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系美人替嫁给残疾反派后[穿书]》 1. 第 1 章 眼前,极具格调的大厅中,绒布沙发宛如对称轴,将两边黑衣保镖对称成平面镜像。 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已值花甲,一身西装革履,精神矍铄;女的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绛红套裙,雍容华贵。 沈伽黎缓缓打出一个? 我这是……飞升了? 缓慢地转动大脑,回忆起前一刻的场景。 沈伽黎从出生起就与家族遗传性心脏病捆绑相生,三五不时去医院躺一躺,休学更是常事。 受够了无休止的服药、治疗,渴望着早日解脱。 直到嗜爱阅读狗血耽美小说的护工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念叨着她刚看过的小说剧情,听到高潮处,沈伽黎嘴唇发绀,挣扎道“别念了……”,随即心电电压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他在医生护士混乱而来的脚步声中平静安详闭上了眼。 再一睁眼,便身处如此诡谲的场景中。 旁边走来一中年妇女,端来一托盘,托盘上落了两只碧色冰裂纹瓷杯,茶香四溢、热气袅袅。 “新进家门的小媳妇,婚后首日要给公婆敬茶,以表孝心。”中年妇女不苟言笑,将茶杯端到沈伽黎面前。 新进家门的小媳妇? 沈伽黎疑惑。 我?小媳妇? 他一介半生都在病床上度过的病秧子,狗听了都摇头,何况说媒人。 思忖的工夫,沙发上的女人笑吟吟地开口道:“流景这孩子我了解,一向厌烦这些教条规矩,我们就不等他了。倒是你,伽黎,既然与流景喜结连理,凡事也要多包容他,才能求得夫妻生活和谐美满。” 沈伽黎:? 这言论,梦回2005。 但是,流景?名字很耳熟。 仔细回想,病危之前,护工如饥似渴阅读的那本小说中,阴鸷变态的大反派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沈伽黎:…… 穿、穿书了…… 母亲和自己一样,患有家族遗传性心脏病,四十七岁便撒手人寡,但她放心不下遭受同样病痛折磨的自己,临终前特意拜托请远房亲戚家的表妹来照顾自己。 表妹年纪尚小,爱好狗血霸总文学,且脑子不够活络,一定要念出声才能保持专注。 躺在病床上的沈伽黎跟着这位小表妹听尽酸爽剧情,什么挖心掏肺噶腰子,什么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而表妹最近不知从哪里淘到了一本名为《商海之下》的狗血豪门耽美小说,主打真假少爷爽文剧情,她天天在沈伽黎床头念,沈伽黎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也跟着听了个大概。 说巧不巧,文中的真少爷对照组——被抱错的炮灰假少爷,和他同名同姓。 原文中假少爷沈伽黎嚣张跋扈尖酸刻薄,认为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欺行霸市四处树敌。 后来真少爷沈岚清认祖归宗,炮灰假少爷生怕他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对真少爷明着欺辱暗中陷害,导致原本对他尚存一丝情谊的父母一怒之下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撵至郊区不问生死。 后来沈家遭遇破产危机,为了挽救公司,百般讨好希望能与国内顶级财团南家联姻,但联姻那位并不是南家的小儿子南斐遥,而是传闻中又老又丑、性格阴鸷、手段变态且身患残疾的长子南流景。 沈家舍不得流落在外吃尽苦头的真少爷,便狸猫换太子将假少爷送至变态反派婚床。 假少爷不甘心,只想尽快弄死反派好继承他全部财产,结果恶行败露,反过来被反派折磨得体无完肤、生不如死。 而真少爷沈岚清和主角攻南斐遥,脚踢炮灰拳打反派,夺得财团继承权,最终HE。 沈伽黎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原文大概,虽记不清细节,但也明白,他穿成了这个原文中尖酸刻薄的炮灰假少爷,而且接下来,他要被反派折磨得生不如死。 沈伽黎:…… 给我重穿,直接穿到咽气那一章。 “敬茶呀,怎么傻乎乎的。”旁边的中年妇女见沈伽黎不知在想什么,手指尖使劲掐了他后背一把。 “为什么要敬茶。”沈伽黎不解。 “敬了茶,今日起就要改口喊爸妈。” 哦。 沈伽黎抬脚,若无其事从中年妇女的脚背上踩过,引得她“哎呦”两声。 他本可以绕开走,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才不是蓄意报复那狠命一掐。 只想速战速决的沈伽黎同时举起两杯茶,像是给幼儿园小朋友发放礼物一样,将茶杯送到“公婆”手中: “这是你的,拿好,这杯是你的,不要抢。” 随即他直起身:“爷爷阿姨,快喝,我好累,想躺个五分钟。” 区分称呼太麻烦,男的一律爷爷,女的一律阿姨。 公婆:??? 众人:????? 大抵是财团家的上流人士没见过这么无礼无矩的人,一时傻了眼。 谁人不是恨不得跪着给财团舔皮鞋以表忠心,他说什么?想躺五分钟? 沙发上的男人皮笑肉不笑道:“你刚才喊我什么?爷爷?” 沈伽黎疑惑,上下打量这老大爷一番,犹疑着轻启朱唇:“老……老祖宗?” 他这年龄,叫他叔叔恐怕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答应。 一天之内翻了两辈的反派亲爹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侧颈暴出条条青筋。 倒是那个女人,依然笑得平静无风。 “看来新媳妇初入家门心里紧张,不好意思改口,罢了,我们也不是什么老封建做派,繁文缛节能省则省。”她站起身,珍珠耳环跟着晃动一圈,继而莞尔道,“新媳妇先跟我来。” 肌无力的沈伽黎站了半天只觉头晕,只想尽快找个地方躺五分钟。 虽然眼前这个女人表现出不拘小节的大度,但沈伽黎对她并没好感。 她阻碍自己躺平的伟大计划,而且,如果没记错,她应该是反派南流景的继母,主角攻南斐遥的亲生母亲。 反派的生母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与南家联姻,年仅三十岁便离奇死亡,头七还没过,反派爹就迎娶了他现在的续弦太太。 嫁入南家时,续弦才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生得美艳,手腕了得,初入家门便执掌家中财政大权。 啧。 沈伽黎跟着她来到厨房,一开门,里面六七个佣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你们先出去吧。”女人遣散了佣人,独留沈伽黎一人。 她挽起袖子细致洗了手,拉开橱柜,里面整齐码放着多味中药,每种中药盒子前还详细标记了名称用量功效等。 “你也知道,流景现在离不开轮椅,治到什么时候才是头,谁也不清楚,但总是要试一试。” 说着,女人抓了几味中药,用电子秤挨个称过重量后放到不同小碗中,随即对沈伽黎笑道: “或许对于这门婚事,流景还心有不甘,所以你也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爱护他照顾他,让他看到你的真心,他的态度也会慢慢转变。” 沈伽黎:so? “所以你把补药熬好,回去时带给他,可别忘了提一嘴,这是你亲手熬制的哦。”女人笑眯眯的,眉眼弯弯似月牙。 这些中药的下药顺序也有严格要求,女人喋喋不休为他一一介绍。 沈伽黎无语。 好麻烦,真的好麻烦,为什么要熬中药,喝了这碗中药反派就能立马从轮椅上站起来?然后代表地区参加马拉松? 毫无意义的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不给沈伽黎拒绝的机会,女人出了门:“我还要招呼宾客,三小时后收火即可,加油。” 她余光不着痕迹回望着装有中药的小碗,红唇勾起。 这个家只能有一个继承人,而这个沈伽黎的出现,实在是恰到好处。 女人走后,沈伽黎望着几味中药陷入沉思。 刚才说的下药顺序是什么来着…… 只记得最后一味中药是什么根。 记不清了,不想了,不要为难自己。 他随手抓了几条植物根茎一样的中药丢进冷水中,用筷子搅了一圈后,去了角落缓缓坐下,抱着双腿翕了眼。 锅里清汤寡水飘浮着几根不知名植物根茎,大概饥荒年代也就这个配置。 青蓝色的火苗在锅底跳跃着,角落传来沈伽黎节奏的呼吸声。 这时,厨房门悄悄打开,从外面闪进一个须发斑白的国字脸中老年男人。 国字脸男人轻轻踱步到沈伽黎身边,垂视着他。 熟睡的少年歪歪倚着墙根,额间的发丝软而漂亮,垂在白瓷般的眼角,像是青花瓷瓶表面细腻描摹出的花纹。 国字脸心中不由感慨: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眉目似画,长睫荫掩,就连手指都生得极为漂亮,通透如玉石,皮肤薄到都能看清颈间的青色血管。 过于美好的事物总能吸引人长时间驻足,国字脸看了许久,这才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依依不舍最后流连一圈后,他走到熬着植物根茎的小锅前,关了火。 * “沈先生,醒醒,怎么在这里睡觉。” 沈伽黎被人摇醒,一睁眼,对上一张坚毅的国字脸。 谁? 算了,是谁都不重要,对方最好也不要主动自报家门,记人姓名不仅麻烦,喊错还尴尬。 “你好,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大少爷的管家,鄙姓李,你可以喊我李叔。”国字脸李叔热情自我介绍道。 偏偏事与愿违,总有人不顾他人感受强行将招呼视作礼貌。 “我和太太打听过,她说您在厨房为大少爷熬制补药,时间差不多我帮您关了火,大少爷也马上到家,请您这边稍作整理随我一道回家。”李叔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丝丝真诚。 沈伽黎接过李叔递来的保温桶,里面装着他刚用不明植物根茎熬成的“补药”。 坐在豪车上,沈伽黎抱着保温桶坐在后排,窗外阳光明媚,他随手拉上窗帘,还顺便把对面车窗上的帘子也一并拉了。 作为一个半生都在病房度过的人,早已习惯了阴郁无光的环境,阳光对他来说是负担。 李叔开着车,透过后视镜打量着沈伽黎,笑道:“这几天晋海市一直阴雨连绵,大家都觉得浑身黏糊糊十分难受,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太阳,沈先生不如把帘子拉开晒晒太阳?” 沈伽黎斜斜倚着靠背,垂着眼漫不经心道:“不要。” 李叔一愣,依然保持良好谦逊笑容:“为什么呢。” “霉味和丧批更配哦。” 李叔:? 李叔也不知道他皮下换了人,还以为是婚后首日沈伽黎独自一人来给长辈敬茶导致他有了小情绪,于是喋喋不休地解释: “大少爷刚接手公司CEO的职务,正是最忙的时候,所以一大早去了公司,希望你能多担待他。” 沈伽黎淡淡瞥了他一眼。 所以这个由自说自话、自我意识过剩的人群组成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 而且原文描写中,反派还是个又老又丑、阴鸷变态型人格。 留恋-10086。 2. 第 2 章 一路睡睡醒醒,抵达目的地后,沈伽黎更觉浑身肌肉酸痛,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痛苦。 李叔毕恭毕敬下了车过来帮他开门:“沈先生,到家了。” 反派的家位于林荫小路的尽头,幽静祥和,建筑风格也并不夸张,简约又不失格调的三层小楼,墙身用通透坚实的钢化玻璃铸成,但做了单向处理,看不到屋内构造,远远望去,像块湛蓝的方形宝石。 沈伽黎拎着保温桶跟着李叔进了大门。 入眼,便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生机之景。百余亩的庭院园林栽满绿植,大多是不喜北方寒冷的热带植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强行盘活。 庭院正中间有一圆形喷泉池,源源不断的活水冲走杂质,水面清澈见底,倒映着碧蓝天空,划过云彩流动的痕迹。 李叔语气透着几分骄傲:“这是大少爷精心栽培的园林别景,按照英皇室皇家园打造,沈先生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带您转转。” 沈伽黎看也不看:“我想进屋,外面冷。” 李叔狐疑地看了眼头顶大太阳。五月份的天气,说什么冷。 进了屋,风格和外景构造一样:冷硬的大理石地面、黑灰白主色调和文中反派的人物性格恰如其分,一样的不近人情。 沈伽黎听过十本霸总文学有九本都是这么描述的,作为一个阴鸷反派,必要条件之一是拥有一座毫无人气的生冷别墅。 即便是轻便的保温桶,沈伽黎还是觉得拎了一路好累,他随手将保温桶放在桌上,问李叔: “爷爷,我的房间在哪。” 他现在急需躺个二十分钟恢复体力。 即便什么也没做,呼吸都是件很累人的事。 李叔看了眼手表,笑道:“大少爷现在已经回来了,正在房间等您,您可以把补药送上去了。还有,叫我李叔就行。” 沈伽黎不明白。什么都要他亲力亲为,反派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但只要把补药送过去就可以躺了对吧。 他提起保温桶—— 好重。 按照李叔的指路,他径直上了楼。 面前的房门虚掩着,昏暗透过门缝溢出来,空气中似乎还飘浮着似有若无的檀香气。 沈伽黎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接着屋内传来冷冷一声:“进。” 低沉的声音,短促疏离。 推开门,明明是正午阳光正好的时候,可屋内依然一片昏寂,深蓝色的绒布窗帘遮住巨大落地窗,透不进一丝光。 昏暗中,沈伽黎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坐在落地窗前的身影。 钢制轮椅背对着他,看不到长相,只能看到反派的背影。 黑亮浓密的发丝,发尾修剪整齐,衬托着雪白后颈;灰色衬衫勾勒出笔挺宽阔的肩膀轮廓,巍峨如玉山,彰显十足劲悍。 这人应该就是原文大反派,南流景。 沈伽黎听过的十本霸总文学里有十二本都是这么描写的,不说脸,反派或主角一定要拥有双开门冰箱一般的身材。 他不想多言,也不想知道反派到底长成什么人神共愤的模样,随手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拧开,端出一晚淡黄色散发着奇怪甜味的汤药,道: “你好,补药,喝了。” 喝完了他要躺了。 轮椅上的男人不动声色,他膝间搁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中是管家一小时前传来的文件。 【中药成分:甘草、丁香、海藻、细辛、伍藜芦。其中细辛配伍藜芦会产生剧毒,严重会直接导致死亡。】 他望着屏幕中的“死亡”二字,削薄漂亮的的唇线渐渐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岌岌可危的沈氏集团,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大麻烦,继母却在这个时候说服父亲与其联姻,其意图昭然若揭。 或许,这瘫在轮椅上多年的双腿,已经成了他们眼中的累赘。 即便不去考虑沈氏集团前景如何,两位可真不知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沈伽黎到底多有能耐? 刁蛮刻薄,嚣张跋扈,在圈子里名声狼藉,且是个抱错的残次品,为了和沈岚清争宠,推人下水、散播淫.秽谣言,已经被沈家踢出户口本。 对方却执意要与他这个残废联姻,心思还不明显么。 婚后首日,又送来这样一盅补药,是嫌继承他财产的速度太慢? 几分钟过去,南流景依然没有给予沈伽黎任何回应。 沈伽黎端了半天汤碗,只觉又重又烫。 不哄了,爱谁谁。 “你喝不喝。”沈伽黎的语气散漫,透着一股无力。 南流景冷笑一声,大概下接下来就是语气骤然发狠的一句:“你不喝也得喝”。 “不喝我喝了。”沈伽黎端起碗。 南流景缓缓挑起眉尾:?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稍稍偏过脸,余光看向身后的沈伽黎,见他已经端着补药一饮而尽,动作之娴熟没在病床上躺个一年半载可做不到。 早已让李叔把补药替换成泡腾片的南流景:? 这人已经察觉到汤药被替换了? 沈伽黎尝着这也不是个药味儿,反而甜甜的,一股橙子味,还带着气儿。 他把碗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碗自己洗了,我好累哦,去躺几小时。” 脚步声渐行渐远,南流景缓缓转身,凝望着桌上的空碗。 端起来闻了闻,甜津津的橙子味儿扑鼻而来。 看来沈伽黎已经察觉到补药被替换,否则任凭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喝这碗致死毒药。 空碗被重重放在桌上,南流景垂视着空碗,心中冷笑。 这个人,心思缜密不漏丁点马脚,心机还挺深。 他关掉屏幕中的文件,打开新文件,标题几个宋体大字: 【退婚计划5.0】 修改至5.0版本的退婚计划可没少耗费他精力。南流景是个计划性极强的人,坚定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没有任何人能超脱他的计划之外。 修长的手指轻轻滚动着鼠标滑轮。 不着急,那就慢慢等,只要人活着,终有一天要露出破绽。 * 沈伽黎在楼下转了一圈,没找到李叔,便随便找了房间躺下。 可有些人,找他时怎么都找不到,不想见他时他却偏腆张脸往面前凑。 也不知睡了多久,沈伽黎被敲门声吵醒。 没听见没听见。 他扯过被子蒙住头,对敲门声充耳不闻。 “沈先生,我是李管家。”敲门声孜孜不倦,即使不想听也声声入耳,“晚饭时间到了。” 沈伽黎睁开眼,揉着眉心。 头好痛,牙齿也痛,浑身都痛。 “我不想吃。”他有气无力道。 “可是您要负责烹饪晚餐。”李叔道。 沈伽黎叹了口气。所以南流景赚这么多钱还请个管家到底有什么用。 李叔不再等待,说了句“冒犯了”便推门进来。 他臂弯中抱着一本黑色硬皮本,一身西装、戴着白手套在沈伽黎床边站定,沈伽黎则平躺在床上,这场景,像极了为逝者祷告。 “沈先生,从今以后您要负责大少爷晚餐。早餐和中餐大少爷会由我负责,这个您不用担心。”李叔轻声念道。 沈伽黎:? 担心他?谁?谁担心了? “那么请让我为您念读今晚食谱。首先是主食为紫米蒸饭,主菜为九转大肠和炒蔬菜,汤品为南瓜鸡蛋汤,甜品为酸奶水果。” 沈伽黎:…… 让从没下过厨房的他准备晚餐,是觉得这世界上难吃的东西还不够多么。 可如果不从,恐怕李叔会一直在他耳边念个没完,只要讨得耳根子清静,味道怎样就和他无关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到了厨房,见食材已经准备好,每种餐点的详细烹饪方法都写在便签条上,食材装在塑料袋里等他处理。 沈伽黎还是不明白,兜装粪便的肠子,为什么要想尽办法烹饪成美味; 好好的水果切碎拌上快过期的酸奶,这样就叫享受生活? 尽是他无法理解的事。 万幸的是,反派家中现代化设备比较多,自动削皮器、打蛋器等,倒是省了些麻烦。 但,没有自动清洗大肠的机器。 根据流程来看,还要将大肠翻过来用淀粉清洗确保无异味。 沈伽黎陷入了沉思。大肠的原味都被洗掉,吃大肠的意义是什么,不懂这些人的想法。 许久后—— 沈伽黎打开门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来,往沙发上一趴,仿佛命都没了半条。 李叔听到声音,自觉喊了南流景下来吃饭。 只是两人刚到饭厅,便嗅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臭味。 李叔皱了眉,小声问南流景:“这种味道,没问题么……” 南流景也没吃过,他并不好这一口,但大肠这种食材,不是谁都有勇气清理干净,何况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沈伽黎。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就能在沈伽黎的恶行簿上记下精彩一笔。 “去叫他用餐。”南流景瞥了眼软趴趴窝在沙发里的沈伽黎,对李叔低声道。 李叔领了令,三步两并做来到沈伽黎身边,脸上是毫无破绽的职业微笑:“沈先生,请一起来用餐,您的劳动成果需要您亲自品尝。” 沈伽黎脸埋进沙发,发出瓮声瓮气一声:“我不想吃。” 吃饭太麻烦了,一口口嚼,一口口咽,何况还要和传闻中丑到人神共愤的变态反派共同进食,感受到了不能承受之痛…… “不可以哦,保证一日三餐营养均衡才能身体健康。”李叔又开始念经。 沈伽黎实在听不得他念叨没完,起身慢悠悠去了饭厅。 南流景已经提前入座,面前摆着几只盘,里面尽是黑乎乎黄兮兮的不明物质,唯一能看出成分的只有酸奶拌水果,硕大苹果香蕉完整无缺切都没切,草草在表面淋了层酸奶就算完成。 李叔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南流景。 他并没因为这些不明物质产生任何情绪波动,反而在仔细打量着。 靠得越近,恶臭愈发浓烈。 沈伽黎坐下,斜斜歪着身子,宽松的衬衫形如凌乱的帆,探究不到布料下的身体到底有几斤几两肉。 偏长的发尾搭在颈间,深棕色映衬着颈间皮肤白如新雪,若隐若现露出一点绛色小痣。 他不想知道对面那个丑且坏的便宜老公到底是怎样一副尊容,微垂的眼睑被长睫荫掩着,在眼底投出扇形的阴影。 南流景打量着他。 袖口扣子都没扣,松散袖口若隐若现一截清瘦雪白的手腕,骨感清晰,依稀能看见淡紫色的血管。 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无力探出半截,斜斜搭在膝间,一副病恹恹毫无生气的模样。 南流景冷声道:“抬头。” “不敢。”沈伽黎的头更低了几分。 “原因,说。”南流景摩挲着腕表,狭长凌厉的双眸似精准定位到猎物的鹰隼。 “食欲本来就不好,且很容易被外界因素影响。” 南流景鼻间发出一声轻笑,眼底簇雪堆霜,不怒而威。 他垂眼,辨认许久,靠气味找到了那盘九转大肠,修长的手指推着盘子边缘至沈伽黎面前:“自己花费精力做的,尝尝。” “不尝,没下毒。”沈伽黎言简意赅道。 他依稀记得原文中的反派南流景是个戒心极强的人,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样,天天怀疑身边人卯着劲儿要害他,和家人一起吃饭都要先让佣人亲口试毒后才肯动筷。 南流景抬眼,微微翕起的双眸仿佛揉了一把碎冰。 他不动声色摩挲着轮椅扶手,眼底漫上探究的意味。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沈伽黎这个人,明明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为何瘦成这样,纤瘦的身体撑不起均码衬衫,微敞的领口竟也显得过于松弛,隐隐能望到锁骨下连接的胸乳,连胸口处淡色的小痣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瘦可不行,折腾不了几次就得呜呼咽气。 为了让沈伽黎确定这是可食用的,南流景对候在一旁的李叔道:“李叔,你先吃。” 李叔:? 所以有他什么事?为何要来残害他这忠心耿耿的老头子? 但主人有命,他不敢不从。 李叔缓缓提起刀叉,指尖微微颤抖。 那盘九转大肠,肉眼可见地散发着恶臭,火候也没掌握好,黑得像碳一般。 李叔心有不甘地看了眼南流景,仿佛在无声质问“您真的要弃多年情义不顾?” 南流景倨傲地扬起下巴,几分盛气凌人,顺理成章无视了李叔的眼神。 “少爷,如果您方便,一会儿劳您帮我叫救护车。”李叔眼中仿佛有泪花涌动。 李叔做了许久的心里安慰,慢慢切下一小块大肠送入嘴中,缓慢咀嚼。 下一秒,他抽过纸巾捂住嘴,随即表演了什么叫咬牙切齿。 再次看向沈伽黎时,视线里已然多了一丝杀意。 “味道怎样。”南流景漫不经心问道。 李叔强忍泪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味道……好极了,简直如厨神下凡,令我赞不绝口。” 沈伽黎一听,站起身:“我不和你抢,我先上去休息了。” 待人离开后,李叔终于恢复表情,委身凑到南流景身边问道:“少爷,所以剩下的大肠,我是吃还是扔掉。” “不是觉得好吃么。”南流景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指,低低道,“别浪费。” 李叔:? 沈伽黎上楼的时候,脑海中一瞬而过想要看看反派真容的想法,可又觉得回头打量好麻烦,去记忆一个人的长相也很麻烦,索性算了。 安详躺平,窗外昏沉沉的天色非常适合他这种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丧批。 他这一天滴水未进,可也没觉得饿,反而庆幸无人管他饥饱。 穿书前,沈伽黎和母亲相依为命,因为两人都有家族遗传性心血管发育缺陷,光是治病已经掏空家底。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一年见不到几次的亲戚,听说母子二人都进了医院,生怕他们借钱,仿佛约定好一般齐齐电话拉黑。 母亲是他唯一的慰藉,他也是母亲最后的底线,为了守住底线,母亲放弃治疗,将省下的钱都投入沈伽黎的治疗中,最后心脏病发含恨而终。 母亲病逝那一年,很少去学校的沈伽黎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入名校,但报到那天,母亲病逝,他也因为发病不得不暂时休学入院。 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失去了像正常人一样在校园肆意挥洒青春的机会,在沈伽黎眼中,这个世界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 开始平等地讨厌这个世界存在的一切因素,活着很辛苦,吃药吃到呕吐,三五不时就得浑身插满导管吊着一口气儿,明明已经毫无眷恋,却偏要一次次被医生从死神手中拉回来。 母亲临终前托付的护工是他家远方表亲,什么都好,就是爱管闲事,关于吃饭问题一天要重复个六七遍,一心求死的人听这话多了会产生抑郁情绪。 不理解,感觉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本以为这次病危就是解脱,结果不出意外的该出意外了,他穿书了。 他习惯性摸出手机想翻翻母亲的照片,可掏出来才发现,这不是他的手机。 最新款、靓丽的香芋紫,并不是他会买的手机款式,他的手机永远只有黑色一种。 应该是原主的手机。 和原文中形容的一样,原主性格乖张,手机屏保是一个黑白线稿动漫人物,恣意疯狂地大伸舌头,满脸坏笑对着屏幕前的人竖中指。 电话簿里的备注也是“傻逼1号”到“傻逼N号”,以及“备胎1234——N号”,有些备注足以看出他们的主人甚至达不到“备胎”级别,撑死是个“千斤顶”。 沈伽黎也没兴趣窥视别人隐私,刚打算关手机,屏幕中忽然弹出微博私信,他不小心点到私信打开了微博。 仔细一瞧,这还不是唯一一条私信。 微博打开后,无数私信留言如雨后春笋,一茬接一茬。 【每日一问:沈伽黎今天死了没。】 【听说你和幻海电子那位残疾丑逼结婚了?恭喜恭喜哦!】 【警察还没把你抓走么?对人家沈家真子嗣进行人身伤害,你胆子还挺肥,还没认清自己是个弃儿的事实?】 【某位残疾黑心咖可是连自己亲妈都敢害,坐等你被抛尸荒野。】 沈伽黎:啊对对对,我也想知道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借你吉言了。 现在这个网络时代,不仅是娱乐圈的艺人明星,财团豪门也占据微博一席之地,成了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沈伽黎记得原文中好像是这么写的: 原主婚后不老实,爱找MB,与人聊骚发裸.照更是常事,结果价格没谈拢,被对方曝光艳照在网上,本就路人缘极差的他一夜之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3. 第 3 章 沈伽黎回忆完原文,闭上了眼。 无聊,有这工夫找块抹布把村头旱厕擦出来。 一夜无梦。 沈伽黎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 摆烂人绝不早起,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沈先生,时候不早了,您应该没忘今天要回娘家的计划吧。” 沈伽黎:我娘家人已经入土为安,大白天不要讲鬼故事。 “大少爷已经在饭厅等您,还是说您需要我帮忙洗漱更衣?”李叔又在门外开启了念经模式。 沈伽黎觉得无数只苍蝇绕着他嗡嗡不停。不理解,现代科技这么发达,要见面打个视频电话不香么,为什么要做这种出门见人劳神伤财的窝囊事。 原主娘家人怕是也巴不得此生各自安好永不相见,他去给人添什么堵。 李叔越念越兴奋,唾沫星子乱飞,在阳光下出现了小彩虹。 沈伽黎绝望地深吸一口气,扶着床头撑起上半身:“别念了,起了。” 他习惯性摸向床头,那里总是摆着他的内服药,可这次摸了半天才意识到他已经来到另一个世界。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意外的,没有任何不适感。 为防李叔继续念经,沈伽黎慢悠悠坐起身,随手套了自己昨天穿过的衣服,洗漱过后下了楼。 远远看向大门口,坐着轮椅的高大男人已经整装待发。笔挺整齐的西装难掩精健身形,衬衫白似落雪,熨烫的一丝不苟。 虽然原文描写反派南流景丑到辣眼睛,但单看身材,吊打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性。 走近,发现南流景戴着口罩,遮住半边脸。 沈伽黎难得多看了他两眼,他口罩上方露出的瑞凤眼狭长深邃,凌厉眉宇斜飞入鬓,眼神冷冽,且透着一丝傲慢。 怎么看,都和“丑”这个字不沾边。 大概是个口罩帅哥,见光死。 沈伽黎也没兴趣继续幻想他口罩下的真实容貌,坐在玄关换鞋。 南流景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深棕脑袋上方不太明显的发旋,长睫探出,纤细卷翘。 他注意到了沈伽黎的衣服。 “为什么穿昨天的衣服。”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哦,我明天还穿。”沈伽黎觉得莫名其妙,起身杵了杵鞋尖,手指搭上门把手。 南流景明白了。他故意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回娘家,别人见了一定会认为是自己苛待他,卖惨博取大众同情这种事,他是行家。 “去换一件。”南流景冷声道。 沈伽黎无语。这人怎么如此龟毛。 “要么现在出门,要么你帮我换。”沈伽黎理直气壮道。 不要妄想摆烂丧批会去重复本就无意义的事。 南流景口罩下的嘴勾起一抹冷笑。 他侧过脸对李叔道:“去给他拿新衣服下来,我帮他换。” 沈伽黎:? 李叔火速上楼提了新衣新裤下来。白色长领衬衫,领口处镶嵌着铁橛兰造型的钻石领饰,深灰色高腰直筒裤,浅灰暗纹,整套服饰精致又不乏干练。 李叔恭敬将衣服交于南流景手中,就见南流景抽出衣架随手扔到一边,倨傲抬眼:“脱了。” 沈伽黎不想脱,这扣子紧,解系都很麻烦,有这工夫,他能多躺五分钟。 见沈伽黎不动,南流景冷嗤:“脱也要我帮你?” 沈伽黎张开双臂,点点头。 李叔震惊!自打少爷六岁以后,还没见哪个人敢如此以下犯上,他竟敢让少爷伺候他更衣! 南流景抬眼:“过来。” 沈伽黎上前一步,没注意脚下,小腿磕在轮椅踏板上,身体由于惯性猛地向前伏去。 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双手撑住轮椅扶手谨防撞到伤患,可沈伽黎就这么直直倒下,撞入南流景怀中,双腿条件反射曲起,攀附在南流景身上。 从下楼至现在,沈伽黎足足站了十分钟,超越平时极限。 累了,既然不能躺平,趴平也可。 南流景的怀中硬邦邦的,严丝合缝的紧紧相贴能清楚感觉到薄款西装下肌肉的轮廓走势,顶在他胸前的那两大坨随着呼吸节奏起伏,轻轻摩挲。 沈伽黎宛如幼年考拉扒在妈妈身上,双手搭在南流景腰间,安详闭上了眼。 身体被南流景的气息全数包围,暗香盈袖,像某种植物的冷香调,带有沉重的压迫感。 李叔蒙克呐喊.jpg 你怎么敢! 李叔恍惚间好像看见他家少爷一个大逼兜将沈伽黎扇飞十米远的画面,导致他也大气不敢出。 但南流景并没任何动作,也没条件反射抱住突然撞进怀中的人。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颈间是柔软毛发擦蹭过痒痒的触感。 沈伽黎并不矮,目测一米八往上,但这样一个高个子男人,竟然瘦到轻如鸿羽,抱在怀中虚无轻盈,没什么分量。 “你脱吧,我趴会儿。”沈伽黎翕着眼幽幽道。 南流景冷嗤。 又在谋划什么小九九,使坏不成打算来美心计?沈家能白手起家着实有点东西,教出来的孩子都攻于心计。 南流景也不想再跟沈伽黎客气,抬手扯住他的衣摆用力往上扯,顺着头顶扯上去,旧衬衫往地上一扔。 褪去衣物裹挟,皮肤的温度透过胸前衬衫与自身体温融作一团,他胸口的小痣如同落在新雪中的血玉,极红极艳,缱绻颓靡。 南流景盯着那点绛红小痣,视线顿了顿。 李叔则自觉转过身,佯装四处看风景。不说少爷对这孩子到底几分喜欢,可他身份摆在那儿,别人不能肖想,看一眼都是罪过。 沈伽黎固然瘦,但不嶙峋,楚腰翘臀,胸前滚肉,两处腰窝透着柔软。 南流景移开视线,摸索着为他套好衬衫,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的皮肤滑腻柔嫩。 扣上扣子,裤子也无心再替他换,一切完成,南流景低低道:“你确定还要继续趴着?” 这种小计俩南流景见得多了,提醒对方后,对方多是慌张起身,羞赧来一句“对不起是我失态”,制造欲拒还应的暧昧气氛,只等水到渠成。 但是沈伽黎: “嗯,趴着,累了。” 声音慵懒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 南流景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揪起沈伽黎的后衣领将人拽起来推到一边,拉下门把手滑动轮椅离开是非之地。 * 沈伽黎随南流景一道回了娘家。 确切说是原主娘家。 三层别墅带花园,没品味的罗马拱门,琉璃穹顶,色彩艳丽繁多,远看就像幼儿园小朋友笔下的创意画,属实有暴发户内味儿了。 沈伽黎坐在车里不想进门。讨厌一切无用社交,反感阿谀奉承拍马溜须,对他来说,调动脸部肌肉做出微笑都是件很累人的事。 李叔小跑而来打开车门,满脸堆笑,嘴巴一张,念经蓄力99%—— 沈伽黎下车,及时打断。 