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狗》 第1章我成了狗 那天我刚一睁开眼,就发现事情很不对劲。 我,竟然变成了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我能看到这条狗长着一身雪白的毛,但四条腿的末端都是黑色的,同时,胸部有三绺红色的毛很是显眼。 这肯定是做梦!哪有人变成狗的道理?太不科学了!我对自己说。 我伸出一只前脚,用嘴使劲咬去。很疼,我也并未如自己期望的那样在疼痛中“醒来”。 难道,这不是做梦?我真的变成了一条狗?我的心里有些慌,又用力咬了几下自己。每次的疼痛都很真实,也都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我几乎绝望,但我还是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叫李辉,金融学硕士,在上海某证券公司工作的第三个年头。我承认,收入不低,但是劳动强度也同样不低。我已经记不清最近一次午夜十二点之前下班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那天,夜里一点半左右。正在加班分析数据的我觉得实在是太疲惫了,就起身,准备去沏一杯咖啡喝了提提神。 我刚刚从工作椅上站起,只觉得头晕目眩,双腿无力支撑身体,整个人瘫倒了下去。 我的意识很快进入恍惚状态。 跟我同时加班的同事,说话都带着哭腔。 “小李,你没事吧?” “辉哥你一定要挺住啊......” “120吗?这里是......我们的同事忽然晕倒了......请快一点过来!求你们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依稀看到了医院抢救室门口的灯闪烁着红光。 再然后,我听到了几名医生低沉的对话。 “没用了,抢救已经没有意义。病人的脑细胞在快速大量地死亡,我们无法制止......” “不过,他妈妈还是不愿放弃......” “其实,真不如放弃抢救算了。这种情况,最乐观的结果,也不过是得到了一个植物人而已。以后,这个植物人毫无疑问会成为这个家庭的沉重负担......” “别说了,继续工作吧。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哪个当妈的也不愿放弃自己的孩子啊!哎,可怜天下父母心,期望这次抢救能有奇迹......” 之后,我完全失去了知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狗。确切点说,根据我的回忆,应该是我的灵魂脱离了本来的肉体,附着在了这条狗身上。 “刘老爷,您里边请!厨房里的光有些暗,您注意着点儿脚下......”有人说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门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位上身穿对襟短褂,下身穿齐膝短裤,身上有血腥味,脸上向另一人陪着笑。另一位则穿着长衫。 此刻,我第一次感觉到狗的感官与人的不同之处。哪怕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其嗅觉和听觉都比人类灵敏很多。但是,狗的视力我觉得并不比人强多少。 “这是今天新收的四个小乳狗,您选一个?”两人走近了,短褂者指着狗笼,示意长衫者做出选择。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笼子里还有另外三只小乳狗。两只在睡觉,另一只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它刚刚来临不久的世界。 长衫者粗略看了一会儿,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范老板,就这只白狗吧......在你家吃烤乳狗吃上瘾了,比烤乳猪好吃多了......” 范老板大拇指一伸:“刘老爷果然是美食家!这食材的挑选能力首先就实在让人佩服!这四条狗虽然看起来差不多,其实还是有细微差别的。其中这条白狗精神最好,体质最棒,当然,我现杀现烤给您做好之后,那味道肯定也会是最顶级的......” 听着范老板的马屁,刘老爷的脸上露出微笑,但我的心里却苦涩异常。如果没听错的话,这是要拿我去烤着吃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我看过不少穿越,里主人公的灵魂所附着的对象都是王爷贵族等有身份的人士,再不济,至少也还是个人吧。可我的灵魂不光是附在了狗身上,还马上就要领盒饭了...... 我不想死,赶紧开口说道:“不要杀我!我不是狗,我是人......” 只是,我心里想说的是人话,但嘴里发出的却是小奶狗“汪汪”的叫声。这两人肯定是听不懂的,自然也不会放弃吃掉我的念头。 生死关头,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好吧,我已经不能说人话。但是,我还能写字啊......就写“我是人”这三个字吧,简单好写容易认...... 我正要下定决心咬破右前脚用血写字,一只手忽然把我抓了起来,写字是不可能做到了。我挣扎着,努力回头去咬范老板的手。如果咬了他,他会疼,会松手,我就会掉到地上,就可以逃跑了。 “你小心点。这狗,看样子会咬人。毕竟,你这是要杀它......”刘老爷看出了些端倪,提醒范老板道。 “多谢您老关心我。但是没事儿的。这种小奶狗,才刚生下来几天?它能意识到我要杀它?”范老 板不以为然地笑着,“再说,就算它咬我,能有多大劲......” 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他真的将一根手指伸进了我嘴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当即狠狠咬了下去。 虽然我是一条小奶狗,嘴里的牙还没长齐,但是,这是我活命的唯一机会。这一咬,我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范老板一声惨叫,那根手指鲜血淋漓。他一把将我甩了出去。我跌落在地,头撞得有些晕。但是,我得赶紧逃命去。不然的话,他本来就想杀我,现在我又咬了他,被他抓住岂有命在? 我向门口窜了出去。 出了厨房,前面是餐厅。其中有三张桌子上有客人在用餐。我身后传来了范老板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往那跑?看我捉住你不活剥了你的皮......” 我也听到了刘老爷的揶揄声:“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你说你,把手指头放在狗嘴里干吗?活该你被咬!” 才跑了这么近的距离,我已经觉得体力不支了。这小奶狗的体力之弱,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好在小狗体型小,在桌椅的缝隙间穿行完全没问题。而范老板不愿意冲撞自己家的桌椅,更不愿意影响到顾客的用餐体验,追我的速度就慢了不少。 我逃出了餐馆大门。 这家餐馆果然是一家专营狗肉的馆子。我奔跑的间隙中回头,能看到“范记狗肉馆”的店招。店门口有一片开阔地。我在开阔地上直直向前冲去。身后,范老板叫骂着追来。开阔地上没有任何阻拦他前进的东西,他的速度比我快很多,很快就要追上我了。 开阔地的尽头竟然是个陡坡,陡坡到最底下是湍急的河流。 “前面是河!我看你往哪里跑?”范老板的咒骂声对我来讲就是催命符。 掉进如此湍急的河流中,死亡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但被范老板抓住,死亡率是百分百。长期搞数据分析的人这个时候又做了一次概率分析,然后义无反顾地跃入了滚滚激流。 第2章我要活着 季节应该是春末夏初,河水乍暖还寒。 跃入河中,冰凉的河水让我浑身打了个冷战。激流立刻携裹着我向下游冲去。范老板在岸边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之后我就听不到他的骂声了。 在还是人的时候,我是个游泳高手。我深知水的习性。其实,对会游泳的人来讲,水深并不危险;水的流速越高才是越危险。同时,在水流速很高的情况下,水越深反而越安全。道理也很简单,激流,水深,你会漂在水面上;激流,水浅,你站不稳,也无法完全漂浮,那就只能被激流冲倒,淹死在水里。 我现在是条小狗,体型小,自然会漂浮在水面上。但水流毕竟太急,我并不总能保持漂在水面的状态,时而被吞入水下,时而浮起来。我调整呼吸,尽量让肺部充气以增大自己的浮力。同时,我抓住每个浮起的机会呼吸空气。 不过,说起来容易,其实在水中的这段时间真的可以用生死挣扎来形容。我氧气不足,体力也渐渐耗尽。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顽强的求生欲让我继续撑下去。 虽然现在我只是条狗,但是我也不想死。同时,我心里还有个愿望,就是只要我不死,说不定哪天我的灵魂又可以莫名其妙地回到原来那具人类躯壳中。按照医生的说法,我的躯壳此刻应该是具毫无意识的植物人了。但依我妈的性格,肯定不会放弃我,会一直照顾我。这将是多么沉重的负担!我实在不能忍心让她照顾植物人儿子一辈子,最后带着绝望离开人世。我要活下去。只要我活下去,这个灵魂不死,就有希望! 越往下游,河流越宽,水的流速降低了不少。就在我精疲力竭之时,一块木板漂到了我身边。我用最后的力气爬上了这块木板,让它载着我向下游继续流去。有了这块木板,我可以趴在上面休息,恢复体力。方才与激流搏击了一路,我实在是太累了,此刻是四肢酸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对,怎么有巨大的轰鸣声?作为一条狗,我比作为人时的听觉要敏锐多了。我循着轰鸣声望去,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远处,大概一两公里之外,河水陡然变得垂直下落,形成了一座瀑布。由于在瀑布上游,我无法判断瀑布的落差,但仅凭洪水落下的轰鸣声,已经可以推测这瀑布不可小觑。此刻我的体力处于油尽灯枯的边缘,从瀑布落下去,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怎么办?我心急如焚,但实在想不到好办法。跳下水吗?我肯定游不到岸边的。我能做的只能是继续呆在木板上,听天由命。 “珊姐, 快看!河里有一条狗哎!”一个少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哇!真的有一条狗!”一个女声响起,带着惊讶的神色,“这狗好聪明!还知道爬在木板上.....” “可不是?这条河的水流这么急,如果不是爬在木板上,只怕它早就淹死了......”少年道。 “那它也逃不脱死亡的命运。前面就是瀑布,掉下去不淹死也摔死了!”另一个男子声音冷笑着打断少年的话道,“不过狗就是狗,没有人类的智商。它是意识不到前方的危险的......” “大虎哥,你去帮我把这狗捞上来!就这么淹死,太可怜了也!”女子说。 “哎哟,水流这么急,我下水的话也会很危险......”男子为难地说道。 “你就说去不去吧?”女子嗔怒。 “好好,我去,我去!我......我试试看,好吧?”男子耸了耸肩。 说着话,男子走向了河边。这两男一女是在我所在位置的下游。男子到河边等了一会儿,载着我的那块木板方才漂来。 他遥遥看了女子一眼,咬一咬牙,踏进了水里。他在水里向河中间移动脚步,企图在木板经过的时候将木板拦截住。可惜水流还是太急,他在水里没有站稳,被水一冲,脚下再也不能着陆,干脆在水里游起来了。 看得出,他的水性还是不错的。他游向我,一手抓住了木板,然后推着木板向岸边游去。在他向岸边游去的过程中,激流也携裹着他向下游冲去。 真是凶险万分呐。他游到岸边站定的时候,激流已经将他冲到距离瀑布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这个距离我能看到瀑布底部的状况。瀑布上下游之间的落差在五十米以上,喧嚣的河水落下,响起雷鸣般的声音,掀起巨大的白色浪花...... 但我没能看多长时间,男子喘息几口恢复了体力,心有余悸地向瀑布那里看了一眼,然后抱起我向上游走去,与女子汇合。 此刻,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训斥那位方才让男子去河中捞我的女子。 “刘珊,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为了一条狗,你让大虎跳进河里!你知道多危险吗?刚才他差点儿就被冲下瀑布了!那样他就死了你知道吗?”中年男子用手指着刘珊的鼻子,气呼呼地说。 “爸,这大虎哥他不是没事吗?他水性好,我就知道肯定不会有事的!”刘珊不服气地为自己申辩,“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我们马戏团吗?这狗看起来很聪明,肯定能训得出来。自从小黑生病死后,咱们狗就一直少一条......” “那也不能 拿人命去冒险!”中年男人气得睁大了眼睛,扬起了手掌,“你要敢再让我们团队任何人去冒险,看我不打死你!” 不过,他还是放下了手掌,终于没舍得将巴掌打在女儿身上。 “师父。”大虎到了近前,怯生生叫声师父,然后慢慢向刘珊走去,把狗往她手上递。 “大虎,刘珊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刚才捞狗,这么危险的事情,她让你去你就去啊?你这么没脑子啊,命都不要了!”中年男人又开始骂大虎了。 “师妹她,她非要这个狗......”大虎说。 “她要天上的星星你是不是也去摘了给她?”中年男人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哎,我看了,在你这儿,你师妹的话比我这个当师父的还好使......” 大虎的脸红了。 中年男人也是过来人,年轻人之间的这些小心思他也经历过的,笑了笑,不再言语了。 第5章不速之客 夏日,蝉噪声声。刘家小院内,绿树浓荫下,刘玉厚正坐在一张躺椅上悠悠然摇着蒲扇。大虎不在,二龙正在读书。刘珊在做针线活,我就趴在刘珊身边不远处。她一边做活,一边时不时伸手抚摸我一下。 “二龙,可要好好读书。师父看出来,你是块读书的料。”二龙读书的间隙,刘玉厚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咱们耍把式卖艺的,终归是下九流的营生。唯有好好读书,参加科考,获取功名,当官,才是正途!以前,咱这个班子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没能力供养你专心攻读。现在,有了小白之后,咱有这个经济条件了。你可要珍惜机会!” “是的师父。我一直都听您的话,刻苦用功。”二龙看了师父一眼,又往刘珊这里看了一眼,眼里迸射出一种自信渴望的光,“明年的童子试,我一定能考上秀才!” “好,你有这个信心,师父真高兴!”刘玉厚脸上的表情是很欣慰的,“等师父老了,珊儿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亲人,你愿意替我好好照顾她吗?” 年轻的二龙脸上微微一红,笑容竟然带着羞涩:“我......我......能照顾珊姐,我是很高兴的。” 年轻人任何细微的表情所表现出来的内心想法,自然是瞒不过刘玉厚的眼睛的。刘玉厚笑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去那边看看,就不叨扰你读书了!” 说着话,刘玉厚从躺椅上起身,慢慢踱步到了刘珊这儿。 “爸?”刘珊看到父亲走近,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抬头向父亲说话。 “珊儿,大虎和二龙,你这师兄和师弟,你觉得谁更好啊?”停顿了一会儿,刘玉厚问女儿。 “你问我这个干吗?都挺好的.....”刘珊有些不解。 “都挺好的。那也有一个更好的吧?”刘玉厚看着女儿的眼睛,“你也不小了,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刘珊脸上一红:“爸,我就想陪着您,照顾您......” “傻丫头!”刘玉厚说话的语气中满是对女儿的爱怜,“女大当嫁,哪有一直陪着爸爸的道理?你就告诉我,大虎和二龙哪个更好一些?” 刘珊略一沉思:“他们对我都很好。就是,大虎哥吧,肯定对我是更好的,但我总觉得他有点傻;二龙呢,好像更聪明。他们好像还都有点儿怕我。哎,我还是说不出他们谁更好,真的是都很好......” 刘玉厚笑道:“女孩子的心思还是挺精细的。你说得对,也不对!大虎 那不是傻,那是厚道。二龙是更聪明,还有股子为了目标付出代价的狠劲儿。另外,他们也不是怕你,是因为喜欢你。小伙子在喜欢的女孩面前,都会那样......那你更喜欢谁呢?” 刘珊的脸越来越红,终究没有回答父亲的话。 半晌,刘玉厚又说话了。说话的声音比较低沉,应该是为了避免让远处的二龙听到:“珊儿,我明白你的心思。大虎和二龙都是跟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还真舍不得在他们中间非要分出个优劣。但是,女孩子只能嫁给一个人,你必须得做个选择。我没有儿子,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女儿,当初招了这两个徒弟,就是要择其中之一作为女婿的。” 刘珊不敢看父亲的眼睛,头垂得更低了。我能看到她的脸红得更加鲜艳。 刘玉厚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之前,我是更加偏好大虎。这孩子实在,本分,勤快,忠厚,对你也很好,基本是达到惯着你的程度了。你跟了他,不敢说以后锦衣玉食,但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故,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二龙脑瓜子灵,我能看出他对你也有好感,但这好感他埋在心里,不轻易露出来。再说,毕竟你比他大一岁,弟弟关心姐姐,不如大虎那样哥哥关心妹妹更方便......之前,咱们也没几个钱,无法供养二龙专心读书,看不出他做学问的能力。现在,咱有了点钱,让他专心攻读,我发现他在读书上竟然很有潜力。所以我的意思是,你要主动关心一下二龙,对他好一点。姐弟之间也多增加一下感情。” “我知道了爸,您就别说了。”刘珊对这方面的话题颇觉羞涩。 “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对二龙好一点。如果他能考中秀才,我就可以把你许配给他了。将来他如果再中了举,那你就是官太太了。当然,我也不能对不起大虎。咱这个家业就给大虎继承了!你当了官太太,吃了皇粮,自然也没有要这份家业的必要。不过,如果二龙他考不上秀才,我还是觉得你跟大虎一起过会更幸福,大虎,真是太宠你了!你现在就是两个人都要把握住,保持在他们中做出选择的主动权!”刘玉厚最后做了个总结。 “爸,这是脚踏两只船。不太好吧......他们要是都喜欢我,最后我不要了谁,那个人不是好可怜?”刘珊看了父亲一眼。 刘玉厚说:“爸不还都是为了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让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爸可能会骗任何人,但绝不会骗你的!你照做就是了!这世上,做个谁都对得起的十全十美的好人本来就是不可能的!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人呐,都想做个好人,但很多 时候,形势所迫,你很难做个面面俱到的好人,那就只能选择对自己好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是要为了自己的,只要咱不刻意害人,良心上说得过去......” 门外有人敲门,打断了他对女儿的说教。 刘玉厚嘴里说着“来了”,一边快步走去开门。他还没走到大门,那门却被外面的人直接推开了。 去别人家,敲门,应该等主人开门才是。哪有主动把人家的门推开的道理?刘玉厚刚要发火,但立刻脸上堆满了笑容。因为门口不是一个人,为首的那位年轻人锦衣华服,趾高气昂。身后的人不用说是他的仆人,还牵着一匹配有华贵马具的高头大马。 这样的人,刘玉厚是惹不起的。故而他立刻换了笑脸:“请问这位公子,老朽也从未见过您。您来我家有什么事情?” “买狗。”来人并不报上自己的身份,而是直接说了来此的目的。 不先报身份而直接说出上门的目的,显然也是没有礼节的举动。只是,刘玉厚也只能忍了。 “公子,老朽这里是马戏班子。只训狗,带狗表演,并不卖狗。”刘玉厚继续陪着笑,“不过,我既然训狗,肯定也需要买狗。我知道哪里能买到狗。如果公子不嫌弃,老朽愿效犬马之劳带您去狗市......” “我不去狗市。我要买你家的那条白狗。那条认识整部百家姓的白狗。”来人进一步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刘玉厚知道来者不善,看了对方一眼,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脸上继续堆着笑:“公子一看您就是有身份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没享受过?这白狗对您来说肯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买不买的其实并不重要。但是,这白狗对老朽来讲那就太重要了。老朽一家四口就靠它表演节目挣点儿生活费。一看您面相就知道您是宅心仁厚的人,您肯定也不会买了这狗去,就此断了我们家的收入。我老了,再训一条这么样的狗出来,估计也没那个精力......” “老头儿,说了这么多,其实你就是不想卖。”一名仆人忽然开口打断了刘玉厚的央求诉苦,“我们家少爷今天心情好,所以看得起你,来跟你谈谈生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狗,我们买定了。你开个价吧!” 第3章训狗 这是个马戏团,目前有四个人,三条狗,日常的营生就是训狗,让狗给观众表演节目,赢得观众的赏钱。只是我没想到对我的训练来得这么快。 就在我被从水里救上来的第二天,训练就开始了。奶奶的,我还仅仅是条小狗哎,就这么不懂怜惜幼小? “跳!” “跳!” “往这边扑!” “坐起来!” “翻跟头!” ...... 指令一个个地下,我虽然能听懂指令照做,但架不住训练内容多啊。而且,训练强度很大,我很快就累成狗。不,现在我不是累成狗,而是本来就是狗!我趴在地上大口呼吸,累得简直要站不起来了。 “啪”一声,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我身上。 “爸,别打了!你看它累得多可怜!”刘珊心疼地说。 班主刘玉厚,就是刘珊她爹,对着刘珊说话,但我听来像是跟我说话一样:“狗跟人一样,不打不成材!刚才它那几个跳跃的动作,完成得不标准......这狗如果不从小训练好,长大了,坏习惯形成了,就很难改正了!” “可是,你这样,不把它累死也把它打死了......”刘珊反驳。 “如果它死了,咱就再买条狗来,换一条就是。不就是条狗吗?反正,终究会有狗被驯出来的!就算驯死了十条狗,才损失多少钱呐?有一条训练出来,咱们就赚了!”刘玉厚冷笑着,接着告诫女儿道,“可是如果狗没有驯好,就表演不好节目,观众不会买账,我们就赚不到钱!这才是问题严重的!” 刘珊没有再说话。刘玉厚对我的训练继续进行,直到我实在是累得动不了了才停止。当然,刘玉厚判断我体力耗尽的办法是我极不喜欢的,那就是不停地用鞭子抽我,连续抽了五鞭子以上如果我还不能动,那就是真的累了。 停止训练后,刘珊方才走来把我抱在怀里,抚摸着我。 另外三条狗的训练仍然在继续,它们是成年狗,体力比我足多了。一条黄狗,一条花狗,一条黑狗。这条黑狗看起来比另外两条狗要老一些。从刘珊和大虎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这个马戏团中之前还有另一条小黑狗,只是它没抗住训练,疲惫之下生了病,死掉了。 