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路人改写全员be结局》 1、预知梦 “您的体温是：37.3c。” “体温偏高，建议您咨询医师，对症下药。智能管家时刻关心着每一位学生的身体健康。” 一走进宿舍，就响起生活管家的贴心提醒。 姜霓脱掉汗湿的训练服，扔进全自动洗衣机，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蒸汽在磨砂玻璃上凝结成细密的水雾，让姜霓的身影更加模糊不清，舍友贯佩星听见了管家的声音，扬声问：“你还在发烧？” “低烧而已！”姜霓仰头感受着温热的水流从脸上、胸颈滑过，训练的疲惫仿佛也随之消散。 “都快两个礼拜了，怎么还没好。”只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的贯佩星从冰箱里捞出一瓶运动饮料，仰头灌了几口。 浴室里一时沉默，片刻后水声停下，姜霓裹着浴袍，擦着凌乱的湿发，趿着凉拖鞋呱唧呱唧地走到冰箱前，也翻出瓶电解质，喝了两口才说：“没事，前几天不是去医务室看过吗？校医都查不出毛病。” 贯佩星说：“医务室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能治个感冒发烧就不错了。” 吹风机声音响起，姜霓开始吹头发了，贯佩星靠在床头，翻出新买的游戏终端，看到姜霓把头发吹得半干，转身扑进柔软的单人床里：“估计就是感冒……头有点晕，先睡了。” “那我打会儿游戏，不影响你吧？”贯佩星把饮料瓶揉成一团，投篮似的扔进垃圾桶，半晌没听到姜霓再说话。 一扭头，看到她已经四仰八叉睡着了。 “身材不错。”嘀咕了一句，贯佩星起身，拎起被子一角给她盖住肚脐眼，转身打开了光脑。 …… 一阵难言的心悸突然袭击了姜霓一向强健的心脏，她猛地睁开眼，看到了斑驳的天花板。 心脏咚、咚跳个不停，仿佛在耳边急促地敲击，她捏了捏眉心，撑起身体。 刚要下床，周围的景象落在余光中，踩在地板上的脚尖蓦然顿住。 此刻她竟在一间四壁透明的房间里，除了床，就只有角落大喇喇敞着口的木质马桶。 地板上食物残渣和枯叶垃圾清晰可见，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恶臭。 隐约可见潦草凌乱的“正”字，一笔一画狂躁地刻在地板上，仿佛有人在这里度过无数个煎熬的夜晚，囚犯一般数着假释的日子。 极其糟糕的生活环境。 姜霓皱眉打量，目光一转，看到房门被一把比她大腿还粗的钛合金链锁住，天花板高得过分，把她176的身高衬托得异常娇小。 窗外郁郁葱葱，碗口粗的古藤，箭矢般的松针，繁盛的巨杉，宛如原始森林般的外景。 巴掌大的甲虫趴在宽阔的梧桐叶上，油亮的鞘翅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虫子？ 这里不是宿舍。我在哪？贯佩星呢？其他同学老师呢？ 几个问题无法得到解答，肉眼可见的不利处境令姜霓面沉如水。 身为军校生的战斗本能迅速苏醒，她习惯性反手摸枪，摸了个空。 她茫然低头，身上只见一块破布般的长袍，看不到任何可以使用的武器。 这甚至不是我的身体？她心中一沉，下意识违规操作，用还不熟练的超视距精神链接启动机甲。 下一秒，她吃惊地发现，承载着她过去与未来的精神图景空空荡荡，她的机甲“猎人”没有任何回应。精神链接失败了，机甲没能启动。 不，是机甲根本不在她的精神力范围内。 机甲是所有驾驶员最大的本钱，没有机甲，驾驶员多年的训练将毫无用武之地。 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咬了咬牙，强忍惊惧，下床向更远方张望。 突然，一只巨大的眼珠子贴到了透明的墙壁上，占据了她整面视野。冷血动物的竖瞳用好奇的眼神把她从头扫到脚，食物链顶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姜霓心跳漏了一拍。 如此硕大的眼睛只属于异兽——100年前从河外星系穿越虫洞而来，肆虐银河系、一度将人类逼到绝境的外星侵略物种。 太空长城失守了吗？人类战败了吗？为什么她会被异兽关起来？ 姜霓缓缓后退，搜寻着目光所及之处是否能有可堪一战的武器。正在这时，她头顶响起雷鸣般的声音，带着某种训诫的意味。 异兽语。 可惜她不是语言专业，只能听懂几个高频词汇。 “……坏孩子……吓她……走……” 一只覆盖着鳞片的蹼爪把凑到玻璃墙前的异兽脑袋推走，爪尖不小心带动整个房间晃了晃，姜霓差点没能站稳。 原来这间玻璃房是被吊在树上的。她这才知道为什么窗外就能看到大树的枝叶。所以这是个鸟笼？她是被关在笼子里观赏的宠物？ 贴着笼子的异兽似乎是个孩子，被“大人”训斥一番后，退后几步，沮丧地离开了。 姜霓终于获得更为开阔的视野。只见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广阔道路上，形态各异的蹼爪，漆黑油亮的螯钳，布满花纹或倒刺或眼睛的触手比比皆是。 她仰起头，感觉脖子都发酸了，才看清蹼爪、螯钳、触手等等肢体的主人。 那是一头头恐怖至极，绝非银河系的生态环境会诞生的生物。 异兽。真的是异兽。 姜霓竭力稳住心跳，呼吸却仍然变得急促，异兽们闲庭信步的姿态无疑暗示着，这里是它们的大本营。 人类真的战败，甚至沦为了它们的俘虏！ 姜霓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成为它们的笼中鸟。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奔到玻璃墙前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更多证据，却发现远处耸立着比房子还大的招牌，招牌上用异兽语写了一个单词，一行广告语。广告语她看不懂，单词却是高频词汇。 [动物园] 她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动物园。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单词，心情无法平静。 “姜霓……” 突然好像有人在喊她。她连忙循声望去，想找到那个人。身旁却又响起哗啦一声。 锁住房门的钛合金链突然被打开了，一只粗壮的爪子捏着足有两人高的毛刷，这毛刷在它爪间显得比牙签还细，笨手笨脚伸进房间，简单粗暴地打扫起来。 这是……饲养员来了？ 尘土飞扬，毛刷到处乱戳，姜霓只能躲回床上，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她抬手挡了挡。 “你们先走，不要管我们。” “要走大家一起走。” “归墟舰队仍在战斗，人类还有希望，不要放弃。” 人类的声音突兀出现，姜霓一愣，顾不上受到外物刺激泪流不止的眼睛，躲开刷子站起身望向声源。 一群脖颈上套着项圈、衣不蔽体的瘦弱人类拖着十来米长的链条，在异兽的足爪间艰难地东奔西逃。 打头的几个已经解开了项圈，边跑边手忙脚乱给同伴解锁，互相打着气。 然而追来的异兽挥舞着粗壮的触足，有时从他们身旁擦过，把他们抽得皮开肉绽，有时直接甩在人类身上，把人活生生劈成两半。 人类的断臂残肢散落一地，鲜血却只洇红了一小片地面，就像被拍死在案板上的幼虫一样微不足道。异兽的世界，对人类来说太大了。 观光客们却早已习以为常，有异兽热心地挥一挥肉翅，想帮驯兽员驱赶不听话的小动物，却不小心用力过猛，把几个人类扇飞到矗立在道路旁的巨树上。 脆弱的人类就这么被锋利的枝丫戳穿了身体，脏器顺着伤口淅淅沥沥地流淌下来，挂在粗壮的藤蔓上，滴答滴答地流着血。 剩下的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再也无法承受，崩溃跪地失声痛哭。 姜霓面前，正在打扫笼子的饲养员也停下手头的活计回头看热闹，却忘了爪子还压在刷子上，一转身，带得笼子蓦然倾倒，姜霓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大开的笼口摔去。 电光石火间，她一把抓住垂在笼口的铁链，以惊人的反应速度挂住了身体，腰腹借力猛地一甩，整个人向着一根低垂的藤蔓飞去。 [猎人——] 她在精神图景中大喊着机甲的名字，随手折断了一根树枝握在手上，发尾随风高高扬起。 不管怎么样，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放弃。 “姜霓，醒醒……” 呼呼风声中，再次出现了呼喊她名字的声音，异兽的蹼爪却也紧随而至，在她头顶压下一大片阴影，地面越来越近，仿佛在拥抱她的尸体。 嘭！不知道是坠落在了地上，还是被异兽一巴掌拍成肉泥，眼前骤然陷入纯粹的黑暗。 姜霓只觉得心跳得快要爆炸，血液呼啸犹如海浪奔涌，情急之下精神力汹涌释放，不停呼叫那个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名字：[猎人，猎人你在哪里？] [……主人，我在这。] 远远传来一丝微弱的回应。 姜霓猛地睁开眼，噌一下坐起身，额头撞上一个硬物。 “卧槽！”站在床边弯腰推着说梦话舍友的贯佩星猝不及防被撞个正着，仰面朝天噗通摔倒。 姜霓顾不上她，捂着心脏狂跳的胸口，“嗬嗬”地大口喘气，全身被冷汗浸透，指尖还在发抖。 猎人的回应消逝在大脑深处。睡梦中无意识的精神链接像一根丝线，转眼就被微风吹断。 智能管家沉稳的声音在突如其来的兵荒马乱中显得尤为可靠。 天花板上垂下机械臂：“贯佩星同学，请问您是否需要治疗？” “你说呢？”贯佩星揉着额头肿起的大包，没好气地爬起，好疼啊嘶。 反问句难住了智能管家，它搜索相应词条：“智商低于100无法驾驶机甲，脑震荡变弱智的概率低于10%，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贯佩星：？ “来来来，现在就给我一套智商题，内涵谁呢？” 机械臂投影出一套测试题。 贯佩星陷入了沉思。 五分钟后智能管家说：“请不要为难自己。” 贯佩星：“谁为难了？谁为难了？我就是心算不太行，给我支笔，我要打草稿。” 机械臂送来纸笔。 又过了五分钟。 贯佩星拧上圆珠笔，点击退出智商测试，心想我和一个人工智障较什么劲。 此时，姜霓刚从梦魇中彻底清醒过来。 她看了看四周，两张单人床，衣柜，没有垃圾的垃圾桶，不能放书的书桌，跳起来就能碰到的天花板，干净整洁的淋浴间，贯佩星上个礼拜刚换的香薰，没有恶臭，没有异兽。 原来那一切只是个噩梦，她松了口气。 尽管真实得不可思议，仿佛那就是人类的明日，但依然只是个梦。 她把头埋进双臂，在黑暗中平复心情。 耳边，智能管家播放起宏大庄严的《马太受难曲》，音乐能让人类冷静。 贯佩星扶额，一时间没了脾气，姜霓抬起汗湿的面庞，下床洗了把脸。 音乐将人思绪拉远，穿过以暗物质为基石的太空长城，越过彗星颗粒组成的奥尔特云，在人类文明的发源地太阳系，一群白鸽掠过泛银河系联盟指挥中心最高统帅裴燚的办公室窗户。 办公室内，正在进行的人类最高规格会议——圆桌会议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后才有人询问。 “异兽真的在发生变化？” “是的。梅小姐的评估是——‘大凶’。” 2、老贼无情 姜霓又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才在贯佩星的催促下，讲出了刚才的噩梦。 脑门抹了药的贯佩星摸了摸姜霓光洁的额头：“还得是你，做梦都要去杀异兽……咦为什么你的脑壳一点事都没有？说好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呢？”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头铁？”姜霓回想梦境，“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梦，就好像……”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如果不做点什么，未来就会变成那样，异兽成为主宰，人类被关进动物园，自由变成遥不可及的奢望，活着就已经是每一天的胜利。” “说不定是平行世界呢？”贯佩星开完脑洞，帮她分析，“是不是今天的实战模拟训练给你留下了阴影？我听说老王专门给你上了难度，一个人对抗云梦级异兽？还没有战机援助？就算你是我们这届唯一能在学生阶段驾驶80米以上主攻型机甲的天才，也实在太过了一点。” 和人类一样，机甲的吨位和战斗力成正比。机甲超过80米，就像人类身高超过180，蛋糕用了动物奶油，需要打个括号特别说明。 至于云梦级异兽，则是目前已知的第二等级异兽。 人类根据所有异兽的战力，以古代大湖为名，将它们由低到高命名为碧湖、云梦、彭蠡、潴野、幼泽、松辽6个等级。 异兽畏水，这种命名方式表达了人们美好的期望，希望能早日把它们都消灭。 通常情况下还没毕业的机甲驾驶员作战目标为最低等级的碧湖级，姜霓能和云梦级掰掰手腕，足见天赋出众。 姜霓谦虚道：“低调、低调。”她正要把话题扯回噩梦，一抬眼瞄到挂钟，眼皮瞬间抬起，“是不是要去上历史课了？” “……是哦。”七点二十开始第一节晚课，现在已经七点十分了，贯佩星跳下床飞快穿上常服，星际时代的校园占地面积都很大，机甲生还不许开校内电瓶车，美名其曰在日常中锻炼身体。 两人都有点慌，旋风般冲出宿舍。智能管家声音还在后面追。 “姜霓同学，建议你尽快就医，长期低烧可能引起身体不良反应。” 贯佩星：“下课后再去医务室看看吧。” 姜霓跑出了残影：“要是迟到了，胡淞宁能让咱俩一起去见周校医。” “你说得对啊啊啊。”想起历史老师的凶残事迹，贯佩星惨叫一声，连忙奋力追赶。 两个机甲生在拥挤的人群中一路狂奔，15分钟后气喘吁吁急停在5公里外的大教室门口。 历史老师胡淞宁正在讲台上激情演讲。 她们刚想蹑手蹑脚溜进教室，就挨了一记忙里抽空的眼刀。 两人脚步一僵。 胡淞宁话锋一转，从历史转到现实。 “……我们有些同学，不重视文史学科，总觉得语言文学、历史政治都没什么用，迟到早退的现象非常严重，尤其是机甲系……当然，不是所有机甲专业的学生都这样，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大脑中肌肉含量过高，智慧生存的空间比较少……” 门口罚站的有些同学：“……” 姜霓回想噩梦里听着异兽语抓瞎的情景，觉得胡老师说得有道理。因此对那句颇为内涵的嘲讽也没脾气。 贯佩星瞪向教室后排挤眉弄眼的工程系，谁让你们把后门关上的？ 工程系同学摊手：真不是我们的锅，是老胡的要求啊，这老头不讲武德，害。 喘匀了气，姜霓掷地有声地喊了声：“报告胡老师！对不起我们来晚了！”从小妈妈就教育她，道歉声音一定要响，姿态一定要诚恳。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装作没看见俩人的胡淞宁确实没法再忽视她们，只好停下，扭头道：“早干什么去了？历史课就迟到是吧？这学期第几回了？” 姜霓认真算了算：“第六回！” 贯佩星：“……” “还挺理直气壮的！”胡淞宁大怒，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下课来我办公室！我倒要问问王蹇之，是不是你们机甲系就不需要重视历史课了？” “绝对没有！”贯佩星连忙补救，给姜霓狂使眼色，眼皮子都快抽筋了。快卖惨快卖惨，说你发烧发得神志不清。 姜霓回了个会意的眼神，真诚地看向胡淞宁：“每次一想到这一百年的历史，我就恨自己不能穿越回去保护被异兽践踏的地球，结果就是我居然对历史课产生了抗拒心理。胡老师，我太没用了，我连这么点心理障碍都克服不了，是不是不能当上合格的机甲战士了？” 想到梦中的情景，她的语气要多辛酸有多辛酸，要多真实有多真实，感染力强得能去转播音系。 胡淞宁发黑的脸色一僵：“……” 嬉皮笑脸看戏的同学们陷入沉思：“……” 所有人都沉默了。 贯佩星：……6 在逐渐沉重起来的气氛中，胡淞宁无力地挥了挥手，哪还有批评的余力？他让姜霓和贯佩星赶紧找位子坐，低头缓了缓才说：“自从一百年前第一个虫洞出现，异兽从河外星系穿梭而来，我们人类的确经历了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个世纪。” “城市被摧毁，宜居星变成不毛之地，累计死亡人数超过四十亿，文明几乎终结。直到机甲研发成功，人类独有的精神力与之结合，成为对付异兽的大杀器，无数驾驶员浴血奋战，前赴后继，才得以夺回曾经的家园。” 课堂寂静无声，同学们神色凝重，眼角晶莹。 “今天，我们能在这里高谈阔论，都是因为前线舍生忘死的机甲军正在英勇作战，让我们向机甲系全体师生致敬，正是他们与先烈们的牺牲，换来了珍贵的和平。” 胡淞宁面向姜霓和贯佩星，以及其他机甲系学生深深鞠了一躬，把一群孩子吓得手足无措，慌忙起立。 唯有姜霓泰然自若，边鼓掌边说：“胡老师说得好。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人类荣辱与共，所有人都在为家园而战，贡献不分轻重。” 在她的带领下，雷霆般的掌声响起，大家敬畏地望向机甲生，把所有机甲生看得老脸通红，盯着脚尖，差点钻进地缝。 唯有姜霓，依然大大方方微笑回望每一道动容的目光，甚至与老泪纵横的胡淞宁从容对视。 贯佩星都惊呆了：“你都不尴尬的吗？”这是什么社交悍.匪啊？ 姜霓：“我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为什么会尴尬？” “……问题是你也太会说了。” “也没有那么会啦。” “不是在夸奖你！” “……诶？” ……不管怎么说，老胡被感动得稀里哗啦，至少不会再追究迟到问题，这关算是过了，历史课平时分保住了。 9：30，下课铃响，胡淞宁看了看姜霓，一反常态地没有拖堂。同学们欢呼雀跃地奔向了自由的天地。 姜霓却有点蔫，脚底打飘，走着走着趴在了贯佩星背上，她头好晕，路都走不动了。 贯佩星嫌弃地说：“又撒娇是吧？每天吃那么多还不长肉，都是骨头，硌得慌。” 姜霓有气无力地说：“……老胡太能唠了，我被他唠得脑壳嗡嗡响。” “别怪人家老胡，我怎么觉得是你又开始发烧了呢？” 贯佩星掏出终端，用前置摄像头照了照姜霓脸色，默默把前进的方向从宿舍改成了医务室。 虽然医务室不靠谱，但这孩子都烧糊涂了，赶紧去看看医生吧。 姜霓耷拉着脑袋，上下眼皮不知不觉黏在一起，脑子里的嗡嗡声越来越响。 就跟有人在她耳边嘟哝似的。 【又要延期？】 【动画组改名鸽子社算了】 【难道是老贼良心发现连夜收刀？】 【怕不是再发几把刀子呜呜呜老贼他没有心】 【预告已刷800遍，有谁知道这个一闪而过的路人叫什么，截图.jpg】 【好飒好帅，老贼第一定律，角色越帅死得越惨，提前点蜡】 【好像是姜霓……这不重要……反正都得死】 【前方剧透预警……漫画粉表示如果她不死，说不定人类真的能赢，可惜老贼无情，第一话就把她炮灰了】 这些人在说什么？她怎么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可再具体的，怎么也听不清。 姜霓有些烦躁，意识坠入更深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贯佩星和其他什么人在一起喊她，然而沉重的眼皮怎么都抬不起。 又要做噩梦了吗？她心里嘀咕，这次敢不敢给她一台机甲，来多少异兽，她杀多少。 3、噩梦成真 泛银河系联盟指挥中心，最高统帅五星上将裴燚的办公室。 全息投屏上黑白太极图悠悠旋转，星系图谱上虫洞标记或明或暗。 倾联盟之力打造的超级计算机梅小姐，通过遍布银河系的智能感知网络，实时监控虫洞能量辐射，推演异兽与人类的战局结果。 “大凶”两个鲜红的汉字出现之后，就始终高悬在最显眼的位置，裴燚眉头紧锁，望着大厅中忙碌的工作人员。 消息被控制在圆桌会议内部，为了联盟稳定，暂时保密。 这些工作人员还不知道，超级计算机已经预测了他们的败局。 秘书长林恩在她身旁沉声道：“上一次大凶，还是在‘恶龙’出现之时。这头松辽级异兽打穿了整个南十字战区，奥尔特云外围最后一道防线岌岌可危，要不是您率军雷霆出击，太阳系恐怕已经沦陷。然而这一战后，‘斩首’计划搁置，您的实力也从源级跌落……” “……13年过去，您亲手培养出9名源级机甲师，镇守南十字、半人马、猎户、英仙、矩尺五大战区，本以为能够重启‘斩首’计划，彻底清除异兽以绝后患，梅小姐竟然又一次发出‘大凶’预警，要知道，现在的我们，实力比13年前强了数倍……” “将军，难道还会有比‘恶龙’更可怕的异兽吗？” 大凶的预警，意味着人类将面临文明毁灭的恐怖事件。 裴燚身影如岩石般顽固沉默，许久后才缓缓道：“13年前杀不死人类的，13年后也一样。通告所有战区指挥员，启动‘文明备份’计划。” “留下文明的种子，全军毫无保留地出击。” “人类从不怕背水一战。” …… “你确定她只是睡过去了？”贯佩星觉得周校医越来越敷衍了，一通操作猛如虎，得出的结论居然是所有指标正常，姜霓只是睡着了。 机甲生的神经都被锻炼得很敏锐，她把人背到医务室怎么折腾都不醒，明显是晕过去了。 周延无奈摊开所有量表，贯佩星说的低烧已经消失了，其他指标也都非常良好：“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问题……她显然健康得过分了，就连头皮的毛囊都很旺盛，不存在任何脱发风险。” 贯佩星眉心突突直跳，查什么脱发呀，周校医关注点不太对吧。果然不靠谱。 她低下头，去扶病床上昏睡不醒的姜霓，准备把人带去外面的大医院看看。 周延有点不高兴，抱胸说：“我这里的仪器都是最新的，你不相信我，总得相信科学吧，她就是太累了，你让她睡一觉就好。” 贯佩星撑开姜霓眼睛，吓了一跳：“你看你看，都翻白眼了，还说没事。” “什么？”周延连忙探头，刚看到姜霓眼珠子。 咚！ 躺尸了半天的姜霓突然睁开眼睛，垂死病中惊坐起，和低着头的贯佩星撞个正着。 梅开二度。 贯佩星应声而倒。 额头上缓缓鼓起一个大包，和先前那个正好一左一右，完美对称。 周延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撞树上，是撞舍友脑壳上了。” 贯佩星眼冒金星，扭头看到镜子，自言自语：“啊，我的头上有犄角……” 对这一切茫然无知的姜霓：“……” 她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扶着额头，长腿屈起，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神情一片空白。 贯佩星坚强地揉了揉脑门上的大包：“你头是真铁……不是，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刚刚怎么喊你都喊不醒，吓死我了。” 姜霓回忆：“我不知道啊，好像有很多人在我耳边说话，自带字幕的那种，烦死我了。” 贯佩星吃惊：“难道真是被老胡念得？就像他吐槽的，大脑中肌肉含量过高，智慧生存的空间太少，一旦灌输过多知识，就会cpu过载，大脑过热，当场宕机？” 她用手背贴了贴姜霓额头：“坏了坏了，这脑子被知识烧坏了。” “？”姜霓给了她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周延打了个哈欠：“醒了就没事了吧？我刚才可是给你做了个全面检查，真的一点毛病都没有。还想再睡呢，是不是可以回宿舍了？” 他指了指眼睛下方挂着的黑眼圈：“年纪大了，不比你们精力旺盛，饶了我吧。” 姜霓跳下床蹦了蹦，又不晕了，世界如此美好，她向贯佩星点头：“好像是没事了。” 贯佩星表示：“上一次你说没事，头一歪就晕死过去了。附一院再去做个检查吧。” 来自亲舍友的关心，姜霓实在无法拒绝，只好大半夜又去了趟沧海机甲军学院附属第一人民医院。 被喊起来的值班医生查完所有指标，结论与周校医如出一辙，她亲切地说：“同学，我知道你们机甲系的学生都很强壮，倒也不必在这个点再给我展示一番。” 姜霓：“……” 贯佩星：“……” 两人悻悻离开，忧愁地走在深夜的大马路上，查不出的毛病最讨厌，万一以后战场上突然发作了怎么办？ 贯佩星忧心忡忡：“本来还以为咱们沧海终于有可能出一个源级机甲师，结果呢？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别这么快唱衰。”姜霓对她的悲观非常唾弃，“我的征途可是星辰大海，区区一点小毛病算什么。” 月影横斜，在她光洁的面庞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她一挥拳头：“从今天开始，我要每天做五千个俯卧撑，五千个引体向上，和‘猎人’一起打五百头异兽。” “真、真的要这么做吗？”贯佩星肃然起敬，正要给她录个音，免得她第二天起床就耍赖。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姜霓突然转头，神色凝重望向道路尽头。 不对劲。 “咋了，一秒后悔？” “嘘。” 耳尖微动，姜霓收起玩笑神色，抬起右掌示意噤声：“听到什么声音没？” 昏暗的夜色下，清冷的月光在路上铺了层银沙，万籁俱寂，轻轻的风声与簌簌的树叶摩擦声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回荡，贯佩星皱起眉，正要摇头，对血腥味十分敏感的鼻子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贯佩星的五感不如姜霓敏锐，但老师曾经夸过她，鼻子灵得像猎犬。 她心头一跳，猛然抬头，看到姜霓目不斜视地望着黑暗深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灌木丛在夜风中哗哗作响，却无法再掩盖越来越响的脚步声，连贯佩星都听见了。浓郁的血腥味也随风而来，钻进两人的鼻翼。 …… 两人同时拔.出腰后手.枪上膛，异兽当前，军校生的行动准则：武器不离身，随时准备战斗！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在深夜的马路上显得格外沉重，但在人类的奔逃声外，姜霓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来自更遥远的地方，仿佛贴着地面爬行蠕动，嘶、嘶……嘶…… 超过1000次模拟实战经验告诉姜霓，这声音似乎是异兽身上的寄生水蛭发出的。 可这里是位于太空长城内部的gsrx0955，怎么可能出现异兽？ 姜霓心中一沉。 她想起那个噩梦。 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一滴冷汗顺着她的后颈流了下来，她转头，和贯佩星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以战术队形交错前进。 很快。 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姜霓眼前。他身上遍布腐蚀伤口，边跑边流了一地鲜血，苍白的脸有一半露出森森白骨。 在他身后，一头长约两米的深褐色扁圆柱形生物正在通过遍布身体的吸盘，沿着他的血迹快速蠕动。 它的身上长有一圈圈环纹，一共10对眼睛，口部由3个颚片围成y型，游过的地方留下一行亮晶晶的黏液。 贯佩星持枪的手抖了一下。 寄生水蛭？怎么会是寄生水蛭？这是异兽的寄生虫，除非哪家实验室不小心放出来，否则绝不可能在大街上出现。 她正惊疑不定，耳畔已经炸响一声子弹飞出的尖啸。 姜霓面色如霜，果断开枪。 4、寄生水蛭 寄生水蛭突然蹿到一边，第一枚子.弹遗憾掠过它头顶，甚至没能擦破点油皮。 但紧接着，第二枚就呼啸而至。 “噗嗤。”它精准地钻进了3个颚片组成的口器，从另一侧飞出，破开一个拳头大的伤口。 绿色血浆立马爆溅，落在柏油马路上发出腐蚀地面的咝咝声，冒出一缕呛鼻的白烟。 与此同时，两枚弹壳相继落地，发出叮当脆响。 贯佩星吃惊地望着姜霓。 寄生水蛭的身体覆盖一层硅酸盐皮肤，能够起到防弹作用，腹部是弱点，因此它们喜欢贴着地面行动，令人无法攻击到。 这种情况最优解就是将子.弹射.进它无法完全合拢的口器，击穿它的脏器。 每个军校生都会接受类似的训练，没有机甲的情况下异兽的寄生虫都能对人类造成极大威胁。但没有人能在第一次实战中表现得如此完美。 姜霓用第一枪引诱水蛭挪动位置，为第二枪提供了完美的射击角度。 贯佩星脑中的惊叹一闪而过，却也没时间再多想，她跟随姜霓，压下扳机，和姜霓一左一右对寄生水蛭连续射击，弹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水蛭发出凄厉的痛呼，前进的势态被连射的子.弹阻住，刚才差点就被它追上的人类得以获得片刻的喘息，努力拉开了一段距离。他显然有些慌不择路。 “过来！”姜霓暴喝一声，背得滚瓜烂熟的战场平民保护条例发挥了作用，她不假思索地用最坚定的语气说，“我们是沧海机甲军学院大三学生！进行过上千次实战训练！相信我们有能力保护你！” 在这种情况下姜霓清晰的指示无异于定海神针。少年哽咽了一声，无条件地选择了信任，仓惶狼狈地奔向了姜霓，擦肩而过时，脸上的泪水被月光照得一清二楚。 他全身多处被水蛭体.液腐蚀，已经看不见几块好肉，强撑着一口气逃到姜霓身后，终于到了身体的极限。 腿一软跌倒在地前，少年抓住了矗立在一旁的路灯，却实在没力气抓稳，伤痕累累的手掌在灯杆上留下一串血手印，他眼皮沉沉，几乎就此昏睡过去，却又被姜霓厉喝声喊醒。 她头也不回地说：“撑住！不要睡！” 少年身体一颤，垂下的眼睑骤然抬起。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两道身影挡在他面前，面对生命力顽强到恐怖的寄生水蛭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他咬了咬牙，用指甲掐进伤口，强令因失血过多而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 另一边，弹雨令寄生水蛭发狂翻滚，暴.露出没有护甲的腹部。姜霓正要乘胜追击，却已打空了20发子.弹。 她单手更换弹匣，贯佩星迅速补位，刚打中两枪，水蛭一个翻身，滚到了灌木丛中，失去了踪迹。 两人警惕退后半步，往光线昏暗的绿化带中望去，突然，姜霓听到两道刮擦的声音，她想起水蛭的特殊能力，大喊一声：“躲开！” 两头各有一米长的水蛭从灌木丛中蹿出，分别冲向姜霓和贯佩星。 生死关头，寄生水蛭能主动分裂成多个，以单体生命力为代价，用复数个体分开团队作战的人类，与人类同归于尽。 姜霓这边，水蛭分裂体的口器中喷射出数十口绿色毒液。 她就地一滚在密集的毒液攻击中躲闪，大脑一瞬间判断出最佳路径，肩膀还是不可避免被擦到一团。 衣服瞬间在咝咝声中冒出白烟，肩膀传来灼烧感，不用转头看也能知道皮肤被腐蚀掉一层。 鲜血流淌进衣服里，传来一股黏腻感。 其余酸液大部分落在地上，把柏油马路腐蚀了一大块。 姜霓顾不上检查伤口，大喊舍友名字。 “贯佩星！” “我没事！” 贯佩星立刻回答，声音依然洪亮，她站位靠后，姜霓吸引了大半火力。姜霓松了口气，一起身就单膝跪地标准射击姿势，瞄准分裂体正在愈合的裂口迅速开枪，寄生水蛭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但分裂之时正是它们最脆弱的时候。 肩部痛感越来越强烈，酸液撕扯着伤口。但她手依然很稳。 在姜霓毫不停歇的射击下，分裂体的裂口被打成一滩烂泥，它尖利地惨叫一声，身体因残留的神经反射抽搐了几下，猛然重重一跳，随后终于不再动弹了。 另一边，贯佩星躲开另一头分裂体，分裂体却突然调头，冲向了最初的猎物。 仿佛那个少年更有吸引力。 少年虚弱地靠在被他鲜血染红的路灯杆上，抓着不知从哪捡的木棍，哆嗦着挡在胸前，分裂体的口器张开，千疮百孔的内腔一览无余。 他脸上血色尽褪，半张脸白骨森然，半张脸泪如雨下。 正在这时，姜霓调转枪口，嗖嗖数颗子弹再次钻进剩下这头分裂体的裂口内。弹丸呼啸着撕碎了它的身体，把它也一股脑打成了烂泥。 啪！这摊烂泥僵直倒地，抽搐着流出一摊绿色血液，咝咝声不绝，白烟滚滚，沥青地面下方二十公分厚的混凝土全部被洞穿。 最后猛一哆嗦，分裂体生命走到了尽头，刚刚生成的10对眼睛直勾勾盯着少年方向，死不瞑目。 少年沾满血迹的手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树枝掉落在地。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忘了疼痛，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头，他看到姜霓站起身，随手撕开伤口附近的破损布料，用绿化带的清水清洗伤口，眉心微蹙。 他神色怔忪，眼里只能看到姜霓和她身后高悬的明月。明月从天上降临，救了凡间的他。 姜霓拨了120，把少年丢给了贯佩星，贯佩星的精神力特质是稀少的治疗，显然更适合照顾伤患。 贯佩星连忙帮两人处理伤口，用精神力安抚少年。他伤得很重。 轰鸣声突然在头顶响起，姜霓抬起头，看到数架空天战机在云层中掠过，转眼没入夜色，只留下一团团状如圆锥的音爆云。 她侧头和贯佩星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我来联系老王。”姜霓拨通了班主任王蹇之的通讯器。寄生水蛭的事恐怕不简单，还是叫老师来处理更好。 …… 一条黄色警戒线在寄生水蛭出现过的区域拉起，急救车和警车都到了，受害少年接受了初步的治疗，浸泡在盛满修复液的医疗舱中。 警方了解到的情况是，少年名叫纪临泽，是拉普拉斯高中的高三学生，因为家境不太好，找了个便利店兼职，打完工还要再去图书馆补作业，经常到半夜才能回家。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走在这条僻静但一向安全的小路上，正在默背单词，突然听到绿化带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以为是流浪猫狗，正好身上有便利店处理的临期香肠，就走向绿化带准备喂给它们。 “……这怪物突然就窜了出来，它能喷酸液，擦到身上就会融化掉一大块皮肤，它还想吸我的血，嘴巴张得大大的……” 纪临泽说话有些颠倒，情绪还没完全稳定，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抱歉地告诉警员：“请明天再来询问吧，这孩子需要休息。” 警员理解地点了点头，听到纪临泽睡过去前，还在喃喃：“沧海机甲军学院的学姐救了我，谢谢她们，请帮我谢谢她们……” 警员若有所思，目送急救车带着纪临泽离开，转身走向正在向班主任汇报的两名机甲生。 姜霓肩部伤口被医务人员又处理了一遍，裹着绷带，把遇到寄生水蛭的应对方式一字不错地讲述给王蹇之：“……本次作战共消耗子弹58发，需要我们提交一份详细的说明报告吗？” 由于异兽的存在与机甲系的特殊性，机甲生能够随身携带致命性武器，拥有紧急情况自行决定是否开火的特权。 但特权依然受到制约，秩序是文明的基石。每一颗子弹都要注明去向，否则将面临督查院的指控。 王蹇之道：“技术人员核对弹痕和子弹数量无误后，我会代你们向学校说明情况。” 姜霓松了口气，和贯佩星不约而同露出笑意，王蹇之摇头：“我还不知道你们，让你们写个八百字作文都能抓耳挠腮好几天。” 姜霓望了望天。 贯佩星：“还有人在呢dr.王，别揭我们短。你看，警察叔叔来了。” 王蹇之给她一个回去再说的眼神，看向走过来的警员，两人分别行了个礼，警员道：“这次多亏两位同学见义勇为，否则这寄生水蛭跑到居民区，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少伤亡。” 王蹇之点头：“这是我最好的学生。也幸亏是她们碰到了，其他学生不一定能顺利解决。” 刚刚还在吐槽姜霓和贯佩星文学素养的王教授，瞬间换了张面孔。 警员深以为然，压低声音：“这件事暂时不要传扬出去，或许是哪间实验室没有做好安保措施，不小心让它溜了出来。” “应该是这样。”其实王蹇之心中怀疑事情并不这么简单，今夜军方动静可不小。但在更深入的调查完成前，不能主观臆断引起恐慌，“放心，学校也一直在强调保密条例，我们不会声张。” “太感谢了。”警员露出笑容，“过两天有空，我们就去学校送锦旗。” 王蹇之忙道：“机甲系三年级二班，姜霓、贯佩星。” 警员比了个收到的手势：“了解。” 围观的姜霓、贯佩星：这两人似乎不知不觉就达成了什么py交易诶。 正在这时，放松下来的姜霓突然发现，周围的声音、黑暗中的景物、空气中的味道，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晰了，就仿佛吃了什么补品，身体素质突然有了大的提升。 战斗果然能让人迅速成长吗？ 她不禁暗想，如果现在再出现一头寄生水蛭，或许她能无伤单杀。 5、炮灰 姜霓敏锐的五感来源于s级精神力。到这个等级，普通的手段已经很难再帮她提升。 她知道实战能够促进精神力增长，但没听说过会这么立竿见影。心想或许有空可以再去测试一下现在的精神力等级。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仿佛那晚出现在街道上的寄生水蛭只是错觉。 然而越是这样，姜霓就越觉得，恐怕问题并不这么简单。 …… 这天，姜霓依然有点低烧，依然查不出问题。 早起洗漱时，智能管家播报今日新闻速递。 “前线战报：源级机甲师上官琼于半人马战区截杀幼泽级异兽‘地狱公爵’。” “灵宪军事指挥学院院长、联盟高级军事顾问黎源阁下视察太空长城，表达高度赞赏。” “木卫四地外建设集团特别推送：地球历3~6月新春活动，南门双星在建卫星首付仅需8888万8888，欲购从速，过期不候。” “什么时候了还炒球。寄生水蛭的事怎么没人讲讲？空天战机出动又是干什么去了？破媒体就知道报喜不报忧。” 贯佩星一边穿训练服一边吐槽，回头看了看姜霓：“要不你请个假休息两天？” “前前后后查过多少次了，除了体温没有任何异常。”姜霓说，“干脆把体温监控系统关了，从源头解决问题。” 智能管家插.嘴道：“我的建议是不要关，身体健康是成为优秀机甲驾驶员的重要前提。” 贯佩星一抬手，把语音关了。 “呼……”她神清气爽，“这才是从根源解决问题。” 姜霓扎紧战术腰带：“走吧，去食堂。” 警告灯一闪一闪，被禁言的智能管家说不了话，依然坚持用指示灯打出摩斯密码，表达它的建议。 姜霓和贯佩星走出宿舍，开始机甲生充实的一天。 6：20吃早饭，6：45体能训练，9点实操课。 热身结束，姜霓跟着教官走进训练场，休眠状态的机甲一排排站在空旷的广场上，仿佛古代神话中的泰坦巨人。 姜霓的机甲“猎人”巍然屹立在队尾，81.3米的身高令它鹤立鸡群，学生能够驾驶的机甲普遍在71米左右。 “对，那是我舍友的机甲，81.3米，它叫‘猎人’，模拟战绩1354胜21负。”贯佩星的声音在她背后传来，这姑娘每碰到一个生面孔，就会念叨一遍这些亮眼的数字。 姜霓回头说：“但贯学姐的精神力是非常罕见的治疗，有她在战场上能多条命，记得对奶妈恭敬点。” 被科普的新生崇拜地看向两位闪闪发光的大三学姐，商业互吹完的贯佩星心满意足地走到她的机甲“药师”身旁，姜霓也大步赶到了“猎人”面前。 