沈家似乎是个大家族,屋子里都是人,黑压压一片。 见到来人,一男一女赶忙迎上来。看年纪,两口子应该就是原主的养父母。 女的穿着红色套裙,优雅的像只天鹅,引颈倩笑:“姑爷来了,一路辛苦了,快进来休息下。” 顺理成章无视了站在南流景身边的沈伽黎。 沈伽黎想对她比心,感谢她主动杜绝无用社交。 倒是养父,穿着笔挺西装,一副老干部风,和脸上憨厚老实的笑容格格不入。 “黎黎,回来啦?好久没见你了,怎么感觉瘦了些。”养父亲切地想去拉沈伽黎的手。 沈伽黎也懒得躲,任由养父拉着他的手。 进了正厅,才发现热闹的不止外室。 沙发中端坐的女人看起来几分眼熟,好像昨天见过的。 沈伽黎懒洋洋稍加思索。哦,是南流景的继母。 见到南流景和新媳妇一道回了娘家,继母于怀素明显一愣,上挑的狐狸眼轻轻眯起,眸中漫上一丝审视,继而不着痕迹望向沈伽黎。 昨日她借口让沈伽黎熬制补药给南流景,几味中药都是上乘进补品,可一般人很难猜到其中的细辛和伍藜芦同食有剧毒,且她抓的剂量足以致命。 她今天一早来了沈家,静待南流景那边派人来宣布噩耗,结果南流景安然无恙出现在她面前。 于怀素二十岁时就嫁给了三十五岁的南丰,胎位不正的情况下冒死为他生下儿子,她所作这一切,可不是为了让这性格阴鸷的死瘸子同她爱子争夺家产。 本以为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还有了沈伽黎这个完美替死鬼,但,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于怀素生怕别人看出她的不对劲,狐狸眼眯起弧形笑意,忙起身迎接:“流景你怎么也来了,也不和我们提前说一声。” 她和蔼可亲的去推轮椅,南流景轻轻转动辅助手柄,与她保持了距离。 南流景让她当众下不来台,于怀素心中骂得尖锐,脸上笑意依然毫无破绽:“正好你弟弟也想来见见新嫂子,小清也在家,你们年轻人今天就好好聚聚。” 沈伽黎在一边默默听着,吐槽一句原文主要人物都聚齐了。 但有事说事,无事躺平。 他环伺一圈,找了个无人关注的角落,窝进去,闭目养神。 “哥哥。”软乎乎一声于头顶响起。 沈伽黎眼睛干干的,有想哭的心情。 不、要、烦、我。 他慢悠悠睁开眼,视线中多了一张清隽秀气的小脸,嵌着一双荔枝般水润大眼,短而高挺的鼻梁线条精致,鼻尖如珠,乌发红唇,肤白如瓷。 听到这声哥哥,沈伽黎猜测眼前这个小美人应该就是原主的弟弟,沈家真正的亲大儿沈岚清。 人如其名,雅人深致。 沈岚清身后还站着个高大挺拔、芝兰玉树的年轻男人,像个忠诚的骑士,守在王子身边寸步不离。 “哥哥。”沈岚清又唤了一声,语气欣喜,眼睛亮晶晶的。 他在沈伽黎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哥哥,我之前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我呢,是不是哥哥朋友太多消息太多,没看见我的消息呢。” 原文中的主角受沈岚清开局手握傻白甜剧本,前期三番五次被原主陷害,他也深信不疑原主一定并非故意,直到他险些因为原主的算计丢了小命,一朝成长顺便黑化,与主角攻联手铲除炮灰原主,扳倒反派,最后HE。 并且原文反派南流景一直对这位小少爷情有独钟,他最后和南斐遥相好,是促成反派黑化的导火索。 这个时候的沈岚清拿的还是傻白甜剧本,看起来智商就不太高。 关于原主为什么不回沈岚清消息,沈伽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如果是他本人,大抵也不会回,打字多累,还是九宫格输入法。 沈伽黎诚实道:“不想回。” 不想说话,不想回消息。在么?不在。 沈岚清神色一黯,笑得勉强,倒也不是第一次感觉出哥哥不喜欢他。 一直默不作声的高大男人拉着沈岚清的手将他拽起来:“别理他,去吃饭。” 沈岚清被他扯着走,不忘小声道:“怎么能这么说话,他可是你嫂子欸。” 沈伽黎听到了。 看来这位对他横眉冷竖的年轻男人就是反派南流景同父异母的弟弟,南斐遥。 原文中的南斐遥也是极度火爆的性格,人生信条:有仇当场报。 沈伽黎倒也乐得清静,既然知道他有多惹人厌,就乖乖离他远一点。 午饭时间,大厅的长桌边坐满了人,除了已经露过脸的主角团,剩下的都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人一多,嘴也杂,嗡嗡嗡的。 沈伽黎本不想吃,但李叔又来念,不得已,只好随着入座。 南流景早已不见人影,据李叔说他给岳父母敬过茶后就先回了公司处理工作。 于是他身边坐着的变成了沈岚清,尔后是南斐遥。 明明宴会主角是新媳妇回娘家的沈伽黎,可大家都知道,这个沈伽黎是个冒牌货,霸占了沈家二十多年的恩宠,品性也极差,表面上风光无限和南家联姻,实际上嫁的不过是个一辈子坐轮椅且不受宠的残废。 倒不如多讨好沈家真正的小少爷,日后好相见,更何况,与他打得火热的,正是南家那位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南斐遥。 今天能坐在这张桌上的,都是有眼力见的。 大家伙围着沈岚清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沈伽黎的养母也将注意力都放在南斐遥和沈岚清身上。 自己真是生了块宝,能攀上南斐遥这根高枝,沈家未来可期。 沈伽黎则默默吃着面前的春卷,说不上是好吃还是不好吃,但因为离得近,又实在懒得伸长手臂夹别的菜。 养父小心翼翼看了眼老婆,见她注意力不在这边,便用公筷夹了些鱼肉蔬菜送到沈伽黎碗中,小声道:“黎黎,什么都要吃一点,才能身体健康。” 沈伽黎拿筷子的手一顿,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 说不上来到底什么情绪,只是有些酸酸的。 正常情况下,别人夹菜给他他不会吃,但今天却是莫名其妙的夹起了鱼肉送到嘴中。 他很少吃鱼,因为要吐刺,麻烦。 刚吞下鱼肉,便感觉嗓子眼被小刺卡住了。 果然,他还是非常讨厌吃鱼。 他偏过头用纸巾捂住嘴,轻咳几声,没咳出来。 “黎黎,卡到了?”养父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忙起身帮他端了水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这边。 养母柳眉一蹙,眼神漆黯,似乎在责怪沈伽黎给他丢了面子,又责怪老公多管闲事。 南斐遥唇角勾起,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嫂子挺贪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有仇当场报,这不就来了,敢让岚清受委屈,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伽黎喝了口水,终于把鱼刺带下去,轻声道:“嗯,和你一样,管不住嘴。” 众人:…… 沈岚清皱着眉头扯了扯南斐遥的衣袖,小声道:“不要这样说我哥哥。” 南斐遥视线冷了下来,刚才脸上的嘲弄笑容消失殆尽。 笑容并未消失,只是转移到了看好戏的李叔脸上。 对面南流景的继母于怀素见儿子被人夹枪带棒了,笑道:“新媳妇和我们流景不愧是夫妻,噎人的本事都如出一辙,难道这就叫夫妻同心?” 语气虽在开玩笑,但所有人都听出了讥讽。 沈伽黎秀丽的眉微微蹙起。 不喜欢这种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 他眼也不抬,真诚发问:“难道你们夫妻不同心?” 众人:…… 于怀素只觉喉咙一紧,呼吸变得迟滞。 她捏着刀叉的手指暗暗攥紧,指节透出一抹苍白。 养父赶紧打圆场,赔着笑:“黎黎最近在练习讲相声,特来和大家汇报成果,逗大家一乐,好了,大家动筷吧,菜都凉了。”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于怀素自觉沈伽黎让她丢了脸面,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饭后,佣人端了水果来,沈伽黎坐在沙发上思忖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躺个五分钟。 吃饭好累,吃得他犯困。 于怀素端着笔记本电脑在他身边坐下,笑得明艳,滚圆的珍珠耳环随着一晃一晃:“伽黎,妈妈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沈伽黎犹疑。 妈妈?哦,婆婆也是妈,但不是他妈。 但是在场这么多闲人,为什么偏要拜托一条咸鱼。 “我要用电脑发份文件给一个朋友,但是妈妈不太会用电脑,所以麻烦你加我那个朋友,然后发给他好不好。” 沈伽黎:“我也不会用电脑,手机用的还是小灵通。” “伽黎说笑了,你可是软件工程专业的呀,就当妈妈拜托你,好不好。” 沈伽黎叹气。难缠的女人。 他接过笔记本,登入自己的微信,按照于怀素的指示加了那位朋友。 这时,亲戚刚好走过来和于怀素攀谈,沈伽黎就在一边等着,习惯性地刷新桌面,一不小心点到文件排序,又一不小心点到按大小排序。 沈伽黎:…… 原先是怎么排序的? 忘了,就这样吧。 于怀素终于和亲戚打完招呼,指着桌面中第一份文件夹道:“就这个,帮我发给朋友好么。” 沈伽黎将文件夹拖到对话框里,Enter发送:“好了。” “谢谢你哦伽黎。”说完,于怀素一把抢回电脑,按下关机键强行关机。 她脸上依然笑得明媚,随后起身去到卫生间,找出手机翻出一个联系人,手指飞快发过去消息: 【就按照我说的做,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对方秒回:【收到!谢谢于太太。】 于怀素用手机抵着下巴,沉思片刻,忽然克制不住大笑出声。 4. 第 4 章 即便是陌生的环境,沈伽黎也能精准找到空房间,进去美美躺了半小时。 李叔过来喊人,说差不多该回去准备晚餐了。 睡了一觉,沈伽黎更觉疲惫,下楼时,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变成了面团,虚无缥缈。 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黎黎、黎黎”地叫。 扭头看过去,就见养父边挥手边一路小跑而来。 李叔自觉退到一边,闭眼养神。 “黎黎要回去了么。”养父喘匀气儿,依依不舍问道。 沈伽黎点点头。 “那,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呢?”养父小心翼翼问道。 沈伽黎本想省点功夫直接回一句“不知道”,但看到眼前这个为了追逐并非亲生的儿子而跑得毫无形象的中年男人,忽然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他难得动脑想了想,道:“给我打电话,我就回来。” 养父忙慌不迭点头似捣蒜,手指不安地互相揉搓着,良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黎黎,这是爸爸一点私房钱,密码写在背面了,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不够再开口。” 沈伽黎没动,不想接,本就不是属于他的钱。 以为是儿子不好意思,养父干脆将银行卡塞进沈伽黎裤兜,又叮嘱着:“如果你丈夫对你不好,不要忍着,爸爸一定会!嗯……去求他不要这样对你。” 沈伽黎:? 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告别养父,沈伽黎半倚在窗前,翕着眼,脑海时不时冒出原主养父那古铜色的脸。 难得的,他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哥哥!哥哥你等等我!”车子发动的瞬间,外面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不用看,都知道是哪位。 “李叔,快开车。” 李叔:“可是岚清小少爷……” 沈伽黎:“我欠他钱,他来要债,李叔快走。” 李叔默默看了后视镜一眼,踩下油门。 沈岚清停下步伐,独自站在污浊尾气中,眼底含水。 车子于主城大道平稳行驶,街景划过,渐渐变成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李叔。”沈伽黎忽然开口,“我的养父叫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的姓名产生了好奇。 李叔:? 怎么会有人连爸爸叫什么都不知道,哦对方是嚣张跋扈以自我为中心的沈伽黎,那就解释得通了。 “沈先生的父亲姓宫名源。” 沈伽黎不解:“为什么我姓沈他姓宫。” 李叔:…… 这……他该怎么解释呢。 “因为您的母亲姓沈。” 沈伽黎疑惑了。 虽然当今社会年轻人很多不在乎孩子随哪方姓,但二十二年前的大环境趋势下,孩子大多还是随父姓的吧。 嗯……刚才吃饭时,坐在长桌上座的也是原主继母,招待客人的也是继母,这位养父好像一直说不上话,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看着继母眼色行事。 上门女婿? 有这个可能。 沈伽黎想了半天,觉得累了,闭上眼,睡觉。 见沈伽黎不再追问,李叔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可怜的宫先生,做上门女婿就是没人权,还是做了大家族的上门女婿,唉—— * 南流景家。 李叔清清嗓子,翻开黑色硬皮本:“沈先生,今日晚餐菜谱。主食花卷,主菜是樱桃鹅肝、清炒西蓝花,汤品是黑鱼汤,甜点是银耳炖木瓜。” 沈伽黎听完,闭上了眼。 装睡,得装睡。 “啪!”李叔单手合上硬皮本,“沈先生?菜谱我讲得是否清楚?需要我再复述一遍么。” 沈伽黎没动,更没出声。 “沈先生,装睡是没有用的,请您务必在少爷回家前准备好晚餐,您还有两个小时准备时间。”李叔笑得满脸褶子。 装睡行不通,沈伽黎缓缓坐直身子,弱柳扶风揉着太阳穴:“塞巴斯酱,我头痛,今晚叫外卖可好?” “沈先生,需要我帮您叫家庭医生做个详细检查么?” 沈伽黎一听“详细检查”四个字,便想起来在医院度过的那段痛苦时日。 一败涂地,散漫起身。 “李叔。”他轻轻道,“今晚您依然会帮忙试菜对吧。” 李叔恭敬:“是的,这是我的职责。” 说完,李叔眼神一凛。 不对。 不对劲。 沈伽黎进了厨房,李叔摸出手机拨通家庭医生电话,声音颤抖着:“您好,我需要预约两个小时以后的胃镜检查。” 与此同时。 最近处于广电严打时期,艺人们一个比一个老实,近日的微博热搜也多是些生活琐碎新闻。 直到热搜中出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沈伽黎,疑似婚内出轨。# 起因是一间娱乐八卦杂志社发布了一条微博: 【我们杂志社工作人员收到匿名聊天截图,对方称自己是南家新媳妇沈伽黎的婚后出轨对象,并且沈伽黎给他发送大量艳照,他将于今晚十二点准时公开照片,届时不见不散[微笑]】 这间娱乐八卦杂志社为了博人眼球,经常花高价收取艺人网红那些不为人知的私密事,因他们而塌房的艺人网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要他们发微博,艺人网红们心都要跟着颤三颤。 眼见这次事件和自己无关,艺人网红们悬着的心这才平稳落地,转身加入吃瓜大队。 娱乐时代,娱乐的不仅是艺人,那些财团豪门的狗血事件也已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何况这次主角是风评一直极差的沈伽黎。 【老天有眼!SJL终于翻车咯~】 【干嘛要等到十二点哦,上班族震怒,劝你不要不识好歹,现在就放,吃完瓜好睡觉。】 【南流景活该啊活该,本来很同情他,年纪轻轻就瘫在了轮椅上,但谁让你和沈伽黎结婚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懂嘛。】 【同情他什么,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南流景他妈是怎么死的了解一下?】 【恶人配残疾,某种意义上这种CP很好嗑,嘻嘻。】 【楼上的,现在恶人&残疾&小三的三角恋年度大戏,激不激动。】 【SJL出轨那太正常了,谁愿意天天守着一个又丑又老还有腿疾的废人,和他结婚纯属商业联姻,各取所需罢了。】 兴许是最近无风无浪生活太过无聊,网民吃瓜吃得乐在其中,豪门恩怨大戏凭借一己之力从微博热搜第七攀至第一,彻底沦为话题中心。 沈伽黎正坐在案板前,头上脸上都是面粉,把着一坨白面搓圆捏扁,旁边还摆着一本花卷制作教程书。 他又不理解了。 一坨面,就是雕成花儿,吃进肚子里最终还不是消化分解成葡萄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揉来揉去,难道这样吃进肚子里就能变成钻石么。 教程也很麻烦,看不懂。 随便捏捏吧。 他把面团拉长——再一扭,甩到笼屉里。 * 门铃响了一声,李叔忙放下报纸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司机和坐在轮椅上的南流景。 南流景身着墨蓝西装,衬衫白如落雪,黑底银色暗纹领带被钻石领带夹压地服帖,一双锐利眼眸簇雪堆霜,说出口的话更是没什么温度: “沈伽黎呢。” 司机吓得大气不敢出,道了句“我先走了”便脚底抹油。 李叔见势不好,还以为沈伽黎闯了什么大祸,赶紧帮忙挽尊:“沈先生在厨房为少爷准备晚餐,需要我去喊他过来么。” 南流景一只手整理着西装袖口露出的半截衬衫袖,指尖漫不经心摩挲着宝石袖扣,语气阴冷:“等他准备了晚餐再说,先推我进去。” 热搜加晚餐,数罪并罚。 他倒要瞧瞧沈伽黎这次还有什么能耐。 5. 第 5 章 李叔伺候南流景换了家居服,赶紧前去厨房查看情况。 刚到门口便嗅到一股刺鼻糊味,门缝里飘出缕缕黑烟。 妈呀,这是咋了?! 赶紧推门进去,浓烟滚滚而来,呛的他连连后退,赶紧脱下外套扇走黑烟,定睛一瞧,燃气灶上的蒸锅已经被烧得乌黑,而沈伽黎趴在案板上,底下压了一坨面粉,睡得安详。 他眼疾手快关了火,捂上湿毛巾端着锅把放进水池里,一掀锅盖,里面毫无章法坐落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黑色物质。 “沈先生!”李叔一声吼,“你怎么睡得着的,花卷都黑了!” 沈伽黎迷迷糊糊整了眼,猝不及防的黑烟呛得他咳嗽连连,勉强平复了呼吸,他望着周围黑烟滚滚的景象,以及脸色和黑炭花卷有得一拼的李叔,疑惑着缓缓问道: “李叔,你也来了阴曹地府?” 他刚才做了几只花卷,觉得不像,生怕李叔又叨叨他,从笼屉里拿出来重新照着教程书揉捏。 可即便是图片教程,他也看的双眼发昏,弄完花卷上了蒸锅,他打算闭眼小憩个半分钟,结果再次睁眼已是一小时后。 李叔欲哭无泪,望着黑炭花卷:“这可怎么办啊,饭点已到,少爷恐怕也已饥肠辘辘。” 沈伽黎被念怕了,赶紧道:“其他的菜都做好了,你先端过去,花卷我来处理。” 李叔半信半疑:“真的?” 但事已至此,唯有孤注一掷相信他。 李叔将其他菜品端上餐桌,见他家少爷已经自己坐着轮椅从无障碍楼梯上下来了。 南流景穿着简单的米色卫衣,头发放下,蓬松柔软的发梢垂在耳际,V领衣裳修饰的他脖颈修长优雅,显得十分年轻。 他正垂首翻看一本杂志,闻到糊味,冷冷抬眼:“怎么了。” 李叔不敢说实话:“沈先生厨艺不精,花卷火候开大了些,他正在处理了。” 半晌,又补充道:“少爷,不然晚餐以后还是让我来负责。” “不,让他做。”南流景眼也不抬,低低道。 李叔叹了口气。好言相劝,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良久,沈伽黎端着花卷出来了。 乍一看,盘中花卷雪白雪白,虽然形状各异,但至少看起来能吃。 能吃个屁! 李叔麻了。 感情沈伽黎所谓的“他会处理”,就是在焦黑的花卷上淋一层酸奶,以假乱真! 信他是自己这老头子这辈子唯一老马失前蹄的事。而且,他还要做试吃的那个。 南流景合上杂志,看了眼花卷。 “这什么。” 沈伽黎头也不抬,仿佛灵魂被抽离,坐在椅子上只剩喘气的份儿:“花卷……” 南流景凌厉的眉宇微微蹙起。 对于沈伽黎来说,他理解不了酸奶拌水果为什么就是享受生活,酸奶应该用在合适的途经,比如,上色。 南流景指尖将刀叉推到李叔面前,冷声道:“试吃。” 李叔:T_T 李叔咬牙切齿.jpg 不仅是花卷,那份樱桃鹅肝,本来应该是将鹅肝揉成球,裹上樱桃酱还原樱桃本来的样貌,但他们都没见过谁家樱桃是多边形的。 更没见过谁家做鱼汤不剖肚子清理内脏的。 “沈伽黎。”南流景冷冷地凝视着他。 沈伽黎垂头翕眼,鼻间发出一声轻呼,算是回应。 “这就是你做的饭。” 沈伽黎点点头,明明只是回应,却让人看出一丝理直气壮。 “你觉得能吃么。”南流景捏紧刀柄,语气冷冽。 沈伽黎:“我给你做老婆,不是做保姆。” 南流景心道很好,说到了点上。 他摸出手机推到沈伽黎面前:“你说做妻子,你可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职责?” 沈伽黎有气无力:“原来老婆是一种职业,那你……工资发我微信就行。” 南流景:…… 果然,这个人句句不离钱。 “自己看。”南流景点点手机。 沈伽黎觉得好麻烦,他就不能把手机推近一些?还要让他做直起腰身、伸长手臂这么累人的事。 摸过手机,搭眼一瞧,便是娱乐八卦杂志的微博,通篇写着“沈伽黎出轨聊骚”。 沈伽黎疑惑。像他这种又懒又咸鱼的丧批,和人聊骚?怎么聊。 【在么?我很大哦,要不要看看哥哥的辣椒。】 【不在。】 【宝贝儿今晚出来方便么?】 【不去,家里有厕所。】 属于是聊骚对象看了都要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但是按照原文剧情,反派差不多要以此为借口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惩罚,直至他一命呜呼。 沈伽黎忽然起身,抽出裤腰上的皮带,双手虔诚捧着皮带来到南流景身边,自觉不去看他叠了N层de buff的脸。 他呈上皮带: “记住要从下往上勒,这样法医尸检时会判定为上吊自杀。” 南流景:…… 李叔:……… 南流景冷笑。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修长手指轻点着桌面:“沈伽黎,认错,或者去楼上面壁思过,选一个。” 沈伽黎:反派真好,还给他一次认错的机会。 “我选面壁思过。” …… 李叔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沈先生,道个歉说句对不起,表示下诚心很简单的,少爷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沈伽黎坚定:“我要面壁思过。” 南流景眯起眼,眼底森寒:“你确定?” 沈伽黎点头,又问:“我想问问,我犯了这种十恶不赦的大罪,惩罚力度加大到一年怎样。” 起码这一年里,耳根清净。 南流景冷笑。嘴硬是吧。 “李叔,带他上去。”南流景拿起桌上皮带,“还有这个,麻烦你物尽其用。” 沈伽黎跟着李叔来到三楼储物间,房间窄小阴暗,堆满亟待处理的杂物衣服。 李叔叹了口气,按照南流景那句“物尽其用”,用皮带松松绑住沈伽黎的手。 “少爷心善,饶你一次,不然婚内出轨,真要起诉,你们沈家可是要赔到倾家荡产。” 沈伽黎“嗯嗯”两声:“替我谢谢他。” 李叔摇摇头,退出房间。 沈伽黎环伺一圈,在角落发现一只和人差不多大的手工娃娃,且看娃娃形象,横眉冷竖满脸写着“我很坏”,虽然没观察过南流景到底长什么样,但这一看就是南流景同款手工娃娃,起码服饰很像。 虽然不知道南流景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但他不关心。 他双膝一软直直跪下,上半身向前倾斜,倒进娃娃怀里,脸蛋埋进娃娃颈间,惬意地吁了口气。 另一边。 南流景卧室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沈伽黎进了小黑屋已经过去两小时。 南流景摘下金边眼镜,合上笔记本电脑,稍显疲惫地揉捏鼻梁,低声问道李叔:“他认错了没。” 李叔:“没,还在跪着呢。” 又是一小时后。 “他认错了没。” “没,但他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详,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睡眠质量。” 南流景攥紧手中钢笔,大拇指抵在笔杆上,透出一抹苍白。 李叔看着,情不自禁伸长了脖子。 应该是幻觉吧,怎么会有人能单手将钢笔掰弯的,一定是幻觉。 南流景松了手,将钢笔扔进垃圾桶,视线落在墙上挂钟。 十二点了。 重新打开电脑,他倒要看看,沈伽黎到底背着他给别人发了什么样的艳照,又是能在为退婚大计添砖加瓦的精彩一笔。 不仅是南流景,全网人民也在翘首以盼精彩艳照。 沈伽黎这人虽不讨喜,但至少长得像个天仙,说不定今晚还能对着照片一发入魂。 娱乐八卦杂不负众望,准时出击: 【各位久等了~根据网络管理政策艳照不能在网上贴图,所以沈伽黎的聊骚对象已经将照片打包成文件夹,大家去这个微博即可私信领取[坏笑]@沈伽黎出轨对象。】 一个原本只有1粉丝的新注册微博,短短半小时拥有了百万粉丝,私信也设置成自动回复,只要去要文件包,即可获得沈伽黎私人艳照! 【激动了家人们!沈伽黎的艳照欸[色]】 【我先声明我并不想看,只想学习一下人体文学。】 【哈哈哈哈沈伽黎!给老娘死!】 微博前的沈岚清眉头紧蹙,他不相信哥哥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误会,所以他要亲自看过艳照才能定夺。 而南流景,读了艳照领取流程后。 “李叔,登你微博,去要照片。” 他多么矜贵优雅,怎么会干私信要艳照这种不入流的事。 李叔:你们都是道德小标兵,就我下三滥。 硬着头皮要到文件包,李叔好心问道:“是我帮您先看还是……” “放着吧。”南流景微垂着眼,淡淡道,“你先去忙。” 几乎在同一时间段,百万网民收到了文件包,蛙趣!两个G的文件包!发艳照的是什么神仙。 脱了裤子,搓搓小手迫不及待打开—— 吸溜吸溜—— 冲是要冲,骂也要骂。嘿嘿,没素质的感觉真TM爽! 视线凑近那2个G的艳照—— ? ??? ????? 文件包中第一张照片:毛色油亮的腊肠巡回猎犬于草地飞奔,红艳艳的舌头甩到飞起,表情贱兮兮。 第二张:腊肠躺在地上,小短腿大张四开,不知羞耻露出肚皮求摸摸。 第三张:腊肠费力骑在另一条腊肠身上,露出半截小口红,展示劲悍公狗腰。 第四张…… 网民:怎么全他妈是腊肠!艳照呢?你跟我说这他妈是艳照?! 沈岚清看呆了。 说好哥哥的艳照呢?为何是一条油光水滑小腊肠? 【艹!我他妈明天六点起来上班,熬夜到现在你就给我看腊肠?】 【这就是沈伽黎发的艳照?尼玛的……刑,营销号你真刑。】 【萎了,再信你我是腊肠。】 【对不起,物种不同冲不动。】 【emm,如果沈伽黎跟人聊骚发这种艳照,我会觉得他很可爱……】 【我也觉得很可爱……怎么办。】 房间里,南流景余光不着痕迹打量了手机许久,确认李叔确实离开后,缓缓拿起手机点开了文件包。 他对艳照并没兴趣,只想抓到沈伽黎的把柄完成伟大退婚计划。 他瞥了眼手机。 ? 再瞥一眼。 腊肠? 他不信邪,一直翻到底,看了几百张腊肠日常照后,眉宇渐渐蹙起。 到底是谁不对劲。 网友为何兴致勃勃熬了大夜只为看腊肠日常。 现在腊肠这么风靡? 南流景眼神一黯,想起来还在小黑屋面壁思过的沈伽黎。 * 南家大宅。 于怀素攥紧手机,手指不住颤抖,颌骨突出清晰一块。 是腊肠。 她避开老公冲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桌面第三份文件。 的确是她为自家爱犬拍下的生活记录照。 艳照呢。 她挨着点开所有文件,终于在最后一份文件中发现了所谓的艳照。 其实照片主角并不是沈伽黎,而是一个和沈伽黎长得七八分相似的MB,再加拍摄光线昏暗,照片上男人的脸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于怀素自知扳倒南流景绝非一时半会之事,于是想从沈伽黎方面入手,至少,先臭了夫妻俩的名声,对于财团来说,一旦身陷丑闻,是绝对洗不清的。 只要南流景失去了公信力,她便可以顺水推舟一举攻破其最后防线。 但为什么是腊肠! 一个电话给“朋友”打过去质问,“朋友”哆哆嗦嗦:“于太太,你也知道我们狗仔手头照片太多,都是打包成册,所以我把文件存储到桌面检查时,误点了其他文件夹,那份文件夹又刚好是某艺人的艳照,所以没仔细看就……” 于怀素银牙暗咬,磨得咯吱作响:“还想要辛苦费么。” 对方腆张脸笑问:“欸?可以给么。” 于怀素深吸一口气,怒啸:“不可以——!” 她挂断电话,手机扔一边,点一根烟平复情绪。 但门外,腊肠罗比的吠声更令她心烦。 6. 第 6 章 玻璃窗外投进皎洁月光落在地面,被窗柩切割成规则的四边形。 房门打开,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簌簌”声,随即,坐在轮椅上的高大身形停在储物间的门口。 推开房门,清冷月光飞来,将他的影子斜斜拉长。 他抬眼望去,视线落在房间角落。 那里倚着一只巨大的等身人偶,针脚粗糙,表面泛着一层老旧的黄,面容实在算不上可爱,甚至有些俗丑。 而这只巨大人偶怀里,纤瘦苍白的少年被绑着双手,安静跪坐在地,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这只人偶身上,像是欧洲神话故事中对着月光祈祷的天使。 垂下的睫毛在眼睑投出阴影,根根分明,柔和漂亮的唇线不着力度轻抿着,月光氤氲,在玉珠般的鼻尖形成一个小白光点。 良久,南流景缓缓来到他身边。 他那安详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趴在妈妈怀里,被皮带绑着手还能睡得如此安稳,是个神人。 南流景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森寒冷笑。 装傻充愣真是经久不衰的好计谋。 恐怕这个人,现在还醒着,正悄悄感受自己的情绪变化。 那一出艳照变腊肠,不排除是他自导自演,造势洗人设。 那就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 翌日。 沈伽黎是被腿根的酸痛闹醒的。 他保持这个跪趴的姿势一整晚,双腿大开,这会儿又酸又麻。 他动了动双腿,换个姿势打算继续睡。 “咚咚。”房门响了两声,门外传来李叔扰人的声音:“沈先生,该起床吃早餐了。” “我不想吃……”沈伽黎把脸埋进人偶颈间,瓮声瓮气又慵懒散漫。 “不可以哦,早餐是一天的营养来源,既要吃饱,也要吃好,古话说得好,一日之计在……” 沈伽黎烦闷地叹了口气:“起了。” 洗漱好下楼后,恰见南流景已经整装待发,只留一个背影。 来接他的司机进门后正帮他检查轮椅有无疏漏。 “沈先生,和少爷打个招呼吧,你是他的妻子,这些规矩不能丢。”李叔对沈伽黎道。 沈伽黎秀丽的眉头渐渐蹙起。 “妻子”这个称呼听起来很怪。 他站了半天,觉得累了,委身坐在楼梯上,柔弱扶着栏杆,没扣扣子的袖口大敞,顺着手腕滑落簇成一堆。 该说点什么呢,果然他平等讨厌所有社交,动脑子想词儿也很累。 “早安晚安,祝你身体健康,恭喜发财。”沈伽黎一口气道。 好了,晚安也一并提前招呼了,身体事业的祝词也都有了,可以放过他了咩。 李叔&司机:…… 南流景背对着他,微微偏过头,余光看过去。 坐在楼梯台阶上的沈伽黎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双手无力扶着楼梯栏杆,衬衫还是昨天那套,半截衣摆从裤腰探出来,松散不成型,包裹住瘦削身体,撑不起身体的轮廓。 整个人都是一抹病态的白,几乎与白衬衫融为一体。 他斜斜靠着栏杆,露出的半截颈子雪白如瓷,不知是不是被蚊子叮了,漫着一点艳丽的红。 “沈伽黎。”南流景收回视线,冷冷开口。 沈伽黎没力气张嘴,于是用脑电波回应了他:嗯,快发表你的重要讲话,讲完了我要回去躺个五分钟。 “两件事。”南流景的声音永远没有温度,更像是命令,“衣服洗了,然后,今天会有心理医生上门做心理咨询。” 心理医生是南流景高中时的老同学,也是南流景为数不多不那么戒备的人,倒是达不到信任的程度,但却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而心理咨询只是个幌子,他要从医生这里知道沈伽黎内心不为人知的小九九,为退婚计划添砖加瓦。 而一会儿要做心理咨询的房间,已经装好了针.孔摄像头。 “我不会洗。”沈伽黎道。勉强多说了四个字,一劳永逸。 “李叔会教你。”南流景留下这么一句,和司机一起出了门。 沈伽黎抱着栏杆,长叹一声。 他是保姆么,什么都要做,祈求上苍让他赶紧病危吧,现在药也停了治疗也中断,好日子大概快要来临。 在李叔的催促下,沈伽黎来到餐桌前。 偌大房间里独留他一人,显得空档寂寥,这间房子大到即使是刀叉与磁盘相撞都会产生回音。 桌上菜品精致,水煮虾、全麦面包和煎蛋烤肠,烤肠还是李叔花了心思雕成小章鱼造型。 沈伽黎抓起一只水煮虾,扯掉头,壳也不剥就往嘴里塞。 他慵懒靠着桌边,慢慢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嚼虾的动作缓而慢。 但他吃的是虎虾,壳子很硬。 舌头被虾壳扎了一下,瞬间清醒,吐出虾壳继续闭着眼睛嚼。 吃一只虾用了十分钟,也没胃口再吃别的,打算继续回他的小黑屋躺平。 结果一转身,身后站着抱着一堆衣服满脸堆笑的李叔…… … “沈先生,少爷的衣物多为定制,有些不能水洗只能干洗,有些可以手洗但不能机洗,会跑型,我已帮你详细分类,洗衣服时水的温度、洗衣液用量我也已经全部标注好。” 沈伽黎:。 “不觉得麻烦么。”他问出了埋藏心中许久的疑问。 李叔和蔼一笑:“少爷从小就这样,是无论做什么都谨慎极致。” 沈伽黎内心吐槽。所以这种性格为什么会娶原文炮灰,作者你还说你文章没BUG。 “沈先生,今日我出门有重要事情要为少爷处理,你在家洗完衣服后自行解决午餐,一点钟心理医生会上门做咨询。”李叔微微鞠躬,“辛苦了。” 李叔走后,沈伽黎望着手中一堆衣服陷入沉思。 如果他不洗会怎样。 多半是要被李叔手把手按着洗,然后忍受他在耳边无休止的唠叨。 达咩。 抱着衣服去了卫生间,丧批对人生对生活都没有任何计划,并不会将几种不同清洗方式的衣服分类,抱着拿到哪件算哪件的想法,他扯过一件衬衫看看李叔贴的标记。 哦,要手洗。 沈伽黎长这么大从没洗过衣服,曾经小时候,他也体谅母亲辛苦,主动帮忙洗衣服,结果蹲了一会儿,站起来大头朝下直直倒下。 心脏造血功能本就不好,一直蹲着血液更是无法流通,于是当日就被紧急送往医院,医生生死时速才保住他的小命。 从那以后,他想洗衣服,母亲就哭着求他不要。 沈伽黎阅读了衣服上的标签,水温10℃,洗衣液1.3克,不能机洗不能拧(以下省略N条注意事项。 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黑暗…… 不得已,按下热水器烧水,趁此工夫,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一小时后。 