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爷只是来玩的》 1、沙漠之国 “老穆,度假准备去哪儿啊?”一个娃娃脸跑过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 “你猜?”被称呼为老穆的人抬头应了一声,乍一眼看上去,他绝对不老,面相二十六七岁,兼具着青春和成熟的气质,剑眉朗目,眼尾略长,显得眼波潋滟,鼻若悬胆,唇红齿白,端是一个俊朗青年。 “我猜,你是去古代。”办公区里另一个人冒出来,长相清隽,五官柔和,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样子。 此时环绕这个办公区,无一不俊,是各有千秋。 “去古代?那些世界没电视没网络,任务目标还走极端。”娃娃脸第一时间皱眉,显然他所经历的世界不怎么友好。 “然也,你不知道老穆的目标,自然不知道他有多享受。”刚才一直没说话的人拿着个文件站起身,比起他们口中的老穆,这位面相更为冷峻,刀削斧凿般深邃的面容和高大的身材给他加了很多气场分,以及,比办公区其他人看起来都要大的年龄。 “老穆,老穆,跟我们说说呗?”娃娃脸凑上前晃悠着穆珀的胳膊。穆珀提交完工作总结,靠在椅子上环视一圈,“彼间乐,不思蜀也~” “咱们老穆,去古代,如鱼得水。”温柔男靠在隔板上打趣,“随便给自己立一个才子人设,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养他一辈子。” “然也,”穆珀微笑,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只不过不好和这些新人言明,免得最后影响了心境。“再说,我去古代赚钱更容易。” 众人纷纷摇头,并不信穆珀去度假只是为了赚钱,他身上有多少财富已经数不清了,毕竟,他们部门的主管都会找穆珀支援。 “好了各位,我开始度假了,等回来给你们带礼物啊。”工作总结显示批复,穆珀直接按下休假按钮,瞬间他周围的隔板就延伸过来,将整个格子间盖住。 “玩得愉快!”办公区的祝福夹杂着羡慕,谁让人家提前两年就盯上这次度假机会了呢,五年一度的特殊贡献评选,从来只要是穆珀想要的奖励,那就没有别人拿到的可能。 【三儿,你在干嘛?】穆珀回到系统空间,蔚蓝色的空间里有个小狗模样的泡泡,是穆珀的系统,编号03,可见穆珀确实是个老家伙了。 【在给宿主选度假世界的名单啊。】03飘过来蹭蹭穆珀的手心,【这次的奖励很丰厚呢。】 【对得起我付出的努力。】穆珀将03抱起来,意识里的手感也是一流的。【不用选了,我这里有名单。】他可不是白做准备的。 【好的宿主。】03看见穆珀列出的十个小世界,将坐标输入,【宿主,你很喜欢这几个世界吗?】 【当然。】不再去一次,念头不通达啊,穆珀眼睛微微眯起,【开始吧。】 再次睁眼的时候,穆珀先看见了头顶雪白与米黄的轻纱,再闭了闭眼,才彻底想起来自己这次的身份。 古沙毗利王国的大王子,穆珀·瑞尔古汉。 这个沙漠之国,穆珀将手臂枕在脑后,他之前的任务是阻止自己的小老弟把被父王定为仁君的二弟给毒死,这个二弟只要不死,他继承王位后就会和主角所在的国家达成数十年的和平。这是穆珀之前完成任务后所亲眼所见的,只不过,这位仁君二弟,是个舔狗…… 两国之间达成和平协议的初衷,完全是因为二弟的女神一句话,而大臣们愿意促成和平协议,除了担心穆珀这为手握兵权的大王子靠战功夺位之外,还有对他们自身利益的保护。 他不是储君候选人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位大王子的出身,他没有母族势力,是国王洛达·瑞尔古汉在成为储君之前和一个民间女子所生,成为储君之后,洛达的正妻自然不能是一个民间女子,所以,病逝,就是对方最好的结局。 从小穆珀就知道自己不会继承王位,所以他一心练兵,给父王分忧,一个大王子,觉得自己战死沙场才是最光荣的,可见他平常接受的都是什么教育。 许愿者心里想啥穆珀是没法体会了,那时候他是真憋得慌,眼看着大臣们和国王二弟争班夺权,想要惩治还会被二弟阻拦,到最后穆珀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死于心力交瘁…… 这次不一样了,他没有任务,就是回来度假的,而大王子这个身份可以让他在野心的范围之外获得全国最好的待遇,可他不是原主那苦行僧的性格。 现在是大王子十六岁,两年后他那个生性凉薄的三弟就会对他一母同胞的哥哥下手,那时候三弟也才十五岁,而目睹过被三弟统治下分崩离析的国家,这位大王子的心愿就是要让仁厚的二弟活下来,继承王位…… “大殿下,您醒了吗?”纱帘外一个身影出现,是穆珀身边的执令官萨信,相当于他的秘书,保镖,管家,以及在王子成年前的行为指导。执令官一般比王子王女大六七岁左右,如无意外的话会成为他们身边最受信赖也是最忠心的人,而穆珀身边这个萨信就是个意外。 他不忠于穆珀,而是忠于现在的王后,也是王国财政大臣的嫡女,二王子,三王子,大王女的母亲。 “还没有。”穆珀回答。纱帘外的萨信明显愣了一下,“大殿下,恕我不得不提醒您,撒谎不是一个王子应有的行为。” “萨信,我亲爱的执令官,你明白我什么意思的对吗?”穆珀的声音带着些慵懒,“王子的意思,你的使命,不是吗?” 执令官是王子王女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负责传话的人。 “是的,大殿下。”萨信的语气有些无奈,“既然大殿下还没醒,那我便通知厨房,训练场以及学士大人,等大殿下起身。”这是萨信惯用的招数,一旦穆珀有想要表达自己意图的时候,他就会明里暗里的告诉穆珀,你这样做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萨信,还有三天。”穆珀说完这句看上去毫无关系的话,就翻过身继续睡。萨信在门口怔愣,还有三天?是了,还有三天这位大王子就正式满十六岁,还有三天就是对方的成年礼了……而王宫上下似乎并没有准备。 这是大王子今天反常的原因吗?萨信沉思着走出穆珀的寝殿,看向门口端着洗漱用品的侍女,“这两天大殿下见过什么人吗?” “回禀萨信大人,大殿下除了训练场的卫兵和学士大人,没有见过其他人。”侍女低着头回禀,虽然在她们心里,好脾气的大殿下是宫里最好的主子,但身为侍女,她们不可能违背执令官大人的命令。 “殿下还没醒,你们在外面等着。”萨信说完,径自离开宫殿。他没有去给穆珀请假,而是直接去了王后宫中的花园。 玫瑰花丛中,王后露比纳品着新酿出来的美酒,听完萨信的禀报后笑道:“这是你的疏忽,萨信。” “是,王后殿下。”萨信低着头,他对大王子的成年礼确实没有表现出足够的重视。 “小朋友总是期待身边人的关注。”露比纳捻起大理石圆几上的一片花瓣,缓缓道“尤其是你,萨信,你应该是这个宫里,最在意他的人。” 沙毗利王国上下对成年礼很重视,他们认为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是可以做出人生第一个抉择的时候,在人生未来的选择上,成为学者,将士,工匠,商人还是奴隶,都是通过成年礼来展现的。 王宫里的成年礼更是如此,无论是礼仪,程序,还是展示项目以及考验,都应该提前几个月就准备好,尤其是观礼嘉宾和最重要的掌礼官,这个要在成年礼上给成年的孩子送上祝福并且主持整个仪式的人选,应该在一年前就选好了才是。 “可是,王后殿下不是已经安排好大王子和几位公爵家的孩子一起完成成年礼……如果我们佯装准备,后面很难和大殿下解释。”萨信想到王后已经做好的安排,要是当天大殿下询问怎么办? “他会去找他父王吗?”王后轻笑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与轻蔑,“他敢来找我吗?”这位被教养的忠厚善良的大殿下,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父王几次的大殿下,如果他敢的话,就不会临近典礼前三天才发难了。 而此时,刚才还在赖床的穆珀已经收拾整齐去到了国王的私人角斗场。洛达国王本人是个角斗爱好者,每天早上都要松散一下筋骨,这也使得他比起邻国的几个大肚腩国王要健壮的多。 “陛下,大殿下求见。”国王的侍从官匆匆而来,虽然不知道这位几乎不在人前出现的大殿下在想什么,但侍从官是不会拒绝他的合理要求的。 “哦?穆珀?他来做什么?”国王拿起一边的亚麻布擦掉身上的土,披上外袍,看见了老老实实站在廊下的大儿子,对这个儿子他是有所亏欠的,但这份亏欠远没有自己的地位重要,所以造成了穆珀的窘境,他有最好的物质条件,却被身边人关在一个圈子里。“怎么没去训练?” “父王,我有个请求,想请父王允准。”穆珀穿着王室独有的棉布长袍,腰间袖口都系了皮革护具,在宽大的外服下更显身姿挺拔,这时候沙毗利的服饰以宽大透气又遮盖强为主要特征,毕竟要适应沙漠气候,短衬汗衫和亚麻是苦力和百姓穿的。 “你很少有什么请求,说出来,我会允准你的。”国王微笑,虽然他不会把王位传给大儿子,但并不妨碍他看着大儿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战士,更甚至一个将军。 “是,父王。”穆珀朗声道:“三天后是东湾公爵阁下次子沙朗的成年礼,邀请了伯爵以上的所有同日举行成年礼的人,我想请父王允准我参加。”这件事是真的,而且东湾公爵的邀请函也确实送到了王宫,不过人家可没准备大王子真的去参加,只是出于对王室的尊重,那句话怎么说,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给。这张邀请函被执令官萨信直接交给了王后。“东湾公爵阁下是沙毗利领土内领地最肥沃的公爵,与父王也向来和睦,儿子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流机会。” 国王哑然,第一是因为自己完全没意识到三天后是穆珀的成年礼,第二则是感慨这个儿子都意识到了东湾公爵的重要性。“你的成年礼,宫里……”国王一下子反应过来,穆珀的成年礼王后一直推说在筹备中,而自己在宫内一点痕迹都没发现,“确实不如和同龄人一起来的热闹。” 穆珀抬起琥珀色的双眸,期待的笑道:“那父王是同意了吗?” 2、沙漠之国 “听说东湾公爵邀请了穆珀一起举行成年礼?”入夜,国王看着正在梳头的妻子,状似无意的问道。 王后的手一顿,随即微笑着点头:“是这样没错,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只是穆珀那边……毕竟成年礼只有一次。”王后什么也没说,就算之后国王知道她根本没有告诉穆珀也没事。 “今天穆珀来找我,说希望我允准他参加。”国王确实没听出来,只以为是穆珀和王后历来的不对付,这孩子选择找他这个父亲来表示服输。“我同意了,等他出发的时候,记得给公爵的儿子,那个,沙朗,也送上一份礼物。” “穆珀能这样做,真的是长大了。”王后欣慰的笑道:“我会准备的,还有穆珀的礼服。” “礼服就不必了。”国王摆摆手,继续道:“我看穆珀的身材和我当年差不多,就把我当年的那套赐给他了。”今天早上和穆珀来了场角斗,又检验了穆珀的箭法,国王心情很好,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大儿子和自己有不少共通之处。 王后面色彻底不好了,王室的成年礼不是一套衣服走下来的,有礼服,常服,有骑射服,还有一副皮革和铁片组成的轻甲,是给仪式上的挑战准备的,她不会傻到以为国王只给了一套。 “是穆珀开口要的吗?”王后声音平静,但镜子里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露比纳,他十六岁了,以后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这很好,不是吗?”国王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游商带回来的棕榈酒,背对着皇后道。 “如你所愿。”王后知道这是国王对自己表达不满,她难道不应该不满吗?一个平民的孩子,如何配当自己孩子的兄长。 “嗯。”国王应了一声,一口饮下烈酒,酒精带来的麻醉感可以让他更快的入睡。王后的手握着鲸骨梳,骨节用力到发白,其实穆珀的做法并不僭越,但王后知道这是穆珀的反抗,是对她权威的挑战,是对她的抗议,这个平民的贱种,他怎么敢如此。 其实王后忽略了,穆珀沉默,是因为他秉性忠厚善良,但他也是一个优秀的将军,从他能够拿起长剑和盾牌开始就在接受军队精锐的训练,他善良,但他不是软骨头。 “大哥,原来你真的在这儿。”二王子费尹利进到王室书库,看见穆珀后立刻露出笑容。穆珀抬头,“费尹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这个弟弟,怎么说呢,人是真的好,就是耳根子软,他的财政大臣外祖推他上位也是因为好控制好说话。 “外面的侍从看见了,我听到他们在讨论说大哥在这儿待了一下午了,这都已经很晚了,想不到大哥还没离开。”费尹利笑着道,其实他是去找穆珀用晚餐的时候发现人不在,然后一直找到现在,费尹利比穆珀只小一岁,他知道有时候穆珀为了完成课业会忽略晚餐,而穆珀的执令官也从来不许穆珀晚上再加餐。小时候因为读书而被母后惩罚过饿肚子的费尹利很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大哥也会不舒服吧,费尹利这样想着,这也让他习惯了每次吃晚餐的时候总要确定一下大哥在不在。 “已经这么晚了,是我看书入迷了,咱们走吧。”穆珀卷起来手里的书卷,对着费尹利道。 “大哥,是有心事吧?”费尹利没起身,而是坐在穆珀对面手托着腮,大哥要看什么书,从来都是学士要求,执令官来书库取,他既没有时间,也不喜欢在书库里多待。 因为学士的教导,所以穆珀对书籍和课业的兴趣远小于和军士训练,此消彼长之下早已形成恶性循环,他可以不抗拒学业,但也做不到主动去看书,穆珀看着费尹利那和王后一样冰蓝色的眼睛,果然这个弟弟靠得住。 “三天后我去东湾公爵那里和沙朗一起举行成年礼,我想总要了解一下东湾公爵的历史,毕竟不能让他们觉得王室对外面一点掌控力都没有不是吗?”穆珀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书卷,确实是一个东湾公爵领地的大事记录,当然他这一下午不是都在看这个,这个世界是很久以前的任务了,他可以从03那得到剧情,但这个世界的背景和历史资料,都需要他自己来收集。 “大哥。”费尹利知道自己的成年礼已经在准备了,那还是明年的事,母后已经给自己看了筹备的清单和拟定邀请的宾客……他还不知道这份准备还是王后拿来应付国王查看的,如果不是穆珀提前说出来,国王都不会知道这份东西是给明年的费尹利准备的。 “嗯?”穆珀笑着伸手揉揉费尹利的脑袋,“怎么了?”就是这样,愧疚吧我亲爱的弟弟,善良的人总是很容易共情不是吗。 “没事,只是觉得,大哥都要成年了呢。”费尹利声音有些低沉,母后做的太过分了,可那是他的母亲啊。 “你明年也要成年了,到时候要为父王分忧啊。”穆珀将书卷放回原位,在这层层密密的书卷堆里,这是个原穆珀做不出来的动作,因为常年接触固定的人群,以及厌学的情绪影响,穆珀的记忆力不是很好,所以说,养废这个从古至今都全世界通用的手段,还是很有存在价值的。就像现在穆珀跟着军中精锐训练,跟着学士学习文化,国王依旧只认为他是一个战士而不是一个优秀的将领。 沙毗利王国对于没有继承可能的孩子,不是培养成大臣,就是放纵成纨绔子弟,当然,前提是你要隐藏好你的野心,这样未尝不可好好的过完一生。 费尹利没有回答,他现在觉得自己对大哥的关心还是太少了。穆珀没有发挥自己善解人意的退让,他也没再说话,兄弟俩沉默的往回走,在各自的宫殿前分开。 “大殿下,您失踪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这不是一个殿下应该做的事。”萨信下午回来,发现穆珀没有在宫殿内,受了王后训斥又对穆珀的异常调查无果的萨信索性不去寻找,反正一定会回来的。 “知道了萨信。”穆珀没有理会执令官的低气压,在王后那受了气,跟他有什么关系,“我要休息了萨信。” “大殿下,您……”萨信不可置信,穆珀这样的态度还是第一次。 “我说,我要休息了。”穆珀沉声,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化,将萨信的话挡了回去“退下吧,这里没你事了。” 萨信紧紧地咬着牙,转身离开,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要是再开口,就会被这个王室成员以不敬为由杀死。 寝殿里的侍从和侍女互相看看,好像大殿下变得不一样了,又好像只是单纯的生气,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大殿下生气呢。 第二天早上,穆珀还没醒,萨信就跪在了寝殿门外,显然,昨天他离开后收到了警告,他必须重新获得穆珀的信任。 “起来吧。”穆珀收拾好了出门,没看门口跪着的萨信,“下不为例。” 这样的原谅,萨信宁愿不要,但身为执令官,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违抗大殿下的命令,可想而知的,这次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萨信犯了错,获得了大殿下免于处罚的赦免。 出了什么事?到底是谁给他的消息?萨信跟着穆珀去了训练场,昨天他跟国王角斗的事已经传了过来,训练场的军士对穆珀更为热情,毕竟,大家喜欢勇士,更喜欢跟国王关系好的勇士。 这个时代,弓.箭还是远程的唯一武器,穆珀拉开长弓,瞄准中间的靶心,刚准备发射,就看见了远处的一个人影,心思转念间,收起弓弦,又从箭袋里拿出了两支箭,三箭一起搭在弓上。 训练场的军士注意到了穆珀的动作,立刻期待起来。 嗖!三箭齐发,三十米外的靶子上,三支弓.箭却是先后到达,第一支在靶心上刚定,就被第二支从后劈开,紧接着第三支,第一支箭的残骸分成两半掉落在地上,但这并不妨碍训练场上爆发出的欢呼。 力量,射速,精准,无论在什么地方,这三箭齐发的效果都足以获得尊敬。 “大哥好厉害!”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周围人立刻行礼。 “三殿下!”和周围军士的鞠躬不一样,挺直在中间的穆珀就尤为显眼,“三弟来了。” 今年才十三岁的三殿下杰里长得很像王后,加上还未长成,与面目英俊五官深邃,身材高大的穆珀站在一处,气势天然就弱了三分,何况现在穆珀还有众多军士簇拥。 “诸位免礼。”杰里先招呼军士,然后道:“大哥,我想学你刚才那招。” “好啊,我教你。”穆珀微笑,这是萨信找不到原因,派儿子出来啊。杰里兴冲冲的跑到另一边去取他的箭,丝毫看不出来两年后他会对一母同胞的哥哥下毒手。 说起来,这还是王后亲自教出来的,让穆珀成为费尹利明面上的长矛,而杰里则是处理那些不见光的暗箭,却也不想想,一样是她的孩子,还是备受宠爱的幼子,怎么会甘心做一个办脏事的人。杰里对穆珀或许是鄙视,但对他风光霁月的亲哥哥,才是彻骨的恨啊。 费尹利拥有父亲的信任和母亲的拥护,还有大家公认的仁厚之名,名声在三兄弟里是最好的,至于其他妃子生的孩子,还没有入大家的眼。 “大哥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好的箭法?我都不知道。”杰里充分发挥年龄优势,对着穆珀一点点试探。穆珀知道他出生的时候王后正在努力巩固费尹利的地位,对于这个刚出生的幼子甚至都比不上对穆珀的关注,所以长大后的杰里,讨好母亲是他生存的第一要务。 “很多人都不知道。”穆珀微笑,一边纠正着杰里的动作,一边说道:“但我想你母后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想让你知道。” 电光火石间,杰里做出了反应,他略显颤.抖的讪笑:“大哥,你别这样说话,我,我有点害怕。” 穆珀拿出三支箭,握着杰里的手搭在弓上,“回去告诉你母后,成年礼之后我会出门游历,在这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不美好的事情发生。” 杰里只觉得一股巨力如同铁钳一般抓着他的手拉开弓,他还不能拉满的弓现在如同满月一般,“记住,看在费尹利的面子上,我不会做的很过分。” 嗖!复刻一般的三箭齐发,三星连珠,和旁边箭靶上一样的成绩,这让周围的兵士彻底傻眼了。 “自己熟悉一下,再练几次,找到哪里不对我再纠正。”穆珀放开杰里的手,就在旁边看着他。 3、沙漠之国 杰里一次次的练习,训练场上那么多人,他不能说自己要跑,但他真的是被穆珀吓到了,他毫不怀疑穆珀有杀死自己的实力,别说护卫和母后保护,就现在穆珀在后面给自己来上一箭,就算之后父王惩罚他,杀了他,那有什么用,自己已经死了啊!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穆珀看杰里差不多了,便出声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要经常练习。” “我明白了大哥,多谢大哥,我先回去了。”说完杰里连汗都没擦就往回跑去。 穆珀继续跟着军士们训练,刚才的三星连珠给他赢得了极大地尊重,不断地有军士过来跟穆珀讨论技巧,穆珀也知无不言,比起刚才对杰里的直接上手要细致多了,但没人会说他不用心,毕竟神射手亲自教学,难得。 王后的寝宫里,脸色苍白着跑回来的杰里将刚才穆珀在训练场上跟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一个字都不差,而且还着重重复了他箭术非同一般,自己能射出三星连珠,扶着他的箭也能。 “你确定?”王后狐疑的看向自己的小儿子,这跟她认知里的穆珀差的太多了。 “我亲眼所见!!”杰里尖叫道:“我差点死在那!你还不相信我!”其实穆珀根本没对杰里做出什么威胁,甚至对他以前对大哥的不敬没有一点提及,但杰里由己及人,他知道如果自己是穆珀,一定会杀了那个对他不敬还有威胁的弟弟。 “冷静点,你的执令官是怎么教你的。”王后对杰里的抓狂很不满。 “我的执令官没有教我怎么在一个神射手手下活下去!”杰里咬着牙道:“母后,他马上会离开,你收敛些吧。”别以为他是那个傻呵呵的二哥,他很清楚母后想做什么,两天后如果穆珀一无所知的被领到公爵家,对于穆珀来说,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王后一拍桌子,“滚回你自己的寝殿里躲着吧,你这个懦夫。” 杰里没有反驳,他真的怕了,那弓箭贴着自己发射出去,即便他站在箭手的位置,他也有一种被瞄准的错觉。 王后抿着嘴,她不能接受穆珀脱离控制,即便他说自己会离开,但身为王后,她很清楚隔壁有些强大的国家是不会介意借兵给一个年轻的统治者,毕竟,即便和洛达合作,难道洛达还能再活三十年吗?但对于穆珀来说,只要达成合作,他的人生就刚刚开始。 心中下定决心不能让穆珀再回来的王后确实安静下来了,她在等,等穆珀带着人离开之后,离开这座王宫。 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这天是穆珀的成年礼,也是东湾公爵的次子成年礼,同样,还是依附于东湾公爵的几个小侯爵家孩子的成年礼,至于这里到底会不会有那么多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穆珀才不愿意深想。 早上,从萨信手里接过早就送过来却没有出现过的邀请函,穆珀微笑道:“萨信,我想你已经按照礼仪,将我会出席的消息告知了东湾公爵,是吗?” 萨信微微低着头,“是的大殿下,东湾公爵已经知道并且做好了迎接殿下的准备。” 准备,呵,今天本来是他儿子沙朗的主角,其他人都是陪衬,穆珀突然过去,难道东湾公爵敢让穆珀做陪衬?属于自己儿子的风头被分去一半,东湾公爵不当场给穆珀难堪就已经是气度宽宏了。 “今天是年轻人的日子,萨信,去告诉东湾公爵,不必准备迎接,我和沙朗都是同龄人,也是公爵阁下的后辈,这样不好。”穆珀微笑:“我希望,我们抵达的时候,公爵阁下已经知道我的诚意,你会做到的,萨信。” 当然可以,公爵根本没准备迎接,甚至想让穆珀从客人的队伍里进门,但有萨信在原地盯着,公爵就必须安排人单独接待,最多是把穆珀和一起举办成年礼的孩子们放在一起。察觉到大殿下已经不同的萨信不敢随意反驳,领了命令就骑马离开了,穆珀要坐马车,他提前就只能骑快马。 带着王后准备的礼物,穆珀一行一共三辆马车缓缓出宫。 沙毗利是个沙漠中的王国,除却近海的一端归属王室所有,大多数领主的领地都沿着沙漠中的纳塔逊河划分,剩下的则依靠沙漠中的绿洲。 东湾公爵的领地便是全国最好也是最大的一片,他占有着整个河流的转弯处,坐拥着水源,草地,放牧,还有粮食的种植地段。这些在沙漠中很难达成的条件,只要有一处就可以供养这片土地上的人生存,而东湾公爵的领地包含了所有。 领地的丰厚条件,也是他能够给自己儿子举办一场盛大的成年礼,甚至能找到陪衬的原因,毕竟那几个侯爵的领地要是自己举办,可能还不如跟东湾公爵蹭一个的条件好。 马车行走了一日,穆珀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东湾公爵长子的时候,嘴角扬起和善的微笑。 “穆珀殿下,哈鲁恭候您的光临。”公爵长子在没有继承爵位的时候,最多算个有钱人,所以对待王室不能像公爵那样。如果真的要对付王室,也要在别人看不到,甚至王室本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今日我与你弟弟同庆,哈鲁不必见外。”穆珀在外面也没有那么和气,随意点了点头道:“萨信呢?” “您的执令官在厢房休息,他过来得时候骑马伤了腿,不过您别担心,并无大碍,我已经让族医看过了。”哈鲁没说,那个绊马绳是他父亲让放的。 “这几天他也辛苦了,既然如此就让他好好休息。”穆珀点头,对萨信是怎么受的伤并不在意,事实上他要是安然无事的站在门口,穆珀才要担心东湾公爵是不是跟谁达成了某种协议。 “请您跟我来,这边都是今天要举行成年礼的年轻人。”哈鲁伸手引穆珀过去,穆珀伸手拦了一下,“我后面的马车里,是王后殿下给沙朗准备的礼物,还麻烦哈鲁派人将马车送到沙朗的院子里。” “承蒙王后殿下挂念,沙朗一定会很高兴的。”哈鲁的眼里微微闪烁着一丝不甘,大家族的孩子啊,哈鲁对着身后的随从挥手,随从立刻转身去做事,刚才穆珀的吩咐他也是听到的。 哈鲁没有做任何吩咐,但随从知道该怎么做,不到二十分钟,全家都知道了沙朗得到王后的赏赐。消息传到东湾公爵耳朵里的时候,他只以为是王后被他们家的补偿,毕竟穆珀是最后才确定要参加这场宴会的,至于家里其他人怎么想,他就不知道了。 旁厅里已经聚集了七个少年,都是十六岁的年龄,而隐隐在众人中心的,就是沙朗。 “穆珀殿下到!”门口的人传达给屋里的人,包括沙朗在内的几位都严肃了一些。 “殿下。”鞠躬行礼,这是对王室的尊敬。穆珀点点头:“请起。” 沙朗已经得到过父亲的叮嘱,知道这位殿下过来已经证明了宫里的态度,所以比较随意的笑道:“能和殿下一起举办成年礼,是我们的荣幸。”这话说的巧妙,如果不是沙朗,在场任何一个人说出来都是恭维,而唯有这个原主角沙朗说出来,带着几分怪异。 穆珀看向沙朗,作为一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年,自然是不愿意被其他人抢了风头的,而穆珀如果不能回应挑衅,对他的脸面也是一个损失。“说的不错,显然十六年前的今天,是个被神明选中的日子,大家能够得以一起出生,注定便是要有一番作为的。” 这话一出,生日造假的两个侯爵之子眼神闪烁了一下,心里已经准备回去告诉父亲要把生日改成今天。 “殿下说的正是,沙朗前天还在猎苑里打到一只白狐,沙漠中的白狐可是少见的东西。”这说话的显然是个油滑的角色,想要两边讨好,虽然做的不怎么流畅,至少话题是打开了。 “哦,沙朗喜欢狩猎?”穆珀见沙朗点头,显然对自己猎到在沙漠中行动迅捷的狐狸也感到自豪,只不过在他面前不好自夸。“这样的话,我想这份礼物你会喜欢的。” 穆珀从袖中拿出一份羊皮纸,当着众人的面展开来,上面是一个精巧的弩箭示意图。沙朗善射,自然能看出这种精巧的强弩能够达到多大的力量,图纸上无论是锋锐精短的弩箭,还是贴合臂长的长度,都无比精巧。 “这,这是,殿下画的吗?”沙朗的声音里带着震惊和一丝疑虑,毕竟,他曾经在祖父的书房看到过一个相似的简图,虽然很粗糙,但和这个很像。 “准确的说,是我补全的。”穆珀微笑道:“这份图纸的原型,是第一任东湾公爵献给王室的,因为造价高昂而且在击发上面还有些瑕疵,所以当时的公爵阁下选择将它束之高阁,又不甘心,便交给王室希望能够再行研究。” 这话就是胡扯,谁手里有强效武器会交给别人去研究,尤其是百年前东湾公爵跟王室的关系和现在差不多,相互之间各自防备着。沙朗倒是没有怀疑,因为他有所了解,这东西确实造价不菲。 “现在我将这份完整的图纸送给沙朗作为礼物,也算是完成了当年王室的承诺,不知沙朗喜欢与否?”穆珀笑着看了眼周围,这群,神选之日出生的孩子们,现在都在盯着图纸,但没有原型和制作经验,光看这个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可惜,就没有一个动动脑子的。 “当然喜欢,多谢殿下。”还是沙朗反应快,立刻将图纸卷起来塞进袖子里,即便一会儿要换衣服也不能交给随从,等下单独交给父亲。见图纸收起,周围的眼神略显遗憾,但很快就根据这个共同的爱好和两位主角讨论起来。 不多时,行礼的时候到了,沙朗借着换衣服的功夫将图纸塞给东湾公爵,不必多说什么,只要打开了,公爵就会知道这个的重要。 东湾公爵请来的掌礼官是王国最著名的大学士,比布里大人,他擅长天文,数学,语言和历史,过去的六十多年里,曾经五十次准确预判沙漠风暴和黑沙暴的来袭,也是沙毗利王国唯一的大学士,受王室供奉,却不在朝中任职,也不会收王室子弟为徒,毕竟他的影响太大了。 4、沙漠之国 穆珀和其他贵族少年站在一起,接受掌礼官比布里的训戒,这位年逾六十但身子骨依然硬朗的老大人,用的是沙毗利王国最古老的宗教语言,无论是用词还是语法都和现在的说法有着很大的不同。 可以想见,长达四十分钟的训戒时间有多难熬,而就当比布里说完,这位大学士又给大家翻译了一遍!就相当于他念了一遍文言文,然后又念了一遍大白话。 东湾公爵在邀请他的时候绝对得罪他了,穆珀跪在地上如此想到,这样想的显然不止他一个,沙朗在旁边嘀咕:“这老家伙真小心眼。” 找到罪魁祸首了……穆珀小声道:“你得罪他了?” 沙朗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滔滔不绝的比布里,“我把他书房门口的瓷花瓶打碎了。” 穆珀咂咂嘴,沙毗利可没有什么瓷花瓶多事陶土或者琉璃小花瓶,能在门口做摆件的那都是从东边的大夏不远万里运过来的,价值连城,就让你多跪会儿真是便宜你了。 不过这个比布里,比他以为的还要有钱啊…… 又过了足足五十分钟,比布里意犹未尽的住口了,几个小贵族起身的时候,有两个都没起来。 紧接着,是考校,文的小到行走坐卧,大到天文地理,武的从骑猎角斗,到战阵冲杀,考校范围之广,只有具备一定社会地位和实力的人才能胜任。诸如此类习俗,民间的考校就更为简单具体,比如猎到什么样的猎物,或者举起巨大的石墩,又或者默写出多少个字,以及,察言观色和跑腿儿办事儿的能力。 穆珀无意跟东湾公爵家结仇,自然没有太突出,而东湾公爵显然也很领这个情,虽然不知道他从哪儿看出来穆珀藏拙的。 等到仪式结束,穆珀被东湾公爵的管家请到了书房,这才知道原来沙朗已经把图纸交给了东湾公爵,也就是说,沙朗是见识过家族秘辛的,果然事情变得有趣了呢。 东湾公爵也很直接,“年轻人,你很聪明,所以你可以提出一个合理的要求。” “你出现在我们家的时候,就证明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了。” 就离谱,穆珀没有多解释,而是点头道,“诚如您所见,公爵阁下,在这里没有一片属于我的土地。”王室成员最终肯定会获得一块封地的,穆珀也有,但是在边境小城,总人口不过五百,连个百人的青壮都拿不出来,更何况其他。 “我想去东方游历,那里有一片广袤的大陆,也有着不输于沙毗利王国的古老国家。”穆珀略显向往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促进两国之间的商贸往来。” 沙毗利的外来商品多数来自海外,无论是王后手里贵重而稀少的鲸骨梳,还是国王酒窖里的烈酒,都是海外商人的进献,而他们用这些来和沙毗利交换宝石,金沙,以及贵重的手工毛毯,他们还会在沙毗利购置大量的储备干粮,比如麦饼和肉干,这也会让本就不富裕的普通民众雪上加霜。 一场沙尘暴,可能使得一个牧羊人破产,却依旧要上交给城主或领主大人足够的税赋,因为大人要购置更昂贵的商品。 “我们温齐弥家族在经商上也是有些水平的,如果你真的想做,我可以给你一个商队随行。”东湾公爵现在是真的有点看好这位大王子了。说实话,大王子要出门游历的事在他们的圈子里并不是秘密,尤其是那天三王子的大吼大叫,显然听见的不止王后宫中的花花草草。 一个被逼到离开的大王子,只能说他还没有彻底认命,但不具备投资价值,而一个表达了自己友好态度并且送上精准礼物的大王子,可以得到温齐弥家族的善意。最后,一个知进退的大王子,可以得到东湾公爵的刮目相看。 如果穆珀直接要求东湾公爵给他的游历提供保护,那这次图纸的人情就算消耗一空了,东湾公爵自然会提供保护,但也仅此而已了。 此时,穆珀提出了商贸往来,这是一次冒险的投资,也是一个能力的证明,而且在这个基础上,东湾公爵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比护卫多带几个人而已,无论这一趟能不能成行,他都不会亏。 “你的提议很有想法,不过我想知道你对东方的那个国家,了解到什么地步。”东湾公爵的手在身前搭着,指尖相抵成为塔状。从对方的这个动作,穆珀判断出在这间书房里,对东方古国了解的并不只他一个。 “我了解的并不详细,但并不影响我对他们的判断,一个未开阔的巨大市场,单只他们千余年来不曾断绝的文明,我们完全可以相信这个市场的潜力。”穆珀这个身份可是从没出过王国,但这样更能证明他的野心。 “哈哈哈,你很看好对方,但没有选择吞并,而是合作,这很聪明,一个有野心的莽夫是不会有人追随的,做事之前,首先要认清自己,其次,要让自己膨胀起来,最后,要将这次的收获,彻底的吃下去消化,你明白吗?”东湾公爵朗声大笑,对那个东方大国感兴趣的沙毗利人都不止几十个,尤其是他们这些可以接触到相关信息的,就比如那些海商宁愿拉回去,也不愿意降价的宝贝丝绸。要知道沙漠里对这种纤细脆弱的宝物来说是一种摧残,但隔着那精致的木格栅,就仿佛一个云鬓半藏,手拿罗扇的娇娘,即便它再难保存,甚至不能真正的制作成衣服,也要拿出金子来交换。 “将吃下去的东西再次膨胀起来,就会成为我下一次成功的资本。”穆珀说完,东湾公爵直接拍板,让管家挑选三支护卫队和四个去过东方古国的向导,三个商队管事,和穆珀一起出发。 “对了,你那个执令官怎么处理?”东湾公爵好像刚想起来一样,看着穆珀。 “他还在您这里?哦我的天呐,已经这么晚了,他无故离宫,彻夜未归,这是会受到惩罚的。”穆珀略显夸张的说道,“请相信我公爵阁下,宫里对于执令官的惩戒条令让人想起来就要打寒颤的。” 再加上一点,心狠手辣。东湾公爵面带遗憾道:“这真是太不应该了,我会提醒这位执令官的。” 执令官萨信还不知道,他即将因为彻夜不归而惹来杀身之祸,东湾公爵既然决定保护穆珀,自然不会让这个执令官活着回到王宫,谁知道刑罚之下对方会编造出什么来给自己保命。 果然,一直到深夜,没等来穆珀接他的萨信大吼大叫的夺了匹马,叫嚣着要给这些卑贱的奴隶一个教训之后绝尘而去。 半夜纵马惊动了一伙强盗,萨信在拼杀了一阵之后,被抢走了马匹和衣服,整个人倒着被栓在马后,拖行了不知道多远,总之最后绳子上只剩下了两条腿。 第二天一早沿途的野狗暴露出来昨夜发生了什么,但其他的就什么都没发现了。 宫里,萨信身为执令官一.夜未归,果然引起了关注,毕竟,执令官是宫中熟悉程度仅次于国王近侍的存在,一个执令官的背叛往往会引发一场灾难。 “穆珀,你知道萨信在什么地方吗?”国王还是相信穆珀的品性的,如果他发现了萨信的事,肯定会告诉他这个父王的。 “父王,我以为,他逃了。”穆珀略显犹豫的回复道:“不过父王不必担心,萨信在宫中最熟悉的就是我的宫殿,而我正准备向父王请准出门游历。”穆珀看向眼神闪烁不定的国王,嘴角微微勾起,萨信最熟悉的,可是王后的宫殿。 “出门,你已经成年了。”国王不知道这个儿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发现了萨信的背叛?毕竟成年礼的事已经足以让萨信失去执令官这个位置,而一个王室近臣,离职只有唯一可能。 “既然如此,出去散散心也好。”国王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穆珀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安慰的意味……他看上去像是心情不好? “多谢父王。”没指望国王给什么帮助,毕竟他也不敢信跟着他的人是不是有奸细,穆珀告辞后简单收拾了个包裹,要了两匹马就出发了。 他相信,昨晚解决掉萨信的东湾公爵,会派人在前面等着他的。 宫中,失去了萨信这个最贴身的消息来源,王后派人急匆匆跟上穆珀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穆珀的影子了。 在一处山坳里,穆珀看见了等着他的商队,除了几个明显是商队主事打扮的人之外,剩下的身上都有一股肃杀之气,显然是东湾公爵派出来的护卫,穆珀有点怀疑,东湾公爵是不是给他们不止一个命令。 “见过大殿下。”四个主管和三个护卫队长上前行礼,穆珀抬手:“请起吧,这一路的安全,要拜托大家了。” “是,殿下。”几人起身,其中一个商队主管上前道:“大殿下,这路上的安排?” “不必隐藏身份。”穆珀说完,就看见三个护卫队长的脸色变化了,穆珀接着道:“这一路上,我们从各位领主的领地上经过,顺便收一批货物,我想,不会有哪个领主会让贼人在他的领地上对我动手的。” 这话说完,七人面面相觑,这样一来,虽然暗处的危险增加了,但明面上的冲突绝对会降低到最低点。 “遵命,大殿下。”确定了这点,商队便出发了,现在还没离开王室属地,他们是最安全的。 商队走了两天,在准备用午饭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招牌,商队主管便想去店家那边修整,结果被穆珀拦住,“去两个人,绕到后门,牲口棚那里看一看,有不对就立刻回来。”护卫队长没有质疑,他们出来就是听穆珀的安排,除非穆珀要带着他们去杀东湾公爵,否则穆珀就是他们的主人。 两个机灵的护卫牵着一匹马往店家那边走,刚凑近到后院就神情一变,头也不回的从跑到了土丘后面绕回来。 “大殿下,后院里好重的血腥味。”牲口棚的臭和血腥的臭是不一样的,见过血的护卫对这个尤为敏.感。 “真是可惜了。”穆珀看了眼那饱经风霜的招牌,“往前走,到下一个路口再休息。” 护卫队立刻起身招呼,商队的主管凑近穆珀:“大殿下,您是怎么发现那里不对的?” “首先,这两天没有沙暴,那个招牌却脏得不像样。”穆珀骑在马上,徐徐道“在这里开店,招牌的醒目很有必要,不然和周围融为一体,很多客人看不见就会离开。” “其次,这是正午时分,日光正烈,他们店的后面却有水汽上升所造成的扭曲景象,显然是之前用了大量清水,无论是做什么,在这里水是多精贵的东西,他们却一点都不珍惜,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店不是他们的。” “最后,咱们商队的动静可不算小,这些店家的耳朵比马都要警觉,却如此安静,没有敲打起来的热闹景象。他不希望客人过来吗?或许是,又或许是他们根本不懂得做生意,更自持这里百里独一家,没有人会错过他们。” 说完,穆珀看向刚才要去打招呼的主管,微笑。 5、沙漠之国 差点犯错的主管差点从马上滑下去,赶忙给同伴使眼色救命。同伴微微叹气,上前道:“殿下,再往前走十天左右,就到了沙漠的范围了,咱们要提前准备好骆驼才行。” “赛罗认识很多骆驼商人,无论是租借还是购买,他会为咱们选出最合适的。” 刚刚犯错的就是赛罗,虽然他们属于东湾公爵,但刚才那一下,他是真的害怕。 那种对背叛穆珀的恐惧,尤其是他没背叛,真的只是想要讨好一下这位大殿下。 “既然如此,赛罗你就带着一个小队先出发吧,记着,别走我规划好的路线。”穆珀是真的好心提醒,赛罗要是被认出来,他剩下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当然,当然,请您放心殿下,赛罗会在最后一个驿站处恭候您的。”赛罗说完,等着穆珀吩咐,他可不敢自己作主带哪个小队出发。 “普齐,你带着人跟赛罗走。”穆珀的视线放在其中一个小队长身上,东湾公爵给了他三个护卫队,每个护卫队都有三个小队,一个小队七个人。 普齐可不是个老实人物,刚才赛罗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普齐就一眼看穿,眼神戏谑。 “遵命,殿下!”普齐毫不犹豫,立刻领命,他给自己还加了一个监视赛罗的任务。 “继续前进。”穆珀下令,大队出发,身后还带着一些货物,都是经过各领主领地的时候对方送上的礼物和收购的特产。 等商队过去,赛罗和普齐相互看了看,赛罗现在想改名叫心塞,但他没时间抱怨,打马前进。 当天晚上,从后面追上来的杀手扑进穆珀商队的营帐,一顿冲杀乱砍,然而整个营地寂静的诡异,仅有的火光昭示着他们没找错地方,但是,人呢? 头顶传来破空声,一张巨大的,绳结处带着铁钉的大网兜头罩下,落在众人身上的时候从树上跳下来护卫立刻旋转,整个大网拧紧,铁钉刺破皮肤,让网里的人不敢乱动,外面的漏网之鱼也被土丘下冲上来的人给围攻,很快就活捉了。 接下来的捆绑就更加顺利了,出手的护卫队长给十二个杀手的口鼻涂上沙毗利专门惩罚逃奴的药,让他们口不能言,鼻不能喘,没法剧烈奔跑但是不耽误干重活。 “明天拴着他们去镇上换帐篷。”队长在其中一个杀手身上蹭了蹭沾了药膏的手,心里对这个大殿下彻底服了。这药膏可不是商队的标配,可见他早就想着要对付谁。 清晨,躲在马队后面睡了一.夜的穆珀老远就听见了护卫队的欢呼声,现在奴隶是跟值钱的商品,尤其是十二个强壮的奴隶,而由护卫队出手,就算没有身契也不会被人压价。 “真是一群莽汉。”旁边的商队管事也被吵醒了,不过他更好奇护卫队换来了多少东西,要知道昨晚营地里的帐篷可是值不少钱呢。 好在,除了二十顶帐篷,还有百多斤的肉干和十几袋美酒,这里不是沙漠边缘,不然这些奴隶也许只能换十几袋清水。 穆珀遇到的最后一批杀手是在刚进沙漠的时候,远远地看着那几个一动不动的沙丘,穆珀招呼刚买到手的骆驼全速前进,在骆驼上搭弓射箭,将杀手钉在原位。人和骆驼队的搭配十分默契,很快,金黄的沙滩上就平整了。 护卫队的人和被骆驼颠的七荤八素的商队主管们现在对穆珀能够提前看出来杀手痕迹一点都不意外了,反倒是好奇,这位大殿下从小遭遇了什么?你为什么对杀手这么敏锐! 进了沙漠,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这里不只有流沙和沙尘暴,更有恐怖的黑沙暴以及防不胜防的各种沙漠毒物。 要知道,能在这无生之地生存,本身就已经很恐怖了。 商队经过几个巨大的柱状仙人掌,小心的采集那带有麻痹作用的汁液,这是一种很值钱的药材,稀释后加以其他辅料,可以降低伤者在治疗时的疼痛感,但原液要是沾到,轻者皮肤溃烂,重者呼吸困难,四肢麻木不能动弹。将仙人掌汁液收集在陶瓶中,再紧紧地塞住,商队的人熟练的打开货箱,将这个添加到商品名录里。 这是大殿下教给他们的,没有人规定货物一定是交换或者购买来的,自己找到发现的,难道不是货物吗? 穆珀举起水壶抿了口水,虽然现在还没到断水的地步,但他们还要在沙漠里走半个月,顺利的话。不顺利的话,有的人一辈子也走不出来。穆珀需要让自己的身体提前适应水份的定量,以免到了需要省水的时候爆发出来的渴望坏了事。 【宿主,咱们空间里也是有水的。】03跟着穆珀度假,虽然没任务代表系统也没提成,但03知道宿主只要不灭世,就一定有剧情反馈点,这是世界规则对宿主的感谢,或许也是保护费。 【度假嘛,增加体验感。】穆珀看着在系统空间里给自己找了个气球玩的03,一个气泡狗在玩气球,怎么看怎么像两个大泡泡互撞。【三儿,你没接点私活?】他度假是有需求,03这么闲就不应该了吧? 【度假嘛,要有仪式感。】03继续玩气球,【何况我现在要价高了,一般小系统不想请我,请得起的我现在不想去。】 请得起的证明解决会很麻烦,03才不要自己在那边忙死忙活,然后挣了钱还要给宿主分成。 仿佛是知道03在想什么,穆珀放弃劝说,度假啊~ 队伍走了七天,离这里不远就是一片绿洲,里面有可以给商队补充淡水的一片地下涌泉,穆珀他们的目的地也是这里。 “大殿下,您说那绿洲里不会有人埋伏吧?”之前犯错的管事赛罗终究还是混到了穆珀近前,一路上没少听自己同伴将穆珀慧眼如珠,看穿了多少埋伏。 “要是有,你们这几个管事,一个都别想跑。”穆珀翻了个眼,不过现在整个脸都被遮住,赛罗也看不见,倒是不妨碍他从穆珀的语气里听出这是个玩笑,顿时嘿嘿笑起来,“放心吧殿下,我保证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路线制定是几个管事们合力,穆珀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可他们毕竟不是穆珀私人找来的,这后面还有东湾公爵作保,所以他们不敢。 绿洲里还有来修整的其他商队,穆珀发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精神,说服其中三个商队跟着自己一起走。 “我亲爱的撒切,你不知道你的商品会在那个神秘的国度有多受欢迎,”穆珀揽着其中一人的肩膀,“不是精品?不不不,你要相信你的商品全部是独一无二的,那不可复制的缺陷才是最好的,你要将这些故事讲出来,比如这块被熨铁弄出来的瘢痕,哦,这一定是美丽织娘和贵族少爷的爱情,不对,那里不能讲这个,那么换一个,这块地毯,见证了历史。”穆珀用一种崇敬的语气笃定道。 “见证了一个家族从灭亡到复兴的历史,没错,我的朋友,这块曾经属于某个大家族的地毯,在鼎盛时期是被挂在墙上欣赏的,有一天强盗来袭,在灭族的火焰中看到了这块地毯,在火光中它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在嘱托着,这个它曾经见证过的繁华家族,连空气都在倾听,它是那样的美丽,温厚而体面,这让强盗头领不顾烧伤也要亲手抢夺回来。而你的祖父,或者曾祖,救助了从那个家族中逃出来的忠仆,并且帮他杀了强盗报仇,最后这个忠仆找到在外游学的少爷,借助你祖父重振家族,而这块地毯,就是友谊的馈赠。” “慢点殿下您慢点说我记一下。”撒切只是个资产一般的商队首领,他甚至不够本钱去进那些上等的商品,他从来不知道商品还能这么卖,“可是,我为什么要卖掉它呢?” 穆珀上下打量了一下撒切破旧的穿着和那几口明显继承自曾祖已经历经风霜的箱子,你都落魄成这样了,变卖祖产都有人信。撒切从穆珀的眼神中读出来这个意思,立刻闭嘴了,跑回自己商队那边去拿纸笔,他必须要记下来,然后给其他的几件商品也编出一个故事来。 “殿下,我呢我呢?”另一个被穆珀邀请的商队主管哈喇子都快下来了,他可不是撒切那个憨憨,他的包裹里都是看上去很精致但其实不值钱的假货,他每次都会把其中一些伪造成赃物,说这是某个大人物家里流传出来的,然后给他们一个天价,等对方砍价后再装作心痛的卖出去。 有着一层脏水的东西,就好像窥探到了某个大人物家中私隐一般,很少有人去查验这东西的真假,毕竟自己占到了便宜。 穆珀在看到这位主管之后,就感慨绝对不能小看商人的创造力,而这个造假的家伙叫沙鲁,他觉得之后他用得上。 “你,你还需要我来帮你编故事吗?”穆珀戏谑的看着沙鲁,让他有点底气不足,“殿下,谁不想把商品卖的更好一点呢?您说是不是?” “你跟着我吧,到时候能领悟到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穆珀没有直说,沙鲁这个脑袋瓜子还是很好使的,对付这种聪明人,更要让他认清实力的差距,让他自己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好的殿下,这是我的荣幸殿下。”沙鲁浑身一个激灵,赶紧上前伺候着。 至于第三个商队,他们看起来不像商队,更像土匪强盗多一些,那些铁塔般的汉子,手里拿着硬木和铁钉组成的狼牙棒,骆驼上的货物也没有封紧,好像无惧风沙一般。 穆珀走过去的时候就闻见了这些人身上的盐卤味道,这是守着贡塔尔山脚下唯一盐湖的乌逊人,别看守着盐湖,但这些人依然穷苦,因为他们被领主规定不能卖盐,只能做煮盐的苦力。如果不这么做,他们连煮盐的铁锅都会被收走。 这群人带出来的是一种矿石,是盐湖下游的洞穴里伴生产物,可以说是一种质量一般的水晶,但因为有盐分和矿物的侵蚀,让这些水晶带上了内生的石花和绚丽的色彩。可惜在追求宝石纯净度的沙毗利,这种水晶石是卖不上价钱的。 穆珀只说了一句,“跟我走,你们这些货能卖出翻三倍的价格,如果做不到,我给你们补上,以穆珀·瑞尔古汉的名义发誓。” “我们相信您,尊敬的大王子殿下。”领头的弿姆齐将狼牙棒戳在地上,躬身行礼。而弿姆齐被搞定后,看着另外两个主管亦步亦趋的跟在穆珀身边讨教着什么,心里一番挣扎,还是决定放弃,他有自知之明,这些晶石是他们唯一的商品,只有能卖出去,才能说以后。 6、沙漠之国 “知道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吗?”商队扩大后继续上路,穆珀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几个人,嘴角勾起。 “那自然是,殿下这样的人生了。”撒切殷勤的笑道。穆珀又看向其他人,显然这个答案不对。 “是衣食无忧的日子。”弿姆齐瓮声瓮气道,这里的哪个人都是衣食无忧,他这样的担心,显然是为了自己的族人。 “谁说衣食无忧就没烦恼了。”沙鲁一改之前的奸猾,倒是有些感慨的样子,“拼尽全力,冒着生命危险赚来的钱却只够自己温饱,我时刻在担心,赚来的钱够不够,会不会让我的家人饿死。” “沙鲁所在的城池,生意都被城主大人和他的朋友们垄断了,像沙鲁这种生意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入其中并且提供利润的六成作为贡献,二是要缴纳加起来总共七成到八成利润的税。”穆珀说完,旁边人看这个卖假货的奸商就不一样了,显然,不卖假货,他活不下去。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带着假货冒险穿越沙漠,因为如果在附近兜售,他的名声会很快坏掉,到时候就彻底没有生意了。 “怎么能这样……我是说,国王陛下不管吗?”撒切还有些天真,他也是努力生存的人,不过对于他来说,生活或许艰难了些,但总还是有希望的。如果让他像沙鲁那样缴纳高昂的税费,他很可能被折磨的丧失生存意志,变成一个不用纳税的奴隶。 “咱们的财政大臣,每年上缴高额的税赋,还会给国王一笔私房钱用来供应他的日常开销,这样的事国王不会管的。”穆珀悠悠然然的解释,这话除了他,谁说都是杀头的罪过,毕竟在明面上,咱们的国王陛下也是纳税的。 沙毗利王国,只有奴隶不用纳税,而国王这个王国的实际主人,他可以享有一定的特权,比如让王国来负责他的生活所需,但是,国王在家庭开支上如果超额,就需要纳税。 按照律法,国王只能有一个王后,剩下的都是王妃,相当于妾侍,是没有品级的,但如果国王想给某些王妃不符合妾侍的待遇,比如高额的开销,宫殿和使用下人的权力,就需要纳税。当初制定这个条款的人也是煞费苦心,奈何他可能也没想到,自沙毗利立国以来,每个国王都在纳税。 毕竟王后一般所代表的是一股足以支持他维持政权的势力,在沙毗利,国王爱上王后的事例不是没有,但这个前提一定是王后爱的更深,甚至失去了自我。与其爱上王后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还不如宠爱一个没有威胁的女人,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从心理上就会觉得更舒心。 “你这生活,还真没什么可羡慕的。”撒切看了眼沙鲁,似乎改变了什么,又无力改变什么。 “你竟然羡慕我?”沙鲁讶然,而后他便反应过来,“殿下,最幸福的人生,是我眼里别人的人生,对吧?” “只有不幸的人才会这样想。”穆珀看了眼周围,“不过你这样说也很对。” “总有真正无忧无虑的人。”撒切觉得自己就是穆珀口中不幸的那群人,但遇到穆珀之后他就有了走向幸福的可能。 “或许应该说是无欲无求的人。”之前一直在听的赛罗忽然感慨道:“当初我去南边的蚌伽岛,那里的人是真的懒,他们的资源很丰富,海里的海货随便下手一捞就能吃饱肚子,所以没有人去想更多更好的生活,他们对自己的生活很满足。” “商队的人给他们带来了对比,现在蚌伽岛基本成了公爵大人的养殖基地。”赛罗似乎发现说多了,简单总结了一下就闭嘴了。穆珀挑眉,蚌伽岛,这个位置很微妙啊。 当初穆珀带着人打仗,蚌伽岛是季风回转的地方,海下还有一股寒暖流交汇之地,可以说除了比较难靠近,那是个得天独厚的岛屿,也是海上作战的重要补给之地。上次他可没听说那是东湾公爵的养殖基地,这老家伙藏得真深。 在这个蒸汽机船还没被发明的时代,一个拥有多处可以出海的优良港湾的岛屿,穆珀咂咂嘴,当初是任务所限制,他也没必要去争抢就没动这个心思。 “是啊,看到了别人的生活,就不会满足了。”弿姆齐看了眼穆珀,不知道该不该做这个决定,最后还是要再观望一下。 “换种想法呢,商队的人让他们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从而有了成就感和荣辱感。”当然穆珀怀疑东湾公爵没有把岛上的人全部替换是因为价值不大,毕竟一个懒到家没有勤奋意识的人,把他运回来做奴隶的价值,抵不上需要付出的成本。 商队的人一边聊着一边前进,有着四个去过东方的向导,他们这一路还算顺利。 当然,有的人就不那么高兴了。 “还没找到吗?”财政大臣看着手下,目光阴霾。 “大人,沙漠另一边的出口属于其他国家,我们不能直接过去封锁。”手下也是命苦,沙漠那么大,封锁自己境内的出入口还好,封锁其他国家的,他就是个办事儿跑腿儿的,没有国王签署的条令,人家谁买他的账。 财政大臣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或许他就这么离开也不错。” “那个废物萨信呢?”财政大臣其实也知道这么多天没消息的人基本是可以确定死亡了,但他死之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又是谁动的手,这些都要弄清楚,毕竟一个掌握着秘密的人死的不明不白,这太让人恐惧了。 “回大人,有人说在大王子成年礼的那个晚上,深夜,听到有人纵马狂奔的声音,还有,还有惨叫声,后来我们寻着发现声音的人去调查,最终找到了东湾公爵家附近,也就是说,那天之后发现的残骸,很可能是萨信。”手下擦了擦汗,他们和当初调查这件案子的执法官不一样,执法官査的是谁做的,他们査的是谁死了,加上萨信深夜狂奔,半路遇到了强盗,那他在遇到强盗之前,一定也有人听到了声音。 时间上的巧合,地点上的巧合,加上东湾公爵家的人证已经证实当初萨信离开的时候很急躁,即便没有能证明萨信身份的证据,结果也并不难推断。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反而是,死的人不是萨信。 “真是不该心软啊。”