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工作手记[快穿]》 1、一、序幕起 玄晖拎着小金,没好气的看着眼前这个宇宙生灵。 他根本不想要带着这个没用的幼崽,偏偏老大说它有用…… “听着,我们这次去,是因为有些因为主世界愿力而生的小世界承接了主世界那边的故事设定,导致整个世界的架构无法自圆其说:莫名其妙的‘主角’分得了大多数的气运,偏偏德不配位,造孽比积德还多,导致怨气过大,对小世界的成长造成危害。” “命轨进行时看不出什么,一旦命轨时间结束,整个世界容易因为怨气崩塌。新生的小世界很脆弱,哪怕是路人或者炮灰的怨气也会让小世界遭受影响。命轨时期那些人都是无关紧要的角色,但命轨结束以后,他们就是世界构成的一分子。这导致许多小世界在命轨结束之后就直接消散,无法成长为独立的世界。消散的世界会有怨气跟戾气,这些都会影响周边世界,造成周边世界的灾难。” “你呢,就做以前的事情,给那些特别冤枉的炮灰金手指,让他们有反抗既定命轨的能力。你是外来生灵,不受天道管辖,但金手指要衡量,不可以太出格。我就去给天道疏理怨气,或者按着失智的天道不要没脑偏主角。要是让我知道你随便乱吞灵魂,我就一片一片拆了你拿去给此方天道进补。听懂了没?” 小金不情不愿的说:“懂了。” 它都已经签下了聘雇合同,合同内容规定得仔仔细细,哪还有反悔的道理?只是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猫妖从一开始对自己就有偏见。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心理有问题才老是把自己打扮成女人? “你心里在骂我?”玄晖拧起眉头。 “我没有,你不要冤枉人。”就整一个光团,你也能看出来我在骂你? “本座是世界之主,原身猫妖成神。你那点本事在我这里还不够看。” 玄晖一哂:“爱骂就骂,老子也没多喜欢你,但要是让我发现你只会拖后腿的话,虽然合同还在,老子也能把你放逐到宇宙荒漠去。说不定你等不到老大来找你,什么时候不小心就饿死了……合同规定了你不能吞吃灵魂吧?你说你会不会因为荒漠能量不足就这样看着自己消散?” “……”小金默然。 身为一个可以吞吃所有能量的宇宙生灵,自己为什么会混成这样?一定是因为老大太有亲和力的关系。 ……不过,原来老大跟眼前这只猫妖是世界之主吗?真令人羡慕的身份啊…… “如果没问题我们就过去。跳跃世界你应该没问题吧?如果不行你就早说,我给你换个职位?”玄晖露出一抹恶意的微笑。 “我没问题的!”小金求生欲大起,连忙保证。 “那行,你看一下对方天道发过来的委托,没问题我们直接过去。”玄晖一边说,一边手指一点眼前光团,一瞬间小金就知道了小世界的命轨剧情。 “……等等,之前你们不是说你只是想去小世界玩一趟,悄悄的就出来吗?” “人都到了,顺便赚点外快怎么了吗?”玄晖白眼一翻道:“如果完全是去玩我干嘛带你?你以为我真的有差那一点跳跃世界的能量?那是老大给你找个有用的借口,照顾你的心情而已。你还真的信?脸皮怎么这么厚?” 小金……小金觉得自己光团上就要冒青筋了。长得好好的一只妖,就可惜多了张嘴!偏偏还打不过。 “就这样吧。快点走!” 2、二、女宰相的妻子(一) 尹蓉面色复杂的看着满眼的红。上花轿的前一刻她还是很开心很期待的,但刚刚在花轿之上恍了个神以后,似乎恍惚间做了一个梦,梦醒后脑内就多了一段记忆。 那记忆跟话本一样,围绕着一个家里男丁断绝,因而被当成男儿养大的女子开始。 那女子名叫李霜,从小就非常聪慧。 在她十三岁那一年,父亲带着哥哥去外地进货,结果马车翻覆,父亲当场死亡,亲哥却重伤昏迷,在家里躺了好几天也去了。 李霜当时就掩下了亲哥的死讯,家里两个男人出事,不怀好意的亲戚一个一个都冒了出来。好在她天生身量高挑,声音较低,跟亲哥长得又相像,于是她假冒亲哥,赶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亲戚,又借着守孝的机会辛苦读书,打算得个功名,让所有人都不敢随意上门欺辱。 原本她是打算考上功名以后就放弃候官,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然后用孀居的身分给自己招赘。等孩子生下来以后,用银子打发了赘婿,再扮回男装,以哥哥李霖的身分回乡安居。 届时的李霖身有功名,旁人必不敢欺辱,总之只要等到孩子长大,李家这个坎就过去了。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李霜毕竟本身是女子,比起一般男子来看上去就秀气了好些。她的才学倒也没有真的碾压所有人,只是因为长得实在俊秀,所以当堂就被点成了探花。 除此之外,皇帝陛下还有意向要把自己的亲妹许配给她。 深怕自己犯了双倍的欺君之罪,李霜只得推托尹家之前对家母探过口风,虽然亲事没有对外说明,但已经算是定下了。 皇帝也没觉得自己被冒犯,反而成人之美的给李霜跟尹蓉赐婚。 在谢恩的那一刻,李霜抬头看了一下皇帝龙颜,然后震惊的发现自己之前在书院拜把子的好朋友竟然就是当今陛下。 李霜惊讶的模样让陛下觉得开心,于是除了给李霜跟尹蓉赐婚之外,还破格给探花郎提了官职。本来前三甲就不需经过庶吉士考试,直接可授官。陛下之前就觉得李霜才学不错,两人又有点交情,于是破格给李霜提了一等。 于是就这样,尹蓉懵懵懂懂的成为了李霜的妻子。 梦中的李霜自然是不可能跟尹蓉圆房的,于是新婚之夜,李霜就装醉蒙混了过去。后来的好些天则是宿在书房,仗着尹蓉年轻脸嫩,打算装傻到底。 跟家中的鸡毛鸭血不同,李霜的官运倒是很好。本来她的起点就比别人要高,她本身又是聪明有才华的,所以很快的就混成了御前的红人。 如果以话本的角度来看,李霜就是女主角,而陛下就是男主角。两人在公务上的各种观点都很合拍,相处起来自在又开心。不知不觉之间,陛下发现自己竟然对李霜有了别样的心思,只是基于惜才,他一直忍着没有表露。 李霜也发现自己喜爱上了陛下,只是如果身分曝光,死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 于是两人就在这样一边谈论公事,一边各种暧昧。可怜的竟是被变成摆设的尹蓉。 在回门那日,尹蓉也不好意思对母亲说些闺房之事,只得谎称一切都很好。李霜在外面对尹蓉也的确非常体贴,平日对尹蓉也很尊重。尹蓉一边觉得丈夫贴心,一边又烦恼丈夫从来不肯近身。 后来在一次意外当中,李霜不小心为皇帝挡下了一次来自后宫的小暗算,然后就这样把皇帝当成了解药给降降酿酿了。皇帝一开始是震惊,后来又觉得开心。 他本来内心就觉得自己有了断袖之癖,没想到心爱的臣子原来是个女子。 两人之间有了暧昧,那气氛更是不可直视。所有的大臣都只当陛下爱重李霜,却不晓得许多个加班的深夜,两人之间都在做些不可直视的事情。 与此同时,尹蓉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她对李霜提出了和离。 李霜并不想要和离,两人无子,为了掩盖身分她必得再娶。况且她要用什么理由跟一个毫无过错的妻子和离呢?自己顶个“不行”的名声那是不愿意的。难道真的要再娶一个吗?那岂不是害了更多人? 而且秘密太多人知道也就不是秘密了。尹蓉已经是半个知情人,李霜并不想放她走。 最后还是陛下提出了解决的方法。李霜跟尹蓉说自己之前因为太过努力于科考,所以亏虚了身子,御医说得要三年杜绝房事才能痊愈。 之前她因为面子关系所以没有跟妻子言明,还说下月十五正好满了三年,他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届时他们两人就可以重新有个洞房花烛夜。 尹蓉傻兮兮的信了。她嫁给李霜,三年没有孕信,虽说婆母不催,但外面已经有人旁敲侧击的要她给丈夫纳妾。 到了十五那日,两人重新喝了交杯酒,然后李霜起身去灭蜡烛,摸黑走回来的,已经是陛下安排的暗卫。 尹蓉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跟一个陌生人有了肌肤之亲,甚至她都不晓得跟她躺在一块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丈夫。 陛下因为喜爱李霜,也没有想要拆穿李霜的身分,两人一直经营着地下情,而尹蓉在正常的夫妻生活几个月之后,很快的也怀孕了。 怀孕的尹蓉精力日短,李霜跟皇帝就更是明目张胆了起来。两人齐心协力办成了几件大事,在尹蓉做月子的时候,皇帝把李霜的官职提到了宰相。 李霜更忙了,几乎是脚不沾地。在长女两岁的时候,尹蓉又怀孕了,而尹蓉不知道的是,跟她差不多的时间,李霜也有了孕。 哪怕皇帝跟李霜两人已经处处小心,但孩子真的要来的时候还是难以阻止。不过因为尹蓉怀孕之后两人就会分床睡,因此尹蓉只觉得自家夫君慢慢变胖,倒是没有发觉异样。 不过怀孕还是很难遮掩的,不管是生活习惯还是走路的姿态、胃口的改变……到后面两个月的时候,皇帝甚至找了理由准了李霜在家休养。 纸总是包不住火,李霜的异状很快的被发现,毕竟一个孕妇想要方方面面的遮掩太不容易了。李霜在家休养,本来身体就不舒服,也不可能日日打扮得完美无缺。 尹蓉日夜对着李霜,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她本来就负责管家,因此特别去查了李霜每日饮食,入口的药材,还有让下人把她换下的衣服先集中到一起再洗。 李霜的里衣上有女子的体香,换洗下来的除了里衣之外还有裹胸,甚至在亵裤上可以发现属于女子才会有的分泌物。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就是答案,再联想一下陛下常常微服到李家跟李霜“抵足而眠”,尹蓉内心冲击不是一点点。 但她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揭穿,而是给了一笔银子,打发了收衣服的婆子,然后从此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如果“李霖”是个女人,陛下也知道,那自己的孩子是哪里来的?尹蓉觉得噁心又厌恶,但又怕自己赔上整个家族也招惹不起陛下。 伤心气怒之下,她早产了,等她生完孩子后,只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她的异状或许李霜没有注意到,但是陛下却知道了。她是李霜的掩护跟拖累,陛下又怎么可能不注意她?于是她发现了,她就得死。 李宰相的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但却因为孩子过大导致出血,产后第三日就去了。 李宰相对妻子情深,扶养二女一子,此生都未再娶妻。 陛下跟宰相之间的君臣相得就这样流传了下去,等年纪大了以后,陛下禅位给太子,带着自己信重了一辈子的宰相大人游山玩水,待在行宫跟各地别庄,一直都没有再回过京城。李家由李公子继承,李公子从小就是太子伴读,显然李家的富贵至少还能再延续两代。 +++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已经在花轿上,尹蓉真的很想直接回家。李霜的才华她是佩服的,但李霜凭什么这样对她? 本来她也不想相信这个荒诞的梦,但是随着这个梦境结束,她竟然还得了一颗神奇的丹药,根据脑内的记忆,只要吃下就会在一刻钟内从里到外变成一个男子,包含心态跟个性也会有些许改变(副作用不定,请谨慎使用)。 李霜是个颇有英气,女身男相的姑娘。而尹蓉如果吃了这颗丹药,就会变成一个男身女相的公子。 尹蓉踌躇半响,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这颗丹药给李霜服下,李霜成了彻底的男儿,一切各归各位。二是自己服下,你是假的我也是假的,大家谁也别说谁。 最后想了半天尹蓉还是决定自己吞了。 祸是李霜闯的,都说欺君之罪诛九族,但事实上最严重的欺君在本朝史上也就是夷三族。凭着陛下之前跟李霜的交情,夷三族是最多了,反正不管九族还是三族,都不关尹家的事。 如果这个梦境就是上天示警,那么这颗丹药可能就是自己的唯一活路……反正变成男儿也不会比梦中遭受到的侮辱还要更糟糕。那个摸上她床的暗卫到底是个什么身分?她简直要恨死了李霜跟那个不做人的皇帝! 3、三、女宰相的妻子(二) 婚礼的推行有各种繁琐的礼仪,尹蓉在吞了那颗丹药以后,就开始觉得浑身无力,高烧难忍,甚至筋骨中都透出一种刺痛。 那种疼痛并不剧烈,但就像是生了大病一样的难受。好在新娘无力,整路靠人搀扶进行婚礼的也不是没有。李霜之前并没有见过尹蓉,所以只当做是尹家姑娘身体不好。 其实她还是很愧咎的,因为自己一时口快,害了尹家姑娘的终身幸福,所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状况之下,她愿意让尹家姑娘过得开心一点。 因此在把尹蓉送入洞房之后,李霜就让人安排了酒菜,敬完酒以后也早早的回到了新房。送菜的丫头说了,尹姑娘浑身滚烫,看上去是在发热。发热的人当然不能洞房,所以李霜很放心的到了新房,打算照顾尹姑娘一晚。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尹蓉的身上各种不适已经慢慢减轻了,除了身上有点发热之外,其他应该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摸了自己脖子,虽然没有喉结,但柔软的胸前只剩下硬梆梆的胸肌,再往下一点是肌理分明的六块腹肌。然后再往下……嗯,仙丹果然神奇。 李霜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屋的,她看见尹姑娘盖着盖头浑身瘫软靠在床沿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可怜。于是她贴心的挑了盖头,帮忙把尹蓉头上的首饰都卸了干净,叫水让两个人先沐浴。 水抬来以后,李霜让尹蓉去梳洗,尹蓉低低应了一声,抬腿走到屏风后头,然后有些庆幸自己的声线跟原来相差不大。只是本来是女子清脆,现在却带着一种少年感。 他趁着沐浴的时候检查了自己全身上下,的的确确,从里到外成了一个男子。 尹蓉:有点害羞……但身材真好。 两人沐浴过后,换上居家常服,李霜看着脸色仍然有些不好尹蓉,贴心道:“娘子,你身体不舒服,我们两个先安置吧。放心,为夫还没那样禽兽……” 尹蓉面色复杂的看着李霜很放心的躺在他的身边,女儿家沐浴过后的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尹蓉不动声色,缓缓靠近了李霜。 “夫君,你可知妾身自小鼻子就特别的灵。”尹蓉说。 当然是假的,只是服用仙丹之后,似乎五感都清晰了一点,感觉身体好了不只一个台阶,男儿的身体力量大,尹蓉感觉挺满意的。 “鼻子灵?有多灵?”李霜以为尹蓉不舒服,又刚新婚,心理没安全感,所以口气很温柔。甚至伸手揽过了尹蓉的肩膀。 “在你我这样的距离,妾身就可以闻到你身上的女儿香。”尹蓉说。 李霜一听,睡意瞬间消散,背上瞬间爬满了冷汗。她强笑道:“就算有女儿香,那也该是你身上发出来的……” 一边说,她一边慢慢的往后退,想要跟尹蓉拉开一些距离,结果尹蓉一个翻身压住了她,左手正好握着她右手的手腕,右手摸着她的脸,颇为玩味的模样。 “娘子?”李霜整个人寒毛炸起,被发现了?怎么被发现的? “夫君,妾身从小身体不好,有高僧说必须以女子身分养大,这才能保证性命……”尹蓉看着李霜眼中的惊慌,一股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他本来想要的也只是一个安稳家庭,既然李霜跟陛下可以玩弄他人,那就大家一起玩完好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女子?”李霜又惊又怒的瞪大眼睛:“你这是欺君!” “圣旨上写着的不是尹姑娘,而是尹蓉两字。我家就是为了不欺君才把我嫁过来。怕我不乐意,还给我下了软筋散……”尹蓉说:“本来我爹娘的意思,是跟李大人好生说一说,过段日子让尹姑娘‘病逝’,我就能以‘养在乡下的小公子’这种名义回家了……” “没问题阿!在下必然配合。我想陛下也不晓得尹姑娘原来是个男儿……其实尹家跟陛下好好说一说,然后找个尹家堂亲嫁过来也不会怎样的……” “我本来也是这样说,但在下爹娘谨慎,深怕陛下见罪,于是坚持我一定得嫁一次。”尹蓉满脸阴郁的看着李霜:“我再怎样以女子身分养大,本来也是个男儿。让我嫁人,这又怎么可能?” 李霜愈听愈觉得不妙,左手一抬想要推开尹蓉,没想到尹蓉看上去瘦弱,力气却颇大。李霜根本推不动他。 “你冷静点,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李霜试图安抚他。 尹蓉却没有要管她的意思,只是迳直往下说:“不过好在我爹娘让我来了。如果我的哪个堂姐堂妹嫁给你,请问你要如何安置一个对未来夫妻生活满怀憧憬的、无辜的小姑娘?” 说到这里,尹蓉满眼的冷意:“我从来不知道,女子之身还能取得功名?这倒底是谁在欺君?” “我……”李霜眼露惊慌:“我是有苦衷的!” “嗤!你的苦衷跟尹家有什么关系?李大人好大的脸,想拿尹家姑娘的一生幸福给你掩护身分?你信不信,明日我就去敲通天鼓。好回报你对尹家的羞辱!” “不!不要!”李霜吓坏了,她看得出来尹蓉说得是真心话。尹蓉尹中透出的厌恶也非作假。 “不要?今日是我身世离奇,从小生活在女子环境之中,所以我看出来了。”尹蓉说:“那要是我真是个女子,你打算怎样过掉洞房?你想怎样折辱嫁进来的无辜女子?” “我……当时陛下想要把长公主嫁我,我一时情急……实在不是有意牵扯尹家。”李霜说:“我只是听了家母说尹家似乎有意结亲……” “尹家是想问问看你家有没有姑娘未嫁。”尹蓉信口胡诌:“毕竟我从小以女子身分养大,门当户对的姑娘难免要嫌弃,说不定还要怀疑我身体不好。况且我在京中名气不显,又是幼子。娶个身分不高但比较有钱的妻子是个好选择。” “那你想如何?”李霜至此已经放弃了争辩,自暴自弃的看着尹蓉。 “既然今日是洞房花烛,也正好床上躺着一男一女。圣旨赐婚,不如就这样吧?”尹蓉深深看着梦中骗她害她的女人。 虽说这个女人看上去好像很善良、没坏心。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一个无辜女子往深渊推去。拿“尹蓉”的一生给她跟陛下的感情当祭品。 她凭什么? 李霜听出了尹蓉话里的意思,立刻开始艰难挣扎。但尹蓉又岂会给她这种机会?梦中的那个话本里头,除了一开始的意外,李霜跟皇帝一开始的关系也脱不开皇帝强逼。后来李霜不也接受得非常好吗? 况且李霜可以同意尹蓉跟暗卫……那不如自己也尝尝这滋味? 于是李霜靠着梦中习得的知识跟男性的本能制住了李霜。 第二日,两人都起晚了。 大清早尹蓉打扮停当,看上去就是个娇羞新妇的模样。李霜满面铁青的带着他拜见“婆母”,李老夫人脸色有些惶恐的看着尹蓉跟李霜,昨天一整晚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迷糊之间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只希望李霜处理的足够好,没有被揭穿。 现在看两人的模样,“儿媳妇”面色红润,反而是“儿子”看上去脸色不佳……这到底是过关了还没过关? “给母亲敬茶。”尹蓉温顺娇羞的奉上一杯茶。 见旁边的李霜依旧有些楞神,尹蓉用手肘顶了顶,然后以眼神示意他奉茶。老夫人看见两人互动,虽说不太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上去是没事了,她也乐呵呵的喝下两人的茶。 “好好好,你们都去休息吧,平日也不用日日请安,每旬日一请就可以了。”老夫人不敢太为难这位官家姑娘,她希望现在自己温柔一点,要是有朝一日事情瞒不住了,对方也能看在自己对她不错的份上高抬贵手。 李霜跟尹蓉两人敬完茶就出来了,尹蓉轻轻拖着李霜的手臂。昨日他们太孟浪了,李霜初经人事,虽说不致于走不动路,但的确有些不舒服。 “夫君小心,要不再回房休息会儿?”尹蓉温柔的对李霜说道。 李霜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就让尹蓉一路扶着回了房。 回房以后,李霜迟疑道:“刚刚多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没有当着你娘的面把摊子掀了?” 尹蓉冷哂:“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多添烦乱而已。”虽然他知道梦中李老夫人也是帮凶,但陛下跟李霜才是首恶,李老夫人好歹没有落井下石,年纪又大,李霜就不牵连了。 李霜没有回应,她知道尹蓉现在必然是厌恶透了她。两人都已经有了最亲昵的接触,尹蓉对她还是这样,她再怎样女扮男装内心也是女子,所以虽然知道自己有错,仍然忍不住委屈。 被尹蓉这样冷冷的一说,眼中就忍不住含了泪,于是连忙别过头去,打算到床上再躺一躺。 官员成亲有三天婚假,一直到回门结束次日才会销假上班,反正现在也没有人要隐瞒,她干脆脱了衣服再睡个回笼觉。 睡到一半尹蓉却把她叫醒了:“夫君,这是灶上炖的补汤,你我都有一碗,咱们趁热喝了吧。”尹蓉贤良温顺的把汤碗放在桌上,端得是大家气象。 “你放着吧,我晚一点喝。”李霜说。 尹蓉把身边的丫头挥退,自己亲自端了汤碗上前道:“夫君不想自己喝?难道是要我喂你?” “给我炖得什么汤?我又不是男子,干嘛喝这些?”李霜破罐破摔,颇有自暴自弃的意味。 “这是滋阴补肾的,是给我的,但我想应该你比较合适。”尹蓉说:“这碗培元固本,本来是给你的,我喝掉就行。” 李霜听了以后,脸色更难看了,但也不想尝试让尹蓉喂,于是自己端碗喝了个精光。 “夫君何必如此?”尹蓉笑得嘲讽:“你就当自己招了个赘。你不是担忧李家传承吗?谁人生的孩子能比自己生出来可靠?” “你……你也没吃亏!”面对尹蓉,李霜还是有些气弱的。 “不是你的本意,你拒绝过吗?”尹蓉问:“你在答应的时候,并不知道我其实是男子吧?你当初就想着不过是牺牲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罢了,对吗?” “我没有!我想过了,可以之后想办法让你脱身的!”李霜说。 “你的秘密事干重大,所以你一定不会跟新婚妻子说,那请问你要用什么法子告诉你的妻子,莫名其妙的要被病逝,要用别人的身分回家?”尹蓉冷漠的看着她:“你以为尹家的姑娘嫁不出去,非得要巴着你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娘?” “我怎么了?你凭什么瞧不起商户!”李霜气红了脸又不敢高声,只得压低了声音质问。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让本少爷不高兴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尹蓉冷笑:“尹家只是按旨行事,你可是欺君之罪。”李霜焉了。 “不过本少爷心好,可以等你有孕以后再走。”尹蓉一边喝汤一边说。 “你!我们都……你还想着要走?”李霜不可置信的看着尹蓉。 “难不成你真要本少爷一辈子男扮女装给你李家延续香火?”尹蓉嗤笑:“你配吗?”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昨夜抵死缠绵的男人隔天起床就对着她冷嘲热讽,是个人都受不住。于是李霜立刻从床上爬起,胡乱套上外衫后摔门而去,整个人怒火冲天。 尹蓉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变成男子,可不是真的想要跟李霜恩爱到老,而是想要抽掉她跟皇帝的那一段感情。 皇帝再怎样不挑也不太会收下人妇。梦中陛下跟李霜的感情进展迅速,不得不说有一部分是因为李霜保有着清白之身。就算这辈子李霜跟陛下一样发展出什么,那感情进展一定也不会跟梦中那样顺遂无比、蜜里调油了吧? 没了皇帝尽心尽力的偏爱,那李霜又算什么?李家又算什么? 4、四、女宰相的妻子(三) 就这样,恩爱无比(?)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很快的就到了三朝回门。 李霜送尹蓉回了娘家,车上一直欲言又止的想要叮嘱他不要乱说话,但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她之前多有底气,现在底细曝光之后,就有多心虚。 最后在尹家父兄的簇拥之下被带到了前院,后院只剩下尹夫人跟尹蓉两人说话。 “蓉儿,姑爷待你可好?”尹夫人问。 “娘亲……女儿好苦……”尹蓉看见亲娘,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哭得嘤嘤嘤嘤,尹夫人顿时心慌无比。 “这是怎么了?有话就告诉娘,那探花郎可是有什么不妥?” “娘……”尹蓉本来也思索着要不要跟父母说这桩奇事,但想来想去,为了避免父母被蒙在鼓里,冒着被当成妖邪的风险,还是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中间包含了自己在花轿做的那个梦,还有自己吃了的一枚仙丹。 “这……这怎么可能呢?”尹夫人大惊。 从女变男?这简直匪夷所思。 “娘亲,我身上一应胎记都在,从小到大的记忆全无缺失。你要是不信,找人来查,或者自己来问都可。” 尹夫人不放心他人,反正自己年岁也不小了,眼前又是自己的“女儿”。于是掳了袖子开始给尹蓉检查身体,并且问了一些只有尹蓉才知道的事情。 经过一番折腾,尹夫人总算是相信了尹蓉的话。毕竟这事关陛下赐婚,所以她让人到前面去找了尹大人来。 尹大人听了“女儿”自述以后,没花多少时间就相信了女儿……不,儿子的说法。 “爹,你竟然信我?”尹蓉虽然希望被相信,但也没想到父亲竟然比母亲相信的还要快。 “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你爹我还不致于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尹大人说:“不过既然现在发展跟梦中不同,那就是我儿的机缘。家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晚点我就找个机会把你的名字写上去。至于你大哥和你二哥就不用知道了,反正把儿子当女儿养大这种事情,瞒着孩子也没什么不对。” 尹大人说到这里,又反覆问了尹蓉梦中事。除了天灾人祸以外,还问了一些朝堂发展。