃杀和紧张的气氛,却仍未消散,从每天的宵禁和城外驻扎的几万大军,仍可感受到大乱过后的余温。 庞羲束手被擒后,刘纬率领众人进入了成都,又重新回到了这个让他五味杂陈的故地。这里是刘纬穿越之初的第一站,也是他立功受赏和迎娶琪璎之处,更是曾经囚禁了他一年,饱经磨难的不堪回首之地! 不过,这次刘纬回到这里,与以往再不相同,他是以众人领袖的姿态走进成都的,尽管他自己并不承认,但从他被大家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一般的场面来看,谁都知道,刘纬就是将来的益州之主! 刘纬的到来,让成都人心情很复杂!经历了一场变乱,百姓们被乱兵祸害够呛,几乎家家有人遭殃或亡命,财产损失更是不计其数!现在,刘纬带大军来了,究竟是福是祸,成都民众心理也没底!虽然纬公子素有贤名,也曾经很受成都百姓爱戴,但经历了一年囚禁,他有没有什么变化,会不会对成都予以报复,谁又敢保证! 比普通民众更加紧张的,是那些蜀中大族和文官集团!成都可是他们的大本营,这些家伙追随张松,结党营私,胡作非为已久,现在风云变幻,刘纬成了益州之主,他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些曾经的特权阶层前途未卜,是最紧张和不安的一群人! 当然,比他们还要紧张的人也有,那就是州牧刘璋、长公子刘循,还有张松和庞羲!这些人真可谓是蛇鼠一窝,都是陷害和打击刘纬的急先锋,现在局势反转,刘纬成了势,这几人都觉得末日将近,亡命不远了! 成都州牧府,公厅之上,一切还都是那么的熟悉,刘纬率众人走进这里,不由很是感慨!在这里,他曾顶撞过权臣赵韪,被贬斥江阳,也曾因为立功,被封官晋赏;这里也曾经是他大婚典礼的殿堂,他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了! 刘纬缓缓踱步,一言不发,他先是抚摸一下殿内那冰冷粗壮的梁柱,又来到那鼎铜质香炉前,轻轻擦拭了一下上面的灰尘,不由一阵感伤轻叹! 刘纬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有波澜壮阔,也有消沉起伏,如今,他又重回到了原点,赢得了继往开来,创造历史的新机会!这难道还是冥冥中的定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要担负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历史使命呢? 按理说,这场乱局最后的胜利者,就是他刘纬,可现在,众人见他丝毫没有一丝兴奋与喜悦,倒是感触良多,唏嘘不已的样子,不禁也是非常疑惑! 法正,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的想法与众人不太一样!法正觉得主公刘纬经历大起大落,却能气定神闲,宠辱不惊,安之若素,喜怒不形于色,这绝非常人所能企及!这份气度与胸襟,就是成大事者所应具备的素质!自己没跟错人,主公,你比从前,更成熟了! “嗯嗯……主公……请正座受礼也……”众人等了半天,不见刘纬有什么反应,法正只好清了一下嗓子,以示提醒,拱手言道。 “受礼?受何礼也?”一直面对香炉发愣的刘纬,忽然转过身来,一脸疑惑地问道。 “主公仁德,遍及蜀中!今免蜀中危难,有大功与社稷也,应为众人之主!吾等乞望主公,顺民心所向,承益州重任哉!”法正忽然跪了下来,拱手望着刘纬,慷慨激昂地说道! 法正虽然没有明确说,但他的意思就是让刘纬当益州牧,这就是在劝进!在历史上,法正虽然足智多谋,但也的确是个善于迎合主上心意之人,甚至有人评价他为阿谀奉承的小人! 现在,法正的这般表现,倒是与历史评价有些契合,如今谁都能看出,将来益州的当家人就是刘纬了,他便能顺应时势,带头劝进,这可是拥立大功啊! 有法正带头,江阳新军人等自然没有二话,也纷纷跪了下来,参与劝进,他们也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主公刘纬能担当州牧之位!当然,这些人可能会有私心,因为刘纬当了州牧,他们这些铁杆属下,肯定会雨露均沾,立功受赏!但这份私心,不是主要的,大部分人是觉得,只有刘纬主政,益州的未来才有希望! “不可!”刘纬抬眼看了看众人,一脸严肃,坚决地拒绝了! “主公不为州牧,何人为哉?”见刘纬竟然拒绝得这么干脆,众人先是一愣,脾气直率的甘宁,则立即开口问道。 “州牧尚在,吾岂能僭越乎!”刘纬向甘宁抛去一个怨怼的眼神,厉声回应道。 这个甘宁,老毛病又犯了!到底是贼寇出身,造反没有丝毫顾忌!让我当州牧?那不是造反吗!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与庞羲何异?我刘纬还怎么在天下立足!法正也是,今天犯了什么糊涂?怎么会带头劝进起来!刘纬怒视着这些铁杆属下,不禁有些生气了! 刘纬不是做戏,他现在是真的不想当州牧!当然,只是现在!也就是说,益州牧的位置,刘纬不是不想要,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尚未成熟! 江阳新军的属下们倒是没有二话,对他很忠心,可吴懿呢?严颜呢?还有费诗、刘璝,还有那些遍布蜀中的文官武将们呢?蜀中突然变天,给他们造成的心理冲击极大,如果不能妥善安抚,就贸然自立为州牧,说不定还会引发什么样的乱局! 就说刚才,江阳新军人等都跪下来劝进,可严颜和吴懿等人,却没有随波逐流,这说明他们心里或者还在犹豫,或者就是还不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暂时成为众人的首领,却并不意味着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所有人的主公! 自己是什么人?无非就是个曾经因为犯错,被过继给了别人的公子,而且才十六岁,未及弱冠的孩童而已!即便积累了一些人望,资历仍然很浅,况且,从法理来看,自己也没有资格当州牧,更何况现任州牧刘璋仍在,他可是朝廷委任的正牌,取而代之,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另外,一场乱局过后,百业凋零,人心浮动,如果益州易主,肯定对局势没有什么好处,底子本来就很薄的益州,已经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内耗了! 在这些问题上,刘纬是非常清醒,而且有自知之明的!他不是故意推辞,更不是惺惺作态,刘纬还是一个原则:只求其实,不求其名! 见刘纬这样的表态,法正先是一愣,他与刘纬对视一眼,也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意,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么做,的确有些唐突和草率了,但法正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又拱手言道:“主公谦逊之心,吾等感佩莫名,然益州不可无主事者,还望主公能承大任也!” 法正此言,其实更多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的这番话,有些模棱两可,既可以理解为在继续劝进刘纬当州牧,也可以理解为劝刘纬主政益州,但需要个合理的身份,未必非得是州牧。 然而这一次,刘纬似乎与法正没有心心相印,他好像没理解法正此言的深意,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请州牧正座受礼也!”刘纬一挥手,严肃而又正式地下达了命令! 第224章 再聚公厅 刘纬做出的决定,让在场众人全都是一惊,包括严颜和吴懿等人! 其实刚才,江阳人等劝进刘纬当州牧的场面,严颜看了也很动心,他其实也恨不得能参与其中,一同拥立刘纬,可他是蜀中老资格的将领了,已年过半百,骤然让自己向一个后生晚辈,那么年轻的刘纬下跪,严颜还是有点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 还有费诗,他在这一次众人拥刘纬为首的行动中,可谓是居功至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对刘纬十分认可和期待的他,当然也想让刘纬当州牧,可是见严颜没有动作,他费诗也就没敢直接跪下来劝进! 另外,就是吴懿和刘璝了,这两个人,还是太过迂腐!眼见刘纬的属下们竟然劝进他当州牧,此二人惊讶不已,却也十分担心!他们真怕刘纬一时冲动,真的僭越当了州牧,那样,吴懿和刘璝就难以取舍了! 尤其是吴懿,刘纬在城外,那真诚的一跪,几乎已经征服了他的心!可是,骤然大变过后,让吴懿马上就能成为刘纬的属下,并拥立他为益州牧,这吴懿是万万做不到的!刘璝与吴懿相似,也有类似的想法,也就是说,他们虽然认可刘纬,却不能现在就奉刘纬为主,内心矛盾不已! 眼下,见刘纬竟要迎刘璋上殿,接受叩拜,江阳人等十分惊讶,而吴懿和刘璝,却似乎松了口气!看来公子刘纬不是那种贪图权名之人啊! 刘纬的命令,向来无人敢于违抗,他一声令下后,便马上有亲兵领命速办了!值得一提的是,刘纬不仅请来了刘璋,还把刘循、张松,以及成都府众文官,全都请来了! 很快,这些“客人”被请而至,几乎每个人都显得惴惴不安,紧张不已!他们不知道刘纬究竟要干什么,对未卜的前途,担忧不已!这其中,最为紧张的,当然是刘璋、刘循和张松,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张松,那就不用说了,他是这场乱局的始作俑者,更是当初加害刘纬的急先锋,可现在,他却被请来公厅,不知道刘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做贼心虚的他,忽然感到很绝望,认为自己此来,一定会性命不保! 刘循也有着类似的想法,他心怀鬼胎,如今沦为了刘纬的俘虏,也是对自己的性命充满了担忧! 不过,刘璋的心情,就复杂多了!当然,最初他也是忧心不已,生怕这个被自己抛弃的儿子会加害于他,但他后来觉得,毕竟是骨肉血亲,刘纬应该不会杀自己,但被废黜,恐怕是避免不了了! 所以,这些人进入公厅,都很紧张,各怀心思,但是,刘纬的表现,却让他们全都没有料到! “请州牧正座受礼!”刘纬见刘璋和众人都到了,亲自朗声宣道! 刘璋惊呆了,这……这究竟何意?此子……究竟想要干什么?他踌躇不止,犹豫不定,未敢轻动。 “请州牧正座受礼也!”见刘璋没动作,刘纬再次高声宣道。 这一声,让刘璋又是心头一惊,但他不敢违抗,只能是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犹犹豫豫地低着头,小步从刘纬的身边经过,走上州牧的正位,迟疑地坐了下来。 “侄儿刘纬,率文武臣将,叩见州牧!”刘璋入座后,刘纬转而面向他,竟突然跪了下来,拱手稽首,高声宣唱着,行了叩拜大礼! 眼见刘纬如此,其余人等虽然犹豫,但也还是跟着一同下拜,向刘璋行了礼!一时间,现场的氛围显得十分诡异,似乎时光倒流,这场变乱没有发生,而是如同以往,刘璋在召集公厅会议! 一声侄儿,刺痛了刘璋的心!他对刘纬此番举动惊诧不已的同时,也开始后悔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众……众卿请起……速请起也!”刘璋此刻,在公厅正位上如坐针毡,他见此场面,也坐不住了,连忙站了起来,罕见地还了一礼,客气回应道。 刘璋言罢,公厅内众人才纷纷起身,但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看向了一个人,那就是刘纬!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的时局,刘纬想做什么他们都无可奈何,必须遵命! 刘纬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淡然自若,缓步走近刘璋,最后竟在他左手边侧位坐了下来!看这情形,倒还真的让众人回忆起当年刘纬在成都之时的景象,那时候,他身为中郎将,就是坐在那里的! 刘纬入座了,但其他人没有一个敢坐下的,全都愣在当场,不敢有丝毫举动,所有人的目光全紧盯着刘纬,大气都不敢喘! “请诸君各就各位也!”刘纬谁也没看,目光只虚望前方,语气平缓,声音不大地说道。 刘纬的话很明确,就是让大家都坐下来,而且,原来坐哪现在还坐哪,位次不变,似乎有维持原状,不做什么改变的意思!但是,众人哪敢相信啊!一个胜利者,入城之后,怎么会没有改变?新官上任三把火,刘纬这三把火,还不一定烧在哪里,他们大气都不敢喘,怎么敢轻易动作! 尤其是曾经害过刘纬的那几个人,他们做贼心虚,心里没底,都已经紧张得快背过气去了,身体不受控制,颤抖不已,哪还敢坐? “各就各位!”刘纬见众人没有动作,依然还是与任何人都没有目光的交流,再次大声言道!但这一次,他的语气非常严厉而坚决,似乎不容违抗,让人听得心头一震!刚才还犹豫不决的众人,连忙纷纷找到自己的座位,赶紧坐下了。 包括刘璋,刚才他紧张不已,站了起来,但见刘纬这样,也不敢违抗,又重新在州牧的正位上坐了下来。坐是坐了,可他却不敢坐实,身体紧绷,依然十分不安。 “张公!汝何不就座?”众人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只有张松还是没有就座,刘纬见状,目光炯炯地看向他,平静地问道。 “汝何人也?吾安能听尔之命!”张松此时,竟然也不紧张了,把头一仰,竟显得大义凛然的样子,反诘了刘纬! 其实,张松此人很胆小,但今天,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反而还来了底气,索性跟刘纬叫板起来! “叔父,张公何故不肯坐也?”刘纬也没理会张松,而是转头冲刘璋来了这么一句,那口气,让刘璋听了,又是浑身一颤。 “呃……子乔……速就座也!”刘璋当然明白刘纬的意思,连忙略带责备的口吻,对张松说道。 其实,张松刚才已经豁出去了,想找茬与刘纬起正面冲突,只求一死来个痛快的,却没想到吃了个哑巴亏!刘纬不是你的主公,让你坐你可以不坐,刘璋让你坐,你还不坐?州牧的命令,你还要违抗? 张松此举的目的,刘纬心知肚明,根本不想遂了他的心愿,只简单一句话,就让张松无言以对,只能灰溜溜地去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遭逢大乱,时局艰危,为安蜀中,请叔父授侄儿专断之权也!”众人入座后,紧张不已,却忽见刘纬拱手一礼,向刘璋这样说道。 “啊……可允!即日起,汝等听从仲兴调遣,不得有违!”刘璋非常紧张,也不敢违抗,连忙答应了刘纬的要求,并向公厅内众人命令道! “诺……”众人疑惑不已,回答起来也是没什么底气,但也纷纷领命了。 “带庞羲等罪徒!”刘纬随即一声令下,声音很大,肃静的公厅内,都起了回音! 第225章 一台大戏 其实,刚刚刘纬向刘璋讨要专权的行为,几乎与谋逆无异!但现在,谁都清楚,作为胜利者的刘纬,完全可以不用征求刘璋意见,便大刀阔斧地处置一切,甚至废黜或囚禁刘璋,也不是不行!因此,见刘纬起码还能把刘璋摆在州牧的位置上,并看似还算客气,那些平日里对刘璋忠心的臣将,也算不那么难以接受。 果然,刘纬的三把火要开始烧了!如众人所料,这第一把火要烧之人,就是庞羲!的确,他是这次蜀中动乱的核心人物,又胆敢率兵奇袭成都,属谋反无疑,罪在不赦!于情于理,都应该先处置他! 刘纬一声令下,很快便有江阳军士兵,押着庞羲和几名主要将校进入了公厅。此时的庞羲,身负绑绳,虽然略显落魄,须发凌乱,但那股精神气还在,进入公厅后,他傲然不跪,倒显得丝毫不惧的样子! “贼子跪下!”见庞羲这么牛气哄哄的样子,甘宁看不过去,在旁边一声大喝! “哼,某无罪愆,为何要跪!”庞羲白眼一翻,看都没看甘宁,却瞟了一眼刘纬,这般应道。他一副顽抗到底的态度,竟不承认自己有罪。 “州牧在上,失礼亦为罪也……”刘纬见庞羲这般蛮横,到没生气,而是非常平静地盯着他,这样说道。 “呃……”庞羲竟无言以对了!这就是个罗圈套,你说你不跪,是因为自己没罪,可你见了州牧不行礼,又是有罪,那你跪还是不跪?到底有罪没罪? 现在的刘纬,着实高明,他不会与人争辩短长,只一句话就能让庞羲哑口无言,顿时没有了底气! “末将拜见州牧……”觉得自己不占理,庞羲无奈,乖乖单膝跪地,向州牧刘璋的方向,草草行了一礼,但他这么一拜,气场也便立刻差了许多! 其实庞羲知道自己末日到了,没抱什么希望,与张松一样,他也想死得有骨气些,因此才故意撑着一股傲气不倒,显得那么大义凛然。然而现在,他行礼后,这股硬撑着的底气,不自然间,泄了一半! 刘璋眼见庞羲,气不打一处来!虽然他现在也是个失败者,被刘纬所辖制,但回忆起这些时日以来,庞羲的胡作非为,刘璋实在是忍无可忍!尤其是刘璋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珍宝财富,还有妻妾侍女,竟然都被庞羲占为己有,他更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庞羲!尔因何造反!”没等刘纬说话,刘璋竟好像恢复了往日身为州牧的底气和架势,当场指斥庞羲道! 一旁的刘纬见状,保持了沉默,表情讳莫如深,也没阻拦,而是索性开始冷眼旁观起来! “反乎?吾反何人?”庞羲听了刘璋的怒斥,立刻又站了起来,直接反诘道。他身旁的卫兵,本来想按倒他,刘纬却使了个眼色,没让他们擅动。 “领兵攻成都,焉敢说未反耶?”刘璋怒火中烧,全然不顾现在的境地,直接与庞羲争辩起来。 “刘季玉,汝纨绔小儿,得州牧之职,乃守户之犬,焉敢称主!吾奉天讨不仁,清奸肃佞,何反之有!”庞羲的嘴皮子还真挺溜,一股脑地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还骂刘璋是条看门狗! “汝……大胆!”刘璋明显口才欠佳,加上他情绪很激动,一时竟有些语塞,气得浑身颤抖,却不知道该如何还嘴了! “大胆?此番蜀中之乱,乃尔擅动兵戈所致也!吾起兵抗逆军,何罪之有?”庞羲没饶过刘璋,开始翻起小茬,追溯事件的起因! 的确如此,这一次,就是刘璋先调兵压境,才把庞羲给逼反了的,他对于这场乱局,难辞其咎!庞羲说得在理,刘璋顿觉理亏,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尔……尔拥兵自重,非礼抗上,非臣不法久矣!调兵乃讨逆贼耳!”刘璋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州牧,他虽然一时有些落了下风,但还是很快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哼!若非吾,汝刘氏断子绝孙矣,尔竟如此待功臣乎?”庞羲冷哼一声,随即竟开始炫耀自己的功劳! 的确,当初刘焉的子孙家眷,都落入了李傕之手,如果不是庞羲重金赎救,他们老刘家确实有断子绝孙的危险。其实,就连刘循和刘纬,当时也是庞羲救出来,送到蜀中的! 庞羲炫耀自己的功劳,谴责刘璋调兵压境的行为,也是在示以众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意!这无疑,又是在打刘璋的脸一样! 刘璋再度无语了,他这个人,其实真没什么大本事,要不是因为父亲是州牧,他哪有机会担当如此重任?一时间,刘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竟习惯性地向张松的位置上看了一眼! 时下的情景,他这么做还真是不合时宜,眼下的主宰者是刘纬,你看张松干嘛?刘璋其实是早就习惯了,以前他没了主意的时候,都是征询张松的意见,就连现在,他也很自然地第一个想起张松来! 张松一直低头无语,也是赶巧,这功夫他正好抬头看了刘璋一眼,这俩人似乎也是心有灵犀!张松见刘璋看自己,当然明白对方是想让他出来解围,可张松哪敢吭声啊!自己的性命尚且不保,前途未卜,他巴不得刘纬别想起他来才好! 眼见张松作壁上观,装聋作哑,刘璋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哇,张松,关键时候,你不帮我是吧?那我就全都给你抖落出来! “出兵之议,乃别驾所进耳!”刘璋一指张松,向公厅内所有人透露了这个秘密!不得不说,刘璋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跟小孩子一样,错了便想找人顶包,甩锅都快甩飞了! 闻听刘璋此言,公厅众人一阵唏嘘,随后议论纷纷!而张松,则窘在当场,惊讶不已!张松心说,你刘璋是傻的么?幼稚!这种时候,你说那个干什么?更何况出兵动庞羲,那可是你的决策,我什么时候让你出兵了,我只是建议你要防范啊! 张松的想法,其实也是在推卸责任,他的本意就是要造成蜀中大乱,以求为新主公曹操赢取可乘之机,你虽然没直接建议,可你干的那些事,不都是在促成和催化这次动乱吗! “哼!吾何曾有此议乎!”张松一反常态,对刘璋非常不客气,冷哼一声,竟直接不承认了。 “书房之谋,汝未所忆焉?”刘璋不甘心,又继续揭露着秘密。 “可有人证?”张松索性蛮横到底,竟这样反问道。 “呃……”刘璋又窘住了!哪有人证啊,这样的密谋,当然没有别人在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啊! 窘迫的刘璋,赶紧又习惯性地环视了一下公厅众人,岂料,没有一个人出来仗义执言,那些文官纷纷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刘璋顿觉心灰意冷,也是悲愤难当!平日里,这些家伙君君臣臣,对自己恭敬有加,现在竟一个个作壁上观!尤其是张松,小人!真小人也!以前自己怎么没看出来,竟然还信任和重用他! “纬……纬儿!张子乔,乃害汝元凶也!”彻底懵圈的刘璋,直到此时才想起,刘纬还坐在他的身边呢!他居然提出,刘纬是被张松所害! 这台大戏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孤立无援的刘璋,似乎是想通过揭露张松的丑恶罪行,换取刘纬的支持与信任,可他糊涂就糊涂在,这件事,是万万不能提及的啊! 第226章 证据确凿 刘璋彻底懵圈了,窘迫不已的他,突然提起了刘纬当初被害一事,可他却忘了,这件事,虽然有张松和庞羲的责任,但却是他刘璋自己独断专行,一手造成,这个责任你能推给别人吗? “喔?叔父此言何意?”一直没有吭声,看着几个跳梁小丑饰演这台大戏的刘纬,似乎终于来了点兴趣! 于是,刘璋便一股脑地,把当初张松是怎么劝自己对付刘纬的,还有张松又是怎么派人盯着那个小院,揭穿刘纬暗通锦衣卫的事,全都说了! 刘璋这一次,显得口才水平上来了一些!他竟一口气,把一年前刘纬被罢黜的全部经过,全部叙述了一番!当然,刘璋肯定是避重就轻,把自己的责任摘得很干净,只一味强调,是张松的谗言所致! 其实,自从罢黜了刘纬,还把他过继给刘瑁以后,刘璋也时常会生出后悔的心态,毕竟那是他的亲生骨肉啊!因此,刘璋在事后也曾经无数次回忆整件事的经过,他也发觉了张松在其中起到的推动作用,虽然没有证据,刘璋也有怀疑整件事其实就是张松一手策划的! 但是,毕竟处置刘纬的命令是他刘璋下达的,而且已经既成事实,况且他也不想给刘纬平反,毕竟刘纬的一些不轨行为,的确令刘璋非常失望和气愤,他更不想自己打脸承认错误,于是便也没追究真相,更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而现在,刘璋是彻底与张松翻脸了,便索性把他当初曾经怀疑过张松的那些言行,全都当众讲了出来! 刘璋的这番讲述,令公厅众人惊讶不已,一阵惊呼之声!原来,当年纬公子遭禁,竟然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隐情!怪不得州牧刘璋不顾亲情,把刘纬治理得那么惨,原来都是张松的过错啊! 眼见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自己,张松非常紧张!尤其是他看见江阳新军众人,还有严颜和费诗的那充满责问和仇恨的眼神,更是胆战心惊起来! 然而,张松何许人也?一个运筹帷幄,阴谋鬼蜮之人,岂能轻易露了马脚?他比刘璋更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而且更高明!因此,他虽然害怕又紧张,表面看起来却是镇定自若。 “呵呵……事已至此,州牧不免推责之嫌,松何德何能,焉有加害纬公子之力乎?”张松故作镇定,冷冷一笑,虽然没多说什么,但这一句话,却比刘璋刚才讲的那么多都有力度! 张松的意思是,就算我是个小人,就算我进了谗言,可最终还不是你刘璋拿主意的?你若英明,纬公子至于遭禁?往我头上推卸责任,大家都不是傻子,谁看不出来? 果然,张松一句话,似乎立刻为自己解了围,公厅众人的目光,又重新看向了刘璋!刘璋眼见这般情形,顿时后悔了!哎呀,自己糊涂啊,怎么提这件事,这下自己的责任反而更大了! 刘璋紧张地看了一眼刘纬,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更没有说什么,心里更是紧张了!这种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啊! “呵呵……张子乔,汝欲脱罪乎?”就在刘璋尴尬和紧张不已之时,局面却突然急转直下,庞羲竟然冷冷一笑,看向张松,如此反问道! 本来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刘璋身上,可庞羲突然开口,大家的注意力便全部被转移过去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件事,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喔?某何罪之有?”张松见庞羲这般,心里有点紧张了,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反问了一句。 “请为吾宽绳,老夫有一物示众人哉!”庞羲扭动了一下被捆绑的身躯,向刘纬要求道。 刘纬没说话,只一挥手,江阳士兵心领神会,立刻给庞羲松了绑。不过,为了防止庞羲有什么出其不意的举动,他们还是警惕地守在庞羲身边,未曾离开。 庞羲被松开了绑绳,揉了揉手,又扭动了一下肩膀,随后才在怀中摸索起来,似乎是要掏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好像藏得很深,他费了半天劲,才掏了出来,竟是一封绢帛! 一看见那封绢帛,张松的心都凉了一半!他立刻认出,那就是当初他与庞羲在阆中密谋前,给其写的那封书信!尽管这封书信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但却隐含着要联合起来图谋刘纬的意思,这是识文断字的人,都能看明白的,一目了然! 随即,庞羲展开那封绢帛,竟当庭高声朗读出来! “此乃张子乔亲笔,请验之!”朗读过后,庞羲把书信交给江阳兵,那意思是让刘纬验看,究竟是不是张松亲笔! 那么,庞羲究竟为什么要节外生枝,突然抖出这封书信呢?他自然也有他的打算! 当初,他虽然与张松合谋害刘纬,但庞羲心知肚明,刘纬倒了,同盟也将寿终正寝,张松势必与自己继续为敌!为了避免将来张松倒打一耙,把责任推给自己,这封书信,庞羲一直收藏着,而且几乎是随身携带! 尤其这一次,庞羲兵进成都,本来就是想拿这封书信来证明张松的罪过,以便有更充足的理由来铲除他,不料现在的情势下,居然也用上了!庞羲是存有一丝侥幸,想着自己如果能揭发害刘纬的罪魁元凶,刘纬说不定会因此而减轻对自己的处罚! 庞羲公布的这封书信,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厅众人一时间炸开了锅!文官们议论纷纷,而武将们则是义愤填膺!其实,他们中有不少人早已猜到刘纬被陷害,可能与张松有关,但没有实据!眼下,证据确凿,这些人岂能不怨怼张松! “张松!小人!焉敢图谋公子!”张翼脾气也很直率,气愤至极,站起身来,直接指着张松便开骂起来! 其实,张翼也是蜀中张氏大族的一员,而且,论辈分,张松还是张翼的族叔!眼下,张翼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不管张松是不是他的长辈,情绪激动的他,已经忍无可忍! 张翼尚存一丝理智,只是痛骂,可甘宁此时,却早已按捺不住,竟唰地抽出刀来,直奔张松而去!看那意思,他似乎想当场手刃张松,为刘纬报仇雪恨! 眼见这般情形,张松被吓得面无血色,本想站起来逃命,却紧张得动不了了,腿已经抖得不听使唤!而公厅其他众人也是惊讶于甘宁此举,怕血溅一身,纷纷躲避! “放肆!退下!”就在形势万分危急之时,坐于正位之侧的刘纬,突然一声大喝,阻止了甘宁! 刘纬的命令,甘宁还是听从的,虽然他真的恨不得当场杀了张松,但见刘纬阻拦,他也不敢违命,索性把刀往鞘内狠狠一插,一跺脚,悻然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刘纬的这一声大喝,也令公厅众人为之肃然,再没人敢议论什么,所有人都直盯着刘纬,不知道他究竟想怎么处置张松。 “叔父,庞羲之罪,当何定哉?”谁料,刘纬压根没理会张松的事,依然在议庞羲的罪过,他并没有因为庞羲出示了张松的罪证就饶了他,反而这样询问刘璋道。 刘纬此举,让众人非常意外,尤其是庞羲!眼见刘纬竟如此执着要定自己的罪,他几乎绝望了! 其实,刘纬的言行,向众人传达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和牵制,他说现在是议庞羲的罪,那就要议庞羲的罪,他可不是刘璋那种耳根子软的主,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呃……吾已授专断之权,纬儿自裁之!”刘璋也是愣了半天,不知刘纬意图,只能这样答道。 “来人!”得到了刘璋的答复,刘纬高声召唤,随即有一人,大踏步走进了公厅。 第227章 历数罪行 刘纬一声召唤,有一人大踏步地走进了公厅。这是名少年,却长相老成,气质成熟,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颇有勇气与胆识的样子!更为主要的是,他的表情肃穆,且一脸正气,甚至让人看来有些害怕,活生生像个判官驾到! 此人,便是刘纬的得力助手,锦衣卫指挥使——张虎! 要说这一次,刘纬之所以能成功脱险,锦衣卫居功至伟,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张虎,自然也是立下了奇功!这是一支影子部队,行事隐秘,藏于暗处,他们的活动情况,还有究竟在干些什么,连刘纬的军师法正都不知道,就更别提是甘宁他们那些武将了! 其实当初,张虎也曾建议刘纬,透露些信息给法正,让他也能配合这次的逃亡行动,以策万全,但刘纬没有同意。他不是不信任法正,而是怕节外生枝,走漏了消息,反而更麻烦! 因此,当张虎走上殿来时,就连江阳新军人等也都屏息凝神,肃然而视,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神秘,让现场气氛都为之紧张起来。 “小人拜见州牧!”张虎走上殿来,倒没失礼,直接向刘璋行了拜礼。 “呃……免礼……”刘璋此刻,真是如坐针毡,表面上看他还是州牧,可现在他还哪敢发号施令!刘璋紧张地看了一眼刘纬后,这才对张虎回应道。 “宣!”随即,刘纬向张虎一摆手,命令道。 宣?宣什么?众人闻听后,又是疑惑不解,不是说要议庞羲的罪过吗?这人是谁,到底怎么回事?这些益州文官,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不知道刘纬究竟意欲何为。 张虎得令,站起身,取出一张帛书展开,立于刘璋正位侧下方,面对公厅众人,高声宣读起来! “宣!巴西太守,平西将军庞羲,于建安八年十月初八日至十月十九日,于州府奸辱侍女者二十有三,致其一人亡也!建安八年十月十一日,于公厅酒后虐打州府内侍一人,致其亡命!建安八年十月十六日,于西市纵马伤百姓一人,致其重伤而亡也……” 张虎所宣读的,竟然是庞羲的罪状!而且,连时间地点都如此详尽,他历数了庞羲进入成都之后,奸**侍和伤人害命的罪状竟达十余条之多! 随着张虎的宣读,庞羲被惊得浑身颤抖!他不是因为自己害死了那么多人感到害怕,而是惊讶于为什么自己做的这些事,刘纬的属下知道得一清二楚,连时间地点都那么详细,这说明他的身边有奸细啊! 不仅庞羲,公厅在场诸人,没有一个不感到惊讶的!庞羲霸占成都二十多天,都干了什么,即使身处成都城内的那些文官们都未必全然知晓,而刘纬在外,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看来那个传说中的锦衣卫,确实存在,而且十分厉害啊! “庞羲!汝可知罪?”张虎宣读了庞羲的十余条罪名后,刘纬开口,怒视庞羲,厉声喝问道。 就这些?至此,庞羲倒没那么紧张了,而是满心疑惑!刘纬没有令人揭发他造反起兵谋反的大罪,却宣读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这究竟是何意?难道说……难道刘纬是想网开一面?想到这里,庞羲的心里不禁燃起一丝希望之火,觉得自己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此时的庞羲,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站出来揭发张松的鬼蜮阴谋,刘纬是领情的!他今天说不定还真能活下来,刘纬令人宣读罪状,不过是一场戏!那自己,就尽量配合吧! “老夫……知罪……”为了让戏更真实,刚刚还高傲不肯跪的庞羲,竟然跪了下来,直接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过。 “继续!”刘纬见庞羲愿意认罪,又让张虎继续宣读起罪状,接下来,他所读的全是庞羲属下将领和士兵们犯下的罪过,这一次,罪名繁多,张虎竟宣读了足足一个时辰之久,但还是与刚才一样,有时间有地点,情节详细,甚至还有证人证词等! 要说庞羲这个蠢货也的确是过分了,攻占成都后放纵属下,为祸百姓,的确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恶事,但是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这样的兵祸,其实只是家常便饭,无论哪里遭了战乱,差不多都是这样情景,人们早就习以为常,见惯不怪了! 这种现象,究其原因,与古代兵制有着重要的关系,如果展开来论述,恐怕大家又会觉得是在读论文,因此简单概括一句话吧,那就是当兵的没工资可领! 当兵吃粮,这是个常态,也就是说,你不给士兵发军饷可以,但必须给人家吃饭!可是,在生产力极为落后的古代,就连吃饱饭这么简单的要求,其实也很难满足,大军粮草不足几乎经常发生,士兵连吃饱饭都困难! 因此,每当攻陷一地,这些平时吃不饱饭,更没钱可赚的士兵,就进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见啥抢啥,甚至伤人害命!而为了养兵带兵,也为了激励士气,保证军队供应,这些领兵将领和军阀魁首往往会默许兵将们的一些不法行为,甚至有的人带头祸害百姓! 庞羲和阆中军占据成都之后的种种劣行,虽然显得很愚蠢,却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再加上这个年代某些贵族和特权阶层,从来不把百姓当回事,他们就更是没有什么感觉了! 所以,张虎虽然严肃地宣读了阆中军所犯下的一条条罪行,可跪在下面的那些阆中军将领,包括庞羲,压根就没怎么当回事,听了之后觉得不疼不痒,甚至还不以为然,觉得这哪算什么罪行! 不过,公厅内的众人,听了这些家伙所犯下的罪行,情绪却是越来越激动和愤怒!江阳新军人等,因为追随刘纬已久,受他以民为本的理念影响较深,听了乱军这么祸害百姓,他们当然是义愤填膺!而那些益州府文官,更是气愤不已,甚至恨的牙根直痒痒,那是因为他们是直接受害者! 这些文官,大多是益州士族集团的成员,庞羲是他们的死对头,怎么能饶过这些人?他们轻则府邸被抢占,财物被掠夺,妻妾被凌辱,重则连自己都坐了许多天牢狱,差点被整死!更有个别文官,因为不满庞羲乱兵所作所为而反抗,被处死! 所以,在张虎宣读庞羲等人罪状时,这些益州文官愤怒不已,到最后,甚至有人站了出来,指着庞羲就开骂了! “老匹夫,汝为祸之甚,比赵韪过之矣!”一名三四十岁模样的文官,激动不已,大声呵斥道! 刘纬循声望去,竟是州府主簿黄权!此人是铁杆的益州士族,看来这一次,他的私产,没少被阆中兵祸害! “反贼,吾与尔势不两立!”又有一人站了出来,看那架势,仿佛是与庞羲仇恨甚深,非常激动,看来他也没少被阆中兵收拾! 除了董和等东州士人文官外,这些益州士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纷纷上去,指责大骂庞羲等人,如果不是那几名押解士兵保护,庞羲等人都有被活活打死的可能! “汝等可知罪否!”就在局面陷入混乱,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刘纬突然一声大喝,现场立刻安静下来,那些益州文官也不敢再骂了,纷纷看向了刘纬! “知罪……吾等知罪……”到现在,庞羲还觉得不疼不痒,率手下臣将,直接就认了罪。其实,就算他不想认罪也不行,张虎宣读的罪状那么详尽,也是没法抵赖的! “罪当斩首!”没想到,刘纬竟突然站了起来,异常严肃,语气坚决地判了庞羲等人杀头之罪! 第228章 张松招认 刘纬突然做出了将庞羲和一众阆中将领斩首的决定,真可谓是一语惊人,振聋发聩!公厅内立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这个斩字,竟在大殿内,绕梁回音,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朵和心灵! 其实,这些益州文官虽然情绪激动,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基本没想到刘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们是特权阶层,也看惯了祸害百姓的兵乱,虽然出于报私仇的心理,恨不得活剐了庞羲他们,却也没料到庞羲等人会因为这样的罪名被斩首! “啊?冤……冤枉!”最为吃惊的,当然是庞羲,刚才他还幻想刘纬是要网开一面,饶了自己,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他连忙大声开始喊冤,手下的那些将领,更是顿时哭喊起来! “何冤之有?”刘纬缓步走下自己的位置,来到庞羲等人面前,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这些恶徒,十分平静地问道。 “区区女奴百姓耳,杀之亦未足抵死也!”庞羲慌张不已,连忙道出了他自己的想法! 的确,在刘纬之前,哪有人会把侍女、内侍和百姓当人看?尤其是那些侍女和内侍,就是奴隶,主人可以任凭处置,为他们的性命,哪需要获罪?还有百姓,在这种乱世里,命如草芥,祸害百姓的人多了,也没听说过谁会因为这样的罪名而被斩首啊! “杀人者抵命,乃天经地义之理,侍女、内侍、百姓,非人命乎!”刘纬突然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虽然是句反问,却是中气十足! “竖子!若非老夫,尔有今日乎!”见刘纬态度坚定而决绝,并不是在开玩笑,庞羲顿时绝望了,他不再喊冤,倒是再次提起了当初他曾经从李傕手里赎救刘纬他们的事! “以功抵过,可消十余人命乎?”刘纬承认了庞羲当年的功劳,但是意思也很明显,你那点功劳,不足以抵消十几条人命! 庞羲再度惊呆了!他从来没听说过,功劳抵不过几个小民百姓的性命,本想着即便自己有罪,刘纬也能留他一条性命,没想到,死定了! “枉杀也!枉杀也!”庞羲慌张不已,激动地喊了起来,几乎失去了理智!经历这样的大起大落,他似乎已经疯了! “带走!三日后午时,一干人等西市问斩!”刘纬又一声令下,那几名士兵,把庞羲和几个哭闹的阆中军将领强行拉出了公厅!即便逐渐远去,这几人的哭嚎喊叫,依然声声入耳! 庞羲他们被带下去了,公厅内逐渐恢复了平静,却是如同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了!许多人,或许想到了庞羲会被处死,但却没想到刘纬竟以这样的罪名杀他! 正是这种意想不到,让众人对刘纬产生了一种高深莫测,城府极深的感觉!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无法通过刘纬的言行,看穿他的内心了,其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无法预料,这种感觉,让所有人心里都开始没有底了! 江阳新军将领,倒是没多想什么,关键是那些益州文官,他们生怕刘纬的屠刀,会因为莫须有的某种罪名,落到自己的头上!这其中,最为紧张的,当然是张松! 刚刚庞羲等人被刘纬处置,张松可是目睹了全过程的!他当然也没料到刘纬会这样处置庞羲!而就在刚才,自己当初的阴谋诡计被庞羲揭露出来,刘纬没理会,现在庞羲被处置了,是不是就该轮到自己了? 尽管张松早就有了必死无疑的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他还是害怕起来,再没有一开始那看似大义凛然的感觉,而是浑身抖如筛糠,眼看就要瘫倒在地了! 众人目视刘纬缓步回到了位置上坐下,公厅内鸦雀无声,有的人直直地盯着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的人干脆连看都不敢看刘纬,低着头,紧张不已。 “叔父,此番处置可妥乎?”刘纬坐下来以后,竟转头面相刘璋,郑重问道。 刘璋此时也是紧张得要命,他虽然不像张松那样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也对未知的前途感到担心!因此,刘纬突然的一声问话,惊得刘璋浑身一震! “啊……大善!庞羲恶徒,罪有应得也!”刘璋虽然紧张,但这句话却是说得发自内心!刘璋非常痛恨庞羲,不仅因为他之前非礼犯上,拥兵自重,更是因为刘璋的女人和财富没少遭殃,他私愤难平! “张别驾……”得到了刘璋的认可后,刘纬又是很平静地转过头去,看向了张松,并呼唤了一声。 这一声,音量不大,却似乎含着千钧之力,张松那紧绷的神经,被一下子击溃了!他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公厅中央,面向刘纬,稽首不已,涕泪横流,再没了往日那份自信与游刃有余!其实,人都是怕死的,更何况是张松这种胆小如鼠之辈呢! “中郎将!松知罪也!请恕贱命,愿凭驱驰!”张松一边哀嚎,一边求饶,发髻散乱,冠冕落地,额头都磕出了血痕,看那样子,倒是落魄不已,有些可怜! “喔?汝何罪之有?”刘纬一点也没有动容,而是口气十分玩味地这样反问了一句。 张松此时已经是彻底失态了,为求活命,把自己如何策划陷害刘纬,如何与庞羲同谋,如何进谗言影响刘璋决策,以及如何派人盯梢防范刘纬的事,全都一股脑地抖落出来! 当然,张松没有彻底丧失理智,在讲述过程中,他尽量把自己说得很无辜,而把庞羲,甚至刘循和刘璋却说得十分不堪,总之就是,减轻自己的罪责,推卸责任给其他人! 刘璋听了张松的讲述,气得浑身发抖!他不是因为张松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推生气,而是因为他到今天才突然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张松的诡计,自己实际上是被他利用了,而且,刘纬竟是被冤枉的! 除了愤怒,刘璋的心里也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同涌上心头!刘纬是无辜的,那岂不是说明他愚蠢昏聩,冤枉了自己的儿子吗?刘纬本来对他忠心孝敬,现在,却被自己过继给了别人当儿子,这个结局,让刘璋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想死的心都有! 后悔啊!刘璋此刻是又悔又恨!他恨不得直接下令杀了张松,更恨不得马上向刘纬道歉承认错误!可是,他憋了半天,竟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下令杀了张松?他现在还哪有这个权力?杀与不杀,只能是让刘纬来决断了!向刘纬承认错误?且不论自己能不能拉下这个老脸来,就算真能,刘纬会原谅自己么?当初,他刘璋可是差点把刘纬给杀了啊! 大错已经铸成,还哪有挽回的余地?现如今,自己虽然名义上还是州牧,却失去了权力,今后形同傀儡,肯定是无法避免的结局了,能保住性命都算不错了!想起当初父慈子孝之时,想起自己大权在握之日,刘璋悲戚不已,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张松的讲述,同样也是震惊了公厅众人,他们中许多人,也是第一次得知刘纬当初竟然是无辜的!益州文官们唏嘘不已,议论纷纷;江阳新军人等,更是听得气愤难当,若不是怕刘纬责怪,非得当场杀了张松不可! “汝之罪仅余此乎?”谁料,张松坦白了一切后,刘纬却并不买账,竟一副阴沉的表情,这样追问道! 这句问话,更是令在场众人十分意外,难道这个罪还不够?张松他还有什么罪? 第229章 张松原罪 尽管张松招认了当初陷害刘纬的一些事实,揭开了这场惊天阴谋的真相,令众人惊讶不已,可是,刘纬却好像并不买账,他竟然显得丝毫不关心这些,关注点似乎在别的问题上! 那么,张松身上还有什么问题?他究竟还曾经犯下过什么样的罪孽?在场众人惊讶之余,纷纷看向了张松,每个人的心里也是突然产生了许多的好奇心和遐想。 张松闻听刘纬这样的一句反问,不禁浑身一颤!他自己做过什么,当然心里有数,可是,那件事刘纬不应该知道啊!难道他是在诈我? 究竟是哪件事?相信您已经猜到了,那就是张松赴许都出使,暗通曹操,早已改换门庭,背叛了刘璋之事!这件事,非常隐秘,张松相信,刘纬不可能知道,因此,他觉得刘纬肯定只是了解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却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想诈自己而已! “松不知……不知中郎将何意……”张松略显犹豫地回应了刘纬,还故意用一个很无辜的目光,直盯向刘纬,以图用假象迷惑他! 可是,张松与刘纬对视时才发现,刘纬的眼神,就好像是带着刀子一样,又仿佛能一眼看穿到自己的心底!那眼神,让张松看来,竟感觉不寒而栗!都说眼神能杀人,现在张松算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他不敢再继续与刘纬对视,连忙低下了头。 “张公果不知乎?”刘纬见张松装傻充愣,又追问了一句。 “此……此……呃……”刚才还试图假装无辜,希望能骗过众人的张松,此时已经是紧张得冷汗直流,他彻底没了底气,只是一丝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马上开口认罪! “请张公一观,此乃何物?”刘纬撇了一眼张松,一挥手,令随从取来一个长方形的匣子来。 “此乃……”张松一看那匣子,吓得浑身汗毛树立!他当然认得那是什么,就是当初他献给曹操的西蜀地形图,所盛放的匣子! “张公果识得此物!”一看张松的表现,刘纬又令从人,打开了这口匣子,从中取出了那张西蜀地形图! “公等请看,此乃张公手绘之西蜀地形图!”刘纬再一挥手,让两名属下人拿着这张图,在公厅内向众人展示了一圈,虽然只是草草一观,但图上那清晰的字迹可以证明,的确是张松手书不假! 众人一开始,只是惊叹于张松暗地里,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别的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在这个年代,地图十分珍贵,就连一般作战将领的手里都没有,很不易得!而张松,却能凭一己之力,绘制一张益州全图,这得对蜀中山川地理风貌及其了解,而且书画能力也必须出众才行,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地图被展示了一圈,大家却不明白刘纬究竟什么意思,不就是一张地图么! “此图乃得于许都司空府也!”见大家疑惑不解,刘纬一指地图,略带些幽怨的口吻,解释道。 什么!所有人再度吃了一惊!张松画的西蜀地形图,竟然是在曹操那里?这……张松他…… 刘纬无需太多解释,公厅众人也不是傻子,他们都立刻明白了!张松借着上一次出使许都之机,竟把地图献给了曹操! 以前我们就说过,这个时代的地图不易得,其蕴含的意义也不同!地图就象征着江山,献图等于献上土地一样!而且,张松的这张地图,把蜀中地貌,重要路径、渡口、山道等等,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曹操得到此图,等于得到了打开蜀地大门的钥匙! 所以,公厅内的众人,通过张松此举,轻而易举地就判断出他背叛了益州,最起码是背叛了州牧刘璋的事实,是典型的卖主求荣! 当然,众人中那些益州官僚,其中几人对张松此举还是有些了解,即使他们不知道细节,也知道张松早就有想为益州换个主公的心思,因此他们倒没觉得太意外,但他们不敢表现出来自己知情,赶紧掩藏自己的情绪! 但是,其他人,可就没有一个能理解张松这种行径了!他一直备受州牧刘璋的信任与重用,结果却背叛了刘璋,这不是个小人,又是什么? 刘璋肯定是众人中最失望和愤怒的一个!他先是得知自己被张松忽悠,冤枉了亲儿子,现在又得知,这个倍受他信任的重臣,竟然早就背叛了他,还暗通曹操,他的内心一阵凄凉!原来这么多年,自己就是被这么个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不自知,蠢啊,我可真是够蠢的! 刘璋愤怒之余,都有点不想活了的感觉!如今真相大白之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什么能耐也没有,什么州牧,什么右将军,全是扯淡,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张子乔,汝还有何言可对?”局面已经很清晰了,刘纬又一句厉声喝问,张松再也坚持不住了,瘫软在了地上。 刚刚刘纬不在意张松陷害自己之事的表现,众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家此刻都觉得,纬公子真不是一般人!现在,他是真真正正地令公厅众人感到钦佩了,不仅是那些武将,连益州文臣官僚,都产生了这样的心态!这得是何等心胸之人?竟可以放下私仇怨恨,公事公办地处置张松背叛之罪!换做他人,谁能做到? 此时此刻,刘纬那并不算高的身躯,竟在众人眼中显得形象高大起来!然而,这才哪到哪啊,更令所有人意外的事情还在后头! 张松瘫软在了地上,刘璋也是失望心寒到了极点,坐在那里发愣,而刘循此刻,却突然激动起来,他面向刘纬,拱手大声说道:“贤弟,此等奸贼,不可饶恕!” 刘循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他也是之前被张松利用之人!其实刘循并不傻,他哪能一棵树上吊死?为了自己的储位稳固,他也没少与张松暗自来往!现在,他得知张松竟然是这样的小人,回忆起自己与其以往相交的细节,发觉自己可能也是被其利用了,不禁是怒火中烧! “喔?兄长以为,如何处置?”刘纬倒是很给刘循面子,竟也轻回一礼,耐人寻味地问道。 “呃……当斩也!”刘循沉吟一下,斩钉截铁地说道。 其实,此刻的刘循也早就是心灰意冷了!现如今的情势,谁都能看清楚,弟弟刘纬已经基本掌控了益州,连父亲都成了傀儡,他这个长公子,又有何用?自己将来肯定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而且性命堪忧! 刘循想着父亲刘璋是如何对待叔父刘瑁的,也就可以想到自己的将来有多么凄惨了!政治权力的斗争往往就是你死我活,刘纬是胜利者,他想怎么处置自己都行,甚至都可以杀了自己!刘循想到这些,能不心凉么! 于是,他力主治张松死罪,有种投机心态,刘循是想给刘纬一个惩治张松的台阶下,这样也许弟弟会念及兄弟之情,从轻发落自己!所以,刘循才显得那么激动,抢先一步,要求斩杀张松! 有刘循带头,公厅内的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一时间是群情激愤,尽管许多人纯属是装的,但现场却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几乎大部分人都在主张杀张松! “不可!”谁料,刘纬竟然一声厉喝,否决了要杀张松的提议!他这一嗓子,又是无比有震慑力,所有人听了,立刻是噤若寒蝉,但他们都很奇怪,刘纬竟然不想杀张松?这是怎么回事? 第230章 依律处置 在众人看来,张松简直是罪大恶极,他不仅陷害刘纬,还暗通曹操卖主求荣,不杀实在难以平民愤!尤其是江阳新军人等,更是气愤难当,可刘纬却不想杀张松,这让所有人都是疑惑不已! 从刚刚刘纬的表现来看,他的确很有胸襟和城府,但是,如果说他真的可以原谅张松,那也太难以置信了吧?人,真的能原谅一个把自己害得那么惨的罪魁祸首? “主公,为何不可!”甘宁是最不能理解的,他的脾气也很急,于是便赶紧拱手,焦急地问道。换作以前,甘宁不会对刘纬的命令提出什么异议,但是现在,他实在气不过,怕刘纬一时心软,犯下大错! “敢问兴霸,何罪当斩耶?”刘纬没有计较甘宁的直言和质疑,反而语气恬淡地这样反问了他一句。 “呃……”甘宁是一员武将,军中何罪当斩的规矩,他很清楚,可是民法律条,他就不清楚了!朝廷到底定的哪些律法触犯了就该斩首,他哪知道啊! 很明显,张松不是军中之人,用军规处置是不合适的,虽然这个人非常可恨,纯是个小人,可你要以什么罪名杀他? “公子,谋大逆者,当杀之!”甘宁无言以对,一旁的张翼,连忙接话说道。 “何为谋大逆?”刘纬见张翼振振有词,又反问他道。 “谋大逆,乃……”张翼刚刚想解释一下这条律法,可却突然发现,根本站不住脚! 谋大逆与谋反一样,都是中国古代的经典罪名,也是十大恶罪之一!谋反很好理解,谋大逆,就是指欺凌主上,危害君权,以及反叛敌国等行为!这是封建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和强权,所定的罪状,起始于先秦,贯穿整个封建时代! 通俗点说,你即使没造反,但你背叛了皇帝,欺负了皇帝,危害了皇帝的权力,也是重罪!对这条罪名的惩罚,可不是仅仅杀头就够了,而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到后来的明清时期,还要被凌迟处死的! 张翼本来想着给张松定个谋大逆的罪过,可刚要解释,却发现,根本不行!因为这条罪状的一个前提条件是:对象是皇帝!刘璋是皇帝么?他当然不是了!那么张松背叛刘璋,怎么能算是谋大逆! 更何况,现如今的乱世,那些诸侯有几个不谋大逆的,要是个个都论罪,全都死绝了!而且,张松是益州别驾,刘璋是益州牧,虽然实际上蜀中相当于独立王国,但毕竟名义上还是汉朝天下,张松顶多也就是被治个以下犯上的罪过! 这就是汉末三国时期的一种很尴尬的境地,明明各地军阀如同独立,汉朝廷的架子却仍然还在,天子名义上还是天下共主,除了袁术那种傻缺,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天子旨意!同时,对张松这种人,你也是无可奈何! 张松暗通的是曹操,而曹操是谁?人家可是大汉司空,天子重臣,张松只不过给曹操献上一张地图,这算什么罪过?人家可是代表了朝廷的啊!张松只是与朝廷联络而已,这算什么罪过?虽然本质上他是卖主求荣,可在法理上又能说得过去! 张翼窘在当场,他那张白脸顿时红了起来,与身旁的红脸张嶷都有一拼了!可是他实在不甘心,难道,就拿张松一点办法没有?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罪过? “主公,其诬告陷害之罪,亦可惩也!”就在这时,王甫突然开口,拱手向刘纬建议道。 “何曾诬告?阴谋陷害,何罪之有?”刘纬立即回应了王甫,还是一句反问。的确,张松没有诬告行为,而且朝廷法度里可没有规定什么阴谋陷害他人有罪的律条,这种行为,顶多算是违背道德,却没有罪! 眼见一个个江阳属下被刘纬反驳,公厅内的其他众人,突然明白了刘纬的意思!怪不得之前,他没有计算庞羲谋反的罪过,而是以杀人害命和强暴女侍来定罪,原来,他是要依律处置! 大汉王朝建立几百年了,朝廷的律法也比较完善,用以约束犯罪和作奸犯科,执行了那么长时间,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但是,儒家思想治国理念,又使得汉王朝并非法治,而是人治!也就是说,有没有罪,罪大罪小,律法只是参考,是皇帝和王公大臣们说得算! 在朝廷是这样,在地方上就更是如此了!