财政大臣感慨一句,当初萨信获得信任的时候就应该让他动手,只不过时候国王的态度很强硬,他们也觉得一个成长在他们控制下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危险,现在看来,真的是大意了,这个穆珀,比他父亲还要懂得隐忍。 随着穆珀的离开,王宫里似乎更为平静了,就连之前一直胡作非为的三王子,都安心的读书练武。 十天后,经历了一场沙尘暴的穆珀一行终于走出了沙漠,他是幸运的,跟着他走出来的不是有经验的老人,就是意志坚定的护卫队,没有经验欠缺,在生死关头还要大吵大闹的存在。 “前面是木塔尔镇,隶属涂希国,过了涂希国,就是咱们的目的地,夏国。” 在木塔尔镇休整了三天,这群商人一点也不放过交换货物的机会,而谁也没想到这里面生意最好的是长得最凶恶的弿姆齐。连镇子都没出就赚钱了…… “为啥呢?”沙鲁被打击到了,他的东西竟然还没有那些劣质的水晶值钱?当然不值,但他没想到那个土匪一样的弿姆齐竟然生意比自己好。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长相?”穆珀憋着笑,因为售卖充当奢侈品的假货,沙鲁这家伙把自己打扮得溜光水滑,一看就是个家产丰厚的生意人,加上他天然有点虚胖,更证明了他生活富足,在别的地方这是很容易增加可信度的装扮,但是在这个小镇,显然人们并不吃这套。 “殿下……我是个好人。”沙鲁没多少底气的抗议,然后就见穆珀给自己指了指外面,楼下,有一个商队正在准备出发。 带队的主管一身粗布袍子,但两腮有肉,修理着精致的小胡子,同为假货贩子的沙鲁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他很确定对方亲自拿着的那个藤箱里是和自己一样的一身奢华的行头。 甚至可能还有一顶羊毛制作的假发,当然据说有真正头发做的,只是价格昂贵。 “撞到窝子里了……”沙鲁说着,看见楼梯口上来的兴高采烈的几人,瞬间心情更不好了。 “哈哈哈。”沙鲁的样子很好的愉悦了穆珀,他大笑着拍拍沙鲁道“放心,他们换回来的东西,还需要你这个老手来鉴定一下。” 对啊,沙鲁的眼睛亮了起来,这里是个假货窝子,那么,嘿嘿嘿。刚刚上楼来的几个管事看着沙鲁面向他们露出诡异笑容,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连憨憨弿姆齐都知道这两天这个假货贩子生意不好。 在午饭后,沙鲁兴致勃勃的上街,然后小声的跟众人说着自己的发现,果然,买到假货的不止一个,但好在因为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夏国,所以损失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接下来的几天,沙鲁成了队伍里最受欢迎的人。而这个小镇的长官也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表达了希望余生不再相见的意愿。 商队继续往前,在出了涂希国之后,护卫队的小队长普齐突然蹦出来一句,“怎么不见那些杀手了。”商队靠货物,他们靠杀手,赚钱嘛,不寒碜。 穆珀挑眉:“你想他们啊?” “不,不想。”普齐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穆珀可惜的摇摇头:“真的不想?我可以帮你的。” “报告殿下!我们的任务是守卫您的绝对安全!”普齐立刻表忠心,穆珀笑着点点头:“行了,咱们从涂希国出发的消息轻易传不回去,你们要是真的想杀手了,就绕着沙漠转一圈,肯定有收获。” “到时候带上普齐,让他穿我的衣服。”穆珀说完,除了普齐,整个护卫队都欢呼起来。 一番笑闹之后,他们开始向着黄土之外的关隘走去。 到了边防的关口,穆珀示意众人停下,他们这个队伍有些庞大,贸然进去会有些麻烦。 “赛罗,你跟我过去。”穆珀招呼一声,骑着马上前,这是他在涂希国新买的,毕竟老骑着骆驼也不是个事儿。 关口处,果然已经有巡逻的兵丁集结,“来人止步!”看穆珀只带了一个人靠近,边防的卫官松了口气,刚才他以为是关外的土匪。 “我是沙毗利王国的王子,这位是我的侍从官,身后是护卫队和商人,现在,我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穆珀开口是一口流利的官话,卫官张张嘴,咱俩谁是外国人? “你,你等着。”卫官说完,扶着头盔跑回去,又嘱咐集结好的兵丁:“盯好他们!” 7、沙漠之国 边防的参将是这座关隘的最高长官,同时还有一个宗务院的外派负责通报外务往来,毕竟这里是边境,但因为这些外务往往京城得到消息比他们还早,所以这个负责外务的官员一直以来的主要工作是接待京里来的钦差。 这天,外务官晁国钊终于遇到了他的业务,不,本职工作!他的未来,他的前途,他要立功了哈哈哈哈! “晁大人?”参将刘品看着愣神的晁国钊,“晁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是对方直接打过来,刘品就能决定了,现在看对方还挺友好的,所以怎么安排要听这位晁大人的。 “啊,是,是,我们,啊,我找找我应该先查验他的身份证明和通关凭证,因为,这个因为,沙毗利在沙漠对面,我的老天爷,他们跨越了沙漠!”晁国钊手忙脚乱的翻出一本文扎,天可见怜,上面都落灰了,但好在上面还有沙毗利王国的凭证图案。“刘将军,麻烦您陪我一起下去。”晁国钊觉得自己没经验,要是等下有什么岔子,他可能跑不掉。 刘品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起身,看见晁国钊还拿着那本文扎,提醒道:“晁大人,你要带着这个下去?”这不是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底给漏了? “啊,我放下,放好。”晁国钊放下文扎,抖了抖衣袍,迈起了四方步。怎么说呢,不看他之前的样子,这副姿态还很有欺骗性的。 从城楼上下来,晁国钊在前,刘品在后,这次做事以晁国钊为主。 “我是宗务院的总经外务晁国钊,请问哪位上前讲话?”晁国钊话一出口,穆珀就想笑,这哪像个官员,这是个山大王吧? 有那么一瞬间,穆珀觉得自己给晁国钊来上几句切口没准更合适,不过现在还是打马上前,“沙毗利王国,国王洛达·瑞尔古汉之子,穆珀·瑞尔古汉,申请商队及随行护卫入关。” 穆珀五官深邃,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头发没有夏国人那么长微卷,成深棕色,这样的特征很好的证明了他外国人的身份,虽然他一口官话说的贼顺畅。 “这是我的身份凭证和涂希国的通行证明。”穆珀在马上没下来,他得给身后的人做个表态。 “啊,这个,查验无误。”接过东西的晁国钊体会到了刚才卫官的感觉,你好像比我还懂啊?不过翻开来看确实是王室证明和涂希国给的证明,“不知道王子殿下来我大夏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说那叽里咕噜的沙毗利语,当然这个借口连他爹都不会信,穆珀微笑致意。 “我刚刚度过了十六岁的成年礼,出门游历,我很向往这个神秘的古国,故而将我的游历之地选在了这里。”穆珀的话并不是大白话,还带着点刻意文邹邹的感觉,这样更能够增加可信度。 晁国钊不明白在十六岁举办的什么成年礼,但从穆珀后面的话礼也能听出来这个成年礼是类似于他们的加冠礼,不过他们要男子年满二十岁才行,那边十六就算成年了?还带着这一大群人穿越了沙漠? “欢迎您的到来,王子殿下。”晁国钊微笑,“那么接下来您的随从和商队需要做一下登记,我们这边有相应的官员接待,请您放心。” 穆珀转身对这赛罗嘱咐几句,两人下了马。晁国钊直到穆珀说沙毗利语的时候才想到,他们这儿好像没人会沙毗利语。宗务院派来的人就两个,一个寻了门路跑了,剩下的就是自己,而他不会沙毗利语,这位王子殿下的手下人明显也不会大夏语,这怎么办? “刘将军,咱们这里有没有沙毗利的商人?”晁国钊快速的对着刘品低语。 刘品想了一下,“咱们城里有的都是蒙塔国的商人,还有涂希国的商队,沙毗利从来没来过,我想很多人都没听过这个国家。” “将军诶!”晁国钊敏锐的发现穆珀的头转了一下,赶紧挡住刘品,“沙毗利可不是无名之辈,他们也是个传承了近千年的国家,是沙漠另一边的霸主!” “在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听过沙毗利吗?”刘品说的是事实,穆珀上次要不是带着人打穿沙漠,大夏可能对沙毗利也只是有个概念。 “那个王子的官话说得很好。”晁国钊叹了口气,这下人家肯定听见了,因为他都听见脚步声了。 “如果不方便的话,这位将军可以找一个涂希国的商人充当翻译,毕竟,沙毗利的语言是他们祖辈的生存所必须。”穆珀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样子。 刘品有些尴尬,他又不是真的无知狂妄,穆珀话里的意思很明确,涂希国以前,至少是依附于沙毗利谋生的,并且现在也是涂希国的重要商贸伙伴。 穆珀倒是不怎么介意,毕竟相较于沙毗利,其实大夏他更熟悉,上次他带着人打到边境,他无意继续,毕竟这里是另一个文化,就配合着朝里那些想要找自己麻烦的人停下了,结果费尹利并不想放弃,跟他阴奉阳违不说,最后被那个女人一句话就说服了,什么野心什么扩张都不重要了,主动找到穆珀说要放弃,要和平,还说反正大哥也不想打了不是吗? 当时穆珀的感觉就是这么多年没发现这家伙还是个舔狗,这是遇到女神觉醒了? 可惜费尹利之前要打,改主意的太快,朝中瞬间一片反对,他们的交易还没达成,你怎么就不打了呢。当时穆珀就躲清闲来了大夏,旁观舔狗的爆发,爆发失败,然后认命的回去救人。 现在好了,他才不用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就是来做生意的。 “找到了。”被刘品派去找人的卫官骑马带着个绸布帽子打扮的涂希国商人过来了。 对方一见穆珀就立刻躬身行礼,用流利的沙毗利语问好:“尊敬的穆珀殿下,很荣幸能见到您。” “你认识我?”穆珀看着眼前的商人,有些意外,自己前身可是深居简出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之前我在涂希国,看到过一个刚刚出发的假货贩子。” 对面的人有点尴尬,但还是点点头:“是的殿下,您的队伍刚到我就见到您了,而且您携带了大量商品,我不敢保证大夏市场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尤其是,您身边显然有我的同行。” 很诚实,穆珀扭头看了看沙鲁,你们这群卖假货的还挺惺惺相惜……所以你不反省一下自己吗?“既然如此,你来充当他们的翻译,放心,这些商品一点问题都没有。”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殿下,请您放心。”商人说完,颠儿颠儿的就跑过去了,穆珀能够猜到自己一行下次就会成为他口中的谈资,不过没必要在意。 “王子殿下,请跟我来,前面有安排好驿站。”晁国钊擦了擦汗,这乌泱泱一大群人,尤其是那些拿着狼牙棒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在晁国钊心里,这些所谓的商队都是穆珀的护卫或者侍从,至于商队不过是个掩护的身份罢了。 “驿站就不必了,我此行不是使者,只是私人的游历,晁大人可以上报给你的长官。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可以商量。”穆珀看见自己在说长官的时候,这位晁大人的嘴角抖动了一下,显然对这个上级的另一个称谓很熟悉,也明白。 “请帮我找一家客栈吧。”穆珀表示自己要求真的不高,但晁国钊还是把他带到了边镇最大的一家客栈,‘悦来客栈’。 “掌柜的,来贵客了!”晁国钊当先一步,显然对这里很熟悉。 “哟,晁大人,又有京差来关照了?”掌柜的看着晁国钊那一身官衣打趣道,晁大人轻易不穿官服,穿了就证明有京差。 “这次可不是京差,是外宾。”晁国钊朗声介绍道:“这位是沙毗利王国的大王子穆珀殿下,出门游历,来大夏游历的。准备上等客房。” “晁大人,这个啥王子,也是你们掏钱?”掌柜的从柜台后面出来,先凑到晁国钊身前:“您上次接待京差的钱还没给我结呢。” “说什么呢。”晁国钊只觉得毁了,大夏的形象啊,这位主儿可听得懂。 “掌柜的不用担心,我会自己付账,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的商队有一百二十七人,不知道掌柜的这里,住不住的下?”穆珀主动开口,掌柜的立刻换上笑脸,“诶呦,这个王子殿下啊,我们店是这上官镇最大的客栈了,我这里住不下是不可能的,别说一百多人,二百人也住得下。” 等这单生意谈下,就去把隔壁店的那个院子买下来,掌柜的如是想到。 晁国钊瞪眼,却也没给自己人拆台,而是迎合道:“那王子殿下就交给你照顾了,可别怠慢了,明白吗?” 掌柜的点点头:“大人您放心,不看您的面子也得看,王子殿下的面子不是吗。”掌柜的分神在想隔壁的院子,差点把看钱的面子给说出口,好在临时拐了回去。 穆珀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袋金珠子,递到掌柜的手上,“这是我预付的房费,花完后再找我要。” 掌柜的打开那个巴掌大的袋子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里面得有十来两金子,“好好,王子殿下稍等,我这就给您入账。”掌柜的拿着金子给账房,账房上手一颠,“十七两,足金的。”金子也是有成色的,穆珀给的自然是最好的。 这些都是他的私藏,在宫里他可没有什么财产,而商队里的人都以为他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也就没多问。 这下掌柜的牙花子都乐出来了,隔壁的那个小院最多三两金,这么好的成色,二两或许也就拿下来了,剩下的就算一百来人加上车马,一年也吃不完。 “掌柜的,这位出手阔气,但行事有度,可别忽悠人家。”账房低声提醒,在这边关小镇做生意,迎来送往的好人比例太少了,掌柜的闻言点头:“我自有计较。”忽悠是不可能的,这毕竟是外宾,不能落了大夏的脸面,但这些金子,怎么也得想法子给他花干净,嗯,不行晚上去一秤金那个老鸨子那里讨教讨教。 这边交代着,就有伙计领穆珀上楼,“等下拿着我的牌子去城门口接人,多烧点热水,让大家好好洗洗,下午弄几只羊,鸡,或者小牛也可以,青菜,豆芽有的话也要,还有,收拾好牲口棚,我那有六十头骆驼,四十匹马还有七辆大车。”穆珀嘱咐完,送走目瞪口呆的伙计,关上门。 就听外面伙计一声嚎叫:“掌柜的!您揽大活了!!” 8、沙漠之国 等伙计从城门口接来大批的商队和骆驼,掌柜的嗷的一声甩开了手巾板,他不用去找一秤金了,这么些人马骆驼和车,赚翻了啊。 他们进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所以都在伙计们的安排下进屋,洗澡换衣服,简单吃点果子饼,后厨正在杀鸡宰羊的准备晚上的大餐。 赛罗他们几个曾经来过大夏的管事没有踏实歇着,而是先去找了之前交易过或者来往过的人,找到的就重新联系起来,找不到的也做个记录,毕竟这是他们跟过来的第二个主要任务。 “赛罗,你说,大殿下怎么会说这里的话?还知道这边的物资都有什么。”之前帮赛罗说话的管事一边整理着笔记一边道:“刚才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在搬整盆的黄豆芽,真想这一口。”大豆在沙毗利是榨油用的,很少有人去想它们怎么吃,也就是商人带回来的做法让他们知道了豆腐豆浆和豆芽,只不过他们弄得最好的就是豆芽。在沙漠地区,水发豆芽是比较奢侈的行为,所以价格也不便宜。 “咱们这位大殿下,本事大的很。”赛罗想了想那个失踪后只留下两条腿的执令官,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是东湾公爵下的手,但赛罗知道这里面绝对有穆珀的意思,最少他也是知情者,不过这只是他的猜测,有些事打听过了度就不好了。只凭现在知道的事,并不妨碍赛罗决定抱上大.腿,公爵在投资,他们这些管事何尝不是呢。 至少穆珀全身而退,而且那些杀手拿他没办法,这就是能力的证明,赛罗把手上能联系上的人看了看,他应该去考虑一下学习大夏语了,之前因为没有长期合作所以他没有在意,但现在明显情况不同了。 “我要去找个大夏语老师,你要一起吗?”赛罗对好友邀请道。 “当然,我可是有基础的,”朋友乐呵呵的拍拍胸口,大声道:“唔,死,杀人。” 赛罗虽然没听明白,但周围人能听懂的眼神都不对了,跟着他们想讨点好处的涂希国商人冷汗都下来了。 “意思是我是商人!” “大爷诶,您不会就不要乱说,”涂希国商人嘱咐了一句,然后对着周围举手道“商人,商人,我们是商人!” “对,闪人!”朋友说完,就见一队巡逻的卫兵对着几人走了过来。 等客栈里的穆珀知道情况之后,哭笑不得,不过这几个人自己又不能不管,便去了衙门找晁国钊。正在写折子的晁国钊听到穆珀的人因为在闹市讨论杀人和撤退的事被带走了,啪嗒一声毛笔就掉在了折子上。 好在,穆珀的身份是真的,大量的货物和商队也是真的,有晁国钊做了保证之后,守卫还是放了人,毕竟他们只是在大街上喊了几句。 “你们还不能休息,刚才你们被带走肯定很多人看见了,跟之前联络上的朋友报个平安。”穆珀嘱咐道,“晚上回来吃大餐。” 赛罗几人不敢耽误,急匆匆的又回去了一趟,而赛罗也顺势要求对方帮忙请个老师,有了这一出,找老师就是重中之重。 晚上,穆珀大手笔的把客栈的住客都请了,条件是大家一起到掌柜的刚打通的院子里大家一起庆祝。客栈里住的基本都是往来的商人,对这种事自然来者不拒,还带出来了自己的酒水一起喝。 喷香的烤全羊,藏在羊肚子下的烤鸡,大锅炖煮的羊肉羊汤,老卤汤里煨了一个时辰的羊头羊下水,炒锅里的豆芽炒肉,洋葱炒肉,各色小镇特色炒菜,还有给这群沙漠旅客特意准备的大锅的青菜,入口咀嚼的咔擦声和口中带着青草腥气的清苦味道,在边关外的沙漠只有梦里才有。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在这个商人团体里是不存在的,毕竟大家还是要脸面的人,但面对盛宴,大家也是放开了许多。 穆珀在人群中观察,他知道有一些大夏商队是有主家的,而且这些主家可以说是手眼通天,只不过这群人也最是狡猾,自己要先确定目标,再找合适的机会接触,不能全面撒网,那样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断地有人来找穆珀敬酒,毕竟他是请客的人,也是在场地位最高的人,而穆珀一口流利的官话更让大家好感大增,虽然这也证明了对方不好糊弄,但能够交流,尤其是一个外邦人能够用心学习他们的语言,这些大夏商人也很自豪。 这其中有一个人得到了穆珀的关注,这人自称夏青,是个徽州人,但他行事做派,有一种自然的教条感,这不是自小生活环境熏陶出来的礼仪,而是刻意训练出来的。 即便是喝了酒,对方也带着一种很体面的微笑,和周围人并不亲近,却也不疏离,而且穆珀好几次看见他下意识的看向的位置,是这些掌柜的斜后方,这不是一个商人,而是一个管家,一个心腹管家,他绝不是主子。 “夏掌柜,”穆珀主动开口招呼,“方才听说夏掌柜是要出手一批瓷器?” “不是出手,王子殿下,是销售,贩卖,我从窑厂亲自挑选出来的一批精品,虽然只是民窑的,但质量一点都不差。”夏青先是一愣,然后对穆珀解释道。 “民窑,是,百姓用的对吗?”穆珀走到夏青身边,对方立刻斜对着他,而后僵直了一下下,就坦然如此,毕竟这是他的习惯性反应,而穆珀的身份,这么做也没什么特别。 “是的王子殿下,不过普通百姓也是用不起的,要很富有的商人,或者地方上很有名望的人才能用的起。”夏青看上去是在给自己的商品提价。 “除了民窑,是不是还有专门给,达官贵人用的?”穆珀继续开口:“在沙毗利,王室专用的东西,是不允许流传到民间的。”这话半真半假,所谓专用不能流传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贵。 “大夏也是一样的,除了民窑,还有官窑,不过那里面的瓷器等闲是见不到的。”夏青说着,脸上浮现出了自豪感,这让穆珀更确定,他是个世代的管家,至少他父亲也是做管家的。 “我很好奇,能跟我说一下有什么区别吗?大夏的瓷器在沙毗利也是罕有的商品,很多时候,那些船上只有一两件保存下来。”穆珀不无遗憾的样子很真实,这是真的,这个世界的大夏没有那种远洋运输的能力,即便是用稻草和麦麸填满箱子,在长达一两个月的航程中依旧会发生意外,这也导致真正的精品瓷器根本到不了外面。 “当然,因为瓷器特殊的制作工艺,赋予了它坚.硬又脆弱的特殊品质,民窑和官窑的区别,从选材开始,到塑胚,上釉,烧制,都有特殊要求,民窑一窑可能出三十件瓷器,但官窑很可能两三窑才能烧出一个成品。”夏青先是震撼了众人一下,然后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两者之间的区别,其根本目的是在于夸耀官窑的同时,不断地强调自己这批货一点也不比官窑差。 夏青有出身,他的见识和周围真正的商人是不一样的,而那些背后同样有主家的商人则是另一副脸色,这样一来,随着夏青的诉说,穆珀更容易分辨了。 他们这一片的外围,那些从一开始就被排除,最多集体敬了杯酒的小商人们对主桌上发生了什么十分好奇,然而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圈子和机会在这里,这群实力不够的同行里。 主桌上赛罗几人虽然听不懂穆珀他们在说什么,却也配合的做出了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有意讨好的几个商人无不赞叹,看看人家这马屁拍的,听不懂,就愣听。 有了起哄捧哏的,夏青这话就越说越多,穆珀很清楚这种心态,等夏青嘴快说出一些细节后,穆珀就打断了他,不能让夏青反应过来,“夏掌柜,听你说的话,我是十分好奇,不知道能不能鉴赏一番?” “夏掌柜你生意来了!”有已经喝多的起哄,众人无不赞同,纷纷让夏青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这物品越往关外越糙,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像凤城的丝绸,安城的瓷器,那些金贵物件儿运过来都是千难万难,所以京中瓷碗胎薄如纸,关外陶罐脚踩不碎。 夏青笑着道:“王子有此雅兴,夏某无不从命,还请王子殿下稍候。” 夏青离桌后,一个背后有主的商人凑到近前:“殿下是对皇家御供感兴趣?” “你们大夏商人说话,都这么直接的?”穆珀一口酒差点没呛住,真拿自己当外邦,唔,他现在就是外邦,“好吧,我确实对他手里的货感兴趣。”能够直接说出皇家御供,代表有门道也不怕惹事,要知道夏青冒险带出来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民窑精品,很有可能是赏赐之物。 “嘿嘿,佘某祝愿王子殿下如愿以偿。”佘掌柜敬了杯酒,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很快,夏青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殿下请看,这是汝瓷的开片花口杯。”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天青色的茶杯,杯口一周有小小弧度造成的缺口,如同花瓣一般精致。 “此处不宜观赏,不知殿下可否移步?”只看了一眼,夏青就合上了盖子,眼神有些紧张。穆珀点点头,这种开片茶具最忌油烟,此处烟熏火燎的确实不合适,不过也不得不说,夏青选了个好东西,好理由。 “夏掌柜不介意我去你房中暂坐吧?”穆珀微笑,显然很感兴趣。夏青松了口气,这个王子是个懂行的,“自无不可,王子殿下请。”夏青再起身,将盒子抱在胸腹的位置。 穆珀对赛罗交代了几句,跟主桌上各位打了个招呼,便随夏青离开了。 夏青的房间是一个中等客房,门口已经有随从给两人备了清水和净手的药膏。 两人擦干净手脸后,随从奉上清茶。夏青再次打开那个盒子,在烛火的照耀下这盏花口杯更显出几分莹润如玉。穆珀从袖子里抽出一块丝帕,垫在手里将杯子拿出来观赏,确实是好东西啊。 无论是胎体,釉面,还是形态,开片状态,都是上佳的货色。穆珀这边检查着,夏青心里一点也不淡定,虽然他知道穆珀不是外邦蛮子,但你一个沙毗利王子这么懂行,真的合适吗? 看了半刻钟,穆珀轻轻的放下花口杯,眼神看向夏青,“夏掌柜似乎不想卖给我?” 卖给你带回去?那我费劲带出来是做啥……“呵呵,怎么会呢,我是个生意人,和谁做生意都一样,何况殿下也不是那些粗手粗脚的外行。”夏青心里叫苦,要了命了,早知道不多嘴了,不对,是这位殿下先找的自己,还说什么出手……“你到底是谁?!”夏青豁然起身,看着穆珀。 9、沙漠之国 “冷静点,我是穆珀·瑞尔古汉,沙毗利的大王子,如假包换。”穆珀摊手,还起身转了一圈。 “你太露像了,夏管家。”穆珀重新落座,直接戳破夏青的身份。 “你的仪态就不必说了,喝了酒之后动作明显僵硬而刻板,这是小时候挨打太多了吧?其他的我也不必说明,我开口向你试探,我说出手,你作为一个大夏人,丝毫不怀疑我的发音,而是紧张的解释为销售,很生硬,你生怕自己的事和‘出手’某样东西扯上瓜葛。这之后你大谈特谈,努力的想证明你口中的民窑精品在工艺和材料上除了官府标记以及特制的图案纹样之外没有一点差别。这是你说服你自己这些货都是民窑精品的话。而对这些货物本身没有认知的人,你这些话还差点意思。”夏青对这些东西的自豪是骨子里的,他根本不想卖。 “大夏有句话,上赶着做不成买卖,不知道我这样说对不对,所以,夏管家,我说你不是个合格的商人。” “您才是。”夏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长长的叹口气,“我是真不想卖,尤其是不想卖给您,我怕您再带回京城。” “我也知道看出来的不止您一个,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夏青苦笑一声,“两万两黄金,或者等价的货物,我们主子爷的宝贝,就都给您了,放心,这上面都没有皇家的印鉴。” “睿亲王的日子,难过到这种地步了?”穆珀看着夏青,恍惚想到了三四年后大夏爆出的一件事,当今皇上的亲哥哥,贩卖御赐之物,罪在欺君,乃大不敬,而当时睿亲王的世子正在向南越征战,皇上只是罢了睿亲王的爵位,圈禁在家,半年后世子归京述职,因战场抗命,左迁常胜营守将,提门都督,就是日常带着自己手下巡城。 夏青这下真的不淡定了,站起来都直哆嗦,“你,你胡说什么!” “啧,下次你肯定出不来了。”什么心理素质,穆珀叹口气,这位睿亲王,确实是个好爹,而且后来这位世子真的篡位了,毕竟当初他见过的那个皇帝,年轻的很。这世子,是个人物。 穆珀在那边沉思,这边夏青想哭的心都有了,还下次,我这次还回得去吗? “睿亲王是你们皇帝的亲哥哥,旁人若是贩卖这等物件,虽是欺君,却非不赦,因为他们也不能把皇帝怎么样。皇帝的亲哥哥要是欺君,那是无赦之罪,因为他真的能把皇帝拉下来。” 夏青忽然觉得麻木了,这位爷再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他都没感觉了。 “两万两黄金,你们王爷的钱财缺口至少在五十万两白银,大夏的金银兑换,一两金是十到十三两银,这笔钱他要来干嘛?造反,不够,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军费。”穆珀自顾自的拿起汝瓷杯,“你们在打拓拔?不会,我没听到消息,内战?没必要动这么大力气。” “向西,对吧?西边,沣驿,你们在打沣驿,领军的是睿亲王的同袍罗威将军,朝中克扣军费,你们王爷想自掏腰包?他疯了?”穆珀诧异的看向夏青,对方比他还惊讶。 “你你,你说真的?”