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山秘录》 第一章:未见光的驴蹄 我叫余建华,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之所以取这么个名是父亲说当时叫建国的太多了,如果说我有那么一点和别人不同之处,那必定是和风水有关。 在大家普遍的印象中风水几乎是迷信的代名词,但我所遇到的那些诡异经历,也许就会颠覆你的认知,而这一切的起源,要从一个驴蹄子开始。 1969年,我和大多数知识青年一样响应国家号召,前往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因为家里遗留的历史问题,我进不了农场,只能插队到了皖南山区一个十分偏僻的村子——际联村。 我们插队的一行有四人,瘦瘦高高的姚国栋是学毛选的积极分子,鼻梁上那副从不摘下的眼镜是见证。 又胖又矮的赵伟强,做什么事都马虎,我时常笑他爹给他取错了名,应该叫赵勉强。 还有一个女孩子叫方晴,浓眉大眼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看上去十分灵动,单凭臆想我也能想象出她扎两个长辫子的模样那得多好看。 方晴说自己来自黑龙江,之所以插队在天南地北这么远的地方,就是不想一辈子只呆在冰雪飘零的北国,她想要看看祖国的大山是什么样子,要在这广阔的祖国大地炼红心,我们三个老爷们心里对她那是既佩服又仰慕。 皖南的山区和北方不一样,到处都是绵延起伏的山脉,由于不通水不通电,水土上的不服加之物资的极其匮乏我产生了当逃兵的念头,觉得在这种除了山还是山的地方呆上个十年八年会让人丧失对生活的期望,好在村民们对我们这些插队的青年十分友善,时不时会抱着个粗粮口袋送些山芋糙米给我们,让我们这一尘不变的插队生活多多少少有些甜味。 际联村很小,我们来之前也只有二十来户的村民,年轻人更是屈指可数,除了老猎户家的独生女燕妮、就只有村长家刚娶了媳妇的富贵了,我们插队的这四人的到来,倒是让小村也增添了一点活力。 虽是经常受到村民的照顾,但我们绝不愿意当个“吃饭派”,我们分别负责挑水、砍柴和打猎的任务,姚国梁爱看书,他选了挑水的活,这样可以边挑扁担边看一眼毛选,算是生产生活两不误,赵伟强被我使了激将法安排去砍柴,而我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可以和方晴一起进山林打猎,增加单独相处的机会,我承认我的想法有些不纯洁,但这样一个美丽大方的姑娘任谁心里都打小九九。 说是打猎,其实就是进山去抓些野兔野鸡,毕竟我们这些念书的人可没有当过兵,山里的那些野猪一类的大型猛兽自是没有办法应付。 虽是打些小猎物,但山林中还是游荡着熊狼一类的猛兽,燕妮从小跟着她爹打猎懂的比我们多,家里还有把燧发枪,关键时候能起到保护作用,所以十有八九我们都会喊她同去。 这天如同往常一样,我和方晴到燕妮家中寻她,正走到门口,燕妮便急匆匆跑了出来。 “小妮子,咋这火急火燎的?”我将她拦住询问情况。 燕妮急切地说:“富贵嫂子就要生了,爹喊我去帮帮忙!” 前段时间刚听说汪富贵的老婆肚子大的要坠下,没想到真就这几天生了,便和方晴商量好先去村长家看看情况。 村长家虽住在村口,好在村子范围不大,我们随燕妮一路小跑到了村长家门口,这里已经围了七八个人,屋子里时不时传来阵阵痛苦的哀叫。 我是男同志自然不好进去,只能让方晴先进去帮把手,站在门口听消息。 “看肚子太沉了,怕是不好生。” “俺婆娘说前些日子富贵媳妇走后脚跟子有些不着地,怕是有麻烦嘞!” 蹲在屋外的那群大老爷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但唯独有一人一声不吭坐在石碾子上抽着旱烟。 虽然我和他平日里没怎么说过话,但从其他人口中了解到他叫李宝成,十年前才来这村子生活下来的,懂些风水,之前由于那个大动荡,他险些就被揪出来,还好村民们将他安置在了山上一段时间,这才没有落难。 “老李头,你看我家这儿媳妇和孩子不会出问题吧?”一旁来回踱步的永秋村长等不住了,走到李宝成跟前蹲下身子问到。 李宝成看了他一眼,砸吧口烟回道:“先前就跟你讲过,院子里的槐树得挖了,为啥还好好的长在这里?” 村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问的是儿媳妇,这下咋又和树扯上了。 李宝成敲了敲烟袋继续道:“这枝茂叶盛的有些阴,一些东西就喜欢藏在上头,怕是大晚上的冲到了你家儿媳。”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的心都往下一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莫要真给他说中了。 没过一会儿,屋里竟然传出了婴儿洪亮的啼哭声,方晴从里屋走了出来朝大伙说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这下大家悬着的心总算稳了下来,我心里还在想这老李头真敢胡言乱语,也不怕得罪了村长。 可没料到刚报完喜讯燕妮又跑了出来朝村长喊道:“不好了!富贵嫂子断气了!” 燕妮双手颤抖得厉害,眼神里透着几分惶恐,即使她这样的捕猎老手,面对一条说没就没的人命也无法镇定下来。 我轻轻拍着她的手臂试图安抚,她那原本透亮的眼神却传递给我茫然无措的无力感。 村长呆呆的愣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发的状况。 “还有口气,还有口气!”稳婆抱着裹着红布的娃匆匆走出来喊到。 “快去找大夫!” “镇里离咱这这么多里地,我架牛车去!”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女人们急得直跺脚,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想注意。 “老李头,咱们村里人待你可不薄,你快点想写法子救救呐!”这时候有人走到李宝成跟前指着他大声嚷到。 话音刚落,原本六魂无主的村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噗通一下跪在了李宝成面前,带着哭腔央求着让他想想办法救救人。 李宝成思索了会儿,吞吞吐吐道:“办法是有一个,只是……只是要个东西。”然后又猛嘬口烟。 村长听到有法子眼前一亮,他回到甭管要啥,只要能把儿媳妇救活,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都想办法给他摘来。 李宝成说倒也没有那么天方夜谭,就是得找来一个未见光的驴蹄子。 未见光就是尚在胎中还未成产出来见到光影,未见光的驴蹄子顾名思义就是母驴肚子里未曾产下的驴胎蹄子。 际联村是贫困村中的贫困村,这里就村长家有一头用来磨豆子的驴,虽说这是头母驴,可也没有别的公驴配种,再说了这临时抱佛脚也根本来不及了。 村长一听,原本强撑起的身子又如同黄泥瘫软下来,这难度虽比不上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可确实也是登天的难事。 此时的我感觉李宝成就是故意找了个借口敷衍了事,他知道这么个玩意眼下根本弄不到,况且此时的我根本不相信一个什么破驴蹄就能救命,真是封建思想害死人,于是出着主意说还是得去医院,把大夫找来时间就太长了,干脆让富贵嫂子上牛车直接拉到镇里去。 我的意见刚发表就被全票否决,原因是这山路坑洼,富贵嫂子的身子本身就弱,如此折腾还没到医院人真得折腾走。 “莫要再啰嗦,赶紧去找驴蹄子,找得到就能活,不然你们把我一起埋咯。”李宝成见我们还在那里开小会站了起来叫了句。 村长赶紧安排两路人马行动,一路去镇里请大夫,一路去找驴蹄子。 我虽是不信老李头的话,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万一真叫他给救回来呢,便自告奋勇去邻村找找看,虽然这里村村情况几乎一样,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一切得往好处想。 就在我们说好各自行动路线时燕妮突然开了口,说她家里好像就有这么个东西。 燕妮家祖祖辈辈以打猎为生,尤其是在这样的山区,甭说逮些山鸡野猪了,就连寻常人听都没听说过的人罴、四不像在这也不算稀奇,毕竟每个猎户家都有自己看宅的物件。 村长朝着燕妮激动的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富贵嫂子的命可就全托在这上头了,可不能诓你大伯! 燕妮想了想,然后坚定的点头道:“向毛zhuxi保证!” 事不宜迟,我随着燕妮前往她家去取驴蹄子,一路上也顾不得多言语只想着抓紧时间,可到了燕妮的家门口她停下了脚步,有些颤巍巍的问我:“余大哥,俺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我个屁股开花?” 显然我也忘了燕妮她爹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燕妮的爹虽说为人客气爽快,但对于他家里的那些战利品是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 可眼下情况紧急,加之她爹早早的就进山打猎来不及当面解释,我只能和她诌道:“当前的矛盾是救富贵嫂子的命和挨你爹打的矛盾,矛盾之中要分大道理和小道理,但总而言之最后都归大道理管,现在人命就是大道理!” 燕妮没读过什么书但懂是非,于是带我进了她爹的睡房,从柜子里取出个用红布裹着的器物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我将红布缓缓解开,里面是一个圆形的玻璃器皿,盛满的液体中有一个黑色的毛驴蹄沉在底部。 这是我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小的驴蹄子,似乎还没有发育完整,但上面的蹄毛随着液体荡漾清晰可见。 事不宜迟,我又重新将红布包裹好并把它揣在怀中朝村长家赶去,我的心嘣嘣直跳,一直默念希望李宝成真有这么个本事把人救活。 村长见我们回来,尤其是看到我怀里的红布包,显得格外兴奋激动,我将它递给了老李头并说道:“你要的东西弄来了,成不成就看你了!” 老李头将红布揭开看了眼后露出一抹笑意:“有这就成咯!”随即立马朝屋内走了进去。 后来屋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是约莫过了半个钟头方晴又蹦又跳的跑了出来说富贵嫂子醒了! 经过这件事我这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信奉者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世上怕不是还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存在? 后来回到了知青点,追问之下方晴跟我道出了老李头进屋后发生的一幕。 他进了富贵嫂子的里屋便把驴蹄子从瓶中取了出来,并用筷子在上面比画一番后将驴蹄子一分为二,一半放在灶火里烧了、一半放锅里煮了,之后便将煮了驴蹄子的水灌到富贵嫂子的口中,富贵嫂子像是被水呛到了般剧烈咳嗽猛地醒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他用的这种方法究竟是民间中医土方子还是道家的法术,但结果的的确确是将人救了过来,从此我便对他刮目相看,也更对他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尤其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稀里糊涂的成了他最后一位关门弟子。 第二章:赶山的老猎户 姚国梁听到居然有这么稀奇的事,后悔地直拍大腿说要是晚点上山担水就好了,这样也能跟着去见识见识。 “什么?你还凑这个热闹?不是我强子瞧不上你,就你这个胆量怕是听到富贵嫂子叫两声就得昏过去!”赵伟强在一旁打趣到,我和方晴同时笑出了声。 “放你娘的屁,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还怕娘们哭?”姚国梁显然觉得他在方晴面前在折损了自己的面子。 “你热血你威猛你高大,有本事你今晚到坟头睡一晚我强子就服你!” “睡就睡,既然可以打倒一切牛鬼蛇神,难道连坟头我还不敢睡不成!” 这两人如同吃了枪药般你一言我一语地怼了起来。 眼见场面有些失控,我插话道咱们四个可是天南地北凑到一块地,就事论事不要胡搅蛮缠,强子你别瞧不起眼镜(眼镜是我们给姚国梁取的外号,因为他看书看成了重度近视,鼻梁上一直顶着副厚片眼镜,连睡觉都不摘),眼镜你是学毛选的积极分子也别出口成脏,咱们这个知青点人数最少,别还闹了矛盾传出去给其他村的知青笑话。 两人原本激动地站起来争执,听我这么一说确实觉得有些偏激了,又都坐了下来歪过头去不好意思看对方。 “别像小媳妇一样,大老爷们有事当面敞开了说,但要记住一点:话要讲透、可以骂娘、不准记仇!”方晴见二人还有些别扭学着男同志的口吻开了腔。 眼镜和强子听方晴这么一说竟恬不知耻呵呵地笑了起来,果然千言万语抵不过女人的一句棉里针。 同遮一片瓦哪有隔夜仇,没过多久大家又互相侃了起来,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我此时还惦记着燕妮说的话,万一她爹回来看见驴蹄子不见了,会不会真的动手揍她一顿。 我认为主意虽然是老李头出的,但最后还是我劝说的燕妮,这事多多少少有我一半的责任,还是得上门和燕妮她爹说清楚。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外头一片酱黑色,我提了盏煤油灯就往燕妮家走,强子他们虽说要陪我一起,可我觉得这事人越多越解释不清楚,等下见到这阵仗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如自己先去探探口风,便婉言谢绝。 这个点虽不算晚,但村子已见不到半个人影,没通电的山村家家户户早早就上床休息了,我走的步伐快,煤油灯跟着左右晃动忽明忽暗,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鸟叫,山里的怪鸟多,有的叫声就像孩子在笑一样有些瘆人。 这段时间和那三个活宝呆在一块成天就天南地北的胡诌,话锋转着转着就会聊到志异的鬼事上,尤其是眼镜杂七杂八什么书都看和我们讲了不少,此时的我不知怎么脑海里忽然浮现那些惊悚的画面。 虽说我知道这是封建迷信不能当真,可还是有些胆怯,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一样,所以我没走几步就下意识地回头瞅瞅。 这一路我的心一直悬着,越走想得越多,越怕就走得越快,提着把子的煤油灯前后剧烈摇曳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在快到达燕妮家的小路时,突然余光扫到右边的矮墙上有一团黑影。 我身体如同针刺了般脑门轰了一下,条件反射猛地将提着煤油灯的手臂高高举起朝那团黑影照过去,一个全身青蓝布衫、盘膝打坐的人闭眼坐在墙墩上。 “老李头!你大晚上的是要吓死人嘛!”我喘着气叫骂到,原来这墙上的人正是白天在村长门口见到的老李头。 老李头没有理会,依旧盘着腿双眼紧闭,在灯光的照映下能看清他脸上凸起的颧骨、脸色显得更加蜡黄。 “李叔,您这是在干啥呢?”我缓了缓气,换了种口吻继续问道。 此时他慢慢睁开双眼,原本合十的双掌缓缓松开,右手伸进长衫中掏出了一杆旱烟枪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吞云吐雾之际总算是开了口道:“大晚上的瞎跑甚?阳气虚,小心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明明是他将我结实吓了一跳,到头来还怪我瞎跑,他这回答让我不知该怎么接茬,索性也就懒得理他,单单回了句“没事,溜达溜达”就大步离开了。 走了离他有七八步距离时他又朝我叫了句,让我有事就去找他,我同样是一头雾水,我能有什么事要去找你这个老烟枪。 过了这条小道再转个弯便是燕妮家,虽说她家是村里打猎大户,可还是住着黄皮土房,床上竖着几根黢黑的木棍,连块遮风的帘子都没有。 幸好燕妮家的大门虚掩着,透过门缝里面还泛着点点灯光,看来她们还没有休息。 我站在门口整了整衣服刚准备扣门上的铜环,此时里头传来了燕妮的抽泣声,紧接着还有她爹在那叫骂的声音。 眼见形势不对,说不定这小妮子已经被她爹狠抽了一顿,我也顾不得叫门直直地从外头走了进去,通过灶房走到了厅上,厅上的墙四周挂满了动物皮和猎具,而燕妮坐在皮下的木椅上用袖角拭泪,她爹潘顺坐在一张老式八仙桌上斟酒。 潘顺见到我突然出现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紧皱的眉头放松露出笑脸朝我说道:“小余你咋来了,快坐快坐。” 燕妮她爹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我们面前虽然话不多,但永远都是客客气气的,加之经常猎些野味接济我们,所以在我心里对他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但是此时我看见燕妮那么伤心,鼻头也跟着一酸。 我朝潘顺说道:“叔,你就不要怪燕妮了,这事是我让她干的,你要打要骂冲我来,我绝不动口还手!” 潘顺将酒一口饮下,叹了口气道:“你是不知道这么个东西的来历,这……哎,算了算了,妮儿我不怪你了,别哭了……” 潘顺原先上山打猎时遇到了人罴,左边脸给人罴挠了,连眼珠子都掉了,所以常年带着一个黑眼罩,此时他将眼罩下了,愣愣地望着燕妮,可能是这一顿骂也让自己心疼了。 燕妮依旧低着头抽泣,我呆呆地立在那里,也许是怕尴尬,潘顺邀我坐下来一块喝点。 我在城里时偶尔会和父亲喝点红星,可这村里的烧刀子劲大所以没怎么碰过,但眼前这氛围确实有些僵我便坐到了桌旁。 这挂彩的瓷杯与其说是酒杯还不如说是酒碗,一杯盛满得有个二两七八,桌上倒是有些野兔肉,我馋这一口,于是就开喝起来。 男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喝酒前和酒后是两个人,喝酒前就算多闷的蛋子几两黄汤下肚就成了哲学家、思想家、政治家,什么话都能赶上趟接上茬,我和他一老一少两爷们推杯换盏后也是越说越多,最后他竟主动和我说起了这驴蹄子的由来。 十年前,也就是燕妮三岁的时候,潘顺的第二个孩子即将出生。 那时候的农村条件比现在还艰苦,但一家有个三四个孩子算是稀松平常的事,不是农村的女人能生,而是她们不像城里的姑娘那般娇气,一靠忍、二靠命,只需要一位接生婆、一把剪刀、一盆热水便能应对。 可这样简陋的条件也会埋下很大的隐患,小孩难产、大人大出血的事也时有发生,富贵嫂子闹过这么一出,潘顺的媳妇同样也遇上了这祸事。 生孩子是村里的喜事,尤其际联这样的小村子,就在临盆的那一天全村的人都围了过来想要搭把手出点力,可稳婆从大清早直到中午愣是没法将胎儿接生出来。 生孩子同样是个力气活,拼尽全力挣扎个把小时倒能坚持,可燕妮她娘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人早就力竭了,稳婆也是急得够呛,接生了那么多人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于是喊着口令让燕妮她娘再使出全身力气。 口令一出燕妮娘使光了最后的力道,人立马就昏死了过去。 稳婆吓得赶紧找来了潘顺,潘顺颤巍巍的手抵着媳妇鼻子试探,竟没了气息。 这下一尸两命,潘顺几乎要晕倒在了地上,还是一众妇女将他给抬出了屋。 原本的喜事成了丧事任谁也接受不了,潘顺吊着气在那叫唤,可怜的是燕妮这三岁的丫头也是随着她爹在那哭,根本不懂她娘到底怎么了。 人群中这时候走出来一个青蓝长衫的中年男人,说他有办法可以试试。 众人一听循声望去,正是前些日子逃荒到村里的老李头。 老李头让潘顺赶紧去找未见光的驴蹄子,这事得越快越好,要是太阳落了山神仙难救。 潘顺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抬起脚就到处去找驴蹄子。 他一个村一个村地去寻问都找不到怀孕的母驴,最后只能往镇子上奔去,一口气奔了三十多里的路,终于在镇上打听到一家屠户家里有驴,而且正好有待产的母驴。 按常理来说,待产仔的家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宰杀的,因为太缺德损阳寿,可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求人法子最后总算是弄来了一只驴蹄子。 当他一路三十多里折返回来,天已经擦黑,那双穿着草鞋的脚更是血肉模糊。可时间已过,老李头拿着血淋淋的驴蹄子不停地摇头,而燕妮她娘连同孩子最终也没能给救回来。 潘顺不知是一根筋还是觉得老李头的道行太浅,他总觉得媳妇孩子可以救回来,于是就把驴蹄子装在瓶中用刚吊好的烧刀子浸泡防腐,为的就是有一日能遇见个比老李头厉害的人物,把媳妇救活。 这取了未见光的驴蹄不久后果然出了邪事,赶山时被人罴给挠了,从此便少了半张脸,只能靠着眼罩遮着不吓到他人。 那瓶驴蹄子就更是成了潘顺对他媳妇的最大念想,没想到如今却被我和燕妮用来救富贵嫂子使了。 他说着说着老泪从一旁落下,燕妮也扑在了他怀里失声痛哭。 此刻我心中感到无比沉重,没想到燕妮家竟然有这么段伤心事,这十年来她们父女二人以打猎为生,其中所吃的苦不是我这三言两语中就能体会到的。 按说这种场面我还是撤退为好,可我还是借着酒力晕乎乎的说了句:“叔,你放心,我肯定再给你弄个驴蹄子回来!” 潘顺同样喝高了,他一激动猛拍了下我的胳膊道:“兄弟,你这人忒讲义气,那俺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嘞!” 情绪起来一下可收不住,尤其是醉酒的人根本听不得劝,我们两又就着一点野兔骨头喝了两杯,最后竟然称兄道弟起来,事后问起燕妮,她说我们两差点就烧黄纸磕头结拜了。 这事算是不了了之,我自然也没有把酒后之言当回事,和往常一样过了约摸半个月,我那差了辈的兄弟突然急匆匆地跑到知青点找我。 第三章:荒坟 皖南山区有黄梅季节,这种天气又叫做返潮天,白天里闷热晚上又突然下起雨来,在墙上一抹都是湿漉漉的。 对于我和眼镜来说还能适应,毕竟我们都属于南方人,可强子就难受了,睡一夜忽然身上就起了黄豆大小的红疹子又痒又痛,除了骂娘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看他抓耳挠腮的痛苦样子也觉得身上似乎长了疹子般有些瘙痒,苏联有位老大哥曾说过人的精神意识是会传染的。 看着强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如刮墙灰般使劲剐蹭我实在忍不住了说到:“红军长征过草地爬雪山都能挺下来,这点困难能不能克服掉?” 强子听后面露苦色回道,不是他意志不坚定,确实这大山里的气候不适应,容他个一年半载一点问题都没了,说罢又换了个姿势继续抓痒。 我心想他倒是乐观主义,这种过敏症状下还能扒扯。 可言归正传,眼下这种天气是不适合劳作了,其实我早就盘算着休息一段时间,加上村民们时不时的接济,眼下是挨不到饿的,且等黄梅过了再说。 说起我们这个知青点,其实就是一间砖瓦房,上面用瓦盖成了斜角,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瓦房。由于只有两间不大的里屋。 方晴作为女同志自然是占据了一间,另一间便犯了难,这至多只能挤下两个爷们的铺子该怎么分配?最后实在没辙了只能抓阄,三个人轮流当厅长,这周正好轮到我。 按理说天一黑便没有了其余的活动,我们除了偶尔开个碰头会也就是抱着枕头睡大觉,这段时间由于没有从事体力劳动,加之强子咯吱咯吱的挠痒动静,我就更加睡不着了,闲着无事便向眼镜借了本书看起来。 正准备靠着文字催眠时,屋外咚咚咚地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虽然平日里来知青点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白天来送些粮食或者喊我们下田,这大晚上的还真没有人登门过。 我猛地从席子上坐起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跑去开门,屋外站着的原来是我那位老大哥潘顺。 “叔,这么晚是出啥事了?”我摸着脑门问到。 他先是朝屋内探了两眼,再侧过身环顾四周,然后悄声跟我说:“兄弟,方不方便出来趟?” 看他神神秘秘的,像是做贼似的表情跟往日根本不同,顿觉事有蹊跷,便取了布衫和雨伞随他往外头走去。 “叔,究竟出啥事了这么神神秘秘的?”眼见他带我走了一里多的路始终没有言语,我便问到。 他只是频频点头说快到了快到了,我心想是不是没有给他搞来驴蹄子觉着我诓他,一生气要把我领到山上给埋了。 沿着泥路一直往村外走去,直直走到了山脚下,我犯起了嘀咕,这家伙不会真和我想的一样吧,我坚定的不走了,说有事就在这里说,不说我就回去了,便佯装要扭头离开。 潘顺一把拉住我悄声说:“好好好,就这里!”话毕便将煤油灯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从腰里掏出来片黄澄澄的物件。 “你瞧瞧,这是不是金子?” 他把这片东西递给我,我刚一上手就觉得不寻常,虽然这东西看起来又扁又薄,但分量不轻,我蹲下身子借着煤油灯光线仔细看起来,这片椭圆形的物件上雕满了图纹,正中间的位置上刻有顶着大鸡冠子的公鸡,我猜八九不离十就是块金子。 “叔,这东西你哪里弄来的?不会是干了什么犯法的事吧!”我也悄声问道,在这么偏僻的山区,别说金子了,连口大铁锅都是稀罕物,我第一反应就是他抢了哪个没被打倒的土财主,毕竟他家里有弓又有枪,真干起歪门勾当确实具备先天条件。 他连忙摆手说没有,然后指了指山上说:“就在上头捡到的!” 我诧异地望着他,这山我们平日也常去,怎么就没有捡到,独独让他给捡着了,说实话我是不相信的,而且更蹊跷的是他为什么不偷偷藏起来,还要告诉我。 “叔,你可不要骗我,这么多人都看不到这金晃晃的东西,咋就给你看见了?要真是偷抢来的我提议物归原主,这可是要蹲号子的,事情可大可小全看你走不走正确路线!” 我在那劝说着,可他依旧是斩钉截铁的否定,说真真切切就是山上捡到的。 “兄弟,我和你说的都是实话,这大晚上叫你出来就是因为这东西太邪门了!”潘顺说着说着有些激动,声音大了许多,我赶忙示意他压下嗓子,要让别人知道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赶紧平复了下情绪,接着道:“你也知道十年前那件事,我和老李头打那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就是想请你帮个忙,让他看看这金子到底有什么来头。” 原来他叫我出来是想让我当个中间人帮他递个话,我前后左右看了看这块金片子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古怪,便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他话一出让我全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潘顺说在一个星期前他上山打猎,由于黄梅天整日阴雨连绵的,这山中的野兽也像是躲雨般都寻不见踪影,他就想着挖一个坑做个捕兽夹,等着猎物自己上门。 他寻到了一棵老树便准备在树下挖个洞,这样日后自己也方便认地点,没想到挖着挖着就不对头了,这原本褐色的泥土怎么渐渐的变成了暗红色,他一开始心里还想着是不是什么野兽被埋在了土中,可一连挖了一尺来深也没见到个动物尸体,却挖出来了一块金片子。 他想着要是金的最起码可以换上一头猪,便趁无人将金片子藏在身上带回了家,怪事就是从挖到金片子的当晚开始。 猎人的感觉是十分敏锐的,他在灶台旁剥兔皮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那晃动,一下在左边一下在右边,可左右往后瞧去却见不到人影,就当他打量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女人的笑声,他说这笑声和平日里听到的不同,像是唱大戏的那样拖着音。 他心里有些膈应,扔下手中剥了一半的兔皮赶紧洗漱上了床,连蜡烛都不敢吹灭。 可就在睡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他想睁开眼睛看看,身子却像是被千斤坠压到般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虽他胆子不小,但也没有撞见过这怪事,惊得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往下淌。 就像是有东西在走动,从门那里慢慢往他跟前挪来,他使出吃奶的力道微微睁开了一只眼,这一看不打紧,就看见有个一袭蓝色长衫布满白色雪花点的女人站在跟前,披散着头发。 他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可耳朵顿觉有热汤涌出,随后又听见了女人的尖笑声。 不知是不是吓昏了,等到醒来时天已经擦亮。他怀疑昨晚是不是做了魇梦,但那房门确实开了条缝隙。 之后接连的几天时间,他都有这种情况发生,始终觉得有个女子跟在他身旁,一睡着便会如那晚一样无法动弹,弄得他晚上根本不敢阖眼,到今天彻底是熬不住了,这才想到让我找老李头看有没有法子解决。 他裹着的眼罩遮住了半边眼,可还是能明显看见紫到发黑的眼眶,像是打了几个通宵的样子。 从村外回来的路上,他一口一个兄弟地叫着,神情迫切充满期待,我也不想让他感到坠到谷底的失望,便答应下来替他找老李头看看。 虽然我觉得这是他拾到金片心里紧张而造成的幻觉,但我的帮忙或许就是一颗定心丸,对他多少会有些帮助作用。 “兄弟,这事就拜托你了,我得回家了,燕妮一个人在家。”走到知青点前,潘顺将金片重新交到我手里、拍了拍胳膊嘱托到。 “叔,你放心,现在我就去瞅瞅老李头睡了没。”我也拍了拍他的胳膊,有点赶客的意思。 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我又犯了难,那老李头我也不算熟,会不会帮这个忙吃不准,再说了马克思主义没有算命先生,我这么个知识青年去求封建迷信帮忙是不是矛盾、冲突。 可是这件事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眼镜胆小肯定不由分说让我去自首、强子是个话匣子指不定明天十里八村都听到风声、方晴倒是胆大心细可她是个女孩子,加之这种事情比较复杂我又怕连累她,思来想去还是帮这回忙,谁让我醉酒说大话没弄来个驴蹄子赔给人家。 老李头住所我是知道的,因为这个村子就那么二十来幢的屋子,他的屋子就在村尾一棵矮脖树边上,孤零零的一幢,听说以前住着的是一个老鳏头。 我回屋子点了盏煤油灯提上就往村尾赶去,这天气有雨寒凉雨停闷热,这一趟一趟的赶道背心早被汗水打湿,虽然这也能算作做好事,但我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两句:“没来之前啥事都没,来了啥事都找上门,我又不是村支书……”。 人一旦闹了情绪是没功夫思考鬼神的,我憋着些火气直直就走到了老李头的家门口,只是他的大门紧闭,屋里也没有光亮。 “李叔,李叔”叫唤两句没人应门,估计是睡下了,或许是压根懒得搭理我,我无奈回头却又抱着侥幸高声喊了句:“老李头!” 没想到眨眼的功夫里面有了回音:“喊啥喊,土匪来了?” 我赶紧又回头去敲门,说是我,知青点的小余,有重要事找他商量。 老李头没有应答,只是一会儿屋里有了亮光,门闩子被拨开。 “除非土匪来了,别的事明早再说!”一开门见到我他就有些不耐烦地打着哈欠道,并准备合上门。 我赶紧左手挡着门,右手进口袋把金片子掏了出来:“李伯,这个东西你见过吗?” 门口昏暗,我又将煤油灯提起凑近金片子让他看清楚。 这下他立马来了金身,一把将金片拽去细细看了起来,边看边问这是哪来弄来的。 他见我没说话望了望四周,将我邀进了屋子。 “小同志,你得跟我说实话,这东西究竟是哪里弄来的?”没等我找个地方坐下他又着急询问道,我朝后山的方向点了下头说就是山上挖出来的。 他慢慢做下,看着金片慢慢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东西会要了你的命?” “李叔,这是金子不是毒镖暗器,没有毒的。”听他这么一说我摆了摆手,没想到他连金子都不认识。 老李头冷笑了声:“我咋不知道这是金?我是说这东西邪门,你小子要遭殃了。” 我问到这话是什么意思,老李头解释说这是殓金,应该是缝缀在某种漆砂器物上的,而据他的了解,这种公鸡图样的殓金应该是用来镇棺的。 人去世会分很多总,有油尽灯枯寿终正寝的,也有含冤莫白惨遭横祸的,细分还有老死的、冤死的、枉死的、替死的、病死的、吓死的,总之有很多的种类,但用得到这种公鸡殓金的肯定是阴魂不散的枉死人。 不是正常的过世,死者都会含有莫大的怨气,而带着怨气入棺便会聚阴而僵,久而久之在一定的环境作用下就会尸变,公鸡至阳,所以有的风水师会用金鸡来化煞。 老李头说如今挖出了金鸡,说明这是个凶坟,而这镇煞的公鸡被取走,很可能会影响棺中的死尸,由于金鸡吸附了很多煞气,会让人阴气缠身,愈久愈不利。 第四章:引火烧身 这屋里除了一张靠墙的八仙桌也就两把腿脚长短不一的竹椅,墙壁像得了皮肤病似的褪了一层又一层的皮子,我心想解放后这风水先生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最起码是不吃香了。 老李头沿着桌角敲去烟锅里的残渣,从烟袋里掏出些烟叶放进烟锅用火柴引着后吞云吐雾起来,刺鼻的烟味呛得他一阵猛咳。 我抱着三分相信七分怀疑的态度试探道:“叔,您看眼下该怎么处理?” 老李头缓了缓劲道:“小子,你跟我说句实话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不寻常的事,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有?” 因为是燕妮她爹出的这门子怪事,我自然是什么也没瞧见撞到,索性就把之前他和我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老李头。 老李头听后放下旱烟袋子站了起来,双手后背在那来回踱步思索着。 “看来这女尸凶的很咯。”他自言自语了句,随后突然走到我面前用大拇指和食指抵在我的眼眶上,将我的眼皮子往上翻开。 “不对,不对,上眼睑无黑线,应该没撞邪。”老李头眉头一皱又说:“小子你和我说实话,那东西究竟是谁捡到的?”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其实是潘叔托我来找他的,由十年前出的那档子事不好意思当面来,就让我帮个忙。 “十年了,这老小子还是解不开心病,你帮我带句话给他,要想保命就明天傍晚来找我。”老李头又重新坐下拾起烟袋子抽起来,又叮嘱了句:“叫他带上只活公鸡。” 第二日还没等我去找潘顺,他便早早的过来找我了,我将他带到墙角将昨晚老李头说的话告诉了他,开始时他抹不开面子,一个劲地摇头不愿意去,想让我再去说说看看能不能代他处理。 我本身就不太愿意淌这趟浑水,加之封建迷信又背离了我的初衷,便和他说这事只能自己解决,要是再不去老李头一生气还帮不帮这个忙可就吃不准了。 他见我说得不太乐观一跺脚说了声“行!”,他这就去抓野公鸡,但有个最后的条件便是让我晚上陪着一块去,这倒好说,我正想去一探究竟便同意了。 潘顺前脚刚走,眼镜和强子便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铁锹工铲。 我问他俩今天怎么做起了积极分子一大早就去忙生产,强子说镇里领导这两天要下来开大会,碰巧大雨又把路给冲烂了,大家伙都得去把泥坑填上,方晴天蒙蒙亮就动身了,说着便递了把铲子给我。 要说平日里我们在村子里也算舒服,也就是做些挑水砍柴的闲活,挣不挣工分也无所谓,反正没人盯着,况且邻里时不时地互相接济日子过得倒还惬意,只是这领导一来就不好讲了,要是呆上个半个月挨家挨户调查情况,说不定还真给我们扣上“吃饭派”的帽子。 “华子,你昨晚去哪了?我起夜咋没看到你人?”我们仨走着,眼镜突然问到。 “看来你得再配副高度眼镜了,我这么大个活人躺地上你都瞅不见。”我没敢对视。 “就是,大晚上的他还能去哪,我老和你说那些没营养的书不要看,你看眼睛都被污染了!”强子以为我晚上不敢单独出门,肯定是眼镜花了眼戏虐道。 眼镜将镜片哈口气擦了擦,嘀咕道:”这不清楚得很嘛……“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远远地就看见燕妮和方晴已经在埋头苦干,两人身上湿了大半像是水里捞出来一样,我们三大老爷们还在晃晃悠悠走着,方晴瞧见了我们便大喊一声催促,我们争先恐后迎去,她的口令比村长的还好使。 大干了一天,路上的坑总算是被填平了,我早已是筋疲力尽大喘着粗气,正想着打桶透心凉的山泉水冲冲,却又瞥见潘顺站在田埂上和我招手,手里还拎着一只山鸡。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两天我最怕的就是见到他,我觉着不是厉鬼缠着他倒是他像怨鬼缠着我。 我趁强子他们在闲聊赶紧跑了过去:“叔,你下次能不能光明正大的和我打招呼,这整的跟敌特似的。” “兄弟,我不是怕别人误会嘛,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呆不住,咱现在就去。”他有些不好意思陪笑道。 我清了清嗓子特意扯着嗓子对强子喊道:“强子,你们等下先回去,我和潘叔去拔鸡毛,晚上给你们加餐!” 强子闻声后站起来寻到了我们的方向,看着潘顺手里的山鸡兴奋地直说:“好,弄好早点拿来,我在屋里等着!” “好,你先吃些疙瘩汤垫垫。”我又回到,心想这鸡他怕是等不着了,还是别饿到肚子。 强子连连点头,架着眼镜就往回走。 我和潘顺绕着田梗往老李头的屋子转去,等七转八转到了他那天已经擦黑。 老李头应该是知道我们要来,门留了条缝,我领着潘顺直直地走进里屋,没想到老李头原本空荡荡地桌子上摆满了物件,剪子、瓷碗、香烛、纸扎地元宝、还有一麻团的红绳。 我和潘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老李头从灶房走了出来,手上拽着个麻布袋子。 “李叔,这是要干啥?”我问到。 老李头没吱声,将桌上的物件悉数装进了袋子中,随后敞开袋口对着潘顺说:“把鸡放里头。” 潘顺本身就觉得有些尴尬,没有言语赶忙将山鸡装了进去。 “走。”老李头将袋口扎好蹦了个字便朝屋外走去。 老李头虽上了岁数,走路还是大步流星,一身青蓝长大褂从背后看顶上天也就是个中年男子。 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下天都黑了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一边跟在后头一边追问。 老李头磨不过停下脚步回道:“上山,去找那凶鬼!” 鹅山是紧挨际联村的一座小山岗,从这片山翻过去便是另外两个相邻的村子,由于大路往往得绕山而行多出上好点里数,所以村民基本都是走山路的,这片林子我担水也走了不少次,可也没见到过哪块地立着个孤坟野碑。 潘顺领着我俩在林间沿着他之前做过的记号行走,刚开始的路程很熟悉,就是平时我长走的那段路,地上已经被行人踩踏成了一条小道十分好辨认。 可走着走着就不对了,本来应是走右侧的方向,他却从左边一个一米来高的石崖跳下,前头虽在夜色中看得不大清楚,但还是能依稀看见高大的荒草在摇曳。 当我从上面跳下,这荒草都差不多到拦腰齐的地方了,我和老李头一前一后跟着他在草里慢慢往前探,这两旁的草里时不时就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使我感到紧张的不是野猪之类的猛兽而是蛇一类的爬行动物,那蠕动的身子我看着就犯怵,怕真朝我脚猛地来上一口。 “到了!”早已走到离我们十米开外的潘顺转过身子叫到,等我们走到跟前结果真就看到一棵粗壮的白果树下有个水缸大小的坑子。 我将煤油灯往坑里探,里头倒是不深,只是这里面的泥土确实奇怪,就如他说的那般泛着酱红色,像是血水染过一样。 “李师傅,我就是从这里面挖出来的金片子。”潘顺首先开口和老李头搭话,显然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嗯。”老李头盯着土坑应了声,随后蹲下身子掏出一把泥用鼻子嗅了嗅:“尸气已经浸到土中了,就算不给你碰上迟早也要尸变。” 我原以为是潘顺误把金片子挖出来才出的问题,没想到这尸气早就已经外泄,潘顺误打误撞反而是帮了个忙。 此时突然刮起一阵邪风,吹得林子簌簌作响,这股风吹在身上格外阴冷,我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李叔,咱们来这不是观光旅游的,接下来咋办?”我见老李头还在研究这坑子着急问道。 老李头不慌不忙,让我从麻袋里取出红绳,并按他的方法来办。 我将煤油灯挂在树杈上,按老李头的吩咐将袋里的红线拿出来一头捆在潘顺的中指上另一头则绑着根木棍插在坑中,老李头则抱着公鸡一剪子从它的喉咙口剪开,将流出的鸡血滴在潘顺的中指上,这血水顺着指头流到红绳上,又沿着红绳滴到插在坑里的木棍上。 又是一阵急风迎面吹来,这风势比先前还猛了许多,而潘顺不知怎的竟站在那里抽泣起来。 “你看见啥了?”老李头问潘顺到。 潘顺边抽泣边回答:“女人,穿着蓝衣服的女人。” 听到这话我身上像是爬满了蚂蚁又麻又木,背后倒着冷汗。 “再呢?”老李头追问。 “死了,在梁上吊死了!”潘顺突然扯着嗓子叫了出来。 这下我是彻底不行了,那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胆气全都给吓散,此时的我满脑子只想溜号,这种场面不是我该见识的。 我如同醉酒般开始有些恍惚,只看见老李头利索的从袋中掏出瓷碗,然后将纸扎元宝倒进去烧了起来,还烧了三根香拜了拜插在碗的旁边。 随后我仿佛听见了女人的笑声,一种很诡异的笑声,这笑声异常刺耳,就像在唱大戏。 幸好老李头回身看了我一眼,见情况不对伸出两指在燃烧的碗里画了个圈点在了我的眉心处,说也奇怪,突觉有股热量从我的头上往下一贯而下,使我整个人清醒过来,而那声音也消失不见。 “我就说你阴气重晚上不能出门,这不就撞到了。”老李头开口到,又不慌不忙的将一把红土洒在碗中。 红土掺进正燃烧着的冥纸中瞬间升腾出一股夹杂着热气的黑烟,碗内劈里啪啦地爆响将瓷碗给崩裂。 “奶奶的,钱收了还不肯走,非得老子给你铲咯!”老李头朝着前方丛子破口大骂,随后又朝我嚷道:“小子,把煤油拿来。” 我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赶紧将挂在树杈上的煤油灯取下放在老李头的手边。 只见他用右手中指抹了一点公鸡血,然后将蘸了血的指尖在灯芯上晃了晃,那火苗就被引到了指头上,随后将手伸到红线下方,将绳子给烧断。 红绳刚断,潘顺就像是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似的一个趔趄仰倒在地,这一摔也让他清醒过来,东张西望地直问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顾得上回他话,那断掉的红线突然间像长了脚就要往土坑里钻,老李头眼疾手快拽住了绳尾绕在手腕上。 “小子,你还是不是童子?”老李头边用尽往后扯着手腕边问到。 “说啥呢?我不是你是?”我严肃反驳到,我可是正儿八经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虽然谈过那么次对象也是中学的事了,怎么可能会干出那种不正派的行为。 “撒尿,对准洞口撒尿!”老李头回到。 我着实吓了一跳,平日里小解我连强子眼镜都避着,这下却要我当着这两老头的面掏枪,况且还有一个不知道在不在附近的厉鬼,我怎尿的出来。 “不行不行,尿不出来。”我死活不同意。 老李头呲了声有些恼火,他那手上的红绳是越勒越紧,隔着油灯都能看见他腕上的肉跟捆猪蹄似的勒成一截一截的。 “麻利的,要扛不住了!”老李头叫唤了声,这手往前蹿出去,整个人也扑倒在地。 