猎人的外表威风凛凛，漆黑色泽显得低调沉稳，鎏金花纹又为它增添了几分神秘，作为一台能够到重型机甲门槛的主攻型机体，它装载了非常完备的武器系统，包括但不限于相控阵雷达，高功率粒子炮，导弹垂直发射单元，等离子链锯。 在大多数学生还在采用语音/无线电等传统方式启动机甲时，姜霓已经掌握了精神链接启动方法。 事实上她在校园中行走时，总能似有若无地感知到机甲的精神链接线。 只是教官还不允许她进行超视距链接，目前的进度已经足够快了，教官不希望发生揠苗助长的悲剧，人类太需要更多源级机甲驾驶员了。 所有人对她予以厚望。 源级机甲师共有9名，每一名都在银河系边缘的太空长城外，率军抵挡能在太空中生存行动的松辽级巨兽。 源级以下，机甲驾驶员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后三个等级共有数千万之多，甲级却也只有两千余人。 高等级机甲驾驶员难以培养，主要是因为精神力太吃天赋。 人类对大脑的研究还不透彻，只知道不同人的精神力强度与特质不同。没有足够的强度，就无法承载机甲过于精细复杂的操作系统。 精神链接只是迈进机甲驾驶员评级的第一步，想要往上走，需要更加严格的训练，提升精神力与机甲的同步率。 同步率越高，战力越强，这是所有机甲驾驶员的共识。同步率超过50%，就能正常驾驶机甲，成为丁级驾驶员。想要晋升丙级，却要将同步率提升到90%。 至于乙级，则是95%。 甲级更是苛刻的99%。 从评级划分也能看出，越往上，提升难度越大。 每一名源级机甲师的同步率都是100%，能够达到所谓的“人机合一”的状态。 姜霓启动精神链接，操纵猎人单膝跪地，伸出钢铁大手，托起她，把她送进驾驶舱。 驾驶舱内也有温度传感器，猎人感知到她的体温异常：“您的体温偏高。” 姜霓：“没关系。” 智能管家提醒时姜霓只觉得啰嗦，猎人这么说她却觉得自家机甲果然贴心。 通讯器“滴”地一声，收到王蹇之短信，姜霓正忙着执行模拟作战前的各项检查，让猎人帮她念一下：“‘纪临泽想见见你，当面道声谢。’主人，纪临泽是谁？” 姜霓道：“那晚救下的高中生……我们在大街上遇到寄生水蛭了，是不是不敢相信？” 她一边说，一边用脊柱平衡轴把身体固定在操作台上，穿戴好神经接驳线，进入更深入的精神链接。 精神图景中，过去的回忆一幕幕闪现。 母亲姜堰抱着她辨认机甲零部件……驾驶机甲把她托到半空……父亲沈文心教她背人生第一首古诗…… ……一封讣告张贴在机甲军官网……温文尔雅的男人赤红着眼睛质问官方……她拖着行李箱离家……和父亲发生专业方向的争执…… 与寄生水蛭战斗的场景在最近的记忆中闪现，姜霓望着最后呼啸而过的空天战机，心中再次升起几分隐忧。 结合那个噩梦，实在是不详的征兆。 不需要姜霓再去赘述，机甲与驾驶员通过精神链接就能同步记忆，猎人知道了那晚发生的所有事。 猎人道：“如果还有下一次，请使用我去参加战斗吧。” 姜霓说：“我们马上就要并肩作战。” 她看向前方，下达作战指令，伴随着一声轰鸣，机甲动力中枢运转，输出功率疾速攀升。 全息投屏实时显示关键参数： [同步率：83.76%] [反应延迟：2ms] “比上周增长了0.01个百分点。”姜霓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能达到同步率百分百。” 她话音才落下，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数字突然发生了变化。 [同步率：83.86%↑] [反应延迟：2ms] 猎人道：“我想，那一天就快来了。” 姜霓有些意外，低头张了张五指，猎人的头颅随之垂落，钢铁手指随着她的心意握紧又松开。 很奇妙，0.1个百分点的增长，与0.01完全不一样，她能明显感觉到机甲更加如臂指使。 姜霓心中涌起难言的喜悦，随即产生淡淡的疑惑，为什么同步率会突然提升？ 正在此时，“傲慢”已经从地底缓缓升起。这是以最低等级碧湖级的异兽为蓝本制造的模拟对抗训练异兽。 全息屏上投影出一行文字：[今日实训科目：等离子链锯] 姜霓盯着作战目标，原地活动了一下关节，机甲后撤一步，拉开架势。 “一起上吧。”她干劲十足地说，“我们是最好的猎人。” 猎人道：“我们是异兽猎人。” 傲慢后爪蹬地，三对呼吸腔喷出白色毒烟，背部的尖刺像汗毛一样根根立起，咆哮着冲向姜霓。 姜霓不慌不忙地微微弓腰，膝盖略弯，反手抓住异兽蛇一样的脖颈，与它扭打起来。 激战制造出巨响与烟雾，同样的情景在每一块训练场地上出现，模拟实战课的要点就是：把每一场战斗当作真实的战斗，拼上你的全力。 突然，猎人摁住异兽，把它重重砸在布满战斗痕迹的地面上，右手凌空一甩，拔.出背上的等离子链锯，就要当头斩下。 姜霓已经在这样的训练中斩杀了不下五百头碧湖级异兽，对她来说这一招本该轻车熟路。 同步率的提升，更让她这一斩威力十足。 然而，不知是因为连日的低烧，还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她忽然一个恍惚，斩下的链锯擦过傲慢的脖颈，笔直地切入了地面。 【看我刷到了什么？】 【这是新预告？】 【啊啊啊啊终于等到你……卧槽上次那个很帅的路人果然有戏份？】 【开局领便当啊……这么强的学姐死这么快合适吗？】 【出现了！老贼第一定律，角色越帅死得越惨！】 【让我们记住这个名字，姜霓，点蜡.jpg，等正片开播，估计第一集就能看到她到底怎么死的】 【r.i.p】 【虽然只有几秒镜头但我已经爱上了，这人设为什么会是炮灰呜呜呜】 炮灰？谁是炮灰？ 不，谁在说话？ 听不清…… 姜霓撑着链锯，茫然地甩了下头，傲慢修长的脖颈灵活一扭，趁着她失神的空档，张嘴朝机甲驾驶舱所在的胸口咬去。 姜霓强忍不适，抬起右臂挡住要害，轰地一声，被异兽连人带机甲撞飞了五六十米。 6、学姐 剧烈晃动的驾驶舱内响起当啷一声，姜霓颈间挂着的两块身份牌轻轻碰撞。 一块属于她，认证为沧海机甲系大三学生。另一块属于母亲姜堰，刻有联盟徽章与[狮鹫队][甲级机甲师]两行小字，用塑封保护着，内部缝隙中还残留着几丝猩红。 “妈妈。”姜霓精神力重新恢复高度集中状态，将链锯插.进地面，强行刹住倒退的机甲。 刺啦一声火花四射，等离子链锯在地上灼出一道长长的裂口，飞溅的碎石发红发烫，空气被高温炙烤得扭曲变形。 傲慢叼着猎人的手臂发出令人牙酸的啃咬声，长而粗壮的尾巴像鞭子一样拍打机甲的头部，喉间溢出低沉的怒吼，呼吸腔喷出浓浓的毒烟。 好痛。 姜霓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能感觉到小臂被尖锐的牙齿穿透筋膜，颅骨在猛烈的击打中几乎凹陷。 她知道这只是神经回路的反馈，受伤的是机甲而不是她本人，但这痛感那么真实。最重要的是，打她没事，别打她机甲。 “我的失误。”她喃喃道，顶住异兽向前冲击的压力，腾出一只手从地上拔.出链锯，动力中枢全速运转，自循环冷却液在高温中蒸腾，一时间机甲周身烟雾缭绕。 猎人道：“请尽情使用我，不要为此感到抱歉。” 异兽低吼与机甲核心轰鸣声交汇，巨响引来教官的关注，私聊窗口弹出她的面孔：“姜霓今天状态不太好？允许适当休息。” “我没问题。”姜霓汗如雨下，角度不太好，链锯没法砍到七寸，脖颈上的尖刺挡住了她的攻击。 但她神色不变，在异兽尾巴再次甩落的瞬间，手腕翻转，抓住那布满尖刺的尾鞭狠狠一拽，在异兽被迫松嘴的一瞬间，把它庞大的身躯倒提离地足有七八米，又重重抛在地上，一脚踩在它的胸口。 傲慢凄厉地嚎叫一声，姜霓抓住时机对准它没有尖刺的缝隙挥动链锯，噗嗤一声，链锯的锯齿深深地陷入它的脖颈，它猛烈而痛苦地挣扎，却是大势已去，扑腾了几秒后，永远地垂下了头颅。 姜霓拔.出链锯，甩干净异兽绿色的血，低头看了眼因为精神链接同步机甲受伤部位而止不住颤抖的左臂。 没过一会儿，拘束器从地下升起，拖走傲慢，这些实战训练用的异兽都要回收再利用。 教官把目光移开，想了想，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了王蹇之。 …… 上午的训练结束，姜霓洗了个澡，和贯佩星一起去食堂吃饭。 路上远远就看到王蹇之，两人十分默契步伐丝滑地往旁边一拐，准备绕道。 “你们俩，”老王的声音穿过人群，“过来。躲什么躲？没事的时候就不乐意见我了是吧？” 两人只好转头走向班主任，贯佩星张开双臂：“这不是我们最敬爱的王老师吗？” 王蹇之躲开她的拥抱：“少贫嘴，走吧，一块儿去吃饭，中午去趟医院，看看小朋友。” 贯佩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小朋友？” 姜霓：“那个被寄生水蛭追杀的高中生。” “纪什么来着……” “纪临泽。” 王蹇之带俩人去了教工食堂，这顿饭班主任请客，姜霓和贯佩星也就没客气，各自打了满满当当一大盘菜。虽然机甲生都有补贴，但有便宜不占多不好意思。 王蹇之坐她们对面，慢条斯理地夹着面条：“小朋友正是要高考的年纪，我看了，成绩相当优秀，体能和精神力测试都是s，是个学机甲的好苗子。你们表现好一点，争取让他报考我们学校。” 原来是想提前拉拢优秀新生。 难怪还特地喊姜霓和贯佩星去看他。 沧海机甲军学院和木兰军校、灵宪军事指挥学院以及细柳边防大学并列联盟四大军校，招生质量却总比不过其他三所。招生办老师急得头秃，连带着班主任、辅导员们也到处挖掘人才。 贯佩星把嘴里的香煎鱼扒咽下去：“可以——但是得加钱。” 王蹇之很爽快：“说吧，想要什么？” 贯佩星：“我有个游戏加购物车好久了。” “行。” 这么好说话？贯佩星沉吟：“其实不止一个……” 王蹇之：“适可而止啊。” 贯佩星麻利闭嘴。 饭桌上安静了一阵，王蹇之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姜霓：“早上怎么回事？” 姜霓正在埋头干饭，每次训练完都特别饿，感觉能吃下一整头牛，突然被cue，她茫然抬头：“什么？” “打一头碧湖级异兽都差点失手？”王蹇之说，“我去看了‘猎人’，胳膊上的漆都掉了两层，还有几个牙洞，技师正在帮它修复。” 姜霓听得心疼，三下五除二干完最后一块鸡胸肉，用纸巾抹了抹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点恍惚，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但听不清，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想了想补充道：“今天同步率突然提高了0.1个百分点，不知道是不是提升太快的影响。” 王蹇之先是惊喜，随即皱眉：“提高太快也不见得是好事，等会儿去医院顺便看看吧，会不会是身体没跟上精神力的增长速度。” 贯佩星吐槽：“你这几天把二十年没看的医生全看完了。” 王蹇之还不清楚：“姜霓最近经常看医生吗？” 贯佩星趁这个机会，跟王蹇之讲了讲姜霓的身体情况。 老王越听越食不下咽，还剩半碗面，不吃了，干脆撂开筷子，摸了摸姜霓额头，这会儿体温还算正常，可是怎么会莫名其妙发烧呢：“你俩吃完了吧？走走走。”他心焦地说，“我得让他们院长好好给你看看。” …… 沧海机甲军学院附一院。 一群平均年龄超过150的老专家围着姜霓的检查报告，陷入了沉思。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姑娘的身体都特别健康。 姜霓在他们的沉默中感到些许尴尬，戳了戳神情凝重的老王：“要不我们先去看看纪临泽？给专家一点思考的空间。” 院长点点头：“老王你们有事就先去忙，我们再仔细研究研究。” 王蹇之忧心忡忡：“到底什么问题，你给我透个底。” 院长心里也犯嘀咕。 查不出问题的发烧，恐怕真是什么疑难杂症，偏偏这姑娘还是老王的得意门生，下一代机甲驾驶员的希望。 她不敢轻易下结论，含糊道：“问题不大，就是我们要讨论一下。” “那麻烦你们了。”王蹇之连连道谢，还说改天一定请专家们吃饭，看得姜霓莫名心酸，正要说什么，耳边响起一声抽泣。 扭头一看，贯佩星鼻头通红：“老王真好，以后再也不在匿名论坛吐槽他闷骚了。”她鼻子灵，隔老远就能闻到老王身上的香水味，经常吐槽老王像个开屏的老孔雀。 姜霓拍拍她肩。 三人离开会诊室，准备去纪临泽所在的27层，楼层数字变化，定格在当前楼层后，电梯门自动打开。 一个全身缠着绷带的少年坐在轮椅上，把自己推出了电梯，他全身上下裹得只剩半张脸还露在外面，看上去像刚从古埃及穿越过来。 看到姜霓，他却一下子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学姐你来了。” 堪称医学奇迹。 姜霓诧异地后退了半步，异兽都没能让她后退，这个少年竟然做到了。 所幸他完好的半张脸眼窝深邃，异常俊美，姜霓的记忆力又相当不错，仔细辨认后，认出了他就是那天被寄生水蛭追逐的受害者纪临泽。 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姜霓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谁也不知道，面对异兽从来面不改色的姜霓，每次去鬼屋都会被吓得暴打鬼头，不得不赔偿扮鬼的工作人员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7、志愿者 “小纪啊，感觉怎么样了？”王蹇之的声音把姜霓的注意力拉回少年身上。 纪临泽的医学奇迹持续了两秒，两腿打颤地坐回了轮椅上：“我没事。” 这副木乃伊的造型要说没事实在缺乏说服力，王蹇之心想开机甲要的就是这样大心脏的优秀人才。 他给姜霓和贯佩星使了个眼色，贯佩星苦思冥想，姜霓沉吟片刻：“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弟弟，我都没机会再听他喊一声姐姐。” 三脸动容。 纪临泽握住身侧扶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然而贯佩星突然反应过来，狐疑道：“你不是独生女吗？” 姜霓：“所以没机会了。” 贯佩星：“……” 王蹇之：“……” 两人都露出无语的表情，纪临泽却像一只永远配合主人的小狗，迅速接话免得姜霓尴尬：“我也是一看到学姐就觉得亲切，好像我本来就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姐姐。” 姜霓心想还是小纪上道：“你说得对，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对了，你姐在沧海机甲军学院。所以，四大军校里，你以后想报考哪个学校？” 贯佩星：“……” 燕国地图这么短的吗？ “沧海机甲军学院。”纪临泽毫不犹豫地回答，宛如被刻上思想钢印一般坚定，“我一定会以学姐为目标，努力考上沧海的！” 贯佩星：“……” 这娃也太好套路了。 姜霓给王蹇之一个“欧了”的眼神。 王蹇之勉强回了个“干得不错”的表情，心里嘀咕这真是我引以为豪的得意门生吗，几分钟就认了个弟弟回来，坑蒙拐骗的一把好手。 要不以后出门还是保持一点距离，万一哪天惹出事来，别把为师也给供出去了。 贯佩星用通讯器偷偷发消息：[你仿佛一个诱拐良家少男的传.销分子。] 姜霓：[过奖、过奖，我看，他还得谢谢我呢。] [？要不你现在改行卖拐得了。] 良家少男确实还要谢谢姜霓，他用裹满纱布的手在兜里翻了半天，掏出两个巴掌大的黏土娃娃：“姜学姐，贯学姐，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赚钱能力，只能用这个略表心意，做得很粗糙，你们别嫌弃。” 姜霓接过黏土娃娃，惊讶地发现看似普通的黏土娃娃五官神情堪称惟妙惟肖，飞扬的柳叶眉，上挑的凌厉眼角，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从她脸上拓下来的一样。 衣着则是沧大的日常便服，白衬衫，橄榄绿制服外套，同色系长裤。 纪临泽还觉得做得不好，解释说：“我是根据你们学校官网上的集体合照捏的，毕竟是合照，可能有些细节不太到位。” “这是你自己做的？”王蹇之仔细看了看与姜霓和贯佩星如出一辙等比例缩小的黏土娃娃，“动手能力很强啊。” 姜霓发现纪临泽眼睛下方淡淡的黑眼圈：“费心了，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精致的礼物。” 贯佩星道：“谁不是呢？小纪同学太谦虚啦。” “没有。”纪临泽摇头，耳垂红得滴血，他不习惯被人当面夸赞，都不太敢和姜霓对视了，“很简单的，不费什么心思。” 姜霓看破不说破，珍重地收起娃娃：“谢谢，我们会珍惜的。” 纪临泽小声道：“明明是我要谢谢你们。” 姜霓道：“你让我们感受到了拼命战斗的意义，所以，我们也要谢谢你啊。” 纪临泽一愣，突然抬起头望向姜霓，完好的半张脸上，黑瞳犹如墨玉，映出姜霓的倒影。 贯佩星拍拍手掌：“别再谢来谢去了，既然大家都平平安安地，不应该吃顿大餐庆祝一下吗？小纪同学想吃下午茶吗？” 她晃了晃终端：“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甜茶店，下单了。” 王蹇之有点怀疑耳朵：“你们不是才吃过中饭吗？”两个小姑娘吃了他七十八，算一算至少8斤肉，现在就又饿了？ 姜霓、贯佩星异口同声：“那不是两个小时前的事了吗？” 我中饭吃得多，和我下午茶有什么关系？ 王蹇之：“……” 训练量大，吃得也多，王蹇之理解：“能吃是福，多吃点，我去看看专家会诊结果。”年纪大了消化也不行了，他是没这份好胃口了。 不服老不行的老王同志黯然离场，姜霓和贯佩星把纪临泽推回病房，无人机飞到窗口送来外卖。 纪临泽有点在意老王临走时说的话：“为什么要专家会诊？谁生病了？” 姜霓手里捏着杯芒果奶冻，用吸管指了指自己。 纪临泽神色一紧：“是因为那天晚上受伤了吗？” “跟你没关系。”那点擦伤，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没两天就好了，姜霓解释道，“有半个月了，一直低烧，查不出原因，各项指标都正常。” 原来学姐竟然生着病救了我，纪临泽轻轻咬了下舌尖，眼睫垂下去，遮住了眼瞳中的神情。 姜霓倒是想起那些莫名其妙闪现的文字，可惜每次都看不清，发烧会不会和它们有关呢？ 也不知道怎么和大家说这个情况，她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老专家们研究了一下午，却也只能向王蹇之承认无能为力。 王蹇之心中一沉，利用人脉关系辗转联系上其他星系的专家，开始琢磨要不要和教官商量暂缓姜霓的训练计划，直到她身体康复。 然而，一则突如其来的通知，让他不得不改变这个想法。 校长召开紧急会议，大三大四机甲生以及所有教官、班主任、辅导员必须参加，会议重要，不得缺席。 王蹇之收到的消息比别的班主任多两句话：[你的担心是对的。] [联盟与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 姜霓和贯佩星坐在机甲系三年二班的席位，左右邻座分别是同班同学宋浩然，工程系学生代表谢凌，老王不知道去哪儿了，这几天脸色不太对劲，贯佩星嘀咕了几句是不是因为她的游戏太贵了。 宋浩然隔着俩人伸长脖子问谢凌：“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机甲生开会吗？” 在工程系眼里，机甲系都是一群脑子里长肌肉的大老粗，谢凌冷漠瞟了眼宋浩然，不想多说，随手指了指台上长桌后的一串校领导。 宋浩然：“？” 谢凌：“问他们，我怎么知道？” 宋浩然比了个“ok”的手势，低头摁了几下通讯器，长桌后一名宋姓领导神色诧异起身，往边上走了两步。 几人隐约听到通讯器传出声音：“什么事？马上开会了臭小子，别给我添乱啊。” 谢凌：“…………” 宋浩然：“没事，我就想问问为啥工程系的谢……”谢凌一个飞扑，把宋浩然通讯器掐断了。 