有罪与否,当官的说得算,尤其是到了东汉末年,几乎没有人把律法当回事了,而是随心所欲,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一时间礼崩乐坏,害法乱象频生。那些地方上的军阀诸侯,更是带头破坏法度,这些律条基本上是名存实亡了! 而刘纬刚才的言行举动,则是向众人表明了一个态度:他推崇依法治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任何人都不应该,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破坏法度,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来给一个人擅自定罪!即便张松和庞羲干尽坏事,也必须依律处置,否则何以示公正有序? 尽管刘纬没有明说,但现在公厅内的众人几乎全都明白了他的深意!蜀中经历数次动乱,要想恢复秩序,则法度必行!只有严格按照律法治理,才能尽显公平,也能在很大程度上约束各种坏法行为!同时这其实也是民心所向! 以往犯罪坏法的都是什么人?很明显,肯定是那些有权有势之人!他们仗着权势,为所欲为,百姓们却敢怒不敢言,因为各种律法已经成了摆设,完全就是人治天下,他们受了委屈也无处伸冤!所以,普通百姓,又怎么能不期待严肃律令,法治天下? 其实,之前刘璋身为州牧,在他的治理下,最大的问题之一也是这个,他自己就带头坏法! 就比如封功晋赏,完全是他一个人说得算,看谁顺眼就封谁,没有依照制度来,这就容易造成不公平的情况发生,时间久了,臣下怎么会没有意见和不满? 再比如,他对刘纬的奖罚,从一开始贬斥江阳,到后来升为平南将军,再到后来囚禁罢黜,哪一次刘璋是按照制度和律法来的呢?完全是随心所欲!上行下效,连刘璋都带头坏法,那他的属下们能好得了? 现在,经历了一场大乱,蜀中的政治气候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刘纬开始主政的第一项举措,就是通过处置庞羲和张松等人,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将来要依法治蜀! 其实,这并不是刘纬的创意,历史上诸葛亮主政蜀汉,也是律法公正而严苛,这才保证了他在北伐战争中,后方不会出乱子,更是维护了蜀中几十年的和平与稳定局面! 依法治蜀的核心,其实还是公平!只要公平,百姓们便不会觉得被律条所束缚,即使略显严苛,大家也会遵从不疑!也就是说,任何人在律法的框架下,都不能搞特权,包括他刘纬在内! 刘纬不恨张松?不可能!这个小人把他害得那么惨,说一点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是刘纬深知,如果自己不能以身作则,带头破坏法制,将来蜀中之安定谈何实现? “主公,张子乔何所处置耶?”见刘纬一一否定了众人的建议,又很快明白了刘纬初衷的法正,连忙拱手询问道。他很会为人,刘纬此时,正需要这么个台阶。 “乃将其遣出州境,使之归许都也!”刘纬最终竟这样决定道! 第231章 安定人心 虽然大家都已经看出来刘纬不准备杀张松了,可还是对他这个处置决定深感意外!所有人,包括法正都没料到,刘纬居然准备放了张松,还让他去许都! 众人刚才曾经设想过许多种张松的结局,即使不杀,也应该软禁起来,限制自由,或者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没想到最终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主公!不可,张松其人若宽纵,后患无穷哉!”就连法正都不能理解刘纬的决定,连忙拱手建议道。 “其无罪可罚,况业已为朝廷所事,回许昌为官,乃至顺之理也!”岂料,刘纬不为所动,竟坦然地这样解释道!他说得都在理,关键是张松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放之如同放虎归山啊! 一旦让张松去了曹操手下,他为报私仇,肯定挑唆曹操图谋蜀地,加上他对益州的情况非常了解,这岂不是等于给曹操送上了一个专门针对蜀地的高级参谋? “吾意已决,勿要再言!”刘纬竟然连法正的面子都没给,毅然决然地最后拍了板! 他的这个举动,实在太过于诡异!张松这种罪大恶极之人,竟被宽纵,没有治罪不说,还送去许都,刘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这么做岂不是树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榜样,那就是背叛主公,也不会受严惩吗? 此一时彼一时,刘纬的这些举动,其实都是在安抚人心!如今的蜀中,大乱将平,和平稳定才是重中之重,虽然现在刘纬几乎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但他也不能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否则与庞羲何异? 张松是益州士人领袖,虽然他劣迹斑斑,罪大恶极,但骤然杀之,蜀中世家大族必然会有兔死狐悲之感,搞不好这些人还会阴谋串通起来再次反叛! 刘纬能把益州世家大族全杀光吗?不能!那么做,恶魔屠夫的名声可就落下了!要成大事,脑袋上顶着这样的名头,那肯定不行!况且,这些世家大族,与蜀中普通百姓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杀了谁都会失去一大片的民心!同时,他们在当地经营几百年,根深蒂固,影响力极大,你就是想杀光也难! 世家大族,尤其是益州的大族,他们是可恨,而且是弊端丛生,但刘纬深知,这些人也是统治的基础!如果真的那么粗暴简单就能解决问题,刘焉和刘璋早就做了,又何必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世家大族,可以留,但刘纬绝对不会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他早就想好了如何处理益州大族问题的办法!第一步,当然还是安稳人心,刘纬不会像刘璋那样,以提拔和厚赏来收买人心,这样的人心不可靠! 刘纬之所以杀庞羲,是因为他是益州人眼中的公敌,这一次又在成都胡作非为,益州士人对其恨之入骨,杀之,则必然会换来益州大族的支持与认同!刘纬释放张松,也是给那些益州文官看的,现在的他们如同惊弓之鸟,生怕自己遭殃,张松就是个范例,连他都能被释放,那这些人也就能安心了!只有迅速安定人心,刘纬才能在接下来,大刀阔斧地开始施政! 通过对两个人的处置,就能达到安抚和收拢人心的作用,而且效果也不错,又何乐而不为?可是,这样也只能解释刘纬不杀张松的行为,却解释不了他为什么要赶张松去许都! 不得不说,这就是刘纬的高明之处了!张松是不能杀,但留着也十分碍眼和危险,其人身在蜀地,这些世家大族就不会彻底消停,也许将来还会生出变故,而张松不在蜀中了,去了许都,他们也就没有了主心骨,更没了指望! 这么做,还有另外一层深意,那就是分化张松与蜀中大族之间的关系,对内也可以忠奸立现!如果谁是张松的铁杆,愿意与他一道去许都的,正好一起走,益州也不必留这种三心二意之人!如果将来张松为曹操办事,蜀中有些人还与他暗通,那也就能很清楚地知道,谁是最应该铲除之人!人心叵测,这些人究竟在想什么很难知道,但通过张松,刘纬就能了如指掌了! 更何况,张松给曹操做事,真的能那么简单?呵呵…… 不过还有个疑问,那张西蜀地形图,刘纬是怎么搞到手的?他的锦衣卫都这么厉害了?竟然潜入了曹操的府邸?其实不是,锦衣卫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神通广大,更何况他们也是组建不久,在许都即使有眼线,也不可能接近曹操的身边! 其实,锦衣卫真正拿下的是张松身边的侍者,此人早就暗中投靠了刘纬,成了锦衣卫一员暗探,他对张松的一举一动,几乎了如指掌!这侍者汇报说,张松去许都带了个匣子,他背地里偷偷打开看过,里面就是那张西蜀地形图,而最诡异的是,回程的时候,匣子和图都不见了! 刘纬是个穿越者,本来就知道历史上张松献图一事,自然一下就猜到张松去许都究竟干了什么!于是他便令侍者回忆样貌,连同那个匣子一起,找人高仿了一套!但是,高仿的其实只是盒子,里面的图,很难做到与原来的一模一样! 所以刚才,刘纬刻意把那匣子清晰向张松展示,而那图却只给众人看,没给张松看!而张松当时真的被这张突然出现的西蜀地形图吓坏了,竟也没发现竟然是假的! 连张松的贴身侍者都秘密成为刘纬的人,他当然有底气放张松去许都,而且,这样做,还有利于锦衣卫打入曹操内部的核心圈! 当然,这些秘密和刘纬的心思打算,众人是不知晓的,法正也是被蒙在鼓里,但这么做的效果,明显达到了!那些益州文官,纷纷松了口气,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和担心,甚至有些人,在心底还对刘纬产生了些许感激和崇敬之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眼见刘纬如此仁慈宽厚,他们又怎么会不动容?谁不愿意为一个这样的主公效力呢?这些益州大家士族的代表们,现在的心思就是,只要刘纬不伤及他们的利益,拥护刘纬为益州之主,又有何不可? 然而,刘纬还真没有当益州之主的意思,就在处理完庞羲和张松等人之后,他竟然不再提及此事,而是针对益州内政军事颁布了几条命令! 当然,这几条命令,没有什么创造性的新意,主要还是暂时安稳内部,以维持现状为主!刘纬虽然也很想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刻就开始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但他也深知,改革必须一步一步,逐渐深入和展开才行,像当初王莽那样,以为自己是皇帝,大权在握,就强令推行,最终肯定也摆脱不了失败的结局! 不过有两点,刘纬是特殊强调的:依法治蜀和严肃军纪!刘纬即便不着急对益州进行改革,他也不想再看到有特权阶层坏法害民,军队祸害百姓的现象发生! 就在刘纬宣布了几条命令之后,众人以为下面还有内容之时,他却突然宣布,今天的公厅会议到此结束,大家各就各任,回去办自己的事去! 什么?一时之间众人难以置信,一场乱局过后,本来以为益州就要变天,肯定会大变样,结果除了庞羲和张松等人被处置,居然什么变化都没有,刘纬连一个官员的任命都没有改变,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一般的规律是,胜利者往往大刀阔斧地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改造一切,奖功罚过才对,刘纬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刘纬此举,呆呆地愣在当场,一点动作都没有! “各官乃就职务也,不得怠慢,违者以渎职论处!”见大家都没有动作,刘纬眉头一皱,再行命令道。 第232章 开仓赈济 众人之所以如此表现,主要还是因为所发生的一切太出乎预料,感到非常意外!刘纬似乎是个不按套路出牌之人,他的所作所为,高深莫测,让人难以参详和猜度,这更是加深了其神秘感和威慑力! 刘纬小时候什么样,这些成都人都很清楚,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但现在的刘纬,他们却感到非常陌生,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许多人,不禁想起当年方士所说的那个预言:西南妖星闪耀,似有混世魔王降临! 不过,如今看来,刘纬倒不像个混世魔王,而是像个少年英主,他的心胸和气宇,他的能力和眼界,都非同寻常,不仅在同龄少年中出类拔萃,就连许多成年人也都望尘莫及! 虽然公厅会议结束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刘纬能清闲下来,因为还有许多细节的政务需要决策拍板!如今,刘纬虽然没有当州牧,但毕竟是实际上的掌权人,突然掌管了一州之政,也是开始忙碌不已。 但让人惊奇的是,刘纬并没有处置刘璋,更没有处置刘循,此二人不仅官职地位保住了,而且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尤其是刘璋,此刻他竟然还是如以往一样,坐在州牧书房里,处理来往官员和政务!只不过,旁边之人不是张松了,而成了刘纬! “叔父!此事当何处之?”就在成都县令董和,向刘纬和刘璋汇报了这一次大乱,成都城的各种损失之后,刘纬忽然转头,先问了刘璋一句! 刘璋此时的心情,那可真是复杂到了极点!刚才在公厅之上,刘璋一直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紧张不已,但现在,他不仅命保住了,就连州牧的位置也没被废黜!眼下,他战战兢兢地坐在自己的书案后,一点庆幸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他实在不能理解,刘纬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依刘璋看来,自己的命能保住,这倒不算太意外,州牧的位置能保住,也不算很奇怪,但自己沦为刘纬手中的傀儡,那是肯定的了!可眼下的局面,刘璋怎么看都没觉得自己是傀儡!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处理了几项政务,刘纬每每都是与刘璋商议,还提出建议,最终由刘璋拍板!虽然这些决策,其实也还是出自刘纬,但起码表面上刘璋的州牧地位仍然是稳固的!而且,刘纬对刘璋的态度,也还算很恭敬! 董和所汇报的损失非常大,而且时间太短,他也是估算的数字,恐怕实际数目要更大,这一次阆中乱兵造成的破坏,恐怕十年八年都难以恢复!现在既然要安定人心,必然首先抚民,但如何抚民呢? “纬儿以为,如之奈何?”刘璋哪敢直接拿主意,赶紧反问道。 “侄儿以为,当开仓赈济,以补其所失,抚民之痛也!”刘纬恭敬拱手一礼,这样建议道。 什么?开仓赈济?刘璋一听,有些吃惊!其实,开仓赈济不算什么稀奇事,在古代,百姓遭了灾,朝廷和官府也会这么做!但现在是什么世道,不从百姓手里抢就算不错了,还给他们发东西? 汉末乱世之初,各路军阀为了养兵,开销极大,而他们领地内的税收又不多,为了短期内能增强实力,他们没少干过从老百姓手里抢东西和粮食的事情!传说曹操还曾经设置摸金校尉,专门盗取古墓财宝,以资军用,由此就可见一斑了! 因此,汉末百姓遭了灾,哪有人肯开仓赈济?这些军阀,愿意管百姓死活的,凤毛麟角!刘璋也是一样,在他任期内,也从来没开仓赈济过百姓!也不是他没有仁心,而是实力不允许啊! 想当初,刘焉和刘璋,允许大量东州难民入境,还组建了东州军,可是钱粮却十分不济,导致难民入境,得不到妥善安置和抚慰,反而成了一伙四处生乱的流民;而东州兵,更是因为被拖欠粮饷,屡屡生事,让两任州牧都头疼不已! 究其原因,就两个字:没钱!蜀地虽然号称天府之国,但经历了数次动乱的益州(刘纬穿越前,就曾经发生过多次),早已不复当年之富庶,税收一年年递减,大量田土荒废,粮食产量也是急剧下降,刘璋养兵都很困难,还哪有多余的钱粮拿来赈济饥民? 现如今,成都百姓遭乱,损失惨重,为了安抚民心,刘纬竟提出要给百姓弥补损失!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兵乱过后,官府还给百姓赔偿?从来没有的事啊!再说,钱粮从哪来? “纬儿济民之仁心,吾不胜感佩,然……钱粮何所来也?”刘璋意外而又疑惑地问道。 “益州府库,仍有余粮,可济民也!吾亦愿捐盐井之利,以资其所用哉!”刘纬一语惊人,除了要动用府库存粮,还承诺要捐献自己的盐井收益! 刘纬被罢黜囚禁后,刘璋还是给了他十分之一的盐井收益,现在他提出要捐献收益,是指他的那份,还是所有收益? “纬儿所言之利,乃……”刘璋拉了个长音,其实就是想问清楚这个细节。 “盐井所获之八仍归州府也!”刘纬当然明白刘璋的意思,马上给出了回应。 天啊!刘纬他竟然都不想把盐井的利益收回去?他……他真的能如此大公无私?刘璋在一旁,听了这话,真是不敢相信!可是,刘纬的下一句话,立刻让刘璋是面如死灰! “此番由贼军所缴,亦可分于百姓也!”刘纬非常严肃地补充道。 所缴是什么?那就是从阆中兵还有庞羲的手里缴获来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里,有刘璋的私产啊!他的那个宝库里的财物,积攒多年,所值巨万,之前被庞羲霸占过,现如今,也就是缴获,那岂不是说…… “纬儿之意……吾……吾之府库……”刘璋结结巴巴,想问又不敢太直接,但意思很明显。 “然也!”刘纬没等刘璋说完,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完!自己的那么多财富,就因为被庞羲沾了那么一手,现在全成了公家的东西!刘纬想怎么分配都行,就是不属于他了!刘璋见状,真是痛断肝肠,自己不仅失去了权力,还是失去了所有的财富,这还活个什么劲啊! 刘纬没理会刘璋的反应,与董和一起好生计算了一下,把每一笔钱粮加在一起,差不多够用了,于是他便命令成都县,要统计好百姓损失,如实补偿一部分,还强调,如果有虚报冒领,严惩不贷! “叔父,如此处置,可好?”命令已经下达,董和也离去了,刘纬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竟然又反过来问刘璋一句。 刘璋心里这个气啊!你自己都已经做主了,还问我干什么?刚才自己的感觉大错特错,现在他不就是个傀儡吗!自己的财富都保不住了,还叫什么州牧!因为心中不满,刘璋铁青着脸,一声没吭。 “叔父,汝可知昔日益州之衰败,何故所致耶?”刘纬当然看出了刘璋满心不愿意的样子,于是他竟意味深长地问了刘璋这样一个问题。 “纬儿……何意?”刘璋虽然不满,但他可不敢当着刘纬的面表现出来。见刘纬这么问,他也只能是试探性地反问了一句。 “圣人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益州昔日之弊,乃私库盈,而百姓仓禀空也!”刘纬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直接说出了他认为的原因! 刘璋一听这话,脸都红了!他既是气的,又很羞愧,总之在刘纬的身边,他是怎么都不舒服! 第233章 拜访黄权 此时的刘璋,心底那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也破灭了!其实刘璋也是太幼稚,当初他那么对待刘纬,早就让其寒了心,你现在还指望他能重拾父子之情?还指望他真心拥护你刘璋为实际上的州牧?傀儡,必须是傀儡,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如今的刘璋,什么都失去了,权力、财富,还有原本那么忠孝出色的儿子,只剩下一个州牧的空头衔!他绝望了,彻底绝望了,不仅痛恨自己被奸人所误,也是发自内心地痛恨自己的愚蠢和无能! 尤其是刚才刘纬的那番话,无疑是在指责刘璋治蜀无方,只求自己聚敛财富,揭了他的短,更是让刘璋羞愧不已! 结束了,自己这一辈子,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起码政治生命,肯定是结束了!刘璋追悔莫及,哀痛不已,脸上一副绝望的表情,面如死灰。 “叔父不必如此,侄儿实乃忠直之言,若叔父能一心为民,倾心治蜀,州牧之位可无忧矣!”刘纬见刘璋这样,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了,干脆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什么?刚刚还彻底绝望的刘璋,闻听刘纬此言,震惊不已!虽然刘纬这句话没明确说,而且仿佛有好几层意思,但在刘璋听来,却好像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只要自己能痛改前非,这州牧的位置就能一直保住?或者说,连大权,他刘纬都能还给自己?这可能吗?刘璋有点不敢相信,一脸的疑虑! “纬……纬儿……何意?”瞠目结舌的刘璋,结结巴巴地问道。 “区区蜀地耳……”刘纬不再看刘璋,而是目光虚望向远处,意味深长地如此说道! 啊!明白了!刘璋突然明白了刘纬的意思!此子志在天下,又岂能局限于区区蜀地?将来他如果能逐鹿中原,混一天下,那益州只不过是一隅之地,刘纬又怎么会在乎益州牧由谁来当! 也就是说,到时候,不仅自己益州牧的位置可以保留下来,甚至可以传承下去,世代镇守蜀地,这个前景,令刘璋喜出望外!不过,想明白了这些,他也是有些遗憾,刘纬竟然有这么大的志向,万一他真的成功了……自己却只是他的叔父!唉…… 当然,刘璋此刻虽然懂了刘纬的意思,但他可真没觉得刘纬一定就能成功,有大志向是一回事,能不能成功那就另一回事了,天时地利人和,太多因素决定!不过,刘纬今天相当于给刘璋一个承诺,那就是一旦将来他成就大业,益州之地,还是刘璋的! 想到这些,刘璋的心情虽然还是很复杂,但心里却敞亮许多!他不再那么绝望,反而还看到了前途上的一丝光明! 那么,刘纬这么说,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呢?其实与刘璋所理解的差不多,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但刘纬心里也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不敢肯定自己就一定能够成功! 刘纬虽然是胜利者,但胜利者也有胜利者的烦忧!比如,对于刘璋的处置,就十分麻烦!杀不得,关不得,流放不得,毕竟他是自己这个本尊刘纬的生身父亲,在讲究孝义的汉代,行差踏错一步,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刘纬是个穿越者,他对刘璋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自己又不得不注意影响! 因此,刘纬也是思虑再三,才想出这样的方式来对待刘璋的,那就是维持他州牧之位,不废黜,不软禁,但暂时还得让他当一段傀儡!刘纬今天对刘璋所说的话,也是为了让他安心,如果将来真的能拓展疆土或最终统一天下,益州交给刘璋治理,有何不可? 不得不说,暂时看来,这是一张空头支票,这份隐晦的承诺,效果如何,刘纬也不确定。但如果刘璋能领会自己的深意,暂时心安理得,不给他刘纬继续添麻烦,也就达到预期了! “禀州牧、中郎将……黄公衡……未奉召来见也……”就在刘璋情绪不错,终于不再那么绝望的时候,一名州牧内侍来见,行礼这样禀报道。 刘璋本来心情不错,可一听这个,心马上又悬了起来!这内侍所说的人,其实就是黄权,字公衡,时任州府主簿,也是益州士人中的重要人物! 让刘璋悬心的是,这个黄权怎么回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是这么倔强?你们益州集团还要跟刘纬闹,万一激怒了他,你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他紧张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刘纬,却发现他好像并没有生气! 刘纬其实早就料到了!张松被处置了,黄权也就成了益州集团的头号人物,他出于本集团的利益,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刘纬所征服!刚刚刘纬以刘璋的名义,召见黄权,人家却不来,看来这家伙是块难啃的骨头啊! “其因何未至耶?”刘纬平静地问那内侍道。 “乃称病谢客,闭门不出耳……”那内侍回禀道。 “呵呵……待吾亲往见之!”岂料,刘纬似乎丝毫没在乎,微微一笑,这样说道。随后,他起身向刘璋告退,便率几名从人一道,离开了州牧府邸,去往黄权府。 这就是胜利者刘纬的另外一个麻烦!虽然他对张松的处置,已经达到了安抚益州士人之心的作用,可却也不能一劳永逸。山高一丈,水冷三分,随着刘纬地位和权势的提升,如何能掌握人心,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益州集团的主张和一直以来的政治追求,刘纬心里都很清楚,他此行屈驾去拜会黄权,实际上就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想要有个稳固的大后方,想让益州从此团结一致,这是个不得不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黄权此人,刘纬是了解的,他文武双全,破有胆识和气量,最终虽然投靠了魏国,却也是被逼无奈。最难得的是,他在魏国为官,其家族亲众却在蜀国,而且都很受重用,这也说明黄权此人之高明! 要想彻底安抚益州集团,必先收服黄权,此人若与刘纬离心离德,那今后必定会麻烦不断! “刘纬拜见黄公,还望通禀!”一行人,敲开了黄权府邸的大门,刘纬拱手向开门人一礼,客气地说道。 “吾主有恙,盖不见客!”那个开门的下人非常无礼,冷冷扔下一句话,就要关门。 “中郎将前,胆敢无礼!”刘纬身边的张虎,一把扶住了大门,怒斥那下人道。 “呃……吾主有令……不见客……”那下人见张虎这么横,底气明显不足,赶紧怯怯地说道。 “只怕乃心病哉!”张虎也没客气,直接戳穿了对方的谎言。 刘纬见状,连忙摆手,阻止了张虎继续说下去,再度一脸客气的表情,拱手对那下人道:“还请禀报,刘纬来见,其若不见,吾等即退!” 这下人一听,也是无从所对,关闭了院门,转身禀报去了。而刘纬和张虎等人,在门口等候了半天,那院门才再度开启!黄权竟一身白孝之衣,出门迎接! “中郎将莅临,权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黄权一脸肃然,虽然行了一礼,言语客气,却是一副哀怨的表情。 “黄公,纬唐突而来,失礼也……敢问君,何故如此?”刘纬连忙还礼,还问及黄权为何一身重孝。 “家慈大人先逝,孝期未奉召,请中郎将恕罪!”黄权板着脸,略带哀伤地回应道。 原来,是黄权的母亲去世了……刘纬一听,心中一沉,还回头用一个狠狠的眼神看了张虎一眼。 第234章 黄府之诺 张虎看见了刘纬那凶狠的眼神,被吓得心头一惊。他知道,这个眼神代表着刘纬对自己的批评!失职啊,黄权老母去世的消息,张虎竟然不知道! 其实,这也不怪张虎,黄权的老母亲,也是刚刚才去世不久!这个老太太年事已高,前一段时间,阆中乱兵曾经冲入黄权府邸抢劫,老太太被吓病了,熬到今天终于仙去。因为成都大乱方息,黄权也不想多生事端,便对外称病,隐瞒了丧情。 不过,换句话说,刘纬也是第一个知道黄府丧讯之人,同时也就是第一个上门吊唁之人,这倒是给刘纬提供了以示诚意的绝佳机会! 黄权引众人入府,在刘纬的强烈要求下,便先去了灵堂,刘纬表现得十分哀痛,纳头便拜,恭恭敬敬地向老人家的灵位行了大礼!这个举动,让黄权非常感动! “令堂仙游,纬心甚哀,请黄公赐笔墨,愿献挽联一副,以表哀思……”行过大礼,刘纬又转而向黄权请求道。 这一次来,刘纬可没什么准备,帛金可以后补上,但总得有所表示,于是刘纬便想作挽联一副送上。其实,在汉代,这样的举动不多见,诸葛亮在周瑜葬礼上送挽联,表其一生功勋的场面,那是演义作者想当然而已! 刘纬是个穿越者,他把后世流行哀悼死者的方式提前应用,倒没显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很有新意!黄权闻听,稍一犹豫,便马上令下人取来了笔墨和白色的绢帛。来到这个时代那么久,刘纬早已学会汉代隶书写法,挥笔一蹴而就,并双手献上了这副挽联。 冰霜高洁传幽德,圭璧清华表后贤! 黄权接过挽联,有些激动得双手颤抖!刘纬其实并不知道,黄权的老母亲实际上当年也是蜀中有名的才女,这副挽联真可谓是切中了要害,夸到了点子上!而且,那“后贤”二字,在黄权看来,也是饱含对自己的赞赏之意,他岂能不感动? 感动归感动,刘纬的诚意,黄权是了然于心了,但他身负蜀中士人之厚望,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小恩小惠就轻易动心。因此,祭拜过黄权老母后,他又引着刘纬等人,来到客厅。 “中郎将贵步所来,绝非仅为老母之丧,敢问有何指教?”请坐拜茶后,黄权直言不讳,开门见山地问起刘纬的来意。 “公衡先生,蜀中大乱方歇,百废待举,纬乞先生夺情,为公而出哉!”刘纬拱手一礼,这样说道。 在古代,父母去世,当儿子的要守孝三年,这三年中,不能为官出仕,否则就是不孝。但若是朝廷离不开这个人怎么办,就有夺情起复的说法,也就是说,皇帝可以下旨,让孝子守孝三个月,即可出仕继续为官。 这种做法,流行于明清时期,比如那个著名的张居正,就曾经夺情起复,但在汉代,没人敢这么做!汉代特别注重孝义,谁敢不守孝?皇帝命令也不行啊! 那么刘纬为何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实际上,他见黄权老母病逝,也就知道他这三年内肯定不会再出来为官了,也是有些失望,但是黄权的影响力那可是非同寻常,即便在府中不出,也一样能影响益州政局。 现在,张松不在了,黄权就是益州士人的领袖,只要能说服他,其他益州大族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中郎将厚谊,权深为感谓,然重孝在身,恕难从命!”果然,黄权坚决地拒绝了刘纬的请求。 “黄公之能,纬早有所闻,无君益州焉能定哉!”刘纬给黄权戴上了一顶大高帽,狠狠夸了他一句。但是,这其中也是暗含深意!那就是你黄公衡如果不跟我刘纬一条心,我能治理好益州吗? “在下岂敢,庸碌之人耳!”黄权谦虚一句,却没有上道!他没接刘纬的话茬。 刘纬这个郁闷,没办法,只能是干脆挑明说了。 “益州之人,首推张子乔,如今皆出于公衡先生也!”刘纬这么说,等于就是暗示黄权,我今天来,就是谈谈你们益州集团的未来。 “请公子赐教!”果然,听刘纬这么说,黄权来了兴趣!这其实也是他一直所担心的! 没杀张松,的确让黄权和蜀中士人很意外,刘纬的仁德之心,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人心作用,但是,刘纬在江阳郡做的那些事,可是明显对这些世家大族没什么好处的,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如果未来由刘纬主政蜀中,他会不会把那些新政推广到全益州?这是让黄权他们无法容忍的! “张子乔与公衡先生,似对纬江阳之政有疑乎?”刘纬也没兜圈子,直接问了黄权一句。 “然也,中郎将之策虽惠民,恐有伤圣道!”黄权没犹豫,他胆子也是够大的,竟直接承认了! “君等所求,乃蜀人治蜀,故与东州人争斗无休哉……”这就等于是在打明牌了,刘纬几乎是把不能说的潜规则都说了出来! 黄权听了这话,浑身一震!的确,这是权力场上隐晦的东西,即使心里如明镜一般,也不好明面说出来的东西,没想到刘纬竟然毫不避讳,直接就点了出来!十几岁的少年,竟有如此狠辣的眼光,能把益州核心的矛盾,这种潜在的东西看得那么透,这令黄权也是惊讶不已! “呃……”黄权沉默了,答不上话来!他还能直接承认吗?那岂不是告诉刘纬,只要你们东州人一天不走,我们就一天不能消停? “益州之士,可各安其职,必得重用!待中原可期,蜀中未变,仍为君等之故土也!”刘纬近乎于承诺的态度,直接揭开了自己的底牌! 的确,这就是刘纬的底牌,意思很明确,他刘纬将来是要逐鹿中原,一统天下的,区区益州偏远之地,有什么可争的?东州人虽然现在好像抢了你们益州人的生存空间,但将来他们早晚重归故土,那还争什么?为了实现所谓蜀人治蜀的政治理想,你们益州士人应该倾力协助他刘纬,共谋中原,夺取天下!只要这个远景能实现,你们益州人的理想不就也能实现了吗! 黄权听了刘纬的话,立即愣在当场,他此刻是无比的震惊!刘纬胸中的大志,以前他并不知道,现在突然得知其意图中原和天下,黄权能不惊讶么!他惊讶于刘纬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宏图伟业之志,更惊讶于,这的确是个解决益州内部矛盾的新思路! 以前的益州集团和东州集团,的确有些小家子气了,为了蜀中那一亩三分地和微不足道的利益,争来斗去,眼睛都盯着这么点蛋糕,却不能放眼全天下,着实显得目光短浅,心胸狭窄!但这也不怪他们,州牧刘璋没有那个能力,这些人看不到希望,自然就对目前所拥有的利益极为看重!因此,这些人也就没想到还有另外的解决办法! 如今,刘纬的宏图大志,跃然如飞,倒是真的让黄权看到了未来的希望!虽然他也并不觉得刘纬一定能成功,但最起码以目前的了解来看,刘纬的确是有机会实现这一理想之人!才十几岁的少年,就能这么出众,将来必成大器啊! 黄权此人,虽然代表的是蜀中大族利益,但他个人又何尝不想辅佐一位英明的圣主,以求青史留名?因此,刘纬的这份承诺,对黄权来说,极具吸引力,可是,有些问题,黄权却依然心存疑虑! 第235章 张任归心 刘纬所描绘的宏伟蓝图,让黄权激动不已,他心理的天平也逐渐开始倾斜!但是,对于刘纬施政,黄权仍然有诸多顾虑之处,比如广泛推广教育,让普通百姓都有文化,这就是其中之一! “吾闻中郎将,于江阳教化愚民,真乃大功德也!”黄权虽然表面上是在赞扬刘纬,但却暗含着一层意思,那就是说,天下百姓如果都有了文化,那将来他们也能当官了,对大家士族的利益,岂不是个巨大的损害? “世家子弟,岂不如民乎?”刘纬当然明白黄权的意思,直接反问道。 “呃……”一句反问,又让黄权哑口无言了! 何谓世家?那可不仅仅是世代为官,最主要的是门风正派,子弟多优异者,否则时间久了还不是会家道中落?眼见如今的某些世家大族,子弟多为纨绔,毫无能力不说,还坏法害民,其实刚正不阿的黄权也是十分反感和厌恶! 但身为世家大族出身的黄权,也没法不为子孙考虑,生怕刘纬的政策,会剥夺了大族子孙出仕为官的特权,因此才忧心不已。不过,刘纬刚才的这一句话,似乎给了黄权一个提醒,的确如此啊! 即便将来在刘纬的治下,蜀中官制会发生变化,可普通的老百姓又怎么会比得上大族子弟?他们就算识字了,甚至有了文化,也不如大族子弟有那么方便受教育的条件,素质肯定还是有差距的!况且,要是大族子弟,连普通的老百姓都比不上,那还当什么官!当官也是昏官庸官,不仅有辱门风,给家族丢人现眼,还有可能给家族招来灭门大祸! 因此,黄权觉得刘纬说得在理,百姓有了学识,这未必是一件坏事,反而有可能激励和督促这些大族子弟努力读书,不甘人后之心!这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谁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全都是庸碌之辈,或者啥也不是的败家子呢! “中郎将之意,权深以为是……”到此,黄权几乎没有什么疑虑了! 蜀人治蜀的理想,有了新的实现方向;世家大族的基本利益,也能得到保障;对从前大族所犯下的罪过,张松就是个例子,刘纬明显不会深究,那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请容某三年之孝,再为公子效力也!”黄权拱手,非常诚挚地说道。 目的达到了,刘纬只三言两语之间,便说动了黄权!虽然他还是坚持要为母亲守孝三年,但他被说服了,蜀中士人的问题也就解决了!虽然看似刘纬现在给出的全是空头承诺,但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不管是益州人,还是东州人,大家终于可以放下局限的纷争,暂时团结统一起来,一致对外了! 本来就是这样,天下还有那么多敌人,益州人又何必总是纠结于内斗呢?刘纬的横空出世,似乎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一个新的出路! 刘纬顺利地说服黄权,离开了他的府邸。可是他还有个麻烦人物需要处理,那就是刘纬的老朋友——张任!还记得吗,就在不到一个月前,张任率兵抵达宣汉,却被法正拿下,扣押起来!随后,其实张任一直被关押着,直到成都! 这么久了,刘纬怎么才想起张任?他也是出于无奈!其实早在刘纬赶到汉昌,与江阳新军汇合的第一时间,就想见张任,可他听法正说,张任是宁死不降,而且好几次试图自杀,幸亏发现及时! 刘纬当时一听,也是觉得劝降张任的时机尚未成熟,便没有直接去见他,同时也是给张任个思考的时间。如今,成都危急已除,刘纬是怎么做的,大家也都看到了,劝降张任的时机也差不多了,刘纬这才又亲自赶往张任在成都的府邸拜会! 张任虽然一直被囚禁,但法正对他还是礼敬有加的,到了成都,也把他安置在其自己的府邸中,怕他自杀才派了不少得力的人看住他,因此,当刘纬赶到张任府邸时,一眼便看见外面守卫的江阳兵。 “张将军何在?”刘纬下了马,连忙问门口的守兵道。 “书房……”门口守兵,慌忙下拜,并赶紧答道。刘纬随即带着从人,来到了张任的书房。 “辅臣兄,纬迟至也!”一进书房,刘纬便看见了张任,他赶紧拱手施礼,显得很亲热的样子。 一年了,这也是张任第一次见到刘纬!上次他去刘瑁府邸,只见到了左慈,却没见到刘纬,也是很遗憾!现在,眼见刘纬出现在眼前,张任心中也很激动,可他表面上,却冷若冰霜,压根没理刘纬! “呵呵,辅臣兄,怪小弟来迟否?实为公务繁巨,未有暇也!”刘纬虽然吃了个冷脸,却依然对张任很热情,他还自顾自地就在旁边坐了下来,也没用张任请他! “哼!政务皆出汝手,焉能不繁巨乎!”张任终于开口说了话,但很显然,满腹的怨气!刘纬一听就明白了,张任对外界发生的事,还一点都不知道! “然也,吾……”刘纬装作顺其自然的样子,把进入成都以后,自己都做了什么,怎么处理的政务,又如何拜会的黄权,全都详细地给张任讲了一遍! 这一遭讲下来,张任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刘纬当然洞悉了张任的变化,心里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其实张任之所以显得如此固执,其实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在真实的历史上,他就是宁死不投降刘备而被杀,可是他真是对刘璋忠诚不渝?并不是,他其实就是受儒家忠君侍主思想的毒害太深,拗不过来这个弯了! 忠臣不事二主,这句话张任经常挂在嘴边,可是这真的能实现?如果人人如此,那得死多少人?汉末杰出人物至少得死一多半,他们有多少没换过老板的? 况且,刘璋绝非成大事之英主,张任一身才华和本事,就这么浪费在他的身上,上天都不会同意!正所谓顺应天时,张任理应做出明智的抉择! 现在,刘纬来了,很自然地讲了他进城之后,都做了哪些事,说了哪些话!他虽然好像并没有说什么干货,却把自己的主张和做法,完全透露给了张任! 其实,张任在离开成都之前,心态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他觉得刘璋昏聩,刘纬才是英明之主,但他太爱面子,让其转而投靠刘纬,张任实在是过不去那道坎,因此之前屡屡想不开,还曾经试图自杀!可现在,他听到刘纬进城以后的种种表现,又打心底很认可! 无论刘纬保留刘璋的州牧之位,还是刘纬没杀张松,抑或对庞羲的处置,张任都很认同!这种认同感,让张任的心理出现了裂缝,似乎就差那最后的一击了! “州牧安然无恙,辅臣何故消沉耶?”就在此时,这最后的一击来了,刘纬装作很无辜的样子,疑惑不解地问道。 是啊!这才是关键!刘璋现在还是州牧,张任还是刘璋的属下,刘纬又没让张任投靠自己,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反应这么强烈!虽然现在刘璋形同傀儡,一切都是刘纬说的算,可刚才张任也听明白了,一旦刘纬坐拥了天下,益州之主还是刘璋啊! “纬公子……意何用末将也?”张任思来想去,沉吟许久,终于动了心,他拱手一礼,疑惑地询问道。 “吾意拜请州牧,擢辅臣兄巴西太守也!”刘纬终于给出了答案,张任一听,直接惊得愣在了当场! 第236章 奇怪任命 赵云赵子龙,是三国时代的一位非常出名的将领,很多人都喜欢他,程度甚至超过了关羽张飞等名将!可实际上,他既不是所谓的五虎上将,也几乎从来没被刘备重用过,能独当一面,领兵作战,那还是在后来诸葛亮北伐时期!在真实的历史上,他其实一直充当的是刘备警卫连连长的角色,也就是说,是个近卫将军! 可能您会纳闷,好端端的,提起赵云干嘛?实际上我要说的是,其实张任,他一直也与赵云一样,是刘璋的警卫员!张任,一直任职成都,所领兵马,也都是益州府军,担任职务蜀郡尉,实际上就是刘璋留在身边的保镖! 眼下,刘纬竟委以重任,让张任去接替庞羲,担任巴西太守,那可就是坐镇一方的大将重臣,即便从官位上来看,不算飞升的拔擢,可实际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这里面,透着刘纬对张任无比的信任,更是刘纬对张任寄予厚望的表现! 甘宁、张翼、张嶷、陈式等人,很早就追随刘纬,屡立战功,还都是刘纬的心腹爱将,可他没有提拔他们,却提拔了张任,这岂能不让张任感佩莫名! “公子但有所令,任凭驱驰也!”张任感动之余,心里防线终于崩溃了,他放下了所谓的执念,诚心归附了刘纬! 人心都是肉长的,刘纬一直以来待自己如何,张任岂能不知,两人既是朋友,又亲如兄弟一般,其实张任早就心向往之了,只是受所谓忠臣不事二主的思想毒害太深! 刘纬与张任,本来就是老朋友,因此,收服他没费太大的力气,但还有两个人,刘纬是不得不处理的,那就是马忠和邓芝! 马忠和邓芝的名号,深通三国历史的刘纬,当然听过,深知此二人大才,当然想收归己用!但这两个人,却是庞羲一手提拔和重用,对其十分感恩,想要降服,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之前,马忠率领两千人,驻守绵竹,吴懿和刘璝的大军,路过绵竹,急于去成都,因此干脆就没理他,绕过了绵竹。而刘纬的大军赶来时,马忠便直接开城了! 开城是开城,马忠说得很清楚,只是不忍城中军民遭战乱之苦,因此开城,却不投降!他竟执意于要为庞羲殉葬,与张任一样,也是屡次自杀,都被救了下来。 而邓芝,自从刘纬进城后,他便避而不见,躲在州府文库内不出来!态度也很明显,不想投降!刘纬没有为难他,更没派人羁押他,而是任凭他去了。 邓芝倾心保护州府所有文书档案的举动,锦衣卫早已报告给了刘纬,他觉得,此人顾全大局,应是有功之人!投降不投降的另说,先行任命为益州书佐吧! 而马忠,刘纬却另有安排!他回到州府后,下令召陈式和马忠一齐来见!这是个奇怪的举动,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互相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其实,没什么关系!但刘纬同时召见他们,却别有深意! 州牧刘璋还在,刘纬并没有废黜他,因此,他虽然获得了刘璋的授权,也不能专政。所以,这次会见,仍然是在刘璋的书房,当着刘璋的面! “叔父,吾意擢德信校尉为偏将军,领江阳新军弩兵营是也!”马忠和陈式都到了,可刘纬一开口,却是让在场之人,全都非常意外! 让马忠统领江阳新军弩兵营?马忠他还没决定投靠刘纬啊!刘纬竟然来了一招既成事实,直接把马忠收为了嫡系!要知道,江阳新军可是刘纬一手训练和组建的,马忠并不是最早追随刘纬之人,竟然能担当此任,足可见刘纬对其是多么的信任! 更何况,陈式呢?马忠取代了他的位置,那陈式怎么办?这一切似乎都是疑问! “呃……江阳军,乃纬儿所创,任免皆可自便哉!”刘璋其实也很纳闷,但他可不想参合这样的人事变动,干脆找了个借口,让刘纬自己决定! “即日起,德信将军领江阳弩军是也!”随即,刘纬开口,下达了命令,这个事就算板上钉钉了! 马忠愣在当场,而陈式更是既惊讶,又感到非常委屈!刘璋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德信将军,汝且退下,好生领兵,不得有误!”刘纬就好像压根不理会这两个人的情绪,又一声令下! “诺……”马忠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嘎巴嘎巴嘴,没说出来!转而犹豫地退出了室内,只剩下了陈式和刘璋刘纬。 对于马忠,刘纬根本不用多说什么。还是那个套路,现在州牧仍在,你为州府效力,难道还委屈你了?刘纬没有处置他随庞羲造反之罪,而是委以重任,这就足以表面了他的态度,马忠如果是个聪明人,那就自己慢慢领悟! 关键是陈式,刘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对此,陈式当然也十分不解! “公子,何故如此!吾……吾……”陈式显得很激动,一脸委屈的样子问道。 是啊,他可是当初刘纬刚刚出成都就一直紧随左右之人,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陈式的职位竟然被马忠取代,而且还没有个理由,陈式怎么能服气! “何故,汝不自知乎?”刚才本来就一脸严肃的刘纬,突然变得更加吓人,表情有些狰狞,目光冷冷地看着陈式,让其不觉浑身一震! “公子……公子何意……”刚刚还满脸委屈,似乎受到不公正待遇的陈式,突然间没有了底气,结结巴巴地问道。 “汝与何人暗通哉!还不从实招来!”刘纬一拍桌案,大声呵斥陈式道! 这一下子,不仅把陈式吓得够呛,也让刘璋心头一惊!啊……原来这个叫陈式的小将,是个奸细啊!有点意思,看看,他到底是谁的奸细?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没想到,陈式竟突然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口称有罪,看那意思,好像是已经承认了! “如实讲来,若有隐瞒,严惩不贷!”刘纬丝毫不为所动,依然用冷冷的目光,直盯着陈式令道。 “小人……小人乃奉循公子令,追随公子,实则……实则……”陈式此时被吓得六神无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实则奸细,是否!”刘纬用审问的口吻,追问道。 “然也……小人有罪……有罪……”陈式交代了一切,原来他一直都是刘循安插在刘纬身边的一个暗探和眼线! “公子恕罪……小人实出无奈也!”陈式拼命地磕头求饶,额上都渗出了血迹! “从实招来!”刘纬再度大喝一声,命陈式道出真相! 陈式哪敢隐瞒,于是便一五一十地把所有的秘密,全都讲了出来! 这一切,刘纬也是得知不久的,是一名安插在刘循身边的锦衣卫无意中发现了陈式的书信!亏刘纬一直以来重用和相信陈式,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可耻的内奸!刘纬很伤心,他想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陈式,他更痛恨被自己所信任之人背叛的感觉! 连陈式都成了卧底暗探,那还有谁能相信?看来自己当初成立锦衣卫,真是明智的选择,在这样的乱世,敌人的眼线无孔不入,如果没有锦衣卫,自己的小命终有一天将不保啊! 今天这场局,其实刘纬也是想让刘璋亲眼看看! 刘璋得知了真相,也是惊讶万分!可是,他的眼眸中,似乎闪烁过一丝慌张的情绪,虽然很快就被掩饰了,可还是没能逃过刘纬的眼睛! 第237章 两个内奸 刘纬进入成都的这两天,一直在忙碌中,他先是稳定了大局,收拢了人心,接下来便可以腾出手,收拾一下这些内奸了! 其实,早在刘纬逃出成都之前,他便由锦衣卫得知,陈式一直与公子刘循暗中有书信往来,江阳郡和他刘纬的一举一动,陈式都报告给了刘循! 想当初,陈式受刘循委派,追随刘纬,忠心护主,屡立战功!可到现在刘纬才得知,他竟然是刘循的眼线,能不失望与伤心吗!其实,刘纬对陈式的底细,已经了如指掌了,他让陈式主动交代,实际上是给陈式最后的机会! 还好,陈式没有隐瞒,一股脑地招认了一切!他说,想当初,自己就是受刘循指派,以保护刘纬的名义,安插在他的身边,每月分两次,把刘纬在江阳郡的情况,以密信报告给刘循! 像江阳发现盐井等情报,其实都是陈式泄露出去的,而最关键的一条信息,也是陈式所泄,那就是刘纬秘密组建锦衣卫之事!怪不得庞羲对此事了如指掌,原来就是陈式告诉刘循后,刘循又告诉庞羲的! 关于锦衣卫,当初可是刘璋给刘纬定罪的重要原因,所以实际上,刘纬是被陈式给害了!他以前所泄露的那些情报,都不如这一条致命! 陈式结结巴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招认了一切,刘纬听了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不过,他所说的这些情况,与刘纬所掌握的基本都能对上,这说明,现在的陈式,没有隐瞒,是如实招认。 “寿长,纬自觉待汝不薄,何故如此?”刘纬听了陈式的供述后,深深叹了口气,有些哀怨的口吻问道。 “实乃……乃因小人之母……为循公子所挟……忠孝不能两全,小人糊涂……小人糊涂!”陈式这才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如此!这个刘循,竟然拿陈式的母亲作为要挟,而陈式又是个孝子,他怎么敢不尊令!如此阴谋卑劣之举,这个当兄长的竟然真能干得出来! 刘纬听了这个原因,不禁非常愤怒!转而看了刘璋一眼,可谁知这一眼,差点没把刘璋看得堆在那里! “循儿……循儿怎敢如此!”刘璋连忙应对,说了句埋怨刘循的话来,其实他的心里也很失望!刘循是刘璋的长子,他一直对其寄予厚望,可没曾想,他竟然连亲弟弟都派人暗中监视,那自己这些年,身边岂不是也会有刘循的暗探?想到这些,刘璋不禁是汗毛竖立,冷汗直流! 当然,他紧张和冒冷汗,也不仅是得知了刘循的本性卑劣,而是因为刘璋也做贼心虚,他在刘纬的身边也有暗探!江阳新军的弩机和弩兵战法的情报,就是从这个内奸处泄露的! “叔父……何故如此?”刘纬的眼神就好像能杀人一样,盯着刘璋,还一语双关地这样问了一句。这句话,既可以理解为声讨刘璋派卧底的行为,又可以理解为问刘璋为什么这么紧张与害怕。 “纬……纬儿……吾非故意所为……”刘璋一看刘纬的那个眼神,就知道,自己的那点诡计早就败露了,如今人在屋檐下的他,哪敢抵赖,直接承认了! “唉!”谁料,刘纬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刚刚那凶巴巴的样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伤感! “血亲骨肉之间,亲信臣将之隙,亦如此狡诈奸猾,益州焉能不灭?刘氏岂能不亡?”刘纬站了起来,背着手,踱步到了窗前,又是虚望着园中之景,哀叹道。 刘纬所言,益州之灭,刘氏之亡,那都是将来才能发生的事,刘纬是个穿越者,他知道历史本来发展的方向,因此才有这样的感叹,但刘璋和陈式是根本听不懂的!不过,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自家人,亲近的人之间,竟然也互相猜忌,暗中计算,实在让人寒心,而且也是败亡之举! 刚才,刘璋和刘纬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受刘璋指使的暗探,其实就是阿幼朵!刘纬在得到锦衣卫的报告后,也是惊讶万分,更是不敢相信!但当他了解了全部真相后,又哀叹不已。 阿幼朵从小就被以质女的身份,送到了成都府,成为刘纬的贴身侍女,可那时候,刘璋也没对刘纬有什么防备之心,阿幼朵也不是暗探卧底。但是到了后来,尤其是刘纬成了平南将军,领江阳太守之后,刘璋便开始动了这个心思! 刘璋密信致与阿幼朵,令她为其提供刘纬在江阳的情报,如果不从就会强令祝融部,送阿幼朵的弟弟带来(人名,就是后来的带来洞主)去成都做人质!阿幼朵左右为难,怕弟弟遭禁,便没办法答应了刘璋! 但是,阿幼朵在相处中,竟然爱上了刘纬,为情所困的她并不忍心背叛和出卖刘纬,于是,她虽然表面答应了刘璋,却总是送去一些鸡毛蒜皮的情报,根本无关痛痒! 这点小伎俩,刘璋又怎么看不出来,后来他再度以阿幼朵的弟弟为要挟,要求阿幼朵搞到刘纬设计的弩机和战法,阿幼朵这才被逼无奈,最终把这些密报了成都!但他的内心,实在是过意不去,便从此故意疏远了刘纬,不再继续服侍他,以后也有了借口,不再为刘璋提供关于刘纬的重要情报! 当然,这些情况,刘纬并没有主动向身在江阳的阿幼朵求证,都是从锦衣卫密报的各种蛛丝马迹中参详整理出来的!但是,刘纬觉得自己不会猜错,事情的真相基本就是如此!否则,像自己是个穿越者这样惊天的大秘密,刘璋为什么一直不知道?只能说明,阿幼朵被逼无奈,心却是一直向着刘纬的! 其实,陈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深受刘纬重用,早就心向刘纬,出于老母被刘循挟持,身不由己!陈式又何尝忍心陷害一直以来无比敬重的刘纬呢,他也是被逼无奈呀! 刘纬深知这一切,所以十分为难,内奸是可耻的,更十分可恨,可是这两个内奸,都如同是刘纬的手足,如果严惩了他们,就如同砍断了自己的手和脚,哪个不会令他彻骨的疼痛? “纬儿所言……在理……吾悔过矣……”刘纬的表现,让刘璋很意外,他本来很紧张,但见刘纬好像没有要追究他的意思,便赶紧承认了错误!这可是太罕见了,刘璋这人,死要面子,从不低头认错,可现在,却能以长辈身份向刘纬道歉,真是不寻常!实际上,他此刻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一个当爹的,连儿子都不信任,还派暗探,着实说不过去,现在的他,沦落到如此地步,难道不是自己作的么,刘璋也是痛悔不已! 其实,这就是刘纬当着刘璋的面揭开秘密的原因!不管是陈式,还是阿幼朵,他都不想严厉惩处,只是想他们今后能痛改前非!也就是说,刘纬打算原谅他们! 而对于刘璋,刘纬也无可奈何!父子兄弟之间,竟猜忌到了这样的程度,互相派卧底暗探,实乃家丑,不宜外传!刘纬也是想低调处理此事,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至于刘循,现在他自身难保,也不必处置了!更何况,刘纬成立的锦衣卫是什么样的性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监视着每一个人呢? “故事皆往矣,望君等日后,能勠力同心,共谋大业!”最后,刘纬一回头,郑重而坚定地说道! 第238章 张鲁复至 内奸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刘纬大度地原谅了所有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胸襟宽广,更是因为在现在必须维护稳定的局面下,必然的选择! 在本来的历史上,曹操最终攻陷邺城,缴获了大量自己臣下与袁绍暗通的信件,有人建议他按信抓捕这些三心二意之徒,曹操却下令一把火全给烧了! 曹操说:官渡之时,吾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怪这些臣下暗通袁绍呢!都说曹操心胸狭窄,可却能原谅了这些暗通之臣,他为什么?就是为了在占据河北后,能快速地安定人心,以免生出新的祸乱! 刘纬也是以史为鉴,他现在的局面与曹操雷同,也急需安定和抚慰人心,这样蜀中才能获得和平稳定的发展机遇,否则,将来哪有实力去逐鹿中原,混一天下? 因此,刘纬进城后,没有大开杀戒,连张松都原谅了,他岂能不原谅一直如同亲人手足一般的陈式和阿幼朵呢?刘璋和刘循,都是自己的血亲,虽然现在名义上不是了,他也不能惩治他们,因此也便全都原谅了他们! 不得不说,刘纬的做法,是当下最佳的选择!他的所作所为,的确征服了不少人心,包括刘璋和刘循!此二人是失败者,却因为刘纬的做法,不再那么失意,也不再担心和不安,反而觉得应该按照刘纬所说,大家勠力同心,益州才会有希望!也就是说,昔日的对手和仇敌的内心,也被刘纬征服了! 当然,这些只不过都是暂时的,刘纬这些做法效果是不错,可想能从根源上就解决所有问题,那似乎也太简单了!人心叵测,圣人难料,将来有些人注定还是会给刘纬带来不少的麻烦!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一场大乱过后,成都也换了新主人,繁杂琐碎的事情不少,刘纬连续忙碌了三天,几乎是脚打脑后勺!他不停地接见各种人物,处理不同的事务,俨然已经成了益州的决策者!而刘璋就苦不堪言了,他就是个傀儡,还总得被刘纬拉在身边参与,不过,刘璋也因此了解到了不少他原来根本不知道的细节! 就比如,刘纬是如何主政江阳,才给那里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刘纬是如何援助巴郡,复兴了那里;刘纬在处理南中事务时的那些决策究竟有什么深意……这些,他原本都一点不知道,如今却耳目一新! 这其实就是刘纬的本意!以前的刘璋,就是个纨绔子弟,典型的官二代,世家大族出身的窝囊废,他虽然也有点心眼,却完全用不到正经地方!如今,刘纬非得拉着他共同处理政务,实际是在培养他! 这事说来挺滑稽的,儿子培养老子,侄子锻炼叔父!可这就是残酷的现实,刘璋的执政能力,比刘纬差得不是一丝一毫,他且有得学呢!