此时我不知如何是好,虽是一百个不情愿但眼前的形式十分不妙,我一咬牙不管那三七二十一的了,赶紧脱下裤子对着坑口就开闸放水。 还好在白天喝了大半桶的山泉水,本来就有些尿意,这下如泄洪般奔流直下,一时半会还真收不住。 被尿填满的土坑不停的冒着泡,那原本像被拉着的红绳突然松下,先前插在土中的木棍也松垮垮的冒出了头。 “打住打住,他奶奶的溅到我脸上都是,呸……”老李头忙不迭地站起身子边吐口水边用褂子擦脸,表情十分痛苦。 潘顺不敢上前,搭着我地肩膀踮脚朝坑里看了看说:“李叔,她是不是被泡死了?” 老李头哼了声,说这下有的麻烦了,这怨鬼戾气太重一时半刻收不住,只能先把她给逼退了,这时候已经不早了再拖下去没有好处,得等天明再说。 我开始也以为事情被老李头摆平了,没想到却是个缓兵之计,我连连摆手说明天无论如何我也不给他们两个搭戏了,这命都吓掉了半条,怕是个把月都养不好。 老李头望着我拍了拍肩膀,一抹坏笑道:“都说了你阴气重容易撞到,这下都见了面,鬼娃子还能放过你?” 我如被浇了盆冷水心里冰凉,没想到做好事也会引火烧身。 第五章:夜盗大巴山 我们三人平日里的交集并不算多,充其量也就我和潘顺熟识些,而且年龄和行当也有很大差别,我是插队的知青、潘叔是猎户、老李头是个风水先生,死活都想不到我们仨会扎在一起做驱鬼治邪的事,活脱脱的凑拢班子。 从鹅山折返回到村口便散开各自走了各自的道,但临分别前还是约好了明日依旧在老李头那会合,只是这次时间选择在了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 我一走到知青点的路口,远远地便看见强子坐下石墩子上,一双眼苦巴巴地望向我这头的方向。 “华子,鸡呢?”他见着我立马站起了身子笑呵呵道。 我摇了摇头,说这山鸡比他手脚还灵活,还没等我动手就沿着稻田飞到山上去了,这不上了趟山还是没逮到。 起初他还不信,让我转着身子搜查一番,但发现我连鸡毛都没带嘟囔着说:“华子,我把你当作最亲切的战友、有着最真挚的革命友谊,你就这么对待战友对待同志的?”,说完摸着肚子扭头便朝屋内踱去,根本就不搭理我。 当我也回到屋里,发现眼镜和方晴也没休息,坐在饭桌旁双手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看这样子应该是强子做了全面的汇报。 “你说说你怎么对得起咱们哥几个?大家伙还兴致勃勃地等着你带战利品凯旋,你怎么对得起组织对你的信任。”强子靠着墙在那添油加醋。 还没等我开口解释,眼镜又道:“华子,不是大家说你,听说打了山鸡我们连晚饭都没准备,肚子到现在还饿着,我们大老爷们没事能抗住,可方晴……” “行了,多一顿少一顿也不至于饿死,你们两个少说点,建华也不是故意的。” 眼镜话未说完就被方晴给打断,她双手撑到桌上站起身子又道:“还是说正事吧,今天富贵嫂子送了点粮食来,一是向我们表示感谢、感谢我们救了她和孩子一命,二来是和我透露了个消息,是关于知青队伍重新整编的。” 方晴说由于整个林溪乡属于皖南最为贫困的山区,来这里插队的人数不多,分落在各村后人数更加稀疏,而这次领导来村视察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整合知青队伍,然后集中分配到一到两个村子里组成生产大队,这样以来我们四个人可能就会有人被划走,大家提前做好思想上的准备。 我听到这样的消息十分惊讶,原以为插队就是在这村里头打发打发时间就结束了,不会有波澜变数,没想到居然还有重组的情况。 “这咋整,咱们四个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革命友谊就这样结束了?”强子听后也觉得突然,赶紧凑上前来疑问到。 “咱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日子不多了,同志们珍惜吧!珍惜我们最后同吃同住的日子!”眼镜往镜片上哈了口气用衣角擦拭着,发出感慨。 我们一个个沉默了,对于这样的消息显然有很强的抵触。 方晴见我们满脸愁容,又说:“可能只是领导注意到性别问题将住所重新规划,你们或不要盲目悲观,我是女同志和你们几个男同志吃住在一起肯定不方便,要走也是我先走。” 方晴这话一出我们就更难受了,她要是真走了指不定会给我们的生产生活带来多大消极影响,只是无风不起浪,既然村长的儿媳妇透露了这消息肯定是有这么个情况,无论如何最后也必须服从党的指挥安排。 这一夜我没有睡着,想着从插队的第一天到陆陆续续四个人凑齐的往事,直到现在也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了。 要说平日里斗嘴是家常便饭,但要突然分开也的确不舍,睡房内的床是不是吱呀响动一声,我知道强子他们肯定也是睡不着的。 山区的天亮得格外的早,四点多钟就已经蒙蒙亮,外面开始叽叽喳喳有了鸟的叫唤,虽然一晚没睡但一点困意都没有,我索性爬起来洗了把脸,趁着这档子功夫去趟老李头那,我心里一直想弄清楚这老李头到底是什么来头,前些日子加上昨晚发生的事究竟和牛鬼蛇神有没有关系。 我匆忙披了件衣服就去了老李头家,没想到他已经起来了,正躺在椅子上抽旱烟。 “李叔,你咋也这么早醒了,我还以为得敲半天门。”我朝他打了个招呼。 老李头眯开一只眼睛看了我眼,然后又闭了起来:“你小子这么早来,没憋着好屁。” 我找了椅子坐到他身边,笑呵呵道:“您千万别这么说,经过昨晚那一场硬仗我对您老人家那是五体投地,激动得一晚都没睡好,就想着早点来陪您唠唠。” 老李头又是浅哼了声,说像我这些上山下乡的青年是接受过文化教育的知识分子,讲究的是唯物主义,他那一套是老封建老迷信,是搬不上台面的。 他这话是在打我的脸,因为插队的这半年来我们家家户户走动的都挺频繁,唯独他这里基本上是没来过,就是怕跟老坏旧沾上边。 昨晚的事是实打实的发生在我的身上的,此时我感到极度的难为情,怪自己原先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他。 受了番嘲讽我也不好意思待在这了,就起身把椅子放到原位准备离开,当刚踏过门槛他却开了声:“既然睡不着,就听听我这个老家伙讲个故事。” 他这么一说我立马转身将椅子又移到了他的身旁,聚精会神听他慢慢道来…… 十年前,老李头并不是如今的这般颓唐样子,因为给人批八字看阴宅极其准验,尊敬他的人都会喊他声宝爷。 表面上看他是个能掐会算的风水先生,实则暗地里领着一伙人干着倒斗的勾当。 倒斗这行有个规矩,叫“父子不下洞、双人不入坑”,在堪舆学上双数为阴、单数为阳,墓室本是大阴之地,所以倒斗的人必须以单数拉帮结派,形成阴阳互补之势以防阴冲。 老李头组织的这支队伍走遍大江南北,以寻风点穴之术连盗过好几个大斗,以他们当时所盗出的金银明器不说价值连城最起码也能保一辈子衣食无忧了,所以他们一致决定在盗取最后一个斗子后金盆洗手。 一伙人按照路线最后行至了贵州的大巴山,老李头在这里寻得了座西汉的大墓,然而正是因为这个凶墓,改变了他的一生。 老李头右手托着崩了半角的罗盘,左手捻指掐算,突然喜上眉梢朝同伙喊道:“就这咯,虎尾巴揪出来咯!” 虎尾巴指的是墓穴的开口位置,风水中以左为青龙右为白虎,青龙掌人丁衰旺、白虎管阴司吉凶,墓穴所占据的白虎位蛰伏于厚厚的夯土层下,所以有些地方就将倒斗寻穴称之为揪虎尾巴。 古代的大墓往往会筑上厚厚的夯土层,如果找不到具体的方位就是挖上个半月也寻不到墓室。 同行的另外四人聚到他的身边,用洛阳铲向下挖了个一人深的坑后便出现了雕有图纹的青石砖。 五人大喜,这说明寻到了墓室的外墙,只要斜着往下深挖,就能直抵墓室。 眼下天还大亮不便动手,五人便折返下山先休息整备。 本就决定倒好最后一个墓就金盆洗手,没料到这墓的规格看起来比以往的都大上不少,对于这几人来说算是意外的收获,便在馆子里喝了不少的烧刀子。 老李头在倒斗前有个滴酒不沾的规矩,可这天他兴致大好,也饮了好几杯,直喝到天色大暗才散了酒局趁着夜色奔上大巴山。 五个人手脚麻利配合默契,将火把、粗麻绳和香烛分置于地,然后按着他交代的方位拼命凿挖,热火朝天地挖了个把小时候终于打到了墓室。 老李头取来三根香引燃,朝着洞口的方向拜了拜,然后将香插在地上等待燃烧。 这样做的目的是要看三根香的燃烧形状,俗话说人最怕三长两短,鬼最忌两短一长,如果这香烧成了两短一长的样子就说明这是个凶墓,万万盗不得。 香火烧了将近一半,没有发生任何异样,众人悬着的心算是落下,其中三人拿着工具身上绑着绳子开始朝洞里面爬去,另一人则站在洞口牵着绳子,万一有人来便扯进绳子告知里头倒斗的。 他本身就是个望风先生不用下墓,他靠着一棵大榕树下纳凉,山上微风徐徐,加之本就有些醉酒,他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山上总有些野兽在丛子里穿梭,突然一阵悉索声将老李头给惊醒,他猛地坐正身子却看到插在前头的三根香已经灭了,但是中间的那根只燃到一半就息了,形成了两短一长的大凶之兆。 “出来咯,大头赶紧扯他们出来咯!“老李头站起来奔到洞口的大头身旁叫唤到,他知道这凶墓一刻也呆不得。 大头赶紧将绳子往后扯了几步,然后又趴在洞口朝里面大声打着暗号。 没过一会儿绳子被扯动往前腾了腾,说明里面的人没事,还在进行回应。 老李头算是松了半口气,但依旧让大头继续打暗号,让里头的三人出来。 等了几分钟,里面的人并没有做出回应,他拾起绳子就往后走但没有丝毫的阻力,看来是那三人解掉了绳子,没多久墓下面突然传出一声声的惨叫。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从迂回纵深的墓下传来,让他整个身子凉透,他忙不迭地跑到几米开外的草坝子上,将携带来的红木匣子开口朝下,里头的物件一股脑被倒了出来。 他在里头翻找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鎏金公鸡连跑带爬地回到洞口,用力将金鸡朝洞里面扔了进去。 “老二!赶紧捡金鸡,赶紧捡金鸡!”他朝洞里拼命呼喊着,这声音颤抖且夹杂着哭腔,显然他知道那三人此时已是凶多吉少了。 “宝哥,我进去了!”大头不愿等了,这三人中有一个是他的小舅子,他欲要拿着刀冲进洞里。 老李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骂道:“你不要命了?给老子躲远点!”,随后将大头推开,拿着一面铜镜准备自己进去。 “格老子的,救命啊,疼死咯!”有个声音里洞口越来越近,老李头贴着耳朵听,确实是有人从土上摩擦移动的声响。 “老三?老三?是不是诈尸了?”老李头又朝洞里呼喊,可这一下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再也没有一丝的动静。 “完了!”,他倒吸了口凉气瘫倒在地,这三个兄弟差不多是交代在了墓里。 两人如霜打的茄子愣在那一动不动,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前的一切。 “宝哥,俺小舅子是不是没了?”大头双眼呆滞地问到。 老李头头脑犯晕,虽然他学了不少风水玄学之术,可如今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撞见,他也不知这几人究竟是中了某种机关还是碰见了凶尸,但肯定地一点是这三人肯定遇难了。 此时已是深夜,山上分空气格外阴冷,一阵冷风吹过倒把迷糊地老李头吹醒,他站起身子取来洛阳铲就要往坑洞中填土。 “宝哥,他们还在里头,这样子搞得把他们活埋了!”大头见状哭着挡在洞前想让他停手。 他虽是一万个不愿意,但心里清楚要是这个洞不填上不仅得被人发现,这凶尸万一顺着跑出来,祸害的不仅仅是那三兄弟了,他用铲柄将大头推开,自顾自地将土往下回填。 “今天不把土填上,别说咱俩,附近的人都得遭殃!”他边说边挥舞铲子。 可就在他往洞里灌土的时候,一只血手从洞里面伸了出来。 这只手已经没有了外皮,模糊的血肉连同青筋在那微微跳动,十分骇人。 这结结实实让老李头吓了一跳,可定睛看来这手腕上还有一只金镯子,他立马认出这是老三的手,因为这只镯子正是上半年在四川悬棺里盗来的。 他迅速扔下铲子探进半个身子去拉那只血手,当恰好够着手指往后一拉,那只断臂被扯了出来,见到如此场面他的脑子嗡了声,接着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已被眼前的场景吓瘫。 “奶奶的,老子跟你拼了!”他抹了抹鼻涕眼泪操起铲子就要往洞里去,可刚往洞里匍下身子,一个长满绒毛的人脸从洞里探了出来,那双眼镜竟全是黑眼珠子,怔怔地盯着他。 他“哇”了声从洞口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一口气就从山上奔了下去,他这一跑便逃到了安徽,直到在际联村隐匿下来。 第六章:吉地凶葬 老李头说到这便掏出烟袋子吞云吐雾起来,他描述得虽不详尽,但也能感受到那种经历的惊奇可怖。 我意犹未尽地问他为什么带着个木头匣子,而那木匣子里头为啥还放着个鎏金鸡,但此时他没有再继续唠下去,只是眯着眼望我,浅哼了两声。 这老李头表面上看去是个相风水的,没想到背地里却干过违法的勾当,做风水如果说是导人迷信,那盗墓就是实打实的犯罪了。 想到这我咽了咽口水,要是组织知道我跟这样的人沾上边,政治成分就更加的不纯洁了。 “隔了这么长时间你就没打听打听后来咋样了?”我俯着身子压着声音问道。 他吧唧下嘴巴,若有所思道:“咋能不担心,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咱那哥三落得这下场算咎由自取,可要是祸害了其他无辜的人便是缺了八辈的德了,可奇怪就奇怪在这,要真出事了咋过这么多年也没传出啥子动静,我估摸着是大头最后将土给填了,没让凶尸跑出来。” 老李头表现出懊悔的样子,一个劲地说要是当时自己胆子大些说不定就把凶尸给治了,又或许跟着进洞也不一定会诈尸,总之他认为这一切本来可以避免,而自己也不会躲在这小村子里十个年头。 我问他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想没想过离开,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他注定是要葬在这片大山中的,人命终究逃不过天命。 “叔,再给我讲讲其他倒斗的鲜事呗,墓里头究竟是啥样的?”眼见话题有些沉重,我打岔道,毕竟也是好奇他这么一个瘦削的老头子,年轻时居然干过那么偏的下九门,他那一身的风水本事是从哪学到的。 “咋?你小子也想搞这方面营生?”他疑问到。 我连连摆手,说这辈子也不会碰这玩意,就是没听说过这方面的东西,比较好奇而已。 老李头见我这牵强的解释,笑了笑说:“咱们风水一行有规矩,叫一不看二不说,一不看是不给将死之人看命,二不说是不和门外汉说行内事,你祖上有没有算命倒挂的先生?家里头有没有探墓倒斗的土耗子?和你说的那些已经破了规矩咯。除非……” “除非啥?”我歪着脑袋疑问。 老李头没有立马回答,只是让我将出生年月告诉他,他便掐着手指细细算了出来,过了会儿便开口道:“除非你做我的徒弟,学我的本事,给我送终。”他打量着我,一本正经地试探。 我弯着的身子立马往后仰去,根本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前面说得那么热闹,就是为了最后一句话。 说句实话,我原本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坚持物质的第一性,可这些天所发生的事,确实对我的认知产生了冲击,物质意识和精神意识究竟是对立的还是互相作用,我也产生了矛盾,简单来说就是迷信究竟是该一竿子打倒还是客观存在令我感到疑惑。 老李头见我无话,先开了腔说不用现在就做决定,毕竟我们还得在这小村子里处上一大段时间,到时候想通了再来找他,他还说这辈子收过两个徒弟,一个在首都、一个去了苏维埃,本来不打算再收徒,但我如果有这个意愿,就收我做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我问他为什么想收我做徒弟,我既不壮实又没有武术底子,他说风水一门和身体素质扯不上边,主要是先头看我的面有通阴相,再加上推了我的生辰八字,确定我的命有华盖星入,说明和道有缘,是个修习风水阴阳的好苗子。 我还是当面婉拒了他,虽然我插队到了这,但以后还是得回到城里去的,再等着分配工作、然后相亲个女同志生娃,这辈子稳当点过过也就这样了,要是做了他这一门,别说我得被揪斗,家里头都得跟着一块遭殃。 老李头的宅子四周空旷,正好能看到一大片的田地,此时我见到强子等人已经握着镰刀出门,本来哥几个就有些怀疑我这几天有些神神秘秘的,我便匆匆和老李头告辞去跟队伍会合了。 天已经很亮了,村长将挂在树头的一小截铁轨敲响,当当当发出集合的金属声,强子和眼镜带着破旧的绿军帽蹲在墙根子旁,方晴围着个花围巾站在大树底下,我沿着田埂抄小道飞奔过去,和他们打起招呼。 “华子,你这几天干啥去了,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感情是要脱离群众队伍?”强子见到我从腰上抽出帽子扔了过来。 我面做痛苦状有气无力地说不知是不是肚子受凉,蹿了一晚上的稀,整宿公厕宿舍两头跑。 方晴听到后拿出个碗往里头倒了凉白开递给我道:“闹肚子不是小问题,严重情况下会脱水中暑,这段时间别喝生水。” “我滴乖乖,方晴同志啥时候能这么对我,就算蹿稀蹿个把礼拜我都甜。”强子在一旁看着泛酸,插科打诨说到。 “去你的,咱们纯洁的知青队伍不容许给你搅和了。”说着将水壶推给了强子,扭头下田了。 除了我的母亲还没有女性这么关心过我,我的脸一阵灼热,心里美滋滋的。 皖南的稻子收得早,黄梅才没过多久就到了收第一批早稻的时候,我们四名知青和村民们在田里一字排开,大家背着箩筐猫着腰一手揽着稻子一手舞着镰刀在广阔的田野里收获喜悦。 收割稻子虽然是枯燥的重复性作业,但我们却干劲十足,这弯下的腰没怎么伸直过,直到中午铁轨又被敲响,我们才从田里站起身子结束劳作。 “妈的累死我了,这腰都断了!”强子手叉腰扭着身子叫到。 “我看你不是干的劲头十足,这下怎么又骂娘了?”眼镜其实也累得不行,坐在石头上躬着腰还不忘臭他。 “要不是方晴在,咱们哥几个会卖这么大力气?”强子回道。 “同志们我不和你们胡诌了,肚子又疼了,强子下午帮我和村长说声,我得去找老周抓副药。”我让强子帮我下午请个假,说是要去赤脚医生周海生开点药吃,其实我是要去老李头那,毕竟昨天已经商量好了中午得去解决那女鬼。 “行,你放心大胆的去,我会和方晴说清楚的。”强子拍着胸脯一本正经开玩笑到。 我又沿着田梗子抄近道去了老李头那,结果瞅见潘顺已经到了,正和老李头在摆弄着什么。 只见老李头门前立了个梯子,潘顺正站在梯上手里拿着面铜镜倒挂在门楣上,并用块红布将镜面蒙了起来。 “潘叔,割稻子咋没见你人?”我朝他喊道。 “兄弟,一大早李师傅就让我去置办驱鬼的家伙什了,我可没闲着。”潘顺回头瞧见是我来了便开口回道,差点将镜子打下来。 我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东西,有桃树枝、公鸡、菜刀、红绳、香烛、盛满香灰的炉子、还有一盆子铁砂,这哪是驱鬼,倒像收破烂的摊子。 “小子,把绳子捆到盆子上,快午时了!“屋子上头传来声音,是老李头站在了房顶上头,他甩下来根麻绳,要我捆在铁砂盆上。 我麻溜地按照他吩咐将麻绳捆在盆上打了个十字结,慢慢将盆端起让老李头给吊上了房顶,他随后将那盆铁砂均匀的铺在了上头。 别看老李头的岁数大了,上腾下挪的动作还是十分利索,这家伙年轻时候肯定是个练家子有点功底。 晌午的太阳直直照着村子,这气温比早上高上十多度,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在屋里凉快,整个村子又如同夜晚般看不见半个人影。 我问老李头鬼不都是怕太阳的,这大中午的能出来? 老李头解释说阳极必阴,中午表面上看是一天阳气最盛的时候,可其实也是阴气开始的时间,这一丝阴气敢在阳盛时侵入,必然是最凶的,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做法招魂,一时借阳反阴、二是避免招来其他的孤魂野鬼。 “等下会有一个身穿蓝衫的老妪过来讨水喝,你们千万别搭理她,过一会儿她就会走。”老李头嘱咐我俩到,随后看了眼屋里的老挂钟,觉得时机已到,便将炉子端起,将香炉灰尽数洒在了地上。 还没等我看明白他又取来三根香燃起,嘴里念着口诀朝着鹅山的方向拜了拜横摆在了炉上(后来才知道恭敬的上香祭拜是竖着插在地上,而横摆在炉上则是一种挑衅,是种对鬼而言的激将法),又将红绳帮助在了潘顺的中指上,另一头则绕着香炉系了一圈。 同昨夜的方法如出一辙,老李头将公鸡脖子抹开把血滴在潘顺手指上,那血便沿着红绳淌到香炉外。 这一次潘顺并没有恍惚哭闹,整个人都十分清醒,我俩面面相觑再看着老李头,他双眼直直地看着门外没有片语,似等着什么。 老李头坐在椅上,我俩一左一右立在他身边,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也没有言语交流,就直愣愣地待着,我早已全身浸湿、脑门子淌着大汗,就在我快坚持不住想回头拿把椅子时,门口真就走进来了一位穿着蓝色布衫的妇女,满脸褶子。 “俺是隔壁村来的,天太热了能不能给俺一碗水喝?”妇女用手往左后方指了指满面笑容地说道,这声音有些沙哑。 这妇女看着慈眉善目、黝黑的皮肤下是个农妇的样子,要不是老李头之前打过招呼,我指不定就要去倒水了,这下我和潘顺却不敢接茬,只是当我朝她手指的方向无意识望过去,发现她正正指着的是鹅山,而附近的村子离她指的地方还隔着上好点路程,我咽了咽口水,背里一阵发凉。 那妇女见我们没有言语,往前挪了几步踩在香炉灰上,又道:“小同志,就给俺讨口水咯,热死俺咯。” 还是没人回她,老李头倒掏起烟袋子侧着身子抽了起来。 妇女突然将双水直直地垂下,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我赶紧撇过头望着地上,不敢和她对视。 就这样僵持了段时间,我们杵在那、她也一动不动的立着不说话,直到最后我偷偷朝她那方向望去,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而她踩过的香炉灰并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李叔,她走了没?这下该咋办?”我捏着声音问到,老李头站起身子将烟袋子收起道:“赶紧把镜子上的布掀了!” 潘顺听后赶忙操起竹竿将红布掀下,就在这时候一阵咿咿呀呀的女人声音传到了耳蜗子里。 眼下的门外空无一人,却传进女人诡异的腔子,这声音让我汗毛倒竖,立马就想到了昨晚见鬼的情景。 老李头捡起地上四尺来长的桃木枝将地上的香炉灰划开,这原本毫无痕迹的灰下立马就显出了两个农村妇人大小的黑色鞋印子,他再将盛在碗里的公鸡血倒在脚印上,奇怪的一幕发生:地上莫名其妙出现许多的黑点,这黑点一直沿着门口进了里屋。 “奶奶的居然进了屋子,你们两就守在门口,镜子一落地便喊我。”老李头朝里屋张望,开口嘱咐了句,随后操着桃木往屋里踱进去。 我和潘顺大眼瞪小眼,又齐齐看了看头顶的铜镜,我心想这铜镜结结实实的挂在钉子上,就是起大风也刮不下来。 老李头在屋子里大声叫骂,语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边骂还边发出木枝抽打桌子灶台的动静,像是耍酒疯。 我们两也不敢进去,顶着烈日站在门口,身上早就大汗淋漓,潘顺也许是热的受不了了,将捂着一只眼的眼罩子摘了下来,他那只眼空洞洞的,看着有些瘆得慌。 “潘叔,你说你好端端的打什么猎?眼睛给人罴挠掉了,现在又被鬼缠上,这活计还是别干了。”我在一旁诌道。 “俺家往祖上倒三辈都是赶山的,家里又没留个一亩三分地,不上山猎些野东西怎么过活?俺家燕妮不得饿死。”潘顺诧异的望着我回到。 我之前听燕妮说过他家的事,燕妮的太爷爷再往上论做的是珍珠玛瑙的生意,珍珠玛瑙多的得用斗来量,财大气粗的时候便回村子买了一大片的田地宅子,养着两个长工打理房子田地,只是太爷爷不争气沾上了赌瘾,铺子、宅子连同田地都给输了出去,所幸长工住着的宅子太小没卖,最后没折了便回到村里住了下来,几十年没缓上劲。 我和他拉着家常,门楣上的铜镜突然咚地声掉在了地上,镜面破成了四片。 “李叔,镜子掉了!”我忙慌地叫着老李头,他大步奔到门口瞅了眼镜子,然后抬起头看着屋顶。 “看样子是上房了。”老李头话刚说完,房顶便传来声响,就像是有人在上头打着圈的跑动。 “是不是跑上头去了?”我用手指了指房顶问到,老李头点了点头,说屋顶洒满了铁砂,女鬼一上去就像是迷路了般走不出去了,只能在那打着转,等到最后一抹太阳下山,就会变作飞蛾逃走。 “逃走?那不白忙活一场,李师傅您不能把她给收了?”潘顺听到这话摸了下额头疑问,显然是怕这女鬼以后又回来寻仇。 老李头打量了番潘顺,说他平日里猛兽都不怕,现在被个女鬼吓成这样,还说让他放心,这女鬼晒过大半天的阳光阴煞化了七八分,起码这二十年是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老李头又继续说昨天晚上他仔细看了女鬼的墓穴风水,穴前两棵老树像是长蛇盘踞、双柱擎天阳光难入,林子里湿气重雾气难散,阴气便凝聚成滩,阴气加上雾气使那穴又阴又湿,加上那女鬼又是上吊而死怨气极深,就成了吉地凶葬格,看穴的风水先生道行不够,本想用吉地化煞,可他没有想到皖南山区的气候,吉地成了凶地,不出问题才怪。 第七章:赶夜路 老李头告诉我们吊死鬼的那孤坟是不能用了,彻底解决的办法便是将棺材挖出来就地火化,那尸骨只要还在土中,以后还是得出问题,而且会越来越凶,只是七月半快要到了,这段时间都不宜挖坟开棺,只有等到立冬后再处理。 我看了眼挂在墙角的老黄历,此时才7月17,农历六月十五,离七月半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这下我竟有些暗喜,最起码这一个月的时间再也不用跟鬼闹革命了。 潘顺拍了拍我的肩膀,郑重其事说到:“兄弟,这两天辛苦了,晚上要不到我那喝两杯?” 我连连摆手谢绝,心想上次都喝得差点拜了把子,这次指不定还做出什么出格事,便称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过,今晚得早点休息,以后再说。 潘顺又望了望一旁的老李头,刚要开口却被老李头截了胡:“甭看也甭谢,滴酒不沾!” 眼见吃了闭门羹潘顺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连连说着感谢话,直到我们被老李头请出了门还在那三步一回头的答谢。 “华子,你去哪了?害我们好一通找!”正当我和潘顺行走着,不远处强子朝我喊道。 “潘叔?你咋也在?”强子走近,看见潘顺觉得有些惊讶,毕竟我们平日里没什么来往,如今却见着我和他走在道上,有些猜疑。 “那个,在路上刚碰着,你们聊,我得回家剥兔皮了。”潘顺一看就是不会扯谎的人,黝黑的脸有些泛红,说话磕磕巴巴,应付了句便加快脚步自己离开了。 “你咋和他在一块?上山打猎?又吃独食?”强子皱了皱眉头歪着脑袋试问。 “你当我跟你一样好处自己享有难大家当?这么急找我什么事?”我也懒得编瞎话,岔开话题问他来意。 强子说领导今天上午已经到了村委会,根据上面下发的指示,我们周围三个村子的知青确实是要集中起来成立出两个生产大队。 “啥?还真要分家?”我有些惊讶,没想到方晴说的消息是实打实的,这就意味着我们四个人很可能被分开。 “名单出来没?”我问到。 “大字报还没出,不过听方晴说人员已经调整好了,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通知你!” “快说,先说坏消息。”我心里有些发虚。 “方晴真的要调走,去二十里外的绩溪村,还他妈是和眼镜分到了一起!”强子说着拍了下大腿,有些恼气。 我听了心里一沉,千怕万怕就是怕方晴分走,没想到就是这个结果。 “那好消息呢?”我缓了缓继续追问。 “好消息就是,你强哥还是做你最亲切的革命战友,咱们一起被分到了红星村!”强子阴沉的脸突然眉开眼笑起来,整个人原地蹦了两蹦大笑道。 “什么?这他娘的就是你说的好消息?和你分一组,还她娘的要分到其他村里去?”我开了荤口,有些吃惊但属实也有些生气,凭啥不把我和方晴同志分到一组?不过细想想起码还有个熟人能互相照应,也算不上坏消息。 强子见我没有兴奋劲一脸茫然无措,冷静后回我话说际联村太小,也没有适合大队居住的条件,就临时决定两个点安排在了绩溪村和红星村,而绩溪村的生产工作会不定时从两组大队抽调人手帮忙。他还说咱们的大队是大凤公社第二生产大队,以后实行严格的工分制,分红分口粮。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边刚解决死人的事这边活人又折腾了起来,听到强子的话后我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心想以后不仅很难见到方晴,这悠闲的生产生活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没多久,村委会便张贴了大字报,内容和强子说的大差不差,此次队伍调整的时间着急,只给了两天的准备时间,两天一过,我们四人就兵分两路去了各自的村子报到,离开村口时富贵嫂子、潘顺和燕妮在桥上远远看着我们告别,我望了望老李头家的方向,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走了约莫五六里路,我们四个便要岔道分开了,我和强子心里失落没怎么说话,反倒是眼镜一路笑呵呵的精神头十足,还不忘和我们说有空就去绩溪村坐坐,他和方晴会十分欢迎。 我心里嘀咕着最后竟然给这小子捡了便宜,嘴里还是想给方晴留个好印象,和她们说着分别的感慨,方晴一路并没有和我说几句话,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起初我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后来才知道她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没想到四人的知青队伍如今就变成我和强子两人,然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到红星村的头一晚便遇到了诡事。 强子体胖,自打上了个急坡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背着大行军袋一连徒步了十多里,这下看到一片树林子,他死活也不肯再往前挪。 我表面云淡风轻,可体力早已透支,加之这片树林子郁郁葱葱的,时不时有微风拂过,屁股沾到地也不愿起身,心想着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既然要休息那就休息个够本,等会再一口气直奔到红星村也不迟。 我们的包里塞得满满当当,但没有带一口干粮,都觉着可以一口气在天黑前抵达目的地,很明显我俩都过于高估了自己的实践能力。 眼前要么挨饿要么受累没有别的路,我们为此争论了很久,最终达成一致,觉得宁可累死也不能饿死,叹了口气便又继续踏上赶往红星村的路。 这人也奇怪,任何时候身体意识一旦放松下来便会失去意志力,我们走走停停直到太阳落山还未看见村庄的影子。 此时四周已是一片暗沉寂静,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声,我们也没有带油灯,只能靠着天上那抹了层薄雾的毛月亮投下的微微光亮行走。 “华子,你看没看到那月亮,有点奇怪……”强子凑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心里早就为这事嘀咕,好些年前就听大人们侃过毛月亮的事,说逢到这种月亮当空就有鬼出没,八字弱的人很容易在这种环境下撞鬼。 强子这么一提我便有些疑神疑鬼,可还是和他说封建迷信的老思想要不得,现在是新社会新中国,万事万物得讲科学讲事实,但我心里清楚得很,真说不定就会沾上这种东西。 山路十八弯,曲曲折折地在野路行走,除了时不时的鸟叫便无任何声响,强子突然整个身子往下一沉,左手用力的抓在了我的肩头。 “哎哟,疼死我了。”强子叫到,我仔细朝地上看去有一个黑色的物体,我用脚试探踩了踩,原来他踢在了石头上拌了脚。 “谁他妈的这么缺德把石头搬路上来了。”强子揉着腿骂骂咧咧。 我将他搀扶起,说这夜路本就不好走,别老东张西望的,还想看到个啥玩意是不是。 话毕,我顺势朝右后方看了眼,这一看不打紧,竟然看见一个黑色的东西飘在空中,这黑色不同于夜色的暗,是那种墨水般的漆黑,而这东西在细看下像极了件立着的大褂。 我双眼睁圆,怔怔地看着那东西,惊得说不出话。 “你倒是走啊。”强子一手拉在我胳膊上一边刚要迈出腿,可因我还立在原地使他本朝前挪的身子又被拉了回来。 他见我像丢了魂一样立在那,疑问道:“你朝后头干啥?方向都反了!” 我没有开口,依旧看着眼前褂子般的黑影,腿像绑了泥墩子无法动弹。 强子这下也觉察到了情况不对,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哇”的一声大叫出来。 那东西听到强子这一嗓子竟开始动了起来,左右晃动着朝我们慢慢移来。 “咱跑吗?”强子搡了搡我,说话的声音跟要哭了般。 我猛然想到老李头之前和我讲过的话,他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三把火,肩膀两把头顶一把,只要三把火不灭就不会被鬼缠,但是我的八字里带华盖,容易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在这山里头走夜路指不定就会撞到什么,要是点背真撞见了千万得稳住阵脚不能瞎跑、有人拍肩膀叫名字也千万不能猛然回头,八字弱加上火一灭便会被缠住找替身,那就难办了。 “别动,千万别动!”我低声叮嘱强子,一是我现在根本就迈不开步子,已经给活活吓愣了,二是老李头不会拿这事来诓我,这么嘱咐自然有他的道理,强子倒是想走,可他的腿伤了也跑不了。 我们俩直直立在那里,眼看那东西越来越近,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直冒,可随着这个东西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来越清楚,渐渐地从朦胧中显出个身着黑色长大褂、灰色裤子的老头,腿像跛了似的一瘸一拐。 我俩同时长吁了口气,敢情是在自己吓自己,那老头因为穿着灰色的裤头在夜色里看不明,所以就以为是件褂子飘在空中摆动。 “他妈的吓死老子了,这老头晚上走路也不带盏灯。”强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叫道:“你这老同志腿脚不好也不怕摔着?” 这老头像是没有见到我们一样,自顾自地低头走着,并没有回强子的话,直到走到跟前从我旁边绕了两步过去也没瞅我们一眼。 “嘿,这老同志真没素质。” 强子恼火地准备回过身子,我猛地一把拽住他手臂让他等等,觉得苗头有些不对。 我低声和他说这老头刚从我身旁经过时,他那张脸瞄过去十分的白,按理说这么暗的坏境下不可能看清脸色,但他的那张脸就是一种非常突兀的惨白,不像活人的血色。 我慢慢侧过脸往后望去,那个老头没走出几步竟忽然调转身子朝我们走来立在了我身后。 第八章:撞客 我余光中瞟到他脚穿着双老解放,上面沾满了泥土,就这么冷冷地停在离我后背两尺开外的地方,没有任何言语。 强子用手肘轻轻顶了顶我腰部,望着我打起哑谜,意思是接下来咋办? 我没有作声,只是稍稍摇了摇头,意思就是还是得按我先前说的办法做,千万别回头。他领会到了我的意图,头慢慢摆正、用劲地闭上眼睛。 对于我们来说这段时间比开大会还难熬,老头一动不动的立在后头、我们俩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凭飞虫在身上肆无忌惮地驻足,忍受着虫子在皮肤上游走所刺激的瘙痒让我全身冒起汗来,时时刻刻都有坚持不住的绝望感。 我身子开始有些扭动,试图依靠这微小的动作驱走飞虫,这时候明显有一个沉重的东西拍在了我的肩膀上,隔着衣服我也能感觉到是一只手掌搭在肩头。 这种情况和老李头描述的简直一模一样,这个老鬼是想让我回头,把我身上的三把火吹灭。 我自然是不敢理会,闭着眼睛直当作没这回事发生,依旧立在那里不做任何反应。 那只搭在我肩上的手掌开始弯曲攀附在整个肩膀头,然后使出一股力道前后摇晃了起来,而我因为始料不及整个身子随着摇晃起来,左脚无意识地向前迈了几步才稳住重心。 此时我已经是大汗淋漓六神无主,老李头只说过鬼会打招呼拍肩头,但没有说会把人摇动,心重重往下一沉,看来这老鬼今天不缠上我是不会罢休了! “小同志,你咋了?”突然间,身后传来苍老无力的声音。 我不敢回应,依然闭眼立着,只想就这样熬到鸡叫天明。 “小同志,有没有火?”又一声传来,我依旧不做回应,身旁的强子喘着粗气,鼻里呜呜咽咽的,似要哭了。 “你们到底咋了?”伴随着声音,那手又开始摇晃起我身子。 我这下彻底立不住了,恐惧到了极限便是怒火,这玩意就这么没完没了的也不是个事,真要缠上我大不了就做鬼,要是成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他。 越想越气,我竟忘了老李头的叮嘱猛地转过身子恼火地望着眼前的老头大声嚷道:“妈的你有完没完!” 这一吼不打紧,眼前的老头被吓得居然往后退了两步,开口道:“别误会,天暗没带火,俺掉进沟里头了,想问你们能不能借个光找路。” 老头的腔子比之前弱了很多,说话的口气像是在委屈地解释。 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哪有鬼会借火的?况且眼前的这个老头双脚都是泥土,真要是鬼的话听说走路可不着地的。 我手在胸口不停拍着、缓了缓气道:“老同志,人吓人吓死人,真是差点被你吓死咯。” 强子听到我这话立刻转过身子盯着老头凑到我耳边问究竟什么情况,这到底是人是鬼? 我强笑着和强子解释这老同志看起来真是掉沟里了,看不清路才回头找我们搭话。 “怪不得刚才闻着一股酒气,原来是碰上了个酒鬼。”强子嘴一歪皱着眉头道。 误会已经解除,我也开始为刚才的无理道歉,老头正好说是要回红星村,我看是同一条路便提议一起走算了。 行路时,老头说他叫刘大奎,白天里去绩溪村喝外甥的喜酒,一高兴就多喝了两杯,走到半道天就黑了,自己眼神不好使才栽到了沟里,他还说一开始看我们两个看不清楚,还以为我们两人是拦路鬼只能装作看不见绕了过去,但后来看到我们有影子,才敢过来搭茬。 我问他为什么这大晚上的脸看起来这么煞白煞白的,他笑着说自己在村里有个外号叫刘三斤,酒量大喝不醉,别人脸色越喝越渱,他反过来是越喝越白,家里人也都是这么个情况。 夜路是极其难走的,我们还算好的有道可以依着寻,想起以前解放军过草地爬雪山,在那么严峻的环境下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来有多么伟大。 这一路走一路唠时间到过得快了不少,天色也渐渐泛蓝,刘大奎指着前头说再过座小木桥就是红星村,他住在村后头要抄小路,便和我们分开了。 我和强子两人见天色已快亮了胆子又壮了起来,听从刘大奎的话走过木桥果真看见了一幢幢的房子,历经坎坷这红星村总算是走到了。 当我们俩兴奋地走进村子想去打听生产大队的住所,却看到路上走着十几个人,这些人身上披麻戴孝,队伍前头还抬着一口硕大的红漆棺材,显然是在治丧。 “大哥,请问生产大队怎么走?”我瞅见一个跟在队伍最后头的中年男同志没有戴孝,心想应该是管闲事的,便上前问路。 这人架着手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回道:“村中心一棵大树旁就是。” “大哥,这家人出什么事了?”我准备离开,但还是多了句嘴,心想以后得待到这了,总要攀上两句话混个脸熟,保不齐以后能有些关照。 “哎,这家老头去邻村喝外甥的喜酒,回来掉进深沟摔死了。”男人摇了摇头回着话。 我和强子听了着话感觉有些不对劲,面面相觑一脸懵状。 “这人是不是姓刘?”我声音有些发颤的问到。 “是叫刘大奎,怎么你们认识?”他反问到。 我愣了愣神,后背挂满冷汗。 “华子,他说的是不是咱晚上碰到的那老头?”强子揪着我袖子一脸茫然问到。 我心里也不停嘀咕,想要找个能解释的理由,可又哪有这么巧的事,都叫刘大奎、都是去喝外甥的喜酒、都是掉进了沟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重合性? 可我又明明记得老头在村口便与我们分开,说他住在村尾得抄近道回去,而这治丧的地方是村头,难道是这刘大奎和昨晚遇见的刘大奎重名了? 我和强子说了这么个情况,不知他听没听懂,只是惶惶地点了点头。 眼下也考虑不了那么多,我决定还是先去生产队报到,毕竟耽搁了一晚上,原本是定在昨天傍晚会合,这都过去了将近12个小时,还不知道我们干什么鬼事去了。 根据那位中年同志所说的位置,我们往村中心走去,红星村比际联村大上不少,四周全都是砖瓦房,这条件和富裕程度比际联村要好上太多了,我们走了有将近一刻钟才见到同志说的那棵大树,老树十分粗壮、上头的枝叶茂密,周围还被用砖头给砌上围了起来,看来得有个几百年的历史了。 而在这个古树的右侧,便是一栋陈旧的上下两层的木头房子,栏杆上晒满了衣服被子,那些衣物一眼瞧去便能辨认出来是知青点没错了。 由于门窄,我和强子抱着行军袋侧着身子才能走进去,来到里头光线也不明亮,我左瞧右望,好不容易看见个带着绿军帽的人趴在楼道里侧的木桌上打鼾。 “同志,同志……”我轻轻叫了两声,这人依旧在酣睡、没有醒来。 “同志!”我用手敲了下桌子提高嗓门叫到。 这个人猛地抬起头擦了擦嘴角,一脸困倦地眯着眼看我道:“啥事?” 我说我们是从际联村分配过来的知青,赶来报到。 这人听后吧唧了下嘴,嘟囔道:“不是昨天到吗,咋耽搁这么久……” 我陪笑说有点事耽搁了,他顿了顿,然后打开抽屉在里面掏出一串钥匙,站起身子有气无力的说其他房间住满了,先在237住下,边说边朝楼上走去。 我俩跟在后头,沿着台阶上了二楼,这二楼左右直直的廊道里布满了房间、一间挨着一间,地上一滩滩的水渍像个澡堂子。 行至走廊的尽头男子停下脚步,而我面前的房门上红漆大写着237室,他操出那串钥匙挨个细细看了看,将其中一把卸了下来对准门锁转开,门打开的一瞬间灰尘霉味猛地蹿满鼻腔,引得我一阵剧咳。 “我是这里的值班员,有什么需要再来找我。”这人说了句边将要是递给我,转身朝楼梯口离去。 我摸了摸鼻子瞧着屋里的一切,除了两张叠在一起的上下铺和一个洗漱架一把松枝扫帚再没任何东西,倒是地上布满了灰、墙上也因上霉黑一片白一片,看样子这屋很久没住住过。 强子倒是兴高采烈,说来得晚居然还捡了个便宜,两个人占领这么大一间屋子。 我心想也是,其他的屋子最起码得住四五个人,这下就我们两倒是能清净不少。 话不多说拿起扫帚就开干,我们卖力地将屋里打扫个干净,然后将行军袋中的物品整齐摆放好,这237室便正式成为我和强子的据点。 门外陆陆续续有了叮叮铛铛的响动,看样子其他知青都起床了,我们简单洗漱了下便跟着其他人到楼下集合。 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白衬衫面对面站在我们面前,而那个值班员板正地立在他身边,完全没有之前的颓疲劲。 大家整齐的排列开来,白衬衫男人开腔:“同志们,我们要鼓足干劲、力争上游,虽然我们是大凤公社的第二生产队伍,但我们要时刻做好超过第一生产队的准备,我们不能怕苦怕累,要积极生产、活泼劳动,新的一天已经开始,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东风吹,战鼓擂,二队生产谁怕谁,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定叫红星换新颜换新颜!” 这一声喉着实给我吓了一跳,在际联村的时候哪有这么多人齐声叫口令,瞬间有种兵强马壮振奋人心之感,心里充满干劲。 虽然干劲有了,肚子还是饥饿,可而眼下也只能随着大队去生产,等中午再吃大食堂。 一路跟着行走自然闲聊扯淡,问了其他的知青才知道我们现在主要是帮村外的一间木材厂劳动,木材厂是这片山区唯一的工厂,所以我们村的分红是几个村里最高的,一天有六角五分钱,每天记10分,一年365天就有3600分,也就是237.25元,一人年定量360斤毛粮,这待遇超出温饱线一大截。 木材厂离红星村尾不远,正好建在一座林子侧方,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砍伐和运送木材给厂里的专业人员再加工,这干的是死力气活,使蛮劲就行。 我突然想起了刘大奎也住在村尾,这些知青们应该能认识,便找了几个人打听,但得到的答案都一样,刘大奎前几日就死了,生前住在村头,但死后坟地选在了村尾外头,今天就是下葬的日子,而且村里头没有第二个叫刘大奎的人! 