宋浩然不解地看着不惜横在桌面上也要阻止他的谢凌：“咋了？不是你让我问的吗？” “宋副校长是你什么人？” “我妈。” “……” 谢凌有点崩溃：“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 谢凌被噎了半天：“别在你妈面前提我名字，谢了。” 宋浩然看了看他脸色，收起通讯器：“好吧，不让提就不提。” 姜霓戳了戳横在面前的少年侧腰，工程系锻炼得不多，触感软绵绵的，像没骨头的猫：“柳校长拿麦了，你要不先下去？” 谢凌被戳得从耳朵红到脖子根，连忙从桌面下去，低头有些狼狈地向姜霓解释：“我没想到他真敢问。” 姜霓点头：“这货有时候就一根筋，你别往心里去。” 谢凌痛苦捂脸。 主席台上，“喂”“喂”几声试麦后，响起校长柳冕的声音。 “同学们安静。” 所有人抬起头，往台上看去。 只见柳校长一身礼服正装，肩扛三星橄榄叶，头顶联盟标志，胸前挂满金色荣誉勋章，显得非常正式、隆重。 姜霓示意左右，别说话了。 宋浩然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谢凌瞄了眼姜霓，收回目光。 其他同学也都连忙闭上嘴巴，没想到会议这么严肃。 柳冕环顾台下，没有做任何铺垫：“三天前，太空长城发现致命漏洞，一头潴野级异兽通过虫洞出现在猎户座参宿二gso□□34号宜居星，摧毁了当地生态环境。” 有句话叫话越少事越大，真没说错。 说完，柳冕特地停了几分钟，给大家消化的时间。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住，惊愕之色像打翻的颜料，在每个人脸上蔓延。 太空长城是人类布置在银河系边缘的暗物质长城，能够阻挡异兽无休止的虫洞传送。 自它建成后，从没有一头异兽能绕过它进入银河系。 人类也得以获得喘息之机，关门打狗，终于清理干净银河系内肆意破坏宜居星的异兽，夺回昔日家园。 13年前松辽级异兽“恶龙”进攻太空长城，打穿南十字战区，文明生死存亡之际，现任统帅裴燚率军出战，一举击杀恶龙，打出了人类最好战果。 这一战威震太空，母巢因此心生忌惮，再也不敢轻易挑起这种级别的战事。 和平却仅仅持续了13年，没有人想到太空长城会出现漏洞。 “驻防机甲军已经出动，工程师正在努力修补，但我们都知道一个常识，一旦出现一头异兽，它们就会像蝗虫一样呈指数级增长，兵力严重不足。” “联盟指挥中心下达了增援令，大三及以上机甲生组成志愿军，愿意去的，请到台上来。” 礼堂内安静了片刻，没有人互相商量，所有机甲生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8、机械军团 工程系学生代表在这群机甲生中显得有几分突兀，谢凌看了眼毫不犹豫起立的姜霓，指甲掐进了掌心。 在校生统一称实习驾驶员，他们还没考到正式的资格证，理论上还不能在无人监护的情景中驾驶机甲。 现在联盟竟然要向在校生征集志愿军，可见异兽带来多么大压力。 贯佩星轻碰了下姜霓手背，在她低头时，摸出通讯器打了四个字：[寄生水蛭] 姜霓不动声色点头。 两人都遵守保密条例，没有问过不该问的东西，然而此刻联盟的紧急征兵由不得她们不多想。 三天前，潴野级异兽穿过太空长城。 同样是三天前，本该安全的学校附近出现异兽身上的寄生物，空天战机同时出动。 那头深夜乱逛的寄生水蛭很可能就是从异兽身上掉落的。 寄生水蛭都摸到老家了，异兽还会远吗？ 银河系内已经不再安全，人类的家园即将再次陷入战争的泥潭。 姜霓心跳微快，时至今日，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前几天的噩梦不仅仅是个梦，它有可能真的会成为人类的未来。 被异兽圈养，失去人身自由，时刻面临生命危险。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也许真的有平行世界？又或者是某种神秘力量的预警。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坚信一点，既然她已经提前得到了预警，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人类的结局变成梦中的悲剧。 自信的姜霓突然想起，总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什么“炮灰”之类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低烧带来的幻觉。 主席台上，柳冕望着一张张意气风发的面孔，看到他们心志坚定毫不退缩，心里却并没有感到欣慰。 这些孩子勇敢，坚强，在艰苦的训练中从不轻言放弃。 可他们还不知道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 尽管他们报考军校时，就已经下定决心为了联盟与人类而战。 尽管她告诉王蹇之：[联盟与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然而说到底，他们都还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孩子。 身为他们的老师，她要多么冷酷，才能冷静地把这群孩子送上战场？和平时期即便进入战区，也会有充分的后勤支援，可现在紧急征兵，却很有可能让他们去填正规军来不及赶到的战线。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去当炮灰。 柳冕心如刀割，神色却控制得很平静：“同学们，不急着做决定。” 她打开全息投屏，一段真实战场影像弹出，她抬手往下压了压：“先坐下，看完，考虑清楚，再到我这里报名。” …… 影像开头打出三行字。 [异兽代号：机械军团] [时间：星际历2175年] [地点：猎户座参宿二] gso□□34号宜居星，两姐妹正在家中享用早餐，咖啡和豆浆从破壁机中倒出，包子与西多士刚刚出炉，厨房里咕嘟嘟烧着水，热气被嗡鸣的抽油烟机吸走。 突然，姐姐看到什么，忍不住抱怨说：“雅丽，你又忘了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不能太依靠智能管家。” 雅丽看向楼梯上散落的作战服，也生起气来：“那就应该去报修，为什么它连家务都做不好？我每天训练已经很累了。” “报修也需要时间，在这之前你要一直臭烘烘的吗？” “也不是不行！” 温馨的气氛瞬间凝固，两人板着脸，谁也不理谁。 直到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云霄。 “异兽入侵，请在岗驾驶员迅速出击。” “异兽入侵，请在岗驾驶员迅速出击。” “所有市民前往地下掩体避难。” “重复，所有市民前往地下掩体避难。” 正在赌气的姐妹俩谁也坐不住了，丢下吃了一半的早餐，匆匆起身更换作战服，它能在机甲高速行驶时保护驾驶员的身体，让驾驶员轻松驾驭超过50g的过载，非穿不可。 雅丽脸上露出后悔的神情，硬着头皮拿起没有及时清洗的作战服，下一秒却被一只手夺走了。 姐姐把洗干净的塞她怀里，脸色阴沉地穿上了妹妹的衣服。 雅丽惊讶地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智能管家提醒：“受到声波攻击！受到声波攻击！” 报警声响起的同时无形的声波冲击却已经来了，一瞬间两人的眼瞳涣散失去了焦距，她们甩动头颅，摇摇晃晃扶住墙壁，下一秒厨房的窗户因为共振骤然爆裂，碎玻璃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率先回神的姐姐一把盖住雅丽头顶，带着她往旁边扑倒，下一秒电光紧随而至，蓝色激光在墙面上切割，毫不费力地开出了一道长宽两米的口子。 一整面混凝土墙面轰然坍塌，室内摄像头蒙上一层灰尘，在飞扬的尘土中拍到了异兽的庐山真面目。 它的外表仿佛无数机械零部件组成的小型卫星，悬浮在半空，像一轮无限逼近大气层的满月，它遍布身体的眼睛射出激光，对整颗星球疯狂扫射。 本就塌了一面墙的房子又被无数激光切割，整座房子轰隆隆地垮塌成废墟，浓浓的尘土在房子的残骸上升起。 姐妹俩的身影不见了，路边的摄像头拍到她们被压在了垮塌的钢筋混凝土中，异兽移开目光，然而下一秒，石块被一拳头打飞，两道身影跃到半空，一前一后喊道：“塞贡！”“马加锡亚！” 两架背生六翼的红色涂装机甲破空飞来，钢铁大手精准接住各自驾驶员，收起飞翼抱住双膝，翻滚中躲开异兽急追而来的激光扫射。 驾驶员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驾驶舱，塞贡与马加西亚在空中分开，肩上超电磁.炮几乎无延迟地同时启动，两架机甲如同远古魔神，张开飞翼一边躲避异兽攻击一边调整射击角度，轰轰轰轰！炮.弹拖着火流冲向异兽眼睛。 嘭嘭嘭嘭！异兽的眼睛被流星般的弹丸洞穿了，无法再发出激光，然而它全身都是武器部件，球体两侧突然伸出七八条延展性极强的金属手臂，一瞬间向两个方向伸长，同时擒住了塞贡和马加锡亚，绞断了他们的炮.筒。 两架机甲拼命挣扎，身体却被变形的机械手完全锁定，钢铁大手与机械臂摩擦出火花，异兽把它们越拖越近。 警报声一直在响：“异兽入侵，请在岗驾驶员迅速出击。” “异兽入侵，请在岗驾驶员迅速出击。” 然而已经没有人能响应支援，这颗小型宜居星只有6名驾驶员，其他4名已经永远地掩埋在废墟中，姐妹俩的驾驶舱中标注着4个鲜红刺眼的“x”。 机械军团控制住了机甲，又俘获了地面炮.台的高能粒子.炮，人类的武器转眼为它所有，炮口调转对准了地面。 空天战机前赴后继地扑向异兽，然而没有精神力加持的武器对异兽来说就像刮痧，圆球不痛不痒地挨了数十下炮击，连表面的漆都没掉。 十来架空天战机陆续被机械军团击中，冒着浓烟坠落在了地上。 还没有来得及撤进地下掩体的民众跌跌撞撞地躲避着流.弹，机械军团的粒子.炮即将蓄能完毕。 姐姐和雅丽的机甲是这颗星球最后的防御力量，她们相似的面孔上出现同样的神情。 无人知晓姐妹俩最后一击前是否有过通话，烈焰腾起时黑匣子被剧烈的核.爆摧毁了。 地面监测站只能看到，在发现逃无可逃后，被异兽俘获到身前的一瞬间，两架机甲脚底喷出熊熊火光，她们非但没有继续挣扎试着逃走，反而加速向前，抱着异兽一起冲出了大气层。 超负荷运转的动力中枢变成了两枚百万吨当量的核.弹，动力中枢爆炸后又引爆了机械军团吸收的武器装备。 机甲与异兽抱在一起，在漆黑的宇宙中无声炸裂，炫目的光芒经过1.7秒到达地面，地面上的居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机甲承载着驾驶员与异兽一起变成一道转瞬即逝的流星，消失于宇宙深处。 残余的冲击波一圈圈荡开，碎片中夹杂着肉眼无法看到的人形焦痕，驾驶员在高温中蒸发了，没有留下任何遗物。 两人居住过的房屋废墟中，挖出了她们还没吃完的包子和西多士，沾上了发黑的污渍与血迹，这顿没吃完的早餐无法再继续了。 影片旁白最后一句话是：“记住她们的名字：刘海安，崔雅丽。” 9、过去 影像播放结束。 礼堂内沉默了许久，柳冕把两位驾驶员定格的面孔深深印在心底，转身说：“同学们，我们有三天时间，回去想好了，再来报名。” 她示意大家可以离开了。 然而陆陆续续地，所有学生再次站了起来。 安静，挺拔，像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 …… 姜霓刚走出礼堂，就看到拐角处的沈文心，他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脸上凝固着望眼欲穿的神情。 贯佩星一愣：“你爸来了。” 姜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先回去。” “这次别吵架了。” “知道。” 姜霓大步走到沈文心面前，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有一丝恍惚，她抿了抿唇：“爸。” 沈文心回神，把目光从亡妻的回忆中抽离：“刚开完会？” 姜霓点了点头。 沈文心注意到女儿唇色微白：“怎么脸色不太好？” 姜霓才受过伤，又连着半个月时不时低烧，状态自然不如从前。 不过，这两天低烧没再出现，此刻她感觉还算良好。 “可能昨晚打游戏熬夜了。”她挑了个不会引起沈文心担忧的借口。 沈文心点了点头，如果有可能，他倒希望女儿就在家打打游戏，他总能养得起她。 “听说，”他想起今天过来的目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太空长城出事了。” 沈文心在异兽研究所工作，自然有他的消息渠道，姜霓并不意外：“机甲军会保护好大家的。”她希望能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然而沈文心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你们今天开的什么会？” 姜霓心里一突，想了想说：“我们有保密条例。” “姜霓！” 姜霓被这声大名惊得整个人抖了一下，观察了一下老爸的脸色：“沧海机甲军学院三年级二班姜霓，到！” 她强调机甲军学院，自然是为了提醒沈文心她机甲生的身份，然而这份小心思更加刺痛了沈文心多年的心结。 他脸色铁青地说：“当初我就不同意你读机甲系！你妈妈的烈士身份至今办不下来，她的牺牲甚至不被任何人认可，你想保护人类，人类未必需要你！” 经过的学生脚步稍顿，投来异样的目光，姜霓怔怔地望着父亲，擅长胡说八道的嘴巴怎么也张不开。 母亲姜堰的死一直是父女俩未曾愈合的创伤，她死在前线，却因为队友的黑匣子记录，被认为临阵脱逃，背弃战友，无法认证为烈士。 军方某位高层更是直言不讳，认为没有把她的可耻行径公之于众，就已经是法外开恩。 姜霓和沈文心无法接受，他们甚至都没能亲眼看到黑匣子的记录，怎么能凭军方一面之词就给最亲近的人盖棺定论，尤其姜霓心中，母亲一直是战无不胜的大英雄。 13年来沈文心一直在上诉，要求重启“屠龙战役”中姜堰所属的“狮鹫队”覆灭原因调查。 然而等待他的是一次次败诉。沈文心因此戾气越来越重，连带着对机甲军与联盟都厌恶至极。 他不想让女儿走上亡妻的老路，极力反对姜霓就读机甲系。 然而英雄的血脉里毕竟传承着她的意志。 姜霓在报考目标院校时，一二三志愿都填了机甲系。 “就算是为了母亲，我也必须驾驶机甲。”她说，“如果未来我能立下足够的战功，未必不能倒逼军方复查母亲的案子。” 沈文心却极为抗拒姜霓的计划，他不敢把话说出口，只怕一语成谶。“屠龙战役”结束，一块沾满血迹已然变形的机甲军身份牌就是姜堰留给他的全部。 出门时笑着说打完异兽一起回家种田的人，连同机甲一起，在异兽的碾压下灰飞烟灭，连尸骸都无处可寻。 他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打击了。 他无法想象有一天，姜霓也这么回来，他该怎么办。 他更无法接受，他最爱的两个人，为人类付出一切，却得不到任何认可。 “没有意义。”沈文心深吸一口气，这一回，说什么他也要保护好唯一的亲人，“我看过你们学校的校规，大三还是有机会转专业的，只需要多读一年，就能毕业。” 高三毕业那年，姜霓就跟沈文心就专业选择有过激烈争执，当时她能坚持己见，现在更不会轻易动摇。 “我不会转专业。”此刻她都能感受到训练场中休眠状态的猎人若有若无的精神力线，又怎么可能轻易忘记驾驶机甲时的酣畅淋漓，“爸爸，你相信我，我会小心谨慎，优先保护好自己，机甲是我从小的梦想，你知道的。” 沈文心冰冷的面色缓和了一瞬，下一秒却又凝固了，仿佛数九寒冬的冰霜，无法轻易融化：“如果这个梦想会害死你，那我就必须阻止你。”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姜霓，像是看到了什么人，高喊了声：“老王！是你吗老王！你过来一下！” 姜霓心中一惊，一转头，看到王蹇之正与柳冕、宋副校长等校领导一起，走出大礼堂。 “爸！” 姜霓刚要阻止沈文心，王蹇之已经听到他的声音，和几个校领导打了声招呼，疾步走了过来。 沈文心掏出一张已经填好的转专业申请表，只需要姜霓、班主任、教务处与校长签字就能生效。 “老王，姜霓想转专业，你看看流程怎么走。” 贯佩星“不要吵架”的提醒还在耳边，姜霓却还是无法克制怒火了，她劈手夺走申请表，三下五除二撕碎，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王蹇之一愣，目光从她背影转到沈文心脸上，沈文心迅速收起了眼中的痛苦，面不改色取出一张新的申请表，知女莫若父，他早有准备。 王蹇之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文心肩膀：“老沈，你先别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沈文心胸膛起伏，他试着压下胸腔中过于激烈的情绪，不要迁怒他人，但失败了：“如果你能理解，”他冷冷地说，“又怎么会让一群毫无实战经验的年轻人去战场送死？他们不了解异兽，你也是吗？” “正是因为足够了解，我才知道，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击退这一波攻击，等待人类的会是什么。”王蹇之明白没有父亲愿意让孩子涉险，但被对方这样毫不客气地指责，他的语气也无法保持冷静了，谁又能理解身为老师，得知学生全部报名后的担忧与心痛呢？ 他沉声道：“你是异兽学专家，你应该更清楚它们有多可怕。” “没错，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无法在太空长城修复的这段时间，清除干净银河系中出现的虫洞，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像蝗虫一样遍布整个星系，人类文明可能就此终结。” 沈文心毫不掩饰私心地道：“即便如此，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在世界末日到来之前，活得更久一点。她的母亲尸骨无存，已经为联盟奉献了全部，联盟却吝于给予她应得的荣誉。” 他大步离开，只留下一句尖锐的质问：“前线多她一个又能改变什么？英雄尚未正名，为什么要让她的女儿继续流血？” 王蹇之停在原地，无法回答。 …… 姜霓捏着撕碎的申请表，一路快走，到了训练场附近，心头的怒火才渐渐散去。 大二学生正在场地中训练，猎人的身影被各种型号的机甲挡住，纤细的精神力线似有若无地飘过来，在姜霓的精神力牵引下，像风筝线一样轻轻飘荡。 她默默缓下脚步，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面朝校内人工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面无表情靠在了椅背上。 机甲生的精神力普遍在a级以上，姜霓这样的优秀生更是早早超过了s级，她的精神图景也就比别人更清晰，更深刻。 每一次精神链接，那些闪现的童年记忆如此真实：母亲姜堰栩栩如生的微笑，机甲“女巫”的高大身影那么可靠，父女两人一起观看母亲的作战视频，母亲得意洋洋的神情…… 她多想沉浸在回忆中，永远不要醒来。在记忆中，不管要等多久，最终总能等到母亲推开门，笑眯眯张开手，精神奕奕地说：“我打完怪兽回来啦。” 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令人憎恶的事实。 机甲是她为母亲的荣誉征战的武器，但也更是她从小追求的梦想，见到女巫的第一眼，她就开始向往未来某一天，和母亲一样拥有一□□属于自己的机甲，异兽横行，战斗的热血在她体内沸腾，没有一刻停息。 