刘纬既然已经许诺,将来的益州之主还是刘璋,那他就必须这样做,否则将来在刘璋治下,益州还是走原来的老路哪行!值得一提的是,刘循也同样必须以益州刺史的身份来参与政事,当然,刘纬的目的也是一样的,毕竟将来的益州牧也有可能是他刘循! “报——”这一日,刘纬与刘璋和刘循等人,正在益州府公厅内处理公务,却突然有传令兵来报!看他的那个样子,好像是出了什么紧急的大事! “何事来报?”眼见传令兵气喘吁吁,像是来自于军中,刘纬赶忙问道。 “汉中张……张将军之兵,攻打葭萌关甚急也!”这传令兵情急之下,差点直呼了张鲁的姓名,可他意识到,人家张鲁现在可是刘纬的岳父,他哪敢啊,便赶紧改了口! “几何兵马?”刘璋听了就是一惊,连忙问道!心想,这个老冤家怎么又来了? “禀州牧,不下两万也!”那传令兵连忙回应道。 “定是其获知蜀中之乱,趁势进兵也!”刘循赶紧在一边,对刘纬说道。经过这几日参政,他也不那么拘禁了,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个噩耗传来,公厅众人都显得十分紧张!张鲁又来了,这才多久?怎么又来了!双方不是已经谈和结亲了,他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撕毁合约! 虽然现如今是乱世,可言而无信之人,也是很伤自己名声的!在注重名声的这个时代,翻脸不认人,今天这样,明天又那样的人,也肯定不受待见!就比如吕布,威名遍及天下,却因为其不讲信用,最后是身败名裂! 那么张鲁他究竟为何出兵的?难道真如刘循所推测的那样吗?还真是! 上一次,张鲁大败亏输,损失惨重,低三下四,求和嫁女,真可谓是丢尽了面子,他怎么会不总结经验教训,以利将来再战呢!上一次,张鲁吃亏就吃亏在情报不灵上了!他知道蜀中空虚,可以乘虚而入,却不知道已经空虚到了那样的程度,还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地搞了个虚实之计的阴谋,结果分兵两处,被各个歼灭,吃了大亏! 同时,上一次进攻,张鲁也不知道蜀中竟然出了刘纬这号人,更不知道江阳新军竟然如此厉害!也就是说,这都是情报不灵导致的失败! 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上一次大战之后,张鲁也刻意地向蜀中派出了许多眼线探子,力求能消息灵通一些,因此这一次蜀中大乱的情况,张鲁很快也得到了报告! 不过,虽然张鲁得知了蜀中大乱,却没有急于出兵,因为两点!第一,蜀中乱局刚刚开始,内斗还没有白热化,损失不大,这时候,肯定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第二,张鲁也是担心,自己突然撕毁合约,攻打蜀地,会招来不讲信用的骂名,况且他毕竟现在是刘纬的岳父,一旦翻脸,好说不好听啊! 可是,当他了解到老对手庞羲竟然带兵攻打成都,而吴懿也引兵追杀过去这个突发军情后,便立刻坐不住了!这意味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在眼前! 庞羲驻守巴西郡,吴懿驻守梓潼郡,他们都是抵御张鲁进攻的第一线,现在,这些人竟然都引兵去了成都,那巴西郡和梓潼郡势必空虚,这可是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张鲁不想错过! 可是,在汉中,张鲁的臣将们,却分为了三派,一派以阎圃等谋士为首,主张机不可失,应乘机进攻;还有一派就是以杨松和杨白为首,他们反对出兵;另外一派,就是以杨任和杨昂为首的武将,他们对出兵很迟疑,也没明确表态,旁观不发表意见! 见属下臣将的思想都不统一,张鲁也很犹豫,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最终是一件事的发生,促使张鲁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因为他突然惊闻,曹操竟然与西凉马腾韩遂达成了合议,并以朝廷的名义,许以高官! 这对张鲁来说,就是个噩耗!以往,因为有马腾韩遂的牵制,曹操在关中地区的力量根本不敢觊觎汉中,可是现在,双方暂时息兵,陇西铁骑失去了对曹操的牵制,那他的目光会不会盯向汉中呢?很有可能啊! 虽然这种可能性,现在看似还不大,尤其是目前曹操还没有彻底平定河北,基本不可能出兵汉中,但未雨绸缪,张鲁也不得不为将来作打算了!只有能拿下蜀地,增加人口基础和地盘的纵深,他才能有机会抵御曹操未来有可能的进攻!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张鲁最终下还是定了决心,兵发两万,攻打蜀地,直扑葭萌关! 第239章 退兵弃守 张鲁此人,多少可能有些强迫症,每次出兵,必打葭萌关!其实,这也是他无奈的选择,金牛道平缓,米仓道崎岖,要想真正控制蜀地,必夺此路! 因此,这一次,了解蜀中空虚状况的张鲁,也没再搞什么虚实之计,率两万大军直扑葭萌关!历史也是惊人的巧合,这一次,葭萌关的守将还是吴班,而且,他依然只有三千守军! 吴懿要对付庞羲,把原本聚集在葭萌关的两万大军全都带走了,他压根没想到,已经与刘璋媾和的张鲁会突然翻脸,因此也没给吴班留下多少人马! 这一次张鲁前来,不仅是报母弟之仇,更是为了一雪前耻!同时,上一次在金牛道上被刘纬一把火烧了连营的他,生怕重蹈覆辙,也不敢在这狭窄的山间停留太久,便下令急攻葭萌关,必须短时间内拿下! 别看张鲁这回带的兵没有上一次多,但明显经过了非常充分的准备,上百攻城梯、二十余辆攻城车和十余台投石机一亮相,吴班的守军就怯战了! “将军,此战……难守也!”一名小校,眼见关城下,密密麻麻的大军和那些攻城器械,吓得腿肚子都打颤了! “难守亦须守也!”吴班似乎豁出去了,一咬牙,竟然如此狠狠地说道! “将军……”小校一见吴班如此固执,心都凉了,看来今天是必死无疑! “勿忧也,坚守半日便可!”吴班似乎看出了守军部下的怯懦,像安慰他们一样,环视一圈,这样说道。这是个奇怪的命令,死守半天就行?难道半天之后,会有援兵? 援兵?根本没有!实际上张鲁来得太突然,的确打了蜀中一个措手不及!刘纬进入成都才三天,紧急军情就传到了他的面前,这也就是说明张鲁出动的时候,刘纬还没进入成都呢! 目前,蜀中几乎所有兵力,全都集中在成都附近,还没来得及重新布防,张鲁就打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原本正在处理公务的公厅众人,立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不过能看出来,他们怕张鲁,甚至超过怕庞羲! 大概就是张鲁那个五斗米道的原因,让这些世家大族对其十分不认可,甚至可以说是忌惮和排斥!因此,即便在原本的历史上,也从来没有一个蜀中将领去投降张鲁的,这说明,益州之人,谁都不愿意被张鲁统治,他来了,可能还不如庞羲! 所以,这个突发的危急局面,让公厅众人全都紧张不已,大家纷纷看向了一个人,那就是刘纬!现在,他可是蜀中的主心骨,也是大家唯一能指望之人了! “吴将军!葭萌关与剑阁,乃何人驻守?”刘纬连忙看向正好在场的吴懿问道。他是梓潼太守,这些地方可都是他的防区,情况自然吴懿最清楚! “乃吴元雄与孟子敬也……”吴懿连忙拱手答道。 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布防格局,刘纬都不用问就知道,那里的守兵肯定不多!吴懿原本只有一万多兵,加刘璝带去的一万,这两万现在却都在成都,葭萌关和剑阁,甚至梓潼,哪还有多余兵力! 古代上万人的大兵团作战,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如同李云龙拿把机枪带着一个团的弟兄冲上去那么简单!由于交通和通讯条件极差,再加上运输能力有限,粮草转运困难,几万人,想马上集结起来,赶赴前线那是非常困难的! 因此,救援是肯定来不及了,刘纬不用多想也知道,葭萌关必失!可那里是蜀中门户,一旦丢失,剑阁也危险!这两处要是都被突破,那么梓潼郡就会陷落,张鲁的大军,便能离开山区,踏入平原,正式进入蜀中腹地! “飞马传令二将,速弃葭萌关与剑阁,退至涪县!”刘纬沉吟片刻,立即下达了命令! 什么!在场众人全都惊呆了!葭萌关和剑阁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冲,刘纬竟然要主动放弃?让吴班和孟达退下来?这不仅不可思议,更是几乎不可能! 如今,张鲁大军已经开始攻打葭萌关,吴班如果突然率军撤退,对方肯定会追赶上来,歼灭吴班所部!他才三千人,失去了雄关的保护,暴露于荒野,岂能是张鲁的对手!同样的,孟达也不能撤,葭萌关离剑阁太近,一旦他撤退,张鲁顺利拿下剑阁,也会追击他! 也就是说,退是必败无疑,守才有一线生机!更何况,这两个地方弃不得啊!所有人都知道,此二处有多么重要,一旦放弃,张鲁大军长驱直入,还能抵挡得住? 刘纬让吴班和孟达退到涪县,这意味着,他连梓潼郡也不想要了,这个命令实在是匪夷所思,究竟什么意图?是……诱敌深入?众人心中疑惑,然而却没有人提出质疑! 现在是什么时候?大乱方息,局势未稳,刘纬这个胜利者虽然表现出来的姿态是仁义宽厚的,可谁知道他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万一自己所言,不符合他的心意,无意中得罪了他怎么得了?因此,那些益州文官,没有一个敢吭声的,即便他们对刘纬的命令十分不解!可他们并不甘心,纷纷把目光看向了那些能说话之人! 能说话的都是谁?自然是江阳新军人等,当然,看似严颜和吴懿也可以进言。可是,江阳军将领,还有法正,跟随刘纬已久,几乎从来不会对他的命令提出质疑,自然没人说话。那就只能是寄希望于严颜和吴懿了! “且慢!公子!此略似有不妥……”被众人的目光所灼烧,终于还是严颜首先开口提出了质疑。 “老将军以为,当何如哉?”刘纬还是尊敬严颜的,很客气地询问道。 “此二处绝不可弃,弃之,则蜀中难保也!”严颜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些益州文官心中的顾虑,让他们微微松了口气,又赶忙看向了刘纬。 “依老将军之意……”刘纬拉了个长音,意味深长地问道。 “当救之!老夫愿领所部兵马,驰援葭萌关!”严颜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还主动请缨,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老将军之勇,吾心甚慰哉!然君不解晚辈之意乎?”刘纬当然先是肯定了严颜英勇敢战的作风,可下面这句话,就耐人寻味了! 这句话,就看你怎么理解,其中颇有些怨怼之意!那意思好像是说:你严颜跟我刘纬,乃是莫逆之交,难道还不能了解我的心意?另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你严颜也是老将了,难道这里面的玄机你看不明白? 严颜都那么大岁数了,刘纬这句话他怎么能听不懂,一时间,窘迫不已,满脸通红!刘纬此言,虽然表面和气,但却透出一股领袖的威严,让严颜不自觉地感到了压力! 其实,刘纬之所以这么说,也是给公厅上的众人看的,自己下达的是军令,不容商量! “中郎将……乃诱敌之计乎?”严颜不吭声了,吴懿还心存疑虑,虽然他没有质疑和反对刘纬的命令,却这样猜度道。 刘纬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现在的他在整个益州,还没有像在江阳那样一言九鼎,发布一道军令,难免遭受质疑!其实这样很耽误时间,以前的益州不就是这样,统帅下令,众人质疑讨论半天,结果黄花菜都凉了! 军令不同于政令,就该令行禁止,统一思想,迅速行动!否则贻误战机,损失是巨大的!可这种习惯,蜀中将领看来还没有养成,还得慢慢来! “诱敌深入,终须一战!此乃以逸待劳之计也!”没办法,刘纬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战略构思! 第240章 退避三舍 严颜和吴懿的质疑和疑问,其实是能代表一部分人的!如今益州刚刚安定下来,刘纬主政才几天,就算之前他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安稳人心,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几天内就能跟自己同心同德,抱成一团!任重而道远啊! 因此,刘纬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战略构思,但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刘纬只这么一句话,公厅众人便大部分都明白了他的深意! 如今张鲁已经在进攻葭萌关了,吴班那点兵,根本扛不住多久,孟达所驻守的剑阁也是一样!不撤就得全军覆没,救援那是肯定来不及的,而且那么做十分愚蠢! 本来,张鲁远来,蜀军防御,以逸待劳的应该是己方,可如果你派出数万大军前往救援,就成了张鲁以逸待劳了!他完全可以在葭萌关或剑阁等着援军前来,到时候,凭险关据守,你的兵马又累得够呛,还能打得过张鲁? 更何况,援军根本来不及去救援,如果贸然向葭萌关和剑阁方向开进,已经得手的张鲁会不会在途中设下埋伏也未可知!那一带多山间峡谷,到处都是打伏击战的绝佳地形,你敢一头扎进去吗? 刘纬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聚集在成都的大军,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开进,最多能在涪县遭遇张鲁大军,而且,这还得是在双方争分夺秒的情况下才能实现! 涪县,再退一步,那就是绵竹了!之前我们曾经说过绵竹的重要性,一旦张鲁打到那里,成都危矣!因此,必须在涪县一带,阻击张鲁! 由此看来,刘纬的以逸待劳之计,倒是还算合理,可是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时间来不及!大军集结开拔,赶往涪县,能不能抢在张鲁前面到达都很难说,尤其是刘纬下令让孟达和吴班撤退,没人驻守的葭萌关和剑阁形同虚设,张鲁可以轻易越过,直奔梓潼!拿下了梓潼,一马平川,很快就能到达涪县! 即便是蜀军先到涪县,恐怕也因为急行军而疲惫不堪,张鲁的大军随时有可能前后脚赶到,那么还有以逸待劳的意义吗?逸在何处?大军根本都来不及休息!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守在成都,以逸待劳呢,反正张鲁的最终目标,肯定是成都! 因此,在众人领悟了刘纬的战略构想后,大家普遍都发现了这个漏洞,反而显得疑虑更深了! “众人勿忧,吾有一计,可疑其军,迟滞兵锋也!”刘纬当然明白公厅众人那纠结的表情背后,是在疑虑什么!于是,他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般言道。 随即,刘纬叫人取来笔墨,亲笔写下书信一封,令人火速与军令一起,送往葭萌关! 要说吴班真乃一员勇将!他手下的那些士兵,虽然一开始怯战,可在他的带领下,奋勇拒敌,说好的坚守半天就行,结果这家伙愣是坚守了五天! 那可是五天啊!看不见任何希望,退不能退,只能坚守!况且城下的汉中军攻城武器精锐,人数又数倍于己,可吴班愣是带着这三千人,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进攻,坚守了整整五天! 当然,葭萌关坚固,守军武器精锐,也是不容忽视的客观原因!刘璋也不傻,葭萌关是要地,他既然仿制了刘纬的十字弩,又怎么能不给葭萌关守军配备?只不过,这种弩制作工艺相对复杂,加上工匠技术不行,产量太低!因此,除了刘璋的近卫军外,只有葭萌关有,也就是吴班的手里有! 吴班,他上次可是跟刘纬一起驻守过葭萌关,击退了张鲁的进攻的!此人虽然是员猛将,但头脑可不笨,在战斗过程中,目睹了刘纬的指挥和战术,他也便照猫画虎,学得有模有样了!如今他的士兵手里,还有十字弩,更是如虎添翼! 可是,血战五天了,眼见手下的士卒越战越少,吴班忧心忡忡!他知道吴懿带大军干嘛去了,当然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根本不可能有援兵及时赶到!因此,吴班也是豁出去了,决心与葭萌关共存亡! 张鲁因为这一次太心急,一上来就猛攻猛打,士卒过于疲倦,而守军精锐,也是一时间难以攻克葭萌关!这道高大的关墙,几乎让张鲁落下了心病,每次仰望,他都有一种势比登天的感觉!自从张鲁割裂汉中自立,他屡屡攻打此处,却每次都失败了,如今的他,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主公……吾军损伤甚重……不如……”葭萌关外,汉中军帅帐中,张鲁正急得团团转,参军杨白,吞吞吐吐,似乎有劝其退兵之意! “汝只见吾军之损,未见守军已近强弩之末乎?”急于攻下葭萌关的张鲁,不想听见杨白这样的话,转头就发火了! 张鲁说的对,虽然苦战五天,自己的军队损失不小,可葭萌关守军的损失也很大,互相消耗之下,对方眼看就要挺不住了,只需要最后一击! 要不是因为连日作战,将士实在过于疲惫,张鲁现在就巴不得赶紧打下葭萌关来!因为他也清楚,迁延日久,不能迅速前进,蜀军很有可能会派来援军! “报!有守军飞箭传书在此!”忽然,一名卫兵进入营帐,跪地呈上了一封书信! 张鲁一看那书信,便想起了上一次,刘纬忽悠他的诡计,顿时火冒三丈,羞愤不已! “小儿复耍把戏哉!”张鲁连看都没看,便认定了,这肯定是守军力不能支,又在玩花样! “乃……乃安阳君婿之信也……”那卫兵结结巴巴地回应道。所谓安阳君,就是指张鲁的女儿琪璎,安阳君婿,自然是在说刘纬! “哦?”张鲁一听竟然是刘纬的来信,突然心头一震,不过同时,他也来了兴趣! 刘纬之前被刘璋罢黜,并被软禁起来的事,张鲁全知道!但是,如今刘纬已经逃脱,并开始主政益州之事,他就不知道了!实际上,张鲁之所以敢于趁乱来攻,也正是因为他所忌惮的刘纬已经被刘璋束缚了手脚,他才无所顾忌,可现在,刘纬竟然来了一封信,这是怎么回事? 张鲁连忙接过书信,快速展开,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但等他读完,却是一脸的惊讶与疑惑! 刘纬的信内容很短,是这样写的:岳父大人钧鉴!今闻汉中军马,不顾两家秦晋之好,再度犯境,婿深感惶恐!然吾领蜀中兵马,与大人定将死战,为表孝亲之意,纬将退避三舍,望大人三思慎重哉! 啊!原来刘纬现在已经不是被软禁的状态了,他好像还掌握了军队?这可麻烦了!不过,这退避三舍,究竟何意?是刘纬真心实意的孝亲表现,还是什么阴谋诡计呢? 张鲁读完书信,愣在当场,他既惊讶于刘纬已经摆脱了软禁,又疑惑于此信究竟何意!吃过刘纬大亏的张鲁,当然不会相信什么退避三舍,纯属扯淡,指不定是什么诡计!关键,这到底是什么计? “主公,此乃诱敌之计也!”张鲁把书信给众人传阅了一番,大将杨任看后,赶紧拱手言道。 的确,张鲁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好你个刘纬,成了我的女婿,还要坑我?以孝亲为名义,诱使我的大军轻敌冒进?呵呵,你还是太嫩了吧!再说了,我也不怕你诱敌啊? 张鲁这一次,本来就是把手里的老本几乎都拼上了,只求最终攻陷成都,拿下蜀地,不成功便成仁!诱敌深入?他还巴不得呢! 三国之经天纬地第241章 裹足不前 退避三舍的典故,出自《左传》,讲的是春秋时期,晋国与楚国交战时,晋文公因为自己当年曾经得到楚成王的帮助,许下过“若有战,当退避三舍”的诺言,便下令晋军主动后撤的故事! 一舍就是三十里,三舍即为九十里!晋国军队一口气退了九十里,却诱使楚国大军深入敌境,拉长了补给线,轻敌冒进,结果晋国大军突然转头给了楚军迎头一击,楚军大败! 这一战,晋文公大获全胜,精彩地将道义礼仪和兵略计谋融合为一体,是中国古代的精彩战例之一! 如今的刘纬,采用退避三舍之计,实际上比晋文公还要高明!他身为张鲁的女婿,若直接翻脸,双方大肆拼杀,的确于道义和孝亲上都说不过去,整不好,刘纬的确容易落下不孝的恶名。 张鲁可以不顾名声,公然撕毁合约发动进攻,但刘纬不行。他胸怀天下,如果落下个不孝的骂名,对将来的大业影响太大!因此,刘纬在书信中承诺要退避三舍,于情于理就能说得过去了。你张鲁违约在先,而且你的女婿还退避三舍,你若还是一意孤行,那这罪责,就是你张鲁来承担了,人家刘纬可是仁至义尽! 但与晋文公不同,刘纬退避三舍的本意,可不是为了诱敌深入,而是延缓张鲁大军的进攻速度!之前我们说了,刘纬既定的是以逸待劳之策,但时间似乎很紧,蜀军难以在涪县一带以逸待劳,那么就得想办法让张鲁迟缓进兵的速度才行! 而刘纬的退避三舍之计,的确起到了这样的作用,因为张鲁还真的如刘纬所愿,有些裹足不前了! 张鲁是头天晚上接到的书信,第二天一早,汉中军就发现,对面葭萌关上的守军,果然全都撤退了,成了一座空关!张鲁怕上当,命小股部队先攀爬而上,占据了葭萌关才发现,果然是空无一人! 汉中军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葭萌关,按理说应该尽快向南挺进,攻打剑阁才是,可张鲁却犹豫了!他认为,刘纬这是一招诱敌深入之计,如果自己贸然行动,说不定前面会有什么样的埋伏! 进军,是必然的,但张鲁实在是怕上了刘纬的当,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他派先头小部队沿途侦查,确认没有埋伏后,这才率大军前往了剑阁(剑门关),谁料,这里竟然也空无一人! 难道这退避三舍是真的?并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张鲁顺利地占据了剑阁后,心里反而越来越没底了!上一次大败的心理阴影,依然在影响着张鲁,他是生怕再中了刘纬的诡计! 因此,这一次,汉中军在剑阁停留了三日,待后续粮草安全运抵之后,才再次踏上征途,兵锋直指梓潼郡!没想到,等张鲁抵达梓潼,发现这里也是空无一人!别说是守军了,就连老百姓都跑光了! 空室清野之计?顺利占据了梓潼的张鲁,心里更加没底了,他不知道刘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因为从剑阁到梓潼这一路上,就连沿途村庄也是空无一人!不仅没人,就连一粒粮食都没有,更别提其他的了! 梓潼城,是金牛道最南端的战略要地,拿下了这里,一马平川的蜀地平原,就在眼前了,按理说张鲁应该心情大好,下令继续进兵才是,可现在,张鲁是真不敢继续往前走了,他心里没底,这一路走来,是越走越觉得太诡异了! 因此,占据了梓潼后,张鲁连忙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马上召集了军事会议! “梓潼已下,诸君以为,当何如哉?”张鲁此时,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满面愁云,不安地向他的部下们询问道。 “主公,此必为诱敌之计耳!”大将杨任,还是第一个站出来,拱手言道。 废话!张鲁心生不满,剜了杨任一眼!这还用你说,我不知道是诱敌之计?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办啊! 其实当下张鲁面对的态势的确有些不妙,他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地拿下葭萌关和剑阁,甚至都没想到能占据了梓潼!他这一次带了两万兵力,看似不少,实际到现在也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最初的五日,张鲁强攻葭萌关,其实损失不小,算上那些轻伤仍可随军出征的,他也只剩下了一万六千多人而已!这一路走来,为防止后路被断,他在葭萌关和剑阁又各留了两千人驻守,也就是说到了梓潼,他只剩下了一万两千多人! 如果继续前进,张鲁最多能带一万兵马,倘若在行军途中,遇到大股蜀军,这一万人,能打得过人家?就算没遇到阻击,一路顺利抵达了成都城下,这一万人,能攻克成都?张鲁仔细盘算了一下,除非蜀中郡县各城,都能望风而降,否则,只要有一处遇到死守,他都没法继续前进了! 而最关键的是,张鲁猜测刘纬所谓的退避三舍是诱敌深入之计,他始终怕后路被断,担忧不已!越是深入蜀地,这种担忧就越是强烈,到现在,张鲁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进兵了! “主公,末将以为,当止于梓潼,固守也!”上将杨昂不像杨任那样竟说废话,他此时倒是提出了一个建议。 杨昂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见好就收!如今,汉中军占据了梓潼,拿下了一郡之地,而更重要的是,金牛道这条沟通蜀地和汉中的战略通道已经打通,只要能固守住这些地方,那梓潼郡就成了张鲁的势力范围,在将来进可攻,退可守,不失为上策! 杨昂的建议,令张鲁有些动心!的确,这一次出征蜀地,就是为了要扩展自己的地盘,以便将来有资本更稳固地守卫汉中,目前已经顺利拿下了几乎整个梓潼郡,战果颇丰,见好就收也不是不行。 可是,张鲁思虑了半天,却摇了摇头道:“此略未可也……” 其实,担心后路被断的张鲁,觉得杨昂的提议很有道理,但他却不甘心真的那样选择!首先,张鲁贪心不足,只拿下一郡之地,与他彻底征服蜀地的理想,相去甚远!另外,这一次看似战果颇丰,可实际上,张鲁什么也没得到! 梓潼一郡之地,虽然大部分被张鲁占据了,可汉中军却没有抢到一粒粮食,更没俘获一个百姓,整个梓潼郡都空了!杨昂建议见好就收,把梓潼郡彻底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可没有人口,空有土地城池有什么用? 难道要迁徙汉中百姓来梓潼郡?得不偿失!攻城略地,扩展地盘,最重要的还是掠夺人口,张鲁得到了梓潼郡,却要他从汉中移民到这里,他才不舍得!如果将来能守得住还好,万一蜀军反扑,梓潼得而复失,这些人口不是也成了蜀军的?那损失可就大了! 可这里没有人口基础,空守城池,那就需要从汉中源源不断地为大军提供军需粮草才行,长此以往,杯水车薪,能坚持多久?恐怕为了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地盘,把汉中也给拖垮了! 因此,杨昂的建议,看似合理,却不可行,张鲁也是思虑再三,想到了这些弊端,才否定了他的建议!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鲁彻底没辙了!拿下了这形同鸡肋一般的梓潼郡,张鲁一点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反而忧愁不已! “主公!若进蜀地,需补援兵!应令军师率一万军来援是也!”正在张鲁踌躇不止之时,参军杨白突然这样进言道。 第242章 两军相遇 杨白这个人,我们曾经提起过多次,在历史上,他还有个名字叫杨柏,是杨松的弟弟,但实际上是误传,他就叫杨白!是后人误以为兄弟的名字,应该相近,兄长叫杨松,那弟弟就该叫杨柏。 可事实上,兄弟取名,用同样偏旁部首以明辈分区别的做法,是刘表所创,在汉末还没流行开来,在此之前,人们并没有这个习惯! 闲话少叙,回归正题!杨白是杨松的弟弟,担任汉中参军一职,在这次张鲁决定出征之前,他和杨松一样,都是极力反对出兵之人!可现在,杨白提出的增兵建议,似乎表达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不能固守,仍需继续进攻! 这个态度的转变,让张鲁很意外,但杨白此时的主张倒是很合张鲁心意!不过,这个建议看似不太可行! “兄长!不可!若调军师前来助战,汉中空虚矣!”一直都没怎么发表意见的张卫,听了杨白的建议,连忙拱手阻止道。 张卫是张鲁的弟弟,也是我们的老熟人了!上一次,他由米仓道那边奇袭得手,最后却被刘纬伏击,大败亏输,引残兵回到汉中后,自觉没脸见人,一直非常低调!这一次,要不是张鲁坚持,张卫都不想随军前来! 因此,这一路上,张卫既不出谋划策,也不领兵上阵,一声不吭,什么事也不参与。可现在,听了杨白的提议,他竟罕见地开口了,这也令张鲁很意外! 他们口中的军师,正是张鲁的首席谋士阎圃!如今的他,已经被张鲁封为军师将军,因此被大家唤作军师。阎圃足智多谋,也是张鲁极为信任之人,因此这一次出兵,他还是把阎圃留在南郑(汉中郡治所),领一万余兵,固守老巢。 张卫的担心并不多余,阎圃留守汉中的这一万兵,已经是张鲁的最后底牌了!如果也调来参战,那汉中就几乎成了不设防的区域,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张鲁多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在张卫看来,侵夺蜀地当然重要,可是老本也得保住,不要命地拼尽全力,却没能拿下蜀地,老巢还丢了,那自己这些人就彻底完蛋了! 杨白撇了一眼张卫,面露不满之色,连忙又拱手向张鲁进言道:“主公!此番出战蜀地,乃天赐良机也!蜀中如此空虚,定可一击而下!汉中坚若磐石,何人可图哉!” “呃……有理……”张鲁听了杨白的话,竟然微微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说法! 不得不说,杨白这番话很有鼓动性!这一次,除了在葭萌关遇到了些麻烦外,这么轻易就占据了梓潼,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战果!因此,让张鲁就此罢休,他肯定不会甘心的!而且杨白所说汉中稳固,也不是信口雌黄,那地方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打下来的! 汉中在险峻的秦岭之南,四面环山,虽然也有路径通向其他地方,却都是险峻山路,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张鲁在汉中也颇得人望,不怕内部会发生动乱,那么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如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增加兵力,力图一举拿下蜀地,才是关键!因此,张鲁听了杨白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兄长,不可!汉中若有失,吾等无立身之地矣!”张卫见张鲁似乎有采纳杨白建议的倾向,赶紧言辞恳切地继续谏阻道。 “参军此言深合吾意,速调军师,引兵前来!”谁料,张卫的话,张鲁是一句没听进去,执意地按照杨白的建议,调阎圃的一万兵前来梓潼助战! 其实,自从上一次张卫打了败仗,意志消沉以后,张鲁对这个弟弟也是逐渐不满和疏远了,他倒不怪罪张卫打了败仗,只是怪他身为领兵多年的大将,竟如此脆弱!因此,这时候张卫提出阻止的建议,张鲁还哪能听得进去呢! 张卫直接愣在当场,似乎想继续说什么,却最终三缄其口,哀叹不已,摇头离去了。 张鲁大军在梓潼停留了六天后,阎圃才终于领一万援军抵达了梓潼。其实,阎圃本人是不赞同张鲁此举的,但没办法,主公的命令他不得不听,因此,收到调令后,他也是紧急率军出发,迅速赶到了梓潼。 对阎圃遵令速行的举动,张鲁还是满意的!所以,他还特意率人在城门外,迎接了阎圃之军。 “劳主公亲迎,余实不敢当也!”阎圃见到张鲁,连忙下马几步上前,拱手言道。 “军师远来辛苦,请入城一歇!”张鲁满面笑容,客气地迎请道。 “主公,不可迟疑!既定入蜀,乃需速进耳!”谁料,阎圃一脸急切的表情,竟这样对张鲁说道! 其实阎圃也很无奈,他得知了前方的战况,便知道张鲁一定是中了敌人的缓兵之计!蜀中大乱,援助梓潼郡根本来不及,刘纬的所谓退避三舍,必定是为了缠住张鲁的脚步,以给他们调兵北上赢取时间! 这种小计,瞒不过足智多谋的阎圃,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必须赶紧补救!也就是说,阎圃建议张鲁,赶紧出兵南下,直扑蜀中腹地,其实也是为了尽力抢回之前被浪费的时间! 眼见阎圃急得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催促自己南下,张鲁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平时就很信任阎圃,几乎言听计从,因此,阎圃的话在张鲁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于是,他不敢怠慢,连忙下令点兵出发! 既然张卫如此消沉,张鲁索性就没带他,而是留张卫率三千兵守卫梓潼,自己则与阎圃一起,统帅两万大军,出了梓潼,直扑涪县方向! 虽然阎圃料事如神,看穿了刘纬的计谋,但补救已经为时已晚,因为此时的刘纬,已经统领两万大军,在涪县外的涪水之畔,等候张鲁好几天了! 刘纬用计,送出那封书信后,便紧急进行了一系列的调动!他让严颜率兵返回了巴郡,因为荆州刘表也不得不防;他令张任紧急赴任阆中,汇合高沛军力,驻防巴西,谨防张鲁还有偏师,向益州东部突进;他命刘璝,引一万州府军,沿江布防,谨防南蛮乘乱北进! 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刘纬才率领一万江阳新军与吴懿的一万东州兵共两万人,紧急前往涪县!这一次,刘纬决定亲自出征,不为别的,就为了会会自己的岳父张鲁! 现在的刘纬,已经成了蜀中实际的掌权人,试想一下,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敢打他的老丈人呢?只能是他自己亲自上阵对垒,换作别人,恐怕会因为刘纬的缘故,而束手束脚! 刘纬统领两万兵马急行军,其实七日内就赶到了涪县;而张鲁却因为中计,行军缓慢,又在梓潼等候阎圃援兵许多时日,前后耽搁了十余天!也就是说,刘纬已经在涪县,等了张鲁五六天了! 这五六天里,蜀军可谓是异常轻松,扎营修垒,从容布防,甚至刘纬还忙里偷闲地在阵前开了一次联欢会,激励士气!除此之外,刘纬还专门下令,杀猪宰羊,让士兵们都吃得饱饱的,攒足了体力! 试想一下,张鲁大军,仓促前来,立足未稳,就得与这样一支攒足了气力的精锐之师对阵,后果会如何?也就是说,仗还没开打,刘纬便占尽了先机!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该来的终究会来!最终张鲁的大军还是如期而至地赶到了涪水岸边,双方隔河对阵,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第243章 涪水对峙1 涪县,就是今天的四川省绵阳市,而涪水,就是现在的涪江。三国时代的涪江,本不算是一条大河,尤其是上游地区,水浅河窄,只不过前一段时间那场绵延半月的秋雨,引发了秋汛,现在的涪水,水流湍急,水位暴涨,倒成了一处天然的屏障和军事分界线! 涪县城池,依涪水而建,刘纬本来可以坚守县城,无须与张鲁隔河对峙,但他却没有那么做,反而背靠城池,于水边列阵,所传达的信息很明确:前面就是禁地,你张鲁别想越涪水一步! 张鲁率两万大军赶到涪水北岸,眼见蜀军早就到了,也是立刻明白自己又中了刘纬的奸计!很明显的道理,如果他能早点南进,何至于被阻于涪水北岸?蜀军根本就来不及防御! 张鲁恨得牙根直痒痒,真恨不得立即下令渡河强攻!可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虽然这一次,张鲁吸取上一次张卫的教训,也带了不少渡河工具来,可敌人大军就在对岸,贸然渡河,被击于半渡,那就惨了! 况且,张鲁很清楚,刘纬的手里有一支强大的水军!如今涪水暴涨,战船也能畅通无阻,所以相比之下,人家刘纬更容易能渡过涪水才对!也就是说,张鲁不仅难以渡河,反而还得防着点刘纬突然渡河来攻! 这个局面太不利了,张鲁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下令大军赶紧于涪水北岸安营扎寨,与蜀军成对峙之势!即便不能继续前进,起码也得守住已经到手的土地,阻止蜀军渡河收复! 一路急行而来的汉中军,还没容喘口气,便在张鲁的强令之下,开始进山伐木,修建营垒,本来体力就已经有些透支的他们,还得干苦力,累得这些士兵肚子里直骂娘! 而张鲁,却紧张地观察着河对岸的情形,生怕刘纬会趁着自己安营扎寨之时,突然发动进攻!于是,他与阎圃商量,生得一计,准备派遣使节渡河,先来场交涉! 交涉的内容,并不重要,张鲁让那使节主要与刘纬叙亲戚之谊,尽量以情打动他,但实际目的,其实只是拖延时间,他并没指望刘纬会因此就退军! 使节奉命上路了,乘小船渡过了涪水,张鲁隔河远望,一直注视着那使节是否进展顺利,岂料,使节的船刚刚靠岸,张鲁便突然惊闻对岸战鼓声大作,十台投石机被推近了岸边! “防御!速速防御!”张鲁惊呆了,那使节才刚过河,谈判还没开始,刘纬就开始发动进攻了!看来自己这缓兵之计是失败了!过河的使节是死是活,张鲁根也不会在乎,连忙下令防御! 防御?拿什么来防御?营寨只扎了一半而已,汉中军的大部分士兵都在忙碌中,寨墙还没完全修起来,拿什么躲避投石机的攻击?眼见对方发起了进攻,汉中军士兵纷纷扔下手里的木料石材,赶紧后退躲避! 只刹那间,江阳军的投石机,就做好了攻击准备,随着战鼓声节奏的变化,便猛然发起了进攻,十块巨石弹丸,飞跃涪水,快速袭来! 要说这涪水还是有点太窄了,不可能像长江下游那样形成难以逾越的天堑,投石机的射程刚刚够用!不过,张鲁也不是傻子,他知道刘纬的投石机很厉害,扎营地点也不并是紧贴涪水,因此,那十块巨石,一个人也没砸到,只砸坏了修建一半的前沿寨墙而已! 随着十枚弹丸击中目标,河对岸的鼓声也停了!江阳军的投石机,竟然又推了回去!张鲁目睹一切,脑袋里全是问号! 这投石机怎么移动起来这么便捷?而且,发射一轮攻击,就完事了?这是闹着玩呢吗? “主公,此乃扰敌之计也!”阎圃远望河对岸,立即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赶紧拱手言道。 张鲁到这也明白了,刘纬不是真的要发动进攻,就是捣乱!自己的大军正在扎营,他却发动远程攻击,就是要迟滞扎营进度,扰乱军心! “竖子!可恶!”张鲁恨得咬牙切齿,紧握双拳,却也有些无可奈何,于是连忙问阎圃道:“乐平(阎圃的字)以为,如之奈何?” “愚以为,彼顽童之计,无可所畏!然恐其复而又至,而不断矣!”阎圃回答了张鲁,他的意思是,这种雕虫小技,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怕刘纬没完没了,那就会搅得汉中军不得安生,没法好好扎寨! “军师此言有理,令!退百步再扎寨也!”张鲁认可了阎圃的说法,马上下达了命令! 这个命令,是明智的,也是时下最好的选择,但却苦了汉中军士兵!刚刚才扎了一半的营寨,又得整体向后移动百步,之前的很多努力,都成了无用功,白费了力气! 军令不得不从,汉中军士兵们忍着一肚子怨气,只好又开始重新扎寨!退后百步,哪有那么容易,钉好的木桩,又得重新启出来,扎好的寨墙,也得搬运过去,这无形中又白费了多少力气? 可是,这还没完呢!就在汉中军整体后移了百步,再度开始扎寨,已经初具规模之时,河对岸的鼓声再度响起,十台投石机,又被推了上来! 咦?这是什么意思?张鲁紧张地再度看向河对岸,却是疑惑不解!自己都下令退了一百步了,难道……难道江阳军的投石机,射程那么远吗? 张鲁没有猜错,刚才的第一波攻击,根本不是江阳军投石机的最大射程,他们是有所保留,所以,只退一百步根本不够!眼见着再度飞来的十枚石弹,又击毁了刚刚才扎好的寨墙,张鲁气得直跺脚! 这还不是全部,最可气的是,对方发射了十枚弹丸后,投石机又被推回去了,鼓声也立时停歇! “竖子!竖子!安敢欺我!”张鲁气得直蹦高,站在高处,连声大骂道! 刘纬太缺德了,第一次的攻击竟然有所保留,结果让张鲁出现了判断失误,当好不容易后退百步又扎起营寨,结果发现,居然又是无用功! 而江阳新军的投石机,推上来退下去,竟然那么容易,这也是让张鲁百思不得其解!那么沉重的大家伙,竟然如履平地一般,这怎么可能! 其实,刘纬早就命人在投石机下安装了滑轨,因此这些大家伙才能来去自如,他早到了那么多天,准备得十分充分!而且,正如阎圃所料,刘纬翻过来调过去地发动投石攻击,就是为了疲敌扰敌! 刘纬颇具仁心,他体民疾苦,更是爱兵如子!不管江阳军士兵,还是吴懿的东州兵,多损失一个,他也会心疼,因此,刘纬的战术就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打破双方的战略平衡,让自己增加获胜的几率,从而减低可能造成的伤亡! 张鲁因为耽误了不少时间,命大军疾速前进,抵达涪水时,汉中军士兵已经十分疲惫了,眼下安营扎寨,又被刘纬搅得不得安生,还白费了许多力气,一时间士气低落,怨声载道! 可张鲁也很无奈啊!他也有投石机,而且比刘纬还要多,但射程却很短,而且,他的投石机移动起来也很费力,所以,就算他现在想还击都不可能! 张鲁气愤之余,赶紧又下令,退后三百步扎营!心里想着,这回江阳军的投石机就算射程再远,也不可能打到营寨了,可他还是错了! 就在汉中军好不容易于三百步之外再度扎起寨墙之时,对岸的蜀军,又发动了投石机的进攻! 第244章 涪水对峙2 张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汉中军扎营的地点,距离河岸已经一里远,加上涪水的宽度,江阳军投石机的射程就是再远,也不可能打得到了啊!他们怎么还会发动攻击? 很快,张鲁就明白了真相!这一次,江阳军发射的弹丸,不是巨石,却是火球!那火球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似乎很有弹性!虽然不能直接打到营寨,却能在落地后,借着惯性向前飞速滚动很远,直接引燃了刚刚才修建好的寨墙! 其实,这正是刘纬发明的火球,以厚实的动物皮革缝制而成,内部装有引燃之物,落地后,像皮球一样,能弹滚很远,无形中又增加了投石机的射程! “竖子……役夫小贼!可恶!可恶!”张鲁这时候,已经是气得七窍生烟了!显而易见,两军隔河对峙,只一开始他就吃了大亏,这仗还怎么打!刘纬这个诡计多端的小犊子,真是把自己害苦了! “主公,如之奈何?”这样如同滚刀肉一般的缺德战术,就连阎圃也从来没见过,他也没有办法了,赶紧在一旁询问张鲁道。 如之奈何?我哪知道如之奈何!张鲁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下达了这一天当中,最“明智”的一个命令:后退五里扎寨! 终于消停了!汉中军后退五里,总算在日落之前,不受干扰地安营扎寨了,可是却也筋疲力尽!两万士兵当中,至少一半人已经被累得爬不起来,扎好了营帐,连饭都没有力气吃,倒头便睡! 何止是士兵,就连张鲁也是被累得够呛,他虽然没干什么体力活,但心太累!可他却不敢松懈,刘纬诡计多端,他生怕对方会趁夜劫营,于是便下令,今夜警戒,就是睡觉也要睁着半只眼睛! 张鲁此人,性格缺陷还是很明显的,遇到愁事,就爱喝酒。眼下,夜幕降临,张鲁又开始在营帐内,借酒浇愁!他究竟在愁些什么? 虽然大军终于安稳下来了,可是局面却非常不乐观!他由梓潼出来,本意是迅速南下,攻城略地,却被阻于涪水!这等于既定的战略失败了,因此现在张鲁也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是进是退?张鲁迟迟拿不定主意。其实,以他原本的个性,此战必打!多少年了,张鲁屡屡被止步于葭萌关,几乎从来没有在平原上与蜀军主力决战过!这一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张鲁也想决一死战,而不是像每次那样,只能啃关攻城! 可是,对手是刘纬,这让张鲁又迟迟下定不了决心!他这一辈子,所吃的最大亏,就是刘纬造成的,不免心理有阴影!张鲁虽然也想打败刘纬,一雪前耻,可他也担心自己打不过人家! 都说江阳新军战斗力强悍,虽然自己的汉中军战斗力也不弱,可张鲁还是没底,如果真的在旷野中拉开架势开打,自己会是人家的对手吗? 想起白天的时候,被刘纬给折腾得疲于应对,张鲁这心里除了气愤,也产生了些许的畏惧!人家略施小计,自己就已经疲惫不堪,要是真打起来,能打得过? 可是,要退张鲁实在不甘心!这一次,乃是天赐良机,张鲁与蜀军征战多年,从来没取得过这样的进展!脚都已经踏上了川蜀平原的土地,他岂肯轻易罢休?更何况这一次虽然占据了梓潼,可却几乎一无所得,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汉中,空耗兵马钱粮,自己可就亏大发了! 战!必须一战!张鲁思来想去,也是豁出去了!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还能有多少春秋?在有生之年不能征服蜀地,张鲁就是死也不能瞑目!更何况,如果不能夺占蜀地,他割据一方,发号施令的日子恐怕也快到头了! 雄踞中原的曹操,一直都是张鲁的心头之患!尤其是曹操在官渡击败了袁绍后,他一直担心其会觊觎益州,先拿汉中开刀!小小汉中一处,缺少战略纵深和人口,根本不足以抵抗中原大军来袭,他能坚持多久?所以,他必须拿下川蜀,夺刘璋的地盘,为了自己的基业,更为了身家性命! “来人!唤军师来见!”想到这里,张鲁一摔酒盃,让侍卫叫来了阎圃。 阎圃是个文人,跟着大军折腾这一路,其实也早就累坏了,刚才已经进入了梦乡,被张鲁召见的命令吵醒后,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赶紧来到了张鲁的中军大帐。 “主公……夜已深,尚未歇息?”阎圃到来,拱手施礼后,还体贴地问了张鲁一句。 这份好意,张鲁是一点没体会到,反而觉得阎圃这心也太大了,大敌当前还能睡得着? “乐平,汝以为,当下何以应对?”张鲁面露些许不满之色,询问道。 “呃……在下以为,当退守梓潼,以待机而动!”阎圃沉吟了一下后,竟然建议张鲁退兵! “哼!前有尔催吾兵马南下,今何故进退兵之言?”张鲁生气了,本来就是么,你阎圃之前火急火燎地催我进兵,现在又建议我退兵,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没有个准头? “主公,此一时,彼一时也!今蜀军严阵以待,吾军疲惫,若战则大不利也!”阎圃听张鲁似乎有怨怼之意,赶忙拱手解释道。 其实阎圃号称足智多谋,可他跟刘纬和法正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他虽然能识破一些计谋,却于如何应对的判断方面,有着明显的不足! 不过刚才,他提的这个建议,其实也有点道理!己方的大军疲惫,人家是以逸待劳,这仗还怎么打?真拉开架势决战,汉中军肯定吃亏!不如先行退回梓潼,凭坚城据守,更为稳妥。 “谬矣!事已至此,吾军若退,彼必随其后!”张鲁本来就不想退兵,因此一点也没客气,直接否定了阎圃的说法。他的意思是,都已经形成对峙局面了,想退也退不了,非要退军,人家刘纬能不派兵来追?本来现在士气就很低落,一旦撤退,会不会就成了溃退? 的确如此,在冷兵器时代,大军的进退与士气是紧密相关的!士气正旺之时,进退指挥起来,游刃有余;可士气低落之时,宁肯进百步,不能退一步!一退,很容易引起恐慌,造成大溃退的局面! 阎圃号称足智多谋,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想到,张鲁不禁有些失望,更是有些生气了!因为在他看来,阎圃这是怯战的表现! 阎圃被张鲁呛了一句,不敢吭声了!张鲁其实没冤枉他,阎圃就是有些怯战了!他可不是空有足智多谋的名号,的确有些本事,此时的阎圃,已经预料到这一战凶多吉少!因此,他才建议张鲁退兵! 可是,眼见张鲁不肯听劝,阎圃也是无可奈何,无言以对。其实在他看来,宁可溃退,也不该跟刘纬硬碰硬!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毕竟进兵的建议是自己提出的,现在又主张撤退,好说不好听啊! “隆隆隆隆……”就在张鲁与阎圃二人,商议军机之际,突然,闻听远处战鼓声大作!与此同时,大军营寨内也是乱声四起! “劫营!”张鲁和阎圃几乎异口同声,大叫起来,连忙冲出帐外观察情况,谁料,他们刚出营帐还没站稳,对方的战鼓声停了,除了慌乱中,四散奔跑的汉中军士兵的声音,就再悄无声息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说,又是扰敌之计?还有完没完了! 第245章 涪水大战1 一阵突如其来的战鼓声,把汉中军大营搅得鸡犬不宁,可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从梦中惊醒,警惕起来之时,那鼓声竟突然消失了! “可恶!可恶!小贼诡计,无休止哉!”张鲁马上就明白,这还是刘纬的扰敌之计,气得大发雷霆,痛骂不止! “主公……可令兵卒安歇,复闻鼓声,不睬之也……”刚才闻听鼓声,杨任也是突然惊醒,赶紧来到张鲁大帐,此时他拱手向张鲁建议道。 “不可!十假之中,忽来一真,吾等休矣!”张鲁已经被刘纬耍了许多次,他哪敢轻易放松警惕?万一这小子来一招虚实之计,突然趁夜袭营怎么办! “传令!今夜士卒不可休憩,随时警戒!”张鲁气急败坏之下,下了一条难以执行的命令!汉中军士卒,已经被折腾得体力透支,疲惫不已,你还不让他们睡觉,这怎么可能实现? 但军令就是军令,统帅既已下令,谁敢不从,因此,即便此夜后来再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汉中军也几乎没有几人入眠,到了清晨天亮时,每个人都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精神都快要崩溃了! 因为,随着天色逐渐亮起,汉中军发现不知何时,刘纬统帅的蜀军,已经渡过了涪水,竟背水列阵,摆开了架势! 张鲁呆呆地遥望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蜀军,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汉中军后退五里扎营,人家马上就黏了上来,紧咬不放,而且刘纬竟然还敢背水列阵! 韩信背水一战的典故,谁都知道,但这个奇迹可不是谁都敢于去复制的,这种违背常规的兵家大忌,获胜的几率几乎为零!除了纸上谈兵的庸才,有点统兵经验之人都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但张鲁心里清楚,刘纬敢于背水列阵,是因为他手下有一支强大的水军,即便战败也可以顺利退回涪水南岸,而他张鲁却根本不敢,背水列阵,等于是在送死! 现在蜀军已经咬了上来,是战是守呢?按理说,现在的汉中军,已经是疲惫不堪,如果拉开架势打野外作战,肯定是凶多吉少,应该固守营寨才是。可张鲁见识过刘纬投石机的厉害,根本不敢固守了! 营寨就算再怎么坚固,也不如城池那样便于固守,刘纬的投石机,不仅射程远,精准度也高,另外还有火球,如果固守,能守得住?张鲁对此是一点底都没有! 退军梓潼?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如今已经咬了上来,如果放弃营寨而退,肯定遭到追击,后果不堪设想!要想退,昨天早就退了,毕竟那时候蜀军还没渡河,尚有一线机会,现在?晚了! 那么摆在张鲁面前的就只有一个选择,战!拉开架势,与蜀军决一死战!在旷野中作战,比拼的就是军队的基本战斗力和将领的指挥能力了,张鲁认为在这一点上,自己未必比刘纬差! “出寨列阵迎敌!”思来想去,张鲁终于下达了命令。 “主公,吾等应固守为上!”杨昂闻令,赶紧建议道。 “彼投石之犀利,汝不知乎!何以固守?”张鲁满腹怨怼之意,没好气地回应道。 “呃……”杨昂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的确,他也回忆起刘纬投石机的厉害,想想己方的营寨,的确是挡不住啊!尤其是两万人聚拢在一个小小的营寨内,目标过于集中,反而容易增加了对方投石机的杀伤力,确实不如野外作战! 可野外作战……杨昂想起了上一次在葭萌关下被俘之辱,羞愤不已的同时,也是有点肝颤!江阳军步兵的战斗力也不差,明知道对面的统帅是刘纬,那也就知道对方即便野外作战,也颇具实力,这一仗……能打得赢? 不仅是杨昂,就连其他汉中军将领也都有同样的心思,那些参加过上一次葭萌关大战的老兵,更是心有余悸!未战先怯,试想一下,士气会如何? 其实,张鲁这一次出兵,最大的漏算就是刘纬竟突然掌握了兵权,摆脱了囚禁,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如果在出兵之前,他就知道了这个情报,是否出兵,张鲁肯定会好好权衡一下利弊!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隆隆隆隆……”汉中军的战鼓敲响,两万士卒涌出营寨,于寨前迅速列阵!张鲁的那十余台投石机,也被推了出来,置于阵中。从昨天开始,张鲁吃尽了刘纬投石机的苦头,这东西自己也有,今天对方离得这么近,总算是能用上了! 可是,汉中军击鼓列好了阵势,远方的蜀军却丝毫没有动静!他们就好像没看见自己似的,压根没有迎上来!这是怎么回事?张鲁和所有汉中军将领,心中都是疑惑不已! 在古代的冷兵器战场上,双方要进行一场野外决战,那肯定是互相列好阵势对峙起来,伴随着战鼓声声号令,各阵迎头前进,最终一场厮杀才对!也就是说,眼见敌人列阵了,对方肯定也要赶紧列阵迎战,不然,就有被击溃的危险! 可蜀军此刻的表现,却十分诡异,他们虽然是背水列阵,却没有要迎战的意思,远远地看着汉中军准备进攻,竟然丝毫反应都没有! 太诡异了!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张鲁是被刘纬吓怕了,只要在战场上,发现什么不符合常规的诡异现象,就开始担心又是刘纬的什么阴谋诡计! 可是,从目前的态势来看,蜀军的确好像不打算迎战,也没列阵,而且,还是背对涪水,如果开战,那汉中军将占尽优势啊!这么好的局面,张鲁也怕错过,于是下令,擂鼓前进! “咚——咚——咚——”战鼓被有节奏地一声声敲响,汉中军士兵列着几个数千人的方阵,踩着鼓点,向蜀军一步步逼近! “吹号角,投石攻击!弓手齐射!”眼见局面不错,张鲁连忙又下达了命令。两军拼杀之前,先发动一波远程攻击,尽量打击敌人的有生力量,也是冷兵器战场上常见的战术。 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霎时间,张鲁的那十余台投石机一同发射,十数块巨石向蜀军阵前飞速袭去!与此同时,汉中军阵中的弓弩手,也拉弓搭箭,射出了一轮箭雨,五千余支箭,向蜀军飞去! 这是一波密集的远程进攻,几乎所有人都可以预见,会给蜀军带来多大的杀伤!因此,目睹着那密密麻麻的箭支,还有十余块巨石飞驰而去,张鲁的嘴边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是,他这个笑容还没等完全绽放出来,立刻就被惊讶的表情取代了!因为,张鲁分明地看见,与其对垒的蜀军万众士兵,竟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消失了!张鲁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双方对峙以来,刘纬给张鲁带来了太多的意想不到,可这一次,却是让张鲁最为震惊的! 人,怎么能凭空消失了!不仅张鲁,汉中军从将领到士卒,都惊呆了!就连负责击鼓的那些鼓手,眼见敌人凭空消失在了地平线上,都愣在了当场,忘了继续击鼓!鼓声骤然停止,再加上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让人吃惊,列阵前进的汉中军士卒,也都停止了脚步,惊诧不已! 难道刘纬闭关修仙炼丹,还真的修炼成了什么法术?身为五斗米道天师的张鲁此时已经没法解释眼前的神奇现象,脑海中突然迸发出这样的念头来! 第246章 涪水大战2 两军对垒,汉中军竟目睹蜀军突然消失了,没法解释眼前诡异现象的张鲁,不禁产生了更加诡异的想法来! 张鲁的五斗米道,也称天师道,据传说是中国道教的重要起源之一,他们的教义如何,是什么具体条款,这里就不说了,但肯定与左慈、管辂他们不是一个路子! 也就是说,其实在汉代,中国道教还没有彻底完全地形成我们今天所见到的模样,有不少的流派和分支。起码张鲁这一派,不是主张修仙炼丹的金石派! 因此,见到眼前发生了奇迹,张鲁也是胡思乱想起来,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刘纬真的修炼成仙了!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持续多久,眼前的景象就让张鲁立刻清醒起来!蜀军不是突然消失了,他们分明是躲了起来! 蜀军突然消失,刚才汉中军发动的一轮远程攻击,立时失去了效果,箭雨一个人也没有击中,那十几块巨石纷纷落地,也没砸到任何一个人! 而就在汉中军士卒呆呆地停在了原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一刹那,突然迎面袭来一阵直射的箭雨,非常密集,而且持续不断,还没反应过来的汉中军士兵,纷纷中箭,一排排地倒伏在地,伤亡惨重,血光飞溅! “遁地之术!”