我身上一阵发寒,敢情刘大奎所说的抄近道回家不是真的回房子,而是回自己的坟头,这么说我和强子昨晚真是撞鬼了! “强子?” 我想到这赶紧的搜寻强子的踪影,当我朝木材堆望去时,只见他坐在木头上一只手摸着膝盖另一只手抚着脑袋,表情十分痛苦。 第九章:解煞 我忙不迭地奔去问他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叫木头给砸了。 他连连摇头,说刚还好好的,这下忽然之前膝盖和头疼得厉害,像是铁钉在扎一样。 我见他弯着腰疼得直哼唧就去和大队长请假,队长倒是个通情理的人,说明缘由后便安排了位知青老大哥帮着一起将他搀扶到了村卫生室。 说是卫生室,其实就是民房,一张木台子支棱在大厅中间,上面放了块垫了布头的小枕子,前后各置了把椅,后方的椅上正靠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一边裤脚还扎过了膝。 看来知青大哥在道上说的话没错,这人一眼瞅去就像个平日里干点农活,有病人时充当医生应急的赤脚医生。 “这位是摔了还是发烧了?”汉子见到我们立马坐下急切问到。 “不知道,好端端就成这样了,说是头疼膝盖疼,麻烦您给看看。”我将强子扶到椅上坐下,此时他脸已经发白,豆大的汗珠挂在额上,表情十分痛苦。 他挽起袖子将强子的手搭在枕上,然后用两根手指搭在他腕上开始号脉。 一泡尿的时间,汉子收回手倒吸了口气道:“不好搞,脉弦细滑是体内有湿气,但我怎的就摸不到整脉……” 我听不懂他说的是啥意思,追问他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汉子只是侧着头沉思,没有答话。 “李医生,您有话就直说,咱生产队新来的同事,能帮忙就帮帮。”站在一旁的知青大哥开了口。 汉子听后望着知青回道:“卫国,咱们啥关系?帮忙那是一句话的事,只是他这腕上有根脉怎样都摸不着,怕是癔症。” 癔症?这可是脑子里的问题,不是闹着玩的,我连忙追问他到底懂不懂治病,这人先前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突然脑子就坏了,况且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除了喊疼整个人精神面貌都正常。 也许是我说的话有些过度,汉子听到我质疑起他的行医水平便有些激动,腾的站起来道:“小同志你不信?实话告诉你,癔症有两种,一种是受了刺激发疯,一种是冲到了脏东西被缠了,你这位兄弟就是这一种!”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华子咱走,俺是看病的不是来倒卦的。”强子按着台子便要起身,声音很是虚弱。 我赶忙让他坐下,因为汉子说的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个人,就是昨晚碰到的刘大奎,要是刘大奎真死了几天,那说明昨晚真真切切的撞了鬼,而强子无缘无故的疼痛极有可能是被他给缠上了。 “李医生,我和这个兄弟性子直您别生气,要是真被脏东西缠上了该咋办?”我摆正态度客气地问道。 他见我认错态度良好,便又坐了下来,缓和了语气说碰上脏东西也就是撞客,这在山里不是稀奇事,说白了就是冲撞到了去世的人,不管大人小孩都有可能撞上,立下筷子差不多能解决。 “华子,你叫他开点药,我头疼得要炸了!”强子按着脑袋叫嚷,显然已经快熬不住了。 我只能骗他说这病村里治不了,现在先试试看李医生的法子,实在不行就得去城里了动刀子了。 强子一听这话低下头不吱声,他以前说过要是吃药能当饭吃,但最怕打针,更何况动刀子。 李医生见这情况也不废话,从里屋取出个盛满水的瓷碗和一根筷子放在台上,让强子回想家里有没有什么人这两年去世了。 强子说了几个名字后李医生便把筷子立在水中,开始喊那些人的名字,但尝试几次后筷子都倒了下来。 “您喊下刘大奎试试。” 见这情况,我心里已经猜得八九分这事和刘大奎有关,便在一旁说到。 他先是盯着我看了眼,立马又将筷子立了起来喊着刘大奎名,这一次筷子却笔直地立在了水中,像是被粘住了般。 “怪不得头疼脚疼,老刘死的时候头肿得跟皮球似的,你是真的霉,刚来就遇到这茬事。”李医生这下恍然大悟起来说到。 我问他既然知道是什么情况接下来咋办,他说遇到这种事只能等了,等筷子掉了说明就走了,但这可能半天功夫,也有可能半个月,说不准。 这不是上茅房忘带纸只能干着急吗?我问还有没有快些的办法,疼得这么厉害别说坚持半月了,今晚说不定都熬不过去。 李医生摇头道之前遇到的不是发烧就是呼吸不顺,也是硬挺了几天才好,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撞客,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除非去找邻村的老李头,他或许有些道道。 我问他说的人是不是际联的李宝成,他点点头,说头些年家里的老娘走了,坟地还是托他给看的,不过一般人请不动。 “你且试试,不行就说是李军家的事,说不定看在老本家的面子上能帮这忙。”他这么和我嘱咐道。 见他这么热心,我便不好说自己已和老李头混得铁熟,连连说好便把强子托付给了他和卫国哥照看,自己则去请老李头出山。 今天也算出门遇贵人,卫国哥见这路途不近就让我先等等,出门不知从哪寻了辆黑锈的二八杠子来,说是还能骑,好让我往返省点时间力气。 “对了,你会骑不?”卫国哥拍了下车垫说到,他只急着去找车,没考虑我会不会使。 我没二话,直接跨了上去在院外转了两圈展示,也是幸好以前常偷学老爷子的双轮车,虽挨了不少批,但也总算有了发挥用处的时候。 见我骑得像模像样,卫国哥放心让我离开,只是一个劲地嘱咐千万慢点别把车子弄坏了,我一番保证后就跨着二八杠子往际联村赶去,要说这机械化是要比人力好使多了,原本要走上大半天的路程晃眼就到。 任务在身我没想在村里过多停留,就直奔了老李头家,只是到他家门口打了一阵的车铃也没见人出来应门,心里开始寻思这老头平时也不愿和别人多来往,今儿个是去哪了? “余大哥,你咋回来了!”远处传来女孩子的高腔,我望去看到是燕妮一蹦一跳高兴地正朝我这跑来,像个活泼的小兔子。 “你强哥出了点事,我来找李叔帮忙,妮子,你瞅到他没?”我笑着回到。 燕子跑到我面前,望着二八杠子左瞧右看,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宝贝。 “哥,这好玩不?”她摇了摇头,但对二八杠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老李头也不知跑去哪了,只能在这里等着,我便下了车让燕妮骑上去试试,一开始她还腼腆地摇摇头,但实在架不住好奇心便大胆的坐了上去,要说人做任何事都是需要天赋的,我只在后面护了两圈她便能自己骑了起来,想当初我可是整整偷练了半个月才会。 农村的孩子懂事早,没玩多久她便不舍地下了车,说是要回家帮她爹洗兽皮,我问她潘叔最近怎么样,她倒没看出来什么,说还是那个样子,天不亮就出门赶山,我心想这算好事,说明没再出过幺蛾子。 燕妮前脚刚和我道别,老李头后脚便走了过来,整个人无精打采似有心事。 “李叔,您上哪去了,害我等了大半天。”我朝他打招呼。 老李头瞅了我眼继续低着头就要进门,没搭我半句话。 这才多久就不认识我了?我赶紧将车子放倒跟着老李头进屋,追问他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老李头坐到椅上掏出烟袋子抽了口,冷冷说道:“你咋又回来了?” 见他不愿意解释,我只好把去红星村发生那些事的来龙去脉和他道了遍,说目前只能靠他去帮个忙。 老李头听后往地上敲了敲烟锅,说这几天有事不能离开,这个忙帮不上。 “老李头,你这到底咋了?前段时间咱还扎在一块,怎么一走就翻脸不认人,一点情面都不讲?”我见他这态度瞬间来了火。 老李头听后望着我愣了愣,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确实有些私事都得处理,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没有心思去弄别的。 “这样,你说的意思我差不多晓得了,我给你个方法你照着做成不成?”老李头缓了缓开口到。 我心想既然他不愿意去,那也只能听他的建议便同意了,只是我没有学过一丁点的风水道术,这临时抱佛脚能有用? 老李头说治癔症就和开药方一样,路子对了什么人都是大夫。 “成,什么法子您说。” “说是可以……只是你小子得答应我个条件。”老李头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什么。 “啥条件?” “做我徒弟。”老李头吐出口烟道。 我头一懵,原来这老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原以为收我做徒的事也就是说说,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惦记着。 “你放心,你该生产生产、该生活生活,只是面上的徒弟,不会让你端茶递水整天伺候着,艺多也不压身。”他见我不肯回话又劝道。 “成,你说了算!”我一咬牙同意了。 这下老李头像是换了个人立马来了精神,让我从桌上拿盏茶给他喝就算师徒了。 这倒不是什么刁难人的事,我便拿来茶碗递给他,莫名其妙做了老李头的关门弟子。 老李头却也讲信,茶后取来一把香一叠冥纸装袋里递给我给我,交代解撞客的办法。 他没有留我,只是要我在三日后再回来有事要跟我交代,我又匆匆骑上车往回赶,但总觉着他有很大的隐情瞒着我。 这返程不比来时,来是下坡路,回头就是一个个的坡,脚蹬在踏子上就跟卡着石头似的,这回去的路要了我半条命,拖着车子行进,等到达红星天都已经黑了。 当我来到李医生的院子已经力竭,但里头却传来剧烈的哀嚎声。 我猛地冲了进去,看到强子蹲在墙角,卫国哥和李医生一人抓着他的手一人将手垫在墙上。 “你总算回来了,他跟发疯似地头就往墙上撞,要是出了事我们嘴皮子说破都讲不清楚。”李医生见到我松了口气。 “老李头人呢?没来?”他往门口看了看没见到其他人进来,又问到。 我不敢再耽搁时间,怕强子真挺不过去,胡乱找个理有搪塞过去,然后按老李头的法子从袋里取出三根香三张奠纸,叠在一起在强子的头顶转了三圈,边转边念叨:鬼归坟仙归庙,香纸奉上一路走好。 念好后我走出门口,往月亮的方向一直朝前走,李医生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在后头不停叫我,因老李头说过出门便不能回头,我也只能当作没听见硬着头皮继续走。 这样一直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总算是看到了个交叉的路口,我掏出洋火将黄奠纸烧了,然后引着香拜了拜插在泥里便折返回去。 一回到卫生院,原本不停挣扎的强子不再动弹,也没有继续哀嚎,只是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一样在那喘着粗气。 第十章:废弃的矿洞 一通折腾把强子搞得筋疲力尽,在床上整整休息了两天才缓过劲,而我则为了兑现对老李头的承诺,只身去了际联村。 由于和生产队长不熟便让卫国哥帮我请了假,临走时他说队长骂骂咧咧了一通,我们两个人才刚来报到不是生病就是办事,不是来锻炼倒像来疗养的,要把我们问题反映到镇上,最后还是他用两包红梅才给平了,我从心里感谢卫国哥的帮助,想着以后回了城得好好报答他。 此次见面发现老李头的精神头比之前差了不少,一番交谈后才知道他是因为鹅山的护林站出了件大事才这般。 老李头说由于前段时间接连的大雨将护林站冲垮,护林员抢修的时候在站点的下方发现了个很深的矿洞。 这么个深山老林发现被封藏的矿洞算是大事,支书和村长研究后决定先让护林员老杨和老杨儿子进洞了解些情况再上报,结果进洞的老杨没有再出来,他的儿子也莫名其妙地疯了。 出这种邪性事让村支书更慌了,要是真一五一十地上报得不到表扬不说,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封建分子的典型拉去批斗,最后实在没辙才想到让老李头带队村民去摸清楚。 支书发话老李头只得领着些人过去,只是进了洞后接二连三出现了诡事,最后还是靠着他手上那面残角的罗盘一行人才侥幸逃出来。 虽然我也有疑问,连他都搞不定的东西叫我来有啥作用,就算收我做徒弟现学也来不及了,可他说收我做徒是细推八字命后确实有段师徒缘分,必须应这个缘。 至于让我今天来是认为矿洞只是掩饰,里头很可能有座大墓,按规矩生人不同门、父子不共入,这也是最后折中的办法。 他从里屋拿了本泛黄的书交给我,说这是他师傅也就是我未见过面的师公传下来的,我接过书,上面已经布了霉点,面上有手书的“寻山定棺术”五个大红字,我胡乱翻开一股霉味腾起,不知道多久没人动过。 书中前一大半是绘有简图的地理风水、后半部分是驱邪化煞的方法口诀,老李头说书里的东西慢慢看,看个十多遍就算是浅入了门。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虽知道上面表的是什么,可要现学现用那是天方夜谭,但老李头也就是我认的这位师傅既然把如此重要的书交予我,也只好暂先做个保管,毕竟打心底里也没真想在这行能有什么样的发展。 书已经拿到,事情也弄清楚了,我说啥时候进矿洞得提前通知声,得做做准备,岂料老李头说万事俱备,今夜就陪他摸进去。 这可不是请客吃饭那般简单,不能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那样摧枯拉朽,我劝老李头先酝酿酝酿做好准备,我们要打就打有把握的仗,这眼下就带我下洞,万一有个闪失不是闹着玩的。 老李头哼唧声,反问我是不是怕了,说既然能有这个决定是想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我按着他的做指定出不了大问题。 “放心,你的老兄弟一块去。” “谁?燕妮他爹?” 他点了点头,我心想这老头子真能算计,刚欠的人情眼下便要还,硬生生让我们赶上趟浑水。 不过听到这话倒是比之前有些底气,潘顺可是和人罴搏斗中活下来的精英,那身腱子肉不是白长的,况且家中还有把燧发枪,算个正儿八经的有生力量。 既然老李头这么信心十足我说什么也是空谈,看他这架势是霸王敬酒不干也得干,只得应下。 中午的那顿伙食老李头提前做了安排,狠狠敲了村长的竹杠,不仅让他备下一桌子酒菜,还使唤着斟茶倒酒,村长也是全程陪笑没有一丝不悦,他心里也清楚眼下能替他擦这个屁股的也就我们仨傻冒了。 这一顿从大中午吃到太阳将要落入山沟,天色渐渐淡下来,老李头才有离开的意思,村长为了提供最大的帮助借给我们一盏汽灯。 鹅山名字的由来是以形而定,纵观整个山体高耸陡窄像是鹅颈,太阳西落那一瞬间山顶会染上一抹湛黄便是鹅头,老李头曾说这山形气势凌天,前有江水涌后有叠山靠,是个风水佳地,只要葬法对、后人肯定旺。 潘顺弄来了一把弓弩、一把燧发枪,老李头则是准备了铜镜罗盘等道门的东西,而我两手空空什么装备也没有,光荣地接下掌灯的活。 野草生长力极其茂盛,自从护林站出了邪事这段时间本村的人都不愿上山,原先明显的道迹已经被荒草覆盖,我们只能凭着潘顺的方向感和老李头手中的破罗盘寻路。 这一路边走边用树枝在丛里拍打,目的是为了打草惊蛇,这种季节山林子的蛇十分活跃,谁都不愿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负伤作战。 护林站建在鹅山的山腰处,我们前行了个把小时终于见到了一片倒塌的粗木,我将汽灯放到地上,往底座的油壶里打气,煤油在压力下从灯嘴喷出溅在了石棉网上射出耀眼的白炽光,十几米的范围内如同白昼。 老李头来到一个巨型塌陷的洞口处朝里张望,随后点上根蜡烛扔进洞中。 “你们俩在后头跟着,碰上东西千万别慌。”老李头背着匣子说罢便双手擎在地面跳进了矿洞,潘顺紧随其后,我赶忙将汽灯提上跟上去,这荒郊野岭的不敢一人多呆,怕又撞见那具女尸。 在汽灯的照射下,那长长的矿道异常明亮,地上已灌上层沙石泥浆,时不时有些虫鼠在缝中乱窜。 矿洞里有原先搭建好的工梯,随着一层一层地往下前进,里面越发潮湿,厚重的泥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我不知怎地总感觉墙壁有影子摇曳窜动,但辨不清是不是我们三人躯体所映照出的。 就在行至第三层工梯时老李头停下脚步,他将罗盘放在手掌呈水平状,那罗盘上的指针如同受了惊般开始剧烈转动起来。 古人认为气场受天地所控制,与天地和谐是吉、与天地反逆则凶。 天有天干星宿,地含地支五行,罗盘以天圆地方格局将之悉数囊括并以磁针的转动预测吉凶,这就是风水师们寻龙点穴的主要手段。 磁针呈现的不同异象可细分为八类,称为“奇针八法”,而此时磁针转而不止便是阴邪蛰伏、煞气徘徊不散之兆。 老李头提醒我们莫要再往前走,这工梯下方较之前要黑暗深邃许多,深吸口气能隐约嗅到股酸腐味。 “你们看这……“潘顺指着墙上一处说到。 等我细细望去发现壁上凿着个图案,桃状花瓣围成的圆环中赫然刻着个人形生物,其面部如鼠双耳尖直、躬着的腰部脊柱都裸漏出来,四肢生着的利爪、还有一条甚是粗大的长尾拖在后头,这壁画不知是着力很轻还是年月太久,要是不留神观察根本发现不到。 “老李……师傅,你知不知道是啥东西?”我疑惑道,差点嘴瓢喊了他的外号。 “是血耗子。” 老李头用手摸了摸,捻着点灰屑凑到鼻下闻了闻继续解释:“猫跃尸体会诈尸,鼠跨尸体也会尸变,尤其那些得了狂病的老鼠攀到了死者口上就会过鼠气,把尸体变成半鼠半人的怪物,老鼠又喜阴,有些大墓就会请人弄来这些血耗子镇墓防盗,那些倒斗的看到这图纹也就会回撤,算是种警告。” 我盯着图腾打量,突觉脑壳一阵眩晕,它像是动了般在那旋转起来,而我恍神中往后倒了两步,幸好潘顺眼疾手快顶着我腰,不然真就摔了下去。 “洞里气薄多留意,这一屁股坠下去不死也没半条命。”老李头见状提醒到。 “李大哥,咱还下去?”潘顺问。 “咋还不停?”老李头看着手里的罗盘嘴里嘀咕,随后用手在上头猛地拍了下,磁针像是被定住般骤然不动。 老李头说有脏东西在附近才会引得指针转动,可这罗盘残了角时好时坏,眼下又不动了,应该是刚刚恰巧有邪祟路过。 “怪不得先前觉得有阵阴风从后背蹿来,看来是我给挡了道。”我下意识地往后瞧了眼回到。 “既然撞到了还是烧点纸,免得跟着出去”老李头说着便蹲下身捡起石子画了个圆,然后从斜挎着的木匣中取出一叠黄奠纸用火柴点燃在圈里烧起来。 就在冥纸燃烧的时候我又听见诡声从身后传来,似豺狼的低声咆哮。 潘顺和老李头应该也听见了,齐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这矿洞是不能久留了,一下有鬼一下有野兽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压抑,此时的我只想赶紧回到地面,老老实实回红星当知青。 “师傅,咱还是先撤吧,老杨头八成是被野兽给叼了。”我提议到。 潘顺听到我这么说立马接茬,说就这么跟村里汇报就成,其它事等当兵的来解决,显然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不成,咱就这么走了那些新兵蛋子指不定会弄出啥幺蛾子,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就让他们冒这个险?”老李头斩钉截铁一口回绝,我从未见过他这么严肃,说明矿洞中的情况远比我想象得严峻,只是他不敢告诉我们。 “行行行,今天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要咋弄我奉陪到底!”我拍着胸脯道。 老李头既然不愿走,我们独自回去也不好交代,最重要的还是怕事情万一传了出去,会被方晴瞧不起。 重新整理好装备,我拎着汽灯就随老李头继续往下层攀爬,只是这下层矿洞的气温与先前相比更低,那股子酸腐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从工梯走下,汽灯所照的范围内显出个四四方方的平地,四周用木架撑起,这个四方平地的正中间立着个两米往上大型石碑,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的东西,工梯在这层便断了,没有再往下的空间。 我在这片空地上四处搜寻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腐物,奇怪的是这股子味道究竟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对了,不是说老杨头没出去,他人呢?” 我忽然想到老李头说老杨家只有他儿子疯癫着逃了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眼见都走到了底都没见到其他人的身影。 第十一章:照尸镜 老李头指了指中间的这座石碑:“这上面都写的啥,你念一念。” 石碑呈菱形上窄下宽稍显褐色,我径直走到跟前,上面倒是篆着些符文类的东西,有的像田地有的像山川,其它的就不知道鬼画符着什么了。 “这是甲骨文,从右往左有六个字,分别是:巫祝山、从左吉。”他见我在那研究半天也没有结论等不及开了口。 看来这鹅山以前叫巫祝山,可这取名又不用经过我的批准,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况且眼下我问的是老杨头究竟消失去了哪,这老头倒跟我解释起古文字来了,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来考古的,研究吃透也顶不上半点用。 “寻风望水不是拿个罗盘就成事的,山川地理奇门八卦得样样拿得出手,你且有的学。”老李头见我有些不屑郑重说到,然后用手指了指石碑的左前方,又让我去墙壁那瞅瞅。 石壁从表面看去并没有什么奇怪,倒是左下角的墙角处堆了块大石稍显突兀,我叫来潘顺一同将石头搬移开,结果现出了个一尺来宽的洞口,洞口四周极不规整,是明显人为凿穿的痕迹。 “角头有洞。”我朝老李头喊到,他稍稍点头显出满意的表情说我虽然头脑简单但还算心细,可这话说得我心里头有些不痛快,什么叫头脑简单?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上过高中,脑子简单的人有这文化层次? 老李头走到身旁,表情又转严肃,说就是这个洞差点让他有去无回。 我蹲下身子朝洞里探望,里头是条长长的狭道直到消失在光中,更有猛烈的酸腐味从里头冲来。 我捂着鼻子问老李头究竟在里头遇见了啥连他都搞不定的东西,他没有多言,从匣子里取出两块黑绢子给我们,自己又蒙了块在口鼻身先士卒地从洞里爬了过去。 老头的脾气古怪,有时候说话爱答不理的,可谁叫是我师傅,也只能依样画葫芦用绢子捂鼻爬进去,置身其中才发现狭道与矿洞完全是天壤之别,这里上下左右都铺砌着青石砖,每隔两步就有些纹饰点缀在青砖上,极为考究。 “李大哥,俺们是不是进了墓道?”潘顺一路话不多,这下开了腔。 “怎么,你也倒过斗?”老李头回到。 “没,没有,听别人提起过,看着倒是像……”潘顺有些支支吾吾。 我心想他常在山里捕猎,要没进过墓扒过坟那是不可能的,不然也不会闹出女鬼那一出,肯定憋着屁。 就在我们一前一后往前走时,身后又传来了低咆,由于墓道的结构,这声音在洞里久久才停下。 “兄弟,你刚刚听见了吗?”潘顺望着我问到。 我们两人立住,同时朝后望去隐约间便见一团黑影冒在了洞口处。 “快走,这地方确实邪门。”我示意赶紧跟上老李头,老头估计耳朵不太灵此时已经走离我们十几步的距离。 “你说奇不奇怪,一进这地就感觉阴风阵阵的,这哪来的风?”潘顺还在我边上唠叨,朝四周乱望一通。 “别乱说话,我师傅在前面顶着有什么好怕的,你手里有枪有弩,什么也能给打穿。”我回道。 “别磨蹭了,赶紧跟上。”老李头已经走到拐点,看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胡咧提醒到:“时间不早了,早解决早安生,都到了最后你们可别掉链子。” 兜兜转转地在墓道里走着,这越往前身上越冷个几分,终于是行至了墓道尽头,前面是两扇开了条缝的巨大石门,门上有两兽头门环,和之前见过的图腾一模一样。 “真他妈的冷,这鬼地方怎么就这么冷。”潘顺嘴里嘟嘟囔囔,却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叫老李头听见被怼。 老李头从我手上接过汽灯伸手探进开了缝的石门里,然后整个身子斜移了进去,我从缝中便看到里头有口巨大的棺材闪着金光,这八成是到了墓室。 “愣什么神,赶紧进来!”老李头见我们还在外面磨磨蹭蹭又捏着嗓子喊了句。 我们硬着头皮进到门里,这里头除了那口金漆棺材,墙上有三个石制的壁龛置着壁刻上的血耗子。 正常来讲,壁龛上应该供奉的是神佛一类的雕像,而这里却放着非人非兽的怪物,显得异常诡异。 老李头将身上的木匣取下,从里头拿出了根蜡烛点燃缓缓置于棺材的右角处。 “烛照中南、安尸稳棺,这盏蜡烛上通阳间下走阴司,要是灭了就是尸变之兆你们赶紧撤。”老李头交代着,随后又取出面铜镜递给我说待会儿开棺的时候用铜镜照尸脸,看到什么就告诉他。 “人在棺材里躺得好好的,去弄他干啥?”这老头竟然要去开棺,这不是没事找点事,我自然是不同意,接着提醒到咱们这次来的目的是找到老杨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正事要紧。 “你懂个球,我是师傅你是师傅?别废话照我说的做,小潘过来搭把手。”老李头没有罢手的意思,自顾自地走到了棺材边。 潘顺瞧了瞧我再看了看老李头,结果还是跑了过去,站在老李头的对侧学着他双手擎在棺橼上。 现在讲求民主,少数服从多数,这两人都站在了同一阵线我也只能跟着上,站在两人中间举起镜子。 老李头叫潘顺用力向右拉,他的身体素质绝对没得说,可脸憋的通红都没让棺盖移动分毫。 “李大哥,这根本弄不动。”潘顺喘着气说到。 我说光靠蛮力可不行,得讲究协同合作,等我喊口令再一起推保证轻松加愉快。 潘顺听我说的是那么回事点了点头,我便将铜镜夹在裆下,开始喊准备。 “听我口令,一二……一二……妈的怎么这么沉。” 前一秒我还在大讲特讲,下一秒就被打脸,这棺盖我们仨一同用力也搞不出一寸的口子来。 “别弄了,肯定是上了机关锁,我找找看。”老李头示意先停下,他蹲下身子仔细地在棺壁上搜索着。 “找到了,就这。”老李头发现了上锁的地方。 这是棺壁和棺盖的衔接部分,上面刻着一只抬头挺胸啼鸣的雄鸡。 “这棺材果然有文章。”老李头自言自语说了句。 “咋的?这里头有书?”我故意怼了句,结果招老李头狠狠地瞪了眼。 “兄弟别闹,李大哥你说说看这棺到底咋了。”潘顺岔开了话题。 老李头说这种锁有个名堂,叫镇尸锁,但凡用这种锁头的只有风水不好或者凶坟的棺材上,雄鸡啼鸣的图案是为了镇住棺材里头的凶煞。 “你是说这是口凶棺,里头又有凶尸?”我听得大致意思就是这口棺开不得。 “我看要不算了,这棺材里头到底有什么谁都不知道,万一出现个邪性玩意儿可不好收场。”潘顺听到这话下往后倒了两步,要是猛兽还能解决,显然这下他也怕再出现不能应付的鬼东西。 老李头显然也有些顾虑,他原先应是没想到这口棺会是个凶棺,蹲在那儿不作声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又有野兽的咆哮声传来,支在棺角的那盏蜡烛的烛火开始摇曳,照在墓壁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我望着来时的墓道,只有漆黑的一片,生怕突然有个东西窜出来,这时老李头喊了句“走开”,我下意识把脖子向一旁侧过去,只见一道光影从眼前划过,随即“啪”的一声镇尸锁应声落地,定睛一看是老李头用弩柄将锁给破了。 “你干啥?不是说这是凶棺?”我被他这突然一下弄得云山雾罩,怎么突然间就毅然决然的把锁给铲了。 “老杨怕是找不到了,先看看里头到底躺着啥再说。”他扔下弓弩走到棺橼处又道:“你们快点,来不及了!” 我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只是这下锁头也被弄掉了,他又一本正经拉开了架势,我和潘顺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回到原位再次准备开棺。 “要真出事你们先走。”老李头朝我俩说了句。 “老李同志,咱是一个队伍的好战友,有着崇高的革命友谊,要有事咱们一块扛。”我没有正形地回话,其实是被他的话感动到了,幽默下缓解气氛。 “一……二……三……推……”。 棺盖被我们三人朝前推开半米,我们先是往后撤了几步,见棺中没有任何动静才慢慢走到棺前,朝里头看去是一具已经化成骷髅的尸体,尸体上还裹着未被分解完全的黑色尸袍。 “你赶紧看镜子撒。”老李头提醒到。 我手里举着铜镜照向棺里,缓缓地照在其脸部,从镜中显现出一张长满绿色绒毛的脸。 第十二章:血耗子 我倒吸口凉气,赶紧抽开视线望了眼棺中的尸体还是那般骷髅的样子,我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心想大概是眼花了,再仔细朝铜镜望去,里面竟还是一张长满绒毛的脸分不清面目。 “妈的,有鬼!”我惊得往后截截退去嘴里叫到。 “你他娘的看到啥了?”老李头见我的阵仗也有些惊慌失措。 我伸手指了指棺材:“毛,一张毛脸!” “糟了!” 老李头暗暗叫声,随后侧着身一只手抓在棺橼上,另一只手从袋里掏出一把糯米往棺里伸去。 棺里呲呲作响并冒出股黑烟,老李头哎哟一声,使劲将手从棺里抽将出来,臂上附着了几道血痕。 虽然他的脸上裹着绢子,可仍能看清他额上挂满的汗珠,我全身顿时也下了一层白毛汗,那棺材里多半诈尸了。 “潘叔,快把弩箭上膛,诈尸了!”我望向另一边的潘顺叫到,然后从地上胡乱捡起个铜壶做好战斗准备…… “诈你个脑壳子,棺内壁有刺!”老李头左手抚着右手的伤口喊到。 我看了看棺椁,盖子已经掀开一半,可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想象中尸体攀爬而出的画面。 潘顺一把扯下脸上的绢子舒了口气:“兄弟,人吓人吓死人啊!” 老李头说这棺是个毛棺,里头覆满了倒刺,也不清楚抹没抹毒水,先不要下手。 我原先就没这个打算,又不是来倒斗摸金的,棺材里有金锭子也不关我的事,倒是这铜镜中怎么会出现个长了毛的脸让我弄不明白。 “师傅,这具骷髅尸有没有问题?我可是在镜子里看到了毛脸。”我走到老李头跟前,看见他负伤的臂上冒出血水,然后将自己的袖子扯断边给他绑上边问到。 “嗯,应该是动了镇尸锁要尸变的征兆,铜镜借阳观阴能瞧到肉眼瞧不见的东西,凶尸长毛神仙难逃,我刚用了糯米化了些尸气,应该能挡一阵子。”老李头见我挺懂事,轻声细语解释着。 见他这么说我顺杆子爬,说要不咱先撤了,眼下也找不到老杨头,他也受了伤,还是回去做些准备再回来,最起码多叫些帮手撑撑场面,鬼见了也哆嗦。 “你瞧见前面的墓道没有?上次就是领着半村的人从那进去的,结果碰上了拘魂阵,差点出不来,这墓造的邪门,得弄清楚墓主人究竟是谁,这墓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他抬抬头指着棺后那条狭小深邃的墓道回到,眼神里露出一丝忧虑。 说到这我才弄明白老李头这次下洞的原因,若是老杨头进了那墓道恐怕是他也救不出来了,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弄清楚这墓的来头。 此时潘顺那头又出了变数,他指着棺角,结巴地说蜡烛灭了! 我走过去瞧了瞧发现那盏蜡烛不知道何时已经熄灭,地上的蜡油已经结硬。 “潘叔,你这蜡烛是多少钱买的?”大部分的东西都是老李头让潘顺准备的,潘顺平日里手紧,我怕他贪便宜买了假货。 他有些不好意思笑呵呵道,之前买铲子铁砂一类的就用了不少钱,我们又一个子没报销,这几根蜡烛还是在村长那借的。 那完蛋,村长是抠门出名的主,连自己都舍不得用贵的东西,白天老李头宰的那顿估计现在心头还在滴血,八成是拿了几个过期货敷衍了事。 蜡烛灭要尸变,这可不是好征兆,我俩望向老李头,意思是得赶紧撤退,规矩不能破。 老李头先前还讲些道理,这下浑不吝起来,说尸气已经压住,这段时间内没有问题,先查查棺里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再走,说罢取出火柴又把蜡烛给点亮。 这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一边说蜡烛灭了大凶,一边又给点上,他两头都有理,姜还是老的辣,关键时候什么花花道都能使出来。 既然这样也只好先把棺椁里摸透再说,只是老李头受了伤我们小心不少,尽量悬着手不靠近棺壁处。 从尸体的头部摸到尾部,终于在脚跟子后头摸出来个青铜圆环,上头刻着的图案仔细看去就和壁龛上的异兽一模一样。 “倒了这么多的斗,头一次见被摸得这么干净的棺。”老李头咧咧句,言语之间透露这墓早前就被人盗过了。 他将青铜圆环放在手上思索,又嘀咕到这东西好像在哪见过。 我说他记性可不大好,不就是和上层墙壁上的图腾一样,他却摇着头,说是在很多年前就见过了,可一时半刻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没心思理会他的话,顺势看了眼刚重新点着的蜡烛,竟发现这蜡烛的火苗成了绿色。 烛焰正摇曳着碧绿的光,这绿幽幽的火光照得墙角发青,我叫老李头和潘顺看过来,他们没有作声。那火苗抽了两下,在没有风的情况下“扑”地突然熄灭。 老李头唤着我们赶紧将棺盖阖上,显然他也心知不妙,这是要出幺蛾子了。 “盖棺,赶紧盖棺!”老李头吼了那么一嗓子,我们这才回过神立即各就各位。 虽说是木棺,推开轻松可合上就不那么容易了,棺橼上有一道道斜着的凹槽,这是为了防止倒斗的起棺摸金,这口棺材反其道为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做反了。 一声口令后,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推,棺盖就像沾了胶般才往前挪动半寸,又接着一声口令,又往前稍稍顿了顿,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许久,好不容易合上了大半,还留道一尺浅缝。 “加把劲,马上就成了!”老李头气喘吁吁说到。 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身后一阵阴风扑向背部,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嚎叫,这声音比原先近上不少,叫得耳朵嗡嗡作响、头皮发紧。 我们三人几乎同一时间看向来时的墓道,此时有一道长长的黑影从暗中伸出,越拉越长。 我咽了咽口水,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随着那个黑影走近,一个全身通红的物体出现在光中,它就像被剥了皮的人,身上跳动的筋脉清晰可见,夹杂着一股子腐臭铺天盖地而来。 在这山里虽见过不少城中听都听没听说过的野兽,但眼前这东西显然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光秃秃的血肉身子、身形却与常人无异,那鼻头已经没了肉空洞洞的,不时有粘液滑到地上、嘴里发出阵阵低咆。 “要了命,碰上血耗子咯!” 老李头叫了一声。 我压根没听过这么个玩意,但它躬着的身形是像动物,形容得倒形神兼备,看来倒斗这行也吃文化。 本以为在这么个墓里会碰上些机关暗器,没想到居然撞上这么个血耗子,而我们身上只有一把弓弩和一把燧发枪,危机突涌。 还未等我们做出反应,血耗子双脚一振往前跳来,我下意识地围着棺椁绕在后头低下身子,朝潘顺喊到赶紧操家伙什还击。 潘顺绕到我身旁将弩箭上膛,举起弩对准几米开外的血耗子扣动扳机,离弦之箭急速射到它前胸,它被这力道向后倒了两步发出怪叫。 要是常人或野兽胸口被来上这么下不死也残,可它只是逼退了些,又蓄力朝我们冲来。 老李头站到棺盖上掏出糯米尽数撒到血耗子身上,可一点作用都没有,它的利爪正正挠到老李头的腿上,老李头被挠得一个趔趄从棺上坠下,掉在了它的面前。 血耗子嘴角淌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李头就要啃去,此时千钧一发我也无暇多想,顺势拿起地上的铜壶朝它砸去,它像是被惹恼了撇下老李头又朝我奔来。 潘顺作为老猎手反应极快,将弓弩递给我后枪挎横移,填充弹药后顺势捻出长杆将弹填实,再将燧石倒进迸发口上膛一气呵成。 血耗子已经逼到眼前,只见它双臂扫来,我忙不迭地用弓弩抵挡,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使我手腕发麻,本就没握紧的弓弩被打翻到了半空,随后哐当声落在了棺椁上折成了两半。 它不依不饶朝我脖子袭来,一声惊天地的爆裂声从我左耳灌入,只见血耗子往后倒出七八米,身子溅出一地的血肉。 “他娘的枪杆子才是道理,潘叔,用子弹好好招呼它!”眼见血耗子倒在地上挣扎,燧发枪起了效果,我兴奋地叫到。 岂料潘顺皱了皱眉,说弹药就只剩那么多一股脑全填上了,这种剂量别说皮糙肉厚的野猪,坦克都能打出窟窿,没成想这血耗子居然还打不死。 我看着那已经摔坏的工弩,眼下失了器械老李头又受了伤,若是血耗子再次攻来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血耗子已经爬起身子,打烂的胸膛流着鲜红的液体,双眼发狠盯着我们的方向。 它就立在入口处我们根本无法原路折返,我的余光扫过棺后那漆黑的暗道,如今已不宜周旋,最好的办法便是进到暗道中逃命。 我将老李头搀扶起来,潘顺架起燧发枪挡在我们身前防御,虽然我们知道已经是空弹枪,但兴许能骗过血耗子也不一定。 这血耗子似乎有些畏惧潘顺手里的枪,只是试探性地慢慢往前挪,而我们贴着墓壁朝暗道移去。 第十三章:致幻 墓室中的那盏汽灯已经开始闪烁,亮度渐微,我们三人只成排靠着墓壁缓缓前行,生怕惊着那头血耗子。 “真要进去?”潘顺压低了声音问到。 老李头已经挺不直腰,望了望那幽黑深邃的墓道思索了数秒,道:“进去,总比被它咬死强……”。 正准备摸黑进去,那没了皮的血耗子突然发了疯般朝我们猛扑过来,眼下不由思考,我架着老李头就要往道里奔去,只是好巧不巧的一个不留神踩到了置于角落的明器上,我重心不稳带着老李头摔翻在地,两人只进了半个身子。 “哎哟。” 老李头哼唧声,那血耗子已经随声而至抵在身旁,时而发出豺狼般咆哮、时而如老人哭嚎,似人似兽的怪叫声在耳边回荡不绝。 它用那双已经没了皮子的眼珠盯着我,下一秒似要将我吞噬,伴着这股子浓烈的腥臭味,我身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汗毛直立。 它伸出脑袋就要咬来时,我弹指间不知哪里来的胆量竟一脚踹在了它的脸上,那脸哪里是肉做的,如同钢筋铁骨般把我脚板底硌得生疼。 这血耗子估计被这一脚踹得有些疼痛,用血手抚了抚脸,旋即又伸手向我袭来。 我把老李头往旁边用力一顶,自己则顺势一个右翻从它手旁转过,避开了这一爪子,这时我和老李头都卡在墓道口的死角,两人都没有后撤的机会。 这血耗子该是记仇,二择一的情况下又瞄准了我,蓄力朝我猛扑过来,幸好潘顺手快,一把将燧发枪重重砸在了它的身上,就在这分秒间扯着我的胳膊一把将我给拽进了墓道中,我迅速起身趁血耗子动手前与他合力又将老李头给拉了进来。 此时我已筋疲力尽,虽是进了墓道,但那血耗子依然近在咫尺,我心里已经做好觉悟,看来这下是逃不脱了,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老李头本身伤口还在淌血,这下明显体力不支在那小声喘气,我知道他是怕我们听到努力克制幅度,毕竟他这主心骨要不成了我们俩更是无头苍蝇不知如何是好。 “待会就和它拼了,死了也要拉上它垫背!”我心里由惧转怒,人越到了生死关头越无所畏惧,此时我一门心思就想和它拼了。 没等他二人回话,这血耗子直直冲了过来,只是当它跑到道口前突然停了下来,朝着我们猛地嚎叫。 “咋回事?”潘顺嘀咕了句,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血耗子就立在面前不停嚎叫转圈,却没有进来的意思。 我觉得有些蹊跷,随即在地上摸到个罐子的碎片朝它身上砸去,血耗子依旧疯狂地张牙舞爪,但一改常态就是不进墓道。 “真他妈邪乎!”我叹了句,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估摸着是怕里头的东西……”老李头接茬到。 “里头?” 我转过头望着身后那狭长幽深的黑道,似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涌动…… 此时汽灯已完全熄灭,整个墓室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而那未完全合上的棺椁传来嗒嗒响动。 “趁早往里走,看来要尸变。”老李头提醒到。 “村长真不够意思,煤油肯定没添满。”黑不隆冬根本瞧不见路,我只能靠紧墓壁摸索着往前走。 潘顺说了句别慌,随后听见刺啦声响,一根火柴窜出火焰,他又从腰上取出了半截的红蜡烛把烛芯引燃,墓道亮堂起来。 “你还藏着这些玩意?”我吃惊道,原以为能用的器械物品都搞空了,没想到他还留了后手。 潘顺笑了笑,说这是赶山落下的毛病,走夜路身上不带点火心里发虚,要不是见不到光他也忘了这一茬。 依靠半截蜡烛摇曳的光亮我们加快了些脚步,只是这墓道极长,一盏茶的功夫竟还未到头。 老李头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感觉越来越沉,我撇过去看了他一眼,脸色煞白,那腿上一路滴着血、绑在手臂的白料子已经染成了红色。 “师傅,要不咱歇会儿?怕您着身子扛不住。”我请示到。 老李头微微沉下的脑袋抬了起来,原本痛苦扭曲的脸露出一抹浅笑:“不碍事,得赶紧寻出路。” 我放缓了些脚步,好让他不会因为行进过快流更多的血,当走到有一个转弯口时,远远传来了哼唱声,声音细长清迂,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是不是鹅山的女鬼找上门了?”潘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我问到。 我说应该不是,那凶鬼像是唱大戏,这声音婉转轻悠,不似一人口中出来。 说也奇怪,这墓中传出的异响我不仅没有感觉害怕,反而心里觉得踏实不少,整个人放松下来。 潘顺回转过身继续领路,我看着老李头似乎也挺享受,眼睛半睁半闭往前蹒跚着,没有之前那般痛苦状。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是依旧鬼打墙般绕着弯,我正要开口问潘顺是不是错过了出口,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前头飞来,正好从我的头顶掠过。 我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勉强看清是只大鸟,但当我转过头来,却发现站在我前方不远处的潘顺不见了,那半盏红蜡烛坠在地上,我又看向左边的老李头,他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傅?潘叔?”我心头一怔,四处都瞧不见这两人拼命大喊,但这墓道中只有我的回音。 我定了定神用力睁眼往前瞧去,那原本狭长的墓道居然成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厅堂,大红色的纱缎挂满墙面,厅堂最前端有支了桌椅,一个满头白发的老汉正坐在那吃面。 “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我心生疑虑,但还是踏步走了进去寻问。 老汉没搭理我,自顾自地继续吃着,我四处张望后发现刚刚进来的墓道已经消失不见,一位身穿红袍的姑娘捧着案板从院外走了进来,案板上盛着碗面。 她的这身打扮根本不是六十年代的穿着,举手投足间像是古代的丫鬟。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朝女子寻问,她看了看我旋即将面食摆在了桌上,又折返了出去,没有只言片语。 我揉了揉眼,眼前的场景瞬转,我又置身在一个漆黑的空间中。 我的脑子开始恍惚,如同魂魄被抽离般一股茫然无措感上涌,这种空洞的黑暗中就连自己的身子都无法看到,我试着前行又如悬浮般顶不上力,此刻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还没实现人生理想、余家的香火还没给续上就壮烈了这得多冤?想到这我不禁鼻头一酸,脑海里浮现出和方晴、强子她们插队的那段时光,怎么就这么倒霉赶上趟鬼门关。 