她不怕危险，只怕没有驾驶机甲的机会。 可父亲总是担忧。 他的担忧又那么能够理解，母亲的死，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精神创伤。 姜霓并不是不想和他好好说，可他在年复一年的折磨中失去了耐心，她也被他的焦躁感染，无法冷静地处理他们之间的矛盾。 姜霓闭上眼睛，愤怒褪去后，后悔涌了上来，或许她不应该转身就走，那样太伤父亲的心了。 落日熔金，温暖的余晖照在她的眼睑上，令她的视野发红，她抬起手，用手背挡在额头上，望着指缝间的夕阳。 人们依然习惯性把宜居带的恒星称为“太阳”，仿佛这样就能寄托对文明摇篮的怀念。 刻在碳基生物dna里的本能总是追求着回不去的家园。 姜霓心想，算了，去和爸爸道个歉，再和他聊聊吧。 她放下手，刚要摸出通讯器，身侧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怔了怔，以为是贯佩星，正要说她能解决这件事，视线中出现的人影令她蓦地怔住。 沧海机甲军学院院长柳冕，不知何时走到了这里。 她逆光站着，高挑挺拔的身影给姜霓一种熟悉感。 仿佛母亲回来了一样。 但很快，她就从这种幻觉中回过神，连忙起身：“校长。” “坐。”柳冕坐在了姜霓身旁。 姜霓不明所以地跟着坐下。 “你父亲沈文心，我有些了解。”柳冕温和的声音在静谧的傍晚中给人一种特别治愈的感觉，“他是异兽研究所的研究员，早些年很有名气，针对异兽弱点进行了大量研究，产出的成果对驾驶员很有意义，在研究所的专家中，他是少有的实战派。” 姜霓有些惊讶，没想到柳校长竟然会知道父亲的事：“爸爸他……现在很少做研究了。” “嗯。”柳冕说，“这些年，他一直为姜堰的身后事奔走，心思已经不在研究上了。” 她沉声道：“你的母亲姜堰，我也听说过。‘屠龙战役’前，她和裴燚是机甲军新生一代的双子星，那时人类用机甲清理了银河系中的异兽，建起了太空长城，是黄金年代之后信心最强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姜堰和裴燚将带领人类，实现对异兽母巢的‘斩首’计划，为银河系夺得最终的和平。” 姜霓吃惊地看着柳冕，她知道母亲很强，哪个孩子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是最强大的呢？但她从不知道母亲这么强，年轻时的名声竟能和现任联盟最高统帅并列。 然而，随着那一场人类文明生死存亡的决定性战役落下帷幕，母亲的荣誉与生命一同灰飞烟灭，过往的盛名自然也被岁月掩藏了。 柳冕继续道：“然而‘恶龙’一战，狮鹫小队所在防线阻敌不利，南十字战区因此被恶龙杀穿，要不是裴燚力挽狂澜，太阳系恐怕已经不复存在。战后论功行赏，追究责任，裴燚是首功，姜堰却上了军事法庭，她被认定畏战，黑匣子记录显示，她抛弃队友，独自逃亡，以至于狮鹫小队全部遇难，南十字战区因此门户大开。” 军事法庭的裁定结果被校长再次复述出来，姜霓脑中轰地一声，热血上涌，喉咙口像是被硬物堵住，空气滞涩得无法呼吸。 不是的，她在心里说，母亲不是这种人，她从来都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怎么可能临阵脱逃。 她的心上像被插了把锈蚀的刀，陈年的创伤被发钝的刀刃残忍地割开，流出暗红色的血。 “校长。”她不太尊敬地说，“这件事并没有盖棺定论……” “但实际上，狮鹫队还有人活着。”柳冕打断她，在她惊愕的注视下，平静地望着夕阳染红的湖面，“他以前叫黎青，现在叫黎源，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10、武运昌隆 姜霓当然听说过他的名字。 四大军校之一的灵宪军事指挥学院的院长，泛银河系联盟高级军事顾问，前不久视察过太空长城的专家。 黎源！ 姜霓脸色瞬变，刚要追问，柳冕已经起身大步离开。 她的步子匆忙，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 姜霓迟疑了一下，没有追过去。 她隐约意识到什么。 或许这是柳冕能告诉她的极限了。 她坐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头打开终端，搜索黎源的个人资料。 完全没有人提及他曾是黎青，改过名这件事。 她再搜索黎青，只有一串同名同姓的人。 加上[狮鹫队]，结果显示：无法搜索到您想要的信息，请修改关键词。 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柳冕告诉她的事。 姜霓退出搜索界面，望着那则[黎源视察太空长城]的报道，心中产生了一些无法言明的猜测。但因为有母亲的前例在，她不愿意对任何人轻易下判断。 想了想，她登陆灵宪军事指挥学院官网，搜索黎源的行程。 他在一周前视察了太空长城，之后就回到了学校，主持学院的年度考核。 太空长城的漏洞是在他离开好几天后才出现的，似乎和他没有关系。 姜霓看着终端，记下了黎源的面孔。 …… 每次晚上有历史课，姜霓总会遇到点状况，这次也不例外。 她在湖边看了半天黎源的资料，想起来还有课，匆匆赶到大教室时，又迟到了。 这学期第七次了。 她在心里默默记了个数，看到教室后门开着，却也没敢直接进去，老老实实走到前门口，自己给自己罚站。 胡淞宁这次是真的没注意到姜霓，他正沉浸在上课中，滔滔不绝地说道：“……200年前，人类还只能在太阳系小心翼翼地向太空试探，连1类文明的标准都难以达到，一场科技大爆炸，统一四大基本力，人类在短短一百年内，摆脱了孕育文明的温床，从懵懂的婴儿转眼成长为好奇的幼童，把整个银河系探索了一遍。” “如果你们家中还有那个年代的老人，可以问问他们，那一百年经历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类预期寿命增长到200岁以上，可控核聚变解决了人口与能源危机，太空舰队兴致勃勃地探索每一颗宜居星。我们经常把那个时期称为黄金年代，那一代人对未来充满信心，对外星生命求知若渴，膨胀的实力让他们非常乐观，认为银河系已经做好了‘有朋自远方来’的准备，即便外星文明抱有敌意，他们也有足够的猎.枪。”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银河系就像一个文明荒漠，太阳系如同大海中的孤岛，人类在宇宙中找不到有智慧的朋友。” “就在所有人无比失望之时，科学家们发现了分布极为规律的虫洞。这些虫洞具有明显的人为痕迹，似乎为另一个文明所有。惊喜的科学家夜以继日地监控，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异星访客。” 明明是从小学到大的星际历史，姜霓却还是不知不觉听了进去，甚至忘了还在门口罚站。 直到通讯器震动，她才突然被惊醒，下意识看了看通讯器，几个字：[快过来。] 她抬起头，看到贯佩星在后排努力不动声色地朝她招手。 她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胡淞宁也发现了贯佩星的小动作。 出乎预料的是老头没有板下脸，他望了望贯佩星眼神的方向，看到一脸心虚的姜霓，清咳了声：“还不进来？上课铃响了10分钟了。” 咦，没发飙，也没提平时分，姜霓忙点点头，弓着腰穿过过道和桌椅，坐到了贯佩星身旁。 贯佩星压低声音说：“我们都是从后门溜进来的。” 后排坐着宋浩然，他凑到两人中间的空档：“就是啊，姜霓你什么时候这么老实了，后门不是开着吗？” 姜霓道：“判断失误。老胡今天怎么了？” “不知道诶。” 贯佩星想问问姜霓和沈文心聊得怎么样，碍于人多眼杂，只好忍住。 宋浩然小声说：“老胡今天脾气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看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听说明天，最迟后天，军方就会派空天母舰来接我们。到时候如果能选，我想跟你们一个小队。” 坐他身旁的谢凌神色微妙地问道：“这是宋副校长跟你说的？” 宋浩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不是啊，我跟教务处老师打听的。” 贯佩星道：“为什么教务处老师会告诉你呢？我每次去他们都不给我好脸色。” 宋浩然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呢？” 谢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面瘫脸说：“肯定不是因为你妈妈是副校长。” 宋浩然的眼神有种大学生特有的清澈：“对啊，我也没让我妈打招呼啊，可能这就是我独特的人格魅力吧。” 谢凌：“……” 胡淞宁目光扫了眼这个角落，几人连忙闭上嘴巴，不再闲聊。 胡淞宁接着讲道：“尽管黄金年代的人们极度自信，在接待第一批朋友时，以我们现在的眼光看，也不失谨慎与小心。” “监测到虫洞能量辐射异常后，18艘瀛洲号空天母舰、53艘护卫.舰、368架玄鸟级空天战机、425艘重型战列舰严阵以待，108门高功率粒子.炮、756组大型导.弹垂直发射单元、4803具高能激光.炮全部处于待机状态，定向立体防御盾开启，推进引擎不熄火，随时准备进攻或者撤离。” “根据事后的解密档案，当时联盟准备了三套方案。” “方案一，异星访客没有恶意，宾主尽欢，两种文明友好交流，开启新一轮科技大爆炸。” “方案二，对方来意不善，且实力评估在联盟之下，或与联盟不分上下，太空舰队毫无保留地进攻，力争在最短时间歼灭敌人，以免节外生枝。” “方案三，一旦评估结果显示对方实力远超人类，毫不犹豫地调头，不要管星系内的其他人类，舰队以全功率最高逃逸速度撤离银河系，最大限度地保全人类文明有生力量。” 同学们脸色绷得紧紧的，大家都知道结局，此刻再次听到这里，依然忍不住扼腕叹息。 幻灯片切换，胡淞宁的面孔映上投影的蓝光：“很快，第一批异兽先遣军在太空舰队面前大摇大摆地出现了。那些巨兽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当两种文明形态差距过大时，彼此绝无可能互相理解，友好交流只是人类的一场幻梦。” “然而，尽管战力对比系统立刻发出警报，太空舰队依然选择了留下，没有执行第三个方案。” “他们毫无保留地发起了进攻，面对一群能在太空中自由活动、依靠肉身穿越虫洞、超出人类想象的恐怖怪兽，舰队必须不留余力。” “根据当时的最高统帅叶淑敏的遗言，可以知道，经验丰富的军人在那个瞬间就已经预见了人类的败局。”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或许太空舰队按照原计划迅速撤离，确实能保留更多有生力量，对异兽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后，再杀回银河系为同胞复仇，是保证文明延续的更优解。” “但人类永远不是纯粹理性的生物。” “那时，对异兽一无所知的太空军倾尽火力也无法对异兽造成多么有效的伤害，银河系，人类的家园，被入侵者肆意破坏，人类文明的辉煌成果在异兽的践踏下烟消云散。” “叶淑敏统帅带领归墟舰队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这支英雄舰队的番号传承到今天，已经成为联盟意志的象征。” “叶淑敏战死后的第三年，继位者霍辰将军组建敢死队，启用暗物质炸.弹销毁虫洞，切断异兽后路与援军，壮志成仁，享年38岁。” “再之后，第三任统帅维恩根据异兽特性研制出能够利用精神力强化武器装备的机甲，借助精神力对异兽的克制作用，大幅加快消灭异兽速度，因为过于频繁的征战，45岁英年早逝。” “上一任统帅尤利娅，组织人类建设暗物质长城，把异兽与虫洞拒于银河系之外，在长城边缘设置五大战区，狙击有可能出现的敌人。至此，我们终于能有片刻的喘息之机，尤利娅统帅却因为不眠不休的工作，在短短8年间耗尽了生命。” “13年前，松辽级异兽‘恶龙’打穿南十字战区，裴燚将军临危受命，身先士卒带领大军阻击恶龙。尽管这一战后，她的实力从源级跌落，但这些年，她亲自培养了9名源级机甲师，机甲军的实力增长到了有史以来最强水平。” 胡淞宁一口气讲完过去200年，才停下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热水。 课堂鸦雀无声。 年轻的军校生们心潮澎湃，仿佛能看到先辈们用铁与血守护家园的背影。 姜霓望着胡淞宁背后课件上的“屠龙战役”，没有眨眼睛。 胡淞宁走出讲台：“同学们，我今天再带你们回顾这段历史，是想告诉你们，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历史不会忘记你们，联盟永远铭记每一次牺牲。” 他面朝机甲生方向，像前几天一样，再度深深鞠了一躬。 “我已经老了，是个无用之人。”他说，“我能做的只是在这里，遥祝诸君武运昌隆，战无不胜。” 11、出发 下课铃响起，胡淞宁面带笑容，无比和蔼地说：“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同学们休息吧。” 投影关闭，姜霓目光从消失的“屠龙战役”上收回，她要去问问胡淞宁吗？作为历史专业的教授，他对这场战争的细节有多了解？他会不会知道狮鹫队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淞宁注意到姜霓的目光，想了想，主动穿过往外走的人群逆流而上，在学生一声声“胡教授再见”中往教室后排挤。 “有什么问题？”他挤到姜霓面前，鼓励道，“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哪里不懂，我可以再讲一遍。” 姜霓张了张嘴：“没什么。” 她想起柳冕匆忙离去的背影，或许这件事不适合当众询问。 等有机会再去胡老师办公室问他吧，她下定了决心。 人群渐渐散去，大教室里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胡淞宁看了看姜霓，又把贯佩星、宋浩然和谢凌一个个看过去。 几张年轻的脸仰起，干净的眼睛回望他。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别开眼睛，不等姜霓等人做出反应，转身逃出了教室。 姜霓：“……” 宋浩然：“他怎么一副我们马上就要英勇就义的表情？” 谢凌大怒：“你能不能别乌鸦嘴？” 宋浩然：“能。”他安静了片刻，“对了霓姐，刚刚上课的时候我问你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霓心不在焉：“什么事？” 宋浩然心碎：“求组队呀！” 姜霓想了想，宋浩然能力性格都还可以：“你问贯佩星，她同意我就同意。” 宋浩然眼巴巴望向贯佩星。 贯佩星抱臂，挑剔地打量他。 宋浩然做了个跪下的手势：“星星，星姐，给个机会？我的阿尔法也不是没有和你们组队过，哪次表现不是杠杠的？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弹无虚发，咻咻咻。” 贯佩星让他打住：“等通知吧，我还得仔细考核，没办法，人气太旺，报名的太多。” 宋浩然忙问：“谁，还有谁是我的竞争对手？” 姜霓也不知道还有这事，瞥了眼贯佩星，收到她暗示的眼神，闭上了嘴巴，她懒洋洋背上书包，漫不经心看了眼终端，9点45，有点晚了。 谢凌注意到她打了个哈欠：“宋浩然你有什么事，回头线上说，现在都几点了，走了。” 宋浩然：“好吧。” 路上他还在积极自荐，贯佩星一丝不苟把他的优势劣势都列得明明白白。 阿尔法擅长远攻，正好和姜霓互补，但宋浩然不够沉稳，贯佩星觉得他还需要历练。 宋浩然据理力争，试图表现出他的沉稳与可靠。 两人热热闹闹吵吵嚷嚷，一时没空注意姜霓和谢凌，姜霓在想事情，落在两人身后，谢凌也默默放慢了脚步，似乎也在想什么。 “你们队伍，”贯佩星和宋浩然活泼的聊天声中，谢凌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生怕他们听见，“技师定了吗？” 姜霓出色的听力足以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谢凌微弱的声音。 一支机甲战队的标准配置为5名机甲师、1名后勤技师。 技师要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保障通讯畅通、维护机甲状态，死亡率不比驾驶员低多少。 姜霓摇头：“本来想等学校分配。”她该把心思放在组队上了，她暗暗压下了对“屠龙战役”的求知欲，不着急，慢慢来，真相一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谢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今年考到了中级技师证，模拟实战中成功保障386次碧湖级作战，63次云梦级作战。机甲控制系统、双足机器人动力学建模、远距离通讯链路、目标识别与智能感知几门主要课程都是满分。” 听他列了一大串，姜霓慢慢反应过来：“你也想加入我的队伍？” 谢凌小幅度点头，补了一句：“希望你能优先考虑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姜霓知道他算是工程系的超级学霸，正要细问，那天她也没注意，不知道谢凌也报名了志愿军，谢凌却已经不敢看她，慌乱中后退一步，一个转身突然跑了。 姜霓：“……” 贯佩星和宋浩然闻声回头，宋浩然纳闷：“这家伙咋了？怎么突然一个人溜了？” 姜霓想了想，确信：“应该是急着去洗手间。”不然跑那么快干嘛？她还想说如果学霸愿意，她当然欢迎呢。 …… “你爸跟你说什么了？”回到宿舍，贯佩星关上房门，关闭智能管家的语音，不太放心地问道。 三年舍友，两人早已经亲密得像家人一样，姜霓没什么不能跟她说的，回答道：“他让我转专业。” 贯佩星：“那你……” 姜霓：“我没同意。” 父女俩显然闹得不愉快，姜霓看着还有心结，贯佩星没再追问：“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叔叔有他的想法，也是为你好，别往心里去。” 姜霓点了点头。 虽然白天的事令人心绪起伏，她的心情却意外的平静，她闭上眼睛，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 …… “近期将有大范围宇宙风暴，建议减少外出，如果遭遇电力中断，通讯失能，请不要惊慌，工作人员会尽快上门维修。” “林恩秘书长视察暗物质工厂，强子对撞机有序工作。” “源级机甲师尼尔斯接受特邀采访，独家揭秘机甲师训练日常。” “木卫四地外建设集团特别推送：地球历3~6月新春活动，南门双星在建卫星首付仅需8888万8888，欲购从速，过期不候。” 早上，智能管家的禁言时间结束，敬业地播读起今日新闻速递。 贯佩星对着镜子扎头发，嘴里叼着橡皮筋，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太空长城刚出漏洞，联盟秘书长就去视察暗物质工厂，源级机甲师也出来说话了，我怀疑这些新闻在掩饰什么。” “别忘了黎源也才去过太空长城。” 自从得知这位联盟高级军事顾问、灵宪军事指挥学院一把手原属于狮鹫队，却改名换姓隐瞒了这件事，姜霓就时不时想起他。