尹蓉一一说明,然后道:“现在事情开头就不一样了,爹当个参考就好,可不能无条件的相信。” “这个为父自然知道。”尹大人叹口气,满脸复杂的说:“等会我让人给你送两个小厮跟一个丫头。你身边的夏果跟秋实就送回来发嫁吧。” 夏果跟秋实是尹蓉身边的丫头,从小陪她到大,对尹蓉再了解不过。尹大人这样安排,当然是担心这两位丫头漏了口风。 “夏果跟秋实都很好,父亲,你给她们找个好去处。”尹蓉说。她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绝不能露,但她也不希望连累了这两个好丫头。 “我手下有两个幕僚,之前就上了榜,这两年只是在等个好缺,一个年纪大些,需要续弦,一个还很年轻,就要说亲。他们最近候到了南方的缺要去当县令,就他们两吧。” 从贴身丫头变成官夫人,可谓是一步登天。重点是丈夫的官途掌握在尹家手上,就是为了自己,那两丫头也不会把姑娘的事情随意乱说。 尹夫人听到这里不依了:“那李家好大胆子,竟敢骗婚!难道老爷不立刻把蓉儿带回家,参那李霖一个欺君之罪吗?” “娘,倘若如此,那李家或许不一定会有事,我跟李家却再也撕掳不开了。”尹蓉不赞同道。 “从蓉儿的梦中看来,李霖这厮跟陛下有些私交,陛下年轻开明,哪怕震怒也不一定会对李家如何,反倒是蓉儿现在为男子身,陛下说不定要我们将错就错,那还不够恶心人的?况且……男子有个嫁过人的名声难道好听?” 尹大人摇头:“现在我们不过是把一个儿子当成姑娘养大,又没有骗谁的婚,婚事是陛下赐的,至于李霖的身分,我们大可以说以为陛下知晓,才会把一个当做女儿养的男孩赐给假扮男人的女孩……总之我们是无辜的,甚至我们可以当做蓉儿爱面子不想顶着嫁给女子的名头所以没说,未来悄悄的以别的身分回归都无碍……要是揭发了李家,那变数可太大了……” “那李家在梦中做态也太噁心了……”尹夫人想起女儿说梦中女儿连生二女,通通都是因为不知哪来的陌生男子……她简直想到就心疼愤怒。 家里娇养的女儿,凭什么被人这样糟践? “过段日子就让蓉儿病逝,蓉儿有此奇遇,也算是我们的机遇,只要蓉儿不在,李家一摊烂事跟我们就无关了。之后蓉儿也能以光明正大的身分回来,省的被人说是嫁过人的男子。” 尹大人说:“蓉儿以男子之身回归,性别都不同,更不容易被发现了……也算好事吧。” “那以后蓉儿还叫尹蓉吗?”尹夫人问。 “随着老大老二从木字边,叫做尹榕吧。榕树的榕。”尹大人说。 几个人商议结束之后,尹大人就去前院继续招待李霜了。席上面不改色,竟然就像只是因为想念女儿,悄悄去看了一下一般。 至于尹夫人,她叮嘱“女儿”说:“再过半年你大哥就要成亲,你要是病逝,可得记得避开你大哥的婚事,不然日子铺排不开。” 尹蓉……好的,娘亲。知道了娘亲,我会避着点大哥娶媳妇的日子病逝的。 回门这日平安无事的过去,李霜松了一口气,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尹蓉不揭发她。想起了这三天夜晚的那些画面……李霜忍不住有点走神。 婚假结束以后,李霜回去应卯。因为跟陛下个性相投,她的官途跟梦中一样的一片坦途,很快混成了御前红人,天天负责给皇帝写一些花团锦簇的公关通稿。 然后她发现自己有孕了。 尹蓉现在身为道地的男儿身,两人又是明堂正道的夫妻,哪怕李霜心有顾虑,尹蓉也不会允许她逃避。在正常夫妻生活状态之下,两个年轻男女有孕简直太正常了。 于是因为有孕的缘故,李霜尽量减少了加班的时间,拒绝喝酒,并且因此避开了本来误中的暗算。 本来皇帝跟后宫嫔妃之间的事情都只是情趣,没有李霜挡剑,事情也不过就是多个才人美人这种小事。而李霜则因为月份渐大,找了个修葺祖坟的理由跟陛下请了长假。 她打算回老家待产,等孩子生下再回来。 尹蓉倒没有不配合,甚至在李霜老家的庄子上帮忙各种遮掩。一直到尹家两个哥哥都成了亲,李霜总算瓜熟蒂落,生下了一个儿子。 李霜很开心,她一直担心李家没有男丁。自从女扮男装以后,更担心自己下一代的问题要如何解决,现在有儿子了,还是自己的亲儿子!李家有后了! 她对这个孩子无比上心,因为不方便请奶娘,所以新生儿都是她亲自哺乳。哺乳非常熬人,但她因为满心的喜悦,根本没有把这种劳累放在心上。 而且她观察过了,尹蓉对这个孩子至少也不讨厌。 万事顺心的结果,就是她开始注意庄子上的动静打发时间,结果这一打发,就听说了外头有传言李家少夫人产后大出血命在旦夕的消息。 这还在做月子,怎么李家少夫人就“命在旦夕”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做月子的人实际上是李霜,因此两人其实是住在一个屋子,只是分床睡而已,要质问也非常方便。 “还能什么意思?”尹蓉不在意的说:“小爷帮你一个大忙,给了你一个儿子,现在儿子有了,小爷也差不多该走了。” “你!你要丢下你的儿子走?”李霜觉得自己被伤害了。这简直就是拔什么无情的典范。 “那我也可以带走儿子阿。”尹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是我的儿子,你休想带走!”李霜警惕的看着尹蓉。 “那你说如果我去跟陛下揭发你骗婚欺君,我能不能带走这个儿子?”尹蓉问。 “你……”李霜又要哭了,她真的觉得所有人都在逼她。 “不用这样,我本来就没打算带走他。”尹蓉说:“小爷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一个商户女生的儿子,小爷不稀罕。” “我好歹是朝廷命官,你一个白身,凭什么瞧不起我?”李霜也是有骄傲的,她一向觉得自己不比所有人差。 有哪个官家闺秀可以考中进士?又有哪个官家闺秀可以成为御前红人?她的生活跟那些闺秀都不一样,她不需要依靠父兄家世,她自己就可以成为整个家的依靠,那尹蓉凭什么把她跟普通女子相比? “我没瞧不起你阿,我纯粹就是不稀罕你。”尹蓉眼皮都不抬:“咱们的婚事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我瞧不上你的人品。” 李霜张口结舌,顿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想要牵累无辜女子的……” “这句话你就算说上百十来遍,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事实就是,假如我不是这么刚好是个男儿,那你已经牵累无辜女子了。” 尹蓉无情的看着她:“不管你再有才干,再怎样没想做坏事,事实上就是你为了遮掩自己,拉了跟你无冤无仇、从无来往的无辜女子下水。 你觉得自己无奈,是情势所逼,但其实陛下授官你完全可以拒绝。你不想拒绝,因为你舍不得这种独当一面的感觉,所以你宁可冒着欺君的风险也要当官。 你不想被揭穿,陛下给你赐婚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说家乡有未婚妻等着成亲,可是你宁可随手拉上尹家也没想过别的法子。” 尹蓉说:“不要一脸我很无辜我都是被逼的表情,我看了恶心。”说完,尹蓉转身到隔壁耳房睡了。 李霜明明知道自己是女子,她完全可以在中了进士之后选择更低调的路走。可是她自己内心就不甘寂寞,所以下意识的选择暴露了自己的心性。 没路可走?骗鬼呢,她从一开始就有很多选择,是她自己选择把事情变成这样的。 李霜被骂了一通以后彻底安静了,两个月后,尹家接回了在乡下养大的三少爷,与此同时,嫁出去的尹家姑娘产后血崩的消息也传回了京。京中对尹蓉的死亡多有惋惜,毕竟尹蓉多少还是有几个手帕交的。 而且李大人年少有为,又长得俊逸非凡,本来大家都以为尹蓉会很幸福,却没想到幸福的日子这么短。 尹家大张旗鼓的上了李家门把尹蓉的嫁妆给拉了回来:这代表着两家断亲的意思。(当然也是因为尹夫人不愿意给李家留下任何一点资财帮助) 于是李家只好给找了个奶娘先照顾着李家小少爷,并且对外宣布李大人会先守一年妻孝,短时间内不考虑再娶。 这一声明,让所有人又感叹了一波李大人的深情。 尹蓉回到李家以后,尹大人跟两个儿子说当年夫人生的其实是龙凤胎,只是男孩落地就没了呼吸,经过抢救好不容易才又吐了气。路过的游僧说必须避人耳目的养到十八岁才能接回家,现在小儿子已经十八,命格已破,以后就会留在家里生活了。 他还说:小儿子取名尹榕,也是为了让鬼差把两个人混淆,让他们找不到人。没想到小儿子平安长大,尹蓉却没了。 这种事情在时下虽说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况且父母都知情,那就不应该是假的。尹蓉出生之时两位公子都还小,实际情况真不清楚,不过新来的小弟跟小妹长得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亲的。 因为脸蛋加持的好感,让尹榕以男子身分重新融入家中一点也不难。他顶着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名头,所以回家之后努力读书习字也让人毫无违和。 当然主要还是尹大少爷跟尹二少爷都已经成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跟小弟之间的来往不多,所以多一个人其实对他们没有太大的差别。 5、五、女宰相的妻子(四) 尹榕回家之后,努力读书习字其实是因为自己手上的力道不一样了,写起字来总有点别扭。况且以前自己练得是簪花小楷,现在成了男子,总得给自己弄出另一种比较朗阔的字帖。 他是不打算入官场了,没有从小到大的薰陶,他不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而且入官场难免要跟李霜打交道,他觉得李霜哪怕会读书,但脑子多少有些问题,对于这种人避开还是避开的好。 于是他开始游走文会与书会,并且在京里待了一年以后,开始旅游全国,进行游记的著作。 这个时代旅游可不是一件轻松写意的事情,不但耗费人力物力,而且还非常危险。也只有他这种家里有钱闲着没事干,偏偏又有点才气的公子哥儿能做了。 因为是当做毕生志业在做,所以尹榕非常努力,内容不但精采丰富,还附上精美插图、精益求精。 每次集结成一本书以后,就寄回家让家人帮忙出版。在这个时代,可以著书立说都是可以名扬天下的。尹榕的文采虽然不如许多大儒,但他看事情的角度细腻感性,写出的游记总让人耳目一新。 每到一个地方,先描述了山水地理,附上风景图,然后再用几个小故事描述当地风情。介绍一些特色小吃、地方传奇,那些小吃也会配上插图。反正尹家有钱嘛,那些游记一本比一本精美,一本比一本引人入胜。 文人墨客看的世界,跟闺中女子想看的世界自然大大不同,所以尹榕的游记可以说是包揽了所有可能会看书的人群,销量也一直很好。 五年之后,“榕下客”的名声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名气渐大的同时,榕下客的风流名声也愈来愈响。有许多花魁表示愿意自赎自身跟着榕下客。 不过对于广大花魁姐姐的青睐,尹榕的应对方法是在南方开办了几个花田庄子,然后用自己赚的钱在几个大城市开办了脂粉作坊。 那些不想在青楼待的花魁姐姐们可以考虑去花田庄子找个职位,或者去铺子上当个管事。甚至也能考虑在铺子里头当妆娘。一些未婚姑娘或者会顾忌那些花魁姐姐的身分,但已婚女子或者一些后宅小妾却无碍。 除了帮忙上妆以外,那些花魁姐姐也能帮着搭配服饰。能当花魁的琴棋诗画都得懂一点,那些夫人太太或许不会购买成衣,但愿意购买花魁姐姐画下的服饰搭配图。 尹榕没把那些花魁收在身边,但却给她们找了营生活计。只要她们愿意吃苦,后半辈子养活自己不是问题。当然耐不住苦生活的,另有打算也完全可以。 也因为这样,尹榕怜香惜玉的名声比他的游记更引人注目。 尹榕之所以愿意帮助那些女子,只是可怜女子命苦,并没有要在她们身上占便宜的意思。 但对天下人而言,一个男人这样尽心尽力的帮助那些花魁,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是清清白白的呢?因此尹榕风流不羁的名声也愈来愈响了。 听到这些传言的李霜都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滋味。一边觉得尹榕低俗,一边又颇为自苦。 五年过去,孩子都五岁了,皇帝跟李霜之间的感情依旧停留在很好的上下属跟朋友。没有一个打破常规的契机,皇帝也不是禽兽,不会没事想要脱掉自己得力大臣兼朋友的衣服。 虽然他偶尔也困扰自己什么时候有了断袖之癖,但基本上情况都还在控制之中。 周游天下数年,尹榕二十五岁,总算回到了京城。尹夫人也开始正式把娶个小儿媳妇这种事情放上了日程。 不过这种事情反而不用尹夫人操心,尹榕在游历之时,看上了一个能文能武的女大夫常云。常云是个颇有名声的神医,一手双刀武得英气飒飒,认识尹榕的时候正在游历以增进医术。 尹榕有一次不小心从山上摔下去,就是靠常云救了姓命。 常云出身平民,从小被师父收养,师父是个江湖大夫,除了医术之外,也教导她武术。女子行医如果没有一点保命的功夫,其实非常危险。所以常云的身手拿出去还是颇为亮眼的。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常云一身气质颇有御姐风采。两人在因为救命之恩结缘以后,就结伴游历,尹榕心折她的气度,也敬佩她的才华。 而常云则感动于尹榕不嫌弃她年过二十不成亲,不禁止她婚后继续行医,也不觉得她舞刀弄枪有什么不好。 甚至尹榕还答应她,两人成亲以后,可以继续以前游历天下的生活,常云行医,他继续写游记。如果常云想要安定下来,那尹榕也可以陪着她在任何地方定居。 尹夫人对这位从女儿变成的儿子倒是没有太大苛求,只要肯成婚就行了。 所以尹榕把人带回来以后,尹夫人确定了这位姑娘心性颇好,为人勇武(?)可以保护自家女儿(?)。看来看去,世界上再没有这样合适的亲事了,因此一力操办,简直就惊呆了京城所有人的下巴。 -就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怎么配得上榕下客? -偏偏尹夫人还不反对?这女子当真有这样好? 这些年尹榕一直没有成亲,李霜虽然表面上不在乎,但隐隐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每每想起尹榕,她内心都颇为复杂,甚至还想过等到她哪天不当官了,或者两人可以再续前缘。 可是七年过去,尹榕竟然真的要成亲,李霜内心可真是…… 七年来,尹榕常常借着尹夫人的手送东西跟礼物去给李霜的儿子。李霜一直都知道,也没有阻止,毕竟尹榕是孩子的父亲嘛。 但没想到这些年他从未回过头来看一眼孩子,现在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成亲。李霜有些气不过,于是下了帖子邀约尹榕。 尹榕本来在家等着成亲,却看见“李大人”的帖子,约他去城外庄子赏湖。他想了想……似乎也可以看一看儿子?于是便欣然赴约。 李霜选的地点是一个湖心亭。下人都远远待在岸上候命,亭子里头只有李霜跟尹榕两人。 此时的李霜已经是个三品大官,虽然没有梦中那样不合常理的升迁速度,但七年变成三品官,也非常非常的惊人了。 李霜满脸复杂的看着被下人用小船送上湖心亭的尹榕,开口就是一句不阴不阳的嘲讽:“尹先生这些年来风流快活,连自己的儿子都懒得看一眼,没想到竟然也愿意定下来了?” “李大人。”尹榕拱了拱手,然后自顾坐了下来。 李霜一拳打在棉花上,内心颇有不甘,但又不得不按捺脾气。在尹榕面前,她就没有过理直气壮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去看看煦儿?”李煦就是李霜儿子的名字。 “如果李大人真有这个诚意,今日就该带他出来见人。”尹榕说:“我这不是担心李大人以为我要抢儿子吗?” “你……你到底把自己的儿子当成什么了?”李霜又些幽怨,又有些愤怒。 尹榕垂眸不语。 梦中的尹蓉生下了两个女儿,十月怀胎,忍受分娩之苦,生下的女儿那真是血肉相连,母女连心。但李煦这个儿子,他从在肚子里头开始,尹榕只觉得新奇,却没有太多感情。那种牵绊跟自己生出来的相差太远了。 他让母亲照看着李煦,不过是因为一分好感跟三分责任,事实上对李煦因为长年没有见面相处,那感情并不如何深厚。 “我说过了,小爷以后还会有很多儿子。”尹榕也不想要弄得自己像是个负心汉,但对李霜这种姑娘就该如此才行。 “你!你对我当真……”李霜的气说到一半就泄了,她软下语气道:“当初是我年轻不懂事,做事情顾前不顾后,的确在无意当中给尹家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着实不必摆出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在下已经定亲,未婚妻美貌温柔,与在下心心相印,所以当然要跟别的女子保持距离。”尹榕说。 “我能是别的女子吗?”李霜怒道:“况且我又能拿你如何了?不过是希望你多来看看煦儿罢了。” 李霜当初努力往上爬,也不是没有在官路上碾压尹家,好在尹榕面前扬眉吐气的心思。但这些年来,尹家每每遇到事情,哪怕一开始看上去走得是臭棋,却总能得到最好的结果。许多人都佩服尹大人动见观瞻,眼光犀利。 当然也因为这样,尹大人并尹榕两位哥哥的官职跟窜天猴似的一路上升,虽然没有她这样引人注目,但尹大人也已经是“尹相”了。 碍于“尹相”,李霜自然更加不敢造次。她手上还有把并在尹榕手里呢。 什么?你说李煦就是尹家之情不报的把柄?那谁知道呢?当初嫁给李霜的尹姑娘早早就“死亡”了。尹家只要一推二五六,说不知情不就完了? 什么?你说尹姑娘其实就是尹榕?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李霜要是敢乍翅,尹家还能说自家姑娘就是因为知道了李霜的性别,所以被灭口呢! 总之人死灯灭,现在做在火.药.桶上的只有李家。李家想要富贵,那这把柄就是一辈子捏在尹家手里。尹家只要让尹榕写个“绝笔”,说是当年姑娘留下来的,最近才发现,那李霜欺君的事情就是板上定钉。 李霜脑内分析着各种利弊,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对着尹家发火的余地,但她还是说:“当初你嫌我商户出身,地位太低,现在你倒是娶一个无父无母的江湖女医?听说还舞刀弄枪,年纪老大……怎么,现在你就不在乎身分之别了?” “何必这样自取其辱?你希望能听到什么回答?”尹榕看着李霜。 李霜这些年官运通达他也是知道的,这中间多少掺杂着皇帝对李霜那种说不清楚的情意。但这种情意在年轻的时候没有趁着冲动爆发出来,两人愈是年长,想要有个结果就更难。 更有可能的就是两人这辈子仅止于君臣相得了,毕竟李霜还要顾虑李煦的安危。而皇帝难道还会因为一个妇人破坏朝堂上的规矩吗?多年过去,皇帝也不是少年人了,做起事情远没有年轻时的冲动与热血。 李霜听了尹榕的回答,也沉默了下来。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尹榕出来赏湖,许多事情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6、六、女宰相的妻子(五)完 就在李霜想着干脆直接回府得了,尹榕却说话了:“我的未婚妻子姓常,是个不输须眉的姑娘。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在她走过的地界都留下了神医的美名。她一个年轻女子,要游历天下以求医道自然是危险的,也不是没有人打算把她抢来养在府中,作为禁脔也作为大夫。但她一手双刀英姿飒爽,足够保护自己。” 李霜看向一脸温柔的尹榕,不知道他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 只听得尹榕继续说:“我跟她结伴游历,她的见识心性远胜于我,气度才华也比我要高。我从未见过这样豁达博学的姑娘。谁说姑娘必是柔弱无依?谁说姑娘不能远胜男儿?我的未婚妻一路走来光明磊落,用行为告诉所有人,哪怕她是个姑娘,也没人可以小看了她。” 李霜听到后来,已经脸色苍白,她知道尹榕为什么跟她说这些了。 过然尹榕又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身才华,埋没后院太过可惜,而且你当官以来,的确办了几件大事儿?但你的一切是建立在谎言之上,建立在牺牲他人之上。而我的未婚妻从来不屑欺瞒。所有人都说女子不该行医,女子不该习武。但她就是做了,而且做的比所有人都好,还得到所有人的推崇。” 李霜咬牙。那是因为常姑娘走的是医道,科举之路,从来就不允许女子…… “女子在这个世道要出头的确难一些。但我从来不认为处境艰难就是理所当然牺牲他人的理由。”尹榕说:“你有苦衷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没有揭穿你。但我觉得你人品不好,不可能跟你有深交。” 李霜看了尹榕一眼。一路走来,她遇到过的困难跟险阻何其的多?其中辛酸不为人所知。她对尹榕的感情多少有点雏鸟情结,毕竟尹榕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身分,却又一直守口如瓶的人。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尹榕来说应该有些特别。 没想到在尹榕这里,帮忙保密不过是因为看她处境可怜。两人孩子都有了,尹榕对她的评价甚至只有一句“人品不好”。 “那你当初又何必跟我生个孩子?”李霜讽刺:“这岂不是太玷辱你高贵的身体了?” “跟你生一个孩子,那是因为我担心你继续去祸害别家的女子。”尹榕看了李霜一眼,意有所指的说。 真实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但尹榕当下就想到了这个说词。 李霜听到这里,刷的站起身来,满脸怒火道:“尹榕!你当我是什么?” “为了李家香火不择任何手段的人。”尹榕认真的看着李霜。 在他眼中李霜就是这样的人。 “你!你当初跟我几乎夜夜缠绵!你……” “毕竟我是个男人嘛,这种事情我也不吃亏阿……各取所需而已。”尹榕微笑:“在下自认无论长相还是心智都不寒碜,你要是自己随意找一个男人,说不定都没有我这般条件,在下自认是发了善心帮你一把,难道你觉得不是?” 李霜再也忍不住,将手上的茶泼到尹榕脸上,然后对岸边挥了挥。等小船开来以后直接离去,再也不肯跟尹榕多说一句。 尹榕也没多留,跟着那些收拾茶具的小船一起离开了湖心亭。他深怕自己不走,就被李家仆从给扔在湖中央。最后说不定还要云儿来救他,那可多不好意思? 此次相聚之后,“李霖”跟尹榕之间的关系跟陌生人差不多,不过尹夫人还是在尹榕婚前接了李煦来尹家作客:她想让“女儿”好歹看一看自己的亲儿子。 尹榕也的确看过了,这孩子让李霜教得不错,头脑聪明,进退有度。长相上,李煦跟李霜长得很像,一眼看过去就是父(母)子。尹榕便当他是个可爱的小辈,让李煦喊他舅舅,也给了见面礼。 父母之爱其实不是天生内建的,没有付出过,哪里来的疼爱不舍?他或者会对李煦有些优待跟责任感,但这种感情比较起父亲母亲对自己,简直不值一提。 尹榕成亲以后,跟常云两人在京城待了三个月,然后又继续去游历了。这一次他们夫妻俩人合作编了一本“草经”。把全国各地的药草药性都整理好,配上插图,告知产地、生长环境等等编辑成册。 之前不是没有人做过这件事情,但做得像他们夫妻这般细致有条理的就没有。 于是“榕下客”跟“云夫人”的名声又响亮了一次。 李霜搜罗了所有尹榕出版的游记,自然也没落下这本“草经”。对于云夫人这般奇女子,她自然是佩服的,只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确不是那样磊落的人。 李霜跟皇帝可说是一辈子君臣相得,两人之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其实到了后来,李霜知道陛下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性别,但装聋做哑其实就是对她最大的宽容了吧? 这辈子皇帝因为没有跟李霜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发展,因此也从来没有退位的打算。皇帝的命还是挺长的,太子长成以后,这对父子之间开始有了矛盾,最后其他皇子看出了皇帝的态度,因此太子的处境也愈发艰难。 一开始皇帝还认为有别的儿子可以制衡一下太子势力,但夺嫡争斗这种事情,一开始就难以控制。几个皇子跟太子斗得你死我活,皇家子孙也死了好几个。 最后皇帝知道自己玩脱了,身体也被弄的心力交瘁,最后只得将势力全部移交太子,力保太子上位。只是事情至此之前,皇子已经被圈了两个,死了一个。宫变都发生过一次。 在那次宫变之中,许多暗卫牺牲,暗卫营几乎覆灭,后来暗卫头子直接对太子投诚,太子掌握权柄以后,局势才又重新稳定下来。 皇帝的晚年过得一点也不好。太子怨恨他用养蛊的方法养儿子,其他皇子怨恨他偏心太子。在他死前,有孩子的嫔妃只想着从他手中拿好处,没孩子的嫔妃对他早就死了心。 太子取得了朝堂上大部分的支持以后,皇帝的身体也不行了。太子虽然在生活用度上没有苛待他,但一看就知道他对皇帝的不满。 李霜此时也不年轻了,但她为了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她兢兢业业一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要转投到任何一个皇子的门下。一直到陛下驾崩,她都是最忠诚的保皇党。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太子早就烦她烦得不行。因此等新帝上位,她只能上书致仕。 彼时她的儿子已经长成,也在朝中有官职,只要她放弃自己的地位,李煦或者不能成为新帝宠臣,安稳度日倒是没问题。因此她没管儿子跟儿媳的挽留,直接回到了老家,当起一个富家翁。 榕下客跟云夫人的传说还在继续。继“草经”之后,云夫人自己出了“药经”。然后两人在江南开了一间医馆,并且收了许多女子为学徒。江南女医从此闻名全国。 +++ 小金安静了好几十年,在命轨结束了以后立刻离开了这个世界。 此时玄晖已经等着它了,看见它出来以后,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说:“看不出来,你竟然还做得不错。” 小金没有说话,这只猫从一开始就看它不顺眼,不过它在小世界里头,可以感觉得到天道的偏爱没有原本那样明显,气运的流动也没那样不讲道理的只集中在几个人身上,它猜应该就是这只猫的手笔。 “其实你也可以参考一下你的一些前辈,人家有的化身成系统,有的化身成什么聊天群、直播间。