此时虚无的黑暗再次发生变化,周围突然亮起,我勉强着睁开眼睛发现此时此刻又来到了一片田埂地上,方晴站在老槐树下向我露出纯洁的微笑。 怎么方晴也牺牲了?我心里一沉打算上前询问,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从身后将我拽住,我顺势回头一看发现是老李头,他嘴里念叨着什么,但我根本无法听清楚,我欲挣脱束缚他仍紧抓不放,还一个劲地拼命摇头。 我望着他那身长大褂,猛地想起今天下矿洞的时候并不是穿的这身衣服,况且他已经负了伤,怎么一点血迹也没有了? 我突感不对立马看向方晴,她连同那棵老槐树已经消失不见,原本的蓝天白云又被一层灰蒙给笼罩住。 老李头拍了拍我示意跟着他,我怕再一转身他又会消失不见赶紧跟随上去,他带着我一路行至坝上让我跳下,我看着坝下数十米高的急流胆怯起来,虽说不是旱鸭子,可这么高跳下不得直直沉底。 迟疑间他自己却纵身跃下,一个猛子扎进湍流,许久也未露出水面。 我心念一声糟糕,这老头多半溺水沉底了,眼下救人心切顾不得什么后果,我深吸口气闭上眼跃入水中,我的脸在触及水面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水流冲入口鼻往肚子里灌,而就在我奋力挣扎时猛地惊醒过来。 “他娘的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我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的一切,此时我还是身处墓道中,老李头瘫坐在一旁朝我骂了句。 “怎么我没死?”我还有些恍惚,根本分析不出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回事。 “李大哥说你出现了幻觉,兄弟,我真怕你一睡不醒了!”潘顺举着蜡烛蹲下身子说到。 “幻觉?”我摸着脑袋疑道,却发现头上湿漉漉的,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就是拘魂阵,我不去阵里把你寻出来,你这一辈子就得呆里头了……”老李头没看我,撇着头说到。 潘顺继续接茬,说就在行走的时候我身子猛地往地上一沉昏迷不醒,还是老李头的一泡尿给我浇醒的。 敢情我头上湿哒哒的一片是老李头的尿液!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怪老李头不敢看着我,原来心里发虚。 “你也不要怪师傅,这么个地方哪里给你找孩童,只能用我七十年的童子尿把你灌醒。”老李头又接了句,我心里气的想骂娘。 我问为什么就我中了拘魂阵,他们两咋看起来好端端的一点事没有,老李头说拘魂阵每次只能勾一魂一魄,上回就是把他拘了进去,这次可能是我八字最弱最好对付,好就好在他还是童子身,上回救了自己这回又把我救了。 “出口到底在哪?”我把话题打住,越讨论这事越发恶心了。 潘顺两手一摊表示不清楚,老李头也在打闷子一言不发。 “别闹了,你上次咋出去的?”我认为老李头肯定心里有数,不然上次不能够逃出去。 没曾想老李头却说上次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一群人闭着眼误打误撞就出去了。 “对头!是鬼遮眼!” 老李头说话间突然一拍大腿站起身子:“小潘你把蜡烛吹了,都把眼睛给闭紧了,咱们瞎闯!” 第十四章:六角裹封棺 我们此时如坠雾中早已辨不清东南西北,甚至不知道前进和后退的方向有没有弄混。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我对老李头的本事不再有怀疑,如今他让我们闭眼抹黑前行定有道理,眼下也只能照他说的去做。 潘顺倒还有些半信半疑,道了句:“这蜡烛灭了指不定就点不上了,要不要留一手?” 老李头没多言语,只是反问:“你是和我们待一块还是自己找路走?” 潘顺这下没有丝毫犹豫,忙将蜡烛一口吹熄,这墓道又黑了下来。 为了防止有人掉队,我和潘顺一前一后将老李头夹在中间,一是起搀扶作用,二是如果有人落单也会立刻知晓。 现在的处境已经不容乐观,搞不清身在何处什么方位不说,要是真这么愣走下去老李头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生意外,我心里不停默念着千万得闯出条活路,我还不想死在这不见天日的洞里。 “兄弟,你后头没什么动静吧。”潘顺开口问了句。 这一说不打紧,本来就有些胆怯的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生怕那没皮的血耗子突然蹦跶到身后。 “别扯没用的,一门心思奔向前吧,也是我们三人犯冲,凑到一起就没碰上过好事……”我大声回了句,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潘顺又接茬:“咱们仨一个能打野兽、一个能治鬼,兄弟你擅长啥?” “我擅长吹牛皮!”见他啰里啰唆有些质疑我的用处,我也没好气地回道。 潘顺被我这一顶没了下文,又陷入一片沉寂中。 我们是贴着右墙行走,虽是闭着眼睛但仍能察觉是在不停地拐着弯,这一通又走了不少时间,我觉得可能还是在原地打着转兜圈子。 我说要么停下来别再往上走了,这么走下去别说老李头,我恐怕也得累死在这。 “别睁眼,继续走,我闻到味了。”老李头反驳到。 听他这么一说我猛地吸口气,确实是有一股暗暗的香味袭来,这是之前没有闻见过的,原本将要睁开的双眼又紧紧闭上,生怕因为开了眼而功亏一篑。 随着往前走深,这香气越发浓重,这种味道我从未闻过,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怪香,我正在寻思究竟什么东西能散出这种气味时,突感前面又向下坠的重力,而我原本架着老李头的肩膀往下一沉,整个身子朝下摔了下去。 三人砰砰砰地砸在地面,潘顺发出哎哟的惨叫声,我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发现我们此时已经从墓道里出来跌落在了下方的一个墓室中。 “你俩快起来,我腿要折了……”潘顺痛苦地叫着,这时我才反应到我和老李头是摔在了他的身子上他给垫了背,忙慌地转过身子将老李头扶起。 “下次我走后面,摔死我了。”潘顺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土嘴里嘟囔。 我和老李头没工夫搭话,因为我们被眼前一个巨大的东西所吸引,由于昏暗不明还辨不出这是什么。 待潘顺将残烛重新燃上,一个用砖石砌成的六方形物体现于眼前,顶上还生了株紫色的花,花朵连同叶子都是紫色十分奇怪,这墓室的香味异常浓烈,应是那株紫花所散出。 “妈了个巴子,这下又摔到哪咯,不是原来出去的路!”老李头开腔骂了句。 我没因走错路而感到愤懑,倒是对眼前的这东西十分好奇,便央着老李头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他此时也回转过神注意到这物体,里里外外转了三圈才说这叫六角裹封棺,是种借阳寿旺阴财的风水葬法,但凡先人用这种葬法后代很难活过四十岁,正儿八经的风水师不会教这个法子,至于石棺上怎么会长出花来他也弄不明白。 潘顺举着蜡烛靠近这石棺,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到棺橼上刻着很多认不得的文字,而每隔十几个文字都会有一个先前见过的圆形图腾,在棺壁的正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凹槽,细看之下凹槽的内沿有着道道划痕。 看着这些规整的弧形划痕,我猜想这应该就是开启六角裹封棺的机关口,思绪一下便拉回到之前的那口红漆大棺,我们不久前曾从里头摸出了个青铜圆盘,那青铜盘的尺寸与这凹槽颇为吻合。 “那青铜盘子在谁身上?”我朝他俩问到。 潘顺将蜡烛放在棺顶,然后从衣兜里把那青铜盘递给了我说:“我还寻思着你们不要了,出去后淘换个几十块钱。” “你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这么个青铜明器就换几十块?我告诉你千八百都大把的有人要。”老李头掏出烟袋子靠上烛火引燃,边抽边说。 我没想到进洞他还把这家伙什带上,况且地下的空气不好满屋子飘起了烟叶子的焦糊味,只是我看着他负伤可能是想靠抽烟止疼就没阻止,倒是潘顺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又不敢开口说他。 我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拿着青铜盘进行比对,发现这凹槽果然如预想的那般正好能将其容下。 我心中夹杂着三分紧张七分激动,就要将其放置上去进行验证,老李头突然把烟杆子横在凹槽前,打断了我说:“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是啥东西,万一又诈尸咋弄?你没看我这把老骨头伤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又将铜盘收回身前,刚刚有些忘乎所以,还真未考虑过机关开启后会遇到什么麻烦事。 老李头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鹅山并不具备矿产开发的条件,之所以会打出这么深的矿洞是为了掩人耳目,盗取只有一墙之隔的地下墓殿,可为什么红棺和这口六角棺的机关锁都未曾被打开过?如果是同我们一样遇上那头血耗子,为何现场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老李头见我发呆,拍了拍我肩膀道:“我也没料到这个墓会如此巨大,咱们人确实太少,还是先回去再做打算。” 我从麻乱的思绪中回神,老李头见多识广知进退,按他的做保准是有利无害的,我便放弃开机关的打算,决定还是先找出路,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场一场打。 老李头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腿上的抓痕已经成了褐色,那血耗子八成是有毒,我们矿洞的时间已不算短,按估计没有天亮也到了后半夜,要是真耽搁下去真怕他壮烈在这。 我没有将青铜盘还给潘顺,心想着既然是重要的文化古物肯定得交给国家,咱不行,可考古队具备条件,万一从他那倒几手流到国外那我们真就成了罪人。 我们细细寻遍墓室的四周,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机关暗道可以脱困,这墓室的四壁都是天然的山石并不平整,随处都能看到些一道道的细微裂缝,用手掌将裂缝挡住能感受到凉风沁入。 有风说明空气是流通的,那就表示很可能是个活道,但我们身上没有任何的炸药,就连那把燧发枪都丢弃了,要想从这壁里过去除非将自己掰断揉碎。 我望着我们跌进墓室的那道口,离我们怎么说也有个四五米的高度,可就算能攀爬上去说不定还是在墓道里打着转,显然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你不是说闻着花味就能到出口了?咋会掉进这墓室里?”我看着老李头疑问。 此时他那杆烟已经抽完,胡乱地往地上敲出烟草渣滓回道:“我他娘的又不是神仙,再怎么能掐会算也算不出这一遭咯!” 我和潘顺依旧无头苍蝇般在墓室中打着转寻出口,忽然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引起顶上一阵晃动,沙石从上面猛地灌下,这墓室的抖动随之愈演愈烈。 “他妈的哪个王八蛋开始炸山了!”潘顺破口大骂到。 墓室中开始有残断的石头从上方的道口滑落,看这炸山的力道没多久我们便会被活埋。 “老李头,你不是和村长商量好了?怎么现在就有部队来了?”此时情况危急,我也顾不得叫什么师傅不师傅的了。 “应该不会,就怕是走漏了风声上面来人了。”老李头旋摸着说。 又有一阵沙石掉落,我们三人沿着六角裹封棺靠近,身子紧贴棺壁,由于棺橼有一尺来长的宽幅恰好能避免被乱石砸中。 “这下咋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用手挡在头部着急问到。 他们二人一时也没了主意,这鹅山从来就没被炸过,根本就没想到有这么一出。 突然上方哗的一声,一个重物正好砸在了石棺上,我的后背被这撞击震得发麻,整个身子前倾扑了出去。 我猛地抬头一看,顶上已经裂开了一条大缝,那大块的墓石正好倒在石棺上,裂缝的上方正好是一条比直的斜口,在尽头处闪烁着亮光。 此时落石的频率越来越高,墓室内发出阵阵轰鸣,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走,往上爬!”我打声招呼了句,他们两人从石棺下往上仰望。 “你们先走,我这身子不一定能上得去!”老李头大声回到。 我说这不行,来时一起来走时一起走,怎么能把你扔在这,再说了你要不回去我们怎么和村长交代。 潘顺直接将老李头给架了起来:“别废话了,再不走咱们真一起交代了。” 我利索地攀爬上了石棺,双手拉住老李头,潘顺在下面往上抬,老头还好清瘦,我们一上一下的配合顺利将他拉上了石棺,这石棺连着的墓石如同一道悬梯正好让我们顺势往上攀登。 老李头这下激起了求生欲,用尽力气在那攀走,当潘顺从墓石蹬上矿洞,下面又是更为猛烈的震动,扬起道道尘烟。 这斜口的倾斜度虽然比较高,但好在构造粗糙并不难行,我们排成一字往上手脚并用总算是到了斜口尽头,当我露出脸来发现已经从墓室逃回到了地面。 “妈的,总算逃出来了,真险……”潘顺最后一个冒出头,摊在那喘着粗气。 此时天空已经擦亮,忽然一阵黄色亮光闪到眼睛,我随着光源望去发现一群身穿蓝色工服的施工员头戴矿灯正在下方的矿洞口热火朝天的干着什么,还未等我看清又是轰的一声巨响,那矿洞口连带着泥土层层塌陷进去。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我心生感慨,那口红漆棺材、六角裹封棺还有那只无皮血耗子该是被湮没在了滚滚尘土中。 第十五章:大山里的秘密 “潘叔,这些人你见没见过?看着不像是来搞考察的。” 为避免被探灯发现,我匍在稍前头点的草丛地里张望,发现这群人互相没有任何的沟通,像一支训练有素、分工明确的军队,正在做爆破完成后的快速撤离。 “肯定不是,考古队的人我见过。”潘顺半蹲着跑到我身边看了两眼回到。 他继续说前些年也是下了场大雨,把绩溪村的娘娘庙后殿冲出来个大墓,这事惊动到省里,一大批考古队员穿着绿军衣坐着大解放就来了,他们是用铁锨子、德式工铲慢慢探挖再拿鹅毛刷子细细扫灰,不是这般粗暴的破坏。 那这群是什么人?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来这大山里做爆破,还这么巧地选择了矿洞的位置? 我踅摸着其中肯定有隐情,最起码是和地下的墓殿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此时有名施工员朝四周环视了一圈,我和潘顺赶紧贴地躺下,那黄灯在头顶掠过,惊走了一群停在梢头的白鹳,随后是一阵整齐的步伐渐行渐远,直至山下响起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快回去,再不上药真得死山上!”老李头在后方叫唤,已经歇够等不及了。 此地不宜久留,刚刚一连串的爆炸声肯定惊动了附近村子里的人,要是本村的人倒还好说,万一被其它村的瞧见了,我们三个人长六张嘴也讲不清。 仍是我和潘顺把老李头搀在中间,依着来时的路准备往山下赶去,可这好巧不巧的就在快行至山脚时遇上了几个身着绿装,臂戴红袖章的青年同志,我心里一惊,这“大串联”都结束了,哪里又蹦出来这么帮人。 “什么人?在这山上干了什么!”其中一人站上前严厉叱问到。 “同志,我们是赶山的,他一不留神摔了跤,正准备带去看医。”潘顺开口指了指老李头解释到。 “赶山?赶山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我看你们是要炸山!” 这群人显然是听见动静闻声而来,这下恰好撞到枪口上,误以为那炸药是我们引爆的。 “真是误会了,放炮的那群人刚下山,你要不信现在去追兴许还能撵上,我这老大哥受伤挺严重,能不能先让他去瞧瞧?”潘顺指着汽车驶离的方向回着话。 “放屁!那条路人影都没见到,就看见你们了,有什么话跟我们回队里再说!”那人依旧不依不饶,不肯放我们走。 “你们是队里的?我是插队到红星村大凤公社第二生产队的,同志你是哪个队?”我接过茬来。 “不要乱攀亲,我们是工宣队2路分队,现在怀疑你们蓄意破坏国家稳定、危害群众团结,必须带去开大会。” 他身后的几人走上前来二话不说要将我们架走,我拉开架势要反抗,要是真被他们带走什么屎盆子都得往头上扣来,还不如搏一搏。 眼见着我们要从口角之争衍变成全武行,这时村长领着些人赶到了跟前,他是老油条子,见这情形不对立马散了几根烟和那群人交流起来。 一开始那领头的不依不饶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也不知村长将他带到一旁说了些什么,这人却缓和了态度说我们只要口头上立个保证事情就算了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认个错也不算丢人,我们按他交代的原话大声喊了三遍也就睁眼闭眼过去了,回去的路上老李头悄声告诉我那罗盘还藏在身上时我额头冒出冷汗,要是真被他们带走翻出这些玩意来,真够我们喝两壶的…… 从鹅山出来找大夫替老李头看过伤后我便回到了红星村报到,有那么一段时间没去见它,可眼下确实也无借口再请假,大队长本来就不太待见我,我怕他趁机将我“遣返”。 后来潘顺还专门来了趟红星村告诉我一些情况,首先是老李头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下了很多道的疤痕不太雅观,鹅山自从被炸了后县里有相关人员过来调查过,但最后却不了了之,老杨头的失踪和他儿子发疯的事情也没有了下文,应该是被压下去了。 再过了个把月,终于在我和强子的轮番马屁下将大队长成功拿下,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平日里给我们分配些轻活、而我们也常常用粮票换些肉蛋酒水给他打牙祭,这使得我有空穿梭于际联村村和绩溪村村,隔三岔五便会过去和老朋友们聚聚。 这一年入冬很早,前几日还是秋风瑟瑟、一夜之后整个大山骤冷起来下起了冻雨,没有任何的过渡。 方晴说皖南山区的冷和她们北方不同,东北是干冷吹得脸颊疼,而我们这边是湿冷吹得骨子里疼。 虽然一个个早早的都换上了军大衣,但还是对这种冷起不到很好的抵御能力,连我这种平日里滴酒不沾的三好青年也破了例喝酒驱寒。 冬天来得突然,全国性的人防建设同样来的突然,基本上所有的部队都在大搞防空洞等应急战略基地,也就是这种情况下我才知道这山坳坳里面竟然还有一支隐秘的部队——南京军区第四炮兵队。 由于四炮的人员缺乏,他们即使不眠不休也赶不上进度完成任务,便临时决定从我们的生产大队中抽调人手去支援建设,而我和强子、卫国哥、眼镜等三十人就在抽调行列。 因为任务属于一级机密,我们还签署了一些列的保密条例,最后在一辆辆的解放军卡运送下往五溪山的木坑峡口驶去…… 五溪山原名巫溪山,地处黄山山脉南麓、是黟县与黄山交界处,最高峰三府尖海拔1227米,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协助第四炮队的尖兵连在五溪山的“V”型木坑峡口建设一座地下战略基地。 我们这三十位知青抵达五溪山时发现原来这绵延一大片的低洼谷地都称为木坑峡口,而地下基地的建设还未进行。 指导员一开始并没有让我们立马着手建设,而是接受部队里的工程师技术员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强化培训。 这一个月中我们不仅学会了挖战壕的技巧,还稍微懂了些土木工程建设的专业知识。 施工属于完全保密状态,我们自然不敢到处游荡,直到一个月后指导员开始安排人员着手寻找隐秘的施工地点。 由于我们这些知青长短胖瘦不一不太容易引起注意,所以选了十人组成加上一名测绘员、一名地质勘探员和两名尖兵连的士兵共计十四人组成了考察队先行勘探,巧的是我和卫国大哥赫然在列。 我们这组考察小分队经过周详的计划确定好路线,决定先由北向南穿过天子印、三叠瀑直至抵达木坑峡口最南端的黄龙潭寻找适合的隐秘施工地点。 皖南的冬季阴冷,天上时不时就会飘下雨点,虽然一个个都冻得够呛,但一想到是为祖国做贡献依然热血沸腾。 我们就这样冒雨在山中整整行进了两天,终于从天子印、三叠瀑一路穿梭而过抵达了目的地黄龙潭。 面对着四周高耸入云绵延不绝的山脉,眼前这口狭长的水潭就像是隐藏在山中休憩的银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我感到震撼。 据说从秦朝开始,三府九县的人在族长带领下到潭边拜祭神龙求雨的习俗,而且十求九应异常灵验,潭中的水从山瀑汇入,长年累月不知蓄有多少水量,可见其纵深相当可怖。 此时已接近傍晚,我们扎好帐篷原本稀稀落落的雨点凝成了飘零的雪花,这山里的温度又骤然降了不少。 我们知青在山里呆了段时光也算适应了这气候,可那两名随行的技术人员身子骨却有些受不住了。 他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没怎么从事过体力劳动,更没有在野外露宿的经验,这一连两日的高强度作业让他们早已成了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的躺在帐篷里蜷缩成一团在那擤鼻涕。 部队里的人在我印象中总是一板一眼,可这两位却是个例外,没多久我和他们就打成了一片。 其中一名是来自沈阳的李刚,别看外表瘦小黝黑但在那瘦小的身躯下却往往能爆发出不一样的力量与速度,走起路来腾腾有力,由于在部队中所有训练指标都名列前茅,被战友们形象的称为“小钢炮”。 另一位个子高高瘦瘦,谈吐斯文长相清秀的叫林野来自湖南,由于被子叠的好被大家伙叫作“司务长”。 生火做饭后多数人早早的就回到帐篷内休息躲寒,而我和卫国大哥、小钢炮、司务长却坐在篝火旁聊起天来。 我们交流着各自家乡的风土人情不亦乐乎,司务长这时开口对我说道:“建华,给我们讲上段有趣的故事呗。” 小钢炮也附和道:“你小子聊天幽默,和我们多讲些笑话,逗逗闷子。” 我眼珠子转溜一圈,说可乐的故事都跟你们汇报完了,现编是来不及了我也没有那个天赋,既然在山里,要不就说个山里的鬼故事咋样? 赵卫国一本正紧端正坐姿,说这大晚上的还是别唠这话题了,有些瘆人。 但那两血气方刚的小兵却勾出了兴趣,连连叫我说,回去后好吓吓其他战友。 这故事我是从眼镜那听来,还未开说我身子上倒先竖起了寒毛。 第十六章:鬼寇 话要说回到抗日时期的鹤城县岗子山,在一次我军突破日军的包围圈时正好需要翻越那里,但不巧在山上与日伪发生了场遭遇战。 惨烈的战斗后虽英勇地将日伪悉数全歼、但我军也死伤了数十人,建国以后山上还专门为这些英烈们建了座革命烈士纪念碑。 清明节,在青岗子山附近插队的一群知青们决定在这么个特殊的日子去山上缅怀革命烈士。 就在他们刚刚抵达纪念塔时,豆大的雨点就开始往身上砸来,其中大部分人决定趁着雨点小赶紧原路折返、而偏偏有一对对象想从后山从另一条路下山。 这二人与大伙分散后就朝山里走去,在行至下山与上山的两条岔道口时,其中那位女知青却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上山的道,任凭剩下的那位男知青如何劝阻却和没听见般无任何反应,男知青怕她出事只好在紧跟在了后头。 上山的路是条缓坡,平日里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便能到达山顶,可这次走着走着却觉得这道路越来越陡越来越急。 这雨势没有止住开始大起来,男知青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也不知究竟是哪出了问题,她索性将对象给拦住不让她再往前走,不料这女知青却猛的伸手往前指了指,说就是要从这里回家。 男知青这时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方向便望着周遭仔细辨认,这一看不打紧,就看到了三个人影从一个洼坑里爬了出来,身上还穿着黄色的老式军装。 男知青眼睛不敢眨地盯着这三人看,此时他们突然朝这边狠狠瞪了一眼,又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山上走去。 他对象应该是看见了这三人,想要追赶上去,男的虽然已经吓得慌了神但还是凭着仅存的一些理智死活拉着她不让继续前行。 女知青却突然回转过身子面目狰狞扭曲,发疯了般说她要回家,跟着那些人一起回家。 此话一出男知青的鸡皮疙瘩都给吓了出来,只能强作镇定狠狠给了女的一个大耳刮子想要把她打清醒。 一巴掌下去女的突然清醒过来,开口便问这是哪里,其余人都去哪了? 男的不敢说实话怕将她给吓到,就简单说了句走迷路了。 女知青已经清醒过来,两人扭头就要往前折返,但就在路过那片洼地时男人朝那瞟了眼,猛地发现那洼地里立着四座没有碑的荒坟。 这二人吓坏了就往山下冲,这时候迎面来了一队护林员将他们拦住,问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在山里?男知青又不能明说撞鬼了,依旧用迷路的说法给骗了过去。 按理说他们也没走多长时间,可当抵达山脚时,却发现天都已经黑透。 回到知青点,其他的知青们围上前问他们究竟跑哪去了,见两人迟迟未归便又回去找了一通,可就是没见着他们的踪影。 从那后男的病了一场、女的吵闹着托了关系回了城。 几个月后还是回家探亲的知青碰到她问起这件事,才知道那天她之所以没随大部队一起返回,是因为刚上山时就看见了三个穿着日式军装的士兵在那望着她笑,而她的手脚就像不听脑子使唤般往山上走去,刚要喊叫就感觉脖子被一捆绳子猛地拉住,就这样犯起了迷糊。 后来知青们打听了好些老人家才知道这个山上原先有很多的坟,但后来多半都被平掉了,要是八字轻点背的人上了山就容易被缠上,从那以后这些知青再也没有上过山…… 故事说罢,我见他们三人还陷在情节中,便故意指着远处抬高嗓子吼了声:“快看!小日本鬼子!” 小钢炮反应最快,屁股像着了火似的猛地窜起,将那把擦得锃亮的56式半自动步枪枪托抵肩、右手握把左手托在步枪前端瞄准我所指的方向。 一气呵成的动作配上他警惕的表情,把大家惹得扑哧声哄笑出来,他这才反应到上当受骗,气呼呼的坐下道:“建华,你小子不干人事,我扳机差点就扣下了!” 我憋着笑道:“没想到你身手能这么敏捷,提枪瞄准一气呵成,不愧是十多年的老兵,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本事,真是尖兵中的尖兵!” 被我戴了高帽,他倒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将枪小心翼翼放躺在地上,接着话题跟我们又聊起了他在连里的英勇事迹。 这一晚虽然下着雪花,但大家的精神劲头很足、个个斗志昂扬,上赶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的都被我们胡侃了个够,直到篝火熄了才舍得回帐篷迷瞪会儿…… 翌日一大早,我们就沿着黄龙潭一路寻找合适的施工位置,这里由于水源丰富植被也异常茂盛,我们在膝高的乱草中艰难行走,测绘员和地质勘探员拿着仪器一路测量做记录,可仍觉得位置不理想、想再深入勘察看看。 我们又向前推进一公里左右,直到高耸的峭石挡住去路才停步,左手处的潭中还用粗麻绳捆着两艘平板船,落在上面的雪花已经结成冰,看样子这段时间没被动过。 “同志们撤吧,前头没路了。”测绘员小张将托了托眼镜朝我们喊到。 “咋就没路?那不是有岩洞!”地质勘探员小王指着黄龙潭的中心处说到。 我仔细瞧过去,那里有条从山腰间沿着山壁飞溅而下落入黄龙潭里的瀑水,细看之下隐约能发现瀑水遮盖的山洞。 “小王,我们的任务是踩点,那里头有什么情况大家一点也不清楚,这个险冒不得。”小张看了看后,觉得有潜在的风险便否决了这个提议。 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原路撤回二是进到岩洞考察,他们两人你来我往地争执半天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小钢炮和司务长一前一后站在人群两端戒备,他们俩此行的目的就是保护技术员和知青们,指导员没给他们发表意见的权利。 转眼间由两人的争执变成了小队的辩论会,知青们有的要回去有的要向前,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 原本团结的队伍眼下要散,卫国哥便上前劝解道:“两位技术员同志的话都在理,张技术员也是为了大家伙的安全着想,可是这世界上没有不下本钱的买卖,做什么事都得担风险,我们现在做的是帮祖国做建设的大事,个人利益要先放边上,再说了我们还有两名尖刀连的老兵保护,碰上老虎也能拿下。” “对,这山崖洞洞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没有考察就没有发言权,况且还有船泊在这,看样子是条能过的水道。”我心想既然来都来了,现在打退堂鼓有些功亏一篑,倒不如去摸摸看是什么情况,况且咱们人多势众还是大白天,总不至于又撞鬼。 其余知青见我们一唱一和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便不再多话,张技术员看到势头又一边倒过去拗不过了,只能勉为其难同意,只是一再强调有危险马上撤。 大会圆满落幕,我们便解开拴住平板船的麻绳依次登上,两位老兵一人负责一条船撑着长杆就往岩洞中摇去。 黄龙潭的水从面上看去翠绿翠绿,但真站在了水面上看下去却发现无比的清澈,黑色的鱼群从船旁惬意的游走并没有因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受到惊吓,可这潭水着实太深,瞧不见水底的样子。 船缓缓驶进了岩洞,光线骤然黑了下来,而这里头的水被四周的岩壁映衬成了黑色,当风掠过水面就掀起一朵朵黑色的涟漪。 啪嗒一声,矿灯被打开,这洞里头又亮起来,只是这光线亮得与环境十分突兀,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岩洞的长度并不算短,加之我们又是逆水往上,以目前的速度怎么也得个一刻钟才能穿过。 “华子,你水性好不好”卫国哥在我耳边悄声问到。 “还行,水深的地方能游个百八十米的。”我不知他的用意,如实回到。 他停顿了会儿,又接着说:“我是旱鸭子,要是不小心落水你得赶紧捞我。” 我望着眼前这身材魁梧的青壮汉子,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不懂水性,虽然我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但还是提醒他小心点尽量别掉下水,因为他的体格比我要大,就怕到时候没把他救上来反而把我给拽到水底。 “我听人家说山里的水每一百步都住着一个水鬼,你小心点可别被拖去了。”平板船的空间不大,我们一船人挨在一起肩碰肩,其中有位知青听见了我俩的话故意捏着声音打趣到。 我经历了之前的那些怪事,对于水鬼一类的话早已经免疫,但是卫国哥却下意识往里挤了挤,生怕真的被挤出船外。 此时岩壁的两端突然传出东西落入水中的嗵嗵声,大家伙听到这动静立马朝岩壁处寻望。 “别担心,应该是壁上的石头掉下来了。”司务长站在后面那条船上朝大伙叫到。 话刚喊完,只听见我们的船下又有咕噜咕噜的响动,许多的泡沫翻到了水面上。 “石头咋还吐泡沫?”身旁那知青叨了句。 我望着那些翻腾的水泡子,发现已经在水中连成了道道的水线往船的方向靠近,而在矿灯的照射下隐约能看见水中一条条的黑色长影同步游来。 “有情况,大家身子尽量往里靠!”小钢炮由于站在船的前端,通过矿灯能看得更为清楚,他同样察觉到了这不明的生物,扭头朝大家提醒到。 片刻间,数量庞多的黑影从水域四面八方汇集过来,那不时扭动的身躯将船身顶的左摇右晃。 “蛇!是蛇!”人群中一人夹杂着哭腔大叫。 我打小就对蛇一类的脊索动物抵触,听到是蛇后硬是往后又挤进去半步。 “大冬天哪来的蛇,不冬眠了?”卫国哥听闻满脸疑惑的踮起脚伸长脖子想看个清楚,话刚说完,突然间一个圆柱形的东西依附着船身蹿出半截的身子,身上一节节的硬壳、两排生满长足,两个黑色钳形大颚勾在船壁上长满利齿的口中发出吱吱声。 我们站在外围的几人被这一幕吓的“哇”一声齐齐往后挤过去,船身本就不稳,这一失衡船身往左猛地倾斜,另一侧的三名知青一不留神栽进了潭中。 还没来的及把那三人救上船,司务长又猛喊了句“小心!”,只见船尾处又爬上条大虫,它的大钳正好勾在了一名知青的脚脖子上,那人又惊又痛的在船上乱蹦。 王技术员正好就在旁边,他顺势操起铁镐猛地朝这东西身上砸去,一股黄色的液体飞溅,它躯体往上弓起,挣扎片刻后毙命,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王技术员这下疯狂的拿着铁镐对准要爬上来的大虫猛捅,这斯文人真要干起仗来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那三人在水里呼救,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其中两人由于落水的位置不远立刻被拉了上来,可是有一个不太懂水性的扑腾的越来越远靠在了岩壁处。 “是水蜈蚣,千万别下水。”司务长又叫了句,然后抽出军刀衔在嘴里猛地扎进了水中朝落水的同志游去。 听司务长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在际联村的溪里见过水蜈蚣,它们是食肉性昆虫以鱼苗为食,燕妮还把它们抓起来晒干碾成粉末当中药使,只是那些水蜈蚣大的也不过手指头的长短,这里怎么会有大上几十倍的水蜈蚣,都赶上半人高了。 容不得多想,一只大虫从水里爬上了那位同志的腰间,大钳扎出两道血口,那扁长的嘴伸在血口在那蠕动着吸食血肉。 那位同志本来就挣扎的没了力气眼见着就往水里沉下去,幸好司务长赶到用军刀把水蜈蚣劈成了两截,然后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知青往船上回游。 越来越多的水蜈蚣露出水面欲往船上爬,小钢炮举起的枪又放下怕误伤到人,而他又挤不过来。 “快关矿灯!”我忽然想到燕妮说水蜈蚣有趋光性,连忙喊着小钢炮把矿灯关掉。 小钢炮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便听我说的把矿灯线给拔了,说也奇怪,洞穴中的灯光灭掉后这群水蜈蚣竟把探出的躯体缩回了水中。 大家待在那一动不动,也不敢说话,就听得船下水流涌动的声音,仿佛都摒住了呼吸等待各种结果的发生。 “快划船。”卫国哥悄声提醒,小钢炮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将船杆插入水中,缓慢的打着水往前移动。 此时我们的位置离洞口还有十几米,而船的四周被密密麻麻的水蜈蚣所包围,根本没法用力划水,这最后的十几米,竟比一个昼夜还长。 第十七章:黑水蜈蚣 司务长和小钢炮撑着杆使平板船缓慢地往前蹭,那黑色的大蜈蚣依旧在水里游动着寻找猎物,我们只能小心地在船上等待着未知的结果。 卫国哥捅了捅我腰,低声嘟囔道:“李哥前几天帮我说了媒,是他大姐家的姑娘。” “那个赤脚医生的外甥女?见没见过?”我打量着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道:“见了,樱桃小嘴杏仁眼,模样太俊了,我感觉对我也有点意思,你说万一我要死在了这,那真是天高皇帝远有冤无处伸。” 原来是想对象了,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方晴,最起码还有个姑娘对他有意思,而我和方晴八字还没一撇,我心里觉得是该找时间和她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有没有枣这事成不成先打一杆子再说。 “要是胜利凯旋你就去提亲得了,到时候我也能蹭杯喜酒喝。”我给他出了主意,他没有直接回答,让我回头一起去瞅瞅帮着参谋参谋。 见我们俩有的没的在那乱谑,喜欢插嘴的那位知青又开了口:“瞧你们俩没出息的样,咱们现在可是支援部队搞建设的知青,以后回了城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在这山坳子里娶个农村媳妇,保证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听到这话我就不乐意了,朝他呛道:“农村人怎么了?农村人民勤劳朴实善良,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可这半边天的一多半还是农村的女同志给顶起来的,你歧视贫下中农还下乡干啥?回城凉快去吧。” 他顿时也来了火气正要找我再理论,卫国用胳膊肘将他身子抵住,喝道:“怎么的还想动手?信不信回去就叫队长把你给遣返!” 插队的知青们被批准返程是光荣的,但是要是犯了错遣返就是件没脸皮的大事,到时候村里不容城里不收真就成了无根的浮萍,他听后呼哧一声往后挤到了其它的地方。 “这小子的爹听说原来是副处级干部,后来被造反派批倒了,这才没办法拖了关系来山里避避风头,就是个假大空,别和他费神。” 卫国哥又朝我劝解道,我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觉得这人思想有问题,保不准以后会给咱们队伍抹黑。 前方洞口渐渐明亮,此时已经快要抵达出口,我再次看了看水中的情况,发现那些水蜈蚣已经散去了多半,还有一些贼心不死的依旧在水里跟着。 此时我心里倒是起了疑惑,水蜈蚣具有趋光性,我们也是将矿灯关闭才暂时安全,但前方的洞口处已经有明显的亮光,这些玩意怎么不继续跟着? “不好了!船漏了!” 我还在揣测之际,人群中传来喊叫声,我顺势朝脚下一看,水已经漫到了鞋面。 现实狠狠抽了我一记耳光,原来不是那些水蜈蚣游走了,而是大部分的潜到了船底,想要把船板凿穿。 虽不知道这两条平板船有多少年头,船底的朽蚀程度有多少,但如今却漫上了水说明早先就已经有了窟窿口子。 要是我们动作不够快,即使逃脱了水蜈蚣的袭击也免不了沉船的结果,如今只能加快速度往前驶,就近上岸。 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水下的这些王八蛋子,大家一个劲地嚷着加快速度,小钢炮憋着的那股子力这下猛地释放,左右不停地撑杆往前划去。 这动静又刺激到了水蜈蚣,它们又活跃起来在水中蠕动,庆幸的是还没有直接上船的苗头。 船底已经陆陆续续出现好几个小眼子咕嗵往上涌水,我们有工具的就拿着镐子铲子往外舀水,没有工具的就将鞋子外衣脱了兜水出去,生怕沉船。 我的脚下不知什么时候也漏了眼,便想用脚踩上去将它堵住,当我大脚准备踏过去时,一个长扁的脑袋从缝里钻出来,依靠坚硬的外壳硬是将口子撕大。我的脚也没收住,正好朝它的脑袋踩了上去,随着咔咔声一股绿色的液体迸射出来,溅在了船板和我的裤脚上,隐隐发出萤火虫般的绿光。 “妈的这是踩到啥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些水蜈蚣应该是发现了船上的荧光接二连三的涌来,并在船底开始更为猛烈的破坏。 小钢炮顾不得前来帮忙,只能拼命撑着船朝前奔,只是这速度赶不上水蜈蚣的进攻火力,人群已经被上了船的水蜈蚣炸开了锅。 “来个人!”小钢炮见我们陷入危机高喊了声。 我右脚踩着船橼往前蹬了过去,小钢炮将船杆递给我让我划船,然后举起步枪对准水中水蜈蚣的密集处连发数枪,一梭梭的子弹打在水中激起直直的浪花,招呼在水蜈蚣身上的子弹瞬间将它们打成了几截,一滩滩的黄绿沫子浮在了水上。 那些绿光吸引了其它水蜈蚣的注意一起涌了过去,也不管是不是同类肆意的吮吸起了残肢,小钢炮又将步枪后背,抽出军刀从船橼跳了过去,开始捕杀船上的水蜈蚣。 司务长见我们已经启用枪支弹药,他也朝水里扫射一圈,漂浮上来更多的虫子尸体。 我看入了神,竟忘了撑船这事,此时水已经没上来,船身也往下渐沉,小钢炮顾不得叫我,又沿着外橼跳过来,从随身的行军包中取出了个四爪钢猫抡了几圈嗖一声向前方的岩壁掷去,钢猫的爪头吃在了岩缝上。 “司务长,钢猫抛过来!”他这是在让我们身后的那条船连在我们的船上,我明白他的意思,然后两人一起齐拉绳索,把平板船快速扯向洞口,在我们两人拼命的拉扯下,平板船以极快的速度向洞口行去。 这时尚存的水蜈蚣发出更大的吱吱声蜂拥跟来,我们只能更加拼命地拉扯绳子,身后发出连续的枪响,我知道是司务长在打退水中的追兵,而我们终于用出吃奶的力气将船驶出了岩洞。 说也奇怪,就在我们两条船从洞里出来,那些水蜈蚣却堵在了洞口处不再逼近,仿佛是有一道看不见的警戒线让它们不敢再往前来。 “血耗子不敢进洞,这水蜈蚣又不敢出洞,啥情况?”我心里嘀咕着,这时小钢炮猛拍了下我的肩头,道:“别愣着了,船要沉了!” 虽然万幸没成为水蜈蚣的饵食,可现在的处境也十分危急,船已经沉了半截,大有倾斜沉底的趋势。 说是水潭,但这黄龙潭和一般的潭子大不相同,不仅深不见底还蜿蜒狭长,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左右两侧的夹岸大概也有着四五十米的距离。 “咋办嘛,我就说了得听李技术员的话,这下都要死在黄龙潭里!” “王技术员,我们真被你害死了,能不能拿个主意救救大家伙?” 船上的人虽然在拼命地舀水,但大都已经惊慌失措地抱怨起来,脚下的船也随着人群的不安晃动起来,怕是撑不住多少时间。 “全体同志做好准备,我们游水登岸!”小钢炮扯着声音叫到,目的是让后头的司务长也能听清,司务长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将帽子脱下朝那条船上的同志迅速传达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我插了话说这样有些不妥,队伍里肯定有些水性不好的同志,这样做过于冒险,况且卫国哥之前就已经打了招呼,他的体型一旦下水怕是我和小钢炮两人都架不过去。 “还有钢猫吗?”我看着夹岸上稀疏的岩石忽然想到可以由水性好的人先上岸,再将船只拉往岸边。 小钢炮心领神会马上猜出了我的意图,连忙在行军包中翻找,果然又找出了条一模一样的四爪钢猫。 “你水性咋样?”小钢炮将钢猫绕在身子上突然问了句。 我说放心,这点任务还是能够顺了完成的,两分钟后我们在岸上会师。 小钢炮拍了拍我的肩头,随即猛地扎进了水中,我既然打了保证自然不能怂,深吸口气也钻进了水中。 再酷热的天气山里的水永远都是清凉的,更甭说这大冷天,我嫌赶路麻烦穿的衣服本就不多,这猛地泡下水浑身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激起一阵冷颤。 我知道必须都得赶紧活动开来,不然脚板底突然受凉容易抽筋,左右大幅度的摆臂打水往岸上游过去。 小钢炮不愧是部队出来的老兵,游泳的幅度不大但速度奇快,我才游了一半便看到他已经快要上岸,在齐腰的水中行走着。 我心想也不能落后的太多要赶紧追上去,没想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脚这猛地一蹬忽然感觉脚板往里一抽,我知道不好,这是要抽筋了。 果不其然,我正准备朝小钢炮说我这突发情况,右脚板像是开了洞般往里一紧,紧接着那根筋开始猛烈收缩,我整个小腿一阵麻痛,根本保持不了平衡。 我无意识地蜷起身子抱着右脚,整个人立马就往水中沉去,刺骨的潭水从头皮灌下来,我想要挣扎上去却使不出力气,只见上方的亮光越来越微,我的口鼻开始往外排出气泡,这难以忍受的疼痛加之极度缺氧,鼻腔不受控制地自己打开,水猛地从腔中灌入。 此时我心里充满绝望,整个世界无比的安静,只有水冲击我耳膜的轰鸣声和水进入我肺里胃里的声音,随即整个人便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脑子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能听见卫国哥和小钢炮的叫唤,而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涨得要爆,大量的水从口里倒流而出,将我硬生生的呛醒。 “醒了!醒了!” 我睁开眼,看见小钢炮趴在我身旁叫到:“你小子吓死我了,水性不好还逞强!” 这时我才清醒的确定没有去阎王那报道,虽然身子极度难受但还是强撑笑道:“咱们也算是顺利会师了。” 