得,眯过头了。 看看热水器上温度显示:80 需要接水晾凉。 他打开水龙头往盆里送水,滚烫热水蒸腾热气弥漫,盆中衬衫肉眼可见的开始皱缩。 沈伽黎望着盆,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多心了,晾凉热水再洗衣服,没有不对。 折腾了大半天,浴室已经水漫金山,洗衣液的泡沫都不知怎么跑到了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这浴室像打满了补丁一样。 小纸条上写,洗过的衣服不能拧,稍微控水后直接挂到三楼阳台,否则会留褶子。 沈伽黎拇指与食指相碰,翘着兰花指捏了捏衣摆算是控过水,拎着和刚从水里拿出来没差的衣服上了楼,所到之处尽是亮晶晶的水痕。 洗完啦。 好累,歇会儿。 蜷缩在沙发上,沈伽黎很快进入梦乡。 直到下午一点钟的门铃声再次将他吵醒。 懒洋洋的去开门,门口站着个西装革履、金边眼镜的高个子男人。 男人一搭眼,看清了屋里人的长相。 头发微长,呈现不健康的棕色,但柔软且富有光泽。 仿佛对他来说睁眼都是件很累的事,半翕着眼,睫毛荫掩根根分明,淡色的瞳孔与他病态的白恰如其分。 瘦削的身体撑不起松松垮垮的白衬衫,颈间一点绛红小痣如落在白玉瓷盘上的血点,颓颜靡理,倒是十分好看,隐隐有种惹人心疼的怜爱。 男人在心中感叹一句,真是个美人,难怪南流景愿意与这样一位名声狼藉的大麻烦结婚,对方一定是有他人难及的绝对优势。 “沈先生您好,我是上门做咨询的心理医生,我叫宋澜。”医生礼貌伸出手。 沈伽黎伸出手与他握手,片刻抽回手。 宋澜将手放在背后,揉搓着指尖。 即便是很短促的握手,可还是感觉到了他那纤细手指被滑腻皮肤包裹的触感。 “南总说咨询房间在二楼,我们现在开始进行咨询好么。”宋澜彬彬有礼问道。 沈伽黎点点头,转身上楼。 宋澜跟着上楼,打量着沈伽黎的背影,孱弱到仿佛一阵风就会吹倒。 关于这个人,宋澜也早有耳闻,形容他时人们恨不得把所有恶劣词汇都丢他身上,傲慢乖张无礼,说他欺行霸市也不为过。 可见第一眼,印象意外很好,大概颜值是加分项,且加了大分。 只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套出沈伽黎心中不为人知的阴谋计划,保护南流景安全。 进了房间,宋澜抬眼打量了眼墙壁,猜测着南流景那边应该已经打开了监控录像。 与此同时,幻海电子集团总部大楼—— “南总,这是三叶商事发来的文件,请您过目。”秘书小姐毕恭毕敬将一沓文件放在桌上,微垂的眼眸不着痕迹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宽肩窄腰,气质矜贵斐然,凤眼高鼻,紧抿的唇线凌厉漂亮。 呜呜呜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好看,放到哪个年代都是C位出道的水准,只可惜腰部以下全瘫,据说一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见过他的人不多,自己荣幸成为其中一员,来应聘之前,听闻他又老又丑还心理变态,还在高薪与颜值中间反复横跳许久,但老天待我不薄,感谢! “严秘书,你先去忙,嗯对了,关好门,谁来都不见。”南流景手指握着钢笔,在桌面轻磕笔帽,声音沉然冷漠。 秘书鞠了一躬,退出办公室贴心关好门。 南流景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监控APP连上了家中书房的摄像头。 镜头中出现两个男人,一个是宋澜,另一个坐在书桌前低垂着脑袋一副丧态的,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镜头中的宋澜清了清嗓子,打开笔记本,压低身子努力与沈伽黎保持平视,以便消除他内心的紧张不安。 “首先我想先了解一下,您最近感觉心情如何。”宋澜笑眯眯问道。 “就那样。”沈伽黎只想速战速决,能说三个字绝不说四个。 “那样是怎样,能否请您详细说明?” 沈伽黎:…… “早安午安晚安,祝你身体健康恭喜发财儿孙满堂。”沈伽黎轻伏上身,懒得想词,那就把能贯穿这医生一生的话全说了,然后走人。 宋澜着实没料到。 他干笑一声:“所以心情很微妙,并没有很开心对么。” 沈伽黎眨了下眼,用来代替点头。 “不开心的原因是什么,我进来时看到地上很多水,是不想做家务还是?” 沈伽黎点头。 跟这关系不大,但如果他说不是恐怕医生还要继续追问没完。 镜头前的南流景冷笑一声,打开另一部电脑,点开“退婚计划5.0”文件,在“沈伽黎罪行”一栏后打上“懒”。 “如果不想做家务可以和南总商量,他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只要好好商量他会理解你的,有没有尝试过和他开诚布公地坦白自己想法呢。”宋澜问。 沈伽黎缓缓打出一个? 平易近人?南流景? 果然社交很累,为了赚钱不惜出卖良知说着违心话,这位医生也一定很辛苦吧。 “不想商量。”沈伽黎道。 “为什么呢?是有什么忌惮?” 沈伽黎缓缓吐出一个字:“懒。” 南流景的手指微顿,接着回车键删掉刚才那个“懒”字,又打了一个“气人”。 “哈哈,这样啊。”宋澜想哭,他做心理辅导这么多年,沈伽黎绝对算得上这个(大拇指)。 “那么咱们聊点有趣的吧。”宋澜话锋一转,正式开启他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沈伽黎不动声色,看也不看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南总每个月给你十万块,叫你别管他的事,还天天在外面不回来也不肯离婚,你会怎么做呢。”宋澜仔细观察着沈伽黎的表情变化,循循善诱道。 如果像南流景说的,沈伽黎心怀不轨,那他这段时间想的多半就是这件事,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或许会潜意识受到影响,向他的阴谋靠拢,这样就能合计出沈伽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伽黎眉头渐渐蹙起,表情不太友善。 宋澜咽了口唾沫紧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我会……”沈伽黎攥紧手,“帮忙望风。” “而且,十万块太多了,我不好意思拿,五万就行。” 宋澜:……? 南流景:? 南流景原本已经提前打好的“沈伽黎的阴谋”几个字,一个一个删掉了。 宋澜忍不住追问:“虽然是假设,可假设的南总在出轨,还对你不闻不问。” 沈伽黎:“替我谢谢他,什么时候提上日程,有计划么。” 宋澜嘴巴大张,半晌,不可置信地“哈”了声。 沈伽黎以为他还在担忧什么,难得主动开口:“我不会告发他,你放心。” 宋澜:……… 南流景冷“呵”一声,眼底揉了一团碎冰。 这个人,精神没问题么。 “那好吧,下个问题,是道脑筋急转弯,测试你的逻辑能力。”宋澜也觉得沈伽黎这人某种程度上精神有异。 沈伽黎闭上眼。坐了许久,颈子酸疼。 好累,还有多少问题,能不能浓缩成一个。 “如果一个男生说穿了鞋后一米八,那么他的实际身高是多少。”宋澜带着探究问道。 正常人多半会回答“一米七八左右”。 沈伽黎思忖片刻:“八十公分。” 面前的宋澜和屏幕后的南流景同时震惊地睁大双眼。 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果然,他不正常。 “为什么是八十公分呢。”宋澜忽然对于这个答案无比好奇。 沈伽黎没说话,缓缓抬手,指向一边的书架。 宋澜立马望去,南流景也随着滚动鼠标放大屏幕。 看到他指向之处后,两人……了。 书架上放着一本书,《中华民俗史》,而封面上是一个踩着高跷在村里表演节目的老爷爷。 去掉一米高的高跷后剩下八十公分,真的……很合理。 宋澜忽然产生了深深的疑惑。不正常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半小时后。 宋澜提着电脑包,佝偻着腰,仿佛瘦了十斤,形容枯槁。 他勉强微笑,眼底晕着两抹乌青:“那么沈先生,这次的心理咨询结束了,辛苦你了,平时可以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防止发霉……不是,防止缺钙。” 沈伽黎道了句“慢走不送”,在宋澜的目送下,他上了楼,回到他的小黑屋,疲惫地趴在南流景同款人偶身上,安详翕了眼。 办公室里。 宋澜虚弱无力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南总,我为沈先生做了心理咨询,他很健康,您放心好了。如果没别的事,我现在去找心理医生做个心理辅导。” 挂断电话,南流景闭着眼睛仰起头,手握钢笔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击桌面。 沈伽黎如果没有被夺舍,这一切表现只能说明他城府颇深,企图用这种丧批人设打消自己疑虑。 厉害,沈伽黎你真厉害。 既然都在攻于心计,自己倒要看看是谁技高一筹。 7. 第 7 章 “天啦噜!” 李叔办事回来,一进门,入眼一片狼藉,震惊了他。 赶紧打扫干净,去楼上喊沈伽黎下来准备晚餐。 虽然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正常晚餐,但少爷不知怎么想的,偏要叫沈伽黎准备晚餐。 他这老头子都受不住了。 急躁的心情让他忘了礼数,推门而入储物间,果然,沈伽黎靠着那只奇丑无比的人偶娃娃睡得正香。 忽然好奇,他很喜欢这只人偶娃娃么,怎么就愿意躺它身上睡。 少爷貌似也很喜欢,从小带在身边,几次说要扔掉,最终还是没扔,但也不想看到,索性放在储物间吃灰。 这不是重点。 “沈先生,快快起床,少爷马上到家,您还没准备今日晚餐。” 沈伽黎缓缓睁眼,双眼迷离:“早上不是还有剩饭,我没动,你们热热吃。” 李叔:夭寿啦!敢让少爷吃剩饭! 他连拉带拽把人拖到厨房,做了数个深呼吸,颤抖着拿出他的硬皮本,念道: “今日食谱:主食为手擀面,主菜为……” 沈伽黎听到“手擀面”仨字就不想继续往下听了。 好在家里有自动揉面机,倒是省了他一些工夫。 手擀面正确做法,面团擀成大面片,折叠起来切成自己喜欢的宽度。 沈伽黎的手擀面—— 李叔不忍再看。 这时,指纹锁的声音响起,李叔赶紧过去迎人。 南流景一进门便问:“沈伽黎呢。” 李叔笑得心虚,脸上全是褶子:“沈先生正在厨房为您准备新鲜美味的手擀面。” 南流景点点头,视线在房中每处角落依次划过。 干净整洁,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换好衣服来到餐桌旁,沈伽黎也端着一碗面条出来了。 南流景冷笑:“真是惊艳。” 说的是沈伽黎,他脸上鼻子上头发上挂着一块块的面粉,像个雪人。 沈伽黎这会儿全身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疼痛,本来还想看看疑似出轨的南流景到底什么尊容,但现在却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消失。 他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吃吧。” 李叔疑惑:“没有其他的菜?” 沈伽黎颤巍巍伸出食指指着那碗面:“太麻烦了,所以九九归一了。” 两人同时低头朝面碗看去。 炒蔬菜,有,面条顶上盖的几片油菜叶; 小鸡炖蘑菇,有,成品鸡柳加香菇; 甜品酸奶拌坚果,也有,硕大几颗花生在汤里浮着。 面条形状各异在碗中坨成一团,绝大多数已经脱离“条”的概念。 今日食谱中该有的都有,两人竟无言以对。 “哦对了。”沈伽黎又想起什么,从口袋掏出一盒酸奶慢悠悠推过去,继续趴下,“酸奶拌坚果,酸奶在这,用舌头拌拌吧。” “故意气我?”南流景没有动筷的意思,声音透着寒意。 沈伽黎闭着眼缓缓摇头:“我很努力做了,但我是个生活能力为零的废物,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并坦诚自己是个废物,过于真诚以至于南流景无处发作。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沈伽黎没说谎,他确实很努力去做了,虽然努力的耐心只有三分钟。 仔细翻翻面条,还是能找出那么几条根正苗红小漂亮。 南流景放下筷子,沉默半晌,又问:“衣服呢,洗了么。” 沈伽黎抬手指指天花板,意思是在三楼挂着。 上楼后,南流景望着阳台地面水流成河,以及已经完全变形缩小到儿童款的衬衫们,举起手照拍照,脑海中自动打开“退婚计划5.0”,在“沈伽黎罪行”一栏后打上“不服管教”。 如果想在离婚官司中全身而退,如果想堵住沈家人的嘴,这些都是必要的。 入夜。 沈伽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太多,这会儿竟没了困意。 感觉身边缺了点什么东西。 思忖半天,他下了床往小黑屋走去。 此时正在二楼玄厅看电视的南流景单手揉着太阳穴。 头又痛了。 缓缓一搭眼,便看到沈伽黎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出了房间,径直走向储物室。 他死死盯着储物室的门,想知道沈伽黎大半夜不睡在谋划些什么。 然后就看见他拖着那只其丑无比的人偶出来了。 南流景指尖一紧,忽而抬起身子,又意识到什么立马坐下。 “沈伽黎。”他冷声呵斥道。 沈伽黎听到声音,向前看了一眼,以为南流景又在在意什么教条规矩,随即道:“晚安。” “人偶,放回去。”南流景阴冷道。 就算沈伽黎拿了他的车钥匙、房产证他都不在乎,但人偶不行。 沈伽黎抱起人偶,凝视半晌,轻声道:“我睡不着,可能已经习惯和他一起睡,借给我可以么。” 他在听护工读原文时,也是睡睡醒醒听不全,因此并不知道南流景为什么会因为这个人偶做出这么大反应。放在储物间吃灰的,是什么重要东西么? 也可能他只是单纯的讨厌自己。 但既然人家发话,重不重要他都不能拿。 乖巧将人偶放回去,还特意拍了拍表层的灰尘。 沈伽黎走出房间,与他保持着距离:“放回去了。” 玄厅没开灯,光线昏暗,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看到墨蓝色一团像是睡衣的颜色,袖口裤脚伸出的手脚白而瘦长。 一直睡不着,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沈伽黎揉揉太阳穴,无力道:“我睡不着。” “和我有关?”南流景无情道。 倒是和他无关。 沈伽黎揉着跳跃疼痛的太阳穴回了房间,为了助眠,他还特意从床头柜上拿了本晦涩难啃的世界名著,可越看,清醒因子如水底冒出的浮木,占据了他的全部脑容量。 还是睡不着。 沈伽黎坐起身,在床边愣了会儿,忽而起身朝门外走去。 穿过长廊来到玄厅,来到那个被昏暗遮掩了面容的男人身前。 “虽说失眠和你无关,但我仔细想了想,和人偶有关。”沈伽黎慢慢俯身,身体朝着那个冰冷如雕塑的男人逐步靠近,“你和人偶挺像的,代替它一下?” 南流景:? 不由分说,沈伽黎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肩膀,双腿张开攀附上他的腰间,头一歪,歪进他颈窝。 “除了硬,其他方面还是挺像的。”沈伽黎发表了对南流景与人偶的看法。 不考虑脸,单纯享受美好身材包裹住身体的微妙感觉,也蛮舒服的。 南流景身上好香,像是雨后的山野,散发出微凉清苦的树木气息,潮湿且夹杂着绿意,沁人心脾。 好困,睡意开始发散。 南流景身体一点点紧绷,眼底一片黑沉,语气已经带着一丝警告意味:“松手。” 并不是因为他重,相反,他很轻,而是南流景非常讨厌这种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会让人觉得好像费力隐瞒的秘密都要被窥探到。 见人不动,他声音抬高几度:“松手。” 节奏的呼吸声传来。 沈伽黎睡着了。 南流景没有轻举妄动,不能确定这人是否在装睡。 细长的身子窝在怀里,隔着薄薄睡衣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微热,将夜晚的水汽都覆盖上一层热意。 衣服上洗衣液的香味被皮肤暖过后会变成另一种香,像是某种中药的香,淡雅清冷。 他垂视着沈伽黎的脸,新雪般的皮肤上伸展出乌润的睫毛,嘴唇淡淡的铺着一片浅粉色。 这个城府颇深的人一定是知道自己哪种角度最吸引人,说什么失眠,恐怕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这时,恰好李叔起夜,看到这一幕,嘟哝着“不得了不得了”,赶紧帮忙把沈伽黎抱起来。 在将沈伽黎抱离少爷怀里时,他的手还固执地抓住少爷衣襟,扯了半天,又怕吵醒他,不得已,只好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这才将人抱起来。 “少爷,沈先生是送到储物间睡还是?”李叔轻声问道。 南流景想起那只人偶娃娃,低声道:“送去他房间,轻一点,别吵醒他。” 吵醒了他又要过来贴。 李叔听到那句“别吵醒他”后,心道少爷这嘴硬的关心,却不由喜上眉梢。 诶嘿,形势一片大好。 翌日清晨。 “嗡嗡嗡——”手机振动不绝于耳。 沈伽黎睁开眼,呆滞几秒,发现自己不在南流景怀里而是身处自己房间。 懒得去思考怎么回来的,摸过手机一瞧,就见来电显示:傻逼5号。 既然是傻逼来电,那么不接也可以吧。 按掉手机,继续睡。 但傻逼5号似乎是个极其固执的人,沈伽黎不接他就一直打。 沈伽黎迷迷糊糊摸过手机想关机,结果手指不小心按下接听键,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黎黎?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是身体不舒服么。” 哦,是原主养父。 想到那张银行卡和那男人依依不舍的表情,沈伽黎难得坐起身捞起手机:“没,在睡觉。” 养父宫源释然地松了口气,语气放轻:“那爸爸和你说完事你再睡好不好。” “你说。” 不好变成了你说,也就是面对这位养父。 “这周末是你弟弟岚清的生日,这是他认祖归宗后第一个生日,你妈妈格外重视,特意在酒店为他举行生日宴,很多人都会来,你也会来吧。”宫源的语气中漫着不可克制的期待。 沈伽黎不想去。 光是听到“很多人都会来”这几个字都知道那会是怎样的大型社死现场,更何况,和他非亲非故的人,大概人家也不在乎他的祝福。 沈伽黎没出声,宫源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弟弟,但弟弟从上次就一直念叨着希望你能去,追车没追上,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所以他就来拜托我。” “黎黎,过来吧,爸爸也很想见见你。” 一切坚定信念都败在这句“爸爸也很想见你”之下。 不想去的原因有二: 他不想去。 护工在念读这段剧情时,他是醒着的。 原文反派南流景一直对沈岚清情有独钟,自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环境中的他被沈岚清这种单纯如白纸的性格深深吸引,早已在心中将他奉为不可染指的宝贝,于是在宴会即将结束时难得出现在大众视线中,并且一掷千金为沈岚清买下全球限量版跑车作为生日礼物。 而作为情敌的男主攻南斐遥自然心有不甘,提前知晓南流景的计划,便联合炮灰偷偷调包了生日礼物,导致反派在宴会上出了大丑。 南斐遥本就看不起原主这炮灰,但又觉得他是很好用的工具人,于是便假装无意说出这一切都是原主的计划,嫁祸给他,自己则全身而退。 于是出了丑的反派认为这一切都是原主的错,回家后将原主折磨得生不如死。 是这么描写的:冷清的宅子和主人一样毫无生气,只有每晚屋中传来的惨叫声才让人知道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沈伽黎回忆完剧情,心里吐槽:这剧情不光无脑,还下头,把一众人的智商都按在地上摩擦。 8. 第 8 章 今日,天气很好,丽日当空又不会太热,微风拂动枝丫,沙沙作响。 南流景每周会随机挑选两天做休息日,而明天恰逢沈岚清的生日,因此他将周末两天一起休了。 他坐在餐桌前,手边摊了本财经杂志,深灰色的睡袍里裹挟着丝质墨蓝睡衣,微敞的领口露出半截雪白锁骨,连接着鼓胀胸肌,随着光影浮动投出树叶的形状。 饭厅旁坐落着巨大的落地窗,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堪比英皇室的千亩园林造景,非常适合放松心情。 不多会儿,沈伽黎被李叔连拉带拽带下了楼吃早餐。 南流景一看到这病恹恹的男人,心情不好了。 每次见面,沈伽黎都垂着头,他甚至开始怀疑,沈伽黎可曾见过他的真实模样? 沈伽黎被强行带到南流景对面的椅子坐下,一坐下,又开始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犹如小鸡啄米。 “抬头。”南流景声音透寒,带着不可违抗的坚决。 沈伽黎本就因为早起而心情烦郁,还要被迫面对人神共愤的丑脸,心情更加不美丽。 他蔫蔫抬头,视线看向窗外园林,有气无力道:“早安午安晚安,祝你身体健康万事无忧。” 南流景:…… 要说他不懂礼仪,可他也打了招呼,忽然找不到理由发作。 抬眼望去,沈伽黎半翕着眼,宽大的睡衣松散垂下,隐隐露出半截雪白肩头,阳光投在他的脸上,将睫毛都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南流景不动声色盯着他,心中想,如果沈伽黎一直是这种态度,他很难找到他的罪行在退婚计划上添砖加瓦。 他将面前的水煮虾推到沈伽黎面前,冷声道:“给我剥虾,吃完早餐有要事要做。” 望着一碟水煮虾,沈伽黎麻了。 虾为什么要长壳,既然都要被人吃,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我……” “不用多言,剥。”南流景打断他。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随即拎起一只青虾,捏着虾头用力一扯,然后揪着背部壳子使劲往下扯,毫无章法,没有任何智商可言。 剥不下来,累了。 他将虾子递过去:“就这么吃吧。” 南流景冷笑:“你吃虾时,也这样吃?” 很好,找到了他不服管教的有力证据。 沈伽黎:“不是。” 南流景心中得意,他倒还算诚实。 然后就听沈伽黎继续道:“我不剥壳,直接吃。” 南流景:…… “重剥,剥干净为止。”他收拢手指,手背隐隐浮现青筋。 有时候,情绪上头,就一定要追求一个满意结果。 沈伽黎叹了口气,不耐烦表现得很明显。 他扯着虾壳,嘟哝着:“你这么有钱,干脆研究出一种不长壳的虾不好么。” 南流景心道他还真是思路清奇,下一秒,一只破破烂烂的虾被送到他面前。 怎么治不了这人呢。 南流景心满意足插起虾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动作优雅斯文。 倏然,李叔挽着袖子从楼上下来了:“沈先生,水管修好了,可以洗手洗脸了。” 南流景神色一黯:“你没洗手。”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沈伽黎拖着沉重的身子站起身:“嗯,这就去洗。” 南流景眼神阴狠,握住刀叉的手指透着苍白。 良久,他端起水杯开启无限漱口模式。 沈伽黎刚才就想好心告诉南流景楼上水管坏了,李叔在修,他还没洗漱,但南流景偏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不,出事了。 保守估计,南流景至少吃进去80万细菌。 重新洗漱过下楼,南流景已经无心用餐,翻着财经杂志喝着咖啡,和李叔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沈伽黎对盘中青虾毫无兴趣,干巴巴啃着面包。 “少爷,西尔贝代理商打来电话,说您之前预订的图拉塔车子已经过了海关,问您是否今日提车。” “提,顺便买个大点的礼品盒,以及丝绒包装盒。” 沈伽黎默默听着,猜测着这大概就是送给沈岚清的礼物,西尔贝图拉塔,几千万吧,而且国内配额只有五辆,属于是有钱都买不到,全看身份和缘分。 李叔又问沈伽黎:“沈先生,明日是岚清小少爷的生日宴,您为他准备了礼物么?” “没准备。”沈伽黎理直气壮,“发个红包就行。” 就算是精挑细选买了礼物人家也未必喜欢,什么都不缺的人拿到礼物也只是放到角落吃灰,还嫌占地方,不如折现,真金白银看着实在。 “话虽如此,但礼物不在贵重,好歹是个心意,岚清小少爷看到哥哥为他精挑细选准备的礼物一定……” “我现在去买。”沈伽黎痛苦面具.jpg。 别念了快别念了。 换好衣服,沈伽黎出了门。 许久没出门,头顶的大太阳晒得他脑袋发昏,双腿发软犹如踩在棉花上,虚浮,没有切实落脚点。 像他这种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人很容易成为健身房小哥的目标,刚走到商场门口,就要小哥抱着一沓传单问他要不要去他们店里免费体验一下。 沈伽黎摇摇头,不想多说话。 他理解小哥也只是替人打工,多有不易,所以态度还算友好。 “看您身材这么瘦,一阵风就能吹跑,太瘦弱了。您有喜欢的人么?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身材健硕有安全感的男性哦,我们新店开业,刚好有优惠活动,这样吧,您留个电话给我,我们教练会详细为您介绍各项课程。” 听到那句“太瘦弱了”,沈伽黎看也不看他:“现在都流行这样搭讪要联系方式了么。” 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还要电话号码,不是搭讪是什么。 小哥:…… 忽然没了继续和他逼逼的欲望。 小哥做了个“请”的手势,满脸堆笑:“您忙您忙,不打扰了。” 沈伽黎深吸一口气。 清静~ 进了商场,沈伽黎靠着一句“想要我联系方式就直说”,成功过滤掉了所有上前推销的卖家。 他们替人打工固然辛苦,上前推销也是不可避免的事,但造成这种现状的,不是他,是无良老板。 该给沈岚清买什么礼物呢。 一想到要为了非亲非故只见过一面的人大费周折,沈伽黎丧病又犯了。 他在一间店门口的长椅前坐下,揉着酸痛的双腿。 这时候,店里走出一个年轻小姑娘,带着几分羞赧,和沈伽黎点头示意。 随即她拆开手中的包装盒将上面的东西放在展示柜上开始摆弄起来。 沈伽黎这才意识到后面店铺是卖迷你益智玩具的。 但摆了半天,行人大多匆匆而过,偶尔几人投来好奇目光,上前打量着。 沈伽黎坐近了一些,观察起小姑娘的操作。 她摆弄的事一套国外迷你玩具,号称鼓励小朋友的动手能力,学会照顾人。 玩具套盒中是两个不同发色的外国小婴儿,闭着眼睛睡得安详。 用特制湿巾擦拭过婴儿的脸后,可以擦掉表面颜料,婴儿便会睁眼,然后要给小婴儿喂奶,等小婴儿发出哭声后便要给他们套上尿不湿,随着“哗啦”声结束,尿不湿表层的水溶材料被水融掉,最后可以从用过的尿不湿里抠出来一只廉价的塑料手链。 围观群众:…… “这也太恶心了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设计出这种玩具!卖这玩意儿的也是脑残!”说完,几人愤愤离去。 虽然错不在小姑娘,但第一天出来工作的她冷不丁遭受了恶语中伤,委屈上头,眼泪打起转转,又怕别人看见笑话她,低头咬着嘴唇强忍着。 一搭眼,就看见沈伽黎专心致志盯着她手中的婴儿玩具,见她停了动作,还追问一句:“然后呢。” 他好像很有兴趣。 小姑娘徐徐打量着沈伽黎,就听他继续问“然后怎么玩”,原本千疮百孔的心好似一点点被补好。 她鼓起勇气道:“然后手链可以挂在婴儿脖子上,或者给家里的小朋友戴着玩,先生要买一套试试么?很……很好玩的。” 她本来没报什么希望,谁知沈伽黎:“哪里付钱。” …… 开业第一单,小姑娘还十分热情的给他把玩具套盒进行了精美包装,深蓝色的包装纸,看着还挺有格调。 拎着婴儿玩具套盒,沈伽黎忽然忘了,他来商场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算了,就这样吧。 下了楼,那些正四处寻找目标的推销员看到沈伽黎,集体闭麦,回头佯装四处看风景。 刚出商场大门,手机铃声乍响。 沈伽黎掏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傻逼18号”。 嗯……都排到了十八号,大概直接拉黑也可以吧。 按掉,揣兜里。 铃声不知疲惫再次响起。 一直响一直响,周围人开始齐刷刷向这边行注目礼。 丧批社恐真的很讨厌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接,接还不行。 找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电话一接起来,迎面就是一句:“嫂子,是我,斐遥。” 果然,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 “嫂子你在哪,见一面方便么。”和上次不同,兴许是南斐遥有求于他,语气明显没了那日的硬气。 沈伽黎:“不用了,出来前在家里上过厕所。” 南斐遥却是个没什么眼力见的:“我听声音,你好像在外面?刚好我也在外面,见一面吧,我去找你,你报一下地址。” 沈伽黎:“目前为止还没出太阳系” 不管他人意愿自说自话的家伙,丧批也是有脾气的好嘛。 “嫂子你是不是在大润发财附近,我好像看到你了,我就在你对面。” 南斐遥自说自话,话音刚落,一声冗长刺耳的“嘀——”。 沈伽黎果然讨厌这个由只会自说自话和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组成的世界。 他抬头看过去,对面马路停了辆玛莎拉蒂,高大年轻的男人正透过车窗向他招手示意。 咖啡厅里。 沈伽黎和南斐遥面对而坐,南斐遥要给他点咖啡,沈伽黎制止:“有事说事,没事我想回去躺平。” 他始终坚信,空气是由21%的兴奋.剂,70%的酒精和9%的氨气构成,再摄入两口咖啡.因,他今晚要睡不着了。 南斐遥低着头,蓝底细白条纹衬衫显得他年轻又干净,和那位泡在单纯之水里长大的小少爷再相配不过。 “嫂子……”南斐遥似乎心有顾虑,说话的语气也始终小心翼翼。 沈伽黎闭着眼睛,不动声色。 对就这样继续磨蹭,他很快就能睡着了。 “嫂子,我……”南斐遥攥紧手指,帅气的脸上飘着一层忧愁,“其实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9. 第 9 章 沈伽黎半翕着眼,漫不经心道:“如果你能在五秒钟之内说完,我会考虑帮你。” 既然是拜托别人帮忙,就别装什么为难了好么。 南斐遥瞥了他一眼,目光不悦。 但原文中的他就是个火爆脾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可以放下尊严恳求这个他看不起的工具炮灰。 “我听说我哥给岚清买了辆西尔贝图拉塔,他大概会直接送出车钥匙,但你知道我最近在追求岚清,不想……让我哥抢了风头,所以你能不能帮忙替换成这份礼物,事成之后,那辆车就是嫂子你的了。” 南斐遥从身后拿出一只半人长的礼盒,用深蓝包装纸包装的十分精致。 沈伽黎睁开眼,散漫问道:“为什么笃定我会帮你。” “嫂子你还不明白么,我哥对岚清的心思,你现在和他是夫妻,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把所有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南斐遥急了,说话连珠炮一样。 沈伽黎心道那他可太愿意了,作为一个丈夫出轨他都能帮忙望风的人,巴不得他那便宜老公溺死在花花世界的海洋,他也图一清静。 但换个角度想想。 既然原主因为偷偷替换礼物一事遭到了南流景惨无人道的折磨,很快就要一命呜呼,何尝不能成为他追寻清静世界的伟大计划一环。 沈伽黎拿过桌上礼物:“知道了,帮你。” 南斐遥似乎没料到他这么痛快,又说了几句好话,还不忘叮嘱沈伽黎:“这件事千万不要和岚清讲,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沈伽黎抱着两只深蓝色包装纸的大盒子起身:“没别的事我走了。” 说完,也不给南斐遥道别的机会,阔步离开了咖啡厅。 回了家,刚好碰到提车回来的李叔,他手中也抱着只深蓝包装纸的大盒子,看到沈伽黎的两只礼盒,笑道:“沈先生其实还是很疼爱弟弟的,连礼物都要买双份。” 沈伽黎“嗯嗯”两声,你说得都对。 进屋后,李叔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南流景恭敬道:“少爷,车钥匙已经按照您说的包装好,我现在放到书房,明天参加宴会时我会再提醒您带好礼物。” 南流景低低“嗯”了声,视线落在后面的沈伽黎身上。 逛个商场而已,他倒还出了一头薄汗,本就颜色浅淡的嘴唇此时更是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整个人都是一副病态的苍白。 怕不是用水泼出的汗。 毕竟眼下这位,可是晋海市出了名的玩得花,能在夜总会熬上三天五日不喊累的名流呢。 沈伽黎上了楼,他刚刚走了足足半个小时,现在得躺上个把小时恢复体力才行。 临睡前给自己定了半夜十二点的闹铃。 睡了不知多久,闹铃一响,痛苦起床。 望着手边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深蓝色包装盒,沈伽黎陷入沉思。 南斐遥给他的是哪一只来着? 如果拆开查看,他坚信手残党必然是无法完璧归赵。 算了,反正都要调包,都一样。 他随便抓起一只盒子,一点做贼的自觉也没有,毫不遮掩甚至也没有检查周围环境,径直去了书房,狸猫换太子后,浑浑噩噩拎着装有车钥匙的包装盒回了卧室。 累死了,睡觉。 坐在书房一角闭目养神打算稍后开灯处理工作的南流景:? 这个人,像没看到他一样,调换礼物都做的这么理直气壮,这份坦然令他佩服,更令他找不到合理的发作点。 不过也好,还就怕他不做。 吃了头疼药,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退婚计划5.0,在沈伽黎罪行一栏后打上“调包贵重礼物”。 * 次日便是沈岚清的生日宴会,为了讨好南家,沈岚清的生日宴选在了幻海集团旗下的五星酒店举行。 南家是大产业,全国百分之七十的电子产品被其一手垄断,除此之外,地产、海事、机场等均有所涉猎,最近在黄金地段新起的楼盘,无一不挂着幻海集团的标志。 南流景说自己还有工作要处理,会晚点去,让李叔先带沈伽黎过去。 沈伽黎生怕李叔又念他,先一步换了新衣服。 说是新衣服,不过也就是他穿书过来那天身上穿的那身,洗洗晾干以假乱真。 简单且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衬衫,直筒牛仔裤以及高帮板鞋。 纵使是鹰眼李叔,也没看出任何端倪,还道他真是年轻美丽的少年郎,都说美如画中人,他今天可真是见识到了。 