总之花样繁多,你也不用太过拘束了。”玄晖说:“只是你可不能跟那些攻略系统似的以他人气运灵魂为生,要是让我发现了,绝对能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 小金撇嘴。 如果这种类型的系统有很多,那就代表这样的确能赚很多吧?可惜自己不能用。 “等到你上手以后,我也不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了,你得快点独当一面,只要能化解命轨节点中的怨气,那天道疏理起怨气就会简单很多。”玄晖又说:“我可是很忙的,不能每次都让我出马吧?” “知道了。”小金说。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要去玩吗? 于是两人身形一闪,又进入了下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状况比较棘手,因为一开始生成世界的时候就是玄幻类故事,所以这个世界的阴气有些超标了。 命轨当中或许还能控制,但等命轨结束之后,四散的阴气会造成它应有的结果,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变成一片死地。因此这次玄晖的任务很重,他得要疏理阴阳,让生死归位。但小金倒是只要做自己的本职就行。 这次的女主角名叫任小小,她在还小的时候跟父母出游,结果出了车祸。 车祸夺走了她父母的性命,并且让她觉醒了阴阳眼,从此可以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乍逢父母离世,又突然可以看见奇怪的东西,她的状况因此很不稳定。 来探望的几个亲戚哪怕怜惜想照顾她的,也都悄悄改了主意。最后在所有人的推诿之下,她被送到乡下给当神婆的姥姥扶养。 姥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日让她吃让她喝也就罢了,她因此常常觉得自我厌弃。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不是装做看不见那些鬼物,就是本着“弄死我也没关系”的心态去面对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天师门的一位女长老发现了她的天赋为止。 女长老惜她天赋,怜她身世,于是便干脆在村里住了下来,以教他剑法的理由传她道术。姥姥是不在乎外孙女学什么的,反正那位大姐既不要学费还包了午饭。而且自从外孙女去学了剑术以后就不那样死气沉沉了。 任小小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学会了一身本事。 姥姥在她大一的时候就没了,除了那栋老房子以外,还给她留下了一点钱财,多得没有,但不打工的情况下,省吃俭用至少可以读完大学。 任小小担心自己坐吃山空,于是开始在大学里头接单子,名气愈来愈大,钱赚得愈来愈多,然后碰见了一个被鬼纠缠的检察官。检察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偏偏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又这么刚好,这位检察官跟任小小是邻居,于是两人慢慢有了交集。 任小小帮他解决了身上的小麻烦,并且接着帮忙解决了许许多多普通人无法解决的奇怪大案。两人之间的情愫也慢慢滋长。 这位检察官名字叫做卢文宗,是巨富卢家的小儿子。因为两个哥哥都很能干,所以父母也不逼着他一定要继承家业,于是他就按着自己的兴趣成为检察官。任小小也是因为他,名气开始渐渐传扬出去。 7、七、灵异文炮灰(一) 虽说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但两人之间的感情磨难还是挺多的。 一开始是因为任小小还是学生,卢家觉得这段恋情不一定能够坚持到最后。后来任小小毕业了,却没有找个正经工作,只在家里经营网店。店内商品都是些符箓、香烛、还有预约算卦之类神神鬼鬼的东西…… 卢家本来还没想着要反对这段恋情,但任小小这职业看上去就很不靠谱的样子…… 当然,在各种机缘之下,卢家众人也知道任小小是有道行的天师了。家族内比较势力的一些人前倨后恭,前后态度的差异让任小小自己又开始迟疑是否以后都要面对这样复杂的家庭…… 总之这感情戏走的又甜又刺激,颇为扣人心弦。 最后让两人下定决心珍惜眼前人的,是因为卢文宗这边接到一件案子,那案子是连环.杀.人.案。几个有钱的富二代连续横死,唯一的关联似乎就是这些富二代都是就读景明中学。 景明中学是一个贵族学校,除了收纳特别有钱的人以外,就是特别优秀的人。只是这个学校的风气不是太好,那些有钱人拉帮结派,总喜爱欺负受资助的荣誉生。校内已经发生过不少起严重的罢凌事件,偏偏都被家长跟学校联手压下去了。 在任小小的插手之下,很快查出那些人是因为冤魂索命。 索命的冤魂就是当初那些人曾经下手欺辱过的一位女学生吴轻轻。 在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人死后都会被本能召唤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会留在阳间的大多是有执念未了,或者有冤情未诉。但即使如此,也不是所有有执念的魂魄都有能力伤害到普通人的。 况且吴轻轻死去并不是太久,能有这样大的本事,其实还多亏了她的男朋友。吴轻轻的男朋友名叫柳飞,柳飞家里有一点玄幻背景,只是柳飞本人灵觉太低,学起道术事倍功半,十好几年过去也不过是个半调子。 他不知道哪里得来了一个偏方,说像他这样的人,只要找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全阴女子,夺了她的元阴就能让自己灵觉提高。 也因为这样,当他发现吴轻轻是个全阴女子以后,对她的追求很是上心。柳飞已经是大学生了,家里有点小钱,吴轻轻这种长期被罢凌的小女孩哪里能够拒绝这种温柔呢?于是两人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块儿。 柳飞按照原本打算夺了吴轻轻的元阴,并且也觉得自己的灵觉变高了。他还没有高兴几日,却发现吴轻轻在某一日开始就消失了。 好在现在他对一些简单的小法术已经可以算是得心应手,于是他招了吴轻轻的魂,才发现女朋友是被一群人罢凌致死。 柳飞对吴轻轻的感觉是很复杂的。一开始对吴轻轻的追求纯粹是另有目的,但后来夺了人家元阴以后倒也没想着不负责,毕竟那个法子要完善,最后必须得要缔结婚姻关系。可是两人还没有继续发展下去,吴轻轻就已经死了。 他非常不甘,但那怕成了鬼也可以结冥婚,于是他把吴轻轻制成鬼役养在身边,为了让吴轻轻心甘情愿,所以他把吴轻轻制成鬼役之后,就放她出去,让她亲手报仇。吴轻轻答应他,只要能够亲手报仇,她就愿意跟他冥婚。 手上沾了血孽的鬼在天师眼中就是可以直接除去不用超渡的存在,况且成为鬼役的魂魄早就失去了投胎转世的能力。 于是在一番争斗过后,任小小跟卢文宗联手除去了吴轻轻,柳飞因此伤心欲绝,一个转头的功夫就自杀殉情了。 但哪怕柳飞也成为鬼,又去哪里寻找已经魂飞魄散的女友呢? 任小小因此觉得生命无常,两人自此确认了感情。 而这次小金的目标就是那位从头到尾的倒霉蛋吴轻轻。 +++ 小金降临的时候,正是吴轻轻被罢凌的开始。 吴轻轻是个孤儿,但她长得好看,功课又好。为了不增加孤儿院的负担,她小学一毕业就考进了景明中学,一路以优秀的成绩拿奖学金走到高中。 她之所以会被罢凌,就是因为有一个富二代看中了她,但她对谈恋爱毫无兴趣,于是在多次追求未果以后,那位富二代就让全高中部的人开始罢凌她,当然也说清楚了,只要她点头,这些针对就会停止。 而她之所以后来会被罢凌致死,就是因为富二代发现了她另有男友,并且两人的进展不一般。富二代花了多少心思都没拿下的人,结果早就是别人的女友,这让富二代恼羞成怒。下手过重的情况之下,吴轻轻就这样交代了。 现在的时间点,正是那位富二代因为多次拒绝,正在跟吴轻轻放狠话的时候。 “我孙一明要什么人,从来没有得不到过!”孙一明看着吴轻轻,冷冷的说:“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我心狠。从明天开始,你会知道得罪了我,学生生活会有多难过……当然,你随时可以回到之前的好日子。只要你到我面前,亲自献上一吻就行。” 就在孙一明说话的这几秒钟,小金就直接把命轨剧情给转印到吴轻轻的脑子里。顺便还给了吴轻轻一个金手指:江湖第一。 江湖第一的意思就是,吴轻轻的武力值,会是这个世界的最高峰。只要这个世界有的,代表武力的技能,吴轻轻都可以驾轻就熟。与此同时,她的身体素质也会提升到全世界第一的状态,不然没有那个素质,再多的实力也发挥不出来。 意念的转印半秒钟都不用,吴轻轻就在孙一明说话的这段时间,讶异的消化了命轨内容,并且明了了自己得到的金手指。 于是就在孙一明说完以上那段话,然后满脸嚣张的看着吴轻轻问:“你知道那些被我讨厌的人有什么下场,现在,你考虑好了吗?” 吴轻轻脑内过了一遍关于自己的那些命运,然后抬起头对孙一明道:“我考虑好了。” 既然没人给活路,就大家都别活好了!凎! 孙一明还满脸嚣张的看着吴轻轻,想着她会说出什么来,结果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拳头。 旁边的所有人都被这个转折给吓得楞住了,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孙一明迎来了一拳一拳又一拳。 吴轻轻特别避过了要害打的,但孙一明不知道阿,他只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 一开始他还不干不净的骂人,到后来满口求饶,就连旁边跟着要助拳的小弟也通通都被打倒在地。一直到教导主任来了,吴轻轻才停下了手。 接下来就是一行人转到教导处,几位学生的家长通通都来了,只有吴轻轻住校又是孤儿,所以势单力孤,只有一个班导在场。 “吴轻轻,你在校内殴打同学,你认不认错?”因为孙一明的身分,连校长都惊动了。 吴轻轻跟一干相关(被打)人等以及相关(被打)人等的父母在校长室,而校长坐在校长办公桌后面满脸严肃的对着吴轻轻诘问。 “我认错,的确是我一个人把这么多男生打成这样的。也是我先动手的。”吴轻轻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校长问。 “因为孙一明从我上高中开始就一直要我做他的女人。”吴轻轻说:“我们都是学生,我不想跟他有除了同学以外其他的关系。刚刚他放话说我如果不答应就要让同学对我进行罢凌,所以我太生气了,就动手了。” “就算你生气也不能动手阿!你是爸妈没教你吗?”一个装容精致的女人插口。 “我从小就没爸妈,所以教养欠缺,只知道孙一明跟个赖蛤麻一样烦人,所以忍不住动手了。”吴轻轻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一明喜欢你,那是你的福气!”那女人说。 “就算黄金也不是人人喜欢,我就觉得他特别噁心特别烦人。”吴轻轻皱着眉头说:“如果他下次还来纠缠,那我下次还打。” “校长!你看看她!” “吴轻轻,既然你承认是你的错,那你必须公开跟这几位男同学道歉。”校长很严肃的说。 吴轻轻说:“没问题,我愿意在大升旗的时候在全校面前道歉。”不过下次还打。 “难道她道个歉就算了?”孙太太怒。 “不然这位太太,你是觉得我应该答应孙一明的要求,做他的女人?”吴轻轻问。 “你想得美!” “那你是觉得我应该不答应,然后随便他欺负?”吴轻轻说:“人遇到危险会下意识的动手自我保护,我这不是控制不了自己吗?” 吴轻轻轻蔑的瞥了孙一明一眼,又说:“而且我也没想到,他们每个都高我二十厘米,竟然能让我打成这样……” 那些经过铁拳教育的人通通避开了吴轻轻的视线……那谁能想到呢。 “校长,这种风气不可长,你应该要让这个学生记过!”孙太太说。 “那校长,孙一明多次骚扰我,是不是可以也给他记过?”吴轻轻说。 校长面色为难,倒是几个跟着孙一明的学生家长都站起来了。 其中一位沈先生说:“那既然吴同学愿意道歉,我们就先离开了。” 孙太太讶异:“沈先生?你就这样算了?” 还有另一位王太太也说:“那我也走了。” 孙太太又看过去:“王太太?” 8、八、灵异文炮灰(二) “我自己儿子人高马大,跟几个男同学围攻一个女同学,听上去已经够羞耻了,结果竟然还没打赢!说出去我都不好意思!那如果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算了,结果是因为孙家小子起了色心?这都什么年代了,孙家还在玩强抢民女那套阿?” 刘先生一边说,一边巴了自己儿子一掌:“交得什么狐朋狗友?家里拿你当宝贝,你去给人当狗腿子?然后还跟着被打?你好意思?” “刘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知道,你们刘家的生意……” 孙太太还没说完,就被刘先生打断了:“我们刘家的生意不劳您老人家费心,孙先生倘若要因为我儿子不当狗腿子就退掉多年合作,那我找别家合作就行,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家开公司!” 孙太太被刘先生的气势一震,底气就弱了。几百万的订单,的确不可能因为这种可笑的事情说不要就不要。已经在进行的合作有违约金,尚未进行的合作……哪怕孙家生意做得大,但生意做得大的又不只有孙家。 孙太太自知小孩子打闹这点事情远远上升不到公司政策走向那种高度。 于是转瞬之间,原本围绕在孙一明周遭的几个同学都被自己的父母给带走了。只留下孙一明跟他的妈妈还站在校长室跟吴轻轻对峙。 吴轻轻不知道那几家公司之间的关系,但她在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以后,就决定从此以后能刚就刚,绝不忍气吞声。 景明中学奖学金优厚,不但每个月发零用金,吃住还不花钱。但其他学校哪怕没有这种福利,她也不致于饿死。大不了就转学,没有好学校也没关系,她上景明中学以后,零用金都存下来了。光靠这些年的积蓄,转学还是可以的。 “校长,如果这位孙太太还不开心,其实您可以安排我转学。”吴轻轻提议。 “转什么学!校长,她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应该把她开除!”孙太太吼道。 “校长,你也是这个意思吗?”吴轻轻问。 “吴同学,如果你不能让孙太太满意,说不定最后我们学校真的就留不了你了。”校长头痛的说:“我们会以你打架斗殴这个原因把你开除。这对你未来也很不好的。” “那我不动手,难道应该脱光了把自己送到孙一明的床上才对吗?”吴轻轻问。 “这是你跟孙家的事情,但你把人打成这样就是不对。”校长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脱光了把自己送到我儿子床上来,然后让我儿子拍了□□,从此以后一明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然你就不要想待在景明。”孙太太满脸恶意的说。 “校长,你也是这个意思?”吴轻轻问校长。 校长不说话了。 “我娘家在景明中学有一些股份。孙家也在景明中学有一些股份。”孙太太说:“所以你问校长有什么用呢?他的薪水都是我们发的。” 吴轻轻说:“几位知不知道,我从一进校长室开始,就一直开着摄像头?录影内容已经同步上传云端了。” 孙太太听了以后怒道:“你怎么敢!删掉!” 吴轻轻往后退一步:“孙太太,你打不过我的。所以想要从我手上抢手机当然也抢不着……所以你们确定要继续逼我?把我逼到绝路,你认为我敢不敢先捅死你那软蛋儿子再自杀?” 孙太太看着吴轻轻,一时间有点拿捏不准了……就算吴轻轻没捅死一明,捅残了怎么办?说到底,自己比吴轻轻更惜命。 就在这个时候校长说话了:“吴同学其实也是为了自保,之前孙同学给吴同学造成了不少困扰,但学生嘛,学业重要……下周一朝会,让吴同学公开道歉,这件事情就先这样算了。” 吴轻轻嗤笑一声:“谢谢校长秉公处理,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教室了。” 校长挥挥手,吴轻轻脚步轻快,关上校长室的门,同时也关上了孙太太的难缠跟孙一明阴郁的目光。 回到教室以后,同学们都隐晦的打量着吴轻轻。 -看不出来吴轻轻平常乖乖巧巧,竟然有这种身手。 -孙一明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谁说的,孙一明手段脏着呢。 -不就是威胁嘛!吴轻轻一个孤儿,他能威胁谁去? -不是还能用退学威胁吗?吴轻轻一定不想从景明离开阿。 -那吴轻轻答应当他的女人,然后每天照三顿打他? -学霸不可怕,可怕的是学霸同时是校霸。 -我等着看孙一明的笑话。真的当自己是个皇帝了。 可见孙一明的人缘也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好。 一天的课程结束,吴轻轻在回宿舍的路上又被孙一明给拦住了。 “吴轻轻,你是不是很得意?”孙一明这次没有带人,但脸上表情非常不美妙。 “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我看到你就想吐。” “你努力读书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以后找到好工作?”孙一明说:“你信不信我去打个招呼,本市内没有公司会收下你?” “你去阿,你以为只有本市有工作吗?”吴轻轻说:“而且谢谢你提醒我,以后我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就来揍你,每失业十天就打你一顿。”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有点蛮力就很了不起?”孙一明问。 吴轻轻直接一拳揍在他肚子上作为回答。 这里附近没有摄像头,揍在肚子上也不留痕迹。就算被告状好歹也揍到了。比起命运中她都活不过毕业来说,宁可离开景明,也不能少揍眼前的人渣一顿。 现在的吴轻轻还不是被长年罢凌毁掉心智的小姑娘,她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心性坚毅要强。命轨中她柔弱无依也没有屈服,现在她有了反抗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屈服? 孙一明被打后全身弯得像只虾米,倒在地上反抗无能。吴轻轻跨过了他往宿舍而去。虽然不晓得自己遇到了什么奇迹,不过她知道自己会得不只这么一点点。 回到宿舍以后,她按奈下心绪先把功课做好,然后翻找起脑中的知识。 她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个“江湖第一”的能力,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江湖包含了玄幻面。 她现在的身体自带灵力,但知道归知道,运用熟练还需要练习。面对孙一明那些弱鸡中学生她可以一手一个,但要是碰到真正的专业人士,没有对敌经验的她哪怕实力再强也要坏菜。 所以她很仔细的翻找了脑内的记忆,先努力把身体内的灵力运用了起来。 灵力并没有吴轻轻以往以为的那样神奇,或者是因为这个世界灵力的含量并不高?反正运转灵力也没有什么洗筋筏髓、不用吃饭之类的效果。 但是这个世界在她的眼中的确是不同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脑内那些关于符咒阵法的知识,然后给自己制定了一个锻炼身体的作息。 景明中学的宿舍设备很好,往往是两个人一间,不过因为分配到吴轻轻这里的时候刚好是单数,所以这间宿舍只有她一个人使用。 这样也方便了吴轻轻,她一大早就起床到宿舍顶楼锻炼身体,打了一套拳以后才回到房间洗漱。她在这种锻炼之中,感觉到那些外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存在放进她脑中的知识与实力跟自己的身体愈发契合,她的心情就显得愈发的愉快。 孙一明跟吴轻轻是同班同学,以往他总要错过整个早自习,一直到第一节快要上课的时候才会来学校。 可是今日吴轻轻走到教室的时候,就看见孙一明已经坐在位置上,他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剃着小平头,一个干脆就是光头。两个人光看气质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应该也是练家子。 孙一明眼巴巴的看着门口,总算等到吴轻轻来教室。注意到吴轻轻眼睛扫了在他身边的两人,他脸上立刻表现出了挑衅跟轻蔑。 其实自从被吴轻轻打了两次以后,对吴轻轻的喜爱早就什么都不剩了,但他就是很不甘心。总觉得不打碎吴轻轻脸上的自信,那他的尊严就捡不起来。 吴轻轻懒得理会这种被宠坏的孩子,所以无视了孙一明,跟平常一样拿出课本复习今天的小考。 “吴轻轻,你没眼珠子吗?”孙一明走到吴轻轻旁边,踢了吴轻轻的桌子一脚。 吴轻轻面无表情的把手上铅笔往孙一明的脚上射过去。孙一明的脸色都变了,但那只笔被一只手迅捷无比的拦了下来。 原来是孙一明旁边带的那两人之中的一个。 吴轻轻看了那人一眼,把自己的桌子扶好打算继续看书。然后孙一明觉得自己有了靠山,伸了手直接把吴轻轻的书桌给掀到一旁。 随着桌子翻倒的巨声响起,那些比较早到的同学同时站起身避到教室外面去。吴轻轻则是直接抽出自己的腰带,往孙一明身上抽过去。 孙一明狼狈无比的往旁边躲,然后刚刚那个接住铅笔的小平头往前一步对吴轻轻出了一拳。吴轻轻巧妙的把身体转了半圈,避开那个小平头,腰带依旧准确无比的抽上了孙一明的背。 接着的场面就很好笑了,那个小平头一直追着吴轻轻,吴轻轻左躲右闪就是不跟小平头接触,然后在闪躲的途中不忘狠抽孙一明。 到后来那光头也加入了,两人一个拳一个脚配合得默契无比,但吴轻轻的身法非常滑溜,总是可以在匪夷所思的角度中躲开两人夹击,顺便抽孙一明一腰带。 到后来小平头跟光头的速度愈来愈快,吴轻轻抽孙一明的力道也愈来愈狠。打到一半,那小平头率先停下,光头也跟着停下了,然后他们走到孙一明旁边说:“少爷,我们打不过她。” 孙一明已经痛得眼泪鼻涕齐流,小平头不停手他也是要叫停的。果然小平头停手,吴轻轻就把腰带又系回腰间。 小平头无奈的看着孙一明抖着嘴唇忍耐哭声……其实少爷已经很努力了,那个力道,光看就知道很痛。 “我们走,今天病假。”孙一明说。 “班上桌椅乱七八糟的,你们要走?”吴轻轻说。 那光头比较机伶,立刻把东倒西歪的桌椅扶起来排好,小平头也上前帮忙。这次孙一明没有阻止。 “吴轻轻,你不怕我去跟老师说?”孙一明深呼吸了几下,用相对平稳的声音放狠话:“下周你不是要公开跟我道歉吗?这中间又出现打架的事情,你不怕你被退学?” “被退学我不就有整天整天的时间找机会揍你了吗?”吴轻轻冷冷的说:“哪怕你出国,我也会想办法找到你,揍死你。” 孙一明被吴轻轻怼得哑口无言。或许吴轻轻的确害怕被退学,但在那之前,他已经挨过揍了阿…… 9、九、灵异文炮灰(三) 孙一明又怂又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拿起书包走得头也不回,只是身上腿上被抽得一道一道,一会儿的时间都肿起来了。门外的同学目送着孙一明离去,然后特别安静迅速的回到自己位置上。 所有人都把没有提起孙一明挨揍的事情,就好像刚刚狼狈无比的孙一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下午的时候,班导传来了口信,校长说对着全校道歉的事情作罢。理由是有几个家长觉得自己人高马大的儿子被个女孩儿打成这样太丢人。要是还被道歉更丢人了。 吴轻轻倒是无所谓,谁愿意没事公开处刑呢。 而接下来的日子,那些孙一明的跟班再也没有公开找过她的麻烦,孙一明也没有在学校出现过。听说他在家里养伤。 吴轻轻因此觉得生活畅快,水也清了天也蓝了。当学生的日子过得很快,只可惜吴轻轻并没有过多久平静的日子就发现班上的同学似乎开始排挤她。 没有人当面挑衅,但她放在位置上的书包会被扔出教室。甚至有时候自己的桌椅也会被抬出教室。 吴轻轻观察了一阵子,发现是班上一个跟孙一明走得比较近的女生带领几个跟班做的。她们知道她武力值高,所以也不敢当面跟她杠上,但却可以用这些不阴不阳的手段噁心人。 早就尝过暴力通关的爽快感觉,又怎么会用其他的法子呢?所以有一天中午休息,柳宜就被套了麻袋,从头到脚被狠狠招呼了一顿。 除了柳宜之外,她的几个跟班也在相邻的几天之内被神秘人给套了麻袋。 她们心里有数是吴轻轻做的,但没有证据。而且被打了一顿以后,她们也不敢做那些小动作了。真的是谁挨打谁知道,不管之后能够怎样出气,怎样膈应吴轻轻,那挨打就是挨打,又没有人能够替你疼。 于是班上又进入了相对安稳的时期。 对于自己得到的奇遇,吴轻轻倒是一直很淡定。她的目标很明显,用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活下去,并且活得好。 其他得到这个能力的人,或许早就用这个能力闯出一片天了。但吴轻轻并不想。对她来说,这些武力值只是在所有人袖手旁观的时候给自己的倚仗罢了。她并不想要当道士,也不想要靠打架讨生活。 不过身怀灵力还是有用的,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脑袋更清晰、记忆力更好,身体状况也比以前好了许多。这应该不只是因为灵力,还有那个奇遇的功效。 她的身体会跟得上“江湖第一”的素质,所以才几日过去,她发现自己看上去身形没有巨大改变,但撩起衣服已经可以看见自己有了腹肌。 她的力量变大了,早上的锻炼便随着加重。不管怎么说,身体适应还是要一个过程的,孙一明本身或许没有太大的能量,但他那个妈妈不得不防。 时间忽忽而过,很快的高二就这样过去了。本来的吴轻轻从高二开始就陷入了全校的排挤针对,但因为有了天降机缘,这一年竟然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度过。 孙一明在被她教训以后没多久就转了班,吴轻轻眼不见心不烦,只当没有认识过这个神经病。 高二最后一次期末考,吴轻轻依旧是全校第一名。