我躺在刘珊怀里,看着另外三条狗的训练内容。 黄狗和花狗都是成年狗,体力充沛。它们训练的内容是跳舞,按照指令做出动作,钻火圈等等。黑狗的训练内容竟然是识字。它的面前摆着几个写上字的薄 木板,二龙,就是大虎之外刘玉厚的另一个徒弟,他读出木板上的字音,黑狗会去将对应的字叼出来。黑狗的识字能力还是可以的,二龙做出二十多次指令,我计算了一下,黑狗也就错了三次而已。 大虎走来,看了一会儿训狗,对刘珊感慨道:“师妹,师父跟我说的,辛苦不挣钱,挣钱不辛苦。我看这个规则不光对人适用,对狗也适用啊!黑狗的表演内容最轻松,但师父给它的伙食最好;黄狗和花狗表演的都是体力活,那么累,吃得却没黑狗好。” 第4章名犬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大广场上人山人海。刘玉厚在广场上画了个圈,这个圈立刻被围得水泄不通,围观的人群中不断爆发出惊叹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圈内正在表演的那条白狗身上。那条白狗就是我。我正在表演的是“百家姓排序”。那些姓氏字牌是二龙事先制作好的,放在广场上,打乱了顺序。然后我从这些字牌中将姓氏一一挑出来,再按照百家姓上的顺序重新排列好。 “有啥好看的?看你们兴奋的劲儿......”看来也有人不欣赏我的表演。 “哼!”有人对此人的表现嗤之以鼻,“你是个不识字的文盲,当然没有能力去鉴赏这种有水平的表演。如果你识字,就会发现这狗的表演实在是太优秀了!百家姓当中这么多姓氏,得记住;姓氏的排序也得记住,别说狗了,很多读书人都不一定做得到......” “哎,石成,你百家姓都背熟了没有?”有人问这位识字的文化人。 “我......”石成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还没全部背会。” “看来,你还不如这条狗!”方才嘲弄那位文盲的石成,此刻反被别人嘲笑了。 表演结束,疯狂的观众向圈内投了大量的赏钱。赏钱数量太多,密密麻麻铺在地上几乎让人看不到圈内的地面了。这些钱绝大部分都是黄澄澄的铜币,也有不少银闪闪的银币,更有几枚金灿灿的金币。这些钱币的形状与我穿越之前用的角分辅币类似,并不像中国传统封建皇朝时期的铜钱那样中间有个方孔。不同材质货币之间的兑换比率是100:1,即100铜币兑换1银币,100银币兑换1金币。大虎和二龙看着这些钱,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眼睛里闪着光,飞速地用手在地面捡钱。那真是捡钱累到手发软! 毫不夸张地说,这些钱都是我挣来的。像我这么聪明的狗,方圆百里内绝对找不到第二条。物以稀为贵,物更以稀奇为贵!我这样的狗的存在本身就有着巨大的广告效应。有不少有钱的观众,不信这世上竟然有熟稔百家姓的狗,不惜驱车几十里来眼见为实。当然,看过之后,他们也只有叹服了。每次表演之后,场内的金币赏钱往往都是这种人扔的。 “珊儿,你好好抱着小白。对它温柔一点,可别磕着碰着,或者掉地上摔着了!”对于我这颗摇钱树,刘玉厚自然是视若珍宝,“今晚上再按照惯例,带小白到李兽医那里给它检查一下身体。上次检查健康到现在有一个星期了吧 ?” “好的爸爸。”刘珊一边把我抱在怀里,一边笑着向父亲说道,“爸,你现在不怪我那天让大虎哥冒着生命危险去河里把小白捞上来了吧?” “不怪不怪。想发财哪有不冒险的道理?富贵险中求嘛!”刘玉厚现在换了一种说辞,并且将嘴唇凑在女儿耳边,压低声音对女儿告诫道,“以后千万别说小白是从河里救上来的,而要说是咱们家的狗自己生下来的!不然谁来认小白说是他们家的,找我们要狗,怎么办?” 刘珊点点头。 转眼间我到了刘家马戏团已经七八个月,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是,我仍然困惑。 这个世界毫无疑问是工业时代之前的世界,还是被中国传统文化浸润的世界。这里的人用冷兵器,穿的衣服是棉麻纤维或者羊毛蚕丝等天然材料做的,遵从传统的中国文化风俗,说中文,写汉字。听说还有皇帝,读书人还要考科举。 我一开始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的某朝,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皇帝姓赵,但国号却不是大宋。年号“平安”,对于熟悉中国历史的我来讲,也实在没听过古代哪个皇帝用过这个年号。至于刚才提到的钱制,更是让我疑惑的地方。中国古代的皇朝,除了清朝末期,根本就没有发行过古罗马样式的金银铜币。而中国古代皇朝常见的方孔圆形铜钱和金银元宝,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我现在只是一条狗而已,想那么多干吗?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作为一条狗,我眼下的生活条件还是挺满意的。 我每天只表演一场,而且表演时长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刘玉厚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怕我累着了。万一我累死,他基本不可能训练出第二条我这样的狗,就赚不到钱了。所以我的工作很轻松。 我的伙食,也基本是人类的伙食标准。一开始,刘玉厚按照狗的高标准饮食给我安排的,但我是狗体人意识,对狗饮食完全没兴趣。我对着狗饮食,将头扭到一边去,并且走到他们吃饭的桌边,站起来,前腿扒着桌子,对着桌上的饮食吠叫。刘玉厚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端了几盘他们正在吃的菜给我。之后,他就明白了我的口味并且安排上符合我口味的饮食了。我深刻体会到,如果你的能力足够强大,会有人主动替你安排好生活问题。 至于睡觉,都是刘珊搂着我睡的,跟现代社会很多人搂着狗睡觉没什么两样。我在还是人的时候,连恋爱都没谈过,对异姓又是兴奋又是渴望。现在虽然成了狗,但被一个美女整天搂着睡觉,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睡在一起的时候,我难免 对刘珊有些亲密的举动,但刘珊并不介意,在她心里,以为这无非是狗狗与主人之间的亲昵互动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我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差点被狗肉馆老板做成烤乳狗吃掉,后来又差点在河里淹死。我还目睹了马戏团中的狗被训练累死;还看到很多马戏团之外的狗,被铁链拴着,被人牵着走毫无自由可言;更有无家可归的野狗,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瘦骨嶙峋,精神时刻紧张连睡个安稳觉都难以实现,而且随时都可能被人捉去杀了。 与这些狗相比,我有人爱有人呵护,有好吃的好喝的,实在是天堂般的生活了。作为一条狗,我对现状很满意,很知足。我只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别说我心无大志,现状我只是一条狗而已,能有什么大志?有哪些所谓的“大志”又如何去实现?考虑哪些又有什么意义? 把握现实,享受现实,最实在!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的命运尚且如此飘忽不定,何况一条狗? 第6章来者不善 刘玉厚评估了一下眼前的局势。对方人多势众气势汹汹,自己这边就一个老头儿,一个少年,一个姑娘,至于双方的身份背景差距只会更大。虽然道理上讲,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但是这个世界上仗势欺人强买强卖的事情多了去了。看来,今天这狗不卖给他只怕是不成了。既然如此,那胳膊拧不过大腿,顺势而为吧。 现在对方问价,刘玉厚盘算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既然公子您诚心想买,那我也就忍痛割爱,五十个金币,您把它带走吧......” 公子还没说话,一名身边的小厮冷笑道:“一条狗,你卖我们五十个金币?” 刘玉厚没搭理小厮,向领头的年轻人说道:“公子我算账给您听听。您既然慕名而来,想必对这条狗也是有所了解的。每天的表演,观众都是人山人海的。当然,人都有个新鲜劲儿,观众们给的赏钱跟最初相比有所下降,但算起来,这条狗一年给我们挣五个金币是只多不少的。这是条一岁左右的小狗,活个十来年是不成问题的。按少了算,就算只活十年,每年挣五个金币,不就是五十个金币了么?” 人的耳朵相距那么远可能听不到刘玉厚的说话,但狗可以。我听了之后暗暗称奇:这刘玉厚卖狗,竟然用了“未来现金流折现”的方法给狗估价...... 但是,这显然不是市场经济的世界,这份看似合情合理的估价在卖方那里没有产生任何意义。 公子回头问了身边一名仆人:“今天咱们出门带了多少钱?” “回少爷,带了二十个金币。”这名年岁较长,留着八字胡的仆人恭敬回道,“您今天出门,本来不是说要去松鹤楼......” “那就分一半,给他十个金币。还得留着些,晚些时候付酒钱。”公子吩咐道。 八字胡拿出十枚金币,向刘玉厚递过去。 刘玉厚并未接钱,而是苦笑着央求:“公子,您看,这钱也实在是少了点儿......” 公子冷冷一笑,伸手从十枚金币中拿走一枚:“我周某人开的价,还没有人敢还价过!你太不给我面子了!所以,狗我还是要买,但只能给你九个金币了!” “周......周公子?”刘玉厚忽然想起了什么,语带吃惊,“您是,新任县太爷周大人家的......公子?” “正是!”周公子的语气很得意。 这位周公子,我之前听刘玉厚和街坊邻居们谈话的时候说起过。 朝廷主政一方的行政官员都是流官 。今年,县令卢大人在本县任期届满,继任的是周大人。这位周大人的口碑不好,贪赃枉法,声名狼藉。怎奈朝中有人,虽遭多次弹劾,但仍然屹立不倒。周大人有位独子名唤周威,更是飞扬跋扈。看着眼前这位的表现,也的确名实相符。 刘玉厚立刻跪倒在地:“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周公子!还请公子原谅小人的不恭!既然您是周公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狗您喜欢,卖给您就是!您说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九个金币就九个金币......” 周威笑了,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你还是挺识时务的!那这买狗的事就这么定了!你起来吧!” “定了定了!”刘玉厚起身,陪着笑,去接金币。看他脸上神态,真的是生怕周公子反悔。毕竟如果周公子给他开个更低的价格或者干脆一分钱不给他将狗抢夺了去,他又有什么办法? 八字胡却没有将钱立刻给他。八字胡看了周威一眼:“少爷,我觉得咱们买东西,得至少先看看货。” 周威点头。 “老头儿,这生意现在还不能说是成了!我们得先看看货。货没问题,这生意才继续!”八字胡对刘玉厚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刘玉厚陪着笑,点头,然后转头高声招呼道:“珊儿,把白狗抱过来给周公子看看!公子要买咱们家狗!” “不卖!这狗是我的宝贝,谁买也不卖!”刘珊高声回答。这姑娘可是个被父亲宠坏了的任性的主儿。 周公子脸色一变。 刘玉厚额头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连忙说道:“公子您可别生气!小孩子,任性!不过您放心,这个家还是小人我说了算的。您想卖,我肯定会卖给您......” “你给我把狗抱过来!人家周公子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不一定买这条狗呢!”刘玉厚厉声命令刘珊,还不忘了给周威戴高帽。 刘珊是任性,但每次刘玉厚发火,还是听爸爸话的。于是她把我抱了过来,但她明显是不情愿的。她也显然不明白刘玉厚不得不卖狗的苦衷,抱怨父亲道:“为什么要卖掉小白?你看,它根本就不想离开我!再说了,这个买狗的人会真的对它好吗?我......我舍不得......” “但我就喜欢夺人所好!这狗我买定了!”周威说,从他的眼神能看出,他从夺人所好中体验到了一种快感,那种拥有权力可以随意对别人生杀予夺的感觉。 “看来你对它很好?”周威冷笑着接着说道,“但我就不一定了。我可能买回去就把它做成一顿狗肉。不就 九个金币买回来的吗?这点小钱......” 刘珊爱狗,周威就偏说把狗做成狗肉吃掉的话。看着刘珊伤痛的心情,周威脸上的表情更开心了。看来他很喜欢从给别人制造痛苦中找寻欢乐。残虐你,却能娱乐我,简直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我,我不卖给你!”刘珊的眼泪终于下来了,紧紧抱住我。 “但你爹已经答应我了!”周威狞笑,然后命令手下,“给我把狗抢过来!” 刘玉厚叫道:“公子,您钱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两个小厮上前抢狗。刘珊忽然松了手把我放在地上,大声哭道:“小白,快跑!不要被他们捉住,他们会杀了你,吃你的肉......” 其实不听刘珊的话,我也有危机感。 人都害怕不确定性。我在刘珊这里,吃好睡好,很安全,很舒适。但是换了周威这个主人的话,他如何对我?那真是个未知数。所以被周威买去,对我来讲是个风险事件。 现在,他又说要把我杀了吃肉。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这样干啊? 所以,这脚一落地,我撒开四条腿就跑走了!现在,我是一岁多的狗,正是身体和精神都充沛的时候,不是当初没力气的小奶狗了。再加上本狗有着人类的智商,怎么可能被你们抓住? 几个人忙活了半天,累得呼哧呼哧喘气,终究没有抓住我。 “老头儿,你养的狗,它听你的!把它叫回来,抓住了,给我!”这个时候,周威才明白过来,应该让刘玉厚去抓狗。 刘玉厚呼唤着我,让我走近他。只是,我知道他会把我抓住并卖给周威,怎么可能过去? 刘玉厚又急得冒汗了:“这个狗也太奇怪了!平日里我一叫它就过来。今天是怎么了?” “公子,我......我实在是没办法!它,我叫破嗓子了,它也不过来!”刘玉厚为难地说。 “行啊老头儿!用这种方法让我买不成狗!还真有你的!”周威阴森森地笑道,“你等着吧!有你好看的!” “咱们走!”周威招呼手下人。 “公子,您误会了!这狗,今天它真的不听我唤呐......”刘玉厚解释。 但是,周威已经带人离去了。 刘珊开始呼唤我。但我也不敢过去。此刻我害怕被任何人控制。谁知道我到了她手里之后,刘玉厚会不会趁机捉住我送给周威? 我决定离开刘家。现在我是吃饱喝足的状态,离家一段时间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刘珊。毕竟,我的这条命是她让救下的,而 且,我们还一直同床共枕。我感觉周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故而我虽然离家,但却并未远离。我时刻关注着刘家的动静。 第7章妖精 我白天基本不回家,也就晚上悄悄地回到刘家吃点东西。当然,我的行踪总是保持隐蔽的,不被任何人发现。这两天,刘珊的精神不太好,时而嘴上说着担心我去哪儿了的话,时而又抱怨我忘了她的恩义;二龙一直在读书,心态看不出来变化;刘玉厚则脸上整天都是惴惴不安的神色,从他与女儿和徒弟的几次对话中我知道,他相信周威买狗不成之后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的担心果然有道理。周威买狗之后的第三天,早上。我夜里在刘家吃了东西之后就地睡觉,还没有离开,就被一阵喧哗声惊醒。我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注意隐藏自己,一边观察动静。 十余名捕快在一个捕头的带领下向刘宅包抄过来。很快,前后两个门都被捕快们控制,任何人难以出入了。 捕头高叫着:“刘老汉,你家窝藏妖精!有人把你告了!你带着那条白狗妖精出来吧!省得我们进去动粗,弄坏了你家的东西!” 虽然时间尚早,看热闹的邻居们却很快聚拢了过来。他们远远观看,并发表着议论。 “这么早!吕捕头就亲自带人来抓老刘了!” “说刘老头儿窝藏妖精、这可是从何说起啊?他是训狗的,家中窝藏妖精我肯定是不信,窝藏了几条狗倒是真的!” “吕头儿不是说了吗?那白狗是妖精!” “白狗是妖精?就是那条认识字的白狗?” “差不多!那白狗简直太精了!还能认识那么多字!狗再聪明也不可能认识这么多字的!一直以来我就觉得这事儿怪怪的!原来那条狗是成精了的,那就不奇怪了!” “你看,吕头儿身边不还有个和尚吗?那就是青云寺的智善大师啊!他来,肯定就是为了对付那条白狗的!他行的!十年前他杀死蜈蚣精的时候,我亲眼见到的!他降妖除魔的水平可不低!” ...... 众人纷纷议论中,刘玉厚从大门走了出来。 “吕头儿,您这是?”刘玉厚虽然听到了吕捕头的话,但还是要问一问的。 “老刘,那条白狗呢?你抓紧把狗带上,跟我们走!”吕捕头反问。 刘玉厚一脸为难:“三天前,白狗就跑了。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 一丝冷笑从吕捕头嘴角边浮起:“老刘,我既然来,既然向你提这个要求,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带人来你这儿之前,我都做过功课。这两天,街坊们有人看到白狗多次出入你家宅院......” 吕捕头身边的智善禅师也 开口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妖物成精之后,或许有魅惑人心的功能。施主不要被妖精蛊惑了心智,替它掩饰。到头来,受害的还是你自己啊!把它交出来吧!” “大师,这白狗,我真的不知道它在哪里。”刘玉厚一脸苦涩,“这两天,我也偶见他在家中出现,但是我捉不住它,怎么叫它,它也不靠近我......” 吕捕头挖苦道:“狗是最忠诚的动物。还有主人叫不动狗的道理?要我说,这条狗可是你的摇钱树,你这些都是借口,不想把狗带来罢了!我做捕头多年,什么样的伎俩没见过?” 这时,周公子又出现了。他俨然不把吕捕头放在眼里。用鼻子哼道:“跟这老儿还讲什么道理?进去搜!” 说着话,周威完全不看吕捕头的态度,径自带着自己的家丁,撞倒了刘玉厚,冲进了刘宅。 “你们要干什么?”刘玉厚起身,悲愤地呼号。 “公子!”吕捕头高声喊道,“公子且住!我们是奉了令尊周大人的命令来刘宅搜捕妖精的。这公事公办,您不宜进入。就交给我吧。” “你说什么?你要阻止我进去是吧?”周威对吕捕头说话的语气明显很不友好。 “吕哥,算了算了。随他吧。咱们还要在他爹手底下吃饭......”一名副手碰了吕捕头的胳膊,低声劝道。 吕捕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倒是智善禅师高声提醒道:“公子,你贸然闯入,如果遇到狗妖,只怕凶多吉少......” “秃驴!你少管闲事!”周威道,“这举报刘宅有狗妖的人就是我!真实情况怎么样,我最清楚。还要你操心?” 刘玉厚立刻听出周公子话里有话:“吕头儿,这举报我宅子有妖精的人都不惧妖精,这说明,这是栽赃陷害......” 吕捕头有多年办案经验,连刘玉厚都能意识到不正常,他就更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无非是周威强买白狗不成,干脆编造个借口,然后来硬夺罢了。但他对周威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苦笑道:“你放心,老刘。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跟我到县太爷那里,如果你是冤枉的,自然会给你主持公道!” 他一边说,一边命令手下将刘玉厚绑起来,说是要送到衙门去让县太爷发落。同时也命令两三个手下跟他一起进入刘宅,将宅中诸人与刘玉厚一起绑去县里。 见闻这一切,着实让我心里吃惊。 周公子仗势欺人栽赃陷害倒没什么,毕竟这种事太阳底下古往今来都不鲜见。震惊我的是他们关于妖精的说法。 这个世界是有妖精的!老和尚降过妖,还有人亲眼见过他杀死蜈蚣精。这应该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对我来讲就是完全未知的了。 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正常的世界是按照科学规则运行的。动物也不会成精。在正常世界里,我的那些关于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方面的知识储备都能用得上,我心里有底,处事不慌,可是在这个不正常的有妖精的世界,我的知识可能就没什么用了。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茫然,很渺小,很无力,很脆弱。 同时,我虽然是一条狗,但是,也的确不是普通的狗,而是一条有着人类灵魂的狗。鬼知道这个世界判断妖精的标准是什么?他们会不会认为有着人类灵魂的狗就是妖精?还是说,按照我之前在中读到的那样,修炼多年有法力的动物才是妖精? 我不敢妄下决断。 不过我能判断出,他们对于妖精的态度是深恶痛绝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对我来讲,消弭危机最好的方法就是别被他们抓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我立刻向后院跑去。现在刘家前后门都被捕快们看住了,我是出不去的。就算我硬闯出去了,对于我这条被怀疑是妖精的狗,他们肯定会穷追不舍,我终究是逃不掉的。我现在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不让任何人注意到我,找个地方悄悄躲起来。捕快们早晚会撤走,届时我找机会跑掉,去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哦,应该说是狗生----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在刘家的这段经历也让我获得了不少这个世界的生存知识和经验,以后的生活只会更好。人总是在经历中成长,狗也一样。 第8章出人命了 刘家的院子有前后两进,前院住着大虎和二龙俩徒弟,刘玉厚和刘珊父女住在后院。狗也在后院。我隐蔽着行踪往后院撤去,也看到二龙悄悄向后而来。他应该也是听到了吕捕头说的将院中人等拿下带去县里的话,不想自己被抓,想到后院找个地方躲起来。 后院有个很小的地窖,入口在刘珊的卧房门口不远处,平日用来放杂物的。二龙匆忙看了下周围,果然没人注意到他,就掀开地窖的盖子,钻了进去。我也想跟着钻进去藏起来,但还没行动,二龙已经在里面又把地窖的盖子盖上,我进不去了,只好再找别的地方。 周威带着手下先来到了后院。我估摸着,事件就是他想买我不成而引起的,这番来此,肯定是想搜寻我。我赶紧藏了起来。虽然我已经一岁,作为一条狗,体型大小差不多长成,但这狗的品种属于中小型犬只,不大,故而也比较好藏。 另外的三条狗见到来了生人,立即“汪汪”狂吠。这些人都是带着兵刃的,冲上前去对着狗就是一阵挥舞,狗怕了这些兵刃,立即夹着尾巴逃开。 周威的眼睛朝刘珊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闪出了欲望之光。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办完事就来!”周威快步朝卧房走去,同时还不忘叮嘱一句,“谁也不许来打搅我的好事!” 年轻人贪睡。平日里这个时候刘珊还没起床呢,今天是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吵醒的。她的躯体在睡衣中半遮半掩,露出脖子下面大片雪白的肌肤还有修长的大腿。脸上带着些许海棠初醒的慵懒,我作为一条狗看了都觉得很是诱人。 “少爷果然是看到美女就走不动的人!”看到周威进了刘珊的卧房,一名手下笑着向同伴说道。 “不知道少爷这次多久才从房间里出来......”一名同伴说。 “很快的!”有人说道。 房间里传来了刘珊的尖叫声,还有苦苦的央求:“少爷,我求求你,不要过来!” 我叹息着,心想,只怕刘珊的清白保不住了! 叹息之间,我的目光落到了刘珊卧房门口的地窖盖子上。二龙在里面啊。那个地窖我进去过的,在里面也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那刘珊的叫声二龙肯定听得到。他该出来帮她...... 只是,地窖盖子一动不动。看来,二龙是出不来了。 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周威的暴怒声:“你这个贱人,还敢反抗!看我不打死你!” 接着我听到了打耳光的声音,还有刘珊的哭声。 刘珊的哭声让我受不了。不行。刘珊对我很好,我得为她做点儿什么! 可是,我只是一条中小型狗,周威一脚就能把我踢翻。怎么办?我焦急中眼光四处看了看,发现了阿黄。 阿黄就是刘玉厚训练的犬只中的那条黄狗。我这人不管做人还是做狗,都是挺厚道的。平日里我与另外三条狗的关系都不错,好吃的也都会分给他们吃,他们对我也非常好。 我赶紧跑去黄狗那里。 “黄哥,咱们小主人正在被人欺负!咱们得救她!”我向黄狗说。跟狗接触这些日子以来,作为一条狗,我学会了狗语。 “我也想救小主人。可是我怕!那些人都拿刀带棒的!”黄狗心有余悸地说,想必是刚才被那些人挥舞刀杖吓着了。 “怕啥?人就那么回事儿!咱们速度比他快!另外你听我说黄哥,房间里那个人是这些人的头儿,咱一出手先把他干掉,别人就都不是事儿......”我鼓动黄狗去救人,毕竟他是中大型犬只,平日里又是训练动作表演的,身体被训练得很强壮,速度也非常敏捷。 “好!小白!哥相信你!”黄狗咽了口唾沫,心中看似有了勇气。 “你跟我来,飞快接近那家伙,飞快把他干掉!他跟你一样也是有蛋蛋的,你对着那个地方,一口下去,他就算再恶,也扛不住......”我一边带着黄狗冲向刘珊的卧室,一边告知黄狗作战方法。 我们来的正好。刘珊的衣服已经被周威剥掉。周威自己也褪下了贴身衣服...... 黄狗一声嚎叫冲了过去。张开大嘴咬向了周威的要害。周威一声惨叫,下身鲜血涌出。他果然倒在地上,痛苦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阿黄!小白!”刘珊仍然又惊又怕,匆忙穿了衣服,然后伸手分别抚摸了一下我和黄狗的头。 “不好!少爷有麻烦!”门外,响起了周威马仔们的声音。 几名手下向卧房冲来。 我这个时候意识到,可能闯下大祸了。 “黄哥,快逃!一定不能落到那些人手里!”说着话,我跟黄狗舍弃了刘珊,夺门而出。 “白狗在这里!”有人叫道。 “别管白狗了!先看少爷!” “少爷!少爷!您醒醒......” “是这个女人杀了少爷!” “少爷还不一定死呢!快去叫医生!” “我看了少爷的伤情,不是这女人伤他的,是狗咬到下身了!” ...... 我听到一阵七嘴八舌的叫声。然后,是吕捕头带 着几名捕快飞速而来。吕捕头听到了后院突然爆发的惨叫和喧哗声,知道出了意外。 “保护现场!都不要乱动!”吕捕头威严的声音响起,“周公子受了伤,先不要动他,以免加重伤情!张四,你赶紧去请医生来给周公子诊治!其余人等,全都跟我去衙门,听候周大人发落!” 我跟黄狗躲在暗处,看到医生被请来,看到周公子的手下和刘珊一起被捕快们带走。看到医生无奈地摇头,嘴里说着“老朽已经尽力,可是,公子那里被狗直接咬碎,那种级别的疼痛......唉,公子已经往生了,是活活痛死的”。也看到二龙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来。 县太爷的独子周公子暴毙,估计在场的人都逃不了干系。众人心情很是沉重,再也没有心思顾及白狗的事情了。他们撤走,我跟黄狗则躲到夜幕降临才敢从藏身处出来。 第9章大虎回来了 刘家父女被抓走之后,判决很快做出。因为父女俩窝藏妖精,还勾结妖精杀死了陪同捕快们赶去刘宅协助除妖的周威,罪不可赦,所以县令周大人判了父女俩斩立决。七日后,竹山县城西门口的刑场上,就要将父女俩处决。 布告贴出,众人议论纷纷。似乎县太爷的判决难塞悠悠众口。但是也就仅此而已,并没人出头替刘玉厚父女俩鸣冤告状。我心里也很难过。作为一条狗,我也在努力想办法,看看能否救下刘家父女。毕竟,他们对我有恩。 真的穿越到了古代,才知道现代普通人哪怕有种种不快,但活得还是比古人幸福多了。这古代一个县令就能只手遮天公报私仇,将刘家父女冤屈判死。要是在现代,怎么着也得经过审判,还可以请律师辩护什么的。 连日来,我仍然注意隐藏自己的行踪。虽然周威已死,但我感觉那位禅师仍在暗处想方设法捉住我。刘宅现在只剩下了二龙。他这几日也不敢露面,生怕县太爷也把他捉了去。他忧心忡忡,昼伏夜出,也无心读书了,只是照料一下几条狗的饮食。只是他心情不定,准备狗食也心不在焉,让狗时而有东西吃,时而没有,只能自己去外面觅食。 这日晚间,我又回到刘宅。在这里,我睡觉能睡得安稳。傍晚九点钟左右,大虎匆匆赶了回来。 “家里有人吗?”大虎刚进大门就扯嗓子喊,嗓音里满是焦急。 没有人应声。 “有人吗?”大虎开始往后院走,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你轻点儿声!”二龙从黑暗中说话了,“师父和珊姐都被抓走了。我还搞不清县太爷是不是会连我们俩都抓了呢!你这大呼小叫的,引起别人注意,让县太爷来抓我们怎么办......” “我看了布告了。七天后,师父和师妹就会被押去西门口砍头。我得救他们!”大虎说话的语气很坚定。 烛火摇曳中,我能看到大虎胳膊上的黑色臂箍,上面有个“孝”字。当初,他是母亲病重赶回去探视,方才离开刘宅的。现在看来,他母亲应该已经去世了。这是个悲伤的人,老娘去世,回来师父这里,又赶上师父和师妹被抓走且判了死刑。 “你打算怎么救他们?”二龙问。 “七天后他们会被押到西门口处决。我想好了,我去找范立夫范大哥,在刑场上把师父和师妹劫走!”大虎说,为了证明自己计划的可行性,还加上几句,“范大哥的人,进城劫狱,估计办不到;但在城外劫法场,还是可以的。范大哥小时候有六七 年时间都是在我家吃饭,我家对他有恩。他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肯定会帮我......” “不是他会不会帮你的问题。”二龙叹息道,“范立夫占山为王,跟朝廷对着干。他是反贼!你只要去找了范立夫,去劫法场,那不管成功不成功,师父和珊姐还有你,就也会被朝廷视为反贼,再也翻不了身了!朝廷兵多将广,只是眼下没把范立夫这伙人放在眼里而已。一旦朝廷认真对待,剿灭他们不过是朝夕之间。那个时候,师父和珊姐不还是要死?而且,还会连累到我们!” 这个时候,躲在暗处听他们谈话的我才注意到:二龙称呼大虎都用的是“你”,连个“哥”都不叫。其实,同门师兄弟,他称呼大虎一声“师兄”也不为过。 “是有这个风险。但是,我也没别的办法了。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得去找范立夫......”大虎道。 “你不能这样一意孤行。你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给我们造成很多麻烦了吗?”二龙忽然提高了声调。 “你话说清楚,我怎么给你们造成麻烦了?”大虎听到二龙对他有意见,声音中也愠怒起来。 “如果不是你救了这狗,我们哪会落到今天这样?这祸事的起因,都是因为你救了那条白狗!”二龙愤怒地指责。 “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我救了小白,不是小白表演节目赚了这么多钱,你有机会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每天为了挣钱,我们那么多活要干!我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个人为了明天的生活竭尽全力,你哪怕再是块读书的料,师父也没有条件让你专心读书的!”大虎气呼呼地说。 “但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去找范立夫......”二龙也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你说怎么办?”大虎反问。 “我准备去省城告状!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王法了!我就不信这姓周的能手眼通天!师父和珊姐是被冤枉的!我是亲眼见到周威企图强暴珊姐,然后黄狗护主,才把他的蛋咬碎了的......师父和珊姐被抓是天大的冤案,我一定要去申冤告状!”二龙越说越激动。 “都说官官相护。这去省城告状也不一定行得通。”大虎语调暗淡,似乎对二龙的提议没抱什么希望。 “那我就进京去告御状!”二龙道。 “七天后,师父就要被处斩了!你说去省城告状,还说得过去。去告御状?你还没到京城,估计师父和师妹就人头落地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大虎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找范立夫更靠谱一些。近!” 二龙冷笑道:“ 我说的话你就是不听!范立夫有人,姓周的手下就没有官兵吗?就算他有心帮你,能不能打败监斩的官兵还另说呢?” 正听着他们师兄弟的谈话,身边一个东西突然顶了我一下,把我吓了一跳。我一看,原来是黄狗回来了。 “黄哥,你回来了?”我跟黄狗说话。 “回来了。”黄狗说。 从黄狗的表情看,它心里有事。狗毕竟不是人,跟人比它智商低多了。所以狗的内心活动我能阅读出来不少。 “黄哥,你心里有事?什么事你说出来。咱哥俩谁跟谁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我能帮你,肯定会出手的。”我问。 “是点哥出事了。你得帮我救他!”黄狗说,“还得赶快!不然,天亮后猎人一来,点哥的命肯定就没了!” 第10章我救了狗王 黄狗带着我乘着夜色离开了刘宅,然后在城墙某处寻了个不知道是被兔子还是什么动物挖出的洞,从里面钻了出去。再一路急行,很快抵达了竹山县城西部的一个乱葬岗子。这里的坟墓一个接一个,还生长了许多茂盛的树木。 这天夜里有月亮。冷冷的月光照着大地,冷冷的夜风吹得树木摇曳,像是舞动的鬼爪。林间时不时有跳跃的蓝色磷火。但我却并不害怕,因为有二十多条狗在这里呢。 “黄哥来了!”有狗向黄狗打招呼说道。 “来了。”黄狗答应着。 “这位是......”那打招呼的狗走了过来,对着我身上嗅了嗅。 “这是小白。我兄弟!我经常跟你们提过的小白,就是它!”黄狗介绍我,“它可好了,今天来这里就是来救点哥的!” “小白兄弟,我经常听黄哥说起你!你是很够义气的狗!”看来,黄狗在狗群中给我建立了良好的口碑。 “先把点哥救出来再说吧。”我说。 众狗同意。带着我一溜小跑,很快到了一株树下。这树下有两座坟,两坟中间有个黑洞洞的陷阱,里面传来狗的声音:“是谁?” “点哥!我们来救你了!这是我经常给您提到的小白,它说它能救您!”黄狗对陷阱里面喊话。 “点哥您好!我一直听黄哥说起您,对您非常景仰!想不到今天能有个给您效力的机会,实在是我的荣幸啊!您没事儿吧点哥?”我一边问候,一边给点哥戴高帽。 点哥很高兴:“好兄弟。哥见到你也很高兴。我没事儿,身体也没受伤。就是掉在陷阱里出不去了!天一亮,估计猎人就会来收陷阱里的猎物,老哥我这条命估计就交代了。你有什么方法救我出去,快说来听听?” 我将黄狗身上盘着的绳子解开。这绳是我在刘家找到的。黄狗跟我说了点点掉进陷阱之后,我立刻就想出了救他脱困的法子。然后,我将绳子一端扔下陷阱,另一端留在上面,并绕着树缠了几圈。 “点哥,我扔了个东西下去,您看到没?”我问。 “看到了!”点点回答。 “您咬住那个东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松口!咬好了跟我说一声,我拉您上来!”我吩咐道。 “好嘞!”点点立刻回应,“我咬住了!哎呀妈呀,这一说话,就又松口了......” 我忍不住笑了。 但接下来,点点没有再说话,应该是死死咬住绳头了。 我命令众狗也都咬住绳子 ,大家合力拉绳,终于将点点从陷阱里拉了出来。月光下,加上狗的夜视能力,我看出点点是一条雄壮的斑点狗,浑身肌肉发达,两只眼睛锐利有神。 “卧槽!小白!你真是太聪明了!你别回去了,跟着哥哥我干,我们这里就缺个拿主意的!”点点很感激,“今天你救了哥哥的命。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狗族都是这样有恩必报的......” 我刚要拒绝,因为我还想着救刘家父女的事情呢,没时间跟狗们在一起,可看到点点的诚恳态度以及众狗对他的恭敬顺从,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心中涌起。这么多狗,如果组织起来,也是有着相当战斗力的,可以做一些事情的。几天后,县太爷不是要把刘家父女押赴西门外斩首么?这些狗长期在城西这片地方混,熟悉地理...... “既然点哥看得起我,我哪有拒绝的道理?说实在的,自从听黄哥提起点哥的名头,我早就想来这里找点哥,跟点哥您混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机会来了,点哥又这么看得起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说。 “好兄弟!那太棒了!今后有哥哥我吃的就有你吃的!”点点很高兴,并告诉众狗,“今后,他小白的命令,就是我点点的命令......” 点点是众狗的首领。我救了点点,点点又主动接纳我,让我做群狗的军师,这些狗也立刻对我恭敬友好起来。 只是,点点说的“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这句话说反了。接下来的几天,是我带他们找到了不少好吃的! 说实在的,野狗的生活条件是很艰苦甚至可以说是凄惨的。“丧家之犬”为什么可怜,就是因为没人供他吃喝。而且失去了主人的庇佑,狗狗连睡个安稳觉都不敢!一旦睡过去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它睡着将他抓住,做成狗肉? 这群狗,大部分都很瘦。因为狗多,虽然可以抱团互相警戒,睡个安稳觉应该没问题。但是,他们吃个饱饭肯定是有难度的。现在,我加入之后,立刻解决了他们的吃饭难题。 做早点的餐饮人都很辛苦。很多人在半夜一两点钟就要起床了。他们要提前两三个小时开始做包子,蒸馒头,烧豆浆,这样,在五六点钟的时候,早起准备上工的人才能买到早点。 所以,在早晨三点半到四点的光景,早点摊的包子油条都已经做好了。但是,这个时候,早起的人还没起来,正是街上行人稀少的时候。 我带着这群狗,在凌晨四点钟,通过城墙的那个洞进入了城里。平日里,这群狗是不敢进城的,生怕被人打死。他们并没有刻意选择一个没人 的时间的智商。 众狗很快出现在那条早餐一条街上。在我的指挥下,大伙儿一哄而上,将诸早点铺洗劫了。诸早点摊主们哪见过这么多凶恶的狗同时出动?哪个也不敢动,除了几位女士发出尖叫声或者哭声。毕竟,早点被狗吃了,他们一早晨就算是白忙活,赚不到钱了。 众狗在这天早晨个个吃了个嘴角流油,很是过瘾。最关键的是,大家没有任何损失,连哪条狗受了轻伤都没有!平日里,也有狗扛不住肉包子的诱惑抢食了一只,会遭到包子主人的穷追猛打,可能会被打伤或者打死,但这次跟我行动,这种事没有出现。 狗虽然也懂得成群比单只力量大的道理,但肯定没有人对“群体”这个概念的理解更深刻。我们成群的狗出动,自然没人敢动了。 第二天,我们又洗劫了这条早点街,每条狗又吃了个脑满肠肥。但第三天,我带着狗去了别的地方。那个早点街是不能去了。我是人类,很了解人类。第一次遭遇群狗夜袭,算是意外,可能没人在意这件事。第二次再遇到同样的群狗夜袭,摊主们肯定会采取措施。如果我带着众狗再去第三次,肯定会承受损失。所以,我去了别的地方。 竹山城,据我所知有五处卖早点的地方呢! 我承认,发动众狗洗劫早点街,对这些早起辛苦干活的摊主是不公平,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要让狗们享受到实实在在的我带给它们的好处,更信任我,更感激我,更愿意听我的号令;我也可以在发动众狗洗劫觅食的过程中训练狗们的团队行动能力,包括令行禁止,互相配合等等;同时,这些狗长期吃不好,身体不够强壮,我让它们吃几天好饭,接下来我需要他们办事的时候,他们都能有个强健的身躯,有助于我获得成功! 第11章劫法场 杀人这天竟然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一队士兵押解着刘玉厚和刘珊迤逦出了城西门,向刑场的方向走去。父女俩都被五花大绑,每人被左右两名士兵押着,后脖颈上插着一个斩首的标牌。父女俩神情默然,似乎都不抱任何希望了。 士兵们前方是一队卫兵,簇拥着几个骑马的人。为首的骑马者正是县令周大人,阴沉着脸,时不时回头望望刘家父女,脸上笼罩着杀气。士兵们后方则是保持一定距离跟着队伍的闲人们,赶去刑场看杀人的,一边走路,一边纷纷议论。 刑场就在乱葬岗不远处。我带着众狗埋伏在草木之中,准备劫法场救人。只是,我们满打满算不到20只狗,而周大人一行足有50人之多,还大部分都带着兵刃的,这实力太悬殊了呀!如果我让众狗出击,结果基本上是救不到人,还白白搭上了我们十余条狗命!这里用狗命真不是贬低的说法,因为真的是“狗命”。 “小白,要动手吗?”黄狗到底也是吃刘家饭长大的,焦急地问我。 “虽然他们人多,但是小白只要你说话了,我立刻带大伙儿一起上!狗总有一死,但多少狗在面对困难的时候都选择舍生取义啊......”点点说,言语中很是慷慨悲壮。 “不行。再等等看。现在这个时候出去就是找死,人还救不了!”我说。 只要没到最后关头,就可以等下去,就不能出击。世事总是会变化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变化谁也无法预料,说不定就会发生有利于我们的变化,到那个时候再出击。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我渴望的有利于我们的变故并未发生。士兵们搭好了监斩棚,周大人坐到了棚子里面,以躲避头顶的太阳。死刑犯也被带到了刑场正中,跪在地上,垂着头。刽子手抱着刀,身穿大红袍,就站在人犯身后。太阳在天上移动,周大人不时抬头看天,脸上有些许急促。他想马上杀了刘家父女给他的儿子复仇,只是,杀人要到午时三刻,这个古老的规则他不敢不遵从,只能等。 终于,时间到了。 他起身,拿出一支令箭扔到地上,嘴里恶狠狠地叫道:“行刑!” 就在他起身走向桌案,还没拿起令箭的时候,我知道不能再等了。哪怕没发生有利于我们的奇迹,哪怕我们出击也是个死,但已经不能再等了。因为再等下去,刘珊父女就要人头落地。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本来是活生生的人,变成狗之后已经很不爽了。此刻义气上头,觉得死又有什么 大不了呢?像点点说的那样,狗总有一死的。我今天死,至少还能落得个好名声:一条为了救主人性命而不惜一死劫法场的义犬! 按照我事先的部署,众犬一拥而上,无视任何别的目标,直扑刽子手。忽然出现这么多狗,现场士兵虽多,但一时都愣在了那里,并未阻止犬只的行动。毕竟狗多势众,而且也没攻击谁,谁也犯不着主动攻击犬只给自己惹麻烦。 周大人“行刑”两字刚说出口,刽子手快步向前,走到刘玉厚身侧,挥起鬼头刀向老头儿的后颈砍去。点点已经冲到了他身边,一跃而起,张开大口咬住了刽子手的胳膊。他痛得一声大叫,鬼头刀失去了准头,没有砍到刘玉厚身上。 又一条狗跃起,与点点一起将刽子手扑倒在地。然后另外两条狗也加入了攻击。倒在地上的刽子手受四条狗撕咬,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今天的行刑任务肯定是没法完成了。 我跟黄狗使个眼色,黄狗冲向刘玉厚,我冲向刘珊,开始用牙齿咬开捆绑他们的绳索。 刘玉厚老泪纵横:“阿黄,是你呀!你来救我了!” 刘珊也泪崩:“小白,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么舍弃我跑掉了......” “把这些狗全部给我杀死!”目睹眼前变故,气急败坏的周大人向士兵们下令。 士兵们得了令,挥舞刀枪向众犬杀来。众犬虽努力抵抗,但显然不是对手。我心急如焚,咬开了刘珊手上的束缚之后,她自己可以解开脚上的绳索了,就立即向众犬道:“大伙儿跟我一起冲向那个人,只要咬死了他,大伙儿就安全了!” 擒贼擒王。我要咬死周大人!众犬舍了别人,跟在我身后,冲向了监斩棚。 “给我拼死顶住!杀死这些恶狗!也别让犯人跑了!”周大人看到众犬冲向他,急了,紧急调动兵力,让士兵们挡在他与众犬之间。 众犬与士兵们战斗在一起。我看到点点一口咬在了一名士兵的脖子上,不过,在它咬死敌人的一瞬间,对方也把一柄钢刀插进了他的肚子,用力一划,点点的内脏从腹腔内流了出来。 另一条狗跃在空中,还没攻击到敌人,就被一柄长枪刺穿了咽喉,身体被枪跳起来,悬在空中,垂死挣扎。 那边,刘珊解开了自己和刘玉厚身上的绳索,正要逃走,但士兵们又把他们抓住了...... 目睹众犬的忠义和刘家父女再次被捉住,我万念俱灰,知道这次冒险救人没有成功,还白白搭上了这么多朋友的性命。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兄弟们,跟我上!”远远传来一声暴喝 ,二十多条汉子突然从人群中跃出。 有一个人我认识,正是大虎! 二十多条汉子挥着单刀冲向刘家父女。 周大人的兵力本来应付这些人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大部分兵力已经被他调动来抵挡犬只了。负责抓住刘家父女的官兵仅有不到十人。这二十多条汉子杀到近前,几秒钟之后,官兵溃逃。毕竟,当兵都是为了领饷,不是为了拼命的。而这群汉子在拼命。让汉子们把人犯救走,这些士兵罪不至死,但与汉子们拼命被杀,那就太不划算了。 大虎背起刘玉厚,拉着刘珊,高声叫道:“范大哥,人救到了!我们撤!” “扯呼!”一名身材魁伟的络腮胡子男子发声,然后挥刀砍翻了面前的一个来看杀人的闲人,扬着血淋淋的刀,“范立夫在此!敢挡我者死!” 看来范立夫还是有些名气的,闲人们立刻闪开了一条通道。范立夫带着手下飞快越过人群,逃入了浓密的青纱帐里。 “我的小白!”我听到了刘珊的声音。 她还记挂着我呢!我心里一热。 “快跑!这个时候你还管狗!顾命要紧!阿黄小白再好,也不过是条狗!”这是刘玉厚的声音。 如果作为人,我承认刘玉厚的话很有道理。但作为一条狗,这话我听来,心里觉得凉凉的。 “大伙儿不要打了,快逃走!”我忽然想到,刘家父女被救走之后,我们这些犬只也没有在这里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我们可是在承受敌人的屠杀,此刻仅余4条狗,阿黄和点点都已经战死了。 好在狗的速度很快,一旦决定逃走,人很难追得上。我们四条狗很快也冲进了茂盛的青纱帐。只是,逃生本着就近原则,我们每条狗逃跑的方向都不一样,此刻,我们每条逃脱的狗都是孤身一个的,并未结伴。 狗虽然短期冲刺速度很快,但耐力不行。我脱了险,感觉疲累异常,索性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但我刚躺到地上,一个声音叫道:“狗妖!这下我看你往哪里逃?” 我想从地上爬起逃命,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柄禅杖向我的脑袋打来。这要打中了,我还不脑浆崩裂即刻毙命?我赶紧躲避,只是躲过了脑袋没有挨着一击,肚子被狠狠击中了。我觉得五脏六腑像是在一瞬间被捶扁了似的,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接着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知觉。 不过,在失去知觉之前,我看清了打我的人。就是那位青云寺的智善大师!当日,周威说我是妖精,带着他一起来刘宅抓我的那位。 第12章高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醒了过来。