张鲁惊呼一声,立刻做出了判断!然而,他的判断还是出现了失误,这哪里是遁地术,分明就是壕沟战术! 刘纬是一名穿越者,他当然十分清楚,在热兵器时代,这种壕沟战术,能为持枪的士兵们提供最佳的隐蔽和防护,当然也是阵地战时,经常采用的战术方式! 但这种战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热兵器时代!也就是说,枪炮成了战场上的主力武器时,才应运而生的一种战术!可如今,刘纬却把这种壕沟战术,带到了三国时代,又成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创举! 刘纬之所以敢于使用这种战术,那是因为他手下的江阳新军,远程攻击能力很强,能击敌与数百步之外,不然呆在壕沟里,等着对方冲上来被活埋吗?那就太蠢了! 在昨夜,刘纬用疲敌之计,麻痹了张鲁,之后便率军悄悄地度过了涪水,看似背水列阵,实际上趁着夜间,早就挖好了战壕!刚才,所有蜀军都站在战壕外,看似没有列阵,实际上就等着进入战壕呢!进入了战壕,不就是列阵了! 张鲁大军发动远程攻击之时,刘纬一声号令,所有蜀军士卒,立刻跳进了战壕,躲避起来,因此远处的张鲁他们才误以为蜀军突然消失了,那轮远程进攻也彻底失去了意义! 而躲过了这轮远程攻击后,战壕中的江阳新军弩手还有东州兵的弓手,立刻站起身来,直线瞄准已经进入射程的汉中军兵阵,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连续齐射,立时造成了对方大面积的伤亡! 还是那句话,刘纬仁慈,不忍见手下士卒白白送命,能少死一个是一个,因此即便是野外作战,他也不想让士兵们冲上去血肉相拼,而是巧妙地采用这种壕沟战术,在充分保护己方士兵的前提下,大量杀伤敌人! 连续几轮的齐射打击下来,张鲁军损失惨重,一排排地倒下,两万大军,立时损失了五千多人! 太厉害了!实在太厉害了!张鲁在远方观察着战局,惊讶之余,被这种从来没见过的遁地战法所折服!这个刘纬,实在太厉害了,自己……打不过他! 怎么办?再发动一轮齐射进攻吗?对方躲在沟里,根本射不到人!投石机也许能打到沟里,但自己的投石机精准率太差,即便真有石块能砸进沟里,又能砸死几个人? 投石机只有攻击密集人群,才能造成大面积的杀伤!而刘纬命人挖的壕沟,可是横向展开的,也就是说,单位面积内,所容士兵,最多不超过两个人,即便中了投石机的弹丸,最多砸死两个人而已!张鲁也不傻,他一眼就看出来,用投石机攻击根本没什么用! 为今之计,只有硬冲了!让士兵们冒着箭雨冲上去,活埋了这些射暗箭的家伙!张鲁迅速地做出了判断,赶紧下达了命令:击鼓速进! 古代战争中,这战鼓可是有着非同寻常的作用!试想一下,信息传递不畅,又没有手机无线电,那么大的战场上,好几万人聚拢在一起,怎么传递命令?那就是听声音!击鼓则进,鸣金则退,而且鼓声的节奏,也代表着进军的速度,一旦战鼓声急促,那就是统帅下令冲锋! 因此,张鲁一声令下后,鼓手开始疾速地敲击着战鼓,传递了冲锋的命令!虽然汉中军士兵士气不高,且异常疲惫,又遭受了齐射的打击,但军令,他们还是不敢违抗的! “杀——”汉中军士兵,高举战刀,伴随着急促的战鼓声,高声喊杀着发起了冲锋,如潮水般向蜀军阵地涌去! “啊!哎呀!额啊……”谁知道,他们还没冲出去多远,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张鲁远远望去,又被气坏了! “刘纬!刘纬小贼!”张鲁被气得失态大骂,因为他分明地看见,冲在最前列的汉中军士兵,竟然纷纷掉进了陷阱里! 呵呵,刘纬能用一夜的时间挖好战壕,难道就不能偷偷地在阵地前挖陷阱吗?他早就给汉中军步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对方来钻呢! 阵前的陷阱星罗棋布,分布没有什么规律,表面又伪装得很巧妙,因此这一下子,汉中军又损失了一千多人!那陷阱被挖得很深,掉进去非死即伤,更严重的是,因为怕脚下有陷阱,后面的汉中军,不敢往前冲了! “冲啊!胆小鼠辈!速速进军!”张鲁眼见进攻的势头顿挫,赶紧在后方扯着脖子高声地一边骂,一边命令道。军法队心领神会,从后方逼近了那些冲锋的士兵,看样子再不前进,就要执行军法了! 而更要命的是,冲锋的势头被迟滞的同时,蜀军的齐射攻击却一刻未停,又是一排排的汉中兵倒地!尤其是有人踩中陷阱后,这些士卒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脚下,却忽视了用盾牌防护身体,中箭倒毙的人比刚才还多! 不过,前后都是绝路,反而激发了汉中军士兵的勇气!既然必死无疑,还不如冲上去杀几个蜀兵垫背!一时间,这些家伙竟然士气为之一振,也不顾脚下还有没有陷阱,挥舞着战刀,嗷嗷叫地再度发起了冲锋! 我们早就说过,汉中军,不白给,他们是一群有信仰的士兵,虽然信奉的是五斗米道,但的确能给他们带来一定的精神力量,起码比那些当兵吃粮的老兵油子更有些战斗力! 因此,即便疲惫不堪,即使深陷绝境,却反而激发了这些士兵的斗志!一万多汉中军喊杀着,不顾前方不停袭来的箭支,最终还是冲到了蜀军阵地之前! 张鲁于后军督阵,眼见己方已经冲上去了,再次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因为在他看来,蜀军全都窝在地沟里,自己的士兵冲上去,居高临下,还不是可以任凭砍杀突刺,甚至都可以活埋了他们! 可是,这得意的笑容,又是没有持续多久,张鲁的眼睛再度瞪得老大!因为,那些冲上前的汉中军士兵,似乎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而且顿时血光飞溅! “矛阵?是矛阵!”远远地,张鲁也看不太清楚,但后来他还是努力地分辨出,原来自己的士兵冲了上去,却被壕沟里突然伸出的长矛,扎了个透心凉! 第247章 惨败而退 汉中军士兵好不容易冲到了蜀军的阵地上,眼看胜利在望,可却被赫然出现的长矛阵所阻,再度造成了大面积的伤亡!张鲁无法面对现实,都不知道这长矛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原来,刘纬挖的战壕,可不仅仅就是那么一道长沟,而是模拟热兵器时代的那种分层梯次,互有沟通,错综复杂的战壕工事,修建而成!就在刚才,汉中军不顾脚下陷阱,继续冲锋之时,原本在最前沿战壕里的弓弩手们,已经悄悄迂回到了第二道战壕中,而长枪营士兵,则进入了前沿的壕沟内! 就在汉中军士兵即将冲向第一道战壕之时,张嶷一声号令,五千余长枪兵(包括了吴懿的部下),一齐手持长矛,由壕沟内,斜向上40度突刺!结果,冲在最前沿的汉中军士兵们被扎了个透心凉! 按理说,大军冲锋,尤其是上万人的冲锋,那可真是气吞山河之势,区区长枪营士兵,尤其还是以少年为主,就能阻止得住吗?呵呵,这就是壕沟战的另外一个优势了! 这些长枪兵手里的长矛,或者原本就造得很长,或者做了加长处理,类似马其顿方阵中,那长度夸张的长矛!而身处壕沟内,长矛的尾端,竟可以杵在沟内借力!也就是说,与汉中军的冲击力对撞的,不是那些长枪兵的力气,而是壕沟壁底!再加上这些长矛的毛尖,都是纯铁打造,锋利无比,试想一下汉中军的冲锋,迎头撞上,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更为可怕的是,已经迂回到第二道壕沟内的五千余弓弩手们,再度发起了直射攻击!这次距离更近,命中率更高,尤其是汉中军冲锋受阻,全都堆在了一起,更是成了活靶子!而且,弓弩手们一点都不怕误伤自己人,因为长枪兵们,都在战壕里呢! 立时间,蜀军阵地前,血光四起,惨叫连连!汉中军士兵或被长矛所刺,或中箭倒伏,损失惨重,乱成了一团! 此情此景,即便是这些有一定信仰的汉中军士兵,也终于崩溃了!前面哪里是敌人,分明就是索命的阎王!不仅是他们,就连紧随其后的督战队,都吓得腿肚子发颤了! 谁见过这么打仗的?如同鼠辈一般躲在地沟里,你却拿人家一点辙都没有!若不是因为蜀军有些长矛的木制矛杆不结实,在强烈的冲击下折断,造成了长枪兵的一定伤亡,否则到现在,汉中军可能连一个蜀军也没杀伤到,而自己的人马却损失了一半都多! “鸣……鸣金……速速鸣金!”张鲁在后军督战,目睹一切,心都凉了!刘纬不按套路出牌,这仗还怎么打? 战损比,是战争胜负的一个重要的参考标准,如今张鲁的两万大军,还能站立之人不足一万了,而对方却几乎毫发未损!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到底谁胜谁负!眼见再打下去,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张鲁赶紧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可是,这却是张鲁的一厢情愿了,他想撤,刘纬能绕得了他吗?就在汉中军后阵响起鸣金之声的同时,张翼和吴懿率领八千余刀盾兵,猛地由最后一道战壕内跃出,挥舞战刀,跨过前面的战壕,冲向了汉中军的败兵! 一时间,喊杀声惊天动地,所有蜀军士兵冲锋踏地的声音汇成一片,地动山摇,如猛虎下山之势,锐不可当! 溃败,大溃败!张鲁的督战队首先就挺不住了,扭头便逃!而那些冲锋在前列的汉中军士卒,更是慌不择路地向后方退却!但还哪来得及呢?张翼和吴懿率领的刀盾兵,可比这些疲惫不堪的汉中军士卒体力更加充沛,没多久便追上了他们,开始大砍乱杀! “速撤至梓潼!”张鲁眼见败局已定,扔下这样一道命令,带着几名亲兵护卫,还有阎圃等几人,调转马头便飞奔逃遁而去!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现在的张鲁,只求逃命! 半个时辰过后,涪水北岸的战场上终于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但那漫山遍野,横倒在地的尸体,还有那浓重的血气,渲染着肃杀的氛围,连猛禽野兽都害怕了,根本不敢循着气息前来觅食! “公子!此战快哉!惜矣,老贼逃遁也!”此刻,一身血迹,染红了战袍的张翼,兴奋不已,似乎意犹未尽地对着刘纬,高兴地说道! “伤亡几何?”刘纬却显得没有那么高兴,而是问起伤亡情况。 “吾军伤七百余,亡二百七十四;歼敌万余也!”随军出征的王甫,在战斗接近尾声时,就开始统计数据了,现在,他在刘纬身边,马上兴奋地汇报道! “万余性命,陨于涪水之岸,惜哉!惜哉!”刘纬叹了口气,情绪似乎并不高,还深深地表示了惋惜之意。 刘纬此状,江阳新军人等早就习惯了,他们知道刘纬仁心之至,每逢大战过后,不管死的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会生出悲悯之情来!可吴懿这是第一次与刘纬并肩作战,他就不能理解了。 “此乃大胜,中郎将何故如此消沉耶?”吴懿面带喜悦之情,又疑惑不解地问刘纬道。 显然,这场大战,让吴懿也很兴奋!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无数,吴懿也从来没见过像刘纬这么打仗的!况且,战果辉煌,己方几乎未损毫发,就能击溃强大的汉中军,这仗打得真是太爽了! “汉中之兵,亦为父生母养,血肉之躯,牺牲于此,未免有伤天和哉!”刘纬哀叹不已,竟这样回答道。 其实,刘纬仁慈的表现,不是假的,他本性纯良,见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会有悲悯之心。但今天,他的惋惜之情,却还有另外一层深意!张鲁,虽然是宿敌,可汉中也是益州之地,刘纬早晚要把那里收回来!死的这些汉中军士卒,都是宝贵的人力资源,就这么葬送在涪水岸边,着实可惜! 可是,刘纬又不能对张鲁手下留情,不给他以最沉重的打击,这位老岳父还是不能善罢甘休!要想将来能收服汉中,必先打服张鲁,彻底削弱他的实力才行,不然,汉中何年何月才能收复?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不死人是不可能的!生逢乱世,仁心固然是难得的品质,但大局不能不考虑,刘纬只能是利用自己的所知所学,尽量减少己方的伤亡来表达爱兵之心了,对敌人,却不能手软! 本来吴懿还想好好问问,刘纬的这种遁地战术,究竟出自哪部兵法,是哪位先贤所创!可他看到刘纬情绪不高,便忍住了没敢问。随后,刘纬下令救治伤员,并处理尸体,掩埋后,还要在其上立纪念碑一座!之后,刘纬又让王甫写了一篇祭文,准备香烛贡品,隆重地在纪念碑前,祭奠了死去的亡魂! 刘纬这么做,是真心的,却也有着另外的意图,他也想通过此举,收拢人心! 吴懿的东州兵,也算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如今骤然受刘纬统帅,免不了有些人的心里会犯嘀咕。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虽然位高权重,但难免会被一些人所轻视,刘纬也是想利用此战,还有战后的这一系列的处置来收获人心! 不得不说,效果不错!东州兵们一开始,的确有人轻视刘纬,可现在,谁还敢啊!他们几乎全都是对刘纬的战法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对刘纬的大仁大义之心,钦服不已! 张鲁跑了,一路逃回了梓潼,狼狈不堪!不见蜀军来追,他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可遭逢大败,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第248章 被困梓潼 涪水大胜之后,刘纬并没有派人去追张鲁,他也是有着多方面的考虑。追迫过甚,容易逼得张鲁狗急跳墙,顽抗到底,这不利于顺利收复梓潼郡的作战! 刘纬的原则,还是能尽量地减少伤亡,用最巧妙的方式赢得战争的胜利!因此,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掩埋汉中军士兵的尸骨,立碑祭奠,救治汉中军伤兵,实际上都是他的攻心之计! 因此,当刘纬率领两万蜀军,来到梓潼城下之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释放了所有经过救治的汉中伤兵!试想一下,这些人,感刘纬之恩,回去以后会如何宣传?原本铁桶一块,坚守梓潼的守军,心态岂能不受到影响? 等等,张鲁仓皇逃到梓潼,怎么还停在这里了?经历了如此惨败,他为何不继续逃走,退回汉中呢? 就在涪水大战后,张鲁率残军逃到梓潼,陆陆续续地收编了从战场上逃回来的汉中军,一清点人数,竟然只剩下了七千人!不过,加上留守在梓潼的张卫部,勉强又凑够了一万! 不得不说,这凑够的一万人,的确让张鲁心里有了点底,但他却根本不敢继续撤退了!汉中军的士兵也是人,不是铜铸铁打,本来在战前,他们就已经被刘纬给折腾得非常疲惫,又经历一场败仗和仓皇逃命,此时的他们,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更重要的是心态,这样的败仗后,谁的心里不胆怯?好不容易逃进了一座城池,获得了暂时的安全,谁会愿意再冒险出城逃命?毕竟,梓潼那看似并不算太高的城墙,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安全感啊! 眼见着疲惫不堪的士卒,张鲁就是想撤退也难下那个决心了!因为,带着这样一支疲惫之师,一旦刘纬来追,都不用打,肯定当场崩溃!与其如此,还不如坚守梓潼,养精蓄锐,以一万兵力,与刘纬再打一场攻防战! 好在张鲁侵占梓潼郡之后,以梓潼城作为了粮草转运中心,因此,这里积累了大量的钱粮器械,本来是用以继续进兵蜀中的后勤供给,现在看来,坚持三个月以上没有问题! 此时的张鲁,一身脏兮兮的戎装,立于城头,目睹着蜀军缓缓而来,从容扎营布阵,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他想起前几天,蜀军的遁地战术和阵前的那些陷阱来了!要不是汉中军士兵实在太累,他也应该事先在城下挖几个陷阱,以牙还牙! 不过,非常奇怪,蜀军到来后并没有围城,也没有摆开要攻城的架势,却安营扎寨,与梓潼城形成对峙,这又是何意?依张鲁看来,如果换做是自己,根本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肯定立即攻城啊,刘纬他……又在耍什么鬼心眼! 呵呵,鬼心眼是有,不过却是让张鲁防不胜防!那些被释放回来的伤兵,已经进入了梓潼,他们现在,正逢人便感慨刘纬之仁义,蜀军之威武,消息迅速在汉中军士兵内传播开来!等到张鲁发现,下令禁止议论此事之时,为时已晚了,大部分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 这仗还要打下去吗?且不说张鲁言而无信,撕毁合约,悍然进兵蜀地的事了,汉中兵也是人,他们也有父母亲人,为主公张鲁报母弟私仇而作战,成为侵略者,却遇见了威武精锐,大仁大义的刘纬之军,这仗还怎么打?几乎每一名汉中军士卒,心里都开始犯起嘀咕,虽然畏于军令,不敢违抗,但心底早已厌战了! “主公,此战凶多吉少,应弃梓潼,速回汉中是也!”军师阎圃,发觉了士兵们心态的变化,感觉不妙,某一日来到张鲁房间,恳切建议道。 “乐平……何以为退?”张鲁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惆怅不已地问道。 如今的张鲁,占据了吴懿在梓潼的府邸,老毛病又犯了,整日饮酒,麻痹自己!他倒不是自暴自弃了,只是实在太烦,乃无奈之举!阎圃的意思,张鲁又岂能不懂,可现在怎么撤? 刘纬的大军就在城下,虽然没有围城,也没有攻城,可自己一旦率军逃遁,他们肯定会逼上来!蜀军战斗力精锐,而汉中军早已心无斗志,在无遮无拦的旷野上遭遇,必败无疑! 当然,固守也不是长久之计!城内的粮草虽然可供三个月食用,但三个月以后呢?刘纬如果就在此地与自己耗上了,最终他张鲁还是难逃失败的结局! 也就是说,眼下的局面,只不过是早一天输,还是晚一天败而已,失败几乎已成定局,张鲁能不烦心,借酒浇愁么! “吾愿亲率卫骑,护主公退也!”阎圃拱手一礼,再度恳切言道。 “何哉!”张鲁突然惊呆了,原来,阎圃竟然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让张鲁扔下汉中士卒,自己突围逃回汉中!怪不得他明知道现在根本不能出城撤退,还这么建议呢,原来是在鼓动自己临阵脱逃! “不可……”张鲁并没有对阎圃这样的建议感到生气,他也知道阎圃是为自己好,可是张鲁却不能像阎圃说的那么做! 张鲁自从割据汉中自立之后,经营许久,才攒下了大约六万兵马,这还是因为大量关中地区的百姓,为躲避战乱逃进汉中定居,要不然汉中一地,根本不可能征得这么多兵马! 可就在两年前,张鲁五万大军,兵分两路,攻打蜀地,却惨遭失败,尤其是葭萌关下的一场大火,烧得张鲁大败亏输,五万大军,只带回去了两万! 这两年间,张鲁与刘璋达成了和议,也获得了休养生息的时间,但一场大战下来,青壮男子损失太大,虽然人口基数还在,但再征兵却非常困难了! 如今的张鲁,在出兵之前,整个汉中只有三万多兵马而已,他一开始带了两万,后来又调动了阎圃的一万军,可以说已经严重透支了汉中的军力!现在,困守梓潼一万军,葭萌关和剑阁还各有两千,他就剩下了这么点兵马,如果还全都扔下不顾,那他张鲁还活个什么劲啊? 就算侥幸能退回汉中,现如今的汉中也已经空虚到了极点,几乎无兵可守,刘纬乘势追击,那么就连汉中也可能会丢了!因此,张鲁觉得,不能退兵,更不能自己逃走,这一万兵马,可是他最后的本钱!固守梓潼,以求一变,才会有更大的生机! 张鲁这种困境求变的应对方式,其实还真不失为是个好办法,因为他知道,历经大乱,蜀中空虚,虽然兵马损失不多,但大军频繁调动,粮草损失很大! 刘纬的大军,未必真能和自己耗上三个月!如果对方粮草不济,无奈退兵,那梓潼之围立解,他张鲁也就能稳稳当当地率军退回汉中了!这总比冒冒失失突围撤退,或者抛下大军自己逃命要更明智一些! “彼若断吾归路,军心溃矣!”阎圃似乎明白了张鲁的心思和打算,但他还是在继续劝说着张鲁。 阎圃的意思是,一旦蜀军对梓潼围而不攻,反而出兵去打剑阁和葭萌关,那归途可就彻底被切断了,这一万兵的军心必然溃散,还哪有人肯为你守城?三个月?三天都够呛能守得住啊! 阎圃不愧是张鲁这么多年来的智囊,他的担心并不多余,因为此时此刻,刘纬正是这么做的!他已经派甘宁,领五千水军,弃舟上岸,直奔剑阁而去! 第249章 初战不利 刘纬率领江阳新军和吴懿的东州兵,近抵梓潼城下,却既不围城,也不攻城,施展一番攻心之计后,又派甘宁带领所部人马,悄悄绕过了梓潼,直奔剑阁而去! 我们都知道,甘宁的所部兵马,其实是水军!行舟操舵,决战于水上他们在行,可陆战就未必在行了!尤其与江阳新军步军相比,肯定有所差距!可刘纬还是派甘宁前往攻打剑阁,也是有些无奈! 之前的涪水之战,甘宁水军的任务是在涪水内随时接应,并没有参与直接的拼杀,可以想象,以甘宁的个性,他能忍受得了?前方激战正酣,可他们水军却只能干眼馋,甘宁早已经手痒得不行!因此,这一次攻打剑阁,甘宁主动请缨,要求以水军为步军参战! 对于甘宁的要求,众人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水军还要打陆战么?可眼见大家都有疑虑,甘宁还列举了几次战例!就比如攻克汉昌之战,甘宁水军也直接参与了,而且,他还是统帅大将呢! 刘纬对甘宁的要求,也是哭笑不得,他本来不准备同意的,可见甘宁求战心切,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另外,刘纬也在考虑功劳均沾才好,不然会寒了水军将士之心,便最终勉强同意了! 不过,同意归同意,刘纬可不会像甘宁那般冒失,他最终决定,让孟优带无当飞军两千人,与甘宁一起去! 甘宁得了命令,心花怒放,激动得走路都有些飘了,他赶紧接过兵符令箭,飞也似地赶去点兵出发,而且行军极为迅速,不到两天就抵达了剑阁之下! 剑阁,也称剑门关,位于今天四川省剑阁县,是世界罕见的城墙式砾岩断崖丹霞景观,为底部最窄处仅五十米的天然隘口,现在也是国家级的旅游风景区! 去过剑阁的人肯定知道,那里的地势有多么险峻,甚至相比葭萌关更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话,也许你也只有去过剑阁,才能真正地体会到! 剑门关的关门,横贯于两山之中的狭窄崖间,仅五十米宽!而更重要的是,要想接近关门,还需要攀爬一段狭窄的山路,那山路虽然有阶梯,却湿滑难走,如果不走阶梯,那你就只能是爬悬崖了! 可想而知,想进攻这里的难度会有多大?对方于关墙之上,用弓箭射击走在狭窄山路上的敌军,如同射击靶子一样! 因此,甘宁虽然率领七千余人抵达了所谓的关下,其实却只是到了山下,那高高的城关在悬崖之上,想要短兵相接还早着呢!甘宁从未来过剑阁,他只听说过这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却没当回事!现在,当他真正站在剑阁之下,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后,不禁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可怎么打啊!此时的甘宁,不禁生出一丝后悔的心态,看来自己在主公的面前吹牛吹大了! 不过,身为统帅,甘宁不可能表现出来什么,他表情严肃,下令组装投石机,其余士卒,原地休息!此番前来,刘纬拨给甘宁两台投石机,甘宁一开始还不想要呢,现在看来,两台都未必能够! 此刻的剑阁,是张鲁之弟张傀负责守卫,这个人您应该还记得,他对于战局还是有一定的判断力,对张鲁也是绝对的忠心,因此,张鲁才敢于派他,率领两千军守卫这里! 张傀眼见山下呼呼啦啦地来了不少军队,便知道大事不妙!因为看旗帜也能认出,那分明都是蜀军!大批的蜀军,竟然已经攻到了剑阁之下,说明兄长张鲁,凶多吉少啊! 然而,短暂的慌乱过后,张傀觉得,这支蜀军,没准只是一支偷袭的偏师,目的就是拿下剑阁,切断张鲁大军的后路!若果真如此,那他张傀可必须守住这里,因为这事关两万汉中军和兄长张鲁的生死啊! “弓手上城,准备迎敌!”张傀很快进入了状态,指挥守军,各就各位,摆开了防御的架势! 很快,甘宁军组装好了两台投石机,装上了两枚巨石弹丸,他一声令下,随着嘎嘎运作之声,投石机猛然发射了!要说经过刘纬和马钧改进的这种投石机,精准度的确很高,两枚弹丸都击中了剑阁关墙,可是…… “呼隆隆……”那剑阁关墙几乎未损分毫,两枚球形弹丸击中后,也没碎裂,竟然顺着山势,沿着倾斜的山麓,又重新滚落下来!那么大的重量,再加上下山的势能,两枚巨石越滚越快,竟然朝着甘宁的军阵而去! “速……速速回避!”甘宁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赶紧下令士兵们快散开,躲避巨石。不过,几千人聚在一起形成的军阵,在五六十米宽的山崖间,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避开,两枚巨石滚滚而过,还是瞬间夺去了十几人的生命! “混账!可恶!”一片血光过后,甘宁眼见着牺牲士兵的惨状,不禁恨得直跺脚!他心疼死去的士兵,更是气愤于这两枚巨石,可是他们自己发射的,反过来却伤了自己人! 其实,若在以往,投石机发射出去的巨石弹丸,如果砸中目标,本身也会在强大的冲击力作用下碎裂的,根本不会发生刚才那样的情况!这一次,是因为投石机在山脚下发射,攻击高处的目标,虽然巨石打中了关墙,却也是强弩之末,失去了威力,它们当然不会碎裂,反而滚落下来! 经过试验,这么浅显易懂的状况,谁都能看明白,剑阁,竟然不能用投石机发动进攻!如果非要强攻,反而容易伤到自己人! 不过,甘宁还是不死心,他下令,换弹丸!铜钉弹丸、石灰弹丸、火球全都试试!但又三轮攻击下来,效果却并不理想!铜钉弹丸和石灰弹丸,虽然也击中了关墙之上的目标,但却因为冲击力大减,根本没有破裂开来,失去了杀伤力!而火球,就更是一场灾难了! 这火球是动物皮革所制,很有弹力,目的是为了延伸投石机的打击射程而设计,现在甘宁竟用来攻击剑阁,不但没有烧到敌军,反而两个火球从高处弹落,再次沿着山麓滚落下来! 现在是深秋时节,虽然前一段下了一场暴雨,形成了秋汛,可在这山间,植被干燥得很快!因此,火球一路滚下来时,还引燃了关门外的大片植被,山间竟然迅速地燃起一片大火!这火虽然烧不到甘宁在山下岩地上的军阵,可却也阻隔了上山的道路,也就是说,火不灭,甘宁就没法攻打剑阁了! “可恶!可恶!气煞我也!”甘宁此刻目睹这场大火,气得七窍生烟,可他又能怪谁?这一切还不是他自己造成的? 其实甘宁气愤之余,也是痛悔不已!自己为了争功,竟主动要求来打剑阁这么难啃的地方,他可是对刘纬拍了胸脯的,若是打不下来,不仅脸面丢尽,还说不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当然,山地之间的野草,长势并没有那么茂盛,被大火烧了一阵后,也就慢慢熄灭了,按理说,甘宁应该引兵攻击了吧?就连守关的张傀都这么认为,可他却没有那么做! 甘宁此人,虽然是一员勇将,而且脾气也很直接和暴躁,但脑筋却很灵活!他虽然没有法正那般神机妙算,可也不愚蠢啊!眼下的局面,还要强攻?恐怕自己的这几千水军全都得搭上了性命! 因此,甘宁决定改变打法,智取剑阁! 第250章 智取剑阁 甘宁请命来攻剑阁,本想直接来硬的,迅速拿下,可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剑阁的地形实在太过险要,投石机发挥不了威力,甚至箭支都射不上去! 如果强攻,只能攀爬险峻山路,在几十步宽的山麓上,他率领的七千人,根本没法展开!上去的人少了不顶用,上去的人多了就会成为密集的目标和活靶子! 虽然甘宁急于建功,但理智告诉他,还真不能硬来,否则别说打下剑阁,还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因此甘宁决定,换个办法:智取! 若论兵法智谋,甘宁在三国时代的诸多勇将中,也能排进前列,更何况他追随刘纬已久,深受影响和熏陶,又岂能没点智谋和韬略呢? 就在张傀还紧张兮兮地注视着山下,等待蜀军来攻,随时警惕之时,他忽然惊讶地发现,蜀军竟然退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打了吗?张傀不敢大意,连忙派出探子,一探究竟! 等候了许久之后,那探子回来了,竟浑身是伤!一问才知道,他冒险爬上了山顶,远眺蜀军动向,这才发现,对方没有退走,而是退到了五里之外的谷口,开始安营扎寨了! 张傀一听这个消息,不禁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个蠢人,当然马上就明白了蜀军的意图,他们是攻打剑阁不利,索性退到了谷口啊! 连通剑阁和梓潼方向的,其实是一段山谷路,出了谷口才能看到平原,也就是说,蜀军打不下剑阁,索性就封堵了谷口,这么做同样也能截断张鲁大军的后路!而这,恰恰是张傀最为担心的! 刚才张傀也看到了,蜀军大概有六七千人,还有投石机,如果他们在谷口扎寨,就等于是截断了剑阁通往梓潼的道路,不仅粮草转运的通道受阻,张鲁的退路也没了! 张傀知道,为了一举侵夺蜀地,张鲁做了充分的准备,在攻下梓潼后,便把大量粮草源源不断地转运到了那里,如今,所储备粮草,足有十余万石,够大军吃用三个月还有余! 但是,张傀担心的是军心!虽然粮草的储备充足,但也总有吃完的一天吧?梓潼现在百姓都逃光了,如同白地,张鲁在本地是肯定征收不到粮草的!士兵们都知道这种状况,万一再得知后路被断,军心必乱啊! 身为张鲁的弟弟,张傀得知了这样的军情,他怎么能不发自心底地担心呢!怎么办?如何应对?张傀首先想到,靠自己的力量,打败蜀军,攻克谷口的营寨,打通这条生命线! 可是,这无异于是天方夜谭!张傀带两千兵,守卫剑阁重地,还算够用,主动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对方可是有六七千人啊!可是,不这么做,即便自己坚守住了剑阁也毫无意义,张鲁的后路还是不通! 张傀思来想去,突然心生一计!他赶紧写下书信一封,叫来传令兵,让他立即送往谷口的蜀军营中! 要说甘宁虽然在一开始有些鲁莽,但后来的选择却十分高明!何必非得攻克剑阁?堵住了谷口,不是一样能阻断张鲁的后路?然而,这样就够了吗? 甘宁军在谷口扎好了营寨后,他便命士卒们吃饭休息了,也就在这时,甘宁收到了来自于剑阁守将张傀的书信!甘宁看后,喜上眉梢,呵呵……对方果然耐不住性子,中计了! 张傀的书信,大概内容是:他手下只有两千人,自觉抵挡不住进攻,愿意献关投降!为了表示诚意,张傀愿意带领两千部卒,亲自到甘宁营中投降! 这就是在骗三岁小孩子,甘宁一眼便看穿了张傀之计!对方肯定是诈降,借机混入营寨,造成混乱,实际上只是为了劫营!其实,张傀此举,正中甘宁下怀,他巴不得张傀能率军走出剑阁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的清晨,张傀果然如约而至,带着两千士卒,前来甘宁营前请降!那份真诚劲,让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他真的要投降呢! 可是,当张傀等人到达蜀军营寨之时,竟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张傀疑心骤起,连忙派了一支小部队,进寨查看,谁料很快得报,这里竟然是一处空寨,里面的确一个人都没有!不仅一个人没有,就连那两台投石机,还有许多器械粮草,竟然也被留下了! 张傀大喜,立即带人占据了营寨,缴获了大量物资,他觉得蜀军一定是后方出了什么问题,急调这支部队前往回援,因此他们才走得如此慌忙,留下了这么多好东西! 不过,张傀还是留了个心眼!刘纬的投石机可是个好东西,张鲁一直想要得到却没能实现,如今自己竟然缴获了两台,岂不是大功一件?还有,那么多粮草,这些东西肯定要运回到剑阁去才行!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张傀也很警惕,他怕这是蜀军之计,便令士兵严加警戒,随时准备迎敌,又派了许多探马出去,探寻蜀军下落! 就这样,张傀之军在这个营寨内警戒了一整天,一点异常状况也没有,而且探马回报,发现很多足迹,往南方而去! 确实了!蜀军一定是被急调回援的,这些战利品,可以放心地运回剑阁了!大喜过望的张傀,终于放下了最后的一丝警惕,开始组织人手,准备把投石机和粮草,还有一些器械运回剑阁! 贪欲迷住了剑阁守军的双眼,他们就要倒霉了!实际上,这也不怪他们,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当兵的没有工资可拿,往往战场缴获,就是自己发财的机会!所以,张傀下令以后,两千士兵竟然陷入了一阵混乱,开始争抢起各类战利品来! 就在这时,张傀突然闻听一阵巨响,营寨北侧的山顶,落下了无数石块,把通往剑阁的路堵住了!更可怕的是,甘宁不知何时,竟然率领着五千军,快速地向营寨杀来! 这其实就是甘宁使出的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张傀的两千人,守在剑阁那么险要的地方,的确没法去打,但现在,他们离开了险峻难攻之地,又岂能是甘宁这五千虎狼之师的对手? 阻断张傀后路的那些石块,正是无当飞军所为!他们早就攀爬到了山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更要命的是,这个营寨也有猫腻,甘宁他们在修造的时候,根本就是豆腐渣工程,那栅栏墙,一踹就倒了! 五千蜀军迅速冲进了营寨内,而剑阁守军呢,慌不择路,乱成了一团,迅速溃败!因为后路被断,已经几乎无路可逃,张傀无奈之下,带头跪地投降了! “吾等愿降,饶命啊……”张傀此人,虽然有点心眼,但勇气不怎么样,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双手高举着自己的战刀,高声大喊道。 统帅都投降了,其他的小兵还哪有勇气顽抗,他们纷纷扔下手里的武器,跟着张傀一起投降了!随后,甘宁命人迅速地打通了道路,又领军直扑剑阁! 这时候的剑阁,只有几十人留守,眼见回来的不是张傀,却是蜀军,他们赶紧弃关而逃,剑阁被甘宁顺利拿下了!此战大获全胜,甘宁几乎是兵不血刃! 大胜过后,甘宁引全部兵马进驻了剑阁,一番防御布置之后,他令人快马将战报飞速送与还在梓潼城外的刘纬!刘纬接到战报,了解了整个过程,也是欣喜异常,看来甘宁的确长进不少,竟能以计取胜,夺取剑阁! 高兴之余,刘纬认为收网的时机到了,他命十几名嗓门大的士兵,对着梓潼城高声大喊:“剑阁已陷!张傀被俘!” 第251章 张鲁被俘 真是陷入绝境,四面楚歌!此时的张鲁,心是彻底凉了,剑阁失守,后路被断,退回汉中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现在的他,除了死守梓潼,以求一变,没有了任何选择! 其实,张鲁的想法还是有机会实现的,蜀军的确粮草不足,让刘纬跟张鲁耗三个月,他还真耗不起!如果张鲁能守住梓潼,迁延日久,说不定还真能化险为夷! 可是现在,他的这想法似乎是太天真了些!守城靠谁?得靠士兵啊,不是你张鲁一个人就能守住的!眼下,刘纬的种种做法,无时无刻不在打击着汉中兵那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崩溃只在旦夕间!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还没等刘纬有什么动作,张鲁的军师阎圃和参军杨白等人,竟背弃张鲁,悄悄出逃了!这件事不仅给张鲁以极大的打击,也让汉中兵再无战心! 阎圃,那是张鲁一直以来最为信任之人;杨白此人虽然胆小,也是效忠张鲁多年,尤其这一次出兵也没少出力,可现在,这俩人竟然为了保命,声都不吭就逃走了! 可能您有疑虑,剑阁已失,后路被断,阎圃他们往哪逃?实际上,这里有个概念上的误区,需要澄清一下!蜀中山川密布,河流纵横,大路很少,小路不缺!也就是说,被断绝的是能供大军行走和粮草转运的大路,如果只是几个人出逃,其实有许多小路可以绕过剑阁和葭萌关,甚至压根不需要路,穿越山林都能逃生! 总之,阎圃等人的出逃,无疑是给张鲁的心里一记重击!众叛亲离的他,愤怒过后,已经是心灰意冷。在这样的情况下,坚守三个月?连张鲁自己也不敢相信了! 其后的几天,不停有汉中军士兵,步阎圃等人后尘,偷偷出逃,张鲁一开始还能抓几个典型正法,严肃军纪,可后来逃兵越来越多,他也杀不过来了! 崩溃之在一线间,十余天之后,刘纬一改不围不攻的态势,突然对城池发动了进攻!汉中兵早已没有了斗志,一击即溃,缴械投降!张鲁本想仓皇出逃,却被蜀军吴懿部,抓了个正着! 梓潼顺利收复,刘纬大获全胜,蜀地再度化险为夷!而且,这一次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胜利,不仅几乎兵不血刃,还俘获了老冤家、老对头,镇民中郎将张鲁张公祺! 这里面还有一段插曲!这么多年,益州屡次与张鲁作战,蜀中健儿血染疆场者不在少数!吴懿所部的一名小校,他家里的几个兄弟,都是在与张鲁作战的过程中牺牲的,因此,这家伙把张鲁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张鲁被俘后,吴懿一眼没看住,竟遭到了此人的刺杀! 不过还好,这名刺客被看护的卫兵及时拿下,张鲁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可也因此,成了惊弓之鸟!原本,他觉得自己身为刘纬的岳父,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遇刺后,张鲁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梓潼重归蜀军控制,刘纬进驻了郡府公厅,当然第一件事,就是处置张鲁!杀掉张鲁吗?那是不可能的!当女婿的杀岳父,不孝骂名他都背不起,但究竟如何处置他,其实刘纬心里也没底! 不得不说,这次一战,在刘纬的运筹帷幄之下,胜得太顺利了,他之前也没想到,竟然能活擒张鲁!因此,刘纬事先,还真没想好究竟该如何处置他!当张鲁被押上公厅时,刘纬一看张鲁的惨象,不禁鼻子一酸! 此时的张鲁,冠冕已丢,发髻凌乱,几近于披头散发;他满面尘灰,胡须成绺,粘在了一起;其一身戎装铠甲,也是破败残损,一侧护肩也没了! 才四十多岁的张鲁,此时看上去却像个耄耋老人!须发花白,老态龙钟,领袖气质,荡然无存,身体畏缩,目光黯淡游移,就好像一个被吓坏的普通老百姓! 最为明显的是张鲁右腿上,缠着还渗出血色的绷带,很明显,就是之前那个小校行刺不成所伤!因此,张鲁走进公厅时,还是一瘸一拐的! 因为张鲁是刘纬的岳父,这是谁都知道的,所以也没人敢把张鲁捆束起来,他还显得相对行动自由一些,不过这副惨象,的确是让刘纬的心里突然感觉他很可怜! 别看刘纬和张鲁是翁婿的关系,可两个人还真是头一次见面,张鲁上得厅堂,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位上的刘纬,不禁也是心头一震!这就是我的女婿刘纬?果然英武少年啊! 此时的刘纬,身着银色铠甲,没戴头盔,只配长冠。因为多日征战,他的外表,也不那么整洁干净,但至少比张鲁强多了!尤其是刘纬的一双卧蚕重眉之下,那炯炯有神的丹凤眼,透着无比的坚定和自信,掩藏不住他英气四射的气质,让张鲁见了,非常动容! 张鲁败了,说实话,第一次败在刘纬手里,他还很不服气,觉得是一时大意,可这一次,他输了个彻头彻尾,虽然心有不甘,却也被打服了! 战果显而易见,刘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战胜了他,张鲁能不服气?那层出不穷,一环套一环的精妙计策,那不知何人所创的遁地战法,那攻击犀利的投石机,哪一样不是让张鲁吃尽了苦头?他敢不服气吗! 虽然是敌人,可刘纬是张鲁的女婿,这层关系,反倒让张鲁的内心,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那就是:这个女婿,自己还真没选错!只是可惜一点,他嫁给刘纬的女儿,是他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张鲁有些后悔,还不如把长女琪瑛嫁给他了! 与此同时,张鲁还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儿子来!哼!没有一个争气的,大部分都是安于享乐的纨绔子弟!其实,这也是张鲁心里的一块隐痛,他希望自己的事业后继有人,可却始终培养不出来一个优秀的儿子! 尤其是有了女婿刘纬的对比,张鲁的那些儿子就更显得相形见绌了,张鲁想了很多,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酸甜苦辣咸,一同涌上心头! “败……败……”眼见刘纬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张鲁立时感觉有些气短,本想着先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张鲁本想说:败将张鲁,见礼也!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是刘纬的长辈,让他先向刘纬行礼,这也太别扭了!既是败将,又是岳父,这个口该怎么开啊! 张鲁窘在当场,踌躇不已!本来就可怜兮兮的样子,越发让人感到怜悯了!那情形,就好像一群人,在欺负一个弱势的老者! “小婿刘纬,叩见外舅大人!”谁料,就在张鲁犯难之时,刘纬竟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到张鲁面前,纳头便拜!这个外舅,实际上是汉代岳父的另外一种称呼,叫外舅,比称呼岳父,显得更随意和亲近一些! “这……这……”张鲁直接被愣在了当场,随即鼻子一酸!刘纬如此真诚一礼,让他非常感动!自己可是他的敌人,还是兵败被俘的身份,刘纬居然还能对他以礼相待! “败军之将,不敢当受也!”张鲁想上前搀扶刘纬,可自己的腿受伤,他这一步挪得太猛,疼痛感让他差点摔倒在地上,狼狈不已。 “速取胡床,予张将军!”刘纬连忙起身,扶住了张鲁,又转头对侍从命令道。 众人眼见刘纬对张鲁这么客气,心里也就明白了,张鲁的命,肯定是保住了! 第252章 琪璎救父 所谓的胡床,其实就是马札,是汉代时,由北方少数民族传入中原地区的一种折叠的小凳!我们都知道,汉代人如同今天的日本一样,是跪着坐的,因此,这种胡床并不常用,只是行军打仗在外时,方才使用的一种简易座位。 张鲁的腿受伤了,跪坐肯定是不行,刘纬十分贴心,命人取来了胡床,扶着张鲁,坐在了公厅内。不过,大家都是跪坐,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马札上,十分显眼和另类,也是让张鲁心里有些不自在,还是紧张不已! 张鲁也不傻,见刘纬待他这么客气,他也觉得今天命肯定是保住了,可将来呢?刘纬会如何处置自己?阶下之囚?还是能……放了他? 张鲁被安排入座后,刘纬又命人给在座诸人上茶。一盏茶水入口,张鲁的心态也开始逐渐放松下来一些,可是,还没等他安心太久,刘纬的一句话,让张鲁惊得差点被热茶烫伤了嘴! “张将军悍然毁约,攻略蜀地,该当何罪耶!”刘纬这脸变得太快了,刚才还好似春风拂面,马上就秋风扫落叶了! 张鲁吓得浑身一震,赶紧放下茶盏,紧张地看向了刘纬!岂料,刘纬说出此话时,并没有看他,而是环视着公厅众人!很显然,他是在询问蜀中臣将,该如何处置他张鲁! 刚刚才热乎起来点的心,又凉了!尤其是张鲁听刘纬称自己为张将军,却不是岳父或外舅,语气冷若冰霜,就更是紧张起来!同时,他也赶紧看了看周围的那些蜀中将领,生怕他们多嘴多舌! “张公祺,乃主公至亲之人……吾等岂敢擅议惩处……”刘纬话音落下半天,公厅内无人应对,沉默许久,到最后,还是王甫拱手一礼,对刘纬这样回应道。 这一次出兵迎击张鲁,刘纬没有带法正前来,而是留他镇守成都。大乱方歇,人心未安,换任何人守卫成都,刘纬都不会放心,也只有法正,他能信任! 因此,这一次,刘纬是命王甫为参军,随军出征的,目前公厅内的众人中,也只有他一人是个文臣,他不说话,那些武将们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王甫的意思很明确,张鲁是你刘纬的老丈人,如何处置,别人怎么敢随便拿主意!王甫此言,其实也是给刘纬个台阶下,意思是张鲁无论怎么处置,你说得算,我们不会有异议! “无须所虑也!只论罪罚!”没想到刘纬似乎根本不打算下台阶,王甫白费心机了! 此言,让公厅众人又是一惊!难道刘纬还真想治张鲁的罪,不准备饶恕他?张鲁闻听此言,则是更加紧张起来,连忙为自己申辩! “两国交兵耳,胜负难料,何罪之有!”张鲁滑稽地坐在小马扎上,脖筋都鼓了出来,瞪着一双大眼,大声辩解道。 “何谓两国耶?汝敢称汉中为国乎!”刘纬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反驳了张鲁! “呃……”这个大窝脖,一下让张鲁哑口无言!可不是么,汉中哪是国啊! 古代国的概念,与今天可是大不一样的!天子是天下共主,诸侯领地才称之为国!像中国这个词,其实早就出现了,但在古时候,指的是都城附近的天子领地,称为“中国”。 在汉代,其实也有国,指的是王公的领地!就比如益州吧,也有南充国、犍为郡属国等等这样的行政区域(实际等同于一个郡或一个县),另外,公爵也有领地,亦称之为国,像曹操自封魏公时,他的领地,其实就是魏国。 汉中张鲁,既不是王爵,也不是公爵,他不过是镇民中郎将,领汉中太守,这块地方,无论怎么看,都不能算是一国!因此,所谓国与国之战,从何谈起,法理上都站不住脚! 如果张鲁硬说之前的战斗,是两国交锋,无异于是谋逆!虽然汉朝廷衰微,可除了袁术那样的傻缺,谁敢公然谋逆? “吾母为奸人所害,行兵戈,实乃孝亲之举也!”张鲁见第一个借口站不住脚,马上又搬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的确,在讲究孝义的汉代,为父母报仇的行为虽然不合法,却不会受到严厉的惩处,反而被认为是孝亲之举!张鲁这个理由找得还是很高明,而且,他屡次出兵的借口,也都是这个! “呵呵……为私而废公哉!”刘纬冷笑一声,也没多说,一句话又让张鲁的理由站不住脚了! 的确,你为报私仇,就发动大军攻略蜀地?为私怨,就忍心看到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你张鲁这么做,看似孝亲,实际罪过更大!更何况,上一次双方和谈联姻之时,不是早就把话说开了么,你张鲁不是让杨松转达了赵韪败亡,已无仇怨之意了么?如此反复无常,难道你张鲁是个小人吗! “吾……胜者王也,败者贼也……”张鲁无言以对,竟开始狡辩起来!所谓成者王侯败者贼,一向是失败者强词夺理的论调,张鲁此时这么说,明显是说不过刘纬,不讲理了。 “喔?张将军何意?”刘纬故作不懂的样子,意味深长地问道。 “败军之将,任凭处置!”张鲁此时,竟然还来了底气,把头一扬,颇有些临危不惧的样子了。 “来人!”谁料,刘纬不吃他这一套,竟一声令下,好像就要处置张鲁了,听那口气,好像是要斩了他! “且慢——”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公厅之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 当声音的主人,几步慌忙跑进公厅,众人才认出,不是别人,正是张鲁的女儿,刘纬的夫人——琪璎! 她怎么来了?为什么还来得这么凑巧?琪璎其实一直都在江阳,他并没有随刘纬去成都。本来么,领兵打仗还能带着夫人?刘纬觉得江阳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时,刘瑁夫妇,也需要琪璎来照顾。 就在十几日前,身在江阳城的琪璎,忽然闻听刘纬与张鲁在涪水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她便开始坐立不安了!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另一个是自己的夫君,两人却要以死相拼,兵戎相见,两难的琪璎心里岂能好受? 夫君如果胜了,则父亲凶多吉少;父亲如果胜了,则夫君有亡命之危,无论谁胜谁负,琪璎都不想看到!因此,一向贤良淑德的琪璎也是豁出去了,竟然谁也没有告知,只带了几名侍女,匆忙赶赴涪水前线,她妄图阵前劝说双方罢兵! 可是,当琪璎好不容易赶到了涪水,却听闻父亲已经被打败,退往梓潼的消息!于是,琪璎不顾路途辛苦,又马上赶来梓潼,一进城就听说张鲁被俘的消息,便赶紧打听着刘纬的下落,赶到了公厅! “琪璎?汝所来何故!”刘纬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埋怨地问琪璎道。 “夫君,请饶恕父亲,妾愿以奴侍君也!”显然,琪璎已经顾不得安阳君的身份,更顾不上中郎将夫人的形象,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边叩头,一边哀求不止!她的意思是,刘纬如果能饶了张鲁,她连正室夫人的地位都可以不要了,愿充当女婢,侍奉刘纬! “胡闹!尔尚知何为礼乎?”刘纬怒目而视,非常生气的样子,一拍桌案,大声喝道。 此时的琪璎,为赶路满面尘灰,一头大汗,就连头发也是凌乱不堪,身上的衣服还算齐整,却也是脏兮兮的样子,裙摆间,还沾着泥土和衰叶!刘纬眼见琪璎如此狼狈的样子,也是在怪罪她失礼了! 刘纬的一声大喝,让琪璎惊诧不已!这……这还是自己那个恩爱宽和的夫君了吗? 第253章 以死相逼 琪璎的疑虑,也是大家的疑问,刘纬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不通人情了?他不仅难为琪璎,更是非得要治张鲁的罪!难道他还真的要杀张鲁不成?那他一开始,又是下跪,又是行礼的,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刘纬根本不可能杀张鲁!尽管他已经是仁至义尽,退避三舍以示孝亲之意,做足了表面文章,他也还是不能杀张鲁!还是那个理由,在讲究孝义的汉代,张鲁,他刘纬杀不得! 还有,推崇依法治蜀的刘纬,能以何罪名杀张鲁?罪魁祸首?战争罪犯?根本没有相关的律法可供参考!更何况,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刘纬都不会杀张鲁的! 张鲁割据汉中自立,已经十数年,早已根深蒂固,颇得民望,尤其是他的那个五斗米道,的确很受下层贫苦百姓的支持与信仰,除了某些世家大族,对其深恶痛绝外,还是有着广泛的民众基础! 而且,五斗米道,虽然是宗教的形式,可他们的某些主张和教义,与刘纬的主张竟十分类似,尤其是教人向善与济民之策,也的确使得汉中民风大有改善! 汉中本属益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刘纬既有北出中原,混一天下之志,那汉中早晚必取之!如今的张鲁,惨败于梓潼,将来恐怕再也没有实力与刘纬争锋,这其实就是个和平拿下汉中的机会! 然而攻城略地不是最终目的,实现长治久安才是根本,重中之重就是赢取人心!汉中之人,认可张鲁,很难在短时间内,接受和认可其他人,可想而知,张鲁还能杀么?为了占据汉中之后,能够平稳过度,顺利地实现统治,这尊“天师”也得先留着,哪怕将来他就是个傀儡! 刘纬之所以一开始对张鲁十分客气,那是因为他毕竟是女婿的身份,对岳丈当然要以礼相待。而之后,他非得要治张鲁的罪,那就极有深意了! 张鲁,一个割据一方多年的军阀头目,虽然战败被俘,可他未必就肯顺服,从刚才他屡次为自己狡辩来看,就知道张鲁他不会死心的!刘纬的真正目的不是要治罪于他,而是要恩威并用,征服其心! 征服张鲁?这谈何容易?其实刘纬也并不是想让张鲁能马上转变态度,一心忠于自己,而是想让他至少能消停点,在收复汉中的过程中,起码别给自己添乱! 当然,他如此对待张鲁,还有另外一层深意,那就是堵住众人之口!试想一下,张鲁虽然是刘纬的岳父,可他与蜀中其他人没有这层关系,反而是大部分人的世仇和对头!从那名小校拼死刺杀张鲁的行为就可以看出,蜀中之人,大概很难容得下张鲁的存在,说不定还有谁会想杀张鲁! 现在是刘纬主政,他不让杀,自然大家谁也不敢杀,可有杀张鲁之心的人太多了!比如刘璋、吴懿,甚至是那些常年与张鲁作战,有亲人死在其手的普通士卒!这个问题不解决,刘纬就是想保张鲁性命都难,他总不能天天看着张鲁,不干别的了吧! 因此,刘纬一副公事公办,非要治罪张鲁的态度,既是要威服张鲁,更是给众人看的。他实际上,就等着有人开口劝进,保张鲁不死!可刘纬也没想到,最终来保张鲁的,不是文臣武将,却是自己的妻子琪璎! 眼见琪璎苦苦为父亲求情,刘纬又怎么能不动心?可是,琪璎的突然出现,也是坏了刘纬的计划,让他十分难办!因此,一开始,刘纬对琪璎颇有些怨怼之意,甚至有点生气了! “妇人安知大事,尔速退之!”刘纬不为所动,紧皱双眉,怒斥了琪璎。 “还请夫君,念孝亲之义,允妾所请哉!大恩大德,琪璎来世必报!”谁料,琪璎见苦求未果,竟突然亮出一柄匕首,顶在了自己的咽喉处!看那样子,似乎要以死力保张鲁! 这个局面是谁都没想到的!在刘纬的心目中,琪璎一直都是温柔顺服,贤良淑德的女子,没想到她还有如此刚烈的一面;而张鲁,则更是想不到,这个自己几乎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关爱的女儿,居然能为了自己,以命相拼! “喔……”公厅众人,眼见如此局面,也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一声惊呼! 张鲁眼见琪璎如此表现,心中感愧莫名!自己真的太糊涂了,原来最有孝心的女儿,竟是琪璎!自己之前那么忽略她,实在太不应该了! “女儿……万不可如此哉!”张鲁感动得热泪盈眶,突然关心起琪璎来,他不顾腿伤,连忙扑了上去,一把抢下了琪璎手里的匕首后,哽咽地如此劝慰道。 “父亲……孩儿不孝……孩儿不孝……”琪璎见求死不成,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向张鲁磕头不已。 “皆为父之过也……女有何罪!速起,速起也!”张鲁连忙拉住琪璎,不让她再磕头,父女二人持手相望而泣,场面一时间悲情不已。 其实还真如刘纬所料,公厅众人中,有不少人原本心底是主张杀张鲁的,只不过碍于他是刘纬的岳父,不敢直接提出来!从一开始王甫的那句话里就能看出大家的态度了。 可是现在,琪璎这么一闹,父女相见而泣的场面,尤其是两个人那落魄和可怜的样子,让公厅内众人无不为之而动容!就是那些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武将,看了也不禁有些鼻子发酸! 有如此孝亲之女,张鲁命不该绝呀!几乎每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而王甫更是马上又站了出来。 “肯请主公念孝亲之义,饶张公祺之罪也!”王甫显得很真诚,竟正对刘纬,跪了下来,给张鲁求情!有他带头,其余众人自然也没装傻充愣,纷纷面向刘纬,纳拜求情! 嘿!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刘纬也没想到,被琪璎这么一闹,比他刚才所谋划的方式,效果更好! “未治其罪,州牧怪罪,当何如哉?”刘纬本来已经有台阶可下了,但他还是装作为难的样子问道。其实这等于在骗鬼呢,现在的刘璋是个傀儡,他就算再怎么恨张鲁,也不敢杀他啊! “州牧,定能体主公孝亲之本意也!”王甫再接一句,又送上了台阶。 “擅动兵戈,生灵涂炭之罪,不治有违天道也!”谁料,刘纬还是不肯下台阶,他竟表情严肃地再度强调道。 “张公祺未触律法,何罪之有?”王甫赶紧再度拱手言道。 这正是刘纬想听见的话,得!可以了,既然你们都知道张鲁没什么可以治的罪,那目的也就达到了! “唉……善矣……”刘纬叹了口气,似乎勉强地接受了大家的意见,“然死罪可免,不可免活罪也!” 听了刘纬的前一句话,张鲁和琪璎都松了一口气,可后面这句,又让他们紧张起来。活罪?什么活罪? “琪璎扰乱公厅,罚闭门思过;张公祺同哉!”刘纬扔下这句话,一甩袖子,离开了公厅!这个所谓的活罪……这哪是罪?分明是刘纬故意让琪璎和张鲁叙父女之情啊! 琪璎从小就不受待见,张鲁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如今,张鲁终于感受到了琪璎的孝心,琪璎也终于有机会于父亲跟前尽孝,刘纬岂能不成人之美? 这个主意,其实刘纬在刚才就已经打定了,他知道琪璎这么多年的遗憾和痛悔,也是想帮她圆梦!这看似不通人情的决定,却饱含了浓浓的爱意! 第254章 危险之敌 这一次的大战,蜀军可谓是大获全胜!死伤不到千人,却歼灭汉中军一万余众,俘获六千余,还缴获大量粮草器械!张鲁本想趁着蜀中空虚,一举拿下蜀地,不料失败,现在机会却来到了刘纬这一边! 汉中!汉中就在眼前了!张鲁这一次拼尽一切,却血本无归,汉中极度空虚,几乎可以一举拿下!这是蜀中之人为之努力十余年,都未能实现的梦想,现在终于要在刘纬的手中实现了! 