孙一明看见成绩单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挫败无比……这一整年虽然没人说到他脸上,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踢到了铁板。 美丽又贫穷的校花,他想要让人家当女朋友有什么不对?就偏她假清高! 孙一明觉得,如果这件事情不能有个圆满的落幕,自己心里就要留下阴影了。 “吴轻轻,我要跟你谈一谈。”放暑假的前夕,孙一明拦住吴轻轻。 “没什么好谈的。”吴轻轻转身要走。 “你不担心你待过的孤儿院就这样消失吗?”孙一明说。 “孙一明少爷因为女同学不肯成为你的禁脔,要开始对孤儿院中可怜的孩子下手了吗?”吴轻轻厌恶的看着他。 “我也没要干什么,只要你陪我一夜。”孙一明说:“孤儿院的老师们要是有了更好的工作、或者继续工作会发生危险……那就开不起来了吧?” “你知不知道我只要看见你,就会自动打开录音笔?”吴轻轻问:“如果我现在拿著录音去报警告你.性.骚.扰跟恐吓,你觉得会不会立案?” 孙一明不说话。 “那怕不立案,我送到网路上去,你觉得你们公司的股票会不会跌?”吴轻轻又问。 孙一明眼神阴郁的看着吴轻轻。 “你应该知道我很讨厌你。”吴轻轻说:“可以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吗?去跟别人玩你那些有钱少爷的游戏。” 孙一明转身就走。 吴轻轻说错了,她其实不是开了录音笔。自从校长室那次以后,她就开始绑丸子头,然后把微型摄像头牢牢固定在自己的发饰跟头发中间。 她不担心浪费容量,所以只要人在外面就会整天开着,录像内容直接上传云端。 如果孙一明真的这样打算,那她会撷取这一段录像,然后卖给所有会收的媒体。哪怕必须离开这个学校,她也会彻底捶死孙一明。 吴轻轻以前从来不爱惹麻烦,但果然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她不晓得自己这样做有没有办法活过毕业,但至少这样不憋屈。 暑假的时候学校不留人,因此她只是思索了一下,然后就收拾行李。她给自己租了短租的屋子。回孤儿院只会增加院长的负担,上了景明中学以后,她就没有再跟院长身手拿过钱了。 这个暑假一样要去打工。虽然景明中学不收学费、奖金还很丰厚,但她要提前存好大学学费。 如果她没有记错,柳飞就是这段时间找到她的。 那个未来看上去是以另一个女孩为主体描写,自己在那女孩的生命当中不过是个可怜的炮灰,从别人的眼中看来,柳飞后来殉情看上去好像很感人,可是哪个女孩会想要遇到一个以夺取元阴为目的的男人? 那男人生前骗人感情不够,死后还要把自己变为永不超生的鬼役,他问过一声了吗? 殉情什么的……那男人从头到尾只感动了自己。吴轻轻在一边看着,只觉得噁心死了。 柳飞从小就在天师家庭长大,他们的手艺是祖传的,父亲跟祖父也是师父。可惜柳飞的父亲灵觉为零,因此到了年纪就被柳家分出来了。 而柳飞的天赋虽然有却不高,他父亲送他回老宅跟那些有天赋的堂兄弟们一起生活,但或许是因为天赋的关系,同样的术法他就是得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掌握。有些比较难的术法他甚至就是没有办法成功。 柳二伯是柳飞父亲那一辈法力最高的人,也是柳家上一辈的掌家人。他跟柳飞说过,以他的天赋,做个普通人已经可以舒舒服服,但要当天师的话远远不够。 柳飞的父亲当年就很认命。靠着柳家的财富,在外面过上了风生水起的生活,可是柳飞不甘心阿。见过这个世界的多种样貌,他怎么可能回去甘于平凡? 况且他只是灵觉低,不是没有灵觉。 所以他翻遍了老家的古籍,发现有一个法子可以提高灵觉。那就是找一个灵觉高、天赋好的全阴女子,真心相爱,夺其元阴,与其成亲,然后将她练为鬼役。 因为两人之间的姻缘相系,鬼役会自主的帮忙吸收灵力,并且因为主人跟鬼役之间的感应,还有全阴之女的元阴补养,灵觉自然会大大提高。 只是此法有一个前提,就是被练为鬼役的女子必须心甘情愿。 柳飞看见这法子之前有多开心,看完就有多沮丧。这种情况说得根本就只存在于情侣之间。倘若两人真心相爱,又怎么可能愿意把情人练成鬼役?倘若两人不相爱,那又怎么可能一切都心甘情愿? 这个法子看上去很简单,但首先要找个有天赋很好的女子就非常难,天赋很好的女子,又得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这种女子学起道来事半功倍,自己当天师不好吗?凭什么要送人元阴,还要心甘情愿的被练成鬼役? 最后这两人还得真心相爱?在混乱身不由己的年代或有可能,但这种和平年代,哪里找一个这样的人? 柳飞没过多久就把这个鸡肋法子给扔到了脑后。但每次遇见女子的生辰八字总会下意识的算一算,看人家是不是全阴女子。 要说是有在找吧那也不是,纯粹就是下意识的碰碰运气。 然后还真的被他碰见了。 其实全阴女子不少,但全阴女子,元阴尚在,灵觉很高,从未修道的就不多了。 吴轻轻暑期打工的时候找了个网路小编的兼职,在填写履历的时候上面本来就会有出生日期。 一次吴轻轻到公司开会的时候碰见了柳飞,柳飞虽然天赋不好,却可以感受得到他人身上的灵气。吴轻轻一身清灵,是个孤儿,没有任何学道背景,出生日期也对得上,透过他人打听,竟然就是一个全阴女。 柳飞内心升起了希望,然后在做过一些准备之后,就对吴轻轻展开了追求。 吴轻轻上辈子并不是应征这份工作,而是去了饮料店当店员,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换个工作一样能够遇上柳飞。 跟上辈子被柳飞迷惑不一样,吴轻轻从头到尾对柳飞都冷冰冰的。她现在升高三,面对柳飞一个大三学生,情窦未开也说得过去。 柳飞一开始只是想办法跟吴轻轻接触,后来干脆接手了吴轻轻的业务对接,但吴轻轻看见他总是维持一个有礼貌的距离,这让他颇有些挫败。 到后来他的动作愈来愈大,甚至会趁吴轻轻到公司开会的时候当着众人给她送花。当然,吴轻轻从来没有接受过。 柳家虽然不像孙家那样影响力巨大,但好歹也颇有一些资产,一个富二代对吴轻轻这般殷勤,偏偏吴轻轻还毫无反应,办公室里的其他姑娘首先就看不惯了。 风言风语渐渐流传了开来,柳飞为了跟吴轻轻对接业务是长驻公司的,但他哪怕知道了也没有阻止。他内心也觉得吴轻轻有点不识抬举。 10、十、灵异文炮灰(四)完 这日,吴轻轻又到公司开会,柳飞照例的在会后想要找她出去吃饭,吴轻轻也照例的拒绝了。 “柳经理,人家可是好学生,不会答应早恋的!”旁边一个女同事说。 “我也是学生阿,如果有什么学业上的问题,不是还能问我吗?”柳飞看着吴轻轻说。 “柳经理,你在追求我?”吴轻轻看着挡路的柳飞问。 “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 “柳经理,我还未成年呢。”吴轻轻说:“考上大学之前都不考虑恋爱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去找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姐姐们。” “我……我对你一见钟情……” “柳经理,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吴轻轻说:“而且暑假要结束了,我要回学校上课了。” “我可以接送阿!”柳飞说:“你读哪间学校?” “我住校,不用接送。”吴轻轻说:“如果你继续纠缠我,我会告诉我的老师跟主任。” 说完,吴轻轻拨开了柳飞,也不知道怎么转得身,柳飞回过神来时,吴轻轻已经离开了。柳飞无奈的叹气……人家嫌自己年纪大。 虽说他追求吴轻轻的动机不太说得出口,但因为那条要求上有一则“真心相爱”,所以他是投入了感情的。可是吴轻轻并没有想要让他了解她的意思。 柳飞想来想去,吴轻轻还是个小姑娘呢,如果要拉近两人的距离,除了好感那就只能是危机了。可是吴轻轻没有家人,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找鬼吓她。然后自己出面英雄救美。一来二往,两个人相处的机会自然就多了。 暑假结束,吴轻轻把柳飞抛在脑后,继续投入学业之中。她的生活非常安静,除了刷题就是上课,从来没有踏出校园一步。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景明中学传出了闹鬼的消息。 “轻轻,你听说了吗?我们学校闹鬼耶……” 一日晚自习结束以后,吴轻轻跟隔壁房间的同学一起结伴回宿舍。此时天已经黑了,林琅紧紧靠着她,口气中满是恐惧。 “胡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阿?”吴轻轻说。 “是真的有!高三的一个学姐是艺术生,每天都要练舞到很晚才回宿舍,结果听说上周回宿舍的途中就遇见了鬼打墙,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在小树林里头睡了一夜。” “学姐练舞太累了吧?”吴轻轻说:“我们早点回去,早点休息,没事的。” 林琅听了以后,更靠近吴轻轻一些然后加快了脚步。她总觉得有一些冷。 吴轻轻的手隐晦的掐了一个诀,附近的确有阴气,而且还颇浓。但景明中学从来就没有闹鬼的传言,看布局,风水一定也找人来看过的,突然出现的阴魂八成是有人在搞鬼。 不过吴轻轻可不想要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天师,那个未来当中,不是有一个叫做任小小的天才吗?总会有懂行的人解决的。 学校闹鬼,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首当其冲的应该是住宿的同学。但不知道为什么,学校的宿舍楼一直都非常安静,反而是那些走读的有钱人一个又一个被吓到。 也因为这样,学校来了几个大师,然后又走了几个大师。事情就又平息了。 柳飞暗里捶墙,那几个鬼都是他好不容易才收来的。他的资源不多,这件事情还得瞒着人,结果吴轻轻什么事情都没有,他的鬼一个一个的被收走。 简直大出血! 吴轻轻继续不知不觉的读书,最终考上了心目中的学校。 她的高考成绩很好,虽然不是什么省状元,但考上了全国顶尖学府,也能构得上校状元了。 学校给了她一笔奖金,她心满意足的拿了毕业证,打算从此以后都不回来这里。景明中学的风气很差,如果不是看在钱多的份上,她根本不会待这么久。问题就是钱真的很多。 在离开本市的前一周,她收到了柳飞的来电。柳飞邀请她出来吃一顿饭,说是想要对之前的喜爱有一个交代。 吴轻轻将心比心,一个天赋低下的人,有一条通天大道放在眼前,是个人都不可能放弃。天赋极高的全阴女子,没有半点背景,这根本可遇不可求。 所以为了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吴轻轻还是去了。当然,她做了万全的准备。 因为那个机遇的关系,她其实是会画符的,只是空有记忆,自己从来没有试过。如今为了避免会出现意外,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毕竟是“江湖第一”,所以在道行上,她如果站出去,应该是足以打败现在天师界所有高手才对。因此她没日没夜的准备了许多符纸,身上带着微型摄像头,并且叮嘱了朋友,如果超过时间没有打电话回来,记得帮忙报警等等。她就单刀赴会了。 柳飞跟她约在一处咖啡厅见面。吴轻轻一走进去,发现这间店除了看上去是间店以外,不但没有客人,连店员也没有。 于是踏进去的脚步就迟疑了起来。 “这家咖啡店是我家开的,我让店员提早打烊了。”柳飞说:“店里也有点心跟快餐,咖啡我会煮,我只是希望可以安静一点,没有别的意思。” 吴轻轻这才走进去。 “你对我不致于这么提防吧?”柳飞苦笑了一声。 “能对未成年少女出手的,我不觉得应该要给多少信任。”吴轻轻说。 “那我可以等你成年的。”柳飞说:“你这一去应该不会回来了吧?难道我连一个机会都没有?” “柳先生,你已经毕业了吧?是个进入社会的成熟男子了。为什么到现在还在相信一见钟情?”吴轻轻问。 “爱情这种事情总是没有道理的,我只是忠于我的内心。”柳飞苦笑的说。 “柳先生,你喜欢我什么?”吴轻轻问:“喜欢我的生辰八字?还是喜欢我的体质?还是喜欢我孤身一人,毫无背景?” 柳飞听了以后脸色大变。 吴轻轻继续说:“学校里头闹鬼的事情,是你搞的吧?你想要骗取我的感情,骗我跟你结婚,骗取我的身体,然后把我弄死,让我做你的鬼役?” “你……”柳飞讶异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吴轻轻说:“学校闹鬼,来了不少大师,总会有几个心地善良的。” “我……如果我说其实不只是因为这些,你一定不肯相信我了?”柳飞惨然的说。 “你从一开始就动机不良,而我不觉得我有哪里欠了你,必须要被你这样算计。”吴轻轻说:“太无耻了。” “……你或许不知道,哪怕不是心甘情愿,我也可以做出同样的结果。”柳飞冷下脸说:“我同样可以夺你元阴,把你变为鬼役,然后跟你结个冥婚……哪怕效果差一点我也不嫌弃的。” “我在来之前已经跟朋友打过招呼了,要是超过两个小时没有打电话回报的话,她会帮我报警。”吴轻轻说。 “这点小事情,又怎么可能难得住我。”柳飞说:“你要知道,我多得是隐密的手段。”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又是为什么?”吴轻轻看着柳飞:“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惧怕就跟你在一起?” “不,这只是一次宣告,我会追着你去京市,如果今天你对我还有那么点善意,那就会是一场浪漫的追求。”柳飞咬牙:“但既然你已经把一切都说透了,那么你就得等着我的手段。” 吴轻轻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然后仔细打量柳飞。 不得不说,柳飞是个大众眼中的帅小伙。穿衣打扮的品味很好,整个人长得斯文帅气,说起话来温柔和气,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一个被霸凌了一年的小姑娘面前,得到她真心相待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柳飞说:“或者我们可以先结婚,我也不是那么着急把你作为鬼役……如果你能给我生几个有天赋的孩子,那我们一样可以很幸福的。” 吴轻轻没有回答。如果真的生了孩子,光是为了孩子,柳飞就有无数法子能让她心甘情愿的成为鬼役吧。 “你考虑一下,如果你想要先毕业再结婚,那我也可以在这四年做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柳飞说。 “不用这么麻烦,我想这件事情今天就可以解决了。”吴轻轻站起来,甩了一下手腕。 柳飞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接下来就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了。因为吴轻轻毫不留手,狠狠的揍了他一顿。当然她克制着力道,既没把人打重伤,也没把人打骨折。 等一顿揍完,柳飞鼻青脸肿的摊倒在地。吴轻轻说:“之前我在景明中学,也碰过那种凭着自己有几分能力,想要逼我当他女朋友的人。你猜我是怎么做的?” 柳飞不想回答。 “我发现人之所以敢提出不近人情的要求,都是因为觉得我好欺负。所以这种症状,只要打一顿就好了。”吴轻轻问:“你说呢?” 柳飞勉力让自己坐回椅子上,不肯说话。 “你当然可以去我未来的大学骚扰我,大张旗鼓的追求我,我想我是会答应你的。”吴轻轻说:“只是每一次约会,我都会像这样揍你一顿。除非你有办法让自己胜过我,不然你想要用强迫手段逼我就范……可能比较难?” 柳飞眼神呆滞,看着桌上那杯从头到尾没有被碰过的白开水。 “下药本来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作法。”吴轻轻顺着他的眼神看向那杯水说:“可是如果你做了,我会报警。并且在防卫过当的情况之下,不小心踹坏你的什么东西就不好看了,你说对吗?” 柳飞……柳飞下意识的夹紧了腿。 是阿,哪怕强夺了她的元阴,自己大概也是会被杀掉的吧? 于是吴轻轻离开了,留下鼻青脸肿的柳飞呆呆坐在无人的咖啡厅里。 +++ 这个世界仍然是任小小发光发热的世界。任小小这个天赋超群的小姑娘,在这一代的天师界里留下了不可抹灭的传说。但至少不想被打扰的人,没有被打扰。 命轨结束以后,小金找了玄晖一起离开世界。它若有所思的说:“我发现……直白的手段其实很好用。” 玄晖看了它一眼,说:“没错,有很多时候,事情其实很简单。”老大当年都是能打架就不讲道理。 小金点点头。其实看着本来命运凄惨的好人扬眉吐气,这个感觉也挺好的。但这一点,它是不会跟玄晖说的。 11、十一、重生女的嫡姐(一) 小金到达世界的时候,玄晖已经不在了,反正谁出问题那只猫也不会出问题。 这个世界归结一下是个女主重生文。 苏兰是苏家的庶女,她出生时间跟嫡姐苏窈差不多,两人定亲时间也差不多,出嫁时间也差不多。 上辈子她嫁给一个三品官的庶子张子君,虽然是庶子,不过张家只有这一个男丁,所以未来张家人脉必然由他继承。 张家是高官之家,家中排场富贵,比起向子奇家中环境,苏兰甚至曾经偷偷地欢喜。你苏窈身分高又如何?张子君是个会读书的,未来她会是诰命,而苏窈只会是个书院的山长夫人。 向家虽有书院,但地位上来说又怎么比得上官家? 张子君条件好,但也不是没有缺点。他身边有个要好的丫头,这个苏兰早就知道,但一直到成亲之后,她才知道这个丫头根本不是普通丫头,而是张子君真真正正放在心上的人。 那丫头名叫若兰,这名字很明显跟苏兰撞了名,她在新婚第一日就要给若兰改名,结果就引来了张子君的不快。当然最后名字在婆母的介入之下还是改了,改成若蓝。 她气得倒仰,觉得是死丫头给的下马威,从此以后对若蓝多有针对。但张子君不管什么时候都处处维护那个丫头。 苏兰什么方法都想过了,偏偏张子君眼睛就跟瞎了一样。再怎样充足的证据摆在他眼前,他还是会毫无理由的偏向。 甚至若蓝后来把她害得流了产伤了身,张子君还以传宗接代为名把那若蓝从通房提成了良妾。到后来她的身体愈发虚弱,若蓝不但生了两个儿子,还顺道管着张子君后院一切事宜。 苏兰不是没想着找娘家帮忙出头,一开始张子君也是有顾忌的。但等他考上功名外放以后,她的日子就开始愈发难过。 更别说后来夺嫡乱起,被牵累的官员一大批一大批,苏家就是其中之一。苏大人被判去官抄家,全家人都回了原籍过活。 那时苏兰娘家无靠,张子君再无顾忌,如果不是因为局势紧张,苏兰都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病逝”了。 接着张大人支持的皇子成功上位,张家一门鸡犬升天,张大人摇身一变成为内阁首辅。张子君很快的就因为父亲的缘故升官回京,但若蓝却没有跟着回,对外还放出了若蓝因为水土不服病逝在外的消息。 苏兰不相信张子君舍得下若蓝,果然回京之后没多久,若蓝就以李清兰的名字投奔张家,说自己是张家远房表妹。 张家此时如日中天,如果苏兰死去,排队要嫁给他的姑娘也多得是,偏偏张子君只认准了若蓝。 “李清兰”在张府待了不到一年,苏兰就因为身体虚弱,郁结于心而亡了。不用想也知道,李清兰必然会成为张子君的继妻。此时苏兰二十五岁。 好在老天有眼,死亡以后苏兰就重生了。重生在苏兰即将嫁给张子君的前一个月。 现在筹谋退亲已经太迟,所以她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弄出一个事故,让张家不得不放弃她。最好的方法就是有一个身分高贵的姑娘抢走张子君。 身分高贵的姑娘一时难找,苏兰想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苏窈身上。 苏窈是苏大人的嫡长女,跟苏青兰嫁给官家不同,跟她定亲的是苏夫人表姐的儿子向子奇。 向家是耕读之家,家里开了一间松鹤书院,向先生在士子之间小有名气,向子奇未来更会把书院发扬光大,成为读书人中的发声代表。 向子奇现在虽然年轻,但明年他就会成为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接着又因为未来要继承书院而拒绝为官。 许多人都笑话他因小失大,虽说状元难得,但每三年就一位。状元名头哪比得上自己为官? 但再过没多久,他就会因为参加皇家诗会传输书画圣手的才名,最后以书画之道扬名天下,成为一个真正的名士。而身为他的妻子苏窈更是因为被他说是真正的知己而被天下女子羡慕。 最令苏兰羡慕的,就是向子奇哪怕才名远飏,也从未起过旁的心思,还放言此生不纳二色。即使后来苏家遭难,也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 苏家后来怎样,苏窈跟向子奇后来怎样她都不晓得。但无论如何,向子奇看上去是个很好的对象不是吗?至少可以在岳家倒楣以后还不离不弃的男子品德上是可以相信的。 倘若苏窈跟张子君在一起,那么向子奇身边就没人了,只要运作得当,说不定三家人为了遮丑,会愿意把新娘直接交换。一样是苏家两个姑娘出嫁,一样是嫁到向家与张家。这样是对三家名声损害最小的方式了。 而且现在苏兰也没有旁的选择。 苏窈体质有些特殊,吃不得桃子,哪怕是桃汁都不能。要是误食就会脸泛红朝,头晕目眩,严重点甚至会昏迷。 苏兰记得家里在两个女儿出嫁前半个月办了一场诗会,这也是约定俗成的风气,快要出嫁的姑娘办一场诗会跟闺中密友相聚,以后再见就是他人妇了。 这种诗会通常也会邀请男子,除了可以让未婚男女在婚前见一面之外,也提供了场合让其他还没有消息的少年少女结缘。 诗会那日,苏兰买通了苏窈的大丫头芳川在苏窈的酒水里头加桃汁,等苏窈昏沉晕眩之时,将她引到供人休憩的客院。接着在客院点燃催情香,等张子君醉酒之时,将他引到客院里去。 芳川在苏兰上辈子的记忆中,就是一个有也心想当姨娘的。买通她的方法也很简单,现在向子奇不过是个白身,如果苏窈跟张子君有了首尾,未来就是官家媳妇,比起白身妾室,芳川自然更想当官员妾室了。 虽说客院点了催情香,但如果够君子,撑一撑也就过去了,然而张子君不是君子。他或者虽然没发现香炉有异,但却发现了被扔在内间,昏迷不醒、满脸潮红的苏窈。 这很显然就是有人陷害,但张子君不介意。 苏兰掐着时间率领一干人等闯进来,刚好看见张子君跟苏窈两人衣衫不整的滚在床上。苏窈看上去神智模糊,衣衫半褪,但好在大家来得及时,苏窈虽然名声丧尽,却至少清白还在。 苏兰不是不想多等一会儿,但她担心把事做绝了嫡母会有别的手段整治她。 况且她又不喜张子君,何必为他做嫁衣?苏窈清白在不在,对张家来说差别可太大了。她是想要摆脱张子君,可不是想要帮张子君白得个嫡出长女。 在原本的故事里,张家知道张子君酒后冒犯了昏迷的苏窈之后,就提出了干脆交换亲事。毕竟张家也是三品大员,张子君是家里独苗,他们愿意把张子君记嫡。这样身分上也不委屈了苏窈。 只要向家同意换新娘,他们张家不介意。 苏窈本人却不愿意。 张子君推说自己被下了催情香,但苏家又不是没下人。说到底张子君就是想着将错就错。嫡女跟庶女娶哪个好还用得着选吗?因此苏窈觉得张子君此人品德败坏,让她作呕。 可是这种事情的确好说不好听,当场看见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如果交换婚事,顶多就是未婚夫妻酒后失了分寸,但若不交换婚事,那就可以算得上违背伦常。 这样不但张家讨不得好,苏窈本人也要面临毁灭性的打击。 最后在父母的劝说之下,苏窈只能答应了交换亲事。苏大人因此还觉得委屈了苏兰跟向子奇,补偿了夫妻俩丰厚的嫁妆。 婚事虽然成了,向子奇对苏兰却并无感情。这件事情不是苏窈贪慕富贵,就是张子君谋算苏家嫡女。没看因为亲事换人,他渴望了好久的记嫡就成功了吗?说来说去,还是张子君本人嫌疑大点。 因此身为张子君的“前”未婚妻,向子奇对苏兰的印象简直不能再坏了。哪怕是迁怒,向子奇也没办法对着苏兰有什么温柔。 苏兰倒也没想着要夺取苏窈在向子奇心中的地位,只是想着自己绝对不能落入跟上辈子一般下场就好。因此她只是放松心情享受生活,至少向家没有丫头膈应人。 至于对苏窈,她倒是没什么愧咎,毕竟苏窈是嫡长女,只要张家不傻就不可能搓磨她。自己就不一样了,如果不为自己打算,没几年就要赔上性命了。性命跟道德,那当然选择性命。况且苏窈也不见得就会过得差。 故事从她结婚后开始讲述,算是一个婚恋故事。她靠着先知让向子奇占了几次先机,出名的时间比她上辈子更早,向子奇因此开始正视自己的妻子。两人从互不关心到慢慢交心,苏兰这辈子过得可说是非常幸福。 等两人处出感情以后,苏兰多次因为苏窈跟向子奇的过去呕气。向子奇还因此断了跟张家的往来。 而苏窈也的确如苏兰所料,并没有早早逝去,只是不幸福的婚姻生活让她苍老得很快。张子君一开始将错就错本来就是看上她的身分,后来苏家遭难以后,各种明里暗里的冷待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后来苏窈的孩子长大了,表明了想要进向家的书院──此时松鹤书院已经成为读书人的圣地,并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向子奇曾经问过苏兰,说如果她不喜欢,那就让两个孩子自己走正规渠道考试。苏兰大度的表示当年之事有疑,让向子奇也放下。 向子奇其实也从不觉得当初的事情跟苏窈有关,现在见到苏兰不再吃醋,于是很开心的剖白了一番,至此苏窈此人在他们的生活彻彻底底的翻了篇。 最后苏窈为了这件事情还给苏兰送礼致谢,两家总算恢复了亲戚往来,年少情思就此正式斩断。 整篇故事文字清新,语调诙谐,把苏兰的心情跟向子奇之间的爱恋处理得特别甜蜜。但苏兰是甜蜜了,苏窈又何辜? 小金降临的时间,正是苏窈饮下桃汁,头脑昏沉,正被丫头扶着要送入客间大门的时候。眼看着一切就要来不及,小金也没时间去想要给什么金手指,只能直接入驻苏窈紫府,然后光芒一闪,苏窈只觉得一阵清凉流遍全身,整个人顿时清醒起来。 12、十二、重生女的嫡姐(二) 醒过来的苏窈立刻站直了身体,看向扶着自己的芳川问:“我身体不舒服,你带我来客院做什?” 芳川没想到大姑娘竟然还有精力说话,一时间面色慌乱:“奴婢是看客院最近,姑娘身体不舒服,自然是应该快点找个地方休养……” 苏窈也不争执,直接转身离开了客院。芳川在后面跟着,面色徨急道:“姑娘,您身体不适,最好还是……” “芳川,不要消耗我的耐性。”苏窈柳眉倒竖,狠狠瞪了芳川一眼,把芳川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芳川不知道其实苏窈内心也颇为惊吓,因为刚刚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的脑子内凭空多了一部话本,内容说的正是庶妹苏兰重生婚恋的甜蜜生活。