沈伽黎没想到,不管穿不穿新衣服,李叔总有理由念。 一到酒店门口,便看到沈岚清的父母站在门口迎接贵客,打扮也用了心,不说根本不知道是暴发户。 门口停满豪车,李叔找不到停车位,让沈伽黎先进去,他去别的地方找找停车位。 沈伽黎下了车,阳光刺的他禁不住抬手遮了眼,本就浅淡的瞳孔在强光下近乎透明。 认识不认识的过路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正在迎接客人的两口子也看到了沈伽黎,养母不动声色继续招待客人,养父倒是一路小跑而来,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沈伽黎肩头,嗔怪道:“黎黎,爸爸不是给你发消息说今天降温,你怎么只穿这么点就来了。” 其实爱与不爱,通过细枝末节的小事就能看出。 沈伽黎对养父宫源露出淡淡一抹笑:“因为在等爸爸的关心啊。” 这句话不知是对原主养父说的,还是对自己现实世界里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说的。 宫源抬手帮他挡着阳光,揽着他的肩膀进了酒店:“你进去后就坐第一桌,爸爸这边招待完客人就去陪你。” 沈伽黎点点头,抬脚往里走。 却被养母喊住,只听她语气揉冰道:“今天是你弟弟的重要日子,你最好老实点,别给我们招惹不痛快。” “黎黎怎么会招你不痛快呢,黎黎很乖的。”养父赔着笑,赶紧推了沈伽黎一把,示意他快进去。 沈伽黎心烦,今天就不该来。 他穿过大厅来到后面的宴会厅,就见里面已经落座不少客人。 小小一个生日也是排场十足,足足设了三十多桌,克莱因蓝色的灯光打下来,再搭配一些名贵海洋生物化石摆件,璀璨生辉,像极了如梦如幻的深海龙宫。 一条长廊将餐桌分为两组,左边是亲戚家,右边是朋友同学。 沈伽黎按照养父说的,在亲戚这排的第一桌坐下。 圆桌边已零星坐了几人,反正沈伽黎都不认识,也就没去打招呼。 对面,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穿着高定西装,小头抿得油光水滑,跟个菁英似的。 就是说出口的话,和菁英没一点沾边: “堂弟,今天好歹是岚清的生日宴会,你就穿这样来了?也太随意了吧,看来是一点不把岚清当回事呢。” 沈伽黎看也不看他:“你不也没刷牙就来了。” 菁英哥顿时脸色一凛,继而低头捂住嘴,悄悄往掌心呵气,再闻一闻。 末了,他才终于意识到此“不刷牙”非彼“不刷牙”。 沈伽黎自认不是什么一点就着的小炮仗,更没力气和别人打嘴仗,但这个时候,如果认怂,别人会变本加厉过来挪逾,想要讨清静,让他张不了嘴就行。 菁英男的老妈一听儿子让人怼了,火气上来了,噼里啪啦一顿回怼:“你堂哥难道说错你了么,这么重要的场合你穿成这样就来不就是没把岚清放在眼里?你看看这一屋子人,谁和你一样穿得这么随意。” 沈伽黎回头,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移开视线:“你要是个美女,我说不定还会仔细拾掇一番,现在看来,确实没必要。” 可不怪他人身攻击,是对方先开了“外貌形象”这个头。 女人气的鼻子假体都险些歪到一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眼看着遭其他人笑话了,生怕这小子嘴里说出更难听的,只能偃旗息鼓,和她的好大儿抱头生闷气。 肺管子仿佛漏风一样的疼,他妈的。 李叔在来之前,还担心着沈伽黎会不会让这些势利眼亲戚冷讥热讽,但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一片安详盛世,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客人都差不多到齐后,沈岚清终于带着他的忠诚小跟班南斐遥同志进了宴会厅。 众目睽睽之下,他身着纯白西装礼服,挺拔高挑,芝兰玉树,裁剪合身的西装勾勒出他优美腰线,窄胯长腿,风度翩翩。 一进宴会厅,所有人齐齐起身鼓掌欢迎,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哎呦,咱们的小寿星真是生得标致,都是沈家基因优良,和外姓人就是不一样。”一个亲戚热情道。 虽然这句话没提沈伽黎一个字,可又字字不离沈伽黎。 沈伽黎不明白。 说这话的人不也是外姓人?怎么有些人凶起来连自己都骂。 沈岚清环伺一圈,发现了角落的沈伽黎。 他忽地甩开南斐遥的手,疾步向这边走来。 南斐遥脸色一黑,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转身投入他人怀抱。 是的,沈岚清一把抱住了沈伽黎,跟个小孩一样,仰头看着他的时候脸蛋都是红扑扑的:“哥哥,你来参加我的生日会了啊,我好开心,你怎么来的。” 沈岚清作为今日主角,在座宾客目光自然围着他转,不免的,沈伽黎也跟着成了视线中心点。 不少客人上前和沈岚清打招呼,说着漂亮话。 沈岚清想和哥哥好好说说话,奈何亲戚朋友太过热情,几次给他打断,索性道:“菜都上齐了,大家吃好喝好。” 都是千年的狐狸,他们岂会听不出沈岚清的潜台词,也自觉不再打扰,做鸟兽四散。 沈岚清紧挨着沈伽黎坐下,转动圆桌,问道:“哥哥你想吃什么,不要不好意思,放开了吃就行。” 沈伽黎瞥了眼饭菜,都是硬菜,诸如伊势龙虾、澳洲鲍鱼帝王蟹等,吃起来很麻烦。 他夹了一筷子笋丝,心中无比感谢笋丝的简约而不简单,能不用动手的菜,都是好菜。 沈岚清见势,忙喊了服务生过来,通知她让厨房给这桌再炒四盘笋丝。 沈伽黎夹菜的手顿住。 大家都知道这位前不久认祖归宗的小少爷已经成了沈家的心头宝儿,再加上南家这大财团里最有望成为继承人的小少爷正对他展开热烈追求,一时间身价飙升,于是赶紧讨好着。 鼻子装了假体的姑妈用湿巾认真擦拭过手,拿过一截带壳龙虾,笑得和蔼可亲:“岚清,姑妈还是第一次见你呢,你长得怎么这么乖呢,姑妈可真稀罕你,姑妈帮你剥龙虾好不好。” 这态度,和刚才讥讽沈伽黎时完全不是一个样。 沈岚清回头冲姑妈笑着点点头,马上移回视线看着沈伽黎:“哥哥,你还想吃什么呀,我再让厨房加。” 不等沈伽黎开口,姑妈那边已经剥好龙虾,装了满满一小碟送到沈岚清手边:“岚清,吃龙虾,姑妈帮你剥好了。” 三句话不离“姑妈”二字,生怕沈岚清记不清她的身份。 沈岚清道了声谢谢,拖过小碟,双手捧起像献宝一样,大眼睛眨啊眨:“哥哥,吃龙虾,很好吃哦。” 姑妈当场表演了什么叫五官乱飞。 沈伽黎幽幽看向姑妈涂着蔻丹的手指,看见她手指甲上还缺了一块指甲油。 他单手托腮,继续吃笋丝:“我过敏。” “什么过敏,龙虾过敏?!”沈岚清惊讶起身,刚要喊人来把龙虾都撤走。 “指甲油过敏。”沈伽黎微微一笑,倾倒众生。 沈岚清“啊”了声,缓缓看向姑妈的手。 良久,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尽量压低声音:“姑妈,我哥哥对指甲油过敏,您能不能……想想法子把指甲油卸掉。” 姑妈尴尬地缩紧手指,心中已经将沈伽黎碎尸万段。 她这不是指甲油而是甲油胶,这玩意儿脆弱得很,剥个壳子都会被崩掉一块,可这种事他怎么和两个男人解释,解释了他们也不懂,只会让自己更丢份儿。 姑妈脸上实在架不住,拉起好大儿,尬笑着道了句“有事先走”,留下一封红包后捂着鼻子疾步而去。 烦人的亲戚自觉离席,沈伽黎忽觉心情不错,胃口也好了些,深知这一切的一切沈岚清功不可没,破天荒主动给他剥了只基围虾。 虽然依然剥得破破烂烂。 沈岚清就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双目含泪,激动的连喊三声“哥哥”,一口吃掉虾肉,小嘴儿抹了蜜:“哥哥真好,哥哥剥的虾都甜甜的。” 说完,和哥哥疯狂贴贴。 沈伽黎:“我没洗手。” 沈岚清巧笑倩兮,一点不恼:“哥哥手上的细菌都是甜的。” 沈伽黎:嘶—— 鸡皮疙瘩开大会。 他真的没穿错书?怎么和原文描写的不一样? 大概是沈岚清一直黏着这个早已失宠的弃儿,母亲坐不住了,踩着小高跟袅袅婷婷而来,拉着沈岚清的手笑道:“岚清,去别桌和姨妈姨夫们打个招呼,别一直黏哥哥,哥哥很累了。” 沈岚清不死心,睁着无辜双眼和沈伽黎求证:“哥哥你累了么?” 沈伽黎虚弱点头,心中催促着他赶紧走。 “那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沈岚清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养母深吸一口气,在沈伽黎耳边低声道:“一会儿会有个送礼物的环节,你不必送,岚清不需要你的东西,吃完这口饭,赶紧走吧。” 说完,她抬屁股走人。 10. 第 10 章 沈伽黎心道不用吃完这口饭,早半小时前就想走了,要不是你的好儿子一直拖着我不放,我会坐在这里受你的气? 他抽过纸巾擦擦嘴,喝完最后一口果汁,起身欲走。 刚站起身的瞬间,宴会厅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霎时间,众人纷纷引颈顾盼。 李叔见到来人,一抹嘴,捂着领带疾步而去。 那个男人出现了。 那个传闻中又老又丑,心里还多少有点问题的南家长子。 被暗色西装包裹的身体却依然轮廓分明,肩膀巍峨而宽阔,收腰设计的西装也没有一丝赘肉造成的紧绷感,那双令人扼腕叹息的腿,笔直修长,裤脚下隐隐露出半截黑色棉袜,莫名有着一种令人遐想的性感。 但看看脸—— 好家伙,口罩墨镜,齐了~ 这下大家更加确信,这个男人丑到不敢见人。 果然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他绝世身材,却忘了对他的脸稍加上心。 “他就是南流景么。”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就是他,听说从小就瘸了,坐轮椅坐了十几年,这里都不正常了。”那人说着,指指自己脑袋。 “真的假的?” “真的,而且我还听说,他母亲的死,和他……” “天啊——!” 议论声如蜂巢中钻出的蜂群,密密麻麻嗡声不止。 果然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自诩上流社会的菁英,八卦是经久不息的话题。 沈伽黎就坐在旁边,听见了。 他也不是杠精,只是单纯好奇:“你们怎么知道的,亲眼所见?” 几人面面相觑,摆摆手,尴尬一笑:“嗐,都是道听途说的罢了。” 下一秒,李叔推着南流景坐到了沈伽黎身边。 见沈伽黎站在一边一副几欲先走的模样,想起被调换的礼物,南流景勾起唇角,点点食指示意他坐下:“走哪去,宴会还没结束。” 沈伽黎:“卫生间,不让?” 李叔赶紧给沈伽黎按下,悄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咱们有话回去说。” 养母见到金贵姑爷,赶紧上前问好,但却一个劲儿冲沈伽黎使眼色,要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沈伽黎本来是要走,但这会儿吃撑了,动一下都浑身难受,只想坐着。 南流景和养母假意和谐地寒暄几句,养母道要去后台看看蛋糕制作情况,就先不奉陪。 说完,对沈伽黎又是一通眼神杀,让他快走。 沈伽黎不想走,他现在只想坐着,如果哪位好心服务生能帮他把桌子收拾一下,他也可以在这趴会儿眯几分钟。 对面南斐遥似乎没料到他哥会来,怔了许久,起身坐过来。 原文中,南斐遥和南流景打小就不对付,两人什么都要比,喜欢的东西也都大差不离,经常为了一件小玩意儿大打出手。 而南流景不像南斐遥有妈妈罩着,大多时候他都是被迫将心爱之物拱手让人的那个。 南斐遥更是从小被他妈灌输“想要的东西不靠抢就只能看着它落入他人手中”的思想,所以渐渐的,不管他喜不喜欢,只要是他哥南流景的,他非抢不可。 南流景不一样,他从来不明抢,只会暗中使坏,因此原文前期,南斐遥一直被他哥压着一头,直到沈岚清的出现,令他开启反击之战。 南流景看到南斐遥坐过来,眉尾一扬,倨傲地垂视着他。 “哥怎么现在才来,真不好意思,只能让你吃剩饭剩菜了。”南斐遥哂笑道。 借此来讥讽南流景只配拾人残羹,吃剩下的。 沈伽黎刚有了睡意,被这一声夹枪带棒吵醒,斜斜瞅着他:“那你要是吃完了没事,就把账结了吧。” 天地良心,他可没想帮南流景说话,纯粹是有人扰他清闲。 一是骂他吃饱了撑的,二是骂他多管闲事。 “让我结账?”南斐遥不可置信指着自己鼻子,他的确不缺这两个钱,但他凭什么。 “嗯~”尾音上翘的一声,“你结,这不就你最闲么。” 南斐遥眉头一蹙,顺势看向一旁的沈岚清,没敢说话。 口罩下,南流景的表情由微惊转变为稍纵即逝的笑意,但只有一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小炮仗,还挺能说。 沈伽黎再次闭眼酝酿睡意。 宴会厅里忽然响起隆重且宏大的背景音乐。 大门被人推开,几个服务生推着一只五层大蛋糕小心翼翼走来。 “哇——我们小寿星的蛋糕来了,不知谁有这个殊荣能和小寿星一起切蛋糕呢。”人群开始起哄,心里却念着“我,快让我上台”。 五层蛋糕塔,是新西兰的奶牛一早上工,挤出的奶水乘飞机飞过大洋彼岸,澳洲果园的水果们还带着露珠就被辛勤的农民伯伯采摘入框,和奶水一起乘飞机远道而来,为这万人宠爱的小寿星送来最诚挚的生日祝福。 沈岚清被邀请上台,脸上带着大方自信的笑,在众人瞩目下吹蜡烛许愿。 司仪在一旁趁机道:“小少爷不妨请你最喜欢的宾客上台,一起切蛋糕。” 此话一出,台下所有人纷纷坐直身子。 沈岚清的母亲更是单手捂住胸口,脸上挂着激动笑容,眼眶中似乎有泪花点点。 她已经在内心组织好等儿子叫到“妈妈”时,那些感人肺腑的发言。 南斐遥同样坐得笔直,视线在沈岚清脸上停留、凝望。 他想借此机会,同沈岚清说出自己真诚的爱慕之言。 嘭嘭、嘭嘭。 心脏跳乱了节奏。 沈岚清望着手中的雕花铜刀,慢慢抬头,眼神坚定而明亮:“我想,请……” 母亲:好儿子,快叫妈妈。 南斐遥:好宝贝,快叫老公。 “我希望,哥哥能上来与我一起分享第一口甜蜜。”他说得诚恳而坚决,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咔嚓!某几人心碎成了一块一块。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朝沈伽黎那桌看去。 沈伽黎在内心安慰自己:没关系,他的哥哥又不止我一个,这时候只要我看向对面的堂哥,在其他人含糊不清的目光下,堂哥也一定以为说的是他,只要他上台,沈岚清也不好意思开口撵人回来。 沈伽黎抬头,盯—— 等等,堂哥呢?! 堂哥走了,半小时前和他嚣张跋扈的老妈一起走了。 沈伽黎:…… 所以就,只能……了呗。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啊,就像在无隔板的公共厕所与对面大叔坦诚相对,丧批病都要犯了好嘛。 这时候,令人极度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掌声也不合时宜地响起。 沈伽黎艰难起身,踏着晦涩步伐往舞台上走,全身都是抗拒。 沈岚清见他走得极慢,没眼力见的上前拉住他,生怕他跑了一样,笑得可甜了:“哥哥,我们一起切蛋糕吧,最中间一块就咱俩吃,谁也不分给他。” 他的声音很大,台下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沈伽黎:…… 撤回,你不要脸我还要。 沈伽黎在众人嫉妒愤恨的目光中,被沈岚清握着手,共同持刀,沿着顶层蛋糕边缘慢慢切下。 随即台下掌声如雷,却各怀心事。 沈伽黎捧着最中间那块蛋糕,哭笑不得,蛋糕中间坐着一匹沈岚清生肖的巧克力小马,正瞅着他笑得贱兮兮。 沈岚清还不忘发表重要讲话: “其实,大家在我心里都是一样重要,但哥哥对我来说是特殊的,在回沈家前,养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所以我一直盼望有个兄弟姐妹,去年生日时许下的心愿,今日终于实现,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哥哥。” 他感动了自己,眼中水光点点。 沈伽黎在一边举着小马,虚弱.jpg 台下沈岚清的母亲,尖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初就不该听他那傻逼老公的话把这个丧门星留在国内,果然有他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司仪趁热打铁:“相信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也一定都为我们的小寿星精心准备了礼物,现在每家派一个人上台,让小寿星大开眼界吧!” 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这次可都是卯足了劲儿想要为沈家真正的小少爷留下好印象,纷纷使出浑身解数。 为了面子,大家在台下起哄要沈岚清当场拆开礼物。 什么纯金四件套、紫罗兰翡翠、天珠手链等等,应有尽有。 南斐遥更是将人搁在心尖尖上疼爱,大手一挥送出临海大平层一套,价值两千万。 沈岚清每拆一件礼物,便例行公事一样说一声谢谢,收到临海大平层时,才稍稍有了一点情绪起伏,但惊讶的成分居多。 大家都送得七七八八,只剩沈伽黎。 每家每户派一个人上台即可,公共认知中,自然不能让南流景这个患有腿疾的人上台。 于是沈伽黎又双叒叕上去了。 台下宾客银牙暗咬,他们倒要瞧瞧,能被沈岚清钦点上台,且作为唯一一个吃到蛋糕最中间的人,到底会送出什么绝世珍宝。 11. 第 11 章 沈伽黎望着南流景交给他的礼品盒,和自己那只一模一样,陷入沉思。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车钥匙在哪个盒子,婴儿玩具套盒又在哪,至于南斐遥交给他的盒子,他都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沈岚清感动的甚至开始磕巴:“哥、哥哥,哪个是你的?” 沈伽黎懒得细想了,两个盒子一起送入他手:“贵的那个是南流……我老公的,便宜的那个是我的。” “我老公”仨字,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岚清已经迫不及待拆开了其中一只礼品盒。 一只看起来就十分廉价的纸盒包裹着两只面目可怖的外国婴儿。 沈岚清手指一顿,笑容瞬间消失。 台下霎时一片哗然。 “天啊,这玩意儿糊弄糊弄小孩还行,沈伽黎大脑没问题吧。” “真丢人,我都没眼看了。” 沈岚清的母亲抬手扶额,绝望地低下头。 臭傻逼,只会给他丢脸。 嘲讽声、挪逾声不绝于耳,嗡嗡嗡的,像村头旱厕苍蝇开大会。 沈岚清垂着头,声音透出几分落寞:“哥哥,在你眼里,我很像幼稚的小朋友对不对。” 沈伽黎心道:提出当众拆礼物的才是儿童行为。 沈伽黎想解释,但又觉得麻烦。 如果这样能让这小子离他远一点,他愿意做这个带恶人。 “是。”沈伽黎不可置否。 “呵呵。”沈岚清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他缓缓抬头,脸颊却犹如烫熟的虾子,红得厉害。 沈伽黎猜测他下一秒是不是就要黑化觉醒。 “哥哥!”但出乎意料的,沈岚清一头扎住他怀中,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勒的他几乎要窒息。 “我愿意做哥哥眼中永远的小朋友!而且哥哥的小朋友只能有我一个,别人别肖想!” 沈伽黎:? 饶了我吧。这剧情怎么跟坐了火箭一样疯狂跑偏?说好的小少爷被羞辱导致黑化,说好的主角攻祸水东引当众拆穿炮灰阴谋呢? “我真的特别特别想要这个婴儿玩具套盒,但是跑了很多店都没买到,网上也只剩预售款,最快也要年底发货,哥哥你从哪买到的啊。”沈岚清抱着盒子,双手颤抖。 沈伽黎终于回忆起,原文主角沈岚清单纯天真,爱好:迷你玩具。 沈伽黎缓缓叹了口气:“家前边商场买的……” “好厉害!”沈岚清大力拥抱他,“哥哥你真的好厉害,你竟然都会在商场买东西了!你一定很爱我,所以连我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沈伽黎:…… 众人:……… 沈伽黎:能说本来是想买来自己玩的么。 沈岚清倏然望着台下,努力克制住激动,问道母亲:“妈妈,我可以搞个喜爱礼物排行么?” 母亲真想求他别说了,但他可是流落在外二十年之久的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除了顺着他还能咋办呢。 “随你吧……” 话音刚落,沈岚清迫不及待举起婴儿玩具套盒:“是哥哥送我的礼物,当之无愧第一名!各位想近距离欣赏么,那么就从第一桌依次传看,但是要小心,千万不要弄坏。” 台下客人脚趾疯狂蜷缩,试图抠出一套大别墅,笑得尴尬:“那就让我们……开开眼吧……” 沈岚清又喊来服务生给每位宾客发放湿巾,要他们仔细擦过手之后才能触碰玩具。 宾客:……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在这挨个传看一个婴儿玩具套盒? 我是谁,我在哪。 沉默,是王维诗里的沉默。 到最后,沈岚清才想起来还有南流景送的礼物。 他拆开瞧了一眼,便让家里佣人送去储物间放好。 是一块江诗丹顿全钻手表。 但,那不重要,他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礼物,所以江诗丹顿全钻手表在他眼里不过废铁一块。 一直到宴会结束,沈岚清始终宝贝一样抱着他的婴儿玩具套盒,还因为某个亲戚在传看过程中不小心在盒子表面划了道不易察觉的小口子,和这位亲戚抱怨了半天。 宴会结束,宾客们满脸虚弱依次离席。 沈伽黎和南流景也要回家,在门口等李叔开车过来。 养父宫源带着沈岚清赶来了。 李叔恰好开车过来了。 沈伽黎火速上车,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拍着前座后背:“李叔,快开车。” 李叔看了眼后视镜:“可是宫先生和岚清小少爷……” 沈伽黎捂着心口,开始大喘气:“我有心脏病,再不走,帮我叫120也行。” 李叔连忙踩下油门,一脚轰出去十几米,剩父子二人互相抱头,一个喊着“我的好黎黎”,另一个哭诉着“我的好哥哥”,咬唇跺脚,满心不舍。 视线中父子二人的身影消失后,刚才还一副命不久矣模样的沈伽黎一秒痊愈,斜斜歪靠着车窗开始闭目养神。 一旁的南流景轻轻拂去膝间细灰,声音森寒:“你倒挺会演。” 沈伽黎从来没在外面待过这么长时间,虚弱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干脆用脑电波回应他:谢谢夸奖,如果你想学,另寻高明。 “说起来,我准备的限量款跑车,怎么就变成手表了呢。”南流景目视前方,白皙的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膝盖。 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如果是之前那种做不好饭洗不好衣服的小事,沈伽黎倒是可以说自己懒、废物,但这次不一样,涉及到钱财,而且是巨额,南流景不信他还有这个胆子坦诚。 四千多万的车,足以让他牢底坐穿。 南流景的脑海中浮现出沈伽黎痛哭流涕、跪在他面前一副悔不当初的可笑模样。 沈伽黎:“我调包了。” 语气理直气壮又带着那么丝真诚。 南流景的幻想戛然而止。 南流景:??? “你倒是坦诚。”他阴鸷笑道,“调包的理由,说。” 给人送上法庭,倒不至于,但可以留着慢慢折磨。 “嫉妒。”沈伽黎不好全盘托出是南斐遥的计划,事情败露,南斐遥肯定也要上门找他茬,应付一个南流景就已经很累,兄弟俩要是齐上阵,他可能要化作小气球,原地爆炸。 “嫉妒?”南流景蹙眉,不解。 又在耍什么小花招。 “你是我老公,衣服都没给我买过一件,送别人礼物倒是出手阔绰,所以我嫉妒。” “哦,衣服都没给你买过是么。”南流景冷笑,“李叔,掉头,去商场。” 沈伽黎:…… 饶了我,求求你。 南流景终于看到了他期盼中沈伽黎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模样,但却是买衣服。 他本以为像沈伽黎这种爱慕虚荣的人听到买衣服,必然要好话说尽给他捏腰捶腿,但这人哭什么。 沈伽黎红着眼眶,唇线抿成了忧郁的波浪线。 好累啊,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浑身上下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痛苦。 对于讨厌光线和视线的丧批来说,出门是一种折磨。 尤其是在面对琳琅满目的衣服时,自己没有一点兴趣,但同来的人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勒令自己一件件换给他看。 服装专柜里,沈伽黎不知第几次从试衣间走出来。 沉重的衣服压得他直不起腰。 李叔也不知第几次眼前一亮,伸着大拇指夸赞:“沈先生真是行走的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并非阿谀奉承,全是真心。 在他眼里,沈伽黎纵使有万般不好,但颜值却能一个打十个,真想见见他的生母,一定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沈伽黎换衣服的时候,李叔的目光落在对面化妆品专柜,门口挂着当代最红女明星白薇的代言照。 虽然白薇已经年过四十,但和那些新生代小花站在一起依然不遑多让,大气典雅,倾国倾城,无论何时都能成为镜头中的焦点。 如果是沈伽黎的生母,大概也是这种级别吧。 沈伽黎又换了一套出来。 鹅黄色的轻薄衬衫,领口有小雏菊的领饰,搭配天蓝暗纹兔耳结丝巾,干净的浅色牛仔裤,浑身洋溢着朝气蓬勃。 如果他的表情不那么丧的话。 柜姐忍不住拍手称赞:“先生穿这一身简直太合适了,像风中拂动的小雏菊一样。” 另一柜姐跟着附和道:“特别是您站在这个角度,和对面的白薇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不说大家都以为您和他是娘俩呢。” 沈伽黎尴尬癌要犯了。 要夸就好好夸,和别人像娘俩什么的,他妈的在天之灵听到会伤心的。 没骂人。 南流景见他始终兴致缺缺,坏心思暗暗浮上心头。 他道:“去隔壁专柜看看。” 沈伽黎赶紧抱过自己试过的衣服:“这些就行,我很喜欢。” 南流景掏出卡递给柜姐:“结账。” 沈伽黎暗暗松了口气。 但出门后,被强行带到了隔壁专柜…… 他还没来得及犯丧病,愕然愣住。 虽然但是,为何是洛丽塔洋装? 果然,反派都是变态。 12. 第 12 章 洛丽塔专柜的柜姐见到人来,忙起身笑脸相迎。 看清来人,笑容逐渐消失.jpg 三个大男人,目测年龄为20岁左右、30岁左右、50岁左右…… 这爷孙三辈,应该……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沈伽黎一见到专柜的沙发,迫不及待上去躺。 不行了,已经到极限了。 他微弱地呼吸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 “先,先生,我们家不订报纸哦,您去别家问问吧。”柜姐尴尬对南流景道。 沈伽黎探出脑袋:“听见没,他们不订报纸,我们快走吧。” 另一柜姐常年在贵客中流连,自然比这刚来的有眼力劲儿,一看到李叔手中提的奢侈品购物袋,立马满脸堆笑迎上去。 “先生,我看您气质不凡,和我们家新上架的‘春曦夜宴’风格非常搭哦,要不要试穿看看。” 李叔清了清嗓子,指指虚弱的沈伽黎,意思是买衣服的是那位,能不能别无脑吹。 柜姐一点不见尴尬,立马走到沈伽黎面前:“先生……” 话没说完,沈伽黎抬手一指,指向轮椅上的南流景,意思是要买衣服的是那位,能不能别来糟蹋他了。 这次,柜姐不信了。她们家可没有轮椅上那位能穿进去的码数。 她冲另一柜姐狂使眼色,柜姐立马拿来了“春曦夜宴”。 繁复华丽的裙子,以黑白为主色调,纯白上身,连接着薄如蝉翼的袖子,垂下的衣袖如绽开的荷叶,宽大不失精致。 腰封为黑色,正中间镶嵌一枚古铜色耶路撒冷十字架,连接薄透的黑蓝色下裙,上面绣有古老的时钟、蝴蝶等欧式宫廷元素,被纯白裙撑撑起优美弧度,高贵典雅,娇憨明艳。 单是看着,沈伽黎就知道这件衣服试穿起来一定非、常、麻、烦。 要不直接装死吧。 他立马摆正身体,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双眼一闭,安详.jpg “这……”柜姐看这架势,不知所措。 南流景轻点着轮椅扶手,手腕的表带随着动作起伏璀璨生辉。 “你是想在这里换,还是被我带到楼下大厅换。”他阴沉的嗓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沈伽黎不怕,他就不信南流景能拉得下这个脸。 充耳不闻继续躺平。 “李叔。”南流景微微侧首,“联系楼下保安,让他三十分钟后来疏散人群。” 李叔应了声。 李叔离开了,沈伽黎坐起来了,李叔回来了。 沈伽黎坚信,南流景要脸,但一根筋的李叔未必。 他拎着裙子进了试衣间。 非常非常讨厌试衣服,总是把一切弄得乱糟糟,试衣间里只有一个挂钩,衣服放地上也不是,挂起来挂钩又不够。 设计这试衣间的人,一定是来报.复社会的。 半小时后,沈伽黎打开试衣间的门,露了个头。 门外俩柜姐训练有素,还没见着全貌就开始鼓掌夸赞: “先生穿这身真是太合适了,瞧这身段,这气质,说您是欧洲贵族哪位爵爷家的豪门贵女都毫不为过。” “先生真是倾国之貌,我从没见过哪个男生如此适合女装,快出来让您的家人瞧瞧吧。” 沈伽黎不从,他丢不起这个脸,于是扒着门框往里躲。 柜姐心道可别耽误我们赚提成了,一边一个,抠开他扒住门框的手指拉着强行出门。 南流景在外面等了半小时,耐心耗掉大半。 他对男人女装本没兴趣,只是想看沈伽黎出丑。 如果能惹得他当着众人面大发雷霆,这样全世界人都能作证是沈伽黎放肆在先,退婚计划也能无限趋近于完美。 思忖的间隙,就见一白色身影被俩柜姐连拉带拽过来了。 南流景已经做好了嗤讽的准备—— 那抹纯白在眼前站定。 南流景笑容逐渐消失。 南流景沉默了。 视线像是生了锈,落在那道白色身影上,想要移开,却因锈迹斑驳变得钝重缓慢。 过于宽大的裙袍会显得人臃肿,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但沈伽黎似乎是个例外。 薄纱肩袖下,他那纤细而光滑的肩臂轮廓优美,即便瘦,也并不难看,反而恰到好处,为数不多的肉都长在了它该长的地方。 黑色腰封更是在视觉上将他的腰身变得不盈一握,勾勒出漂亮腰线,而露在外面的小腿白皙笔直,泛着莹润。白色皮鞋露出的脚背,骨感秀气。 胸前微微隆起,胸口绛色小痣带着一丝颓靡的美感,与裙子整体风格恰如其分。 沈伽黎垂着头,修长细润的手指轻捻着额角一缕头发,浑身被束缚得难受,有气无力道:“所以,你觉得这样好看么。” 南流景用尽全力终于移开了他钝重生锈的视线,搭在扶手上的五指逐渐收拢。 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没得到南流景的回答,沈伽黎不想陪他玩了,转身要去换回常服。 “挺好看的。” 淡淡的一声,没有往日的冷漠,几分空灵,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沈伽黎:? 他是什么时候瞎的。 南流景转动轮椅转过身,对柜姐低声道:“包起来,带走。” 又道:“展柜里那一排,都包起来。” 脑海中自动打开的退婚计划5.0,沈伽黎罪行后多了一条:涉嫌勾引他人。 * 一回家,沈伽黎迫不及待将自己交给柔软大床。 肌肉里像被注射了水银,疼痛难忍。 丧批已到极限,急需躺个二十四小时。 随意一瞥手机,备注名为“傻逼1号”的联系人发了八十多条短信给他,通篇“哥哥”二字,他已经快要不认识“哥”这个字了。 好了,他现在知道“傻逼1号”是谁了。 能荣居1号,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刚闭眼没多久,沈伽黎忽然感觉一阵恶寒袭来,顿时浑身寒毛一根根立起。 不好,赶紧锁门。 刚跑到门边,为时已晚。 “沈先生,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我来为您念读今日食谱。” 沈伽黎不理解。中午那么丰盛的席还不够填饱肚子?为什么还要吃晚饭产生多余的垃圾。 没听见没听见,不要理他。 “沈先生,我知道您没睡,我已经通过地板的震动规律结合风的阻力以及您个人体重推算出您就站在门后,沈先生,我说得对不对,如果不对,我们不妨面对面探讨一下。” 这次轮到沈伽黎咬牙切齿.jpg 一般这种豪门题材电视剧中,都有一个李叔这样嘴快坏事的热心肠管家,每次看到这种情节,沈伽黎都只恨反派不能将他毒哑。 要不要下毒。沈伽黎邪恶地想到。 没一秒又否定了这个邪恶想法。 算了,下毒好麻烦,而且稍有不慎他可能还会喜提时尚囚衣一套。 并且很大概率在下毒过程中忍不住自己先尝一口,当场昏迷,继而被反派紧急送医,捞回小命后再送进牢房吃国家饭。怎么想,宇宙的尽头都是国家饭。 沈伽黎唉声叹气地打开门,门外站着满面春风的李叔。 李叔清清嗓子,拿出他的硬皮本:“今日食谱。主食为紫米蒸饭;主菜为虾兵蟹将和干锅花菜,汤品为银耳莲子羹,甜品为姜撞奶。” 沈伽黎:“虾兵蟹将是?” “顾名思义,螃蟹与虾一锅炖。” 李叔“啪”一声合上硬皮本,恭恭敬敬三十度鞠躬:“请允许我为您传达少爷指示。以后,少爷在家期间,您必须要身着洛丽塔洋裙,在少爷视线范围外,可以不穿。” 沈伽黎:。 变态。 他愈发想快速告别这个穷人没人权的世界。 沈伽黎很少吃葡萄、芒果类带皮水果,倒不是觉得难吃,而是葡萄要一颗颗洗、芒果皮难剥,如果有人愿意为他清洗剥皮切成小块,他倒不排斥一尝。 穿衣服也一样,多是简单好穿的T恤或衬衫,配一条长裤,就连衬衫也要买扣子颗粒大且少的款式。 而洛丽塔需要一层层穿,还有系不完的丝带绳结,所以沈伽黎用尽全身力气将腰封解开后,对这套裙子产生了强烈的抗拒。 不穿了,让反派打死他好了。 下楼去了厨房,见料理台上已经摆了两只铁盆,里面装了刚从海里捕捞上来直运过来的梭子蟹和青虾,一旁还贴了便利贴,详细标注两种食材的清理流程。 海蟹在运输过程中即使生死时速打了氧,但依然失去了往日活力,剪开捆绑蟹钳的皮筋后,老几位软趴趴窝在盆里,一动不动。 对于毫无计划性的丧批来说,所谓的清理流程不过是废纸一张,玩得就是经验。 他将螃蟹往水池里一放,开始着手清理虾线。 好麻烦,既然虾子都知道自己被人吃掉的命运,自己学会排空肠道不行么。 “咔嚓、咔嚓。”倏然间,耳边传来异动。 沈伽黎正专心挑虾线,所以对于异动,他没去理会。 “咔嚓咔嚓!”异动声越来越响,愈发急促。 沈伽黎懒洋洋抬眼看向发出声音的铁盆,但铁盆放太高,看不见。 算了。 低头继续挑虾线,二十条青虾,他足足挑了一小时,弄得青虾尸首分离,死殍遍野。 这时,李叔敲敲门,推门而入:“沈先生,我来检查晚餐进度……这是什么情况!” 一声惊喝,沈伽黎顺势看过去。 大大小小的螃蟹分布在各个角落,扒在碗碟架上的,坐在菜刀上的…… 再看看装螃蟹的水盆,空荡荡。 李叔手忙脚乱去将犯罪蟹逮捕归案,嘴里念叨着:“不是说过皮筋剪开后要速速下锅,你看,全跑……嗯?