大胜过后,蜀军士气高涨,军心可用!刘纬也没有犹豫,简单处理了一下梓潼事务,并让大军休整之后,便于第三天清晨,率兵出发,直扑葭萌关! 甘宁夺取了剑阁之后,并没有继续冒进,顺势夺取葭萌关!一则,他没得到刘纬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动;二则,剑阁重地,必须守住,不容有失;三则,打剑阁都那么费劲,他也是不太敢率领水军去打葭萌关了!甘宁也是深深地认识到,这攻关克城的活,的确不适合水军来干! 刘纬大军抵达剑阁时,完成了与甘宁水军的换防,便命令甘宁率领水军回江阳了!目前,江阳郡守备空虚,兵力几乎全在外,刘纬也是有些不放心,便让甘宁率军回防。而他自己,则率领近两万大军,直逼葭萌关! 这葭萌关,虽然险要难攻,可却有个问题,他的设计是为了抵御北方来敌所建,其关垒营寨阶梯栈道,都在南边!也就是说,葭萌关抵御南方来敌,就没有那么难以攻克了! 现在,刘纬他们是由南边而去,又有那么多的军队,葭萌关守军根本就低挡不住!尤其是守将杨杲,见张鲁都已经被俘,更是直接便开关投降了! 夺回了葭萌关,刘纬命吴班留守,便率领大军,带着张鲁,正式开始北入汉中,首先拿下了无人防御的白水关! 这么多年了,张鲁南侵,屡屡止步于葭萌关,而蜀军呢,其实也一样,他们也从来没有进入过汉中地盘,最多也就能打到白水关下,便再无进展了!因此,顺利地拿下白水关,可以说是蜀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踏足汉中,而这份成功,是在刘纬的带领下获得的,众将士兴奋不已的同时,当然对刘纬也是拜服不已! 尤其是吴懿手下的东州兵,这一次在刘纬的统帅下,与江阳新军协同作战,他们才真正见识了何为精锐之师,何为运筹帷幄!以前对刘纬还不甚了解的他们,现在的心态也都发生了变化! 更何况,刘纬在江阳收容了十万东州难民的往事,这些东州兵也都知道,江阳新军中就有很多东州人,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刘纬是不排斥东州人的,那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担心和顾虑,在敬服的基础上,更是忠心耿耿,士气甚旺! 过了白水关,再向北五十余里,便可抵达沔水,下游便是沔阳!而沔阳距离汉中郡治所南郑,就很近了,可以说,汉中郡就在眼前!可是,到达了白水关之后,刘纬却出人意料地下令停止进军! 许多人都不能理解刘纬此举,汉中就在眼前,而且极度空虚,还有什么可迟疑的?有些人倒是能理解刘纬,认为他是谨慎持重,不轻敌冒进,可是他们其实都没猜对,刘纬之所以让大军停下来,是因为他发现了异常情况! 刘纬为人谨慎,在行军途中,早就派出了前哨探骑,另外张虎也是随时在接收着锦衣卫的情报,一直如此!可是就在占领白水关之前,情况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张虎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接到潜伏在汉中的锦衣卫密报了! 这个突发的状况,让刘纬有些担心,他觉得,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无非就是两点,或者是汉中的锦衣卫被识破和抓捕了,或者就是汉中附近的通路断了,消息送不出来! 经过一番缜密的分析,刘纬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潜伏在汉中的锦衣卫可不止一个人,他们竟然同时失去了联络,难道被一网打尽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刘纬模仿了近现代谍战经验,许多暗探都是单线联系,没有横向往来,也就是说,同样是潜伏在汉中的锦衣卫,彼此之间未必知道对方也是暗探!因此,即便有一个人露馅被抓,也不可能牵连出所有的锦衣卫来! 既然不会是被一网打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通路断了!可是,汉中军大败,只有些残兵败将逃回了汉中,他们有那个能力封锁所有进出汉中的道路?刘纬是绝对不能相信的! 因此,这诡异的现象,让刘纬警惕起来,他派出了很多游骑暗探,也停止了大军继续前进的脚步,在白水关屯扎了三天,终于得到了些蛛丝马迹! 有探马回报说,现在的汉中,如临大敌,各处通路,皆有守兵,而且,那些兵卒,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汉中军的打扮!还有一个探马,冒死接近沔阳,远远望去,城头旗帜是黑色的,隐约可见旗帜上似乎有“曹”的字样! 曹?是曹操吗?除了他,刘纬也想不出还能有谁了!他通过种种蛛丝马迹,立刻得出了判断,汉中,竟然被曹操先一步占据了!这……这也太突然了! 曹操……他亲自来的?还是派手下大将来的?刘纬也暂时无法确定!那个探马所说,隐约可见一曹字,但是不是曹操的帅旗,也无法肯定!也有可能是曹仁、曹洪或曹休、曹纯! 但不管是谁在沔阳,一个曹字,几乎就可以肯定一件事:汉中,的确是被曹操占据了,不管他是否亲自前来! 时值建安八年初冬,天下人虽然知道曹操的威名,但他还尚未统一北方,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惧怕曹操的!可刘纬是个穿越者,曹操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声惊雷!他当然清楚,这是个危险的对手! 遗憾!太遗憾了!本来这次是一举攻占汉中的绝佳机会,却没想到让曹操强占了先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对此,刘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张鲁倾巢而出,几乎派了全部兵力攻蜀地,汉中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陷落了啊!秦岭之南,如阳平关那样的雄关险要,岂能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攻克的?再说,曹操他怎么知道汉中空虚的?从时间上来算,他如果想趁虚而入,必须在张鲁调走阎圃一万兵力的同时,就得出兵!时机把握得这么好,是巧合,还是…… 有内奸!一定有内奸!汉中也出了卖主求荣之徒!肯定是他们里应外合,早就与曹操有勾结,否则,如何解释曹操能料事于先,趁虚而入,夺占汉中的事实! 大意了!真的是没有料到,刘纬此时是痛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对梓潼围而不攻,而是强攻急下,迅速解决问题,提早进入汉中了! 汉中之地,对于益州来说有多么重要不言而喻!在原本的历史上,邓艾之所以能偷渡阴平小路,袭取绵竹,就是因为蜀汉丢掉了汉中!原本由张鲁占据,都让人觉得如同一把利剑悬于头顶,现在被雄才伟略,比张鲁不知道要强多少倍的曹操占据了,后果可想而知! 关于曹操占据汉中的消息,虽然只是推断,但八九不离十了!刘纬觉得,暂时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以免引起恐慌,他连忙召开了秘密军事会议,在会上向众将领,宣布了这一惊天变故的消息! 第255章 谋夺汉中 这大概就是刘纬穿越所引发的蝴蝶效应,才建安八年,曹操原来根本无瑕顾及的汉中,居然被他提前占据了!这肯定是大大出乎刘纬所料的,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占领汉中,是在建安二十年!这比原来的历史,提前了十几年! 那么曹操究竟是如何占据汉中的呢?这就要从头说起了! 在汉代,益州、荆州和扬州,在世人眼中,都是蛮荒之地,属于经济欠发达地区,人口稀少,汉蛮杂居,与中原和北方地区相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也让人不屑一顾的地盘! 曹操出身于中原地区,他自然也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一开始还真没动图益州的心思,而是一心统一中原,攻略北方!可是,官渡之战后,尤其是张松出使许都之后,他的心态也逐渐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们都知道,曹操原本的领地,是中原地区,也就是今天的河南和陕西,以及山东和安徽的一部分。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天下的核心,更是最繁荣的地区,但也是个四战之地,乱世中,谁占据这里,谁都很倒霉! 比如春秋时期的郑国,战国时期的韩国和魏国,皆是如此!汉末乱世,中原地区又屡经战乱,早不复当年繁荣,人口损失很大,土地荒芜,经济倒退,还是个四战之地,说实话,这些地盘,对曹操来说,挺头疼! 因此,曹操才不顾一切,以孱弱之力,与袁绍在官渡决战,目的就是为了侵夺相对富饶的河北之地,彻底摆脱四战困扰,也为了增强实力!可袁绍虽死,河北实力尚存,袁氏虽有灭亡之相,想侵占和统一河北,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更重要的是,征伐河北,需要大量钱粮后援的供应,当下的中原地区,积贫积弱,曹操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攒足征伐河北的兵马钱粮! 虽然曹操采纳了枣祗和韩浩的建议,大兴屯田,并兴修水利,以恢复农业生产,但这是一项长期才能见效果的工程,起码暂时来看,仍不足以解决曹操在财政上的困窘局面! 曹操已经快五十岁了,志在有生之年能统一天下的他,心里很着急!而张松的出使到来,让曹操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思路!为何不先拿下益州,作为粮饷之地? 曹操曾遍读众史,当然知道当年始皇帝夺占川蜀后,才有了统一天下的实力;他当然也知道,汉高祖刘邦,正是凭汉中和蜀地终究成就帝业!这个地方很特殊,因为它相对闭塞,通路难行,反而是块平静的乐土,更是一块稳固的后方基地! 相比于曹操所统治的中原地区,如今的益州还真未必就是一块蛮荒之地,号称天府之国,地理位置又那么特殊,如果能拿下益州,自己不是能获得一块稳定的后援基地?张松出使,已经表明了要为益州换个老板的意思,自己又何不利用一下,一举拿下益州呢! 更何况,张松所提及的那个刘循(其实是刘纬),曹操一直在心底存下了一个疑影,他真往心里去了!这些公侯子弟,诸如袁尚、袁谭,刘琦、刘琮之辈,曹操从来都视为纨绔,根本不觉得他们会成为自己的对手!也就是一个江东孙权,他还稍稍能够重视些,也没完全放在心上!可是这个刘循,张松介绍了他的详细情况后,曹操却不能不重视了,因为他似乎从中看出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是王气! 也就是说,曹操敏锐地觉察到,如果不早做打算,刘循迟早是自己一个危险的对手,甚至会成为他一统天下的绊脚石!由此,曹操就更想早点拿下蜀地,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隐患了! 总之,种种因素综合作用,这才让曹操产生了侵占蜀地的野心和打算。但益州偏远,中间隔着张鲁和刘表的地盘,想拿下谈何容易?总不能飞过去吧?因此,要想侵夺益州,就必须打通路径才行! 荆州刘表,宽仁爱士,招募天下英才,颇有些人望!而且,他统治下的荆州,相对安定和富庶,实力不弱,尤其是荆州水军,不亚于江东水军,水战能力极强,而这,恰恰又是曹操的薄弱环节!虽然曹操也觊觎荆州,但现在他还真没那个实力与刘表决一雌雄。因此,要想打通川蜀的路径,他绝对不会选择刘表的地盘! 那么就只剩下张鲁所统治的汉中了,只要能拿下这里,川蜀之地便可打通,可张鲁就那么好打么?也不好打!主要是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曹操现在能派出的军力有限,如果硬攻,也未必能打得过张鲁! 不过,这难不倒足智多谋的曹操,不能硬攻,那就智取!他早就知道,张鲁手下的谋士杨松,是个贪财好利的小人,便暗中派人,给杨松送去了万两黄金!这万两黄金,可都是纯正的马蹄金,不是俗称的黄铜!可见,为夺汉中,曹操也是下了血本! 上万两黄金啊,黄澄澄的一大堆,就是一般人看了都会眼花心动,一向贪财的杨松,又怎么经得起这样的金钱攻势!他很爽快地便答应了做曹操的内应,在合适的时机,配合曹军,夺取汉中! 也是天公作美,机缘巧合,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张鲁率领大军攻伐蜀地,刚出了南郑,杨松便派密使给曹操送了信。曹操早就等候着这个时机,立刻令驻扎在长安的夏侯渊本部一万兵和驻扎在武关一带曹洪的五千兵,悄悄集结,暗中备战!他自己,则亲统一万余主力,暗中近抵关中! 还记得吗,就在张鲁于梓潼进退维谷之时,是杨白建议调集留守汉中的阎圃前往助战!其实他与杨松早就暗中沟通好了,目的就是为了让汉中空虚,以利于曹操一举拿下! 张鲁哪知道,自己平时所重用的这些人,竟然暗通了曹操?他果然中计,调走了汉中最后的一万兵马,导致汉中兵力极度空虚!曹操在得到了杨松的密报后,立刻发兵,由斜谷而入,直抵汉中门户——阳平关! 按理说,阳平关的重要性不亚于蜀中的葭萌关,而且同样易守难攻,这里只需要屯几千兵马,就足以阻止曹军南进,可遗憾的是,阳平关守将,居然是杨松的侄子杨义! 这个家伙虽然名字叫“义”,却一点忠义之心都没有,杨松给他许多好处,早就被收买了!因此,曹军一到,他便开关献降,三万曹军就这样顺利地越过了阳平关,直逼南郑! 要说杨松“运筹帷幄”,居中调度,出卖汉中,还真做得滴水不漏,就连张鲁一向非常信任的阎圃,也被他给收买了!张鲁此人,还真是够失败的,大敌当前,竟然几乎没有一个人肯为他忠义死战!南郑、成固、安阳、沔阳、褒中、锡县纷纷望风而降!曹军迅速地占领了几乎整个汉中郡,那探马所见沔阳城头的曹字大旗,正是大将曹洪的将旗! 其实,这种结局,也并不完全怪各县官吏贪生怕死,张鲁把汉中的兵力全都抽走了,大部分县城仅有十几个衙差,维护治安都捉襟见肘,如何抵御来势汹汹的曹军?只能投降!也就是说,张鲁这一次,真的是犯下了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汉中丢失,主要责任还是在他! 因此,刘纬秘密召开的军事会议,身为俘虏的张鲁也被请来列席旁听了,当他从刘纬口中,得知汉中已经被曹操所占据的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第256章 新的挑战 刘纬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以后,一直在蜀地,其对手,也都是张鲁、刘璋、庞羲、赵韪、沈弥这样的角色,这些人就是打包捆成一团,也不敌曹操三分!身为一名穿越者,刘纬当然知道曹操的厉害,眼下的情况,对他来说,无异于一次崭新而又非常严峻的挑战! 秘密军事会议,是在白水关南,刘纬的中军大帐中进行的,他只是把曹操占据了汉中的消息一公布,参会众人立时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叹,随后议论纷纷!而张鲁,更是受不了这接连的打击,直接晕菜了! 南攻蜀地,被刘纬打了个大败亏输,自己还被俘虏了!可张鲁,依然心存一丝侥幸,妄图刘纬能念及琪璎之面和孝亲之意,将来还是让他张鲁世代镇守汉中!但突然听闻汉中已经被曹操占据的消息,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了,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了! 张鲁晕过去了,刘纬连忙叫人唤来医官,又掐人中,又在脸上洒水,忙活了好一阵才把他救醒!张鲁,很重要,这场事关汉中的军事会议,他必须参加,因为只有他对汉中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必须救醒他! 当张鲁好不容易苏醒过来时,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失去了一切的他,已经顾不得颜面,此时连想死的心都有,已经彻底绝望了! “汉中之失……实乃吾之过哉!该亡也!该亡也!”张鲁是一边哭,一边顿足捶胸,痛悔不已! 刘纬见张鲁这样的表现,倒觉得这个人还算有所救药,最起码他能清醒地认识到,失败是由于他自己的失误造成的,在这一点上,刘璋可不如张鲁。 “岳父大人,勿伤感怀……”刘纬见张鲁那惨兮兮的样子,不禁又生出些怜悯之心,连忙开口,语气关切地劝慰道。 “今立足之地已失……吾生无可恋矣!”张鲁的情绪依然很激动,听那话音,下一步,他就要自杀求死的感觉。 “大人不必如此,曹军立足未稳,吾等尚有可乘之机也!”刘纬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故意劝慰张鲁,反正,听他的话音,居然是想与曹操争夺汉中! 刘纬的这一句话,可着实是惊到了在场几乎所有人,就连张鲁听了都立刻止住了哭泣,哽咽开口,疑惑地问道:“当……当真?” “然也,若非如此,何须召诸君共议!”刘纬竟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咦(四声,是古人惊叹之声)!”帐内众人听了刘纬的话,又是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叹之声! “主公!曹军势大,风头正盛,切不可轻视也!”王甫履行着自己参军的职责,赶紧拱手,向刘纬进言道。 “非吾轻率,乃必然之道耳!”刘纬当然明白众人此刻心中的疑虑,便开口解释起来。 刘纬说,如今曹军是刚刚占据了汉中,虽然势头正盛,但却尚未立稳脚跟!汉中民心浮动,很多人只是慑于淫威才不得已顺服了曹操!如今,蜀军借大胜之势,已经近抵白水关,士气正旺,如果双方真的打一仗,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而更重要的是,一旦曹操占据汉中经年日久,逐渐站稳脚跟,民心归附,到时候如果再想收复汉中,就没有机会了!不仅如此,曹操也许还会觊觎蜀地,早晚来攻!也就是说,如果汉中在曹操的手里,蜀地将来就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更可怕的结果,那就是曹操不占汉中之地,却把汉中人口百姓强行迁走!要知道,汉中百姓,有不少都是从关中地区迁移而来的,一旦又被曹操迁走,填补关中,那损失就太大了! 人口就是人力资源,有了人口基础,才有兵源,有税收,有粮食!否则,一个空空如也的汉中,还有什么意义! 刘纬的一番时势分析,说得头头是道,众人也终于意识到了形势之严峻!但曹操何许人也,众人多少也有所耳闻和了解,刘纬虽然说得在理,可大家还是心存疑虑,尤其是吴懿! “请中郎将三思,彼挟天子以令诸侯,与之厮杀,恐有悖逆之嫌也!”吴懿拱手,第一个向刘纬提出了异议! 的确,在三国乱世之中,曹操挟持了天子,就如同巨大的系统漏洞!他等于开了金手指和外挂,可以用朝廷和天子的名义,号令天下,你不听从,或者与之作对,就形同反叛!至少在道义上,就先输了一阵! 刘纬一直以匡扶汉室为己任,也明确提出过这个口号,若是直接与曹操作对,会不会被认为也是反抗朝廷呢?要知道当初袁绍进攻曹操,还找了个奉衣带诏讨贼的借口,可刘纬能找什么借口? “彼入汉中未久,天子诏书何来耶?”刘纬转向吴懿,以一个反问,回答了他的问题。 对啊!曹操恐怕也想不到刘纬敢直接与他作对,根本不可能事先就准备好天子的诏书!如果他敢拿出诏书来,那肯定是伪诏!本来就有许多人非议他欺君擅权,有不臣之心,使用伪诏,岂不是等于坐实了罪名?起码目前的曹操,是绝对不敢的。若是回许都请旨,千里之遥,又怎么来得及! 也就是说,蜀军如果能够趁其立足未稳,迅速出战,夺回汉中,曹操根本来不及反应,更没法给刘纬扣上不尊旨意的帽子!但这么做的前提,就是必须要快! 如今,刘纬亲统两万大军,驻扎白水关,这个消息,恐怕很快就会被曹操所知晓,虽然刘纬到现在也还没确定曹操到底在不在汉中,也必须抓紧时间了!不然,曹操若真的拿出了天子的诏书,他是听命还是不听命? 吴懿的疑虑被打消,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再是阻碍,众人明白了刘纬的深意,也基本都觉得理应出兵。可还有一个疑问就是,如何出兵?怎么跟曹操打?还有就是……能打得过吗? 这些疑问,那就是刘纬这场军事会议要讨论的问题了,之所以把张鲁请来,就是为了让他提供协助! “岳父大人视汉中如掌握,以为当如何为战?”刘纬忽然转头,问坐在他身侧下位的张鲁道。 张鲁现在是个俘虏的身份,他本不应该多嘴多舌,也不敢多说话!但事关汉中,他的确必须尽力协助刘纬才行!不为自己还能翻身掌权,就算为了他在南郑城中的亲眷和财富,也必须如此! “某以为,当首夺沔阳!沔阳若得,则南郑震动!”张鲁绞尽脑汁,沉吟许久,最终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他提出的是大略方针,不是具体战术,倒也算有用,可刘纬对此早有预料了! 沔阳,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在沔水北岸,正所谓山北为阴,水北为阳,中国古代的许多城市命名,都是这样的原则!沔水在三国时代,是汉水的一支重要源头,也位于南郑上游,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与沔阳隔水相望的,就是那著名的定军山! 也就是说,张鲁的建议,与原本历史上黄忠攻打汉中时一样,想取南郑,必先取沔阳;想取沔阳,必先攻取定军山!看来,刘纬想要夺取汉中,在定军山打一仗是无法避免了! 关键是,现在曹操是否在定军山驻有重兵?如果有守将会是谁呢?难道还是夏侯渊?由于情报失灵,刘纬所掌握的信息很少,这一仗肯定是要打了,关键怎么打呢? 第257章 先头部队 刘纬之所以对张鲁的建议早有预料,那是因为他是个穿越者,知道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定军山之战!虽然因为蝴蝶效应,刘纬所经历的历史已经与原本的面貌不一样了,可似乎历史的惯性很强,冥冥中刘纬竟然与刘备一样,也要在定军山与曹军一战! 定军山,位于今天陕西省汉中市勉县,是一处著名的旅游风景区,诸葛武侯之墓,就在那里,因其是三国时代著名古战场而闻名遐迩!定军山之战,相信大家都很了解,黄忠力劈夏侯渊,蜀军大胜,其故事还被搬上戏曲舞台,是经典剧目之一! 定军山属于大巴山余脉,是地处汉中平原西南的一片山区的统称。这里北面沔水,与沔阳相望,西抵阳平关,东望南郑,南接金牛道,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历史上早有“得定军山者可得汉中,得汉中可征天下”之说,其重要性便可见一斑了! 谁占据了定军山,进可攻,退可守,而且遏制此处,可以辐射整个汉中盆地!最关键的,这里也是北出金牛道之后的第一道屏障,也是就说,从蜀中攻来,必经过定军山! 如此重要之地,刘纬肯定是要拿下的,而曹操恐怕也会重兵布防!关键的问题是,现在曹操也是刚刚侵夺汉中不久,他究竟有没有派兵去占领定军山呢? 有!当然有!还记得么,曹操的手里有张松献上的西蜀地形图,这个买主求荣之徒,对益州状况了如指掌,竟连张鲁所占据的汉中地形,也详细地绘于其中了!曹操何许人?凭此图也便可知定军山的重要性,他早派大将夏侯渊,率一万精锐步军,占据了定军山! 曹操这一次来,顺利地侵占了汉中,打通了进入蜀地的路线,野心也膨胀起来,毕竟他的最终目标是整个益州,汉中只是第一步而已,定军山南通金牛道,曹操怎么会不重视呢!所以,夏侯渊所部,可不仅仅是防御定军山,就在刘纬谋划进攻定军山时,他已经派了先头部队,直奔白水关而来! 曹操的战略思想很清楚,如果蜀中防御空虚,这一次就不仅仅是拿下汉中那么简单,可增兵继续南侵,一举拿下蜀地,一劳永逸地解决西南问题,从而获得稳固的战略大后方!特别是张松可为内应,曹操觉得这个战略意图,能实现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曹操的想法还是有些想当然了,他对于蜀中近期内所发生的事件,几乎是一无所知,张松被刘纬驱逐出境,他也不知道!直到杨白和阎圃逃回汉中,投靠了曹操! 南郑城中,张鲁府邸,公厅之内,曹操接见了刚刚抵达不久的杨白和阎圃,这两个人把自己所知的情况,一股脑地全都汇报给了曹操,包括之前的战况,蜀军的动向和战力,尤其强调,刘纬是个厉害角色,不可轻视! “刘……纬?何许人也?”曹操手捋胡须,眯着眼睛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提供了许多情报,可他都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最后,曹操突然显得有些惊讶,连忙问道。 “乃刘季玉之次子也!”杨白为了表功,赶紧抢先回答道。 “何哉?”曹操闻言,有些吃惊!因为他之前从张松口中得知,刘璋的长子刘循胸怀大志,政绩和军功卓著,曹操还引以为强敌对手,忌惮不已,现在,又冒出来个刘纬,在阎圃和杨白口中,此人的表现更加亮眼,竟能兵不血刃地战胜张鲁,难道说刘璋的这俩儿子,都那么优秀吗? 刘璋,曹操还是有所了解的,就是个纨绔窝囊废,可他的儿子却一个比一个出色,这可能吗?难道差种窜秧子了?这俩后生,是不是刘璋的亲生儿子啊! 突然,曹操的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张松这家伙,不会是在骗自己吧!莫非他口中那个优秀的刘循,其实就是刘璋次子刘纬? “刘季玉之循公子,其人如何?”曹操想到这里,突然开口问道。这个问题,似乎与杨白和阎圃所说的内容无甚相关,因此显得很突然。 “其人……资质平庸,未闻有所长也……”阎圃虽然聪明,却也猜不到曹操究竟何意,只能是犹犹豫豫地如实回应道。 原来如此!曹操何等精明,三言两语中,便猜透了事情的真相!张松这个可憎的家伙,竟然敢骗自己!什么少年英武,胸怀大志,屡历功勋,那都是张松为了自己的目的,故意移花接木而言的!他是被张松给利用了,还封了刘循为益州刺史,这个混账丑鬼! “啪!”曹操是真的很生气,他为人狡诈,这辈子最恨的也是自己被人欺骗和利用,突然得知真相的他,狠狠地一拍桌案,忽地站起身来! 曹操这个举动,可把不明真相的杨白和阎圃吓坏了,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得罪了曹操!他们赶紧低头不语,紧张起来。 “速令妙才,不得进军,固守定军山也!”气愤之余,曹操也突然意识到,原本的战略恐怕没那么容易实现了,虽然对于杨白和阎圃的话还是将信将疑,但一向谨慎的曹操,不敢轻敌冒进,赶紧下达了让夏侯渊大军停止前进的命令! 夏侯渊,字妙才,曹魏大将,传说他是曹操同族兄弟,非常受重用!其人擅长千里奔袭作战,常常出敌于不意,也正因为这个特点,曹操才派他出占定军山,并伺机迅速入蜀! 现在,曹操突然改变了主意,想让夏侯渊停止前进,固守定军山,可晚了一步,夏侯渊的行动速度还是太快了,其先头部队五千人,已经出了定军山,直奔白水关而去! 不得不说,刘纬之前对梓潼围而不攻的战术,少死许多人的同时,却也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就在他召集秘密军事会议的同时,夏侯渊的先头部队,已经距离白水关越来越近了! “报——”秘密会议其实才刚开始不久,还没商量出具体战略,众人闻听帐外忽然有卫兵高声报告。 “报来!”刘纬有些不快,他在之前已经下令,非紧急军情,不得打扰,这军事会议还没商讨出个所以然,又出了什么状况。 得到允许后,一哨探士兵赶紧进入了大帐,单膝跪地,拱手道:“禀中郎将,有数千军,向白水关袭来!” “何处兵马!”在场众人全都是一惊,刘纬更是立刻站起身来,惊讶地问道。 “未可知也……”那探马摇摇头,怯怯地回应道。 “退下,再探!”刘纬命令道,随后,他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曹操的动作这么快?自己才刚刚占据白水关几天,他的先头部队就到了?刘纬不用猜也知道,来者肯定是曹操的兵马,关键是何人领兵,意欲何为? 刘纬沉默了好一阵,脑海中却是思如泉涌!经过缜密的分析,他判断,曹操原本的战略意图,是迅速南下,趁蜀中之乱,或者做个搅局者,或者干脆就一举拿下蜀地! 这念头一出现,刘纬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幸亏他尽早结束了与张鲁的战斗,挥师北进,否则,若真的在梓潼城下迁延日久,曹操的大军很有可能已经攻进蜀地了! 刘纬是万万没想到,尚未平定北方的曹操,竟然会起了觊觎蜀地之心,他现在真有那个实力吗?不应该啊!起码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绝不应该!看来,自己的穿越,真的已经开始改变历史了! “速令各部,上关迎战!”刘纬沉吟再三,这才赶紧下达了命令! 第258章 敌军骄狂 刘纬的一声令下后,众将官迅速行动起来,引所部兵马各就各位,很快做好了防御!此时的刘纬等人,其实并不紧张,因为对方才来了数千人而已! 之前刘纬是乘大胜之势,率两万军近抵白水关的,对方只来几千人,而且是先头部队,肯定缺乏攻城器械,根本不足为惧!只是有一点,如果与这支先头部队开战,也就意味着彻底与曹操翻脸了,那就必须做好应对其后一场大会战的准备! 目前的刘纬,接不到锦衣卫的情报,所以,连曹操这一次侵犯汉中带了多少兵马都不知道,其战略意图,更多也只是猜测,这个局面很被动!不过,刘纬对于历史还是了解的,建安八年时,曹操能够调动的军队,估计最多也就是两三万左右! 刘纬清楚,曹操统治的中原地区,是个四战之地,东西南北皆有强敌,河北袁氏兄弟、西凉马腾韩遂、荆州刘表、东吴孙权,一向谨慎的曹操哪个也不敢轻视,必须分兵驻守防范,因此,他能调动的机动部队很有限! 这一次,张鲁大军覆灭于蜀地,所以曹操侵夺汉中后,也没有收编降服多少汉中军士卒,最多几千,不值一提。刘纬经过这么一番分析后得出结论,这一次曹操带的兵,肯定不多!自己的两万兵力,还是可以与之一战的! 其实刘纬也很无奈,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蜀中兵力不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严颜的兵马驻守巴郡,防范荆州刘表,不可轻动;巴西郡庞羲旧部兵马降服未久,人心不稳,还得驻守巴西郡,更不能动;刘璝的一万兵力以及甘宁五千水军,必须驻防泸水沿岸,防范南蛮,也是没法调动! 因此,此番刘纬想与曹操作战,也只能以目前手下的这两万兵力为主了!好在之前攻陷梓潼时,缴获了张鲁大量粮草器械,起码后勤供给暂时不会受到制约,但也需要速战速决! 此时的刘纬,一身戎装,手扶刀柄,立于白水关头,遥望远方,尘土四起,的确有一支军队正在开来!渐渐地,这支大军的轮廓清晰起来,那非常明显的黑色旗帜,足可以证明,是曹军无疑! “未得令者,不可轻动!”刘纬非常谨慎,赶紧又下达了一个命令。曹军,自己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其战斗力究竟如何,尚未知晓!刘纬不敢轻率,也是想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来意! 大约一刻钟之后,曹军近抵白水关下,迅速列好了阵势,与守关蜀军对峙起来! 刘纬观察着曹军的阵列,章法有度,队形整齐,旗帜鲜明,装备精锐,果然是一直强悍之师不假!看来,曹操还真是个棘手的敌人,他的兵马战斗力应该不差! “守军何人?”一名曹军传令兵骑马上前,来到城关之下,高声喊话道。 “尔等何人!”刘纬立于城头,没有回答,而是高声反问道。 “奉曹司空之命,劝尔等速速献降,归顺朝廷,可封妻荫子也!”那传令兵,显得底气十足,一上来就报了曹操的名号! 的确,这一次侵夺汉中,几乎可以说是传檄而定,曹操大军所到之处,只要一报曹操名号,对方就投降了,这一招可谓是屡试不爽!因此,在白水关下,曹军似乎想复制之前的做法,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此关! 呵呵,哪有那么容易,曹军一路走来也是太顺利了,这次遇见刘纬,终于要碰硬钉子了! “尔等何人!”刘纬就好像没听见那传令兵的话,再度提高了嗓门,表情十分严肃地重复了自己刚才的问题。 这一下子,把那传令兵给整懵了!自己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难道对方是聋子,听不见?或者……没听清楚? “奉曹司空……”传令兵疑惑之余,本想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岂料,立刻便被人打断了! “勿多言耳!乃问汝等何人!”是脾气比较直接的张翼,替刘纬大声怒斥那传令兵一句。 “呃……”那传令兵,被呛了一句,一时语塞!原来,对方听清了,知道所来的是曹操的大军,只不过是在问领兵将领是谁! “吾乃威烈将军朱公麾下,劝尔等早降!”那传令兵,虽然一时犹疑,但还是底气十足地大声回应道。 “呵呵……无名小贼,口出狂言!”刘纬还是没说话,张翼竟直接骂了回去! 什么朱公,张翼根本没听说过,因此才骂对方是无名小贼,可刘纬却已经猜到,领兵前来之人,究竟是谁!曹操属下,姓朱之人,估计就是朱灵无疑! 朱灵,字文博,本侍袁绍,后投靠曹操,追随其南征北战,没少立功,只是他一直不受曹操待见,最终被于禁夺了兵权,再不受重用。不过他的结局还不错,曹丕篡汉建魏后,封他为后将军,高唐侯,其去世后,谥号威侯,得以善终。 时值建安八年,朱灵为夏侯渊副将,被封为威烈将军,听着蛮高大上,实际是个杂号将军,地位不算太高。 第259章 自不量力 朱灵是真的疯了吗?当然不是,他只是骄横惯了!尤其是这一次夺取汉中之战,实在过于顺利,各处城池关隘,望风而降,他也是有些骄傲自满的情绪。 因此,当那传令兵回报了刚才的对话之后,朱灵立时恼羞成怒!哪来的小贼,连我朱灵的大名都没听过,实在可气,必须给他们点教训!于是,他便下令自己手下的两千余弓手,发动远程攻击! 无论是汉中,还是蜀地,山地居多,山路崎岖难行,不适合骑兵的展开,因此,朱灵这一次虽然为先锋部队,带的却只是步军。而且,弓手不少,竟几乎占了一半。 曹军弓手,列阵上前,以抛物线的攻击轨迹,发动了一轮齐射!不得不说,曹操治军还真是有一套,士兵的装备也不错,这些弓的力量很大,射出的箭支在空气中划过,发出很响亮的“嗖嗖”声! 这波箭雨的攻击很快便抵达了城头,可效果却微乎其微!原来,此时蜀军的每一名弓弩手,都躲到了箭垛之后!那箭垛,本来就是用来防御弓箭袭击的,效果当然很好!两千余支箭,只射中了十几个人! “还射!”曹军第一波攻击刚过,马忠立刻下达了命令,所有蜀军弓弩手,早已蓄势待发,组成三排连射,迅速向曹军弓手还击!而此刻,这些城下的将死之鬼,还在忙着拉弓搭箭,发动第二轮齐射的准备中! 随着一阵惨叫声,两千余弓弩手纷纷中箭倒地,只这一轮还击下来,就死伤过半,更可怕的是,城头的箭弩似乎根本射不完,竟形成了连续不断的攻击波! “此……何哉!”朱灵于后军马上,观望着战局,立刻发现情况不对!对面白水关上的守军很多,而且十分精锐,根本不是汉中残兵!可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尽管曹军弓手发觉情况不对,连忙向后逃撤,却没来得及撤下来!两千多弓手,几乎人人中箭,或死或伤!最后气喘吁吁撤下来的,还不到一百余人! 这个损失可太大了!朱灵总共就领了五千人来,一下子损失两千,还都是弓手!现在,他不仅没有攻城武器,就连唯一的远程打击能力也失去了! “将军,应速退也!”朱灵身边,有小校连忙建议道。 “可恶,守关何人!守关何人也!”朱灵心里十分不甘,不断地叨念着这句话,却迟迟没下达撤军的命令! 朱灵所想的是,本来自己平时就一直不受主公的待见,正想着多立功勋,以求平步青云,不料却在这白水关下马失前蹄,阴沟翻船了!五千部下,一下子就损失了两千,还是精锐弓手,这样回去,可如何交差啊! 可恶!白水关究竟是什么人在守卫,为什么非得跟自己过不去!朱灵痛恨守关之人,是怒从心头起,想知道个究竟,更不甘心就此撤军! 岂料,就在此时,白水关门打开了,呼呼啦啦地涌出两千余刀盾兵,同时,城头的箭弩攻击也停止了,很显然,对方还要出关迎战! 蟊贼!气煞我也!朱灵眼见对方竟狂妄地想出关迎战,立时热血上涌!他觉得,机会来了,正愁你们不出来迎战呢!于是朱灵大吼一声:随我杀! 必须承认,朱灵真是一员勇将,其实在真实的冷兵器战场上,指挥官是很少冲锋陷阵的,更没有小说演义中那种两名将领阵前单挑的愚蠢行为!而朱灵,却敢于带兵冲锋,着实是勇胆过人之将! 勇气可嘉,但行为愚蠢!无论什么时代的战争,指挥官是不能轻易战死或被俘的,否则军心必乱,溃败无疑!因此,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将领绝不应该冲锋在前!显然,朱灵觉得现在正是时机,他立功心切,想一举拿下白水关,因此置生死于度外,什么都豁出去了! 眼见大将都冲上去了,朱灵的士兵们哪敢怠慢,立时间喊杀着,挥舞手里的大刀,也跟着向白水关下发起了冲锋!岂料,还没等他们接近对方,刚刚好像要出城迎战的那两千刀盾兵,竟又迅速地退回了关内,关门也随之而闭!与此同时,朱灵和三千余名刀兵的头上,下起了箭雨! “可恶,中计矣!”朱灵大吼一声,却已经晚了,他和三千士兵,早已进入了守关弩手的射程,又是几轮连续不断地弩箭打击后,朱灵所部已是损失惨重! 刘纬指挥打仗,从来不会让自己人吃亏,他岂会让刀盾营士兵与曹军以死相拼?那多不划算!之前朱灵的刀盾兵是躲在箭弩射程外的,刘纬让张翼带人虚晃一枪,看似出城迎战,实则诱敌深入!朱灵果然上了当,冒冒失失地冲进了弩箭的射程,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其实,朱灵不是没有头脑的勇夫,他之所以敢于冲锋,是因为他误以为对方要出关迎战!一旦两军短兵相接,混战一团,怕误伤自己人,城头弩兵就不敢射击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人家不是要真跟自己打,之是钓他上钩而已! 朱灵发觉中计了,连忙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抵挡弩箭,亲兵们也赶紧冲了上去,用盾牌护住了朱灵,一步步向后方撤去。其余的刀兵,眼见统帅都撤了,也赶紧转身便跑! 其实,这些刀盾兵,身前都有厚厚的甲胄,手里也有盾牌,完全可以抵挡得住箭弩的攻击,即便撤退,也该盾牌在前,护住身体,缓缓后步而撤才是最佳选择!可他们慌乱中,竟转身就跑,一下子把防卫最为薄弱的后背露给了敌人,那还能有好?许多曹军刀兵,都是背部中箭,倒毙而亡! 等朱灵终于率领残军撤到了弩箭射程之外时,他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清点了一下人数,却惊讶地发现,三千多兵卒,只剩下一千多人了! 从朱灵抵达白水关,到刚才退下来,前前后后才半个时辰都不到,五千精锐,竟只剩下了一千余人,这仗肯定是打不下去了,惨败无疑!所以,即便朱灵的心里还是不甘愿,也不得不准备下令撤退了! 谁料,就在他想要撤退的时候,前方的关门竟再度打开,这一次,涌出了至少万人以上的大军,有刀盾兵,有长矛兵,而且正迅速地向自己的方向,喊杀而来! 白水关竟然有这么多兵!这……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朱灵心里一边念叨着,一边赶紧下令撤退!即便这一仗打败了,他也得赶紧回去报信,让主公他们有所防范! 想撤?谈何容易?刘纬就是要赶尽杀绝,岂能给朱灵他们留后路?他早就派了孟优带领无当飞军两千人,从关旁的山间小路,快速绕到了朱灵大军的身后,要是他早点撤,可能还有机会,现在?插翅难飞了! 转身想退的朱灵,惊奇地发现身后涌现出数千蛮人打扮的士兵,不禁愣在当场!才这么一会儿,敌人就能迂回到自己身后?这怎么可能,难道他们是飞过去的吗?他哪里知道,无当飞军就是干这种活的行家里手! “尔等速速投降,可免一死!”陷入绝境了,朱灵和一千余曹军士兵被团团包围起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张翼大喝一声,令朱灵等人弃械投降! “宁死不降!吾等勇士,死战到底!杀!”朱灵很有骨气,竟丝毫不惧,还高声喊着,带仅剩的一千余人,主动发起了攻击! 一千多人,哪能是一万多人的对手,这场最后的血拼,朱灵等人很快败下阵来,全军覆没! 第260章 诈取关山 白水关大战,随着曹军全军覆没,大将朱灵战死而结束了,刘纬率领蜀军,又打了一个漂亮仗!可是,战斗结束后,刘纬却呆立于城头,没显出一点兴奋与喜悦之情! 难道是刘纬的老毛病又犯了,仁心泛滥,不忍杀生?不是!刘纬的本意,就是这五千多曹军,一个也不能放跑,不投降,那就必须全部除掉!刘纬是不想自己已经兵至白水关的消息过早走漏,另外,也是想尽快削弱曹军的有生力量!所以,这五千人,既然送上门了,就必须吃掉! 刘纬之所以郁郁寡欢,是因为他从这次的胜利中,看出了许多令人忧心的问题来! 曹军确实精锐!从朱灵所部那严整的军阵,还有手里的精锐武器就能看出来!而且,这些家伙像亡命徒,打起仗来真不要命,就是到了最后的绝境依然没有一人投降,死战到底,这股精神和敢死的勇气,是刘纬以往遇到的敌人中从来未曾有过的! 还有,曹军士卒的战斗力不弱,最起码比以往遇到过的任何敌人都要强!刚刚对方以死相拼,虽然最后全军覆没,可蜀军也付出了伤千余人,死三百余人的代价!大将朱灵,更是武艺精湛,勇狠无比,用战锤,一个人就击杀了蜀军士兵近二十人,才最终负伤力竭而亡! 要知道,这可是一万人围剿一千多人的战斗啊,所带来的损失,竟然比之前与张鲁势均力敌作战时还要多!由此可见,曹军的单兵战斗力之高,而这恰恰是蜀军的软肋! 不谈吴懿的东州兵了,刘纬的江阳新军步军,大部分都是十几岁少年,虽然经过了几年的历练,他们强壮了许多,也发育成长了不少,但在力量上还是与成年人有一定差距的!只是因为善于协同作战,才能战胜一个又一个的敌人,但论单兵作战能力,比曹军士兵可就差远了! 刘纬的担忧,倒不是现在,而是未来!他早已估计到这一次曹操带入汉中的兵力不多,也不怕他们单兵作战能力强,可将来呢?曹操迟早是刘纬争夺天下的主要对手,今后他统一了北方,坐拥数十万大军,若还都是这样的单兵作战能力,就太可怕了!更何况,曹操的骑兵呢?尤其是虎豹骑,如何对付? 正因为考虑到这些,才让刘纬眉头紧锁,忧心不已,他必须早做打算才行,不然匡扶汉室的大业,从何谈起! “公子,此战大胜!此乃贼将首级!”刘纬正在发愣,张翼等人已经收兵回来了!他还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骄傲地向刘纬炫耀着自己的战绩! 不仅是张翼,张嶷、马忠还有吴懿,也都是一脸的喜悦之情,显然,他们并没有刘纬那么高瞻远瞩,只为今天的胜利,兴奋异常。 刘纬撇了一眼张翼手里的人头,看出那正是朱灵的首级,不禁有些厌恶,虽然刘纬也曾亲手上阵杀敌,见惯了死人的场面,可朱灵临终还圆睁双目的死状,着实让他内心有些震撼。 “伯恭!令汝本部刀盾营,皆着敌衣甲,张曹军旗帜,以为迷敌之策也!”刘纬一句赞扬的话语也没有,立刻向张翼下达了新的命令! “唯!”张翼没犹豫,马上心领神会,接令答道。 “余者众将,统所部兵马,随吾进定军山也!”刘纬转而又向其他人等命令道。 “唯!”众人异口同声,接令答道。 不用刘纬多解释,他的意图也很明显了,之所以要歼灭这五千曹军,除了送到嘴的肉,不能不吃的理由外,也是为了下一步的打算!刘纬让张翼剥下曹军衣甲,由刀盾营士兵穿戴,冒充败退的朱灵所部,意图诈取定军山! 刚刚才结束了一场战斗,刘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下令进军呢?很明显,朱灵所部是先头部队,其后必有大军跟随!必须趁着敌军后续部队还没赶到,先出兵拿下定军山才行,不然,这一仗可就难打了,刘纬他们很有可能被阻截在白水关,一步也前进不了! 刚刚经过一场大战,部队集结起来很容易,刘纬一声令下,两万大军很快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而张翼呢,他已经带领刀盾营的士兵,先行一步了! 定军山,距离白水关,其实还有两百多里的路程,根本不算近,若是朱灵之后,有大军跟随,刘纬他们就是再怎么抓紧时间,也会在途中遭遇到,是曹操紧急下令,让夏侯渊固守定军山,他这才没继续率人跟进! 也是碰巧了,张翼冒充朱灵“回军”的路上,正巧遇见了夏侯渊派来传令的一骑快马,其目的,就是要追上朱灵所部,让他们退回定军山!不明所以的传令兵,远远看见了张翼他们,以为是朱灵,便赶紧催马上前,却被张翼一箭射落了马下,还真是自投罗网! 因此,刘纬的大军向定军山悄悄前进的消息,夏侯渊根本就不知道!张翼等人经过一天半的急行军,于入夜后,赶到定军山时,夏侯渊真以为是朱灵回来了! 这定军山,其实指的是一片山区,其中能屯驻兵马的是两座大山,关山和北山!地理位置最重要的,其实是北山,那里紧邻沔水,站在山头远望,连南郑都能隐约看得见!因此,夏侯渊的帅寨,是屯扎在北山之上,而南边接通金牛道的关山,他其实只派了一千余人,修建了一处分寨! 两处山头,各有一寨,遥相呼应,如果出事还能相互救援,这个布局符合兵法常理,也是最普遍的一种做法,但面对刘纬,可就不灵了! 关山的分寨,其实就是夏侯渊给朱灵所部修建的,也就是说,他们退回来以后,就是要驻扎在这里,谨防金牛道有敌军由南来袭!可现在,朱灵已经覆灭,是张翼率兵前来,又穿着曹军衣甲,天色渐黑,不明真相的守军,迷迷糊糊地就打开了寨门,张翼领兵一拥而上,冲进关山营寨,大砍滥杀,顺利地歼灭了一千守兵,夺取了关山! 关山出事,火光四起,夏侯渊很快就意识到了,可是已经入夜,他想救援也困难了!还是那个原因,夜盲症的士兵很多,夜战很难实现,又是山高路险,搞不好容易落入敌人的圈套!更何况,他连敌人究竟是谁,有多少兵力都不知道,怎么敢妄动呢! 无奈,夏侯渊只能是按兵不动,等候天亮,他还派出了不少眼神好的探马,趁夜四处侦查。而与此同时,刘纬的大军进驻了关山! 到这里,可能您会有疑问,既然驻扎在山上,救援不便,为什么还要上山扎营?其实与后来马谡的想法一样,居高临下,才好防御!如果敌人攻山,必须仰攻,还得爬坡,冒着滚木礌石倾泻而下的危险,很难攻克;而守军出击,却是顺坡而下,可以迅速地给敌人杀个措手不及!因此,驻扎于山上,还算是明智的选择,也是古代战争中,将领们经常采用的驻守方式! 马谡在街亭失败的原因,是因为那座山上没有水源,最终被困而溃,定军山可是到处都有泉眼水源的,夏侯渊这样的选择,没什么错。唯一的错就是他根本没想到朱灵所部会被人那么轻易地干掉了! 刘纬用计,让张翼轻而易举地就诈取了关山,使夏侯渊丢掉了一处战略要地!然而,这还不算完呢,刘纬要想夺取沔阳,必须拿下夏侯渊所占据的北山才行! 夜间不敢救援,更不知道关山方向究竟出了什么事的夏侯渊心急如焚,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挨到天色渐亮,他赶紧立于高处,遥望关山,却突然被惊呆了! 第261章 火烧北山 天色刚刚放亮,可视状况还不是很好,夏侯渊在高处,隐隐约约地看见,关山那边,山头之上,似乎立起了几个大家伙!在清晨薄薄的山雾中,也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可他心里却突然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了,夏侯渊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可如此诡异的现象他可是从来没见过!山上扎营,营中立起那么几个大家伙能是什么?夏侯渊首先猜到的是井栏,那是一种可以移动,高高的木塔,里面有阶梯,可以隐藏士兵,靠近城头后,便于直接登城的攻城器械。 可是,这又不是攻城战,对方在营中立起井栏是何道理?而且那东西,隐约中看着又不太像是井栏,会是什么呢? “报——将军!昨夜哨探回报也!”夏侯渊正紧张地远远观察着敌情,忽有卫兵禀告道。 “速召之!”夏侯渊正急于知道对方底细,赶紧令道。 很快,一名哨探被带到夏侯渊跟前!显然,夜路难走,荆棘密布,这家伙身上的衣服被刮得一道道的口子,破烂不堪,脸上也有两道血痕,显得十分狼狈。 “可曾探到,彼何人也?”夏侯渊很着急,上前两步,附身问道。 “将军!其乃蜀军也,兵不下万众哉!”那哨探单膝跪地,拱手赶紧回应道。 蜀军!主公果然说对了,原来真的有大量蜀军进入了汉中!关山被蜀军占了,那朱灵呢?他……他在哪? “朱将军何在!”夏侯渊想到这,赶紧问那哨探。 “未……未知也……”这哨探就是再机敏,也不可能探知朱灵所部被歼的消息啊! 夏侯渊其实心里基本有了猜测,关山被占,朱灵所部凶多吉少,不过他觉得,即使战败,朱灵总该能突围回来才是,怎么到现在还没影子?难道被俘了?战死了? “彼为何物?”夏侯渊赶紧用手一指蜀军营寨中的大家伙,问那哨探道。夏侯渊对此一直有疑虑,也非常关注。 “未知也……”哨探对此,竟也不知情。 “混账!汝等何以所探,问而皆不知乎!”夏侯渊怒了,呵斥了那哨探一句。 “将军……十余人……仅吾一人归也……”那哨探显得满腹委屈,赶紧解释道。 “何哉!”夏侯渊是既气愤,又无奈!派出的十几个哨探,竟然只回来一个,说明对方防备森严,其余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抓了!蜀军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天色渐渐放亮,遥远的东方山间,已经开始泛起朝霞,太阳虽然还没升起,能见度已经很高了,透过那薄薄的雾气,夏侯渊终于看清那大家伙的真面目! “投石机!如此之巨乎!”夏侯渊一眼认出了蜀军营中为何物,惊讶万分!他见过投石机,尤其是刘晔发明的那种投石机,可却从来没见过像眼前那么大,而且还奇形怪状的投石机!更何况关山可不低啊,蜀军是怎么把它们弄上山顶的? 也就在夏侯渊疑惑与惊讶之时,蜀军营中的投石机竟突然动了,那长长的抛臂,很明显有一个向前抛射的动作! “速速防御!”夏侯渊马上意识到对方发动了进攻,连忙大声喊道! 其实,夏侯渊根本没想到,蜀军竟然会在关山之上,用投石机攻击北山!这两座山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两三里远,哪有射程那么远的投石机啊! 可实际发生的状况,让夏侯渊始料未及!刘纬的投石机,设计的精妙之处在于,抛臂不是死的,前端有铁链连接一个长长的可活动抛射槽,这大大增加了投石机的射程! 很快,五枚弹丸飞袭而来,夏侯渊站在高处,亲眼目睹着这些飞弹击中了自己的营寨! “轰!轰!轰……”炸了!竟然爆炸了!一连串的巨响,震得人一阵耳鸣目眩,夏侯渊眼见营寨中,竟然红光四起,迅速地着起大火!火势蔓延很快,许多营帐起火,更可怕的是,还有些士兵死伤倒地! 苍天!这是什么东西!夏侯渊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直接愣在当场,竟然都忘了躲避! 这是刘纬紧急由成都调来的红火药制成的投石机弹丸!也是空心的石灰石所制,其中灌满火药,并混杂铁砂,开口处用油胶密封,留引线一条!使用时,根据距离和引线燃烧速度,留出适合长度的引线,点燃后,再发射出去,大约可以在击中目标时,发生猛烈的爆炸! 刚才夏侯渊的营寨,正是遭到了这种弹丸的攻击,不过,毕竟是首次使用,还是发生了一些故障。引线的长度留得不够精确,五枚弹丸中,只有三枚顺利爆炸了,其中一枚还是在没落地之前,于空中炸开的!余下的两枚,一枚引线过长,弹丸落地后碎裂,火药撒了一地,只燃烧起大火,没发生爆炸;另外一枚,引线在飞行的过程中就熄灭了,成了哑弹。 中国的四大发明中,火药实际上是最早被发明出来的,可遗憾的是,许多年都没有被实际应用!用于武器装备,大概始于唐代,大量应用是从北宋开始!尤其是汉代,火药早被炼丹术士发明出来,却几乎没有人见识过其威力! 因此,无论是夏侯渊,还是曹军士卒,都被这惊天动地一般的攻击吓得面无血色,震惊不已!尤其是那些士兵,他们没有大将那般见多识广,见到眼前所发生的奇迹,还以为是天谴降临! “天火!天火!”有一名士卒最先反应过来,大声惊叫道。随即,整个北山营寨中乱成了一团! “勿慌!速速防御!速速……”夏侯渊其实也被吓得不轻,可他毕竟是征战多年的领军大将,还能稍微稳住精神,可就在他无力地试图安抚士兵之时,却突然惊讶地发现,对面关山之上的投石机,再度发射了! “退!速退至沔阳!”这次,夏侯渊也绷不住了,他终下达了放弃关山营寨,退到沔阳的命令!此令既下,曹军士卒如潮水般赶紧涌出营寨,飞也似地下山逃命去了! 人都跑光了,北山营寨的大火越烧越旺,数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身在南郑城中的曹操,都惊闻了定军山出事的消息,也是震惊不已! 虽然曹操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场大火已经足以说明了一切!夏侯渊,那可是自己手下历经百战的大将,怎么会败了?这个刘纬,真如传言所说的那么厉害? 想到这里,曹操的内心中,起了一丝后悔之意!现在的他,还没有统一北方,实力也没有那么碾压式的优势,他自然十分小心谨慎。 这一次得汉中望蜀地的战略,确实有些太冒险了,尤其是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太不应该! 基于这样的想法,曹操竟突然萌生出退兵之意!不过,那只是刹那间的一个念头,现在最关键的是,赶紧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速遣人召妙才来见!”思来想去,曹操还是如此命令道。此刻他也十分担心,夏侯渊兵败,是否会有生命危险?可千万别出事啊! 夏侯渊带着残部,勉强渡过沔水,就遇见了曹洪的兵马。其实,曹洪早看见了北山上的大火,便亲率数千兵马出城接应,见到夏侯渊狼狈不堪的样子,他十分疑惑。 “妙才,北山何故所失也?”曹洪赶紧上前扶住夏侯渊,大声问道。眼见北山营寨大火,再加上夏侯渊所部的惨状,曹洪当然知道,定军山肯定是失守了! “奇哉!天火也!”夏侯渊惊魂未定,歇斯底里地回答道! 第262章 沔阳开战 北山大火,烧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慢慢熄灭了,刘纬留吴懿统领本部五千人留守定军山,随即率领一万余大军越过北山,直扑沔水南岸!因为刘纬的兵力并不多,必须乘势进攻,以图进取,打曹军一个措手不及! 夏侯渊在沔水北岸遇到曹洪的接应兵马后,慌张不已,有些失态!曹洪出于谨慎,没顾得上北山营寨的事,而是赶紧带夏侯渊及其残部返回了沔阳县城。 入城之后,夏侯渊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开始给曹洪讲述起在关山之上的遭遇!不过,所谓“天火”、巨大的投石机,在曹洪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有点不相信夏侯渊的话! “妙才,汝……乃大将,何故如此胆裂怯弱焉?”曹洪听了夏侯渊的讲述,将信将疑,他更倾向于夏侯渊是兵败后,故意夸大敌人的实力,以减轻自己的罪责! 曹洪,字子廉,乃是曹操从弟,自兖州起兵,便追随曹操南征北战,履历功勋。讨伐董卓之战时,曹操在荥阳兵败,曹洪于绝境中,冒死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了曹操,才使他顺利脱险,对曹操可以说是有救命之恩! 然而,曹洪虽然功劳很大,却并不受到曹操的重用!相比之下,曹操似乎更重用夏侯惇和夏侯渊,以及曹仁,就连后归附投降的徐晃、张辽、张郃等人,都很受曹操重视,可他曹洪却一直被摆在一边! 如今夏侯渊早被曹操封为安西将军,博昌亭侯,而曹洪呢,只是个扬武将军!一听这个名号你就知道,他是个杂号将军,而且还没有封爵!这样的境遇,曹洪岂能没有些不满? 现在,眼见着官爵比自己还高的夏侯渊败了,曹洪的心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尤其是夏侯渊表现得那么失态的样子,更是让曹洪对他产生了轻蔑之意!因此,刚刚这一句话,曹洪可以说挺不客气,有斥责夏侯渊身为大将,却胆小如鼠之意! 不得不说,曹洪这种个性特征,正是他不太受曹操喜欢的原因,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这么明显的意思,夏侯渊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本来是个黑脸,血色上涌之后,憋成了个紫茄子!