我多么盼望这么一醒,立刻发现自己仍然是那个奋斗在魔都的金融男,所有的化身为狗的经历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只是,在事实面前我只能打消一切幻想,因为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是条狗。 在这一瞬间,我响起了“庄周梦蝶”的典故。究竟是庄周梦中成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中成了庄周?或许,那身为人类的经历才是一场梦,我本来只是一条狗而已? 唯有这样想,我心里能好过点儿。 “师父,白狗醒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然后脚步匆匆远离我而去。 我想看看说话的人是谁,但此刻虽然醒了,可身上受了伤,仍然痛得厉害,不能动。我只能继续躺在那里。 好在功夫不大,有人过来了。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光头,身上穿着灰蓝色袈裟,竟然是个年轻和尚。年轻和尚后面跟着一位老和尚,须发皆白,穿着明黄色袈裟,右手放在胸前,正握着一串佛珠。 一看到老和尚,我吓得魂飞魄散,不由得惊声尖叫了出来。当然,此刻我是狗,惊叫声也是狗叫声,但能听出叫声里的恐惧。 这位和尚正是之前将我打昏的智善禅师。面对要取我性命的人,而此刻我又毫无还手之力,连移动一下身子都没有可能,完全的任人宰割,我能不害怕吗? 智善笑了。笑容很亲切,说话还带着歉意:“真是对不起啊小白狗!老衲是听了周公子的一面之词,以为你是妖怪,是一只成了精的狗!所以老衲才会出手打你。但是,打了你之后老衲才知道,周公子当初是骗了老衲!你并不是狗精,而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狗而已。佛门弟子慈悲为怀,不可杀生。老衲平日里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甚至夏天时候蚊子叮咬老衲,老衲都是挥手赶走它们,而不是一巴掌拍死。现在竟然不小心伤到你,实在是罪过!” 听着老和尚的话,觉得他很是诚恳。看来,他是不会再下杀手打死我了,我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 “师父,您看,狗不那么害怕了。它好像听懂你的话了哎!”小和尚高兴地说。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万物有灵佛法无边。慧觉,我一直跟你说,心诚则灵。你看,只要你内心笃诚,它就算是一条狗也能感觉到的!”智善说。 “师父说的是!今儿个从这条狗身上,我算是明明白白感觉到佛法的力量了!哪怕是一条狗,也能感觉到您的善意,也能被佛法感化。”慧觉一脸虔诚,点头赞同师 父的见解。 “这白狗是条义犬。数日来,它的事迹我也了解了一些。主人被害,它不惜一死也要救主人,其行为举止,不知道强过世间多少忘恩负义的小人!但是,这条义犬却不幸被我所伤。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治好它,方能赎我心中罪过!”智善凝视了我好半天,然后发出上面的话。 “师父,它已经醒来了。从它的精神面貌上看,应该生命已经无碍。您为了救这条狗,连日来一直将体内的佛法能量输入它体内给它疗伤,都没有机会睡个觉。您就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顾。”慧觉劝师父道。 “好!难得你一片孝心。那我就去休息了。白狗有什么状况,你立刻告诉我!”叮嘱完毕,老和尚飘然离去。 慧觉看了我一眼,然后去桌案上拿了一个木鱼在手中,就坐在一个团凳上闭目念起经来。我对佛家文化了解不多,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经,但是经文内容听在耳中却觉得很是受用。时不时响起的敲击木鱼的声音也很和谐,我的心神渐渐安静,身上的伤痛也减轻了很多。我就尝试着看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僧房,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但摆放得井井有条,也很干净卫生。我是被放在一张禅床上的,身下铺着棉被。房中有两个团凳,还有桌案。桌案上供奉的是佛祖金身塑像。房间里肯定是燃了香,但因为我身体移动不便,不知道香燃在何处,只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香气。 我眼睛转动,又看到了一根禅杖靠在墙角。这根禅杖呈金色,就像《西游记》里面唐僧手中拿着的那根。这禅杖看起来尤为眼熟,仔细一想,我记起来了:这不就是之前智善用来打我的那根禅杖吗? 认出差点打死我的东西,我心里一惊,又发出尖叫。当然,“尖叫”是人类的说法,由于我此刻的身体状态,听来都是狗叫。 慧觉被叫声打扰,睁开了眼。他看了看我,又循着我的目光看向那根禅杖,笑道:“小白狗,看样子你是认出来打你的东西了!这禅杖可是个宝贝哦,师父一直用来降妖除魔的!它的名字就叫作伏魔锡,只要跟妖精的身体接触就能感觉到并且压制妖精身上的妖气。师父当年就用这杖打死了危害百姓的蜈蚣精!不过,师父用这禅杖打你的时候,通过禅杖感觉到你身上一丝儿妖气也没有,从而断定你绝不是妖精,只是一条普通的狗,方才饶过你的!” 说到这里,慧觉停顿了一下,挠了挠脑袋皱起了眉头,自语道:“师父教导的佛家戒律真是大有学问。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可杀生;佛门弟子又以降妖伏魔为己任。如果这白狗是妖 ,杀它自然是对的,放走它则是罪过;但白狗只是普通白狗,杀它反而是罪孽了。可是,妖精都是动物修炼变成的。假设这狗处于即将成精的边缘,那杀它是对还是不对呢?难道就不能提前杀它,非得等它成精之后再杀才可以么?可是,妖物成精之后,与成精之前比,是极难对付的。甚至还有成精前我能杀它,成精后他反而有能力杀我的情况。我就真的不能提前杀它,防范于未然?” 这个问题看起来困扰了慧觉。他停下念经,放下木鱼,苦苦思索论证起来。不过,到最后他也没有得出个自认为合适的结论,只是叹道:“这个问题太复杂,还是等师父睡醒了我去问他吧!” 第13章狗年月 接下来的时间,我安心在青云寺中做一条狗。 青云寺坐落在红枫岭上,属于竹山县辖区。但红枫岭在辖区最北边,县城在辖区南部,距离还是挺遥远的。这座寺庙的香火挺旺盛,每日来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香油钱多,和尚们的生活条件就会相当不错。我也自然也跟着沾光。虽然在佛寺中吃不到肉,但平日里智善大师和慧觉吃什么,我也吃什么。伙食我还是满意的。狗毕竟是杂食动物,不是非吃肉才能活。 青云寺的主持方丈是智灵禅师,智善大师的师兄。所以智善大师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我被他打伤,差点死去,故而大师对我有愧。治好我的伤之后,他一直对我多加照顾。我还听到他对慧觉说:“徒弟,为师年岁已高,估计会圆寂在白狗离世之前。我死后,照顾白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为师曾打伤它造成罪孽,唯有对它好让它平安度过一生方能让我心中的罪孽感降低一些。它又是那么一条义犬,其行为也是为师极为钦佩的!” 师父的要求,慧觉自然满口答应。 我越来越认同自己是条狗了。作为一条狗,我能有什么追求呢?也无非是平安活过一生罢了。我知道我身份的敏感,曾经因为太过聪明,能通读《百家姓》,而被认为是妖精。所以,为了追求平安,我要藏愚守拙才对。 我不再表现出超出一条狗的智商水平的聪慧,仅仅比普通的狗聪明一些就行了。我忠于主人,也就是智善大师。有生人来到他的房间,我会吠叫示警;他对我发号施令,比如去衔回他的鞋,帮他把某部经书衔过来,我会照做。 我成功地活成了一条对主人忠心耿耿的,且能听懂主人号令帮主人做些简单活计的狗。这样的一条狗,也得到了寺中诸僧的喜欢。 因为我的缘故,僧人们会谈论起我,进而谈论起我曾经的主人刘玉厚父女。我从一鳞半爪的这些琐碎信息中能推测出他们的命运。他们跟着大虎一起加入了范立夫的队伍,真的落草为寇了。 另外,我还听到了二龙的消息。他去省城告状,状告县令周大人徇私枉法公报私仇草菅人命。民告官可不简单,要脱光衣服滚钉板,才能显示出告状的决心,证明确有冤屈,否则诉讼是不被受理的。二龙真的脱光了衣服滚了钉板,身上被扎得血肉模糊。只是,省城的主事官员是县令周大人的同年,关系又相当不错的,他没有告赢,还被打了板子。听说,二龙没有放弃,养好了伤之后虽然身无分文,还是一路乞讨进京告御状去了。 二龙赴京之后的消息我没有听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只是感慨人性的复杂。当日周威企图强暴刘珊,二龙躲在地窖里不出来,我还以为他是个怂货呢!看来不是这样,其实仔细想来,当时他就算从地窖里出来好像也救不了刘珊。周威带着那么多狗腿子呢!他出来,也无非是搭上自己罢了。 时光悠悠,转眼到了深秋。红枫岭上漫山遍野都是深秋的红叶,鼻子里能闻到浓浓的桂花香。慧觉带着我去山上砍柴,预备留作寺中过冬之用。 到了一处山头,他挥起斧子砍柴,我则趴在地上警戒。可是,这山上也真的没什么可警戒的,我来过很多次了,知道这山里也不过有些兔子、獾之类,没有狼,没有野猪,没有任何对人类有威胁的生物。 我趴在地上百无聊赖,简直昏昏欲睡。后来我看到一只兔子从树后探出头来,就撒开腿追了过去。慧觉爬在树上,听到动静低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继续砍他的柴。 忘了告诉大家,慧觉并不是个严守佛教戒律的僧人。他到底年轻,在寺中诸多僧人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守规矩的。但在外边,那就不一定了。他带我去砍柴,好几次,都放任我抓兔子,然后他将兔子烤了,我跟他一起吃兔子肉。但在我眼里,这个破戒实在不算啥,毕竟又不害人。而且,他不烤兔子,我哪能吃到烤兔肉呢?我乐得他如此啊! 我追了好一段路,最后还是捉到了兔子,从后颈下口咬断了脊椎,正要如之前一样衔着兔子送给慧觉,一道身影从树上飘然而下,落到了我前边。我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眼前这位不是人,或许是东方文化中的妖精,也或许是西方文化中的狗头人。就是人身狗头的模样,身上穿着皮甲,脏兮兮的,右手拎着一柄刀背镶嵌九个铁环的单刀。 我自然撒腿就跑。 但我哪里跑得过这位?他身形一晃,又挡在了我面前。我掉头又往另一个方向跑,但换了几个方向,都被挡住。他的移动速度太快了! “汪汪汪汪汪!”我心中害怕,大声惊叫起来,发出汪汪的响亮的犬吠声。 “殿下,您别害怕!我不会害您的!”说着话,狗头人的面貌发生了变化,由狗头变成了人头,是一个有着黄色卷曲须发的壮年男子模样。 “殿下?”这是个高贵的称呼,是在叫我吗? 我不敢确定。 “殿下,我终于找到您了!白狗,四肢黑色,胸前三绺红毛!我不会认错的!”这人说话,语气还很激动。 “你说的......殿下,是......是我吗?” 我心中害怕,说话都结巴了。不过他说的“白狗,四肢黑色,胸前三绺红毛”倒真的符合我的外貌。 当然,我是用狗语说话的。 对方听得懂狗语,立刻回应道:“是的殿下!我找您找得好苦啊!蒙通天教主庇佑,我还是找到您了!我没有辜负南妃的嘱托!” 他这话里提到的通天教主我是听过的。《封神榜》里面截教的老大。但是他说的南妃什么的,我就不知道所指为何了。 我心下稍定,问道:“请问您是......我可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您......另外,您为什么叫我殿下?我真的一点往事都不记得了......” “殿下,我是南妃的贴身侍卫,苟忠!自从您被鹰将军救走,我和另外三名侍卫一起就奉了南妃的遗命来找您了!您被带走的时候毕竟刚出生,记不住往事很正常!我会把您的身世慢慢都告诉您的!我还会先指导您修炼,我虽然能力有限,至少能辅导您修成人形......”苟忠说到这里,忽然不说话了,他的耳朵开始转动。 我也听到了隐隐的声音,是慧觉在边走边叫:“小白,你在哪里?你没事吧?我来了!” 之前,慧觉肯定是听到了我的惊叫,然后赶来的。我们相处日久,已经是很好的朋友。 “我去杀了他,然后带您走!”苟忠拎着刀,朝慧觉所在的方位走去。 “你不可以杀他!”我赶紧向苟忠说道。 “为什么?”苟忠问。 “他是我的朋友,他一直照顾我,对我非常好!”我说。 “那是因为您现在还是一条普通的狗。我能听出,他是有修行的人。人与妖水火不容,一旦他发现您在修炼,要成妖,他下手杀您是不会容情的!”苟忠冷冷地说,“殿下,您的生活阅历还是太少,不懂人心险恶!” 说着话,慧觉声音更近了,马上就要出现在我眼前。如果他出现,看到我与苟忠在一起,苟忠会杀了他的。就算苟忠不杀他,他目击了我与苟忠在一起,对我也是不利。 我心下着急,连忙催促苟忠:“你快走!不要让他看到你!快!” “殿下!我......”苟忠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你走不走?”我的声音也严肃了起来。 “好,我走,我走!可是,殿下,您可要保护好自己。接下来我还有事要办,但下个月初一,我会来这里的,您可一定要来这里找我!”说着话,苟忠身形一闪,不见了。 慧觉出现。他胸脯起伏剧烈,大口喘气,一看就是急匆匆赶来的样子。 “小 白,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他一边说,一边抱起了我,仔仔细细在我周身检查了一遍,放如释重负地说道,“还好你没事!方才你大叫啥呀?像是遇到危险了似的,可吓死我了!哟,又搞到一只大兔子!来,我烤给你吃!今天咱哥俩又有口福了!” 第14章苟忠之死 见过苟忠之后,我的心里再也难以淡定下来了。 这个世界有妖,我老早就知道了。但听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妖精又是一回事。我亲眼见到了苟忠从一个狗头人的状态变成了一个人。 “原来,动物真的可以修炼成精化成人形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并不是一条狗,只是一个人的灵魂跑进了狗的身体里而已。人,是万物之灵长。我做过人,体会过做人的种种妙处,就再也不想当狗!现在,苟忠告诉我,可以指导我修炼成精,化成人形,这个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我一定要去见苟忠,圆我这个修炼成人形的梦想! 同时,我断定他不是一个坏家伙,至少对我应该是真心的。证据也很简单,他本来要杀慧觉,但在我的阻止下,他听从了我,没有杀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的大脑整日被这个念头充斥,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了。和尚们也发现了我的这点小小异常。 慧觉问智善:“师父,小白这些日子精神头儿有些不太对。怕不会是生病了吧?” 智善道:“我已经带它去吴兽医那里看过了,啥毛病也没有。不过,也可能会有些事情发生,狗这种动物,会对即将发生的什么事情有预感的。” 慧觉接着问:“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是好事还是坏事?” 智善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慧觉方回头,一边用手抚摸着我的皮毛,一边安慰道:“放心吧小白,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在,你就不要怕!”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对我看的很紧,真的生怕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似的。我有些啼笑皆非,因为他这么做真的是出于好心,但这样对我严密观察也真的影响到了我的行动。我想偷溜出寺外与苟忠见面的想法就不好付诸实施了。本来我计划按照苟忠约定的时间在下月初一溜出去的,现在得提前行动了。毕竟,初一当天我不一定有机会。我提前溜出去,在约定见面的地点等到初一就行了。 二十八日,突降暴雨。事先天象并无任何征兆,故而这暴雨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来寺庙进香的善男信女们涌向寺中诸殿宇躲雨,执事僧安排相关僧人接待香客,并维持秩序,现场一时有些杂乱。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虽然雨点淋在身上不是很舒服,但想到可以修炼成人形的巨大诱惑,我冒雨离开了青云寺。 一路行来,终于到了上次与苟忠见面的地方。彼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夜幕初上,雨也停了。 山风阵阵,吹在身上有些冷。我抖了抖湿透的毛,想找个干燥的地方躺下休息。可是大雨将整个山头都淋了一遍,竟然找不到一寸干燥的地方。 “殿下......是您吗?”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这声音是用人语说的。之前,苟忠跟我沟通,说的可都是狗语。 我小心翼翼循着声音找去,在一棵灌木下面找到了一条狗。狗一身黄毛,体型很大,与老虎的大小差不多。它看起来是受了伤,两条后腿上血肉模糊。 “您是......”我问,然后表示了我关切,“您看起来受伤了!别怕,我想办法救您!” “殿下,是我,苟忠啊!”大狗的声音里带着凄楚和惊喜,他忽然切换成了狗语,“殿下,我差点儿忘了,您并不曾修炼成人形过,应该听不懂人话。我是苟忠!真是通天教主显灵,我本来跟您约好的是下月初一,您竟然提前来了!如果您还是下月初一再来,您见到我的时候只怕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说:“没事。我也听得懂人话......” 苟忠语音中带着疑惑:“啊?您听得懂人话?” 然后,他又笑了:“唉,看我这脑子。我也是由一条狗修炼成精的啊!作为狗,一直跟人类生活在一起,在修炼成妖化作人形之前能听懂人话也是正常的。这实在是太好了,因为修炼的口诀都是用人话记载的,我还担心您听不懂,要如何传授给您呢!” 我问:“苟忠,看起来你受伤了!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苟忠看了一下自己的伤腿,说道:“被一个道士打的。他识破了我妖精的身份,就要杀我。所幸我没事,但也被道士打得现了原形。我冒死从悬崖上跳下,天可怜见,被我捡了一条性命。只是,摔断了两条后腿。我想着跟您的约定,就努力爬到这座山头来......” 我打断了苟忠的话:“你别怕。我师父智善禅师是个宅心仁厚之人,当初我伤得比你重多了,简直是奄奄待毙。他都把我救回来了。我去求他救你......” 但我的话很快又被苟忠打断:“殿下,您别犯傻了。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关怀。但您说的让那位禅师给我治伤的话,根本行不通的。他愿意给您治伤,是因为您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条普通的狗而已。如果您体内有了妖气,是妖,他会立刻杀了您,毫不留情的,还给您治伤呢!” 我哑然。苟忠描述的确是事实。 苟忠咳嗽了几声,苦笑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您看到的腿断,不过是皮外伤。我被道士打的内伤比断腿可重多了!我 是不中用了,所以才尽快赶来这里,期待着见您!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不能耽误在说闲话上面了!下面,我要传您修炼的口诀,您可一定记住喽!” “好!我一定记住!”我点头。 苟忠开始传授口诀。实话说,那口诀很长,有十篇《滕王阁序》那么长,不过也如《滕王阁序》那样以骈文写就,有格律。说句自夸的话,我在做人的时候就是学霸级别的,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并成功考上985的本科和研究生,记忆力自然也是极好的。再加上这口诀对我梦寐以求的修成人形的目标极为重要,那肯定会用心记忆。经过一天的记诵,我将这长篇的口诀完全记熟了。 “您都记住了?”苟忠一直在口授,已经累得疲惫不堪,言语中流露出不相信我能在这么短短时间记住这些东西的神色。 “我都记住了。虽然你是用人语说的,我不能复述给你......但是,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写给你看看。我虽然不能说人话,但能写字......” “我相信您,殿下。我相信您已经记住了,也不必写给我看了!您果然是南妃的儿子,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生来就聪明啊!有了这口诀,您的修炼过程将快很多。否则,动物正常的修炼成精,至少得几百年......好,南妃的遗命我算是完成了。我找到了殿下您,并在死前成功地将快捷修炼的口诀传授给了您。您现在就可以感受一下身体,因为您在背诵的过程中,心里默念了多次口诀,已经在您体内产生了最初的妖力,虽然这妖力现在还很微弱,您连个普通人都打不过......将来,昆仑山......”苟忠传授口诀完毕,心事已了,再也没有强自支撑活下去的必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 “苟忠,你不能死啊!”我大声哭叫。 第一次,从苟忠那里我感觉到了真正的关怀。之前,刘玉厚和刘珊对我也很好,但总有些功利的气息在里面;智善和慧觉也对我不错,但与苟忠的关怀也不一样。苟忠对我的好是纯粹的,平等的,坦诚的。 苟忠的呼吸停了。随着生命迹象的终止,他巨大如虎的身躯也开始缩小,最终变成了一条普通的中华田园犬大小。 我不忍它曝尸荒野,就挖了个坑把它埋了。山上虽然石头多,但在土多的地方,雨后,挖坑也还是能办到的。我挖了个坑,将苟忠的尸体拖了进去。同时,真如苟忠所说,我体内已经产生了妖力,那是一股很奇怪的能量,让人神清气爽。正是有这股力量的存在, 我挖坑的速度飞快,而且没有感觉到累。 方掩埋完毕,又有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这也是两个人,在慢慢接近。 一个声音说道:“师父,我好累!” 另一个声音冰冷且威严:“累怎么了?须知除妖务尽,累也要追杀它!那狗妖被我打了一掌,刺了一剑,然后跳崖逃脱!可我岂能让它逃脱?现在,一路追到了这里,应该可以结束这一切了!这妖受伤之后,想必也是油尽灯枯,再也逃不了的!” 第15章成妖 我又回到了青云寺。再见到我的时候,慧觉脸上的表情是欣喜、吃惊,说话却带着责怪:“小白,你跑哪里去了?两天都见不到你,可担心死我了!” 我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脚。他可能有事要忙,就先撇下我,急匆匆往寺庙大雄宝殿的方向去了。我回到那个房间,就是我与智善禅师同住的那个禅房,卧在我平日里休息的蒲团垫子上,心里七上八下。 现在,我体内已经有了妖力,可以算是一只妖精了么?想到这里,我回头向靠在墙边的那根伏魔锡看了一眼,第一次感觉到它有些恐怖。这玩意儿能感觉到妖力的存在,以后只要一接触我,只怕就能辨别出我是妖了罢?看来我得小心点儿,与它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现在,我已经不是一条普通的狗,而是妖,是一只本领低微毫无战斗力的妖。这寺中对我来讲不再是安全惬意的地方,而是危机四伏之地了。 一瞬间,我有些后悔。我干吗要答应苟忠让他教我修炼的口诀?否则,我能继续在寺中安安全全做一条狗,有什么不好?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终于还是承认,我还是会选择走上修炼成妖之路。 