第十八章:黄龙庙 我们围坐在篝火旁烘着衣物,就着生水啃着铁皮饼补充体力,我因为肚子像灌了好几瓶的烧刀子那般难受并没有进食。 从卫国哥口中得知自我溺水到被司务长和小钢炮救起已经过了个把钟头,差点就用石头给我立碑了,可我对沉入水中直至醒来之间已经没有片刻的记忆。 我望了望那两条四周被水蜈蚣啃掉层皮的平板船心中起了疑惑,到底是谁将它们系在了岩洞旁的岸边? “完犊子,线路图泡水了!”李技术员在一旁的背包中清点物品时拿出了本浸了水的小本子喊到。 线路图是我们此次行动的重要参考物,不仅标注了我们沿途所要经过的地理位置,还一路标出记号方便撤回,这要是出了幺蛾子,我们别说顺利完成任务,就连返回大部队也够呛。 我踉跄着爬起走到他身旁,发现这本子里的东西已经糊成黑色的一团,把整本的本子都沁出了印子,连一个标点符号也辨认不出。 “我他妈就说不要往前不要往前,结果怎么着?这下大家被你给搞惨咯!”李技术员凑上来看了眼立刻骂起娘来。 “小李同志,你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这个决定也是大家最后同意的,唷,立功了就是大家的,出事了就拿我顶罪,缺不缺德!” 别看王技术员个子不高一脸书生气,一路上这些事也让他窜了不少火,这下竟将本子往地上重重一摔,指着李技术员鼻子回敬道。 其余人又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开来添乱,卫国哥无奈只能再次去做起和事佬把矛头转化掉。 卫国哥在红星村属于老资历,和生产队长是铁瓷,这些知青见他来劝架也不敢再多话,纷纷把那两人给拉开,小钢炮脾气直,虽说这次是受指导员命令沿途保护大家安全,但说到底也不归我们管,他撂了句:”要吵你们俩在这吵个够,等都消腾了再走。” 此时我们在黄龙潭的夹道,肯定是不能原路回去了,别说再次遇到水蜈蚣,就连船也报废了,眼下只能沿着夹岸往前摸索前进,走一步算一步。 虽然队伍有小摩擦,但我们的大方针还是一致的,见老兵都冒起火来也不敢再不依不饶,只能自顾自地整理装备,听着集合哨报数后继续行进。 夹岸长满丰盈的水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一不留神就会踩到泥浆子陷进去,我这双老解放已经被踩得不成样子,原先崭新的墨绿已经变得黄不拉稀,惹得我一阵心疼。 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原本烘干了些的衣裳又被汗水打湿,直到在个正好容一人通过呈三角形夹角的岩缝处才停下脚步。 “进不进去?”排头的小钢炮问着两位技术员,他们俩一言不发、眼神也没有交集。 “进不进嘛!这事得你们两个做主。”在队伍最后方的司务长急切地问到。 “哪里还有别的路走,不进去在这等救援?”李技术员开了腔,随即王技术员轻哼了声道:“你说的喃,别再乱扣屎盆了。” 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有其它的道,之所以要问句也是怕最后出事没人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小钢炮和司务长心里明白的很。 我们挨个从岩缝挤过去,那黄龙潭已经被岩壁阻断,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湿洼地,一颗颗参天的古树现于眼前。 我们在这片洼地中步行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发现前方陆陆续续出现了些石墩子倒在地上,顺着这些石墩子望去隐约能见到个坍塌了大半的庙宇。 随着脚步的走近,发现这庙非常残破、到处是残垣断壁,庙门早就没了踪影,只有前头立着的一个崩了角的石碑子,上面刻着黄龙庙三字。 “大伙先进去休息休息。”司务长发话。 行了这么久我们这些知青连同技术员早就已经疲乏得不行,这么一说知青们便争先恐后地就跑了进去,趁早找块好地方做根据地。 我和卫国哥倒是不急,边走边看晃进庙里,庙堂里边的石像雕塑没见着,倒是地面梁上全结满了蜘蛛网,墙壁上一块一块的布着青绿色霉斑,勉强能看到“龙王显圣、有求必应”八个大字。 “这破庙做在这么偏僻的深山老林里,谁会来烧香,我看着随时都要塌掉。”卫国哥叨咕了句。 我说保不准在唐宋元明清哪个朝代香火还鼎盛得很,有可能是最近这几十年才破败下来。 这一句刚说出口,我突然想起《寻山定棺术》中记述着这么一段话:水随山而行、山界水而止,山谷之地贵在藏风,案山明堂、水流曲折,以使坟穴藏风聚气而令生人纳福纳财、富贵无比。 这庙的前面是黄龙潭,中有参天的大树,后面是绵延起伏的山脉,按理说是书中所描述的极佳风水位置,可这个庙为什么破败? “别说上香,来这上坟我都嫌远。”卫国哥又答了句。 听他这么说我猛一惊,庙宇大多不会考虑建在风水口上,难道这庙宇只是个幌子,下面有墓? 我折出庙外仔细观察起山势,发现确实和书中记述如出一辙,绕着黄龙庙的周遭转了几圈,但又没能发现明显的盗口,我心里寻思着是不是想多了。 “你站在外头干啥,赶紧来领干粮。” 我离开时忘了和卫国哥打声招呼,这下他找了出来朝我说到。 我连连摆手,又摸了摸肚子意思是还难受着进不了食,他双手一摊自顾自地回了庙里,我有点不甘心,便低下头继续搜索起来,把庙的外围仔仔细细考察了番。 俗话说行里看门道行外看热闹,我跟着老李头并没有学多少望风点穴术,只是在这胡乱揣测,眼见着确实没什么证明我猜想的“证据”,也就死了心回了庙里。 刚踏进去就听见大伙唱起了《十送红军》: 一送红军下南山,秋风细雨扑面寒,树树梧桐叶落完,红军几时再回山? 二送红军大路旁,红漆桌子路边放,桌上摆着送行酒,祝愿红军打胜仗…… 我一屁股扎到知青堆里,小钢炮和司务长坐在对面打节拍,我没有随大伙开嗓,还在想着这档子事。 “这庙是不是不对劲。” 我耳畔突然传来声音,我迅速望过去,是原先那爱插科打诨的知青在跟我说话。 我一脸惊讶,这人有些流里流气、两撇八字胡加上额头的几道褶子看着年纪应该比我大上不少,但我想不起在生产队是否打过照面。 “怎么样,一起下去瞜瞜?”他继续跟我说到。 我靠过去故意问他说的是什么,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 他嘴角一扬说别装了,知道你是李宝成的小徒弟,其他的话还要挑明吗。 我和老李头的师徒关系只有潘顺一人知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况且他也察觉到了这黄龙庙里面有猫腻,应该有来头。 我没有确定也没否定,只是绕着弯和他说现在人多口杂,什么话我们出去单聊。 他听到立马拍了拍屁股站起,用大拇指怼着门外来了句:“走着!” “钱小惠同志,你站起来干啥?快坐下!”司务长见状疑问到。 这名字一喊,大家先是望着他,然后哄得笑成一团,没想到眼前这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居然起了个女同志的名。 “领导,我都向组织申请改名了,我现在叫钱进,进兜里的进,不叫钱小惠,您这一叫我以后还活不活了!”他面子有些抹不开,臊着脸开口到,顺势就往外头走去,还特意回头朝我使了个眼色。 “没想到这老小子取了个娘们的名,可乐死我了。”卫国哥也跟着起哄。 我问他这人是不是红星村生产队的,咋就一点印象都没有,这话一脱口他也愣住,回想了番望着我回到:“好像还真没见过。” “不行,肚子疼。”我捂着肚子表情挣扎着和卫国哥说到,其实是想找个借口开溜。 “吃没见你吃多少,拉倒拉的勤。”他见我像是憋不住,立马挪了位让我出去。 到了庙外,那八字胡倚在墙头朝我瞥了眼笑道:“怎么样,咱们什么时候下洞?” 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会傻愣愣的接茬顺着说,万一他是“钓鱼”的,那我不就把自己装里头了。 “你不是生产队的,混进我们队伍究竟有什么目的?不老实交代就告发你!” 其实我也是乱盖想将他唬住,眼生可能是平日里没有过交集,但要是他做贼心虚听到这话十有八九会坦白。 没料到他没有被我的话给唬住,反而立正了身子朝我走来道:“你还要告发我?鹅山上挖坟、进墓洞,哪一件事是见得了光的,你能把屁股洗干净?再说了我能来自然有自己的门道,不要逗鸟不成啄了眼。” 这话让我直接懵住,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干的那些事,难道从际联村就已经潜伏在我们周围了? 见他变了脸色要进门,我连忙将他扯住缓和了语气说这里不方便,什么事咱们得找个地儿好好聊聊。 他点了下头,一副满意的表情:“成,咱就到那边去。”说罢用手指了指庙的后方。 随着他绕到破庙后方五十米开外处,这里除了一些倒塌的碎瓦木橼就剩荒草,确实是个隐蔽性强的地方。 我说咱们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大家还是开门见山,你究竟想要干啥。 他用食指横捋了下胡须,煞有其事道:“你师傅有没有说过他还有俩徒弟?” 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我是他的关门弟子,他也曾轻描淡写的说过有两个徒弟一个在首都一个在苏维埃。 “难道你是?”我回过神来望着他,心想难道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像是知道了我的揣测,点了点头,说没错,他就是李宝成的二徒弟也就是我的钱哥,刚从苏维埃回来。 这事让我更加的百思不解,他要回来也是去找老李头,干嘛跟着我一块进了山。 “你也别想太多,我来是为了庙下面的墓,遇上你纯粹是误打误撞。”他从上衣内口里掏出一个铁盒子,将其打开抽出一根香烟和个黄澄澄的方形物件,然后将烟叼在嘴里向左滑动了方形物件上的滑轮,“擦”“擦”两声这东西上方就蹿处火苗将烟给燃着。 “法国赛琳,洋火机,你也来一根?”他见我盯着那物件看,手伸上前又抽出根烟问道。 我摆了摆手,说不会,但没见过这洋火,真是精妙。 “对了,你咋知道我是老李头的徒弟,还知道那些事的?”这一茬差点让我把正事给忘了,话锋回转问到。 他哼唧笑了笑,说这都是老李头告诉他的,不过要他见到我也别攀扯关系,只是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师出同门还是要认识认识,眼下正好还可以帮他的忙。 这老李头把我卖了还得替他数钱!我心里嘀咕着,不过目前这情况也算是佐证了我的猜测:黄龙庙的下面确实有墓。 第十九章:古墓 我说这一切即使是真的也站不住脚,不远万里的从苏联跑来这山沟里就为了盗庙下面的墓? 他没解释,不慌不忙从内兜里掏出了一张叠好的帛帕,将其小心翼翼地摊开后捧在我面前道:“西汉的缣帛,让你开开眼。” 帛帕泛着黄渍,绘着红色的山脉图案,我一眼就辨认出了那山正是我们所处的五溪山,就连蜿蜒的黄龙潭都勾勒了出来,黄龙潭的后头便画着完整并未残缺的黄龙庙,帛帕顶头还述了四句古文。 “一条黄龙入深潭, 山上枝落盖土寒, 名师能点庙中穴, 祖山在北始于南。” 他用手比划在字上念了出来。 我想取来近看,他却将手缩回将帛帕叠好收了起来:“看归看,别上手,这可在拍卖会上花了20000的卢布,你赔不起。” 20000卢布可够一个村子七八年的生活了,就换了这么张绢子太不值当,我问他万一这下面没有墓又或者被人盗了那不就亏了,他大手一挥说绝对不会,一丁点盗洞的痕迹都没有,这帛帕是西汉的,下头再怎么着年代也不会比它短。 “那你打算怎么下去?我们在这可呆不了多久。”我问到。 他似乎胸有成竹,说来之前就已经研究了,这墓的具体位置就在那四句话里头。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先看了看周遭,然后沿着一个陡坡爬了上去又张望起来。 “上来”他朝我叫到。 我学他从陡坡爬上去,他指着我们原先站着的下方说:“瞧见没。” 我仔细瞧了一通也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荒土上长了几棵树而已。 “没发现边上都是上千年的老树头,就那块地上的树看着细小些,不是一批长出来的。”他继续道。 这一提醒倒是立马察觉到了异常,深山林子里的树木没有人会来砍伐栽种,往往都是生长的枝粗叶茂,那片地上的树确实要比其它的小上一个圈,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这是片坟墓地。 坟地的风水我知道些,按常理说只会在两种地方栽种树木,一是在坟穴的青龙和白虎位种上几棵松柏树如文武大臣左右相护,寓意长寿、福禄;二是坟穴后的玄武位,树种于此子孙后代会得贵人相助。 但墓的上头是种不得的,过于靠近坟墓,树的根系会深入墓穴中导致渗水改变了风水的吉凶,会导致家中后代精神失常,运势受阻,总而言之树能通天气,同时接地气,利用得当后人运势吉昌,反之则凶。 “走,趁还有时间。”他撂下句话就利索的从坡上奔了下去。 我有些恐高症,只能顺着上来的脚迹踩着土疙瘩缓缓下行,走到一半脚底打滑突然往下一陷,半截身子直接沉进了土中。 我这是踩到土沼子里了,听老李头说过有的墓穴附近会人为的制造出一些陷坑,越挣扎越往里头沉,没想到这次居然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我试着双手撑在土上将脚抽出,但浮土立马又往里头陷下,我的身子又往下坠了几分,土里的寒气逼上胸口,这下我是大气都不敢喘,尽量不做出动作。 钱进见我并没跟上回头望了眼,这才发现我是陷在了土沼里。 他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拾了根断枝跑到距我两步的地方伸出枝子道:“别慌,慢慢拽住。” 我伸手去够那枝头,还好我的胳膊不算短,用两根手指头捻住绕了个圈顺势扣在了虎口里。 我自是不敢再用力往外顶,只能依靠着他擎着树枝往后拉,这陷口沉下去轻松,要上来就难了许多,那些泥土已经倒灌在我半截身子上,重量陡增。 “你用力啊。” 见他往后拉不动半步我有些慌了,此时我的腿肚子已经有些发麻,再这样耗下去指定得栽里头将我活埋。 “别吵,信我。” 他咬着牙回到,卯足劲地向后仰着拉着枝子,这下我身体连带着泥土缓缓地往上冒,总算是有了些好兆头。 越是快要成功心跳更为迅速,我心中神佛菩萨念了个遍,这次真要保佑我平安脱困,就在这时候扣在手里的树枝“啪”一声突然折断,我失去中心后一阵扑腾,身旁的浮土猛地往下沉去,而我的身子快速下坠。 眼见脖子就要陷进去,他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扑伸出手拽住我的大臂止住下沉的势头。 可还没来得及长吁口气,原先垫在脚下的土层往更深处掉落,我双脚再也无法着力整个身子猛地栽到陷坑中。 身体急速的往下坠,眼前一片漆黑,层层的泥土包裹着身子直至掉落在一个地下空间中。 “呸……呸……” 缓了口气,我淬掉满嘴的土试着扭了扭腰晃了晃肩膀,还好没有断掉或骨折。 “钱哥?在吗?”由于洞里太过黑暗根本瞧不见东西,我试着叫唤,看看他是不是也一同掉进了这洞中。 话音刚落,在我的右前方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后是一阵的喘气。 “妈的,差点给老子闷过去……” 是他那熟悉的声音在骂娘,我心里稳了些,还好有人衬着。 紧接着嚓嚓两声洋火机的摩擦声,一团火苗在黑暗中窜出,照亮了他满是渣土的脸。 “还好雨水把部分的浮土僵住,不然我们都去阎王那报道了。”他举着火机超上方看了看说到。 从惊险中回神后我环视着四周,虽是泥墙却异常平整,不是自然所形成的那般,而在我左手方向的壁上能看见一个四方的洞口。 “这会不会是个盗洞?”我问到。 他按我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立马将手里的烟扔在地上忙不迭地走近观察。 他说这里和黄龙庙的地下古墓隔得不远,以距离方位来说像是一个极位隐蔽的盗洞。 我有些不解,问他这样做是不是有些画蛇添足,既然已经猜出了古墓的具体位置为什么还跑这么远做这么大的工程,况且上面就是土沼子,过于危险。 钱进说这就是盗墓贼高明的地方,既躲了普通人的耳目、又防了其他的同行,让我们误以为就是个陷坑根本不会想到洞里有洞。 “还是失算了,看来晚了一步,合着两万的卢布换了块破帛布。”他一直认为这墓肯定没人下过,却没曾想被盗墓高手给截了胡,要不是误打误撞掉了进来还蒙在鼓里。 若果说这仅仅是个害人的土沼子绝不会费心力精心凿挖,我们又在墙角处摸出几支燃剩得白蜡,钱哥用洋火机试着引燃发现竟还能用,我们由此更加确定了这是个极其高明的“活陷阱”,利用光线的不明造成的一种假象,只要特定的气候温度进如才便能发现玄机暗藏,我们便是误打误撞的卡在了点上,这样的盗墓手段着实让人佩服。 我掌着灯,照在那深暗的盗洞里,发现这是一个斜着向上的通道。 “手活很利索,洞挖的棱角分明,比机器铲的差不了多少。”他在那赞道。 话毕,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将蜡烛慢慢伸进洞中,火苗浅浅摇晃了些倒没有熄灭,并说道:“老头应该和你说过,盗洞里不知多久没活物进去过,长年累月堆积不少污秽之气,尸腐味也就罢了,要是撞上煞气就白多些麻烦。” 我不解,老李头没说过用火就能辨别出有无煞气,而且那本《寻山定棺术》中也无相关记述,便接茬问了问。 他回到:“煞气的主要载体是风,风遇邪化煞,火光在风势中就会出现多种的变化,如颜色变绿、火苗突然拉长变细,这是以虚化实来作参考,空穴来风则鬼影重重。” 见火势没有如他所说的那般变化,悬着的心随即落地,他举着蜡烛爬进洞里,让我跟得不要太紧,免得遇到突发状况不好撤出。 我点头回应,并在他爬行四五米的距离时才进去,由于盗洞是斜着往上,这时我才发现这得耗费番功夫,必须脚尖使力顶在地上才能避免打滑落下去,只是越往前越能闻到股霉潮气味,加之空气的寒冷让环境稍显阴暗压抑,此时连呼吸也觉得有些吃力,我知道这是周围环境缺氧所造成的,一旦时间待得过长就会有造成大脑缺氧休克的风险。 他的身形瘦弱,估计是苏联的伙食也不行,已经在那喘着粗气,我只能时不时的叫上一句看他的精神状况是否还清醒,不然真得想辙将他拖出去。 这盗洞并不是直线,我们爬了大概有五十米的时候出现了向右的转口。 他慢悠悠回过头来对我说:“到了,前面就是石门子,小老弟坚持住。”他的脸色已经发白,说话都大喘气,像是随时都要倒下般。 我也顾不得什么隔开距离的嘱咐,赶紧爬到他的跟前,看到前方果然有两扇整齐的石砖拱开了条口子。 “这些人手脚也不干净,开了门却没关。”他悻悻地来了句。 我心想还好没封死,不然我们真是进不了退不得,得活活憋死在洞中。 见他没往前动,我提醒到要出去了,此时我也已经脑袋发晕,他却不慌不忙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叠成三角形的黄符递给我,说这是老头子画的辟邪符,进去后万一碰上什么邪性玩意关键时候能保身。 我接过黄符看了眼,黄色的纸张已经泛旧可依稀还能看见些红色的记号,我对他说这东西给了我他怎么办,他打的头阵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没想到他咧嘴一笑又掏出了个在我眼前晃悠,说这东西老头没做过百也有大几十,他外面的包里还有一堆。 我以为是个稀罕货,没想到有那么一大批,也懒得多言语直接装进了口袋,示意他还是赶快进去吧。 我一个劲的提醒他这才慢慢地爬进石门子里,我刚跟着进去便感觉一股风迎面拂来,眼前是一个一人高的窄洞,四周都铺满了青砖,我心里清楚这是到了墓道。 这绻缩的身子忽然展开别提有多么舒坦,加之墓道中的含氧量比之前增加了不少,我猛地吸上几口脑子一阵眩晕。 定了定神后继续前行,走了百米的距离出现了一个青砖砌成的石框,从石框中走出去下了两层台阶眼前便赫然出现一个硕大的地下空间,这墓殿的规模着实不小,我们两人手里的蜡烛都无法将墓殿给完全照亮。 第二十章:吹灯 两千多年前的西汉墓殿就这样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没有想象中的种种机关陷阱、也没有像之前矿洞中那般出现血耗子,墓殿如沉睡着般安静的隐匿在地下空间中,而我们这种“不速之客”的到来算是打破了它原本的安宁。 我们分开两边沿着墓墙搜索,发现这石墙外有一根根倾斜的柏木柱子相互连接而成,每隔十米便有一个茶碗大小的油盏,我将蜡烛的烛芯刚刚凑近便嘭地被引燃。 “别乱动,这种上千年的老墓都有机关。”这声音吓了钱进一跳,朝我嘱咐道。 我心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能不触碰任何东西就离得远远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飞出来一枚毒箭。 我还心有余悸,可他却拿着蜡烛将另一面墙的油盏全给点着了,还朝我叫了句:“愣着干嘛呢,学我这样把那些灯给点了。” 这他娘的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吗,我心里嘀咕到,又接着把前方的数十油盏给引燃,这墓殿瞬间灯火通明起来,整个墓室被黄色的火光照得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在明亮的光线下,头顶上是堆叠着的黑瓦,层次极位复杂考究,两旁的那一道道柏木正斜斜指向墓殿正中间那三阶台阶的四方形梯台,梯台的上面有一个木头堆起的架子,通过木头的空隙能看到里头停了三口刻满纹络的木棺,中间大些的靠前,两旁小点的靠后。 冥殿是墓穴的最重要位置,是安放墓主棺椁的地方,这里的三口棺材一大两小,看样子像是墓主和两位妻室的殓棺。 “还真就是西汉的墓,这造型是正儿八经的黄肠题凑。”他望着眼前的宏伟墓殿露出兴奋之色。 “什么黄肠红肠?”我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他稍有不屑的看了看我,解释到“黄肠题凑”是一种殓葬方式,始于上古,多见于周代和汉代,汉代之后便很少再用,台阶上那柏木倾斜堆垒成的框形结构斜指三口棺椁便是典型的黄肠题凑的葬法,这种殓葬方式是西汉帝王陵寝所用的规格,但受到朝廷特别恩赐的勋臣贵戚也可使用。 我算是听懂了些,这墓殿里葬着的不是帝王也是大臣级别的了,皖南的山区能有这种年代久远的大型墓葬确实是个极大的发现,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考古工作者,发现了遗落在地下的文化遗产。 “你也别太高兴,先头来的那拨人可能把值钱的都倒完了,咱可能跑了空。”他一盆冷水浇来。 我忘了在我们之前就有盗墓贼进过,那石门子都来不及关上,想必是抱着的明器太多了不方便。 我又搜寻一番,墓殿四面墙壁倒有些水彩的壁画,壁画的上半部分画着仙鹤、祥云和日月星辰,下半部分绘着二十八宿星辰及苍龙、白虎、朱雀、玄武4种图像,而地上除了一些不好从洞里搬走的大型器皿确实没有其它东西。 我原本激动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接连下了两次墓都没能瞧见个好物件,虽然我下墓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倒腾明器,但还是有些失落的。 那三口棺材倒是没有被开过的痕迹,我分析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外围的木框架子过于高大,少于十个八个人是弄不动的,那伙盗墓贼估计也是撬不开,不然这三口棺椁也会被掏空。 “别愣着了,咱到后殿去观摩观摩。”钱进指了指梯台后方的甬道说着。 他认为既然正殿没有可发掘的东西,不如转进后殿看看,不过通常来说那也就是个存放器皿、畜类等陪葬品的地方,不会带来多大惊喜。 甬道不过十米的距离并不算长,三步两步就抵达了后殿,这里的规模虽较小些,但墙面与正殿相似,每隔五米便有个油盏,待我们将油盏悉数点亮,才发现这里的豪华程度完全不逊于正殿。 后殿的地面是以方石铺成,正中间处有一个七八米宽、三米多高、左右后三壁的下部砌出高二尺来高的石须弥座,上头置着块硕大的石砌棺床。 “呵,老天开眼,没想到内有乾坤。”他兴奋道。 我说指定又给拿空了,别高兴的太早。 “别乌鸦嘴,咱上去看看”他掏出颗烟点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口巨棺。 就在这时,我隐隐地听见墓室的上方传来急促地呼喊声…… 这声音的辨识度很高,是卫国哥扯开叫唤的嗓子,我们离开的时间不算短,按推算是到了队伍整装待发的时间。 钱进像是没听着,手里举着那燃得还剩半指高的蜡烛往台阶上走去,我离得他不近便喊了声:“钱哥,外头有人喊了,我们还是先撤吧。” 他没有瞧我,只是摆了摆手道:“不急,先看看。” 没想到他这么的不靠谱,早知道我就不淌这趟浑水跟着下墓了,眼下我不敢一人折返、也怕他在这里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不好应付,心想着如他愿看看也花不了多大的功夫,再说了里面的东西指不定已经被搬空,最多也就浪费一刻功夫。 我从他的对角往台阶上走,当走近后发现这口石棺的棺盖盖的严严实实,不像被打开过的痕迹,在石棺的四角下各有一块小小的银锭,让石棺与棺床间隔开来,乍眼看去如同悬浮在棺床之上。 他围着这口石棺转了一圈然后立住,自言自语了句:“杵在这看也看不出个花名堂。”然后环顾了下四周,将蜡烛放在了棺床的一角。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原先老李头开棺的时候便是先将蜡烛支在棺角处,如今他这样做是想开棺。 “二人不盗墓!你要干啥?”我提醒到,这可是老李头之前嘱咐过的,进墓需以单数为吉,我们两人进到这墓中本就是坏了规矩,现在他还想要开棺,我心里顿时涌出不好的预感,连忙阻止道。 他像是撞了邪般没有听进我的话,两只眼睛已经深陷在这未知的石棺中脱离不开。 “我们师傅倒了半辈子的墓没有失过手,独独最后一次折在了西汉的墓上,咱开了这口棺也算替他完成个心愿,来,搭把手。”他的阵势是要开棺了。 那件事老李头和我说过,是在大巴山遇到了凶尸,但咱们这是五溪山,根本不是同一个墓,再说了连老李头都解觉不了那邪门的东西,咱们在这要是遇到就是死路一条,便忙跑到他跟前想要阻止。 “都已经有一拨人替我们淌过险你怕什么?再说了真有幺蛾子那些人早死这了,你见到了尸体?” 他扯起歪理,我自然不会上当,这口石棺开没开过也无法证实,万一真有邪性玩意我自知完全无法应付,只是上方又传来了一阵喊叫声,都是在喊我的名,看来他们以为我发生了意外在着急地寻找。 我说还是先离开,就算要开棺咱们下次单独行动,这样撂下整个队伍没有一点的团结性。 “要去你先回去,就说我蹿稀晚点再去跟队伍汇合。”他撂下句话,双手推着棺盖欲要打开。 这不是谈空话吗,再怎么蹿稀也不至于走不动道,万一要我领他们来找该怎么和他们解释? 听到那一声声的呼喊我心里有些着急,余光扫到那棺角的蜡烛,烛光虽然有些微弱,但是火苗笔直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此时我生出侥幸的念头,也许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出不了事,这棺材打开再阖上也就片刻的功夫,不如就打开让他看看死了那条心。 “开开开。”我使劲点了点头,既然劝不动,与其在这里拉锯消耗时间还不如按他的意愿来。 钱进露出喜色,赶紧做好推棺的姿势,我在石棺的另一头和他做起配合,数起一二三的口令后两人一同使力。 这石棺看起来大,但却比之前矿洞中的那口棺材好开些,我憋着股力用劲朝前一推,棺盖轰的被推开了一尺见宽,我俩齐齐朝这口子中望去,里头竟无一物。 见到这空空如也的棺椁我倒是松了口气,和我预料的一样里头的东西早就被盗墓贼给顺空了。 我望向钱进,正要开口劝他赶紧撤,但此时他的脸色转暗生出一种凝重的表情。 “不对,行有行规,再贪的人也不会全顺走。”他自言自语了句。 我说事实就在眼前,这里头确实没有东西,难不成还变戏法把它们变没了。 他望着我冷冷的问了句:“难道尸体也搬走了?” 我之前只想到这里面有无明器,根本没考虑过棺主的尸体,经他这么一提醒我倒吸口凉气,这里头的尸体哪去了。 他的脖子斜着往后仰,看着放置蜡烛的棺角,一道汗从他的额上滑落。 我顿觉不妙,慢慢的朝那方向望去,发现那火苗不知在何时已经成了绿色,一种十分瘆人的幽绿。 “赶紧遁!”钱进招呼了句。 话音刚落,棺角的蜡烛突然噗的冒出一缕青烟,灭了…… 第二十一章:血藤 这后殿没有半点风,但蜡烛却莫名其妙地熄灭了,我的心如同坠入冰窖,四处张望着生怕哪里蹦出来个血耗子。 “走,走……”钱进小声招呼到,然后往台阶下退。 烛灭说明这是凶墓,多半是尸变的征兆,我自然是一刻也不敢耽搁,三步并两步跨下台阶就要往甬道里跑,可就在我脚落在台阶下时,一阵诡异的笑声响彻整个后殿。 我紧张地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但这声音像是石棺中发出、又像从甬道里传来,感觉是从四面八方同时灌到耳蜗根本辨不出它的位置。 “还愣着干嘛,赶紧颠吧。”钱进推了下我的肩膀,飞快地朝甬道冲了进去,我原本还指着关键时候他能顶住,没想到逃得比兔子还快,我也无暇多想跟着他屁股后头飞速奔进甬道。 我们从甬道转进正殿想通过来时的墓道折出,我却鬼使神差地向左望了眼那停放三口木棺的台子,这一看不打紧,竟有个全身绑着黑绸的尸体立在那,整张脸被古铜色的面具罩住向下耷拉着,只有双眼处凿了口子。 钱进只顾着遁逃压根没注意这突然立出来的尸体,我将他拉住指着尸体的方位紧张问道:“这玩意之前在不在?” 他顺势望去吓得一哆嗦,结巴着来了句:“诈,诈尸了,撤!” 那金面尸像是被声音惊醒,原本低下的头抬了起来突然睁开双眼,那双眼睛非常的诡异,几乎全是白珠子,里头裹着颗只有芝麻大的黑点,隐约在眼角处显出道道青色的瘢痕,嘴角一样咯咯咯地发出怪异的叫声,十分骇人。 由于此行没有带上任何的工具,我只能掏出钱进给我的符纸攥在手里,背后已经挂满冷汗。 钱进抓着我的胳膊让我赶紧进墓道,此时的他已经一只脚垮了进去,那个金面尸突然朝着我们猛地奔来,我被堵在洞口拼命吆喝着让他快点。 金面尸的个头虽不小约莫和我差不多高,但却跑得飞快,眨眼间便到要跑至跟前,我知道这下就算进了洞也跑不远,便迅速地朝着石台子的另一头跑去,想用石台子上的木框架作屏障和他迂回拉扯。 金面尸没有追已经进入墓道中的钱进,反倒是转过身盯住我又发出咯咯咯的叫声,那直勾勾的眼神让我汗毛直竖,像是要将我剥了皮般。 我将黄符举起对着他,心想这东西既然能挡煞镇邪,兴许也能挡住他。 说也奇怪,就在我举起黄符后他不再逼近,而是与我隔着石台对视,连眼珠子也没有动一下地望着我,那种诡异的眼神令我全身长满鸡皮疙瘩,我不得不将视线转移到他的黑绸绑带上可以避开。 “你倒是快走啊!在那等死吗?”钱进大声叫道,那声音从墓道直直朝我传来吓我一跳,可我看这金面尸并没有被声音所吸引,依旧站在那,我心想这下算是栽了。 走神之际,突然感觉有绳子缠住了脚踝,我猛地望去发现竟有两条长蛇般的藤蔓缠在了我的脚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前方的三口木棺的棺盖中又伸来几道血红的藤蔓。 阴宅的风水之所以会对子孙后代产生影响,是由于死者下葬后体内外泄的一股真气会与墓地的穴气相结合形成生气,这种生气通过“阴阳两气”交流的途径在冥冥中便会左右在世亲人的气运。 我记得《寻山定棺术》中述过“阴阳两气”是指活人和死人聚在骨里的气,活人为阳气死人为阴气,阴阳两气呼出来就成为风,风遇热上升上天就化为云,云密降落下就成了雨,在地下流行的就成为生气,生气在地下流行、生发时就能养育万物,大好的风水穴会出现紫藤绕棺、坟冒青烟的吉兆,这对后人极为有利。 可墓穴的吉凶并不是一成不变,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川地势始终是在缓慢的变化,这也会造成墓穴的吉凶如月亮出现盈亏的变化,这就是为何再好的风水穴在特定的年数后就要迁坟移棺的道理。 眼前的这三口棺中生出血红色的藤蔓显然已不是吉兆,极有可能是整个墓穴由吉转凶产生的异变。 我用力挣扎,双脚却被藤蔓很紧根本无法动弹,另外的那几根藤蔓像蛇一样扭动到了面前,它们的端口处长了一圈的白线,白线之中还长着信子般的粉色细线在那蠕动。 “钱进你个王八羔子!”我骂到,想到他居然撂下我自个儿逃了瞬间炸毛。 其中一条藤蔓想要缠绕到我手上,我眼疾手快地用右手抓住它吐信的口子,左手拉在后端猛地使劲一扯,赤红的长体瞬间被拉断,鲜红的液体从里面迸出,断口之中能清楚地看到密密麻麻的红色细线,像是一条条吸血虫在那扭动。 我身上瞬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玩意,忙拭掉溅到我臂上的点点红渍。 被我扯断的藤蔓不再动弹,可它体内那如同寄生虫的细线慢慢爬了出来。 其余的藤蔓逐渐逼近,我虽然一一将其扯断,但那细线却越来越多,就朝我的身子上涌来,此时我也顾不得管一旁的金面尸了,连忙捂着自己的口鼻闭上眼睛,不让它们钻进我的体内。 先是双脚、再到腰部,能感觉到流沙般的东西慢慢朝我身上盖来,我心里清楚就算没被它们钻进体内最后也得把我给活埋憋死,早知道还不如让金面尸给咬死来个痛快。 那些东西已经袭到了我的胸间,其中一部分还钻进了我的衣缝里,细长的身体像铁丝般惹得我痛痒难当。 此时的我虽然紧闭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可仍能隐约感到左前方有东西移动与地面所产生的摩擦声,我咽了咽口水,清楚是那金面尸在向我逼近。 这一天真是要了命,先是掉进土沼子、然后又碰上诈尸和血藤,即便是老李头遇上这些也不见得能脱逃,如今我已经做好了壮烈的准备,只希望和美丽祖国告别的过程别那么痛苦。 一阵奇怪的叫声再次传到耳中,这声音已近在耳边,而我捂住的鼻子窜入一股子酸味直冲脑门。 “你大爷的!”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喊了句,一是给自己壮胆、二是发泄着情绪,即使要死也不能死得那么窝囊。 随后睁开眼把已经快爬到脖子上的红丝胡乱捋开,这些红丝被我触碰后不停地扭动缠绕,更为迅速地将我包裹起来,我左右忙不迭地处理着这些想要占据我身体的寄生物时,撇到那金面尸已经立在了我的跟前。 我下意识要往前逃,却忘了脚下还被那两束粗藤所困,结果整个人直直往前栽倒在地,鼻尖磕在了青砖上先是一麻,然后一股热流从鼻腔淌出,我用手肘撑地勉强地转过些身子,那腔中热血流斜着到嘴角里头。 金面尸的眼珠子向下直直盯着我,那些红丝不依不饶地从四周攀爬到我的唇边,细小的头部突然裂出四瓣的裂口如吸盘般大肆允吸着鲜血。 没料到红丝如此嗜血,一股脑的全扎在了我的口鼻处,有的甚至已经从鼻腔探了进去,就像灌入了水般刺痛。 此时我完全绝望了,只希望金面尸能朝我的狠狠来上一下让我少受点折磨。 就在我等待那一刻的到来时,墓殿中突然发出机枪的巨响,一梭梭子弹从远处直直地射到了金面尸的身子上,使他在冲击力道下往前颠了两步。 “人呢?你钱哥回来了!”只听得远处传来钱进的叫声。 “我还以为你遁了!快过来,我被缠了!”我大声回应到,心中一喜这下算是有救了,随即激起了我的求生欲望,将附在我鼻腔的红丝扯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用手掌揉扁,那些吸食我鲜血的红丝躯体一破立刻迸溅出红渍。 又是一阵的枪响,精准的弹道使子弹直直射在金面尸的脸上,将那铜面具射得崩裂落下,然而藏匿在这面具中的脸已经没有任何的血肉,只剩下枯朽的头骨,奇怪的是眼睛居然还有血肉,就像两个白球悬在那般左右晃动。 金面尸显然是被激怒了,扭头就向子弹射出的地方冲去。 我依旧在那了喊着,让钱进知道我的位置,不多久他便寻着声气喘吁吁绕到了我的后方。 “妈的什么鬼!”他显然被眼前蠕动的红丝所惊到。 我说别废话了,想办法把我脚上的藤蔓弄断,然后用力摆了摆脚。 他打量一番从壁上取来个油盏对着藤蔓的长枝烧起来,这藤蔓遇到火猛地往后一缩,我借势将双脚从藤蔓中抽离终于摆脱了它的束缚。 “你们快点,我扛不住了!” 这声音很熟,我还寻思钱进是从哪里弄来的枪支,没想到他竟把小钢炮给带了进来。 我起身望着小钢炮的方向,只见他正绕着柱子躲避金面尸的攻势,还好他在部队中练就了一身灵活的手脚,都有惊无险地一一躲避开。 我想去帮忙,只是那些红丝还在对我死缠烂打,有些还爬到了钱进的身上,我们同样自顾不暇。 “咋办?”我心急如焚。 棺中又伸出几根藤蔓朝我们袭来,钱进将油盏猛地朝棺材砸去,火油溅在木棺上劈里啪啦的烧了起来,藤蔓随即缩回到了棺中,而那些原本依靠藤蔓所生的红丝像是察觉到了老巢的危险般,也齐刷刷地缩了回去。 “什么情况?棺材里怎么长出这么多的红丝?“钱进擦了擦额上的汗朝我问道。 “还问我?进来前你知不知道这是个凶墓?要是来晚点我真就壮烈了!“听到他竟然反问我起来,心里憋着的火正好无处发泄,大声怼他道。 钱进被我呛了顿也不恼,只是说自己也没料到这墓里居然会有这些邪门的东西,还嘀咕了句要不是我跌进了土沼子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我没有功夫再搭理他,小钢炮此时还在和金面尸拉扯,若是想不到办法解觉这东西我们同样无法撤退。 我问钱进那黄符到底有没有用,能不能镇尸,他说这金面尸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诈尸,极有可能是具蛊尸。 第二十二章:金面蛊尸 我倒是听老李头说过,蛊尸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诈尸表现,而是利用邪术将蛊虫种在活人的身体里。 蛊虫在人身体中慢慢蚕食掉五脏六腑和脑髓,使其渐渐变成没有意识的活死人,然后再用浸泡过各种毒物的绷带缠满身子,但凡是摸到的都会中毒。 不过这种邪术在南洋一带盛行,中国却很少见到,如果这个墓中的金面尸真如钱进所讲的那般是个蛊尸,那麻烦就大了,这东西靠传统的驱邪手法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只有找到入蛊虫的位置才能破解。 “你们还愣着干啥,我撑不住了!”小钢炮望了我一眼开口叫道。 “我跟你拼了!“我虽知情况不妙,可眼见小钢炮身处极度危险之中容不得我多考虑,于是咬紧后槽牙大吼一声要朝他那奔去。 见我迈开了步子,钱进一把将我拦住:“别乱来,要真是蛊尸就有蛊毒,挠到身子就麻烦了!” 我也清楚蛊尸的厉害,听到钱进这样一提醒,鼓起的勇气像泄了气的皮球又瘪了。 好在小钢炮全靠身手吃饭,他一个猛冲从蛊尸的腋下穿过直接蹦上了木箱子,然后又一个侧跳前扑落在了我俩身旁。 “你可真够意思的,把我弄进来不管我死活了!“小钢炮双手撑地弹起身子,气喘吁吁地朝钱进骂到。 还顾不上多言,那蛊尸慢慢朝我们的方向移来,缠满绸带的肚子突然像打了气般越鼓越大。 小钢炮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枪对准他的肚子就是连发,“砰砰砰“一连数声,我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都有些懵了。 子弹将金面尸的肚子打烂,他发出更为刺耳的狂叫,随着绸带断开一股黑水立刻从肚子喷涌而出,而在这黑色的液体中竟有无数的黑色虫子往前蠕动。 我一看不由得浑身发麻,我记得眼镜以前说过食人蚁吃人的故事,有的人被食人蚁啃噬掉了身体,有的人被吃掉了大脑,还有人是被活活吓死的,看样子这些黑虫子看阵势也是想要将我们啃食掉。 “你是老李头的徒弟,肯定有办法治他。”我望着这一滩黑色的虫子头也不敢回地问着钱进。 “徒弟是徒弟,可我没学过他的道术,一门心思全用在倒卖明器上了。”他倒还委屈上了。 我气得想骂娘,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下墓之前他可不是这般说法,这不是把我和小钢炮一同给装里头了。 黑虫如黑色的水流朝我们涌来,我们往后退到了石壁旁暂时躲避片刻。 “老头子没教你三招两式?你赶紧想个法子顶顶。”钱进望着我问道。 我说我才跟了他几天,况且这段时间都打不到照面,学个哪门子招式,倒是他带来的那些像模像样的符咒除了擦屁股还有啥用处。 “待会我牵扯住他,你们俩趁机会逃出去”小钢炮朝我们叫了声,脸上淌满汗珠。 要说这关键时候还是军人可靠,到这个时候还想着他人,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见他这般舍身精神我也是热血上涌。 蛊尸肚子里又抖落下了些夹杂着虫子的黑液,这些东西会听命令般整齐地向我们流动。 小钢炮又是对准黑液一通扫射,直到枪口冒着白烟将弹药全部打完才停,然而除了地上多了许多的弹孔,那些虫子在被打散后像水般又重新融在了一起,对它们根本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见小钢炮打空了子弹,我心一沉,这下算是彻底交代了,连这么密集的火力都无法将它们打死,如今赤手空拳的更是没戏。 就在虫子快要涌到我们脚边时,钱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来个铜铃铛,然后用嘴用力一吹,铜铃铛便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便能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直到停在了墓道口的尽头时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用力揉了揉眼确定这不是幻觉后才敢相信这熟人居然真的是老李头。 “老头,赶紧救我。” 还未等我开口,钱进便大叫到。 老李头将斜挎在身上的布包卸下,在里头翻出了个葫芦,他先拿出一颗药丸般的东西从葫芦口塞了进去,然后又掏出一张红纸借着壁上的油盏火引着,不慌不忙将燃着的红纸又塞进了葫芦口,葫芦口冒出一股腐尸的臭味,奇怪的是那些黑虫立刻就被这股味道吸引,朝他的方向爬去。 老李头便将葫芦掷于地上,而那些虫子争先恐后地就往葫芦中钻,身体被燃烧着的黑虫不停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将葫芦都烧成了红色。 我被他的这一通不可思议的操作所摄,其中的玄妙不可名状,一时怔在了那里。 还未等反应过来就听见他朝我们叫道:“还愣着干啥,快过来!“ 此时我们才回过神来,三人立刻找着空当朝老李头跑过去。 这蛊尸或许是见到被破了法开始发狂,就要往我身上扑来。 老李头扔出根绳索套在了蛊尸的身上,随后往后一拉将其束缚住,这才没有碰到我的身子。 要知道这蛊尸身上都沁满了剧毒,要是皮肤被沾了下,不死也残废。 我心中正暗暗佩服老李头年纪年纪这么大了居然能单人制服住蛊尸,没料到蛊尸突然直直地弹地而起挣脱了绳索的束缚,迎面又朝我扑来。 我大惊,慌忙往后退去,不料双脚刚往后退了两步就绊在了石阶上往后重重地倒下,那蛊尸本身离我就近,一下就抓住了我脚踝处。 那枯了的手接触到脚的刹那如冰锥刺入,激出满额冷汗,疼得我眼泪都差点飙了出来。 这时老李头已经冲上来将我从地上拽起,然后往前一推,我又撞到了石壁上,只觉背部酥麻。 钱进和小钢炮见状各自捡起绳索的一端在空中晃了一圈重新套在蛊尸身上,然后二人交叉跑了几圈彻底的将他给束缚住。 “这虫蛊是从哪个位置种下的?” 钱进双手吃力地攥住麻绳,右腿架在石阶上问到。 老李头将手伸进内衣兜掏出烟杆子,将前端伸进了蛊尸破裂的腹中捣鼓一圈后取出,上头除了沾到些黑色粘液并无黑虫。 ”虫已经没了,这蛊尸还在动,说明种蛊的部位不在五脏六腑。”老李头观察番后解释到,随即又取出腰带中的银针转到蛊尸身后直直地插入他的后脑勺中。 蛊尸先前肚子被打破都没事,这下倒被刺得咯咯直叫,而老李头将银针取出后前端沾了鲜红色的液体。 “下的应该是头蛊!” 老李头发现了这虫蛊所种的位置,连忙在布包翻找出一个透明的圆柱形杯子,然后点上根蜡烛往杯口里伸,待到杯体被烧得冒起热气猛地扣在了蛊尸蛊尸后脑上。 那后脑被银针插出了孔子,旋即一股红液倒灌进杯中,随后一只蜈蚣般全身挂满倒刺的虫物顺着液体一同被引了出来。 蛊虫一出,蛊尸就如同被抽了魂立马不动了,直直地立在那,似个雕像。 倒是蛊虫还活蹦乱跳地拼命想往蛊尸脑子里回钻,老李头赶紧将杯子取下倒扣在了地上,任凭它疯狂挣扎也逃不脱。 我正庆幸终于将蛊尸制服住时,一股极度疼痛的灼烧感从脚踝处蔓延开来,我忍着剧痛忙不迭地掀起裤腿观察,发现那被蛊尸触到的部位已经生出黑色瘀斑。 “不好,建华受伤了!”此时小钢炮敏锐察觉到了我的伤口着急道。 “这次可是玩儿脱了,你可千万别碰那地方,小心毒到你。