而她的名字只出现在夫妻两个别扭翻旧帐的时候。 如果没猜错,现在正是她两命运的转折点,如果自己没有清醒过来,不久之后庶妹就要带着人来客院“参观”了。 苏窈跟芳川走了一阵,芳草正好撵上来,气喘吁吁的说:“姑娘,大夫我请来了……芳川,你不是说你会带姑娘回房吗?怎么你们还在这?” 说到这里,芳草招呼了身后几个抬着软轿的婆子说:“先扶姑娘上轿!” “不用了,你们把芳川带到柴房关起来。”苏窈说。 “姑娘!”芳川本来脸色就不好听到苏窈的话以后惊愕的申辩:“姑娘你误会我了……” “把嘴堵上!”芳草立刻执行了苏窈的命令,一句也没有多问。 苏窈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让芳草跟着自己回到水榭。此时大部分的姑娘跟几位夫人已经被苏兰带走,苏窈想了想,决定跟上去。 “姑娘?”芳草看着苏窈一路奔奔忙忙,加上芳草被关,总觉得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安静跟着,等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对,就去找我爹娘来。”苏窈说。 他们两人到达客院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一群人正围着客院准备开门。苏兰满脸得逞的笑意,却在转头说话的时候瞥见了站在院门口冷冷看着她的苏窈。 说时迟那时快,客院门一打开,只见满地散落的衣物,不只有男子的,还有女子的。 苏窈记得梦中话本里头,张子君是一直走到里间才发现苏窈躺在床上,两人的衣物自然不可能散落在外间。现在这模样,分明是一对男女从门口就开始情不自禁。 这明显是撞破了什么的模样,苏兰因为心虚加上疑惑,忙不迭的立刻关上房门。虽说门口的衣物已经被不少人看见,但无论如何,眼下的情况是不适合再进人了。 苏窈看了一下,让芳草去找爹娘,然后让大家回到花厅吃点心,接着找了几个婆子进去看看到底是谁,顺便嘱咐了婆子找机会把屋内香炉收起来,送去大夫那里验看。正好刚刚芳草找来了大夫呢。 等苏大人跟苏夫人到达的时候,里面的婆子也刚好把一对男女给赶了出来。男子是张子君,女子正是张子君心爱的丫头若兰。 若兰今日本来是被带着出来游玩的,结果张子君醉酒,若兰知道了就找了过来。张子君本来就头晕,若兰找过来以后两人先是在前厅调笑,后来因为催情香的关系,两人就这样不可描述了一通。当婆子找进去的时候,两人还正卖力着呢。 苏大人跟苏夫人看见是自家未来姑爷在客院胡闹,脸色早已气得铁青。连带着在一边装透明人的苏兰脸上也带着怒……简直太打脸了。 “张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带着丫头在未来岳家胡闹?这样刺激点吗?”苏夫人冷着脸道。 张子君脸色羞红,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只是刚刚气氛太好了,两个人都没把持住。 “请张公子整理衣冠,我在书房等着张大人。”苏大人说。 虽说张家的确家世颇好,但苏家也不是非得要结这门亲。人家都嚣张成这样了,苏大人可没有什么忍气吞声的打算。 “苏伯伯,这是误会……”张子君有些无措。 虽说他一直不是太想成亲,但也不可否认苏家是很好的岳家。他本来就是庶子,还传出了爱重丫头的名声,好一点的人家都不愿意定亲,苏家还是因为刚好有个适龄的庶女这才成的。 要是今天真的因为与丫头在岳家胡闹的缘故被退了亲,以后他还能娶谁?这些年二房一直想要过继嫡幼子给自己爹,所以压着不让自己记嫡,如果真的出了这种事情,说不定过继之事就要成真。 张子君慌张又懊恼,若兰怯怯的躲在他身后什么都不敢说。苏大人却没有想要听他狡辩的意思,直接甩了袖就走。 苏兰惊疑的看着苏窈:为什么她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苏窈冷冷瞥了苏兰一眼,眼中的恨意让苏兰脊背一冷。 因为今日主家有事,所以一些夫人小姐很识趣的都提早离开了。热闹的诗会比预计中提早结束,苏家跟张家的家长也很快的聚在了一起,同时出席的还有苏窈、苏兰、张子君跟若兰,毕竟是当事人跟见证者。 “亲家,这中间有误会,子君也就是喝得太醉了,有些忘形……并不是故意在你们家胡闹。”开口的是张大人。 “我一直听说张公子家里有个爱重的丫头,甚至因为这个丫头,弄得都没人愿跟张家结亲……”苏夫人说:“我本来想着,哪家公子身边没有要好的丫头呢?只要拎得清的,也不致于就宠妾灭妻了。倒是张公子令我大开眼界。” 张大人说:“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子君无状,但绝对没有不好的意思。今天我把子君带上了,让他给两位还有苏姑娘陪个罪,以后老夫一定会好生管束,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张大人话音刚落,张子君就站了出来,袍脚一撩就跪了下去,直接对着上首的苏大人跟苏夫人磕了三个头。 接着张子君站起身,对着苏兰做了一个长揖道:“苏二姑娘,今日是子君无状,万望姑娘原谅则个。” 苏兰抿抿嘴说:“我想问问,那位丫头叫做什么名字?” 张子君回答:“她叫若兰,是我的贴身丫头……以后也会尊敬嫡妻,绝对不会……” “碰!”打断张子君话头的,是苏大人摔杯子的声音。 “你说她叫什么?”苏大人咬牙问。 “……若兰?”张子君疑惑的看着苏大人。 “张夫人,他到现在还没会意过来呢,心里怕是还要觉得我们夫妻俩莫名其妙,无理取闹吧?”苏夫人冷冷道。 张子君视线转向张夫人,只见张夫人已经满脸焦急,不断的在对他使眼色,偏偏张子君想来想去,就是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说错了什么话……难道是觉得自己没有要打发走通房没有诚意吗? “张公子,我女儿、你很快就要成亲的未婚妻,闺名苏兰,现在你跟我说身边有个叫做若兰的丫头?”苏大人说:“我们光是提亲走礼就花了快半年,你的丫头现在还叫做若兰?” 张子君一听也知道不好。他根本没有把未来的妻子放在心上,又哪会去注意她的闺名? 然后又想着自家嫡母八成也不上心,不然为什么时间过了这么久,却一点也没提醒? 张夫人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庶子的事情,她向来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做好了没人谢,做不好要担责,所以当她知道苏二姑娘闺名跟若兰重名以后,就特意跟张子君说了。 当然她没说得太透,只是点了一句:“你的未婚妻叫做苏兰,明珠如兰,真是雅致的名字。” 她特意强调了“兰”字,想着张子君听了以后应该会去自查身边的丫头。没想到张子君听过就忘,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更别说去考虑重名之类的事情。 至于张大人……他哪会去打听未来儿媳妇的闺名?他只知道苏氏。 “张公子根本没把苏家放在眼里,娶个妻子回来,八成就是为了给丫头当挡箭牌?”苏夫人厌恶的说:“张公子要是个男人,干嘛要这样委屈自己?大声说自己要娶若兰不行吗?难道为了有个岳家帮助,一个大男人还要卖身?张公子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苏夫人对于张子君在客院荒淫的事情觉得噁心极了。这根本无关乎嫁过去的是谁,纯粹是一个女人对一个渣男的厌恶。 “苏夫人,晚生没有这个意思……如果苏家真的在意若兰……我可以……将她送到庄子上……”张子君咬牙道。 一个过得去的岳家正是他先在需要的。虽说张大人不会愿意过继,但嫡母的娘家本来就无所谓到底谁当这个“嫡子”,也就是说嫡母不会是他的助力。 如果自己还因为品德有亏被退婚,二房的人就能理直气壮的把他踢走,让所谓的“嫡出血脉”抢走家里的一切。这不只是爱不爱的问题,一个正式的、上得了台面的岳家对他太重要了。 “可用不着。把若兰送走,然后你每日每夜都觉得自己为了妻子付出了太多,忍辱负重的,最终受罪的还是苏家的姑娘。”苏夫人说:“苏家的姑娘,哪怕是庶女,也不愁嫁人。退婚对名声不是太好,大不了我将二姑娘记嫡,一样可以风光发嫁。” 张大人听了以后一步站起,对着张子君甩了一巴掌:“让你宠丫头!宠到外人都误会成这样了。你本来身分上就有失,难得苏家不信流言愿意许嫁,结果你竟荒唐成这样!” “张大人,着实不必如此。”苏大人制止张大人在面前教儿子,然后眼神转向苏兰道:“兰儿你说呢?你可愿意继续这桩婚事?” 苏兰看了张子君一眼,然后说:“爹,女儿不愿。哪怕不被记嫡,女儿也不愿。” 苏大人点点头,苏家姑娘就该有这种风骨。 13、十三、重生女的嫡姐(三) “苏氏,你只为了这点事情就要退婚?”张子君满脸不可置信的说:“哪个大家公子身边没有丫头?哪怕是你的两个哥哥,身边也不是没人。连个通房你都容不下,你不怕人家说你善妒?” “住口!”这是张大人。 “闭嘴!”这是苏夫人。 “大胆!”这是苏大人。 张家的确富贵,但那丫头竟然会勾得主子在未来正妻的娘家胡闹,可见两人情份不是一点两点。未成亲就敢这样踩脸,嫁过去还能有什么好? “张大人,你也听见了,婚姻结两姓之好,过两天我会上门退还庚帖,今日你们便把聘礼抬回去吧。”苏大人说。 “这……何至于此?”张大人说:“我们两家成亲,以后里外都能互为臂助,实在是方方面面都很合适,现在只是因为小儿不慎……其实我们家并没有看轻二姑娘的意思……” 苏大人说:“当初的确也是因为这样才成的亲,但有些事情就是忍不了。虽说兰儿不过是个庶女,比不得张大人家的独子宝贵,但也没有道理让我的女儿去给个丫头搓磨。” 张大人看了一眼在旁边怯生生的若兰,又说:“老夫可以把这丫头当场杖毙。” “爹!这跟若兰有什么关系?”张子君看着瑟缩的若兰,终究忍不住了,他把全身都在发抖的若兰挡在身后:“她只是听主子的命令而已,难道忠心也要被杖毙吗?” “你还要护着她?你可知你因为她会失去什么?”张大人恼怒的看着张子君。 喜爱丫头可以,但没人像他这样的。如果真的喜爱,又为何要把那丫头捧成这样?按着规矩来宠爱,丫头就不容易滋生不甘与怨愤,嫡妻也不会特意去为难。 现在张子君把那丫头搞得像是心中真爱,偏偏又没那底气说自己要娶丫头当嫡妻,那整这一通又是为何? 张大人浸淫官场多年,能当高官的就没有一个是傻子。他知道现在对张子君来说,若兰或许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但若真的当做珍宝,又为何毫不在意的展露人前?说到底这不只是因为他喜欢若兰,纯粹就只是不想忍耐。 没有忍耐的意愿,自认为自己不需要忍耐,这种张狂跟自信又是谁给的底气?哪怕如今,张大人自己也常常忍得跟孙子一样。 最糟糕的是张子君不但不肯忍耐还很自私。自以为嫡妻就该毫无条件的迁就,自以为丫头必须全心全意奉献。 然而是个人就一定有盘算,张子君这样的,人到晚年被那丫头耍弄于手心,嫡妻岳家冷眼旁观那是最乐观的猜想了。 自大张狂,目无规矩,没有底线,也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张大人从知道这个儿子为了个丫头做出许多出格的事情之后就颇为失望,但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时他还觉得只要张子君把着分寸就不算大事。现在他知道了,张子君或者会因为形势不得不低头,但在心里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千里地界唯一一根苗,偏偏不是人参灵芝,只是一棵以为自己是水仙的大瓣蒜……也罢,否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当晚张家就把聘礼给抬了回去。那些参加诗会的夫人小姐在离开的时候不晓得在客院荒.淫的是谁,现在看这态势,是个人都能推测出来了。 因着苏家退亲,张子君在婚姻市场上更是身价暴跌,乏人问津。 不过这是未来的事了。 张家人走了以后,苏窈趁着所有人都还在时把芳川给提了出来。 “今日我误食了桃汁,芳川将芳草给支去找大夫,然后欲要把我送进那间客院。”苏窈说:“如果不是我及时清醒,今日被众位夫人小姐撞破丑事的就是我了。” “二妹妹,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带人去参观客院?”苏窈转头问苏兰。 苏兰支吾的说:“只是看大家聊天聊得累了,带着大家随意走走而已……” “那间客院的熏香我让人收起来了,大夫验过,是催.情.香。”苏窈说:“如果我没离开,因为误食桃汁晕眩躺在里头,接着就是苏家嫡女跟未来妹夫……苏家的家风就要被人扔在大街上了。” 苏大人听了以后,面无表情的说:“打,打到说为止。” 接着立刻有人把芳川按在条凳上,劈哩啪啦的打起了板子。芳川原想不认,粗心大意跟谋算主子的罪名可不是一个等级。但苏大人今日心情不好,一个疑似要造成重大失误的丫头,打死也就罢了。 芳川被打了一阵以后,终于受不了了,嘶吼着:“是二姑娘!二姑娘要我把大姑娘扶进去的!也是二姑娘要我给大姑娘喂桃汁的!” 苏兰在芳川捱板子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了,现在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苏大人并没有叫停,只是看像二女儿:“芳川说是你,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胡说。”苏兰道。 此时芳川真的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于是又喊:“二姑娘说只要我帮了忙,大姑娘就会嫁给张公子,奴婢不想去向家,想去张家,所以奴答应了。二姑娘还说一定会帮我成为张公子的人!” 苏大人此时才叫停,不过才十几个板子,芳川臀腿处已经鲜血淋漓,再打下去八成得要落下残疾,可见苏大人真的一点也没留手。 板子停下,很快就有婆子把芳川拖到正堂。芳川满头冷汗,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嘴里还在嚷:“二姑娘,奴是听你的话!你不能不管奴!” “你不喜欢这门亲事,所以你想要算计我的名节?”苏窈看着苏兰:“没想到吧?即使我不参与,爹娘也不会硬要你嫁过去呢……你把爹娘当成什么人了?不想嫁为什么不直说?” “大姐姐,你误会我了……”苏兰抖着声音说。 苏大人却已经不想要听她狡辩。今天他已经够累了,还要跟审案似的找出证据才能定罪吗?他直接站起身,往苏兰脸上甩了一巴掌,然后说:“二姑娘从今日开始禁足,审问二姑娘身边的人,所有参与此事的通通发卖。” 说完,袖子一甩就走了。苏夫人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姑姑去办这件事,然后牵上苏窈的手也走了。她累了,同时也噁心二姑娘的为人。 很快的整个正厅就走的一个人都不剩,苏兰惶然四顾,也不晓得自己现在是应该去认错道歉,还是直接回屋比较好。 思来想去,她不敢在今日就去苏窈面前招眼,于是还是一个人灰溜溜的回了。本来还想找人备水,可是身边的丫头都被带走了,现在整屋子只有自己一人。 她知道自己今日是彻底得罪了父母跟嫡姐,虽说婚事退了,但未来的亲事又成了难题……她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安稳亲事而已,为何就那么难? 这个晚上,苏兰裹着被子在极度疲惫不安中沉沉睡去。 苏窈跟苏夫人离开以后,交代了一下自己如何清醒,如何将芳川押走,然后又如何因为担心苏兰闯祸而回到客院。接着再安慰了一下后怕的苏夫人才回自己的院子。整整一日,她是非常、非常累了。 晚上,苏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是以苏兰为视角,详细诉说了如果苏窈今早没有清醒会发生什么事。 苏窈愈看愈是愤怒。苏兰抢了她的姻缘,花了五六年收服了本来会跟她恩爱一生的丈夫,然后再用这些本该属于她的幸福对她施恩,还有没有这样噁心人的? 在梦中她也知道了苏兰前世发生的事情。所以苏兰明明知道苏家会有大难,但她重来一世除了抢嫡姐男人以外,竟然什么都没有做? 梦境结束以后,苏窈恍惚间听到一个空灵的声音:【因九阴失误,让阴魂逃离、倒转时空,反害了施主一生……本座特来弥补。】 “是哪位上神尊驾?”苏窈听见自己在问。 【重生之事已无可奈何,因此本座补偿你未来命数。】那声音说:【望你好自为之。】 “尊上?”苏窈只说了两个字就被一股大力扔出梦境。 失重感让苏窈瞬时清醒,一看窗外,黑夜沉沉,竟是不过三更。 苏窈本来就聪慧,凭着梦中所见,大约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苏兰跟苏窈的一生早已过完,但苏兰死后不甘,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倒转时空回到过去,这算是地府失误,因此有位上神特来提醒,让她在昏沉之际清醒过来,并且给了她未来的记忆用以自保。 苏窈垂眸思索。 张家未来会因为投在六皇子门下而飞黄腾达,而太子似乎在四年之后就因为什么事情而死,皇帝因为愤怒处置了不少官员,苏家就是在那个时候遭难的。 苏家虽然只是中层官员,但因为职务的关系一直都是所有皇子想要拉拢的对象。只是也因为这样,苏大人兢兢业业的不敢投靠任何一方。偏偏太子死亡,若要追责,苏大人的确有连带责任。 皇帝只是判了去官抄家,可见跟苏大人没有直接关系,但迁怒是肯定的。 苏家之所以会坚定的跟向家联姻,也是因为表明态度。嫡女跟所有势力都不靠的书院联姻,庶女则顺其自然。一般来说庶女的婚姻只代表了友善,并不代表站队,况且此时的六皇子看上去也颇安份,跟六皇子有来往的张家一向也被认为是中立势力。 只是没想到……看来六皇子也早有野心,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安份。 苏窈在心中思量了半饷,迷糊之间复又睡去。毕竟朝堂上的事情,哪怕苏大人都一头雾水,像她这样的女子又能做什么?甚至苏大人会这样简单的就被去官抄家,还有可能是因为过往不买皇子们的面子,被顺手落井下石了。 14、十四、重生女的嫡姐(四) 这个晚上没有睡好的不只苏窈,苏兰一整晚也是恶梦连连。一会儿梦见上辈子窝囊死去,一会儿又梦见若蓝得意洋洋的脸孔在眼前晃。如果要说她最恨的是谁,第一自然是张子君,第二就是若蓝。 如果此生能够飞黄腾达,苏兰绝对不会放过这对*男女。 因为被禁足的关系,苏兰只能待在屋里,新来的丫头很快就到了,但也就是按规矩伺候。采燕跟采雀的下场她们尽知,深怕自己哪天也被连累到发卖的下场。 苏兰在房里一人待着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想到:与其去跟苏窈抢向子奇(眼看这已经不可能了),还不如去抢个最尊贵的。 现在六皇子还只是个安份低调的郡王,以苏大人的人脉,他的庶女再怎么说也能捞个侍妾。而且六皇子平日不显,皇子妃出身三品官家,那只要能得到六皇子的喜欢,弄个侧妃也是有希望的。现在是侧妃,以后可就是贵妃了! 苏兰觉得眼前一亮……对阿,自己实在应该把眼光放远一点!张子君算什么东西?现在让嫡母跟嫡姐厌恶了自己,实在是因小失大!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办法引起六皇子的注意。 苏兰想来想去,六皇子每年都会陪王妃去普陀寺上香点长明灯。再过半年就是六皇子夫妻去上香的时间,这次去上香,六皇子会意外跌落山谷。 只是因为普陀寺地势不高,说是山谷,其实就是落差颇大的高地,六皇子掉下去时被一团藤蔓缠住了吊在一棵树上,此外还折了左手,就此痛晕过去。 因为是吊在半空,六皇子又晕了,没有办法呼救,这导致第二日他才被发现。这件事情不知道有没有他人算计,反正六皇子找到以后,皇帝很是怜惜,甚至因此让六皇子掌管吏部。 苏兰想的就是只要在那些护卫找到六皇子之前把他救下来,一个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也值得上一个侧妃之位吧?更何况自己的身分也还勉强可以? 她愈想愈可行,生活开始有了目标,要如何不着痕迹的去到那里是个问题,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自己先待在那……普陀寺也提供禅房供善信居住,苏兰想着想着,整个精气神又渐渐的好了起来。 苏大人跟苏夫人一时间没有想到要如何处置苏兰。主要是因为苏兰做的事情不宜张扬,太过着急的定亲反而要招人闲话,而且苏窈的婚事也很快就到了,因此这段时间全家忙的都是这件事情。 苏窈跟向子奇两人打小就认识,他们有共同的爱好跟兴趣,以往也常常互通信件。苏窈觉得平安嫁给表哥,大概算得上是近日最开心的事情了。 至于苏家……从梦中所知,苏家是被去官抄家,并无伤亡。回到原籍看上去是落魄了,其实留存了足够的余力静待时机,对苏兰来说可能是致命打击,但其实也说不清楚是福是祸……只是苏兰是个变数,无论如何得看紧了她。 总之对苏窈来说,目前为止最重要的先是嫁给表哥。 大婚之日,喜客盈门,三朝回门,小夫妻俩看上去就恩爱甜蜜。这一天苏兰也被开恩放了出来,苏夫人没有叮嘱过她什么,但想着只要苏兰再整妖蛾子,就让她带发出家去。 好在苏兰也不是完全没脑,表现得中规中矩,也没有做出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蠢事。 苏窈离去之前让丫头跟家里下人四处打听了一番,确认这些日子苏兰并无什么异常举动,这才放心的回了婆家。向先生跟向夫人长年住在京郊书院当中,苏窈只需定时去请安就好,所以小夫妻俩的生活过得着实甜蜜。 而在苏府,苏兰到苏夫人面前痛哭流涕的表白认错,说自己知道了那丫头的事情慌了手脚,的确起了坏心,现自觉罪孽深重,愿意去普陀寺清修一年半载,除了躲避退亲风波以外,顺道也反思己过。 苏夫人虽然不知道苏兰想要反思是真的还假的,但去寺庙清修清苦无比,打水洗衣都得靠自己,而且顿顿素斋还要每日抄经,用来静心或者惩戒女眷的确极好。 至于苏兰的歉意……苏夫人根本不指望。不想成亲不是禀告父母,而是算计他人名节,此人心性操守可见一斑。 所以苏兰现在周遭下人根本就是苏夫人的耳目,以院里阮姑姑为首,每旬都会找机会把苏兰的举动一一汇报。这些下人的身契根本不在苏兰手上,所以苏兰也没有能力对他们造成威胁。 当然这些苏兰还不知道,现在的她除了一边谋划去普陀寺之外,还在努力的收服下人。 这日,苏窈跟向子奇在书房消遣,向子奇复习科考,苏窈则读着一本旅游札记。在闺中时总是有许多事情要做,家里人员繁杂,规矩又多,哪怕她身为嫡女也有各种规章束缚。 成亲之后,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变得自由了,因为公婆不在一起,整个家都是她跟丈夫作主,每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不用跟口蜜腹剑的庶妹来往,简直不要太惬意。 “夫君,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吩咐下去。”苏窈放下书,抬头对向子奇说。 “听说前日母亲送了一缸子鱼,不如今日就弄几道鱼?”向子奇说。 “好。”苏窈微笑:“夫君也莫太辛苦,记得每半时辰都得歇歇眼,这可是母亲交代的。” “知道了,告状精。” 两人说笑几句,苏窈就出了书房,芳草趁空上前一步,悄声说了苏兰去普陀寺礼佛的事。 “普陀寺?”苏窈问:“可说了要去多久?” “夫人说至少待半年呢。”芳草道。 “半年?”苏窈思索着。 梦中并没有这件事,因为在这个时候,苏兰已经嫁进了向家。向子奇因为无法接受苏兰于是去了父亲的书院挂单,一旬才回家一日,那一日还得去拜见父母。 苏兰虽说有些沮丧,但梦中的她倒是很会开解自己,一人独守在家也不觉得抑郁,反而弄出了一些颇有巧思的小玩意儿。还用这些小玩意儿开了铺子,给自己挣了私房钱。 梦中的苏兰说过,这些都是以后有人弄出来的东西,她只是先“借用”一下。 大概也是因为这各种巧思,向子奇慢慢对她改观,虽说仍旧不愿亲近,但至少也能不再迁怒了,两人的生活进入了相对和平的稳定期。 苏窈想:“苏兰不是个会死心的,她知道自己得罪了娘亲,婚事很可能比上辈子还不如,那么她会怎么做呢?” ……自然是找一个现在看上去没那么好,但以后可以一飞冲天的对象。或者是未来的高官,或者是未来的掌权者。 于是没用很大力气,苏窈就想起了再过半年左右,六皇子会在普陀寺落难的事情。 说落难也不致于,其实就是个意外,因为六皇子只过了一晚就被找着了。后来六皇子还因为这件事情引起皇帝怜惜而得到不少好处。 苏窈想,或许这不是怜惜,而是封口? 六皇子私底下的野心被发现了,所以有人想要趁着六皇子羽翼未丰的时候给他一个教训,如果可以留下残缺就更好了。例如破相或者瘸腿之类,毕竟身有残疾是不能继位的。 普陀寺算是京城女眷很常去的寺庙了,毕竟山势不高,距离也不远。那片六皇子落下的山谷其实只是个稍微高点的土坡,就算六皇子没有被藤蔓缠住也不会伤及性命。 当然,直直跌下去即使不会死,断手断脚却是肯定的。去寻他士兵里头万一有人起了歹心,原本可以治疗的伤势一个不小心被碰一两下,说不定六皇子这辈子都跟那位置无缘。 ……所以苏兰很可能是想要给自己捞一个救命恩人的功劳? 那到底要不要阻止呢?苏窈想。 苏窈脑内瞬息万变,表情却显得镇定无比。她对芳草说:“有空多去看望阮姑姑,她看着二姑娘一定很辛苦,咱们多给点补贴,二姑娘想要做什么我们可得盯着,也省得……” 芳草点头。 她一点也不希望自家姑娘名节被毁后可可怜怜的嫁去张家,主辱臣死,如果姑娘一开始底气就不足,那身为陪嫁的她们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要是被胡乱配人,说不定姑娘都没办法帮忙出头。 也不知道二姑娘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张公子眼看着就是个会宠妾灭妻的,想要退亲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不跟老爷商量,跑来算计大姑娘是怎么回事?苏家大姑娘有了丑闻,难道她就不会被波及吗? 芳草想:一个丫头都能想到的事情,为何二姑娘就是想不懂?简直蠢。 苏窈倒也没立刻对苏兰做什么,苏家过几年就要遭难,苏窈担心的是苏兰在中间胡乱搅和,把原本还算可以接受的局面给弄得更糟。 