选择做条狗混过一生,哪怕平平安安,也太没劲儿了!如果做出这种选择,我也太怂了!我要做妖,修炼成人形,重新体会做人的乐趣!选择这条路肯定是风险重重,比如可能会被老和尚发现,或者被我听到说话的道士追杀,但命运馈赠给任何人的东西从来都是有标好价格的,任何成长也都伴随着痛苦。 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或许这世上有让动物散去身上妖力从而重新变回普通动物的方法,但我不知道。我无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我要修炼,修炼,修炼,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自身力量的增强才是王道。 这次逃回青云寺,我也是有打算的。我目前虽然体内有妖力,但极为微弱,我的能力跟普通狗没有什么两样。我在外面独立生存是很难的。我在寺中,至少吃喝不愁,也能睡个安稳觉。在这种寝食无忧的情况下,我才能全力修炼。因为在还是人的时候,我见过太多有某方面天赋的人,生活在社会低层,每天为了吃饱饭忙得精疲力尽,完全没有时间精力去做自己有天赋的事情,最终将天赋完全荒废。 这段在青云寺中的生活,我是一直小心翼翼的。我虽然坚持每天都修炼,但确保只在绝对安全,绝对没有人注意我的情况下才运功。有人的时候,我只是一条可爱的对主人尽忠的狗。#br r#  转眼又是一年。 苟忠传给我的口诀早已熟稔在胸。我也能感觉到,经过一年的修炼,体内的妖力已经是汹涌澎湃。妖精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会显示出妖像来,就像秋天树叶黄了自然要落下一样,是无法抗拒的。我能感觉到,我显出妖像的时刻就要到了。我在努力抑制,但我知道,终有一天我是抑制不住的,这妖像终归要显出来。我肯定不能在青云寺中显出妖像,否则,这里这么多嫉妖如仇的僧人,不打死我才怪! 我开始盘算,是时候该离开了。毕竟,修炼到可以显出妖像境界的我,独立生存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我并未马上离去。我是个重感情的人,与智善和慧觉相处有些时日,我颇为不舍。虽然我知道分离那一刻早晚要来,但能晚一些来就让他晚一些来吧。 这天,我又跟慧觉去砍柴,还是那个山头上。 “小白,先去捉只兔子,咱吃饱了再干活!”说着话,慧觉先自顾自生起了火。 自修炼以来,我体内妖力越来越充沛,捉兔子这种事越来越轻松。慧觉现在已经对我捉兔子的能力产生了百分百的信任。他知道,我肯定会很快捉到一只兔子的,所以先把火生上了。吃完兔肉再干活,身上有劲儿! 我的听力、视力、嗅觉、速度、攻击力,此刻都上了一个台阶。南方的远处,有只兔子刚从洞里出来,就被我立马侦知到。一阵风驰电掣,等兔子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近在眼前。离慧觉距离很远,不担心他看到我的身手,我如闪电般扑向了兔子,一口咬断了它的脊椎。然后,我衔着兔子走回去,却发现篝火熊熊,慧觉不见了。 他去哪里了呢? 我倾耳细听,很快听到了北方传来的声音。 “小师父,救我!”女人的声音。 “妖道!”慧觉的大喝。 “秃驴,敢打搅道爷采阴补阳的好事,你这是找死!”陌生男子的声音,从他自报家门可以判断出,是个道士。 我赶紧冲了过去。 现场有些香艳。一名女子身上只穿了亵衣,左手左脚绑在一起,右手右脚绑在一起,仰面躺在地上,双颊绯红,云鬓散乱,正哭得梨花带雨:“小师父,救命啊!他把我掳到山上来,要玷污了我。我可是清白的黄花闺女......” 道士的头上带着道冠,道袍却脱了扔在地上,露出贴身的白色短裤短褂。他手中持一柄长剑,脚步灵动,剑法凌厉,嘴里一口一个“秃驴”,骂着不干不净的话。 慧觉的武器就是那根预备用来挑柴火的扁担。青云寺的僧人修炼过棍法,此刻慧觉就 把扁担作为长棍使用。他力气挺大,但明显不是道士的对手。 发现我到场,现场三人都往我这儿看了一眼,然后就都当我不存在了。毕竟,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条小体型的狗,一脚就可以踹飞,不会对战局造成任何影响。 我也不想对战局造成影响。因为我如果想影响战局就得显出妖像。我会变成老虎一样大的巨犬。这样一来,慧觉就会发现我其实已经成妖。在青云寺住了那么久,和尚们的世界观我是太了解了!我跟慧觉不光朋友再也做不成,还立刻成为死敌。所以我只是驻足观看。 我多么希望慧觉打败道士啊!可是,他实在不是道士的对手。很快,他肩膀上中了一剑;接着,他腿上又中了一剑,再也站不住,一跤跌倒在地。道士一脚踢飞了他的扁担,挥剑刺向慧觉的喉咙。 我不能再等了。一声怒吼,飞扑向道士。在身体凌空的短短时间,我显出了妖像。 一头大如老虎的巨犬,在道士身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断了道士的脖子。速度之快,力量之大,道士完全没有躲避或还手的机会。 道士的腔子里喷出鲜血,利剑从手中坠落,尸体倒地,那血还喷到我脸上。我想,应该更显得我的面目狰狞可怕吧? “啊!妖怪!”女子发出凄厉的惊叫,竟然惊惶之下昏死了过去。 慧觉挣扎着抢过道士的剑,双手握在手中,剑尖对着我。他因为害怕,剑身在抖动。 “慧觉,是我!我是小白,你不要怕。”我说。 此刻我说的是人话。我发现随着我能显出妖像,就可以说人话了。只是,我的话明显不起作用。 “你是妖精!你是妖精!你不要过来!”慧觉的眼里流露出恐惧之色,嘴里重复着说我是妖精的话,挣扎起身,一剑刺向我。 我自然不会被他刺中,轻易躲过。 “我是小白呀!你看,你用剑刺我,我都不还手!我要是对你有恶意,早就动手了......”我心里也有些急。 “你是小白?不!你已经是妖精了!我要杀了你!”他又挣扎着,挥剑向我劈来。 我再次躲过,他用力过猛,直接摔倒在地上。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友情已尽。其实,我显出妖像,还不是为了救他?但是,这个时候他精神极度紧张,我说什么都没用的。我叹息一声,转头离开了慧觉。 青云寺,我想我是再也回不去了。 第16章妖精的修炼 我白天基本不回家,也就晚上悄悄地回到刘家吃点东西。当然,我的行踪总是保持隐蔽的,不被任何人发现。这两天,刘珊的精神不太好,时而嘴上说着担心我去哪儿了的话,时而又抱怨我忘了她的恩义;二龙一直在读书,心态看不出来变化;刘玉厚则脸上整天都是惴惴不安的神色,从他与女儿和徒弟的几次对话中我知道,他相信周威买狗不成之后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的担心果然有道理。周威买狗之后的第三天,早上。我夜里在刘家吃了东西之后就地睡觉,还没有离开,就被一阵喧哗声惊醒。我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注意隐藏自己,一边观察动静。 十余名捕快在一个捕头的带领下向刘宅包抄过来。很快,前后两个门都被捕快们控制,任何人难以出入了。 捕头高叫着:“刘老汉,你家窝藏妖精!有人把你告了!你带着那条白狗妖精出来吧!省得我们进去动粗,弄坏了你家的东西!” 虽然时间尚早,看热闹的邻居们却很快聚拢了过来。他们远远观看,并发表着议论。 “这么早!吕捕头就亲自带人来抓老刘了!” “说刘老头儿窝藏妖精、这可是从何说起啊?他是训狗的,家中窝藏妖精我肯定是不信,窝藏了几条狗倒是真的!” “吕头儿不是说了吗?那白狗是妖精!” “白狗是妖精?就是那条认识字的白狗?” “差不多!那白狗简直太精了!还能认识那么多字!狗再聪明也不可能认识这么多字的!一直以来我就觉得这事儿怪怪的!原来那条狗是成精了的,那就不奇怪了!” “你看,吕头儿身边不还有个和尚吗?那就是青云寺的智善大师啊!他来,肯定就是为了对付那条白狗的!他行的!十年前他杀死蜈蚣精的时候,我亲眼见到的!他降妖除魔的水平可不低!” ...... 众人纷纷议论中,刘玉厚从大门走了出来。 “吕头儿,您这是?”刘玉厚虽然听到了吕捕头的话,但还是要问一问的。 “老刘,那条白狗呢?你抓紧把狗带上,跟我们走!”吕捕头反问。 刘玉厚一脸为难:“三天前,白狗就跑了。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 一丝冷笑从吕捕头嘴角边浮起:“老刘,我既然来,既然向你提这个要求,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带人来你这儿之前,我都做过功课。这两天,街坊们有人看到白狗多次出入你家宅院......” 吕捕头身边的智善禅师也 开口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妖物成精之后,或许有魅惑人心的功能。施主不要被妖精蛊惑了心智,替它掩饰。到头来,受害的还是你自己啊!把它交出来吧!” “大师,这白狗,我真的不知道它在哪里。”刘玉厚一脸苦涩,“这两天,我也偶见他在家中出现,但是我捉不住它,怎么叫它,它也不靠近我......” 吕捕头挖苦道:“狗是最忠诚的动物。还有主人叫不动狗的道理?要我说,这条狗可是你的摇钱树,你这些都是借口,不想把狗带来罢了!我做捕头多年,什么样的伎俩没见过?” 这时,周公子又出现了。他俨然不把吕捕头放在眼里。用鼻子哼道:“跟这老儿还讲什么道理?进去搜!” 说着话,周威完全不看吕捕头的态度,径自带着自己的家丁,撞倒了刘玉厚,冲进了刘宅。 “你们要干什么?”刘玉厚起身,悲愤地呼号。 “公子!”吕捕头高声喊道,“公子且住!我们是奉了令尊周大人的命令来刘宅搜捕妖精的。这公事公办,您不宜进入。就交给我吧。” “你说什么?你要阻止我进去是吧?”周威对吕捕头说话的语气明显很不友好。 “吕哥,算了算了。随他吧。咱们还要在他爹手底下吃饭......”一名副手碰了吕捕头的胳膊,低声劝道。 吕捕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倒是智善禅师高声提醒道:“公子,你贸然闯入,如果遇到狗妖,只怕凶多吉少......” “秃驴!你少管闲事!”周威道,“这举报刘宅有狗妖的人就是我!真实情况怎么样,我最清楚。还要你操心?” 刘玉厚立刻听出周公子话里有话:“吕头儿,这举报我宅子有妖精的人都不惧妖精,这说明,这是栽赃陷害......” 吕捕头有多年办案经验,连刘玉厚都能意识到不正常,他就更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无非是周威强买白狗不成,干脆编造个借口,然后来硬夺罢了。但他对周威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苦笑道:“你放心,老刘。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跟我到县太爷那里,如果你是冤枉的,自然会给你主持公道!” 他一边说,一边命令手下将刘玉厚绑起来,说是要送到衙门去让县太爷发落。同时也命令两三个手下跟他一起进入刘宅,将宅中诸人与刘玉厚一起绑去县里。 见闻这一切,着实让我心里吃惊。 周公子仗势欺人栽赃陷害倒没什么,毕竟这种事太阳底下古往今来都不鲜见。震惊我的是他们关于妖精的说法。 这个世界是有妖精的!老和尚降过妖,还有人亲眼见过他杀死蜈蚣精。这应该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对我来讲就是完全未知的了。 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正常的世界是按照科学规则运行的。动物也不会成精。在正常世界里,我的那些关于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方面的知识储备都能用得上,我心里有底,处事不慌,可是在这个不正常的有妖精的世界,我的知识可能就没什么用了。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茫然,很渺小,很无力,很脆弱。 同时,我虽然是一条狗,但是,也的确不是普通的狗,而是一条有着人类灵魂的狗。鬼知道这个世界判断妖精的标准是什么?他们会不会认为有着人类灵魂的狗就是妖精?还是说,按照我之前在中读到的那样,修炼多年有法力的动物才是妖精? 我不敢妄下决断。 不过我能判断出,他们对于妖精的态度是深恶痛绝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对我来讲,消弭危机最好的方法就是别被他们抓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我立刻向后院跑去。现在刘家前后门都被捕快们看住了,我是出不去的。就算我硬闯出去了,对于我这条被怀疑是妖精的狗,他们肯定会穷追不舍,我终究是逃不掉的。我现在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不让任何人注意到我,找个地方悄悄躲起来。捕快们早晚会撤走,届时我找机会跑掉,去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哦,应该说是狗生----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在刘家的这段经历也让我获得了不少这个世界的生存知识和经验,以后的生活只会更好。人总是在经历中成长,狗也一样。 第17章逃脱 妖像状态就是好,体积大,不管是人还是小动物都不敢惹你,可以睡个好觉。不过我今天这一觉却没有睡好,远处一群人的说话声把我吵醒了。 “张施主,您可确认这药都下好了!”一个声音问,这个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慧空师父,您放心,作为村长,我让大伙儿把村里只要能吃的食物都给下了药了!宁可做错,不能错过!只要是吃的,我保证都有毒......”一个洪亮的声音说。 原来是慧空,难怪这嗓音听来这么耳熟。慧空是青云寺主持方丈的大弟子,我在青云寺生活期间多有见面,故而能听出他的声音。 “所有的食物都下毒?”慧空笑道,“您就不怕自己吃了也中毒?” 张村长不以为然道:“我们吃了有毒的食物当然也会中毒!但是,我们有解药啊!再说了这是蒙汗药,就算不吃解药,中毒了也无非就是失去知觉睡上两天罢了。我只有给全部的食物都下毒,才能确保那狗精吃到的食物一定是有毒的。否则,它吃到没毒的东西,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等等,这话听来有点儿不对劲。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下毒是在针对我啊! 心念至此,也听到众人离我越来越近,我赶忙感觉一下自己的身体,是否真的中毒了。我伸展四肢,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能站起来,但站都站不稳了,颤颤巍巍的。同时,我觉得精神不振,昏昏欲睡。, 我心下大惊。真想不到村民们竟然用下药的方式来害我!我哪里惹到你们了? 好巧不巧,张村长与慧空的对话马上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了除妖,你们竟然不惜给自己下毒,也真难为你们了!”慧空道。 “没办法呀!这狗精经常来村里偷东西吃,虽然偷东西吃是小事,但经日累月累计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经济损失。这年头,谁赚点儿钱容易啊?村民们苦不堪言,但没有办法,我们毕竟不是妖精的对手。不过这经济损失到底是经济损失,本来嘛,忍一忍也就算了!可是,前天,二狗的儿子差点儿被狗妖给吃了!就在村口那里,他媳妇亲眼见到狗妖接近了自己两岁的儿子,吓得连喊带叫,还好,狗妖吓跑了!但是,我估摸着这狗妖一旦有了吃人的念头,就跟老虎吃了人再也停不下来一样,这念头也终归会一直存在,我们始终要面临被狗妖吃掉的威胁的。所以我才带着村民去寺中寻求师父们的帮助......”张村长描述了自己决心除妖的原因。 我心里 暗暗叫苦:“奶奶的,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呐!我接近了二狗的儿子,那是救他的好不好?如果我不接近他,不赶走眼镜蛇,他肯定已经被蛇咬死了!这好心不光没有得来好报,还善举被当成了恶行!” “本来,如果我师父或者方丈师伯出手,对付这妖精完全没问题。可惜的是,您上门的时候,我师父云游去了,方丈师伯正在闭关。这妖不能不除,所以我跟师兄弟们一起来了。我们的能力对付妖精可能不太行,所以才送了毒药给您,让您先下毒,这样我们就好对付妖精了!”这是慧觉的声音,我最好的朋友在说话,“不成想害得让施主们这两日自己服毒,也是太对不住了!” 张村长笑道:“只要能除去狗妖,受点苦服点毒不算什么。其实我们也不是大伙儿都服毒,我就给小三儿留了三天的没有毒的口粮,发现狗妖吃了我们的食物之后,就跟踪他。他这么做了,跟着狗妖,直到看见狗妖睡下,才赶紧来报信。我就放信号,通知师父们过来......” “低声,我们距离狗精近了。妖物听力灵通,虽然中了毒,可我仍然怕我们的说话声惊动了它......”慧空的声音。 接着,果然没有人说话了。我只能听到细微的数十名僧人的脚步声,缓缓向我移动。 我起身,想逃走。我的状态也不是完全不能一战,但是,这些僧人都是我往日的熟人,我不想杀人。 可是,这毒药的后劲儿真的很大。我走路,活动,毒药的散发就更厉害了!我还是觉得天旋地转,四肢如千斤重,简直走路都难了! “大胆妖怪,哪里逃?”慧空的暴喝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然后他命令众僧,“结阵!” 人影晃动,僧人们很快将我围了起来。僧人的武器有两种,棍和戒刀。 “慧空师兄,你们真的要杀我?我是小白呀!”能说人话,我当然要先用语言沟通。能动嘴解决问题的咱坚决不动手。 “你现在是妖孽,我也不是你的师兄。不要再跟我废话!”慧空冷冷地拒绝了我的善意,一挥手,“上!诛妖除魔是佛门弟子的天职,下手不要留情!” 一柄戒刀向我头上劈来。我偏头躲过,这一刀砍在了我头部下方的地上,地上正好有块石头,被劈成了两半。 我心里一凉,看来慧空真的是对我绝情了!这一刀要是砍中了我的头,我非死不可。 但我无暇思考太多,又一根棍子向我颈部砸来。 我挥起前爪击向棍子。巨大的力度让持棍僧人脱手,棍子飞到了树林深处。 更多的棍子和戒刀向 我身上招呼。我被迫迎战!一开始,我只是躲闪和抵挡,不还击,不伤人。只是,和尚们没有知难而退,反而继续对我穷追猛杀,每一招下的都是死手,非要取我性命不可!很快,我身上挨了几棍,也被砍了几刀,身体剧痛,身上流血挂彩。 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动手,肯定会被和尚们杀死在这里!我一声悲愤的嚎叫,开始了反击。一爪击断一名僧人的棍子,再用力在断棍完好的一端狠命拍击,半截棍子如离弦之箭飞出,戳穿了一名僧人的胸膛,鲜血狂喷而出。 但僧人们并不退缩,继续进攻。我又扑到了一名戒刀僧身上,一口咬穿了他的脖子。鲜血汩汩流出,呛入气管,他无法呼吸,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咳嗽,最后窒息而死。不过,我咬死这名僧人的同时,一柄戒刀刺入了我的左腿。 剧痛,再加上迷药继续发作,我四肢越发沉重,头脑困倦,眼皮也要睁不开了。难道我这条小命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看了看四周的树林子,多么希望有别的妖精来救我啊!苟忠不是说过,还有别的妖精也奉了令来找我吗?这个时候该出现了吧? 但是,我的期盼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我没有等来救兵,反而是向僧人们组成的战阵外边看了这两眼引起了张村长的注意力,他眼睛一转,想到应该对师父们的除妖助一臂之力才是,当即取下背在身上的弓,张弓搭箭对我一箭射来。我虽躲过了箭,但同时身上又挨了一棍。 危机时刻,我发现慧觉至始至终没有对我动手。我心里一动:难道他怕死,不敢上前进攻怕我伤了他?好像不是。当初他面对那采花道人,为了救援受害女子,明知不敌也挺身而出。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他不愿意进攻我! “慧觉,你替我求求情吧!”我只能哀求了,“我为什么显出妖像,让你们知道我是妖怪?还不是为了救你吗?我要是不救你,任由道士杀了你,就能一直维持小狗的状态,谁知道我是妖啊?” 第18章家 凌霄山。山高林密,落草为寇者聚集的地方。 清晨,太阳从东方露出脑袋,万丈霞光笼罩大地,给万物镀上一层金红色。崎岖的山路上,一只小白狗正在蹒跚而坚强地向山上走。它的毛看起来好久没有洗了,脏兮兮的。 “哇,老哥,看到没有?一条狗哎!”两名士兵在放哨,其中一名年轻哨兵对年岁稍大的秃顶同伴说道。 “狗?”秃顶的眼睛里瞬间放出了光,“自从官军进剿以来都没吃过饱饭了!这老天爷送来一条狗让咱哥俩打打牙祭,实在是太好了!” 秃顶说着话,张弓搭箭瞄准了狗。一箭射去,狗倒下了。但狗倒在一块石头后面,完全看不到了。 “小王,你先一个人站岗,我去把狗拿过来。应该是射着了!拿回来,咱哥俩烤着吃。狗肉香着呢!”秃顶说着话,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将弓箭交给伙伴,跃出岗亭,来拿他的“猎获”。 那条白狗就是我。作为妖怪,我可以在妖像和本像之间切换。现在,我故意切换成了本像,一条普通的小白狗。但是,我的速度力量等属性是妖怪级别的,区区箭支怎么能射到我? 秃顶喜滋滋地过来了。我突然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断了他的左腿胫骨。他惨叫着跌倒在地。 伤害就此点到为止,我如一道白色闪电蹿入了草丛中。 “啊!救命啊!我的腿断了!”秃顶呼救。 小王赶紧过来,把他背起,哨岗自然是不会再去了,而是直接进了营地。秃顶被咬骨折,需要找医务人员治疗。 我重新从草丛中出现,继续躲在石头后面。 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 一条不起眼的小狗却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将一名哨兵的腿咬骨折了。算是个稀奇事件。同时,在哨兵受袭倒下的一瞬间我将一张折好的字纸塞进了他的绑腿。要治腿骨折必然要解开绑腿,就肯定能发现这张字纸。 字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却分为两行。第一行是“小白”,第二行是“珊”。 我与慧觉告别之后,就绞尽脑汁思索自己的栖身之地。我得找个至少能供养我吃饭的地方,否则,只要我再去偷人家的东西吃,就难免伤害到别人的利益,就难保被众僧围攻这种事不会重演。 思来想去,我就想到了我之前的主人,刘珊。这并不花费我多长时间,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人本就不多。 我决定去找刘珊,但我知道的信息仅仅是,那天她与刘玉厚一起被大虎邀请的范立夫 的人救走。我必须得获取更多的信息才行。 现在我只是一个妖怪,还没修成可以化作人形的妖精阶段。虽然我可以说人话,但我基本能保证,一条巨犬在与人说话的时候,往往会把这人吓得魂飞魄散,根本就没法打听消息!那我只能用暴力的方式了。 我先来到了竹山县城。这里是范立夫的人劫走刘家父女的地方,肯定有人知道范立夫的消息。 离开这里已经两年,县城依旧,但物是人非。我无暇伤感,在一个夜间,劫持了一个单身的行人,问他范立夫的消息。 一条猛虎般凶猛巨大的犬向他说人话,他的心情是惊骇无比的。我能看出他的表情,故而他对我的问话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他毕竟掌握的信息有限,我需要掌握更详细更全面的消息才行。同时,我绝不能留他。因为他一旦离开,就会把遇到妖怪劫持的事情传扬出去,我就很难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我杀了他。接下来,我又劫持并杀害了另外六名老百姓,方才把从每个人处得到的消息互相拼接了,再诸条消息间彼此认证真伪,得到了我想要的比较全面的信息。 