他本想反驳,却没有底气,毕竟自己是真的打败了啊! 副将朱灵,五千人马不知所踪,很有可能是被敌人全歼了,自己的五千兵马,虽然损失不算太多,但也都成了败退的溃军,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了!一万精锐,就这么轻易在自己的手里报销了,他夏侯渊的确有点没脸见人的感觉! “子廉,休要取笑,吾之所言,句句是实也!”夏侯渊无从反驳,但对于自己提供的敌情,他还是必须让曹洪相信的!为大局着想,曹洪如果不相信自己所言,有轻敌之心,那沔阳也保不住了! “天火?”见夏侯渊十分肯定而认真,就差赌咒发誓了,曹洪也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他所提供的情报了! 依曹洪看来,所谓的天火,应该就是打雷引发的火灾,这样的自然现象,在古代,虽然没有合理的科学解释,但人们却并不会觉得太奇怪,毕竟真实发生过。可夏侯渊所说的天火,竟然是敌人的投石机发射过来的,这怎么可能呢? 莫非这是个巧合?敌人攻击时,正好天上打来闪电?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即便是古人,也知道,越高的地方,越容易遭到雷击的规律!北山营寨,建于山顶,正是高处,如果当时真的忽来惊雷,劈中了营寨,引起大火呢?这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夏侯渊他们会听到震天动地之巨响的原因了! 可是,事情会这么巧?怎么会在那时打雷呢?也没见云,更没下雨,雷从哪来?难道敌人有什么妖法不成? 眼见曹洪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了,夏侯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一路逃来,水都没顾上喝一口,眼前摆着曹洪命人上的茶水,他便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报!蜀军……蜀军已渡沔水,自南杀来!”突然,一名卫兵闯入室内,惊慌失措地报告道。 夏侯渊那口茶水还没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呛得他咳嗽不已!蜀军的动作怎么这么快,自己水还没喝上一口,惊魂未定,就追来了? 曹洪听了禀报,也是大惊失色!按照兵法常理,敌人不该仓促强渡沔水,背水为战啊?他们就不怕后路被河流阻断?要知道,沔阳县城,几乎是紧邻沔水,空间狭小,他们从南边攻来?难道是疯了吗! “彼兵力几何?”曹洪连忙问道。 “万余也!”那卫兵赶紧回应道。 “迎战!速速迎战!”曹洪赶紧下达了命令,可这个命令实在耐人寻味!他说的是迎战,却不是防御!夏侯渊在旁边一听,心都凉了,都什么时候了,难道曹洪还想出城迎战? “子廉……不可迎战,当固守待援也!”夏侯渊赶紧阻拦,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虽然夏侯渊的官职比曹洪高,但此时他等于是在曹洪的地盘上,又是败军之将,根本不能指挥曹洪,只能是建议。夏侯渊的想法是,固守沔阳县城,主公那边现在肯定也知道了关山失守的消息,沔阳危急,他肯定会发来援兵的! “妙才,汝谬矣!若君所言天火为实,固守岂非自焚于绝境乎!”曹洪是一点也没给夏侯渊留面子,直接当面反诘道。 “呃……”夏侯渊语塞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曹洪说得有道理,如果蜀军用投石机往城里扔那种会爆炸和着火的东西,那城池就会被彻底烧毁了,守军固守于城中,即使不被烧死,也必败无疑! 为今之计,只有避免与敌军远程对攻,而是尽量短兵相见,才能发挥己方优势,不然沔阳城就是下一个北山营寨的结局!夏侯渊思来想去,不再质疑什么,可心里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战鼓声声,城门大开!一支五千余人的步军由沔阳南门而出,迅速列好了阵势!曹洪坚持己见,他让夏侯渊带所部残兵于城内驻守,以为策应,自己则一马当先,率兵迎战! 其实,此时的曹洪对夏侯渊所说,依然是将信将疑的态度,就算他相信其所言之事,也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本来么,既然敌人有所谓的天火,还待在城里等着挨烧吗?不如出城决一死战! 出城列阵后,曹洪果然看见河岸之边,有上万蜀军也早就列好了阵势,他细细观瞧,吃了一惊!从对方的军阵来看,也是一支精锐之师啊! 这是当然的!刘纬的江阳新军,经过的可是现代化的军事训练,而且每天都要坚持训练,这在古代,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做到!即便以少年为主,每名士兵的那股精气神,以及整个队伍展现出来的士气,那都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还是一支连续打了无数场胜仗的自信之师呢! 还有,因为早先盐井收益颇丰,刘纬有属于自己的兵工厂,江阳新军的武器装备,也十分精锐,基本是纯铁甚至百炼之钢所打造,阳光下闪出阵阵寒光,让人一看就觉得有些胆寒;其所持盾牌和身着的护甲,也是精工制造,坚韧无比! 总之,曹洪肯定是碰上了硬茬,即便他对自己的士卒战力非常自信,今天恐怕也将迎来自己戎马生涯中最严峻的挑战! “呜……隆隆隆隆……”就在曹军士兵出城列阵后,对面的蜀军阵中,响起了号角和战鼓声,很显然,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263章 远攻消耗 沔水位于汉中郡之西,本来是一条平缓静谧的小河,沔阳县群山环绕,风景秀美,民风淳朴,本也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去处。可如今,两支大军于此对峙,打破了这里原本的安详与宁静,那战鼓隆隆,惊走了山林中无数飞鸟和野兽! 两军尚未开始厮杀,气氛已经开始凝重起来,谁都能预料到,一场血光拼杀,即将上演! “列阵出击!”最终,还是曹洪耐不住性子了,高声下达了命令。曹军的战鼓,开始有节奏地敲响,士卒们组成阵列,喊着“嚯嚯”的号子,踩着鼓点,开始向蜀军前进! 刘纬此刻,正在沔水北岸阵中,眼见曹军主动发起攻势,嘴角微微上翘,马上一挥手! 夏侯渊站在沔阳城头,紧张地观察着战局的发展,遥望远处,突然发觉了异常!他看到,就在沔水南岸,忽然竖立起十个大家伙,那是蜀军的投石机! 之前夏侯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沔阳县与沔水之间的距离很近,如果蜀军在河北岸使用投石机,不仅距离太近很难展开,也容易受到出城迎战之兵的威胁!那些大家伙,移动起来非常缓慢,准备过程也长,恐怕没等发射第二轮,就会被曹洪所部冲上去拆掉或者射火箭烧掉! 而蜀军竟然把投石机安排在了河南岸,这下子曹洪就是想威胁到那些投石机也不可能了!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沔水也不算窄,把投石机安排在河南岸,就算射程再怎么远,也肯定是打不到沔阳县城了,因此,夏侯渊之前才没想到刘纬会这样安排! 而现在,目睹着曹洪指挥军阵一步步向蜀军逼近,夏侯渊突然意识到,对方其实正等着他们进入投石机的攻击范围,这是个圈套! “速速鸣金!鸣金!”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夏侯渊,在城头上大嚷大叫起来,可他手下的士兵们却面面相觑!鸣金?我们有金可鸣吗? 我们都知道,在古代战场上,鸣金是收兵的意思,“闻鼓则进,闻金则退”,历经许多年,都是将领指挥士卒进退的重要方式和手段!所谓鸣金,就是急促地敲响一种叫钲的响物,发出尖锐的金属声,士兵们听见了就必须后退! 因此,钲这种东西,是非常重要之物,那可不是谁的手里都有,只在统帅将领的身旁,才有人专门负责操作它!夏侯渊命令鸣金,可他无金可鸣!现在沔阳唯一的钲,是在城下的曹洪军阵中!而他自己的,早就扔在北山营寨里,被付之一炬了! “子廉!速速退军!速退……”夏侯渊也突然意识到无金可鸣的窘境,他担心曹洪中计,赶紧扯着嗓子,大声地在城头吼着,可是,战场上鼓声齐鸣,他的声音被淹没其中,根本没人能听见! 也就在此刻,刘纬的十台投石机,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曹洪的军阵,也是步入了射程!随着战鼓节奏的变化,投石机猛然发射了!十枚弹丸,向曹洪军阵飞驰而去! “投石攻击!速速躲避!”曹洪在后方压阵,他当然看见了巨石来袭,赶紧高声下达了命令!其实,到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一般人眼里,无非就是几块石头,只要躲避得当,能砸死几个人? 曹洪其实比较担心的是对方依然会用夏侯渊所讲述的那种天火来攻击他们!可是实际的状况,却是让他大出所料!十枚弹丸分别击中了曹兵军阵后,立时掀起一股白色烟雾,许多士兵,被呛得眼睛都睁不开,咳嗽不已! 而且,在这白色烟雾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四处飞溅,造成了大量士兵受伤! 刘纬用的不是实心巨石弹丸,那是打城墙用的,攻击旷野中的军阵,还是铜钉和石灰弹丸更合适!刚才发射的十枚弹丸,是两种混杂在一起的! 等等,刘纬为什么不用火药弹丸呢,那个攻击效果不是更好吗? 之所以不用火药弹丸,那是因为——这个真没有!红火药被刘纬发明出来,那都是他在摆脱囚禁之前没几天的事!这东西,他本来就没造出来太多,为了脱身,又大部分都用掉了!其后,刘纬逃遁江阳,便开始不停歇地应对各种变局,他根本没有功夫再去造新的红火药出来! 再说,现在的阶段,火药他只是刚刚发明出来,其效果如何,性能稳定性,都是未知数,尚未能形成量化生产!也就是说,他手里拥有的红火药,根本就没有多少! 之前攻打关山营寨,刘纬之所以把紧急调用来的那么一点点库存都用上了,其实目的很明确:趁曹军不了解自己的底细,出奇制胜!他只有两万兵,还得分别驻守白水关和定军山,能用于攻坚的不多了,不出奇招,很难迅速赢得胜利!万一迁延日久,曹操的大军来援,就麻烦了! 为了速战速决,即便他刚刚研制的火药弹丸还从来没经过试验,刘纬也冒险使用了一次!这种性能不稳定的东西很危险,用不好容易炸伤自己人,更有可能把那制造成本很高的投石机毁于一旦!幸运的是,效果还凑合,也算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因此,即便刘纬现在还有火药弹丸,轻易也不敢使用了,更何况他现在手里也真没有了! 石灰和铜钉弹丸,其威力虽然不比火药弹丸,但也效果不错,曹洪的军阵只遭到一轮打击,就陷入了一片混乱!试想一下,如果是你,被石灰呛得眼睛都睁不开,且呼吸受阻,又被不明飞行物割伤了面庞或手臂,你能不慌? “勿乱!勿乱!此小儿把戏也!”曹洪在后军目睹前军阵列发生了混乱,赶紧高声吼道!可是……没有效果!乱成一团的前军阵列,很多士兵什么都看不见,四面乱闯,有些人还踩中了地面上的铜钉,疼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叫! 尚未接敌,便遭到了如此的打击,这仗还怎么打?曹洪心里起了一丝悔意,看来夏侯渊并没有夸大其词,蜀军真的不简单啊!早知道就不出城迎战了! 可事已至此,难道要退兵吗?这个脸面,曹洪觉得自己实在丢不起!本来他在曹操那就不怎么受重用,这一战要是败了,将来岂不是更被人轻视了?不行!战!必须战! “擂鼓进军!”曹洪思来想去,一咬牙下了决心,命令大军冲锋!他此时犯了跟朱灵一样的错误,虽然身为大将,却如此意气用事!其实曹洪的想法是,赶紧冲上去,这样对方的投石机就发挥不出威力!毕竟投石机有一定的射程,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 进军的鼓声震天,尽管曹军刚才遭受了投石机的打击,被折磨够呛,可还是不得不遵从命令向前发起了冲锋!必须承认,曹军的战斗力和单兵素质的确很强,若是换作其他军队,早崩溃了! 不过,很遗憾,曹军虽然冲出了投石机的射程,却进入了弓弩的射程!刘纬一声令下,五千弓弩手发动了三排齐射,密集的箭雨又向曹军飞袭而去,立时造成了大面积的伤亡! “可恶!可恶!”曹洪在后阵看到此情此景,气得暴跳如雷!夏侯渊之前根本没提到蜀军的弓弩厉害啊,他对此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列阵进攻!”几轮远程打击下来,曹军损失惨重,五千余人,还能站立者,不足三千了!刘纬见时机成熟,下令发起进攻! 第264章 三合方阵 其实,熟知三国历史的朋友,肯定应该知道,东吴擅长水战、西凉盛产铁骑、河北惯使骑射……每个地方的军力,所擅长的兵种是不一样的!而蜀中,因为多山,雄关险要比较多,用弓箭守卫最为合适,因此,蜀人多善射! 曹洪之所以对蜀军弓弩之精锐没有心理准备,那是因为他是一名中原将领! 曹操所统领的中原地区,兵力多以精锐步军为主,尤其是那些青州兵,最善于步战交锋!只是因为曹操还占据了关中地区,获得了良马的来源,才又有了虎豹骑这样的精锐骑兵部队。 所以,曹操的军力,可以说是综合性的大兵团,兵种也相对齐全,因此才实力雄厚,但唯一缺乏的就是水战能力和精锐的弓弩作战能力! 可以想象,在中原那广袤的大平原上作战,敌对双方能使用到弓弩的时候相对较少,或者骑兵冲击,或者步兵绞杀,弓弩手只是辅助兵种,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作战方式,也许根本就没想到,两军对垒,还能以弓箭作为主力的攻击方式! 不仅是曹洪,其实夏侯渊之前,也没见识过蜀军弓弩的厉害,他此刻在城头,也是呆若木鸡,震惊不已! 随着刘纬一声令下,蜀军士兵,伴随着声声战鼓,踏着整齐的步伐,组成紧密的阵型,缓缓地向曹洪所部进军了! “此……此乃何阵也!”曹洪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又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蜀军,竟然一万人全都上来了,而且,组成了两个五千人的大方阵!这两个方阵,分内外三层,最外层是盾阵,其后是长矛阵,最里面则是那些弓弩手! 此刻,这两个方阵,正缓缓移动,保持稳固队形,从左右两翼斜插而来,似乎要把曹洪所部人马夹在中央! 曹洪可不傻,他现在只剩下了三千人,如果被一万人的军阵夹在当中,肯定凶多吉少,于是他立即下令,先齐攻右翼方阵!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随我杀!”与朱灵相似,曹洪也是异常勇猛,竟冲锋在前,带着三千多士兵,向自己右翼的那个大方阵杀去。他毕竟是统兵多年的大将了,作战经验丰富,曹洪虽然觉得蜀军的阵型很奇怪,但却认为容易破! 那大方阵前后左右四个面,无形中分散了兵力,只需要集中力量,攻击其中一点,肯定抵挡不住,如果能成功突进方阵中央,那些弓弩手可是没有肉搏能力的,定如砍瓜切菜一般,能大量杀伤敌人!而且,这样一冲,其阵型必乱! 怀着这样的想法,曹洪亲率士卒,冲向了蜀军方阵!还没靠近,那方阵就停住了,外层的刀盾兵和长枪兵,齐刷刷地放低了身子,阵中那些弓弩手,竟然又发动了一轮齐射! “啊……额……”随着一阵惨叫,曹洪的部下又纷纷中箭,若不是他武艺高强,用战刀格挡下几支箭,连曹洪自己也不能幸免! “可恶!”曹洪怒从心头起,简直恨死了这些只会放冷箭的龌蹉鼠辈,他没有停顿,几步又率军冲了上去! 谁料,当曹洪好不容易率军冲到了方阵跟前,却发现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原来,就在他们越来越近之时,蜀军方阵前排的刀盾兵马上站起了身,用手里的盾牌组成了一道密集的防线,而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长矛兵,把手里那长长的战矛,从刀盾兵之间的缝隙中,探了出来! 一排闪亮的矛尖,明晃晃地就在眼前,你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冲上去找死啊!很明显,谁上去,都肯定会在冲击力的作用下,一头撞上长矛,非死即伤! 曹洪所看出来的问题,其手下士卒也不傻,能看不出来么!他们连忙刹住脚步,避免撞上那些矛尖,可还是有些人来不及停下,或者被后面的士兵推搡所致,惨烈地撞上了大方阵! 立时间,上百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在了这大方阵的面前,而曹军士兵手中持有的大部分都是短兵器,以战刀为主,就是想发动攻击,也够不到人! 熟悉三国演义的朋友,可能会问,为什么没有长兵器?青龙偃月刀、蛇矛、方天画戟什么的,不都是吗?我只能遗憾地告诉您,其实在三国时代的真正历史上,这种很重的长武器,根本不存在!到底为什么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原本,曹操的军队中,并不是没有长武器武装的军队,他们有长矛兵,也有戟兵,但遗憾的是,这类兵种,一般是用来对付敌人骑兵所用!曹操知道汉中乃至蜀地,根本没有强悍的骑兵,这一次,几乎就没带来,全都在关中防备马腾韩遂的前线上!可能在南郑曹操的军中会有一些,但曹洪手下,确实没有! 从来没见过这么打仗的,敌人根本不冲锋,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壳里放冷箭!你冲上去吧,他们又变成了扎手的刺猬,让你根本无从下手!曹军士兵,一时间停止了冲锋,束手无策,几乎毫无办法! 熟悉世界军事历史的朋友们,可能早有疑惑,刘纬的这种大方阵,怎么看着像是马其顿方阵呢?是的,这是马其顿方阵,尤其是那夸张的长矛,的确取自马其顿方阵之精髓,但这也不完全是马其顿方阵,而是刘纬把中世纪时的西班牙大方阵,与马其顿方阵,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所发明出来的“三合阵”! 这种阵型,如同组成了一个可移动的堡垒,盾牌在外,既可以防止敌人的冲击,又可以防范弓弩的射击,而内侧的长矛兵,手持长度夸张的战矛,可以据敌于数步之外,更可以对冲杀上来的骑兵,造成重大伤害!而阵中心的弩兵,受到外层保护,可以随机发射弩箭,狙击敌人或造成大面积的杀伤! 这种阵型,组织严密,步调一致,进退有序,章法井然!士兵非经过艰苦卓绝的训练,是绝对无法做到的!纵观全天下,恐怕也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江阳新军才能办到! 此时的刘纬,其实正在曹洪所攻击的这个方阵中央,指挥着士兵们的作战。这种三合阵,也是第一次被用于实际的野外作战,经过检验,效果斐然,他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曹洪不白给,眼前的大方阵,虽然让他一开始有些束手无策,但他还是很快发现了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蜀军的长矛,都是木杆铁尖! 曹洪发现有机可乘,立刻冲上去,挥舞着手中那锋利的战刀,两下就砍断了好几根长矛的毛尖!他这就是在给自己手下的士兵做示范,显然效果不错,其余曹军士兵也是顿开茅塞,有样学样,结果许多长矛被砍断,曹军顺势大砍乱杀,不少蜀军牺牲,方阵似乎一下子被突破了一个口子! “收矛!口袋阵!”刘纬发觉了情况不妙,赶紧于阵中高声下令道!蜀军士兵闻令,立刻行动起来,虽然快,但却丝毫不乱,很快就形成了口袋阵,把曹洪剩下的不到两千兵,团团包围起来了! 所谓口袋阵,顾名思义也能明白是怎样的阵型了,其实很简单,原本弓弩手所待的地方,现在成了曹洪他们待的地方,所有士兵盾牌和武器,又全都指向了方阵内部,曹洪被彻底包围了! “子廉!”夏侯渊一直在城头观察战况,发现曹洪被围,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下令所部三千余兵马,出城!救曹洪! 第265章 活擒二将 曹洪被围了,这似乎是个不可思议的结果,就算刘纬那三合方阵很厉害,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不去考虑方阵中央的弓弩手,完全可以把方阵的四个面,想象成组成方形的四根火柴棍,与曹洪对峙的这一根后退,与之相连的另外两根,迅速前移,弩手在外撤出,在移动过程中,四根火柴呈菱形运动,最后把口一封,再度形成一个对内包围的四面方阵,就成了口袋阵!也就是说曹洪和他的士兵们压根没动,便陷入了包围圈! 这就是三合阵的奇妙之处了!既可以对外防御,又可以迅速地把少量敌人包围,而这一切的发生非常快,对方根本就反映不过来!三合阵真可谓是平原旷野中作战的绝佳阵型,虽然还有些瑕疵,但现在对付曹洪却已经足够用了! 正所谓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曹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夏侯渊在城头高处,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曹洪被包围了,深陷绝境,夏侯渊也不能再看下去了,宁肯放弃沔阳,也必须救出曹洪!于是他下达了命令,带领自己所部三千余从定军山上带回来的残兵,冲杀出了沔阳城门! 对此,其实刘纬早有预料,两个方阵,另外一个,在夏侯渊还没冲出城之前,就封堵了他的去路,也就是说,夏侯渊率军一出城,就迎头撞上了由王甫统一指挥的另外一个方阵! 其实,夏侯渊在城头,已经观察出蜀军这奇怪阵法有个弱点,那就是方阵四角的连接处!那是呈九十度的夹角,里面长矛兵的矛尖也是形成了一个较大的空隙,夏侯渊觉得,方阵的四个角,是可以突破的缺口! 因此,见蜀军方阵堵住了他援救曹洪的去路时,夏侯渊立即带兵,向方阵所在东北角冲了过去!不得不说,夏侯渊身为大将,经验丰富,眼光还是看得很准,方阵四角处,的确是整个阵型的薄弱之处!不过,他都能看出来,难道刘纬自己会不知道? 刘纬当初在设计这种阵法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四角处的弱点了,因此,派兵布阵之时,他刻意把最精锐的士兵排在四角之处,而且给这些兵配备的也是最好的武器!长矛兵所持的,都是通体纯铁打造的铁矛,根本砍不断! 因此,夏侯渊想当然地向东北角杀去,到了近前才发现,这里哪是弱点,分明就是强点!再加上方阵内有不停射来的弩箭,夏侯渊所部损失惨重,却根本攻不动! 这其实就是古代冷兵器战争中,阵法的重要性了!想象当中那种两方各持武器,不管三下五除二,冲上去就是一顿互殴的场面,那是地痞流氓斗殴,不是战争!只要你能活用战法作战,那么就会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优势,相互配合作战,无形中也增强了战斗力! 另外,士兵组阵作战,也对心态是一种激励,周围有自己的战友紧密相靠,配合作战,他们的心里也更有底气,就好像有了仗势的那种感觉,便会少一些胆怯,多一些勇敢,对士气也是有所助益的! 其实蜀军从装备和身体素质上,都没有曹军强悍,但因为阵法严谨,就能弥补这样的劣势,从而形成强大的战斗力!即便没有城关保护,在旷野和平原中作战,也一样能游刃有余! “将军……撤乎?”眼见死在方阵前的士兵越来越多,而对方的阵列却丝毫未乱,夏侯渊手下的小校,赶紧问道。 夏侯渊身处混战之中,向曹洪被围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此刻对面全都是人,他已经看不到曹洪的状况了,其是生是死,也无从判断! “嗨!速退!”夏侯渊眼见形势不妙,遗憾地一拍大腿,便下令赶紧撤退!可是,他还撤得了吗?刘纬压根就没给他留下退路! 夏侯渊刚刚转身,便看见沔阳城的城门竟然关闭了!城头的曹军旗帜,竟一个个被砍断,扔到了城下,而城头上,竟满是一群蛮人打扮的士兵! “沔阳已失也……”夏侯渊此刻,彻底绝望了!他率几千人在城外与蜀军搏斗,却打不过人家,想救援曹洪的愿望也最终落空。现在,沔阳城,居然也被蜀军占据了! “将军!如之奈何!”曹军士兵也发现城池失陷了,慌忙询问夏侯渊道。 “弃械也……”夏侯渊望着那些士兵的面庞,尤其是其中有许多人都挂了彩,满面鲜红,他实在于心不忍,竟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夏侯渊投降了?不,他的命令只是让士兵弃械,以求保全他们的性命,而他自己,则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看似……要自杀! “将军!不可!”身旁的亲卫小校,连忙上前,握住了夏侯渊的手,阻止他自杀,不过夏侯渊的力气太大,这一下还是刺了下去,只不过在小校的干扰下,没有瞄准心脏,却刺中了肩头!其余兵卒见状,赶紧也都上前阻拦,夺下了夏侯渊手里的匕首! “勿拦我!兵败,应以身相殉哉!”夏侯渊挣扎着,非要寻死,他力气就算再大,也架不住那么多人的阻拦,最后他只能是无奈地接受了现实,被蜀军俘获! 再说曹洪,见深陷绝境,他一开始还想顽抗到底,甚至想找个缺口冲杀出包围圈,可几次努力失败后,他也绝望了。 “子廉将军,弃械投降,可免一死也!”就在此时,包围圈外,走上一少年,开口对曹洪喊道! 曹洪眼见这少年英气逼人,目光炯炯,说话时底气十足,而且他的穿着打扮,也与众不同,分明是个首领的模样。 “汝……汝即纬公子乎?”曹洪早得到了曹操之前传来的消息,知道蜀军是刘璋之子刘纬所指挥,但没想到他会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原来这个刘纬居然如此年轻,自己竟是败在了一位少年郎的手下!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曹洪心里,羞愤不已,觉得无颜立于天地之间! “吾宁死不降!仅求饶我士卒不死哉!”说着,曹洪竟然也如同夏侯渊一样,抽出自己腰间的一把短刀,似乎要寻短见! “嗖!”突然,一只弩箭射中了曹洪持刀的右手,剧痛之下,短刀落地,迅速有人冲了上去,制服了曹洪。而此刻,其他曹军士兵呆若木鸡,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这一箭,是马忠射出的,他手里十字弩的弓弦还在微微颤动!曹洪想自杀?那可不行!因为刘纬在战前就已经下达了命令,曹军主将,必须活禽! “汝等弃械投降,可免一死!”张翼此时也在刘纬身边,一声大喝,那些曹军士兵,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扔下了手里的战刀。不过,他们与以往的敌人的确不一样,虽然弃械,却没有一个人跪地乞降!同样的情况,在夏侯渊那边也是一样! 刘纬所见所闻,心中也是感佩不已!都说曹军精锐,果然不假,其战斗力很强,士兵也颇有骨气!若在以往,那些敌人的士兵,到这一步,肯定早就跪地乞降了,而曹军士兵,却临危不惧,没有一个卑微乞怜之徒! 包括朱灵在内,曹洪、夏侯渊,他们虽然战败,却非常有骨气,宁死不降,这还真是刘纬之前一直所未曾见过的情况!在感佩这种坚贞而不屈节之行为的同时,刘纬也深深地担忧起来! 曹操,真乃强敌也! 第266章 倾力一赌 蜀军大捷!这已经是刘纬率领大军出战汉中以来,赢得的第三场胜利!如果算上之前与张鲁作战,大大小小的胜仗可以说不计其数!连战连捷,蜀军士气高涨,无论将领还是士兵,都兴奋不已! 在刘纬进入沔阳县城时,所有士兵齐声欢呼,万年之音,响彻云霄!这些追随刘纬南征北战的士卒,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崇敬和仰望,而是把刘纬当成了神一般的存在!乱世战神,百战百胜! 沔阳之战,刘纬巧用三合方阵战术,与曹军精锐对决,歼敌五千,俘虏三千,活擒曹军大将夏侯渊和曹洪,真可谓是一场完胜!虽然所有人为此都兴奋不已,可刘纬却还是忧心忡忡! 此战,虽然战果辉煌,可蜀军伤亡也不小!事后统计,这一战,蜀军牺牲九百八十一人,轻重伤员加在一起,共计两千余人,其中还是以重伤居多!即便从战损比上来看,蜀军仍是大胜无疑,可刘纬却清醒地认识道,这其实是个不好的信号! 蜀军虽然大胜,却是在投石机和弩箭的掩护之下,而且以三合方阵作战,兵力也数倍于敌!也就是说,蜀军是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取得这场胜利的,尚且付出了三千人伤亡的代价!如果这样分析,这场仗是赢了还是输了? 尤其有一点,特别值得警惕,那就是蜀军两千余伤员,大部分都是受了重伤!这说明曹军士兵,精于近战搏斗,颇有些武艺,且异常凶狠,出手就是杀招!这样的敌人,刘纬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 可想而知,今天是因为占尽优势,才取得了胜利,如果哪一天,在正面战场上与曹军主力相遇,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说白了,这一系列的胜利,赢得十分侥幸! 要不是朱灵不知道刘纬底细,大意轻敌,他的五千先锋军能那么轻易覆灭?要不是刘纬一上来就用火药攻击,夏侯渊的北山营寨,岂能那么容易被摧毁?要不是曹洪情报失灵,对蜀军不了解,贸然出城迎战,岂能那么容易攻陷沔阳,活擒二将? 说一千道一万,刘纬其实是捡了曹军刚刚占领汉中,立足未稳,且不知蜀军底细的便宜,如若不然,胜负还真的很难说! 其实自白水关以来,刘纬一直采取的都是突然袭击的态势,就连性能尚不稳定的火药都用上了,目的就是想打曹军一个措手不及,晕头转向!尤其是火药,还有这三合方阵,本来算是秘密武器,不该这么早就暴露出来,可刘纬还是用了,他其实也是在赌! 赌?赌什么呢?从目前看来,曹军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刘纬觉得摆开阵势与其对战,肯定占不到便宜,甚至会吃大亏,更别提占据汉中了! 而史书记载,曹操诡诈多疑,为人也十分谨慎,刘纬的战略是,趁曹操对自己的底细和实力还不了解之前,把能亮的家底,全都亮出来,好好吓唬吓唬曹操! 如果曹操的性格,果然如史书所载那样,刘纬的这番秀肌肉,他肯定会往心里去,生性多疑而谨慎的曹操,还敢不敢直接与蜀军决战,可就未必了!刘纬其实是在冒险,压上了蜀中全部可以调动的兵力,突袭快打,赌的就是曹操不敢与自己决战,会主动让出汉中! 可能大家会奇怪,曹操如此雄才伟略的枭雄,岂能被区区蜀中小儿给吓唬住呢?这不可能吧!不要忘了,现在的时间,是建安八年冬! 在此前,刘纬就曾分析过,据史书记载,以曹操在建安八年的实力,其所能调动的军队有限,这一次攻略汉中,最多两三万人,不可能再多,只会更少!之前三战,蜀军大胜,已使曹军折损一万五千余人,这个巨大的损失,曹操不可能不震惊与心痛! 由此可能会带来三种反应,一是恼羞成怒,调集更多军队,挥师沔阳报仇雪恨;二是谨慎观望,固守南郑,以待时机;三是为避免更多损失,保存实力,弃守汉中,就此退走! 第一种反应,根本不是曹操的性格,他不会那么做;第二种和第三种,都有可能,而刘纬更倾向于相信,曹操会退出汉中! 无论是所谓天火,还是那三合方阵,都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之人所能认知的程度,无异于是个奇迹!即便精明诡诈,雄才伟略的曹操也不能例外! 一万五千精锐,这么轻易就败了,不了解实际情况的曹操,八成会错误估计对手的实力,认为蜀军强悍,目前还不是攻占汉中,夺取蜀地的最佳时机,他很有可能会选择放弃,退出汉中! 更何况,此时的曹操,恐怕也不得不退了!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建安九年初,河北袁氏兄弟再度爆发了内战,袁尚只留苏由和审配留守邺城,几乎倾巢而出,围攻袁谭于南皮和平原!也就是说,曹操攻略河北的时机终于到了! 在本来的历史上,从官渡之战后,一直到建安九年,曹操几乎没有动过兵,只打了几次小仗,他一直在兴修水利,发展农耕,普及教育,休养生息,积攒实力。其目的就是坐视袁尚和袁谭两兄弟自相残杀,他再坐收渔翁之利,攻陷河北! 刘纬深通历史,他判断曹操此番侵夺汉中,应该是偶发事件,其对于一举侵吞蜀地的信心肯定不足,容易受到动摇!毕竟在曹操眼中,那广袤富饶的河北之地,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目标,相信袁氏兄弟再度火并的消息,曹操很快便会得知,这个攻陷邺城,甚至一统河北的千载难逢之机,他岂能错过? 因此,刘纬倾尽全力,也是冒险一搏!他赌的是史书记载无误,而且,自己的穿越,所引发的蝴蝶效应,还尚未波及到河北之地! 自从曹操看见北山大火,意识到情况不妙之后,他当即下令,召夏侯渊来见,既想确认其是否安全,也想赶紧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派去传令之人始终没有回来,也不见夏侯渊的踪影,却等来了零星的败退残兵! “速言,北山何故大火耶!”曹操闻报,立即在南郑公厅内,接见了几名溃兵,急切地问道。 “沔阳……为蜀军所破也……”狼狈不堪的溃兵,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曹操,他们都很紧张,只有其中一人,怯怯回应道。 “何哉!”曹操一听这个消息,本来不大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他太吃惊了! 曹操为人谨慎,平生很少轻敌,他并不觉得蜀军就一定是鱼腩,可也从来没想过,蜀军的战斗力竟会如此强悍!大将夏侯渊和曹洪,竟然都败了吗?连沔阳都丢了? “妙才与子廉何在!”惊讶之余,曹操又赶紧问道。 “皆……皆被俘也……”又一名溃兵,犹豫半天才吭哧瘪肚地回答道。 “啊?”曹操再度惊呆了!除了吃惊,他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痛不已!此二人都是曹操手下的大将,又是有亲缘的兄弟,骤然听闻他们都被俘虏,曹操的心都凉了! “汝等勿要慌乱,何故所致,速速道来!”与两员大将被俘相比,曹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加关注,因为这事关整个大军的战略决策和应对方略,于是他赶紧好言抚慰了几名败兵,又急切地问道。 到此,这几名溃兵才断断续续,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他们的所见所闻和所经历的一切讲述出来! 第267章 何以应对 汉中治所南郑城,张鲁原本的府邸公厅内,几名溃兵把之前几场大战的一些细节,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众人闻听之后,无不惊骇,曹操则是眉头紧皱,疑窦重重! 天火?奇诡的兵阵?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曹操听了之后,根本不相信! “混账!汝等心惊胆裂乎,胡言乱语哉!”如果这些话是从夏侯渊或曹洪口中说出的,没准曹操还能相信,但见这几名溃兵,战战兢兢,紧张不已的样子,让曹操实在没法相信他们的话,还以为是这几个人被吓破了胆,故意夸大其词! “小人不敢……乃句句属实也!”一名夏侯渊部下的溃兵,属他经历最多,北山败退和沔阳之战,他都是亲历者,刚才也是他讲述最多,此时,见曹操不相信,这小兵一脸委屈,赶紧辩解道。 “主公,彼之所言,恐非其夸也,不可不查之!”有一人,忽然出列,拱手一礼,向曹操建言道。此人,正是曹操手下的重要谋臣程昱! 程昱,字仲德,三国时兖州东阿人。他早年曾率众抗击过黄巾军,在当地颇有名望,被曹操征辟为官,从此为其出谋划策,征战四方,履历功勋! 熟悉三国故事的朋友们,相信都知道程昱的大名,对他的印象也大多以为他是个文臣谋士。可实际上,程昱此人,文武双全,也善于率军打仗。建安五年,因其履历功勋,被曹操封为振威将军;曹操领兵在外,时常委任其为参军,可见对程昱之信任和重用了! 程昱生性刚戾(刚直爱发脾气),为官多年,没少得罪人,后期也曾被罢黜,但实际上他很会处理人际关系,也懂得如何站队,因此,八十高龄得以善终,配享太庙,与曹操同祀! 程昱此人,绝非文弱书生,他高八尺有二,身强力壮,生得美须重髯,是个汉代的标准帅哥!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曹操才愿意经常把他带在身边,除了看中其深通兵略的才华外,恐怕也是为了看着顺眼吧! 无有例外,这一次,曹操出兵汉中,所带的首席参谋依旧是程昱,他性情直爽,敢于忠言直谏,因此,在他听过那些溃兵的讲述后,马上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哦?仲德以为如何?”曹操见程昱有话要说,转过身来,直接面向了他。这个动作,表示他对程昱很重视,也很尊重的一个态度。 “禀主公,在下听闻,胡地极远之处,有名为洧(读音:伟)水之物;并州雁门之外,乌桓所处,亦有可燃之黑石者,与彼所言天火之物,似之!”程昱不仅才富五车,就连犄角旮旯的这种奇闻异事,他也是如数家珍! 程昱所言之物,我们都很清楚!所谓洧水,就是那些自动涌出地表的石油,而所谓黑石,其实就是煤炭!程昱说的雁门关以北,实际上就是指的今天山西大同! 根据相关史籍记载,石油和煤炭,的确很早就被中国古人所发现!煤炭作为燃料使用,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原始社会),但遗憾的是在汉代还没有彻底普及开来,只有少部分地区的人们,用其作为生火燃料,大部分地区还是使用木材和木炭。煤炭的大量开采和广泛使用,是在唐宋之后。 而石油,《汉书》中就曾有载:高奴县有洧水可燃……其烟可用,扫其烟为墨,黑光如漆,松墨不及也……根据这段记述,我们可以判断,所谓洧水,其实就是石油与水的混合物!很明显,古人不知道如何炼油的方法,只看到了燃烧过的黑烟,可以用来制作上等好墨这一用途! 而所谓的高奴县,其实就是今天的延安以东,在汉末,这里是匈奴人的地盘。也就是说,程昱根据自己所闻所知,推断出天火可能并非夸大其词,而是确有其物! 按照逃亡溃兵的说法,那天火是用投石机发射的,那么这两种东西,就都有可能!不过,其实程昱也只是听说过,却并没见过实物,但他的意思很明显,蜀军一定是掌握了某种速燃的材料,用于战争了! 曹操听了程昱所言,陷入沉思。的确,对于蜀军的战力,他知道得实在是太少了,只是听张松说过一些,也不那么面面俱到!益州蛮荒之地,与南蛮杂居,传说那里还盛行妖法之术,那么蜀军会有如此神奇的进攻方式,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以理解是不假,但这种所谓天火,还有那奇诡的阵法,究竟何人所创?难道就是那个公子刘纬吗?根据所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莫非他的身边有能人襄助? “诸公可知,蜀中之俊杰乎?”曹操想到这,突然开口问道。 公厅众人,面面相觑,毕竟曹操这个问题思维跳跃性太强,大家的思路有些没跟上。最终,是行军主簿董昭开口了! 董昭,字公仁,陈留定陶人。他在历史上好像并不太出名,可实际上却是曹操器重的股肱之臣!当年建议曹操迎天子去往许都的,其实就是董昭!他也是曹魏政权的缔造者之一,后来位列三公,八十一岁高龄得以善终,可谓是人生大赢家! “主公,吾有所闻,益州名士,非秦子敕与彭永年哉!”董昭拱手,把他所知的,汇报给了曹操。 第268章 劫掠汉中 曹操询问众人,对沔阳战事,当如何应对的策略,没想到立刻有人站出来,主动请战!曹操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张郃! 张郃,字儁乂(读音:俊义),三国曹魏大名鼎鼎之将!他早先是韩馥属下的校尉,后来投靠袁绍。官渡之战后,才与高览一起,投靠了曹操。张郃来降之时,曹操曾评价其为“吾之韩信”,可见对张郃的青睐之意了! 曹操很重用张郃,不过这个“重用”,却是需要打个引号的!同样是投降之将,徐晃和张辽,后来都混成了方面大员,掌管兵权,可以独立指挥大军团作战,而张郃却一直都是曹操手下先锋官的角色!可见,曹操虽然欣赏其才华勇胆,却也并不完全信任他! 时值建安八年末,张郃投靠曹操的时间还短,尺寸之功未立,头上只有个偏将军的头衔。这一次,跟随曹操出征汉中,充任中都护之职,说白了就是曹操身边的保安队长,张郃岂能心甘?眼下,战机来了,沔阳失陷,两员大将被俘,曹操手下一时间还真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可以派用,张郃岂能不主动请缨! “呃……”见张郃主动请战,曹操还是很满意的,可是他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沉吟了一下。显然,曹操并不想贸然出兵,与蜀军决战。 这一次曹操共调集了三万精兵,侵入汉中,可还没多久,就已经损失了一万五千人,这可是他一半的精锐,就这么轻易的没了!曹操心疼之余,果然如同刘纬所料,开始担心损失继续增加,不敢与蜀军决战了! 不是曹操胆怯,而是他现在的实力的确不行,手里的老本有限,如果换作是建安二十年时的曹操,坐拥十余万精锐,他绝对敢于与刘纬决战!再加上溃兵把蜀军的战力说得神乎其神,曹操真下不了这个决心了! “主公!不可……”董昭此刻又站了出来,拱手建言道。 “喔?公仁以为,当以何对?”曹操不想决战,因此董昭突然的谏阻,倒给了他一个台阶。 “当以固守南郑,以求一变为上!”董昭答道。 曹操一听,有些失望。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开始有了放弃汉中的想法,但这一次,劳师以远,耗费钱粮,好不容易占据了汉中,如果就这么放弃了,自己心有不甘不说,恐怕也会惹人非议。 况且,夏侯渊和曹洪还在对方的手里,如果贸然进攻,那个刘纬会不会以二人性命为要挟,让自己束手束脚?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他们呢,这都是曹操所担心的。 “主公!沔阳陷落,我军危矣!必夺之!”张郃显然还是想要一战,他提出了自己的理由! 张郃此言,的确是曹操的另外一个心病!如同之前张鲁对刘纬所说,定军山之北的沔阳,极为重要!那里四通八达,是个交通枢纽,可以通往各处,尤其重要的是,沔阳失守,南郑通往阳平关的道路,就被拦住了!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曹操派大将曹洪驻守沔阳的原因,只是没曾想,曹洪竟然会这么快就战败失守! 三国时代,汉中通往关中的道路主要有四条: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和陈仓道。 四条路看似很多,可能够顺顺当当用来行军和转运粮草的,却只有褒斜道一条,曹操由关中侵入汉中,走的是斜谷,也就是褒斜道。傥骆道屈曲盘绕,子午道遥远艰险,其实都不太适合行军!还有一条陈仓道,非常出名!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典故,相信大家都知道,可实际上这条路也不好走,当初韩信出其不意从这条路北出秦川,攻章邯一个措手不及,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沔阳失守,意味着褒斜道被堵,后路被断,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就一定陷入了绝境,也是十分不利!如果走子午道或傥骆道返回关中,肯定要放弃很多辎重粮草才行,那损失可就大了!更何况,即便要退,也要带走汉中百姓,不然这一趟岂不是亏大了! “仲德以为如何?”曹操思来想去,似乎暂时又放弃了直接退走的打算,想要采纳张郃的意见了!但他还是开口,又询问了程昱的看法。 “主公!愚以为,若未及蜀地,则汉中可弃……然沔阳重地,乃不得不取也!”程昱稍加思索,便给出了他的答案。 程昱的意思是,原本的战略是速战入蜀,一举拿下整个益州。可蜀军强悍,不容易战胜,既定战略没有实现,汉中对于曹操来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了!如果死守汉中,势必需要大量兵力和钱粮,会影响到统一河北的大方略,得不偿失,还不如索性放弃! “仲德此言,甚合吾意!”曹操用标志性的一句话,肯定了程昱的说法!的确,这个意见,说到曹操的心坎里去了! 不管是否放弃汉中,褒斜道必须打通,沔阳则是重中之重!那里被蜀军遏制,曹军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十分被动!就算要放弃汉中,也应该先夺回沔阳才是! “儁乂!命汝为先锋,复夺沔阳,所需兵马几何?”曹操打定了主意,转头问张郃道。 “仅需本部三千足矣!”张郃真是豪气四射,竟夸下如此海口! “勿要轻敌,予汝精兵五千为先锋,余统兵一万随之,元月初二,起兵哉!”曹操摆了摆手,终于下达了命令! “唯!”张郃见终于有机会沙场建功了,非常高兴,赶忙领命道。 “诸君点兵备战,统汉中民户,集百姓钱粮也!”随后,曹操环视公厅众人,又补充下达了一条命令! 这条命令,所有人都心领神会!曹操的意思很明显,汉中到底放弃与否现在虽然尚无定论,但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所谓统民户,集钱粮,说白了就是既要抢人,也要抢粮! 这并不奇怪,曹操早年间,类似的事没少干,甚至曾经数次做出屠城和坑杀降卒的事来,抢劫对他来说不是毛毛雨吗!既然汉中守不住,那干脆就让它变成一片白地,不能给蜀军留一丝一毫! 这个命令,在曹操和其臣将看来,司空见惯,没什么稀奇,可对汉中百姓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了!建安八年,悄然而过,新年的元旦之日(古时春节被称为元旦)就快到了,曹操下令元月初二起兵,也就是说,他们要在汉中过个新年!这个命令十分阴损,虽然没有明说,可实际却有让士卒“好好”过个年,激励士气之意! 这个好好,之所以打了引号,那是因为,曹军士卒高兴了,但汉中百姓可就遭殃了!也就是说,所谓好好过年,激励士气,实际上就是放纵士兵,为祸百姓! 曹军士卒,作战勇狠,精猛异常,祸害起百姓来,也不含糊!有了曹操的放纵和默许,再加上执行搜刮钱粮,集中人口的命令,这些虎狼之徒就像被释放的野兽,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一时间,几乎整个汉中,都成了人间的炼狱! 尤其是南郑城中,几乎家家遭殃,不是被抢劫一空,就是女眷被恶徒凌辱,稍有不从,便会被残忍杀害!建安九年的元旦新年,简直就是汉中人的一场灭顶之灾! “愉快”的新年很快就过去了,元月初二,出兵的日子到了!曹军士卒果然受到了“激励”,士气甚旺!简短的誓师大会上,曹操都没用多说什么,士兵们便已经摩拳擦掌,嗷嗷直叫! 第269章 一座空城 张郃为先锋,领五千兵出发了!为了攻打沔阳,曹操把几乎所有攻城武器全都配备给了他!此时的张郃,可谓是志得意满,豪情万丈,他觉得自己扬名立万的时机到了! 作为一名降将,张郃当然急于立功以证明自己!官渡之后,曹操没怎么打过仗,张郃没有表现的机会,如今机会终于来了,张郃恨不得马上拿下沔阳,让曹操能更高看他一眼! 这样的心态,也属人之常情,换作是你,恐怕也会如张郃一样!但这种心态,容易造成轻敌的思想,张郃此时就是如此,那些溃兵所讲述的情节,他似乎全都抛诸脑后,一心只求能快速攻占沔阳,建功立业! 南郑与沔阳很近,可朝发夕至,再加上张郃急于立功,催着士兵们急行军,所以,当他带五千士卒抵达沔阳东门外,只用了多半天的时间! “隆隆隆隆……”刚刚抵达沔阳城下,张郃就命令士兵们列阵,并敲响了战鼓! 张郃虽然立功心切,可他不是蠢笨武夫,也是将帅之才,到城下马上就发起攻城?那是不可能的!张郃从溃兵口中得知,蜀军主力有万人之众,他于城外擂响战鼓的意图,实际上是为了吸引蜀军出城来战!先于旷野,歼灭蜀军有生力量,再顺势攻城,拿下沔阳! 战鼓敲响了很久,沔阳城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远远看见城头之上蜀军旗帜下,有稀稀疏疏的不多蜀军,看似还不到一千人! “蜀军故布疑阵,引吾攻城!来人,上前喊话!”张郃见蜀军故意摆出一副防备空虚的样子,立刻断定这是诱敌之计,一旦他开始攻城,城上肯定马上会出现大量蜀军的!于是,他令手下传令兵,上前喊话! 所谓喊话,不如说是叫骂!张郃的目的就是激蜀军出城来战,避免攻城不利的局面! 一名传令兵,奉命骑马上前,来到城池之下,仰头高声喊道:“蜀军小儿,速速开城献降,可保贱命!如若不然,玉石俱焚,血流成河!” 这番话,喊得非常有挑衅性,要是脾气暴躁的人听了,非得暴跳如雷不可!可是,他喊完这句话,往城头观望,蜀军士兵,一个个好像木头人一样,根本丝毫没有反应! “役夫小贼,可敢出城一战否?”这士兵见没什么效果,又骂了一句,还挑衅地向城头勾了勾手指头!可是,没用,还是没反应! “益州鼠辈,未敢出城,乃缩头之龟也!哈哈!”这小兵见蜀军一直没反应,竟得意地大笑起来,越骂越欢! 第270章 张郃之惑 张郃不知道沔阳城中,到底有多少蜀军,不敢轻易攻城,诱使蜀军出城迎战的努力也失败了,他打起了别的主意! 不得不说,张郃是一名杰出的将才,而不是像典韦和许褚那样的武夫勇士。他虽然急于建功,却并不鲁莽,非常小心谨慎!直接攻城,势必损失很大,他想以巧取胜! 见求战不成,张郃竟带兵走了!他不是向来的方向撤走,而是绕过了沔阳城,似乎是奔沔水上游去了!王甫于城头看见了曹军的动向,一开始也很紧张!他们不攻城,却去了沔水上游,这恐怕是要水淹沔阳啊! 中国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在战争中,几乎把所有能利用上的全都用于实际!天时地利人和,无不能成为战争可以辅助利用的条件!水、火、风、雨,能善加利用者,不在少数。 沔阳县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也有个缺点,那就是它建于一处山间谷地中,地势相对低洼,很容易被水淹!而沔水,离沔阳太近,一旦张郃带人在上游堵住水流,再突然一下子开闸放水,势必如一场洪水一样,把沔阳城给淹了! 沔阳县城,跟刘纬的江阳城可没法比,城墙不高,也不结实!看似无害的水,汹涌起来,力量可是很大的,沔阳有可能会因此被毁得面目全非,曹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轻易攻克! 王甫此人,智虑深远,怎么会看不出曹军此举的意图!可是,该怎么办呢?按照常理,应该出城追击,阻止对方去上游堵水,可是沔阳城内,只有两千士兵,其余的,不是俘虏,就是伤员,根本无法于野外作战,更何况刘纬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王甫无论如何都要坚守不出! 王甫倒不担心别的,而是担心聚集在沔阳城内的大量粮草,如果被水淹了,就全毁了!粮草被毁,蜀军将陷入绝境,导致全局溃败!这个责任,他可真担不起! 左右为难,思来想去,王甫毫无办法!这个局,以他的能力是没法破解了,无奈,他也只能是谨遵刘纬的命令,坚守不出,并紧急动员城内百姓一起,做好防范大水的准备! 张郃真的是要水淹沔阳吗?根本不是!他只有五千人,沔水即便是上游也不算一条小河,工程量太大,凭这么点人,得多久才能堵住?十天还是半个月?他根本耽误不起! 曹操派他张郃为先锋,后续大军很快就会赶来,张郃是想在曹操大军赶来之前,就攻占沔阳,这样他的功劳才更大,否则哪能显出他张郃的能耐?更重要的是,曹操大军随后便到,他张郃在上游放水,不是连自己人也给淹了? 因此,张郃此举,其实还是诱兵之计!他故意让城头守军看着自己往沔水上游去,更是故意暴露自己“企图”放水淹沔阳城的目的,实际上还是想引诱蜀军出城来战! 张郃带着五千人,绕过沔阳,沿沔水西行了十里,便在山间埋伏起来,可左等右等,也没见蜀军来追!他本想在这里打个伏击战,一举歼灭蜀军有生力量的努力,似乎是又失败了! 眼见天色渐晚,张郃急得团团转!看来,他想计取沔阳的打算,是彻底没戏了!折腾了一天,除了空费士兵们的体力,什么战果也没有,张郃终于受不了了! “集结!夜战沔阳!”终于,张郃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他现在是把心一横,彻底放弃了投机取巧的努力! 之前我们说过,古代士卒因为营养问题,患有夜盲症的人居多,很少能打夜战,张郃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实际情况,但他想的是,自己人看不见,蜀军也看不见啊!这还正好可以降低守军箭弩的命中率,趁夜突袭沔阳! 埋伏许久,也得到了一定休息的曹军士卒,在张郃的命令下,迅速集结,多打火把,在夜色中,又重新折返回了沔阳!一直紧张地在城头观望动向的王甫,见西面远方有无数火光逐渐靠近,赶紧下达指令,全城戒备! 王甫此刻,是既有些担心,又有些轻松!他担心的是,这支部队,看似人不少,来路不明,究竟是谁无法确定,害怕是曹军主力!他轻松的是,如果这支军队就是下午时的那支曹军的话,那说明他们根本不是想水淹沔阳,一场危机得以化解了! “隆隆隆隆……”曹军的战鼓再度敲响,夜色中,王甫也看不太清楚,但似乎他们这次要动真格的了!因为,攻城武器都被抬了出来! “哼!果不出主公所料,来人!”王甫眼见这样的情况,终于明白刘纬临走之前,为什么让他坚守不出了!曹军的目的,就是要攻打沔阳,玩了那么多花活诡计,还是要攻城! 王甫一点没有慌乱,立即唤属下,押解上来两个人!没错,就是夏侯渊和曹洪!他们被五花大绑,置于灯火之下,即使离得很远,也能一目了然! 张郃刚要命令发起攻城,一眼看见了夏侯渊和曹洪,连忙挥手示意,停止击鼓!同时,他突然有些绝望了,这……这沔阳还怎么打! 在此之前,张郃似乎把夏侯渊和曹洪给忘了,现在,眼见二人被捆在城头,他才想起来!这俩人一个是主公曹操的族弟,一个是深受重用的大将,不容有失啊! 张郃是一员降将,归附曹操没多长时间,地位也不稳固,虽然曹操表面看来对他不错,可自己几斤几两,张郃心里能没点数?如果,他贸然攻城,对方逼急了拿夏侯渊和曹洪开刀,他张郃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曹操将来万一怪罪下来,他张郃可吃罪不起! 一时间,张郃束手无策了!有这两名人质,沔阳城等于贴上了保护符,谁敢轻易攻击!这其实就是刘纬临走时,交代给王甫的妙计!他料定曹军不敢轻易攻城,如果忘了,那就把二人捆上城头,给他们提个醒! 一时间,张郃是彻底灰心丧气了!他本想立功,现在却没有任何机会了,看来也只能是等大军赶来时,由主公来定夺了! “咳!”张郃叹息一声,激动地把战刀往地上一戳,气得直跺脚,却十分无奈!之后,他只能下令,退至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等候大军汇合! 其实,张郃此时心里还是没有放弃,他在绕过沔阳城时,故意露出许多破绽,安营扎寨的时候,也特意选了一处易攻难守的位置,其目的,是想引蜀军前来劫营,落入他的圈套,可是,沔阳城中的蜀军,根本无动于衷,就是不出来! 张郃也是久战沙场,经验丰富的大将了,像这种如同滚刀肉一样的敌人,他几乎从来没见过!不怕骂,不中计,你还不敢打他,一点辙都没有,张郃快要崩溃了! 就这样,张郃在沔阳与蜀军对峙了三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张郃终于嗅到味道有些不对!三天了,怎么己方的大军还没到?这么点路程,应该早就到了啊! 头两天,张郃还猜测,大概主公想迁走汉中百姓,老弱妇孺太多,肯定是走得很缓慢,可这都三天了,爬也该爬到沔阳了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其实,张郃哪里想到,曹操的大军,压根就没往沔阳来!他们是绕道褒中县,斜插向阳平关方向!也就是说,张郃其实是被曹操给忽悠了,他的本意不是让张郃攻陷沔阳,而是让他在那里拖住蜀军!张郃不是先锋,而是断后! 三国之经天纬地第271章 驱民迁徙 曹操也太阴了,竟然连自己人都骗?所谓断后,所有人都明白,那就等同于是送死!无论冷兵器战争,还是热兵器战争,充当断后角色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看过电影《集结号》的话,相信您一定会对此更有感触!主角谷子地带着一个连,为整个大部队断后,最后集体英勇牺牲,只活下他一个!由此可见,断后这活的危险性! 在这里,我们也需要为曹操申辩两句,他并不是故意欺骗和利用张郃的,而是在大军出发前,情况有变!曹操突然接到密信,说河北袁尚袁谭这哥俩,似乎是在谈和! 