夏青和穆珀大眼瞪小眼,忽然一把将那个汝瓷杯夺了过来,“不卖了,不卖了。王子殿下,得罪。” “那个,王子殿下你今天说的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的。”夏青抱着杯子往外跑,过门坎的时候还绊了一下,好在他紧紧抱着杯子没摔。 “诶,不用着急……”穆珀摸摸鼻子,杯子给我留下啊。 【宿主,睿亲王真的是为了筹备军费?】03没有去翻剧情,哪辈子的事儿了,还不如靠宿主的脑子。穆珀要是知道他家系统这么懒,估计会想换一个。 【你猜?】穆珀从自己的空间里挑出一个汝瓷的掌心瓶,扁圆的造型,弧线极难成型,而且胎薄如纸,釉面光洁,没有开片,这个瓶子不是用来养开片的,是要养润的,欣赏够了,穆珀又放了回去,楼下夏青连夜退了房,还需要历练啊。 隔天,知道这件事的商人都知道了穆珀的生意没做成,虚情假意的慰问一番后就开始推销自家的商品,穆珀没有来者不拒,而是挑了昨天的佘掌柜和另一个豪商家的商队交易。 佘掌柜是个聪明人,知道夏青离开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昨天能够从夏青的表现猜出皇家御赐的人只有他和穆珀。在这种边境小镇,或者一些案处理交易的地方,贩卖御赐之物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多数是前朝的老臣,日子清贫过不下去了,皇家也把这些人忘了,这些东西就会被偷偷卖出去。 穆珀让跟过来的弿姆齐把他选好的水晶拿出来,佘掌柜眼睛睁了睁,沉吟道:“这是,巧拙天工?” “此乃浑然天成。”穆珀把其中两套水晶组合起来,转了个角度,从佘掌柜的方向看竟然隐约成为了一个寿字。 “这!”大夏最受欢迎的礼物是什么,祥瑞啊!只是这个祥瑞有点不那么明显,不过也不是不可操作。 “不知道佘掌柜有没有听过慈安观的寿字鱼?”穆珀微笑道“为何三星福禄寿,唯有寿字的祥瑞最多?” “皆因福禄二字,一旦模糊便成为一团,方正,但无形,让人看不出来,而寿字,既有明显的轮廓,又符合人们对生命的期待,所以很多人愿意相信他看到的就是寿字。”穆珀说着,将水晶分开,确实再看的时候之前组成字的两部分就一点模样都没有了。 “那些所谓石中字已经过时了,此物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而且如果有特定的药水,它里面的这些枝干还会继续生长。”穆珀将水晶推到佘掌柜面前,不再开口。 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佘掌柜开口道:“这东西,王子殿下准备怎么卖?”想买吗?想,但只有这些还不够,而且他可是看见了,这东西在那些野蛮人的骆驼上,至少三十口大箱子,要是太多,可就不值钱了。 “我们不会只有一次合作的,佘掌柜,那是很愚蠢的做法。”穆珀摇头笑道:“这一块,一次成交,剩下的,咱们收益分成。” “你我合作,买的贵,赚的就多。如何?”穆珀点了点桌子,上面的两块水晶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耀眼。 “在商言商,穆珀殿下,我相信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佘掌柜将两块水晶重新合起来,仔细看,满意的拍拍手,慈安观的寿字鱼,五六年才冒出来一条,可以认养,但是不卖,每月需要上供给寿字鱼花销,一条鱼能吃喝什么,但慈安观弄来皇家薄连山的泉水,东海礁石上的鱼虾,还有每日诵经祈祷,将鱼变成你的替身一般存在,赚的盆满钵满。 “我这次带来的货物本来是准备卖到涂希国的,如今看来,交给这位兄弟带回去也不无不可,我的货物,价值五百两金,为了咱们合作愉快,我再凑上些钱,凑成六百六十六两金的货物,当作是这块水晶的花费,如何?”佘掌柜一副我交朋友,有钱,的架势。 穆珀微笑不语,这位佘掌柜脑瓜子真不错,他用高价买下水晶,一来可以表示友好态度,二来证明他有实力把这块水晶用更高的价格卖出去,三来,之后的合作,他的这个渠道和实力,会让他在分成上占大头。 沉吟片刻,穆珀看向佘掌柜,“看来我要替我这个朋友谢谢佘掌柜了,您真的急人所需,为了表示我们的谢意我想如果将这个水晶,培养出一个天然的外壳,会更美观一些,佘掌柜觉得呢?” 这是他想到的主意,他可以随意控制这些水晶的价格,就像之前说过的,有了特定的药水,可以让水晶里的枝干继续生长,以及现在所说的,培养出一个‘天然’的外壳,就像正经的水晶矿石一般,佘掌柜舌尖发涩,在商言商,他忘了一件事,货物的独有性,而旁边那个野蛮人也未必会越过这个王子殿下将水晶卖给他。 “穆珀殿下的提议简直是太完美了,我同意,为了我们未来的合作。”佘掌柜笑着道:“以后还要多仰仗殿下照顾了。” “我说过,咱们不会只有这一次合作的。”穆珀微笑着接受了佘掌柜的示弱,虽然他画了一个大饼,但这个饼会慢慢变成现实的。 佘掌柜去筹钱,穆珀将刚才的交易告诉了弿姆齐,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哐当一下跪下,右手放在心脏前,宣誓对穆珀效忠。 价值六百六十六两金的货物,足够他们的族人安稳生活两年甚至更久,而穆珀刚才的话里还告诉他这只是一次交易,剩下的水晶销售出去还会有他们的一份,这就足够了,弿姆齐虎目含泪,此时此刻,穆珀就已经兑现了他的承诺。要知道他们在沙漠周围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把那些水晶卖到这个价钱。 “起来吧。”穆珀知道弿姆齐是乌逊人的族长并不意外,他们那个族群整个在领主的统治之下,弿姆齐这个族长连跟对方谈判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带着三十个青壮出来冒险行商,水晶是他们能拿出的唯一货物,尽管价格还比不上他们两个月熬煮的盐。 “接下来你跟着佘管事。一,学习大夏语言,二,熟悉你所需要的货物,这里是边关交易大市场,无数的货物在这里聚集,要找到最合适的,不懂就问,找个涂希国人给你做翻译,你应该知道怎么让他说实话。”穆珀看着弿姆齐,“都说你们乌逊人,勇猛善斗,不堪教化,只配当奴隶,我不信,我相信的是出现在我面前的弿姆齐。” 弿姆齐用拳头锤砸自己胸口,梆梆响:“乌逊人不是奴隶!弿姆齐会证明给殿下看的。”说完就出门了,至于是去找佘掌柜,还是去找自己的族人,穆珀不管,他只知道有了弿姆齐的效忠,他就等于多了六百重骑兵。 乌逊人重视家族,所以他们很难惹是生非,加之长年累月的被压迫,生存资源缺乏,逐渐成了只能卖苦力的劳力,如果不是担心逼急了他们反抗,早就被整族划分为奴隶了。 等过了一会儿穆珀出门的时候,门外就站了两个年轻的乌逊族战士,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狼牙棒上带着血呢…… “参见殿下。”两人直接单膝跪倒,双手平举着狼牙棒。穆珀点头,“弿姆齐让你们来的?” “族长说殿下是乌逊人的恩主,派我们保护殿下的安全。”其中一个说道“请殿下放心,我们是最优秀的武士。” “起来吧。”穆珀在两人身前看了看,“我不需要保护,我知道说不通你们,这样,跟我去打一场,输了,走人,赢了,我就接受。” 手痒了啊,穆珀活动着手腕,这俩人好抗揍的样子。 10、沙漠之国 之前还举行宴会的小院子里,三道身影你来我往,穆珀没想到这两人还擅长合击之术,加上体魄结实份量重,那是相当抗揍。 小院尘土飞扬,客栈的掌柜的都出来看了眼,他可不希望这位王子殿下在自己的客栈里出事,等知道只是穆珀和手下人切磋,掌柜的看了眼扔在旁边的狼牙棒和闪着寒光的弯刀,确实是切磋。 等撒切和沙鲁带着那个豪商的掌柜齐掌柜过来的时候,穆珀和两个乌逊人战士分别靠在小院的三棵树上防止自己倒下去,穆珀以一对二,这个十六岁的身体还不够结实,但他招数灵活,两个乌逊人战士也奈何不了他,鬼知道这个王子殿下哪来的搏斗技巧,出招又狠又准。 “殿下,殿下。”沙鲁一副公公脸用小碎步跑了过来,拿出随身的手帕给穆珀擦汗:“我的殿下哟。” “你给我起开。”穆珀笑着踹了沙鲁一脚,拿过手帕自己擦了擦脸和脖子,“齐掌柜来了?” “来了来了。嘿嘿,殿下还能走吗?”沙鲁贼笑着低声问道,这群乌逊人可不是好对付的,之前他商队里的打手想找他们切磋,结果一对一,他的打手在马车上待了一天才缓过来。 “不能走,你来背我?”穆珀挥挥手,“你们两个,跟着我吧。叫什么?” “哈肯。” “努克。”两个乌逊族汉子也站直身子,这位十六岁的殿下,很强。“参见殿下。” “嗯,沙鲁,撒切,请齐掌柜进屋,我去换身衣服。”穆珀拍拍身上的灰,对着两人吩咐,可怜齐掌柜,听不懂,就只能跟着人走,他的翻译被沙鲁给骗了……去了城外。 好在那位王子殿下会官话,在等待的时候,齐掌柜如是想到。撒切和沙鲁站在一旁侍立,在旁人看来撒切这个小可怜这几天被沙鲁带着肯定很惨,其实从撒切轻易接受穆珀编排的故事就可以看出来,他不是个小白花,只是苦于脑子不够。 沙鲁则是脑子太滑,流于表相了,他和撒切搭配起来,一个奸猾狡诈,一个憨厚老实,更容易让人上当,齐掌柜那个翻译不就被两人忽悠出去了么。 就用卖货来说,撒切讲的故事就比沙鲁的可信度高,毕竟他面善啊。 “齐掌柜,冒昧的请你过来,还请见谅。”穆珀换了一身沙毗利的常服,在这里也并不罕见,毕竟和这里关系很好的涂希国商人经常也有这样的穿着。 “是我该拜见穆珀殿下,得到您的邀请,在下荣幸之至。”自打入关之后,穆珀终于遇到一个能把关系捋清楚的人了。 “齐掌柜的东家,是湖州长丰的周琮,周翰生,对吧?”穆珀虽是疑问,但语气里十足的肯定。 “不错,殿下的消息十分准确,长丰是我的东家。”齐掌柜可不是周琮的自己人,不过他在周家服务了多年,也是元老级骨干。 “长丰主营香料生意,贵宝号的龙涎香更是御.用的贡品,据说每年只有十数两产出,可谓无价之宝。”说到长丰,齐掌柜的脸色变得自豪起来,对穆珀能够掌握这些资料并不意外,他知道这些只要随意一问就能得到答案。 “龙涎香的配方也一样。”穆珀继续道。齐掌柜的眼神微变,舌尖顶住了上颚来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动作,等着穆珀的下一句。 “我这里也有几个配方。”穆珀话题一转,“是其他地方进献过来的,也有海商带回来的。” “齐掌柜,我想请你帮个忙,鉴定一下,这个配方怎么样。”穆珀丝毫不给齐掌柜思考的时间,持续出击,说话间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的自然是一套香方。 齐掌柜伸手接过,动作毫不迟疑,但脑袋里却有些凝重,上眼一看,确实是西域浓郁风格的香料,只是这香方看上去很是普通,用料也中规中矩,他这种熟悉香料的人看见材料就能大概想像出这是个什么味道,这就是一个颇为普通的沉香味道。 不对,刚才穆珀东一句西一句,肯定有他的目的,齐掌柜将手上的香方放在桌子上,“穆珀殿下,恕我直言,您的这张方子,质量一般,味道也不算特殊。” “哦?”穆珀拿起来一看,讶然道:“实在对不住,是我拿错了,这大夏的文字,我还不大熟悉。” 佘掌柜:呸!我信了你的鬼! “麻烦再看看这个。”穆珀又递过来一张,齐掌柜心里有疑惑也只好接过来,这一张上面的材料就金贵多了,而且用料,方法也清晰很多,齐掌柜不由得看的更加细致,这是一张新方子,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齐掌柜的脑袋里将他看到的两张方子对比了一下,心中仿佛抓住了什么,但是,等等,这两个方子的味道,齐掌柜不愧是老手,他将名贵方子里的两味有特殊味道的药材去掉,再结合剩下的味道,这两个方子的基础是一样的味道……要知道香料的味道是唯一的,但相似味道的组合,会产生相近的味道是一定的。加上有特殊味道的遮盖。 穆珀要造假货?齐掌柜一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说穆珀也是个王子啊,他大张旗鼓的过来如果只是为了造假货,他要造什么才能回本?假银子?他用的都是金子。 他要干什么呢?齐掌柜看着香方沉思,穆珀对长丰很熟悉,他先问龙涎香,又拿出这两张方子……不会的,不会的,龙涎香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的主料是海里的珍品,据说是鲲的眼泪,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年限越古老,香味越重,长丰一直限制龙涎香的产量,就是为了避免出现断货的情况,所以龙涎香轻易是复制不出来的,那他想干什么? “齐掌柜,我这里还有一份成品,是一种香膏,想麻烦你再鉴定一下。”穆珀推过来一个小盒子,半个手掌大小,隐隐透着香味儿。 这次齐掌柜没打开,而是将手里的方子也放下了,“穆珀殿下,是有兴趣和长丰合作香料生意?” “沙毗利本身也是香料大国,我对香料生意并不感兴趣。”穆珀淡笑着摇头,这话是真的,经济作物在沙毗利已经占有不小的比重了,主要原因除了历史悠久国力强盛之外,就是人口负担不大,沙毗利的人口密度比他们西边的邻居们要小多了,就算是平民,也可以拥有一个带院子的大房子,隔海相望的邻居表示一点都不羡慕。 “那,穆珀殿下的意思是?”齐掌柜微微皱眉,你到底想干嘛? “齐掌柜没发现这张方子的不同吗?”穆珀眨了眨眼,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是的,这张方子,很贵。”无论是稀有的药材还是上面写的制取步骤,但大多数材料味道很淡,很容易被香粉的味道压过去,何况用量还不大。 “是啊。”穆珀再次将装着香膏的小盒子推过去,“齐掌柜再看看?” 齐掌柜隐约猜到了什么,伸手拿起那个盒子,打开就是一阵茉莉花香,淡雅中还带有一些馥郁之味,这香膏是个复合香,虽然齐掌柜还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材料。 隐隐有些月季和百合的味道,唔,这味道太浓了,齐掌柜放弃分辨,只看香膏质地细腻,表面光滑,有点像薄荷脑油,带着点浅绿色。 齐掌柜缓了一缓,还有些沉香的味道,这味道融合到一起,或者说这味道闻习惯了,很舒服。 “涂一点试试。”穆珀做了个手心互搓的动作,然后放在鼻端。齐掌柜照做了,膏体触手竟然有些温润的玉感,但他熟悉,这是里面添加了蜂蜡,只是,他用了什么油?一点异味都没有。膏体浅浅涂在手心,双手交握,把虎口放在鼻子前,经过人体热力烘托,这一瞬间,齐掌柜闻到了百花绽放。 “好香。”没有别的感受,甚至他的鼻子都不能分辨出来的味道,这里面不光是清香,还带有一丝苦涩,恰到好处的解决了香气太过的腻人,“这点苦味?” “草药的清苦气息,对人的身体有好处。”穆珀语气平静,其实香料中有很多清苦味道的,添加进香泥中也不是前无古人,只不过相比于味道浅薄的香囊和需要点燃后难免烟火气的盘香,这香膏的味道更沁人心脾。 这膏体的质感类似口脂,只是口脂没有办法融入这许多的香味,显然这位殿下掌握了其他的技术。下一瞬,齐掌柜从周围的香气之中清醒过来,这个香膏会大量占据香料市场,而且它的用料会严重威胁龙涎香的地位。 长丰最珍贵的产品是龙涎香,但一年十几两,全部上供给皇家,根本不可能靠售卖来赚钱,这款香膏出现,长丰香料首位的地位就会被威胁,皇家还会不会为了一个龙涎香而继续用长丰的香料? 这时候齐掌柜又想到了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个方子,那个很普通,香味基础却近似的方子,他很了解那些自诩高贵的客人,这些差别,会成为被贬低的理由,而这种大家普遍都能接受的香味,并不会引起市场的抗拒。齐掌柜可以想见,长丰的大量香料产物都成为了被嫌弃的一方,毕竟,这个方子更贵,味道也确实更好,这不是欺负人吗? 齐掌柜看了眼旁边侍立的那个油滑商人,万一他们用普通香料代替这些贵重香料,有他们独家的制作方法,成本就大大的降低了,他们赚翻了。 穆珀端起一边的茶碗,香膏打开的时间太长了,离得近有点呛鼻子。 齐掌柜不愧是老掌柜,虽然他内心将穆珀的危险度提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但现在他很快调整了思绪,对穆珀道:“殿下这个香膏,味道复杂,是在下孤陋寡闻,不敢轻言鉴别。” “连齐掌柜都鉴定不出来,那我就放心了。”穆珀放下杯子,略显期待的说道:“今日多有打扰,晚上我请齐掌柜吃饭吧?” “诶,穆珀殿下远来是客,何况在下前日已经吃了殿下的盛宴,正要找机会回请殿下,还请殿下给一个机会。”齐掌柜和煦的笑道:“这上官镇虽然是边关小镇,但汇聚了五湖四海的行商之人,所以酒楼手艺也博采众家,尤其以柏翠楼为代表,在这边关之中也独有自己的一番风味,晚上我在柏翠楼略备薄酒,还请殿下赏光。” “既然齐掌柜诚心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穆珀笑着点头,再次端起茶碗。齐掌柜微微叹气,“那好,在下告辞,咱们晚上柏翠楼,一言为定。” 齐掌柜离开后,穆珀看了眼沙鲁,“做的不错。” 11、沙漠之国 齐掌柜和佘掌柜不一样,虽然都不是能主事的,但佘掌柜的自主权比齐掌柜大得多。 就算现在齐掌柜敢直接跟穆珀谈合作,他也要防着背后东家突然撤梯子。 可是从另一个层面来讲,心思沉稳处事老辣的齐掌柜,在做生意上和背靠主家出门的佘掌柜不是一个路子,佘掌柜合作的水晶生意,首先要考虑的是这种独门生意能给主家带来多少好处,而齐掌柜看见水晶,是绝对不会和穆珀长期合作的,因为他们的实力不够。 面对齐掌柜,先让他心里挂一层谨慎,所以沙鲁将他的翻译弄走了,这样齐掌柜就少了一个可以间接了解沙毗利的渠道,穆珀就成了他唯一的沟通渠道。从齐掌柜踏入小院开始,他的心情就被穆珀掌握了,忽上忽下,一张一弛,都在几句话里,他是个真正的商人,确又不是自己作主的商人,他的经验让他脑补出了穆珀的目的,但手里的权力和不能自己擅自决定的控制让他不能及时的做出反应。 同样是带队的掌柜,佘掌柜就能自己做几千两银子的主,因为他背后的主子是有生杀大权的存在,他不敢叛。齐掌柜要是私自动用几千两银子,估计被他抽银子的店铺得瘫痪一半,然后东家就得让人查账,因为怕齐掌柜跑了。 “为殿下服务。”沙鲁是知道穆珀计划的,而且作为一个演技精湛的假货贩子,他代入到齐掌柜的角色,跟着穆珀的分析一点点构建,发现他也得上当。 撒切也跟着点头,他把货物留下了一部分只有六成的货在外面交易,他想赌一把,赌殿下不会只满足于这个边关小镇。 “晚上他一定会找来翻译套你们的话,沙鲁,你把这个制作方法怎么复杂怎么说,真的假的没关系,你说用木匠镂空的特制花盆吊起来,把植物材料种在半空中都可以。”穆珀嘴角勾起,看着跃跃欲试的撒切,“撒切你则要说一些实话,比如,蒸烤,铜器,鲜花,水果,要经历八十一道工序等等,怎么联系起来你自己去编。” “殿下,真的是八十一道工序?”虽然撒切没看见这香膏是怎么做出来的,但直觉告诉他,殿下涉及到生意的时候嘴里没实话。 “你说十八道贵,还是八十一道贵?”穆珀起身拍拍撒切的肩膀,刚才打架忘了吃饭,找伙计叫点吃的,总不能饿到晚上吧,顺便问问那个柏翠楼。 这个掌柜的很仔细,看穆珀忙着没打扰,但饭菜是备上的,除了边关的烤肉,还有一些大夏的炒菜,凑了六菜一汤,还有一沓子面饼。 穆珀跟伙计打听了一下柏翠楼,这还是个官府菜,是原先一个封疆大吏,大贪官家的厨子弄得,贪官倒了,当今没有牵连无辜,把这些人都放了出去。 那贪官别的不好,就喜欢吃,厨子能在他家做下去,那手艺自然非同一般,跑来上官镇开了这个柏翠楼,本来是百萃,寓意百家荟萃,但这厨子不识字,给他写招牌的那个人还是当初贪官的受害者,索性给他写了个柏翠。厨子不认字,看着差不多就这么挂上了,后来有人提醒,厨子反倒说,既然他这样能出一口气,那我就这么挂着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家吃的是手艺,又不是名字。 穆珀听着伙计跟说书一样的故事,心道这厨子做菜的本事或许未必精湛,但这份做人的本事可是不小。 一个厨子,跑到边关来开酒楼,虽然上官镇的地便宜,但人工和材料可是贵得很,这位厨子哪来的本钱? 故事里他说是被当今仁慈给放过了,实际上就算诛九族也轮不到家里厨子,除非这厨子是恶奴之首,罪有应得。至于那个柏翠楼,一个靠写匾额为生的读书人,嫉恶如仇很正常,但因为这个你牵连人家家里厨子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一个读书人,小肚鸡肠的名声要是起来了,你还想不想科举?当地的秀才都会瞧不起你,虽然他们可能比你还要小肚鸡肠。 虽然故事里厨子没说是谁写的,但这种事经不住查验,所以说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假的,是厨子给自己立了一个无辜被牵连又大度憨厚的人设。 “这位大厨还在吗?他还掌勺吗?”穆珀对这位大厨有些兴趣。 “您来的不巧,前三年沈师傅的手伤了,说是被蛇给咬了,之后就一直哆嗦,做不了菜,不过他那一身手艺都传给他大徒弟,就是现在的小沈师傅,咱这儿吃过沈师傅手艺的人都说这位小沈师傅做的和他师傅一模一样,而且新菜也有几分味道,手艺青出于,青,出于那啥,反正是比他师傅不差。”伙计想白活一句文言,愣是没记住,但效果很好。“就是这位小沈师傅不大爱说话,以前沈师傅掌勺,有人吃高兴了要敬酒,沈师傅还会出来喝一杯,这位小沈师傅直接拒绝,最多送两盘卤味当赔礼。” 伙计说着还下意识舔了舔嘴角,好似在回味什么,穆珀挑眉,“你说那个小沈师傅,今年大概多大?” “殿下,这边关风吹日晒的,三十岁四十岁都长一个模样。”伙计挠挠头,“小的也没见过那个小沈师傅。” “好了,你下去吧。”穆珀拿出一个银铰子扔给伙计,得了个千恩万谢。 解决了午饭,叫上哈肯两人,穆珀在外面逛了两圈,找见了柏翠楼的位置,确实生意很好,这时候才将将过了午后,也就是下午三点多,里面就已经坐的差不多了。 晚上,到处乱逛的穆珀被沙鲁找到,跟他说齐掌柜已经准备好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穆珀有些疑惑,这家伙可不会大夏语。 “我想您肯定是来看市场了,而且,赛罗他们正在学大夏语,他们刚才在楼上看见您了,我只要顺着方向找过来就好。”沙鲁微微弓着腰说道。 “嗯,他们比你们进展快。”穆珀微笑,说完之后就往前走,身后沙鲁有些纠结,他是继续卖货跟着殿下学习,还是去学大夏语? 柏翠楼,齐掌柜定了一个包间,正如穆珀所料,齐掌柜还叫了手下两个能喝能聊的机灵伙计加上一个翻译,再多可能会引起对方警觉,少了又过于显眼,所以三个正好。 齐掌柜想的很好,但看见跟着穆珀进来的哈肯努克之后,局势似乎有点不一样了。穆珀带了四个,齐掌柜带了三个,但是在体型上完全没有优势。 穆珀对着撒切四人挥挥手,“你们去外面另开一桌,饭钱算我的。” 齐掌柜眼睛转了转,“你们三个也出去,王子殿下带来的人也是我的客人,好好招待。”对着伙计吩咐完,齐掌柜又道:“殿下,今天说好了是在下请客,不能让您破费。” “那就有劳齐掌柜了。”有人请吃饭干嘛不答应,穆珀点点头,对着几人道“齐掌柜请你们吃饭。” 撒切四人对着齐掌柜微微欠身,表达谢意。 包间内只剩下齐掌柜和穆珀,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齐掌柜招手让伙计上菜:“不知道殿下的口味,就提前定了几道这里的特色,殿下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随时吩咐。” “我很喜欢大夏的一种酒,凤阳的长安乐,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穆珀说着看向伙计,柏翠楼的伙计收拾的都比寻常酒家的利落。 “有有,客人您稍等。”伙计乐呵道:“这长安乐在上官镇可是只有我们家才有。”长安乐窖藏三年才能喝,酿造工艺复杂,酒液成玉色,倒酒时可拉丝如线,关键是,贵! “再配上些白萝卜丝,黄梅醋。”穆珀接着嘱咐,伙计连声应下,身后的伙计开始轮番上菜。 “酿八珍,罗汉肚儿,燕还巢,南安八酱,常州熏鱼,葫芦八宝鸭,广安烧肉,一品凤栖竹,酒酿三糟,吊烧飞龙。您的菜齐了请慢用!”伙计在旁边介绍,话音落下,刚才去取酒的小伙计也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萝卜丝和黄梅醋的。 “您要的酒,给您温着。”伙计将温酒壶放在一边,躬身唱和,“上席十全十美!请您二位慢用!有事儿您招呼。” 十道菜,两个凉菜,两个酒菜,五个热菜,一道汤,在桌上摆成如花绽放的样子,不光养眼,味道也是喷香扑鼻,直接打翻了之前穆珀以为这里厨子手艺一般的猜想。 “穆珀殿下,这柏翠楼的手艺,可还入眼?”齐掌柜回去后,想着找人将自家可能被盯上的事通知回去,但又想着只这么一句,可能会让长丰落个不上不下,还是先确定了这位殿下要做什么的好。 “说实话,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也证明他确实不负盛名。”穆珀点点头,色香味三项里面,这色香就很不错,味道还没尝。 “殿下请,咱们边吃边聊。”齐掌柜心里一松,看来这位殿下没有恶意。 “齐掌柜请。”穆珀点点头,两人先举杯,长安乐的香气萦绕在鼻端,酒水入喉,趁着味道没散,穆珀夹起一点切得极细的萝卜丝点了点醋送进嘴里,一瞬间果香,酒香,夹杂着萝卜的一丝清甜洗刷整个口腔,透着一股子舒爽。 只有窖藏年份高的老酒才能这么喝,若是勾兑的或者新酒,估计会被呛得咳嗽。 夹起一块熏鱼,倒是鲜鱼所制,这柏翠楼的材料可真是一绝。这泡鱼的酱汁也是上佳,五香做底,咸鲜微辣微甜,加上鱼的鲜,很是不错。 “殿下,白日里看您的意思,是想做那香膏的生意?”齐掌柜看穆珀真的在品菜心知自己占不到主动的他只能先开口。 “齐掌柜目光如炬,不错,我是准备开始这个生意。在香料行业,齐掌柜是老人了,不知你对这个香膏的生意怎么看?”穆珀说的诚恳,但言语中并没有什么忐忑和担心,显然他很有把握。 齐掌柜喝了口酒,长叹一口气:“殿下,从您一口说破我身后东家的时候,我就应该有准备才对,但我被您牵住了心神,一直到从您那里离开我才想到。” “哦?想到什么?”穆珀有些好奇。 “我不能违心的说香膏没有市场,对我们也没有威胁,这话即便说出来您也不相信。” “我现在只想知道,如果长丰不跟您合作,会有什么后果?”齐掌柜太了解他们东家了,加上下午去佘掌柜那旁敲侧击了一下这位殿下的风格,齐掌柜没把握促成这个合作。 “不合作。”穆珀眨眨眼,无害的笑道:“不合作就各买各的,总不见得你长丰能垄断这个市场吧?” 齐掌柜点头:“我们东家为人,很霸道。”这算是说明不能合作的原因了,“他如果和您合作,会选择仿冒。”之前在穆珀那里看到的两张方子,齐掌柜已经想明白了,这是给他们的一个陷阱。 穆珀放下筷子,看向齐掌柜,这位老掌柜已经五十多了,还能往外跑,证明他不是一个甘心吃老本的人,之前穆珀是对长丰感兴趣,现在,他对这个老掌柜有点兴趣了。 12、沙漠之国 “您这个计划,很隐秘。”齐掌柜叹口气:“也不怎么严谨。”这个评价几乎是两个极端,而齐掌柜很清楚,如果不是佘掌柜当时说漏了嘴,他也不会想到这个。 “下午的时候,我去问了和您合作的佘掌柜,当然,只是作为一个未来的合伙人去问的,但是我发现他在摆弄一些纸片,上面只有一部分字体。”齐掌柜苦笑一下,“他随口说,这是您给他的提醒。” “所以我那句认错了,就是假的。”穆珀笑着道:“而后你又仔细想了想,我做的并不仔细,区别只在于我的目的,是自己做,还是让你们做。” “是啊。”齐掌柜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我不敢赌您对东家的性子一无所知,如果真的是这样,东家就是我亲手带进陷阱里的,长丰也会毁在我手里。” “你选择和我摊牌,而不是顺势而为,是因为我背后的沙毗利,而长丰背后只是一个豪商,甚至连皇商都不是,对吗?”在大夏,皇商是所有商人的顶端,不仅自己的货可以直供皇家,还负责检验贡品的资格,长丰的龙涎香是宫中专用,但长丰不会直接接触到宫中的采购官员,而是要交给上一层的皇商,周家也没有被授爵的资格,所以无论是官府还是皇家,都不会为了一个长丰打压穆珀。 