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靠在门框上，边聊天边等贯佩星：“关于宇宙风暴的预警可能也是为了让人们尽可能待在家里，异兽再次入侵银河系的后果太可怕了，上面不想让民众知道，以免引起恐慌情绪。” “可瞒着大家，有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民众不知道危险正在来临，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贯佩星拉了拉高马尾，起身换上甲靴。 姜霓道：“没办法，饮鸩止渴。” 两人走出门，走廊上遇到两个一班同学，也正在聊今天的新闻。 看到姜霓，他们连忙打了声招呼，一起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其中一人看向姜霓，像是不经意一般问道：“你们有没有找人组队啊？” 姜霓没想太多：“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安排。”她说，“不一定能自由组队，看情况吧。” 两个一班同学有些失落：“这样啊。” 虽然自由组队姜霓也不一定选他们，但总还是有希望的，之前训练的时候姜霓夸过他们反应敏捷呢，学校分配估计会优先考虑同班同学了，唉。 贯佩星摇了摇头，她通讯器里已经收到了几十封自荐信，其中一半夹着情书，姜霓看过就忘，这家伙有时候记性非常差，偏偏还无意识留情，可怜许多人一片真心错付。 几人坐电梯下到一楼，远远看见战机飞行训练中心的大广场上，不知何时停泊了数架羲和三代空天运输机。 军方来接志愿者了。 姜霓看了看贯佩星和一班同学，几人脸上神情显示，她们心中也有同样的猜测。 …… 8：45体能训练结束，教官果然吹了集合哨。 志愿报名的实习驾驶员，也就是大三大四全体机甲生，列队前往广场，南十字战区的军官在那里等他们。 姜霓走在队列中，听到宋浩然和其他人聊天，他要是在古代，高低能拿个百晓生的外号：“你们听说了吗？来的是新生代最有希望晋升源级的天才机甲师陈思镜上校！” 压抑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比起威名赫赫的9大源级机甲师，年少成名的陈思镜对青年机甲生的影响力更大，22岁毕业，从少尉军官做起，短短3年歼敌过百，以火箭般的速度、实打实的战功晋升到上校军衔。 说她是当下青年机甲生的全体偶像也不为过。 军方让陈思镜来接学生志愿军，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宋浩然故意点到为止，等大家纷纷催促，“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会分到她麾下吗？”“她带‘龙雀’来了吗？” 他才慢条斯理地说：“不知道，都不知道。” “……” 同学们纷纷投来唾弃的目光，不再搭理这个吊人胃口的家伙，反正等会儿就能见到本尊，要是陈上校心情好，说不定当场召唤龙雀给他们一饱眼福呢？ 畅想间，队伍已经走到了飞训中心，银灰色羲和号空天运输机在跑道上一字排开，正常成年人的身高还不到它们的轮胎一半高。 数名身着南十字战区归墟舰队现役制服的青年军官在宋副校长、辅导员、机甲班班主任的陪同下，从远处走来。 姜霓目光与最中间的一名军官对上，她身材精悍，眼神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凌厉。 姜霓看过她的战斗视频，一眼就认出了她。 联盟最年轻的上校，被誉为最有希望成为第10位源级机甲师的天才，超s机甲龙雀的驾驶员，陈思镜。 奇怪的是，陈思镜似乎也认识姜霓，看到她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你果然来了”的笑意。 姜霓一愣。 教官在机甲生队侧喝道：“稍息，立正——” 甲靴踏地声骤然响起，所有机甲生目视前方，教官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沧海机甲军学院大三、大四志愿军全部到齐！请长官检阅！” 12、异兽来袭！ 陈思镜站定在学生面前，开门见山道：“柳校长昨天已经跟你们说明了情况，我就不再赘述了。在太空长城修补完成前，整个银河系都是我们的战区，征集志愿军，既是迫不得已，也在情理之中。” “诸位或许经过成百上千次实战模拟训练，真实的战场却瞬息万变，说句老实话，即便是我，也没有信心在每一次任务时确保队员的安全。” “请你们谨记一句话：尽忠职守，安全返航。” 年轻的机甲生怔怔地望着敬仰的前辈，沉默了片刻才集体答道：“是！尽忠职守，安全返航。” 在旁陪同的宋副校长看了眼队列中大声回答的宋浩然，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陈思镜转头看向身侧的副手：“魏哲，我的话说完了，你开始吧。” 魏哲：“是。” 他点开通讯器，投出一张题为《沧海机甲生志愿者分组》的空白表格：“同学们，这次征召情况特殊，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磨合训练，所以，请你们以平时训练的分组，根据彼此的了解，在充分保障队伍配比合理性的基础上，自行组队。” “标准的机甲小队配置为5名机甲师，1名技师，但你们都没有实战经验，所以在抵达空天母舰后，我们会给每个小队安排1名老兵，1名技师，帮助你们度过新兵阶段，所以你们的组队人数是4名机甲师。等你们组队完，陈上校再帮你们做调整，最大限度发挥出团队优势。”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机甲生们消化片刻：“没有了！” “好。”魏哲看了看时间，“现在是9:13，20分钟后，也就是9:33，再回到这里集合。现在，解散，自由组队。” “是！” 话音落下，机甲生们却没有作鸟兽散，原本呈矩形的队列像一把扇子一样打开，围成了一个圈。 圆圈中心，姜霓还在回忆以往训练中印象比较好的队友。 其他机甲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恍然大悟。大家第一反应都是找姜霓组队，所以都往她的方向转身，就造成了这种开花般的效果。 人群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率先反应过来的宋浩然奋力挤走其他人，一马当先冲到了姜霓面前：“我我我！我是第一！” 众机甲生：大意了！ 贯佩星：“大家不要挤，这里填表啊。” 众机甲生眼前一亮。 姜霓：………… …… 魏哲看着闹哄哄的机甲生完全没了刚才的团结精神，失笑道：“上校，看来那孩子和当年的您一样，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我可没她那么高的人气。”陈思镜笑道，“昨晚我在看他们这批学生的资料，对她的印象就非常深刻。” “原来您早就看上她了。” “这个学生，反应力快，行动力强，精神力高，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大心脏。前几天她和舍友遭遇了一头寄生水蛭，在没有护具，没有火力支援，只有两把手.枪的情况下，仅仅付出一点擦伤，就成功击杀了水蛭，解救了被追杀的平民。” 陈思镜转头看向魏哲：“再想想我们第一次实战的样子，人与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您太谦虚了。”魏哲回忆道，“原来那个击杀寄生水蛭的学生就是她。” 这条寄生虫从一头侵入南十字座的异兽身上掉落，一路游荡到军校附近，被监控捕获，军方立刻派出一支地面应急小队，赶到时现场却已经被警方控制。 事后与警方交接，才知道解决威胁的是两名还在读大三的机甲生。 根据监控记录，可以看出其中一人在这场短暂的遭遇战中发挥了主导作用。 战场条例大家都背过，能在第一次作战时坚定不移执行条例、完全不紧张不应激的，她是第一个。 “不对啊，”魏哲疑惑道，“这么优秀的学生，我们怎么第一次听说？” 陈思镜脸上赞赏的笑意稍褪：“所以我专门调出了她的个人资料，查看了她的家庭背景。她的母亲是姜堰，父亲是沈文心。” “姜堰和沈文心是谁？”魏哲年轻，不太了解上个时代的风云人物。 陈思镜道：“姜堰是原狮鹫队成员，也是恶龙阻击战重大失误的主要负责人，屠龙战役中唯一没有获得烈士身份的阵亡驾驶员。13年间，她的爱人沈文心不服上诉273次，平均每年20多次。” 魏哲面色一变，随即目中流出深深的遗憾：“难怪沧海会压着这孩子，上头也决定对她击杀水蛭的功绩进行冷处理。” 他摇头：“故人已逝，她父亲应该为她的前途想想。” 陈思镜把目光移向飞训中心门口，宋副校长带人把谁拦在了那里。 她叹了口气：“她父亲未必想要这个前途。” …… 宋副校长苦口婆心地劝着沈文心：“姜霓不同意，老王不发表意见，柳校长不通过，老沈啊老沈，你再不尊重女儿意见，也不能这么一意孤行吧。陈思镜上校都亲自来了，给我个面子，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沈文心哪能猜不出陈思镜过来的目的：“我今天不带走姜霓，明天她就要被你们带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沈研究员的消息就是灵通。”宋副校长竖起大拇指，“既然您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了解一下女儿的想法呢？” 沈文心面色苍白：“正是因为太了解了，才不能让她步她母亲的后尘。老宋，你儿子也在那，你扪心自问，真的想让他去吗？” 宋副校长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旁边各领导见势不妙，连忙你一言我一语拉住沈文心。 “所以宋校长的心情，也是很沉痛的呀。” “难道你希望父女反目成仇吗？姜霓的性格，你今天敢把她拉走，她能一辈子不跟你说话。” 沈文心固执道：“我宁可她记恨我，也不要她马革裹尸。” “你这、这……”几人“这”了半天，正要咬咬牙，当个坏人，搬出“已经报名不能撤回，否则作逃兵处理”的有关规定。 “呜呜”的警笛声突然在空中响起。 几辆警车加速冲进学校，一路飙车绕过路上的学生，到了飞训中心门口吱呀一声急刹。 几名灰头土脸的警员连滚带爬地跳下车，气都没喘匀就狂奔到宋副校长面前：“陈思镜上校是不是正好在这？” 宋副校长：“出什么事了？” “虫洞，”一名警员脸色惨白，“拉普拉斯高中上空出现剧烈虫洞反应！评估等级在碧湖级和云梦级之间，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异兽。” 拉普拉斯高中就在沧海机甲军学院附近，这里可是非常安全的南十字群星首府，怎么会出现虫洞？所有人霍然色变，宋副校长拉着他就往陈思镜那儿跑：“我带你去见陈上校！” 此时，秒钟刚走到数字12，时间正好是9：33，魏哲正要讲话，看到宋副校长拉着警员狂奔而来，后面的老师们都面色如土。 “你们……” “借一步说话！”宋副校长气喘吁吁地对魏哲和陈思镜说。 两人惊讶地点点头，跟着她走到一旁。 机甲生们小声议论，警察怎么来了？ 贯佩星突然想起那天警察说会送锦旗，戳了戳姜霓。 姜霓摇摇头，看他们的脸色，可不像什么好事。 她下意识控制精神力，尝试去勾连机甲训练场中的猎人。成功了。精神力连成一根细细的风筝线，连入她的精神图景，令她感到无比安心。 通过超视距精神链接，她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召唤机甲。 虽然这是在学校，非常安全，没必要这么紧张。 她这么想着，精神力却一点都没有放松。 她目光突然定在飞训中心入口。老爸怎么来了！ 两人隔得很远，她看不清沈文心神情，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想帮她转专业。 她连忙用目光搜寻王蹇之，希望老王能把爸爸劝回去。 王蹇之还没找到，宋副校长领来的警员突然失声道：“什么？！” 他音量瞬间拔得极高，把所有学生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陈思镜看了眼魏哲，魏哲把他拉远了点，等他和宋副校长缓了缓，陈思镜才确认道：“我们的机甲还在空天母舰上，2小时后才能赶过来。” 警员抹了把脸上的汗。 “不，不要紧。”宋副校长道，“我们校长是甲级机甲师，请她出马也一样。” 她强作镇定，冷汗涟涟地拨通了柳冕的电话，那头声音嘈杂，通讯时断时续，夹杂着“滋啦滋啦”的噪音：“我是……滋……柳冕……什……滋……么事？” 宋副校长赶忙把附近出现虫洞的消息汇报，柳冕那头断线片刻，重连：“滋啦……我现在……滋啦……南门二……这里出现……滋啦……多头……潴野……” 几人艰难地辨认着柳冕的语句，终于明白她那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噪音。 柳冕增援南门二去了，此刻就在潴野级战场，虫洞的扩散比人们想象得更快。 “滴——”的一声，通讯彻底断了，宋副校长抬头望向陈思镜，慌乱的神色反而一点点褪去了。 “我和老王的机甲还在学校，我们去。” 陈思镜脸色一变，断然拒绝！机甲系的老师、教官都是退役的驾驶员，机甲驾驶员如此珍贵，退役的原因只有一个，精神图景消耗过度，无法再承载机甲。 强行驾驶有极大脑死亡风险。 推开阻拦的校领导，闯进飞训中心的沈文心走过来，听到了这句话。 他神色一紧，望向王蹇之。他当然清楚，比起王蹇之这些退役驾驶员，年轻活跃、精神图景健康的机甲生更加适合。而姜霓，又是机甲生中的佼佼者。 她是应敌的第一人选。 如果姜堰没有牺牲，或许他会骄傲于姜霓的天分，鼓励她去发挥才能，创造荣耀。 但现在…… 王蹇之没有看沈文心，他望着陈思镜，平静地说：“前半人马战区不周山舰队乙级驾驶员王蹇之，请求出战。” 沈文心瞳孔微缩，脑中闪过他质问王蹇之的话语，心里突然产生了浓烈的后悔。 “把机甲交给我们吧。”陈思镜拒绝了两位老师的请战。尽管驾驶员需要与机甲磨合，精神链接不匹配会出现过长延迟，甚至突然断开，一般情况没有驾驶员会驾驶不熟悉的机甲出战，那是拿生命开玩笑。 可这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谁能比她和魏哲更合适呢？ “我不同意。”一道年轻的声音打断了她。 众人转头望去，沈文心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离开队列，走到附近的姜霓沉声道：“让我去吧。” 她话音刚落，远方机甲训练场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通体漆黑、篆刻着鎏金花纹的钢铁巨人像一道黑虹，刺破碧蓝的天空。 “猎人已就位。”姜霓冷静地说。 13、第一话、开播 降落之时，猎人装载的反重力场无声张开，黑色巨人稳稳落在跑道旁，扬起细密的尘雾。它单膝跪地等候指令，宛如一名身着铠甲的古代骑士。 教官第一反应是：违规操作，学生不允许使用超视距链接。 机甲生们却都震撼不已：教练，我也想学这招！好特么酷炫！ 教官：经典《我上我也行》 所有人目光汇聚到姜霓身上，有赞赏，也有审视。 姜霓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还有我们。” 还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已经决定跟着姜霓干的贯佩星等人，也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他们分别是大三生贯佩星、宋浩然，大四生沐向晚、翟康。 由于姜霓训练进度比同级快一大截，教官常常让她和大四生联训，因此她跟大四的也很熟。 陈思镜目光从机甲生门脸上掠过。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姜霓的个人魅力在于，她有能力让伙伴自然而然地相信她的决定，听从她的指挥。 她是天生的领导型人物。 陈思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她先看了眼沈文心，姜霓的父亲来了，她能猜到他的目的，她须尊重一位父亲的意见。 父女俩在阳光下对视，一朵浮云飘过，遮蔽了半轮主序星，把沈文心笼罩在阴影下。 沈文心一直到刚才在飞训中心门口态度都非常坚决，一定要让姜霓退出志愿军。 此刻，望着女儿平静的面孔，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陈思镜在心里叹了口气，才要说话，王蹇之上前道：“姜霓，你先回去。” 姜霓微怔，老王一直是最支持她的，她说：“我听到你们刚刚的讨论了，目前最有实战能力的绝对是我和猎人。” 王蹇之道：“但我还没死！”他厉喝一声，喊出他的机甲名字，“暴徒！” 空气安静了半分钟，只有蟋蟀躲在草丛中的啾鸣声。 不知是不是封尘太久能源都耗尽了，机甲迟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暴徒未响应.exe 王蹇之：“…………” 陈思镜礼貌地闭着嘴，用眼神把想说什么的魏哲杀了回去，宋副校长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看起来，”她斟酌着如何不伤老伙计的心，“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王蹇之面无表情，但姜霓总觉得他的脚趾已经抠出了一座地下掩体。 宋浩然憋了半天还是没能憋住，“噗嗤”一声冒出个鼻涕泡，被亲妈狠狠瞪了一眼。 最后，竟是沈文心拍了拍他肩膀，什么也没说，拉着他离开了。 姜霓望着父亲与班主任肉眼可见的突然苍老了的背影，抿了抿唇。 陈思镜收敛起笑意，看了看宋副校长，在对方点头后，转头看向姜霓：“姜霓同学。” “到。” “如果我要你下军令状，驾驶猎人前往拉普拉斯高中迎敌，在支援到来之前，掩护平民撤离，保证平安归队，你能做到吗？” “可以！” “好。” 陈思镜第一时间向母舰汇报了情况，姜霓只需要坚守2个小时，就能等到机甲军支援。 贯佩星紧跟着道：“三年二班贯佩星，报名参加阻击任务！” 宋浩然一着急：“我也是！” 沐向晚和翟康也赶忙要开口。 陈思镜拦住他们，对姜霓说：“你是队长，你来选择你的队员。” 姜霓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伙伴们，在他们的紧张注视中，说：“跟着我。” “是，队长。”几人眼神透出喜色，语气却很沉稳。 机甲生们一直都知道，战场不是儿戏。 魏哲皱了皱眉：“上校，他们还缺个技师。”他正要毛遂自荐。 姜霓道：“我有人选。” …… 谢凌骑着校内电动车疾驰到飞训中心时，五台机甲已经整整齐齐站在大广场上。 它们分别是姜霓的“猎人”，黑色涂装印有鎏金纹路，低调神秘的花纹流光溢彩，高大冷峻的外表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贯佩星的“药师”，白底红条纹，与救护车的配色相似，相对娇小的体型可以看出这款机甲更重视敏捷度。 宋浩然的“阿尔法”，金色涂装反射着阳光，格外耀眼骚包。 沐向晚的“幽灵”，光学迷彩与隐身蒙皮令它存在感极低，泛着淡淡的苍青。 翟康的“莉莉丝”，吸血鬼般的造型与紫色的皮肤，异兽材料令这台机甲的外表多出几分邪异。 军情如火，其他4名驾驶员已经全部进入驾驶舱，唯有姜霓还在猎人身旁等待。 谢凌匆忙停好电动车，脚撑还没放好，嘭一声倒地，他顾不上这些细节，捞起工具包，狂奔到了姜霓面前。 