“钱进听闻后赶来一把抓住了小钢炮伸出的手讲到。 小钢炮一脸焦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脚踝可也不敢上手了。 这蛊毒还真是够邪性的,就摸了一下我就受了重伤,要是真被挠破了,估计这会儿我已经没了命。 我忍着疼痛想站起身,然而脚刚一沾地,整条腿都软了下来。 老李头在那里处理蛊虫无暇顾及,于是朝我喊道:”千万别动,这蛊毒随着血脉流动,动得勤死得快。“ 我一听,便坐好不敢轻举妄动,哪怕再疼也不敢动,可我的左腿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只能强迫自己坐直。 “这蛊虫还真是难缠,是个蛊中蛊!“ 老李头话音一落,我们三人的注意力就再次聚集在了他身旁的杯子里。 我注意到杯子里凭空多了些墨色的液体,看来应该是蛊虫排出的,墨色的液体里头还有些细微的虫子在那爬动。 老李头一脸凝重地走到我们跟前,指着地上杯子里的蛊虫说这是''血墨蛊'',一旦钻进身子就会让身上长出大量细小的小虫,等小虫越来越多的时候就会食光人的整个血肉,最后变成蛊尸。 “那咋办?我会不会也变成那玩意?”我望着老李头问到,如果真变成那鬼东西,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算了。 “嗯……那不至于,蛊虫没有入体最多毒发身亡,绝不会成蛊尸。”老李头顿了顿,然后接着道:“幸好你是我徒弟,能救。” 他这大喘气的讲话直接让我坐了过山车。 话毕,只见他用银针把我黑色瘀斑的地方扎出个口子,些许墨色的脓液从里面冒出,然后将里面的蛊毒排挤出来,见已经冒出鲜血后将一道红色的符纸烧化后的灰烬盖在了我的伤口上。 此时我顿觉全身舒坦,不仅没有丝毫疼痛感,甚至连之前的那一块黑色瘀斑也逐渐褪淡。 “呸,这狗日的老蛊差点害死我!”钱进走到扣着蛊虫的杯前叫骂一通,不由纷说将杯子掀开一脚就朝蛊虫踩了上去。 “别……” 老李头刚开口,蛊虫就被啪一声给踩扁,墨绿色的液体飞溅而出。 “你说什么?” 钱进回头望着我们问到。 只见老李头叹了口气,随后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墓室正前方一口原本沉寂的棺材开始剧烈地摇晃。 第二十三章:蛊王 “咚……咚!“ 棺盖的敲击声越来越激烈,那棺木看着虽厚实,但也抵不住这般有力的冲击。 “这又是什么玩意?”钱进往后退到了我们身边。 “还不是你干的蠢事!蛊虫和蛊尸都是傀儡娃子,真正厉害的是棺里的蛊王!” 老李头朝钱进骂了一通,随后解释说这种血墨蛊来源于很古老的血祭。 在秦汉时期时主要用于一种特殊的巫术活动,术士发现自然中有一种通过寄生而经年不死的物种,认为只要将其经过长时间的炼制培养就能使人也达到长生的目的。 术士会对其产下的卵炼制成蛊虫,而实验者会被戴上附着蛊虫的金面具进行寄生,蛊虫便会从人的口中进入,随后在体内产出许多小的蛊虫啃食血肉,而主蛊虫则会钻入脑中控制住人的意识,乍一看上去这人便也成了不死不灭的状态,眼前那具不再动弹的蛊尸便是这种祭祀的产物。 按老李头的说法,那具金面蛊尸之所以会动是因为受了蛊虫的控制,而蛊虫的产生则是因为棺里的那蛊王所致。 原来这黄龙庙下并不是什么大墓,而是古代的一种实验基地,之所以会被撰在帛上,想必是因其埋藏着古人所认为能够实现长生的秘密,但这究竟又是谁画在帛上?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此时又是一阵急促而猛烈地撞击,那口巨棺的棺盖突然被从中破开,一条带有倒钩的长蛇从口子里钻了出来。 “什么怪蛇?”小钢炮虽然身经百战,显然也没见过这种浑身长着倒钩的蛇形生物,他将已经打空了的步枪重新拾起来对准了怪蛇,进入了一种下意识的警戒状态。 还未等辨识清楚,怪蛇左摇右摆地往上移动出来,这时一个灰褐色的身影从棺中攀出。 这时棺内的生物才显现出它的完整面貌,所谓的怪蛇只不过是它的尾部而已,它的样子和《考古月刊》上所看到过的远古恐龙有些许相似。 它厚实的后脚掌长着利爪擎在棺上,前肢则极为修长分别拥有四指利爪,腹部是嶙峋交错的腔骨,一呼一吸之间显得十分怪异。 最让人心生恐惧的是它的头部,一个弯月般尖长的脑袋上顶着一对黄色眼睛,没有嘴唇的口器上布满锋利的牙齿,舌头如开叉的红蛇贪婪搜寻着。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所见过的各种生物都不能与之匹配,其让人胆寒的面貌比矿洞下的血耗子更为瘆人,先人究竟是用何种方法将这不为大众所知的生物捕获而又装进棺中的? 此时我们和蛊王相距不过二十来米,这么近的距离在油盏下它的每一部位都看得十分清楚。 我虽然头皮发麻,此刻也只能佯装镇定,毕竟敌不动我不动,万一它没有敌意,我们便可以悄无声息地从墓道逃出生天。 但现实立刻打破了我的美好幻想,小钢炮向前助跑几步后一个猛掷将步枪给甩出直直砸到了蛊王的脸上,情况立马转变,那蛊王迅速地从棺上猛地纵跃,这力道直接将纵横在棺材前方的木柱撞断,尾巴倒钩着向我们冲来, 小钢炮此时的位置比我们靠前,好在他身上带有短刃,只见他即将被蛊王冲倒之余一个后仰,那蛊王便从他的头上擦过,电光火石间他又将腰间套子里的钢刀抽出直直地朝蛊王腹部捅入。 这一刀刺进如中要害,将蛊王痛得一惊,捅流出大片的黑色血渍,从而换了目标欲要朝我们三人扑来。 我中的蛊尸毒虽好,但腿脚较之前还是要笨重些,只能双眼一闭往地上翻滚腾挪开,能不能躲开它的撕咬全看运气。 见片刻后并没有东西触碰到我,才慌忙转动脖子寻找它的踪迹,结果发现此时蛊王已经将老李头逼在了石壁旁。 那怪物张开嘴流出大量的粘液欲咬,好在老李头控着怪物的双手,又用脚抵在了它的腹间僵持,这才没有被如蛇的舌尖所触到。 小钢炮操着钢刀上前跃起对着它的背部举刀横划,这一刀刚好切到了蛊王硕大的头颅上,这钢刀十分锋利,直接将它的头部削掉了一部分,使得怪物猛缩身体,摇晃的脑袋将黑液飞溅到处都是,接着又一个摆尾将小钢炮甩飞,自己退到了棺材外缘的位置。 小钢炮此时已经砍红了眼,从地上爬起想要追杀过去,老李头急忙叫道:“莫追了,小心它尾巴”。 话刚说完,只见小钢炮才刚到它相隔一步的距离就被那铁一般的长尾给甩中,旋即一个不稳被勾倒在地,那带着倒钩的尾尖像手术刀般直接插进了小钢炮的大腿,瞬时血液从腿上迸出,痛得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嵌入小钢炮大腿的尾巴没有出来的意思,依靠着强而有力的劲道将小钢炮往身边勾去,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 眼见小钢炮已无力挣扎,我冲上前去捡起被甩飞的钢刀想要将它的尾巴给斩断,没想到捡到钢刀后一抬头,这怪物已经将尾巴从小钢炮的身子里抽出向我甩了过来,这如牛皮般的尾巴直直打在了我的脸上,我的鼻梁骨仿佛断了般疼得直吸凉气,然后两道热流从我鼻里淌出。 我捂着鼻子跌坐在地上,那怪物却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它那巨大的身躯在地面上一蹬直接跃起,想要往我身子上压来。 “快闪开“,此刻小钢炮忍着剧痛爬了起来喊道。 几乎同一时间,我的双肩被一股力道拽住向后拖去,正好逃开了蛊王落下的位置, 还没等得及看是谁在这紧要关头救了我一命,只见小钢炮捡起钢刀朝它的腿上扎去,那怪物吃痛的后腿一弯。 小钢炮趁势跳上了它的背部,接着钢刀狠命扎进它的脊椎,顿时鲜血狂涌,它也因为剧烈的疼痛猛地将小钢炮抖落下来发出剧烈的咆哮。 蛊王就在我们跟前发出怒咆,张开颤动的口欲要咬下来,此时一个身影飞快地跑到了怪物的侧面,然后听见不断的“嗵嗵”声,那怪物如同触电般全身猛地抖动,随后双眼一阖向右倒下。 “妈了个巴子……” 把蛊王都给刺倒的人原来是钱进,他站在那喘着粗气骂道,一手抹了抹溅了满脸的黑渍,另一手还紧紧握着那步枪被摔出来的刺刀。 此时我也爬了起来,看到那怪物还没有死透,在地上喘息着,团团黑渍从他的身下涌出。 小钢炮突然晕倒在我身旁,我这才注意到他大半边的裤子已经染成了红色,面部惨白。 这是失血过多引发了休克,必须及时出去寻求治疗。 眼下也顾不得那怪物会不会再次爬起,我招呼着钱进和老李头,想要先将小钢炮背出去,只是没想到我们刚将其搀在肩上准备离开,另外两口木棺又开始晃动起来。 我和钱进架着小钢炮拼命地往墓道里撤,那身后的木棺晃动得更为频繁,我停下脚步,心知这下应该是来不及撤出去了,因为那墓道极为狭长,正常通过尚需要费番力气,要是一前一后地拉着小钢炮,就算没被闷死在里头也得被怪物追上咬死。 我示意钱进将小钢炮靠着墓壁坐下,然后将自己的外衣扒了下来捆在小钢炮负伤的大腿根部,希望暂时止住血流。 现在能肯定的是那两口棺不用多时就会被冲破,如今身手最好的小钢炮已经倒下,凭我们三人是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这怪物的,况且还是两只,这难度堪比九天揽月。 “师傅,你和钱进先把小钢炮弄出去,我垫后。”我望着差不多力竭的老李头叫了句,心想留在这大家都是个死字,还不如卒保车让他们先出去,倒不是我不怕死,只是这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说啥浑话!“老李头怼到,然后在奄奄一息的蛊王身旁蹲下开口道:”把包里的香拿来。“ 钱进跟随老李头的时间不短,立马心领神会知道他要做什么,立刻阻止道:”老头,你不要命了,做不得!“ ”别废话,麻利的!”老李头大声回道。 钱进先是怔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从布包里取出来一把子的红香奔到老李头的跟前。 我离得较远,听不清他俩说什么,只是看样子是钱进在劝阻。 老李头先是揪下自己的一撮头发包在叠成三角形的黄符内置于怪物体中,又用指甲盖抠出怪物身体上的一些黑液包在另一道黄符里放进自己口里用力吞了下去,接着便取出三根红香横摆在胸口位置,钱进不敢怠慢,用洋火机帮忙点燃。 老李头将三炷香高举过头顶,嘴中默念咒语,三炷烟雾缭绕,飘向半空,然后他用牙咬破自己的中指,将血滴在了蛊王口中。 原本还在挣扎的蛊王立马不再动弹,而那两口即将破开的棺材也突然稳了下来。 老李头摆手道:”行咯,你们先出去。” 只见钱进有些失魂落魄地退到我身边,我赶紧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钱进说这是血咒,是个以命换命的毒法。 我虽然不解,但听到是以命换命便知事情的严重性,我望着老李头,见他往棺材走了过去,他此时回头见我们还立在那一跺脚又喊道:“出去,别耽误功夫!” 此时也容不得我多想,毕竟小钢炮已经危在旦夕,只能先送他出去再做打算。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我在前头背靠墓壁双手拉住小钢炮的衣服往前拽,钱进在后面推着小钢炮的腿。 墓道里空气稀薄,我这一使劲就头晕目眩起来,只能依靠仅剩的意识机械的移动。 “快,老子……呼吸不上来……”钱进在后面喊了句,我也已经到了虚脱的临界点,只觉眼前越来越黑,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墓道外传来了司务长的声音:“是他们,快救人!” 一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人的整个机体就会紊乱,而我因为心中一松,整个人就沉了下去失去意识。 第二十四章:迷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身处黄龙庙中,陪着我的是蹲在一旁的卫国哥。 “你小子不要命了?怎么跑土道里去了?”他见我醒来先是一喜,然后又眉头紧锁着急道。 我没有心思和他解释,只是一个劲地问小钢炮怎么样了。 他听到后面露难色,说人还在昏迷中,以现有的医疗条件估计够呛,时刻都有壮烈的危险。 听到这话我鼻子一酸,心里想着这一路上遇到的各种危险,要是没有小钢炮在,我们在黄龙潭就喂了黑水蜈蚣,而且进这古墓也是为了救我们,如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是我不能接受的。 也许是卫国哥看穿了我的心思,在一旁劝解说人各有命,不求生的伟大,但要死得光荣,小钢炮如果真的牺牲了那也救回了你们三条命,算是值了。 “三条命?老李头也出来了?”听到这我忽然想起我们出来的时候老李头独自留在墓里,眼下还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老李师傅和钱进同志就在外头,他们看起来没啥大事。“卫国哥抬头点了点屋外,话锋一转又道:”对了,你们怎么到庙下面去了?里头有啥东西?把小钢炮伤成这样。“ 卫国哥应该是还不了解我们之前那九死一生的处境,说明老李头他们二人没有将墓里的事和盘托出,此时我也不好将地底究竟有着什么一五一十给说出来,只能和他说意外掉进了陷坑中了捕兽的陷阱。 他有些将信将疑,但见我状态很不好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倒是外面此时传来了一阵阵的哭声,我下意识地觉得是小钢炮出事了。 果不其然,卫国哥将我搀扶到庙外,知青们围在一个碎石搭起的围挡前,都在那里拭泪。 我上前看才发现这是一个简易的石头坟墓,而小钢炮则双眼阖着躺在中间,脸上已经没了血色,胸膛上铺了几株零散的白梅。 司务长噙着泪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右手摸着石头墓,但是最后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压抑在他心头的哀伤,如决堤潮水般释放了出来。 大家伙被这哭声给感染到,又是一片哭泣声,而我也是心如刀绞,想起前几天的夜晚咱们队伍还围在篝火前唱军歌,那嘹亮的歌声似乎还回响在耳边,然而今天可爱的战友小钢炮却躺在了这冰凉的石坑内。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而发生,要不是进到这地底的凶墓小钢炮依旧生龙活虎地站在大家面前,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把实话和大家说,一半是怕大家会怪我,一半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两名知青将司务长扶起来,一起为小钢炮默哀,随后众人举起右拳宣誓:”亲爱的战友,亲爱的同志,请放心走吧,我们会永远地想念你,继承你那不怕牺牲的革命遗志,踏着你用鲜血染红的足迹,将无产阶级文化革命进行到底……“ 此时的我如同掉了魂般有些恍惚,只是跟着大家说着悼词,大脑渐渐地空白起来。 许久过后,众人从痛苦中平静下来,接着便是一系列的责备与质疑声朝我涌来,究竟在这土道里发生过什么?而我们四人是什么原因进到里面去的? 我虽然很想解释,但这种情况下凭我一张嘴根本解释不清,况且那墓下奇怪的诡异生物就算说了出来也不见得有人相信。 “建华,你和大伙说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小钢炮是老兵,怎么会不和大家打报告就擅自行动的?”司务长走到我跟前抽泣着问到。 我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四处搜寻,希望找到钱进,毕竟这次险情是他直接造成的,应该由他给大伙一个交代。 我环顾一圈后在黄龙庙左侧的残垣处发现了他和老李头,钱进倚靠在墙角发愣,仿佛还未从之前的事中回过神来,而老李头则一手举着烟杆子在那里喘着气。 我立马走到他俩面前,带着些许的怒火道:“为什么要下墓?你们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老李头只是用疲惫不堪的双眼望向我,没有答话。 “快说!你们是不是敌特?”司务长此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抓在了钱进的衣领上用力将他拖拽站起。 钱进这才猛地惊过来,连连摆手说不是,还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叠着的白纸,摊开后是一纸文书,上面还盖了个大红印子。 “我是省里派来考古的研究员,不是敌特,这是介绍信。”钱进有些紧张。 司务长一把将信夺过看了看,随后将另一只死死攥住钱进衣领的手放下。 “为什么在队里的时候不提前说明?”司务长继续问到,但此时的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看这样子这封信像是真的。 钱进表现出一脸的无奈,说之所以隐瞒是怕队伍中有投机分子,到时候将机密透露出去就会给国家造成极大的损失,但是这件事已经和指导员对接过,他是知道实情的。 “那么他呢?”司务长缓了缓,随即又指向一旁的老李头。 “他是我的师傅,特地赶来帮忙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余建华同志,他也是余建华同志的师傅。” 没想到钱进居然把我也装了进去,此时大伙又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我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点了点头,但还是说明了我也是在黄龙庙才知道钱进这号人的情况,而且之前根本不知道老李头会来,我和大家一样,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师傅,究竟是什么情况您和大家说清楚吧,已经牺牲了一位战友,不能让他走得不明不白。”我开口到。 老李头望着我先是叹了口气,随后有气无力地说:“老二你解释,我还有半口气,吃不消咯”。 钱进先是望了眼老李头,随后一跺脚说:“行,但不是现在。“ 此时我气不打一出来,都什么节骨眼了还卖关子,就握着拳头要上前动手。 司务长一把将我拦住,朝我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既然是组织交给的任务自然不能轻易透露,况且现在不分青红地将他伤了,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师傅现在只有半条命挂着,得让他先出去,出去之后我会把实情一五一十的和你们领导汇报。”钱进继续说到。 司务长转头望了眼大伙,随后又朝远处望去,惆怅道:“再继续往前走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眼下这里的情况也急需和队里汇报,况且还有伤员,我建议撤退和部队汇合。” 其实此时的大多数知青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就连勘探员小王也同意这个建议。 “怎么回去?来的时候黄龙潭里的虫子差点让大家丧了命,就连船只都沉了,难道游回去?”测绘员小张本来就十分反对从黄龙潭深入进来,之后又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没有好气地反驳到。 这话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将两艘泊在岸边的船取走了,那么老李头又是怎么来的? 我没有直接问他,只是在一旁观察着,老李头看起来十分的虚弱,脸上蒙着一层淡灰色,像极了一个严重的病号。 此时老李头的眼神恰好和我交集到一起,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勉强着笑了笑。 我也不顾不得猜谜,眼下最要紧的是从这诡谲的地方离开,为此大家依旧在那里争论,继续深入存在着未知的风险,而撤退则是那守株待兔般的黄龙潭水蜈蚣。 “过来,都过来。”钱进叫了句。 只见他折断了根树枝递给老李头,老李头用树枝的一端在地上画了起来,并告诉大家这是返回五溪山木坑峡口的隐道,一路都是浅水湿地,不会经过黄龙潭。 原来老李头不是和我们从同一条道过来的,怪不得在没有舟筏的情况下能到达黄龙庙,这也侧面说明他对于这个地点是熟悉的,最起码是有过一定的了解。 由于老李头已经十分虚弱,我和钱进制作了简易的担架抬着他一路沿着所画的路线往回赶,结果真的在第二天的傍晚便抵达了木坑峡口,与大部队顺利汇合。 司务长给指导员报告了这次所经历的事件,大家集体给小钢炮开了悼念会算是送他最后一程,而老李头则拒绝了部队送他前往省城就医的机会,只是要求回到际联村,便被大解放连夜送了出去。 前进在路上曾和我说过,老李头的病不是医生能看好的,他中的是一种血咒,得用一种叫作玉衡星的东西来救,而要找到这个东西,只有南京朝天宫的陈老狗才有路子。 第二十五章:决定 原以为这次的意外会把我们带走调查,结果只有钱进被指导员和组织上派来的人进行了简单问话,仿佛在黄龙庙发生的事情压根没发生过似的,或许是因为珍宝岛的危机愈演愈烈,更是传出苏联老大哥要对我们动用核打击,眼下无法顾及才被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但上级领导经过这件事情也考虑到了外来人员的加入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于是在一次全体会议后决定撤走我们这批生产大队的知青,说是撤走其实就是遣返,部队的大解放只是把我们送到了五溪山山外,让我们各回各个知青点去报到。 参加人防建设本来是一件挺光荣的事,最起码是为支援国家建设出了一份力,没想到最后以这样的方式打道回府,大家都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所以不同知青点的人也都不再像往常那样亲密,各自搞起了小团体,这一拨三十人零零散散自顾自地回去,眼镜跟着他们知青点的同志要回绩溪村,钱进自从遣返大会后便不见了踪影,所以最后只有卫国哥、强子和我成了“三人帮”。 “你说咱以前和眼镜的关系那么好,他居然也不和咱一道走。”强子看着已经走远了的眼镜一旁叨咕。 “这种敏感时候,最关键的就是不能站错队,虽然说大家都是同一个生产大队,但知青点不在一块,要是回去被打了小报告说搞特殊,以后在队里的日子就难混了。”卫国哥年龄大些,考虑得也比较全面。 我心想也对,毕竟眼镜是学毛选的积极分子,他脑袋瓜里想的什么我也猜不透,但关系肯定是没有从前那般紧密了。 从五溪山到际联村大概有五十公里,而且都是山路,我们的脚程再快也得两天才能走到,翻开地图来看此时离我们最近的地方是碧阳镇,于是我们决定先到离这里十几公里的镇上整顿休息。 这一路上我也没什么心情和强子胡诌,他们俩倒聊得火热,我时不时的会想起小钢炮,就像是重拳打在了我的胸口上般时不时隐隐作痛,另外还有老李头,钱进也说过他的命不长了,最多也就撑个个把月的时间,除非找到那听都没听说过的玉衡星,不然只能等死了。 由于我们经常走山路,加之这一路基本上都在走下坡,所以并没有特别的累,只是在路上休息了两趟便一口气来到了镇上。 要说镇上明显是要比村里面热闹不少,随处可见的都是二八大杠,店面一家挨着一家开着,和村里的环境极为不同。 我们见路边的面馆有张空着的桌子,旁边还支着几张长凳便赶紧坐了过去,这屁股沾到凳子上就像是倒在了海绵里,一时间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强子看着隔壁桌正在大口吃着面条,立马伸手招呼来了老板要四碗和他们一样的面条。 “我们就三个人,你点四碗面?”我有些诧异。 “生产队的驴再忙也要吃口粮,我实在是饿得眼冒金星了,不吃个两碗缓不过劲。”强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木筒里抽出两根筷子放在嘴里嘬起来。 面条是饥饿条件下生产最快的热食,没多会儿功夫老板便用双臂抱着四碗面端了过来,这面条里有些猪油渣和米葱,香气被激得四溢开来,最关键的是面条的量不少。 我和卫国哥吃得比较斯文,强子就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起来,吃得不过瘾还在碗里不停放着不要钱的辣椒酱,结果被呛得一个喷嚏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说强子,你是不是饿死鬼来投胎的,没人和你抢。”我气得差点问候他八辈祖宗。 老板听到那么大的喷嚏声还以为煤气炉子炸了,结果看到这一幕也是乐得不行,赶紧拿来汗巾让我擦擦。 强子继续嗦了两口面条后对我说:“太烫、太烫了!” 我拍了拍强子的肩膀戏虐道:“兄弟,咱们以后的路还长呢,况且现在的条件也不算艰苦,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你说要是被这两碗面条给撑出个好歹来,那不就亏死了。” 卫国哥也跟着添油加醋:“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就在八九年前闹大饥荒的四川,别说面条了,野菜都没得吃,最后饿得不行只能啃树皮,整座山的树皮硬是被啃得光光的,树皮吃完了就吃棉花,棉花塞到肚子里消化不了就扛饿,可拉也拉不出来,一个个肚子鼓得跟皮球似的,最后硬生生撑死。” 这话倒把强子唬住了,他看了看剩下的半碗面条又摸了摸肚子,便放下筷子说好像是吃饱了。 我注意到了面摊的右前方围了很多的人,还有喇叭在那嚷嚷着,问了老板才知道这一周恰巧是镇上的物资交流大会,都是来赶集的,所以镇上这么几天才显得热闹不少。 我们原本是打算在镇上吃点东西再休息个把钟头就继续赶路,可此时热闹的交流会成功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所以最后一致决定先去交流会上逛逛再回去,要是有什么经济实用的物件带回去送人就更好不过。 我们随着蚂蚁丝串的赶会人流往前走,各种商贩的叫卖声越来越亮,有戏台前高高耸立着彩旗的杂技团、有卖牛羊骡马的贩夫队、有穿着奇装异服卖着鹿茸、虎骨的藏医,还有吹糖捏面的手艺人,这些别说在村里了,就算我在城里也不曾见过。 强子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他踮着脚时不时地问我们前面有没有卖瓜子干货的,好在回去的路上不闲着嘴。 我对吃穿用度没有特别的追求,只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稀奇古怪的玩意淘一个回去送给方晴,但是这条交流会行了过半也没见到,我的脚步就加快了些,心想着随便逛逛就回去了。 可临到了街口一个肩膀朝我肩上狠狠撞了过来,按理说这人流都是从街口走到街尾再从人稀的道子离开,虽然人多但也不会撞个满怀,而这个人却迎面朝我膀子撞过来,像是多了几分故意。 ”我说你这位同志……“我对着这个身穿深蓝中山装,头戴中山帽的男子正要说理,话还没说完他却直接开了腔。 ”要不要票?北京、上海、广州、新疆、南京的都有……“他的帽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眼睛,一串八字胡挂在唇上,说话的时候左张右望。 原来是个倒票的”老黄牛“,怪不得会朝我直直撞过来,原来是要打交道。 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是生产大队,那里别说火车了,就连依卡路斯都没有,便连连摆手说不用。 这个人估计是被拒绝的多了,听后直接侧了个身又往前走去,没做片刻停留。 ”这人叽叽咕咕和你说啥了?整得和地下接头一个样。“强子大概是没听见他的话,凑近了问到。 ”你去不去首都?去的话他带上你一起。“我边走边回答着,但走了两步我停住了,因为刚刚那人话里提过一个地方:南京。 钱进说过要救老李头需要去朝天宫找到个叫陈老狗的人,而朝天宫正好就在南京。 此时的我已经鬼使神差停下了脚步,思考片刻后我便回头找到了老黄牛。 “同志,南京的车票多少?”我在他耳边问到。 他望着我,随后伸出了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道:“1块。” 虽说价不低,正常来说从我们这到南京的火车票也就4角,但是现在的车票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况且这段时间攒工分也换了个几十元,于是直接出了个三的手势。 “欧卡?”那人同样做了我的手势问到。 “什么欧不欧卡,我要三张。” 没想到他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最多只能弄来两张,另外一张得过个三五天。 三五天我可等不了,本就想着趁这个空档去探探究竟有没有陈老狗那一号人物,也就是抱着个侥幸心理看能不能救老李头,这么长时间其它的知青早就回乡了。 “行,就两张,给你钱。”我正准备掏钱,他却用手把我伸进裤兜的手给压住了,说现在没有,等晚上再交易。 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巷子,说晚上七点在那里等我,拿到票再给钱不迟。 之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强子和卫国大哥,也把要去南京原由说了出来,但是现在有两张票,他们谁愿意跟我去的就一道去看看,不愿意去就他们两人先回村。 我以为他们都会争先恐后抢着要陪我一块去,可现实狠狠抽了我一耳刮子,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要去的意思。 “行,卫国哥你和强子先回,我估摸着也就两三天就回来了,到时候队长问起来就说我发了病,在镇医院疗养。”见他们这样我便识趣地说到。 卫国大哥缓缓地开口,说这样也好,他和队长是老熟人,能帮忙打打掩护。 在我说这件事前已经猜到他回去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他为人比较老实,习惯性的按规矩办事,这次陪着我俩先来了镇上嘴里虽没说过什么,但心里多少是有些顾虑的,况且在黄龙潭的时候他就说过要回去相亲,估计此时满脑子都想着那没过门的媳妇了。 倒是强子让我有些意外,这么长时间一直称兄道弟的,在红星撞客后我还专门去找老李头帮了忙,结果现在却杵在那跟雕塑似的,让我有些气愤。 “强子,你也甭表态了,老老实实跟着卫国哥回村,我正好一个人去见见世面,顺便看看南京的漂亮女同志,回来咱们还是好兄弟。” 这话多多少少戳在了他的心窝处,一听到漂亮的女同志立马站起来表起决心: “华子,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咱们俩什么交情,我是想着只有两张票,万一卫国大哥也想去我得先让着他不是。既然大哥不去了,那我肯定得奉陪到底啊。” 看到他这般摸样又把我给逗乐了,干脆顺着他的话茬往下引,说那就这么决定了,卫国哥就先回去,我和强子七点去拿车票直奔南京。 第二十六章:老狐晒月 等天色渐暗赶会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我和强子就去了老黄牛指定的巷子口。 这取票就跟搞地下活动似的,老黄牛站在巷子里头朝我们使了个眼色,一直把我们往巷子深处引。 “妈的,不会是钓鱼的吧,把我们套出来拉去揪斗。”强子走着走着突然伸手将我拦住,故意压低声音说到。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愣了愣,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万一和鹅山一样碰上工宣队的那可就难缠了。 “来啊……快过来……” 老黄牛已经走到巷尾,见我们二人没有跟上做了手势提醒到。 “咋办,要不咱颠了。”强子往后张望了眼,在做逃跑的准备。 我想了想说如果真的是来钓鱼的,不可能留着后门让我们跑掉,也只能赌一把了。 我们慢慢探到了老黄牛的身边,见巷子的拐角处并没有其他人,这时悬着的心才落下。 “票弄到了,七点半的车子,得赶紧准备准备动身了,这年月火车都不等人,别白瞎了钱。”老黄牛说着便摘下帽子,从里头拿出两张车票递给我。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自然将准备好的毛票掏出来付给了他,老黄牛细细点了三遍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从巷尾离开了。 事不宜迟,我们也赶紧从来的地方撤离,一是这巷子太深又没有几户人家容易被劫道,二是火车七点半就要开走,我们还得赶去车站。 本想在街上带些花生瓜子再搞瓶白的在车上打发时间,但没想到时间这么急,所以就急匆匆跑去了车站,也幸好没有在路上耽误功夫,等我们到时绿皮火车的车头已经冒起了白烟,正准备发车。 乘务员检了票后我们寻了一个稍微空点的车厢坐下来,由于镇上到南京有400多公里的路程要明早才能到达,我咬着牙在车上花了将近贵一倍的价格买了副食和酒水,然后我们一起算了算身上的钱一共还剩60多块,商量着自己可不能乱用,回来的时候得给燕妮和乡亲们带些土特产。 由于这是我们第一次坐火车,心里十分激动,两个人边剥着花生边喝着酒操着大嗓门侃大山,两排的乘客时不时看向我们,直到乘务员过来提醒我们才安静下来,此时外面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是开到了什么地方,车子嗵嗵、嗵嗵摇晃着前进,让人昏昏欲睡。 我刚要去找周公,就被强子用力地推醒。 “华子,火车停了!”强子有些迷茫地看着我说到。 我揉了揉眼,看到窗外还是漆黑一片,便朝他怼了句:“知道你水喝多了,专门停下来让你去屙尿。” “不是,车上一个人都没了!”强子见我闭上眼要睡,赶紧又把我摇醒。 听到这话我立马站了起来,前后看了一圈,除了我们两人其它的位置真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是不是出事了……”我嘴里嘀咕了句,然后就往其他车厢走去,结果其它的车厢也是空无一人,乘务员也不在了。 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只见前面的车门已经打开,我顺着台阶走到车外,这里是一片农田地,依旧没有其他人。 我和强子面面相觑,压根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明明一起上车的乘客那么多怎么就剩下我们两人了,这时突然几声奇怪的鸟叫从远处传来,叫得心里顿时发了毛。 我们只好沿着田埂往外面走去调查,在走了百来步的时候一个大院子出现在了面前,由于外墙比较低矮,垫着脚能看到院子里面的环境,藉着月光能看见此时的院子里有个身穿白色背心的老汉正坐在躺椅上摇着蒲扇乘凉。 我十分纳闷,这大冷天怎么会有人在院子里纳凉? “老同志,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强子个矮,垫了几块石头才勉强凑上来,他朝着那老头问起来。 这个老头像是没听见根本就没搭理他,依旧自顾自地摇着蒲扇。 “这么冷的天您老身体真结实!”见没有反应我开口接了话。 老头连身子都没转过来,还是一言不发。 “得,碰上了个聋子!”强子从石头上跳下扯着嗓子叫了句。 没曾想这老头拿着蒲扇的手用力一摆,叫道让我们别管闲事,他在晒月亮。 此时的我觉得这人可能是个老糊涂了,大冬天的穿背心晒月亮,就准备离开,可一想到万一真是个精神失常的这一晚下来不得冻死在院里,干脆直接双手撑在墙上直接翻了进去。 我快步走到他的位置,就在走到离他还有五六米的距离时发现他整张脸对着天空中的大月亮,用力地在那呼吸。 就在我还没摸清楚状况时,这老头突然直起了身子,我正好瞧见他的尾椎骨处有一段毛茸茸的东西摆了两下。 我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只野猫藏在老头的后头,但又仔细看了看,猫尾巴哪有这么粗的,油亮亮泛着红光,而且也没有见到猫的身子。 当这条毛茸茸的东西再次抖动了下,这才发现它分明就连在老头的尾骨处,这是老头子的一条尾巴! 我吓得双脚一软瘫在地上,正准备回头叫强子,但在回头的瞬间发现原本的矮墙已经没有了,只是零散的立着几棵凋零的树丫子,就在我转回来时,原本的小楼大院也没有了,一个歪着的石碑立在前头,一只全身白毛的狐狸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那狐狸张开嘴露出带着粘液的长牙就朝我咬来,我惊叫了声赶紧用手挡在眼前。 我双手拼命的胡乱挥舞,这时有个力道扯着我的领子把我往后拖。 我猛地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是强子在拉我的衣领,这才明白刚才是在做梦。 “你是不是梦见鬼了?”强子开着涮。 我摇了摇头,擦掉额上的冷汗,此时窗外已经大亮,乘务员也走了过来说南京站马上就要到了让我们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这件事在多年后回想起来确实有那么点邪性,原来从镇上到南京要经过一个乱葬岗,而乱葬岗是极其容易躲藏精怪的地方,狐狸晒月亮是夜夜对着月亮吐纳,稍有灵性的东西时间一长就会成精,我可能是因为八字轻恰好撞到了,不过这个狐仙显然是没有修炼到家,尾巴还没能化掉,不然肯定就不是梦魇这么简单了。 第二十七章:朝天宫 火车在十分钟后就缓缓进了站,我们俩跟随人流从站里出来,这天气不错万里无云的,太阳已经挂到了半空,街边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商贩的叫卖声。 说也是奇怪,咱们那个小地方时常会有扫荡游行,反而这大城市的气氛却异常祥和,一个个行人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要不是自己来了一趟是不敢信的。 我们打听到朝天宫离这还有点路,于是找了辆人力三轮车坐上,强子是个爱唠的主,和车主三言两语聊下来便和自家兄弟般熟络起来。 从和车主的聊天中才知道原来朝天宫是个“鬼市”,就是白天打烊晚上开铺子的意思,而且做的是古董这类见不得光的生意,要说赚钱还得佩服这些城里的人,这种环境下还敢做这买卖,不过买卖买卖有买才有卖,况且这一行来钱快,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之说,所以铤而走险的生意大有人做。 我问车主是否听过有个叫陈老狗的,他连连摇摇头说外行不打听内行,得我们自己去寻。 车子停在了朝天宫西南向的堂子街,他说这带是最繁华的地方,兴许能打听到我要找的人,车主也是个热心肠,临走还特意提醒我们那地方龙蛇混杂,要多加小心,别上了奸商的当“交学费”。 只不过堂子街哪有他说的那般热闹,到处都是闭着门的商铺,只有些卖早点的、理发掏耳朵的、卖糖画的小摊子还在摆着,我们直直走到了街的中心点才发现一家开了半扇门的铺子,我抬头看了眼招牌,是蓝底金漆的牌匾刻着“玉坊”两个毛篆。 “老板。”我踱步迈进屋子叫到,店铺两旁都是玻璃隔着的展台,上面有各式各样的翡翠手镯,琳琅满目,在屋顶那口琉璃罩子大灯的映衬下,个个显得光彩熠熠。 连着叫唤两声,这时候才从里屋走出个中年男子,一袭黑西装、皮鞋擦得锃亮,看见我们立刻招呼起来:“二位老板是看上镯子还是吊坠了,我这里物美价廉包您满意。” 我不好意思地连忙摇摇手笑着说:“我想和您打听个人,陈老狗您认识吗?” 他先是打量了我和强子几眼,然后走到门口左右张望,又把那开着的半扇门合上。 “老板,看来您是想淘点什么,甭管唐朝的、宋朝的、明朝的,甭管官窑的青花、缅甸的水玉、千年的檀木,咱这里一件不落统统都有。”他朝我低声介绍到。 老板以为我们打听这个人是想淘点老货,便自报家门介绍起了生意,我只能和他说实话找陈老狗是有事让他帮忙,不是来做生意的,况且他说的那些明器我也压根买不起,他听后立马换了嘴脸不耐烦地说:“出门右转直走500米,那地儿有报社。” 我们面面相觑也只好尴尬地回头出去,正当走到门口,那人又将我喊住:“等会儿,你说找谁?” “陈老狗!”强子喊了声。 这下他的态度又变了,跑到我们跟前:“哟,几位是找他啊,干嘛不早说,我这就带你们去。” “这人是真的糊涂还是拿我们开涮?”强子望着他眉头一皱说着。 老板出了门就带我们往陈老狗的住处去,还让我们别一口一口老板地叫他,叫他老周就成。 路上和老周聊过才知道,之所以认识陈老狗,是因为他们这些古玩店家每次要收货,吃不准的时候怕打了眼,都要请陈老狗帮忙看看东西的真假,一来二去他就成了朝天宫在这一带的名人。 转过几个胡同,老周把我们带到了一幢老旧房前,门是掩着的,老周敲了敲门上那对铜狮子,一口一个叫着陈老板。 没过多久,一声门闩拨动的声响门从里头打开了。 在门前出现了位穿着圆领窄袖马褂,胸前挂枚金色怀表、戴着金丝眼镜、头上抹着雪花膏一副老民国时期打扮的中年男子。 “狗爷,这位小同志说是有事求您,我看他人生地不熟的就给领来了,那你们叙,我还得回去看铺子。”老周和陈老狗打了个招呼就往回走。 “您是在我这淘过砂还是卖过锭,我眼拙,一时还想不出在哪碰上您这尊佛?”男子客气地问道,还以为我们是他以前的老主顾。 “是钱进介绍的。”我回到,他的面貌看起来顶多四张出头,但打扮得却显老态。 男子眼珠子直提溜,想了想开口道:“钱进……这名字我可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出来……” 我随即从兜里掏出来个洋火机递给他:“他说这是从您这淘换去的” 在从黄龙庙撤退的时候,钱进将他那块法国塞林打火机给了我,说以后万一真的来找陈老狗,交给他算是个凭证。 他接过打火机看了眼立马就想起来了:“哎哟原来是小惠同志,他人呢?”他说了句便朝门口张望。 我表明了身份,说是他的师弟,但是他现在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 陈老狗这时才想起把我们迎进门,让我们到屋里慢慢再说。 我原以为在大城市里混的人家里总该像模像样,尤其陈老狗又在这混的风生水起的家里自然也应该富丽堂皇,没想到进了门映入眼前的就是一个老宅子的模样,大厅里除了张长长的梨木桌子,就剩些乱起八糟堆放在地上的树根子、瓷器瓶。 陈老狗很是客气的一个劲地让我们坐,他去倒茶水,但我们找了找这椅凳上都堆了杂物,哪有空位子容得坐下,就连沙发上也放了些带着泥的土罐子。 “我这地方简陋,杂物也多,你们就将就着找个空当的位置坐。”他见我们还杵在那,从厨房取来些矮凳。 “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是来旅游的还是淘老货的?”他问到。 我给他发了支红梅,一五一十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跟他说清楚,自己可不是闲暇无事来玩玩解闷,是师傅中了血咒,需要玉衡星才能活命。 “这是什么玩意?没听过,但也甭着急,既然来了索性就和你朋友先住我这玩上段时间,我再帮你打听打听。”陈老狗一句话搪塞过去,但我觉得他是敷衍着诓我,他客气地把盒中的香烟发了一轮又一轮,硬是把一盒都抽没了,满地都是烟屁股。 “狗爷,您干这个买卖得赚不少钱了吧。”强子自来熟和他搭腔道。 “您别笑话我,更别叫爷,还是叫我老狗听着顺耳。要说这生意好不好也全凭老天爷的脸色吃饭,运气好碰上个阔老板我这屋子随便个东西就能值个几百美金,运气不好半年也开不了张。”他收起眼镜,拿起怀表哈了口气,用衣袖边擦边说。 听说这年头外国人来倒腾古玩的是一拨接一拨,所以美钞就成了这古玩市场中的硬通货。 “对了,我有个东西想让您给掌掌眼。”趁他这会儿闲暇我便从包里拿出当时在矿洞里淘出的那块青铜圆盘递给了他。 陈老狗先是拿起铜盘走到院子里仔细瞧起来,随后突然脸色往下一沉对我说到:“您从哪弄来的?” 不知他的为何脸色说变就变,也不知他说这话是出于什么缘由,就又把在矿洞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道了出来。 强子自然是不知道我之前发生过这些事,听得云山雾罩不明所以:“这不就是个青铜盘子,有这么稀罕?” 陈老狗见强子说得这么轻巧,就从抽屉盒子里取出来本书用手指撵着翻起来,翻到某一页时立刻走到跟前指给我们看,原来书上画着个跟这个青铜圆盘一模一样的图案,边上写着六方纹王镜五个字,还有两行红笔的细字述着“此物可搬山、开墓”。 ”具体是哪时候造出来的也推算不过去了,最起码是战国时期的,而且是墓葬棺椁的机关钥匙”他显得有些兴奋。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六角裹封棺的开启装置,但是没想到会有人在书中特意将它记录了下来,那就说明六角裹封棺里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重要秘密。 