沈先生,怎么没穿洛丽塔洋装。” 沈伽黎心道现在是关注这种事的时候么? 他和李叔两人花了半天工夫才将螃蟹送回水盆,过程中手上被不甘屈服命运的螃蟹多次中伤。 李叔直起老腰,抹了把头上细汗:“都抓到了吧,一共有几只,数了么。” 沈伽黎视线一瞥,快速数了下盆中螃蟹,道:“数了,六只。” 他开始没数,但如果说没数,以李叔的性格必然要他再度检查厨房谨防遗漏,厨房全是缝隙,找起来很麻烦,他现在已经很累了。 李叔犹疑问道:“确定?” 沈伽黎的视线虚虚看向一边:“确定。” 13. 第 13 章 青黑色的天际斜斜压下,只剩偶尔几道红光穿破密云,渐渐也被青黑融为一体。 饭厅外正对的红杉树犹如一个庞然大物,一眼望不到顶端,针叶细密精致,包裹着层层叠叠的球果,被晚风吹落后打在落地窗上,发出令人困倦的细微声响。 这样生机盎然的景象之后,是屋内极度压抑的气氛。 南流景坐在餐桌前,握住刀叉的手紧绷到极致。面前摆着由青虾和螃蟹组成的“虾兵蟹将”。 不需要任何烹饪技巧,有手就行的傻瓜式菜品,沈伽黎到底是怎么做到——虾子尸残首离,螃蟹缺胳膊少腿。 对面的沈伽黎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他实在太困了,这一天下来尽是折腾,身体累,精神涣散,肌肉绵软无力感骨头发酥。 南流景削薄的唇紧抿着,抿出凌厉的唇线。 正好,今日的账一并给他算了。 南流景将刀叉拍在桌上,发出咣当一声,对面的沈伽黎手指一动,缓缓睁眼。 醒来后,沈伽黎呆滞许久,望着刀叉在桌布上划出的痕迹,他知道南流景现在怒气值MAX,本就颜值不占优势的脸再带上愠怒,他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光景。 不要看不要看,世界上不美好的东西已经很多。 “三点。”南流景声音压得极低,眼底黑沉沉。 “第一点,我特意选了最简单的食谱,但你连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这次不仅是因为我废物。”沈伽黎难得反驳了一次,“青虾也废物,学不会自己排空肠道,不然我也不会为了给它们挑肠子导致全尸都没留下。” 南流景指尖一颤。 多么清奇的思路清奇,听起来虽不合乎情理,但也顺理成章,无言反驳。 “第二点。”南流景轻蔑一挑眉,“李叔应该已经传达过我的话,在我视线范围内,你必须穿洛丽塔洋装,为什么不穿。” 沈伽黎也有的解释:“因为今天周日。” “所以呢。” “周日,黑色白色是水瓶座的不幸颜色。” 南流景皱起眉:“你是水瓶座?” 沈伽黎:“不是。” “既然不是,为什么拿星座说事。” 沈伽黎:“为了找借口。” 南流景:…… 李叔在一边默默听着,他真的好想劝少爷收手,放到bo3赛制里,他们少爷已经被2:0抬走了,给自己留点薄面吧。 “第三点。”这一句话出口时,南流景捏紧了拳头。 “来说说你调包礼物这件事。” 沈伽黎“嗯嗯”两声,表示洗耳恭听。 早该直切主题了,铺垫这么长意义何在,快来折磨他到一命呜呼吧。 “你调包的这辆西尔贝图拉塔,市价四千万,这四千万并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是婚前已经公证至我名下的个人财产,所以你知道你会判多久么。” 南流景的声音冒着丝丝寒气,旁边的李叔听了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沈伽黎盘算着,坐牢不行,还要每天早起踩缝纫机、制作天堂伞、接受政治教育,对他来说,是比皮肉之苦还痛苦的折磨。 “念在夫妻情面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乖乖上楼换好洋装;二,等法院的起诉书。” 沈伽黎:“我选三。” 三?哪来的三。 南流景蹙起眉头,不急发言,他倒要看看沈伽黎还有什么花招。 沈伽黎起身上楼,良久,下楼后手里多了三样东西: 尖刀、热水壶和被调包的西尔贝车钥匙。 李叔&南流景:? 沈伽黎将三样物品放在餐桌上,一一介绍: “我也给你三个选择。一,用这把刀在我脊椎处下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割开皮肤和肌肉,像蝙蝠展翅一样撕下来,最多一天我就能断气。” 李叔一听,顿时头皮发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南流景喉结滚动了下,视线突兀变得钝重。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 沈伽黎指着热水壶继续道:“二,将我衣服脱光放入浴缸,不断往里倒沸水热油,再点燃柴火进行高温烹煮,直到尸骨分离,这种方式我撑不过半天。” 李叔莫名感受到烈火焚身的痛感,搓了搓手臂。 最后,沈伽黎指着车钥匙:“把我的头部和四肢分别绑在五辆车上,油门踩至最低,用最大车速向五边而去,把我撕成五块,这种方式我光速去世。” 沈伽黎懒懒抬眼:“选吧。” 李叔咽了口唾沫。十大酷刑可算让他研究明白了,这些招式,光是听着都令人毛骨悚然。 南流景眼中古井无波,并不像李叔一样产生了强烈的情绪波动,他平静无风凝视着沈伽黎,搭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刀柄。 这个人,不简单。 “所以你想等警察上门找我是么。” 沈伽黎摇摇头,轻声道:“不会的,就算我消失了也没人在意。” 唯一在乎他的人也已经不在了,不管他多么惨烈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也没人会知道。 南流景听着这句话,手指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 眼底一瞬而过一丝晦涩,不易察觉。 沈伽黎会代替沈岚清嫁给自己这个残疾,恰恰印证了那句“即使消失了也无人在意”。 南流景缓缓动了动手,握住轮椅的辅助环,转动轮椅。 李叔见状忙上来帮忙。 沈伽黎低头等了半天,没等到南流景的回答,问道:“还没想好选哪一项么。” 南流景鼻间倾出一声冷笑,狭长而深邃的双眼簇雪堆霜: “沈伽黎,好好活着,我会慢慢折磨你。” 留下这样一句话,他由李叔推着上了楼。 沈伽黎望着桌上三样物品,耸耸肩,也上楼躺平。 南流景的房间内。 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看到不远处晋海市的夜景全貌,灯光璀错,连结成海,无一不诉说着新时代的骄傲。 修长手指夹着的香烟在黑暗中只剩一个橘色小点,在漆黯的房间内忽明忽暗,燃出的烟雾缱绻缠绕。 李叔恭敬候在一旁,欲言又止。 少爷已经很久没碰过烟,上一次好像还是在母亲的忌日,对着储物间那只丑萌的人偶娃娃,一夜燃尽一整盒。 他没资格参加母亲的忌日祭拜,因为外界都说,母亲是被他亲手害死的。 李叔叹了口气,刚想劝慰南流景吸烟有害身体健康,却听南流景轻声问道:“李叔,你觉得这世界上有趣的事有哪些。” 李叔伏了身子,一一细数:“骑马、高尔夫、美术等,都能使人心情愉悦。” 话刚说完,李叔仓促看了眼南流景搭在轮椅上的双腿,只想狠狠给自己俩大逼兜。 本以为南流景肯定要拿眼神刎他,不成想,南流景并没在意,反而问: “你说,这些事,沈伽黎会觉得有趣么。” 李叔“啊”了声,喜悦涌上心间。 少爷这么问,绝对是因为他很在乎沈伽黎,虽说沈伽黎名声不好,但只要他能和少爷安生过日子,乌七八糟的破事都不重要! “少爷,根据沈先生的体检报告来看,他颅脑中的多巴胺很低,确实会影响情绪,让人变得低落、抑郁,除了服药,也可以尝试着为他找到感兴趣的事。” 南流景最终还是刎了李叔一眼:“谁告诉你我是为了哄他开心。” 李叔:? 难道不是么。 “只是为了确保他活久一点,我也能折磨他久一点。”南流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莫名挟带一丝笑意。 李叔:啊对对对。 “你去安排吧。”南流景转动轮椅,“我休息了。” * 入夜。 沈伽黎躺在他柔软舒适的小床上,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他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思前想后,没想出个所以然。 不要为难自己,睡觉。 直到一声咆哮划破寂静夜空,来势迅猛。 “沈伽黎——!你做的好事!” 沈伽黎听见了,想装没听见,但听到声音疾奔而去的李叔路过他房间,偏要给他一道薅起来。 两人来到了南流景的卧房。 李叔忙按亮床头灯,橘黄色的光线并不明亮,只能看到南流景高大的身形支起上半身,坐在床头揉着眉心。 但他睡衣衣襟上挂的那只螃蟹,太过显眼…… 沈伽黎终于想起了那件死活想不起来的重要事。 是螃蟹。 南流景冲他不耐烦的一摆手:“赶紧弄走。” 螃蟹自以为战胜了命运,顺着厨房一路躲藏,沿着楼梯上的残疾人专用无障碍坡道来到了三楼卧室,发现了熟睡的南流景。 急需,一处温暖,来填补它千疮百孔的心。 它双钳紧紧夹住南流景的衣襟,吊在他胸前。 沈伽黎脱了鞋子爬上床,来到南流景身边,抬手要抓螃蟹。 螃蟹既然能来到三楼,恰恰证明它不是一般蟹,是未来战士蟹,于是一个灵活瞬移躲开了沈伽黎的手,沿着南流景鼓胀的胸肌轮廓线开启翻山越岭模式。 于是沈伽黎的手一把按在了南流景的胸肌上。 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丰满。 “你做什么。”南流景拍开他的手。 螃蟹已经趁这个间隙沿着胸前两座大山爬到了腹部的梯田,翻山越岭来到双.腿.间,累了,于是坐在黑色礁石上靠着灯塔欣赏风景。 沈伽黎明显感受到南流景呼吸一滞。 “别怕,它只是靠着灯塔休息一下。”沈伽黎慢慢俯身,脸一点点靠近螃蟹,双手举在半空随时待命。 听到这句话,昏暗中,南流景的脸颊上多了一抹微绯。 灯塔…… 从此以后,全世界的灯塔都必须改名。 他别过脸,语气不悦:“快点。” 沈伽黎点点头,双手慢慢靠近,接着一个猛扑—— 他紧紧捂住鼓胀似螃蟹的东西,对李叔道:“抓到了,李叔你快帮忙拿个碗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螃蟹举着两只大钳子沿着大腿散步而过。 沈伽黎:…… 南流景:…… 李叔: ! 李叔眼疾手快扑过来抓住了放松警惕的螃蟹,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我现在去处理螃蟹,二位早点休息。” 说完,像猫和老鼠里的汤姆一样,坏笑着退出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沈伽黎过了许久才移开双手,跪坐在南流景身边,低着头:“灯塔变成战损级了啊……没事,反正你也用不到。” 反、正、你、也、用、不、到。 南流景偏着头看向窗外,喉结滑动着,只留半边侧脸:“出去。” 沈伽黎二话不说起身离开。 一出门,他慢慢伸出手,回想着刚才抱住灯塔时手指张开的程度。 比划一番,看着大张的五指,他小脸一耷拉。 讨厌这个世界,为什么同为男人,还要在这种地方分出三六九等。 房间内的南流景还保持刚才的动作,许久后,手指倏然收紧,指节浮现一层清晰的苍白。 沈伽黎,你以为这事会这么轻易算了? 14. 第 14 章 翌日一早,沈伽黎被李叔喊起来下楼吃早点,却没见南流景的身影。 他没问,李叔却主动道:“少爷这两天堆积了太多工作,所以一早去了公司。” 沈伽黎:“哦,我没问,你可以不用告知。” 明明是漠不关心的语气,在李叔听来却是: “不要告诉我那个讨厌鬼的行踪,昨晚他差点害人下不来床哼。” 等待沈伽黎吃完早点,已经快到中午,李叔拎出熨烫板正的衣裤,恭敬道:“沈先生吃完早点后就换衣服吧,根据少爷指示,我们今天下午要一起出门办事。” 沈伽黎不知道他和李叔有什么事要一起办,不想去。 他开始演,痛苦揉着眉心:“昨晚你家少爷对我折腾得太狠,没睡好,头疼,容我上去躺个十小时。” 李叔笑吟吟道:“请允许我为您预约家庭医生做个全身检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想身体好……” “衣服换好了,李叔,可以出门了。” * 天气阴沉沉的,非常适合待在家里睡觉。 坐在车上的沈伽黎不明白,这么好的天气,李叔为何偏要迫害一个丧批。 车窗外,沿途风景缓缓划过,越来越小。 沈伽黎想问李叔到底去哪,但刚一张嘴,忽觉好累,下一秒便闭嘴闭眼。 随着车子停停走走,沈伽黎睡睡醒醒,迷迷糊糊中,车子停靠在路边,李叔下车为他打开车门:“沈先生,到了。” 沈伽黎抬眼望去。 ? 偌大的橘底牌子上,贴着亚克力大字: “七色花美育学校” 文字周围还贴了些彩色向日葵、长颈鹿的图案,玻璃门两侧还摆着用纸壳做成的动物模型。 沈伽黎:…… 门口,衣着时尚的年轻辣妈领着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匆匆进门。 “这是……?”沈伽黎傻了眼。 “少爷很关心您,希望能为您找到感兴趣的事,所以让我为您预约了创意美术试听课。”李叔道。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是幼儿美术培训。”沈伽黎指着门牌上的“幼儿”俩字,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少爷吩咐过,不能离家超过两公里,这是方圆两公里内唯一一家培训机构。”李叔笑眯眯,“而且,以沈先生您的绘画水平,还达不到成人培训班水准。” 沈伽黎:瞪—— 说话间,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挂着标准职业微笑:“李先生对吧,您好,我是七色花学校的美术组长小鹿老师,昨晚是您预约了我们的创意美术试听课对吧。” 李先生和小鹿老师握过手:“我家孩子比较特殊,劳您多费心了。” “这是我们应该的,还有十分钟上课,伽黎小朋友快下车吧。”小鹿老师俯身看向车内。 笑容一秒僵硬,但多年的从教经验令她很快恢复笑脸。 这什么小朋友这么大一只!不对,这是个成年人啊! 不慌不慌,兴许是智商水准还停留在幼儿园,这种孩子她不是没见过,淡定。 “伽黎小朋友快进来洗洗小手,我们马上要开始好玩有趣的绘画之旅了哦。”小鹿老师对沈伽黎伸出一只手。 沈伽黎:…… 沈伽黎无奈,下车跟着小鹿老师进了学校。 一进门,小孩那堪比土匪进村的嗷呜声刺的沈伽黎耳膜生疼。 他绝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 小鹿老师推开向日葵班的门,喊了授课老师出来。 授课老师一看到门外的沈伽黎,内心激动不已,猜测着这是哪个孩子的家长,也太帅了吧! 当她得知这是今天来试听的学生后,笑容逐渐消失.jpg 坐在门口等待的家长们满脸不可置信,纷纷凑到一起议论着这个大孩子是不是智商有点问题。 而这时,李叔已经在教室里架好直播设备,根据他们少爷的要求,要全程转播沈伽黎的上课情况给他看。 收到消息,正在办公室的南流景打开电脑,点进他个人专属的直播间。 入眼便是一堆穿着橘色罩褂的小朋友,目测平均年龄不超过六岁,正瞅着沈伽黎好奇询问老师他是不是新来的老师。 负责授课的小兔老师笑得尴尬:“这是今天和大家一起玩耍的沈伽黎小朋友哦,你们可以喊他黎黎。” “老师他为什么长这么高啊!是巨人么!” 沈伽黎幽幽看向那个小孩,满眼写着“好烦,别来沾边”。 下一秒,小孩被他冷冽的眼神吓哭。 屏幕后的南流景单手抵住下巴,手指遮挡住嘴角忍俊不禁的笑。 小兔老师想哭。组长特意叮嘱过,今天来的孩子出身大财团,一定要多照顾他,如果他喜欢这边课程,是打算直接报下两年课程,还说自此以后学校的美术用具都由他们出资提供。 但为什么是成年人啊…… 为了制造孩子们喜欢的洪亮声音,小兔老师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时不时看一眼架在教室一角的直播设备,压力巨大。 沈伽黎对美术毫无兴趣,他无法理解拿着脏兮兮的颜色在纸上乱涂一气就叫美育么? 有这精力,去把村头旱厕擦出来不好么。 坐在一堆幼儿园小孩中间,沈伽黎已经觉得如坐针毡,可小兔老师时刻牢记多关照他的使命,偏要点他起来回答问题,还说如果他回答得好,会奖励给他一个小贴纸。 沈伽黎:…… 小兔老师:“老师刚才讲过了,我们来回忆一下,蝴蝶的翅膀是什么形状的?” 沈伽黎眼神瞥到教室内张贴的学生作品,随口道:“条形。” “为什么是条形呢……”哪怕他说个水滴形都比条形靠谱。 沈伽黎缓缓指向其中一幅作品,彩色蝴蝶下趴着一只满脸艳羡的毛毛虫,等待自己也能变成美丽蝴蝶。 小兔老师干笑两声:“黎黎小朋友能够发散想象,想到蝴蝶前身,真棒,大家给他一点掌声好不好。” 一堆幼儿园小孩对着沈伽黎齐齐鼓掌。 虽然他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但幼儿教育中,奉行多鼓励少否定,老师还是给了他一个小贴纸。 Q版草莓图案的贴纸,老师还热情的给他贴在了眉心,和其他小孩一样…… 南流景看着他眉心那个小草莓,终于没忍住,别过脸轻笑出声。 有点可爱。 他忽然合上电脑,按下座机自动拨号:“杨司机,我今天要提早下班,麻烦你现在过来。” 司机开了车过来,喋喋不休道:“南总,今天是有什么重要事?我送您去哪里。” 在员工眼里,南流景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即便在家休息也时刻对着电脑工作,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南流景下班下得这么早。 “淮海路的七色花美育学校。” 司机:? 你要说某某酒店,还能理解,七色花美育?听起来那么幼儿呢。 * 折磨人的一节课终于结束,沈伽黎被老师喊到外面走廊拍照留念。 他举着自己黑乎乎一坨看不出原样的作品,站在一堆平均身高一米的小朋友中间。 虚弱.jpg 李叔笑得像朵迎春花,就跟那些带孙子来上课的爷奶一样,觉得孙子可太厉害了,这用色、这构图!简直是达芬奇再世,举个手机对着人和作品狂拍几十张,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 沈伽黎用脚尖划拉着地面,想看看有没有能让他顺利钻进去的地缝。 就在这时,李叔手机忽然响了。 他一看来电,立马收起笑容,捂着领带一路小跑到门外。 再次出现时,身边多了个坐轮椅的男人,口罩墨镜一应俱全,捂得严严实实谁也看不出来。 小鹿老师只一眼,就知道这男人才是背后的预备役大金主,往那一坐,气势骇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盛气凌人的傲蔑。 南!流!景! 小鹿老师终于回忆起,为何沈伽黎这个名字如此耳熟,以及这个传闻中从不露脸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是幻海电子大财团家的长子! 其他家长听到动静,孩子也不顾了,一窝蜂跑过来围观。 沈伽黎还在那举着他的破画,心里抱怨着到底要拍到什么时候。 下一秒,他最不想看到的男人出现了。 小鹿老师赶紧亲切牵起沈伽黎的手,对南流景笑道:“南先生,咱们这边谈。” 按照正常流程,课程结束后就要拉着家长对孩子进行一波吹捧,最后签单完成任务。 空旷教室中,沈伽黎坐在南流景身边,对面坐着小鹿老师,面前摆着沈伽黎的大作。 沈伽黎现在魂儿都没了半条,趴在桌上翕了眼。 其他老师颇有眼力见的端了茶水点心过来,然后躲在门外悄悄窥视这个传说中的男人。 大型连锁培训学校那么多,谁能想到财团长子会下榻他们这小小机构。 老师问沈伽黎:“沈先生觉得我们的创意美术课程如何,有趣么。” 沈伽黎知道,如果他如实回答很无聊,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无休止的游说以及上不完的试听课。 他趴在桌上,缓缓抬手,比了个大拇指。 南流景捏着画作边缘,倨傲垂视一眼:“老师觉得他作品如何,有天赋么。” “非常棒!没基础还能画到这种程度,可以说是天赋型选手了。” 南流景狐疑地再看一眼:“乌黑一团看不出什么东西,也非常棒?” 小鹿老师卡壳,半晌露出一抹尴尬笑容。 南流景拿起作品,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沈伽黎的脑袋把人弄醒。 沈伽黎睡眼惺忪望着作品,眉眼尽是慵懒。 “你来说,你画的是什么。” 沈伽黎瞥了眼画作,漫不经心道:“毛毛虫。” 他已经忘了这节课的主题,只记得那只仰望天空的毛毛虫。 “是蝴蝶,毛毛虫化茧后的成熟形态,说毛毛虫也对。”小鹿老师忙尬笑着打圆场。 面对其他家长她游刃有余,但面对南流景时,脑子就变成了浆糊。 南流景指指那黑乎乎一坨:“那你说说,哪里是翅膀,身体又在哪。” 沈伽黎欲哭无泪。怎么还要他说,放过他好不好,就算说出哪里是翅膀哪里是身体,就能改变他画画很烂的事实么? 为什么人都喜欢自己骗自己。 他干脆身子一歪,抱住南流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他衣领,声音通过后鼻腔发出: “我不想说……我好累,我们回家吧。” 吴侬软语,像在撒娇。 别说,这姿态还真是像极了耍赖皮的小朋友。这一招用在小朋友身上,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南流景眉间一蹙,毫不怜香惜玉地拎着他的后衣领让他端正坐好。 不想报课是吧,想讨清闲是吧。 “你好,小……鹿老师对吧,关于贵校的创意课程,我觉得很不错,综合考虑后,我决定报名两年课程,外加期间提供所有美术用具,哪边缴费。” 沈伽黎终于清醒,他看到了小鹿老师难掩的喜色,以及南流景的平静无风。 …… 临走前,沈伽黎拎着报课即送的绘画套装,听着小鹿老师从未停止的折磨:“回家之后,黎黎小朋友可以把今天课程再给南先生展示一遍,加强记忆哦。” 沈伽黎:光速去世给你们看哦(微笑) 车上。 南流景膝间还摊着沈伽黎的大作,他垂了眼,反复观察着那些凌乱线条。 一旁的沈伽黎已经快要因为这一个半小时的课程心脏病发,病恹恹地倚靠着窗户昏昏欲睡。 “今天开心么。”南流景忽而发声,声音淡淡的依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伽黎没料到他竟会主动关心自己,但耿直的性子令他道:“不开心,所以以后可以不用再去了么。” 南流景鼻间一声冷笑:“不可以,我说过会慢慢折磨你,干脆再续费五年课程怎样。” 沈伽黎没力气和他打嘴仗,缓缓翕了眼。 半天没等到沈伽黎的回应,南流景侧首望去,刚好车子经过艺术中心,淡淡的渐变紫灯光在沈伽黎的脸上划出眉眼高鼻起伏的轮廓线,长睫投出的投影也根根分明。 他的眉间还贴着Q版小草莓的贴纸忘了摘,圆滚滚胖乎乎。 还贴着做什么,故意装可爱给谁看。 南流景抬手想摇醒沈伽黎,让他赶紧把这碍眼的草莓撕了去。 手顿在半空,良久,默默收了回去,凌厉的剑眉渐渐舒展出好看的弧度。 罢了,贴着吧,看他能贴到什么时候。 * 回到家时已是晚上七点。 虽然七点是别人家吃饭的时间,但沈伽黎:得赶紧躺了。 丧懒咸一定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刚扒拉出睡衣准备去洗澡,迎头撞上一高大男人。沈伽黎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想被男人的尊容影响心情。 虽然那男人坐在轮椅上,但通过他的肩宽程度、腿长比例来看,保守估计190+,因此用高大形容并不为过。 南流景就像进自己房间一样毫不客气进了门,往桌前一坐,打开电脑。 “进我房间干嘛。”沈伽黎瞅着他的背影,语气不善。 “这整栋房子,可有一块地板是属于你?”南流景戴上眼镜,将他眉眼间盛气凌人的气势遮掩几分,精致的铂金边眼镜为他平添几分儒雅。 但他说出口的话一点也不儒雅。 沈伽黎捏紧小拳拳,他恨,恨那些哄抬房价的资本头子。 但他并不服气:“我有存款,买你一块地板绰绰有余。” 买两块可能就不够了。他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南流景对他那块儿八毛的毫无兴趣,手指轻点桌面:“过来坐,把今天课上学到的再画一遍给我看。” 沈伽黎不理解,随便找头猩猩学两天都画得比他好,南流景到底欣赏他画作哪一点?还非要再看一遍。 他往床头一瘫,垂了眼,虚弱的声音仿佛空气中的浮游物:“如果你对我之前提出的方案不满意,我可以为你研究其他十大酷刑,但画画,不可能。” 南流景扫了眼腕表,漫不经心道:“画画,或准备晚餐,选一个,如果两个都不选,一会儿李叔会上来劝你。” 沈伽黎哪里会料到,他一个连死都不在乎的人,会被李叔死死拿捏。 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沈伽黎幽幽起身,拿过七色花送的绘画套装,坐在桌前…… 电脑里传来新闻播报的声音。 不得不说,南流景真的很老旧,这年头竟然会有年轻人看新闻联播。 “今天上课老师讲了什么。”南流景问。 虽然他全程观看转播,但就是要听沈伽黎全部复述一遍,但凡他不从,就能合理给他扣上“不认真听讲浪费钱”的帽子。 沈伽黎哪里知道老师讲了什么,上课期间三魂六魄集体出走,坐在那的只是具壳子。 “老师讲……毛毛虫是条形的。”他拿着黑色水彩笔在纸上画出长长一道。 “然后讲,毛毛虫羡慕……羡慕……”想不起来了。 羡慕了N遍循环,像卡了的磁带。 这时,新闻播报忽然传来主持人清脆洪亮的声音:“今日,我国南部地区迎来强降雨,台风登陆内地,造成多处房屋受损,两人失踪,但位于台风中心的凤凰山庄却稳如磐石,没有受到任何损坏,让我们连线前方记者。” 接着,呼啸风声伴随着暴雨声从电脑里传来,记者声嘶力竭喊道: “我现在位于凤凰山庄门口!经过专家解释!认为是该陵园中独特的三角形设计形成了最稳固的结构!虽然在此之前,多位客户反映称来去极不方便,但这次……” 后面说了什么沈伽黎无心再听,心中的喜悦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涟漪一圈圈扩大。 进不去出不来,极其不方便的陵园? 如果有朝一日他也有机会躺在这种全封闭式的墓穴中,岂不是也没人再能来骚扰他?更不用听那些毫无诚意缀满祷词的哀悼。 好……爽…… “羡慕什么。”南流景冷漠且不耐的声线穿插进沈伽黎的幻想中。 “羡慕,南不通北不透的大宅子……”沈伽黎望着屏幕中的陵园现场照,喃喃着。 南流景诧异看过去。 屏幕反光在他鼻尖投出一点莹润蓝光,在他的瞳孔中涂满璀错星光,最诡异的是,望着陵园照片,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暗含期盼的浅笑。 南流景:……? 15. 第 15 章 沈伽黎毫不知情顶了半天的草莓贴纸,终于在洗澡时随水流冲进下水道。 他抱着双膝坐在床头,米色睡衣松松垮垮,斜斜露出半边肩头。 未干的发梢偶尔落下水滴,顺着颈间滑入衣领。 他抱着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最封闭的陵园价格】、【最安全的陵园价格】 七八平大小的墓地,售价八百万!号称“地下CBD”,旁边还带一凉亭。便宜点的好墓地也得上百万。 这显然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钱。 那一刻,沈伽黎忽然对钱产生了浓厚兴趣。 做人没钱难,做鬼都离不开一个“钱”字。要搞钱,必须搞钱,为了清静安宁的“人生后花园”。 而且一定要选在安保措施齐全、谁也进不来的封闭地,即便不封闭,有钱能使鬼推磨,使劲砸钱就给它造成回字形,四面全封闭,外墙套内墙,最好做个套娃风。 一想到往那里一躺,谁也进不来,也就不用三五不时还要听他们假模假式的哭嚎哀悼,爽!翻!了! 沈伽黎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情绪冲击,心脏微痛,顺手摸了摸胸口。 但丧批永远没计划,即便是搞钱也没计划,想到就是赚到,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 即便睡前幻想着未来美好场景安详入眠,做梦都是甜的,但第二天被迫早起的沈伽黎心情又down到了低谷。 特别是他看到餐桌上一堆形形色色的贴纸时。 南流景轻轻搅匀咖啡,抿了一口,眼也不抬:“怎么不贴你的草莓了。” 沈伽黎有气无力单手托腮,拎起叉子插.弄着盘中香肠,没胃口。 “你要是喜欢,自己贴个花臂,酷。”他蔫蔫道。 南流景鼻间发出一声冷笑,放下杯子,抽了张贴纸打量着:“过来。” 沈伽黎没动,直到李叔在旁边咳嗽一声。 他托着腮郁闷地叹了口气,视线望着窗外,手肘往前一滑,带动身体随着向前移动几分。 “啪。”下一秒,眉心被人点了下。 沈伽黎愣了下,抬手朝眉心摸过去。 那里多了一枚立体贴纸。 沈伽黎:??? 他朝南流景看过去,却见李叔已经推着人往玄关去了,只给他留了个看不出情绪的背影。 撕下贴纸一看。 掌声送给社会人,小猪佩奇眉心纹。 那只粉色吹风机笑得几分痴呆,和沈伽黎的表情恰如其分。 沈伽黎感觉自己被嘲笑了,但丧批并不想报复,报复很累,他只想为自己讨个说法。 于是拿起桌上一沓立体贴纸,进了南流景房间,贴满他的床头,水杯和电脑上也要来几个。 望着得意巨作,意满离。 * 美术班的课程安排是一周一次,今天没课,沈伽黎一口早餐没吃,贴完贴纸后进屋躺了。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多久后,耳边传来手机振动的嗡嗡声。 他摸索着找到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本市未备注的陌生号。 原主连“傻逼”备注都不肯给的,多半是诈骗,拒接拒接。 但对方连按掉电话的机会都不给沈伽黎,自己先挂断,随即一条短信发来: 【沈伽黎同学你好,我是你专业的学院辅导员,根据考勤情况来看,你已经缺席多堂课程,此行为会影响你的毕业考试,请于今天速来学校报到。——晋海大学政教处。】 沈伽黎不敢相信。 嫁给一个心理变态的反派就罢了,原主怎么都没毕业? 他甚至还要代替原主去上课?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啪。”轻盈的小泡泡忽然在脑海中破掉。 穿书前,他虽拿到了顶尖学府的录取通知书,但因母亲的死和自己心脏病发,报到那天即休学。 住院期间经常看到大学生们自发组织过来看望孤寡老人,穿着鲜艳的衣服,头发也弄得很好看,边唱边跳肆意挥洒青春,收获幸福笑容。 羡慕的感觉大概就这样,被情绪带动会觉得很美好,可又因为自己不曾拥有而夹杂丝丝酸涩。 沈伽黎凝望着那条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反复阅读好几遍,决定了。 他打开衣柜,扒拉走那些浮夸的洛丽塔洋装,精挑细选出新买的一套湖水蓝衬衫,内搭是简单的白T,配上高腰直筒牛仔裤,系上鹅黄兔耳结方巾,在李叔回来之前离开了家门。 为了显得不那么突兀,他还特意从路边小店里买了只双肩包,虽然里面空荡荡的只装了部手机。 半小时后。 站在晋海大学的门口,望着巍峨高大的大门,校门口进进出出的大学生们,头一次,他觉得头顶的太阳也不是那么刺眼。 和那些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中年人不同,大学生们单纯又热情,向他们问路,他们会详细告知怎么走,有的还会亲自领着过去。 所以沈伽黎很顺利地找到了他们学院的政教处。 辅导员是个光头,亮得灯泡一样,一见到沈伽黎,语气不善: “你本学期缺课三十六节,还错过了重要的专业认证考试,理论上,是不能给你发学位证的,但学校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参加补考且成绩合格,就能顺利毕业。” 沈伽黎原本的大好心情被这一句弄得愁云满布。 他是文科生,数理化是弱项,但原主学的是软件工程,光那些密密麻麻蚯蚓一样的代码都足以折磨他到升天,他还要参加专业认证补考…… 沈伽黎坐在学院大厅的长椅上,抱着腿,愁—— 坐在校园路边的石阶上,抱着腿,愁—— 坐在护校河旁边的凉亭里,抱着腿,愁—— 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蒙上一层阴霾,与旁边一群举着摄像机、操纵航拍器、满脸青春笑容的学生格格不入。 沈伽黎手指动了动,下意识看向那群学生。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 为何被人群围在最中间且笑得迎春花一样的那位,如此眼熟。 不行,得赶紧消失。 沈伽黎忙起身,一不小心弄掉了书包。 “啪”的一声,吸引了那群学生的注意。 下一秒—— “哥哥!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向他阔步而来的男生笑容愈发扩大,边挥手边捏着嗓子故作可爱地喊他“哥哥”。 沈伽黎想哭,原文也没说沈岚清和原主读的是同一所大学啊。 沈岚清跑到他面前,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微微弯腰仰望着他,脸蛋红扑扑的,惊喜难掩道:“哥哥,你是来看我的么?我好开心哦。” 原文中沈岚清的身高设定是181公分,比沈伽黎高了一公分,因此为了制造电视剧中可爱小朋友纠缠大人的萌哒哒画面,沈岚清特意弯了腰。 沈伽黎移开视线,声音发冷:“我是为了防止自己只有高中文凭才来的。” 沈岚清听不懂,固执认为哥哥一定是来看他而找了这么个借口。 他拉着沈伽黎往那群学生那边走,生怕他逃跑,还来了个十指相扣。 沈伽黎挣扎了下,发现对方力气很大,算了,放弃了。 “马上快高考了,学校在准备招生宣传视频,我和其他同学正试镜呢,哥哥你为我加油好不好。”沈岚清笑道。 经他这么一说,沈伽黎记起原文是有这么回事,原主和主角共同参加一个什么试镜,本来已经定下是沈岚清,结果原主在背后施展钞能力,截胡了他的机会,导致沈岚清体内的黑化因子隐隐有了觉醒的趋势。 但最后还是南斐遥出面摆平此事,并将原主恶行公诸于世,致使原主被千夫所指。 理所当然的,原主抢了反派心爱之人的机会,反派岂会纵容他苟活?又是一通小黑屋+体无完肤的描写。 原文还提到,这群学生里就有南斐遥的眼线,一直在沈岚清身边划水,随时向南斐遥报告他的动向,以便能做他身边永远第一时间赶到的护草使者,南斐遥就是这样爱得深沉。 沈伽黎暗暗松了口气。好了,这段剧情不会有了,这两口子也不用来烦他了。 负责宣传视频的副导演是个大四的男生,叫小法,他就是南斐遥花钱雇的眼线。 见到沈伽黎,赶紧躲到一边给南斐遥发了短信: 【南哥,一级警报!】 为了合理拿到佣金,没机会他也得故意制造机会。 被拉到人群中的沈伽黎,社死的接受着一声声“学长好”,他抬手遮住阳光,病恹恹道:“不好意思我有紫外线过敏症,先走了。” 小法眼神一黯。想走?没门。 “沈伽黎同学,你好,我也是计算机学院的,我们之前还见过的。”他伸出手,冲着沈伽黎笑得虚伪。 沈伽黎不理解,都说了要走,还握什么手。 