建安七年开始,袁尚和袁谭两人,果然如同曹操所料,开始反目,互有攻伐,袁尚控制了河北中西部,袁谭则控制了青州以及冀州东部,双方你来我往,大小争斗没少发生! 但是,曹操一直觉得自己的实力还不够,那哥俩之间也只是小打小闹,没有发生大的冲突,尚不到攻略河北,一统北方的时机。因此,他才有闲心,利用张鲁失误的机会来打汉中。可是,一听说袁氏兄弟在和谈,曹操立刻感到情况不妙了! 我们所学的历史,还是太简略,所以很多人都误以为官渡之战后,曹操统一北方,几乎是一鼓作气就拿下了,很容易!其实,哪有那么简单?袁绍虽然在官渡大败,回去不久还气死了,但河北的实力尚存,曹操根本不可能一口吞得下! 袁尚和袁谭兄弟俩,为储位的归属而相争不已,那对曹操来说就没有什么威胁,可一旦这哥俩团结起来,抱成一团,那可就危险了! 就在曹操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时候,另外一份密报也到了,更让他忧心忡忡!这份情报显示,荆州刘表,竟然趁他统兵攻汉中之机,也在蠢蠢欲动,调兵备战,似乎有要出征的迹象!曹操不知道刘表的动机是什么,更不知道刘表要出兵哪里,但这个在其南方不安分的邻居有了动作,他岂能不忧心? 两份情报,让曹操心急如焚,他想赶紧退兵,返回许都!可到手的汉中百姓和大量钱粮又不舍得放弃,没办法,只能是改变原有计划,不去沔阳,而是绕路前往阳平关!而张郃呢,他的任务无形中就从先锋变成了断后! 虽然计划临时改变,可曹操按理说也该派人去通知张郃一声吧!他没有!刚才为什么说是为曹操申辩两句,而不是澄清,就是因为这个! 曹操此人还是太过于阴险诡诈了,他觉得,要是临时通知张郃改为断后,其士气和军心,必定会大受影响!反正现在张郃肯定是在进攻沔阳,势头正盛,正好也能起到拖住蜀军的作用,又何必非要告知呢!为了大军能顺利裹挟百姓钱粮退往关中,曹操实际上是把张郃和那五千士兵,抛弃了! 丢车保帅,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可这种做法,实在还是太阴毒了点,张郃被曹操结结实实地利用了一把,而他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由此可见,曹操对待手下臣将,还是有厚有薄的,张郃归顺不久,他表面上对张郃不错,可实际上却视其为被利用的棋子而已,随时可弃! 据史料记载,汉中有户十万,如果按照一户三口人来计算,保守估计也有三十万百姓!不过,被曹军驱赶迁走的百姓,没有那么多,因为汉中有些地盘,他并没有实际控制住,也就是南郑和几个县的百姓,加一起十几万人而已! 虽然不是全部,但要完成十万百姓的迁徙,谈何容易?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备从新野南逃,数万百姓追随,最终还是让曹军追上,被杀了个屁滚尿流!也就是说,带着老弱妇孺为主的百姓行军,会非常影响速度的! 刘备出逃时,新野百姓扶老携幼相随,那是心甘情愿的,可曹操是强行迁走汉中百姓的,他们岂能甘愿?这些百姓,虽然有很多原本就是关中人,可他们躲避战乱来到汉中后,早就在这里扎根了,根本不愿意再回关中,更别说那些土生土长的汉中人了,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因此,这一路上,汉中百姓是哭天抢地,怨声载道,曹操下令让士卒用鞭子驱赶,还杀了几个宁死不从的作为榜样,才终于使得迁徙的队伍顺利前进了,但速度实在太慢,三天过去,才刚出褒中县境。 曹操很心急,两份密报表明,袁氏兄弟和刘表,都有异动!要知道,这是在汉代,信息传递速度很慢,曹操接到的密报,已经是至少十几天之前的事了,过去了那么多天,情况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都不知道,他当然很着急! 这一日,长达数里的迁徙队伍,正在曹军的押解下,缓慢前移,队伍中的一名老翁,突然摔倒在地,他背上的沉重背囊也摔落到了一边,一名曹军小校看到,上去就是一脚! “老朽速起!”小校所言老朽,可不是自谦时的说法,他这是在骂人!这一脚,正踢在老翁的腹部,疼得他悲戚地惨叫起来! “速起!”那小校更过分了,竟抽出鞭子来,看那样子,是要鞭挞老者。 “阿翁!”一名年轻女子冲了上来,爬在老者身上,似乎是他的女儿,想为老翁求情,挡那鞭子。“求官人勿伤吾父!” “唰!”那小校竟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汝等求死乎!” 一路走来,这样的惨剧没少发生,这十几万人是百姓,不是军人,他们的体力有限,却被驱赶着以最快的速度赶路,许多体弱之人,经受不住,瘫倒在地,马上便被曹军士卒所杀!在他们眼中,这样的体弱之人,也没什么用,他们要的是精壮的人力! “家父体弱,求官人饶恕!”女子痛哭流涕,拼命求饶,可还是打动不了那曹军小校的心,他恶狠狠地持刀逼近,看那样子,如果女子再敢阻拦,就要把这两人一起砍了! “嗖!”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枚弩箭突然袭来,直接射中了那曹军小校的脖子,贯穿了他的咽喉!这恶徒痛苦地张大了嘴,口吐鲜血,捂着脖子,向箭支来袭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倒地抽搐而亡! “敌袭!有敌袭!”眼见小校被射死,旁边的士兵们马上大叫起来,并慌乱地四下乱看,操起盾牌,紧张不已。 “嗖!嗖!嗖!”又是三发弩箭,射中了三名曹军士兵!这下子,整个队伍就乱套了!老百姓乱做一团,有的四处乱跑,有的吓得蹲在了地上!曹军士兵,更是全体紧张起来,赶紧进入警戒! 然而,这三箭过后,马上就没了动静!曹军士卒白白紧张了半天,却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很快,曹操在众人的围拢之下,也来到了事发现场,他命人取来了刚才的弩箭,仔细观瞧,立刻有了判断! “此乃蜀军游骑所为,不足虑耳,速续进阳平关也!”曹操随即一声令下,又命大军重新上路。 这枚弩箭,其箭身是竹料所制,北方没有竹林,箭支多为木制,因此他判断,刚才那几箭,肯定是蜀军所为,但曹操猜测,这一定是游骑哨探或小股部队,不可能是大部队! 此番绕路褒中县,去往阳平关的行军路线,连曹操自己都是临时改变和确定的,蜀军又怎么会知道,根本不可能!不过,已经被游骑暗探发现,必须加快速度了,虽然张郃那边能缠住蜀军主力,可他能坚持多久呢? 想到这里,曹操本想下令,让士卒催促百姓快些行进,可就在这时,又一支弩箭袭来,直奔曹操面门! 第272章 鬼魅作祟 就在曹操断定,刚才那几箭,肯定是蜀军游骑暗探所为时,又一支弩箭,从不同的方向,突然向他的面门袭来! “主公!”曹操身边的护卫,反应奇快,为了保护曹操,把他扑倒在了一边,这一箭射空了!可随即,更多箭支,由四面八方袭来,许多人纷纷中箭倒地,曹操,被吓得面无血色,趴在地上不敢起来了! “速速迎战!”直到这时,曹操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这不是游骑暗探,而是蜀军的大部队!他趴在地上,赶紧下达命令,马上有曹军士卒,组成几队,向箭支袭来的几个方向,迎面而去! 曹军遇袭的这个地方,左侧是不高的几个土丘,右侧是一片树林,那些箭支,基本是从这些地方射来的,很明显,土丘后和树林中,有伏兵! 可是,就在曹军士卒反应过来,向山丘和树林中气势汹汹地杀去之时,敌人的箭支,停了!又过了好一阵,那些追杀敌人的分队,纷纷回来复命,他们的口径很一致:一个人也没抓到! “莫非,此箭乃鬼魅所发?”忽然,有一个小校,竟然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这样猜测道。 “胡言!青天白日,何来鬼魅!”立刻有军官训斥了他,可是他的这句话却是在很多人的心里留下个疑影!古代人,都很迷信,对于无法解释的现象,往往就会想到鬼神身上!刚才,箭支莫名袭来,却没看到射箭之人,他们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呢! 遭到这次小小的袭击,曹操大军和百姓迁徙的队伍停了许久,到最后没抓到射箭的人,便只能是又重新启程了!谁知道,刚刚走出去还不到两里,后方突然响起一阵战鼓声! “咚咚咚咚……”那鼓声听着似近似远,不过的确是战鼓的声音! “不妙!蜀军来追!”立刻有人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大喊了一声!几乎所有人都赶紧回过身去,望向整个队伍的后方! 曹操此次裹挟百姓出发,是这样安排的!由程昱带领三千人在最前方开路,自己亲率五千人,押解百姓,余下两千人,由其亲信夏侯恩统帅压阵于最末。 现在后方鼓声大作,那肯定是夏侯恩那里出了事啊,曹操一时有些不放心了!他这一次来汉中,带的将领并不多,夏侯恩虽然是他的亲信,但到底有多大本事曹操心里很清楚!他也是不得已才派他来压阵的,现在,曹操也担心,夏侯恩他会抵挡不住蜀军的进攻! 可是,那鼓声响过后没多久,又停了,曹军似乎白紧张了一场! “呵呵,疑兵之计!”到这,曹操才终于明白,根本不是有什么蜀军的大部队,这就是刘纬布下的疑兵之计!这个狡猾的小犊子,竟敢跟自己玩这样的套路! 曹操本就是个善使诡诈之人,行军打仗,颇善于用计,很多时候,也是把敌人算计得如同在其股掌之中,现在他识破了刘纬之计,也是轻蔑一笑,这都是他老曹玩剩下的把戏! 曹操分析,刘纬的大军,肯定还在沔阳与张郃厮杀,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褒中,他就是故意在这里放了一支小部队,通过袭扰,让自己的大军迟缓向阳平关进军的步伐罢了! “听令,复有异象,可无虑也,续进哉!”曹操信心满满,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是对的,便高声下达了这个命令!他的意思是说,再有什么异常动向,可以不必理会,不要停下,继续前进! 不过,一向谨慎的曹操,也不会冒风险,他下令,让百姓行走于队伍外侧,士卒和他自己,则走在队伍之内,为防冷箭,曹操干脆马都不骑了,徒步而走,以免成为明显的目标! 就这样,队伍又前进了十余里,再没有发生什么变故,仿佛一切都很顺利!曹操这招,其实挺阴,他拿百姓作为挡箭牌,就是因为他曾听张松说过,刘纬其人之仁义,肯定不会伤及百姓! 可是,曹操似乎忘了,程昱的先头部队和夏侯恩的压阵部队,可都是暴露于荒野中啊! 果不其然,就在大队行经一处谷地之时,两侧山上,突然箭矢如雨,程昱的先头部队,遭到了迎头痛击!百姓是一个没伤到,曹军一下伤亡了近一千人! 这下子,曹操终于不能淡定了!很明显,这根本不是什么疑兵之计,蜀军在这附近,有大量军队啊!不然,怎么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可是,敌人似乎很狡猾,基本不露面,总是射一阵子箭,就没影了,根本不和曹操的大军决战! 这特么的究竟是什么鬼战术!曹操在得报先头部队遇袭的消息之后,恨得牙根直痒痒!说是疑兵之计,又明显有大部队存在,可你想找他们的大部队,他们又能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说是扰敌疲敌之计,可对方又很明显地在找时机,消耗曹军有生力量! 现在,曹操的大军就像是个明处的猎物,而敌人,好像暗处的一群狼,围绕在周围,伺机而动,找个机会就扑上来咬你一口!等你操起家伙想反击时,他们又消失和躲藏起来了,不胜其烦,却几乎无法可制! 相信大家看到这里也都明白了,刘纬这种战术,分明就是八路军当年对付日本鬼子的经典战术——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刘纬带领江阳军五千人出了沔阳县后,便找机会开了一次全体军官会议,在会上,就布置了这种游击战术!他把五千人,化整为零,以十几人为一个基准单位,由什长带领,于阳平关以东地带随机游动,发现曹军踪迹,便开始不断袭扰,并找机会,杀伤敌军有生力量! 十几人的小队,行动起来非常迅速便捷,射几箭就跑,可以随时找地方隐藏起来,曹军大队根本追不上,也找不到!这也正是为什么刚才,曹军有人以为是鬼魅作祟的原因了!而发现了曹军踪迹后,这些小队,又能迅速地整合成大股部队,埋伏于险要地形,对曹操予以打击,之后,便能迅速散开,再度分别撤退和隐藏起来,曹军就是想还击,都找不到对手在哪! 这个战术,十分精妙,那可是一千七百年后,人民群众集体智慧和伟大领袖智慧的共同结晶!汉末三国时代,谁见过这么打仗的!刘纬把游击战术,提前应用于这个时代,显然就连身经百战的曹操都不适应了! 刘纬的目的很简单,迟滞曹军步伐,伺机杀伤敌人,避其锋芒,不与之决战,并争取救出汉中百姓!而实际上,这个战术,还真就开始立竿见影了! 曹操被这种诡异的战术折腾够呛,却几乎没有什么办法,在程昱的先头部队被袭击后,他只能用老办法,下令让百姓走在队列的最前面和最外侧,而曹军拿他们当挡箭牌!可是这样,就等于是给了百姓逃亡的机会! 那可是十几万的百姓,黑压压的一大片,曹军一万人,根本看不过来,再加上他们需要时刻警惕着蜀军的偷袭,心思也不在百姓身上了,而百姓又走在了最外侧,很快,便不断有百姓趁曹军士卒不备,开始逃亡! 虽然有些人试图逃亡,被发现了,甚至被当即杀死,但还是挡不住百姓们求生的欲望!还没向前走出多远,已经有近万百姓不断逃亡了,而曹军士兵又不敢去追,生怕会遭到不知藏在哪里的蜀军袭击! 曹操此时那个心啊,拔凉拔凉的!因为他意识到,不用多,再这么走出去几十里,恐怕一个百姓也剩不下了! 第273章 百姓得救 曹操此时是心急如焚,刘表和袁氏兄弟的异常动向,让他不放心自己的老巢,急于返回许昌,可眼下这些汉中百姓,又拖累了行军的速度,更何况,蜀军似鬼魅般在不停地袭击着他们! 又行进了一段路,曹操终于下定决心,放弃汉中百姓,赶紧向阳平关方向撤退!可他不甘心这些人口都落入刘纬的手里,于是便下达了一条残忍的命令:屠杀! 曹操的人性是很复杂的,但不可否认,他的骨子里,绝对有凶残的基因!汉初平四年,屠徐州,杀男女数十万,鸡犬未留;兴平二年,破张邈,屠雍城;建安三年,征吕布,屠彭城;官渡之战,坑杀袁绍降卒七万,也有说法是八万;建安九年,屠邺城;建安十二年,屠柳城…… 这些记载,基本出于正史,而正史大部分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本就有避重就轻,文过饰非的嫌疑,可见实际上曹操杀人也许比这还要更多,其血债累累,罄竹难书! 当然,现在主流史学界,对曹操的评价还是很高的,说他是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文学家,并认为乱世中,老百姓遭殃,死些人根本是难以避免的,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者也! 这种观点,笔者不敢苟同,也不想过多评论,但基于这些史料,曹操下令,残忍杀害汉中百姓,就完全能解释得通了! 十几万人,想要屠杀殆尽,可没那么容易!就算你一刀砍死一个,得砍多少刀?因此,古代像这种大规模的杀戮,一般都是采取坑杀的方式,也就是活埋! 曹军才一万人,又要警戒,防止蜀军偷袭,又要分兵,看守百姓,让他们亲自动手来挖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于是,曹军士卒,便强令汉中百姓,自己给自己挖掘葬身之地! 走了整整一日,天色渐晚,逐渐黑了下来,汉中百姓哀嚎不已,却也不得不在屠刀的逼迫下,挖掘葬坑。他们当然知道曹军逼自己这么做的目的,眼见末日将近,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 一开始的时候,汉中百姓是被逼迁徙的,为了加快行进速度,曹操强令百姓,不得携带过多辎重,因此,也没有人带什么挖掘的工具,大部分百姓,只能徒手挖土,进度可想而知!两个时辰过去,也没挖出来可以坑杀十几万人的大坑! 也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又响起了战鼓声,在夜色中,火光一片!曹操连忙望去,疑惑不已!因为是晚上,看不太清楚,但还是能看到,成千上万的火把光下,似乎隐隐约约,有无数的人影! “蜀军至也!迎战!”眼见这样的突发状况,曹操赶紧下达命令,让部队集结,准备迎战!他坚信,这一次,肯定不是袭扰,而是蜀军的大部队来了! 其实,曹操下令屠杀汉中百姓,也是半真半假,暗藏诡计!这一路上,蜀军只敢袭扰,却不敢与他决战,分明是惧怕自己士兵的战力,自觉不是对手,因此才鬼鬼祟祟,不敢露面!曹操早就受够了,巴不得能一举歼灭这股蜀军,彻底解决问题! 曹操下令屠杀百姓,也是想要诱使蜀军主力集结起来,与自己决战!这是一条两全之计,如果蜀军为了救百姓而出战,那就正中曹操下怀,如果他们不敢露面,那就杀光百姓退走,总之就是不能像之前那样一直吃亏了! 曹操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曹军迅速集结起来,也敲响战鼓,列好阵势,与蜀军相隔三里,形成对峙,一场厮杀在孕育!憋了一肚子气的曹操,这一次亲自压阵指挥,就是想出出胸中恶气! “弓手准备!”曹操抽出腰间倚天剑,一指对方军阵,下达了命令!立时鼓声大振,号角齐鸣!三千余弓手,列阵上前,步入射程,拉弓搭箭,做好了准备! “放!”弓手统领是夏侯恩,他一声令下,数千支箭立时伴随着弓弦弹动的齐鸣声,于夜幕下飞驰而去,在空气中发出巨大而尖锐的响声,气势嚇人! 很快,这股箭雨的攻击波,就击中了蜀军阵列,可以看到,有不少的火光掉落在地,许多人影倒下! “复射!”夏侯恩远远看到,露出得意的笑容,马上命令弓手继续发动第二轮的齐射!这次的效果更好,蜀军阵列中的火光,竟减少了一多半,又是许多人影倒地! 夏侯恩本想命令再发动第三轮齐射,但立刻被后军的鸣金声所打断了!他正在兴头上,不明所以,可军令不得不从,只好带着弓手,又退了下来。 “主公,只需再射,蜀军可灭,何故鸣金也!”夏侯恩来到曹操面前,有些失望地问道。 “蠢材!彼不知还击,必有诡异哉!汝不明乎!”曹操不满地呵斥了夏侯恩,目光却一直盯着远方的蜀军阵列,疑惑不解! 两军对阵,先发动弓弩的远程攻击,的确是一种常见战法,可是,哪有人会傻到站在那里,任凭敌人射击而不还手的!如此反常的现象,只能说明,这里面肯定有鬼!莫非,这又是刘纬的什么诡计不成? 弓手战斗力较弱,甲胄也不够坚韧,曹操怕损失太大,就赶紧让夏侯恩带兵撤了下来,尽管一肚子的疑问,他还是下令击鼓,让步军出战! 五千步军随即踏着鼓点,列阵前进了!随着鼓声节奏的变化,步子越来越快,迅速冲到蜀军阵列前!曹操于后军观战,是越看越觉得诡异,自己都发起冲锋了,怎么对方还是没反应?啊……中计了! 精明的曹操,终于意识到,这肯定又是刘纬的诡计,对面的蜀军,其实全都是假的!果然,没多久,就有步军士兵回报,蜀军都是由木头、竹筒和稻草编织的千余假人!而那些火把其实都是用长柄插在地上的! 呵呵,曹操没有猜错,他又中了刘纬的妙计!刘纬可不傻,江阳军即使精锐,五千人在旷野上正面与曹操一万大军开战?那是送死!于是,他便命士卒捆扎假人,制作火把,趁刚才曹军停下来,不备之时,借夜色掩护,列成阵势后,再点燃火把,敲响战鼓,假冒进攻! 因为是在夜间,双方距离较远,曹军也根本看不清对面究竟是真人还是假人,便上了刘纬的当,而实际上,他的真正目的,是救出汉中百姓! 果不其然,就在曹操确定了对面的蜀军有假之时,后方突然大乱,十几万正挖坑的百姓,在一片喧嚣声中,趁着夜色,四散逃亡了! 刚才,曹操集中兵力,想与蜀军决战,因此,施工现场只留下了程昱和董昭带一千士卒,看管那些百姓,这岂能够用?一千人,能看得住十几万人?天方夜谭!不过,曹操之所以敢这么做,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因为古代百姓,一向盲从无知,逆来顺受,如待宰羔羊,他们即便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也没有勇气敢于反抗! 可曹操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刚才,已经有刘纬派来的汉中降兵,趁夜色偷偷混入了工地,他们操着汉中口音,悄悄动员了百姓,号召他们一会儿见机行事,赶紧逃亡! 就在曹军主力被假人吸引过去之后,小股弩手又迂回到了工地后方,瞄着站在坑外的那些看守的曹军,又是一轮齐射,不少人中箭倒地,而那些汉中降兵,则趁势一声大呼:速逃! 十几万人呐,一旦有了带头的,求生的本能便立刻被唤醒,一时间如同潮水般四处逃散,曹军士卒根本无法阻挡! 第274章 曹军撤走 曹操这一次的汉中之旅,简直是亏了血本!一上来,就被刘纬歼灭了一万五千精锐,两员大将被俘,一员大将战死!现在,张郃那五千人执行断后的任务,也是凶多吉少,本想着迁走汉中百姓和钱粮,弥补一下损失,却也最终失败了! 汉中百姓逃亡了,曹军无法阻挡,也无从追赶,夜色中,四处都是漆黑一片,上哪去抓人?可以预料,这些百姓逃亡后,将来会成为刘纬统治汉中的基础,让对手占了大便宜的曹操,气得火冒三丈,却无可奈何! 他想杀几个蜀军报仇雪恨,可现在是夜间,可视度太差,上哪找寻蜀军踪迹?他想回兵沔阳,同张郃汇合,与蜀军决战,可大本营传来的密报,又让他耽误不起更多的时间!一种许久都未曾有过的挫败感,让曹操的心里如刀割一般难受,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还是宛城被张绣杀败之时! 大意了!自己真的是大意了!官渡战后,以少胜多,取得辉煌胜利的曹操,多少有些居功自傲,得意忘形的感觉,如若不然,他又怎么敢只凭三万兵力,试图征服蜀地呢!他对于自己的实力,有些过分自信了,而一个后生晚辈,比曹操小了三十多岁的刘纬,用实际行动给他上了深刻而生动的一课! 一想到这些,羞愤不已的曹操老毛病又犯了!他有头风病,偶尔发作时,头痛欲裂,非常痛苦,眼下的紧要关头,曹操突然又犯了病,剧烈的疼痛,让他竟一下子从爪黄飞电(曹操坐骑,三国宝马之一)上摔落下来! “主公!”夏侯恩和众将官见状,连忙上前,搀扶曹操,关切不已。 “传令……集结……速进阳平关……回……回长安……”头风病的突然发作,让曹操立刻放弃了想要报仇出气的打算,虚弱地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命令下达,其他人不敢怠慢,迅速执行,顾不得去追汉中百姓,只带着搜刮来的钱粮,集结起来,向阳平关行军而去。在剩下的路程中,他们再也没遭到蜀军的骚扰和拦截! 刘纬眼见汉中百姓获救,曹军主力退走,也是长长地出了口气,他不打算去追,还是那个原因,在旷野中,自己的军队,未必能打得过曹军,只能放他们走了! 况且,即便能打得过,刘纬也不打算对曹操赶尽杀绝,如果这个老贼真的殒命于汉中,中原必然大乱,河北二袁、东吴孙权、荆州刘表、西凉马腾韩遂,甚至屈居人下的刘备都会伺机而动,各处野心勃勃之辈,也会趁乱再举反旗,好不容易获得的相对稳定之局面,将不复存在,天下又将成为黄巾乱后,诸侯混战,民不聊生的局面了! 可能有人会说,刘纬又仁心泛滥了吧,既然志在匡扶汉室,混一天下,岂不是越乱越有利么?诸侯多,他才能各个击破,逐渐统一天下啊,要不然,等曹操真统一了北方,强大到无法战胜,那不是晚了吗? 这个想法表面看来没什么错,却忽视了几个要点! 首先,刘纬目前的实力也不够!蜀中之地,一直以来,内乱不断,从刘纬穿越之前,就屡次发生各种内耗,刘纬就是再能耐也不可能在短期内让益州富强起来,有征服天下的实力!他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的和平和稳定,恢复民力,休养生息,积攒实力才行!如果现在就天下大乱,他非但不能进取,反而会错失时机,便宜了孙权、二袁、刘表和刘备他们! 其次,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东汉末年,人口损失非常大,从东汉最多时的五千余万,下降到了一千多万!还有种说法,当时人口已经下降到了一百多万,但这个数字,太夸张了,不可采信!总之吧,如果天下又成了几十路诸侯互相征伐的局面,人口势必将继续大幅度下降,就算刘纬将来统一了天下,一个国家失去了人口的基础,国力孱弱是肯定的了! 还有,历史上的西晋王朝,之所以迅速亡国,继而发生五胡乱华的惨剧,就是因为三国混战之后,晋国虽然统一了天下,却国力孱弱,无法抵御北方五胡的进攻,造成了汉民族的第一次亡国灭种!有一个好听的说法,叫“民族大融合”,纯属放屁!即便五胡乱华在客观上真的促进了民族融合,但以那么血腥、残忍、不人道的方式来实现,也是有违天道的人间惨剧! 如果曹操亡命汉中,造成天下再度大乱和内耗,五胡乱华的悲剧没准会提前上演!到时候,刘纬匡扶汉室,救民于倒悬之苦的大志非但实现不了,反而会成为历史的罪人!因此,曹操死不得!尤其是现在,建安九年初,他不能死! 曹军退走了,刘纬的麻烦却没有结束,张郃的五千人,还在沔阳城外!这家伙因为怕伤及夏侯渊和曹洪,不敢攻城,与蜀军对峙了三四天后,也终于是缓过味来了! 曹操的大军,按理说早就该到了,其迟迟不到,肯定是改了行军路线,不来沔阳了!张郃不傻,只凭这一现象,就猜出,自己是被主公利用了,最起码,他现在不是攻城的任务,而是断后!既然如此,那缠住沔阳蜀军,不就好了?反正他们不敢出城迎战,肯定不会去追曹操大军! 可是到了第五天,张郃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蜀军主力是不是早离开了沔阳?这里其实只是兵力很少的一座空城啊!混蛋,被骗了! 一时间,强烈的羞耻感在张郃心底萌发而生!先是被自己的主公利用和欺骗,现在发觉自己竟然也被敌人给骗了,他是恼羞成怒,暴跳不已,立刻下令:攻城!现在的他,已经顾不上两员被俘大将的性命,就算他们死了,回去以后会被主公责罚,张郃也认了!不报此仇,他难息心中怒火! 可是,就在张郃大军摆好了阵势,各种攻城利器全准备好之时,他却发现情况不对!城头蜀军,似乎比之前多了许多,不仅旌旗无数,而且明显人数也多了! 原来,解救了汉中百姓之后,刘纬连夜便率领聚拢起来的江阳军主力急行军,返回了沔阳,也就是在张郃决定不顾一切攻城的前两个时辰,才刚刚由西门而入!这意味着,张郃空守五天,却错失了攻城的最佳时机! “汝主已逃,还不早降!”刘纬命士卒们在城头齐声高呼,向曹军喊话,透露了曹操已经逃亡的消息! “何哉!”张郃闻听此讯,大惊失色!他惊讶于曹操已经败退的消息,更惊讶与蜀军的主力,竟然已经回到了沔阳!那还打什么?撤吧!硬碰硬,凶多吉少,既然主公已经安全退走,断后的意义已经实现,没必要再把自己和五千士卒,全白搭在这里! 张郃的这个想法,还是理智和正确的!五千人,攻打人家一万人驻守的城池,那除非是疯癫了!因此,即便他非常气愤,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也还是下达命令,放弃所有攻城武器和粮草辎重,只带口粮迅速向子午道方向撤退! 张郃不愧是一员名将,他很有军事头脑,现在蜀军主力已归,阳平关那边,肯定是走不通的,更何况万一蜀军来追,他凶多吉少!因此,张郃选择由子午道返回关中,抛弃所有一切,保证行军速度,也只有这样,才能安全逃离汉中! 张郃率军退走了,刘纬却并没有派兵去追,他决定见好就收,因为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他来收拾呢! 第275章 杨松末日 头痛难忍的曹操,下令撤军后,马都不能骑了,被侍卫们置于临时找来的一辆平板车上,才得以顺利继续前进,两天后终于抵达了阳平关! 到了这里,曹操才长出一口气,头疼也逐渐减轻了,不过他也不敢大意,下令短暂休整后,放弃阳平关,由褒斜道返回长安!他们虽然走得没有张郃那么匆忙,也必须抓紧时间!除了怕蜀军来追,也是担心大本营那边真的发生什么惊天的变故! 一万大军加上原本驻守阳平关的三千军,踏上了北归之路!虽说斜谷好走一些,可毕竟也是穿越秦岭的山路,其中有很长一段还是山间悬崖边的栈道,年久失修,有些颤颤巍巍的感觉!不过,曹操大军进入汉中时,走的就是这条路,他们已经适应了,但有一个人却适应不了,他就是杨松! 曹操裹挟百姓出南郑之时,杨松、杨白和阎圃等降将,也是携家人一起,追随曹操离开了汉中,道理很简单,他们卖主求荣,背叛了张鲁和汉中,已经归顺了曹操,曹操都走了,他们岂敢不走? 之前,曹军在汉中城内为非作歹,把百姓祸害够呛,将来这笔账肯定会算在他们这几个叛徒的头上!尤其是杨松,他是引狼入室的急先锋,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恶行,不走,还不得被汉中人生吞活剥了? 因此,就算家眷们如何不想走,如何哭闹不休,杨松也逼迫他们必须跟着曹操一起离开汉中,所以,在曹操撤退大军的队伍中,便多了这样的一线风景:一辆辆大车,拉着许多大包小裹,其后跟着一群老弱和女眷,一步步艰难地沿着山路,吃力前行,他们毕竟不是士兵走没多久就叫苦连天,怨声载道了! 降将当中,属杨松的家眷和细软最多,好几辆大车,用十几匹驽马,拉起来都十分费力!别忘了,当初曹操为了收买他,送上了万两黄金呢,杨松怎么可能不带上!万两黄金,那得是多沉的一车,因此,大车行至褒斜道中的一段栈道时,出现了问题! 这栈道的宽度还是足够大车通过的,只是装了那么多的黄金,实在太沉,刚一上去,就压垮了一块路板,车轮陷了进去,任凭车夫拼命抽打驽马,也出不来了! 一辆大车堵住了栈道,后面的队伍便发生了交通阻塞,无法前进了!受曹操指令,负责维持秩序和军法的夏侯恩,连忙赶来了! “何事止步不前?”他焦急不已,赶紧问道。 “夏侯将军,乃……乃车陷之矣……”杨松在一边,也很着急,连忙面脸堆笑地解释道。 “速速通路,以利前行!”夏侯恩下达了命令,几名亲兵上前,帮着推车,可努力了半天,还是不行! “车载何物?如此沉重?”夏侯恩见状,也亲自上手,帮忙推了一下,却发现那车根本纹丝不动,十分沉重!他疑惑不已,回头询问杨松道。 “无甚什物……乃……乃糠皮碎谷,杂物烂布耳……”杨松一听夏侯恩询问车上是什么东西,立刻显得很紧张,连忙故作谎言地解释道。 这话纯粹是在骗鬼呢,谁能相信!举家迁移,近乎于逃命,还能装那么多破烂带着?更何况,这样的破烂怎么会如此沉重,根本不可能!夏侯恩马上识破了杨松的谎话,又向车上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立刻惊呆了! 大车之上,有一个包裹,大概是没扎紧,刚才推车,折腾那一番,里面的物件散落出来,竟是一个个圆滚滚的马蹄金!在阳光照射下,闪出耀眼的金光,被夏侯恩一眼认出,他眼睛都看直了! 金灿灿的黄金,还满满一车,任凭是谁看了不动心?夏侯恩惊讶之余,脸上逐渐露出了贪婪的表情,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杨松见状,连忙上前,试图把那包裹重新扎好,掩盖财富,但为时已晚! “卸下载物,速速通路!”夏侯恩一挥手,叫来手下亲兵,这就要把黄金统统全都卸下来!杨松见状哪肯,连忙上前阻拦!他心里清楚,这些金子一旦被卸下,肯定保不住了,这些如虎狼一样的曹军士卒定会就地瓜分! “夏侯将军,此乃曹公所赐,汝焉敢触之?”杨松一把抓住夏侯恩的手,说什么也不让他靠近大车了,而他的家眷们,看情况不妙,也纷纷上前阻止那些亲兵,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尔自重矣!卖主求荣之小人,焉为坐上宾乎?”夏侯恩此时眼睛都红了,竟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宝剑,看那样子,杨松再敢阻拦,一场血案就要发生了! 夏侯恩是在威胁杨松,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卖主求荣的小人,还以为是曹公的座上客?不过是利用你而已,如今曹军也退出了汉中,你杨松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能苟延残喘就不错了,抢你点黄金,你还敢阻拦,小心你的狗命! 按理说,事情发展到这样的紧要关头,一般人也该舍财保命了吧,杨松偏不!他这人贪婪爱财已经到了吝啬鬼的程度,不亚于那个著名的葛朗台!已经到手的财富,被别人抢走,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因此,夏侯恩的威胁,竟然丝毫没有效果! “竖子无礼!”杨松一把抓住夏侯恩的衣领,竟毫无惧怕,对他怒目而视,开口大骂!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杨松如此,家眷们更是精神气十足,显得非常有底气,竟然与夏侯恩的亲兵当场厮打起来!更严重的是,杨松的儿子杨虎,真是人如其名,虎劲上来,竟掏出随身匕首,刺伤了一名亲兵! 眼见有同袍被伤,早已热血上涌的其他亲兵,纷纷抽出刀来,先是把杨虎砍成了肉泥,随即大开杀戒,将杨松这些闹事的家眷,总共三十几人,斩杀殆尽,一个没留! 目睹家人全都死光了,杨松哀嚎不已,跪在死难亲人身边,一边痛哭,一边怒斥夏侯恩,还说要到曹操那里,告他们滥杀无辜! “亲人既逝矣,汝便一道去也!”此时的夏侯恩也是红了眼,他手持宝剑上前,直接刺向了杨松的胸口,嚎哭痛骂不已的杨松立时没了声音,颓然而死! “何故糟乱耶!”与此同时,曹操也终于赶到了现场,他一见满地尸体,也是惊讶地赶紧问道。 “禀明公……”夏侯恩见曹操来了,热血立时冷了三分,他怕主公会因此处分他,赶忙来到近前跪下,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虽然主动认错,却也几乎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杨松的身上! “彼亦有功矣,惜哉!惜哉!”没想到,曹操听了夏侯恩的话,竟然没怪罪他,只是惋惜地摇了摇头,目光就直接转向了那一车黄金上了! 曹操不是爱财之人,为了大业,绝不会吝啬,拿整个汉中来比,区区万两黄金,他不心疼。可是这一次出兵汉中,他几乎血本无归,眼见给杨松的那些黄金,又失而复得,也算是能弥补一下受伤的心灵,他哪还会计较杨松这种毫无利用价值的小人被杀之事! 随即,曹操亲自指挥士兵们把车上的黄金分别装上了几辆大车,又没收了杨松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和珍宝,疏通了道路。至于,杨松一家人的尸体,曹操猫哭耗子假慈悲地下令好好安葬,其实事后就被士兵们直接扔下了山崖! 眼见杨松一家如此悲惨的结局,其余汉中降将及其家人被吓得噤若寒蝉,再不敢有丝毫怨言,更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第276章 抚平汉中 曹军退走,留下了一个满目疮痍的汉中,虽然曹操占据这里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给汉中百姓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且不说元月旦日的那场浩劫和强行迁徙百姓造成的死伤了,他临走前,还下达了命令,把南郑等几个县城,付之一炬! 得到曹军已经放弃阳平关,退走斜谷的准确消息之后,刘纬派马忠,率领所部三千人,向西占领了无人防御的阳平关,又派吴懿、张翼、张嶷等人,分别领兵占据了褒中、成固、安阳等县,几乎收复了汉中全境! 汉中收复了,可是众人的脸上却几乎没有兴奋的表情,目睹满目疮痍,被烧毁得不成样子的残垣断壁,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被张鲁占据多年的汉中,终于被益州收复了;忧的是如今的汉中被毁得面目全非,百姓流离失所,非但不能成为粮饷和兵源地,还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刘纬这次来攻汉中,带的粮草不多,幸亏之前缴获了张鲁大量粮草物资,才不至于断粮,可是,拿下汉中后,十几万口子人要吃饭呐,他也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一开始,刘纬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可这只是权宜之计,即使严格控制每天发放粮草的数量,也不够半月之用!而曹操临走的时候,人口他没能掠走,钱粮却几乎被一扫而光,汉中本地,已经无力支持这么多人吃饭的需求了! 不过,这难不倒刘纬,他深知商品经济能带来高效流通的原理,早已遣许多人往周边各州郡,尤其是蜀地,广泛宣传了汉中缺粮的消息!特别强调,益州官府,会出三倍价格购买粮食,如果有商人前来贩卖,还授予荣誉勋章! 这个消息,很快在蜀地和周边传开了!蜀中商人,尤其是江阳商人,觉得有利可图,立刻便行动起来,组织人手将粮草大量地运抵汉中,谋取暴利!就连关中地区和荆州的某些商人,甚至是羌人,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来汉中赚钱了! 刘纬呢,也真说话算话,马上就能兑现承诺,支付给这些商人大量铜钱或同等绢帛财物,汉中缺粮危机立时得到了充分的缓解! 关键是刘纬哪来的这么多钱财呢?他远道征战而来,怎么可能带那么多钱来?这不是刘纬带来的钱,即便他临时从蜀中调用,短期内也不可能聚集那么多钱出来,这些钱,是张鲁无偿奉献的! 张鲁怎么会如此慷慨,体民之苦了?况且,他自己都被俘了,钱从哪来的?曹操不是把汉中钱粮都卷走了吗? 不得不说,张鲁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他在汉中多年,也如同刘璋一样,积累了大量私人财富!可他知道,面对巨额宝藏,即便是最亲之人也会动心而产生觊觎之意,因此,他秘密修建了一处宝库,这些珍宝财富,都是存放在那里! 这个宝库的位置,只有张鲁和少数几个亲信之人知道,甚至连他的妻妾子女们都不知情,曹操在洗劫张鲁府邸的时候,几乎是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还以为张鲁此人不爱财,真的如同他传播的五斗米道说的那样公而无私呢! 可是,张鲁为什么愿意把那秘密宝库里多年积攒的财富全都贡献出来呢?难道他自觉对不起汉中百姓,起了怜悯之心?还是他身为俘虏,想因此立功表现,得到刘纬的宽恕和原谅? 以上的心思,不得不说张鲁都有一些!他治理汉中多年,虽然没耽误自己敛财,却也对汉中百姓不错,至少表面上看,他的那个五斗米道,道貌岸然的还真像那么回事,许多惠民的承诺也都能兑现,比如创办义舍,免费提供食物等等!因此,必须承认,张鲁不完全是那种不顾民间疾苦的末世军阀,他也有些爱民之心。 还有,梓潼大战后,张鲁沦为了俘虏,地位一落千丈,他现在除了朝廷加封的空头衔,还有刘纬岳父的身份外,什么都没有了!为了将来能有一个更好的际遇,也为了让刘纬能原谅他所犯下的过错,主动奉献上大量急需的财物,张鲁也的确有想立功和赢得好感的意图。 可是这些,却并不是全部!甚至可以说只是张鲁这么做最微乎其微的原因!他之所以愿意主动协助刘纬,贡献钱财,还有着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与曹操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协助刘纬,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为什么?为何张鲁对曹操恨之入骨了?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张鲁最终是投降了曹操,还得以善终的啊! 因为张鲁跟随刘纬的大军,进入南郑城中后才得知,不仅自己的府邸被烧个精光,他的十几房妻妾,在曹军占据汉中期间,竟然几乎全都被曹操侵犯了!天下人都传说曹操有喜欢有夫之妇的怪癖,看来果然不假! 张鲁的十个儿子,在曹操入城后,就被关了起来,受尽非人虐待,而她的十个女儿,除了琪璎嫁给了刘纬,不在汉中外,还有长女琪瑛在外云游,躲过一劫,其余的,全被曹操分给了手下将领,受尽凌辱,其中几个,不堪所辱,上吊自杀了! 更过分的是,在曹操准备放弃汉中撤走之前,张鲁的所有家人亲眷,包括他的姑姑、叔叔、堂兄弟,以及晚辈儿女、侄子侄女,甚至是孙辈的,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竟然全都被残暴的曹军士兵集中在一个院子里,一把火烧死了!张氏一族,惨遭杀害,近乎灭族! 曹操之所以这么做,主要的原因,也是泄愤!他知道张鲁是刘纬的岳父,吃尽刘纬大亏的他,无处发泄,竟灭了张氏一族!同时,曹操其实也对所谓五斗米道不认可,他觉得这与当初黄巾反贼头目张角宣扬的太平道没什么区别,都是祸国殃民的动乱之源,不如斩草除根! 蒙受如此的屈辱和痛楚,让张鲁痛不欲生,悲愤不已,几度昏厥!他本来想给自己个了断,随众多亲人们去了,可如此深仇大恨,不报何以为人?张鲁痛定思痛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从今往后,铁心效忠和追随刘纬,帮他实现一统天下的大志,不为别的,只为手刃曹贼,报仇雪恨! 张鲁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变,倒是给刘纬征服汉中人心,提供了便利条件!他本来就是张鲁的女婿,不算外人,如今从曹操的手里,解救了汉中百姓,又给他们解决了饥荒问题,汉中民众怎会不心存感激呢? 值得一提的是,张虎的锦衣卫,新成立了一个宣传部门,专司混入百姓当中,逢人就讲述刘纬的政策有多好,江阳的百姓有多么幸福,刘纬又是如何英明神武,怎么打败了曹军的细节,这些口才极好的家伙,说得吐沫星子飞溅,绘形绘色,比唱大戏还要吸引人,说到精彩处,引来无数百姓叫好欢呼! 很快,刘纬的威名便在汉中百姓之中传开了,而且是越传越神,信奉五斗米道的他们,到最后,竟把刘纬奉为神灵天师,还有人专门刻制了刘纬的雕像,置于庙宇中,每天都有不少百姓,络绎不绝而来,对着他的石像,焚香膜拜! 通过种种的措施和手段,刘纬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抚平了汉中人心,大家不但对汉中突然换了新主人一点没觉得不适应,反而几乎所有百姓都觉得,刘纬能统治汉中,是他们的幸运和福气啊! 第277章 荆州之谋 汉江,古称汉水,是长江最大的一条支流,其发源于秦岭南麓,流经汉中、襄阳,最终于武昌汇入长江。汉江之所以得名为“汉”,实际上与其发源于汉中地区是紧密相关的! 听了这个地理介绍,相信大家头脑中会有个逐渐清晰的概念了,汉中郡,其实与荆州是毗邻的,汉水中游的上庸、西城、房陵三县,实际上是汉中郡的地盘,却与荆州治所之襄阳很近!不仅如此,此地也与雍州(关中地区)和司隶(都城洛阳周边)相接壤! 曹丕篡汉建魏后,蜀汉守将孟达投降了曹魏,这处领土便被并入了魏国,设立魏兴(西城)、上庸、新城(房陵)三郡,成为魏国与吴蜀两国边界上,重要的三个边防之地! 在汉代,汉东三县其实是个多山偏远之地,经济文化都很落后,人口稀少。因此那么广大的一片区域,竟然只设立三县,却不设郡。而到了建安九年,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个三方势力犬牙交错的缓冲地带,却成了战略要地! 熟悉三国故事的朋友都知道,孙权一直都惦记着荆州,即便与刘备有同盟关系,也在后来趁关羽在襄樊与魏军大战之时,悔弃盟约,出兵捅了关羽身后一刀,一举夺占了荆州! 他这么做可不仅是为了扩充地盘,而是因为长江上游被别人控制着,孙权寝食难安!因此,他必须夺占地处上游的荆州,才能保证江东之无虞! 同样的心情和想法,刘表自然也有!汉东三县,在汉水中游地区,毗邻荆州,也就是在刘表的大本营襄阳的上游,尤其是房陵县,距离襄阳竟只有百里,试想一下,如果这片地区是被其它诸侯,甚至敌人控制,刘表的心情会是怎么样的? 汉东三县,属于山区,地理位置险要难攻,张鲁之前在此地,驻扎有近万兵马,扼守险要,刘表就是经常惦记,也没什么机会,十分无奈!荆州之兵多水军,刘表手下的水军战力,在整个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但步军的攻坚能力就差了不少,想直接攻打汉东三县,非常困难! 而且,汉水在中游地区,水流湍急,多有暗礁浅滩,刘表想利用水军逆流而上去攻打,也实现不了!因此,这汉东三县,如同他的心腹大患,让刘表旦夕忧叹,烦心不已。 建安八年末,千载难逢的机遇来了!刘表安插在汉中的密探来报,说张鲁再度调集大军,攻略蜀地,而且连汉东三县的兵马都调走了,那里现在是极度空虚的状态! 刘表听了这个消息,欣喜异常,当即下令集结兵力两万,准备出兵汉东三县!可是,一切准备停当,就要出发之时,刘表又接到了中原密报,说曹操竟然也在调兵遣将,似乎有异常动态! 性格谨慎持重的刘表,接到这个消息,非常惊讶,赶紧下令取消攻击汉东三县的计划,加强汉水之北的防御!因为他的地盘可是与曹操的地盘相接壤,怕曹操集结兵力,是图谋荆州领地! 可是一番忙活过后,刘表却始终没有等来曹操进攻的消息,再派人详细打探才得知,原来曹操集结兵力,是去了关中地区!于是,他赶紧在襄阳,召集了紧急军事会议,与众臣将一起,商讨对策。 荆州刘表,其实被演义黑化不浅,他并不是传说中的“素无大志,文恬武嬉”之主,其实也是一代枭雄!兴平元年,刘表受朝廷委任为荆州刺史,单人独骑,进入荆州,迅速收抚了如蒯越、蒯良、蔡瑁等这样的荆州世家大族代表和名士,站稳了脚跟! 荆州地面,在汉末时代也不安稳,尤其是荆南四郡,屡次反叛,刘表通过十余年努力,不仅平息了叛乱,抚平夷越,还开始染指交州,势力范围也是越来越大! 身为汉室宗亲的刘表,其实野心也不小!当初,他向朝廷告发了刘焉图谋不轨,有自立为帝之心,可他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也就是说,其实刘表也有割据称帝之野心,只是时机一直不太成熟而已! 因此,襄阳城内的州牧府,与益州府一样,充满了僭越的格局和摆设,其豪华程度,甚至超过了刘焉和刘璋的府邸!此时的刘表,头戴缁布冠,身着长袍鹤氅,腰扎锦带,一身随意的休闲服饰,端坐于公厅正位,却俨然发号施令的王者,气质不凡! 刘表身长八尺有余,姿貌温厚伟壮,年少时就名扬天下,被当时的人列为“八俊”,也就是汉末天下排名前八的著名帅哥之一!建安八年末,刘表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花甲老人,但姿容气质仍不减当年,小帅哥变成了老帅哥,更添了许多成熟大叔的韵味! “日前闻听,曹孟德兵马异动于关中,诸君以为,彼为何意焉?”襄阳府公厅内,荆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聚齐了,刘表环视众人后,首先开口,提出了今天会议的主要议题。 “禀州牧,在下以为,定为西凉马腾韩遂犯境者也!”众人之中,有一人抢先开口,如此分析道。刘表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是王粲。 王粲,字仲宣,汉末建安七子之一,著名文学家。他后来的成就,远超著名的孔融,但名气似乎并不大。其出身名门望族,祖上都在朝廷为官,早年间,为躲避李傕郭汜之乱,由关中来到荆州,投奔到了刘表帐下,现任荆州书佐。 文学家嘛,王粲的笔头子很硬,经常为刘表起草各类文书,征讨檄文之类,其言辞犀利,引经据典之效,不亚于为袁绍书写讨曹檄文的那个陈琳! 但这类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书呆子!这些家伙,与所谓的名士一样,是坐而论道的专家,却并不是王佐之才!因此,刘表看在他名门望族出身的面子上,收留和任用了他,却并不重用,这也是让王粲心里很不爽! 如今,公厅之上,比他王粲地位高,官职高,资历深厚的人多了去了,可他却抢先第一个说话,着实看出此人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本性了!而最关键的是,他的推测也不靠谱啊! 刘表听了王粲的话,眉头一皱,心里不爽!可王粲是个刺头一样的角色,刘表对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捋着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地回应道:“仲宣此言在理……诸君以为如何?” 刘表嘴上肯定了王粲的推测有一定道理,其实心理并不认可,他隐约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有些奇怪! “主公,愚以为曹孟德此番异动,乃图汉中耳!”很快,马上有人又开口说话了,刘表望去,发现是蒯良! 蒯良字子柔,与蒯越和蒯祺(诸葛亮的姐夫)一样,都是荆州南郡世家大族蒯氏的代表人物,推测这三人乃是同族兄弟,是刘表颇为倚重的重臣之一! 蒯良为刘表能迅速平定荆州,立下过汗马功劳,没少出谋划策,也是刘表手下的首席谋士,建安八年,其被刘表封为军师将军,在荆州的地位很高。 眼见王粲的推测不靠谱,蒯良拱手一礼,直接向刘表道出了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不过这一句话,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厅众人无不吃惊,议论纷纷! 曹操会去打汉中?这可能吗?难道说张鲁攻略蜀中之事,曹操也知道了?他是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278章 力主北进 刘表的军师蒯良推测曹操调兵是意在汉中,公厅众人都很吃惊!因为大家基本都知道,以曹操现在的实力,即便汉中空虚,也未必能拿下!这个大胆的推测,不仅让众人觉得不太可能,有些人更是嗤之以鼻。 蒯良见大家似乎不相信他的论断,便继续娓娓道来,说出了根据和理由! 蒯良分析说,曹操这一次调兵,看迹象似乎是早有准备,有条不紊,毫无慌乱!如果真的是马腾韩遂犯境,定是军情紧急,速速调兵援救关中的景象,怎么会如此从容?而曹操确实调兵进入关中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想与西凉铁骑硬碰,绝对没有胜算,因此,曹操也不可能是想主动进攻马腾! 有准备地主动调兵前往关中,又不是想进攻西凉,那还会是什么意图,只有汉中了!虽然汉中空虚,曹操也未必能顺利拿下,可蒯良推断,其必有内应,因此才敢于出兵! 蒯良的一番分析后,公厅众人这才明白过味来,纷纷默默点头,表示赞同。可刘表听了蒯良的分析后,却是更加紧张了!因为他惦记的是汉东三县,如果那里也被曹操占据,对方将会对刘表汉水以北的领地形成包围之势,甚至完全可以顺汉水而下,进逼襄阳! 后悔啊!自己还是太过于谨慎了,之前发现曹操调兵异动,就放弃了进攻汉东三县的战略,错失了良机!刘表此时的心情,如坠冰窖,悔恨不已! 可能您会问,反正现在曹操还没开始对汉中动手,机会应该还在啊!马上出兵,攻略三县不就是了? 哪有那么容易,为了防范曹操可能的进攻,刘表把大部分可调动的军队,全都布防在了南阳郡一带,而且极为分散,要想聚拢起来,再回军攻打三县,来回白折腾,浪费钱粮不说,还空耗不少时日! “军师所言甚是,然诸君有何应对之策?”刘表心情很低落,又向公厅内的众人,询问道。 “兄长,愚以为曹贼图谋汉中,许都空虚,正宜袭之,解天子之危,中兴汉室,建不世之功也!”刘表的话音刚落,马上有一人开口了! 此人打扮很是平常,头戴小冠,身着素简锦袍,看似已旧,腰间只扎布带,无玉装饰;其人身长不足八尺,耳朵很大,细眉大眼,须髯稀疏,面色如黄玉! 相信大家都猜到了,此人就是刘备刘玄德!这个人,不用太多介绍,熟悉三国故事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吧! 自从刘备投靠了刘表后,他便一直带所部军马,驻守在汉水之北,南阳郡的新野县。刘表表面上对刘备非常客气,奉为坐上宾客,可实际上他不过是利用刘备来替他看守荆州的北大门而已! 刘备虽然寄人篱下,连属于自己的地盘都没有,可他的名头太大了!大汉皇叔、左将军领豫州牧、宜城亭侯……他脑袋上的光环,甚至比刘表都要耀眼!雄踞荆州,有自己地盘的刘表,也不过是镇南将军领荆州牧,跟刘备比,差了一大截子! 刘备的名头这么大,刘表又对他十分礼敬,像这样的军机会议,邀请刘备前来参加也并不奇怪,可刘备毕竟不是刘表的直接属下,而是寄居之客,本不应该乱插言,保持沉默才是上佳选择啊! 刘备一席话之后,刘表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可心里却十分不快!这个家伙从刚投奔自己那天开始,就一直叫嚷着袭取许都,营救天子,中兴汉室!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颇招人反感! 关键是,刘备找个机会就向刘表这样建言,有点风吹草动,就鼓动刘表袭取许都,总是这一套,刘表耳朵都听出了老茧!要知道,他刘表是有野心的,中兴汉室可不是他的政治理想!身边总有这么一个人在聒噪,如同苍蝇嗡嗡嗡,刘表甚至都后悔当初收留刘备了! 自己是几斤几两,刘表还是很清楚的,荆州兵善于水战,陆战却不强,与曹操的铁骑和精锐步兵相比,实力差着一大截呢!况且,就算他真有实力袭取许都,也根本不愿意那么做,因为一旦天子落入他刘表的手里,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学董卓废立天子吗?不可能的事!学曹操挟天子,欺君擅权?刘表他可姓刘,是汉室宗亲,如果真那么做,天下之人会如何品评自己?可如果让天子主政,他刘表又往哪放?做周公吗?刘表还有些不甘心!因此,天子在刘表看来是个烫手的山芋,他根本不想接手! 再加上刘表的年纪也大了,都六十多岁了,野心和理想也早已不复当年,如果说他对未来还有什么希望,那也是趁着自己活着,多捞些地盘和政治资本,以便自己打下的一片江山,由子孙继承之后,能更加发扬光大! 所以,每次刘备提出所谓袭取许都,中兴汉室的建议时,刘表都很为难,不能采纳,还得费劲心思找借口婉拒,不能明目张胆的直接拒绝,费劲去了! “使君此略不可!”刘表正为难之际,突然有人来了这么一句,直接反对了刘备的意见,为刘表解了围!他赶紧循声看去,发现竟是蔡瑁! 蔡瑁此人,可谓大名鼎鼎,不过他留在历史上的并不是什么好名声,曹操南征荆州,他直接卖主求荣,投降了曹操!不过,蔡瑁是襄阳大姓士族蔡氏出身,其在荆州的地位,也是非常高的,任大都督之职,很有话语权! “缘何不可耶?”见有人反对,刘备也望向蔡瑁,开口问道。 “五年之乱,平息未久,零陵桂阳,蛮越之人时有异动,此时若与曹孟德为敌,荆州首尾不能顾,危困矣!”蔡瑁撇了一眼刘备,缓缓地道出了他的理由来! 所谓五年之乱,指的是建安五年时,发生在荆州南部的一场叛乱,其实早就被平定了,蔡瑁这其实就是找的借口而已,荆南少数民族不服管束,经常反叛,这还算稀奇吗?哪一次都被镇压了,只是疥癣之疾,在刘备眼中,曹操才是心腹巨患! 抛开所谓中兴汉室的理想不谈,站在刘表的立场和利益上来思考,一旦曹操彻底击败袁氏残余,统一了北方,下一步必然南下!荆州乃天下之腹,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曹操焉能不图?在刘备看来,荆州士人,还有刘表,都不能居安思危,只安享太平,总有一天会被曹操夺了荆州,难道这是刘表所希望的吗? “君等坐视曹贼日盛,久后必有累卵之危也!”刘备的脾气还真挺直接,听了蔡瑁这番根本站不住脚的借口后,竟几乎没留情面,略显激动地如此回应道! 这句话,看似是对蔡瑁的回应,其实是给刘表听的!对蔡瑁而言,他为谁效力又能怎样?只要能保住蔡氏大族的地位和在荆州的利益,他随时可以换老板!可你刘表不行啊,你若失败,那可就连身家性命都难保了,曹操岂能轻易放过你! 刘备这句话,音量不小,公厅内一时间都起了回音,给人那感觉,有些振聋发聩之意! “哼!刘使君,世人皆知,汝与曹孟德仇怨甚深,盖非用荆州之力,报汝私仇乎?”蔡瑁当仁不让,干脆撕掉了伪善的面具,直接与刘备翻了脸!他的声音也不小,无疑是在指责刘备,打着中兴汉室的旗号,利用荆州! “吾……”刘备脸色泛红,似乎想要争辩,却突然被刘表打断了! “无礼!”刘表拍案而起,对蔡瑁怒目而视,激动地呵斥道。 第279章 同床异梦 “刘使君乃大汉皇叔,于荆州是客,汝焉敢无礼!”刘表指着蔡瑁,满脸怒气,当即斥责了他! 这可真是咄咄怪事,蔡瑁很明显是在替刘表解围,他怎么还反过来骂起蔡瑁了?不要被假象所迷惑,刘表此人,高明着呢!他当着刘备的面骂蔡瑁,等于是当别人面管孩子,表面行为的背后,其实都是在给刘备看! 于荆州是客这句,就饱含深意!这话他是说给刘备听的,意思其实是,我收留你刘备,你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吗?给点阳光,你就灿烂?你无非是个寄人篱下的门客之流,怎么还越来越不识抬举了! 军机会议,请你刘备来只是客气客气,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老老实实做个旁听者就行了,竟然还提出那种不切实际的建议,还当众与我手下的大将争辩,非礼放肆也太过分了吧! 刘表表面上是在批评蔡瑁,可实际上却是在说刘备!