姜霓也没废话：“走吧。” 猎人伸出钢铁大手，托起两人，先把谢凌送到机甲腰背处的安全舱，遇到危险，机甲师会优先弹出技师，确保技师安全。 谢凌手脚并用爬进安全舱，动作还算麻利，工程系虽然不如机甲系天天训练，跑上跑下也蛮多的。 姜霓看着他安全入舱，才操控猎人手掌继续抬升，进入了驾驶舱。 她按照标准步骤，固定脊柱平衡轴，穿戴神经接驳线，进入深层精神链接。 精神图景飞快掠过一幕幕场景，草地上姜堰陪着她放风筝，风筝飞不起来，她急得哇哇大哭……一家三口一起蹬自行车，骑行在秋日的牧场上，周围是无人机放牧的羊群…… ……母亲塞了一抽屉的金色联盟徽章，技战术一等奖、全军比武一等奖、个人二等功、集体一等功…… ……日常训练，一圈又一圈旋转，头晕目眩、呕吐、坚持……深海模拟舱，深海液体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口鼻……模拟太空作战，漆黑无垠的宇宙冰冷，安静，心跳与呼吸都变成负担与折磨…… 精神链接很快稳定下来，全息投屏显示： [同步率：83.88%↑] [反应延迟：2ms] 姜霓通过通讯频道说：“都准备好了吗？” 队友依次道： “药师就位。” “阿尔法就位。” “幽灵就位。” “莉莉丝就位。” 地面，陈思镜按下通讯器，下达指示：“全体都有——出发。” 跑道上，原本特地过来运送志愿者的羲和号空天运输机拔地而起，反物质引擎通过正反物质湮灭，产生一股强大推力，轻而易举把数百吨的羲和号送上了天空。 运输机腹部垂下柔性机械臂，锵地一声，机械爪牢牢扣住机甲肩关节接口，五台机甲被数架羲和号轻松提起，越升越高，掠过高低不平的建筑，起伏的小山丘，金灿灿的迎春花菜地。 陈思镜一直看着天空，直到机甲小队变成五个看不清的黑点，她转头问魏哲：“母舰有回复了吗？” 魏哲点头：“他们正在全速赶来，计划不减速，靠近近地空间后，我们远程操控机甲，利用反重力场降落，母舰则保持速度，再次脱离地表。” 这已经是母舰能做到的最有效率的方法，按照常规作战经验，应当先让空天母舰入港，机甲从太空港口进入地面，才能确保机甲安全着陆。 陈思镜道：“好，通知下去，随时做好接机准备。” “是。” …… 纪临泽在医疗舱里待了好几天，今天终于能出院了。身上被水蛭酸液腐蚀的地方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白痕。 他快步往学校走，在医院躺了几天，落下的课程该跟不上了。 心心念念补作业的纪临泽，一时没注意他在逆着人.流走。 突然一只手臂拽住了他，他茫然抬头，看到异兽语老师拧眉道：“你去哪儿？” “教室。”纪临泽不解，难道他已经被开除学籍了吗？ “还去什么教室，附近检测到了虫洞辐射。”异兽语老师拽着他转了个方向，“立刻跟我去避难所。” 纪临泽一怔，吃惊得说不出话，浑浑噩噩跟着异兽语老师脚步，好半天回神，在拥挤慌乱的人群中回头望了一眼，仿佛某个方向有种异样的吸引力。 这一眼，他全身僵硬，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完全被唤醒。 半空中，一个漏斗形状、仿佛吞噬一切、湮灭一切的漩涡静静漂浮在那，有股力量在不断撕扯着它，令它缓慢扩大，一只漆黑的羊角般的东西伸了出来，邪恶，扭曲，粘连着模糊、怪异的脑袋。 虫洞、异兽，它们怎么会出现在学校？ 难道前几天遭遇的寄生水蛭不是实验室，而是异兽身上的？ 异兽已经侵入了太空长城！ 纪临泽的呼吸都因为这个猜测紊乱了，他脑中浮现出姜霓的身影，隐约有种使命感，应该也为这慌乱的人群做点什么，但很快，他胳膊被用力拽了一下，异兽语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说：“快走。” 他什么也做不了，纪临泽意识到这一点，埋头跟着老师往地下掩体的方向狂奔，仿佛这样就能忘记自身的无能与懦弱。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声音越来越近，逃难的人们稍稍驻足，望着天空惊喜道：“机甲军来了！” 纪临泽猛然抬头，眼睛被大型运输机带来的风沙迷住，却仍奋力睁开，朗朗晴空中，数架空天运输机吊着五台机甲，飞过人们头顶，抵达虫洞附近的空地，同时解开挂钩。 “嘭！”反重力场的作用下，这些庞然大物落地时并未掀翻地面，它们堪称轻盈地落在了虫洞四周。 “这下有救了。”异兽语老师在纪临泽耳边轻声说。 纪临泽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仿佛直觉拉响了警报，他犹豫着要说什么，半空中，看似仍在扩张、还不能通过异兽的虫洞突然扩大了几倍，那羊角生物从虫洞里冒出大半边身子，长着蜷曲触须不断滴落绿色酸液的身体赫然出现在所有人视野中。 只有近距离看到，才能知道异兽的体积有多么庞大，小行星撞击地球也不过如此。 “啊——” 大家都被这恐怖的生物惊呆了，许多人崩溃地大叫，忘了挪动僵硬的步子。 异兽身上蜷缩的触须便张牙舞爪地伸出，迫不及待地袭击人群，触须犹如可塑性极强的金属无限延展，滴滴答答地流下绿色酸液，液体落到哪里，哪里就发出咝咝的声音，冒出浓浓的白烟，伴随着呛鼻的刺激性气味。 几台机甲刚刚站稳，眼看就要来不及救援。 轰地一声，为首的黑色鎏金机甲动了，在人们反应过来前，它那高大的身躯已经跃到异兽前，一手撑地轻轻盖住眼看就要被击中的人群，另手探出猛地抓住异兽的羊角，把它狠狠地甩飞了出去。 臃肿的异兽被扔进了学校的人工湖，溅起的水花把一栋教学楼都淋得湿透。 趁着它从湖中爬起，黑色鎏金机甲抬起手，食指点了点地下避难所的方向。 人群短暂地凝滞，学生和老师们都被突然爆发的战斗吓懵了，一道正处于变声期仍不失少年气的声音唤醒了他们。 “大家往那走！”纪临泽拖着眼神麻了的异兽语老师，拉起一个又一个吓得无法动弹的人。 众人终于在他的吼声中回神，慌忙绕过机甲，奔向原本的目的地。 异兽动作笨拙地爬出了人工湖，反应迟钝地甩干身上的水，无数卷须裹住的身体下方，隐约可见六只前窄后宽、中间分开一条裂缝的脚。 姜霓跨前一步，猎人把平民挡在身后，脚边一丛野玫瑰热烈如火。 她正要乘胜追击，给异兽一炮，眼前突然一阵眩晕。 困扰她多日的低烧竟然在战场上出现了。 然而这一次，似乎又不太一样。 头晕目眩中，她的精神图景中先是出现了一片纯粹的黑暗，之后两行白色文字打在黑色背景上。 【『多元次战线/fortunefavorsthebrave』】 【第一话：危机、播种者来袭】 在她适应精神图景的异样时，公频中也响起了地面监控站的声音。 “目标出现，梅小姐评估为碧湖级，代号：播种者。” “攻击手段：改造生态环境，播种异兽幼体。” “建议：速战速决，警惕酸液池形成，那是异兽幼体的温床。” 14、补刀 莫名出现的文字，和现实完全对上了。 下一秒，姜霓的精神图景几乎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刷屏。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有放弃】 【联盟荣光不朽，统帅意志长存】 【归墟舰队屹立于星河之上】 【他们死战至最后一人】 【瀛洲与蓬莱是我们的母舰】 【暗物质长城抵挡了敌人的脚步】 【向着母巢前进，不顾一切地前进】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羲和未扬，若华何光。玄鸟战机飞行员报道，向所有机甲驾驶员致敬，人类文明不灭】 【精神图景中寄托着五代人的心愿，弱小之躯驾驭钢铁巨人，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 我的精神图景怎么了？ 第一话……什么意思？ 动漫？ 我们的世界只是一部动漫？ 主角是谁，我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我能看到这部动漫的弹幕？ 姜霓心中惊疑一闪而过，随即意识到，此时不是探究这些问题的时候。 从第三视角看，异兽爬出人工湖后，猛地将无数触须扎进混凝土墙面，硬生生拔.出整座教学楼，朝着猎人扔了过来。 就像之前爬出虫洞一样，一开始动作缓慢，爬到一半突然暴起，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为了保护身后的平民，猎人无法避开，只能正面迎向轰然砸落的大楼。 但就在猎人即将被砸中的那一刻，贯佩星的药师与翟康的莉莉丝赶到。 药师手持高能粒子振动刀，砍瓜切菜般砍向楼身，莉莉丝单膝跪地腰身下沉，手举一面长宽超过50米的高能防御盾。 被药师切开的混凝土碎块冰雹般砸在防御盾上，莉莉丝的身躯稳如磐石，岿然不动。 流星般的混凝土碎块四处迸溅，数块碎块飞出防御盾砸向了猎人身后的人群。 更远处，宋浩然驾驶阿尔法趴在相对较为低矮的体育馆后，电磁步.枪架在馆顶瞄准碎块，嘭嘭嘭的连射声中，集束弹拖着尾焰呼啸划过，在空中分裂成数十枚弹丸，一个呼吸间将所有碎块炸成了粉末，纷纷扬扬如雪花般落下。 逃跑中的人们头上、肩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沙尘暴，呛咳不止。 纪临泽及时喊道：“大家快一点！不要停！” 大家抹了把脸，一边咳嗽，一边在他的带领下，加快了撤离战场的速度，不能给机甲队拖后腿，他们在这里，战士们还要分心保护他们。 一击不成的异兽慢吞吞绕着另一栋教学楼爬了上去，头顶的羊角漆黑幽冷，缠绕在一起的触须流出一行行腐蚀性液体。 酸液流淌进人工湖里。 姜霓在短短一个回合的过招中，适应了精神图景中莫名刷过的弹幕，她坐镇中央，右臂机械变形，几秒内变成一具高能粒子.炮，漆黑的炮.口对准了异兽的身躯。 还不到时候。 还没有找到它的弱点。 高能粒子.炮蓄势待发，姜霓无比耐心。 通讯频道中，她问道：“幽灵到了吗？” 沐向晚的声音响起：“幽灵到位，目标已瞄准，充能完毕。” “发射。” 异兽身侧，整个学校的最高点行政楼楼顶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色电光，幽灵不知何时提前爬上了制高点，对准播种者的方向释放出强力电流。 电流织成一张龙游蛇走的电网，把异兽整个罩在了其中，播种者在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中全身抽搐，行动完全被控制住。 早在降落之时，沐向晚就按照姜霓的指示，借助自身涂装优势，轻手轻脚地爬到了最高点。 弹幕这才知道为什么第一波团战幽灵不在。 【帅死我算了！】 【姐姐杀我】 【开头就这么高能的吗？这种小队配置，你跟我说是炮灰？】 【我不管，我是两位姐姐的狗，汪汪汪】 异兽抽搐着，终于扒不住教学楼，从半空掉落，翻滚中，裹住身体的触须散开，柔软的腹部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 轰！猎人开炮！ 粒子.炮打出一束绚丽的亮蓝色氢阳离子，光束笔直地穿过阳光下浮动的尘埃，精准地击中了异兽的腹部。 一整块皮肤被高能粒子掀翻了，异兽发出了痛苦的哀鸣，无数触须张开，泼洒出绿色酸液，落在墙上、地上、湖边。 墙皮被腐蚀掉了，草坪冒出白烟，一条在岸上扑腾的锦鲤在酸液中熔化成一块漆黑的鱼骨。 酸液顺着地势流淌进人工湖，只剩浅浅一层的湖水咕嘟咕嘟冒起了泡。 姜霓在心中回想梅小姐的建议：速战速决。 莉莉丝的防御盾挡住了所有可能的辐射，药师更是打开了肩膀上装载的净化模块，驾驶员在机甲的保护下不必担心残留的粒子辐射，学生们却不行。 一头头寄生水蛭从异兽身上掉落，蠕动着爬向最后几个还没撤进掩体的学生。 姜霓抬起右脚，踩了下去，猎人一脚碾碎了所有水蛭。 酸液爆开，地面被灼烧出一个个坑洞，机甲涂装却完好无损。 早些年人类因为异兽特有的腐蚀性液体吃了不少亏，好在科学家通过异兽的尸体进行逆向工程，研制出耐腐蚀的新材料，新型机甲和战机都不怕它们的酸液。 纪临泽守在地下掩体入口处，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了，最后望了眼巍然屹立于大地之上的猎人，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见，奋力比了个竖起拇指的手势，表示学校全员完成撤离，才退入掩体，关上沉重的金属大门。 姜霓收回目光。 平民已经进入掩体避难，机甲小队没有任何顾忌了。 异兽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猎人的第二炮、第三炮却接连而至。 亮蓝色的氢阳离子束照亮了半幅天空，云层都被染成淡淡的蓝色，电离层变得异常活跃，乌云堆积在头顶，闪电影影绰绰。 粒子.炮造成周围环境高度带电，暴风雨即将来袭。 天空阴沉。 轰！轰！雷声与粒子.炮的声音重叠，刚刚爬起的异兽被冲击波推了出去，撞飞了一栋实验楼，大雨忽然滂沱而下，几块身体碎片飞落在泥泞的花坛中。 粒子.炮进入冷却期，猎人右臂再次变形。 姜霓在通讯频道中快速道：“幽灵准备眩晕弹，阿尔法远程火力掩护，药师、莉莉丝跟我上。” 没有任何废话，四声重叠的“幽灵收到”“阿尔法收到”“药师收到”“莉莉丝收到”。 猎人一马当先，拔.出等离子链锯，冲进了密集的暴风雨，药师与莉莉丝紧随其后。 异兽发狂地张开所有触须，一直藏在身躯下的6条羊腿支撑起硕大的身体，长长的触须像高射.炮一样射出绿色的酸液，几乎连成一片酸雨。 莉莉丝举起缩小了一半的防御盾，冲在最前方为两位战友开路。 药师手持高能粒子振动刀，轻巧地在飞舞的触须周围穿梭，每一次落刀都劈下数根。 集束.弹见缝插针地穿过酸液，分裂成数十枚弹丸，和雨点一起打在触须的根部。 异兽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痛呼，无法再分心阻拦举盾前行的莉莉丝，二者相距不到百米时，一道漆黑鎏金的身影从防御盾后跃出。 猎人在昏暗的天色中高举等离子链锯，成为雨幕中唯一的亮色，朝着异兽羊角下方始终没有露出真面目的头部砍了下去。 一瞬间异兽所有触须全部收缩回防，一层又一层地挡住头颅。 这才是它真正致命的弱点！ 姜霓的精神链接同步率再度攀升，精神力与机甲输出功率都到达了有史以来的巅峰，她劈向触须保护最薄弱的区域，冷冷地道：“去死吧。” 泛着荧光的锯齿一接触到触须，姜霓就听到了异兽的哀嚎，一双硕大的眼睛掩藏在层层保护下，投来怨毒的眼神，漆黑的羊角表面浮现出一圈又一圈诡谲的花纹，不知是什么新鲜招数。 但姜霓早有准备。 她疾声道：“眩晕弹发射！” 幽灵应声射.出眩晕弹，猎人的眼前弹出护目镜，爆.炸发出的强光令异兽瞬时失明，那对羊角上缠绕的花纹顿时消散。 似乎黔驴技穷的异兽头晕目眩，短暂地停滞后想要调头逃跑，却被姜霓驾驶猎人一脚踩上胸口。 被三轮粒子炮轰开了防弹层，隔着一层筋膜隐约能看到胸廓，再来一脚更是绝对的雪上加霜。 即使生命力顽强如异兽，一时之间竟也因为剧痛长号一声，萎靡不起。 姜霓全力输出，快刀斩乱麻地全速切割异兽的头颅。 裹住头颅的触须一根根断裂，残余的试图反击，不断伸出，却被药师和莉莉丝一刀刀切碎。 链锯毫无悬念地切下了异兽整个头颅，切口平滑，酸液喷薄而出。 硕大的脑袋当啷掉在地上，淡黄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猎人驾驶舱的方向，异兽最后发出一声濒死的哀鸣，身体抽搐不止。 姜霓死死踩着这具注定死亡的残躯，居高临下地俯视它饱含不甘之色的眼瞳。 精神图景中铺天盖地的弹幕让她稍稍放松的心突然提起。 【霓姐！！！我唯一的姐！！！它还没死透！！！】 【快补刀啊快补刀啊！求你补刀啊啊啊啊啊！！！】 15、一战封神 乌云仍未消散，狂风暴雨中，闪电时不时照亮天空，之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 姜霓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仅是因为弹幕撕心裂肺的提醒，还是某种源于战场气机变化的直觉。 尽管此时敌人已经头身分家，看上去死得不能再死，姜霓依然选择了相信这种直觉。 她迅速喊道：“所有人散开，莉莉丝防御！” 刚喘了口气的贯佩星等人蓦然一愣，下意识看向静静躺在地上的异兽尸体，出于对姜霓的绝对信任，他们什么也没问，立刻执行了指令。 异兽残损的脑袋上，羊角上本已消失的繁复花纹再次出现了，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升到角尖。 娇小的药师敏捷地后退，半跪在行政楼顶的幽灵一个鹞子翻身消失在大楼之后，远处正要起身的阿尔法重新架起巨大的电磁步.枪，集束.弹密集地射向异兽。 猎人与莉莉丝的机动性不如药师，莉莉丝边撤边举起盾牌，猎人试图把身躯藏进防御盾后，还差半截身位时，无头异兽突然坐了起来。 这一秒钟仿佛被人为拉长，姜霓的心跳都接近停滞了。 异兽本已被姜霓打烂的腹部，竟然在一瞬间亮起耀眼的白光，短暂地积蓄了0.1秒后，无数道光束从它的腹部向四面八方射出。 所有集束.弹轰然炸裂。 行政楼被光束打穿，躲在后头的幽灵被残余的冲击波炸飞，摔进了几千米外的学生试验田。 药师的肩膀被擦到，辐射净化模块被打飞到半空，被另一道光束击中，在高温中融化消失。 更远处的阿尔法也没能幸免于难，灼热的能量束从体育馆楼顶掠过，抹掉了电磁步.枪的瞄准镜，冲向了阿尔法的眼睛，所幸宋浩然听到姜霓的提醒后就紧绷着神经，在那个瞬间仰面后倒，险而又险地避开要害，只不过头顶舱盖被掀翻，露出了密布的线路与元件。 但受伤最重的还是猎人。 它距离异兽最近，作为主攻型机体牺牲了相当一部分机动性与防御能力，没来得及藏到莉莉丝的防御盾后的半边身体被数道激光射中，在巨响中整条左臂被炸飞，断裂的连接线滋滋地冒出电火花，升起缕缕黑烟，发出焦臭的糊味。 只差一点，胸口的驾驶舱也会被波及，驾驶员面临着失去全部战斗力，甚至当场阵亡的风险。 姜霓强忍左臂神经感应到的剧烈痛楚，把机甲拖到了防御盾后，第一时间发出了弹出安全舱的指示。 尽管谢凌在通讯频道中焦急地说：“让我来想办法。” 姜霓还是点击了[确认]。 整条胳膊被炸飞了，这可不是技师想办法就能力挽狂澜的故障。 姜霓无法保证接下来的战斗还会发生什么。 一波光束攻击结束，异兽的残躯再次倒了下去。 它似乎终于耗尽了最后的能量。 然而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战士们警惕地盯着倒地不起的尸体，谁也不敢再次放松。 莉莉丝更是架着防御盾，掩护猎人又后撤了一千多米。 这期间断臂的痛苦如电钻般干扰着姜霓的大脑神经，在她的感知里，她的左臂也已经断了，真实的战场上，断臂之痛绝对能让99%的人失去继续作战的能力。 猎人主动提出降低同步率，减少驾驶员的疼痛感。 姜霓拒绝了：“战斗还没有结束。”她面白如纸，盯着一动不动的异兽尸体，也盯着精神图景中的文字。 刚才的经验，让她迅速掌握了使用弹幕的方法。 通过这些弹幕的信息，能让她提前掌握异兽的资料，制定相应的战术。 【这里和漫画不太一样】 【霓姐居然躲了过去！我还以为她这就要领便当了！但是不能大意啊！】 【播种者真的老阴比了，不光会装死，还诱导机甲队判断失误】 【谁能想到这家伙区区一个碧湖级，竟然被喂了一名源级机甲师，谁又能想到这次战斗竟然是异兽的一次实验，它们吃了人就能获得机甲师的精神力特质】 【在这之前异兽还只是毁灭银河系生态环境以适应它们的肉.体，这之后直接开始吃人流……这部番的人类真的太难了】 【就算第一波攻击躲了过去，接下来还是改变不了全灭的结局，上官琼的精神力特质是[能量约束]，简单点说就是在精神力承受范围之内，吸收所有攻击她的能量化为己用，这能力配上异兽的超强肉.