沈伽黎:“不好意思我还有陌生人皮肤过敏症,先走了。” “等一下沈同学,我们正在试镜宣传片演员,觉得你外形条件非常好,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我有镜头恐惧症。” “不会耽误你很久。” “别说了,我的被耽误一秒也会浑身难受症快发作了。” “如果试镜成功,学院会下发一千元奖金,机不可失。” 沈伽黎抬眼。 钱? 他站直身子:“什么时候试镜。” “马上就试。” 小法窃笑。上钩了他上钩了,果然传闻中的钱串子不负讳名,开心MAX,坐等南哥天降护花,自己只管收钱就行。 16. 第 16 章【二更】 小法接了个电话回来:“总导演学姐说她今天要和导师一起参加大四毕业生的答辩会,恐怕来不了,让我们先试镜,拍完后视频发给她,她处理一下发到校园论坛,采用大众投票的方式确定最后的宣传人。” 沈伽黎:怎样都行,快拍,拍完我要回去躺了。 “因为我们的拍摄手法是以宣传人的视角为镜头带领大家看遍校园,因此试镜流程就是几位试镜者从校门口走到凉亭这边,主要考察各位的仪态和镜头感。” 沈伽黎目测了一下校园大门至凉亭这边的距离,大概一百米左右。 太长了……这一千块忽然不想要了。 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懒人为了省事,眼睛可以直接化作量尺,他在这段距离中自动生成几条最短直线,详细标记好没处直线连接点的参照物,一会儿就按照这些参照物走,说不定百米都没有。 但一趟走下来,沈伽黎还是萎了,赶紧找个地方坐下休息,试图与路边盆栽融为一体。 他知道了,他的极限距离只有五十米。 小法凑到他身边微笑道:“刚才有个镜头光线太强,正好挡住了你的脸,再走一遍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伽黎诚实道,他看了眼还在试镜的沈岚清,生怕一会儿又被他缠上,站起身,“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我心脏不舒服,恐怕要发病。” 小法:……? 这病那病的,这还是个正常人? 但南斐遥还没来,还没给他制造英雄救美的僚机,这钱自己不好拿啊。 小法眼珠子跟比目鱼一样转了一圈,聪明的小脑瓜瞬间有了主意。 寥寥十几人见证的英雄救美哪有全校师生亲眼见证的英雄救美来得痛快。 于是他满脸堆笑:“沈同学那你先回去吧,到时候出了试镜结果我会给你打电话,对了,你的联系方式给……” 话没说完,沈伽黎已经幽幽走到了校门。 掏出手机一瞧,傻逼22号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 不用问都知道傻逼22号是谁,一想到他的脸,那宛如念经般的唠叨又在耳边响起。 果不其然,一回到家,李叔双手叉腰像极了准备干嘴仗的大婶:“沈先生,您去哪了,电话也不接,少爷不是说过不可离家超过两公里。” 沈伽黎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径直上了楼往床上一躺。 好梦总有人扰这似乎已经成了奇怪的定律,刚闭眼没多会儿,李叔过来敲门:“沈先生,现在是下午三点,少爷还有三小时到家,请尽快准备晚餐。” 沈伽黎:沈先生是谁,今天起我改随我妈姓林。 但是,等等。 晚餐?晚餐费用? 费用?钱? 沈伽黎缓缓坐起身,打开门,不等李叔训话,他主动道:“今晚食材我去买。” 李叔心道这是眼泪流了眉毛上,大白天见了月亮,沈伽黎也转性了? 兴许是少爷定期的斋戒日起了成效,王母娘娘看到了少爷的诚心,在梦里感化了这三不着两的沈伽黎! 而且作为年长者,深知小孩应该多鼓励,既然他有心想学,自己应当给予他这个机会。 没想太多,李叔将钱交给沈伽黎,并告诉他今晚要购买哪些食材,以及要去哪里买食材。 沈伽黎为了方便记忆,他将三种食材名称中的关键字连起来,组成了“鸭空口”。 临走前,他还莫名其妙问了句:“这钱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么?” “按理说,是的。” 得到确切答案,沈伽黎拿钱出了门。 自告奋勇去买菜,结果刚走出门口他就后悔了。 望着房子前通往主干道的林荫小径,沈伽黎只觉得浑身肌肉酸痛,牙痛头也痛。 等他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到了市场外面,丧病彻底发作。 好多人,摊位也密密麻麻的,空气中弥漫着海产的咸腥味,每种因素都像是毒.药,由一只大手掰着他的下巴往嘴里狂灌。 “本地虾虎降价啦降价啦!帅哥!买虾虎吧!”摊贩热情招徕着沈伽黎。 沈伽黎仔细回忆了下“鸭空口”三个字,和虾虎不沾边,不买。 但当他踏进市场后,脚步倏然顿住,并缓缓打出了一个? “鸭空口”,分别是什么来着…… 不怪他记性不好,都怪摊贩给他一嗓子喊忘了。 不能打电话回去问,否则以李叔的个性绝对要剥夺他买菜的权力。 这时,旁边挂着赤条条大白鸭的摊位上传来一声:“肥鸭肥鸭!白胖肉香!小帅哥买鸭子不!” 沈伽黎望着蹬腿升天的鸭子们。“鸭空口”中的鸭是指鸭子么?好像是的。 但处理鸭子太麻烦,还要掏内脏还要拔余毛,一定不是鸭子,这是丧懒咸最后的倔强。 于是他缓缓看向鸭子旁边的摊位:“老板,买鸭蛋。” 老板喜笑颜开:“买多少?” 沈伽黎想了想,反正他不吃晚饭,那就南流景和李叔一人一个吧,他对着老板伸出两根手指。 “两斤是吧,好嘞!” 老板麻利往袋子里装鸭蛋,装了大半袋子,又听沈伽黎缓缓道:“要两个。” …… 老板往外捡鸭蛋的手,微微颤抖。 提着两颗鸭蛋,沈伽黎又想,“空”指的是什么。 依稀记得原文设定中,反派为了治疗腿疾曾在国外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是怀念那段艰苦岁月,想吃点当地食物回忆过去。 空心粉。 空心粉十六元一袋,沈伽黎想着怎么省点钱扩充自己还处于零余额的小金库,于是学着旁边大爷讲价:“老板便宜点,五块钱我就拿走了。” 老板:“别气我,讲价对半砍已经很过分啦,你倒好,脖子以下全砍了。” 最终讲下去一块钱,沈伽黎以十五块的价格带走了空心粉。 最后还剩一个“口”,沈伽黎完全宕机的大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和“口”有关的食物,环伺一圈市场,心中默念着菜名,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名称带“口”的食物。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电锯的声音,他顺势看过去,就见摊贩从刚死还泛着热乎气儿的猪身上砍下了猪头,往摊子上一扔。 “噗啪。”脑中的小泡泡忽然破掉。 他知道“口”指的是什么了。 * 临走前李叔交予他五百块,回来后他的小金库多了455块。 虽然距离买下一座“地下CBD”还差七百九十九万九千五百四十五块,但梦想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就实现了呢。 李叔已经算好时间在家门口恭候沈伽黎凯旋,心里已经组织好表扬他的美词,直到沈伽黎将晚餐食材交到他手上。 李叔:……?! “沈先生,这是……”他生怕冤枉了孩子,赶紧多嘴问一句。 沈伽黎疲惫地窝进沙发,手指揉着眉心:“晚餐食材。” 他说得如此真诚,李叔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沈先生,如果我没记错,晚餐应该是冰糖雪梨羹,清炒空心菜以及……油煎口蘑。” 哦。 原来“鸭空口”指的是鸭梨、空心菜和口蘑。 而不是鸭蛋、空心粉和……猪口条。 刚才在市场看着老板从猪头嘴里切下猪口条的时候,沈伽黎还在想,反派喜好真不一般。 “每月二十四号都是少爷的斋戒日,全天忌荤腥,你买猪口条可怎么吃啊,而且少爷从来不吃猪下水,可怎么办啊。”李叔满面阴云,仿佛下一秒就要哭给他看。 沈伽黎散漫起身:“我再去一趟市场。” 既然是人家的原则问题,沈伽黎自知不好触犯,只能忍痛从小金库里抠出一点作为补偿。 “来不及了,已经五点了。”李叔满脸悲壮,宛如赴死,“口条放冰箱,剩下的还麻烦沈先生您亲自烹饪。” 沈伽黎:“好吧。” 17. 第 17 章 六点一到,南流景准时到家。 一进门就见李叔毕恭毕敬站在门口,垂着头,失去往日风采。 “少、少爷,一路辛苦了,请允许我为您更、更衣。”甚至说话都结巴了。 南流景抬眼,打量他一番,今日空气中的紧张因子过量,让人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沈伽黎呢。”他低声问道。 “沈、沈先生还在厨房为您准备晚餐,而且,今晚食材是沈先生主动请缨亲自去市场买来的。”李叔想着赶紧给孩子说点好话吧,真要把少爷惹恼了,恐怕又要进小黑屋。 “沈先生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买菜也是头一次,经验不足,但心意是好的。” 南流景一听这话明白了,沈伽黎多半又做了什么超脱他计划的好事。 思忖间隙,沈伽黎端着个盘子过来了。 南流景和李叔二人几乎同时双眼一睁,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以及不安的怀疑。 他穿着一身浅蓝灰色的无袖洛丽塔洋装,层层叠叠的蕾丝像华丽的小蛋糕,裸露在外的双臂白皙纤长,双肩圆润似玉球。 哭死,他为了搭配这身裙子甚至还穿了白丝,随着裙摆拂动,丝袜口处勒得微鼓的大腿若隐若现。 但脚上那双拖鞋,实在煞风景。 南流景蹙起眉:想拿算盘珠子崩我?之前不是宁死不穿? 直到沈伽黎将餐盘端上桌,南流景似乎明白了他的小九九。 瓷盘中,指节长短的空心粉摆成一竖长条,长条顶部还延伸出三个杈,像小朋友笔下不成熟的树枝。 南流景抬眼,透过他垂下的刘海探到了他心虚的视线。 “这什么。”他扬起下巴,点点盘中的树杈。 沈伽黎:“空心菜……粉。” 李叔赶紧帮忙解释:“因为沈先生记错了购物清单的内容,所以空心菜买成了空心粉……但他确实很努力了,您瞧,他这不记对了前两个字。” 南流景面无表情轻点桌面,视线虽是看向一边,但余光却落在那若隐若现的大腿根处。 的确努力,为了弥补过错,将空心粉摆成空心菜的形状试图蒙混过关。 还要,穿裙子。 “还有这个。”沈伽黎又端上一只汤盅,拎起盖子,甜津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开。 南流景向前探过身子看了眼。 一碗清汤白水中浮着颗红枣。 “这又是什么。” 沈伽黎:“冰糖炖雪梨,没买鸭梨,你要是不介意,鸭蛋有。” 说着,他还从洋装自带的蕾丝小包包里掏出一颗鸭蛋,往桌角一磕。 南流景冷眸凝视,低低问道:“油煎口蘑呢。” 沈伽黎挠挠脸颊:“也买错了,如果你不介意,油煎口条?” 南流景缓缓翕了眼,左手握成拳抵在脸边,支撑着他疲惫的脑袋。 空心菜、口蘑和鸭梨,即便没有购物清单,只要智商没问题都不会买错,一个上过学的正常男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极有可能,他也在故意激怒自己,只要自己主动提离婚,他也能顺理成章获得一大笔补偿,顺势还能卖卖惨,将自己营造成完美受害者形象。 南流景不动声色盯着他,眼底黑沉一片。 沈伽黎,谁说你不聪明。 而对面的沈伽黎却在想:我抛弃脸面穿上裙子哄他开心,可不可以不要剥夺我中饱私囊……不是,不要剥夺我买菜的机会。 刚刚为了穿上这繁复的裙子,他在“不行还是算了”和“为了钱忍一下”中反复横跳,刚套了件裙撑就累得虚脱,赶紧打开豪华墓地宣传广告吸两口,有精神了,再套上外裙,又双叒叕虚脱了,再打开广告吸两口—— 他都这么辛苦了,奉劝南流景不要不识好歹。 “辛苦你了。”意外的,南流景放轻了声音,“明天的食材购买也拜托你了。” 想激怒他?道行还不够。 这么想表现,既然如此,就请大家都来见证他的努力。 一个绝妙计划在南流景脑中浮现。 但很快被那白花花的大腿根取代。 南流景喉结一动,移开视线。 * 此时,晋海大学校园论坛—— 【2023晋海大学招生宣传视频形象代言人决赛现场,欢迎各位投票!我们的代言人,由我们自己决定!】 一条带着“HOT”标志的热贴独占鳌头,飘在论坛首页最显眼的位置。 点进去,首楼便是四条不同颜色的姓名条,分别是四位竞选人的得票数,后面跟着他们的试镜小视频。 为了保证公平性,贴主抹去了四人姓名,仅用序号代替四人姓名。投票截止到明天上午八点前,一锤定胜负。 6L:[为了岚清学长而来,学长真是盘靓条顺可可爱爱。] 8L:[我们海威弟弟也很不错!(色)阳光小帅哥一枚~大家都投二号一票呗!] 12L:[谁说晋海大学是学霸天堂颜值洼地,这随便揪一个出来都直接C位出道好嘛。] 17L:[12L,nsdd] 33L:[话说四号选手是谁啊,卧槽这也太好看了吧,虽然感觉不是很积极,但这种丧病感简直一股清流。咱们学校还有这样的人?] 34L:[同问四号,这脸长我心巴上了。在线等,我是急急国王。] 37L:[hhhhh,竟然还有人不认识沈伽黎,不就是前不久刚嫁给残废的那位嘛,上流社会交际花,可会玩,就是玩到最后被残废玩了。] 39L:[艹,SJL啊,怪我眼戳,我还给他投票了,能撤回不。] 44L:[srds,沈伽黎吼吼看,阳光打过来的时候绝绝子,真的给人岁月静好、盛世有美人锦上添花的感觉,我还是想投他。] 57L:[拜托,我们是选招生视频代言人,人物形象必然要符合积极向上,沈伽黎往那一站,好家伙,书没读完跑去结婚,还嫁了个变态残废,自身形象也不行,笑都不会当什么代言人?] 58L:[某些女生真好笑,好好想想,你舔屏的时候你家伽黎哥哥是不是正在残废身下挨艹,哦忘了,是残废,那就是挨硅胶工具的艹呗。] 61L:[58L说话好难听,是不是哪些野鸡学校的素质咖混进来了,我们喜欢谁跟你有关系没。] 66L:[不管了,理性讨论,谁也别命令谁,投自己喜欢的就好。] 宿舍里、食堂中、图书馆,学生们一传十十传百,都在抱着手机观看每位竞选人的试镜视频。 有人镜头感十足毫不怯场,走位时还来了个经典pose; 有人气质斐然极具书香气息,非常符合顶尖学府书捍门户的氛围。 沈伽黎的试镜视频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没什么太明显的动作,看起来也不积极向上,但那束恰到好处的阳光横亘在脸上时,映亮了淡而文雅的双眸,清晰了根根分明的睫毛,像是被万物之主钦定一般,周围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后期渲染在他这毫无用武之地。 即便他声名狼藉,可颜值似乎能成为免罪金牌,他代号后的票数条肉眼可见的飞速增长,和位居第一的沈岚清几乎不相上下。 如果不能扩大优势,被反超也是迟早的事。 于是各家“粉丝”熬夜工作,建小号、拉列表,发誓一定要自己支持的人最后出现在招生视频中。 次日早上,大家伙冒着猝死的风险按掉闹钟,强撑困意爬起来摸进论坛查看结果。 四个姓名条长短不一,其中第一和第四的票数条几乎持平,但票数条后精确统计的数字为大家带来了天大噩耗: 得票第一——沈伽黎。 而且他仅比第二名的沈岚清多了一票,和其他两位选手相比,则是断层式碾压。 一时间,无数帖子如雨后韭菜一茬接一茬冒出。 【沈岚清是谁,沈伽黎又是谁,出现这种结果你们觉得可能么?】 【刷票?不然凭什么是SJL】 【建议吧主严查后台每个投票ID,看是否存在刷票嫌疑。】 在大家眼里,沈岚清品学兼优、德素良好,他但凡被其余两位中任何一位赶超还都说得过去,但唯独沈伽黎,那个在大家眼中道德败坏、素质低下还频频缺课的沈伽黎,险胜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吧主也是爱凑热闹,别人让他查ID他倒也真查。 结果一查,惊呆了。 沈伽黎的投票人中,有一个明晃晃挂着“晋海大学俞衍向”网名的号…… 俞衍向,是他们的校长…… 而且是本人没错,因为在论坛建立初期,校长曾经发过帖子祝贺论坛建成,只要一查这个ID的发帖记录,身份坐实。 所以,沈伽黎你还说你不是盗号刷票!否则校长堂堂一副省级干部,会有那个闲工夫关心这些小事? 18. 第 18 章【二更】 很快,有关“沈伽黎盗号刷票”的热帖飘上论坛首页,虽说这个论坛是由各省高考状元组成,但有时候,学历和素质似乎并不完全挂钩。 何况一旦涉及到他们校长,人人变得草木皆兵。 [我看了一下,我的账号昨天有异地登陆,所以也是被盗号了对吧。] [我也是,我好可怜,我水了三年好不容易水到最高等级的论坛号啊TAT,结果密码都让人改了,你盗号就盗号,改我密码干嘛(愤怒)] [果然沈伽黎是不会变的,即使破了碎了也片片都是诡计。] [宣传片的导演或者版主能联系上沈伽黎么,这件事总得给个说法吧。] [对,这件事必须得让校长知道,我们这样一所作风优良的学校,绝对不能让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同意!恶意盗号破坏公平者,必须严惩不贷!] 另一边,七色花美育学校。 沈伽黎坐在一堆平均年龄不满六岁的儿童中间,听着小朋友们与老师的积极互动,他满脸呆滞,一问三不知,被叫到名字还要反应半天。 门外家长看着他,惋惜摇头:“小模样多讨人喜欢,可惜是个唐氏综合征。” 沈伽黎神游,累了,眼睛无限趋近闭合。 说好一周一次课程呢,南流景抽的哪门子疯?忽然要他每日定时过来打卡以及回家交付一幅作品。 在课堂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坐针毡,终于挨到了下课,老师帮忙在每位小朋友的作品右下角写了主题名字后,沈伽黎便拿着他黑乎乎一团的作品站在一对小朋友中间拍照。 李叔挤在家长堆里,举个手机跟着拍,嘴角是老父亲般慈蔼的笑。 他觉得沈伽黎画得可太好了,这圆滚滚的线条、不流于世俗的用色,简直媲美卡拉瓦乔。 一回家,李叔便献宝一样将沈伽黎的大作拿给南流景看。 南流景望着这黑乎乎一团,蹙起了眉:“这画的什么。” 李叔指了指右下角老师写的标题,满脸姨母笑:“沈先生这节课的主题为《我最爱的人》,虽然画面稍显稚嫩,但看得出足够用心。” 南流景蹙起眉,反复观察许久,再次问道:“这画的是个人?” “您瞧这黑色西装涂得多均匀,还有灰色这一团,是轮椅,看来在沈先生心中,您就是他最爱的人呢。” 南流景反复看着。所以这酷似垃圾一样的不明物质,是他? 但是,我最爱的人? 紧紧捏住画纸的手指忽而渐渐放松,指尖轻轻反复摩挲着那行主题小字。 良久,南流景将作品放到一边。 不能信,这可是沈伽黎,那个结婚首日便企图下药害死他的沈伽黎,最爱的人,怕不是最想弄死的人。 “李叔,帮我联系一下莫罗托美术馆展厅以及请柬定制工作室,顺便,沈伽黎之前的作品都送去裱框。” 时间回到一小时间,七色花学校的教室。 沈伽黎低头慢悠悠地涂抹着画纸,旁边的小朋友忍不住窃窃私语:“这个哥哥画得也太丑了,难怪要和我们小朋友一起学画画。” 小兔老师听到孩子们的童言无忌,生怕沈伽黎“幼小”的心里遭受创伤,赶紧上前岔开话题: “黎黎同学,你的涂色非常均匀,老师奖励你一个小贴纸好不好。” 说着,她撕下一只小荔枝的贴纸要往他脑门上贴,被他眼疾手快及时制止。 老师尴尬笑笑,问道:“这是黎黎最爱的人么,可以告诉老师你画的是谁么。” 沈伽黎眼也没抬:“妈妈。” “是妈妈啊,黎黎同学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那你可以告诉老师这黑色的一团是什么么?” 沈伽黎:“土。” 老师:? “那这些灰色呢?是妈妈的衣服么?” 沈伽黎:“墓碑。” 小兔老师反应了许久,这才自觉踩了大雷!原来人家母亲已经离开人世,自己还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该打! * 几乎同一时间,沈伽黎同学院的学生以及校领导、幻海电子和沈氏集团所有员工、以及各个行业领军人物、艺人网红、上流社会名流等都收到了一封奇怪的请柬,打开,上书一行大字: 【2023沈伽黎个人美术成果展示会将在本周日于莫罗托美术馆展开,欢迎各位届时莅临赐教。】 众人:??? 沈伽黎的……美术作品成果展示? 他不是……学计算机的么…… 是多牛逼的作品才要迫不及待在莫罗托美术馆炫耀一番?记得那个美术馆之前的参展作品最差也是出自顶尖美院的校长之手,更是毕沙罗、塞尚这些大师的作品常驻地。 果然幻海财团财大气粗,为了新进门的小废物,不惜砸重金哄人开心。 酸了。 晋海大学的学生们互相看看对方手中的请柬,一脸问号。 沈伽黎的作品展啊……这个废物的作品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必要?但是下方小字说去的人都可以领一份精美礼品,财团送出的礼品,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要不去领了礼品就走吧。 几乎整个晋海市的人都知道沈伽黎的“大作”要在美术馆展出,除了沈伽黎自己。 展示会当天,沈伽黎正睡着,忽然一阵急促敲门声,不等他应声,李叔破门而入,把人从床上拽起来带去卫生间梳洗打扮。 洗了脸,抹上香香,最后给人套上米色宫廷式荷叶边衬衫,提上卡其色高腰直筒裤,再扣上一顶棕色画家帽,斜斜一扯,像极了十八世纪宫廷小画师,身材高挑纤细,小脸嫩的如同刚剥了壳的蛋,年轻俏丽。 沈伽黎缓缓打出一行…… 这是干啥……? “沈先生,一会儿到了地方您别紧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正常介绍就好。”李叔帮他细致整理着刘海,没头没尾道。 不给沈伽黎询问的机会,李叔下楼给司机打了电话,沈伽黎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拉到了莫罗托美术馆门口。 美术馆门口停满豪车,形形色色的人齐聚一堂,方圆百里内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这么多人,沈伽黎社恐都要犯了,下意识就要走,但下一秒就被司机拉着去了美术馆后门。 进去时,还不到开展时间,沈伽黎被安排在后台休息室依然满脸问号。 不多会儿,前厅传来几句谈话声,随即而来的是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接着沈伽黎被一个挂着工作证的员工叫去了前厅。 偌大展厅里,四周墙壁零星挂着几幅作品,均用红布遮着,一副价值不菲的样子。 而展厅大台上,坐着一个十分眼熟的男人。 墨蓝西装袖口露出一截新雪般的衬衫袖子,伸出的手腕不遑多让,连接着宽大手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再往上看去,便是一张由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的脸,黑色绢丝般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发尾修剪得精致整齐,垂在白皙脖颈上。 南流景…… 等等,他身后艺术墙上的横幅是什么。 【2023沈伽黎沈伽黎个人美术成果展示会】 个人成果展示会…… 救……!南流景害我! 沈伽黎想起来了,原文也有这么一段。 原主为了售卖自己的破画,给反派跪了三天三夜,乞求他为自己办展,反派好歹是答应了,但就他画画那水平,在纸上撒把小米让鸡来啄,啄出来的线条都比他画得好,自然遭到社会各界无情嘲讽。 不仅原主丢了面子,为他办展的反派更是脸上挂不住,等到展会结束直接将人拖回家,扒光了扔进冰冷湖水中,原主挣扎着往上冒头,就被反派无情按下去,差点一命呜呼。 后来虽然小命暂时保住,但也彻底留下病根,一到刮风下雨天膝盖就疼痛难忍。 沈伽黎无语。 这作者码字时能否稍加动动他的小脑瓜,反派都那么讨厌原主了,会帮他办画展? 强行制造爽点是吧。 先不说合理与否,一会儿红布掀开…… 算了,尊重他人命运。 他都忘记自己画过些什么,但就他那水平,估计要和原文无缝衔接了。 直接快进到反派将他扔进湖里行不行,他绝对不挣扎。 台上的南流景拉过话筒,淡淡道:“欢迎各位来参加我太太的拙作展示会,太太还是初学者,笔法稚嫩,如果大家有什么宝贵意见,我们都会虚心接受,谢谢。” 这样一来,在他人眼中,他南流景就是个对妻子百般宠爱的五好男人,可惜妻子不争气,花那么多钱报班学习也只是在浪费时间,在多人的见证下,离婚的借口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南流景冷笑,余光缓缓探向一边的沈伽黎。 他已经完全石化。 谢谢声落下后,前来参观的人员秩序来到几幅画作前站成一排,等待工作人员揭开大作的神秘面纱。 财团家的人想陶冶情操,请的老师必然也是国内排的上号的顶级大师,就算照葫芦画瓢,应该也不会太难看。 红布被员工小心翼翼揭开,生怕弄坏底下的作品。 众人纷纷好奇引颈,死死盯着红布下的画作。 下一秒。 众人:…… 一定是他们不懂艺术,不确定,再看看。 可画都快被他们的视线戳穿,也特喵没看出来这些作品哪里好! 杂乱无章的线条,毫无色彩关系的配色,说是谁家幼儿园小朋友乱涂一气他们也信!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尴尬的神情,但碍于对方是大财团家的儿媳,只得极力掩饰,摆出一副内行人的姿态不断点头: “非常巧妙的构图,都说作品能传达画者的思想,表达理性和感性的认识,所以沈先生在创作这幅作品时,想表达的是对盛世下那些不为人知的肮脏的忧愁。” 实则内心:妈的,辣眼睛,为了礼品,再忍忍。 某几位多次砸钱依然被拒收作品的画家坐不住了。 难道现在流行这种抽象派?抽的是啥,他们眼拙实在没看出来。 但在那幅《我最爱的人》作品前,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乌发剑眉,笔挺西装透露出几分儒雅斯文。 他仰着头,静静观望着画作,好像里面有什么非常吸引他的因素,就这样站了一分钟、十分钟、半小时—— 全程,不管旁边议论的多么热闹,他的视线也未曾转移半秒。 19. 第 19 章 前来看展的除了那些收到请柬的,还有自己花钱进来的。 比如,沈岚清和南斐遥。 沈岚清听到消息后马不停蹄赶来,本来今天是要和南斐遥约会,南斐遥为了完美的约会计划策划了三天三夜,为心爱的岚清准备了一场足以令他永生难忘的惊喜。 结果,被迫跟着来看沈伽黎的破画,还画的依托答辩,看一眼都膈应。 但沈岚清却在那举个手机,变换各种角度寻找最完美的拍摄效果,嘴里还不住念叨着“哥哥真厉害,哥哥是达芬奇再世”。 南斐遥干笑两声,心里已经将沈伽黎骂了千万遍。 但来都来了,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正好,沈伽黎不少同学也到场,借此机会他倒是有很多问题想问问沈伽黎。 不少人围着沈伽黎这个小画家,似乎对他的创作心路历程非常感兴趣,你一言我一语,问题似飞弹,把沈伽黎的魂儿都打到了九重天。 当然,他们也只是卖南流景一个面子才故意装作兴趣十足。 南斐遥趁沈岚清专心看展的时候,来到沈伽黎这边,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嫂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不仅当选校园招生视频代言人,还办起了画展,称一句天才不为过吧。” 沈伽黎累了,散漫道:“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早就对沈伽黎横竖看不顺眼的同学们此时更是叠了一层酸鸡de buff,自认年轻气盛,绝不容许一切不公平因素存在。 他们要反抗!要扫清国家发展中的一切绊脚石! 一个同学义正辞严道:“说起校园视频代言人,沈伽黎,你觉得你问心无愧么。” 沈伽黎讨厌人多的地方,因为不一定里面就藏了几个不正常的。 但既然别人都这么问了,他只好实话实话:“我抄近路了,照流程走太累了。” 一百多米的试镜路程呢,他的极限距离也就五十米。 同学们一听。 好家伙,这么坦诚,还真是财大气粗无所畏惧。 这时,一直在旁边欣赏那幅《我最爱的人》的中年男人向这边走来,他有事要和画家讲,但看到身边围了这么多人,只好暂时退到一边等待。 “你承认你盗号刷票了是吧,抢了本该属于岚清的机会对吧。但我们是新时代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学生,绝不容许存在这种不公平现象存在,现在请你立马当众道歉并自动弃权,将机会还给岚清!” “你还盗校长的号,你可知道校长的电脑里有很多机密文件,真要追责,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沈伽黎:? 盗号刷票?他们在说什么。 吵嚷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甭管什么身份家世如何,八卦都是人类的共同点。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南流景视线在这群学生身上依次划过。 盗号刷票?还有这事?沈伽黎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 他缓缓看向沈伽黎。 沈伽黎皱着眉,眼尾一抹困顿的晕红,水色双眸仿佛下一秒就要开闸泄洪。 楚楚可怜。 沈伽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要不直接承认吧,闹黄了展会他就能回家躺十分钟啦。 看着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南流景视线微怔,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下。 于是在沈伽黎即将张嘴承认的前一秒,南流景轻点桌面,几声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个传闻中又老又丑的男人,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即便在室内也要戴着墨镜隐藏真容,看来传闻多半是真的。 南流景冷冷开口:“我理解你们年轻气盛敢于同一切不公做斗争,但这里是画展,不是你们的批.斗大会,如果你们打算继续放肆,劝你们考虑清楚后果。” 森寒的声音让人仿佛置身南极冰川层,学生们都被这冷到极致的声线吓破了胆,一行人乖乖闭麦不敢再说话。 倒是南斐遥,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哥,做了错事要付出代价这是规矩,学生们也说了,校长的私人论坛号极有可能存在机密文件,真要追究,法不容情,如果你打算继续包庇,是想和嫂子一起去局子喝茶?” 有了南斐遥壮胆,不怕死的学生义愤填膺道:“你要是和沈伽黎狼狈为奸,那我们势必与你抗争到底!” 南流景眼底一片漆黯,墨镜下的双眸眯起阴冷的弧度。 他刚要开口,倏然间,一位乌发剑眉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这件事,我来说句公道话吧。” 气在头上的学生讥笑道:“你一个外人就少来装什么理中客,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哪凉快哪待着。” 中年男人也不恼,笑得和蔼又文雅:“的确和我没关系,那么,不知这件事的另一当事人是否有发言权呢。” 学生们明显一愣,面面相觑,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 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对南流景伸出手:“南总你好,我是晋海大学现任校长俞衍向,收到你的请柬非常荣幸。” 噼里啪啦N声响,落雷给在场所有学生劈了七荤八素。 他说他是谁??? 校长?!?! 卧槽,完了。 校长是何许人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有几个学生能见到真容,不认识太正常了。 刚才那个让他哪凉快哪待着的学生此时已经完全石化,身上裂开道道裂缝。 和南流景握过手,俞衍向又亲切的和画展主角沈伽黎握了手,继而缓缓转身,看向神情各异总之都不太好看的学生们。 他笑得平和,彰显大度且不拘小节,似乎并不想和这些不懂事的小年轻一般计较。 “关于大家对于校园代言人投票一事的存疑,那么便由我为大家解疑答惑。其实工作之余我偶尔也会去学校论坛关注学生近期生活情况,恰好看到代言人的投票,多加对比后,将票投给了四号同学,应该是叫沈伽黎吧,没记错的话。” 学生们不可置信,更不理解:“校长先生,校园代言人最能代表一所学校的精神风貌,历届代言人的形象都是阳光且积极向上的,请问您为什么会选择沈伽黎这样一个……” 这学生心虚地看了眼南流景,收了声。后边的话他没敢说,说了怕死得太难看。 俞衍向缓缓露出一抹微笑,轻轻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晋海大学的宗旨素来便是包容一切不完美,希望学生们除了做好本职工作,更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做一个心胸宽广学会包容的好少年。” 学生么听闻此言,纷纷羞愧低下头。 俞衍向继续道:“秉承这条宗旨,经过我深思熟虑,认为我校的招生视频更要向社会各界传达一种思想,即是晋海大学会平等地包容每一种性格,承认存在的即为合理的,希望每个人在这里都有无限的机会与可能,而不是按部就班硬要将常规放在首要。” “有时候,不必太在意常规,我想你们年轻人应该比我这个老头子更能切身理解这句话吧。” 温柔且大度的敦敦教诲,让在场那些咄咄逼人的学生们羞红了脸。 果然校长就是校长,就是比一般人高瞻远瞩。 大家齐齐看向沈伽黎,望着他晕红的眼尾,知道他受尽委屈,赶紧鞠躬认错:“对不起沈同学,是我们误会你了,我们向你诚恳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们,对不起。” 俞衍向欣慰地看着孩子们,点点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学生们感动的涕泗横流。 “但是,既然犯了错总归要有一个处理方式,这样,你们在论坛以及学校公告栏置顶道歉,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签名道歉,道歉公示一个月。” 学生们:…… 沈伽黎已经站了足足半小时,超越平时极限。 他此时累的多说一个字都不行,对同学的道歉言简意赅回应道:“嗯。” 为了缓和关系,俞衍向对沈伽黎笑道:“沈同学,你带大家参观下你的作品好么,我这边有事想和南总商量。” 沈伽黎固然累,但既然对方帮自己解围,面子总归要给的。 俞衍向礼貌一抬手,对南流景笑道:“南总,这边请。” 20. 第 20 章 展厅后台。 两个男人隔桌而坐,工作人员帮忙倒茶送了点心来。 俞衍向是个敞亮人,简单寒暄两句后直奔主题: “南总,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酌情考虑。” 南流景点点头,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其实是沈同学这次画展中的一幅作品,我非常喜欢,希望能做个人收藏,至于收藏费,看您这边意思。” 