是的,我的确想要做个好的妖怪。但是,我实在没办法。我迫切需要尽快修炼成妖精,可以化作人形。这样,以后在打探消息的时候,我就能以人形与人类说话,就不会引起对方恐慌,我也就不杀人了! “杀了他们是为了让我尽快修成人形,这样我就可以方便做事而不用杀人。其实我的动机还是为了能不杀人啊,出发点还是善良的,好的。”我这样给自己的杀人行为找寻合适的理由。 现在,我知道了刘家父女这两年来的遭遇。 刘玉厚被救走后不久就病死了。贼人们落草为寇,生活条件很不好,还要面临官军时不时的征剿,需要转移以逃避官军。他年龄大了,身体没抗住。 大虎则战死了。他是很义气的人。范立夫帮他忙劫法场,他则投桃报李,在范立夫麾下甘受驱驰。一次在掩护范立夫主力撤退的战斗中,他被官军中的弓箭手射杀。贼人们拼力作战试图抢回他的尸首,但没有成功。周大人将他的尸身带回,头颅砍下挂在了竹山县城的城门口示众了好多天。后来,范立夫托人花钱将他的身子并首级买回,缝合在一起,下葬了。 刘珊已与大虎成婚,但并无一男半女。大虎死后,她嫁给了范立夫,成了压寨夫人。生活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她变得成熟了许多。 当然,我也打听到了他们营地的大概位置。 我相信秃顶被小狗咬断腿的奇事会传入刘珊的耳朵,那 奇怪的写有“小白,珊”的字纸也肯定会被刘珊知道。这三个字也肯定会引起她心里的某段记忆。 我躲在那块石头后面良久,终于听到了女子激动而颤抖的声音:“小白!小白!是你吗?你在哪里啊!” 是刘珊的声音。当初,这是一个对我多么好的主人啊!我的眼睛也瞬间湿润了,从石头后面跑了出来,向发声的人奔去。 她一把抱起我,仔细端详了半天,嘴里喃喃道:“小白,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两年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这两年你哪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啊?你这毛这么脏,肯定受了不少苦......” 她说着说着,情绪激动,声音哽咽,真的是泣不成声了,只是紧紧把我抱在怀里,生怕再失去我似的。我的心里也百感交集,泪水很快模糊了双眼。 对一条狗来讲,主人在处即是家。现在,我有家了! 第19章立功 失散了两年的狗重新找回了主人,这毫无疑问是个感天动地的事迹。一时间,这件奇事传到了这支队伍中每个人的耳朵里。再加上我之前率领众狗劫法场救主人的往事,大家纷纷对我、对我和刘珊之间的感情赞叹不已。 刘珊对我更是没得说。爱犬失而复得,更觉得珍惜。她将我的毛发洗净,精心修剪,无论出现在什么场合,每时每刻都将我带在身边。至于吃喝,我再也不用发愁了。 我获得了修炼所需的理想条件。吃喝不愁,有人护着,我平时只把本像显示给大家,只有在刘珊睡着之后,我会趁着夜色偷偷溜到没人注意的地方,显出妖像开始修炼。我能感觉到体内的妖力飞速增长。当然,本像状态也能修炼,我当初在青云寺中怕暴露身份,就一直维持本像阶段修炼;后来才发现妖像阶段修炼的进展要快很多的。 这天夜里,凌晨两点钟左右,我修炼当日的功课完毕,正要往回走,忽然听到脚步声。我心下立刻警觉起来,悄悄往脚步声所在的方位移动。 我看到了树林里埋伏的官兵! 毫无疑问,这些官兵出现在这里,目标就是范立夫团伙。我只是一条狗,所以平日里刘珊与范立夫诸人的对话,并不避讳我在场。在他们心里,哪怕谈论再机密的事情,被一条狗听了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狗还不一定听得懂大伙儿说什么呢! 从范立夫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前些日子,省城向竹山县派了支军队,但迟迟没有开拔的迹象。首领们为此惴惴不安,生怕是来打他们的。但官兵迟迟不对他们发起行动,时间一久,他们紧绷的神经就开始放松了。 他们肯定想不到,这个时候,官军竟然已经挺近到眼前。 我本想显出妖像把这些官兵咬死。但立刻意识到这么做不妥!我这么做了的话,谁也不会知道我的功劳!我总不能告诉刘珊说,是我化妖之后把他们咬死的吧?让她知道我的妖怪身份也是有风险的,谁知道她对妖怪什么态度啊? 我赶紧跑回大营,进了刘珊的房间,“汪汪”大叫起来。 范立夫和刘珊睡觉正酣,被我这么一叫,自然就吵醒了。范立夫怒道:“看看你的狗,大半夜的叫唤,让人觉都睡不好!” 刘珊被吵醒,从神态上看,她心里也是不爽的。只听她叫我道:“小白,别叫!吵人睡觉呢!” 我肯定不能听她的,继续“汪汪”叫,声音更响亮了。 “你再叫,我打死你!”范立夫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鞋子,狠 狠扔向我。 他肯定打不中我。我躲开了,继续叫个不停。 他又将另一只鞋子扔来。不用说,也被我躲过了!他悻悻地说道:“算了,你叫吧!我白天再收拾你!” 他肯定是很困,伸了个懒腰,又睡下了。 只是,我怎么可能让他睡着?越吠越凶,越叫越响...... “你养得什么狗?太吵了!”范立夫怒道。 “今晚这狗是怎么了是?之前一直都好好儿的!”刘珊起身,也很纳闷儿。 她走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的头:“小白,你别叫了。” 我停止了狂吠,咬着她的睡衣裤脚,拖拽...... “你这是?”她有些疑惑。 我松开了她的裤脚,向前跑了一段,然后站定,看着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她没明白我的意思,说了句“乖宝宝,别叫了,这样挺好。我睡觉去了啊”,转身走了。 见她转身,我自然狂吠不止。她只好又向我走来。我如是再三重复了几次,只要她转身要走我就狂叫,她跟着我,我就不叫。他终于明白了什么,蹲下身子跟我说:“小白,你是不是要带我去看什么?” 作为一条狗,我不能有任何表示,不能摇头,不能点头,不能显示出任何我能听懂人话的迹象。在修炼成精之前,我必须保证我作为狗的人设。我对刘珊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在前引路而已。 果然,刘珊跟着我走,我就一声不吭了。这更加坚定了她心里的判断。一路行来,她是穿着睡衣的,总觉得有些不便。但是,只要她停顿或者想要往回走,我就叫;她跟着我,我则一声不吭。后来,她觉察到了这个规律,下定决心哪怕穿着睡衣也要一直跟着我了。 她看到了埋伏的官兵!那一瞬间她吓得脸色都变了,轻轻蹲下,低声叫道:“小白,快到我身边来!” 她心里是极为害怕的,生怕我这个时候来声狗吠,那肯定会惊动官兵,她的生死就不好说了。我向她走去,她战战兢兢地嘴里自语道:“老天保佑,你可别这个时候叫一声啊......” 我当然不会叫,就这么来到了她身边。她一把抱起我,用右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嘴!我连嘴都张不开,叫更是不可能了!她方才抱着我,先是轻轻移动脚步,到了安全距离之后,则发足狂奔。 “老范,官兵连夜来了!”刘珊回到卧室,放下我,推了推范立夫。 “你说什么?官兵来了?”听闻官兵进攻,范立夫一骨碌坐起在床上。看起来,他的睡意一扫而光了。 “是的!是小白 发现了那里有官兵,刚才对着我们叫,就是向我们示警了!”刘珊看了我一眼,用手指向发现官兵的方向。 “快!得赶紧行动!”范立夫飞快将衣服穿起。 刘珊也很快穿戴停当。 整个叛军营地在暗夜中开始复苏,头领们赶来大头领范立夫这里汇合,一起计议对策,并派出探子往各个方向去,打探官军的布置。 很快,众人弄清了官军是三面合围,留下一面没有布置兵力。但是范立夫怀疑那没有布置兵力的一面可能是陷阱,评估了一番三路官兵的实力,命令手下赶紧收拾必备之物,向东路官军杀了过去。 从后来抓到的官军俘虏口中得知,本来他们是预备在拂晓时分,三路同时发起攻击打范立夫叛军一个措手不及的。所以,对于叛军的提前反攻,他们没有任何防备。范立夫得以率领众人冲破了东面的包围圈,逃出生天。 “多亏了小白示警。不然,这次我们真的要被官军一网打尽了!”逃出之后,寻了个新的安身之地,安顿好众人,范立夫回到我和刘珊身边,向刘珊说道。 “可不是!你还要杀它呢!”刘珊冷笑着揶揄范立夫。 “不过,它的出现确有古怪。”范立夫看着我,皱了皱眉头,“你不觉得它的出现很蹊跷吗?特别是那张字纸,写着小白和你的名字......你知道这狗是不可能写字的。这字肯定是人写的!写字人肯定知道你跟白狗之间的往事,他会是谁呢?他把白狗送来,又是什么目的?” 刘珊看了看范立夫的脸,再看看我,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件事也确实可疑。很明显,这个人生怕我认不出小白,才特意写了这个纸条提醒我。但是,把小白送给我,我是肯定要感谢他的呀!他为什么不亲自把小白交给我,那样不是更简单直接?反而搞得这么复杂?” “这个人会不会是你的那个师弟,二龙?”范立夫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刘珊说道,“知道你跟白狗之间事情的人现在除了你,也只有二龙还活着了吧?” “可能性很小!因为自从我被抓走的那天算起,就没见过二龙了。听说他为了我和爸的事情,去京城告御状了。之后,两年来,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他还活着吗。”刘珊也皱着眉,脸上浮起伤感之色,但很快看了我一眼,心情放松了不少,“先不要想那么多了!至少狗对主人是绝对忠诚的!那个将小白送来的人可能心怀叵测,但狗肯定不会!” “好吧,暂且不去想那个人是谁了。”范立夫叹息。 我想。那个人是谁你们肯 定是想不到的了。因为“小白,珊”这个字纸是我自己写的。写纸条的目的是为了让刘珊接纳我,实在没想到在他们心里引起这么大的疑惑来。 第20章范立夫造反事件的始末 范立夫和刘珊夫妇很快就不纠结那张“小白,珊”的字纸究竟是何人所写了,因为现实有更迫切的局面需要他们去应对。现实是,他们队伍的力量更虚弱了,而官兵的进剿有增无减。他们的大脑每天都被应付官军围剿占据,无暇思考其他的东西了。 在这支队伍里时间久了,经常听到一些人聊天,我对他们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范立夫本来是三湾镇的一个石匠,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当然,作为安身立命的根本,他的石匠手艺也是顶尖的,雕琢石头,刻字等作品,镇上的同行石匠们也都甚为佩服。再加上他为人仗义,乐善好施,遇到谁遭遇不公,只要找到他,他会替人出头。因此,他在镇上很有威望。 十几年来,朝廷时不时对北方的草原用兵。战争看起来一直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故而朝廷一再征兵,征粮,加税。那一年,地方上遭灾,但朝廷不光没有赈灾,还加了赋。众人推举范立夫为首,派出代表去县里请愿,不说请求朝廷发放赈灾物资了,至少先免了这一年的税赋吧。 但是,大家的请愿落空了。县令为了杀一儆百震慑全境,还把请愿者关进了监牢,并扬言:关进牢房的人不给饭吃,什么时候缴齐赋税,才能放人。如果不能缴齐赋税,那人就在监牢里一直饿着,直到饿死为止! 县令这么做,因为他也有压力,上级官员给他的压力。他如果不能如期完成向上级缴纳钱粮的任务,只怕乌纱帽不保。天灾影响的可不是三湾镇一个镇,如果对这个镇请愿的刁民姑息,那别的镇也纷纷请愿,这任务还怎么完成?故而,县令只能强硬。 谁也没想到,三湾镇的人感念范立夫的义气,现在又为了全镇父老的利益身陷囹圄,还面临被饿死的境地,竟然来了大批民众冲撞了县里的监牢,将范立夫诸人抢了出来。当然,冲撞监牢难免产生混乱,一些真正的罪犯也趁乱而逃了。 刁民劫狱,这事儿闹得太出格!对于县令来讲,这种事如果不严加惩戒,朝廷的颜面何在?法度的尊严何存?县令当即命令守备军官点起兵马赶赴三湾镇,要把闹事的人全部抓走充军,送去北方战场与游牧民族打仗,同时,该交的钱粮一分钱也不能少。 乱世当用重典。刁民都蹬鼻子上脸了,对刁民的压榨自然也要升级。否则,更多的刁民岂不是要乱来?县令肯定是这样想的,但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民众本就困顿,对忽然加重的负担肯定更不愿意承担,一时群情激奋,现场失序。官兵自 然要出手维护秩序。双方开骂,开打,最终冲突,演变成武斗。官兵的装备和训练肯定比百姓要强,民众多人被打死打伤。由于官军中也有人在冲突中被打死或打伤,官兵也嚷着要报复,县令利用官军的情绪,武力强征了大伙儿的存粮。 范立夫诸人也参加了与官兵的械斗,但他们没有负伤,也没有被抓进县里,而是见势不妙逃了出来。他们的头像很快出现在通缉令上,被画影图形悬赏捉拿。索性,他们扯旗造反了! 竹山县乃至附近几个县也有走投无路的人加入了他们,一起落草为寇。他们就在山里与官府周旋。不过,范立夫做事还是有原则的,只抢劫富户或者往来客商,还有官府的物资钱粮,并不骚扰普通百姓。当然,他们只劫富,并不济贫或者说偶尔济贫。毕竟团伙的日常消耗也不低,全靠这些劫掠的来的物资作为补给呢。 官府终于决定重视他们了。开始发兵围剿。初始几次征剿,官府轻敌了,以为对付这支乌合之众还不是手到擒来?结果官兵数次铩羽而归。 但当官兵真正重视他们之后,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们占不住稳定的地盘,被官兵驱赶,四处流窜。人员不断被俘或战死或开小差,虽然我找到刘珊之后利用自己的敏锐感官预警过几次官兵的进攻,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范立夫的人打一点少一点,官兵那边的兵员和钱粮损失了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所以在我看来,他们的覆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的修炼也在进步,但距离成精感觉还差很多。现在期望的就是我能先于团伙覆灭之前修炼成精。否则,我还得重新找栖身之地。不过,从形势上看,我的心愿基本要落空,范立夫团伙已经是日薄西山。 这天,官军又杀过来了。范立夫一段时间以来损兵折将,此时还有堪堪200人左右的部下。他为人义气,眼看这一次大伙儿要逃不脱,急忙命令二当家卢毅率众向南转移,而他和刘珊一起带着二十余名亲兵大张旗鼓,高呼“范立夫在此”向东逃窜。 他成功地吸引了官军的大部队。毕竟,他是匪首。抓住或杀死范立夫有着强大的象征意义,上面的赏银还高。 大伙儿在密林中且战且退,官军则紧紧跟随。刘珊也穿着一身皮甲,之前的战斗中我已经见过她杀人。真的没想到当初柔弱任性的小姑娘现在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战斗紧张,她也不可能抱我,我只是紧紧跟着她而已。 官军的弓箭手会向我们放箭。不过,山高林密的地方,弓箭的效果实在不给力,基本都射在了森林里的树木或者藤蔓上。他们的前锋 会追近我们,与我们的人相接触。范立夫就带着亲兵回身与他们厮杀,将官军前锋击退。 官府还是看不起这些草寇,不过也可能是为了杀一儆百震慑以后的百姓不敢造反,宣布“凡范立夫团伙匪徒,一概格杀勿论,不接受投降”。所以,大活儿只有死战到底。其实,从我个人的观点,范立夫团伙中也不全是被官府逼反的良善百姓,也有真的犯了死罪的人品低劣的恶徒,他们加入范立夫团伙不过是求个栖身之地,谈不上忠诚和义气,如果官府接受匪徒的投诚,甚至花钱主动收买,很多人会出卖队友,剿匪行动也早就结束了,不必耗到现在。 不过,任范立夫带人死战,明眼人都看出,这支小队已经是强弩之末。官兵是调遣不同波次的兵力作为前锋轮番上前与范立夫的人厮杀,范立夫的人则因为人数少,没有轮换机会,只能不停战斗不停逃窜,没时间吃饭,没时间休息。 “珊儿,你走吧。我掩护你。不然,我们一个都逃不脱了。”范立夫再次打退了官军前锋,趁着大伙儿休息片刻的当口,走过来低声对刘珊说道。 这是一处比较开阔的林间草地,地势比周围较洼一些。大伙儿抓住这个敌人不攻击的间隙坐在地上,有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匆忙进食补充体力。 “不!要死,我们死在一起。”刘珊斩钉截铁地说,伸手抚摸了一下他左脸颊上的伤口,那是方才战斗中被官军一刀划伤的。 范立夫看看众位兄弟,仍然低声说道:“我不要你死!你自从跟了我以来,一直让你东奔西跑,安稳日子都没过过几天。我对你实在是问心有愧......” 刘珊凄然道:“其实,跟你在一起,我很满意。你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真的。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当初在刑场上,我已经人头落地了......” 说到这里,刘珊应该是回忆起了当日的情况,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温柔抚摸我背上的毛,嘴里说道:“我能活到现在,也还因为你,小白,还有大虎......” “我不要你死!”范立夫低声道,“算是我求你了好吗?我对兄弟们从来都是大公无私,这是我第一次自私了......你不是说有孕了吗?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没出世的孩子想想。他没出生,就要死了吗?我给你偷偷留了十个金币,埋在......埋在大虎的坟头北侧,那颗小树下面......” “嗖”一支箭飞来,射穿了范立夫的小腿。他一跤跌倒,然后咬着牙重新站了起来。 箭雨纷纷,众人立刻停止吃饭休息,迅速进入战斗状态。#b br#  “上啊!活捉范立夫!” 人声鼎沸,一支五十多人的官兵小队从林中现身,在箭支的掩护下,呼喊着杀了过来。 范立夫凄然道:“我逃不了了!你快走,我求求你了!快走!” 刘珊握紧了满是血污的刀,终究还是在范立夫的催促下,恨恨跺了一脚,眼中噙着泪水,身形闪入了密林中。 看到刘珊遁去,范立夫终于放心,对着大伙儿发出慷慨悲凉的声音:“兄弟们,今天,我们就杀个痛快吧!” 我没有马上走。我想,是否我要现出妖像与官兵斗一斗。以我现在的速度和战斗力,击杀他们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我在心中稍作权衡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能保证杀死所有人,只要有一个逃脱的,将山中有妖怪的事情报告给官府,官府肯定会找人降妖,我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当前,我的主要任务是尽快修成妖精,化作人形,没必要因为别人的事情为自己找麻烦,节外生枝。 我转头隐入丛林,追刘珊去了。 第21章妖像 可能真的是怀孕的原因,刘珊跑了一段路,体力有些不支。在一道山涧边上,她找了块石头坐下,恢复体力。山涧中云雾缭绕,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涧边是悬崖,看起来很陡峭,不方便直接下去。 时间没过多久,八名官兵追了过来。他们从林间跃出,各持兵刃,缓缓向刘珊逼来。 刘珊起身,要跑,刚一迈步,忽然眉头一皱,脸现痛苦之色:“糟了。肚子痛!” 我看到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瞬间涌出。看来真是痛得很厉害。看样子她真的不能继续逃命去了。不过她也没有就此倒下。一绺头发垂到下巴部位,她将这绺头发咬在嘴里,对着八名官兵,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跑不了了小娘们儿!”为首的一名官兵说道。从他的装束上看,级别比另外七人高。他的帽子上多了一簇红色的帽缨,别人的帽子上没有。 “把刀放下吧!” “曹头儿,这小娘们儿长得还真标致,要是直接杀了就太可惜了!呆会儿哥几个先享受享受......嘿嘿!” “还有狗!享受了女人,再吃吃狗肉。也挺美好的!” 不过任凭官兵出言威吓侮辱,刘珊不为所动,冷冷地站在那里,把刀握得更紧了。只在官军说到吃狗肉的时候,低声对我说道:“小白,你快跑!你这么小的体型,跑林子里去,他们捉不住你的!” 我犹豫了:要不要跑? 我如果跑了,刘珊铁定会死在这里。但我不跑的话,我必须得显出妖像,否则我真的会被这几个官兵杀了吃肉的。问题是,我如果显出妖像,刘珊就知道了我的妖怪身份了...... 我很纠结。 “傻狗,你快跑啊!你主人现在是自身难保,护不了你了!快跑!我还能挡他们一下!”刘珊急了,催促我。 “我不能走!不能离开你!”我说。 “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但是,再不离开,咱们就会一起死......”说到这里,刘珊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儿。 因为危急时刻,方才那句“我不能走!不能离开你!”被我用人话说出来了。 她看着我,脸现惊惧之色,颤抖道:“小白,你.....你会说话?原来你真的是妖......妖......” 我也没想到我的妖怪身份会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主动暴露。事已至此,我只好接着说道:“我是妖怪!但是你别怕。你是我的主人!我们狗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永远忠于主人的!” 说着话,我显出 了妖像。 刘珊吓得跌坐在地上。另外八名官兵也吓得不轻,有人吓尿了,有人发出尖叫,还有人抱头鼠窜。 “兄弟们上!只有杀死妖怪才能死中求生!”那位姓曹的头儿声嘶力竭地命令手下向我进攻,他自己则转身跑了。 我迎着官军的进攻,如闪电般移动,与他们对攻起来。利爪挥出,钢牙咬去,惨叫连连,血迹斑斑。这些人哪里是我的对手? 七人很快毙命。我当然不能放过那位姓曹的。毕竟如果有一名官兵逃出去,知道我是妖怪,对我造成的后果都是灾难性的。我紧追不舍。 曹头儿是跑不过我的。我杀死七人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追到他身后的时候其实他都没跑出去几步。他也知道跑不过我,更知道打不过我,于是向涧里看了一眼,一咬牙,身体缩成了一个球状,抱着头,竟然一骨碌从悬崖上滚了下去。 很快,涧底传来“哎呦”的惨叫声。 “哎呦,好痛!可痛死我了!”是曹头儿的声音没错。 他既然能说话,那就是还没死。我必须得保证他死。于是我也向涧底而去。 “小白,你别下去!这个山涧我认出来了!非常危险,生人入则立死!”我身后传来了刘珊急切的叫声。 但我没有理会她。我想:曹头儿能下去,我就肯定也能下去。再说了,生人入则立死,我又不是人! 云雾应该是在山涧的腰部,因为下到底之后,我发现云雾虽然也有,但很轻很薄,不如从悬崖上向下看时那么浓重了。 这山涧中竟然有一座茅草屋,有水井,几亩田地。地上生长着农作物,搭着瓜架。俨然一副隐者田园风光。再往前看去,茅屋前边的空地上面画有个巨大的“卍”字图案。图案的正中心,大概一米高的空中,悬浮着一个黑漆漆的刀状物。“卍”字图案此刻正隐隐发出金光,金光时不时聚集起来,如同数万支金色的箭,射向那黑东西。就在金光即将接触它的时候,它身上忽然涌起一团黑气,将它完全笼罩。金光遇到黑气,立刻就消失了。看起来金光像是在攻击黑物,而黑物在用黑气保护自己。 “卍”字图案的前方,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僧,身穿大红色金线勾勒的袈裟,掌中一柄禅杖,虎虎生威,正聚精会神盯着“卍”字中心的状况。每逢金光消失,他便挥动禅杖,嘴里念诵经文,让金光重新产生。 “大师,有妖怪要杀我!救命啊!”曹头儿看样子是崴了脚,一瘸一拐走过,向和尚求救。 和尚看了他一眼,然后向我看来。他的脸上立刻浮起杀气,怒喝道:“ 大胆妖孽,竟敢残害人命!纳命来!” 他拎着禅杖向我走来。 眼看和尚挡住了我,曹头儿并未停歇,而是脚底抹油溜得更快了。 “大师,我......”我刚说了三个字,和尚已经断喝一声,挥起禅杖凌空向我击来。 杖头发出金光,耀眼炫目。我赶紧闪过、金光贴身而过,将我一侧身体的毛都削短了不少。金光击中我身后不远处的一株树,一声巨响,那树拦腰爆裂,“咔咔”发声,庞大的树冠倒了下来。 “大师,我跟你无冤无仇......”我说。 “降妖除魔是魔门弟子的本职,又何必非要与你有冤仇?”和尚冷笑,忽然深吸一口气,对着我发出长啸。 我是狗,可以显出妖像之后,听力比普通狗又敏锐了许多。此刻,只觉得这啸声像大海上的如山怒涛,将我撕裂,将我吞没。我的耳鼓被震得嗡嗡作响,头脑也很快昏昏沉沉,一阵恶心头晕的感觉袭来,无法抗拒,脑袋像是要胀爆了一样。而且,这啸声悠远绵长,无穷无尽。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佛门狮子吼神功?实在没想到如此厉害!仅仅这啸声,已经让我瘫软在地,头昏脑涨,全身无一丝力气。 啸声终于停下,但我就像虚脱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了。我眼睁睁看着和尚举起禅杖,就要向我的头打来。 我忽然想起,当初,智善禅师就是想用禅杖打爆我的头的,后来他最后时刻发现我不是妖怪,只是一条普通的狗,饶了我,奇迹般让我捡回一条命。这次,还会有奇迹么? “大师,不要杀他!不要!”这是刘珊的声音。 她也下到了涧底,跌跌撞撞走来,挡在我与和尚之间。 “女施主,除妖务尽,岂可手软?”和尚冷哼一声,身形一闪,闪过刘珊,又一掌向我身上击来。 刘珊一下抓住了和尚的胳膊。这一掌打偏了,击中我的右胸,否则就打在我的天灵盖上把我杀死了。饶是如此,这一击还是很重,我咳嗽一声,鲜血喷出。 不过,这一掌也有好处。剧痛之下,我的头脑不那么昏沉了。我可以站起来,挣扎着逃走。 但是,我的速度太慢了。和尚挥起手臂,一下将刘珊拂开:“孽畜,哪里逃?” “大师!”刘珊忽然大叫了一声。 和尚看向她,却忽然闭上了眼。原来刘珊一把扯掉了自己的上衣,造型变成那尊著名的维纳斯女神像那样了。 见此情景,刘珊干脆伸出双臂,一下子面对面身贴身紧紧抱住了和尚。和尚闭着眼睛,浑身颤抖,不敢动 了。生怕一不小心触碰到刘珊的肌肤,嘴里只不停宣着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快逃!小白!”刘珊凄厉的呼喊声传来。 我想逃,但忽然想到,就算逃了又如何?和尚本领如此高强,知道我这个妖怪的存在,度过眼前刘珊给他造成的尴尬,肯定还会追杀我,而且依他的性格估计不杀死我是绝不会罢休的。我得杀死和尚才行! 我方逃了几步,停下来,咬了咬牙,心一横,转身扑向和尚,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的后颈就是一口。 我想这一口咬断他的脖子,他就死了。之后我再杀死那名官军头目,我的妖怪身份就可以继续保密。只是,就在我的牙接触和尚肌肤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忽然冒出一层金光,一下将我弹开!我不甘心,自然狂吼一声,再次攻向他的后颈,但结局还是被弹开。 我瞬间心如死灰:完了,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体吧?我杀不死他,但他肯定会记得我一次次企图杀死他,更不会放过我了! 我心里焦急,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股头晕的感觉又涌上来了,我无奈地向远处看看,试图缓解头晕,忽然就注意到了那根黑色的东西。 这黑漆漆的东西像一柄刀子或者像一把匕首,有柄,有看起来很锋利的单侧刃口。和尚在利用法阵攻击它,数次攻击但都没伤到它。这说明它还是很强大的。我何不用它试试能不能刺死和尚呢? 心念至此,我冲向了那黑物。只是,我接近黑物的时候,“卍”字又发出金光,将我挡住了。我尝试了几次,都摸不到黑物,心急之下,又第三次喷血。血喷到那黑物上,也喷到地上的“卍”字图案上。 说来也怪,我喷血的时候正是“卍”字发出金光最炽烈的时候。但随着我的血落到“卍”字图案上,金光忽然消失了。我没有犹豫,一跃而起,将黑物衔在了嘴里。 我衔住黑物的柄,飞快返回和尚身边,再次跃起,用力将黑物插入了和尚的后心。 真刺进去了! 和尚一声惨叫,但是仍然没有睁眼,嘴里道:“天意!天意啊!佛家七宝七绝阵,炼化邪兵恐惧刃!七年七月又七日,最后一天空余恨......” 我死死咬住黑物,用力维持它插在和尚身上的状态。只觉得黑物有一种吸力,将和尚体内的修为源源不断吸收,送入我的体内。这和尚的修为不低,那股力量吸入我体内,像是要把我撑爆,很是难受。但我不敢松口,生怕万一我松了劲儿,和尚没死的话,那就该我死了。 和尚修为的涌入到底让我承 受不了。我渐渐精神恍惚,意识模糊...... 第22章成精 我伸出了两只前爪。 这......这怎么可能?我的前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五指分明的手!人类的手! 我的心情无比激动,简直激动得要眩晕了。我的眼光从手看到手臂,看向前胸,看向腰腹,看向腿脚。我的天!这哪里是狗,分明是一具年青人类男子的躯体! 我兴奋地跳了起来!但是,我立刻又蹲了下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蹲着慢慢转身。因为刘珊就在近前,我也看到了她因羞涩而涨红的脸颊,虽然她的上衣已经穿在身上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完全没穿衣服的。 “对不起......”我低声说,“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件大红色金线勾勒的袈裟外披飘到了我身上。我知道这是刘珊从老和尚身上取下来扔给我的。我将袈裟裹住身体,方敢转身面对刘珊,但脸上还是觉得火辣辣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了?”我看了一眼刘珊,飞快把目光移向地面。 “你是......小白?”刘珊的声音里满是疑惑,“方才,大狗衔着利刃,刺在老和尚身上。然后,和尚死了,狗也晕了,躺在地上。再然后,狗......狗......狗就变成了你......” 经历方才头昏脑涨的痛苦煎熬,此刻我的头脑已经清醒。我已经记起来方才发生的事情。我仔细回忆苟忠传给我的《妖经》上面的条文,结合方才的经历,我确信:我已经成精了! 动物修炼成精的标志就是可以化作人形。现在,我已经是人形。本来,以我的修为,距离成精还有相当一段路要走,但是那柄黑色的兵刃在刺入和尚身体之后,将他体内的修为吸到了我身上。和尚的修为极为高深,从他基本上可以秒杀我的能力上就可以看出来。正是因为得到了和尚的修为,我才达到了成精的阶段。 想到这里,我向和尚看去。他的尸体是侧卧的,脸上有不甘的表情,眼睛都没有闭上。那柄黑色的兵刃落在他身边。我走过去,弯腰捡起。 兵刃捡到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杀戮的冲动。我看了刘珊一眼。当然我没有杀她的意思,但是心中那股杀戮的冲动肯定影响到了我的表情。她脸现惊惧之色,颤声道:“你不要杀我!” 我赶忙说:“我是小白。你是我的主人。我说过,不管什么时候,狗对主人都是忠诚的!我只会保护你,不会杀你!” 因为我已经化作人形,所以之前刘珊问话的时候,对我是不是小白 都不太敢肯定了。我本来打算想着要不要骗她,说我是人,跟狗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为了安抚她心中的恐惧,我只好承认了自己的狗精身份。不过,也好。如果我骗她,说我一直就是人,她也不一定信。 同时,我心里默念一段《盘若菠萝蜜多心经》,那颗充满杀戮欲望的心慢慢静下来了。这是佛法的好处。我在青云寺中两年多,每天耳濡目染和尚们念经,熟悉很多佛家经文。也听师父们常对弟子交代“当你的心遭遇魔障,念经即可让它平静下来”。现在看来,确有效果。 “你是小白?可是,你......你现在是人......”刘珊对于一些动物修炼成精方面的常识也是知道的,抬头看向我,“这么说,你现在是修炼成精了?” “是的。”我肯定了她的判断,并请求道,“我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至今,发现人类对妖精都是抱有敌意的。所以,我还请你保密我的身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永远是你忠诚的小白!” 刘珊连连点头:“那是当然!” 我忽然想到,我该取个人类名字了。总不能还让人称呼我小白吧,现在我是人了。我不能姓苟,我得姓李。因为我本来就是姓李的人类,与那些真正由动物修炼成的妖精不同。我要姓李,这样能提醒我不忘身份。名字呢?就不用原来的名字了吧。这个时候我想起来自己很崇拜的一位证券市场大作手的名字,“李佛魔”三个字清晰地出现在我脑海中。 这个名字还真好。我被青云寺僧人教化两年,与佛有缘;同时,我又是妖精,是妖魔。李佛魔三个字既提醒了我本来的身份,又概括了我的佛缘和妖缘。 “以后,你叫我李佛魔吧。我们妖精修炼成人形之后,就得有个人类的名字了。”我望着刘珊的眼睛,认真向她说道。 “好。”刘珊同意。 她的眼光落在那根黑色兵刃上,再一次颤声说道:“你,你要带着这恐惧之刃?” “恐惧之刃?”我看了一下刘珊的表情,“你认识这个东西的来历,知道它叫做恐惧之刃?” “我也就知道它的名字而已,并不知道它的来历。”刘珊道,“我们落草为寇,转战深山老林躲避官府的围剿,多次经过这个山涧。当初,你在山涧上面,我提醒你不要跳下来。我说,生人入内立死,你还记得么?” 我响起了当初刘珊的告诫,点点头。 刘珊接着说道:“山涧里这个老和尚法号普渡,据说住在里面有六七年了。据他说,这黑色的东西叫做恐惧之刃,是个邪恶的东西。早先,他们七名僧人在此布下阵 法,将恐惧之刃困在阵内。之后,别的僧人离去,这位老僧留守,说要用自己的力量,再借助法阵的威力,将这邪恶之物炼化。恐惧之刃的威力极大,虽然被法阵锁住,但力量难免外泄。一般人哪有老和尚那样的足以抵御恐惧之刃威力的修为道行?故而凡生人进入山涧,往往会被恐惧之刃发出的邪恶气息摄去魂魄,丢了性命。故而老和尚在山涧口立了个石碑,写有生人入则立死六个红字,警示来人不得擅自闯入。至于这个恐惧之刃究竟如何来历,我就不知道了。” 听着刘珊的介绍,再结合老和尚临终的遗言,我大概明白了一些。 当初七名僧人携带佛家七宝构筑了法阵将恐惧之刃封印。这名留守僧人预计要花七年七月七日的时间,利用法阵的威力将恐惧之刃炼化。只是,在最后一天的时候,因为那位曹头儿闯入,接着我闯入,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导致在最后一天老和尚功败垂成。 曹头儿被我想起来,这对他可是相当不好。因为我要杀了他。他如果逃出去,会泄露我的妖精身份,对我极为不利。 “主......”我本来想叫主人的,但总觉得别扭,我可是接受过现代教育信奉“人人平等”理念的人,于是改口道,“刘珊,我们得去把那个姓曹的官军头目捉到,否则,让他跑了的话,后患无穷啊!” “对!经历了这些变故,我差点把这事儿忘了!”刘珊捡起了地上的刀。 我握着恐惧之刃,朝方才曹头儿逃走的方向一指:“他往那边跑了。我们去追!” “你,你还要带着这邪恶的东西?”刘珊有点激动。 “说实在的,我真没感觉到它有啥邪恶的。”我自然不能把它可以吸取别人修为的属性告知刘珊,更舍不得扔掉它,只能一本正经地哄着她,“不过,既然这位死去的大师说它是邪恶的,并且愿意花费六七年的光阴去炼化它,那说明它肯定是邪恶的。所以,我必须得带它走!在我手里,倒没有什么。万一这个恐惧之刃落在一个真正懂得如何使用它的坏人手里,那岂不是要给世间造成很大的伤害?” 刘珊想了一下,觉得我说的有理,点头表示赞同,但不忘叮嘱我一句:“可这是邪恶的东西,你带在身上终归要小心一些才是。万一害到你就麻烦了!” “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的吧?说实在的,我觉得它现在就是一柄普通的匕首而已。”我这么说,还给出了解释,“毕竟,老和尚把他炼化了七年多,虽然还没把它毁去,上面的邪恶之力应该已经化去差不多了!要不,你拿在手里感觉一下试试?” 刘 珊终究没敢伸手触碰恐惧之刃,但嘴上说的话证明她相信了我的说法:“也是。我觉得它经历了炼化,现在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兵刃了。以前,进入山涧的人都会被它摄魂而死,现在,我们距离它这么近,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第23章冒牌俗家弟子 凌霄山。山高林密,落草为寇者聚集的地方。 清晨,太阳从东方露出脑袋,万丈霞光笼罩大地,给万物镀上一层金红色。崎岖的山路上,一只小白狗正在蹒跚而坚强地向山上走。它的毛看起来好久没有洗了,脏兮兮的。 “哇,老哥,看到没有?一条狗哎!”两名士兵在放哨,其中一名年轻哨兵对年岁稍大的秃顶同伴说道。 “狗?”秃顶的眼睛里瞬间放出了光,“自从官军进剿以来都没吃过饱饭了!这老天爷送来一条狗让咱哥俩打打牙祭,实在是太好了!” 秃顶说着话,张弓搭箭瞄准了狗。一箭射去,狗倒下了。但狗倒在一块石头后面,完全看不到了。 “小王,你先一个人站岗,我去把狗拿过来。应该是射着了!拿回来,咱哥俩烤着吃。狗肉香着呢!”秃顶说着话,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将弓箭交给伙伴,跃出岗亭,来拿他的“猎获”。 那条白狗就是我。作为妖怪,我可以在妖像和本像之间切换。现在,我故意切换成了本像,一条普通的小白狗。但是,我的速度力量等属性是妖怪级别的,区区箭支怎么能射到我? 秃顶喜滋滋地过来了。我突然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断了他的左腿胫骨。他惨叫着跌倒在地。 伤害就此点到为止,我如一道白色闪电蹿入了草丛中。 “啊!救命啊!我的腿断了!”秃顶呼救。 小王赶紧过来,把他背起,哨岗自然是不会再去了,而是直接进了营地。秃顶被咬骨折,需要找医务人员治疗。 我重新从草丛中出现,继续躲在石头后面。 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 一条不起眼的小狗却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将一名哨兵的腿咬骨折了。算是个稀奇事件。同时,在哨兵受袭倒下的一瞬间我将一张折好的字纸塞进了他的绑腿。要治腿骨折必然要解开绑腿,就肯定能发现这张字纸。 字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却分为两行。第一行是“小白”,第二行是“珊”。 我与慧觉告别之后,就绞尽脑汁思索自己的栖身之地。我得找个至少能供养我吃饭的地方,否则,只要我再去偷人家的东西吃,就难免伤害到别人的利益,就难保被众僧围攻这种事不会重演。 思来想去,我就想到了我之前的主人,刘珊。这并不花费我多长时间,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人本就不多。 我决定去找刘珊,但我知道的信息仅仅是,那天她与刘玉厚一起被大虎邀请的范立夫 的人救走。我必须得获取更多的信息才行。 现在我只是一个妖怪,还没修成可以化作人形的妖精阶段。虽然我可以说人话,但我基本能保证,一条巨犬在与人说话的时候,往往会把这人吓得魂飞魄散,根本就没法打听消息!那我只能用暴力的方式了。 我先来到了竹山县城。这里是范立夫的人劫走刘家父女的地方,肯定有人知道范立夫的消息。 离开这里已经两年,县城依旧,但物是人非。我无暇伤感,在一个夜间,劫持了一个单身的行人,问他范立夫的消息。 一条猛虎般凶猛巨大的犬向他说人话,他的心情是惊骇无比的。我能看出他的表情,故而他对我的问话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他毕竟掌握的信息有限,我需要掌握更详细更全面的消息才行。同时,我绝不能留他。因为他一旦离开,就会把遇到妖怪劫持的事情传扬出去,我就很难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我杀了他。接下来,我又劫持并杀害了另外六名老百姓,方才把从每个人处得到的消息互相拼接了,再诸条消息间彼此认证真伪,得到了我想要的比较全面的信息。 是的,我的确想要做个好的妖怪。但是,我实在没办法。我迫切需要尽快修炼成妖精,可以化作人形。这样,以后在打探消息的时候,我就能以人形与人类说话,就不会引起对方恐慌,我也就不杀人了! “杀了他们是为了让我尽快修成人形,这样我就可以方便做事而不用杀人。其实我的动机还是为了能不杀人啊,出发点还是善良的,好的。”我这样给自己的杀人行为找寻合适的理由。 现在,我知道了刘家父女这两年来的遭遇。 刘玉厚被救走后不久就病死了。贼人们落草为寇,生活条件很不好,还要面临官军时不时的征剿,需要转移以逃避官军。他年龄大了,身体没抗住。 大虎则战死了。他是很义气的人。范立夫帮他忙劫法场,他则投桃报李,在范立夫麾下甘受驱驰。一次在掩护范立夫主力撤退的战斗中,他被官军中的弓箭手射杀。贼人们拼力作战试图抢回他的尸首,但没有成功。周大人将他的尸身带回,头颅砍下挂在了竹山县城的城门口示众了好多天。后来,范立夫托人花钱将他的身子并首级买回,缝合在一起,下葬了。 刘珊已与大虎成婚,但并无一男半女。大虎死后,她嫁给了范立夫,成了压寨夫人。生活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她变得成熟了许多。 当然,我也打听到了他们营地的大概位置。 我相信秃顶被小狗咬断腿的奇事会传入刘珊的耳朵,那 奇怪的写有“小白,珊”的字纸也肯定会被刘珊知道。这三个字也肯定会引起她心里的某段记忆。 我躲在那块石头后面良久,终于听到了女子激动而颤抖的声音:“小白!小白!是你吗?你在哪里啊!” 是刘珊的声音。当初,这是一个对我多么好的主人啊!我的眼睛也瞬间湿润了,从石头后面跑了出来,向发声的人奔去。 她一把抱起我,仔细端详了半天,嘴里喃喃道:“小白,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两年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这两年你哪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啊?你这毛这么脏,肯定受了不少苦......” 她说着说着,情绪激动,声音哽咽,真的是泣不成声了,只是紧紧把我抱在怀里,生怕再失去我似的。我的心里也百感交集,泪水很快模糊了双眼。 对一条狗来讲,主人在处即是家。现在,我有家了! 第24章我跟定你了 我跟刘珊一起又回到了当初与范立夫分别的地方。满眼所见,触目惊心。惨烈的场面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草木上多见鲜血,树干上也能看到箭射刀砍枪刺的痕迹。走在地上,时不时会碰到残肢断臂。有林中的野生动物出来啃食死者的尸体,发现我们两个来了,抬头用怨毒的眼光看着我们,然后发出阴森的叫声,很不甘地离开,逃入森林。 这些尸体有官兵的,也有叛军的。他们的身份很好辨认。官军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叛军的服饰就很随意了。同时,叛军的尸首全都没有了头颅。这我也可以理解,因为官府是用首级来计算军功的。斩获的敌军首级越多,战功越大,所以官军在杀死叛军之后,将首级割下带回城中请功去了。只是,官军放任战死同袍的尸身躺在树林中,任由风吹日晒,任由野兽啃噬,并不把尸体背回去妥善安置,让我觉得有些寒心。 “这是老范的大铁锤!”刘珊颤声道。 我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范立夫的兵刃。他的铁锤砸在了一名官兵的头上,将敌人砸了个脑浆迸裂。只是,这铁锤再也不见了主人。 “看来,老范是凶多吉少了.....”刘珊盯着范立夫的兵刃,声音哽咽,眼泪流出,痛苦地伸手掩面。 “你先不要担心。范大哥不一定有事。我方才搜寻,这林间并未发现他的尸身。说不定他逃出去了!”我宽慰刘珊,“范大哥身手那么好,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杀死的......” 虽然叛军的尸身都是无头的,但范立夫身材高大,同时,叛军不像官军那样都穿着统一的制服,所以从无头尸的服装上能判别出死者的身份。林间确实没有范立夫的尸身。 “如果他逃脱了,那为什么他的兵刃还在这儿呢?哪有人逃走了却把兵刃丢了的道理呢?”刘珊擦了擦眼泪,不相信我的宽慰,推测道,“我觉得,他更有可能是被官军俘虏了。” 不得不承认,她的推断更有道理。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我问。 “官府为了剿灭我们,这次从省城调来了三千官兵。算上之前的战损,现在官兵还有两千五百名以上。我不知道妖精的能力如何?你能对付得了这么多官兵吗?”刘珊停顿了一会儿,忽然问我。 “以我的能力,普通官兵我可以对付十个人。再多的话,估计就应付不过来了。另外,我知道每次官兵出征,总免不了有人会战死,所以部队里会配备超度亡灵的僧道等人士。这些人,修为如何不 好判断,与他们交手就胜负难料了。”我认真盘算自己的战斗力,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让我去救范大哥,只是,让我对付两千多名官兵实在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于死者还是很尊重的。官兵征剿匪徒,对于双方战死人员,无论是官兵还是匪徒,都会有或僧或道给他们念经超度。刑场上杀人,官府一般也会现场配置僧道,给死刑犯超度。当初,我率领众狗劫法场搭救刘珊父女的时候,之所以遇到智善禅师在现场,也就是这个原因。 “就算官军中有些异能人士,可是你现在是人形,他们也认不出你是妖怪啊......”刘珊说到这里,看我脸色为难,就不再继续央求我了。 其实,她是真的不知道我的难处。修炼成人固然是更高阶的成就,但人形状态不是我战斗力最强的状态。妖像的巨犬状态才是战斗力最强的。而巨犬状态是个人都能看出我是妖怪!当然,人形状态虽然天然战斗力弱于妖像状态,但是人形状态可以修炼武功使用兵刃,可以更快地修炼妖力,还可以修炼法术,之后成长起来,其能力就是妖像状态远远比不过的了。 只是,我不能把这个道理说给刘珊听。 “算了。其实老范被官军俘获也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真的如此。我不该想着让你以身犯险去搭救他,万一还扑了个空呢。”刘珊苦笑,“现在,你有事可以先走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刘珊的事情,严格来说的确不是我的事。我可以马上离开她。但是,我初成妖精,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也就没有任何活着的目标,感觉很空虚。离开刘珊的话,我去哪里?我接下来干什么?我真的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人生没有目标也是很茫然很困惑的。 嗯,我忽然想起传我修炼法门的苟忠倒是提过我的身世,说是某位南妃的孩子,临终前还说让我去昆仑山。从苟忠口口声声说出“南妃的遗命”可以推测出,这位南妃大人已经不在人世。那么,我的身世仅剩下的线索就是昆仑山了。 我问刘珊:“你知道昆仑山在哪里吗?” “昆仑山?”刘珊一脸迷惑,不是她不知道昆仑山在哪里,而是这个问题问得比较小白,“昆仑山是万山之祖,很大很大的一片地方,崇山峻岭,人迹罕至。世人应该都知道昆仑山的位置,从这儿往西走,大致方位正确,早晚能到那里。你......多年修炼成精的,不知道昆仑山?” “我成精之前不过是普通动物而已,哪懂得这些人类世界的地理知识。你知道,我成 精还不到一天呢、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人类的知识储备,对我来讲真的与初生婴儿差不多。”我挠头苦笑,给出了比较牵强的解释。 如果昆仑山是哪座小山,我可以去一趟,搜寻一些信息。