体真的太bug了啊】 【经历刚才的诈尸，霓姐肯定不敢近战了，问题是远程输出它就装死，积蓄完能量又开大，这怎么玩，你跟我说怎么玩】 【难道真的没有赢的机会了吗，好绝望我的天】 【我不信！老贼怎么忍心的啊！霓姐这领袖气质，这战斗力，这判断力，你居然让她一集下线？一人血书求霓姐复活啊啊啊啊】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了，播种者本身实力不强，全靠猥.琐发育和能量约束（向还没露面就祭天的上官琼女士致敬），只要霓姐贴脸近战，把它的本体黑山羊角剁了，我们就还能赢】 【问题是你这是上帝视角，以霓姐的角度来看，现在肯定不适合再近战了，心疼猎人和我霓姐的胳膊呜呜……卧槽！！！霓姐a上去了！！！】 【那个女人a上去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霓姐的狗！】 【霓姐！你是我的神！】 在弹幕中找到所需信息的一瞬间，姜霓再次驾驶猎人跃过防御盾冲向了异兽。 她并不是不想稍作休息，让药师和莉莉丝顶上。 但一来，她注意到播种者的身下在缓慢地流出酸液，人工湖中已经汇聚了小半池子，这头异兽的伎俩真多，装死的时候还没忘记它的职责。 一旦形成足以供给异兽幼体的酸液池，情况会更棘手。 二来，播种者竟然吞了源级机甲师上官琼！ 她不知道异兽是怎么俘获上官琼的，这么可怕的事故为什么军方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 但从她的判断来看，上官琼绝无可能在战场以外的地方被俘，异兽的体型与虫洞的能量溢散注定了它们不可能潜行到那种地步。 如果上官琼是在战斗中被俘获的，或许她仍在驾驶舱中，或许她还穿着作战服。哪怕仅仅是作战服的保护，应该也能让她在异兽体内存活相当一段时间。 姜霓抱有一丝希望，现在剖开异兽的腹腔，或许还能救出上官琼。 每一名源级机甲师都至关重要，人类无法承受失去她的代价。 种种念头不过在瞬息间闪过。 猎人残缺的身影在雨中狂奔。 药师仰起头颅，怔了片刻奋力追赶，贯佩星在公频中急促喊道：“不要！” 这一刻，以灵敏见长的药师，速度竟然比不上猎人。 从学生试验田爬起的幽灵与躲在体育馆后的阿尔法都呆住了，沐向晚与宋浩然的声音慢了一拍：“姜霓！回来！” 举着盾牌的莉莉丝甚至做了个徒劳的向前抓的手势。 队友们都以为姜霓打算牺牲自己保全其他人。 药师驾驶舱中弹出了手帕，战斗中不能让泪水模糊双眼。 幽灵身上沾着金灿灿的油菜花，最注重隐身性能的沐向晚没能顾上摘掉这些可能暴露自身的东西。 宋浩然的手停留在头顶，阿尔法舱盖被掀翻，让他也仿佛被剃成了光头，但他没时间再哀悼逝去的头发。 莉莉丝向前伸着手，翟康心想为什么他的反应那么慢，没能拉住姜霓。 队友们翻滚的情绪被姜霓一声疾喝打断：“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所有人保持警戒，寻找掩体，保护好自己！” 她的声音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令大家蓦然镇定。 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驾驶员们望向猎人的背影。 大家都记得播种者那古怪的招数，确实不能轻易过去。 可难道真的要让姜霓一个人承担风险吗？ 药师都快追到猎人了，贯佩星咬牙停顿了半秒，服从了指挥。 她藏到艺术楼后，探出半边身体，将机甲切换为治疗模式。 姜霓在断了一臂的情况下持续满功率输出，大脑像被一根钢针搅动。 精神图景变得暗沉，褪去了鲜活的色彩。 精神力却持续攀升，同步率以异常凶猛的速度飚到了92.57%，延迟降低到0.3ms，链锯爆发出无比耀眼的强光。 猎人右手握住链锯，对准硕大的羊角切了下去。 第一下没能切动。 吸收了姜霓的精神力后，链锯的锯齿才得以像锯木头一样，嵌进坚硬的羊角中。 姜霓的精神力特质是[破甲]，此刻注入链锯之中，犹如一把绝世名剑，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人类至今没能研究明白异兽的身体组织结构，它们可是能肉身穿过虫洞的生物。 要不是科学家发现了精神力对异兽的克制作用，常规武器根本不足以对它们造成太大伤害。 播种者那装死的脑袋瞬间跳了一下，那对冰冷的竖瞳中终于流露出惊恐之色。 它慌忙制造花纹，想要控制身体再来一次反击，但能量还没有积蓄完成，不过是白费功夫。 几道微弱的光束射出小半米，打在猎人身上仿佛在刮痧。 链锯颇为费力但毫不动摇地把羊角齐根切下。 羊角上的花纹暗淡下去，很难说播种者是在蓄力待发，还是已经力不从心。 整个过程中其他四台机甲都在戒备，所幸这一次，敌人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播种者那对写满恐惧的眼瞳睁得大大的，再也无法闭上了。 大家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从羊角的硬度、强度反馈来看，这件事确实只能猎人来做，换了药师或是莉莉丝，它们的武器输出攻率、锋锐程度都不够，很有可能在切下羊角之前，播种者已经再次蓄能完毕。 姜霓绝不是大脑发热，越是危急关头，她越能迅速做出最有利的决断。 贯佩星松了口气。 然而姜霓犹不放心，用链锯把羊角又切成了七八段，看到弹幕滑过【可以了，霓姐可以了，这次是真的死了】的时候，才松了口气，暂时停止攻击。 这时她的头已经很疼了。 就像有一台水泵，嗡鸣着不停地压榨她的精神力，大脑像是缩了水，干涩的疼。 但还不能放松。 人工湖里，那灌注了小半池子的酸液咕嘟嘟地冒着泡，浮出几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卵。 未完成的酸液池中，播种者神不知鬼不觉投放了几枚异兽卵。 它算计到了最后一步。 雨势渐小，黑云散开，伙伴们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猎人的状态。 它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断臂之痛，沉稳地看了眼酸液池。 贯佩星走出艺术楼：“姜霓，我们去吧，你休息一下。” “好。”姜霓声音很稳，谁也听不出她正头痛欲裂，“你们解决这座孵化池，我有别的事要做。” 4台机甲走到酸液池前，药师把卵捞出池子，放入莉莉丝取出的异兽回收容器，容器材料机甲相同，不会被异兽体.液腐蚀。 剩下的小半池酸液，则用特制的碱性溶液中和。 在他们忙碌时，姜霓抬起腿，走到播种者的无头尸体前，雨滴溅落在等离子链锯上，蒸发成白色的水蒸气。 她低下头，观察了一下异兽，腹部的保护层已经被粒子.炮轰飞了，皮开肉绽的伤口隐约可见胃腔的位置。 她举起链锯，小心翼翼对准播种者的胃，轻轻切了下去。 柔软的皮下组织被轻而易举切开，异兽的胃像装了拉链一样拉开，浑浊的绿色酸液涌出，一名作战服已经被腐蚀了一部分，面罩中氧气含量闪烁着红光报警的机甲师，出现在猎人驾驶舱内的360°全息投屏上。 姜霓伸出猎人完好的那只手，捞出机甲师，把她放在地上，正想让医疗队赶紧来急救，一张口，竟然感到喉间一甜，鼻腔、眼角、耳朵，都流出鲜血。 看来，在狂飙的肾上腺素影响下透支的精神力，终于撑不住了。 后遗症气势汹汹地降临。 姜霓眼前发黑。 她擦了擦满脸血，疑惑地想，不应该这么严重的。 突然之间她甚至连维持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如果不是身体有脊柱平衡轴支撑，恐怕已经人事不省地摔在驾驶舱里。 贯佩星“请求接入精神链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精神层次的疼痛已经大大超过了她能承受的阈值，她只觉得精神图景褪去了最后一分色彩，涨到极限的精神力像是枯竭的泉水，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她张了张口，竟然连[同意接入]的回答都做不到。 全息投屏中的数字不断变化。 [同步率：82.84%↓] [反应延迟：2ms] [同步率：76.35%↓] [反应延迟：3ms] [同步率：69.12%↓] [反应延迟：7ms] 姜霓却没有了关注的力气。 眼皮沉重地无法抬起，猎人的声音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 “驾驶员受伤，强制弹出驾驶舱。” 16、精神图景 母亲的身份牌在姜霓颈间轻轻晃动，金色的联盟徽章下，[狮鹫队][甲级机甲师]两行字深沉，冰冷，文字的缝隙中，残留的血迹依稀可见。 滴滴答答，姜霓的血流进脖颈，沧海机甲军学院的机甲生牌终究也沾上了她的血。 两块身份牌变得极为相似。 她疲倦地闭上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整个人往黑暗坠落，仿佛跟随着枯竭的精神力，进入了一个无光、混沌、象征着原初、像母亲的子宫一样的世界。 那里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就像宇宙一样黑，和宇宙一样安静。 但当她真的坠入黑暗最深处，趴在地上摸索时，却又能抓到一根根风筝线般的细线。 这些细线像一张蛛网，汇聚到一个中心点。 细线上弹奏着她没听过的乐章，却传递出异兽语中最常出现的词汇。 “妈妈。” 如果姜霓是清醒的，她或许能判断出，那很有可能指向异兽的母巢。 顺藤摸瓜，也许就能完成几代人的梦想，把异兽斩草除根。 然而，她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走，更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浑浑噩噩，什么也不知道。 她就这样躺在驾驶舱中，失去了意识。 变成纯粹的黑暗的精神图景中，一行行抓狂的弹幕飘过。 【怎么会停在这里啊啊啊，我霓姐能活吗给句准话啊】 【都已经坚持到这里了，甚至还把上官琼救了出来，求别刀我霓姐呜呜呜】 【学姐祭天法力无边是吧？】 【我记得漫画设定精神力耗尽会对精神图景造成严重的损伤，轻则实力大跌，重则再也无法驾驶机甲，甚至】 【甚至什么？不要话说一半，我好慌】 【甚至……脑死亡】 驾驶舱从猎人胸口弹出，独臂猎人单膝跪倒，仿佛一座沉默的守护之塔。 贯佩星借助药师的高灵敏性，启动脚底的矢量推进器，跳到半空接住了驾驶舱，平稳降落在地上。 她把驾驶舱放在了莉莉丝的防御盾后，以免再次出现什么变故，用药师的手指按了下驾驶舱上的紧急按钮，看到舱门滑开，舱中躺着一动不动的姜霓。 幽灵、阿尔法走了过来，沐向晚和宋浩然注意到姜霓最后的动作，她强撑最后一口气剖开了异兽肚子。 两人走近了才看到，猎人从异兽肚子中挖出的“东西”竟然是一名机甲师。 他们连忙脱离驾驶舱，带上急救医疗仪，飞奔到机甲师面前。 摘下她的面罩，看到一张时常出现在电视上的面孔，他们愕然失色。 难怪姜霓一定要救她。 她是驻扎太空长城，御敌于银河系之外，保证联盟13年来安全稳定的9名源级机甲师之一，上官琼。 她为什么会被异兽俘获，姜霓为什么知道，联盟在做什么？ 沐向晚和宋浩然动作一顿，宋浩然刚想说什么，沐向晚抬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配上她戴着的半副面罩，下半张脸挡着，仿佛一名无情的杀手。 别乱说话。 这不是我们能卷进去的事。 宋浩然那张把不住门的嘴，登时紧紧闭上，喉间仿佛能感到丝丝凉意。 更远处，打开安全舱的谢凌使出了全身力气往这里狂奔，他眼睁睁看着机甲被轰飞左臂，驾驶员在精神力受伤的情况下继续战斗会发生什么？ 云销雨霁，阳光再次照耀大地，姜霓却无法感受到它的温度。 沐向晚和宋浩然对上官琼进行完急救，跑回姜霓的驾驶舱前，摘下她的面罩，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 翟康操纵莉莉丝，坚守着防御盾。 药师早已切换到治疗模式，机甲变成了一个精神力放大器，贯佩星治愈属性的精神力通过机甲发射到姜霓身上，浓郁的能量形成一个乳白色圆球，把姜霓笼罩在其中。 [申请精神链接……] [链入失败] [申请精神链接……] [链入失败] 姜霓平躺着，呼吸微弱，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惨白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精神力毫无回应。 贯佩星想，没事，我能把你喊醒。 她加大了输出，不停不停地输出，精神力却始终只能停留在表层，无法实现太有效的治疗。 贯佩星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一起嘎嘎乱杀，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的糗事都发论坛上了，我说真的，你的偶像包袱都不要了吗？姜霓，起来啊姜霓……别睡了……” 乳白色的光晕一直环绕着姜霓，久久没有散去。 安静的背景噪音中，宋浩然艰难地开口：“先停下吧，不能再把你搭进去。” 贯佩星没有回答他。 终于奔到姜霓面前的谢凌剧烈地喘息，茫然地望着脸色如纸的姜霓。 他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飞快从工具包里掏出东西，用于维修机甲电路的“蚂蚁工程师”，备用的冷却液，各种继电器，液芯导管，反射神经矩阵的关键元器件…… 可这些又怎么可能对姜霓有用。 为什么他没有兼修战场急救学？ 为什么他的精神力只有a？ 为什么他不是治疗师？ 谢凌捂住了眼睛。 贯佩星坚持继续治疗姜霓，阿尔法突然上前，合上驾驶舱的舱盖。 贯佩星一愣，药师猛地扭头望向阿尔法，阿尔法的大手盖住驾驶舱，宋浩然用精神力操控机甲，沉声道：“你不能继续了。” 他们没能拦住姜霓，不能再让贯佩星继续下去。 精神力输出超过阈值，贯佩星也会像姜霓一样失去意识。 药师扬起拳头砸向了阿尔法，却被莉莉丝从身后抱住，任由药师如何挣扎也不松开。 幽灵趁机把驾驶舱抱走，与尚未醒来的上官琼放在一起。 药师的引擎轰然咆哮，发出了悲沉的怒吼。 战后的拉普拉斯高中陷入了混乱。 正在这时，天边突然响起了羲和号空天运输机的轰鸣声。 药师终于不再挣扎。 4台机甲抬头望向天际。 支援的机甲军来了！为首的正是陈思镜的龙雀，冰蓝色的涂装，流线型造型，优雅得像一只展翅待飞的古代神鸟，完美符合所有机甲生的想象，远比战斗影像中更加迷人。 然而，终于有幸亲眼见到龙雀的机甲生却都打不起精神。 众人收回视线，沉默地围着中央的驾驶舱。 龙雀小队张开反重力场，平稳降落，踩着一地断壁残垣，穿过战场走了过来。 陈思镜察觉到空气中弥漫开的悲伤气氛，目光从异兽尸体掠过，落在弹出的驾驶舱上。 机甲只会在判断驾驶员无力继续战斗的情况下弹出驾驶舱。 陈思镜认出了驾驶舱的涂装。 她神色一怔，目光定在驾驶舱上，片刻后转开望去，看到了不远处独臂跪立的猎人。 残臂上焦黑的痕迹无声地讲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龙雀为首，所有机甲低头致意。 然而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悲伤，必须用暗物质炸.弹摧毁虫洞，才能避免下一头异兽再次降临，肆虐这片大地。 几代工程师的努力让现在的机甲师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抱着必死的决心发射暗物质炸.弹，与虫洞同归于尽。 龙雀打开了防御力场，将虫洞周围的空间与它隔绝开，有些科学家认为，精神力本质上是人类灵魂在高维空间的投影，所以与机甲的防御盾结合，展开力场，就能够抵御暗物质炸.弹的冲击。 魏哲驾驶的机甲玄影抬起肩上的锦式发射机，发射暗物质炸.弹。 炸.弹一碰到虫洞就解除安全锁，暗物质与虫洞发生反应，开始湮灭，虫洞的面积逐渐缩小，漩涡一圈圈消失。 剧烈的冲击波在防御力场内荡开，力场覆盖空间随着冲击波的减弱而缩小，始终把爆炸死死锁定在力场中。 最终，虫洞化作了一个奇点，与最后的暗物质相碰撞，无声地湮灭于高维空间。 威胁解除。 …… 陈思镜向瀛洲号空天母舰汇报：“拉普拉斯高中附近虫洞已摧毁。” 母舰回复[收到]，把这个消息传回地面监测站，与能量辐射监测数据核对，确认无误后，向全星球广播了这个消息。 获救的人们从地下掩体走出，怀里抱着才做好的热汤热饭，穿过废墟送到退出机甲的驾驶员面前。 一架羲和号空天运输机去而复返，悬停在废墟上方，降下绳梯，几名医疗人员打开机舱，速降到地面，把上官琼和姜霓送上去。 他们要把她们立刻送去医院。 正在给驾驶员送饭的纪临泽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在那个瞬间看到了姜霓的脸。 他蓦然停住脚步，神色怔忪，仿佛太阳穴遭到了重击，眼前甚至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当他再次看到阳光时，运输机已经在云幕间朝远方飞去。 他下意识地向着运输机离开的方向奔跑。 …… 一辆飞梭急停在沧海机甲军学院附一院门口，王蹇之跳下车厢就往医院里狂奔，整条走廊上都能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声回响，路人纷纷回头望向他的背影。 他跑到了急救室门口，贯佩星、沐向晚、宋浩然、翟康、陈思镜、魏哲、宋副校长都在。 急救室门上高悬的红灯一闪一闪，映在几人肃穆的脸上。 王蹇之问道：“怎……”他哽了一下，“……怎么样了？” “治疗师还在想办法。”几名机甲生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宋副校长还不太了解情况，陈思镜站了出来，“别急，不一定……不一定会是最坏的结果。” 王蹇之声音干涩地问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精神图景破损，以后不能再驾驶机甲。”陈思镜知道这句话多么残忍，希望能稍加安慰这位爱孩子一般爱着学生的班主任，补充道，“不至于脑死亡。” 王蹇之脸上血色尽褪，他太了解姜霓了，太知道这孩子的梦想了，如果不能驾驶机甲，那又和送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他转过身，目光沉沉地望着明灭不定的指示灯，半晌才又问道：“通知老沈了吗？” “还没有。”宋副校长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的眼角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老王，我们怎么跟老沈交代呢？” 沈文心曾经多么坚决地阻拦姜霓前往前线啊，最后一刻，他尊重了孩子的选择，把她交给了学校。 他们又要怎么跟这位独自抚养女儿长大的父亲说，对不起，我们没能保护好你的孩子。 两人相视无言。 安静的走廊里，呼吸声都令人焦躁不安。 许久之后，急救室门上的指示灯变成了绿光，金属门从里面打开了。 躺在病床上的姜霓被推了出来，她还没醒，眉心微蹙，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所有人围了上去，异口同声地说：“医生。” 治疗师抬手，安抚地压了压，用温和的语气告诉了大家一个残忍至极的事实。 “人抢救回来了，但精神图景修复的概率不大，病人醒来后，尽量不要刺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