至于龙涎香,交出配方,给别人做就是了。 “是。”齐掌柜就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纯粹的商业竞争,长丰不但有一争之力,甚至偶尔还会占上峰,但对方的身份是王室成员,虽然远在沙漠另一端,但也是个不容忽略的强大国家。 感受到齐掌柜的无力,穆珀笑的很开心,“你是个聪明人,齐掌柜,你知道就算你如实相告,受各方影响的周琮也不会按照你说的办。” “而且很遗憾,你也没有解决的办法。”穆珀带着笑意,让人实在听不出他话里的遗憾。 “齐掌柜在长丰做多少年了?”穆珀准备开始挖人,这老掌柜的经验丰富,能力有,眼光有,而且不是傲不容人的性子。 “四十余年了吧。”齐掌柜感慨道:“当年我逃难进了湖州,大概六七岁左右,老东家给了我一个打杂的活计,让我活了下来。一步步从杂工,学徒,伙计,店铺掌柜,大掌柜,到商队的管事掌柜,四十多年了,我已经忘了我的老家在哪儿,也忘了逃难路上躺倒的父母在什么地方了。” “齐掌柜如今也算是到顶了吧。”大掌柜之上就是外庄管事和商队管事,一个是一方封疆大吏,一个是众人依仗的货物来源,齐掌柜最多也就做到这儿了。 “怎么,王子殿下想要挖我?”齐掌柜笑了,这还是他过来之后第一次笑。 “没错,临时起意。”穆珀坦然道:“现在是你对长丰最无力的时候,我可以让你对长丰慢慢绝望,但我想要一个有进取心的掌柜,而不是一个只会教后辈的老头。” “长丰是你心里的家,我不能让你失去精神依托。”穆珀耸肩道:“所以我可以给你足够的机会,让你用自己的力量保护长丰,这是我能给出的条件。” “如果你过来,我可以让你负责香膏和长丰的合作事宜。”穆珀放出最后一个条件,“我不担心你叛变,因为配方和工序只有我知道。” “我本来的计划是把长丰吞并,你知道的,一个仅仅贡献龙涎香的豪商,长丰行事霸道,早已不被宫内所喜,甚至以配方保密为由拒绝皇商刘家的查验,即便我不出手,长丰的灭顶之灾也会随时出现。”长丰禁制湖州以及相邻的州府出现他同类的商贩,整个汶湖地区,只有长丰的香料供应,而且近十年来长丰还在入手其他产业,粮食,丝绸,木材等等,借了贡品龙涎香的便利,各大市场对他们多有退让,老话说得好,欲要让其灭亡,先要让其疯狂。 比穆珀更熟悉长丰情况的齐掌柜很清楚,穆珀不是危言耸听,而且眼前这个人,真的只有十六岁? 齐掌柜想到了,便问出来。穆珀嘴角勾起,“我真的十六岁,而且能不能活到二十六岁,还要看我自己的本事。” “我的母亲是个平民,她可以做一个王子的妻子,却不能做一个国王的王后。”穆珀坦然道:“我对她没有印象,但我知道,当时我和她只能活一个。” 共鸣,齐掌柜刚才的叙述里充满遗憾的最后一句所代表的含义,穆珀很清楚,一对逃难的夫妇,给自己的孩子省下了最后一点粮食。 “你肯定会长命百岁。”齐掌柜沉默了一会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萝卜丝,柏翠楼的刀工和选材都是上佳,咀嚼了两下又端起酒喝了一盅。 “诶,顺序错了。”穆珀好笑的提醒。 “我乐意。”齐掌柜愤愤道:“明天就要叫你老板了,今天咱俩还是朋友,这顿还是我请的。” “在我请的席上挖我,哼。”齐掌柜对穆珀骂不得,对长丰救不得,总要给人家一个发泄的渠道吧,随即大口吃菜,他掏的钱。 穆珀低笑,拿起公筷给齐掌柜夹了两道远的菜,“慢慢吃,明天我请回来。”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进食,不得不说,柏翠楼的手艺真的很好,穆珀吃的心满意足。 “伙计!”酒足饭饱,穆珀招呼伙计过来。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伙计搭着手巾板儿,拎着热水进来,先给两人泡上盖碗茶。 “这些菜很好,我想见见沈师傅,可以吗?” “这个,我们大厨他一般不见客人,我给您传一声,还请您先别怪罪。”伙计知道穆珀的身份,但县官儿还不如现管呢。 “我不是要见小沈师傅,我想见沈师傅。”穆珀微笑道:“他也在楼里,对吗?” 伙计挠挠头,“殿下您说的对,沈师傅在三楼雅间休息呢。” “帮我请他下来一叙,好吗?”穆珀说着,拿出一颗银铰子给伙计。柏翠楼的伙计算是见识多点,接了赏后也只是躬身道:“我给您叫一声去。” 伙计离开,齐掌柜看向穆珀,“殿下,这沈师傅,你也想带走?” 穆珀哭笑不得,“我带一个厨子干什么,这柏翠楼手艺虽好,难道大夏就没有比他更好的厨子了?” “也是,沈师傅手伤了之后已经做不了菜了。”齐掌柜点点头,不再言语。 不多时,伙计带着沈师傅过来了,这位沈师傅圆脸阔鼻,大肚翩翩,身高七尺左右,身上穿着员外服,用料颇为华贵,除了脑袋大脖子粗,怎么看也不像个厨子。送沈师傅进门,穆珀就挥手让伙计们都出去了。 “参见穆珀王子殿下,鄙人沈维安。”沈维安撩袍下跪,动作挺慢,显然是等着穆珀叫停,但穆珀一直到他跪下也一言不发,膝盖接触到青砖后,沈维安的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沈师傅教出来的好徒弟啊。”穆珀看了眼沈维安的左手,确实在不自觉的颤.抖,虽然看上去幅度不大,但这只手是别想颠锅了。 “不敢,王子殿下吃得好,是小徒的福分。”沈维安没抬头,他不知道这位王子是什么意思。 “沈师傅多年心血,被徒弟夺走,心里可还甘心?”穆珀看了眼沈师傅的颈后,对此人的身份更加确定了。 “殿下说笑了,这柏翠楼并非我那劣徒夺走,而是我受伤之后无法继续经营,这才交给我的徒弟。”沈师傅说的坦然,就像传闻中一样很是憨厚。 “我说的不是柏翠楼,而是你这些年辛苦捞钱,最后却被一个厨子造了反,沈大人,本殿下真替你不值啊。”穆珀笑嘻嘻的起身,走近跪在地上的沈维安。 “殿下在说笑吧,我一个小小厨子,能有多少钱,更别说什么大人。”沈维安额角开始冒汗了,既是吓得,也是身体太胖跪久了腿疼。 “我不是京城的官,也不是你们皇帝的暗卫,沈大人对我隐瞒没什么用处,不如起来,咱们有商有量的,如何?”穆珀站在沈维安面前,很近,如果沈维安起身的话一定会撞到他,甚至力气大一些撞倒了穆珀也未必不可能。 他没有,沈维安没动,而是弯腰叩首:“殿下,你既非大夏官吏,又何苦为难我一个厨子呢。” “我不为难你,前提是你要是一个真的厨子。”穆珀用脚尖挑起来厨子的脑袋:“就你这张脸,我要是带去漳州,你说会有多少人认识?”漳州位于东南,乃鱼米之乡的边界,却拥有广袤丘陵之地,沈维安之前在那里作威作福,折腾的乡野有苦难言,对他也是恨之入骨。 “小的从没去过漳州啊,那里不会有人认识小的。”沈维安苦着脸求饶,他绝对不能承认,否则他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 “是吗?”穆珀放下脚,在沈维安的外袍上蹭了蹭,“姑且信了你,不过你可别跑,你要是跑了,可就是招了。” 沈维安摊倒在地上,眼泪鼻涕刷刷的流,“你弄死我算了!” 齐掌柜都看愣了,以他的智慧也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我弄死你干什么,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你觉得就算我把你带回京城,那些把你弄出来的官会承认?不,他们会把你弄的远远的,或者,直接弄死你,让你永远闭嘴。”穆珀看了眼沈维安的左手,意有所指。 毒啊,沈维安的左手出过意外,现在就算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会想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 沈维安缩了缩左手,强自镇定的看着穆珀,“你,你想要什么?” 承认了,这家伙一直以来都生活在对之前同僚的恐惧中,毕竟他手里的把柄可以是救命符,也可以是催命符。穆珀最后那一眼,让沈维安彻底失去了底气。 “简单,把你救出来的那些人名单。”穆珀夹了口菜,“我有用,顺便帮你解决后顾之忧,怎么样?” “好。”反正都承认了,沈维安索性破罐破摔,“我给你写。” “不用,直接念。”穆珀才不想把这东西留个书面证据,“都有谁,做了什么,你不用告诉我你是怎么让他们出手的,只要告诉我都有谁出手,谁知情就可以。” 沈维安看向齐掌柜,这些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念。”穆珀没有多解释什么,而是再次命令道。沈维安不敢耽搁,开始背诵。 时隔多年,他也不能忘了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私放死囚,这是无赦之罪,可见他手里的把柄比这个要严重得多。穆珀对把柄没兴趣,把柄要再能握得住的人手里,才是把柄。 念完,沈维安起身,擦了擦汗,“王子殿下,我都说完了。” “你觉得,你们皇上真的不知道你在这儿吗?”穆珀好奇的看向沈维安。 这个之前的大贪官忽然一笑,“在皇上那,我早就死了。” 等沈维安走后,齐掌柜才往自己嘴里灌了杯酒,“殿下诶,你让我这个老头子听这些干什么?”吓死老头了。 “听什么了?老齐,你喝多了吧?”穆珀一脸茫然,“要不要醒酒汤?” “不要不要,老夫要醉一场,庆祝老夫得遇殿下。”齐掌柜算是明白了,自己是彻底被绑在穆珀的马车上了。 13、沙漠之国 “你猜,他为什么能作威作福那么多年?”穆珀坏心眼儿的挑.逗起半醉半醒的齐掌柜来。 “谁?不知道,好吃,好吃。”齐掌柜往嘴里塞着肉,一边含糊道:“殿下也吃。” 这个老滑头,穆珀笑笑,“你猜你们皇上南巡的钱和花销,都是谁负责……” “呼呼哈~呼呼哈~”齐掌柜一头枕在胳膊上,睡了。 难为老爷子了,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呢。穆珀咂咂嘴,“我出去看看那群人别喝醉了。”说着起身,作势往门口看了看,再转回来果然又看见了一个吃菜喝酒的齐掌柜。 “诶呀刚才迷糊了一下,殿下你说什么?”齐掌柜醉眼惺松,仿佛穆珀要是敢再提他还能睡的样子。 “我说,喝点汤。”怎么不噎死你,穆珀轻笑,给自己也盛了碗汤“你跟伙计交代过吧?” 这次齐掌柜不装傻了,点点头,“交代过,就是没想到一顿饭把自己给吃进去了。” 穆珀摸摸鼻子,我也没想到。 “不过今晚上我不打算告诉他们。”齐掌柜长出一口气,“我准备看看殿下的那两个手下是什么成色。” 穆珀点头:“你随意,不过今晚过后,你们就是同事了,要精诚团结。” “这个殿下放心。”齐掌柜低头吃菜,诶,还是自己掏的钱。 柏翠楼后厨,掌勺的小沈师傅听到伙计报告,冷笑一声,“看来是有收获了。” 这位小沈师傅才是真正的大厨,而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仅是王爷家的厨子,而是京城衙门的密使,因为做的一手好菜被选中到沈维安家收集证据。上面的大官要的不是沈维安贪污的证据,而是结党营私的证据,小沈师傅做的很好,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捕头,他的家传手艺真的是厨子……本来他的任务随着沈维安的落网法办已经结束了,他留在沈府搜寻可能留下的书面证据的时候,看到了应该在大牢里并且转天就要砍头的沈维安。 直觉告诉他,沈维安身上还有秘密,便索性继续以厨子的身份跟着他来到这里,做菜的一直是他,而沈维安三年前被毒蛇咬伤,那条蛇也是他找来的。本来想着趁沈维安临死之际审问一下,结果沈维安出身灵丘之地,又管辖漳州地界多年,这两地蛇虫众多,自有一套解毒之法,如果不是这边境小镇药材不全,他连个左手不听使唤的后遗症都不会有。 沈维安活着,对于知情的人就是个威胁,所以小沈师傅一直在等知情.人对他下手,不然自己这么多年岂非寸功未立,影响仕途啊。 今天沈维安去了个包厢后神情异常,小沈师傅就记在了心上。 “沙毗利的王子?”这个身份有点出乎意料,他跟京城有关系吗?自己贸然去问,是不是不大合适?要是审问的话,岂不是还要递交衙门公函?可是不去的话,心有不甘啊。 转天一早,穆珀出门就看见哈肯和努克拦在外面,他们面前是柏翠楼的两个伙计和一个年轻人,昨天老齐没付账? “参见王子殿下,我们是柏翠楼的,这位是我们的掌厨小沈师傅。”其中一个伙计上前拜见,两人手里还拎着食盒。 穆珀打量了一眼这个小沈师傅,有些意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太年轻了。小沈师傅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在上官镇这个一年当三年老的地方,小沈师傅的真实年纪最多三十。 “冒昧打扰,还请殿下恕罪。”小沈师傅先行礼,然后道:“小的平生没什么爱好,只喜欢能品会品之人,无论是美食,美酒,殿下昨晚要了小店的长安乐,搭配萝卜丝和醋,这样的门道出现在殿下身上,让小的有些心痒,所以早上特意烹制早点一份,来请殿下品鉴。” 好借口不是那么好找的,小沈师傅期待着穆珀的回答。 “小沈师傅还真是个心急之人,也罢,请进吧。”穆珀转身进屋,小沈师傅拎着食盒跟上去,让两个伙计守在外面。 “你很关心你师父嘛。”屋内,穆珀落座,小沈师傅上前半弓着腰打开食盒摆饭。 “回殿下的话,关心是自然的,昨天师父回去,冷汗打了半夜。”小沈师傅微笑,“不知师父哪里得罪了殿下,我想给您赔个不是。” “小沈师傅,你的手艺是家传的吧?”穆珀拿起一碗清汤,味道甘醇清爽,正好用来开口开胃。 “这个,殿下明鉴,小的确有家传的底子,殿下您真的是,慧眼如炬啊。”小沈师傅一副小心翼翼的谄媚样子。 “知道我为什么看出来了吗?”穆珀放下碗,夹起一块蒸点,是个山药泥做的点心,里面夹着豆沙馅。 “第一,你太年轻了。不是我不相信有天才,但在烹饪这上面,想要做出自己的风格非二三十年经验不行。你的菜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让人一吃就知道是你的手艺,就像这碗汤,清汤做底,蔬菜根茎和边角料加水,隔水蒸透,晾凉出味,两个汤勾兑而成。而且你的清汤,旁人扫汤都用鸡茸猪茸,你还加了一次蛋白,让这个汤多了一份清爽。” “这第二,”穆珀看了眼眼神惊讶的小沈师傅,“昨天我就看出来了,你那个师父他只会吃,不会做。” “你师父是个骗子,那你的手艺,自然就是家传的了。”穆珀微笑,等着这位神奇的小沈师傅自曝。 “原来如此,我当时就好奇,为何我师父传授菜肴只口述,原来他是不会做,感谢殿下解开我多年疑惑。”小沈师傅的话来得快,证明他脑子也不差。 穆珀点头,“这顿饭就当是谢礼了。”你不说我也不说,穆珀虽然好奇这位小沈师傅的身份,却也不会拿手里的证据做诱饵。 “承您的恩,殿下请慢用,吃完后交给伙计就好。”小沈师傅猜测昨天这位殿下肯定问出点什么来,他准备回去问问沈维安。 三天后,穆珀得知沈维安旧疾复发,晚间猝死的消息,同时小沈师傅要扶灵回沈师傅老家,这间柏翠楼就只能转让。穆珀从03那得知,小沈师傅回去后对沈维安进行了逼供,知道自己躲得过一次躲不过二次的沈维安半夜心梗,没挺过来。小沈师傅这个衙门中人也不敢回去交差,毕竟没人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边关再也难有这么好的菜了。”佘掌柜说完,砸了砸嘴:“昨天我还去吃了一顿。” “是啊,可惜了。”穆珀微笑,“东西做好了,佘掌柜掌眼?” 给水晶做个壳不是难事,调制一个饱和溶液然后去泡着就好了,将泡好的水晶壳打磨一下,和水晶粘在一起,用的是修补玉器的石胶手法,外面根本看不出瑕疵,穆珀还特意调了下角度,要从斜侧面看才能看出来寿字,要是正面直冲着未免刻意。 穆珀做的仿真壳,除了没有真壳那么坚.硬之外,全然看不出伪造的痕迹,佘掌柜拿到阳光下上下打量,点点头,“殿下手下能人辈出啊。”佘掌柜知道穆珀手下那个沙鲁就是专卖假货的,不得不说,这古画或者花瓶造假他们拿手,这宝石造假还真的是这群人厉害。 “是很不错。”穆珀给自己谦虚了一下,然后就见佘掌柜笑嘻嘻的走过来,“殿下,昨天我看见齐掌柜家,回去了七个人,不知殿下这边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尽管言语。” “那是齐掌柜送回去报信的,”穆珀淡然道:“他决定辞了长丰的差事转而跟我,总要跟老东家知会一声。” 之前还以为长丰和穆珀谈事不顺利的佘掌柜半张着嘴,齐掌柜是谁?长丰老东家养大的,对长丰最忠心的管事之一,这么多年跑外进货出货从没出过问题,这怎么突然就要离开转而跟穆珀了? 不光佘掌柜惊讶,这两天慢慢打听到这件事的商人们都很惊讶,纷纷打探起了穆珀他们的消息。 “赛罗,准备出发了。”他们在边关耽误许久了。 “是,殿下。”赛罗连忙应声,自己隐隐成为商队大管家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弿姆齐想留下,被穆珀一脚踹回去,他的族人还在等着他,没有族长管理,这些货物能有多少送到乌逊人手里还不一定呢。除了努克和哈肯两个侍卫,穆珀一个乌逊人也没留下,护送这些生活物资回去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临走前弿姆齐起誓,一定会回到大夏找穆珀,说完扭头就跑,穆珀知道他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希望,这样很好。 撒切和沙鲁的队伍都缩水了不少,除了护送货款和货物回去的队伍,两人都只留下了最忠心的几个手下。 穆珀再次启程,拿着边关给的通关文书,这个东西代表着你经过了那些关口,地方长官会给叩章,有点像当年唐僧拿着的那套,不过人家那个是唐王首印,只有跨越国与国之间才会用到。 “殿下,咱们去哪儿?”赛罗凑近问道,虽然是游历,但之前殿下承诺给公爵的事情可不止是如此。 “先去湖州,把齐管事的事情解决了,你们正好在路上把大夏语学好。”穆珀指了指跟着商队的大夏人,“免费的,最优秀的,语言老师。”这些人跟着齐掌柜走南闯北,各地的方言都会一些,尤其是这一趟线上所经历的地方。 “我明白了殿下!” 这时候,齐掌柜也交代给他的伙计们,跟这些沙毗利人,把沙毗利的语言和另外几种通用语言学会,他们以后的生意可能会很大很大,不能让语言成为阻碍。 这些人都是齐掌柜一手带出来的,齐掌柜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这也是一种忠心。 湖州在内陆,境内有大湖,连同入海的风吼江,江水湍急,所经之处多高山峭壁,在其内行船耳边时如风吼。 虽然有湍急的水和暗礁,但风吼江的水深,江宽,以及流速,都是商队行船入海,或者从海边运货的首选。 穆珀一行还没到湖州的时候,遇到了个熟人。 之前化身掌柜的小管家夏青,他身边还多了个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的少年郎。 “来者~何人?!”哈肯的质问声出现,旅店内,穆珀头疼的揉揉脑袋,别让他找到是谁教哈肯戏文的。上次找他做事,哈肯一个字正腔圆的‘hen,ten!’差点把穆珀从椅子上惊下去,没看出来乌逊人还有花脸的天赋。 “我是夏青,这位是我家少爷,请通报一声。”夏青也不知道这个外邦人怎么会唱戏,但别管是唱戏还是唱歌,他听懂了。 奈何,哈肯不认识夏青……“呔!谁家小儿,敢来此!啊。”穆珀从门里出来,一巴掌拍哈肯后脑勺上,“待一边去!” “殿下。”哈肯揉着后脑勺,咧嘴一笑,站到旁边。“夏掌柜的?”穆珀看看偷笑的夏青,“有何贵干啊?” “穆珀殿下,这位是我家少爷。”夏青引向身边的少年郎。 少爷,睿亲王那个世子吧,未来篡位的那个,穆珀微笑,看向现在明眸皓齿的少年郎,他对这个未来皇帝的样貌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气质也比现在冷冽不少,看来这位少爷还没上战场。 “在下旻成安。”旻梓琛拱手道。他对这个一眼就看破父王想法的外邦王子很是好奇,甚至等不到对方来京城。 14、沙漠之国 几天前。 京城。 睿亲王府。 “你说什么?一个外邦人?”睿亲王面色不佳,自己这是第一次出手,却被一个外邦的王子给识破了。 “回王爷,小的什么也没说,真的什么也没说,那个穆珀王子就直接猜出来了,他还说您卖这个东西是给罗将军筹措军费,说您,说您疯了。”夏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执行王爷的命令,现在办砸了不说,还把王爷给暴露出来了。 “把你们见面开始的事全部说出来,越细越好。”睿亲王虎目圆睁,他担心这位王子殿下对大夏有所意图,不然为何对大夏这般了解。 随着夏青的复述,睿亲王陷入了沉思。罗威那里深陷敌后,军费一时无着。奏折上请,户部和兵部互相推诿,皇上也视而不见,明摆着是要让罗威的所属伤亡殆尽,但是不能啊,怎么可以呢。罗威所部不仅和他有同袍之情,更是大夏西边关口的一道坚固屏障,什么所谓拥兵自重,西陲之王,都是京城那些何不食肉糜的人所臆测。 睿亲王不是不知道,皇上限制罗威,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看着罗威一部因为军费而损失。 变卖御赐之物不是办法,却也是他唯一的办法,谁能想到堂堂睿亲王,府上连三十万两银子都凑不出来。 若不是官窑物品都要登记造册,不可随意流通,他也不会偷偷变卖御赐的东西,谁能想到跑了那么远的地方还能被人认出来,还是个外邦王子。 “他是挑上你的。”睿亲王叹口气,“是我想岔了,不该让你出面。”夏青终究年轻没有经过大场面的历练,可是自己的老管家也有太多人认识了。 “王爷,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夏青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先回去,千万不要告诉成安。”睿亲王挥挥手,让夏青退下,不管怎么说,人家王子还是保密了,现在就等着对方谈条件吧,他一定会来京城的。 东院。 “王爷让小的千万别告诉您,世子,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夏青苦着脸道,这一个月是他最痛苦的一个月。 “他一定会来京城。”旻梓琛笃定的说道,“你没有被扣押,是回来报信的。” “啊?”夏青浑身一哆嗦,被扣押……那个神鬼莫测的王子殿下,被他扣押自己不得魂飞魄散啊。 “放心,他放你回来便是一种示好,不会对你如何,对了,他现在还在上官镇?”旻梓琛问完也知道白问,自己这个小管家绝对没有注意对方行踪,“算了,你刚才说他没有隐藏身份,想来这一路上也不会缩手缩脚,差人去馆驿打听,就说本世子对沙毗利商队很感兴趣,有消息了快速回来报告。” “是,小的这就去。”夏青一溜烟儿的跑了,旻梓琛在原地沉吟片刻,低声念叨:“十六岁,只比我大一岁,哼,有了这个教训,父王怎么也要让我参军。” 一天后就有了消息,原来湖州长丰家已经放出了消息,齐掌柜的事被归为沙毗利商队的恶意竞争,长丰愿意与其进行谈判,再做下一步协商。 “好个霸道的长丰。”以一个豪商的身份诋毁一国王子,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京中盯着长丰的商家将这件事报告给背后的主子,大家开始静观其变。 “湖州,走,我们迎上去。”能挖走长丰家的老掌柜,谁都知道这次肯定损失大了,这个王子殿下到底有什么魔力? 有着准确的消息来源,加上旻梓琛行动快,成功在穆珀进湖州前迎上来了。 “世子请坐。”穆珀让旻梓琛进屋,两人分别落座,齐掌柜派来的跟班儿很快给两人奉茶。 “你先出去吧,看着门。”旻梓琛对夏青吩咐,穆珀见状,也挥手让跟班儿出去。 “世子过来,是为了你父王的事?”穆珀从旻梓琛的眼神里看见了雀跃,这娃没经过毒打啊,你爹犯大事儿了,你乐呵啥? “没错,王子殿下既然点破,我也不必隐瞒,我此来是想向殿下请教,如何解决罗将军的军费困境。”旻梓琛的话里带着期待,眼睛亮晶晶的,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旻梓琛,明眸皓齿,确实有些漂亮。 穆珀摸摸下巴,早上那个跟班儿给他净了面,现在光滑得很,“你们大夏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啊?”旻梓琛微微怔愣,难道自己猜错了? “我手里可是有你父王的把柄。”穆珀好心提醒,就像沈维安的筹码一样。这个把柄,只有在能把握住的人手里,才是把柄,在其他人那里可能就是个棒槌。 “可是,你没证据。”那些货和夏青都回来了,难道不是对他们表示善意? “我需要证据吗?”穆珀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证据,只要我出面作证,你猜猜朝堂上会有多少人对你父王群起而攻之?” 旻梓琛呆住了,“你,为什么要出面作证啊?” 穆珀扶了扶脑袋,这家伙后来是怎么篡位成功的?他要不要去翻翻剧情?“那个,成安啊,你回家吧。” “我不回家。”旻梓琛下意识反口,然后道:“你要害我父王,就应该把夏青和货物扣住。” “我不害他,就是要对他好,解决他的问题?”穆珀笑了,“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其实穆珀是想问,未来你是怎么篡的位,眼前这个世子,脑子不错,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睿王府能做到的,都可以。”旻梓琛毕竟不傻,此时也想明白了穆珀的目的。 “你睿亲王府,现在能办什么?家产都快卖光了吧?”穆珀叹口气,他来的路上也在打探京城的消息,罗威将军三个月前就上了最后的奏折,军中无粮无响,恐生哗变,然战事紧迫,求朝中支援。可是朝里却认为罗威这是在挟寇自重,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他罗家军,军令如铁,一呼百应,当年罗威的父亲罗老将军还亲自带过睿亲王,到现在睿亲王都以曾经是罗家军一员为荣,你的兵会哗变? 这消息还是朝中有心人特意放出去的,事实证明,连京城百姓都不相信罗家军会出事,就算再艰苦,可那是罗家军啊。 “怎么可能……”旻梓琛嘟囔道:“本来也没什么家产。” “嗯?”穆珀知道睿亲王卖东西是因为缺钱,但连家底都没有吗?“什么意思?” “我父王名下最多的产业是养济院,专门奉养那些退下来的伤残还有阵亡将士的家小。”旻梓琛带着自豪的说道,虽然家里是个亲王爵,但他从小就和这些人接触,他们对旻梓琛很好很好,而且那些军中故事从小影响着他,一直想参军,但他父王就是不许。 怪不得,做养济院,做大了说你收买人心,做小了说你沽名钓誉,以睿亲王的身份,还真是只能奉养着,万幸没养出几个白眼狼。 “你回去告诉你父王,筹了多少钱先偷偷的给军中老将,绝不能用他的名义给这个军费。”虽然把儿子养的天真了点,但睿亲王确实是个好人,穆珀决定随手帮个忙,至于军费,他生意做完了也筹不来,想都不要想。 “我这就去给父王飞鸽传书。”旻梓琛嗖的一下站起来,几步就到了门口。 “回来!”穆珀断喝,额,好像把对方吓到了。“你,亲自,回去。”穆珀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不回去,我跟着你。”旻梓琛坚定的回道,然后打开门缝,“夏青,你去给父王传信,让他去找孙老将军要欠我的古刀,立刻就去,用最快的鸽子。” 还不笨,知道保密了,穆珀轻笑,然后看着旻梓琛把门关上,“你跟着我能干什么?” “解决军费,当然,我不会直接请你解决,咱们可以合作。”旻梓琛道:“我是睿亲王世子,你和湖州长丰谈判的时候我可以站在你这边。” “你以睿亲王世子的身份参与?”穆珀一时间还真没想到可以反驳这小子的地方,毕竟,这个亲王世子的身份在不涉及皇权争夺的地方,是真的好用。 “当然,不论怎么说,我都可以给他们一个压制。”旻梓琛还是很会利用自己身份的,虽然好像在穆珀这儿连个身份都很受限制。 “好吧,你赢了。”马上就进湖州了,长丰肯定派人来接,有了个本地土著王爷儿子,比他这个外来的国王之子都要好用。 “我帮了你,你也帮我好不?”旻梓琛还没忘,自己还没有得到穆珀的准确答复呢。 帮你筹措军费?我疯了?穆珀无奈,“你先跟着我,看你能发挥多少作用再说。”怎么着也是个亲王世子,未来篡位的主,谁知道现在的小白会不会变成小黑。 “好,一言为定!”旻梓琛十分兴奋道:“我去找掌柜的开个房,你出发的时候要叫我啊。” 我答应你什么了?穆珀心道要不是我在度假,非得让你见识一下人心险恶,睿亲王世子,只要睿亲王没倒台,这个名头可是不要太好用。 记忆里睿亲王倒台是三年后,当时自己刚除了老三和王后,正在整合力量准备推老二上位,消息是涂希国的商人从大夏那传过来的,因为睿亲王倒台,被睿亲王救过的将领们纷纷进京,边关肃严,他们进不去,只能冒险穿过沙漠来沙毗利。 这之后又四年左右,他带着军队打到大夏边境,暂作休整,就是这个时候他见到的新帝旻梓琛,一个不苟言笑的,手握实际军权的君王。要知道一般在宫中长大的皇帝,手上有兵权,但是兵士们还是更听将军的,有些兵士甚至只知道将军,不知道皇帝,这在战乱时期并非新鲜事。 所以,这几年旻梓琛经历了什么?以现在这个小蠢蛋的脑袋瓜子,知道自己父王倒台后,他会更加奋勇杀敌来表达忠诚,也会很感激没有将父王下狱拘禁而只是软禁在王府内的皇帝叔叔,断然不会想到篡位夺权的。 而且,他回来后的职务是侮辱性的巡城参将,但很明显他利用这个职位做了很多事,才能在短时间内篡位成功。 “等等,我有个问题。”穆珀叫住要走的旻梓琛,“你父王就你一个独子?” “对啊。”旻梓琛疑惑的看着穆珀,你对我家的机密门清儿,你不知道我家就我一个?“怎么了?” “没事,恭喜你,你的价值增加了。”穆珀伸手示意旻梓琛可以走了,独子啊,老皇帝还有四个儿子呢,被你弄到哪去了呢? 穆珀记得后来他躲到大夏散心,受邀入宫的时候也没见到老皇帝的那几个儿子。 “你这话说的像绑匪……”旻梓琛吐槽了一句,开门走人。穆珀表示你家皇帝叔叔现在还和你爹兄弟情深呢,我要真绑了你还敢要钱? 说起来,要不要真的绑一下试试?穆珀摸着下巴想到,没准那个皇帝还会借机让自己解决掉这个麻烦。 对了,暗杀,军中有人设计要杀他,只有这种生死之间才能让这个傻白甜认清楚人心。 15、沙漠之国 睿亲王世子亲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当地的县官也得问两声安好,等知道对方是来找那个沙毗利商队的时候,县官还想着震慑一下那个商队,让他们对睿亲王世子态度好点。 好悬被身边的师爷拉住了,师爷这两天都打听清楚了,人家商队带头的是个王子,那王国离大夏虽然远,但也不是个可以随意欺负的。 师爷用一个简洁明了的方式把县官摁住了,想去找事,先还钱。 为啥呢,这县官是买来的,县官最次要进士及第,但这个县官没有,他是个秀才,还不是禀生,也就是他连全府秀才的前十都不是,他跟师爷以及捕头借钱,捐了一个候补知县,然后又往上交钱,插队补上了这个湖州边儿上的小县,做了个县官儿。 到现在,县官收上来的杂税和孝敬,都要分给师爷和捕头一份,慢慢还钱。 所以师爷这招特别有用,县官立刻老实了,开始琢磨这群大爷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走,穆珀也等着呢,他等着混进湖州城里的赛罗他们给自己铺路。他不能两眼一抹黑的进湖州,身边这个齐掌柜也是常年在外,湖州本地的事,尤其是长丰对穆珀他们宣战之后的事他并不清楚。齐掌柜身边的人也一样,都是熟面孔,不能用。 而穆珀最放心的就是,长丰经营多年,肯定有看不下去或者起了贪心的,这些人会很欢迎他进城的。 穆珀预料的没错,赛罗一行分批入城,凭借着迥异的相貌立刻就被城门口盯梢的人发现了,有几个手里甚至还藏着用沙毗利语书写的‘穆珀王子’字样,等知道赛罗他们可以进行简单的交流后更是大喜过望,赶紧邀请到自己家里。就这样,穆珀商队管事大量进城,长丰周家连点风儿都没收到。 赛罗几人手里还有穆珀写的一封信,当然不是每一封都是穆珀亲手写的,他才懒得,是他写完后找齐掌柜队伍里会写字但识字不多的伙计抄的,虽然炒的不尽人意,却也不妨碍对内容的理解,唯独有个伙计,字写的斗大,用的纸比别人多十几张,被穆珀直接刷掉。 “那么厚一沓,显得我们很没有文化。”穆珀对着齐掌柜吐槽。齐掌柜则捋着胡子,“殿下,你不能按照你的标准来啊。”齐掌柜是真服了,一个外邦王子,一手楷书写的那叫个漂亮。 “说起来,恕我冒昧,殿下您的大夏语和书法造诣相当的高,只是一直不知道尊师是何许人也?”齐掌柜对这个问题好奇好久了。 “想知道?”穆珀带着诡异的微笑,“那你先告诉我是谁教哈肯唱戏的,还唱花脸,老齐,之前怎么没看出你有这个本事啊?” 穆珀只要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伙计里没人敢教,哈肯在外的身份毕竟是自己近卫,他就纳了闷了,努克就能好好的学大夏语,怎么哈肯就跑偏了,想来想去也只有眼前这个老滑头。 “殿下,你说话要讲证据啊。”齐掌柜捋着胡子的手一个使劲,差点给自己薅下来两根。他是自己过瘾的时候被那个憨小子给撞上了,看他喜欢才教几句,后来见哈肯老给穆珀站岗,努克则是跑腿儿,他就教了几句叫堂和叫阵,老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这不是给自家殿下长气势嘛。 “我讲证据,我,你信不信我让哈肯去给你守门?”穆珀脸直抽,他就是诈一诈,还真是他。 “不要啊殿下,我保证再也不教了。”哈肯那个大嗓门他可是见识过,这在门口突然来一下,他这把老骨头估计见不了几个客人。 “诶,做事要有始有终。”穆珀忽然笑道:“你教就好好教,我听哈肯那嗓子也不错,估计还有童子功,要知道乌逊人抬盐压盐的时候也是有号子的,你正经教他两出戏,一个外邦人唱你们的地方戏,不错吧?” 到时候自己在那一群票友里也肯定有面子,齐掌柜如是想到,点点头,“殿下放心,我好好的教两出。” “还有,把门房的规矩告诉他,再敢乱喊,我就压长丰的提成。”穆珀一把掐住齐掌柜的命门,齐掌柜瞪了瞪眼,嘟囔道:“长丰恨不得吃了你。” “他没那好牙口。”穆珀对此很有信心。 又等了两天,赛罗他们吃的油光满面的回来了,这里面还有两家给安排了伺候的人,此时正袅袅婷婷的跟着走在后面,把独身回来的几个给羡慕的。 沙鲁摸摸自己的小胡子,“怎么没给我呢。” “你自己都养不起。”撒切翻了个白眼,沙鲁气的吹胡子,他很快就有钱了,不,他已经有了!送回去了!不就是吃了个面条要你付账吗,沙鲁腹诽着撒切的小心眼。 “都回来了?”穆珀数了数,六个人一个没少,还多了两个,不错。“要不要歇歇?” “回殿下,我们不需要休息。”赛罗拍拍胸.脯:“我们休息的很好,而且,湖州商会的人今晚就备下了宴席给殿下接风洗尘。”最后四个字用的是大夏语,说的倒是流利,用的地方也对。 所以说,会拍马屁也是一门本事。 “很好。”穆珀点头道:“把闲杂人等留下,你们六个,加上齐掌柜随我先行出发,剩下的人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出发。” 明天,湖州就应该有他们的地方了。穆珀迈步刚出门,身侧就传来个声音:“诶,你们要出发了,带上我。” 旻梓琛,穆珀还真没忘了他,不过,他不是出门了? “还真巧,我看你不在,还嘱咐明天的人叫你一起。”穆珀笑了笑,“走吧,有人请咱们去吃宴席。” “你没去叫我,我跟夏青两个人,一内一外,夏青没有跟来,所以你没去叫我。”旻梓琛一脸得意,一副你骗不过我的样子。 穆珀站定,“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我知道你出门了?” “不可能,我半夜从窗户出去的!”旻梓琛瞪眼。 “整个店里有三分之二是我的人,刚才午饭的时候你的房间只叫了一人份,看你的手心,练的是长.枪,你包袱里叮当乱响,那枪被你拆了放在包里,每天早起我窗户外枪风阵阵,要不是我拦住,你早被我的护卫队发现了。”穆珀看着眼睛越来越圆的旻梓琛,忽然坏心起,捏了捏那还有点肉肉的腮帮子,“跟我斗,你还差得远。” 说完就继续往前走,旻梓琛咬牙切齿,“不就比我大一岁,差的一点都不远!”其实他知道,差的很远,而且,穆珀确实没有扔下自己的意思。 “我父王的信到了,他说他知道了,孙老将军正好要回老家,差点赶不上。”旻梓琛今天出去是真的有事,他去拿回信了。 “这么点小事,你们动用驿站的飞鸽?”穆珀扭头看了眼跟在他后面的旻梓琛,有个好爹啊。 “我是睿亲王世子。”特权阶级,旻梓琛眼珠子一转,忽然上前拽了拽穆珀,凑近他的耳朵,用超小的声音道,“你在沙毗利,是不是不受宠啊?” “你还有这个眼力?”穆珀笑着推了推旻梓琛的脑袋,“离远点说,他们都知道。” “我不光是不受宠,而且王后还欲除我而后快,国王,也就是我爹,在我死后也不会给我报仇。”穆珀悠悠道:“所以我从来不会滥用手里的权利。”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不自觉的,旻梓琛就用了逃这个字,小时候父王对他严厉的时候,他也会跟夏青说,我要逃走。 “我手里有正式的文书,还有证明的印鉴,我是正大光明走出来的。”穆珀好笑道:“虎毒还不食子呢。” “那你的大夏语,还有这些本事,肯定不是国王安排的老师教的,是谁教给你的?我们大夏什么时候有人过去的?”一直到上了马车,旻梓琛都跟进来追问。 穆珀随口道:“沙漠里有很多旅行者,他们有的是学者,有的是被追杀的人,有的是苦行僧,有的是追求自由的人,这些人就是我的老师。” “那你很厉害。”旻梓琛点头,“你父王看走眼了。” “我弟弟是个好人。”只要不觉醒舔狗之魂,说起来那个幸运女神在哪儿呢?算了,找不到才好,穆珀继续道:“他继位后会是个仁君。” “那可不好。”旻梓琛脱口而出,“会被大臣们拖死的。” 穆珀瞪眼,他是真的震惊了,他知道旻梓琛脑瓜子不笨,但这份敏锐看上去一点都不欠缺,怎么就对他老爹犯的错没感觉呢? “你胡说。”穆珀决定试探一下。 “王后霸道,外戚专权,这是必然的。也就是你们兄弟感情好,但最好的还是不要让你二弟继位,换个狠角色好一点。”旻梓琛叭叭道:“像我皇叔,他和我父王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妥了,被皇帝洗脑的傻娃子,穆珀重新靠在车厢上闭着眼,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太相信皇帝,真的把皇帝当叔叔了才会忽略掉。 “你皇叔有你这么个侄子,三生有幸啊。”这傻小子不会在家给他爹洗脑吧?“对了,我想买几件官窑,你有法子吗?” “官窑啊,在册的官窑不许流通,你要是只要好东西不想卖钱的话,下一窑出来的时候给你选几件不登记就好了。”旻梓琛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官窑上来了,但还是很热心的。 哦,在册的不让卖,不在册的卖不上价,怪不得睿亲王要卖御赐,那些东西都是凭质量就能卖一个高价的。“好啊,有机会。”穆珀暗道,亏了睿亲王卖东西不是他唆使的。 所以,在军中设计暗杀他的一定是皇帝,甚至可能不是暗杀,而是给了他一个甚至几个必死的任务,军令如山,你必须去死,想到他之前的罪名是战场抗命,想来这个抗命的定义是你只要活着回来了,就已经抗命了吧。啧啧,能把一个小白逼成小黑,这皇帝可狠了。 车队晃晃悠悠的进了湖州城,赛罗几人早就安排好了客栈,大堂内还有几个管家模样的人已经在迎接了。 “恭迎殿下!”伙计和管家们站成一排,对着下马车的穆珀微微鞠躬。 穆珀点头,随即旻梓琛跳下马车,迎接的人愣了一下,没接到通知还有一个啊。 “这可是睿亲王世子。”穆珀当先介绍,众人再一次拜见,心中更安定了,睿亲王都入伙了,妥了。 “没事儿,你们当我不存在好了。”傻小子有天然黑的潜质,“我是来凑热闹的。”旻梓琛想着自己是去帮忙打架的不是喧宾夺主的,所以很智慧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穆珀笑了笑也没在意,“大家请回吧,晚上我会准时赴宴的,请诸位放心。”管家们这才依次告别,临走还给自己接待的管事拱手点头,表示有自己人,踏实。 16、沙漠之国 燕云楼,湖州罕有的五层高楼建筑,穆珀目测层高至少四米三,这样的层高所用到的原木必然十米以上,因为一棵树能用来做柱子的高度也就那么一截,去头去尾再取个直,还要有足够的围度,即便在这个还没有滥砍滥伐的时代也是很贵很贵的。 不得不说,湖州的商人,真有钱。 这里是湖州商会的地址,一层茶水待客,二三四层酒楼,唱曲,五层是商会成员的开会所在。 这次在燕云楼三层,临窗临中井的一个大包厢里,商会的人宴请穆珀。这个位置很好,临窗能看街景,临中井能听到二楼唱曲评弹。 “穆珀殿下,远道而来我们倍感荣幸。”会长做的是粮食生意,可以说穆珀和长丰打架,他完全不受影响,但如果长丰真的被打压下去,尤其是名义上还是被穆珀这个外国人打压下去,他这个做会长的就很可能压不住本地的商户了。 所以在从各位管事那里知道穆珀的计划之后,会长是真的松了口气,也不得不赞叹穆珀识大体,讲人情,齐掌柜的知恩能报,不愚忠,这件事处理好了大家皆大欢喜,尤其是搭上去沙毗利的这条商路,要知道沙毗利进货多靠海商,他们认识不少海商大户,只要有一半愿意带着湖州商会的人玩,他们就能在有生之年赚下几辈子的钱。 “这次的方案,还要多仰仗殿下的照顾。”会长举杯道:“鄙人忝为商会会长,于经商一道上还多有欠缺,这次我在殿下的信中看到了两个字,窃以为很好,这两个字,叫做双赢,咱们大家以后的合作与竞争,应摒弃私利,以双赢为最终目的,合作共赢,不可同室操戈。” “这一杯酒,让我们敬双赢!”会长可能经商差点,但脸皮绝对是最厚的,他们这里面又不是商会全体,至少这次‘双赢’的另一方长丰周家就不在场,不过这个场面谁也不会拆会长的台。 “敬双赢!”同桌的人举杯同庆,大家笑逐颜开。 屏风另一边,齐掌柜等人也听到了会长的话,心中暗骂虚伪,但脸上还是一片和煦,纷纷举杯,敬会长家的管家。 酒席宴罢,醉眼朦胧的一众老板在保持清醒的管家搀扶下离开了燕云楼,当然,等各自上了马车,有几个清醒几个醉就不知道了。 “殿下,长丰的二爷想见您。”齐掌柜和穆珀在一辆马车上,旁边还坐着凑热闹倍儿精神的旻梓琛。 “他们家的内斗我不感兴趣。”穆珀想了想道:“这位二爷,是周琮的叔叔?” “亲叔叔,之前老东家走的时候他趁着东家不在联合了六个管事要夺权,要不是大奶奶娘家有手段,周家就变了天了。” “你们东家,就没怀疑过是这个二爷下的手?”穆珀问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八卦,旁边旻梓琛也瞪着大眼睛看齐掌柜。 齐掌柜捻捻胡子,他老了老了,干上嚼人舌.头的活计了,“老东家走的急,老东家要是自知大限将近,是不会将东家派出去的,东家离开八天后,老东家去世。当时我们这些受过老东家恩惠的掌柜有些怀疑,可惜或许真的是病重不治,我们什么都没查到。直到老东家出殡前,东家才回来,所有的调查也就停止了。” “有的时候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穆珀悠悠道,“再不可能的事,也有可能是真的。” 齐掌柜看了眼穆珀,缓缓合上眼,“我现在跟着殿下做事,长丰的事不归我管。” 片刻后,旻梓琛发现齐掌柜在狠狠的咬着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问出口,倒是之前两人的对话,他觉得有些问题。 晚上,正在熟睡的穆珀听见窗外的动静,手腕一翻,藏在枕下的弯刀就进了手,而后就看见窗户被轻轻抬起,月光下隐隐透出身形,穆珀叹了口气,他知道是谁了。 旻梓琛将前襟刹进腰带,团着身跳进窗子,脖子上忽然一阵寒意,微微垂眼,一个宝石刀柄在自己眼前,而他的脖子已经被弯刀包围了大半。 “穆珀大哥,你,你手稳着点。”旻梓琛声音有点哆嗦,他曾经以为自己刀斧加身凌然不惧,但现在他是真的怕了,呼吸都和缓了不敢大力。 “世子半夜来访,有何贵干?”穆珀的声音带着恶意和苏醒后的沙哑,旻梓琛这家伙胆子实在太大。 “我有点事想问你。”旻梓琛伸出手指,轻轻把刀刃推开,出了口气,发现自己有点腿软。 “说吧。”穆珀不大友好,毕竟谁半夜会对一个跳窗的恶客笑嘻嘻。 “那个,周家老东家,是不是,死的有蹊跷?”旻梓琛看穆珀没点灯,就想把灯点上。 穆珀靠在床上,轻笑着用小声道:“能让你发现,看来是真的有蹊跷,别点了,点了门口的俩人还要进来。” 刚打开火折子的旻梓琛立刻盖上,他的直觉告诉他,等下门口那两个汉子进来把自己扔出去,穆珀是绝对不会管的。 “刚才在马车上你俩就差说出来了。”旻梓琛靠在窗边,“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 “想多了。”穆珀半合着眼,酝酿睡意。 “周家的事,你给我讲讲呗?”眼前这家伙肯定知道点什么,旻梓琛想着。 “我又不是大夏人,我也不是周家人,我怎么知道。”穆珀长出一口气,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大半夜的要给好奇宝宝讲故事。 “你不知道也能分析出来,齐掌柜也能领会,唯独我不明所以。”旻梓琛看穆珀避而不谈,“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说给别人。” 穆珀抬眼,看着旻梓琛,“就好像你说出去别人就会信一样。” “所以果然有问题是吧。”旻梓琛认真道:“是那个二爷,还是大奶奶?” “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穆珀轻笑,坐直面对着旻梓琛,“是周琮。” “那是,他亲爹……”旻梓琛顿时不相信了。 “他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大奶奶和二爷动手的时候不在场就行了。”在父亲病重的情况下,周琮离家十天,回来后直接成为三方角逐之下的胜利者,他手上未免太干净了。 老东家离世,二爷,大奶奶娘家,还有老东家带出来的这批老掌柜和管事,三方各成一派,但周琮回来后,大奶奶娘家和老掌柜这两方天然合二为一,而且对周琮威胁最大的老掌柜一方还要分出力量对付二爷一方,对周琮的插手就无力抵抗了。 至于大奶奶娘家,没了大奶奶里应外合,他们争夺亲家的产业,名不正言不顺,加上周琮上任后加强了两家的合作,他毕竟也是有着母家血脉的人啊。 剩下笼络了过半管事的二爷局势一下子反转,他再死硬的争,名声就毁了,而且没有外力支持的话他的赢面不大,所以他选择退,这一退,就把手里的优势退的近乎消散,被老掌柜一方打压的不轻。 话说二爷到现在都没有放弃,虽然是人之常情,但从自身利益上来说已经得不偿失了,而一直行事和老东家如出一辙的周琮对这个亲叔叔出现了多次忍让,这就更加微妙了。 周琮成为最大赢家,退有母家支持,进有一群父亲培养起来的老人,即便原地不动,在其中某一方获得巨大利益之前也不会有人动摇他的当家地位,何况周琮也不是个傀儡,他也在不断延伸自己的触角。 或许老掌柜们都有所察觉,但都选择了沉默,就像齐掌柜,即便离开长丰也是为了在这场竞争中保存长丰的实力,当初齐掌柜笃定周琮会踏入陷阱进行仿冒就证明了,他很清楚周琮是个什么人。齐掌柜选择答应二爷带话,除了他现在是穆珀的人,对长丰的争斗不应该存有个人意见之外,还有就是他知道这位二爷快撑不住了。 周琮接任长丰已经七年有余,二爷的作用越来越小了,那他们这些主要抗衡二爷的人呢,还不是要被周琮的心腹慢慢顶替下去。 穆珀不想给好奇宝宝讲故事,但奈何这家伙会耍赖,从床尾爬上来,一副你不说清楚就別想继续睡的架势。 等穆珀将这其中瓜葛‘猜测’完,看了眼有点恍惚的旻梓琛,“你还不走?” 旻梓琛应了一声,转身下地,又看了一眼穆珀,这群人的世界好可怕。 小半个时辰后,窗棂传来敲击声,刚进入睡眠状态的穆珀愤而起身,“你又干什么!”窗外,还是刚才那身打扮的旻梓琛低着头,“睡不着,老觉得有人要杀我。” 你这还是个直觉系,穆珀笑道:“要杀你的人有没有可能是我?” “有,因为我打扰你睡觉。”旻梓琛笃定道:“但今天肯定不会,明天你还要用我帮忙。” “你想干什么?”穆珀挡在窗前,旻梓琛嘿嘿笑,“穆珀大哥,咱们今晚上也算相谈甚欢,不如,抵足而眠?” “你不要欺负我大夏语学得不好,那叫相谈甚欢?”穆珀气笑了,这怎么还赖上了,“睡不着去练枪,累了就睡着了。” “大晚上的,打扰别人多不好。”旻梓琛现在心情有点复杂,刚才穆珀跟他讲的事和他平常见到的相差好多,心静不下来,练枪分神容易出意外,这是他父王从小教给他的。 “你打扰我就一点没障碍是吗?”穆珀让开窗口,旻梓琛立刻熟练的跳进来。没理会还想说点什么的旻梓琛,穆珀指了指房间里的斜榻,“去那睡。” “你连个床都不给……我去我去。”旻梓琛看见穆珀瞪眼,立刻怂了,自觉的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的被褥枕头,团吧团吧放在榻上,解了外衣和头发就裹进去了。 穆珀揉揉脑袋,转身回自己床上,旻梓琛说的没错,明天还有一场大仗,要养好精神。 清晨,外面还没传来鸟叫的时候,夏青的声音就打破鸡鸣报晓传到了穆珀的耳朵里。 “穆珀殿下!我家世子不见了!我家世子不见了!”夏青早起给旻梓琛准备洗脸水,却发现床上没人,枪也没拿走,没有带其他人手的夏青只能立刻来找穆珀,结果被哈肯和努克两个钢浇铁铸的胳膊给拦在了外面。 穆珀伸手,从床头拽下来一个香囊,一下扔到还睡迷糊的旻梓琛脑门上。 “啊!谁袭击本世子!”旻梓琛只觉得自己被石头砸了一下,惊坐而起后发现只是个香囊,然后就听见夏青那凄厉的喊声。 “夏青,别喊了,我在这儿呢。”旻梓琛慌忙下来打开门,就看见夏青扒拉着哈肯两人的胳膊,身材偏瘦的夏青和两个人高马大的乌逊族力士对比分外滑稽。 “世子。”夏青身子一矮,从两人胳膊下钻了出来,“世子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看世子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夏青脑袋嗡的一声,“世子,您,您不会。” “好了好了,回去说,那个,回去帮我梳头,我从后门走。”直接从院门出去有点太显眼,旻梓琛知道他俩再继续说估计另一个香囊就扔出来了,赶紧推着夏青往外,“你以后稳重点。” “您还说我……”您这个形象稳重吗,还有您又跳窗户!夏青满满的腹诽,当然他不敢说。 17、沙漠之国 半个时辰后,长丰的马车悄无声息的等在了客栈外面,穆珀他们是提前给周家递了拜帖的,但对方这个行为明显是在告诉他,周家对湖州的掌控力。 旁观了全程的旻梓琛,看着长丰的马车只觉得好笑,有很多时候事情的成败来自于细节。周家能够知道昨天穆珀在燕云楼接受宴请,但肯定不会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当然,周家还没有嚣张到把脸打到燕云楼,这也就造成了今天这出下马威,弄得不伦不类。 有人给提供马车,穆珀自然不会客气,让一直随行的护卫队四人一车,他们还是坐自己的车,万一周家管接不管送咋办。 赶车的车夫显然也没接到别的命令,只有在看见穆珀他们的车走在前面的时候挣扎了一下,被车上的‘乘客’以地位尊卑为由直接‘说服’了。 穆珀作为头车,有齐掌柜带路自然不会走错,等到周府门口,看着大开的正门,穆珀点点头,“看来周家知道你跟过来了。”穆珀看向旻梓琛。 “你是说,他不会为你开正门?” “是他们不会出来迎接,看着吧,等下他们会跟你说话而完全忽略我。”穆珀没下车,后面的马车自然不敢动,反倒是护卫队的人赶紧下来警戒,拿着狼牙棒的哈肯努克就像两个门神一样站在穆珀的马车前。 “那我不下车不就好了。”旻梓琛昨天被穆珀科普了一番,对这个周琮原来就不多的好印象彻底消失,或许他是个很好的商人,但这个做事和做人,确实让人胆寒心惊。 这次没等穆珀开口,外面出来恭迎的一群人就开始唱和,“周琮,率阖府上下,恭迎睿亲王世子,沙毗利王子。” “恭迎睿亲王世子驾到!” “恭迎沙毗利王子!” 周家要对付沙毗利商队的事都传到京城去了,这时候恭迎,就显得额外知礼又大度。 旻梓琛看向笑容玩味的穆珀,显然自己之前不下车的策略是不可能了。穆珀和齐掌柜相视一笑,默契的闪开让旻梓琛先下车,穆珀叮嘱道,“放心,你站在我这边就行。”至于周家怎么操作,随他们去。 信息差,往往是交易的最大筹码,而互相揣测对方的心理底线,这是在明牌后的最后手段。 旻梓琛当先下车,夏青赶紧跟过来,他是旻梓琛的书童,现在刚晋升为东院管家,一切以世子为先,这是他父亲教给他的。 “世子殿下,鄙人周琮,恭迎世子。”周琮上前两步,在旻梓琛身前五步站定躬身。大夏规定,能接受平民跪拜礼的只有皇室嫡系,也就是说需要跪迎的只有皇帝和他的四个儿子以及嫡出皇孙,连庶出皇孙都不能接受跪拜礼。 当然,感恩跪谢和奴才给主人跪是不在其内的。 旻梓琛看看眼前这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周琮,没说话,也没说免礼,反而侧身让开了下车的位置。 齐掌柜下车,周琮还在旁边躬着身,心下微叹,闪开了前东家行礼的方向,倒像是与旻梓琛一左一右的让开了中间的主位。 穆珀下车,看见眼前的情景,笑而不语。 好在周琮城府也是有的,更深一度的躬身道:“鄙人周琮,见过沙毗利王子殿下。” “哦?你见过我?”穆珀一脸惊喜的看着周琮,“什么时候见过我?” “噗!”旻梓琛没忍住,谁能想到这个穆珀还会装傻。齐掌柜胡子抖了抖,勉强忍住了。 “穆珀大哥,这个见过不是真的见过你,是一种礼节。”旻梓琛知道齐掌柜不方便开口,就自己上前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那好,我也见过见过你。”穆珀笑着对周琮说道:“你的腰还好吗?” 从刚才就一直躬着身没起来的周琮现在觉得自己腰不好了。 他们用先声夺人意图分开穆珀和睿亲王世子的同盟关系,结果现在穆珀的表现就是让他们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的下马威和声势,人家根本没看懂,更无所谓伤害。 “周东家,起身吧。”旻梓琛让周琮完礼,周琮这才站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旻梓琛继续道:“周东家不请我们进去吗?” “世子言重了,请,请,诸位请进。”周琮府上的人都站在台阶侧边,穆珀扫了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前面周家老太太和第二排那个脸上已经露出嗤笑的二爷。 “努克,你们留在外面。”穆珀忽然转身用沙毗利语嘱咐,努克和哈肯应下,狼牙棒朝天一指,护卫队立刻散开,眼看着就要围住周家正门和两边的院墙。 “王子殿下,他们这是做什么?”周琮神经立刻紧张起来,这是要干什么要来硬的吗? “他们是我的护卫,自然要保护我的安全。”穆珀皱眉道,“周东家你要让他们进去吗?” “当然,请王子殿下让他们进来吧。”周琮心道这要是在外面站半个时辰,他周家不知道要被看多少笑话。 穆珀微微摇头,对着哈肯两人招招手,由两人带头,护卫队集合成两队站在后面,气势逼人。台阶旁边站着的周家人有几个年轻的已经哆嗦开了,要知道穆珀带来的这些都是见过血的,身上的杀气合并在一起冲击力何止翻倍。 周家老太太脸色有点白,旁边的丫鬟紧紧搀住,剩下的少爷和管事都不自觉的往一起缩。这边齐掌柜看见了周家人的状态,和二爷对了一眼,上前跟紧一步低声跟穆珀说了句什么,随即跑到后面,拉住了要跟着穆珀进去的哈肯,让周家人先走。 周家老太太没错过刚才二爷和齐掌柜的眼神,虽然心有所感,但现在惊惧之下她对能让自家人先进去的齐掌柜还是存着感激的。 要是让这群护卫先进去,自家人的脸就丢大了。 这边周琮自然也看见了,齐掌柜能拦住穆珀的护卫,这件事让他对齐掌柜在穆珀那边的位置有了些认识。 随着大门关闭,周琮邀请旻梓琛和穆珀上正厅说话,正厅对着院子,屋门打开,院子里站着三排沙毗利的护卫,独特的装扮和背上的弯刀还不算什么的话,前面站的两个九尺大汉就很有冲击力了,半人高的狼牙棒在前面杵着,缝隙间还有陈年的血迹,裹着皮革的强壮身材,胳膊比有些家丁的腿都粗,用穆珀的评判标准来说,那是相当的抗揍。 