刘备也不傻,他能听不出来刘表的话外之音么?蔡瑁当然也明白刘表的意思,虽然知道刘表其实不是骂他,但也显得有些不服气,把头一扭,不吭声了!刘备呢,也重新正了正衣冠,直了直身子,沉默不语了。 此时的刘备,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不应该那样做,他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客人而已,哪有什么发言权!其实刘备的心里急啊,眼见曹操一天天坐大,他岂能不急?目前刘表的荆州兵主力,集中在南阳,而曹操又去了关中,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此,他刚才有些激动,便忘了自己的身份,有些失态了。 刘表刚才指桑骂槐的一句话,让刘备彻底清醒了,荆州几乎没人有中兴汉室之心,就连身为宗室的刘表,也是一样! 刘备表面沉默了,可心却在滴血,大汉倾颓,权臣跋扈,国贼弄权,天子蒙难,天下竟无人肯举义旗,力挽狂澜,匡扶汉室!而他刘备有此雄心壮志,却苦于没有实力,奔波半生,连个根据地都没有,惶惶如丧家之犬……唉,大汉气数,将尽矣! 其实,刘备一心想营救天子,中兴汉室的志向,还有,他为之而一直坚持不懈,百折不挠的精神都是无可厚非的,但实话实说,他刚才的建议,的确可行性非常小! 南阳郡在汉代本隶属于荆州,可自从张秀和贾诩投降曹操后,这里被一分为二!宛城及以北以东之鲁阳、叶县、堵阳、雉县等地,实际为曹操所控制;其余如新野、湖阳、穰县、随县等处,才是刘表地盘。也就是说,曹操的势力范围,早已触及到了荆州! 占了一半的南阳郡,曹操等于是给许昌所在的颍川郡增加了一道屏障!尤其是宛城,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这里环山傍水,易守难攻,却是由荆州北征许昌的必由之路!曹操手下大将夏侯惇,谏议大夫行参军事贾诩,领一万兵力驻扎此处,哪能那么容易打下来? 当然,想攻打许昌,还有一条路,就是绕过防备森严的宛城,向东由豫州之汝南郡,奇袭中原腹地,转而绕道逼近许昌!可如果走这条路,路程遥远不说,还要穿越著名的大别山区,异常艰险,十分难走!更何况,大将曹仁和汝南太守满宠,亦领一万军力在此防御,更是几乎没有可能走通! 而刘备的最终目标许昌,其实也并不空虚,曹操心腹重臣荀彧亦领一万精锐近卫军驻守,固若金汤,岂能是刘表蚍蜉之军能够撼动? 夏侯惇、曹仁、贾诩、满宠、荀彧!一听这些人的名号,我们就知道曹操是多么重视与荆州接壤之地的防御,即便他调集大军去往了汉中,此几处的守备力量也并不弱!看似每一处仅有一万兵力,好像很少,可其实一旦打起来,马上就能冒出十万兵来! 曹操在自己的领地上广泛推行军屯制,他把许多兵力,尤其是三十万青州兵,化整为零,分派各地,开辟荒土,设置屯田!这些**,放下屠刀,拿起锄头,每日耕作,自给自足,还能给曹操交税! 可是这些家伙毕竟是兵,即便现在与农夫无异,可一旦起了战事,马上就可以拿起武器,成为正规军力,如同民兵预备役!这也是曹操为什么敢于冒险进军汉中的另外一个原因,他心里有底! 因此,刘备于公厅之上所提出的建议,有些纸上谈兵,想当然的意味,其目的虽然是正义的,可却并不可行,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他虽有满腔热忱,可必须承认,其本人的用兵能力与曹操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刘备失望不语了,公厅上刚刚那紧张的氛围,总算是稍稍得以缓解。刘表也重新坐了下来,再度开口了。 “进兵上庸……可否?”刘表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向众人征询意见道。他有这个念头,却下不了决心。 “主公!不可……时下之局,乃应固守荆襄,方为上策!”刘表话音刚落,蔡瑁便主动答话了,可他的意见,显然没说到刘表心里去。 “缘何不可?”刘表心有不快,就好像刚才刘备一样,反问了蔡瑁。 “如军师所言,若曹孟德志在汉中,三县岂未图之?荆州出兵,必与之交锋,可胜否?”蔡瑁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让人听着十分别扭,尤其是刘表! 刘表当年单骑入荆州,如果没有蒯氏和蔡氏的支持,他根本就站不稳脚跟,所以,他对蒯氏和蔡氏族人,也非常倚仗和重用。刘表后妻蔡氏,就是蔡瑁的姐姐,俩人是实在亲戚!因此蔡瑁才被委以大都督的重任! 蔡瑁虽然身为大都督,总领荆州兵马,可却有个毛病——胆子小!因此,他提出反对意见后,刘表心生不爽,心说这家伙怎么老毛病又犯了,一提出兵,就打退堂鼓! 刚才蔡瑁找借口反驳了刘备,给刘表解围,这他是欢迎的,可现在蔡瑁竟然连他刘表的提议都要反对,这就让刘表很不高兴了! 实际上刘表还是识人不明,蔡瑁绝非胆小怕事之人,也不是全无本领的窝囊废,与益州士族一样,在他的眼里,只有家族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当初,蔡氏一族,之所以愿意尊奉和支持刘表为荆州之首,那是因为刘表能给荆州带来相对平稳的环境和局面!对世家大族来说,战乱和瘟疫,也是毁灭性的灾难,如果荆州群龙无首,陷入一片混乱,对他们的利益也是巨大的损害,因此,这些世家大族也需要一个像刘表这样有汉室宗亲身份,又位高权重的领袖人物。 不过,这样的情况,却都是老黄历了!如今的荆州,相比于战乱频生的北方,无异于是一片乐土,这里政治还算清明,民生也算温饱,在刘表的统治下,还呈现出一派盛世之景!在这种情况下,原本的固有矛盾转化,官渡之后,有识之士都很清楚,曹操才是荆州未来最大的隐患! 也就是说,之前刘备的担忧,其实在荆州士人的心中也有,只不过他们不像刘备那样毫无退路,而是有另外的选择!曹操不就是想占据荆州,统一天下吗?来呗,只要能保证荆州大族的利益,他们完全可以换个老板啊,何必为刘表殉葬? 怀揣这种心思,荆州大族自然是愿意安享太平,避免开战,更不会主动与曹操为敌,断了自己将来的后路!也就是说,官渡之后,刘表看似是荆州领袖,可实际上下面的人,思想早就开了小差! 第280章 主动请缨 对于荆州大族态度上微妙的变化,身为州牧的刘表,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察觉,但他却几乎无可奈何!只能是以联姻连亲和许以高官厚禄的方式,尽量安抚和笼络他们,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 这是汉末几乎所有诸侯都会遇到的一个棘手的问题,不能获得世家大族的支持,地位就无法稳固,这是一群他们既头疼,又不得不倚重的势力! 尤其是刘表,他现在都六十多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进取心日益磨灭,早不复当年之勇。所以,有时候他也懈怠了,更发愁的反而是将来继承人的问题! 不过,对于汉东三县,刘表早就垂涎三尺,志在必得!前面我们已经说了原因,为保证荆襄的安全,这块重要的缓冲地带,也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因此,他才有了出兵的想法。 “主公!彼荒蛮之地,取之无大利可图也……”蔡瑁表示了反对,马上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拱手言道。 刘表转而望去,此人是时任荆州水军都督,长水将军的张允!他是刘表的亲外甥,本来应该跟刘表同心,可是此人在荆州与蔡瑁结下了姻亲后,便主动投向了蔡氏大族门下,如今蔡瑁反对出兵,他张允竟然也随声附和! 张允所言也是事实,所谓汉东三县,北接秦岭,南边就是著名的神农架原始森林区,那地方在如今都是人迹罕至,三国时代就更是如此了! 这三县地势狭小,农耕落后,人口稀少,在某些人看来,的确是个毫无利益可言之地,而且分兵占据那里,不能自给自足,必须源源不断为守军供应粮草,这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不得不说,张允这个理由找得比蔡瑁更充分,这也是刘表之所以还有犹豫的原因之一!不过,刘表此时心理的天平,似乎更倾向于出兵! 尽管之前被曹军调动的假象迷惑,刘表把军队都调到了汉水之北,若再出兵三县,可能空费钱粮,但位于襄阳城上游的这三个地方实在太重要了,离荆州太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是不能让曹操占据,否则汉水以北的地盘就难保了! “异度,汝以为如何?”见没人支持自己的想法,刘表把希望寄托到了蒯越的身上!他我们之前提过,正是配合赵韪,挑动沈弥等人叛乱的那个阴谋家! “主公……愚以为……当慎之为上……”岂料,蒯越竟给出了这样的答复,废话一句!同时,他的立场也就很清楚了,其实他也不同意出兵三县! 蒯越这么说完,就连蒯良和蒯祺也都低头不语了,这哥仨还真是进退一致,似乎态度也都是一样的! 刘表心里这个气啊,也是寒心不已,他现在的感觉跟之前刘璋在益州的局面几乎一样!但刘表不是刘璋,可没有那么窝囊,众人都不同意出兵,反而让他坚定了要攻占三县的决心!但他现在需要个台阶下,总不能表现得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啊! “主公!余以为,当发兵是也!汉水岂容他人共饮哉!”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刻,王粲给刘表送上了台阶!也不知道他是真看出了上庸等三县的重要性,还是故意揣摩刘表心思,阿谀逢迎! “仲宣所言,正合吾意!何人愿统兵讨之?”台阶来了,刘表赶紧拍板做出了决策,可是他总不能自己亲自带兵啊,还是得委托给别人! 不出所料,刘表环视公厅众人,竟没有一个人接茬,尤其是那些将领们,纷纷低下了头,都不跟刘表对视! 刘表心寒之余,不禁是心中火起,这些胆小如鼠的家伙!如今汉东三县极度空虚,只需发兵,可席卷而下,这么容易的任务,也没人愿意领受! 其实,哪是众将胆小惧战,他们其实是怕与曹操军队相遇啊!顺利攻占三县问题是不大,这谁都清楚,可万一曹操也顺利拿下了汉中,马上发兵三县怎么办?一旦与曹军遭遇,是打还是不打?真打,未必打得过,况且,你刘表能下决心跟曹操彻底翻脸? 因此,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在众人眼中是个大麻烦,谁也不愿意主动来承担! “兄长!愚弟愿领兵前往!”就在现场陷入一阵沉寂,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之时,刘备竟再度开口,拱手一礼,打破了沉默!他居然主动请缨,表示愿意承担此次出征三县的任务! 刘备此言一出,公厅众人全都很意外!惊讶之余也是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刘表闻听此言,不禁一愣!按理说,刘备此时能主动请缨,可是给正处于尴尬境地的刘表解了围,他应该很欣慰,马上同意才是,但刘表却沉吟了半天,也没有表态! 刘表之所以犹豫,核心问题就是刘备并不是他的属下!尽管当初刘备前来投奔之时,曾言愿效犬马之劳,可谁都知道,那只是客气话!刘备胸有大志,乃人中龙凤,岂能久居人下?在这一点上,刘表的认知还是很准确的,因此他只把刘备当作客人! 当客人对待,其实还是好听的说法,刘表实际上是在利用刘备!他收留刘备,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另外就是想利用刘备来为他镇守荆州北大门——新野!实际上,刘表轻易是不会让刘备真的插手荆州事务的! 眼下,刘备竟然主动提出,愿意领兵去攻打汉东三县,刘表当然很犹豫,迟迟不能拿定主意!刘备素有忠义仁德之名,手下还有如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猛将,拿下防备空虚的三县肯定不是问题,刘表是怕他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现在的刘备,统兵六千余,驻守新野小县,形同蜗居,也没有自己的地盘,刘表是担心刘备打下三县,却不肯交出来,反而成了他的根据地! 上庸、西城、房陵这三县虽然贫瘠,但地理位置太重要了!谁能占据,旁人轻易是打不下来!虽然人口少,可那么广大的一片区域,作为小小的起家根据地,应该是够用了,肯定比新野狭地强太多! 一旦刘备占据了三县,会不会如困龙入海,一飞冲天,从此实力一天天地壮大起来?这可是刘表不想看到的结果!他虽然收留了刘备,却只想置其于掌控之中,为自己所用!他可不想为别人铺路,白白做了嫁衣! “愚弟受兄长厚谊,愿献三城,以报兄长恩德也!”见刘表始终在犹豫,刘备赶紧再拱手,眼含热泪,非常诚恳地请求道。 熟悉三国故事的朋友都知道,刘备此人最善于表现自己的真诚,尤其眼泪,说来就来!当初,天子认他为皇叔,也是深感其诚意,以为刘备是可以寄托的汉室宗亲,还赏赐了他那么多的头衔;刘表之所以会收留刘备,其实也是被他诚意所感动,有点一时冲动的意味。至于后来,请诸葛,摔刘禅等,他更是把这份真诚,发挥运用到了极限! 有人说,刘备是个伪君子,非常善于做戏,眼泪说来就来,实际上是个岳不群似的人物,可作为一名乱世枭雄,没有点手腕,如何立世,刘备善于用人,又擅长用真诚打动他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他的目的基本都达到了! 眼下,刘备想为刘表亲统大军,攻略汉东三县,其真实本意,不得而知,但那说来就来的眼泪,还真让刘表动容了! “贤弟如此美意,当可行也!”刘表沉吟再三,最终竟然同意了! 第281章 友情提醒 刘表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怕刘备夺占三县后,不肯交出,占据那里,发展壮大!刘备何许人,刘表岂能不知,他胸怀天下,只缺那么一个机会,刘表可不想给刘备这样的机会! 但是,随后刘表竟然改变了心意,同意让刘备带兵平定三县了,难道真的是被刘备的眼泪感动了?不是,刘表就算再怎么妇人之仁,也不至于这么简单就被打动。 是刘备的那句话,让刘表突然心里一动,才改变了主意!愿献三县,这个“献”字说明,刘备没有占据三县就赖着不交出来的意思,而是要替刘表打下来,献与他!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句假话,或者是刘备争取出兵资格故意那么说,即便显得很真诚,刘表也不会轻易信的。他之所以同意让刘备出兵,其实是有了另外一番打算! 自从刘表收留刘备以来,他身边的文臣武将,没少说刘备的坏话,时间久了,刘表也有些动摇,对刘备产生了怀疑和警惕。别的倒没什么,他就是担心刘备不甘人下,心有异志。 眼下,正是个机会!攻略汉东三县,既然刘备愿意去,那就让他去,正好可以考验一下他的真心!如果顺利夺占三县后,他愿意交出来,那就说明刘备没有异志,还是个可以信任的谦谦君子;如果刘备真的占了三县不肯交出,以他目前的实力,也守不住,再派大军攻之,正好名正言顺地铲除了他! “贤弟所需兵力几何?”刘表装作笑逐颜开的样子,追问道。 “只需本部五千人马足矣!”刘备拱手一礼,慷慨激昂,大包大揽道。 “哎!贤弟不可轻敌,吾予汝精兵五千为助力也!”刘表摆了摆手,转而望向了文聘和王粲,“仲业,汝随皇叔,共图汉东!仲宣,命汝为监军随行!” 文聘,字仲业,三国曹魏名将。建安九年,他还是刘表帐下的一员偏将,专门负责防御汉水北岸,也是刘表可以信任之人。 “唯!”文聘倒是没犹豫,直接领受了命令。 “诺……”王粲犹豫再三,才领受了命令。他是主张出兵,可没想到刘表会让自己跟刘备一起去! 刘表会这么好心,还给刘备派将添兵?很明显,不是!他是不放心刘备,派文聘领五千兵,名为助战,实际是就近监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文聘便可以节制刘备!而王粲,更是以监军名义,可以监视其一举一动! 刘表自以为这个安排万无一失,一举两得,可实际上,你派文聘和王粲去盯着刘备,他即便有占三县不还的想法,也不敢那么做了,你还能试探出他的真心吗? 不过,刘备似乎对这个安排没什么异议,欣然领命!随后,公厅会议结束了,众人散去,蒯良却没有走,他来到刘表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刘备到底为什么要主动去攻打三县?他真的有要占据那里,割据自立的图谋吗?说实话,没有!他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刘表在荆州地位稳固,拥兵七万余,刘备怎么敢现在跟刘表翻脸! 刘备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自从投奔刘表,蜗居新野,尺寸之功未有,荆州之人普遍对他有轻视之意,为了将来能在荆州打开局面,增加影响力,刘备才主动请缨一战。 刘备戎马半生,东奔西走,可自从建安六年后,一直赋闲,久疏战阵,他也是怕自己和手下将士惯于安享太平,消磨了意志!既然不能去攻许昌,打一下三县,也算是活动活动筋骨吧! “刘使君!”刘备刚刚从襄阳公厅出来,有一人便叫住了他。刘备回头一看,原来是伊籍! 伊籍,字机伯,本是刘表同乡,少年时就一直追随刘表,时任襄阳郡丞一职。 “原来是机伯先生,失敬也!”刘备赶忙转身,非常客气地深施一礼。不料,伊籍没什么回应,倒是神秘兮兮地把刘备拉到僻静处,这才小声说道:“使君此去,万勿小心,切不可冒进也!” 这话,让刘备听了为之一愣。汉东三县,目前防备空虚,可一击而下,还需要小心谨慎? “还请先生赐教!”刘备不明所以,连忙拱手,目光诚恳地向伊籍请教道。 “吾见州牧,似有他图也……”伊籍有些犹豫,只这样隐晦地回应了一句。 伊籍不是荆州人,他与本地的世家大族更没有什么关联,而且此人一心忠于汉室,深感刘备之所诚,反而对刘表有些失望。因此,伊籍格外看重刘备,明里暗里,没少帮他。 就在刚才,伊籍离开公厅前,无意中看见蒯良没走,与刘表悄悄耳语,看那表情,好像在密谋着什么,他猜测肯定与刘备出征三县有关系,于是便赶紧追出来,想提醒一下刘备。 不过,伊籍他也不知道蒯良和刘表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好乱猜,身为刘表属下,有些话他又不能说得太深,便只能这样点拨一句。 “备,感先生之诚也!”刘备其实也听了个一头雾水,不过他的关注点,不在伊籍提醒了自己什么,而是他的态度。 很显然,伊籍此人对自己十分关心,这说明他其实心向自己,将来必有助益!刘备当时都有了延揽伊籍为自己效力的心思,可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刘备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客居荆州,无职无衔!他有什么脸面延揽伊籍?人家是刘表手下的高官,凭什么放着高官不做,跟随你啊!再说,刘备现在寄人篱下,怎么敢乱挖刘表的墙角?别说是劝伊籍为自己效力了,就是两人接触过密,被刘表发现,都会无端惹怀疑呢! “蔡德珪此人,器量甚微,使君日后,不可不防也……”伊籍随后,又凑近了些,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再度提醒了刘备一句。 蔡瑁,字德珪。伊籍是告诉刘备,蔡瑁这人心胸狭窄,你今天在公厅上与他争执,其人肯定会记恨你,将来一定要万般谨慎,务必小心此人! 刘备听了伊籍的话,感动之余再次拱手深施一礼,以表谢意。不过,话也不能多说,万一被人看见他们在这里窃窃私语,恐怕影响不好。 刘备离开了襄阳,回新野迅速点兵出发了!他这一次,是倾巢而出,关羽、张飞、赵云随军出征,六千兵,全部带走,只留孙乾和糜芳这一文一武,看护新野。 很快,刘备便与驻扎在穰县的文聘所部汇合,迅速渡过汉水,沿筑水而上,顺利地攻占了房陵县!这个房陵,距离襄阳仅百余里,就好像嵌入荆州的一颗钉子,当然是首要目标! 随后,刘备与文聘的大军,又顺利攻占了上庸和西城,几乎是兵不血刃!情报说这汉东三县防备空虚,可实际看来,何止是空虚,几乎没有一兵一卒!这就是之前张鲁不顾一切,倾尽所有,抽调兵力攻打蜀地的后遗症! 三县已下,刘备命令原地驻扎,并致书给刘表,汇报战果!等候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刘表回信了!他在信中,言辞无处不表现出欣喜之情,并下令封赏了有功将士,连刘备的属下,也得到了晋封。 然而,还没高兴太久,一封敕令和一份军令也随之而至!刘表命令,汉东三县改立三郡,并任命文聘为西城太守、王粲为上庸太守、蔡兴为房陵太守!很明显,他还是怕刘备有异心,这是赶紧让自己人抢占三地! 还有更过分的,刘表竟然命令刘备引所部兵马乘胜而上,向汉中挺近! 第282章 白耳出击 刘表的命令,就是傻子都能看明白,他让文聘、王粲、蔡兴三人分兵驻守三地,却让刘备只带本部六千兵力继续沿汉水西进,这分明就是让刘备去送死啊! 汉中虽然动乱不已,而且现在究竟被谁所占也不清楚,但大部分人都猜测曹操应该能够占据汉中。在这样的前提下,让刘备领兵攻汉中,刘表之居心昭然若揭! 可是,人家刘表下令,说得也挺有道理,趁汉中之乱,曹操无暇顾及,顺势拿下汉水上游重地城固县,这样汉水下游,乃至荆州才会更加安全!刘表还说了,需要钱粮器械,他都提供,可就是不提供兵马! 其实,这正是之前蒯良与刘表所秘议之策!蒯良认为,拿下三县,不算什么难事,关键是拿下以后怎么办!刘备手下猛将如云,不容小觑,长此以往,早晚成心腹之患,不如逼刘备进军汉中,借刀杀人!即便不能彻底铲除刘备,六千兵去打汉中的结果也可想而知,可大大削弱其实力,今后再无隐患! 不得不说,蒯良此计是真够阴毒的!他想借曹操手,杀刘备,表面上看,是为刘表铲除祸患,实际上却暗藏把刘备送给曹操之意,也就是说,他是在暗中向曹操买好!以曹操之精明,将来知道是他蒯良计议让刘备攻汉中,故意送他入手,能不感念他的功劳?蒯良实际上是在给自己和蒯氏一族的将来留后路! 谁都知道,曹操最痛恨之人就是刘备,当初刘表收留刘备之时,蒯良就不同意,无奈主公一意孤行,现在机会来了!而最关键的是,刘表到底知不知道蒯良暗藏的心思不确定,但他确实采纳了蒯良的计谋! 刘备接到了刘表的命令后,真是欲哭无泪!这其中暗藏什么玄机,他岂能看不出来?别说曹操在汉中,就是他不在,这六千人翻山越岭,沿汉水而上,走到城固也凶多吉少!后悔啊!自己当初干嘛逞能,主动请缨出兵呢!老老实实在新野待着多好! 现在的局面下,刘备也不能不听刘表的命令,毕竟他寄人篱下!如今自己远离新野,又被文聘和王粲盯着,不听令便意味着要与刘表翻脸,不仅留在新野的家眷难保,自己也将从此再度飘零,无立身之地!郁闷呐!究竟如何是好? “主公!刘景升此乃借刀杀人之计也!”刘备回到自己的军帐中,忧叹不已,大将关羽得知详情,立刻拱手言道。 “老匹夫,竟有害主公之心!索性反之,攻陷三县为基本,文聘小儿不足挂齿,可一击而破也!”张飞那脾气,一听就火了,忽地站起身,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贤弟不可高声!”刘备连忙比划一个手势,示意张飞不要那么大声,怕被刘表的人听见,“景升兄厚待吾等,岂能因而叛之?” “哼!如此厚待乎?”张飞虽然压低了声音,可依然很不服气。 “主公!刘荆州此举……陷吾等于险地,应婉言推辞是也……”关羽连忙示意张飞不要再说什么了,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主公,云长将军所言甚是……”赵云此时在一边也拱手随声附议道。 “不可……吾自起兵,乃扶正义,每与曹贼相反,为立身之本!今若惧战于国贼,岂不惹人非议耻笑乎?”刘备望向关羽和赵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出自己的一番理由。 的确如此,刘备一直打着匡扶汉室的正义旗号,尤其是与曹操反目之后,更是每每与曹操作对,这才给人以一种他是正义的化身,是为复兴汉室而不懈奋斗的领航者之感,也只有这样,弱小的刘备才有了生存下来的根本! 也就是说,刘备与曹操不共戴天,并非有什么私仇,与之作对,是一杆不能倒下的旗帜!就好像之前,在襄阳公厅,他之所以要提出袭取许昌的建议,不一定是刘备不懂用兵,而是明知不可行也必须坚持的一种理念! 只有一直与曹操作对,刘备的存在才合理,一旦有一天他不与曹操作对了,那刘备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如今,明知曹操有可能在汉中,一直站在其对立面上的刘备如果怯而不战,岂不是与自己一直所打出的旗号和秉承的政治理想相矛盾?这不是等于打自己的脸么! 刘备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也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帐中诸将听了,也很动容,就连张飞也听进去了。 “主公勿忧!俺愿领精兵两千为先锋,定下城固,斩曹贼首级!”张飞又激动地站了起来,那感觉真是目空一切!这牛皮吹的,两千兵就想打败曹操? “翼德,勿要鲁莽!”刘备看向张飞,眉头一皱,略带责备之意说道。 “为今之计,当何如哉!”张飞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看似非常不爽。他的意思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行? “主公,末将愿为先锋,探明虚实!”赵云此时忽然拱手一礼,主动请命道。 现在的局势很明朗,刘备只能按照刘表的指示进军汉中,但这仗如何打,还得慎之又慎!赵云主动请缨,刘备倒是有些动心了! 的确,他这六千多人的老本,轻易不能有闪失,是要派一名心腹勇将为大军先锋才行!关羽经常能为刘备出谋划策,他离不开,张飞为人鲁莽,派他去刘备可不放心,其余如周仓、廖化、傅彤等小将就更不行了,也只能是派赵云为先锋! “大善!便命子龙统兵两千,为大军先锋也!”刘备立刻拍板命令道。 “且慢!子龙可往,俺不可去?”张飞一听,又急了,意思是问刘备,凭啥赵云能去,他不能去! “翼德此番,连下三城,亦不足乎?”刘备微微一笑,看似随意解释了一句。确实如此,这一次出战汉东三县,张飞一直担任先锋,三座城池,都是他先攻下来的!刘备的意思是,你功劳已经不小了,还不知足?总得把机会让给别人一些啊! 实际上,刘备这是在诡辩,打三县和打汉中,那能是同样的战斗等级吗!上庸、西城和房陵三地,几乎无兵守卫,望风而降,张飞没杀得过瘾,正憋得难受呢!可刘备是不可能让张飞当先锋的,他不放心! “得令!”赵云自从投奔到刘备帐下,还真没什么机会立功!眼下有了立功的机会,他怕被张飞搅合了,赶紧领命!而张飞呢,在一旁悻悻然,羡慕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计议已定,赵云点齐两千人马,很快就出发了!值得一提的是,他带的这些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著名的白耳兵! 白耳兵,又称白毦(读音:耳)兵,是刘备手下的一支精锐部队!毦的意思是指鸟类的羽毛做的装饰品,据某些史料考证,白毦,其实就是海鸥的白色羽毛。所谓白耳兵,是因为士兵们的头盔两侧,都插着白色羽毛,而得名。 这支部队的士兵,都是徐州人,传说都与曾经屠徐州的曹操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他们对刘备忠心耿耿,敢战勇战,尤其活跃在与曹操对阵的战场之上! 白耳兵的统帅是陈到,他早年间便追随刘备,转战四方,与赵云的关系也十分和睦,因此刘备安排赵云来统领陈到及其白耳兵,也是想着将帅和睦,更有利于战! 赵云统帅两千精锐白耳兵出了西城,一路沿着汉水向西,再折返向北,便深入到汉中境内了!刘备则与关羽张飞等将一起,统四千兵紧随其后。一路之上,平安无事,直到先锋抵达了一个名叫石泉的地方! 第283章 石泉对峙 汉东三县虽然隶属于汉中,可却十分偏远,其中最近的西城,距离汉中最东的城固县,也有三百余里的路程!而且,这段路程,几乎没有道路可走,全是山路密林! 当然,还可以乘船,沿着汉水逆流而上,直抵城固,可是因为那场百年不遇的秋汛,汉水也大幅度暴涨,水流湍急,仅凭士兵划桨,十分吃力,必须于岸上拉纤才能前进!刘备只统帅了六千人,还哪有人力来拉纤?更何况这一次征讨汉中三县,刘表也压根就没动用水军,刘备几乎无船可用! 所以,赵云的先头部队,也是跋涉了山路密林,走了好几天,才到达了一个叫石泉的地方。这里,距离城固仍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总算是可以离开山路,进入一小片平原地带了。 可是到达了这里,赵云没有轻松,却越发紧张起来!因为就在他抵达石泉时,还有一支数千人的军队,竟然也抵达了这里!是谁?难道是曹军? 这支神秘部队是由汉水南岸的陆路而来,而赵云呢,是沿汉水北岸的山路而来,他们互相发现对方之时,是隔河相望的!赵云连忙站到一处不高的小土丘之上,遥望对岸,发现对方是青色旗帜,不是曹军那种黑色旗帜,而且隐约可见,其兵卒穿戴与曹军也不尽相同。 莫非是张鲁的部队?这不应该啊!连汉东三县都空虚了,他怎么还会派兵东进?赵云猜测着对方身份的同时,河对岸的不明军队也发现了赵云所部人马,很显然,他们也进入了警戒的状态! 相信不用说您也知道,这是刘纬派来的部队!之前汉中缺粮,刘纬鼓励商人前来贩运,却无意间由荆州商人口中得知,刘表已经出兵,攻略上庸、西城、房陵三县了! 实话实说,刘纬能击退曹操,夺占汉中诸城,已经是万幸,他兵力有限,还真没顾及到汉东三县!可刘纬精通历史地理,当然知道汉东三县的重要性,于是便派张翼和张嶷,领兵五千东进,试图抢占三地,可还是晚了! 刘纬的东征队伍,才走到石泉,就与赵云的先锋部队相遇了,这可如何收场?张翼和张嶷当然不敢擅自做主,连忙下令大军停止前进,隔岸扎营,并派人赶紧传信给主公刘纬。 说实话,赵云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对方是曹军,他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可对方身份不明,赵云虽然身为先锋也不敢擅自发起攻击,很简单的道理,这涉及到外交问题! 赵云是刘备的属下,而刘备是奉刘表的命令来攻汉中的,之前大家都以为会遇到曹军,没想到遇到了其他势力的军队!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不是曹军,赵云都不敢直接发起攻击,更何况,隔河相峙,想打也打不了! 前面说了,这一次出兵刘备几乎无船可用,只能走陆路,没有船,怎么度过汉水,攻击河对岸呢?同样的情况,其实张翼和张嶷也遇到了! 汉中初定,曹操临走之前一把火把城固码头的船只烧了个一干二净,汉中与蜀中无水路相通,江阳水军也过不来,一时间,刘纬也没有船只可用!没有船,就保证不了运输,因为山路难走,投石机和大量的箭支也难以携带,因此,这一次刘纬只派了刀盾营和长枪营前来,也就是说,这支东征军,连远程打击能力都没有! 现在的局面就是这样,双方隔河对峙,却都没法主动发起攻击,无奈,就只能先请示上峰,等待命令了! 刘备率领四千兵,就跟着赵云的先头部队,因此他得到消息比较早,可是,他也做不了这个主啊!荆州的当家人是刘表,虽然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以刘备的这种境遇,他可不敢擅自下令!再说了,对岸部队的底细都不清楚,就算要向刘表请示也得先搞清楚状况才行! 就在双方对峙的第三天,刘备率领后续军队赶来了,他当即派出简雍为使节渡河,一个是为了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另外就是想搞清楚对方的来意!简雍去了大半天才终于安全回营,刘备赶紧召见了他! 简雍,字宪和,涿郡人士,是刘备同乡,很早就追随他漂泊四方。其人能言善辩,口才极佳,经常担任说客使节,专门负责刘备的外交工作。 “宪和,彼乃何人耶?”简雍回来,茶还未尽一盏,刘备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禀主公,其乃蜀军是也!”简雍放下茶盏,拱手一礼,回答道。 “何哉?益州刘季玉之军乎?”刘备很惊讶,本来捋着自己那几根胡须的他,一激动,薅下来一根! 刘璋的名号,刘备当然听过,即便从来没有见过面,同为汉室宗亲的他们对彼此也并不陌生!尤其是刘备,他听说过刘璋,知道其暗弱无能的名声,当然没想到蜀军竟然会出现在此处了! 根据之前的情报和蒯良的分析,荆州之人,包括他刘备,都觉得曹操打下汉中的几率很大,即便失败,汉中也应该还是张鲁的地盘啊,怎么会有蜀军出现?难不成,现在的汉中,已经被益州兵占据了?刘璋怎么做到的? “非也……汉中主事之人,乃刘季玉幼子……讳名纬,字仲兴也!”简雍再回应道。 “幼子?刘仲兴?”刘备当即愣在当场,他虽然根本没听过刘纬的名号,可听简雍说蜀军已经占了汉中,而且主事的还是个幼子,他岂能不惊讶! 如果蜀军已经占据了汉中,那就是说明曹操被打败了!什么人这么大的本事能打败曹操?难道就是简雍所说刘璋的幼子?还是说他身边有能人襄助? 刘备与曹操其实有些相似之处,那就是求贤若渴!听说或知道哪里有人才,都会非常感兴趣。在刘备看来,一个幼子,不可能打败曹操,蜀中定是有能人! “曹贼何在?”这才是刘备最关心的问题,他没再考虑刘纬的事,而是问起老对头的情况。 “已败退关中……”简雍一看刘备那紧张的表情,也不敢怠慢,赶紧答道。 “噢……”刘备沉吟一声,手捋胡须,有些失望的样子。他其实恨不得曹操战败而死,自己不能剪除此国贼,别人能做到也行啊!又让此贼逃过一劫,刘备当然有些失落之感。 失望归失望,刘备获知了这些消息之后,心底倒是有些庆幸起来!刘表派他带六千军打汉中,纯粹是让自己去送死,更是给曹操送大礼,如今得知,曹操败退,汉中是被蜀军占据,那自己就有理由不去打汉中了!这次的危机,也得以迎刃而解! 这么多年了,益州与荆州虽然接壤,可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摩擦,双方谨守边境,井水不犯河水,起码表面上一直都是和平友好的。益州牧刘璋,荆州牧刘表,此二人不仅都是汉室宗亲,更是同一支皇族血脉的后代,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闹翻到互相征伐的地步啊! 现如今,刘表虽然趁机占据了汉东三县,可这些地盘原本都是张鲁的,并不是从刘璋的手里夺来的,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双方也根本没必要兵戈相见! 更何况,蜀军经历一场大战,打败了曹操,肯定大伤元气,如果现在与刘表翻脸,讨要三县,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相信现在益州的主事之人,肯定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吧! 主事之人……刘纬刘仲兴……他究竟是什么人?到最后,刘备忽然对刘纬又产生了兴趣! 第284章 汉中为本 刘纬占据了汉中之后,比当初占领成都的时候,还要忙碌!毕竟大战之后,汉中被毁得不成样子,处处都需要他来操心。而成都,虽然经历了庞羲叛军的破坏,却也没像汉中这么严重。 汉中百姓,几乎家家有人去世,户户财产被抢了个精光,房屋损毁严重,就连许多县城的城门都被破坏了!刘纬又要抚民,又要统一调度恢复建设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如今,刘纬人在汉中,蜀中政务,他便完全交给了刘璋和刘循父子!这爷俩他能放心?不怕,有法正盯着呢!现在的法正,已经被破格提拔为益州别驾,就是之前张松担任的那个职务,蜀中政务,就是由他们三个人共同署理。 蜀中军务,刘纬则交给了吴懿、张任、严颜、甘宁,共同负责。现在汉中已经被刘纬拿下,蜀中相对安定,军务方面也无需更多操心的地方,四人各自镇守一方,主要还是防范南蛮和维持治安为主。 还记得邓芝吗?如今的他,被刘纬提拔为了江阳郡丞,主要负责管理江阳政务!此人本是庞羲的谋士,没少助纣为虐,刘纬怎么会如此信任他?更何况,邓芝不是也宁死不降么? 其实,对待某些人,你根本就不用死气白咧地去劝降,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就能收服其心。比如马忠,刘纬一句让他投降的话也没说,就把江阳弩兵营交给他来统辖了,这不仅仅是信任,也是一种影响和改造!马忠在跟随刘纬征战汉中的过程中,不仅逐渐适应了新的角色,更是连内心也被征服了!他指挥弩兵的同时,也被弩兵们所影响,慢慢就融入了刘纬的阵营! 邓芝也是一样的道理,刘纬让他去做江阳郡丞,实际上也是让他在担任主政的同时,好好看看江阳城的新面貌,只要他是个聪明人,如何取舍,自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邓芝上任后,在江阳的所见所闻,包括他在实际政务中,所了解到的东西,怎么会不影响到他?慢慢地,他也就融入了! 不过,邓芝肩上的担子,也是很重的!蜀中经历一场大乱,损失其实也不小,自给自足尚且捉襟见肘,刘纬如今又占据了一个满目疮痍的汉中,所需大量钱粮器械和建筑材料,几乎都出自于江阳,源源不断地运往汉中,等于把江阳给掏空了! 因此,邓芝上任后,又要统筹调度,又要开源节流,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但刘纬到底还是没看错人,邓芝还真是一把政治好手,在他的管理下,江阳延续着昔日的繁荣和稳定,还能为刘纬复兴汉中,提供不少助力! 有了一个稳固的大后方,刘纬也才能腾出手来,投入到汉中的复建和振兴当中去!其实,刘纬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将来他要以汉中作为自己的大本营! 刘纬是个穿越者,当然知道,后世许多历史学家早有论断:川蜀,非进取之地!这里虽然号称沃野千里,天府之国,可优越的地理环境,也使那里的人们往往容易安于太平,无进取之心!在后来的历史上,无论是谁,以川蜀作为都城和核心领地,最终都会难逃失败亡国的命运! 而汉中就不一样了,高祖刘邦因之以成帝业,有成功的鲜活范例!汉中南可平蜀地,东可攻荆襄,北接关中,西达陇右,乃进取之地,一直有言所云:得汉中可平天下! 同时,汉中也是个险要之地,易守难攻!打开地图一看,您就知道,汉中实际上是一块盆地,或者说是河谷地,它北边是险峻的秦岭,南边是大巴山脉,要想攻入此地,能走的路径非常有限,更是异常难走,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此,守住了汉中,整个蜀地,基本也就安全了! 了解明朝历史的朋友,可能都听说过“天子守国门”这种说法吧!朱元璋建立明朝,一开始首都定在南京城,靖难之役后,永乐帝朱棣把都城设置在了北京,从此以后,北京就成了大明王朝的都城所在,一直到崇祯亡国。 但是,看当时明朝疆域图,我们会发现,北边的蒙古、东北的女真,都离京城是近在咫尺,北京对于明朝而言,简直就是个边境城市,只要越过山海关,或者居庸关,朝发夕至,就可以打到北京城下,明朝统治者,为何要把都城设置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京城,是天下的核心,也是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天下所有的资源、人才,精锐的军队,往往都是集中在京城及其附近的!而边疆城市,却一般比较偏远,人口少,资源少,这样的话,反而不利于长期镇守戍边! 明代皇帝,反其道而行之,为了对付最大的敌人蒙古(后期蒙古衰落,最大敌人是女真),把京城设置在了边境上!皇帝在这,谁敢怠慢?天下最杰出的文臣武将,士子才俊,全都聚集在此,会拼尽全力来保卫;还有,天下资源,比如钱粮等,也都自然而然向这里聚集,几乎不会发生因为钱粮不足导致兵败的情况。 因此,北京在当时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处要地,北方游牧民族,惦记了那么多年,也没能打下来,大明王朝也基本实现了长治久安,不至于受到蒙古和女真的直接攻击长达二百多年! 这就叫天子守国门!刘纬不是天子,甚至都不是州牧,但他现在是益州实际上的领袖!因此,刘纬准备借鉴明代经验,把自己的大本营设置在汉中! 如今的汉中,与明代北京一样,也是边境城市,北边有曹操,西北有马腾韩遂,东边是荆州刘表,还有西边的羌人蠢蠢欲动,如果不是刘纬亲自来守卫,还有谁能守得住?更何况,刘纬岂能安于现状,只是守卫,是远远不够的,他还要不断进取! 所以,刘纬此番,真是拿出了当年建设江阳城的劲头来,指挥着汉中的复建,他又出现在了田间地头,施工现场,甚至有时候,亲力亲为,参加到劳作的百姓民工当中去,每天都从早忙到晚,一天只睡两个时辰。 可是时间久了,刘纬也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地盘越来越大,他的责任也就越来越重,所需要处理的政务军务,也是日渐繁重,刘纬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也意识到了人才的重要性! 江阳大学,倒是培养了一批人才,只是这才过去两年,四年学制还没完成,这些人可以成为将来的骨干力量,但现在还不行。刘纬知道,汉末是个人才辈出的时代,培养未来人才是很重要,但现在也应该发掘和吸纳一批现成的人才了! 可是,益州是个人才相对匮乏之地;西北地区,多猛将,少能士;曹操地盘上的人才,基本都为其所用,很难招揽;河北和东吴,大才不少,但鞭长莫及!唯有荆州,那可是个遍地才俊之所在啊! 正因为这些,刘纬在夺下汉中之后,目光也是第一次瞄准了荆州!就算目前想吞并荆州还不是时候,也可以先挖掘一拼荆州人才,为自己所用! 也就是在刘纬萌生如此念头之时,他便先后接到了两份来报,都是张翼和张嶷派人火速传来的!第一份军报,是汇报汉东三郡,已经被刘表所占据的情况;第二份军报,则更是引起了刘纬的高度重视,那就是二张的东征军,正在与刘备统领之军,隔河对峙! 刘备?刘玄德!他来了?刘纬惊讶万分,同时也是喜出望外! 第285章 约见刘备 刘纬是个文科生,尤其非常熟悉三国历史,刘备是谁他当然知道,也必须知道!不过,之前我们就说过,刘纬其实与大部分人的经历相似,最早的三国历史,他也是从《三国演义》中了解到的,而且深受影响! 都说《三国演义》是七分虚,三分实,可刘纬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部小说其实很有历史研究的价值,虽然是罗贯中小说家之言,很多地方都是编造或虚构的,但其中所塑造出来的人物,却是那么鲜活生动,早已深入人心。 有些人,读过《三国志》等所谓的正史,就开始在演义里吹毛求疵地挑毛病,可实际上刘纬很清楚,像《三国志》这样的纪传体史书,其实也未必就是真实历史,其中虚构、夸大、隐瞒、杜撰的情节也不少!只不过作者陈寿是那个时代的人,做注的裴松之也距那个时代不远,仿佛可信度更高一些罢了! 历史的魅力就在于此,正史未必就是真正的历史,小说也未必就完全都是虚构,历史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像刘纬这样的穿越者,才能亲身体验,并去验证了! 刘纬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遇见的都是一些小人物,大咖曹操,他也没打照面,都不知道其人相貌如何。现在,刘备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了刘纬的视野当中,给他所带来的震撼和激动,是无以复加的! 深受小说演义影响的刘纬,听到刘备的名字,一个个鲜活的形象便马上浮现在他的眼前!刘备、关羽、张飞、赵云……这些三国时代数一数二的人物,无不为后世所称道,眼下二张所来军报,说刘备就在距汉中不远的石泉,刘纬激动不已,当下决定,自己要亲往会见! 刘纬似乎过于激动了,就好像粉丝听见自己所喜爱的明星突然出现的消息,直接心跳一百四,热血上涌,呼吸都开始有些急促了!但他决定亲往会见刘备,可不是为了追星,我们的主人公怎么会如此浅薄浮躁?刘纬是有他的打算的! 我们反复说过,刘纬这一次凭两万兵力,能战胜曹操,夺取汉中,纯粹是因为侥幸,因此,他根本没顾及到汉东三郡的得失!之所以要派二张东征,实际上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如果刘表还没来得及占领三县,那他就等于中了大奖。哪怕只能占据一个西城,也是额外奖励了! 不过,很遗憾,刘纬还是晚了一步,整个汉东三县,已经都被刘表占据,那么刘纬就需要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应对了!刘纬的主张是,与刘表和谈结盟! 刘纬之所以想这么做,可不是因为他和刘表都姓刘,还是同一个祖先!关键这是现在的局势下,刘纬不得已必须的选择!曹操是败退了,可他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谁知道?西凉马腾韩遂,实力很强,如果他们也盯上了汉中这块肥肉怎么办?现在,汉中几乎是一片白地,刘纬可以调动的军队很少,如果四面接敌,可就麻烦了! 曹操,刘纬已经得罪了,起码短期内,曹操绝对不能原谅刘纬!两家敌视已成定局,如果此时再与刘表翻脸,那就等于又多了一个敌人,汉中还能守得住? 荆州刘表虽然一直对蜀地居心叵测,甚至当初还挑动沈弥等人叛乱,但表面上两家可从来没翻过脸,同为汉室宗亲,关系还算能说得过去,更没起过摩擦!要是就为了汉东三县的归属撕破脸皮,实在太不值得! 也就是说,为大局着想,刘纬决定放弃汉东三县,这块地方虽然战略位置很重要,却是个穷山恶水之地,目前看来对刘纬的意义还不大,那就暂时让刘表代管吧! 刘纬可不是个吃亏的主,虽然他决定放弃汉东三县,却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刘表,因此,在这件事上,双方还得进行一场谈判才行,有时候,利益不完全都是打下来的,谈判桌上,也有! 刘纬的想法是,以汉东三县为筹码和代价,与刘表暂时结成同盟,共同抵御曹操,当然这是直接目的,刘纬还有用意深远的间接目的呢!所以,这一趟刘纬必须亲自去,换了别人恐怕未必能理解和体会他的战略构想!谈判,刘纬不敢说很在行,可他有一招杀手锏! 计议已定,刘纬料理了相关政务,便带张虎和百余锦衣卫护卫上路了,虽然大部分船只被曹操毁掉,但还是有漏网之鱼,承载百余人顺流而下,没有问题。因此,刘纬只用了一天还不到的时间,就抵达了石泉! 不可否认,刘纬此行虽然有着自己的打算和目的,可他是真的很想见见三国历史之上的这几位名将!因此,当他抵达石泉后,立刻就派人过河,送去一封信给刘备! 信中是这样写的:晚侄刘纬,拜上大汉皇叔,左将军,领豫州牧玄德公!汉室衰微,贼寇横行,奸臣当道,坏法弄权,唯公举大义之帜,匡汉室之心,煌煌可昭也!公自起兵,平黄巾、剪凶恶、悯百姓、扶天子!深慰天下士子之心,纬亦感喟莫名!今玄德公寄刘景升帐下,乃以待时机也,然荆州士族,多有忌惮明公之心,公之境如履薄冰,当益慎之!小侄纬,愿为公之便,拜请明公屈尊渡河,面叙机宜哉!再三拜上,刘纬致礼! 刘纬在这封信中,首先表达了对刘备的仰慕和肯定之意,给刘备戴足了高帽子,随后话锋一转,指出了刘备投靠刘表帐下,实际上是以待时机,肯定不会久居人下之意,还提醒他现在的境遇很危险,荆州人多数视他为眼中钉,要小心! 刘纬在信的最末,提出自己可以帮刘备一把,但具体详情,需要面议,也就是说,他想约见刘备面谈!如今双方隔河对峙十余日了,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总得解决问题吧? 刘备收到刘纬的来信,看过后内心是五味杂陈!首先,他很惊讶,原来刘季玉果然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之前传言说汉中主政之人是这个叫刘纬的公子,他还不太相信,眼下,刘备也不能不信了! 人都是有嫉妒之心的,刘备眼见刘璋的儿子如此出色,再想想自己,不禁是悲从心来!他漂泊半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竟膝下无子,后继无人!因此,他刚刚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一看见抬头寄信之人的名字,就是既羡慕,又有些心理酸溜溜的。 等他再细读信的内容后,刘备又觉得如沐春风!谁不愿意被别人夸赞,见刘纬如此褒扬自己,尤其肯定了他这么多年一直坚持不懈的努力,刘备是既高兴,又有些感动!这个名义上的小侄子,还真是贴心,见有人能理解他,刘备还有了那么点遇到知己的感觉! 可是再往下来看,刘备刚刚才松缓下来的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了!刘纬竟然能够一语道破刘备不会久居人下的野心,这份隐秘的心思,连关羽张飞这些亲信都未必知道,刘纬怎么会知道?难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明显,被看出来了吗? 还有,刘纬在信中,提醒刘备现在是危机四伏,这倒还真说到了点子上!但他还说能帮自己一把,这就让刘备不能理解了! 刘纬,很陌生的一个名字,刘备在此之前,都没听说过刘璋这个儿子,既没有什么交往,又没什么关联,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呢?还有,他要怎么帮自己呢? 一时间,刘备拿着那封书信,疑惑不已,眉头紧锁,愣了好半天! 第286章 江边之见 眼见刘备愣在当场,踌躇不已的样子,帐中臣将们也是疑惑不解。脾气急躁的张飞,更是忍不住,直接开口问道:“主公,彼何所言耶?” 刘备没有回答,而是把书信给诸臣将传阅了一番。张飞抢着第一个看的,可他看完了,立刻激动起来。 “此必为其诡计,主公不可赴险哉!”张飞大大咧咧的,也没施礼,直接建言道。 显然,张飞看到书信中,刘纬是邀请刘备过河一叙,抓住了要点,便觉得蜀军肯定是设计,要擒获刘备以为要挟,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嘛! “主公,愚以为,翼德将军之言有理,贵体不可过河也,吾愿再赴彼处,说之矣!”简雍看过书信,赞同了张飞的意见,随声附和的同时,还提出,若要谈判,由他再去一趟敌营便好。 “云长,汝以为如何?”刘备听了,似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转头看向关羽,询问道。 “主公,吾亦觉此信有诈,彼若有诚,可令其渡河来会!”关羽的想法与众人一致,他还提出,若刘纬真有诚意,那就让他来咱们的营寨谈呗! 随后,赵云、陈到、傅彤、廖化等人都发表了意见,大家普遍认为,这信可能有诈,对方诚意不足,劝刘备不要以身犯险,渡河相会。 但是,刘备内心当中,其实是想要走这一趟的!刘纬在信中的诚意其实很打动他,当然,刘备知道,表面之言,不可轻信,可能这其中会有诈,但他换个思路一想,既然之前有言所传,刘纬此人仁德遍布蜀中,那他应该不会是个阴险诡诈,言而无信之徒,此番邀请,应该是真的。 关键是,刘备此时非常好奇,这个小侄刘纬,究竟能帮自己什么!此番出征汉东三县,刘备也是深深地体会到,他在荆州并不受欢迎,时常有小人进言陷害他,而刘表耳根子又软,再这么下去,恐怕将来也是凶多吉少。 就说这一次,刘表下令让刘备带那么少的兵力进军汉中,不就是有借曹操之刀铲除自己的意图么!幸亏曹操不在汉中,却是刘纬,不然,自己即便不死,恐怕将来也再无翻身之日了! 当下,自己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河对岸的刘纬,竟然提出能帮他一把,这正是刘备所急需的!因此,尽管众人纷纷表示反对,刘备还是想去对岸与刘纬一叙! 现在刘备所代表的是荆州刘表,而刘纬代表的是益州刘璋,双方这么多年也没翻过脸,谁敢轻举妄动?这涉及到外交问题啊!因此,刘备觉得此行应该就是谈判,不会有什么危险。 刘备思虑半晌,才把自己的这番分析道出,帐中诸将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却也还是非常不放心。 “诸公勿虑,吾仅过江一叙耳!子龙随行,应保无虞!”刘备环视众人后,这样坚持己见道。他还看向赵云,投去一个期寄的目光。 “唯!”赵云没二话,直接领受了命令,可张飞又不干了! “又是子龙,吾亦愿随行也!”张飞忽地站起身来,扯着大嗓门主动请求道。 刘备看了一眼张飞,皱了皱眉头说:“事关重大,翼德与云长留守营寨,若有异变,以为策应也!” 这个说法,让张飞虽然还是不太服气,却也只能接受了。其实刘备不带张飞,是觉得他脾气暴躁,行事鲁莽,万一在刘纬那里突然出口不逊,会坏了大事!而赵云,生性谨慎,忠勇无双,话也不多,正适合随自己渡江。 “主公,可多带兵马随行……”关羽还是不放心,拱手建议道。 “无须如此,吾只带子龙一人便可!”刘备摆了摆手,竟如此决定道!帐内诸人闻听,都吃了一惊! 演义中所刻画的刘备,其实也略有偏颇,一个纵横四海的枭雄,岂能没有些胆气?单刀赴会,难道只能是关云长的专利? 刘备思来想去,选择相信了刘纬的诚意,既然人家有诚心,自己也得表示诚意吧!带了太多兵将过江,明显是信不过人家么。再说了,过了江,到了人家的地盘,你带再多兵马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慷慨赴会,以示诚意,反而更安全! 刘备此举,勇胆过人,令其部下臣将感佩莫名,赵云更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做了充足的准备,乘一小舟,保护刘备,来到了江对岸! 刘备的船只还没等靠岸,他便远远看见一少年模样之人,身着长袍锦衣,未带头冠,一副休闲模样,站在岸边,率领几位将领,在迎接他!这个场面,倒是让刘备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刘备虽然选择相信了刘纬,还只身赴会,可他心里也在打鼓啊!刘纬身着便衣,而不是铠甲来迎,让气氛顿时也不那么紧张了! 那么刘纬既然这么有诚意,他为什么不去对岸与刘备相见,却非得邀请对方来呢?刘纬有诚意是不假,可他知道关羽、张飞、赵云都是什么样的武将!自己就算带再多人去,也太危险了!一旦刘备脑袋转不过来这个弯,要扣下自己,张翼和张嶷,哪个能打得过这几员名将?他自己更是白给啊! 因此,只有邀请刘备过江一叙,才能保证万全!现在的刘纬身系整个益州重任在肩,他也不敢出什么闪失!但刘纬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有一舟过江,除了船夫外,只有两个人! 难道刘备没敢来,这是又派出的使节?远远地也看不清,就看见两个人,一个身着长袍,头戴远游冠,四十多岁模样;另外一个人,是员武将,看似三十多岁,身披褐色皮甲,手扶腰间佩刀,傲然而立。 刘纬听张嶷汇报过,之前过江交涉之人是简雍,眼见此刻,只有两人过江,刘纬以为还是简雍来了,不禁有些失望。看来,演义中描绘的刘备此人谨慎胆小,是真的吗? 谁料,等小舟不断靠近岸边之后,来者的相貌逐渐清晰起来,刘纬却吃了一大惊!那名武将,身高八尺有余,形容俊伟,须短眉重,面色白皙,破有文生气质,又不失武将威猛!刘纬在脑海中搜索半天,推测,此人应该是赵云赵子龙,虽然与史书所载形象有些差距,但应该就是他! 而很明显,此时的赵云是站在那身穿锦袍之人侧后,看地位也知道,此人一定比赵云身份高贵,绝非简雍、糜竺、孙乾之辈,那么……他肯定就是刘备了! 刘备的船越靠越近,刘纬也赶忙几步上前,来到河边,又是老一套,他显得极为谦卑恭敬,又拿出了晚辈见长辈的劲头出来,竟直接于岸边,行了叩拜之礼! 此时的刘备,还没下船,便被刘纬此举惊呆了!虽然二人都姓刘,而且还都是汉室宗亲,从辈分来算,刘备应该是刘纬的伯父,可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而且人家刘纬还是主政汉中的首领,他刘备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门客啊! 如此大礼,刘备哪里当受得起,船还没完全靠岸呢,他便近乎于跳的动作,赶忙下了船,蹚着没脚踝的河水,赶紧来到刘纬面前。 “晚侄刘纬,叩见叔父!”刘纬叩拜在地,朗声说道!他的语调,还显得很激动得样子,这让刘备不禁眼圈都湿润起来!这孩子,也太懂礼数了吧! “贤侄!免礼,速速起哉!吾当受不起也!”场面上的功夫,刘备比刘纬更在行,他显得十分感动的样子,连忙上前搀扶刘纬,声调都有些颤抖了! 二人拉扯半天,刘纬这才终于站起身来,他身材相对矮小,此时仰望着刘备的面庞,终于看清他的相貌,却突然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