话有些扯远了,毕竟我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找到玉衡星,这人却对我的这铜盘子来了兴趣,我也只好再把他往套上引,说如果帮我找到玉衡星,就把这个铜盘子送给他。 他听后犹豫了会,这才打开天窗说亮话:“东西是好东西,可您也说了那矿洞已经被炸塌了,那口大棺怕是找不到了,就凭这个东西最多也就值个几千美刀,既然您上路,我也不瞒您,您说的玉衡星我确实知道点,但是您得帮我个忙,我才能给您把它找出来。” “我一不识老货二没有毛子,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诧异到。 他呵呵笑了笑,说这个忙只要胆子大就能帮,直到最后才讲明是要我们去南京城外的潘家岭帮他盗个老井里的东西。 第二十八章:神秘的毗罗 我这趟远门非但没有找到摸不着看不到的玉衡星,反而又被陈老狗拉来倒斗作为交易的条件,我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毕竟这是违法的勾当,虽然之前下过两次墓,但都和盗字沾不上边。 陈老狗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又重新拆了盒大前门抽出一支递过来说道:“放心,不是摸金盗银,只是抓个井里的动物尸体。“ 听到这我来了兴趣,从来只听说下墓盗宝的,哪里有盗尸体的,而且还是在井里头,难不成是要我们去摸死蛤蟆。 ”狗爷,您要说是去挖金子我强子肯定帮您这个忙,事成之后您也会分些好处费给我们不是,但您说是去捞尸还是叫上几个庄稼汉实在,这碗饭不是我们吃的。“强子本来很少抽烟,但到了这却抽得不少,这下又接过一根点着吸了起来。 陈老狗连连摇头说他想得简单了,要是寻常的东西去西口的菜市街买来不就成了,何必花这么个功夫,他要抓的是一种猫脸狐身的稀罕物,恰巧他这几天就想张罗两人下去看看,没想到我们自己送上门了。 我进过的墓都危机四伏险些交代在了里头,这次万一又是个凶井,那咱们几个进去不是厕所里点灯找屎(死)吗? “狗爷,我觉得您还是算了,这种事被发现起码得判您个无期。”我朝陈老狗建议到,哪有什么的东西比命还值钱的。 “这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打探到的,让你们碰上算是撞到大运了”陈老狗续上支烟:“你们不是要找玉衡星,我撂个底,要找到玉衡星就必须要抓到那猫脸狐尸不可”。 还未等我俩答话,陈老狗接着解释说所谓的猫脸狐尸,其实是狐狸的诈尸现象,据说狐狸吸长年累月吸收月亮的精气就能成精,而每当月圆,位置极佳的井口便会照到满月,就会有灵性的动物在井底吸收月光。 由于山里的老井大多干涸,导致蜈蚣长蛇之类的毒物喜欢躲藏在里面,进来吸收月光的动物很可能在这过程中就被毒死,那些死了的带点灵性的动物恰好被野猫跳过身子就会诈尸,猫脸狐尸就是成了精的狐狸一口怨气化出来的,碰上成了精的狐狸本身就难,加上又要死掉还尸变的更是沧海一粟,极其难得。 ”这东西虽然邪性,但跟半仙一样能掐会算,您不是要找玉衡星化解诅咒嘛,正好让它算算在哪处。“陈老狗补充到。 要说能掐会算的人物,老李头可以算一个,但要指望一个尸变了的狐狸卜卦那不是天方夜谭的笑话,但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胡诌,我继续试探地问他要找这么个东西来干嘛,还要搭上丧命的风险。 他张口就来,说是要从猫脸狐尸的口中寻一位旧相识,这个人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了,想看看还是不是活着。 找人不去派出所,反而用这不靠谱的法子,不过他回答得过于利索就像是事先准备好的答案,我自然不会全信,只是说到找到猫脸狐尸就能打探到玉衡星的下落我有点心动了,如果说陈老狗也不知道这个东西那我也死了心回村算了,可这下又多了条不是线索的线索,内心告诉我还是得去试一试。 “狗爷这井里除了您说的玩意,还有没有其它值钱的物件?”强子问到。 陈老狗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他也没有下去过,但是如果真有值钱的东西会分我们一份,如果没有,就送我俩一人一枚足称的马蹄金。 “狗爷,说话可要算话。”强子一听这不是赔本的买卖,里外里都有的赚头,正襟站了起来严肃道。 “行,那可就说好了您呐,明晚咱就摸下去。”陈老狗接着话茬直接敲下了买卖。 我也没有理由再反驳,下就下吧,命交给老天爷,它要收走我也留不住。 强子问他为什么要晚上去,白天不更安全些,他说潘家岭虽然来往的人不多可也不是荒郊野外山沟沟里,这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真叫纪律组的抓个现行还不得吃上几年的牢饭。 “行,咱早点睡,明天还得卯足劲!”陈老狗这时候跟没事人似的打了个哈欠,让我们把沙发、桌子移开,在地上支了张凉席,再在上头铺了层棉絮,给我们搭了个简易的地铺。 虽是水泥地上打地铺,不过也还好,南京的夜晚不像我们山里头那么凉,凑合凑合还是能睡的,只是不知是强子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太吵还是刚进城没适应,我这一整宿像打了鸡血没怎么合眼。 这天都已经透光进来我才刚犯些困意,但是陈老狗不知何时出的门此时从外头进来又将我的困意驱散。 “兄弟,兄弟……“他在我跟前蹲下身子小声喊道。 “没睡,有话就说。”我闭着眼答到。 “这是文化馆的馆长佟立冬同志,专门来看看你那面六方纹王镜。”陈老狗说着,我坐起身子看了看,他的身边站着位带着眼镜谢了顶的老同志,穿着身黑色中山装,一副当官的文人模样。 我和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便把青铜盘子从被子里摸出来准备递给他。 他没有急着接过去而是从口袋掏出只橡胶手套带上才取过,我心想这吃公家饭的就是不一样,一举一动都这么讲究。 他拿着个食指长的手电对着盘子细细照起来,不时用手搡搡搭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到:“小伙子,这东西你哪里弄来的?” 我心想怎么这里人都是这种开口腔?你管他哪里拿来的把这个东西的底细说清楚不就行了。 “佟馆长,我们村里捡到的。”我卖了关子,真话说一半,这公家人万一知道我是在棺材里盗出来的向上面告发咋办。 “小伙子别玩心眼了,这么多人捡不到就给你捡到了,你要不说实话我可掉头就走。”他回到。 我看了眼陈老狗,他点点头,意思就是他已经交了底,但还是和我解释道:“老佟是我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信得过,知底不兜底,且放宽心。” 我就又把怎么在矿洞得到这东西的事又和佟馆长交代了遍。 “我有个故事,你想不想听?”佟馆长听罢对我说到。 “怎么个情况?咋还还我一个故事?”我有些弄不明白。 他看了眼地上依旧熟睡的强子,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要是信的过他就去他的办公室,把他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这话说了一半把我好奇心给引了出来,去就去吧,反正也不是下油锅上刀山,这机关部门还是可以走一走的。 这文化馆的路程不远,就在朝天宫西大街,出门走个十分钟便能到。 “佟馆,这么早来了。”两扇大铁门被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人打开,点头哈腰的朝他亲切问候。 这铁门之内便是一排平房,佟馆长带着我和陈老狗上了最右边的那间,上头横粘了块“馆长室”的牌子,有些派头。 门被打开,里头就是一张长桌,墙上挂着很多襄了玻璃框的照片,我大概扫了一眼,都是他一行人在考古现场所拍摄的照片。 “佟馆长,原来你去过这么多地方。”我看着一幅幅的照片,不免有些羡慕和钦佩,这祖国的大好河山看来他已经走了一大半。 “都是组织上派的任务,最北去过内蒙、最西到过新疆,是见了不少稀奇有趣的人和事。”他笑呵呵的回我,便倒了两杯茶水放到玻璃茶几上。 “关于这个青铜器的故事想不想听?”他坐下来故布疑阵。 这不废话,不想听我跑这一趟干嘛。 “当然,佟馆长您说。”我点点头。 “这话说起来就早了,还事十多年前在内蒙考察一个元代妃子墓发生的事。”他慢慢回忆到…… 1958年,佟立冬受国家科考队的邀请一同前往内蒙的阿鲁科尔沁旗以北,也就是大兴安岭山脉南端的布索尔村附近进行考察任务,据当地人反应,在村郊两公里处有一个不明墓葬群。 当他们一行人抵达后便发掘出了一座大型元代嫔妃合葬墓,而在这座墓里头更是发现了很多奇怪的图腾,在图腾旁还穿插着大量的象形文字,在经过一系列大量的翻译工作后他们解读到一个惊人的信息:这里曾出现过一个未被发现的文明古国,象形文字中称呼它为“毗罗国”。 这墓中满壁的画像让科考队员足足研究了两个月,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这毗罗国很可能出现在目前所知晓的最早文明以前,这个文明的首领则称为毗罗神。 在佟立冬走访当地部落中听到了一个流传久远的歌谣:巨大的火球砸入地面,远古的神奄奄一息,当巫山的八斋借来不死药,就是神重回天宫之时。 由于这件事的披露很可能颠覆世界对历史发展进程的认知,所以成为了国家的一级红色机密,而那个合葬墓也被掩盖了起来从未被人提及过。 “这么重要的机密咋还和我说了,我这人半斤酒下肚嘴里就没谱了,况且这和我有关系吗?” 佟馆长把故事讲完后我更是莫名奇妙,管它什么文明不文明的,跟我又不沾边。 “你的这面铜器上的纹饰就和壁画上雕刻的纹饰一摸一样,这很可能就是揭开历史真相的线索!”他极其严肃的望着我说。 “您别开玩笑,咱们村的墓葬还没几百年的岁数,咋和你的远古文明扯上关系,而且咱们村和内蒙更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小同志肯定对历史没有过多的研究,元朝可是蒙古人建立的,有什么东西辗转流落到中原来一点都不奇怪啊。”他托了托眼镜有些吃惊的看着我。 “我可是咱们村文化最高的了,念到了高中,村长有什么不认识的字都让我去瞅瞅,不过对历史确实一窍不通。”我笑呵呵道有些不好意思。 “那这会不会是四蹄子货色?我之前也没有上过手,摸不清门道。”陈老狗开腔问。 佟馆长摆摆手说凭他从内蒙回来这十年都在研究毗罗国的情况来看,再结合从那些壁画和当地人的传说,应该是没有人来造这个假。 他又说到巫山八斋在《山海经.大荒南经》中有过记述:“有巫山者,帝药,八斋。”,大意是有一座山叫巫山,天帝的神仙药就藏在八个斋舍中,所谓的神仙药,很可能就是布索尔歌谣中所说的不死药,他们口中所称的毗罗神就是靠这种药死而复生返回了更高维度的地方。 “佟馆长你等会儿,说了这么半天我是越听越糊涂,我只想知道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说这么多我也不实用啊。”我刚把话说完,门被外力推开…… 第二十九章:老井 我们三人的谈话被突然打断,齐齐朝门口望去,是一个头上带着洁白发带长发披肩的姑娘朝里面张望。 “丫头怎么回来了?”佟立冬看了眼姑娘即刻站起身子朝门口走去将她热情抱在怀里。 “这是?” “老佟的女儿,在内蒙当知青。” “女孩儿家家跑那么远当知青,真是厉害。” “可不是,这丫头性子倔,像个男孩子似的。” 我望着这个身材高挑浓眉大眼的女孩和陈老狗一问一答,此刻又想到了方晴,他也是从遥远的东北来了皖南山区,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看来这些年轻的女同志更有赶妇超男的趋势。 “叔,你怎么有空来看我爸,不去北京漂着了?”姑娘走了进来和老雎说话,一看就是很熟的关系了。 “这不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才来麻烦你爸,你在内蒙呆三年了吧,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陈老狗也是笑呵呵地关心起她来。 “你还以为我愿意回来呢,虽然干活累了些可还能骑骑马跳跳舞,要不是为了看看我爸才不会打报告请假。”姑娘驾轻就熟地在佟立冬桌子上拿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便啃起来,这做派倒是和强子有的一拼。 “这人是谁?好像之前没见过。”她双眼转向了我,这双水灵灵的眼睛直直看着我问到。 “我一个小老弟,来南京玩段日子。”陈老狗接了话。 她哦了声又和佟立冬寒暄起来。 “老佟,那我们先撤了,有空再聚聚。”陈老狗站起身子和要和了佟立东道别,我立马识相地站了起来,人家闺女刚从内蒙回来还不得好好叙叙旧,咱也就别呆这里杵着了。 就在出了门口的时候佟馆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陈老狗叫回去说了几句话,我一路问他两人鬼鬼祟祟在那说什么,他就是不告诉我,说等会就知道了。 既然这下闲暇无事,陈老狗就带我七转八转去了一个比较隐藏的市集要买些夜间下井的东西,这市集上的老海(江湖人)不少,有团柴的、挑厨供的、挑汉儿的、做金点的,我三步一小停五步一大停愣是看不过来。 还没等转上几个摊点,他便拎着个黑色袋子走了过来,说东西差不多凑齐了赶紧回家,这袋子万一被人撞漏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回到屋内陈老狗就把袋子掉个边将里头东西一齐倒在了桌子上,看他抖落半天其实里面的东西就三样:一把德制折叠式工铲、虎头铁皮手电筒和军工刀。 “就带着几样东西下井?”我用手指了指,这老雎还神神秘秘的,其实装着就这么些个东西。 “您当是清明扫墓呐?这几样肯定不够,我带你见见世面。”他拿了只手电筒招呼我去他房间,不知他又在摆什么龙门阵。 只见他把放在床尾的椅子移开,用指甲把原先椅子下方的模板往上掀了出来,用手电筒一照,里面竟然是个几米见方的暗格,大小能容一个成人蹲在里面。 他从暗格摸出两把带木套的手枪,一面小的黄铜镜子,一个黑色元宝形状的东西。 这几样看起来还算有点专业水准,从这些物件上布满的锈迹和灰尘来看老狗以前是干过这盗墓行当的。 “建华同志,怎么样,这些稀罕玩意没见过吧!”他朝我笑笑,一脸得意:“这些都是我以前的行头,20连发的自来得匣子炮,明朝的铜镜,几十年的糯米朱砂雄鸡血包成的辟尸囊。” 应该是我们倒腾东西的声音把强子给弄醒了,睡眼惺忪地进了房。 “什么好东西,给我瞧瞧。”强子弯下身子将其中一把手枪拿在手上把玩:“上了这么多的锈,还能响?” “你懂个屁,这是德式驳壳枪,花了两个大银锭换回来的,你别擦枪走火。”陈老狗听国庆这么说自己的宝贝有些不乐意了,一把夺回了枪。 我说枪能把活人打死,这井里是已经死透了的狐尸,也能管用? “话是这么说,可没把匣子炮这么摸下去换谁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他回到。 这天中午和傍晚老雎带着我们二人去胡吃海喝了两顿,我还纳闷他怎么突然这么大方起来,结果他说的话差点让我把吃下的东西吐出来,他说这两顿饭吃好也不知道有没有下顿吃了,再倒霉也不至于做个饿死鬼。 我问他究竟有没有把握,既然他以前下过斗子,我们这次的危险系数高不高,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不怕斗凶,就怕尸凶。” 天色渐渐暗透,陈老狗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两辆二八杠子让我们骑车跟着他就出了城,车子沿着西四坊骑着,之后便上了条小道转上山路,差不多骑了足足个把小时才在一个山坡处停了下来。 这口井离我们下车的位置不远,沿着山里往林子里走了十来分钟通过手电的光线就看到了个约一米来宽半米高石头堆砌的老井,壁上已经爬满了绿色的青苔。 我们齐齐将电筒往里头照进去才发现里头已经完全干涸,堆满了杂草枯木,根据石头落下去击到井底所传上来的声音速度大致可以判断空间不大,也就有个六七米的深度。 “狗爷,这井太浅了,白天都能将底看得一清二楚,藏不住什么宝贝,害我兴奋了一整天。”强子见状,感觉里头不会有值钱的家伙什,有点失落地说到。 “怎么,感情您二位还真以为这只是口枯井?那么费这么多事干什么。” 陈老狗这下又透了些底:“这口井明面上看起来确实是口弃了的枯井,实际里头另藏乾坤”说着便手电照在了山上:“您哥两个不懂风水,这山势肯定有墓。” 我朝他电筒照射的地方看去,凭着我在《寻山定棺术》中看到的记叙,发现这山势两头高耸,中间地势反而平缓,如同一个元宝包围着,所谓“元宝藏袖,富贵皆有”,果真是一个元宝风水局,我再看了看周围的树木,前后左右长得高大,反而枯井附近的比较细矮,说明生长的时间不一样,这墓必定是在附近。 “井只是个障眼法,应该是墓穴的入口,狗爷,您不是带我们下井的,而是要带我们下墓。”我将所猜测的说了出来。 陈老狗听后伸了个大拇指,没想到像我这样的年轻同志居然会对风水有了解,他将两根粗麻绳相互缠绕在一起,然后从中间折弯套在了一旁的歪脖树上,示意大家待会挨个拽着麻绳向下攀,他打头阵。 我们在上面掌灯,陈老狗双脚蹬在井的内壁往下攀,别看他慢慢悠悠,可每一步都卡在了凸起的石尖上。 等他落到井里便开始在里面摸了起来,就在他扫掉一处的枯草时,一个不规整的黑洞露了出来。 “瞧见没,别有洞天,八成是狐狸钻的口子。”他朝上说着,有些得意的腔调。 我将德式工铲扔了下去,他也不含糊,直接将铲头伸进洞里面,然后用脚猛踩翘起来的尾端,“啪”一声一块已经发黑的木板被这力道给掀了起来。 陈老狗赶紧趴了下来拿着电筒就往里照,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怎么样,下头有啥?”强子明显又兴奋了起来朝里头叫到,我赶紧捂住他嘴,这又不是光彩的事,万一被哪对躲起来谈对象的情侣听见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老狗朝着我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下去,然后他就拽着绳子往洞里头摸了进去。 “咋办,咱进不进?”强子有些犹豫地问到。 其实我也是犹豫的,只是陈老狗已经进去了,万一出个什么事我们也脱不了干系,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便点了点头。 强子见我表了态立马拽着绳子就进了井中,由于这井的宽度不大,等他快到洞口的时候才最后一个下去,这下去的每一步都能感受气温出现的明显变化,往下越深空气越凉。 从上面看里头的洞口黑乎乎瞧不见什么,但当我半个身子进了洞才发现下面果然是一个墓室。 下到墓室中,我用电筒在墓室里仔细照了一遍,这墓道是呈一字型的,前方是条直直的墓廊,这青砖墓墙被砌得相当平整,但两边都有被烟火熏黑的痕迹,应该是火把剐蹭所留下的痕迹。 “这斗子的主人来头不小,光看这墓室大小、砖的平整程度费用就不是寻常百姓承受得了的。”陈老狗一同样难掩兴奋地说到。 “狗爷,您这次下墓是不是又有了重温旧梦的感觉?”我和他打趣。 “不谈这,不谈这,咱得赶紧去找猫脸狐尸,得小心,千万多加小心。”陈老狗回到,表情又转严肃起来。 第三十章:五行颠倒 我们三人小心翼翼沿着墓道前行,然而并没有碰上他口中所说的过山风、尸蹩一类的地下生物,但在走到墓廊尽头时则被一座开了缝隙的大石门所挡住。 墓葬里的石门与地面上宅邸的大门一样,门所象征的是户主的地位和资望,古人言“宅以门户为冠带”,门是一户人家的吐纳之所,“入必由之,出必由之”,都是以门扉的高大作为等级高低的标准,也以门的装饰显示主人的权势与地位的高贵,等级礼仪性与大门实用性并举,但是墓葬里的门与地面营造的门毕竟还有区别,墓葬石制门是不可移动的实物,它不需要进出,只是起到装饰和阻挡的作用,可眼前的石门已经被开了缝,证明在我们之前就有人进过。 石门上凿出了铺首衔环,铺首上纹饰着凶猛的狮子图样,而在铺首之上则雕刻着一位魁梧健壮的异域之人,这种做法大多是为了镇凶辟邪。 “怎么看起来像个假洋鬼子。”强子疑惑到。 “是个汉代的墓。”陈老狗打量着门上的纹饰,说这异域之人很可能是胡人,汉代的时候大批胡人入华效劳朝廷,忠诚勇武,所以门扉上的门卒渐渐转化成了胡人样貌。 我们没有将石门推出更大的口子,而是斜着身子挨个蹭进去,毕竟墓里的构造根本不清楚,万一碰上个机关不是闹着玩的,还是秉持少摸少动的原则将风险降到最低。 过了石门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墓室,地上倒着些瓦罐瓷器,没有其它珍贵的陪葬品,此时更加能够确定这开墓门的是一伙盗墓贼。 墓室正对着的两面墙各有一道入口,也就是说从这里开始便形成岔口,先进哪条道一时让我们犯了难。 我让陈老狗把罗盘给我,然后用手掌平托着,发现入口的位置一处在东北方,一处在西南,西南位置的门洞明显要宽阔不少,像是入大室的通道。 这墓室设计得蹊跷,硬是在西南角开了门,《寻山定棺术》上断过五鬼在西南,这个风水位本身就邪,将墓门开在这个位置或许是为了引盗墓者进去,里头则布满了机关陷阱。 “咋整?您说的猫脸狐尸没见到,金子也没有啊,会不会全都被盗走了。”强子问着陈老狗。 “估计在其中一个口子里。”陈老狗回到,但这话说得有些没底,八成是他也认为被截了胡。 “从这进去。”我用电筒照在了东北角的入口说到,既然西南角易生变,还不如选个稳当点的路线。 他们一时也没有主意,便赞成了这个决定,我们就从这个入口又慢慢往里摸进去。 “华子,你看这是啥?”就在刚走进入口处时,国庆电筒照在侧壁上朝我招呼着,我这才发现有尊矮小的石兽伏于地上,右边也有一尊一模一样的。 “看来这是墓室的主通道,连接主棺的入口”我用手电照在这条弯曲的墓廊中判断起来。 但凡是厚葬的墓穴,都会有精心雕琢的石刻,而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墓穴中,主要墓道前都会摆放石雕,这可不是用来给盗墓贼指引道路的,而是在表明墓主威严身份,不可轻易前行,只是这两尊石兽是摆在了墓道的阴角处,不易被察觉。 “我和狗爷走前头,强子你在后头跟着,别靠太近。”我开始编排队伍,这次想要打个头阵,毕竟之前也下过两次斗,警觉性也比强子要高。 我们三人排成队阵向墓廊中走去,这墓廊内瞬时被三只电筒照得通明。 墓廊上也刻着些壁画,依旧刻着异兽和胡人的纹饰,给这长长的墓廊添加几分神秘。 “妈的什么味儿。”国庆捏着鼻子嚷嚷,我也闻出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腐烂臭气,有些像在鹅山的废弃矿洞中所闻到的那股恶臭。 “可能前头是葬室了,大家小心点。”陈老狗提醒着,这臭味很可能就是猫脸狐尸身上散出来的。 墓廊的高度越走越低,到最后大概只有5尺的高度,我们只能猫着身子低着头往前探,倘若这里跑出个凶物都施展不开身手。 “哎哟!” 后头传来声音,我猛地回过头发现是最后面的强子在叫唤,他手摸着脖子,表情些许痛苦地又叫了句:“什么鬼东西咬我。” 我们只顾着往前行走,留心于地面与墓壁,却忘了我观察这墓顶的情况,当我用电筒朝墓顶照过去,竟然有密密麻麻的白色长条虫子在那倒着爬行。 “这都是些什么虫子,真他妈的恶心。”别看强子平常时候胆子大,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他就最怕这种软体爬行动物,他曾揭短说自己小时候拉出来过一条半米的蛔虫,把自己吓个半死。 陈老狗松了口气,说这是金龟幼虫咬不死人,顶多胀个红包。 头顶着密密麻麻的肉虫行走就像是掉进了粪坑,不知什么时候这些恶心的玩意就会掉在自己的身上,我的步伐加快了些,确实也有些膈应。 终于走到墓廊尽头,可这豁然开朗的墓室中出现的景象又大大让我们吃了一惊:这墓里整齐划一地停了五口朱漆红棺! “一室怎么停五棺?”我望着陈老狗问到。 可他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只见过大墓中主人和妻妾三人合葬的,可也都分室而隔,从没有见过五口棺材堆在一个墓室的情况。 此时那股腐烂味已经更加浓烈,熏得喉咙发咸,陈老狗从挎包里拿出避尸丹给大家吞下,说这尸臭可能有慢毒。 我们分散开来在墓室里搜索着,强子突然嚷道:”这里头不是人!“ 我只顾着看这墓室中有没有血耗子一类的凶物,并没有仔细往里棺里头瞧,等强子说出这话我才将视线转移到棺材上,发现这些棺材都已经被开了斜角,里头放着的居然是动物的尸体,而那股味道就是从这些棺里头飘出来的。 “这些畜类不应该是用陶泥塑成,怎么还做了棺材放进活物?”我曾经和老李头闲扯时听他说过墓里头的明器会有陶塑的家畜,一是为了死者后人家宅兴旺富裕,二是可以避免死者堕入畜生道投胎轮回,但眼前的显然是活生生的家畜被钉在了棺中。 陈老狗说十里一风俗,各地有各地的葬棺方法,这样子的葬法的确古怪,自己没听过也没碰上过,兴许是某个特别的阵法以此来镇主棺。 “万恶的资本主义、万恶的封建社会。”强子以无产阶级革命者的语气批判到。 “对了,您说的猫脸狐尸呢?”此时我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陈老狗陷入沉思,他也没了答案。 “会不会咱们走错了,是那条道。”强子问。 我也有点怀疑,会不会是自己敏感了,生搬硬套地理解了《寻山定棺术》里的说法,但是陈老狗却说再仔细找找看还有没有暗门。 我们便走到墙边开始细细观察起来,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猫脸狐尸要在这还不被发现,除非会飞天。”强子嘀咕到。 他这句话却在无意之中把我点醒,我立刻将电筒朝上面照过去,这墓顶竟然刻着八卦图! “狗爷,您看顶上藏着八卦。”我朝陈老狗叫到,让他往上头看。 陈老狗听我这么一嗓子,连忙朝顶上望去,惊叹一声奥秘原来藏在八卦阵法之中。 我再回过头扫了五口棺材一眼,这“五”字在风水之中则代表五行之数,难不成这个墓室的玄机就藏在五行八卦融合之相中? 我于是挨个看了这五口棺材的外壁,果然不出所料,不同的棺上分别绘着酒皿、花瓶、梅花、灶台和长戟,这五种图案在五行中分别代表了金木水火土五种相生相克的元素。 在风水之中,五行不是一成不变而是随着生气,也就是风而运转变幻,这墓中乾坤倒向、以地为天,所以八卦是以异位而生,这生门即死门,而死门成了活门。 我拿着罗盘心中念叨:“生门东北艮、死门西南坤”,随后便依着罗盘的指针走到西南鬼位的墙边仔细翻找起来,发现有个与其它砖块颜色有些偏差的青砖,我用手敲了敲,是个空心声,里头有文章。 我让强子取来工铲将青砖挖出,里头果然有一根木头档把,用手将其转动,哗的一声墙上立刻形成一道石门转出容一人钻过的缝隙。 “原来还真有暗道,真有你的。”强子瞧到这巧妙的石壁机关术颇为惊讶,说着就朝缝里看去。 “妈呀!”他刚将头探进去便惊叫了声。 我们赶紧跑去询问出了什么状况,他手指了指里面:“有鬼!” 我朝阴暗的洞中望去,里面有一张大毛脸正对着我,眼里泛着蓝光。 第三十一章:猫脸狐尸 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用手电朝它照过去,这才看清楚那张毛脸分明就是一张生着横纹的花猫脸,它用散发着蓝光的双眼正冷冷注视着我,令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强子见我退后更是咋咋呼呼起来,边叫着鬼边向后跑。 ”什么事?“陈老狗见状疑惑地问道,然后朝我这边迅速赶来,当他看到这暗道里的那张猫脸也是惊得往后撤,直接撞在了我身上。 还未等弄清状况,长着蓝眼的毛脸生物从暗道中猛地蹿出,在它的猫头后面连着一个毛茸茸的身子,带着条长尾巴。 见它朝我们扑来,我一只手拿着手电照在它的身子上,另一只手将早已抽出的军工刀握紧想要抢先动手,但它的速度奇快,一爪子挠到了我脸上后直接落在了棺材上。 ”是猫脸狐尸。“陈老狗立马叫了句。 我的脸顿时一股灼感涌出,能感觉到有鲜血从伤口往下淌的痕迹。 ”妈的,老子中标了。“我骂到,抡起折叠铲对准猫脸狐尸就掷了过去,本来不偏不倚地正好能砸在它的头部,结果它俯着身子往下一跃,铲子直直插在了棺盖上,它显然被我的动作激怒,龇起了牙发出嘶嘶声。 这猫脸狐尸的个头不大,也就村里养的小土狗一般大小,只是长得极为怪异让人有些发怵,就从借体型优势来说它根本就不是我们三个的对手。 强子见并不是撞鬼瞬间来了脾气,高喊了句:”华子,我替你报仇。“操着刀就要上前追杀过去,陈老狗急忙叫道:别弄死,死了就不值钱了。 强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见我这个老战友挂了彩他怒火中烧,往地上呸了口唾沫就凶狠狠地朝猫脸狐尸走去。 猫脸狐尸也许是被强子的气场震到,蜷着尾巴往后退去,然后跳上棺材作为支撑又猛地往顶上跃去。 ”王八犊子有种给我下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强子见状心里更有底了,伸出刀子朝上喊到。 我原本以为猫脸狐尸是极其危险的生物,最起码和血耗子有的一拼,没想到除了面目狰狞却也和野猫无异,这就被强子给吓到了顶上,我们用电筒在顶上搜寻,发现它立在根石梁上,嘴里呼呼地低鸣。 ”狗爷,您拿我们寻开心呐,抓这么个玩意有毛个用,害华子还挂了彩。“强子边说边朝我走来观察我脸部的伤势,然后又惊了句:”华子,你的脸……“ 他欲言又止,我赶紧用手往脸上抹了抹,一滩黄色的液体粘在了手上。 ”狗爷,这鬼东西是不是有毒。“这黏糊糊的液体闻起来还有一股子酸臭味,我心知不好,应该是中了毒。 陈老狗也顾不得顶上的猫脸狐尸,立马颠过来细看,从他的表情我知道肯定是摊上了麻烦,只是他支支吾吾的根本没个解释。 就在我们讨论的时候,顶上突然传来古怪叫声,这声音混杂着猫的嘶叫和狐狸的嘤嘤声,听上去非常诡异。 我无暇细想这声音,没想到这时头顶上悉悉唆唆一阵响动,我们三人立马操着电筒往上边照去,手电筒的光柱正好照在猫脸狐尸的脸上,它正倒悬在头顶,俯视着我们冷笑。 我吃惊不小,这他娘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能倒挂在梁上,强子不管三七二十跑到棺材上将折叠铲抽出朝这张猫脸直直扔了过去。 只是由于这顶实在太高,铲子没中目标就在高空落了下来,正当我要去捡铲子时突然手脚一软跌在地上,完全不听使唤了。 陈老狗慌忙将我扶起来,盯着上面的猫脸说起俏话来:”狐大哥,我们没有恶意,打扰勿怪,打扰勿怪。“ 我的四肢软得像棉花毯子根本不能动,脸部伤口的灼烧感愈发强烈,就像被火苗烫到了般,在黄龙庙被蛊尸挠伤的记忆迅速地在我脑中划过,我深知再这么弄下去非得出事不可,于是招呼着强子过来,咱们还是三十六计逃为上策。 强子听我喊他便退了回来,伸手将我搀扶住,就在此时猫脸狐尸突然从梁上一跃而下立在了我们面前,被这突然的一下强子和陈老狗踉跄往后倒几步,一个重心不稳三人齐齐摔在了地上。 也是亏的强子,虽然他个头不高但劲大,立马躬着身子站起将我一同搀了起来。 ”狗爷,咱真是着了你的道,金子没捡到,华子还瘫了。“强子埋怨起来,陈老狗刚开腔要回话,猫脸狐尸龇牙咧嘴起来,前爪在地上刨着,欲要向我们冲过来。 陈老狗之前还说得抓活的,这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将上了锈的驳壳枪掏出来上了膛,对着那怪物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子弹从枪膛射出,只是枪法太差这一枪直接打在了狐尸背后的墓墙上,但狐尸显然也被这响动惊了下,收起之前的动作往后蹿到了棺材上,凶恶无比地注视着我们。 我忙朝陈老狗说:”继续开枪。“ 不管它是怕子弹也好,怕这动静也罢,最起码能够压制住它的攻势,陈老狗听我这么说双手稳住枪把朝着棺材上放又放了一枪,不出所料,狐尸又跃到了另一具棺上,这一枪也没能击中目标,照样是放了空枪,反倒差点把我耳朵给震聋。 猫脸狐尸在那呼呼乱叫,露出四颗利齿在那张牙舞爪,我被爪子抓了下就已经动弹不得,要是被咬伤一口不得当场毙命。 ”狐大哥对不住了,叨扰到您,咱这就撤。“陈老狗开口试着和它交谈,我呵了声心想这鬼东西怎么能听懂人话,那不就真成神仙了,可没料到刚这么一想,前头就传来了女人般的笑声。 这声音是从棺后传来,我们三人对视一眼,清楚这就是从狐尸口里发出来的声音。 我以前便听过狐狸能够模仿人的声音,要么像婴儿的哭叫声,要么像人的笑声,原以为是逗人玩的瞎话,没想到此时却真真切切地听到,这笑声让我手臂的汗毛直竖。 ”原来是狐大姐,您行个方便,放我们一马。“陈老狗继续说着。 ”放它个大爷,我去把它给毙了!“强子从我腰间摸走另一把驳壳枪,朝着棺材慢慢绕过去,就在他举枪靠近时,突然出现咿咿呀呀,像是人开口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显然把强子吓了个措手不及,他举着枪又往后退了回来。 我这才意识到陈老狗说的不完全是假话,从这个情况看来像是成了精的表现。 ”这再咋整?“强子原以为就是个没有见过的野动物,没想到真的碰上了炸了尸的狐精,前一秒还威风凛凛,这一刻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趁着这个空当赶紧架着我颠了,也不知道这鬼东西有什么毒,得赶紧去医院。 陈老狗倒像没听见似的从斜挎包里将铜镜和避尸囊给拿了出来。 看到铜镜我就知道他是要干嘛了,因为之前在矿洞老李头就是让我用来照尸的,他现在应该是要照这个狐尸。 ”劳您驾,拿上这个去悄悄狐尸的样子。“陈老狗将铜镜递给强子,强子愣愣地接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陈老狗将照尸的方法和理由简单和他说了一嘴,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您胆大心细身子壮,这事只有您才能办成!“ 强子被上了眼药,立马又来了劲,捏着步子悄悄朝狐尸靠过去。 第三十二章:机关算尽 这时候的狐尸已经停了动静不再叫唤,整个墓室陡然安静下来。 陈老狗将虎皮电筒叼在嘴里,一手拿着黑色的三角避尸囊一手拿着驳壳枪跟在强子的后头。 两人没有紧贴棺材,而是在离棺材还有两步见宽的距离往前探,强子左手拿着手电,待走到第一口棺材旁时将握着铜镜的右手直直伸出倾斜过去配着角度。 “看到没?”我压低了声音问到。 强子转过半个身子朝我摇了摇头,我甩了甩手背示意他再往前去,然后他又往前挪了两步弯下腰在那移动着铜镜,但照来照去也没看到狐尸。 “妈的,跑哪去了?”强子骂了句,当他站起身子,狐尸正好跃到了棺上,而他此时眼睛正好扫过镜面,被吓得放声大叫起来:鬼啊。 此时可以判断出强子在镜中看到的狐尸脸和我们所见到的肯定有异,那就说明这完完全全不是普通的未知生物,而是尸变了的异怪。 狐尸张口就要朝强子的脖子根咬来,说时迟那时快,陈老狗将避尸囊直接塞进了狐尸的口中,这狐尸还没落地就向后倒去,口里顿时冒起一股子的黑烟流出白色沫子。 狐尸一口将避尸囊吐出,在地上翻滚发出嚎叫,陈老狗趁势将驳壳枪对准它的脑袋扣下扳机,“嗒”的一声子弹并未射出,在这关键的时候居然卡了壳,狐尸趁着这个空当又跳上红棺,然后猛地一跃往顶上的石梁逃窜过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狐尸报仇不等天明,得赶紧把它弄死,不然我们逃到哪就追到哪。“陈老狗边说边拉动驳壳枪的滑套退壳退弹,再把子弹重新填了进去。 强子和陈老狗朝着狐尸露面的位置砰砰开枪,但都被躲过,狐尸围着石梁乱转着躲避,不知是碰到了什么机关陷阱,正处于我身子上方的墓顶突然嗵嗵嗵响了三声,开出了个长方形的口子。 ”小心。“陈老狗提醒到。 我已经觉察到这口子里会有东西落下来,下意识地往左侧翻腾两圈,果不其然,一个东西嗖的声直接坠下砸到了我的身边。 我身上挂满了冷汗,要是迟上半步整个人都得砸成肉泥。 ”这怎么又是口棺材。“我望着眼前的长方形物体疑惑到,难道是有人将棺椁吊上了墓顶的机关密室中,而这会不会就是主棺? ”华子,你怎么能站了?“强子朝我叫了声。 我只顾着研究这口棺,却没想到之前已经被毒瘫的事,此时往下望去却发现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我试着抖了抖双肩和膝盖,虽然还有些麻感但是能够行动了。 狐尸的毒素虽然进入体中造成了四肢的僵硬,但我的意识却是完全清醒的状态,而且这些捕食者往往会把最致命的毒液存储在牙中,爪上的毒并不足以致命,所以才会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狐尸在上面闹出了动静,我们三人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梁上,只是这鬼东西速度快又有石梁作为阻隔极不好对付,此时狐尸已经受了伤,一时半刻不会出来主动攻击,这么周旋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望着跑出狐尸的暗门生疑,按理说这么精心设计的机关密室不可能只藏了一只狐尸在里头。 “狗爷强子,你们俩先盯着。”我交代了声便走到暗门前用力将两边的青砖推开两尺见宽,当电筒照进去发现里头是一个弧形密室,一个45度倾斜的石梯横架在墙角和顶部,地上横七竖八残存着数十根细小的骨头架子,应该是狐尸捕食猎物所残留的骸骨,连接着石梯的顶子上是个凸起隐道正好能与外面的墓室相连,像是为了设计墓顶棺椁的机关和壁画所铺设,怪不得狐尸能够藏进这里面来。 我走出暗门将里面的情况告诉了他俩并说了计划。 交代好后,我拿了把驳壳枪并将子弹涂满地上残余的避尸囊,进了暗门从石阶上慢慢上去,就在我到达顶上的时候看见猫脸狐尸在我正前方的石梁上用爪子拭脸,犹豫我的动作幅度极小,猫脸狐尸并没有注意到我正慢慢靠近,我将枪举起来,对准它的后脑便是一枪,随着枪响狐尸也应声从梁上直接倒了下去,脑袋像被硫酸腐蚀了噗噗冒着泡沫。 见猫脸狐尸已死透,陈老狗立刻用军工刀给它开膛破肚,腐烂的脏器随着血水流了出来,窜出刺鼻的酸臭味。 “好家伙,都烂完了还能动弹,真不是盖的。”强子捏着鼻子说到。 陈老狗好像不惧这股子怪味,伸出两指直接从它的脐部稍后的位置抠出来个血淋淋的圆形物体。 “瞧见没,这就是金丹。”他用衣服裹着擦了擦,褪去血渍后的物体露出来原本的黄色,电筒照上去金灿灿的,和黄金的色泽差不多。 我心想着这趟总算没有白来,老李头该是有点活路了,便要和陈老狗商量能不能斩个一半给我带回去。 话还未说出口,后方传来呼啦一声,待转头看去,强子已经把那具墓顶坠落的棺椁给推开了。 “华子,发财了!”强子兴奋地叫到,我和老狗凑上前去,发现这口棺里堆满了金器,被金器覆盖了大半的尸体已经成了枯骨。 “敢情这墓就没被盗过。“陈老狗叹到,那前头开了缝的石门和墓室中五具被开了角的棺材原来是个障眼法,让倒斗的以为被掀空了,其实真正的主棺悬在了墓顶的机关内,要不是开了暗门根本想不到唱的是这么一出戏。 强子摸起了金,两只口袋塞得鼓鼓的,还一个劲地让我装。 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找金丹,根本没有考虑过倒斗摸金,虽然眼前这些金器的诱惑力极大,但是我还是需要坚持作为知青的底线:与资产阶级思想决裂,做贫下中农的忠实朋友! ”广阔天地炼红心,扎根农村志不移,强子,咱可不能给大凤公社第二生产队的同志们抹黑啊!“我抓住强子的手提醒到。 强子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将抓满金器的手松开,我指了指他鼓出的口袋,他面露苦色:”华子,咱多少留点换钞票给乡亲们买纪念品呐!“ 陈老狗倒没有眼馋,只是在里头挑了两样小东西放进了口袋,朝我劝到:”世上没有人和钱有仇,咱也不多拿,沧海取一粟,不会腐败了你的无产阶级伟大头脑。“ ”就是,就是,咱就拿一点以备不时之需,以后发财了再还回来。“强子看人下菜碟,附和到。” 我也不好再拦着,那就只能当成借的了,借来给村里的同志们买些纪念品和土特产。 这口枯井的斗子虽然有些凶险,但比起之前的要好得多,我们出来的也很顺利,只是拴在树边的两辆二八杠子只剩个车轱辘,我们只好步行回去,直到天亮才走到陈老狗的宅子。 既然顺利的拿到金丹,陈老狗倒也不含糊,按我的意思把金丹劈一半给了我,只是关于玉衡星的消息让我多容他一段日子打听打听。虽然他还想把六方纹王镜还给我,但我不能食言,这是在下斗前说好的条件,便让他收了。 棺中摸出的几件金器直接脱手给了陈老狗,也不知道是亏还是赚,他拿了一千块钱给我们,这对于我们来说是笔天文数字,我们多待了两天时间用一大半的钱买了特产和纪念品,最后还是靠陈老狗的关系帮我们弄到回程的火车票。 一回到际联村便去看了老李头,他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幸好有潘顺和燕妮照顾着才撑着口气,我将半枚金丹给他当作药引子服用,果然没几日他整个人的精神头要好上不少,他告诉我这东西能让他多活个半年,但也是赚到了,可我还是一门心思想着弄来玉衡星彻底将他治好。 原以为一切都顺利起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但一回到红星村才知道生产大队已经将我们两个革了名,遣送信已经送回了各自的老家,我和强子为这事还和大队长干了一仗,最后在卫国大哥的求情下才没有把我们抓进局子。 既然这里不能待,我们便挨个和相亲队友们告别,将特产全部给分了,还给燕妮留了一笔钱让她以后有机会就进城去念书,女孩子总不能和他爹一样去做赶山的,只是让我最意外的是方晴在我们之前就已经离开了生产队,眼镜说是被安排回了东北,但具体原因并不知道,这见最后一面也落了空,天南海北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碰上。 我们为去哪犯了难,本来是要回家可想到是被革除的,就算父母不计较街坊邻里不得戳着我的脊梁骨笑话,最后还是决定再回到南京找陈老狗,一是看他有没有打听到玉衡星的消息,二是在那最起码能混口饭吃,可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彻底改变了我们之后的命运。 第三十三章:凑拢班子 由于我们是被生产大队给遣返的,所以会开出来证明好让我们返城,只是证明单上并没有写明我们的返程的地点是哪,于是很顺利的在车站开到了去南京的车票。 临走时老李头曾叮嘱我多看看《寻山定棺术》,就算以后不干这下九门在生活上多多少少也会起点帮助,在车上闲来无事我便翻阅了出来,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这本书在一大半的篇幅中提到了很多风水名词,比如天地门户、九龙九星、案山明堂、捍门神座,大多都是寻龙定穴的山势风水判断之法,后面的一小半则是关于驱邪化煞的道法记叙,如干罡戊已、黄飞虎偶,配以五行相生相克的方法解煞,我虽然文化不低,但对这一行还是个门外汉,单凭死记硬背的看恐怕连皮毛都学不好。 第一趟去南京感觉路程很近,一觉醒来便到了,这次却感觉路程异常的远,怎么样都到不了似的,这可能和心态有关,我们第一次是带着希望和未知的兴奋,而这一次确实内心的失落和郁闷,我和强子在车上都没怎么说话,憋了一肚子的心事。 火车终于到达了南京,我下车后给自己鼓了鼓气,既然知青当不了了以后的日子总得过,而且要比以前更好,这样才有脸回家。说来也巧,之前拉我们的三轮车主还在这里等客,我们便上了他的车直接去了朝天宫。 陈老狗第一眼见到我们下巴差点惊掉,连着问这才几天又回来了,是不是把六方纹王镜送他反了悔,我只能说出实情我们被生产大队给开除了,已经从知青变成了无业游民,他了解后松了口气,说当知青有什么好的,守在山疙瘩里做农民,说只要看得起他,以后跟着他混保准潇洒又自由,我笑着点点头,毕竟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 陈老狗给我们在招待所开了个双人间,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的那种,没有其他原因,招待所老板也喜欢私底下倒腾些古玩,就当是陈老狗掌眼的费用了。 安顿下来后强子没事就是在街角的麻将馆子搓麻将,这几日手气顺赢了几张大团结,他倒是过得惬意,彻底忘了自己前几日还是农民儿子的这个身份,全身上下捯饬得时髦得紧。 我和陈老狗没事则是到老佟的文化馆溜达,一来二去我和老佟也熟了起来,就是他的女儿佟小婉同志看见我像见到冤家似的,时常在我说话的时候回呛,我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了她,只能远远瞧见她过来便回避,惹不起躲得起。 