周琮开始觉得让这群野蛮人进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让人把门关上,穆珀皱眉道,“你们大夏都喜欢打开窗子说话,为什么你要把它关上?” “那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是门不是窗。”旻梓琛十分配合,他发现穆珀装傻可以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主要是,这种反应对于周琮来说就是绝杀。 “所以为什么要关门?”旻梓琛转头看感激之色还没酝酿好的周琮,“这里没有窗子,关上门又暗又闷。” 周琮面色扭曲了一瞬,这都快深秋了,知道你是站在那边的,是不是也太明显了点?“世子说不关就不关。” 随即挥挥手让下人们出去,周琮坐在侧首的位置,不得不说,这次谈判他和穆珀本来可以一左一右,至少是平行而坐,现在必须让出一个主位给旻梓琛,气势上被打压到了极致。 “穆珀王子殿下,您也带着商队,咱们不妨在商言商,就这次的事,我想穆珀殿下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周琮临时换了话术,之前他打听到的是这位王子对大夏很熟悉,大夏语也很流利,但现在看来只是流利而已,大夏的内涵文化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我是来合作的,不是来交代的,你好像是对待犯人一样。”穆珀双手抱臂表达自己的不喜。 “殿下挖了我家的掌柜,这也是合作的态度吗?”周琮险险没有压住火气,主要是这一套连消带打下来,他想要的效果都没有打到,他有些着急了。 “你家的掌柜又不是种在地里的,我没有挖走他,我只是拉拢他,并且成功了。”穆珀摆手,表示不是我锄头挖的好,是你家墙角不牢靠。齐掌柜在旁边和诸位管事坐在一起,神情自若,他提前派人回来,周琮所做的准备不可能如此片面,要是真的这样的话,那失败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齐掌柜也没想到在他们面前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穆珀在这里玩了这一手,显然穆珀对周琮会做什么也有了准备。 “我们讨论的不是人的问题,而是态度问题。”周琮认真的解释道,却没发现他这话一出自家的几个掌柜面色也不大对了,周琮被带入套了,他开始抠字眼了,有些事一旦说开了就真的不好听了。 “我很喜欢齐掌柜,也很希望和你们合作,这并不冲突不是吗?”穆珀一脸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的大明白样子。旻梓琛双手环绕,掐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软肉才没笑出来。 “不,这冲突,你抢走了我的掌柜。”周琮降低语速解释,他临时改变了话术,让他的节奏不可避免的被穆珀带着走了。 “你有很多个掌柜。”穆珀一脸无辜的表示,指了指赛罗他们:“我也有很多个掌柜,如果他们有人愿意跟着你的话,我保证这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 赛罗几个大概听懂了,笑着对周琮点点头。虽然在沙毗利语中没有掌柜这个词,但他们现在都知道掌柜等于管事。 我一点也不想要你的掌柜,周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果你坚持要用齐掌柜,那么我拒绝和你合作,穆珀殿下。”他将自己的态度表示出来,他要让大家知道背叛长丰需要付出代价。 没有竞争协议的时代啊,穆珀心里满满的感慨,然后耸肩道:“周东家,你不明白,为了让齐掌柜过来帮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所以,你的条件我不能接受。咱们还能谈一谈合作的事情吗?” “既然殿下这么说,那殿下请吧,我想我们没有合作的必要了。”周琮强硬道。穆珀将眼神转向旻梓琛,该你上场了。 “咳咳,周东家,”旻梓琛清清嗓子,“穆珀王子是沙毗利国王的长子。” “世子,沙毗利是个沙漠的国家,离我们很遥远。”周琮直接打断旻梓琛的话,“而且我想,王子殿下的心胸,一定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挫折。” “确实。周东家只是其中一个选择。”穆珀微笑,他留了后手,而且会逼自己回来找他合作,可惜,答应了齐掌柜,不然直接把长丰吞了,最多也就是费点劲而已。 “殿下请吧。”周琮坚定的逐客,这不是他所构想的强硬对峙,但面对着听不懂话术的穆珀,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成安,多谢你的好意了,看来我们的合作并不能达成。”穆珀对着旻梓琛很抱歉的说道。 “没关系穆珀大哥,这里还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对象,不论合作能不能成行,我们都是朋友。”旻梓琛率先起身,用更抱歉的语气说道。 周琮心里起了计较,但他相信以周家的地位,他们还会回来的。尤其是在看见齐掌柜脸露忧虑之后,他更确信了,到时候主导这件事的人就不是这个沙毗利了。 18、沙漠之国 回到客栈,穆珀对着跃跃欲试的几个管事,微笑道:“开始工作吧,我勤劳的小蜜蜂们。” “如您所愿,我的殿下。”赛罗打头,大家右手放在胸.前,躬身退出去,齐掌柜也在其中,他有个特殊任务,当然,肯定不是当间谍,不然太考验老掌柜了。 “我能做点什么?”旻梓琛看穆珀有安排,也跃跃欲试,他还没做过这种事呢。 “你不是要跟着我?”穆珀笑道:“又或者我放你自由行动?” “那我还是跟着你吧,我现在独自出去,没准就被谁给掳走了。”旻梓琛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然后又道:“咱们去干点什么?” “找地方吃饭。”穆珀笑道,“我去换身衣服。” “你带了那么多衣服吗?”旻梓琛想了想,扭头向后,“夏青,我带了几身衣服?” “常服三套,世子您说足够用了。”夏青有些怨念,他父亲跟着王爷出去的时候哪次不是准备好多,哪像他家世子,拎了两个包袱就出门了。 “那就不换了。”旻梓琛看了看周身,没土没脏,可以了。 等穆珀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大夏常见的男子常服,用料比旻梓琛这身要便宜一些,但也算上等。深棕色的头发被包在纶巾里,脸上似乎涂了什么东西,让他深邃的五官柔和了很多,小麦色的皮肤也白了些许,除了他琥珀色的眼睛有些另类之外,这身打扮让他和大夏士子能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好厉害,你这是怎么弄得?”旻梓琛一直觉得自己有点太白了,但他是天生的白皮,晒都晒不黑,军中的叔伯都笑他是个白面小将,现在穆珀能变白,他一定有法子让自己变黑。 “化妆,就像女子用的脂粉。”穆珀往后闪了闪,“你别给我蹭下来。” “容易掉啊。”旻梓琛有些丧气,然后道:“其实黑黑的也很好看,你不用弄白。” “我黑吗?!”穆珀瞪眼,他那是小麦色好不好,而且很衬他的五官,他涂这个是为了柔和五官,不让面目那么特殊。旻梓琛挑眉,一把撸起袖子,露出冷白皮的小臂,“比一比?” “小白脸。”穆珀撇嘴,当先跨步出去。 “穆珀·瑞尔古汉!你给本世子站住!”夏青没拦住跳着脚的主子,就看见他家主子用一种以卵击石的气势对着穆珀的后背扑过去,然后被人拎住腰带转了个圈落地……夏青只能当没看见。 穆珀带着旻梓琛走到一家店门前,旻梓琛拽了拽穆珀,“你真的要进去?” “怎么了?”穆珀疑惑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吗?” “那倒不是,就是,这家店规矩大。”旻梓琛沉吟道:“这样,等下你要是看中了什么,让我来说,至于能不能买下来就看天意了,你别找太稀有的东西啊。” “怎么讲?”穆珀纯属是看见这家店的东西好。 旻梓琛给穆珀科普这家店的规矩,店里卖笔墨纸砚,各色颜料以及装裱好的书法绘画作品,而在这里买东西,要展露出自己的水平。比如要买墨条毛笔,请你手写一幅字,想买丹青颜料,请画一幅画。完成后由店内的老先生品鉴一番,如果评价高的话,你买的东西可能就送给你了。要是评价低的话,对不起,你看中的不够格买,要不买下一等,要不你就请出去。 要是极品好东西,不光全店随意挑,还可以花钱或者用等价的东西换取你的作品挂在墙上售卖。 不要小看这里面的东西,单只那藕丝做的龙泉印泥,就是价比黄金的存在,加上质地细腻,阴干五年以上的墨条。取色完整,细腻如玉又全无杂质的各色颜料,更妄论那成卷轴的丈幅极品宣纸,这一家店单只货物价值万金以上绝不是玩笑。 也就是湖州这个巨商遍地走,豪商百中有的地方能供得起这样的店铺。 “所以说,景瑞安是江南顶级墨阁中最顶尖的存在。”旻梓琛说完,脸色一苦,“大哥,弟弟这几年于笔墨一道多有疏忽,你能给我个标准吗?” 这话说出来丢人,想他自小也是书画起家,京中名师教导的君子六艺,可提前不说,他更丢人。 江南多名仕,这可不是自夸之谈。 穆珀摸摸下巴,还有这么个规矩,那就更要去试试了,说不得能帮自己省不少钱。“走,大哥给你露一手。” 旻梓琛没拦住就被穆珀拉着进了景瑞安。 掌柜的看见进来两人,一个士子打扮,一个贵公子打扮,眼皮子抬了抬,“小店不设迎客,规矩都在墙上,二位自选便是。” 显然这是把两人当成看热闹的了。穆珀先看了一遍店内挂的作品,大概了解一下这里判定的水平。 “掌柜的,麻烦笔墨纸砚,青蓝红黄四色备上。”穆珀说着,走到一边的笔架上指尖跳动,选笔。 “好,青岩,伺候这位先生。”掌柜的上下打量着穆珀,“小店备什么,先生就用什么?”这为不挑东西,显然是奔着最高价值来的,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点东西,掌柜的看出这是个外地的士子,自己看不出来身份。 “自然悉听尊便。”穆珀微笑,选出了三支笔,放到一边。 “选上等货。”掌柜的吩咐一句,他看得出穆珀选的三支笔质量不错,应该有点东西,至少见识过。 青岩从后面搬出来一套工具,麻溜的给闫宁摆好,拿起墨条用白布擦净,点水在砚台上开始磨墨,这段时间是给闫宁准备的。 景瑞安也是有趣,旁人去培养伙计,他们家培养的是书童,这摆桌研墨的活儿可不是三两天就能学好的。 墨汁渐渐充盈,穆珀摆手让青岩停下,取笔润墨,在边缘舔一舔,凝神静气,落笔之后便不加停顿。 ‘曾问巡石惊路,未言峰绕层云。敢令天河颜改,但得依思如梦。’一幅草书笔落成话,观之笔力恍惚,出神入鬼之态。 区区六言四句,二十四字,狂放有度,控笔独绝,放之有如心痒难耐,收时如玉壶净水。掌柜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眼看着穆珀去一边调色,抓住青岩,“去叫胡先生,快去,还有岑先生。”他还有一幅画,有这般笔力造化的人,画差不了。 另一边,穆珀已经勾勒出了山底河岸,粗大的毛笔落下如泼墨,但纸上却只呈现出凌峋怪石,悬崖山巅,干笔的画法,对着色和笔墨要求都很高。 山巅之上一轮红日孤悬在外,寻常多画冷月孤悬,少有用红日来画出寂寥之感的,然而这瘦山宽水,古道长亭,风波瑟瑟,碧水,红日,蓝青色的山体,山间勾勒的亭子更是用了枯笔的技法勾勒,墨色凝厚,但藏在晕染的山体之间,山下怪石似乎与之呼应,岸边的水却似泛着暖色,提供着画里少之又少的温度。 “我怎么感觉,这画里有个人?”旻梓琛看着穆珀画完,忽然开口。这画里自然没人,但穆珀用的视角很有问题,不是单纯的写意或工笔,而是一种观看者的视角。这种方法角度在近代才会出现,这幅画让观看者感觉自己就在画中。而画里的一切就在眼前,视线的焦点又在那个重点勾勒的亭子上。沿着山径向上,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在亭子里有个人,吸引了他的视线。 这是一幅感受到寂寥感却不至于沉浸其中的画。 被掌柜的叫来的两位先生一人看字一人看画,手里不断地捻着胡子,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才长叹一声,“能看到如此佳作,此生无憾也。”岑先生从几个角度观看眼前的画,无论是怎么看,都绕不开构图人的目的。 “草书一道,一为施放之法,二为收控之法,只会放不会收,不过是个胡写的模仿者,反之也失了草书的精气神,这幅作品兼具两者之佳,观之气势磅礴,又有细腻之感,好啊,好作品。”胡先生对这幅草书爱不释手。 “这位先生,这两幅作品,我们想请你落个款,可以吗?”胡先生期待的看着穆珀,这作品,落款与否,落的什么款,都是有说法的。 “自无不可。”穆珀微笑,拿起一支狼豪,旁边青岩已经把刚才的墨又化开磨了磨,此时用来写字最好。 在画幅的右上,穆珀想了想,提笔写道‘暮天红日无倦言,识学问道且阔行。穆珀·瑞尔古汉,建昌十七年,湖州景瑞安。’ 一幅寂寥的画作,配上这两句话,瞬间变成了求学之路的励志之画,你看那垂暮的红日都不说累的话,那么你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或许孤独,但请继续下去吧,面前的路是越走越宽的。 接下来那副字就简单的多了,署名,记录一下时间地点,落完款,旁边掌柜的已经拿出了景瑞安的印泥,正是那千年都不会褪色的龙泉印泥,这印泥入水不化,火烧留痕。 “您,您不是大夏人?”掌柜的正要叩章,就看见穆珀留下的名字,这个结构怎么看也不是大夏人。 穆珀微笑,点点头道:“我是沙毗利人,姓瑞尔古汉,不过我很喜欢大夏的文化,这样符合您店里的规矩吗?” “符合,符合,当然,我们欢迎所有求学之人,不论是哪里人!”掌柜的眼疾手快,把章叩上,品红的隶书景瑞安三个字仿佛烙印一般。 “瑞尔古汉先生,从此以后您就是我们景瑞安的贵客,您这两幅作品,我们给您最高的估价,请问您是需要什么?”掌柜的盖上章,字画就被两位先生拿回去晾干,亲自装裱去了,剩下他在前面接待。 “颜料,以及,我需要一整套的毛笔,至于其他的,”穆珀看了眼旻梓琛,“成安,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啊。”旻梓琛想了想,“三年前我父亲看上这里的一方湖心砚,但是没有拿到,我想试试,我画画不行,写一幅字倒是可以,要是我不成,你选来送我?” “可以。”穆珀看掌柜的没反对,便拿过刚才用过的东西,洗了笔,亲自给旻梓琛研墨。 旻梓琛屏气凝神,自己沉静了一会儿,落笔是正经的楷书,圆润有度,笔锋苍劲,大夏最常见的祈福经,《长宁经》的首段,落于纸上。 一百一十字,一气呵成,字体端正统一,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 掌柜的连连点头,“先生这一篇也算得中上之作,不知令尊看上的是哪块湖心砚?若是这期间被卖出去了,小店可以提供几块质量彷佛的以供挑选。” 这就是景瑞安的底气,湖心砚和湖州的大湖没关系,而是另一个小湖,湖中心有泉眼,隔一二十年爆发一回,将泉眼附近的湖心石翻腾上来,喷散到四周,后经渔船上的人冒险下湖捞出,这个湖心砚就是用这些石头所制作。 湖心砚质地细腻,料底绵润,触手冰凉,多呈现青灰色,但其中烟云色为极品,这砚台润墨多年后便漆黑如墨,多为文人墨客所喜爱,价格也自是不菲。 “父亲说,是一块雕着石莲花的青灰色湖心砚,不知可还在否。”他母妃独爱石莲花,所以父王在看见这个罕有用石莲花做装饰的砚台后才会动心。 19、沙漠之国 石莲花形似莲花,重叠花瓣,却轻薄纤弱,多长于岩石峭壁之间,看似弱质芊芊,却极为坚韧。只不过它不适合移栽花土之内,一旦移栽就会倒伏如藤蔓一般,再无坚韧之态,加上姿态瘦弱,没有富贵华丽之态,也没有端庄优雅的香气,所以不为京中贵人所喜。 睿亲王妃喜欢石莲花,也只有睿亲王父子知道,睿亲王想移栽石莲花种在府中假山之上都被王妃阻止,一来山野之花,放于这富贵花园中就失了味道,二来王府中人多杂乱,要是有谁不知情况给摘了去她也要不开心,不如睿亲王每年在石莲花开花的时候带她出去游玩。 然而睿亲王终究是个王爷,王妃这个小愿望也不是每年都能达成,好在石莲花在文人雅客间名声不错,书画之类的作品不少,也能让王妃开怀。三年前睿亲王在景瑞安遇到那块砚台之后,就想着买回去给王妃日日把.玩,结果笔力不济,而之后他也再难抽出时间来湖州,毕竟亲王无故不得擅自离京,否则会被视为有谋反之嫌。 好在,掌柜的在物品名录里找到了,“先生稍等,我这就给您取来。”掌柜的转身到后面的库房,将砚台取出来,待旻梓琛验过之后,当着他的面包装起来。 穆珀也选好了自己需要的颜料,这里的颜料多由矿石粉末和处理过的植物颜料制作,价格不菲的同时,质量也是上佳。 “请您收好。”青岩给穆珀将东西装好,掌柜的上前来交给穆珀,“欢迎您下次光临。” “有劳掌柜的了,”穆珀点头接过,然后道:“说起来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贵店这样的规矩,如果有蒙学孩童,来你们这里借贵店的纸笔练习,会怎样?” 掌柜的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虽然自小店开店以来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我可以断言,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人,小店会供给他的学业直到参加考试。” “毕竟,一个脸皮厚的读书人,前途不可限量。”掌柜的笑着说出这句话,好似玩笑又有些认真,穆珀点点头:“掌柜的放心,这番话只有你我他知道。” “小的相信先生。”掌柜的半躬身送走两人,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眼珠子转了转,招来青岩,“你在前面盯一会儿,来了客人去后面叫我。” 转年,景瑞安店内的一角安排了一个长桌和五张板凳,还有一个高不及三尺的标杆,只要身高在标杆下的学童,都可以给景瑞安抄书来换取笔墨纸,而且超额完成的抄书成果还可以让学童自己带回去,景瑞安这一手,在湖州当地至少培养了多半成的秀才,而在读书人之中的地位也更高。各位学府大人督学大人也很高兴,而他们也成了景瑞安的忠实顾客和朋友。 此时此刻,穆珀和旻梓琛拎着东西,两人都没有带护卫和随从,但身后依旧隐约有几个熟悉的人影。 “有人跟着,别回头。”穆珀提醒旻梓琛。 “是周家的人吧,他们想知道你要做什么。”旻梓琛自然不笨,眉眼动了动,“咱们就是那个钩子,对不对?” “走,去吃东西。”穆珀没回答,而是带着旻梓琛走进了旁边的酒楼。现在吃午饭已经比较晚了,毕竟穆珀也没想到在景瑞安耽误那么长时间,好在,现在酒楼的厨子还没关灶。 “蒜烧黄鱼,烧鸡,醋溜木须,一盘馒头,两碗豆腐羹。”旻梓琛点菜,带着点跳跃,但是不可否认这些菜都不错。 “一看你就是北边过来的。”伙计接了单下去后,穆珀对旻梓琛道:“点的全是京城鲁地一带的菜。” “诶?”旻梓琛完全没意识到,“那我叫伙计换菜。” “不必,这里也能做。”刚才伙计接单一点都不为难,显然是知道旻梓琛要的是什么东西。 “你提醒我了,以后我要是从家里跑出去,一定注意细节,免得把自己暴露。”旻梓琛喝着大碗茶,悠悠道。 “为什么要跑出去?你父王母妃对你不是很好吗?”穆珀想着剧情,怕不是这位参军的时候他那个父王又去筹措军费了吧。 “可他们不想我参军。”旻梓琛叹口气,“父王年轻的时候也去过,为什么我不行。” “你爷爷同意了。”穆珀一句话给这位噎回去。即便旻梓琛对这种事再迟钝,他也不能让父王跟他爷爷一样,那是先帝。 “你说我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同意?”旻梓琛眨着眼,穆珀应该有办法吧。 你去参军是黑化之始吧……穆珀想着记忆里那个冷冽的君主,再看看面前这个托着腮帮子等菜的小白,“父母在,不远游。” “那你还出来?” “游必有方,我是成年游历,何况我这个身份在大夏出了事,我父王会带着军队过来的。”穆珀淡淡道。 “过来,给你报仇吗?”旻梓琛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是王子来着,身后还跟着那么多护卫队呢,安全还真是,有保障。 “过来跟你们皇帝谈条件,当然名义上是给我报仇。”穆珀耸肩,这个事要想达成太不可能了。“什么条件无所谓,在合并版图之前我们也不能直接攻打大夏,主要是面子问题,到时候你们皇帝给个态度,大家就能友好相处,没准还能建立遥远同盟。” “互不侵犯条约也可以,这样沙毗利攻打蒙塔和涂希的时候他们就不能向你们求助了。”穆珀挑眉道,“是不是很合适。” “很冷血。”旻梓琛平静的点评,心底都有点发寒,穆珀说起这种事却如此自然。旻梓琛没发现自己想问的出走参军已经被穆珀给带偏了,一直到吃完饭都没想起来。 “你的护卫队?”旻梓琛有种感觉,如果穆珀真的死在外面,其实那个国王会很轻松吧。 “找我们国家的一个贵族借的,唔,相当于你们这里的异姓王,实力很强,还有封地和私军。”穆珀一边撕着馒头一边道,湖州真不愧是南北交接之所,这馒头还是戗面的。 “哇,那他会不会支持你上位然后做摄政王?”旻梓琛笑道。 “不,沙毗利规定,如果要入朝,就要放弃自己在领地的一切权力,所以他除非直接造反打败王室,所以不会孤注一掷的。相比于他,那些在朝的大臣,因为不能享受领地的供养,所以希望控制住国王给予自己更大的权力,在这一点上,朝臣和贵族的利益是相违背的。” “他们不能造反当王,因为没有人民追随,尤其是足够的地盘以及私军,如果一个国王真的做到让大臣和贵族联合起来对抗了,那么他的灭亡就是必然的。”穆珀也不得不感慨,沙毗利这个传承千年,不是随便说说的,就像现在的国王,财政大臣再强势,也只能由国王下令。 “在大夏,如果放任一个拥有领地的异姓王发展起来,是很危险的事情。”旻梓琛想到现在罗威将军正在攻打的沣驿,在大夏建国前,那里就只有前朝派去的一个镇抚使,沣驿王上位后,杀了镇抚使,割裂了那一片。自从大夏国力恢复后就一直试图收回,但沣驿地形复杂,沣驿王家族又在那里经营多年,比大夏要得当地人拥护,哪里那么好打。 “在想沣驿?”穆珀挑眉:“罗将军会有办法的。” 旻梓琛翻了个白眼,“不光他有,我也有,罗将军在军费不足的情况下一定不会持续进攻,他会去沣驿境内做工作,至少运作出一条可以让他们进去刺杀沣驿王的路线。等沣驿王死了,罗将军攻进去一团乱局的沣驿,易如反掌。” “你还真了解罗将军。”穆珀点点头,罗将军确实进行了刺杀,但刺杀之后并没有完全解决问题,因为任何一个传承多年的位置,都会有人觊觎,罗将军的目的是让他们内乱,但没想到很快就有一个实力绝对强横的新王,导致沣驿的战事无法解除胶着状态,只能悍然强攻。虽然战争的目的达到了,但罗家军也几乎损失了所有精锐。 “刺杀之后呢?”穆珀微笑,“群龙无首,群龙诶,就算无首也是分则各自为王的存在,罗将军的目的不会达到的。” 旻梓琛皱着眉:“那劝降……”劝降肯定不行。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这想的也太远了点。”穆珀随口吐槽,旻梓琛现在还是个小白,等他真正经历了战争,就会发现很多事不是想当然的。 “那个远是时间上的长远,不是距离……”旻梓琛反驳,然后愣住了,眼神噼啪闪烁,“你说,沣驿王不好动,那他的手下是不是比较好动?” “如果罗将军能把沣驿王变成孤家寡人,那他也就不会被人克扣军费了。”拉拢这么多人,对于罗威将军来说还不如让他直接打。 “所以,你有办法。”旻梓琛看穆珀一条条的反驳,笃定的说道。而且这几天他一直跟着穆珀,这家伙对于布局全盘的事情真的是信手拈来,太自在了。 “有啊。”穆珀没否定,而是缓缓道:“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还没发挥作用,你肯定不会帮我。”旻梓琛叹口气,“那你帮我判断一下可行性可以吗?” “当然,乐意效劳。”穆珀很快就后悔说出这句话了,就在当天晚上。 窗口再次传来动静,穆珀闭着眼假装听不见,下午去逛了一下城里的其他地方,他需要休息。 不过窗外那个明显没打算放过他,轻轻的敲击着窗棂。 “你晚上不需要睡觉的?小心不长个子。”穆珀打开窗子,看见旻梓琛抱着个枕头,瞬间想关上,可惜来不及了,这位世子跳窗极有经验。 “我想到个主意,挑拨离间,让沣驿王不再信任手下,让手下用实力要挟沣驿王给予他们更多的权力和保障,这样一来罗将军就有机可乘。”旻梓琛有点小兴奋,他想了好久,又想到了罗将军的处境,这才想到的法子。 沣驿王掌控沣驿那片地界多年,沣驿比大夏要小上很多很多,权力也就更加集中,沣驿王手下的人肯定没体会过什么叫自由,如果能利用这一点,存在一个地方让他们肆意,那么极有可能出现,将在外的情况,这对于大权独掌的沣驿王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 “现在他们所占领的地方都是相邻的,如果有一个人打过界了,他们是不会让出来的。”穆珀勾勒了一副简单的地图,指给旻梓琛看,“所以不需要罗将军退让,只要让两个本就有矛盾或者没有那么友好的将军打起来,剩下的,只要拦住他们之间沟通的信使,在这上面动些手脚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看起来咱们什么都没做。”穆珀补充道,“就是不知道罗将军会不会物伤其类。” “罗家满门,忠君护国。”旻梓琛说出这个评价,然后深吸一口气,“在打仗的时候,他们会如你所想吗?” 20、沙漠之国 “守着一个易守难攻之地,又是常年攻打无果的地方,是个人都会懈怠的。”穆珀伸了个懒腰,想了想道:“你等一下。” 穆珀拿出纸笔,在上面开始书写,一手小楷也是行云流水,“这份是大纲,你把这个送到罗将军那,让他找沣驿当地的说书人,或者三弦评弹数来宝之类的人去完善,在沣驿境内唱起来。” 旻梓琛起身凑到穆珀身后,看着上面的梗概和留下的点评总结,心里痒痒的。 大概写了一遍,穆珀在首页上用大一号的字体写了三个字作为标题,风波亭。 也算是给罗将军提个醒吧,毕竟不能让罗家军真的被朝中大臣消耗干净。 “我这就送出去。”旻梓琛尽管很想知道全部故事,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将纸张收到信封里就跑出去了。穆珀则是活动了一下脖子,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早上起来,旻梓琛打着哈欠出现,正在吃早饭的穆珀将一碗粥推给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寅时吧。”旻梓琛含糊了一句,夹了两口酱菜,开始填肚子,“今天要做什么?” “附近的香料店都被打了招呼,咱们要从另一个地方下手。”穆珀微笑,他和管事们兵分两路,唯独没有往周家在意的方向走,这可不好。 等旻梓琛跟着穆珀到地方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这也太入乡随俗了吧?” 花船,可不只是某条河独有的特产。旻梓琛扭头看了看今天跟出来的哈肯和努克,忽然有点后悔没带夏青出来,他一个人拉不住啊。 “换个地方?”旻梓琛苦着脸,这还不如昨天去景瑞安呢,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知道穆珀要去花船的时候,心里就只有反对这一个念头了。 “这还是大白天的,你多少注意点形象。”虽然这个借口在花船上不大适用,毕竟人家白天也可以正经游湖,但这上面谁还在意你正经不正经啊。 “……”穆珀看看快蹲下的小白世子,无奈道:“我对那上面的人没兴趣,我是要雇船,不是上花船。” “你还说我注意形象,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旻梓琛拽住穆珀的袖子,整个人重心向下,也就是穆珀下盘稳,不然让这小子拽倒了。 