南流景鼻间发出一声轻笑。 狗啃一样的作品,竟然也能引来伯乐,这年头稀奇事儿可真不少。 “不知道俞校长是相中了哪幅作品,看出了什么优点,能引得您如此高的赞誉。” 俞衍向淡淡一笑,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显得几分局促。 “不瞒您说,我曾经有个小儿子,五岁那年因病去世。他生前十分喜爱美术,爱在墙上涂涂抹抹,经常遭到我和前妻训斥,直到他离开后,我们才发现,竟连他一幅遗作都没有,遂而惋惜。” 他轻叹一声:“而沈同学的那幅作品像极了已故爱子的手法,大概是睹物思人,所以想恳求南总认真考虑一下,费用什么的都好说。” 南流景正好也嫌这些垃圾没处扔,倒乐得自在有人替他省去了麻烦,痛快道:“俞校长相中哪幅作品。” 下一句就打算说“我让人取下送您,费用就免了,当是交个朋友”。 俞衍向眼神变得坚定:“就是那幅《我最爱的人》。” 南流景手指动了动,口罩下的客气微笑一点点淡去。 我最爱的人啊…… 李叔说,那幅画上的人是他南流景。 他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视线垂落地面,本来脱口而出的“好”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俞衍向还在屏息等待他的回答,见他迟迟不作声,再次诚恳强调:“费用问题一切好说。” 南流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个简单的单音节,却卡在喉咙中,往外吐的时候割的喉咙生疼,只能不断往回咽。 沈伽黎的作品和他这个人一样,都有天大的能耐搞得人心情极差。 过了几乎半个世纪之久,南流景缓缓深吸一口气,再次扬起客气疏离的笑: “抱歉,俞校长,这是伽黎成长的证明,我想他本人也不愿意将作品拱手相送,我只能说,很抱歉。” 掷地无声,沉默许久,俞衍向露出一抹晦涩的苦笑:“没关系,我能理解,是我唐突了。” 南流景由李叔推着为俞衍向送行,恰好看到不知哪来的艺术家对着那幅名为《蝴蝶》的作品称赞不休,称该作品实在令他大开眼界,世上竟有如此动人的作品,于是拉着沈伽黎的手问他愿意多少钱卖给他。 沈伽黎一听能赚钱,思忖片刻,缓缓伸出五根手指。 也不诓他,五十块,起码把材料费赚回来,再加一点点辛苦费。 艺术家瞪大眼睛,激动的当场要掏钱:“五十万实在是我捡了便宜,我给您加到一百万如何!” 沈伽黎:? 南流景:? 他在哪个配镜中心配的眼镜?说出来他们好避个雷。 眼见艺术家高兴的要叫人取画,南流景打断他:“不好意思,个人藏品,不参与售卖。” 艺术家愣住:“谁……谁的藏品。” 南流景低低道:“我的。” 艺术家意失离。 本以为俞衍向有理由可以理解,艺术家眼神不好也可以理解,沈岚清却也要掺一脚。 “哥哥,这些画都卖我吧,我太喜欢了,你说个数,我现在让妈妈送钱来。” 一个两个都愿意出高价购买,其他人的从众心理导致他们生怕错过什么稀世珍品,竟在一边开启了竞价模式,一个喊十万,另一个直接喊八十万。 现场气氛热络高涨,一幅小学生简笔画已经竞价出了五百万的天价。 沈伽黎暗戳戳想,等他们喊到足够买下“人生后花园”的价格后就一锤定音。 美滋滋,好开心啊,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提前进去躺躺。 望着竞价的众人,南流景的手指渐渐收紧。 半晌后,他喊来李叔,冷声道:“通知工作人员,展览结束,立刻闭馆。” * 沈伽黎倚着车窗,脑海中全是长了翅膀飞走的人民币。 果然原文反派对原主的恨意值不是一般高,八百万就这么长腿跑了。 他长叹一声,心情down到了谷底。 头痛牙痛嗓子痛浑身痛。 车窗外,沈岚清带着满脸不悦的南斐遥,不停拍着车窗,笑得迎春花一样:“哥哥,我会给你发消息的,要记得回我哦。” 直到车子渐行渐远,沈岚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南斐遥可算是松了口气,抢过沈岚清的微笑面具戴上,兴致高涨:“岚清,今天的约会要正式开始了哦。” 沈岚清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你自己去约会吧。” 南斐遥愣住。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岚清露出这种不悦的表情,一时间不知自己哪里做错。 “怎么了,谁惹你了。” 沈岚清停下脚步,双手握成拳,回过头,眉宇凌厉蹙起:“你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哥哥下不来台,你是不是在欺负他。” 南斐遥不可置信:“你就为了这种事?” “什么叫这种事?这是小事么!”沈岚清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如果没有俞校长出面解释,你知道我哥哥今天会遭遇什么么!本来大家都打算息事宁人,你偏要继续拱火,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哥哥哪里得罪你了。” 南斐遥“哈”了声,觉得沈岚清这脾气来的实在是匪夷所思:“你哥哥就只能骗骗你这种单纯的人,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故意推你下水,还在网上造你黄谣,你还偏袒他?” “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一声怒极而哮,引来旁人纷纷侧目。 “他不是那样的人!”沈岚清双目泛红,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这些都是误会,如果你再继续诋毁他,那么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 说罢,沈岚清扔下南斐遥迈着决绝的步子火速离去。 南斐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一向温柔懂事的沈岚清竟然为了一个废物败类对他大吼大叫。 但谁让自己喜欢他呢,除了好声好气哄着,还能怎么办。 另一边,南流景的车上。 沈伽黎倚着车窗,满脸春伤秋悲,惦记着他那八百万。 南流景坐在他旁边,翻着一本财经杂志,漫不经心道:“既然作品得到大家认可,更要持之以恒坚持学习,争取更快进步。” 沈伽黎不想说话,心情郁闷到极点,这种时候,就更想睡觉。 迟迟没听到沈伽黎的回应,南流景搭眼一瞧,这人已经翕了眼,隐匿在昏暗的角落,更显得皮肤白到病态。 但搁在膝盖上的手上动作什么意思,大拇指和食指微微张开,其余三指收拢,就像比了个…… 八? 这时,前排开车的李叔忽然轻唤一声:“沈先生,前方即将路过市场,您是打算购买今晚食材还是直接回家?” 沈伽黎疲惫地睁开眼,虚弱到只剩一丝气儿:“买……得买。” 不靠中饱私囊的买菜钱,他这八百万得攒到猴年马月,怕是人没了钱还没攒够,最后反派随便找张草席给他卷了扔后山,尸体还要被野狼拖出来加餐。 痛,太痛了…… 南流景低头翻着杂志,眼也没抬:“今天我和你一起去。” 倒要看看你在耍什么花招。 沈伽黎:商量一下,让我重穿,直接穿到被反派折磨致死那一章吧。 21. 第 21 章 李叔开车将两人送到市场门口,恭敬道今天预约了钟点工上门,他要先回去开门,等买完食材给他打电话来接。 于是乎,推轮椅的重任就落在了沈伽黎肩头。 刺眼的阳光打下来,沈伽黎只觉浑身针扎一般难受,人也肉眼可见的瘦了。 讨厌阳光,讨厌市场里的人声鼎沸,讨厌推轮椅。 这是他第一次为南流景推轮椅,人的重量加上轮椅重量,重的像块大铁陀,他使劲推了一下,轮椅带人纹丝不动。 他又背过身去拿屁股顶,顶了半天,轮椅终于向前移动了一公分,但下一秒又倒滑半米。 沈伽黎:…… 算了,放弃了,让南流景在市场门口当门神好了。 他绕开南流景往前走。 一旁热心肠的大妈见状,屁颠屁颠跑到轮椅前,踢开轮子前的碎砖块:“哎呀,这是叫砖头卡住了,难怪推不动,哎小伙子,别急走啊,你要把你朋友扔这儿不管啦?” 沈伽黎平等地讨厌每个没有边界感的人。 这样他就没办法当着南流景的面中饱私囊。 这次,李叔为了防止沈伽黎再买错,特意给了他购物清单。 首先要买菠菜,今晚的汤品是菠菜豆腐汤。 卖蔬菜的摊子排成一排,花样品种琳琅满目,热情的摊主吆喝着他家有最新鲜的yamashita菠菜,号称专给米其林厨师特供的菠菜,是他花了好大功夫才弄来的,原价87元一斤,现价只要67。 对于南流景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财团大少,他对蔬菜市价根本没概念,只知道要买最好最贵的。 这摊主也热情的很,一瞧南流景这身不菲行头,猜测着是哪家贵公子下来体验生活,顿时使出浑身解数:“先生一定常吃这种菠菜吧,虽然比起普通菠菜价格高了些,但也恰好配您这尊贵气质不是?” 南流景倒是没少听这些奉承话,但摊主说话好听,买了。 他抬头看向沈伽黎,示意就买这种菠菜,结果一搭眼,就见沈伽黎已经蹲在隔壁摊位前挑挑拣拣。 他手中拿的菠菜大多蔫了吧唧,叶尖儿发黄,用摊主大婶的话说:“小伙子来看看这边的,那里都是等着下市后拿回去喂猪的。” 但沈伽黎依然不为所动,抓起一把往袋子里塞。 这种菠菜虽然品相差,但便宜。 南流景冷冷垂视着他,忽然明白他这种懒人为什么主动请缨买菜,原来心中小算盘打得响。 “沈伽黎,你知道这种菠菜多少钱么。” 沈伽黎头也不抬:“一块五。” 南流景冷笑:“所以你打算剩下的钱怎么支配。” 沈伽黎提溜了一小袋菠菜掂了掂,交给摊主称重,顺便答非所问道: “菠菜里含有大量草酸,和钙质丰富的豆腐同食会形成很难吸收的草酸钙,时间长了还会增生结石。” 他懒洋洋耷拉着眼皮,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既然是为了促成结石,为什么要用最贵的特供菠菜。” 摊贩们:…… 南流景:…… 很有道理,竟然无言反驳。 南流景沉默许久,摆摆手指,意思是随他去吧。 买了菠菜,俩人又去了卖土豆的摊位,沈伽黎放着皮薄个大的新鲜土豆不要,净挑那些奇形怪状的蜂窝土豆,用沈伽黎的话说: “这种土豆虽然丑,但面多营养价值高。” 而且便宜。 南流景无法反驳×2 晚餐主菜有一道剁椒鱼头,原材料是鳙鱼,南流景在鱼缸里挑了最大最肥最有活力的一条,刚打算喊沈伽黎来结账,就见他人已经蹲在帮忙杀鱼的摊子前,对着别人不要的一堆鱼头左右打量着。 南流景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滑着轮椅来到沈伽黎旁边,压低声音:“你想做什么。” “做剁椒鱼头。” “所以?” “买鱼头。”沈伽黎言简意赅,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对鳙鱼的不尊重。 “买整条的。”南流景收紧手指,几乎是从齿间挤出这句话。 “那鱼身呢。” “放冰箱,下次做别的菜。” “你吃过非鲜活现杀的肉类么。” 南流景:“没有。” 沈伽黎:“老板,拿一个鱼头。” 这种水产鱼类需要冷藏,下次拿出来还要化冻,化冻要烧热水,麻烦,更何况,矜贵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吃不是当天宰杀的冷冻肉。 而且最重要的是,鱼头便宜。 晚餐所有食材加起来共花费35.7元,省下了464.3元,沈伽黎的小金库日愈膨胀。 回家后,沈伽黎一通操作,端上了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样的晚餐,南流景对着晚餐凝视许久,不禁想起沾着血水的鱼头被扔在破麻袋上的画面,顿时没了食欲。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晚餐,但是…… 深夜,南流景独自坐在书房,打开电脑点进“退婚计划5.0”。 在“沈伽黎罪行”一栏后,多了一条“随意玩笑晚餐”,一条条罪名从头滑到尾也要滑半天,罄竹难书。 但都是些生活琐碎小事,送到法院打离婚官司也并不能说就是十拿九稳。 一定要有强有力的,令沈家哑口无言的致命一击。 这时,房门响了声,南流景关掉退婚计划5.0,道了声“进”后,李叔端了盅热乎乎的牛奶炖梨进了屋。 他将助眠汤品放在南流景手边,眼底暗含担忧。 他家少爷这些日子肉眼可见的瘦了,估计是因为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少爷不喜家里有外人,因此从不请保姆佣人,也就是因为少爷打小都是他在照顾,他才能在这冰冷大宅中有了一席之地。 李叔思忖良久,明知不可能,还是问了:“少爷,瞧您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吃饭,看着瘦了些,不然以后的晚餐还是像以前一样由我负责。” 南流景半翕着眼,低声道:“不用,让他来做。” 果然。李叔叹了口气,不知道少爷到底在固执什么,沈伽黎那人虽然没什么坏心,但实在不是聪明的主儿,做了这么久的晚餐,竟然一点进步也没有。 今晚的剁椒鱼头,不出意外的,又出意外了。 筷子一拨弄,血水就混进了汤汁里。 但跟了少爷这么久,没见谁能在少爷身边待这么久,沈伽黎算是第一个,因此只要少爷能过得安生,他可以对沈伽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叔。”南流景忽然道,“你觉得像沈伽黎这个年纪的男孩,一般喜欢些什么。” 李叔心中一喜,还以为南流景是要制造什么浪漫小惊喜给他老婆。 “沈先生二十二岁,正是离开学校步入社会的年纪,现在社会的大趋势对年轻人来说十分苛刻,要是没有家里人帮衬多半要受尽委屈,所以给他安稳的生活胜过一切物质惊喜。” 南流景眉宇微蹙:“说人话。” “打游戏,氪金。” “什么意思。” “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下了班打打游戏是最放松的消遣方式,一是游戏中大多是同龄人,比同事更能玩到一起,二是可以在游戏中找到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比如带队友躺赢,氪金秀皮肤。” 南流景若有所思。 他顺理成章无视了第二点,反复咀嚼着那句“游戏中多是同龄人更能玩到一起”。 “李叔,麻烦你找一款人多而且受众年轻向的游戏。” 22. 第 22 章 李叔做事向来严谨,第二天就起草了一份“游戏调查问卷”,打印了上千份找了几个兼职生去到各大高校做调研。 他心里感叹着,少爷难得对一个人这么上心,看来少爷和沈伽黎二人的感情,很快就要开花结果,这样等到他走不动路那一天,也放心少爷身边能有个人真心相伴。 * 沈伽黎翌日一早就收到了招生宣传视频总导演发来的短信,通知他今天上午十点准时抵达学校艺术中心进行走位彩排。 一看到“彩排”二字,沈伽黎萎了。 彩排之后还有正式拍摄是吧。 但校长那边提出学生鼓励政策改革,凡是涉及到奖金的,先发奖金再做事。 所以短信之后跟了一条收到一千元转账的消息。 沈伽黎哭唧唧坐起身,换了衣服满脸困顿的往学校赶。 因为他知道自己体能有限,极限距离五十米,走两步就得坐路边喘口气,因此提前两个小时就往学校赶。 到了七月份,头顶太阳似火炎炎,沈伽黎光是走出通往主道的林荫小径就已经出了一头薄汗,但汗是冷的,风一吹,又冷的浑身打哆嗦。 等抵达学校时,他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白的纸一样,就连睫毛好像都褪去了颜色,荫掩着无神的浅色瞳孔,一副随时可能原地昏厥的模样。 总导演学姐自费给大家买了冷饮消暑,见到沈伽黎后,被他这毫无血色的脸吓了一大跳。 “没事吧,我看你状态不大好,不然你今天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学姐担忧道。 沈伽黎摇摇头,气若游丝道:“没事老毛病了,明天也是一样。” 他固然对无休止的彩排走位感到厌烦,可也清楚拿钱办事是规矩,想想以后的豪华大坟墓,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拍摄地段选取了学校几个王牌专业所在的学院,每个学院之间相隔几百米,并且还有位于学校后山的标志建筑颂诗亭、白鹿小馆等,全程走下来单算直线距离也有个千米多。 沈伽黎灌了两瓶牛红维生素饮料后,努力打起精神走了一遍彩排,一趟下来浑身如同水洗了一样,衬衫被晕湿隐隐透出里面的肉粉色。 学生们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内心不由感叹:原来他们也是三观跟着颜值跑,忽然觉得沈伽黎没那么讨厌,甚至还很可爱,不光可爱,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也从不喊累,好像还很努力。 彩排过后,学姐不住称赞:“不错,就按照刚才的来,演员没什么问题,摄像这边再注意一下……” “OK,现在拍摄正片,各就位,我们再从政法学院开始。” 沈伽黎缓缓站起身,脚下的石砖地如同吸了水的棉花,一脚踩下去仿佛要陷入地心。 头顶的大太阳放肆喧嚣,强光之下的他更是白的近乎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一小时后。 两千米,整整两千米。 沈伽黎坐在路沿石上,抱着双腿,脸颊无力地搁在膝盖上。 他去年一整年加起来有走到两千米么,不敢相信,今天竟然一天走了去年一年的路程。 心脏紧绷绷的,胸口像是堵了大坨棉花,呼吸也变得缓慢钝重,甚至停了几拍。 难受…… 眼前的景象忽然变成了电视雪花,学姐一张一翕的嘴巴只在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脑袋里已经全被“嗡嗡”声塞满。 沈伽黎下意识摸向口袋找心脏药,但摸了半天才意识到他现在在书中世界,身上根本没有那玩意儿。 学姐那边正和每一位工作人员道辛苦,说剪辑后的成片会第一时间发到群里,等通过学校审核后大家一起出来聚餐。 随即,她听到“嘭”的一声。 顺势看过去,就见沈伽黎已经倒在地上。 昏厥的前一秒,沈伽黎听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他不由的大喜过望—— 要来了!安详闭眼.jpg 但又不免感到忧愁。 以他现在的存款,能买下“人生后花园”里的一块石砖不? 有点不甘心啊…… 学姐一看这场面吓坏了,赶紧招呼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帮忙扶人,叫了半天,沈伽黎似乎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任凭千呼万唤依然安详不动。 “先把他送校医院,联系一下他的家人。” 人送到医院,学姐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后发现并没有密码锁,赶紧翻出电话簿—— 嗯?傻逼1号? 傻逼2号? 学姐翻到电话簿最后一位的傻逼129号,傻了。 所以她应该打给几号傻逼? 而且,沈伽黎到底是怎么把人脸和备注对上号的,也是个人才。 幸好这时手机来了电话,是傻逼22号。 接起来后,李叔永远透着忠诚的声音传来:“沈先生,一早起来没见您人,您现在在哪里?” “请问是沈伽黎同学的家人么,我是他的学姐,他出了点意外现在人在校医院,您方便过来么?” 李叔一听,这还了得! 放下电话朝着楼下去了,对着还在落地窗前对着欣欣园林享受美好闲暇时光的南流景道: “少爷,沈先生好像出了意外,他的同学说他现在已经昏迷,人在校医院,您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么。” 南流景翻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再次垂下眼,黑而润泽的睫毛遮住冷淡的瞳孔:“跟我有什么关系。” 原文中也有这样的剧情,原主因为长期遭受反派折磨导致营养不良,昏迷送医,管家打来电话想让反派去看望下原主,原主毫无温度来了句:“死了没,死了再给我打电话去处理后事。” 虽然现实和原文有所出入,但也大差不离。 李叔尴尬扯了扯嘴角:“您是他的合法丈夫,理应……” “哪那么多理应,你规定的?”南流景冷冷打断他,视线始终落在文字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李叔叹了口气,语气几分失落:“那您好好休息,我去趟校医院。” 少爷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明明昨晚还在关心沈伽黎的喜好,这会儿又表现的像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到底少爷哪一种感情才是真的。 南流景没再回应他,古井无波地翻着书页。 大门开合声过后,少了李叔的唠叨,世界再次归于一片平静。 南流景依然在翻书,可这段内容讲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良久,他缓缓抬眼望向紧闭的大门,手指漫不经心摩挲着书本封面。 他摸过桌上手机,给李叔打了个电话,声音依然没有一点温度:“从医院回来后你直接去公司,我有份文件落在那边,再顺便,去趟商场把今晚食材买了。” “还有,沈伽黎的情况不必告诉我,我没兴趣知道。” *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后退,愈来愈小,直至消失不见。 司机悄悄从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的南流景,见他静静凝视着窗外,似乎有什么心事。 司机好奇问道:“南总怎么忽然要去晋海大学,今天不是休息么。” 南流景淡淡道:“之前他们学校领导找我谈过,希望公司能承建新学院,去看看情况。” 司机疑惑。 他好像记得确实有这么回事,但当时南流景明确拒绝了,虽然晋海大学社会地位极高,就算一分钱不出也有的是开发商上赶着给建楼,但南流景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蝇头小利的事他可看不上眼,所以当时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司机好奇,但也没敢多问。 到了目的地,校领导班子已经在门口热烈迎接,还临时赶出了横幅挂在校门口: 【热烈欢迎幻海集团执行总裁南流景先生莅临我校参观。】 一进校门,领导们前呼后拥介绍着建校历史人文等,南流景表面听得认真,但墨镜下的眼睛却一直在打量周围建筑。 直到他看到了白色大楼上的红色十字架,这才收回目光。 进了领导办公室,领导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南流景看了眼手表,待领导说完后开口道: “各位领导也是要务缠身,既然如此我们就开门见山来谈谈承建新学院的事。” 结果领导们尴尬了。 “本来创办新学院这事儿上报给教育厅已经批下了,但学生家长一个比一个难缠,就怕自家孩子得到的资源不是最好的,因此极力反对新学院,而且家长之中还有那么几位是惹不起的,所以建楼这事儿,恐怕得搁一搁了。” 领导都是政客,说话自留三分余地,但所谓的“搁一搁”,基本就是没戏。 “盖章定论的事,不用因为乌合之众就改变计划,惹不起的家长名单可以给我一份,我会和他们谈。”南流景说得坚决,不容置喙。 领导一听,双眼冒着喜光。 再惹不起能有幻海电子的大财团惹不起么? 本来领导们因为这事儿气的牙疼上火饭都吃不下,南流景轻飘飘一句话却宛如定心剂,瞬间给他们精神值拉到最满。 还想详细谈,但南流景又是一句:“具体方案改日我会到贵校详谈,今天还有点事,我也不打扰领导们,回见。” 领导们知道这位是大忙人,忙起身相送。 南流景一句“不用送”让他们也不敢再妄自向前。 司机在楼下等,本以为这种大事动辄谈上半天,结果十几分钟后南流景就出来了。 刚要上车,南流景又对司机道:“不用送我,你先回去。” 司机望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当然不敢把他一人丢下。 直到南流景看他一直犹豫,说:“你知道的,我不需要没有执行力的员工。” 司机还是怕担责,千叮咛万嘱咐要南流景到家一定给他电话。 好在晋海大学离他家也就隔了两条马路,司机不断安慰着自己,这才一步三回头上了车。 车子驶离视线后,南流景独自待了一会儿,随即抬眼看向那处被高楼掩映的红色十字架,手扶上了轮椅辅助轮。 23. 第 23 章 短短几百米的路程,南流景的全副武装吸引了不少学生侧目。 他来到医院前,医院贴心的无障碍坡道设计使他很顺利地进了门,恰好看见一熟悉身影急匆匆从里面出来,他往后一倒,借助门口半人高的绿植挡住身形。 等李叔离开医院后,南流景去前台询问:“刚送过来一个叫沈伽黎的学生在哪间病房。” 前台护士例行询问:“请问您是他的?” 南流景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丈夫。” 护士这才想起来之前在网上看过的有关沈伽黎的小道新闻,听说他和财团家罹患残疾的长子结了婚,看来是真的。 再看看这人用墨镜口罩将自己遮掩得严实,也顺便确认了那个男人又老又丑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传闻。 只是看着这气质,醇熟出众,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斥着不俗的矜贵优雅。 这么有钱,去整容也行啊,白瞎了这好身段这好气质。 “一楼一零三病房,左手边走廊尽头就是。” 南流景轻声道谢,找到了沈伽黎的病房。 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进去,只有一个护士在为他输液。 敲敲门进去,目光转瞬来到病床上的沈伽黎。 他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未醒,瘦弱的身体竟从被子上看不到隆起的痕迹,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紧闭的双眼连接着长睫,如秋天的枯叶呈现淡淡的棕色。 即便躺着,也没出现脸上肉摊开的场景。 南流景默默看着,忽然不由自主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这个人的脸,有巴掌大么。 护士道:“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累导致昏迷,回去后补充些蛋白质和维生素,注意休息,很快就能恢复。” 南流景觉得荒谬。一天二十四小时,沈伽黎有二十五小时都躺着,过度劳累? 护士叮嘱几句后离开病房,独留二人。 南流景凝望着病床上的人,片刻后,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装睡。 说巧不巧,沈伽黎正好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 望着素白一片的房顶以及熟悉的消毒水味,他长叹一声。 又没死成,是哪位医生又给他生死时速从可爱死神手里夺回来了? 医生也很辛苦,他已经不想再给医生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动了动手指,浑身肌肉酸痛无力,双手还麻麻的。 倏然间,沈伽黎嗅到了消毒水气味中夹杂的一丝别样香气,淡而冷调,有点像某种生活在极寒地带的植物香。 而且,很熟悉。 他虚弱抬眼看向一边,就看到了坐在床边,被口罩墨镜遮了脸的南流景。 有点意外,南流景会来看望他? 哦,大概是来看他死没死,何时能用草席给他卷起来扔后山。 出于礼貌该打个招呼,但他连呼吸的力气都快用尽,于是强撑着从鼻间发出轻轻一声: “嗯哼。” 南流景也跟着发出淡漠短促的一声:“哼。” 真是稀奇,和沈伽黎相处久了,竟然能听懂他那声“嗯哼”是在说“你来了”。 沈伽黎也听懂了那声哼——“嗯,来了。” 很快,倦意袭来,包裹身体仿佛置身轻柔云间,他再次闭上了眼。 缓而节奏的呼吸声传来,南流景视线落到沈伽黎的睡脸上。 他恬静淡然的脸,像是枝头掉落的白玉兰,随着微风打着旋儿飘下,落在湖面时激起柔柔涟漪,将水面染上淡而沁心的香气。 那缕棕色的发丝落在眉睫,荫掩着圆弧形的眼睑,黑而润泽的睫毛犹如停落花间的凤尾蝶,颤动着翅膀。 参不透这个人的心思,甚至越相处越觉得陌生,永远都超脱在自己的计划之外,这种感觉令人很不爽。 南流景移开视线。 尽早抓到他的把柄提离婚吧。 视线一瞥,恰好望见柜子上学生们送来的水果鲜花。 刚才护士说,要为沈伽黎多补充维生素和蛋白质。 南流景的指尖动了动,随即收拢十指。 他的死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他必须活着,这样在离婚之前,自己才能好好折磨他。 滑动轮椅来到柜子前,打量一番,南流景挑了只苹果,拿过水果刀,表情忽然变得迟凝。 没削过苹果,自小到大都是家里佣人削皮切好摆盘。 他犹豫许久,将刀刃抵在苹果上。 …… 沈伽黎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飞进一抹静谧的橘红,将医院的素白都染上几分生动色彩。 他懒洋洋瞥了眼墙上挂钟,已经下午六点了。 南流景走了么。 他悄悄抬眼余光看向床边。 高大的身形被夕阳余晖涂抹得明艳生辉,于眉尾形成一点橘色亮点。 南流景没走,他就这样在床边坐了五六个小时,这会儿单手抵着额头,翕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睡得七八分饱,本就不喜欢医院消毒水味道的沈伽黎只想快点回去。 他抬手轻轻戳了下南流景的膝盖,忽然意识到他的双腿似乎没有知觉,刚想转手戳别的地方,南流景却缓缓睁开了眼。 沈伽黎:? 似乎有哪里不对? 算了,想不出来。 “回去了。”他坐起身子想要下床。 “等一下。”南流景喊住他,从床头柜上端过一只白瓷盘,“先把这个吃了。” 沈伽黎凑近一瞧,就见白盘里散落着大小形状各异的苹果块。 端着盘子的五根手指中,至少有三根挂着浅浅的血痕。 沈伽黎眨眨眼,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给我削的?” 南流景将盘子放在他腿上,似乎不想和他多说废话:“吃,吃完回家。” 看他这态度,沈伽黎明白了。南流景怎么可能是在关心他,只是他们现在是夫妻,他出了意外要是丈夫不管不问会遭人口舌罢了。 既然要作秀,那就贯彻到底咯。 沈伽黎散漫倚着床头:“不想吃,除非你喂我。” “少蹬鼻子上脸。”南流景冷冷凝视着他,心里却道看来这人快要露出本性了。 沈伽黎默默躺回去,拉上被子盖好。 那就再睡会儿,睡饱为止。 下一秒,一只大手将他拽起来,苹果的香气在鼻底蔓延开。 沈伽黎抬眼,虽然南流景口罩遮了脸看不到表情,但那凌厉蹙起的眉代表他在生气。 手持叉子恶狠狠送到自己嘴边,那种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有趣。 沈伽黎也不再折腾他,咬过苹果,望向窗外慢慢咀嚼着。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脸颊隆起小小一块,那一小块缓慢滑动着,发出细微的挲挲声。 沈伽黎轻.喘一声,吃东西好累,为什么食物不能在嘴巴里自动分解呢。 南流景又叉起一块苹果递过来:“再吃。” “不吃了,好累。”沈伽黎慢悠悠穿好鞋,“回去吧。” 南流景默默盯着他,忽然觉得新鲜。 之前无意间听到路人对话: A:“哎,累死了,怎么这么麻烦啊。” B:“吃饭更麻烦,还要一口口嚼一口口咽,怎么没见你少吃。” 可是世界上竟然真有连吃饭都觉得麻烦的人。 他的鼻间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笑,融化在血色的明艳霞光中。 以沈伽黎这走一步喘三喘,走两步歇一歇的速度,等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李叔一见到两人,先是一愣,脑海中瞬间从宇宙起源思考起来。 为什么这俩人一起回来? “少爷,您去了哪里,打电话也不接,我差点就要报警了。”李叔的声音打着颤,似乎没从南流景无故失踪的巨大恐惧中回过神。 “去晋海大学见了校领导谈了谈承建新学院的事。”南流景回答得行云流水,听不出任何不妥。 是,没错,他此次前去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承建学院的事,去看望沈伽黎只是顺路。 李叔想起他冷淡如霜的那句“和我有关系么”,看破不说破,那就当是这样吧。 沈伽黎和李叔打了个招呼就上了楼。 刚要躺平,房门响了声,下一秒,坐着轮椅的男人如神祗般降临。 沈伽黎无语。就算是你家,也得敲门。 “起来。”南流景的语气颇有发号施令的意味。 沈伽黎闭上眼睛,幽幽道:“躺着也听得见。” 拜托放过他吧,是不是有钱人都有这种癖好,不然为何三番五次来迫害他一介丧批。 沈伽黎不从,李叔接收到脑电波讯号准时而来。 沈伽黎坐起来了。 南流景打开他房间的电脑,颐气指使:“我最近对一款游戏很有兴趣,但工作多,需要有人帮我练号升级。” 沈伽黎不解:“我看起来很闲?” 南流景看了眼随时待命的李叔,再看看懒懒坐在床上的沈伽黎,眉尾一扬,答案不言而喻。 “也好,医生说你身体虚弱,最好入院观察一段时间。” 一听“入院”俩字,沈伽黎脑海中浮现出他穿书前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导管的模样。 医院绝对是他实现躺平之路的最大阻碍。 不去医院,绝对不去。 他皱着眉头坐到电脑前,浑身写满抗拒和不情愿。 游戏已经由李叔提前下载好,是一款大型生存类游戏,内容讲的是未来世界病毒爆发后人类艰难求存,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捡。 听说这游戏又肝又氪,满级大佬现实中都是既有钱又有一颗好肝的主儿。 等等,氪?氪金? 钱? 以南流景的财力,这点小钱岂不挥手就来。 南流景淡淡撇下一句:“一周后,我要看到我的号最低升至六十级,否则,李叔会亲自来帮你。” 听到李叔的名字,沈伽黎打了个哆嗦。 南流景,你好狠。 南流景根据李叔拿给他的游戏调研来看,这款游戏升级缓慢,一周时间要是想升到六十级,除非加入公会傍上大佬,不然绝无可能。 夜以继日的相处,是培养感情的绝佳方式,看来退婚大计也指日可待。 南流景冷笑,招呼李叔推他出了门。 沈伽黎在电脑前坐了半天,终于接受了命运。 他点进游戏,新玩家的板面上便弹出一个对话框:【请问勇士尊姓大名——】 沈伽黎想也不想,顺手输入“南流景”,但弹出提示说该昵称已被占用。 啧。 又输入“沈伽黎”,提示他昵称里有违禁字。 沈伽黎怒了。他的名字是什么脏东西么,这游戏开发商真是爱大惊小怪,到底哪个字不正常了。 懒得想了。 