强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麻将馆里和当地的一个叫刘三儿无赖结了仇被结结实实胖揍了一顿,本想去帮他出了这口气,结果陈老狗说这人是朝天宫一带有名的盲流,手下有一帮菜刀队不好惹。 可强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竟要自己单枪匹马去讨回面子,我说和刘三儿硬碰硬肯定是以卵击石,只能从侧面想办法来教训教训他,我便想到了《寻山定棺术》里的风水法,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一个风水布局对人的影响非常之大,风水佳地能使人趋吉避凶形成旺势,而犯了诸多风水煞的布局也能令人陷入败亡之地。正好实操下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效果。 从陈老狗那打听到刘三儿的住所我便和强子往他家奔去,到了那后发现是一座白墙灰瓦的中式庭院,比陈老狗的房子气派得多。 “妈的,这房子比村长家的都大。”强子骂到。 “估计也就咱们村的村委会能和它比比“我也叹了句,没想到地痞无赖还能混得这么好。 此时有群小年轻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强子立马压低了身子告诉我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刘三儿。 等他们离开,我走上前从两扇镂空黑铁门望进去,发现这院子里头倒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只是在转身后发现他家门口正对着的远处两座高高耸立的大楼有些端倪: 这两幢大楼之间虽然间隔着些距离,但从刘三儿家的位置来看这宽敞的间隔只是条手臂宽的缝隙,这条缝隙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地立在门前,而风从缝隙中穿过吹来,便形成了“天斩煞”。 天斩煞风速湍急、气流冲击力强劲,对家宅中人影响很大,经商者致财运流失,居家者致心绪不宁、过度暴躁,严重则会导致暴毙,可奇怪的是刘三儿不仅无事,还红光满面,印堂明亮,是在行大运的面相,这就说明有高人将煞气给化了,做了风水阵。 经过一番推敲我终于知道了这风水局的破煞之法,刘三儿大门前种了两棵芭蕉树,树能挡风,以缓解天斩煞的风力,这院墙之上又挂了一长串的灯泡,应该是做霓虹灯,霓虹灯在夜晚打开就像是流动的彩色河流,这条人工“河”能使风转向更道,最妙的是正门上挂着面圆镜,用来反射出天斩煞的煞气,就这样以“挡、转、回”三法完全扭转了风水局,使煞气全消。 “都有高人指点,你在老李头那学的小儿科就不要献丑了。” 我和强子卖弄着解释了一番,没想到他倒给我浇了盆冷水。 我说我可不是吃素的,虽然懂得不多,但对付这个风水局足够,便让强子拿出根火柴棒给我,然后将它插在了门口的一颗芭蕉树的树根上。 既然用了三招来抵御天斩煞的威力,我用火柴棒插于树下,等阳光热气照射到火柴头上便会燃烧起来,在形上以火烧木,降低了这棵芭蕉抵挡风的能力,破了风水势。 但这种影响也是少之又少,只会让四爷不如以往那么得心所愿并不会对他的性命造成任何的威胁,毕竟风水之术是用来积善行德救危救难的,面对这种社会的盲流我也只是小小惩罚下,能让他受些教训最好,况且不管成不成的,这下强子心里舒坦了也就行了。 “干什么的?” 二楼上有扇窗户被推开,里头的人蹭出半个身子朝我们喊到,毕竟是有些心虚,我和强子吓得头也不回往街上跑去,消失在流动的人群中。 我和强子像中了头彩兴冲冲的回到陈老狗宅子,迎面瞧见老佟已经坐在了那,他边上还跟着佟小碗。 “你不知道晚上有事?还出去溜达?”她先开口朝我们说一通,别看强子上怼天下怼地,看见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他就怂了,站在那里吃了哑药般一言不发。 “我们蹲坑去了,要不下次喊你一起?”我戏虐地回她话。 强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的脸瞬间憋得通红,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大眼瞪着我,说了句“流氓”随即甩着长发往门外走去。 “小婉,别走太远!”老佟见她出去了便交代了声。 “华子,你说你和小婉同志是不是八字犯冲,一见面就掐。”强子乐得不行,边笑边说。 “对了佟馆长,小婉说晚上有事,什么情况?”我坐下来朝老佟问到。 这时陈老狗插了话,说他这两天忙忘记告诉我们了,今晚得去一趟内蒙。 去内蒙?这是几个意思,好端端地跑去内蒙干啥?我听得一头雾水。 老佟解释到,说组织上准备成立一个考察队去做文物考察,陈老狗对古物明器很有了解,况且人手并不充足,所以就想邀请我们一块过去。 我婉言回绝,这才来南京安生几天又要折腾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又是和下墓有关,我是没这个兴趣了。 ”华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和狗爷前段日子刚刚才虎口脱险建立起革命友谊,你这会儿就要撂挑子不管他了?”强子回到,我知道他心里打的算盘,又想挣外快了。 “狗爷,您就实话实说,去趟内蒙有多少钱?”我故意试探,陈老狗是生意人,无利不起早绝不会做亏本买卖,要不是有好处我不信他会单凭和老佟的交情就能大老远跑上一趟。 “你小子总是往要害说”陈老狗边笑呵呵回话边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强子问,陈老狗摇摇头。 “两千?”他再问,陈老狗这时候不说话了,只是笑着将手放了下来。 “这么多,那不是跑上几趟就成了万元户。”强子叹到,说这钱真好赚。 “狗爷,您把我们哥辆带上帮忙,是不是也适当的给些补助”我试探性地问了句,他不出我所料地连连摇头,这钱他凭什么还要跟我们分。 我说既然他要吃独食那也没事,我就把他家里值钱的老货摆个摊子挥泪大甩卖,我们凑够本钱就回老家去。 这话一出老雎吓了一跳,那些老货可是他的命根子,真正价格估计比这两万块还多了个弯。 “你小子可别犯浑,这不是要了我的命,行行行,算你狠,我带你们一起跑趟,五五分账。”老雎咬着牙说。 “怎么个五五分账法?” “你们一半、我一半” “你可真是老狐狸,咱们三人才分一半,这是什么破算法。” 陈老狗和强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我让他们消停点,让邻里街坊听见还以为咱要去劫道。 我这下之所以又产生了去的念头并不是为了钱,而是想趁这段无聊的时间多走走祖国的大好河山,以前光是从书上看过“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草原雄鹰究竟有多美还是得亲眼去见见,说不定还能打听到玉衡星的线索。 “好了,既然商量的差不多,那都赶紧准备准备收拾好东西,晚上八点就出发。”老佟看了看手表便站起身子说到。 我和强子光棍一个能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只是《寻山定棺术》这本书可不能弄丢,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强子的行囊中,自己轻装上阵。 “佟馆长,您那闺女生来就这脾气还是你给惯的?” 见老佟要出门,我闲着问了句。 老佟说别看小婉有些小性子小脾气,可大是大非面前从没有出过岔子,相处久了会发现她的优点,我说得了吧,他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没工夫也没兴趣和她再往深处了解,这次去内蒙正好可以躲她些日子。 “小婉也一道去。” 老佟话出口我差点把茶水给喷了出来。 “你叫她去干嘛?她能帮上什么忙?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弄不好还得服侍她。” “这你就错了,别忘了她可在内蒙当过三年知青,会说些蒙语,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处。”陈老狗接了话茬。 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怕是这段日子就更难熬了。 直直等到快八点,佟小婉总算是露了面,此时的她一改往日长发飘逸的样貌扎起马尾辫、穿着皮革外套脚踏长靴,看着十分干练。 “小婉同志,真不愧是做了三年的知青,捯饬得像模像样。”我看着眼前的婉莹伸出个大拇指,可她没搭理我单单和老佟打了招呼,让咱们赶紧出发。 到了下关火车站,一辆火车徐徐驶来,我望了眼小婉,三年前的那天,她肯定是怀揣着憧憬、带着浓郁的理想主义色彩,告别了父母兄弟亲朋好友、告别了城市毅然登上北上的列车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华子,来根烟吧,这一坐得两天的时间,难熬啊。”强子掏出包春耕递了根给我,我便迎着火猛吸起来。 “你说这丫头脾气改改倒也十分完美了,要模子有模子要身子有身子,标致得很。”强子朝我说到。 “你省省吧,就她这样的你能降得住?谁要娶了她就是找罪受。”我回到,佟小婉虽然是漂亮,但这种性格但凡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都难以接受。 这时老佟也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可全都穿着一摸一样的皮革制服,八成是政府机关人员。 “上车上车,咱们上去再互相认识下!”老佟见我盯着那些人搂着我肩膀和我一并上了火车。 “到牧区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内蒙,我回来了……”门前一女声朝着外面大声的喊到,霎时间车厢安静下来,时间仿佛静止般全都转过头来盯着她看,这小婉同志,刚出门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第三十四章:关外第一高手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车厢里唱起了这首塞外名歌,这趟列车上有半拉子的人和佟小碗一样,曾经写过决心书去往内蒙插队落户,怀着理想投身艰苦牧区,而如今这些人除了难忘内蒙的草原、好客的人民,种种理由使得她们再次踏上“第二故乡”的路。 “这位是赵旭东同志,咱们本次考察队的队长。”老佟开始介绍这群专业人士,指着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皮肤晙黑但五官俊俏的男人说到。 “你好,我叫佟小碗,在内蒙当知青,请多多指教。”婉莹伸过了手,主动和徐东握起手来,还面带笑容,这小妮子都没朝我笑过。 “赵伟强,外号强子,有需要您吱声。”徐东目光转向强子,他便开口报了自家姓名。 我和赵旭东对了一眼,但也只是互相微笑并没有说话,我心里想着管你什么队不队长,我又不是你的队员,你还能把我咋的。 “大家自我介绍。”旭东声音浑厚有力。 除了他,这次考察队还有一同前往的五名专业人士,据说都是从各地选拔举荐而来,无非都有着很特殊的成绩或者在某方面是权威,这自我介绍越听越觉得是互相在吹牛,一个比一个说得离谱。 这些人的名字我可没本事一下子都记全了,独独其中有一个叫李狗剩的差点把我笑岔气,他比老佟小了个十来岁,却一口一个地喊着小佟,问清楚后才知道他有着一个特殊的身份,是老佟的表亲戚,老佟还得管他叫声舅,按老佟的原话说就是辈分压死人! 火车驶了整整一天一夜,人坐得都同霜打的茄子那样蔫了。随着一声汽笛拉响列车终于放缓了脚步,抵达了2000多公里之外的海勃湾。 海勃湾虽然不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但老佟说来这里是要见一位重要的人,曾经的“关外第一高手”杨耀忠。 这个名字我曾经也听老李头提起过,他独传一脉的盗墓手法名震斗界,凭一双眼一只鼻便能在沙土中寻到准确的墓葬点:以观测天象星斗的运行位置配合罗盘寻出大致范围,再通过鼻子嗅泥中气息便知道哪里有墓,更有甚者将其称为“祖师爷”,只为拜入他的门庭,习得这一手功夫。 至于后来为什么金盆洗手倒也没人能说个道道来,只是老佟轻描淡写的一句“组织把他请来做向导”让我迫切期待与这位人物见面。 从火车上下来,原以为放眼望去将是茫茫一片大草原,没想到放眼望去的只有荒漠,就剩路边看到零散的树木,呼啸的冷风将我脸颊吹得生疼,真后悔没多带件衣服。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强子下了车,提在手里的行李箱都吃惊地掉在地上。 “没见过世面,这都算好的,我们当初来的时候连树都没种上,你们得感谢我们这些知青对这里所做的巨大贡献。”小婉走到我俩身边又捡了句话说。 我也愣住了,与脑海里想象的画面全然不符,我热切期盼着进到热情牧民的蒙古包中喝着马奶酒啃着熟羊肉,三分醉意后策马扬鞭挥斥方遒,这可倒好,咱们是来顶荒了。 “知青同志,你的劳动成果并没有得到充分体现嘛,还没把咱们的塞北建设好咋就急忙忙逃回了南京。”我向她拌了句嘴。 佟小婉又开始气呼呼地噼里啪啦朝我说了一通,说实在的我嘴皮子功夫没她厉害,只能灰溜溜地落荒而逃,躲着点她。 在车站外已经有辆解放皮卡等在了那,身穿绿色军衣头戴军帽的司机和老佟攀谈两句后便要我们上车,坐在车子上摇摇晃晃来到了海勃湾的市中心。 这中心片区看起来还算是有些样子,路上有行人骑着二八大杠,两旁也是长长的门市店面,倒也不算差。 从一座桥上穿梭而过再转两道弯便来到了一个集体大院内,一个穿着宽松夹克,长头发的男子已经站在了院子中,还伸手向我们车子打了招呼。 “齐赛白努!齐赛白努!”老佟头伸向车外朝他挥手喊道,那人便立刻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鞠躬回应。 车子终于停下,我们11个人一起挤在车斗里,陈老狗脸色发白差点被挤断气。 “狗日的也不多派辆车子。”陈老狗一改往日作风,骂骂咧咧着被我搀扶下了车。 “两千块钱这么好挣也不会叫上你了。”我朝他回到。 “朋友们你们好,辛苦了辛苦了,快去屋里喝杯热腾腾的马奶酒。”长发男子操着边塞口音的普通话热情招呼着我们,本身大家就冷得直哆嗦,这话一出立马一窝蜂似的扎进了他的屋中。 “杨耀忠同志,组织特意来让我向你表示感谢,希望你这次能够顺利帮助我们进入巴彦卓尔禁区。”老佟握着他手使劲地摆动。 这人就是杨耀忠?瘦瘦矮矮的中年男子,和我想象的双鬓斑白长髯道骨的形象截然相反。 “对了,这是我们此次考察队的队长赵旭东,希望你们俩能够密切合作。”老佟又介绍起了领队,佟婉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我瞥了一眼心想这人多半是个羊披虎皮外强中干的货色,一本正经地在那里虚张声势。 我哼哼咳嗽了声,强子望着我立马心领神会地朝老佟说到:“佟馆长,您也介绍介绍我们,尤其我们余建华同志,风水界的青年才俊。”,还伸起了大拇指。 “小伙子你也懂风水?好啊咱们有空可以互相交流下心得,学无止境嘛。”杨耀忠被国庆的话吸引住,朝我说到。 还没装够,老佟便摆了摆手,指着我:“他在你面前就是个小学生,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有这么损自己人威风的,我听着这话脸色有些难看扭头出门抽闷烟去了。 “华子,看在钞票的面子上忍忍,钱到手咱还懒得搭理他。”强子出来朝我说到,我心想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有谁和钱过意不去的,就当给钞票点面子,又跟着他折回了屋。 今天是走不了了,老天刮着大风外面冷得出气,而且天色也不是那么明朗忽明忽暗的怕下起雨来,我们就决定在杨耀忠家住上一晚第二日早早起程。 “杨老师,您要不和我们说说这风水方面的趣事吧,大家想不想听?” “想!” 赵旭东在饭桌上提议到,随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东西说给你们听一时半会也弄不懂,我就给你讲个鬼故事,一个发生在内蒙的鬼故事。”杨耀忠开口:“海勃湾有座工农兵电影院,一场戏3分钱,每次开画里头就会坐得满满当当的,人头数都数不过来。电影院里头有一个下夜的老汉,身子骨一直都很硬朗,可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死了,那个老汉没有儿女,老伴也没有其他依靠没过几天就饿死了。怪事就从这时候开始,来看电影的人都会发现每当灯黑下来时,这台上就坐着个那个老汉,灯亮又瞧不见人影,他仿佛存在却又不存在没人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后来这件事就在外头流传开来,人们都被吓得不敢去看电影了,最后生意冷清不得不关张。就在关张的几天之后,有些好奇的人会从远处远远瞧进去,他们发现这没人的影院每晚灯都会亮,还能听见一对老夫妻不停的咳嗽声。你们不信?不信朝后看看,那老汉就站在门口。” 杨耀忠话毕,在场的几位女同志鬼哭狼嚎地尖叫起来,佟小婉双手抓着我的胳膊死命地掐,疼得我哎哟直叫。 “亏你还当过知青,这不摆明着骗你们的鬼故事吓成这样。”我摸着受伤的手臂朝她说到。 她这下立马察觉刚刚的失态形象,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她对我笑,那笑容很甜,就连伤口也不觉得疼了。 第三十五章:禁洞 海勃湾名称里虽然有水字旁,但它可和水一点边都沾不上,唯一强行联系上的,则是它与黄河向西而隔,这个称呼是由蒙藏语“海若布刀亥“演变而来,意为“雄狮之湾“,亦有过一段神奇的传说:相传在成吉思汗时代,有名叫约勒道日玛的著名铁匠,曾在卓子山上为成吉思汗西征制作弓箭和甲胄,成吉思汗得胜后便把卓子山这片肥沃的土地赐给铁匠。铁匠有一子,名海若布,生得犹如雄狮一般英武、剽悍,久而久之,蒙古族牧民就以他的名字来称呼他的草地,于是便逐渐演变成现在这般。 这塞北之地本就降雨稀少,尤其是初春季节雨量骤减,可昨天下了一整夜的瓢泼大雨,到天明才止住雨势开始放晴,老佟说这是吉祥雨,我们这趟肯定会有满满的收获。 大院内早早就开来了另外两辆解放汽车,我们也就不用叠罗汉般挤在车斗里,我和强子、陈老狗三人上了一辆较新的车子跟在他们后头,这支考察大队便从海勃湾开启了前往巴彦卓尔的旅程。 “狗爷,您知不知道咱们要去巴彦卓尔考察什么?连号称关外第一高手的杨耀忠都请来了。”我抽着烟疑惑问到。 “不就是有个禁洞嘛,听老佟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附近村庄陆陆续续就有人失踪,还看到禁洞中冒着鬼火,当地的牧民就向派出所报了警,可后来部队派出的一小拨搜救队也都全员失踪了,这才引起了上面重视,但这件事又怕影响太大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所以就找了个考察队先偷偷进去摸查情况,事就是这么个事,我看是没有太大的名堂,顶多就是误入墓穴碰触了机关陷阱……”陈老狗也抽着烟,眼睛眯成缝缓缓说到。 “不管风水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咱们潘家岭凶墓都挺过来了,现在咱的队伍兵强马壮还怕个啥?”强子接了话茬在那娓娓说到。 的确,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有什么蹊跷还是得等到了才知道。 这荒漠中行驶连车子都有些打飘抓不上力,前面坐着佟婉莹的那辆车突然啪的一声冒起白烟爆胎了,俗话说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这才没走出来多会儿功夫就遇上这么个事,有些晦气,陈老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百无禁忌!” 好不容易换好了备用胎,行驶没多久不是有人有高原反应就是要小解,一路走走停停不到两小时的路程硬是整整开了半天才到,屁股颠得生疼,一个个叫苦连连。 我们抵达的地点叫乌拉特前旗,它位于巴彦淖尔市的东南部,紧靠黄河北岸、河套平原东端,车子在一座座如同白色鲜花的圆形蒙古包前停下,这些蒙古包用条木做成网壁与伞形顶,上盖毛毡用绳索勒住,头次见到十分新奇,而当地的牧民也已经早早的等候在那里殷切地期盼我们的到来。 “塔赛白努!” “塔赛白努!” 老佟依旧说着蒙语和牧民打起招呼。 “敬爱的内蒙知青,为什么之前你爸见到杨耀忠说的是齐赛白努,现在又说塔赛白努?”我凑到小婉身边故意提出个问题,看她到底懂不懂蒙语。 “齐赛白努是朋友之间的问候,塔赛白努是头一次打交道……跟你说你也弄不明白。”她夹着几分不屑的眼神撇了我一眼回答。 解放军同志向当地牧民介绍了我们一番后便急忙撤退了,毕竟那位小同志还在半路上等着他们去救援。 听说游牧民族向来好客,如今看来此言非虚,他们一人拉着一个便把我们邀到了蒙古包中,蒙古包中铺着层层花纹的红毯,面前的长几已经放满了盛放马奶酒的酒杯,牧民热情地迎接着我们入座。 “这是乌拉特前旗的旗长苏拉图,这位是国家文物考察队教授佟立冬。” 杨耀忠又替两位领导做了介绍,一番客套话之后终于切入正题,谈起了“禁洞”的事。 这禁洞本是源于沙德格苏木一个流传久远的传说,坐落在乌拉山北麓的沙德格苏木尊崇天神金毗罗,禁洞相传是来炼制不死药的场所,后来毗罗神服药飞天而去,此洞便被封起,可去年出现的地震又把这禁洞震开了到缝隙,从此后但凡好奇进入的人便再也没有出来过,牧民们说这是惹怒了毗罗神得到的惩罚,为了搜寻真相,也为了避免牧民们产生进一步的恐慌,这才有了我们这支考察队的出现。 “老佟,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和你透个底,这禁洞内不仅仅是有人失踪这么简单,曾经进去的那一批解放军战士倒有一个活着出来,但他的精神已经错乱。”杨耀忠补充了句。 老佟缓缓点头,从他严峻的表情来看显然清楚这次考察任务没有那么简单。 “请旗长你放心,我们队伍坚决完成组织上交代的任务,不辱使命。” 又是赵旭东,这小子马屁拍得贼溜,真本事到目前还没见到过,兴许这队长的职位就是靠嘴说来的。 “旗长你放一百个心,有我和华子在,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强子也看不惯赵旭东的做派,跟风立保证。 牧民们为了表示对我们考察队的欢迎,在晚上举行了小规模的“那达慕”草原聚会,篝火将夜空点亮,与天上的星星争光夺色,牧民们则拉着大伙在篝火前一齐舞蹈,尽情享受着内蒙风情。 我并没有随他们狂欢,而是坐在草地上思考着白日他们所说禁洞的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是牧族之间相互知晓的禁地,为什么还有人打破禁忌?里面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吸引着他们? 队员们都在草原上欢快地跳着舞蹈,供我们休息的蒙古包中却闪烁着灯火,我以为是哪个粗心的同志忘了熄灯便准备去熄灭,可刚行至门口旗长匆匆从蒙古包里走出来与我碰个正着,简单地和我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奇怪的是如此隆重的晚会他没有穿上极具内蒙特色的服饰,而是一袭不起眼的休闲打扮出现在了我们营地。 当我若有所思地掀开帐子,杨耀忠居然在里面。 “杨教授,外面这么热闹怎么不去转转?”虽然他以前的身份是倒斗人,可现在吃上了公家饭,总不能称他“祖师爷”吧,反正这做学问的都喜欢拼级别,我干脆就喊了声杨教授。 “年轻人的一套,我在内蒙生活了四十多年,早腻了。”他眯着眼朝我回道。 我便走进去和他寒暄起来,他用夹杂着蒙古腔音的普通话回应着。 “怎么,有心事?”他疑惑到。 既然被他猜出来了我就点点头承认,关于禁洞的事有些疑问想不明白。 他笑呵呵地抬起手臂让我坐下,有话慢慢说。 我直言不讳道:“既然是你们牧族中人尽皆知的禁地,那为什么还有人违反禁令?”我直言不讳道。 这时他细细盯着我打量一番:“旗长只说了毗罗神在禁洞中炼制不死药的传说,但它还有另外一个故事,秦始皇曾在这修建万里长城最后一隘,也是用来抵御匈奴最重要的一隘,他在机缘巧合之中误入永生沙海见到了毗罗神,于是派遣军队往禁洞中运去大量的财宝以求不死丹药,后来毗罗神飞天而去并没有将不死药赠给秦始皇,而那些数之不尽的财宝就被独独留在了禁洞中,成了盗墓人心中最大的藏宝地。” “当地政府大可派出一整支部队进洞搜索,何必让我们这些人跑一趟。”我更加不解,要是里面真有极大的价值,为何国家不正面出手解决。 他接着说:“内蒙幅员辽阔,这禁洞仅仅是内蒙未知世界中的冰山一角,况且禁洞并不是人人可到达,要靠近它首先要穿过整个沙德格苏木丘陵到达木托戈壁,在那片永生沙海的尽头才能寻到禁洞的下落,那些寻宝的冒险者说不定只是死在了半道上,连禁洞的边都没碰到。况且这禁洞的秘密本就虚无缥缈没有实证,国家怎么会凭借一个传说就大规模展开行动,现在的国际环境吃紧,难免会让西方国家借机发难。” “所以我们考察队的任务就是帮助你们顺利通过永生沙海?”我终于弄清楚了我们这些人的价值所在,就是帮助他顺利到达目的地进行实证。 他递给我杯马奶酒,单单说了句:“你和我年轻时候很像……” 谈到这,蒙古包的帐子被掀开,强子和陈老狗醉醺醺地晃进来。 “华子,你咋不去喝酒跳舞,狗爷都吐了。”强子连道儿都走不稳了,说着酒话:”赵旭东那老小子酒量真大,把我们全灌醉了,小婉同志都喝倒了。“ 真是王八蛋,灌我兄弟酒就算了,喝不过是他没本事,竟然连女同志也不放过。 我一时心气上涌气呼呼地朝外头赶去。 篝火旁依旧在那载歌载舞,我双眼如侦察机般扫视一通,终于在篝火堆的角落头上寻到了两人的身影。 我正迈着步朝他们赶去,赵旭东却出手将佟小碗搀扶起单臂架在脖子上往蒙古包的后头走去。 “这小子想干嘛?”我心里嘀咕到,随即加快了步伐小跑赶到蒙古包前。 这蒙古包前方热闹,后头却没有其他闲人,我依着帐子探过身子看,此时赵旭东将婉莹抱在怀里,头慢慢靠近她,几乎下一秒就要来个亲密接触。 “你干什么!”我大喊一声,赵旭东被这声吆喝吓得手一软,小婉重重跌在草地上。 “你小子坏我好事,给我等着。”赵旭东指着我恶狠狠的说了一句,随即从蒙古包的后头跑走了。 “还恶人先告状,信不信我告你个流氓罪!”我朝他跑远的身影又嚷了一句。 此时喝醉的小婉醒来,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叫了声:“疼……” “怎么样,你没事吧?”我蹲下身子将她头托在我手臂上问到。 “我……怎么在这里?”她满嘴酒气的问了句。 还没等我解释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她突然之间怔醒酒意全无的站起来气呼呼的盯着我,随即一个巴掌招呼到了我脸上:“臭流氓!” 毛zhuxi说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但我这也太惨了点,直接被她当成了流氓,替赵旭东顶了雷子。 “你不要污蔑一个好同志。”正当第二轮进攻袭来,我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成功化解。 “你到底对我做过什么?”她带着些哭腔扯着衣领问。 “我挖了你家祖坟了!”她还是认为趁酒醉我是要将她拖到这里干龌龊的勾当,虽然我平时和她耍过贫嘴,但怎么会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既然听不进去我也懒得解释,回了句话气冲冲的离开了。 本身禁洞的事就困扰着我,现在队伍里又出现了矛盾,看来这趟内蒙之行注定异常坎坷。 第三十六章:永生沙海 “你再叫我小佟看我不收拾你!” “叫你怎么了,小佟、小佟!” 蒙古包外一片嘈杂声将我吵醒,环顾四周发现此时仅仅剩我一人躺在羊毛毯子上睡大觉,而外头那些七七八八的说话声中我察觉到又是咱们队伍出了矛盾。 我裹上外套便匆匆出门,一番了解后才知道是李狗剩和老佟在打嘴仗,没有别的原因,李狗剩嘴碎,成天小佟小佟的叫着老佟,还指挥他做琐碎事情,老佟自然是忍不了了这才掐起来。 “要不是我妈走得早,我管你去哪,喂了狗我都不看一眼!”众人拦着老佟,他嘴里骂骂咧咧到。 “我是你舅舅,一辈子是你老舅,看你能耐的你还反了!”李狗剩个子瘦小,却也在那蹦啊蹦的,看身子板真动起手来可不够老佟招呼两拳的。 “各位同志,我们要保持队伍纯洁性,谨防害群之马破坏我们的计划。”我说了句,然后望向了赵旭东,他倒没有避开我的眼神,目光凶狠地瞧着我,估计昨晚坏了他的好事也是气得一宿没合眼。 俗话说不怕劝架打不成就怕无劝不敢打,我走到两拨人面前让他们放开老佟和李狗剩,要打就现在打个痛快,不要出去再让人看笑话。 这下倒好,眼见没人劝了两人吵嚷声越来越小,最后各自扭头走了。 “华子,你不怕他们真打起来?”强子走到跟前问。 我说:“打什么?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一个有文化有地位,骂个三天三夜也打不成。” 这时候一个牧民大叔骑在匹马上,手持一根长长的马鞭子吆喝着马群朝我们奔来,我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该不会是让我们骑马行军吧! 这一匹匹高头大马膘肥体壮,光滑的脊背好像擦过了油,牧民大叔从马背上下来做了自我介绍,他就是我们此行的向导呼尔察,我们将骑着马儿去永生沙海寻找禁洞。 我问呼尔察大叔为什么领导不开昨天的解放汽车拉我们过去,他说这路上一半是草原一半是山地丘陵,车子是根本没法子穿行而过。 由于只有我和强子、陈老狗、李狗剩没有骑马的经验,所以被安排由其他人带领坐着一匹同行,正当我犹豫是做杨教授还是老佟的马时,佟小婉走到我跟前淡淡地说:“坐我的,有事问你。” 我咽咽口水低声和强子念叨:“这下完了。” 虽说我在际联村骑在马背上耍过,可那些马要比草原上的矮一大截,摸索半天才从马鞍蹬上去坐好,这草原中马儿一旦驰骋撒了欢地跑起来,我的腚就像要裂了般震得生疼。 这一路上佟小碗没问我别的事,单就昨晚她喝醉酒以后的事问了我十多遍,我都向毛zhuxi保证了我绝对没有占她半点便宜,她还是一脸的不信,非要说等事情结束后再好好和我算账。 我也有想过把赵旭东给抖出来,只是小婉对他有好感,这人平常看起来又不苟言笑一身正气,一旦我说出口肯定认为我是在污蔑。 从草原行至丘陵,我一路摇摇晃晃差点要晃晕过去,让小婉骑快点和杨教授打个招呼,先停下来休息会再走。 “妈的,老子要都要断了!”强子从马上下来,扭动着腰叫苦连天,陈老狗也是哼哼唧唧的一脸痛苦的表情。 “你们几个人别逞能了,不行就回去吧,别耽误我们完成任务”赵旭东骑着马到我们身边阴阳怪气道。 “我说你这个小同志,不知道尊老爱幼?你们老佟都没吱声你放的什么屁?要早个二十年你信不信把你收拾得服服贴贴。”陈老狗刚喝进口的水往地上一吐,朝赵旭东骂到。 “脾气还不小,好心当成驴肝肺……”赵旭东被这一通骂倒有些懵,又灰溜溜骑着马走了。 “呼尔察大叔,还有多久能到?”我走到向导身边问路程。 “到?那要看老天爷的脸色,运气好的话明个白天就能过沙海。”他把帽子脱下耷拉在脸上,躺下身子休息了。 我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才刚过三点,现在加快点速度穿行而过来不及? 呼尔察大叔从脸上拿开帽子坐起来:“说个什么?你不知道沙海是个什么?” 我摇摇头,不就是沙漠戈壁之类的嘛,通往禁洞的一条路。 “后生,你莫要胡叨叨,永生沙海是这头的神的,不诚心孩子走破都见不着不说,命都得献出来给神。” 我说:“大叔你说话就好好说,一下沙海一下孩子的,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老佟笑呵呵地走来:“这是晋语,内蒙地方话,他说的孩子是鞋子的意思。” 这十里一风俗方言尽不同,有时候就容易闹出笑话。 既然老佟在那就好办了,我直接问他就得了。 我把呼尔察大叔说今天到不了的情况汇报给老佟,老佟倒不意外,他说已经做了这个思想准备,我问他为什么那片沙海被他们称作神地,老佟便给我讲了个明明白白。 这永生沙海并不是普通的戈壁荒漠,而是当地人进行祈祷祭祀的地方,当地牧民深信人死后需要灭尽肉身,将其献给大自然才能使灵魂得到净化,从而转生到美丽的天国获得永生。沙海中存在着巨大的牛肠般的大虫,被当地人称为沙海的神,那些被用来祭祀的尸体则被这些大虫吃了去,那些不尊重大虫的过路者往往会成为它们的猎物。只有当每天早上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沙海上,那些大虫沉沉睡去,赶路的人才能静悄悄的从荒漠中穿行而过。 “真的有这种生物?”我认为这只是个传说。 “稳有,稳有,好几年前亲眼看过,连人带马一起被地下钻出来的大虫子给吃下肚。”呼尔察大叔插了嘴,手比划着说一通。 既然说得这么像模像样,还是得尊重下当地的风俗民情,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我也害怕佟小碗秋后算账。 休息片刻队伍便又朝前行进了一段路,来到了丘陵与戈壁的交界处,呼尔察大叔示意大家下马,今天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内蒙的高海拔造成黑夜与白日的温差极大,中午时分还炙热得像被火烤,晚上又如同住进了冰窖,大口喘气都有白雾散出。 还好国庆从青石门子逃出来带了几瓶红粮大曲,这酒比马奶酒得劲多了,我们一人喝个二两下肚,全身都缓和了起来。 “你们说赵旭东是不是队伍里的间谍,专门搞些破坏团结的事。”我和强子他们闲着无聊又讨论起来。 “咋了?他是不是挑拨离间恶意中伤我了?”强子问。 我说你没有这么重要,一没钱二没势,对他构不成威胁。 陈老狗放话:“我瞅人可准的很,别看他五官端正,这眉毛长的就要连城了一条线,相书上说眉距短者心胸狭窄,平时肯定是个爱打小报告的主。” 正当聊着,突然一匹马嘶鸣声朝着前方的戈壁跑去,一听声音去便是佟小碗所骑的那匹,马头上被她挂上的红铃铛在铃铃作响。 我没有片刻考虑便朝往跑过的方向奔去,希望能把受惊的马弄回来。 “吁……吁……”我打着口哨在后头追,这前方远离营地已经没有了灯火,好在今晚硕大的明月能给我照些路。 此时营地的队友也被惊动从帐篷中走了出来,在远处呼唤着我。 “小子快回来,危险!”老佟扯着嗓门叫唤。 “你闺女的马跑了,我找找看。”我向他回应着,便又继续朝戈壁里走去。 这戈壁的砂石踩踏着并不是很坚硬,软软的就像被松过土,一阵风拂过能隐约见到飞扬的尘烟。 “这畜生跑哪里去了?”我心里暗骂到,同时脚下能感觉到些微抖动,像是大地在震颤,我第一反应可能是地震!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就像是有道裂缝直直朝我袭来,我迅速转过身望去,一条条巨大的尘烟直冲天际,而地下还发出着阵阵如牛叫的轰鸣。 “跑!快跑!”老佟又喊了声,这时我反应到情况不对,立即迈开步子朝营地飞奔而去。 “嗵”在我身后不到五米处震耳发聩的一声巨响,巨大的长条怪物从地底窜出猛地将身子扎向我身边。 虽然没有见过这怪物可此时也顾不上害怕,依旧硬着头皮S型朝营地奔去,以影响它的判断。 跑着跑着我向后望了眼想判定这东西距离我的位置,但余光扫过去全然没有了怪物的身影,如同水蒸气症发消失不见。 “快跑,快跑……”远处的众人依旧在那呼喊,我渐渐离丘陵只有不剩百米的距离,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砰”我的正前方土地被巨大的冲击力撞裂四处散开,我整个的身子也被同时掀翻在地。 当我放下挡在眼部的手臂,一条三四米高全身潮红的怪物赫然矗立在面前,头部是一个空洞黑暗的圆环,四周密密麻麻布满了尖锐的牙齿。 “别出声!”远处有人喊了句,随即一连串的枪响从前方响起,这怪物听到了枪声立刻转过头去猛扎进了地下轰隆隆的朝营地附近蹿去。 我知道这是个声东击西的缓兵之计,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跑向一块大岩石…… 第三十七章:沙漠里的巨虫 “砰”! 我的右侧营地方向又崩裂出动静,大虫已经从地上猛地蹿出,直直地立在了队友们身前,紧接着便又是一梭枪响,它身子被子弹射中发出“哞”的牛叫声。 就在这时那匹串着铃铛的马从我面前奔过,我立刻打了口哨将它喊停,也顾不得这烈马能否驾驭,纵身往马背上一跃“驾”的一声朝山丘奔去。 怪物仿佛又听见了我们这边的动静,扎下身子又进入地下,我拼命地拍打马屁股往前跑,从营地附近地上又形成一条白烟朝我的方向迅速袭来。 没想到最危急的关头我和这匹马成了生死一线的战友,但愿它有灵性能跑快些,我俯下身子贴在马脖上用力地拍打起马腚,马儿吃痛后越跑越快,脖子下的那串铃铛响得越来越急促,我忽地脑中闪过一念,一把将铃铛扯下远远朝空中抛去,这怪物如同扑向猎物的狮子跃出地面一口咬向空中的铃铛囫囵吞进肚中。 这下缓解了些势头,为我和我的“战友”争取到一丝生还的时间。 当它察觉到吞下的只是个冰冷的铜器时又调转枪头朝我们奔来,马登出后腿在最危急的时刻朝山丘上一跃,我们顺利逃出了鬼网般的戈壁。 “建华!”老佟驾着马带着强子朝我们这赶来,我朝他们挥了挥手,激动的泪花在眼睛中打转。 “你小子差点就交代在这里,还好老佟借来了两挺麦德森,不然咱们再会师就是百年后了。”强子激动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我摇摇手,说别扯犊子了,这虫子这么厉害还是好好计划下咱们明天怎么通过。 我还和老佟说这次去考察,我任何的劳费都不要,只是希望到时候把这匹马给我想个辙运回去,咱们已经成了生死之交的兄弟。 回到了营地,众人都在给我鼓掌,我就像个刚完成任务的军人准备接受荣誉勋章。 “马跑了就跑了,你不要命了?”这时候小婉开了腔朝我说到,我笑着说难为你还会关心我,真的死了也值了,她愣了两秒没回我话,扭过头回了帐篷里。 “自古都是英雄救美,你这英雄救马还是头一遭,我手心现在都还冒着汗。”陈老狗拍了拍我肩膀,一道汗印子留在了肩上。 通过这件事大家终于知道呼尔察大叔领略到前方的戈壁是多么凶险,明天要是没头没脑地探进去肯定九死一生,大家也没有心思再睡,临时搭起篝火开了个紧急会议,一个“去留大会”。 在队员们你来我往的讨论中总共有三个观点,一是先把大虫想方法射杀后再前进,二是留在原地请求增援,三是扭头回去当我们没来过。 第二条经过短暂讨论便被否定,因为旗长已经明确表示这次属于小规模的秘密考察,绝不会出动任何军事力量,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李狗剩和张培支持天亮后即刻返回,张培负责我们本次考察队的后勤工作,他一路上都不太言语,听说这次来是增添履历为升职做准备的,属于徘徊在队伍边缘的临时人物。 我和强子、老佟、赵旭东支持杀掉大虫继续行进,毕竟半路打退堂鼓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再说了这又不是上九天揽月,并非不可完成的任务,还是有成功的可能。 陈老狗等其他人属于中间派,不赞成也不否定,坚守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也即俗称的“墙头草”派。。 秉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最后决议还是继续穿过永生沙海,当然这首要任务就是将呼尔察大叔口中所称“沙海的神”给办了。 呼尔察大叔一听要杀他们沙海的神立刻站起身子强烈的表示反对,一个劲地说要是把神杀了就会失去它们的辟有,会带来很大的灾难。 老佟和他解释所谓的神只不过是沙漠地带的地下生物,它们存在的时间可能比人类还要长,但绝不是神,神是不会吃人的,至于会长这么大,很可能是跟没有天敌的生长环境有关。 呼儿察大叔说不过老佟,也不知道怎么辩驳,只是重复着不能杀一类的话,但我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这是牧民们世世代代流传的故事,一时半会儿是说不通的。 在一番清点后,队里还有两挺麦德森、一百一十发子弹、四枚美式延时手榴弹,当然,还有陈老狗偷偷带着的那把上了锈的德式驳壳枪,这只能算作预备武器,不知道会不会关键时刻又卡了壳掉链子。 “杨教授,您既然是关外第一高手,盗家心中的祖师爷,咋就闷不作声,也想个辙啊!”我看杨耀忠整宿一言不发在那抽着闷烟,肯定心里多多少少盘算着点什么。 他在愣神,老佟碰了下他的胳膊才知道我在跟他说话,他说自己在这片土地生活了四十多年,说句不好听的挖过不少墓干过不少黑心勾当,之所以金盆洗手一是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为祖国做些贡献减少自己的罪孽,二是这永生沙海也是金盆洗手前最后一次倒斗经过的地方。 “什么?你来过这里咋就不先和咱们说这里头的危险,咱们华子差点把命给搭了。”强子听到这话嗖得站起身子朝杨耀忠说一通。 杨耀忠一脸无辜:“我也是赶在第一缕阳光照在戈壁上的时候才敢过去,那时候也没发生什么事,谁知道这戈壁下头真的有大虫。”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假的,如果他事前知道下头有这么可怖的怪物也许早就告知旗长争取多些援助,也许那次的顺利通行是恰巧没有惊到地下的巨虫。 “行了,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目前耽误之急就是得把这怪物给处理了,都提提有建设性的意见。”老佟打断了我们,把问题引到正路上。 从戈壁上逃脱出来后我就一直在想这怪物既然没有眼睛,肯定是通过声波震动来确定我的位置,奔跑、枪声都能引起震波、连铃铛的震动它也听得出来说明对声波的感知能力极为灵敏,但它有个最薄弱的环节,就是无法分辨物体,不然也不会把铜铃铛给吞了下去,这应该是最可行的突破口。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提议用震波诱它,而然后借由手榴弹直接从内部将它粉碎瓦解。 “这延时手榴弹最多能撑个四秒,怎么能保证四秒内能将它送入大虫口中?”老佟问到。 我心里早已有了计划,将眼睛望向了赵旭东缓缓地说:“我们得有一个药引子。” 虽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赵旭东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我就寻上了门,他一脸诧异地望着我:“你不要瞎部署,会死人的。” 我和老佟他们解释如果按照我的计划去做保管万无一失,还是按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如果有人不同意赵旭东同志接受这个光荣的任务可以提出其它的方法,或者咱们抽签决定谁来代替他。 大家听了这话多半已经惊出冷汗,根本就不愿面对这个巨大的怪物,况且还要拿着手榴弹去炸它,老佟、杨教授也没作声提出半点的反对意见。 “你们这是干嘛?让一个活人去当诱饵?我反对!”小婉见状举起手反对,赵旭东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也跟着开腔:“对,要去你去,不要拿我当枪使。” 这种结果我早就预料到,而且我也没有真的准备让他去做,毕竟确确实实存在极高的风险,我很平静地说:“既然没人愿意去这个主意又是我提出的,那还是我去吧。” 这话一出所有队员耷拉着的脑袋立马抬起来望着我,那一双双眼神中皆是崇拜,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和赵旭东两人的情操高下立判。 “你不会骑马,我陪你去!”小婉要跟我一同前往这是我万般没想到的,虽然我和老佟坚决不让她跟着,但她毅然迁马走到戈壁前表明自己的坚定态度。 我和他们布置起计划:我骑马进入戈壁奔跑一段距离“引虫出洞”,等怪物现行后他们立刻在营地放枪吸引它的注意,我再趁机向空中扔枚绑了手榴弹的铃铛如法炮制让其吞下一并炸毁。 虽然计划有着极其高的风险,但这也是目前可行性最高的一种方案,当准备工作就绪,我和佟小婉便在队友的注视下朝着戈壁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