这也不是苏窈多思,苏兰即使是在普陀寺清修,也一样的没有消停。梦中那些奇巧玩意又被苏兰给一样一样弄了出来,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过没多久就开了第一间铺子,然后很快又开了第二间。 即使那些东西都是未来有人弄出来的,苏窈实在不晓得上辈子只是个被冷落的夫人,苏兰到底去哪里得到那些方子的?不过既然都能逃出九幽逆转时空,想必身为阴司恶鬼的苏兰也有属于自己的门道吧? 每次听完苏兰的消息以后,苏窈都会凝重好久。苏兰是个蠢人,但蠢而不自知的人才会造成最大的破坏。 15、十五、重生女的嫡姐(五) “又在想你庶妹的事?”向子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苏窈狠狠吓了一跳。 “夫君?”苏窈问:“你怎么?” “那日诗会我爹娘也去了。”向子奇说:“她说给我听了,那后头的事情也不是太难猜。” “夫君猜到了什么?”苏窈问。 “你庶妹不想嫁给心有所属的张子君,故意用了手段引他跟丫头在你家胡闹,以致于后来苏家对张家退亲。”向子奇说。 “不止于此。”苏窈看着向子奇。 这个男人,在梦种哪怕自己名节有损,也没有打算要退婚。如果不是张子君纠缠,换亲之事可能根本不会发生。而且在自己另嫁之后,还对苏兰保持距离好几年。就一个男子而言,表哥对自己着实没得挑剔。 现在她就想要更信赖表哥一点。 向子奇看着苏窈迟疑,温和的看着苏窈问:“嗯?” “本来庶妹算计的,是我跟张子君。”苏窈一边说着,一边把苏兰的计划说了一遍:“所以现在她才会被扔去普陀寺。否则她应该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去寺庙静心呢?” “所以你才一直关注着她?”向子奇面色有些难看。 这是还好妻子聪慧,否则要是真的照二姑娘的计划,那事情会有多糟心? “她又愚蠢又大胆,我担心她又要做出什么事情让家里蒙羞。”苏窈说:“其他的事情就算了,但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没有好姻缘。要是任由她自己胡闯,万一又出现什么丑闻就不好了。” “不用担心,你现在已经是向家儿媳妇儿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丑闻,至少现在苏家除了她以外又没有其他的姑娘。”向子奇安慰道。 “就算没有其他姑娘,爹娘也要忧心的。”苏窈叹气。 “一切有为夫呢。”向子奇说:“小生岂会坐视岳家陷入困境?” 苏窈微笑。 苏兰也不想现在就开始弄东弄西,但寺庙清苦,而且想要安排未来哪能不要银子?她一开始先是拿出了一个卤肉方子去卖,换得一笔钱以后,又开了一个卖杂货的小铺子。 那些杂货其实是上辈子若兰自己倒腾出来的,苏兰虽然厌恶若兰,但不得不说,若兰的确有不同常人之处。 只是她一个丫头不能有私产,放在张家名下的话就瞒不过张夫人,若兰是绝对不愿意给讨厌她的张夫人做嫁衣的。所以所有生意都是用嫡妻的名义去做──当然那些收益苏兰是半毛都没看见。 现在苏兰正好需要钱,那些小玩意儿正好可以先拿来借用。反正这都是若兰欠她的。 苏兰的动作苏家自然是知道的,她弄了一笔钱,给自己偷偷置办了衣物,偶尔也用来打牙祭。苏兰身边除了阮姑姑以外还有采云跟采雾。 那些铺子都是让阮姑姑出面去管理,采云跟采雾除了联络以外,还会偷偷地帮苏兰做点粗活。 就这样,虽说普陀寺的生活清苦,但因为有银子跟人手的关系,竟也不算难过。 苏夫人透过阮姑姑的嘴也知道苏兰在偷偷做生意,但她并没阻止。如果苏兰有那个本事,她倒不介意把苏府的名声借她靠一靠。 像这种毫无敬畏心的庶女,想要摆脱的方式就是让她能过自己的生活。如果逼到绝路才是一辈子都甩不掉的麻烦。 因此苏兰的铺子都是切切实实挂在自己的名下,而她也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没有爹娘带领,为何买铺子可以这样容易。开店为何从来没有收到刁难,店铺赚钱为什么从来没人敢收保护费。 苏窈自从上次跟向子奇说了家里庶妹心性不佳以后,注意苏兰就再也不用隐瞒了。向子奇虽说对妻妹动向丝毫没有兴趣,但时不时也能听一耳朵。 一开始只当是苏窈心有未甘,毕竟差点被这样算计,那绝对是生死大仇。向子奇不是迂腐之人,况且妻子被这样欺辱,如果不是对方身分,向子奇自己就会想办法让对方身败名裂。所以妻子对姨妹的虎视眈眈向子奇并不觉有什么。 而在这些事无钜细的消息当中,他也知道苏兰的铺子似乎总有许多令人耳目一新的小玩意,第一间杂货铺只是卖些小孩玩意,积木布偶之类奇巧之物,取得就是个新鲜,不怎么显眼。 但第二间茶铺就很特别了。 各种甜丝丝的奶茶、混合的果子露,里面还加了用硝石自制的碎冰……那些都很美味可口,而且接受各府订制。 虽说因为人手的关系并没有办法开得太大,但无论如何的确是赚钱的。 苏兰尝到生意的甜头,在普陀寺的生活过的愈发自在了。与此同时,她在普陀寺也迎来了此生都不愿意见到的人:若兰。 “二姑娘,外面有个姑娘说想要见你。”采云在苏兰耳边说。 “谁?” “若兰。” “若兰?她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苏兰冷笑:“不见,如果不走就打出去。” “她说您一定不愿意见她,但如果不想要自己的秘密被知道,最好还是不要赶她走。”采云说。 “我能有什么秘密?”苏兰心中的秘密可太多了。但她虽然心虚,却不认为若兰能知道什么。 “奴也不知道,不过她那表情,活像是您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似的……”采云说。 “行,那就让她进来,顺便让阮姑姑找两个大力的婆子站屋里,听我话行事。”苏兰说。 “是。” 没过多久,若兰就进来了。禅房不太大,但也分里外间,苏兰坐在塌上,若兰左右看看,竟是一张椅子都没有。 她有点气闷,这分明是个下马威。 “苏姑娘。”若兰看着苏兰。 “找我有什么事?”苏兰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 “我听说苏姑娘最近开了两个铺子,一个杂货铺,一个茶铺。生意都非常好。”若兰说:“那些奶茶跟果子露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没有珍珠奶茶?” 苏兰挑眉:“珍珠奶茶?” “对,珍珠奶茶。”若兰说:“要是有香芋或者椰果就更好吃了。”一边说,一边还仔细观察着苏兰的表情。 苏兰看着若兰,知道若兰其实是想问自己那些奶茶方子跟小杂货的点子是哪里来的。偏偏这次最先拿出来的就是自己,若兰还只是一个丫头,哪怕这些方子真的是她家传的,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她了。 “若兰姑娘今日是来跟我讨论奶茶方子的?”苏兰并不接荏:“我没兴趣跟你说话。你要是有新方子,就让你家张公子给你弄铺子,我没兴趣出钱。” “我不是来卖方子的!”若兰满脸通红道:“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跟一个通房没什么好说的。”苏兰说:“还在别人家呢……也不怕丑。” “你……是我先认识张子君的!我们是真爱!你才凭什么横插一杠?你才是小三!”若兰有些激动的说。 苏兰厌恶的看了若兰一眼:“所以你的名字仍然叫做若兰?” “是又怎样?”若兰怒道:“不过是有一个字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 “来人。”苏兰已经懒得跟她说了,看来若兰只是因为方子的事情来质问她。 就算她是偷了她的方子又怎样?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有方子,据她所知,若兰连字都只认识几个。写封信勉强可以,多用些典故她就看不懂。这样一个文化水平低下的丫头,说破大天去也不可能在她手里讨到便宜……果然不嫁进去就是好。 苏兰轻蔑的瞥她一眼继续说:“把若兰姑娘压回张家,顺便问问张夫人,我都已经避到这儿了,张公子还要这般折辱我是什么意思?顺便再找个人跟父亲还有母亲说一声。” “苏兰!你凭什么这样?”若兰像是遇见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怒吼道:“不过是运气好一点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阮姑姑在一边皱着眉道:“堵嘴,拉出去。莫污了姑娘的眼。”二姑娘心性的确不好,但张家简直没有丝毫底线。 就这样,若兰被堵嘴还捆住了手脚,一路招摇的运回张府。与此同时,苏家问责的姑姑也登门了。 张家又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向子奇在苏窈身边听多了苏兰的折腾,包含若兰跑去普陀寺闹了一场的事情也知道了。苏窈只当个笑话听,苏兰觉得糟心她就开心,向子奇却听出了些不同的东西。 “阿窈,你不觉得……你那庶妹跟张家丫头好像有些不一样?”向子奇问。 “哪里不一样?”苏窈问。 “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上去好像很正常,只是个嚣张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可是……那丫头好像太笃定了点?”向子奇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那茶铺的方子……是不是本来是那丫头的?” 苏窈说:“谁知道呢?但据我所知,二妹妹在家的时候从来对调配饮料或者小机关毫无兴趣。” “二姑娘从来没有接触过,普陀寺的日子也清苦,那自然不可能是去普陀寺摸索出来的……别忘了她之所以有本钱卖东西,那是先卖了一个卤肉方子才得的钱。”向子奇若有所思的问:“苏家哪怕有这种方子,那也不可能会在她手上吧?” “苏家没有这种方子。”苏窈说:“就算是二妹妹的姨娘,那生前也是苏府家生子,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根本不可能有卤肉方子。” “那这么多的方子、图纸……姨妹又是哪里得的呢?”向子奇说。 “可是之前二妹妹跟若兰根本毫无交集,又如何去盗取若兰姑娘的图纸呢?”苏窈问。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向子奇说:“而且你不觉得,张家丫头去找二姑娘时,那底气太足了吗?” 16、十六、重生女的嫡姐(六) 苏窈也有些疑惑。 的确那位若兰本身有点不同,苏窈在梦里是以苏兰的角度看事情,许多东西并没有很清楚的交代。但现在回想一下,若兰似乎无论何时底气都很足……而且也的确时有惊人之语。 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若兰似乎透过张子君的手,给下一任皇帝献上了治天花的方子。也是因为这个方子,张子君说服了家里双亲让若兰以寡居表妹的身分重新投奔了张府。 上辈子苏兰死后的事情就没有继续说,只着重在这辈子有多幸福上。但若是按着事态发展,若兰以后应该会成为张子君的继妻。两个人的爱情经历重重险阻,最后也算是修成正果。 苏窈有些可惜,因为那些方子、图纸,甚至治天花的方子,苏兰都只知一二。若兰本人其实还有更多的东西。苏兰能知道的,只是一些以她名义,需她过目的铺子里的东西而已。 像治天花的方子,苏兰都是过了好久以后才知道有这回事的。而苏兰甚至愚蠢的不晓得这个方子对她、对若兰、还有对张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丫头,自然也不可能让张公子倾心若此。”苏窈最终只能这样说:“我看那些方子或者也不是她们自己的,说不准是从哪里得了个宝库的消息,若兰觉得那是自己先发现的,而二妹妹却觉得若兰没有那资格?” “颇有道理?”向子奇思量道:“倘若真有这样的地方,那么那宝库中收藏的只有些卤肉或者茶水方子吗?有没有更多利国利民的东西呢?” 苏窈讶异的看了向子奇一眼说:“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地方,又珍而重之的收藏了,我想自然是不会只有这些玩意儿的。” 向子奇摇头说:“倘若真有于国有利的东西,只放在两个姑娘手中,任由他们拿来做些争风意气之用,也太可惜了……如果能有个人去把他们所知的事情挖出来就好了……” 苏窈若有所思。 梦中向子奇从一开始对苏兰相敬如宾,到后来各种温和优待……难道竟不是因为纯粹的喜爱?苏兰在梦中从生到死也未生过一男半女……但向子奇也没有去找过别的女子。 况且这两人从不知掩饰,难道真以为没人看得出她们异常? 而且要说那张子君对那丫头有多少情份也悬得很。不就是因为那丫头可以创造的利益实在太大了么?如果不是因为那天花方子,若兰姑娘想要当个正妻,三辈子也不可能。 但如果张子君跟向子奇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别的、更大的目标,那么这一切岂不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苏窈垂眸。 倘若当真是这样……张子君也就罢了,向子奇……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又更讨厌苏兰一点了呢。苏窈想。 与此同时,张家也发生了激烈的、毫无转圜余地的纷乱。张大人坚持要把若兰杖毙,张夫人在一旁和稀泥,说送走就行了。 张家二房请出了族老坚持要过继,认为张子君德性不足以成为张家嫡子。 张子君本人倒是坚持,直接关了自己的院门,威胁说谁敢带走若兰他就自杀。于是事情就这样又僵持下来。 张子君如今的名声彻底不能要了,除了攀慕富贵的人家,绝对不可能会有人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受到连累的还有二房。 张二叔的官职虽然没有张大人那么高,但好歹也是官家,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年纪比张子君小一些,另一个年仅十岁。眼看老大也是要开始挑媳妇儿的时候了,张子君的做派传出去以后,张玨的婚事眼看着也要成为难题。 张二夫人气得不行,简直巴不得分分钟把张子君赶出家门。 如果一开始张二叔家还有一点心思是想占大房些便宜,但张子君闹出这些事情以后,那是真的为了张家声誉着想了。张子君再这样作下去,整个家族都要受连累。偏偏张大人就是不甘心自己打拼积攒了一辈子的资产白白便宜了弟弟。 张老夫人还在,他的态度跟张二叔差不多。她此生只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剩下的庶子庶女早在老太爷身故后就远远分了出去,只有嫡出还留在京城。 原本对她来说不管嫡庶那都是孙子,但张子君的确太不像话,方方面面的作派都让老夫人想起当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跟庶子。 本来以她的身分,想要处置若兰那也就是一句话,但处置内院应该是张夫人的职责,张老夫人并不想因为一个丫头跟庶孙交恶,也不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有必要出面脏了自己的手。 张大人先是给苏家送了一些赔礼,然后怒气冲冲的在张子君的院子面前下最后通牒。如果不处置若兰,张子君就会被除族,然后让张子君带着若兰滚出张家。 张大人那日的原话是这样的:“老子宁可没有儿子,也不要一个色令智昏的废物!老子狠不下心看你去死,但可以让你出去自生自灭!张子君!丫头还是家族,你选一个吧!” 或许是听出了张大人的决心,硬挺了三日的张子君终于让人把院门给打开了。 “父亲,处置若兰之前,儿子想先给你看一样东西。”张子君看上去不太好,毕竟他的院子哪怕有小厨房,全院上下的吃喝三日也是极限了,他总不可能真的在自己家里把自己饿死。 张大人看着以往一贯喜爱的儿子,面无表情的独自走进去。也不晓得两人在里面说了什么,张子君的院子就彻底开了,若兰听说被远远送走,而张子君也没有什么难受的模样,张家又恢复了平静。 太详细的事情外人打探不出,但苏窈听了以后,只觉得那若兰大约是出了大绝招。就好比上辈子那张治疗天花的方子,用在换取新帝信任上面。这次若兰不知道要拿什么出来给自己救命? 向子奇也说:“那位若兰姑娘,大约要真的拿出什么厉害的东西了。只不知这次能逼出什么东西来。” “这种事情,张家必然捂得严严实实,我们又从何处知晓?”苏窈说:“况且,最后方子也不一定会是张家拿出来的。” “……你是说?”向子奇皱眉:“可是张家一向中立,只跟六皇子有些许来往。六皇子又一直安份……”说到后来,向子奇自己都没了声音。看上去安份低调,跟真的安份低调那是两回事阿。 “朝堂要乱了。”向子奇摇头:“好在大家都知道我要继承书院,从来没有入仕之意。” “我只担心苏家……”苏窈说:“二妹妹不是个安份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带累了家里。” “别担心,且走且看吧。” 时间过得很快,苏兰在普陀寺很快就要满半年了。苏窈在日期将满的一个月前跟苏夫人求情,让她早点把苏兰带回来。六皇子妃过段时间就要去上香祈福,如果苏兰那时还在山上,冲撞贵人那就不好了。 苏夫人想想也是,于是让人套了马车往普陀寺而去。 “什么?母亲说要我回家?”苏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姑姑。 “夫人是这样说的。” “可是半年还没到阿!”苏兰说。 “奴只是照夫人吩咐而已。”姑姑说:“夫人说再过不久,六皇子夫妻俩会来上香祈福,如果到时冲撞贵人就不好了,况且这几个月二姑娘的表现不错,还给自己挣了两间铺子,夫人觉得二姑娘应该是成熟了,也该回家了。” “母亲怎么会知道?”苏兰花容失色。 “二姑娘往名下弄铺子,身为朝廷命官,总会有人通知大人的。毕竟在这些方面,大人总是得要小心一些。况且二姑娘尚未出嫁呢,嫁妆都没有,没有大人同意,姑娘哪来的私产呢?”姑姑说。 时下制度,未出阁的姑娘是不可能有田产铺子的。只有已出嫁的女子才能以嫁妆的名义拥有属于自己的私产。如果是个男子或许还能蒙混过关,但既然是个女子,身为家主的苏大人一定会被告知的。 苏兰咬咬唇……倒是忘记这点了。 她本来是想要找个空头户籍或者租赁铺子就好,但一开始租铺子时,因为生意太好,房东拼命的想要涨租,她一气之下干脆买了间自己的铺子。 本来她还想着父亲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大概也会当做是自己在处理嫁妆,况且之前差点嫁到张家去,嫁妆单子已经备过案了。现在不过给自己添两间铺子而已,有必要特别通知父亲吗?她被张家如此羞辱,添妆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母亲只说我做得不错?父亲可有说什么?”苏兰问。 “这就得二姑娘亲自去问了。” 苏兰在那姑姑不冷不淡的眼神之下败落。虽然无比不甘,但还是只能收拾一下行李回家。这几个月她过得自由舒心,虽然吃用不比家里,但只要一想到能成为未来皇帝的救命恩人,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可是现在都没了。 苏窈破坏了苏兰的飞升计划,又听了芳草汇报,整个人乐得不行。就算一切都很顺利,苏兰成功变成了未来的贵妃……那对苏家、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又不是所有人都稀罕当皇子外家。 “这么开心?”向子奇看着苏窈,有点无奈的微笑:“二姨妹的想头可不容易达成,就算你不出手也不一定能如愿。” 陪着王妃来祈福点灯,然后在寺庙跟别的闺秀弄出什么私情来?六皇子还不致于如此急色。 苏窈说:“就是因为不容易达成,我才怕她又想出什么歪主意呢。苏家名声可不能丢在她身上。” 17、十七、重生女的嫡姐(七) 向子奇想起点在苏家客院的催情香,忍不住默默的点了头。然后又提起最近的听到的消息:“其实哪怕二姨妹继续留在普陀寺,应该也碰不着六皇子的……” 苏窈讶异:“怎么会?前阵子不六皇子妃还传出夫妻俩感情要好,今年也是六皇子相陪的消息呢。” “本来是的,但陛下给了六皇子一个秘密任务,似乎要在京郊待上整一个月……为了保密,六皇子还是会做出去普陀寺的模样,但事实上去的只有皇妃一人。”向子奇说。 “那你又怎会知晓?”苏窈问。 “因为陪着六皇子去做秘密任务的,有好几个老资格的太医,其中一位的儿子是我的同窗。他爹跟他娘交待过自己要跟六皇子在京郊待一个月,切莫走漏消息。” “那他就这样告诉了你?”苏窈无语。 “不,他是担心自家亲爹摊上事儿,所以特别来问问我有没有什么消息。”向子奇笑道:“不才家里开书院的,同窗朋友多,消息也多。”一脸得瑟,看上去飞扬又可爱。 苏窈噗哧一笑:“那请问夫君,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详情不清楚,但此次去的太医好多位,对外只说是太医院的考察活动,并没有提到六皇子。” 向子奇说:“太医去京郊这种事情不引人注意,只要注意大家都知道。只是没有人提过六皇子也会去……我猜大概是六皇子献了什么医药方子,所以需要很多太医一起去试验。而且这试验还得避人耳目。” “这么刚好?六皇子献了方子?”苏窈问。 “不然说不清楚六皇子为什么要秘密跟去。”向子奇说。 “你觉得是若兰姑娘给的方子,张家献给了六皇子?”苏窈问:“假设这是一个很厉害的方子,六皇子这时候献方子,岂不是把自己立成了靶子?” “我觉得六皇子不会这样说,毕竟方子是下面人献上来的,如果吞了功劳,哪怕陛下不会介意,也要让人寒心。六皇子应该会说这本来就是底下人献上的方子,请陛下给那人一个奖赏,六皇子则只是个拉线的。” 向子奇说:“陛下自然会知道六皇子为什么自己不出头,然后就会愧咎、怜惜、还要觉得六皇子不居功。之后的补偿或者偏向才是六皇子所需要的。” “那么……张家会把这个功劳送给谁呢?”苏窈皱眉:“张子君?这样他要是被记嫡可就顺理成章了?” “也说不定。”向子奇说:“咱们看着就是。” 苏窈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皇帝在早朝上说民间有一医药世家,因家中人丁凋零,只剩一名女儿。那女儿近日整理父祖所留笔记,瞧见了可以预防天花的方子。 因为自家只剩一女,家产又被族人觊觎,她担心这些珍贵笔记最终会失佚散落,所以决定将方子献予陛下,只求皇室庇护。 陛下前阵子已经试验过,方子可行,因为此女命苦但又心怀百姓,于是陛下恩典赐为清平县主,并赐婚张家公子张子君。让清平县主出嫁之前就待在宫里备嫁。 这件事情一出,大家纷纷赞颂皇室恩典。事实上张子君如果除开那丫头以外,其他方面的确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而且听说那丫头还已经被送走了。 现在陛下不但给那平民女子县主爵位,年年都能领一份银米,还帮她解决了婚嫁之事,果然是爱民如子。 虽说张子君现在没有官位,之前名声还差,甚至只是庶子……但配一个平民出身的县主也算彼此不耽误。 总之只要以后不出事,张家男儿就洗脱了宠丫头的名声,简直一举数得,各方都非常满意。 而六皇子的名字在这中间一次也没出现过。 向子奇知道了这消息,立刻就回了家跟妻子分享。苏窈见向子奇方方面面都猜准了,看向子奇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崇拜。向子奇一边维持着高人形象,一边内心飘得都要找不着北。 阿窈太可爱了。向子奇想:真希望快点天黑。 而那位“平民县主”,如果所料不错,应该就是改名换姓之后的若兰姑娘吧? 不过县主身分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预防天花的方子。 经过太医院试验及调整,预防天花的方子不但不难,还很容易可以全国实施。皇帝下令大范围的推广,并且完全免费。 要知道天花此病一旦染上,很容易就是一家子和着一村子人陪葬。现在有了预防的方法,不只有平民百姓,包含达官贵人也会尽快的让孩子弄上。 也因为这样,清平县主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大家都感激清平县主将自家秘方献上,也都说清平县主现在有了好姻缘,果真好人有好报。 清平县主的故事又励志又好听,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连苏兰这样的深闺女儿也听闻了。 苏兰一听这清平县主的事情,又结合若兰好久之前被送走的消息,就知道这位平民县主八成就是改名换姓的若兰。 可是陛下都已经说她是县主,以前哪怕认识若兰的人,也没那胆子说话。 苏兰简直五内具焚,没想到就这样又让若兰那贱婢给飞上了枝头。 她虽然被请回了家,但在六皇子出事的那日,她还是想了法子溜出门了,可是她在六皇子出事的地点等到太阳落山都没有等到六皇子到来。 不甘心的她只得搭了马车赶在城门落锁之前回家,然后第二日再遣人去打听。当然打听结果就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她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但这也不妨碍她觉得惶恐……是不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太多东西,所以有许多事情就变得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倚仗势必愈来愈少。苏兰觉得,自己必须在所有的倚仗用完之前想办法给自己一个出路……张家偷偷认了六皇子当主子,她偏偏就要变成他们的女主子。 说到张家,那位被各方瞩目的清平县主的确就是若兰。 身为若兰的时候,不管是打扮还是衣着都有个规制。若兰自己还善于上妆,所以要想办法让以前认识“若兰”的人看不出来清平县主就是若兰还是很简单的。 而且现在也不是在京城露面的好时候,因为她要先去宫里备嫁,顺便学习礼仪。还有就是交代一下方子的来历。 若兰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被卖为奴婢,那怕记得家中事务,可是一个连记忆的开始都只在张府的丫头,怎么还能记得幼年时候的村中闲话呢? 