沈伽黎双手在键盘上乱打一通,看也不看随手点击“确定”。 游戏弹出提示面板:【玩家“铁牛菊”,请问现在是否进入新手教程。】 沈伽黎:…… 不能怪我,是南流景非要我帮他练号。 选择人物形象时,沈伽黎也懒得细挑,点了第一个人物,一个穿着白色背心加短裤人字拖的黑人壮汉。 简单过了遍新手教程,接着点开地图来到交易市场去领养一条狗。 交易市场玩家众多,到处都能听到社牛玩家开了全麦在市场到处撩妹。 沈伽黎忽然忘了,他来交易市场是干嘛的…… 算了,让铁牛菊坐会儿,他也顺便眯一会儿。 刚在路边长椅坐下,对话框里忽然弹出提示。 【SUN:你好,请问你是新手么。】 沈伽黎看向屏幕,就见黑粗硬的铁牛菊旁边站了个白人形象的妹子。 妹子身姿高挑,穿着一身墨蓝上衣搭配浅色牛仔裤,留着齐耳短发,一副御姐范儿。 【铁牛菊:。】 懒得打字,对方应该明白句号是什么意思吧。 【SUN:我是回游玩家,以前的公会解散了,好友也都退游了,不介意的话一起么。】 【铁牛菊:。】 【SUN:你跟着我,我会教你任务怎么做,之后我们一起找个公会,这样升级更快。】 【铁牛菊:[OK]】 跟着SUN上了飞机,沈伽黎不禁陷入沉思。 这游戏里新人这么吃香么,等级九十级的大粉红一回游不去找公会竟然到处撩新人。 总觉得哪里不对。 SUN这个昵称也不对劲,好像在哪里见过。 算了,想不起来,不要为难自己。 24. 第 24 章 沈伽黎跟着玩家SUN来到她家,发现只是栋建了一半的玻璃小别墅,房顶都没封,家具也不多,显得十分空荡。 在这个游戏里,需要自己去森林里伐木采石,然后用机器生成木板,再用所需数量的木板做成不同家具等,而玻璃这些特殊材质需要打怪获得图纸配方才能合成。 总之就是非常麻烦。 【SUN:我以前是和游戏情侣同居,住了他的房子,因此自己的房子只是半成品。】 沈伽黎在屏幕外用脑电波回应她:哦。 【SUN:对了,你有伴侣么】 【铁牛菊:游戏?现实?】 【SUN:当然是现实,你不是新玩家么。】 沈伽黎沉思片刻,南流景算么?不算,他是原主的老公。 【铁牛菊:没有】 【SUN:……呵】 沈伽黎:? 这个“呵”字似乎像是讽刺? 玩家SUN没有再说什么,只道自己先去交易市场看看有没有公会拉人,徒留铁牛菊一人呆愣愣地站在建了一半的别墅前。 SUN离开时铁牛菊是什么姿势,回来时还是那个姿势。 屏幕前的沈伽黎已经等到地老天荒,支撑不住困意趴在桌上睡着了。 接着就是SUN的消息轰炸: 【回来了,找到公会了,现在搬家。】 【说话。】 【还在么?】 【沈伽黎?】 沈伽黎的名字弹出后,又火速撤回。 这时候,沈伽黎也终于从消息提示音的狂轰滥炸中醒了过来。 之后沈伽黎跟着SUN加入了一个名叫“一木三朵”的公会,这个公会也是相中了SUN的九十级级别和一身昂贵皮肤才勉强同意她带着沈伽黎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萌新加入。 该公会在游戏中排行第一,三百人的大型公会中有一大半都是九十级往上,几乎全游的满级玩家都在这里。 又肝又氪的大佬们穿着华丽到浮夸的皮肤站在市政厅门口放烟花欢迎新人到来。 一派热闹中,沈伽黎的铁牛菊穿着他的大背心人字拖站在浮夸中间,一动不动,像个呆逼。 事实上屏幕前的沈伽黎已经快要合上眼,脑袋一点一点如同小鸡啄米。 撑不住了,凌晨一点了。 这时,穿着黄金战袍的会长走到铁牛菊身边,面板弹出提示: 【会长“暮烟”向您送出烟花,是否接受。】 底下的对话框也十分热闹: 【伊伊:哇!会长哥哥给新人送烟花啦!堪称载入史册的名场面!】 【战一朵:萌新快接,会长大人可是很少出现迎新,你家祖坟冒青烟啦!】 【share:呜呜呜会长都没给我送过烟花,是我八十级加入公会不配!】 【阿尔德:暮烟会长可是个超级神秘的传奇人物!仅用半年时间打到满级,踢掉了原会长自己翻身当家做主人,所以你快接,不要不识好歹。】 沈伽黎迷迷糊糊也没看清面板弹出的什么字,随便点了一个。 【是否接受?否√】 公会众人:! 新人怎么还摆起谱来了,敢拒绝会长的送礼?直接踢了算了。 但会长好像并不生气,再次发出送礼请求。 这次送的是一串项链“永恒之心”。 这次,沈伽黎还是迷迷糊糊随便点了一个。 【是否接受?是√】 会员们坐不住了。 永恒之心这条项链是只有等级达到满级后开启最高级地图,然后和最强丧尸大战三天三夜将其击败后,取得它的心尖血才能合成。 这玩意儿多少人见都没见过好嘛! 而且这游戏里交易市场通过道具交易得到的钱可以兑现!一颗永恒之心在市场明码标价一万二,这个穿着大背心的黑老粗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会长如此青睐! 沈伽黎下巴搁在桌上,强撑困意想道谢,但双手刚打上一个“X”,缓缓翕了眼…… 众人眼瞅着铁牛菊收了一万二却连个屁都不放,直嚷嚷要会长把沈伽黎踢出公会。 下一刻,面板提示会长“暮烟”离开房间。 时候不早,大家也都觉得没意思,纷纷离开市政厅回了自己家。 偌大广场上只剩下SUN和铁牛菊,粗黑的脖子上挂着一颗粉色的永恒之心,呆滞站立。 SUN在铁牛菊身边站了许久,等到广场人去楼空后,她忽然点击铁牛菊脖子上的永恒之心,屏幕中立马弹出物品详情面板,项链的制造方法、售价等一应俱全。 SUN思忖片刻,忽然离开广场上了飞机。 * 翌日。 沈伽黎睁开眼时,下巴一阵酸痛。 他就这样下巴搁在桌上睡了一夜。 餐桌前,南流景手边摊着本财经杂志,他缓缓端起咖啡呡了一口。 李叔站在一边,小声问道:“少爷,昨晚是没睡好么?看您眼底有淡淡青色,是否需要我帮您更换枕头床铺。” “不用。”南流景喝着咖啡,视线探向对面的沈伽黎。 他单手托腮歪斜着身子,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眼睛还安详闭着。 他的下巴红通通的,可以想象他昨晚是以什么姿势睡着的。 南流景收回视线落在财经杂志上,漫不经心翻着书页,低低道:“沈伽黎,我的账号升到几级了。” 沈伽黎依然闭着眼,嘶哑道:“一级。” “初始就是一级,一晚过去还一级。”南流景冷嗤道。 “因为我不光是个生活废物,也是游戏白痴。”沈伽黎说得坦然,再次坦诚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 新手玩家前期要想升级,需要去森林里伐木采石打小怪,沈伽黎这一晚除了呆滞站立好像什么也没做。 李叔伺候南流景换好西装准备出门去公司,临走前南流景还不忘道:“别忘了,六十级,今天在家自己努力吧。” 说完,头也不回出了门。 沈伽黎终于睁开了眼,仔细瞧了眼餐桌,这才发现桌上放了盘水果拼盘,各种新鲜水果码放得整齐像件艺术品。 他缓缓捻起一颗蓝莓,指尖滚动着举起在头顶。 感觉,有些奇怪的不合常理。 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兴许是水果拼盘太过漂亮,沈伽黎也难得吃掉半盘,然后上楼开启他的升级之路。 像个呆逼一样在森林用拳头捶了半天树,回程上飞机时,因为提示背包过载需要暂时放下一部分木材,等下一趟来取。 沈伽黎带着一部分木头回了SUN家,刚点开地图—— 他要去哪干嘛来着? 啧,忘了。 算了,铁牛菊也很辛苦了,躺会儿。 他也顺便躺会儿。 刚跑回未完成的小别墅前,就见门口站着个身披浮夸战袍的男人,他的头顶显示了玩家昵称“暮烟”,昵称前还挂着一枚金灿灿的身份牌,上书“会长”二字。 【暮烟:铁牛菊,现在有时间么。】 【铁牛菊:没有。】 【暮烟:带你去做公会任务,这样升级快。】 【铁牛菊:……】 都说了没时间,是不是书中世界的人都有自说自话的设定。 下一秒,屏幕中闪过一道金光,一个酷酷的御姐从金光中走出,下方对话框随即提示:【玩家“SUN”已上线。】 看着SUN昵称前的等级显示,沈伽黎陷入沉思。 昨晚她还九十级,现在都到九十四级了,听说等级越高升级越慢,他挂机的时候SUN是跑到哪里狂肝了? 沉思的间隙,对话框里闪过几条金色的全服公告: 【交易市场:道具“康萨雷斯之眼”已经售出,售价9800$】 【交易市场:服装“桂酒佳茗”已经售出,售价1999$】 【毒气沼泽:满级丧尸已被击败,开出心尖血和恶魔之眼。】 这时候,会长暮烟忽然转身面向SUN,静静凝视着她,不发一言。 直到沈伽黎开口才打断了两人的深情互望。 【铁牛菊:任务怎么做,我不会。】 【暮烟:跟着我。SUN你要一起做任务么。】 SUN没说话,跟着暮烟和铁牛菊去了市政厅的公示栏领取当日任务。 第一个任务很简单,在公会附近巡逻,如果看到其他公会插的眼及时清理掉就行,因为其他公会会根据插眼来判断此公会什么时候警戒最低,好趁此机会一举剿灭。 第二个任务: 【垂月城:10:05即将迎来暴雨,暴雨期间采集红木将有机会获得稀有矿物。】 这时,面板忽然弹出提示:【会长“暮烟”向您送出一把斯通纳SR25步.枪,是否接受。】 【暮烟:拿着吧,垂月城很危险。】 沈伽黎乖乖接受步.枪。 领任务的时候,恰好碰到其余几位会员,几人组了个八人队,踏上了巡逻之路。 【share:两位新人都不用上班上学么,今天是上班日吧。】 沈伽黎没说话,SUN说自己是自由职业。 他们猜测着其余这个时间在线的玩家不是大学生就是家里蹲,也或者是自由职业。 当然,也有可能是上班摸鱼的。 这款游戏的背景环创做的十分用心,漫步在平和温暖的草坡上,仿佛身临其境,依稀还能听到鸟儿发出的愉悦叫声。 在公会后山上坐落着一排整齐坟墓,墓碑样式也各不相同,上方还显示着玩家昵称。 【暮烟:退游玩家账号不会回收,都会葬在这里,等他们哪天回游可以重启账号。】 原本兴致缺缺的沈伽黎在看到这片坟墓后,双目渐渐睁大。 即便是墓地,可这些造型各异的墓碑被暖色调的植被包围,远远望去也不乏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点击墓碑可以看到玩家留下的有趣墓志铭: “一不小心嗝屁了,重来!不重来了,人间好辛苦。” “告诉妈妈,我很爱她,下辈子还要做妈妈的孩子。” “哥们儿,往后退退,你踩我眼睛了。” 听暮烟说,这些墓碑的造型、材质都是玩家在退游前连肝数日自己设计的,而且有些材料价格昂贵,只能去交易市场花现金买。 沈伽黎,盯—— 一想到那种场景:玩家把自己关在屋里,守着机器听着节奏的运作声,等待着完成自己的人生后花园,这个画面实在温馨至极,令人心驰神往。 想要。 树木交相掩映中,树枝上悬挂着一串紫色的小花,闪闪发亮。 暮烟忽然从背包里掏出石斧,对着树木哼哧哼哧一通狂砍,树木倒下,提示弹出: 【获得会长专属——风铃之约】 这时候,沈伽黎的面板忽然弹出消息:【会长“暮烟”向您送出稀有风铃草,是否接受?】 沈伽黎:【否√】 拜托不要再送东西了,不喜欢欠人人情。 本以为拒绝的话对方能明白的,但下一刻:【玩家SUN向您送出“康萨雷斯之眼”,是否接受?】 沈伽黎:? 【会长“暮烟”向您送出罗马石柱图纸配方,是否接受?】 【玩家SUN向您送出“桂酒佳茗”服装,是否接受?】 沈伽黎:??? 他见过比鞋比成绩比家世的,还是第一次见攀比着送礼的。难道是因为他和社会脱轨太久?怎么都看不懂现在的流行风向? 一股脑全点了“否”,沈伽黎忍不住道:【不要再送了,我不喜欢。】 他确实对这些道具没什么兴趣,收了也只是放在储物柜里吃灰。 真要送,送他一座豪华墓地吧。 此时,幻海电子集团总部—— 严秘书轻轻敲了下南流景办公室的门,许久里面才传来一声“进”。 推门进去,就见她家南总正对着电脑双眼一动不动,眼底一片淡淡青色,眼球里隐隐分布着鲜红血丝,明显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南总,这是三叶商事的反馈书,请您过目。”严秘书恭敬将文件递过去。 以往这时,南流景都会亲自接过文件查阅,公司大小事项也向来都是他亲自过目,除了秘书外不会让第二人经手。 但这次,他的目光始终放在电脑上,低低道:“放那,我一会儿看。” 严秘书悄悄打量他两眼,点点头,退出办公室。 一出门,她立马找到负责接待的另一位秘书,忧心忡忡问道:“最近公司出什么事了么?” 另一位秘书不解:“怎么这么问。” 严秘书思忖片刻,长叹一声:“因为南总的脸,很恐怖啊,不知道电脑里看见了什么,感觉下一秒他就要把里面的东西拆吃入腹。” 说着,她还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25. 第 25 章 做完了公会巡逻的任务,沈伽黎领了些经验值,终于从一级升到了三级,解锁了新地图。 会长暮烟带领八人小队乘飞机去到了传闻中极其恐怖的垂月城。 一下飞机,暴雨滂沱,模糊了视线。 整座垂月城笼罩在一股诡谲波荡的阴翳中,城中到处都是破败危房,惨白月光垂下,氤氲着冷色调的危房,像极了电影中的恐怖场景,道路两旁树木郁郁葱葱更是增添几分惊悚寒意。 纵横交错的道路中,偶尔能看到几个玩家匆匆而过,迅速乘飞机离开,以及重伤的独狼玩家倒在地上等待路人施以援手。 会员们随手拉起几个重伤玩家,玩家们道谢之后火速逃离这个不祥之地。 其中一个会员提议道:【让铁牛菊留在飞机附近,咱们进去做任务吧,他什么道具都没有,等级也低,去了只会拖后腿。】 沈伽黎感恩:多么有情有义的老铁,感谢老铁送来的拖后腿。 【会长暮烟:铁牛菊本人不参与就不算做过任务。】 另外一个会员:【虽然但是,我们可没有多余精力保护他。】 【暮烟:顾好自己就行,别人不用你管。】 耐不住会长一再坚持,会员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随他去了。 沈伽黎痛失摸鱼机会,恨,世界崩塌的恨。 【会长暮烟:@铁牛菊,你跟在我后面,我会保护你。】 SUN也立马跳出来:【@铁牛菊,跟紧我,哪也别去。】 沈伽黎:我到底该跟着谁,能不能统一下口径。 【暮烟:跟着我,我装备等级高。】 【SUN:等我一分钟。】 说完,她跑向飞机离开,一分钟准时过后,SUN回来了,身上还背着一只巨大的火箭筒……火箭筒……交易市场售价1999美金的火箭筒,折合游戏币再折合人民币,大概售价两千元。 会员们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是碰上氪金大佬了。 【SUN:@铁牛菊,跟紧我。】 这画面,比TM垂月城还诡异,两位几乎可以算得上全服顶尖的大佬,围着一个身穿大背心加人字拖的呆逼黑老粗争风吃醋。 怪事年年有,今年贼TM多。 沈伽黎跟着小分队来到垂月大学,病毒感染下的末世,所见之处均是一片狼藉,怪物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围绕着大学中央一颗巨大缠绕的百年红杉树,树皮表面呈现出一张张狰狞的人脸,惨叫着试图冲破桎梏。 而大树后面似乎有一团灰蓝色的东西在蠕动,但被树干遮住了大半部分身体,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砍伐树木,除了增加经验值,运气好还能开出稀有矿物。 众人纷纷掏出石斧,对着树干猛挥而去。 石斧的制造方式是所有道具中最简单的,去森林砍两棵树采两块石头就能合成石斧。 但沈伽黎没有,他当时去森林是想做石斧来着,但是背包过载就丢了一部分木材在森林,而且扭头就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乎,粗黑铁牛菊挥舞着他沙包大的拳头,对着树干以卵击石,一拳一拳,经验值不断+0.1…… 倏然间,一阵强烈地震来袭,红杉树上的果子如雨水般倾泻而下。 树干后面那团灰蓝色的肉团蠕动更加剧烈,下一秒,一声嘶哑尖叫划破夜空,那团灰蓝色猛然从树后冒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向后退去。 这只不合常理的庞然大物足有三人高,青灰色的皮肤表面覆盖着染血的破烂婚纱,血肉黏连,污浊了她腐烂溃涨的脸,十分骇人。 怪物的头顶还有等级,显示为???,也就是她等级不明,甚至有可能超过玩家最高等级一百,一个人根本奈何不了她,需要团队合作。 为了任务,大家伙拼了—— 会员们举起武器开始进行强力火力输出。 但怪物具有自身愈合功能,即便血条被打掉一半,可如果输出链断掉,她马上就能匀速回血。 而且她的动作非常灵活,上一秒还在几十米开外,下一秒骤然消失,一个瞬移怼脸玩家,发射病毒冲击。 沈伽黎一秒倒地。 也好,对着电脑时间太长,双眼酸涩,眯会儿。 但总有那种“我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热血玩家,比如暮烟。 他疾速跑到铁牛菊身边将他摸满回血,以血肉之躯挡在他面前,将他牢牢护在身后,对着怪物疯狂输出。 沈伽黎叹了口气。 逼着摆烂人奋进是吧。 不得已,他只好掏出沙包大的拳头,对着怪物一拳一拳。 然后被怪物一个大逼兜扇飞十米远。 【SUN:@暮烟,你会不会玩,铁牛菊交给我,你顾及自己就行。】 SUN将沈伽黎摸满血,随着他的动作左右位移,精确将人严丝合缝挡在身后,顺便还要腾出精力对着怪物进行火箭筒输出。 其他会员无了个大语,还说这黑老粗不是来拖后腿的,踏马的,会长和这位氪金大佬到底相中他哪点?是这黑粗且硬的皮肤戳他们XP了是吧。 怪物好像有那个等级锁定技能,就不攻击高等级玩家,偏要来折磨一个三级小萌新。 但SUN和暮烟当仁不让,死死挡在沈伽黎面前,换子弹夹的间隙,一人负责输出,另一人负责以血肉之躯抵扛怪物的病毒伤害。 终于,在队友们的联合攻击下,怪物血条告空,化作青灰色颗粒消失在空气中。 而暮烟和SUN的血条也已经脖子以下全砍,体力值降到最低,如果不能及时回血,会和他们来时见到的玩家一样,倒在血泊中。 为了打怪,大家带来的血包和补给品已经告罄,于是SUN和暮烟拖着最后一丝体力将红杉树砍倒后,获得了稀有矿物。 随即,两人齐齐倒在地上,无法再移动。 但这时,沈伽黎的面板同时弹出两个提示:【玩家SUN、会长暮烟向您送出稀有矿物,是否接受?】 沈伽黎刚要点击“否”,对话框里传来提示: 【暮烟:稀有矿物可以合成墓碑,拿着吧。】 沈伽黎眨眨眼,点了“是”。 其他会员唉声叹气,有苦难言,只道自己体力已经不支,要先回公会营地补血然后回来给倒地的二位带血包和营养品。 一行人拖着破败的躯体上了飞机,甚至都没关心一句沈伽黎要不要跟着一起,把他和两具尸体扔在危机四伏的垂月城,回了公会营地。 【暮烟:@铁牛菊,这里很危险,你先回去吧。】 【SUN:他不说我也要说,你先回去。】 沈伽黎默默看着他们,继而转身就走。 虽然只是游戏,但看到铁牛菊决绝离开的背影,两人心中还是不免涌上一丝失落。 躺在尸横遍野的垂月大学,仰望着雨停后的灿烂星空,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走吧,走吧。 …… 垂月城的入口停了辆飞机,从上面下来俩人。 【玩家A:卧槽,每次来垂月城都觉得好TM恐怖。】 【玩家B:你还说,让你早点上线你偏要打什么排位,来晚了吧,任务都结束了,我的稀有矿物啊啊啊TAT】 【玩家A:那边是啥,是怪物NPC么?】 【玩家B:emmm,好像是个玩家?】 阴森诡谲的道路两旁,一个穿着白色大背心加短裤人字拖的黑人兄弟正在路边收集植物上的浆果,一条感染狼猛扑而来,张开血盆大口一通乱啃,黑人的血条肉眼可见的疾速下降。 两位玩家面面相觑,掏枪打死了感染狼。 黑人兄弟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身血痕继续采集浆果。 【玩家A:哥们去森林采浆果啊,干嘛在这,这里很危险的。】 黑人没说话,继续低头采浆果,动作笨拙中又有一丝倔强。 另一边。 SUN和暮烟在地上躺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打算挂机去忙点别的事儿。 倏然间,面板弹出提示:【玩家“铁牛菊”向您送出浆果,是否接受?】 转动屏幕,便看到了铁牛菊那张又黑又粗且带着一丝憨厚的面孔。 铁牛菊浑身破烂满身是血,背心肩带还不翼而飞,松松垮垮吊在身上,而他旁边的体力值条已经降到个位数。 两人沉默许久,接受了浆果,恢复了一点血条后终于能站起来了。 【SUN:怎么受伤了,是为了我采集浆果受伤的?】 【铁牛菊:。】 【暮烟:谢谢小菊的一百个浆果。】 他观察了下,铁牛菊给了SUN八十八个浆果,给了他足有一百个。 赢了。 尽管铁牛菊是随机分配,并没想太多。 【SUN:菊儿知道我是自由职业,所以送给我88浆果,是希望我财源滚滚来对么。】 【铁牛菊:……?】 一个“小菊”一个“菊儿”,真是让人感叹,世界上的人能不能少一份自作多情多一份自知之明。 两人都站起来了,会员们才带着血包姗姗来迟。 回了营地,沈伽黎看着升级到5的经验值,打算下线去躺一会儿。 结果暮烟叫住他:【说起来,你是哪里人。】 【铁牛菊:地球。】 【暮烟:我是说你家在哪个城市。】 【铁牛菊:晋海。】 【暮烟:好巧,我也是晋海人,那,有时间的话咱们线下见一面?】 【铁牛菊:没时间。】 【暮烟:想送你一套稀有墓碑配方。】 【铁牛菊:有时间。】 【暮烟:那明天下午三点怎么样,地点就在淮海路第一间主题咖啡厅[微笑]】 【铁牛菊:。】 虽然现实中“人生后花园”的伟大计划进度几乎没有,但要是能在游戏中获得这样一套南不通北不透的豪华大坟墓,也能稍稍安抚他被世界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 忽然有一点期待了。 幻海电子总部—— “啪!”南流景合上电脑,尽管没使劲,但还是发出了响亮一声。 他买了个高等级游戏账号,改名为SUN,为了确保能带沈伽黎加入大型公会认识更多大佬,他命令沈伽黎为他的新账号快速升级,这样沈伽黎和有钱又温柔的大佬夜以继日的相处下很快就能互生好感,也可以顺利收集他的出轨证据。 如果想在离婚官司中全身而退,除去那些罄竹难书的琐碎小事,最强有力的证据就是一方出轨。 本以为这是一场漫长的战役,但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二人就约定了线下见面。 而且,沈伽黎给暮烟送了一百个浆果,却只给了自己八十八个。 修长的十指渐渐收紧,手背隐隐浮现出条条青筋。 很好,没什么不妥,这样退婚大计也指日可待。 既然沈家敢让一个残次赝品替嫁过来,就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严秘书送完文件出来,心有余悸拍着小胸脯。 南总的表情实在太恐怖了,合理怀疑公司运作出了问题,不然一个人的脸怎么可能阴翳到那种程度,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散发着黑气。 * 晚上,南流景望着餐桌上那一堆成分不明的黑色物质,捏着刀叉的手慢慢收紧。 “没胃口,李叔扶我上楼。” 李叔应了声,看着少爷的黑脸,他大气也不敢出。 这又是咋了? 南流景余光看向趴在桌上闭眼小憩的沈伽黎,视线一黯。 进了房间,他让李叔先去忙,随即打开电脑翻出退婚计划5.0,在沈伽黎罪证一栏后打上“出轨”二字。 但不过一会儿,又回车键删掉了这两字。 私人律师已经帮他拟定好离婚协议,一条条一桩桩罪名累积,沈家绝对不敢有丝毫怨言。 捏着那份离婚计划,南流景沉默了许久,心一横,将协议书拍在桌上,抽出钢笔打算先把字签了。 但余光一瞬,忽而落在他的水杯上。 白色的水杯上有一个小红点,仔细一瞧,是一枚小草莓贴纸。 签字的手倏地顿住。 前不久沈伽黎不知抽什么疯,把他买来的贴纸全贴在了床头,密密麻麻一片,李叔费了老大工夫才全部清理干净。 不成想还有漏网之鱼。 这个人,就像这些无孔不入的贴纸,似乎已经在悄然间侵占了自己生活中方方面面的小事。 房间一角堆积的破烂作品,明明有眼瞎的愿意花高价收藏,自己只要说句好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留下来放在这里碍眼。 果然沈伽黎这人留不得,他只会无形中破坏自己一切计划,讨厌这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南流景的视线再次看向离婚协议书。 罢了,等拍到沈伽黎的确凿出轨证据照片再签字,不急这一时。 他将协议书塞回抽屉,猛地关上。 26. 第 26 章 翌日。 昨晚又鏖战到凌晨,沈伽黎抱着猝死的决心早早起了床。 确切说是被李叔硬拉起来的。 天气阴沉沉的,水汽隐藏在厚密乌云中,于天际斜斜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倾盆而下。 沈伽黎坐在餐桌前,百无聊赖戳着盘中煎蛋,低垂的睫毛荫掩了双眼,被头顶灯光镀上一层莹润光泽。 对面的南流景不动声色抿着咖啡,视线从杯口上方抬起。 他现在合理怀疑,沈伽黎住进这里这么久,是不是都没看过他的真实面貌。 从来没和他对视过,永远都是一副世界末日的丧态垂着脑袋。 不过也罢,很快就要分开的人,是否看过真实容貌也已不再重要。 “沈伽黎,抬头。”但固执令他还是开了口。 沈伽黎头埋得更低:“不抬,本来食欲就不好。” 南流景冷嗤一声,原来他是觉得看到自己的脸会影响食欲。 既然两看生厌,早点分开是明智决策。 “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南流景抿着咖啡,漫不经心翻着手边杂志。 “躺着。”沈伽黎言简意赅。 他以为南流景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招来折磨他,但南流景却道:“好,躺着吧。” 说完,招呼李叔扶他出门。 沈伽黎在床上躺了半天,越躺越得劲,眼看和暮烟约定时间将至,他懒懒地想: 不去了吧,外面快要下雨,还要打伞,好麻烦。 于是他摸出手机准备通知暮烟他要放他鸽子。 但这时候,沈伽黎缓缓转动他那即将生锈的脑袋,隐约回想起原文。 好像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反派发现原主在游戏里和人聊骚,并且还私下约定见面,抓到把柄后提出退婚。 结果沈家巴不得对于原主这个大麻烦此生不再相见,即使被退婚也拒绝接受原主回家,导致原主穷困潦倒不得已只好回去哀求反派收留他。 反派这时已经变态到极点,竟也答应了原主请求,将人带回家后关在小黑屋里,说他既然耐不住寂寞,就给他玩点有趣的。 原文是这样描写:那些沾满血迹的情.趣用具,散落在奄奄一息的裸.体旁,但等待它们的,是接下来的物尽其用。 沈伽黎精神一振。 小黑屋?是三楼那间小黑屋么? 要去,他想去,最好给他关到天荒地老。 于是本因为太过懒惰打算改变主意不去见暮烟的沈伽黎,穿好了衣服。 见沈伽黎穿好衣服要出门,李叔还特意问了句:“沈先生打算去哪里?” “有点事。”沈伽黎也不明说,因为他知道以李叔那股子热心肠,要是知道他要去见别的男人,多半会以死相逼求他不要。 离开别墅,他缓缓行走在林荫小径,毛毛细雨打在脸上,晕湿了头发衣服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出门忘记带伞。 停住站立了半分钟,沈伽黎最终决定就这样吧,反正晋海这妖风,就算打伞也会淋湿。 人来人往的主城大道上,俯瞰而下,各式各样的伞宛如花团锦簇,明艳夺目。 但在伞堆中,身穿薄衣的年轻男孩慢慢踱步在路边,紧贴着墙壁而行,雨水沾湿了他的衣裳,隐隐透出里面粉白的肉。 身后不远处,一辆漆黑且造型低调的雷克萨斯LS沿着马路幽幽行驶在车流中,车速很慢,但也无人敢按喇叭示意。 几百万的车,车子坐的人也绝对是惹不起的。 车里,森寒的双眸透过车窗死死盯着行人道上那纤瘦的身影。 前座司机不合时宜地开玩笑道:“就说南总怎么从车库挑了辆最便宜的车来开,原来是因为跟踪老婆所以得低调。” “老婆”二字一出,南流景速而抬眼看向司机。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他几欲杀人的视线,赶紧闭嘴。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现在的沈伽黎浑身湿透能拧出一桶水,但他好像没感觉到,依然不紧不慢向前走着。 冰冷雨中,沈伽黎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杨司机。”南流景忽然道,“后备箱有伞,给他送一把。” 杨司机得了令,将车子停在路边,找了伞追上沈伽黎,笑得和蔼:“先生,雨越下越大了,打上伞,当心感冒。” 对于突然蹦出来的男人,沈伽黎只觉得他眼熟,但又懒得细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他摇摇头:“不用,谢谢。” “为什么,这雨大的,都要睁不开眼了。” 沈伽黎目不转睛继续往前走:“打伞太累,还要举着。” 杨司机:…… 他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清奇的脑回路。 杨司机拎着伞垂头丧气的回了车上,把沈伽黎的发言和南流景一说,又问: “要不要我帮沈先生买件雨衣呢。” 南流景冷冷回应:“不用,他喜欢就让他淋,病倒了没人会管他。” 说着,视线却悄然间透过车窗追上那暴雨中的身影,那身影孱弱到仿佛随时有可能倒地昏厥。 南流景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手指落在座椅上轻轻摩挲着。 走了半个多小时,沈伽黎吊着最后一口气儿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身后那辆黑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车内,南流景默默捞起手边的望远镜,对着落地窗望去。 沈伽黎并没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屋檐下拧着衣服上的水,拧到不滴水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然后站在屋内地毯上缓步踩着,一直到不会踩出水印才终于找了个卡座站那儿。 杨司机默默看着,情不自禁来了句:“沈先生真的是个很有素质的人啊。” 南流景鼻间发出一声冷笑。 说什么有素质,有素质的人会出来私会网友。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暮烟还没到,给沈伽黎发了消息说自己大概还得一会儿,让他先自己点东西喝,到时自己去了付钱。 服务生关切递来毛巾给沈伽黎擦拭身上的水,沈伽黎擦了两下,觉得手累,便把毛巾披在身上防止弄脏人家沙发,缓缓坐下,宛如一个披着高级披肩的贵妇。 “噗嗤——”杨司机笑出了声。 但看到后视镜中南流景那不善的目光,立马收起笑容,正襟危坐。 南流景望着咖啡厅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眼睛一眨不眨,心里揣度着: 暮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看他在游戏里的等级,必然也是又肝又氪的高富帅。 帅么?在游戏里对着一个黑老粗起了色心,会是什么帅哥么。 不好说,有些人说不定就好这一口。 倏然间,一个举着黑伞的大叔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满是褶皱的衬衫,潦草的黑色凉鞋,胡子拉碴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梳,乱的鸡窝一样。 南流景立马举起望远镜,对着大叔的脸仔细打量着。 只见大叔晃了晃伞上的水,推门进了屋。 嘭! 南流景的心头没由来的钝跳一下。 沈伽黎,你就是为了这种男人,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也必须见他一面? 他攥紧手指,颌骨清晰突出一块。 大叔走到柜台,寻摸半天后,拎着一杯咖啡出了门。 南流景稍稍松了口气。 猜错了人。 但心情还没放松多久,一个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的年轻男人推门走了进去。 他打扮精致,帅的像选秀节目里的小鲜肉,举手投足气质矜贵,光看那一身行头,价值不菲。 南流景慢慢直起腰,忽然看向后视镜,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五官,随即安了心。 但不能安心,对方看起来很年轻,如果真是暮烟,还很会逗人开心,就冲这一点,自己输了一半。 那个年轻的男人径直走向柜台,利索点了咖啡,然后在屋内环伺一圈,继而直直向沈伽黎走去。 当他即将接近沈伽黎时,南流景手指狠狠攥住望远镜,脑海中反复跳出一个声音: “不是找他的,是找他后座的女孩。” 倏然,年轻男人在沈伽黎面前停下了脚步,接着,他低头微笑着对沈伽黎说了什么,然后从容在他对面坐下,掏出手机递过去。 是暮烟。 这个男人就是暮烟。一个年轻有钱且温柔的男人。 “杨司机,你进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南流景这番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杨司机赶紧下车小跑进屋,在二人旁边的卡座坐下。 南流景缓缓翕了眼,手指轻轻揉捏眉心。 如果是沈伽黎,很难不对这种年轻健康的帅哥动心吧。 接下来他只要用手机拍下这一画面,离婚大计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南流景烦躁的将手揣进裤袋,摸到手机的那一瞬,手指却像冻住了般,久久未能进行下一步。 不行,证据不够确凿,再看看。 他将手机塞回去,睁开眼举起望远镜—— 但下一秒,帅哥尴尬微笑着起身,旁边的杨司机也跟着站起了身。 杨司机一回来,南流景刚要张嘴询问,但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好像很在意沈伽黎,便静静等待杨司机主动汇报情况。 杨司机:“误会了。” “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沈先生实在是魅力四射,都淋成那样了,依然有人上前搭讪。那个小帅哥问他,觉得他很可爱,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南流景抬眼:“然后呢,沈伽黎怎么说。” 杨司机挠挠腮帮子,差点没笑出声:“沈先生说他没有手机,要是小帅哥愿意,他们可以做漂友。” 南流景:“漂友是什么。” 杨司机:“就是Q.Q邮箱里一种叫做漂流瓶的交友模式,写好要传达的内容投入大海,随机漂到谁的邮箱就算谁。” 南流景:…… 他的嘴角忽而勾起一抹稍显得意的笑,稍纵即逝,下一秒便恢复冰块脸。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 三点整了。 恐怕接下来出现的,才有最大可能是暮烟。 莫名的,心头涌上一股焦虑,这种焦虑感同时会令人觉得很烦躁。 一切焦虑来源于未知性,这种超脱计划的未知,他很厌恶。 南流景死死盯着门口,看到年轻女孩进去,不可能; 看到五十岁大伯进去,不可能; 看到七八岁小朋友进去,不可能。 时间来到三点一刻,那个疑似暮烟的男人始终未曾露面。 难道沈伽黎被放了鸽子。 他缓缓看向沈伽黎的方向,下一秒,视线忽的一紧,手指渐渐变得僵硬。 原来,暮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