两人在岸边拉扯,旁边却有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快步而来,努克看对方的方向是这边,上前一步提醒主子。 “有人来了。”穆珀低声道,旻梓琛立刻站直。两人看见了匆匆而来的婢女。 “敢问,两位公子可是昨日在景瑞安绘画的公子?”婢女低着头,没有抬头看两人,十分的懂规矩。 “你怎么知道?”旻梓琛皱着眉,看了眼哈肯手里的东西,都已经重新包裹过的,没有景瑞安的标识。 “奴婢大胆猜测,两位殿下可是需要船?”婢女这话说的就巧了,直接告诉他们不光昨天在景瑞安的事,连没有暴露身份的旻梓琛都打听到了。 “不错,我们是需要船。”穆珀饶有兴趣的回答,这个小婢女胆子未必大,她背后的那个人胆子才大。 “奴婢雪容,奉我家柴姑娘之命,邀请两位公子上船一叙。”雪容声音娇娇的,奈何正对着的俩心思都不在,而身后哈肯和努克两个属于乌逊族审美,对这种柳腰纤纤一看就干不了活的女子不入眼。 “柴姑娘,敢问可是这普兰泉最有名的女校书,柴芊儿姑娘?”穆珀话一出口,雪容后背都挺直了几分,“正是,我们姑娘昨日闻听公子大作,心向往之,还请两位公子移步船上,让我们姑娘以尽地主之谊。” “姑娘盛情,我等荣幸。”穆珀点点头,雪容立刻侧身,“两位公子请这边走。”旻梓琛想要拒绝,但看穆珀有些兴致的样子,也不好扫兴,便板着脸跟了上去。 柴芊儿的花船不愧其女校书之名,没有其他花船的富丽堂皇,轻纱幔帐,倒是窗格雕栏,错落有致,显出了一份雅致的意思。 “喂,你怎么知道柴芊儿的名字?”走在半路,旻梓琛还是没忍住,穆珀书画精通他理解,对大夏的情况很了解他也理解,但当地名妓这种事就不是一般理解范畴了吧? “赛罗他们打听回来的,柴芊儿和周家关系匪浅,齐掌柜告诉我,她就是周琮养起来的,周家那些女子用的东西,都靠这些女子往外面传播声名,为了这个,柴芊儿必须保持女校书的品味和财富。”穆珀快速解释道,要不然他说这位柴芊儿大胆,身为禁脔,不管她想要做什么,这件事都是对周琮的一种挑衅。 “哦……”误会了……旻梓琛眼神闪烁,刚才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穆珀挑眉:“你觉得我是色中饿鬼,每到一地先打听这个?”小白就是好懂。 “我错了。”世子的认错态度贼正确,穆珀摇摇头,他才不好女色。 很快上了甲板,柴芊儿没有躲在厢房里,而是在甲板上带着面纱相迎,即便没有露全脸,但那秋水盈盈的眸子和如云的鬓发都在彰显着这位女子的美丽,更不用说那训练过的优雅身姿。 “芊儿见过两位殿下。”柴芊儿飘飘下拜,行了个万福。 “柴姑娘不必多礼,还是叫我们公子吧。”殿下这两个字实在是招摇,而且严格来说,旻梓琛是不能被称作殿下的,但人家父王是皇帝的亲哥哥,这种小事就不会分的那么明显了。 旻梓琛的提醒让穆珀轻笑,竟然知道注意身份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是,外面风大,两位公子请随我来。”柴芊儿不愧是湖州第一女校书,她出来这一会儿,旁边的花船和岸上就已经有人驻足。看着穆珀两人被请进屋内,不少人都开始羡慕嫉妒恨,要知道柴芊儿的花船可不是随便进的,上船的过河钱就五百两银子,进屋茶水钱最低二百两,就这样柴芊儿也只是在一层薄纱后面与大家交流或者弹琴,是不会出来陪饮的。 想要一睹真容,亲近交流,不光要有钱,还要有才,现在这俩人得到柴芊儿亲自出来迎接,怎能不看的他人心头火.热。 “昨日听闻景瑞安中一字一画,惊为天人,芊儿自幼喜爱书画一道,按耐不住便托了人去打听,芊儿万没想到,公子身在千里之外,也能与我,大夏的书画,魂牵梦萦。”柴芊儿说着,眼眸低垂,又长又弯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好似有些羞怯。 “魂牵梦萦?柴姑娘这话说的,是人,还是画?”穆珀笑着看柴芊儿,一副被其吸引的样子。 “公子说笑了,芊儿才学平平,是用错了词。”说到最后几个字,柴芊儿抬眸对上穆珀的眼神,女子的娇羞和闪躲以及淡淡的祈求之意在这双眼中暴露无遗。 “柴姑娘若是才学平平,那我们这些人就是庸碌之才了。”穆珀笑着掠过这个话题,然后道:“我初到湖州,已经满耳姑娘才名,知道姑娘于琴最佳,书画次之,棋为最弱。” “芊儿资质愚钝,唯有琴曲一道拿得出手,到叫公子见笑了。”柴芊儿心下不快,她不善围棋,故而很少施于人前,在外宣扬则以棋为密,即便偶尔遇上两三个要与她对弈的,也被三两下勾了魂去,哪有和女校书较劲的。 “诶,柴姑娘过谦了,我观之素琴于外,丝弦如金,便知是姑娘爱物,而内侧书画之所多有熏香余韵,可见姑娘只在其中休憩,少有动笔,而棋,姑娘闲置的茶具,摆在一个玲珑棋盘之上,想来是有意而为之,显然赠送之人与赠送的东西,都为姑娘所不喜。”穆珀将自己刚才做出推断的证据一一道出,柴芊儿鼻端的面纱都被吹的微微起伏,当着人家女校书的面,拆人家的人设,你还能再损一点吗? 偏偏刚才穆珀还一副色授予魂的样子,让柴芊儿心中暗自得意的很。 “公子真是观察细微,芊儿大不如也。”柴芊儿伸手拿起茶壶,“公子请喝茶。” “多谢姑娘。”穆珀看这女子涵养功夫很是到位,这样的情绪之下到茶的手一点都不抖。 “今日邀请公子上船一叙,除了想与公子相识之外,芊儿还想请问公子来着普兰泉做什么?不知道有什么芊儿可以帮上公子的?”柴芊儿的眼神中依旧带着仰慕,可除了在旁边开始兴致勃勃看戏的旻梓琛,谁也没看到。 “说起来我倒真的有件事请柴姑娘帮忙。”穆珀摸摸下巴,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的说道:“本来我想雇一艘船自己做,但现在看来柴姑娘比我要方便的多。” “公子请讲。”柴芊儿面纱下面的脸已经快要绷不住了。旁边旻梓琛也发现了,穆珀不是不会弯弯绕,但他配不配合得看他的心情。 “柴姑娘就在湖州,认识的人也不少,我想借柴姑娘的花船宴请宾客,不知柴姑娘可否愿意替我送这个请帖?”穆珀笑容很阳光的,很期待的,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向往,甚至带着点爱意的看着柴芊儿,仿佛他问的不是送请帖,而是邀请柴芊儿私奔。 “好,当然,我是说,芊儿无不从命。”终年打鹰让鹰给啄了,柴芊儿在穆珀变回平淡的神色后就反应过来了,这不是自己常用的招数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还熟练!“不知公子准备邀请什么人?” “只要是下午申时左右能赶过来的,已婚的,饱学之士就可以。”穆珀微笑,手指点着桌面道,“至于人选,柴姑娘帮我选好了。” “好。”柴芊儿有些艰难的应下,作为女校书,主动下帖子并非罕见的事,只是时间这么急,又要的已婚条件,柴芊儿觉得自己被针对了。“芊儿这就去办,还请两位公子稍候。” 说完柴芊儿就匆匆下去了,面纱下的脸红扑扑的,但她还是气的银牙紧咬,“雪容雪柔雪晴雪梅,去拿我的帖子,请附近十里地之内的,已婚的饱学之士。请他们多带些朋友来,带夫人来也无所谓。”老娘豁出去了。 屋里,旻梓琛嗖的一下坐在柴芊儿的位置上,“你刚才那个眼神,能不能再来一次?”刚才他看的清楚,柴芊儿都怔住了,眼睛都没眨的盯着穆珀,可惜穆珀直冲着柴芊儿,他属于边缘扫过。 “一边儿玩去。”穆珀哭笑不得,旻梓琛还要再求,穆珀直接道:“你看完爱上我怎么办?” “……”旻梓琛沉默了,虽然他不信,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绝对会对穆珀好感度大增,因为穆珀已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了。 “我猜测这次柴芊儿的举动没有给周琮提前商量,这是她的一次自主行动。”穆珀嘴角弯弯,“要是周琮知道,肯定很生气。” “要是周琮告诉她的呢?”旻梓琛问的时候有点点恍惚,很快清醒回来。 “周琮昨天告诉她的,最多是我把他给骗了,但是在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之前,他不会动用柴芊儿的。”穆珀却是在知道柴芊儿的存在之后就像和她会一会,毕竟被周琮教养了多年,总不能真的只是个花瓶。 21、沙漠之国 其实穆珀也不是没有别的目标,但其他的哪有在这儿舒服。 柴芊儿从外面回来,就看见穆珀找了个躺椅靠在上面,他的那两个高壮的侍卫就站在门口,凶神恶煞的。 “公子,其实芊儿也是个苦命人。” “其实芊儿也是个苦命人。”穆珀和柴芊儿的声音同时出现,而且诡异的是,穆珀用的是柴芊儿的声音! “芊儿命苦,自幼沦落在此,如今年华渐逝,芊儿不知道还能……” “够了!!”柴芊儿打断穆珀的表演,自己的声音从眼前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说的还是自己想说的话,“你,你!”想骂人,但女校书的本能让她张不开口,只能在心里狠狠咒骂。 “我没病,这叫拟音。”穆珀微笑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合作一把,怎么样?” 旻梓琛咂咂嘴,来了来了,合伙人又来了。 “我和你有什么可合作的。”自己的招数都被这人看穿了,而且用的比自己都灵,柴芊儿索性也就不装了,坐在穆珀对面揭下面纱。 好一张如玉美人面,肤若凝脂,五官如画,气质如兰如玉,让人望之生情。只不过现在这张美人面气鼓鼓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你今日引我上船,不是周琮吩咐的,对吧。”穆珀先要证实自己之前的一个猜测,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 “没错,昨天晚上他来我这儿,把我这儿的摆设儿都给砸了,喊着说他被你骗了,要狠狠的教训你。”柴芊儿说着,语气也有些不满,“他不敢在家里发泄情绪,在外面生气了或者生意不顺的时候就过来打砸一通。” “怪不得你这里东西这么少。”旻梓琛打量了一下周围,真的堪称简单,不过这船上的人行动力是真不错,昨天砸干净了,今天早上就收拾的能看了。 “所以你很好奇把他骗了的人是什么样,才让雪容引我上船。”穆珀笑道:“现在后悔了吗?” 悔的肠子都青了,柴芊儿干笑:“呵呵,怎么会呢。” “你知道你暴露在哪儿了吗?”穆珀伸手指了指正喝茶的旻梓琛,“你不该把他也邀请上来,睿亲王世子,今年还不及二八之年,让人知道他进花船,御史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他爹,他爹也不会放过你。” 旻梓琛和柴芊儿脸白了,尤其是柴芊儿,“京中纨绔,十一二岁沉迷青.楼的不是大有人在吗?” “那是普通京官的纨绔,他这样子,像是纨绔吗?”穆珀笑道:“周琮要是邀请,应当只邀请我,毕竟昨天出风头的是我,景瑞轩的嘴也没有那么松,在他们的嘴里,睿亲王世子最多就是个看客。” “当然,我可以出面作证,并且证明是我带他进来的,这样你们就都没事了。”穆珀微笑,看向柴芊儿,“我是个好人。” “我不信。”柴芊儿大喜大悲,脱口而出呛声道,紧接着又道“谢谢。” “你帮我发请帖,我帮你做证明,”穆珀摊手,“这很公平。” “公平吗?”旻梓琛下意识的反问,然后立刻梗住脖子,“这就叫公平。” 柴芊儿胸口起伏,往常无论是湖州本地的还是外地慕名而来的公子文士们,谁不是对着自己彬彬有礼,怎么现在挨着自己的两个,一个比一个无耻! 当然,不考虑两人身份的差距,确实公平。 这话也让柴芊儿明白,自己愁到无从下手的事情,对于穆珀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 “我想走。”柴芊儿低声道,似乎说出来也需要很大勇气,“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穆珀和旻梓琛都惊讶了一下,二十七岁,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半大孩子妈的年纪了,而柴芊儿看上去才十八.九岁的样子。 “再过两年,我的容貌和身体就会快速衰老下去。”柴芊儿看见了两人的惊讶,苦笑中带着点释然,“我们这种人,是从小开始训练的,但我比所有人都小,我四岁就开始跟着妈妈训练,十二岁被周琮选中带走,十四岁,我差点成为他的人,如果不是当时有一位大人开口,说我保持清白身比送给别人要值钱。” “这些年他把我当成禁脔,我知道他一直惦记着我,但我不能跟他,这么多年我帮了他无数,足够给我这艘船赎身的。离开这儿,我还能好好活,留下来,我活不过三十岁。” “你这……”太惨了,旻梓琛没说出来,但柴芊儿是何许人,自然看出来了。 “我是逃难的孩子,爹娘卖了我,两袋子小米。”柴芊儿释然一笑,“我要好好活着,我想好好活着。” “殿下,您愿意帮我吗?”柴芊儿此时此刻,最真实。穆珀没有立刻发话,而是沉吟了许久,旻梓琛知道他是在想柴芊儿能够发挥什么作用。 “你说这么多年,周琮一直惦记着你。”穆珀看了眼柴芊儿,似有所指。柴芊儿素手握拳,紧紧咬着下唇,或许自己终究逃不过这一劫,但现在她在穆珀面前没有什么秘密了,便缓缓点头:“我能看出来,只不过是我还有用,他去年又去接了一个新的女孩,在别院里养着,我知道那是下一个我。” 看来这个新女孩和即将失.身的危机才是让柴芊儿下定决心的原因,穆珀不过是恰逢其会。 “别担心,我不是让你献身给他,而是想着他既然在你这里发泄,怒骂,证明他在你这里很放松,我想在这个时候,你能够劝一句。”穆珀眯眼道:“你劝他答应和我合作,怎么讲你自己想,但我要你这一句话,只要能发挥作用,我就给你一个出路。” 柴芊儿知道,没有人帮忙,她甚至无法离开湖州,于是便点点头:“只要他再来,我一定劝。” “不,要在他发愁的时候,即便打砸也不能发泄出来的时候,或许有可能他不在这里打砸,只是想找一个地方捋清思路的时候。”穆珀看柴芊儿还没有完全放松,继续道:“只要你的劝说起了作用,他就顾不上你了。” 柴芊儿点点头,“我明白了。” “对了,等下让他们准备点心的时候少用鲜花佐料,寻些新鲜果子来最好。”穆珀忽然跳转话题,柴芊儿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然后连忙应下,“两位中午想用点什么?” “渔家饭,我好奇很久了。”穆珀看向旻梓琛,世子表示只要好吃,什么都行。 “好,我下去准备。”柴芊儿笑着点点头,一块石头放下了一半,至少自己可以努力了。 午饭前的功夫,穆珀打开哈肯带过来的箱子,取出几盒香膏倒在瓷盘里烤化,顿时船内弥漫出一股子花香,这味道让人迷醉。 “好香……”旻梓琛跟着穆珀过来的,受到的冲击最早,好歹凑到了窗边,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是香的。 穆珀取出鱼骨胶,兑在香膏化出来的油里,“熏到了?” “还好,现在舒服多了,这个东西真的好香。”旻梓琛喘过气来,看了眼毫无感觉的哈肯努克,“他们怎么一点事没有?” “你凑的太近了。”哈肯他们是战士,自然不会被环境所干扰,穆珀打开色粉,开始调色,等待融合。 “你要用这个画画?”旻梓琛凑近,等着穆珀落笔。 “头不晕了?”穆珀伸手把这个脑袋推开,挡他画面了。 柴芊儿这里画画写字的东西都是全的,而且质量还很不错,穆珀还在画轴瓶里看见了景瑞安的宣纸,显然是有人弄来讨好这位女校书的。 展开几张窄幅纸,穆珀计算了一下宽度,点点头,用香膏调的颜料开始点点落下。 和昨天的浓墨浅淡不同,这是一幅纯粹的颜料画,现在穆珀只是浅浅的铺了一层底色,大致看出来是一面花墙的样式。 “这是什么?”大夏很少把植物弄上墙,他们喜欢纯色有花窗的墙体,最多是长点爬山虎或者牵牛花,剩下的藤蔓类都是专门编织的篱笆墙。 “在我们国家的西边,一片内海的对岸,有一种蔷薇花墙,花开的时候就好像置身森林之中。”穆珀这幅画不小,他从头到尾点一遍颜色,画到尾的时候头里就快干了。宣纸毕竟不是桑麻布,所以穆珀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 “内海?”旻梓琛歪头看穆珀,“什么是内海?” “基本被大陆包围的海,它的周围都是国家,沙毗利也在其中,只不过我们的海岸边多数是礁石,我们都不喜欢住在那里。”穆珀一边跟旻梓琛解释着,一边画个不停。 旻梓琛干脆趴在旁边的扶手上看着穆珀画画,时不时还伸手点一下还没干的颜料,然后就被穆珀给敲了,“欠不欠啊你。” 两笔把点花的地方盖掉,穆珀又继续往下。指尖还有香膏的味道,旻梓琛从看画到看人,眼神渐渐迷茫起来,所以说香气,是独树一帜的性.感。 等穆珀画完,一整面蔷薇花墙栩栩如生,穆珀甚至把晨曦的露珠都画了,更显灵动如生。 “天才之作。”柴芊儿看着这幅画,“殿下准备将它挂在外面?” “我喜欢和聪明人合作,交给你了。”穆珀将笔一扔,活动活动脖子,带着旻梓琛去吃饭。 渔家饭其实就是以鱼和水生菜为主,无论是可食用的水藻,还是湖里的鱼虾,都是简单烹调,吃的就是那极致的新鲜滋味。 白灼,香煎,清蒸,搭配上渔家的虾酱,穆珀和旻梓琛各自造了两大碗饭。 “唔,活过来了。”旻梓琛摸着肚子感慨。穆珀挑眉,“说的跟我早上没管你饭一样。” 旻梓琛摇头,“刚才看你画画,消耗太大了。” 忙了快两个时辰的穆珀扭头,不想搭理这货。 下午,稍作休息,柴芊儿邀请的人就到了船上,因为船上最多承载百多号人,所以大多数随从都留在岸上。还真有不少人带了夫人来,也是之前柴芊儿的故意为之,现在看见这些夫人,柴芊儿顾不得接待,赶紧来给穆珀赔罪。 “无妨,夫人们来了更好,只是我就不方便接待了,这两个香膏给你,如果有人问这香气,就把这个拿出来,就说是沙毗利国的特产。”穆珀拿出两个小瓷盒,比给齐掌柜看的木盒子精致多了,也不知道他空间里有多少这东西,里面的膏体一绿一白,绿是浅浅的碧绿,白里面隐约还透着粉黄之色,煞是好看。 “好。”柴芊儿没有多问,收好东西又出去接待。 此时船上还弥漫着清香,比盘香少了烟火气,比香料的味道更悠远。 “你还真放心柴芊儿。”旻梓琛和穆珀一起靠在船舷边,等着花船起步。 “用人不疑嘛,这么简单的事。”穆珀好笑道。 22、沙漠之国 “哎呀,这是一幅画啊!好香的画,这花儿看着跟真的一样,真好看。”甲板侧面传来一声惊呼,随即又有人道:“那上面是蝴蝶吗,这时候还有蝴蝶啊。” “是蝴蝶,这画上好多蝴蝶。” 如果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那么这一船上三十余位夫人,反正蝴蝶是吓跑了,在这儿吸半天也没有花蜜吃。 穆珀和上船来的文士也听见了对面的惊呼和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带夫人来的已婚人士默契一笑,大家共勉好了,虽然他们没见到柴姑娘,但认识了沙毗利的王子,对方又这样雅艺娴熟,大家也是相谈甚欢。 和文士聊天最简单,他们可以从江边清风聊到海上明月,从送别恩师说到漏夜行船,总之不会把画面冷场,除非有人刻意找事。这群文士高兴起来,击筑而歌也是常有的事。何况这次还有个沙毗利王子跟他们对比着两国之间的差别和共同,这场突如其来的宴会可以说是以后很长时间他们手里的谈资了。 “今夕明月共照,他年举杯邀月,念此兮,星空为席,月为盘!”花船游到月明时分,一位文士喝高了,举杯唱和,周围一片应和之声。 “路兄此句,气势磅礴,大有豪士之风!” 旻梓琛听着下面的恭维,低声对着穆珀道:“早就听说文士多轻狂骄纵之辈,今日我可算是开了眼了。” 穆珀斜靠在靠背上,手里拿着一个酒樽,“京中没有吗?” “有,但京中规矩大。”旻梓琛耸肩道:“大家多少还有点拘束。” 看出旻梓琛隐藏的不屑,穆珀嘴角勾起,揽过旻梓琛的肩膀凑近他道:“是不是觉得,边关正在打仗,而这群人还能无忧无虑的饮酒作乐,有些看不过去?” 旻梓琛耳朵有些痒,但还是点点头,就觉得穆珀一声轻笑吹进了自己耳朵里,随即那带着酒意的声音压低了传来,“知道这群人最大的作用是什么吗?” “如果你想要做什么,只要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他们就会帮你做到。”穆珀眼神有点恍惚,仿佛想到了什么,“他们甚至可以为了一个承诺付出生命,摒弃自己的尊严。” 文士,名士,在乱世中,很多反王起家的时候都要有一个大名士作为支撑,当然,这里的这些位还没有那么有名气,穆珀对他们的基础信任度可以说比赛罗那些管事都要高。 “我可以找他们捐军费吗?”旻梓琛现在就想干这个。 “你跟你爹有仇?”穆珀哭笑不得,“让他们做事,肯定会搞得风风雨雨,这件事不宜大张旗鼓。” “我皇,二叔,很信任我爹。”旻梓琛都没发现他现在说这个话的时候都有些含糊了。 穆珀撇嘴,坐正身子,然后道:“等湖州事了你就回京城,让你爹别卖家财了,等我过去会给你们介绍一个不错的生意。” “好。”旻梓琛想着,这之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发挥作用,不然不好意思让穆珀帮忙了。 “来,大家共饮!” 等到花船回港,船上的人搀扶着喝醉的几位开始交接,旻梓琛和穆珀留在最后,不少人都过来跟穆珀告别,还邀请他有时间去自己家里喝酒。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我忽视了个彻底。”旻梓琛略有些感慨的笑道:“倒是真性情。” “真性情也好,假清高也罢,至少咱们没喝醉,当饮一大白。”穆珀翻过身靠在栏杆上,长出一口气,“走吧,看看柴芊儿卖了多少。” “啧,忽然觉得这宴席不纯洁了。”旻梓琛精准吐槽,气的穆珀想给他踹湖里, “七百!?”等知道这个数字的时候,就连穆珀都不淡定了,“不是只有三十几个夫人?” “是啊,”柴芊儿看着手上的数据,其实也有点不敢相信,“但这些夫人都是当家理事的,咱们邀请的文士,多数自己没什么产业,打理事务和生活开支都是由夫人管的。” “她们就这么相信这香膏能卖出去?都不问问价钱的?”旻梓琛人傻了,就算穆珀定一两银子一盒,这里面也是七百两,何况它肯定会很贵。 “很有商业头脑,也很了解顾客的市场。”穆珀点点头,“你先收好,明天我给你一批样品,你告诉她们这不是卖的,是赠送给她们的。” “好的,公子。”柴芊儿知道穆珀想要更大的市场,她就是个听吆喝的。不过这一次她在这些夫人圈子里的名声要好很多了,毕竟很多夫人都有一双金睛火眼。 转天早上,穆珀和一众文士在柴校书船上畅怀共饮的事就传开了,而柴芊儿手下的船工侍从婢女都被使唤起来,带着几个半大木盒走街串巷,留下一道道隐约浮动的余香。 周家,正准备拉拢一批文人对穆珀的字画水平展开质疑的周琮一下子崴了脚,他怎么会这么快? 其实周琮这次纯属被搂草打兔子了,穆珀的目的是卖货,谁知道周琮的反应这么慢。 与此同时,赛罗等管事拿着自己的货物也开始走街串巷,拜访名流,以及那些已经达成合作意向的未来伙伴们。撒切也开始用不怎么熟练的大夏语给客户讲述他那个地毯的故事,而且还扩散出了一个系列,比如那有些变形的银器,那是流沙之下某个商队留下的唯一见证。 也就是弿姆齐的水晶都卖给了佘掌柜,不然那些水晶还不知道要编出什么故事来。 沙毗利的商人们到处乱窜,这可苦了被安排到他们身后跟踪的周家人,这群管事们太懒了,都很少走路,出入都坐马车,也就是此地人多,不然马车跑起来,早就跟丢了。 等所有人都回来汇报的时候,周琮再一次头大,“去打听清楚,他们过去是真的卖货,还是在秘密商谈,重点是那天燕云楼请客的人。” 打发走了一众手下,周琮来到了老太太的住处,给母亲请安之后便询问道,“娘,二叔呢?” “出去了,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周家老太太手里转着佛珠,“我看他是动了心思了。” “没有龙涎香,他动什么心思都没用。”周琮浑不在意,“只是不知道他和那个姓齐的有没有什么协议,按说不应该,但我总觉得不靠准。” 周老太太则想到了那天在门口两人对视的一眼,不由得道:“他们,确实可能在一处。”随即将那天看见的告诉周琮。 “儿子这就去找。”周琮不担心二人当中任何一个,但如果两人合作,就需要尤其注意了。这般想着,周琮已经走到了门口,就听周老太太的声音传来,“要是心里不踏实,就去看看你舅舅。” “儿子知道了。”周琮皱着眉,家里来了虎豹,他还要去引来豺狼吗?周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她老了,不想管了。 此时齐掌柜还真的和周家二爷在一起,周家二爷想要齐掌柜帮忙,由他个人和穆珀合作,齐掌柜当然不同意,不说他离开后也对长丰有着感情,就说周家二爷自己偷偷鼓捣的几个小铺子,还真不能让穆珀看上眼。 齐掌柜不愿意和周家二爷联手,但他的任务就是让二爷在内部牵制,只要周家二爷继续反对合作,周琮就会从有所顾忌变化到时不可待,做事不能上赶着,如果所有人都劝着逼着周琮合作,没准周琮会直接来个鱼死网破。 “齐老弟,照你这么说,穆珀他会搅乱这个局面?”周家二爷有点不相信,湖州是什么地方,三水十二城,这么大的地方,周家在这里经营了多少年,穆珀一个外邦人就在这一城之地能够做成什么? “不仅是搅乱,更是天翻地覆。”齐掌柜自然知道这位二爷想的是什么,但他该说的还是要说,这样等一切结束后,他做事也更方便。 穆珀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别保密,有什么说什么,但倾诉的对象仅限周家二爷,齐掌柜也大概能猜到这是为什么,总好过要他想办法对付长丰。 “他能带着多少钱。”周家二爷还是不信,或许他心里有点信,但嘴上绝不能漏,他要的是穆珀和他合作而不是和长丰,所以他很不看好穆珀的计划。 再者,周家二爷还在想这齐掌柜和自己向来不合,上次找他求见穆珀都没成,这次他怎么和自己这么推心置腹,没准有问题呢。 齐掌柜从周家二爷这儿离开后,远远的看见了自己之前的老朋友,没有逗留,直接钻上了马车,在一切结束前他还不能跟这些老朋友透露什么。 很快,湖州商会的人就开始行动了,周琮伸到其他行业的手被快速斩断,他们不在意损失,只要快速打灭对方。 “一天。”穆珀手指点着桌子,“咱们这群合作伙伴,也是早有准备。”只不过之前没有一个诱因让他们动手罢了。 “好快。”旻梓琛也感慨道,“周琮会疯吧?” 会,穆珀很确定,因为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是趁火打劫还是另有计划。 与此同时,市面上开始风靡一种神奇的香膏,据说是沙毗利特产,但他们找到了所有沙毗利的商人对方都表示自己没有这个东西,只有他们的王子殿下才有。 这下子,很多人都知道了穆珀想要和周家合作而被拒绝的事,那天参加宴会却没带夫人的几位文士尤为关心,毕竟家里爱妻发威了,对于同样掌家理事的她们来说,明明有机会第一时间接触这种神奇的香膏却错过了,这简直不可饶恕。 “不可能!我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和他们合作!”周琮坚定的对商会会长道:“楚会长,您还是关心好自己的生意好了。”周家的粮店货源被断,米价断档,都是这位楚会长做的好事。 “你看你看,我就是随口一说。”楚会长一点也没有说客的职业道德,反正他们的作用就是轮流来坐一坐。“其实大家一起赚钱没有什么不好。” “诶这话说的不对,楚会长你不了解香料市场就不要乱说,反正长丰是不会和穆珀王子合作的。”周家二爷从侧廊匆匆走过来,这两天来劝的人有点多,主要是大家都看上了市场急需沙毗利的商品,而最大的香料商家要是不肯合作,他们赚的就少了。 周琮看了眼二爷,安抚自己家丑不可外扬,然后道,“二叔说的正是我想说的。” 同行走后,过来的就是各店管事,他们已经收到了紧急消息,外城的可能还要慢一点,但在湖州城当地,已经有了不好的迹象,这样下去别说恢复其他行业的生意,自家根本都会受到影响,客户不上门,买不到想买的东西,只要半个月,周家的香料铺子就能死一半。 周琮把管事们安抚好,趁着深夜去了柴芊儿那里。 转天,已经得到消息的穆珀和刚醒的旻梓琛打了个赌,赌今天周琮会不会亲自登门,旻梓琛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