总之若兰要成为真正的清平县主,还有很多很辛苦的路要走。 张子君因为被赐婚县主,很快就请了族谱记为嫡长。自此张家的名声洗脱了,陛下都亲自赐婚,显然张子君的人品是没问题的……还有张大人一直抗拒的过继一事也解决了,县主难道还能嫁庶子?张子君被赐婚之后,很迅速的就成为了嫡子。 苏窈对于这些不予置评,只是对苏兰的抓狂有那么点幸灾乐祸。苏兰虽说是庶女,但苏夫人向来都是按着规矩行事,对着她眼不见心不烦,也从来不搓磨,该有的教导也都请了女夫子,都不晓得苏兰为什么宁可自己瞎撞,也不肯信任父母。 哪怕不信任嫡母,难道亲父也不值得信任?就算是张子君,当初不也是她自己看上的吗? 反正只要没搞妖蛾子就好,苏窈直接把苏兰的反应扔到一边。 其实苏夫人对苏兰的亲事也颇为头痛。当初被嫌弃的张子君已有姻缘,苏兰会嫁给怎样的人就会特别让人在意。如果嫁得对象不如,难免会有人非议。 况且宠丫头这种事情,放在女儿跟放在儿媳妇身上的标准又不同。 苏家会因为这种事情跟张家退亲,那别家主母自然也会担心苏兰不好拿捏,或者过于剽悍善妒。因此虽说苏家当初退亲的时候占了理,苏兰的婚嫁依旧成了难题。 于是苏兰的十六岁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在苏兰十七岁的时候,张子君跟清平县主成了亲。场面热闹无比。看得苏兰满腔火气无处发泄,口角都起了疮。 其实若兰也是有苦说不出,她那些毫不过脑的理由只能唬一唬张子君。如果她是因为自己小时候观察到村中得了牛痘的农夫从不得天花,那她必然知道得了牛痘的人有什么症状,得了天花的人有什么症状了? 或者至少她应该要知道牛痘长在牛身上应该是什么样的? 如果她拥有这么小时候的记忆,那农活该怎么做,哪怕生疏应该也能说个一二三吧?事实上若兰连农家平日吃什么维生都不晓得,她最早的记忆就是被卖入张家的时候。 而且当皇帝牵来耕牛的时候,若兰才发现原来自己有些害怕这种太过大型的动物……哪怕她知道耕牛温驯。人坐在马车或者牛车上不觉得,但靠得太近的时候,若兰就忍不住害怕。 这就跟有人怕猫有人怕狗,甚至有人怕鱼一样,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可是一个自称对幼时村里记忆犹新,怀念村里耕牛进而记得牛痘方子的姑娘来说,这样就显得很可笑了。 然而若兰进献方子的功劳当然是不容抹灭,但皇帝更倾向于这不是若兰自己的发现,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偷听了他人的闲谈,或者干脆就偷拿了他人的研究成果。 如果没有过多方比对,多起案例,又怎么敢这样笃定的说“得了牛痘的人不得天花”?这种比对根本不是一个丫头可以做到的。 皇帝并不吝于奖赏若兰,只是更想知道那个真正归结出方子的大才是谁,那位大才是不是还有更多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所以若兰在宫里的几个月,除了学习礼仪,练字认字之外,还常常遭受到来自各方人马的旁敲侧击。 最后若兰只能承认,自己跟着公子一起去书院游学的时候,一日一个人瞎逛,走到一个屋子,那屋子里头没人,她识字也不多,所以只是看了一下摊在桌上的字纸,记下了一两条方子就跑了。 那两条方子一个就是晒盐法,一个就是天花预防之法。 早年张子君的确去过两三个书院游学,每个书院都住了十日,而那些书院同时也会接纳其他游学的书生。所以若兰闯的屋子很有可能也同样是游学之人住的。这样一来,竟然是人也不知道该哪里找了。 不过看在若兰留下了“晒盐法”的份上,皇帝并没有为难她。哪怕这法子必须徐徐图之,但只要成功就能轻易改善全国人民健康。 皇帝觉得就冲着这两条方子,送这丫头一世富贵跟得意郎君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丫头不老实,竟然想把他人成果占为己有。于是皇帝让皇后派了一个景姑姑作为宫里耳目。 如果她想起了其他的方子,用不着透过谁的手献上,直接请景姑姑代转便可,皇帝也不会眛下她献上的好处。 18、十八、重生女的嫡姐(八) 若兰有苦说不出……这样一来,想要给子君弄个好点的官位,甚至是爵位就难了。毕竟如果有方字却不跟景姑姑说,可以算得上是欺君之罪了…… 若兰的纠结张子君不晓得,他是真的喜爱若兰。自己心中的可人儿有着独一无二的有趣灵魂,只是因为命途多舛,跟他之间差了身分。现在这点短版也被补全,他们两人终于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新婚自然是很甜蜜的,若兰也不曾招惹过苏窈,所以除了苏兰以外,所有人都很满意。 苏窈厌恶苏兰,向子奇则一直注意着若兰跟苏兰两人的古怪,所以苏窈想要知道苏兰的动静也不用规避。这对苏窈来说很便利,毕竟两人是夫妻,长期有秘密不利于夫妻感情。 向子奇甚至跟苏窈提议,给苏兰介绍一个样貌俊秀家世不错的丈夫,想来若是苏兰有什么不同之处,一定会透漏给丈夫知道。 苏窈问:“那夫君可找得着一个相貌不错,前途光明,此生不纳二色,又愿意以终生做赌的男子?” 向子奇沉默。如果生活无望他还可能尝试一下,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想像一辈子对枕边人用心不纯的感觉。 “其实也不怎么难,我想如果是六皇子,哪怕是个侧妃她也会愿意的。”苏窈说:“之前她自请去普陀寺静心,六皇子妃每年祈福的时间到了,我娘让人把她接回家她还不乐意呢。我后来想想,她分明是瞄上了六皇子。” “这也不难阿。”向子奇说:“倘若她真的喜爱六皇子,请岳父岳母出面也不是不行?” “但她就不愿意去找我爹娘,偏偏要自己莫名其妙的谋划,赌上女儿家的名声在所不惜。”苏窈说:“我真怕哪日她就做出丢丑之事。” “这好办,她想要的是六皇子主动对她产生兴趣,自行求娶对吧?”向子奇说:“你夫君有法子阿。” “你能有什么法子?”苏窈疑惑。 “找个人去六皇子耳边说一说她的不同就行了呀,多难的事儿?”向子奇说:“咱们普通人不想要找不喜爱的妻子,皇室子弟有几个女人有什么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六皇子难道肯放下身段去讨好苏兰?就算娶她或许有利可图,我也不信这话儿。”苏窈说。 “这你就不懂了。”向子奇说:“你就瞧好吧……明年春我就要下场,这件事情必然在我下场之前解决。” 苏窈撇嘴,倒也不是不信夫君,只是想到苏兰不知为何,煌煌大道不走,总爱走幽微小路。有时候小路的确是捷径,但小路之所以是小路,必然就是因为少有人走。比较起大道,少有人走必然有其道理的。 向子奇说话算话,他从小就在松鹤书院长大,认识的人何止上百?况且他脾气好又不难相处,身为山长之子,大多数的人都愿意跟他交好,因此向子奇不为人知的人脉其实有许多。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苏兰跟清平县主的异常很快就让六皇子注意到了。清平县主出身低下,心有所属又已经嫁人,六皇子没有什么意愿去接触。况且皇帝已经盯着了,自己凑上去才是找死。 但苏二姑娘不一样阿,身分不上不下,未有婚嫁,哪怕没有清平县主知道得多,那也可以知道些边边角角。六皇子暗搓搓的想要捡漏夺嫡哪有那样容易,自然是得用上所有可以用上的资源了。 于是有一日,苏兰在出门巡视店铺的时候,马车上冲上来一个富贵公子。那公子长得清如皎月,眉眼之间都是贵气,但看样子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一冲上马车就将食指按在她的唇上,用眼神示意她不许出声。 苏兰两辈子都没有见过六皇子,但这不妨碍她从腰带、香囊跟玉配中推测出眼前人的身分。她很配合的一声不出,内心却像放了烟花。深深觉得自己的运气着实不错,果然能有重生这般大机缘的人,又怎么可能依旧一世窝囊? 六皇子安静的躲在马车上,为了避免被发现,还直接窝在她座位之下,跟她捱得极近。才上来没有多久,马车外就有人呼喝着查刺客。 那些查刺客的人站在马车外面,盘问着马车内的人是谁。车夫据实以达,对方还不满意,说要入内搜查。 苏窈立刻出声道:“请问这位大人姓什名谁,是哪个衙门?查的是哪位刺客?行刺了谁?小女子身为苏家二女,如果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碍于礼法,着实不便让这位大人随意上车。不如现在就去苏家找家父过来,小女子不走,就在这里等着。等我父来了,在我父陪同之下,这位大人要怎么搜就怎么搜如何?” 那人大概也不敢把动静搞得太大,骂了两句,终究是让马车离去。马车走了好一阵以后,那贵气公子又说:“把马车赶到京郊。” 既然都已经帮了开头,没道理不帮到底。于是苏兰让车夫把马车赶到苏家在城郊的庄子。 两人下了马车以后,那贵公子谢过苏兰,然后给了苏兰一块玉佩,表示过两日会让人送上谢礼。如果遇上什么难处,持玉佩到六皇子府也能得到帮助。 苏兰点了点头,然后看见六皇子快步离去。她内心开满了花,本来就在烦恼着自己未来呢,现在瞌睡来了就送上枕头。六皇子就是下任皇帝,此时不把握又更待何时? 为了不让自己到城郊的举动显得突兀,她让车夫回家传信,说今日心血来潮出城,现在时间晚了,干脆在庄子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回府。 她本来以为接下来的事情可能还要自己谋划,却没想到当晚沐浴之时,六皇子又翻窗跑了进来,在她尖叫之前捂住了她的嘴,然后躲进了她的浴桶。 苏兰整个人红得犹如熟虾,她现在可是光着! 可是门外的侍女很快通传说外面有官兵求见,说有个飞贼盗了国库宝物,几个官差已经等在门外,如果不配合就要破门了。 “让他们等着,我穿戴整齐就出去。”苏兰连忙说。 “姑娘,张伯本想着他们在外面搜一搜也就是了,所以之前就放了官兵进来,可是他们搜完了庄户人家,又搜了外院,现在正要闯内院呢!”采云着急的说。 “可恶!”苏兰只得连忙起身,匆匆穿衣,然后湿着头发开门。 几个衙差大概也没想到里面竟然真的是女眷在沐浴,各个脸上都颇为尴尬。带队的是顺天府衙本人,好歹正四品的官,苏兰哪怕不悦,也只能行了礼避让。 衙差进去之后,能藏人的地方都看过一遍,倒是没有注意到浴桶。毕竟浴桶有水有花瓣,情景太香.艳.,苏兰是官员千金,是个人就不会想要惹这种麻烦。 苏兰满脸不悦的坐在正厅,很快的衙差退出,顺天知府也过来跟苏兰陪了罪。 “今日冒犯苏二姑娘,是本府不对,然实在是公务需要,日后本府会亲自备礼送上苏府。” “大人客气,公务之类小女子不懂,回去之后我一切都听爹爹的。”苏兰不软不硬的给了个钉子,然后就端茶送客。 顺天知府自然也晓得今日过于冒犯,但他亲眼看着那人翻入庄子,硬要搜查其实也是担忧苏大人的千金遇上危险。现在人没找到,后续又颇多麻烦,这下子也只能先去跟苏大人赔罪了。 等庄子上所有人家又恢复安静以后,苏兰才遣散了下人回房。 屋内很安静,她确认了浴桶内已经没人,于是又让采云跟采雾两人进来把浴房收拾了。 她想,人应该是趁着前院纷乱走了吧?只是今日六皇子看了自己身子,这下又该如何? 次日她起了一个大早回苏府,苏夫人对她自然颇有不悦。明明都遣了车夫报信,那难道就不能自己跟着车夫回来?苏兰太不安份,苏夫人一点都不放心。 苏夫人因此特别把采云跟采雾叫到正房仔细盘问。 当日出门,苏兰因为认定阮姑姑是苏夫人耳目,从来就是能不带她就不带她。但其实两丫头看上去只是随意指来的,实际上本来就是苏夫人的人,她门每日都会找机会把苏兰一日的行动跟阮姑姑报告,让阮姑姑自行判断是否要回禀夫人。 只是现在却没有办法等阮姑姑来报了,一夜外宿,苏夫人担心苏兰又在弄什么把戏。不过因为当晚六皇子翻进浴房之时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所以连采云采雾也不知究里。 苏夫人翻来覆去的确认以后,这才发现苏兰除了出城之前让六皇子搭了一程顺风车以外,其他的确没做什么。 苏夫人想了想:那看来当晚不回也不过是自保而已,深怕被有心人发现她出城又回城时间太相近,从而推断出六皇子搭过她的车,因此才不得已在外住了一宿。 想明白以后,苏夫人勉强算是松了口气,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苏夫人又提起了心,决定快点给苏兰找个婆家。日日盯着家里一个庶女,真当她一个大家主母无事可干吗? 苏夫人没有过多的追究,苏兰从此却陷入了一种心慌当中。 六皇子明明说会备礼感谢,偏偏多日以来毫无消息,连顺天知府都亲自上门送过礼了,六皇子那边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担心六皇子把那日的事情忘到脑后,又担心自己卷入了什么皇家秘辛。希望自己被六皇子注意,却又担忧自己摊上危险。 然后就在苏兰的各种心慌时,苏夫人拿了几卷画像,说是有意提亲的公子,让她参详一下圈个人出来。 苏兰看了一下那些公子。有的是举人,有的是正在候官的进士。出身从五六品官的嫡子到四品官庶子都有,人品条件看上去都还行。可见嫡母并没有故意要耽误她。 可是见过贵气的六皇子以后,苏兰心中又怎么可能装得下别人?哪怕六皇子至少大了她十岁,她也觉得眼前这些年轻公子连六皇子的衣角也构不上。 想来想去,最终苏兰还是等不得,她让采云拿了那日六皇子留下的玉佩去六皇子府。大概是因为玉佩的原因,采云成功的见到了六皇子本人,并且亲手交出了苏兰写给六皇子的信。 19、十九、重生女的嫡姐(九) 苏兰送出的信中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近日正在议亲,那日襄助只是举手之劳,让六皇子不要放在心上。 六皇子看完了信后,抬头问采云道:“贵府二姑娘最近正在议亲?” “奴不知,但夫人的确是拿了几卷画像给二姑娘。” “那就是还没定了?”六皇子说:“你家姑娘可还说过什么?” “姑娘说六殿下的玉佩放在她那儿不合适,所以让奴把玉佩送回来了。”采云说。 六皇子微微一笑……特别来信说自己在议亲,结合之前钻浴桶的事情,这姑娘其实是在提醒自己清白有失,希望自己手脚快着点呢。 “跟你们姑娘说,后日我便请六皇子妃上门提亲。”六皇子对采云说:“让你们姑娘先拖两日。” 采云一边应下,一边又奇怪六皇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头……就算是钻了一次马车,那也不到以身相许的程度吧?况且二姑娘在信里还说了让六皇子不要放在心上? 采云自然是知道信里内容的,如果有什么出格的,这信根本就送不出来。毕竟她是苏夫人的耳目,像这种疑似私相受授的事情,信送出来之前都是过了夫人眼的。 只是显然如今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夫人的意料。 “提亲?”果然,苏夫人听了阮姑姑的汇报以后,整个人都有点呆了。 不过就是钻了一次马车,至于吗?不过苏夫人也没打算阻止就是了。好歹是走正规程序来提亲,比起苏夫人内心一直担心的场面来说,这个结果简直不要太棒。 于是苏窈很快便听闻了六皇子让六皇子妃上门,想要聘苏兰为侧妃的消息。 芳草在汇报的时候苏窈正在喝茶,芳草话音刚落,苏窈就想要开口,结果一口茶呛进了气管,当下咳得惊天动地。 她想了一下,挥挥手让下人都出去,然后看着一边认真读书的向子奇问:“敢问夫君可知,六皇子为何突然想要纳二妹妹为侧妃?” “这个为夫又怎么会知道呢?”向子奇满脸正经,道貌岸然的说:“或者姨妹貌美,让六殿下一见钟情?” “人都走了,你还唬我?”苏窈瞪他。 “我真的不知道阿!”向子奇无辜道:“我只是跟几个和六殿下走得近的人说了姨妹与清平县主的那场谈话,至于其他的事情如何发展……连采云采雾这种贴身丫头都不晓得的事情,我又没有千里眼,从何知晓阿?” 苏窈抿抿嘴。 六皇子现在并没有太大的存在感,所以苏家跟六皇子有亲也不会突兀,况且苏兰只是庶女,被六殿下看上了,纳为侧妃也不稀罕。 之前苏窈一直不希望苏兰谋算六皇子成真,那是因为担忧苏兰对苏家造成危害。毕竟枕边风是很可怕的。但如果六皇子想要苏兰是因为有利可图……那苏兰就只会担心自己的利用价值不够了。 如此一来,苏兰必得兢兢业业的想要证明自己有用,并且丝毫不敢得罪娘家跟人脉广阔的松鹤书院。 就算苏兰以后真的因为六皇子当上了嫔妃,未来陛下也不可能因为苏兰而找自己臣民的麻烦……本来就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可能会因此损害自己的名声? 至于仗着身分压人……以后向子奇并不做官,她也不是命妇,如果是个高官夫人她还要担心一二,现在只是个锁在皇家的侧室,那自己就更不用担心了,说不定根本都见不着面了。 至于娘亲……想来苏兰还不致于愚蠢到去得罪娘家。 苏窈左右盘算,其实把苏兰嫁给未来的皇帝也的确不错,利国利民的东西,或者未来走向,总得上达天听才有价值。普通人握着苏兰都觉烫手,送给未来皇帝岂不是正好。 当今陛下已经注意到了清平县主,未来陛下又注意到了苏兰,想来这两位应该翻不出什么浪了。 想到这里,苏窈竟然觉得有点开心。她的确是厌恨苏兰,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报复。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仅仅凭藉着苏兰过去对自己的恶念,苏窈要是报复得太狠难免要让父亲不悦。 偏偏苏窈自认为自己跟苏兰是生死大仇,这辈子都过不去的那种。 现在有更高的人出手了,苏窈自己一身干净,只要能像这样一直旁观着苏兰的消息,苏窈觉得自己内心的不甘也会慢慢的消散。 苏窈看着意气风发的丈夫,突然觉得自己运气很好。苏兰颠倒阴阳、反转时空又如何,她终究没有错过这段缘份。 向子奇很快就注意到苏窈的视线,一边看著书,一边偷空给苏窈飞了媚眼。其实他自己也颇后怕,如果不是阿窈在紧要关头清醒了过来,自己跟张子君换亲这种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 毕竟大人都会希望事情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就解决,而向子奇实在不敢想像自己娶了苏兰的日子。所以不只苏窈防范着苏兰,自己也防着呢。不只苏兰,清平县主那里,也已经有自己的人混到她的院子里了。 虽然只是因为提防吧,但这一天一天的,这两个姑娘的生活跟唱戏似的,当做消遣也挺好。 苏兰欢喜无限的备嫁,哪怕是侧妃,但带个“妃”字就是有名有姓的诰命。皇子侧妃有四品诰命,跟嫡母已经是平级,她苏兰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皇子婚事没有那么快,所以在备嫁这段期间,向子奇跟上辈子一样考上了状元,并且以必须继承书院为由辞了官。虽然有人惋惜一下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但状元三年一个,因此状元辞官的消息只是喧腾了一阵就安静了。 向子奇考完以后就回了书院当夫子,在继承书院之前,他还得要累积资历。 书院生活简单清闲,向子奇在书院中本来就受欢迎,现在回去教书更是如鱼得水。苏窈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清闲的日子,比起京城,书院的生活的确简单许多。 而在京城的苏兰按照京城礼俗,出嫁前办了赏花宴。 要按苏夫人的意思,她是觉得这赏花宴不办为好。上次苏兰跟苏窈婚前办赏花宴,结果弄出了若兰跟张子君那事儿,现在苏兰又办赏花宴,她是真怕又出什么事。 可是苏兰好不容易得嫁高门,哪里愿意就这样没没无闻呢? 于是这赏花宴不但办了,还要大办。不但大办,还要邀请清平县主跟张子君夫妻来参加。 张子君是苏兰的前未婚妻,清平县主跟张子君算是结婚不久的夫妻。照理说他们哪怕收到帖子也可以不来。张子君对苏家也有些牴触,这帖子很明显来者不善,他不想去,但清平县主却斗志满满,无论如何她也一定要去看看苏兰现在过得怎样。 赏花宴当日,苏兰把自己打扮得明艳娇美,穿花蝴蝶一般游走在小姐妹跟各位夫人中间。想当初她战战兢兢,深怕落到了张家,未来的她却再也不用担心了。 清平县主又如何?虽说县主正二品,但毕竟是半路出家,又是嫁出去的姑娘,清平县主的含金量可比不上她这个未来侧妃。有朝一日别说县主,哪怕公主在她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通常有身分的人都不会太早到,所以清平县主到的时候赏花宴已经开始一阵子了。张子君自然是到男客那边,清平县主就是由苏兰自己引上席的。 这次的赏花宴主菜为烤肉。每个人都没有固定位置,因此也没有分上下位,大家都随意入座即可。 这是上辈子若兰主办宴会时提出的点子,目的是为了遮掩自己妾室的身分,免得在入座时所有人都尴尬。 而苏兰则提早抄袭了这个点子。 苏兰知道若兰看上去豁达,其实对身分这件事情非常在意。现在没有让她显摆身分的机会,她必然内心要憋气的。况且在场都是京里正经千金,她只要有脑就不敢摆县主架子,故意让所有闺秀给她行礼。 果然,苏兰带着县主到水榭的时候,几乎所有闺秀都站起来了,若兰正想谦让两句,苏兰就抢着开口:“各位姐姐妹妹为何都站起来了?今日赏花宴为着是庆祝我出阁,大家只论交情,不论身分……” 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跟若兰说:“瞧我,这位清平县主是新入京的,我想着趁这个机会,让大家也认识认识,结果自诩东道说得顺口,却忘了刚那些话不该由我来说……刚刚臣女冒犯了,请县主恕罪。”一边说,一边福了一礼。 其他闺秀看见,自也站直了准备行礼。若兰一边咬牙一边看着苏兰表演,不等苏兰把福礼行完就连忙将她扶住,脸上还得堆出亲和的微笑说:“各位妹妹何必如此?苏二姑娘说得对,今日只论交情,不论身分。” 等所有人都坐下以后,若兰笑说:“我侥幸因为献上了一个方子,让陛下赐了县主之位,其实归根结底,在场哪位姑娘不比我底蕴深厚?今日各位姐妹因为有礼自持而喊我一声县主,我诚惶诚恐,只希望能跟各位多多学习,可不是来摆谱显威风的。” 说到这里,场上闺秀对她好感大增,纷纷说县主客气。 若兰又给自己拿了一杯果子露道:“那我以果子露代酒,敬各位姐妹一杯。今日这里聚集了京中最钟灵毓秀的女儿家,我哪怕已婚也想沾沾各位的仙气儿呢。” 这一通话说下来,已经是人人带笑,一边干了手边果子露,一边说清平县主真促狭。 苏兰冷眼看着若兰表演,内心不得不承认她当真有一手。这调动气氛的三寸不烂之舌,就是她两辈子也学不来的。 现在的若兰跟以往可大有不同。本来打扮与着装就能改变一个女人,更何况若兰还改了眉型画了眼线。如果不是跟以前的若兰非常相熟,一般人根本就不能将当初的小丫头跟现在的县主联系到一起。 但苏兰上辈子自婚后就活在若兰的阴影之下,那时若兰以寡居表妹李清兰的身分入京,也是这般用化妆改了自己的形象。因此认出她倒是一点难度也没有。 20、二十、重生女的嫡姐(十) 苏兰冷眼看着若兰交际,一边引着她到比较清净的好位置,让人上了点心烤肉跟各色饮料。 “县主尝尝这奶茶,还可加上这香芋跟水果碎,一边喝一边咬,颇有意趣。”苏兰微笑着招呼道。 “这种喝法倒是新鲜,跟喝汤似的。”若兰僵笑着看着眼前的奶茶……她总觉得苏兰根本一照面就认出了她。 可是她两不过一面之缘吧?若兰不太肯定的打消了这个怀疑。 “说来也巧,这还是我家丫头没事捣鼓出来的喝法呢。”苏兰恶意的说:“家里丫头闲着无事,弄出点吃吃喝喝就当是了不得的成就,正好那时我想做点小生意,就用钱买了方子。” 其实这些饮料是上辈子若兰开的铺子,刚好名字挂在嫡妻(也就是上辈子的苏兰)名下,苏兰那时分毫收益都没见到,但饮料的方子跟试喝品见了不少。 她这是拐了弯在骂若兰丫头出身。只是若兰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自然不晓得中间嘲讽,只是以为奶茶方子竟然是个丫头弄出来的……难道苏兰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般来历? “可不知那丫头现在在哪?这般灵巧,我也实在想见见。”若兰端出县主气度,矜持的问着。 “那丫头早些日子攒够了钱就自赎出府了。”苏兰说:“是个灵巧姑娘,自然也有些心气,哪里愿意低人一等做奴仆?明明可以把日子过好还一直留着,难道是指望做人通房?那丫头自尊自爱,有机会自然就走了。” 若兰听了以后,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她总觉得苏兰在骂她,可是没有证据:“苏二姑娘心慈,竟然没想办法留下她?” “不过是调果子露的手艺,说穿了就不值钱了,哪值得我们这样的人家大费周章?”苏兰不在意道。 若兰:还是觉得她在骂我……可是一样没证据。 “县主来京不久,不知一切可惯?”苏兰继续笑意盈盈的对若兰说。 “都还行,京中繁华,让人目不暇给。”若兰说。 苏兰暗暗挤兑了若兰一通,见若兰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心中只觉畅快,于是客套了几句,又去招呼他人了。 若兰坐在原地,之前本来还思索着把苏兰卖给景姑姑,让陛下也不要老盯着自己一人,现在看来苏兰竟然丝毫不知什么其他的方子吗? 那个自赎出府的丫头也真是狠人,这样的世道说走就走,对富贵竟是一点留恋都无?别的不说,平民百姓可养不出富贵人家那般气度的公子。就算自己不怕吃苦,难道对姻缘也半点不在意? 算了,与其指望别人,还不如自己多多回想,自己献上方子,陛下自然也该知道要怎样奖赏自己。子君未来必然还是一片光明。 成亲这些日子,若兰跟张子君着实甜蜜无比,但有景姑姑在一旁看着,两人相处总得举止有度。若兰跟张家都不敢对景姑姑不敬,所以生活上虽不致于有什么不顺,但郁闷却少不了。 除了景姑姑,张夫人对若兰也看不上眼。 外人不知内情,身为亲婆婆的张夫人怎么会不晓得若兰的来历? 张家为了遮掩若兰的身分,除了主子真正的贴身心腹,张家外围的丫头婆子几乎都换了一轮,尤其是张子君院子里头的,除了两位贴身小厮,一个不落通通都换了新面孔。 这一通操烦只为淡化早年若兰的影子,张夫人累死累活,还要思量人手调度。 旧人去祖地或者庄子倒是好安排,但新人不能跟旧人有太多交集。再等个几年,众人对若兰的印象淡了,就不用再顾忌这些了。 张夫人每次在安排这些人事的时候,都会想起当初张子君那场闹腾……一个妖妖挑挑的野丫头就能迷了张子君的心窍,自己这个嫡母根本没有得到半分尊重。日后要是有冲突,用不着想也能知道张子君靠不住。 一个方子,一个可以给家族弄来爵位的方子,竟然就这样给了一个丫头换身分……张夫人对张子君的厌恶其实不比县主还少。 不过哪怕成了县主,也不能掩饰这丫头身上完全没有半点姻亲助力的事实。难道她受了委屈还能指望帝后帮忙出面吗?做什么梦呢! 所以若兰虽然拥有县主之位,该被为难一样被为难。张夫人不是泼妇,人家擅长优雅安静的让儿媳妇觉得浑身难受。哪怕儿媳妇是县主也不可能拒绝孝敬婆母。 以往真正的金枝玉叶也不是没遇过难缠婆母,通常这就是宫里陪嫁姑姑出面的时候了。然而清平县主的陪嫁姑姑就是景姑姑,那是陛下派来监视她,给宫里传消息的人。只要县主没有生命危险,景姑姑乐得甩手。 所以若兰虽说如愿换了身分嫁入豪门,但其中冷暖唯有自知。 现在看见苏二姑娘就要嫁给六皇子做侧妃,虽说在内心蔑视苏二姑娘上赶着做妾,但内心却还是有点羡慕苏家家世可以作为出嫁女的依靠。只是她自己是没有退路了,现在只能一心指望着张子君出息。 其实这个赏花宴,本来也该邀请出嫁的姐妹。所以苏窈夫妻也收到了帖子。书院就在京郊,其实一点也不远,但苏窈根本不想去给苏兰做脸。 苏兰做了什么,别人不知,苏兰自己难道没数?姐妹俩的和谐只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罢了,苏兰不会以为自己当真能够既往不咎吧?苏窈嗤笑。 不只赏花宴不去,哪怕添妆、出阁之前的作陪她也不可能去。 苏兰当然也知道苏窈没来。苏窈在闺中时就颇有才名,今日不在,引了好多人询问。苏兰几乎掐断了指甲:跟大姐姐闹翻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知道。 六皇子之所以这样痛快的上门,还不是因为苏家的缘故吗?如果自己跟嫡姐有怨,跟娘家的联系就要弱一些……况且向子奇在上辈子也是六皇子一直都想要拉拢的人物,虽然没有成功吧,但六皇子对向子奇一向颇为特别。 苏兰有时候也羡慕苏窈,向子奇真是个很好的对象,嫁到向家至少生活简单。苏兰对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连若兰一个丫头都斗不过,又何况是那些心眼中自带筛子的夫人们? 不过悲春伤秋都只是一小会儿,毕竟距离太子身亡只有三年,上辈子陛下含怒处置了好一批官员,后来也没撑多久就因为身体垮掉,直接禅位了。 苏兰满心期盼着自己入驻全国最尊贵的地方,到时候哪怕是嫡母,见了她也得要行礼! 她志得意满,却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去之后,聚在一起的闺秀们对她的议论。 “苏大姑娘今日没有来呢……不,现在应该是向少夫人了。” “是阿,看来那件事儿是真的阿……” “什么事儿?” “你不知道?前两年张大公子不是被苏二姑娘退了婚吗?闹得那么大你都不晓得?那日你明明在场。” “我知道阿,苏家两位姑娘的出阁赏花宴,张大公子在客院就跟自己的丫头胡来嘛。谁不知道?苏家忍无可忍,所以退亲了。要说那张大公子运气也真好,竟还能娶着县主。” “这中间的过程你可不知,苏家在处理完张家的事情以后,之后还卖了好几个奴仆。那都是苏二姑娘院里的……我表姨母家有个新买的丫头在人牙子那里就听过其中一个丫头天天在喊冤,说都是苏二姑娘指使的,跟他们下人无关,还说他们没想害大姑娘……” “你怎么知道这事儿?” “那丫头刚买进来,这不是得盘问来历吗?我表姨母就多口问了一下,要那丫头说说对京中几户人家的了解,那丫头没教过规矩,于是就什么都秃噜出来了。” “你是说苏二姑娘本来是想要算计大姑娘,结果是张公子跟他丫头中了招?” “应该是这样的吧……”毕竟谁也没想到苏兰是想要自己嫡姐跟未婚夫中招。 “苏二姑娘跟苏大姑娘有仇吗?都要成亲来还来这种招数?” “我表姨母家的丫头说,后来在院子里跟大家喊冤的丫头就被灌了哑药不知道被卖哪里去了……” “卖出来前就该灌的,你看这事儿还是传出来了!” “我表姨母也叮嘱我别说出去……不过我想着大家又不会误会苏大姑娘。但那苏二姑娘心机那么可怕,一起长大的嫡姐都能这样算计,我得跟让大家知道要防着她点儿!” “那张公子可不冤枉吗?明明是苏二姑娘算计,结果他自己还被退婚!” “要我说也不算冤枉吧?有段时间,张公子对他身边那丫头可真是好,各种事迹传得可广,听说为了那丫头,他还威胁要自戕!只是后来那丫头还是被送走了。” “苏二姑娘虽然没算计成嫡姐,倒是把不喜爱的婚事给推了。” “是阿,不然现在也成不了侧妃。” “未来侧妃呢,可别得罪了。” “怕什么,侧妃还能自己出门不成,说不定以后都见不着了。” “你说好不好笑,她自己厌恶那丫头,然后现在自去当人侧室……” “侧妃哪能是普通侧室!你快别乱说了。” 这些窃窃私语,苏兰虽说没有当场抓着,但是在她开心回味今日的赏花宴时,苏夫人使人来告诉她了。 苏夫人倒也不是帮她,只是想要跟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蠢人。以后嫁进皇子府,人精大把的有,人不够聪明就不要试图说谎。也免得丢了苏家脸面。 苏夫人派的姑姑走了以后,苏兰只觉得脸上作烧,今日所有的意气风发都成了笑话。那些闺秀表面上言笑晏晏,其实打心底瞧不起她。 苏兰一边咬牙,一边默默流泪,内心却想着终有那一日,所有的闺秀都得对她行礼。 不过苏夫人这一手,倒是很好的压制了苏兰发飘的心思,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兰老老实实的备嫁,没再整妖蛾子。 21、廿一、重生女的嫡姐(十一) 苏窈后来收了苏夫人一封信,正是赏花会当天的实况。苏夫人对女儿的心思自然知晓,如果有人曾经这样算计自己的清白跟婚姻,哪里是能轻松过去的?隐忍不过是为了苏家的名声罢了。 她担心苏窈内心愤懑走上极端,又担心苏窈强自忍耐憋坏了身体,所以苏兰吃鳖的事情都会跟苏窈通一通气。 要说苏夫人自己不气吗?她气死了,她巴不得苏兰名声尽毁立刻去跳河。但苏兰要是名声尽毁,苏窈也要让人指指点点,会有许多好事之徒猜测苏窈是不是真的没被算计,或者会有人质疑姐妹都是同一家出来的,苏兰不好,苏窈又能好到哪去? 甚至会有人因为苏窈跟苏兰的嫡庶之分,直接给苏窈扣上骄横逼人走极端的名声。 哪怕苏窈已经嫁人,但名声依旧是那么重要。苏夫人气到吐血,也只能在枝枝节节的地方为难她,并且期待她早点滚出家门,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苏窈收到娘亲送的快报之后果然整晚心情都不错,向子奇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自己享受到也就行了。(咦?) 六皇子纳侧妃那日还是颇为热闹的。皇子可以有两个侧妃,这两侧妃都是上宗谱的,不可以寻常妾室待之。 按理说既然上了宗谱,自然也能随意出门。 但家中既有正妃,所有后院女子都要听正妃调配,苏兰也不是那种有着无上宠爱可以跟正妃叫板的类型。六皇子妃早就得了六皇子吩咐,苏兰在府内吃穿用度不缺她的,但不准出门。 苏兰被关在后院里,一开始还非常高兴。可是六皇子府的后院其实也没几个女人,就她跟正妃是有编制的,剩下都是通房。 也就是说,苏兰就算想要耍威风,身边都没有身分比她低的妾室。按照职等来排,她依旧是食物链最底端。毕竟通房都在正妃院里,她也管不着她们。 被闷着的苏兰还想要找朋友来家里作客,举办宴会或者女眷相聚。可是在家里举办宴会得要正妃同意。如果没有必要,正妃是不会任由她胡来的。 当然,如果有人下帖子邀请侧妃出们也可以,但苏兰之前的交际圈并不包含宗室女眷,她自己的朋友,无论出嫁或未出嫁的,因为她算计嫡姐的事情悄悄传开,一时间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忽略了她。 毕竟如果要邀请,得先邀正妃,然后再附上给侧妃的帖子。那要是忘记附侧妃的帖子,或者只邀正妃,那礼数上也没有错。 除此之外,苏兰身上还有铺子呢,但正妃让她委托可信的下人或掌柜管理就行……谁还没几间铺子阿?你看过哪个深宫女眷没事出宫巡视铺子的吗? 苏兰本来以为自己会迎来人生颠峰,却没想到竟是就这样被关进了后院,比起在当姑娘的时候还要憋屈百倍。 苏夫人自然也不可能上门探望,苏大人更不可能了。苏兰一时间举目无亲,着实惊慌了一阵。 而随着太子出事的时间愈发邻近,苏窈也开始焦虑。 那梦中是以苏兰的角度展开,六皇子对于有从龙之功的臣子自然是很好,但其他部分却不能尽知。 或许六皇子会是很好的帝王,但太子从小以储君之资被培养长大,一路过来兢兢业业,皇帝这些年身体也不是太好,看梦中陛下禅位之时各色礼仪器具齐备,可见是早有打算……苏窈觉得,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太子最好不要出事。 问题是,太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外人只知道个模糊的消息,细节无从知晓。 既然无从知晓,那又要怎么阻止? 时间忽忽而过,接下来的发展跟梦中所示差不多,向子奇虽然没有当官,却在当夫子的时候因为一手书画传扬开了名气,成为天下尽知的名士。 人一有名,自然就有了姻缘。苏窈身为官家女子,自然没人敢逼她下堂,但自愿为妾的为数不少。没人敢问到她面前,但公婆或者向子奇那边,已经来了不只一次试探。 向家从来没有纳妾的规矩。向先生一向以礼自守,认为太过沉迷女色的人不论做什么都成就有限。况且向家夫妻和睦,向子奇自己事情也多,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向。 因此在大家试探过一轮以后,不得已只好纷纷放下了心思。毕竟要是成了还好,不成就白得罪了苏家,得不偿失。 时间过去的很快,苏兰消停之后,苏窈就觉得生活一切都好。主要也是因为苏兰那边的消息也不那样容易传出来了。 加上苏兰这两年把从娘家跟来的丫头放了不少,苏夫人就是想要注意也鞭长莫及。 但这也没关系,现在苏兰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只要不要干出祸及娘家的大事,苏夫人其实没有空理会她。 对苏夫人来说,她对苏兰的义务已尽,苏窈厌恶苏兰,有机会自然可以报复,但若冲上去报复甚至因此祸及己身就不值得了。因此苏夫人也劝着苏窈。 苏窈在梦过那个梦以后,的确有几次都忍不住做出卑劣狠毒的事情。但跟娘亲说的一样,为了出气赔上一切根本不值得。况且还是因为苏兰赔上一切!简直想到就噁心。 好在有新的消息转移了苏窈的注意力:向子奇说今年陛下有意让太子去皇陵领祭。 每年皇帝都会率领宗室祭祖,领祭之人自然只能是家主。现在皇帝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要太子领祭,这其实就是一种意向,苏窈猜测皇帝应该已经开始准备禅让的事情了。 陛下精神不好不是一两日了,但陛下生子较晚,太子是嫡长,已经三十,陛下却已经六十多了。据说是因为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他的皇兄掀起宫变,不但围宫逼迫皇帝禅位,甚至还意图杀了所有其他的皇子皇孙。 那时的陛下身边已有二子,可是宫变开始的时候所有皇孙都还在宫里上学,叛军堵了崇文殿直接包圆了里面正在上课的宗室子弟,除了年纪太大太小没在崇文殿念书的,其他通通被叛军杀害了。 后来陛下继位,他的孩子重新序齿,但这也导致他跟最大的孩子年龄差距比较大。也是因为这一遭,叛乱的那位除了被革除宗谱之外,整家人都被改了姓。 那位的王妃抱着必死的决心跟先帝说丈夫要叛乱并没有告诉她,帮助他最多的是一个娘家有兵权的侧妃。平日两人并无夫妻之情,不但宠妾灭妻,还对嫡出子女不慈。身为被亏待的正妃,她宁可死也不愿意死后还顶着王妃的身分。她要和离。 皇家从来没有和离之事,她的诉求一出,着实震动了朝堂。有的人说王妃平日享尽尊荣,现在出事了就要和离一点也没有妇德。有的人反驳说逆王宠爱侧妃全国都知道,王妃何来享尽尊荣之说? 王妃娘家上书皇帝,说宁可全家去官也要带回自己姑娘,彼时先帝正因为好几个孙子死亡而难受,看见王妃娘家如此有情有义,竟然也没为难,甚至允许嫡出子女跟着王妃一起离去,并且通通过继到王妃娘家。 王妃被准许归家已经非常开心,余生很安份的带发修行了,至于她所出的一子就在王妃娘家祖地做了个富贵闲人,久而久之整个皇室也就忘了王妃跟她的儿子。 至于那位逆王自己,在知道大势已去的时候就一刀给了自己痛快。留下了他宠爱的侧妃跟庶子女被身无分文的赶出京城,如今也不知流落何方。毕竟侧妃娘家那是一个人也没留下,侧妃想要投奔亲戚大概也很难。 也是因为这样,当今对于兄弟之间会有争夺跟竞争也不是不知,但最忌讳双方争斗太过。如果真有人敢对兄弟或者小孩下手,那绝对会被打落深渊。 也是因为这样,梦中太子死亡才会引起当今震怒。只是苏窈想来想去,实在是不知道太子出事到底是因为纯粹的意外还是因为有人动手。 但太子身亡就在宗室祭祖之后不久。或者可以大胆推测一下,这可能是一次隐密的刺杀? 苏窈想来想去,似乎自己根本也没有什么办法,于是只能回娘家提醒父亲,说向子奇一次不小心听到有人密谋,似乎这次祭祖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太子的安危要特别注意。 苏大人见女儿郑重其事的跑来跟自己说这件事情,认为是女婿对自己隐晦的提醒,内心果然提高了警惕。至于会出什么事情,只知道可能是针对太子的阴谋,其他的却完全没有头绪。 想来想去,苏大人以重病为由告了病。 不管是因为什么,皇家秘辛都最好不要参与。这一告病就是三个月,刚好完美避开祭祖各项事宜的安排。苏大人没有什么太大野心,安稳做官就行。 知道了亲爹告病,苏窈这才放下了心。而苏兰却开始担心了。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跟着张子君外放,此生张子君虽然也考上了进士,但因为名声跟婚事的原因,到现在还在京城等待时机。所以她其实不清楚上辈子的苏大人这个时候是不是告了病。 在她想来,或许就是因为告了病,所以苏家后来才被抄家去官。因此还特别遣了人回家询问父亲的病情,并且暗示父亲,祭祖乃是大事,如果可以最好还是参与进去比较好。 苏兰虽然是六皇子的侧妃,但苏大人却不敢信她。毕竟她的身分天生决定了立场。而这个立场应该是对六皇子有利,对苏家有没有利益却很难说。 苏窈特别回家警告,苏兰也回家通气儿。苏大人的理解是这次祭祖一定会出事,并且是大事儿。苏兰希望娘家参与,苏窈却希望家里躲远一点。那么这次的事情说不定就跟六皇子有关系。 六皇子看上去对苏窈好像不错,但在苏大人眼里,苏兰过的日子实在不像是得宠的模样。六皇子跟苏家也不过就是普通性质的来往。 也不是没有借着姻亲的关系想要招揽,但在苏大人看来,六皇子的招揽太空泛了,在什么资讯都没有的情况之下,苏大人不可能堵上身家。 因此苏大人只推说身体不行,并不是故意告病。 苏家的回应让苏兰憋了好久的气。然后报复性的认为以后自有看见父亲跟嫡母后悔的时候。于是也丢开了手。 六皇子因为苏兰的缘故,表面上对苏家只是徐徐图之,其实一直都很注意苏家的动静。苏大人在皇室领祭之前告病,难道是苏兰知道了什么? 苏大人负责的是礼仪人员的调派,他要避开,那难道是说祭礼上要出事,并且是他所负责的部份出事吗?苏大人所负责的部份,牵扯最大的,应该就是各位皇子的站位吧?难道是他们的位置上面有什么不妥? 六皇子自忖,如果要趁着父皇禅位之前阻止,除了对太子出手之外,其他几个皇子自然也要受点波及。这就跟陛下兄长当年逼宫一样,能拉下几个是几个。说是朝太子出手,但谁晓得会不会有人丧心病狂的想要杀光除了主使者之外所有的皇子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想要彻底安全的唯一方法就是完全不要掺合,于是继苏大人告病以后,六皇子也告病了。 22、廿二、重生女的嫡姐(十二)完 宫里派了好几荏的御医,但六皇子病因是从马上摔下伤了腿,骨头的事情,没有两三个月的休养那是不可能好的,况且六皇子的伤口没处理好,时不时还有发热。 最后陛下只好批准了六皇子告病。 然而事情还没完,六皇子告病以后,张大人也告病了。 张大人告病自然是若兰的主张。自从若兰拿出牛痘跟晒盐法以后,张大人对若兰的意见就非常重视。若兰找到张大人,希望张大人不要出席祭祖,但原因若兰却说不出来。 她只说觉得心惊肉跳,总觉得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想来想去,似乎只有祭祖这件事情了。 张大人身为三品大员,虽然不用跟着去皇陵祭奠,但之前的安排跟护送是少不了的。总不可能真的只有宗室子弟上路。凡是有相关职务的大臣都会在皇陵外头陪祭,该跪就跪,该拜就拜。 不过张大人本身并没有负责祭礼事宜,纯粹就是因为官职够高所以必须在场,因此他如果像要告病倒也不难。 六皇子看在眼里,更觉得此次祭典必有问题。而注意着清平县主的皇帝也开始有了警觉。最后思索一番,决定把禅位大典跟祭典放在一块儿,并且他本来是打算这次祭典不要出面的,但既然清平县主确定这次祭典要出事,那他就还非得去不可了。 因为皇帝改变主意要去,私底下所有的安排通通都要重来。皇帝只是想要知道有谁在弄什么鬼,并没有想要找死,因此在饮食跟安全上的审查严密了好几个等级。属于皇帝的禁卫接手了许多事宜。 于是在祭祖当日,原本说了不会参加的陛下竟然在祭祖过后出现在现场,并且直接举办了禅位大典。 所有宗室众臣都在场,地点皇陵,礼仪齐备,好像也没有更适合的地方了。于是就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之下,去的时候是皇帝,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太上皇。 并且太上皇并没有跟着新帝回宫,反而是直接转道去了避暑行宫,然后口谕所有后宫妃嫔三个月内通通搬到行宫去。 太子……不,陛下就这样受宠若惊、莫名其妙的完成了皇权交接的平稳过度。 在家里养伤的六皇子听了以后犹如晴天霹雳,事情太突然,本来没有出现的陛下不但出现了,还直接禅位了。重点是陛下的保密工作执行得太好,让所有别有用心的人通通觉得自己被捅了一刀。 六皇子看苏兰的眼神都要带刀子了:难道苏兰跟若兰两人所知道的秘密就是这个? 苏大人只是惊讶一下:原来是这种级别的大事阿,那要是出错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真正崩溃的人是苏兰,在她的记忆当中,最后的赢家明明就是六皇子,禅位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为什么太子会成功登基? 不过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太子是死在领祭后几天,哪怕事情有一点不同,但想必新帝很快就要驾崩了吧? 苏窈自然也有点奇怪,毕竟这跟她从梦中所知的不太一样。不过这样更好,张家跟六皇子早就暗中勾连,不管是苏兰还是若兰,苏窈都没有好印象。 新帝上任,给所有的兄弟都赐了封号。本来皇子品级就是郡王,现在都有了正式的封号,六皇子从此成为了安郡王。 新上任的安郡王面上老实,对新帝感恩戴德,其实嫉妒的黑水已经将他淹得气都喘不过来。他特意让人偷偷监视着苏兰,然后知道了苏兰对这个结果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所以这件事情跟苏兰所知的不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 安郡王阴暗的思索:苏家是自己告病的,苏大人也的确重病。苏兰曾经要求苏大人出席,所以跟苏家大概无关? 张大人是因为清平县主而告病的,自己是因为苏兰的态度而告病的……太多人告病,引起了父皇不满?或者让父皇多想了什么? 总之应该是怪苏兰跟清平县主这两个蠢女人。 但不管怎样怪罪,事情已成定局。并且在新帝安安稳稳的过了半年多以后,苏兰不得不承认自己所知的未来改变了。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贵妃。 相反地,向子奇因为本来就跟太子殿下有交情,所以日子更加如鱼得水了。 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是苏窈的?苏兰不甘心的想着。 就在苏兰各种无奈惶然的时候,张子君跟清平县主献上了羊毛织品的制作方法。包含漂洗羊毛、织布,打毛线等等各种花样。羊毛织品的意义并不在于人民多了一种保暖方式,重要性在于跟北方游牧民族开启互市。 只要游牧民族有了跟中原交换资源的方法,那战争自然就会慢慢消弥。不只羊毛,还有矿产、良马、皮毛等等。 只要中原愿意给出足够的粮食跟游牧民族交易,那刀兵自然会减少很多。 这是一个利国利民的方子,本来清平县主应该透过景姑姑传递给陛下的,但因为陛下禅位的关系,还有许多东西并没有交代给太子,而清平县主就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 毕竟既然要献上羊毛织品的制作方式,那总得要有几个样本。这些样本光靠清平县主一人当然弄不来,因此张子君就有了功劳。 新帝上任得到如此国策自然是开心的,开心之下当场赏了张子君一个商和男爵。当然再后来被太上皇告知这些方子本来就有景姑姑会送进宫以后,陛下又因为对张子君打这种时间差的不满,削掉了他所有实职。 不过这对张子君来说已经够了,毕竟男爵是可以传家的,哪怕现在他被陛下冷待,他的孩子一出生就会是权贵。 张子君得了个男爵,安郡王自然知道了。他有点生气苏兰竟然没有带给他任何好处,于是对苏兰更加冷落。 苏兰也想要做点什么求得恩宠,毕竟她到现在还没有一子半女。问题是她上辈子本来就不是张家的重要人物,能知道的消息也很边角。 最后她绞尽脑汁,也只想到了一个制作酒精的法子。毕竟这法子实在简单,只需要蒸馏就行,与此发散出来的,还有含量七成五的酒精可以消毒器具,煮开晾凉的水可以清洁伤口,以及香水的制造。 安郡王得到了这个方子以后,的确对苏兰好了不少。然后清平县主又通过景姑姑送上了玻璃的制造方法。 就这样这两个女子在互相较劲之下,竟然一个接一个的送上珍贵无比的方子。陛下当然也知道了安郡王家的侧妃跟清平县主一样可疑。不过这两个女的似乎有怨,只要操作得当,两个女子自然会跟比赛似的一个一个的吐出来。 苏兰给方子是为了安郡王的宠爱,于是陛下便把安郡王提为安亲王,并且特准他的次子可以多袭一个郡王爵。 安亲王妃生下了一子二女,看样子是不会再生了。所以苏兰一直期待自己可以生一个儿子,也因为这样,她为了把安亲王留在自己屋内,总是努力的回想上辈子的各种事宜。只是她上辈子活得不长,现在拿出的东西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现在只期待自己可以有个儿子,这样哪怕她没有方子可以提供,至少也不会失宠。可惜安亲王从纳她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打算要让她生孩子。 毕竟她实在太可疑了。 比起江郎才尽的苏兰,清平县主这边显然更有挖掘的价值。毕竟她懂一些基本原理,那怕太高大上的东西说不出来,但穷尽自己的所学,多少也能弄出一些。 因此陛下对她的奖赏从赏金赏银到“御赐一生一世一双人”。 张子君被成为了皇帝赏赐清平县主的手段,清平县主要的既然是爱情,那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张家就必须给她完美的爱情。 张大人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一开始在清平县主拿出牛痘方子的时候,张大人就已经看出了清平县主可以为张家带来什么。张夫人一开始非常不能接受,但在景姑姑找张夫人谈了一次天以后,张夫人也只好接受了。 至于张子君,他后来也晓得了陛下的意思。在他有一次看上一个丫头想要收房的时候,清平县主屋内的管事姑姑出现在他面前,友善并尊敬的跟他说明了清平县主喜爱的是洁身自好的男人。陛下希望清平县主心情愉快,拿出更多的方子以便利国利民。 如果张家让清平县主感觉不高兴,那么陛下不介意让清平县主改嫁。 张子君……他还能怎样? 以前的张子君愿意为了清平县主对抗全世界,但自从被景姑姑盯着以后,面对清平县主他的热情就这样一日一日的削减了下去。他无法忘记景姑姑语带威胁的要他管好自己,那种恐惧跟压力让他面对清平县主的时候,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偏偏他还不能让清平县主发现。 后来皇帝陛下钦赐“一生一世一双人”牌匾,说是嘉奖商和男爵跟清平县主夫妻情深,可堪表率,其实又何尝不是对整个张家的警告? 那个牌匾就像是一个巴掌一样打在他的脸上,偏偏还是御赐的,不但不能扔掉,还要时时保养,并且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整个京城都在称颂他跟清平县主之前的感情,但只有张子君自己知道,如果自己不表现出深情,那被皇帝指明了不准有其他女人的自己就会变成全京城的笑话。 他一边觉得这样也很好,一边又忍不住怨恨。 男人爱不爱自己,枕边人总是有感觉的。清平县主一开始不知道,慢慢的也知觉过来了。但碍于皇帝的意思,清平县主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打自己的脸。 反正全张家没有人敢对她不好,生了两个孩子以后,她就跟张子君分房了,理由是要更专心在研究方子上。 苏兰此生都没有孩子,早早就没有什么方子可以提供的她,很快就凋零在安亲王的后院。反而是安亲王另纳的一个侧妃得了宠爱,她的孩子继承了安亲王名下的另一个郡王爵。 苏兰此生汲汲营营,通通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名声稀烂的她,甚至不能指望娘家可以给她一星半点支持。现在的她甚至会回避苏窈,因为她不想看见苏窈眼中厌恶跟蔑视的神情,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阴沟里的老鼠那样噁心。 而清平县主的家庭看上去美满无比,但其中冷暖唯人自知。 她的两个孩子被拘着跟她少有亲近,一来是因为张家担心她礼仪不全教坏了孩子,二来是因为她自己一开始也没那耐性。久而久之,孩子跟她也亲近不起来。 苏窈到后面对苏兰的怨恨慢慢就没了,毕竟她自己过得很好,天大的怨恨,总会因为时间慢慢抹平,况且苏兰自从当了侧妃以后就彻底消失在京城交际圈,人都看不着了,自然也就慢慢被人淡忘。 她全身心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向子奇跟她一直都很恩爱,两人也的确志同道合。虽然向子奇一辈子都没有做官,但却不乏自在。苏窈总觉得,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