但现在这个昆仑山真的跟我印象中的昆仑山没啥两样,广袤无垠,去那里搜集信息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只能再问刘珊:“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刘珊道:“我现在去青柚岭。老范让卢毅带着兄弟们离开的时候交代了,如果大伙儿能逃脱,就到青柚岭汇合。我毕竟一介女流,见到卢毅之后,看他有什么主意吧。” “那我也跟你去吧。”现在去昆仑山没有任何意义,我也实在不知道去哪儿,只能狗皮膏药一样继续黏着刘珊了,“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上西天。你毕竟是我的主人,遇到难事了,我得管到底。我们狗族忠于主人,哪有主人的困难还没解决就抛弃主人离开的道理?就算我要离开你,至少,得确认范大哥到底怎样了,我才能放心离开。” “那好。我们走吧!”刘珊答应了,还不忘笑着叮嘱我几句,“狗族狗族的就不要再说了。你还说让我替你保密身份呢。万一待会儿见了卢毅他们,你自己说漏了嘴,可不要怪我!” 从她的表情看出,她也不想我走。毕竟有个战斗力高强的忠诚保镖在身边,谁也不会主动拒绝的。 第25章残军 我们去大虎的坟墓那里挖了金币,天就下起雨来。狂风呼啸,暴雨滂沱,林间本来就草木繁盛,看不太远,再加上暴雨模糊了视线,积水淹没了道路,更是举步维艰了。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应该找个山洞避雨,等雨停了再走路。只是,官军的围剿正在进行中,范立夫生死未卜,刘珊急于同卢毅汇合,计议下一步该怎么办,故而完全不顾暴雨,急匆匆赶路。她一个孕妇都如此,我更没有退缩的理由,只好跟着她。 密林中穿行数日,青柚岭上,这天中午时分,我们终于与卢毅率领的叛军残部汇合。可巧的是,这时天晴了。连下了数日的暴雨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似的。天空一碧如洗,太阳出来照着人间,还能看到一道绚丽的彩虹。残军们从有些简陋的避雨草房中出来,沐浴着阳光,舒缓心中的憋闷。这些草房看起来不像是临时搭建的,所以,这里应该是他们的一个备用基地。 “大嫂来了!”有人看到了我们。 很快,卢毅带着几人迎了上来。 “嫂子,你可来了!我派人去找你,可一直没有下落!真要担心死我们了!现在看到你,我就放心了!”卢毅看到我,明显不认识,眼光看向刘珊,“这位是......” 我能看到卢毅对我的戒心,不过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官军围剿大敌当前,任何陌生可疑的人都是潜在的危险。 “这是李佛魔李公子。”刘珊笑着向众人介绍我,“大伙儿还记得那座门口有石碑警示活人入内则死的山涧吧?李公子就是山涧中那位禅师的俗家弟子!这一路行来,我多亏了他保护.....” 按照我们事先商定好的剧本,她开始详述我与她结识的过程。 范立夫抵挡官军掩护她逃走。她一路逃窜来到涧边,明知入涧危险,但后有追兵,还是义无反顾跳入山涧。她是宁死也不愿落入官军手中的。官军不知涧中危险,竟然也跟着追了下去。彼时,老和尚正在炼化恐惧之刃,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但和尚不忍心官军杀她,出手阻止。本来和尚功力很高,击败这些个官兵完全不在话下,怎奈炼化恐惧之刃的最后关头,绝大部分精力要放在压制恐惧之刃的邪气上,就打不过他们了。 官兵因为老僧阻止他们欺负妇女,恼羞成怒,反杀了和尚。和尚做出取舍,将恐惧之刃炼化,任由官兵杀死了他。我是和尚的弟子,正在茅草房内练功。听得师父的惨叫,出门观看,发现师父已经被官兵杀死。愤怒之下,我将这伙官兵杀了替师父报了仇。但可惜的是,有一名 官兵头儿逃走了。 “李公子杀了官兵,也就跟官府结了仇。官府肯定会找他麻烦的。另外,他师父也死了。所以他无处可去。我就邀请他来青柚岭。也算是我自作主张了......卢兄弟你不会介意吧?”刘珊说。 “嫂子做得对!兄弟们抱团在一起,靠得就是一个义字!这位李公子救了您,就是对我们有恩!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今后咱们这里就是他的栖身之地。”卢毅说到这里,看了看刘珊,似乎有话要说,然后却又再看了看我,对身边人示意道,“李公子护送嫂子一路辛苦,先带过去安排些饭食......” “公子,您请。”那名士兵听着卢毅的话,走上前来对着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要带我离开。 “卢兄弟,李公子不是外人。”刘珊笑道,“有什么事,当着他的面,但讲无妨的。” 卢毅轻笑,声音变低沉了些:“嫂子,范大哥他被官军捉去了您知道吗?他们一行人,除了范大哥被捉,范小路逃到青柚岭,其余人都战死了......” 范小路我认识,是范立夫的堂弟。他年龄比范立夫小12岁,都是属马的。范立夫很疼爱这个堂弟,一直带在身边,担任亲兵卫队的队长。当然以前我只是条狗而已,我认识他,他肯定不认识我。 “老范真的被捉了?”虽然早有预料,但事实落地,刘珊还是显出了悲伤且焦急的神色,“他现在怎么样?官府会不会......会不会直接把他给杀了?” “实话说,范大哥现在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卢毅宽慰刘珊道,“不过范大哥是我们的头领,在我们没有全部落网之前,官府应该是不会杀他的罢......” “你快想想办法。我们得救他!”刘珊很急。 “嫂子放心!救范大哥是肯定的!他是为了我们众兄弟能从官府的围剿中脱身才大张旗鼓自报名号吸引官军主力,从而导致自己被俘的。范大哥为了我们牺牲自己,我们肯定不能对范大哥放弃不管。”卢毅道,“不过我们这点儿人手,去攻打县城救出范大哥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所以救范大哥得用别的法子。当前最重要的是,得先搞清楚范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刘珊点点头。 这时,前方有喧哗声。卢毅朝发声处望去,发现有五六个人走了过来。他连忙迎上前去。刘珊也跟在卢毅后面迎了上去。我能看到这些人虽然从外表看去都是衣衫湿透狼狈不堪,但精神还是很昂扬的。 “卢二哥,大嫂。”来人一边打招呼一边向两人汇报信息,声音中带着欣喜,“我已经打 探清楚,官军撤了!全都撤回竹山县城去了!哼哼,这位赵大人不是说本次出兵一定要把我们全部剿灭才罢休的么?” 卢毅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也别高兴得太早!这个姓赵的不好对付!从他兴兵以来,我们一直疲于奔命!兄弟们也都要打光了!这次要不是范大哥将官军引走,只怕我们还真可能全军覆没!这次他退兵,我想,一方面是捉了范大哥,算是很大的成功;另一方面,老天爷帮忙,下了这几天暴雨,官军吃不了苦。” 来人附和道:“卢二哥说得是!而且,官军这次只是撤回竹山县城,并未返回省里。可能,真的是暂时休整,说不定哪天又重新来剿灭我们了!” “所以,庄飞,我得再派给你个任务。”卢毅道,“我知道你连日侦查很是辛苦。但是,我们当前的情况很紧急。这次,你去县城,刺探一下官军接下来的动向。同时,你知道,范大哥被俘了,也打听一下范大哥的情况。如果有可能,我们得把他救出来!” “好!”庄飞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那事不宜迟,你吃了饭,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凌晨就动身。人嘛,你觉得带谁去,就点谁跟着你吧。”卢毅说。 “去县城,对我们来讲可以说是深入虎穴了。所以人越少反而越安全,人越多则暴露的可能性越大,反而越不安全。就我自己去就行了!”庄飞轻拍自己的胸膛,胸有成竹的眼神看着卢毅。 “好!你说得有道理。就按照你说的办!”卢毅点头,还是郑重叮嘱道,“那你一个人,可要千万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毕竟万一出了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卢二哥,要不我陪他去县城吧?”我看着卢毅,说了句话,“我保证不给您添麻烦,事事都听这位庄大哥安排......” 卢毅没说什么,眼睛看向了刘珊。他毕竟对我不了解。我的忠诚度他不敢相信,我的能力他也心里没底。 刘珊对卢毅点头。卢毅笑道:“公子愿意出手相助,卢某实在是感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6章庄飞 “李公子,您跟我们大嫂是怎么认识的?”庄飞问。 我把之前跟刘珊计议好的蓝本再向他叙说了一遍。 “哦,原来您是普渡禅师的弟子。大师是个让人尊敬的人,舍身炼化了妖物,以免妖物存世,危害苍生。”庄飞脸现对普渡禅师哀悼尊崇的神色,又接着问道,“那处山涧,我们平日行军也多有经过。大师一直在里面我们是知道的,但从来不知道里面竟然还有公子您......” 他说的话虽然漫不经心,但既然如此说,说明他心里对我身份有疑问。我只能解释道:“家师在此隐居炼化邪兵,尽量不想被世人打扰。所以平日里家师对我教导甚严,务求低调。故而平日我只在山涧中练功念佛而已。我们师徒在山涧中开垦了良田,自给自足,本也无需与外界有交往。” 庄飞眼前一亮:“公子既然跟大师修佛,大师修为高深,想必您作为大师的高足,对佛经也是颇为了解的了?”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谦虚地说道:“佛经浩如烟海,岂敢当得起颇为了解四字?不过是初窥堂奥罢了。” 庄飞苦笑,满脸诚恳地向我说道:“说来不怕公子笑话。连日来官府围剿,不少兄弟战死了。前些日子遇到一个僧人,告诉我说要多念些《往生咒》,可以协助战死的兄弟们早升极乐。不过我到底是粗人,脑子较笨,他教了我经文,但我常常忘了某些字句。今日遇到公子,正好请教!” 我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我在青云寺混了两年,平日里多听僧人们念经,否则,我这冒牌佛门弟子的身份岂不是要被他拆穿了? 我说:“请教倒不敢当。只要佛经方面但有我知道的地方,肯定愿意与您切磋交流......” 真想不到庄飞果然见多识广。什么《往生咒》、什么《心经》、什么《维摩诘经》之类的佛经,他还真的很了解。他跟我“切磋请教”了不少经文,很是满意。其实我也知道,他所谓的请教,不过是想用佛经来验证我是否真的是佛门弟子而已。 “公子佛法高深,一番请教,受益匪浅啊!”庄飞说。 庄飞是在范立夫团伙中负责情报侦查工作的。工作性质要求他必须广泛涉猎。但是,涉猎广泛就肯定不能在每个方面都深入,所以在佛经方面,他不如我。我在青云寺中的时候,是一条狗。狗能做的事情很简单,所以我日常除了听和尚念经,别的真的无事可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从无聊中发掘乐趣,我就努力记诵佛经,仔细听高僧的讲解,甚至 对佛经中的每句话字斟句酌。我的专心专注带来了专业的水平,所以,作为一个冒牌僧人,我是称职的。 “公子是一直跟着大师的么?”庄飞看了一下我的头发,“我看您也没有剃度......” “我跟您说了,我是俗家弟子嘛!至于跟了大师几年......”我抬头望着天,掰着手指头计算,其实我是在想着如何瞎编我的经历才能不被庄飞戳穿帮,“七八年了吧......” “那您不是本地人?”庄飞接着问。 这就是我说跟了老和尚七八年的原因。老和尚在此七年多没出山涧,如果我跟着他的时间少于这个时间,那只能是在本地收的徒弟。而庄飞是本地人,对本地的情形非常熟悉,我在他面前冒充本地人基本会穿帮。现在我是外地人,编造假身份的发挥空间就大了很多。 “我不是本地人。虽然跟着师父来这里住了多年,但基本没出山涧,白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我苦笑。 虽然我面上苦笑,但心里是很得意的:老子说了对本地一无所知,你再问我啥,我就装傻充愣,你也不会怀疑我了。 但庄飞还是有办法问我:“如此说来,公子您也真不容易的!看您年岁也不大。您离开家,这么些年与大师住在一起,与世隔绝,就不想家吗?” “想家......那当然是想的......”我只能如此说了。 “公子是哪里人呀?”庄飞又问道。 我看了庄飞一眼,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是在拖延时间。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我对这世界知之甚少。这位庄飞看起来见多识广。我如果编个假籍贯,他刨根问底起来,肯定会穿帮。但这个问题我不能不回答...... “说来惭愧。我家住在昆仑山。一个小村子,白云村。您听说过么?”我问庄飞。 从苟忠口中得知,昆仑山是个真实的地名,而且山脉占地面积极广。山区肯定有人居住,我随便捏造个村子的名称,就算庄飞去过昆仑山,也不可能踏遍这座山的每一寸土地,无法验证我说的村名的真实性。 果然,庄飞摇头道:“这个村名,我还真没听过。其实,昆仑山虽大,我并未去过那里。公子,我很好奇,您是怎么拜在大师门下的?” 我真的很佩服庄飞的语言能力。总能向你发问,还总问得很自然,不像是刻意的有目的的询问似的。可转念一想,也很正常。他是负责情报刺探工作的,没有这方面的能力,肯定无法胜任。 我说:“我是放羊的。那天放羊,遇到了妖怪。 也是我命不该绝,遇到了师父,杀死了妖怪,救了我的命。不怕您笑话我自夸,师父说我颇具慧根,适合修法,就征得我父母同意收我为徒了......” “你遇到过妖怪?快说说妖怪是什么样的!”庄飞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从他的眼神我能看出,他这次不是为了套我话而问话,而是真的来了兴趣,“我知道这世上有妖怪!可我长这么大都从来没见过!不过,前两天我在暗处埋伏,听到走过的官兵说,他们也遇到了妖怪袭击,还死了不少人......那妖怪好像是一条狗妖......” 我心里一凛:看样子那位姓曹的头目没死,还把遇到我显出妖像并杀人的事情公布出去了。 庄飞在想尽办法套我话,想不到我从他那里也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但是我脸上仍然不动声色:“妖怪就是妖怪的样子......” 我结合我自己化作妖像的过程以及见到的苟忠的妖像,把“昆仑山妖怪”的形态向庄飞描述了一遍,并编造了普渡禅师杀死妖精之后救下我并收我为徒的桥段。庄飞并未起疑,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之后,他又问了我一些问题,都被我蒙混过去了。他终于对我不再怀疑,接受了我“一个精通佛法会武功但是社会经验极少的少年佛门俗家弟子”的人设。但要说他对我完全信任,也不可能。 不得不承认,跟庄飞走这一路,我很累。俗话说“撒一个谎之后要再撒十个谎才能圆上”,所言非虚! 第27章竹山县城 傍晚,我们抵达了县城。还没进城,我们就看到竹山县城的城墙上张贴着的通缉令。这些通缉令看起来张贴有很长时间了,上面都画有人的图像。我注意到范立夫的图像上已经被用红笔打了个巨大的叉,算是作废了。同时,通缉令旁边张贴的一张较新的告示引起了我的注意。 告示内容是:“近日山中有妖怪出没,朝廷剿匪大军中已有多人被妖怪所杀。县府已延请高人降妖,预计不日成功。除妖成功之日,官府定有喜报张贴以慰军民。见喜报前,军民人等无须慌乱,如无必要,不进山林即可。在此期间,军民百姓勿造谣勿传谣勿信谣,违者严惩不贷。” 文字旁边还画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狗。为了突出妖物体型的庞大,还特意画了个人与妖怪做对比。 有几个人也在看布告,不时能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山里有妖怪了?” “听说是个狗妖!个头儿有老虎那么大!你看,这几天连官兵都不敢进山剿匪了!” ...... 看到这个布告,我心里立刻感觉有些乱。 看来那位姓曹的官兵头目已经逃脱,并且把遇到妖怪的消息向上峰汇报过了。因为除刘珊外,曹头儿是见过妖怪的唯一活人了!妖怪这种事,地方长官当然不敢怠慢,赶紧出了布告,让民众做好准备,以保安全。 我本来就一直担心曹头儿把这事儿泄露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那样的话官府肯定会采取措施,我就无法再维持低调隐秘的状态猥琐发育了。这也是我想来县城看看的原因。我来县城的主要目的跟庄飞是不同的。 只是,我又想到,我现在已经是妖精,化成了人形,不再是狗的模样。这一切,官府肯定是不知道的。如果官府还认为妖怪是一条大狗并且派人去捉,我敢保证他们永远不会成功的。所以我面临的安全局面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想到这里,我心下稍安。 “哦,原来是山中出了妖怪,还杀死了多名官兵,影响了士气!难怪剿匪的官军都撤兵了!”庄飞看着布告,微微点头。 “如果一直捉不到妖怪,官兵是不是就一直不敢进山?那咱们就安全了......”我说。 “安全什么?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生意要照章纳税!你总以为我们是流动贩货,没有固定的门面,纳什么税?还跟征税的那位爷辩论!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生意都没得做了,还为了避税跑到山里躲了几天,耽误生意,少挣钱!要不是出了妖怪 ,估计你还不从山里出来呢!今天我带你来,咱们去那位爷那里,你给人家赔个礼认个错,该交的税再一分不少地交了,这样咱的生意就能继续做。只要生意继续做,这钱早晚能赚回来!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是?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山里出了妖怪,官府税吏不敢进山找你,更安全......要是被妖怪吃了,你就真的永远安全了!”庄飞说着话,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差点儿泄露了身份。因为方才我说到“官军不敢进山我们就安全”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怀疑我们的身份了。现在他这么一说,就为我的话打了圆场。而且庄飞的话里明说,我们虽然此前躲避官府,但这次来就是去向官府补税认错的,有心的人也就没必要举报我们了。 我摇头苦笑,心里想:干情报工作真的是太费脑子了,真是要行动上事事留心,言语上句句小心。 再想到我们出发的时候,庄飞让我换掉袈裟,穿一件普通的衣裳。同时,这次任务,他自己用了个化名“庄大生”,也给我取了个化名叫“李明”。所做的这一切都有一个宗旨,那就是不引人注意!毕竟我那个名字李佛魔实在太拉风太让人印象深刻。他说,搞情报工作的,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注意,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注意。衣着,外貌,名字,都要是烂大街的那种才行。 我真的打心眼儿里佩服他。 “回避!回避!闲杂人等回避!”有几匹快马从城门里面出来,马上的骑兵嘴里吆喝着。 众人向城门两侧散开,留出一条畅通的道路来。 四名骑兵出来,接着是一辆马拉的囚车。囚车上有木制的囚笼,里面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大汉身在囚笼里面,但仍然戴着脚镣手铐,蓬头垢面,满脸是伤。可他的眼神仍然是倔强不屈的,脸上挂着冷笑,高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位囚徒,竟然是范立夫! 我认出范立夫的一刹那,心里一惊,转头看向庄飞。他眼睛盯着囚车,看似漫不经心的神态,仍然面色如常。 囚车后面又是八名押解的步兵。 太阳即将下山,在西天边少气无力地散发着余晖。夜色渐起,这群押解的士兵飞速离去。在押送的人出城之后,守城的士兵开始吆喝大家“进出城赶快!即将关门!” 我刚要开口问庄飞,现在看到范立夫被押走,我们怎么办?但话到嘴边被我咽了回去。我忽然想起,按照我编造出来的经历,我应该不认识范立夫才对。在庄飞这种老江湖面前,如果我表现出认识范立夫,他肯定会起疑...... . 跟聪明人在一起,我也变得聪明了。我什么也没说。反正,范立夫是他的老大,我就装作不认识,看他怎么办吧。 随着守城士兵的吆喝,人群开始分流。有人赶紧入城,有人则离城而去。毕竟有些人是住在城外村庄里面的。 “我们现在进城吗?”我问庄飞。 庄飞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郑重的语调问:“听大嫂说,你举手投足间就一个人杀了八名官兵?” 我认认真真地纠正他:“不是八名,是七名。我们是遇到了八名官兵,但我只杀了七名,另外逃走了一名。” “方才押解囚车的四名骑兵,八名步兵,你能对付得了吗?”庄飞又问。 “这......”我挠了挠脑袋,“这个不好说,得看他们的水平如何。我只能说,如果都是普通的士兵,我对付他们肯定没问题。但如果里面有高手,那就很难讲......” 庄飞微微点头,方才凑近我,低声说道:“方才那部囚车里的,是范大哥!” “是范大哥?”我故意表现出惊讶。 “低声!”庄飞环视左右,怕我的吃惊状态引起别人注意。 还好,黄昏时分光线暗淡,我虽然表现出惊讶的神态但说话声音并未高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么晚,他们把范大哥押走,不是什么好事。”庄飞的思路很清晰,“但对我们,这也是个救出范大哥的绝好机会!如果他被关在城里的监牢,我们如何救他?” “我们不进城了!跟上囚车,寻机救出范大哥!”庄飞告诉了我心中的决断。 第28章劫囚 “别惊慌,别说话!我就问你,你是想要钱呢还是想是死?”庄飞笑眯眯地问。 此刻我们上了一条小渔船。我从身后突袭,一把将男人控制住,将那柄恐惧之刃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女人发出尖叫,但是在听了庄飞的警告后不敢再出声了,可眼睛里仍有惊恐,身体还在瑟瑟发抖。船上有盏油灯,随着船的摇晃,灯火在摇曳。庄飞的手中捏着一枚金币,在灯火照耀下闪闪发光。 虽然船上弥漫着恐惧的气氛,好在庄飞出的这个选择题一点儿都不难。一般人都能正确作答,船上的人也不例外。被刀架脖子的男子道:“我不想死!我想......想要钱!” “想要钱就听我安排!现在,用最快的速度,把我们送到吕河汊口。这钱就是给你们的酬劳了。”庄飞说着话,将金币放在了船上,同时以目光示意我。 我松开了男人。 男人看了一眼庄飞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了金币装在自己身上,开船去了。 南方地区多山多水,有不少人靠打渔为生,吃住都在船上。城南门不远处有条大河叫静河。河上有码头,码头上就是县城唯一的水产交易市场。很多渔民白天打鱼,将鱼获送到码头卖掉,之后并不离去,而是将船靠在码头上休息。第二天一早再行船去打鱼,日复一日。 看到押解范立夫的官兵离去,庄飞立马带我来到码头上劫了这艘渔船。南方水网密布,山脉纵横,马匹和囚车可以行走的官道路况虽好但没法直线修筑,要绕山过水,拐好多个弯,所以我们可以从水路赶上他们。 我在船舱里监视着女人,庄飞则监视着男人。男人在拼尽力气全速开船。 “停船靠岸!老二,出来吧。我们到了。”庄飞命令船工停船,招呼我出去。 “老二”就是我。这是我们商定好的在船上的称呼,他叫我“老二”,我叫他“老大”。跟着庄飞这趟出来,名字都改过几次了。 我舍弃了女人走出船舱。 “两位爷小心点儿。天黑,等船停稳了再上岸。”船夫一边将船靠岸,一边叮嘱我们小心,可终究没有压抑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不知道两位爷这么晚了来这里干啥?还付给我这么多酬金......” 庄飞冷冷地警告:“你无需知道这些。一个人命短,往往都是因为知道的太多!” 船夫吓得一下子噤声了。等我们都上了岸,他赶紧飞一般驾船离去。 “翻过前面那个山头。我们得赶快!”庄飞用手朝前一指。#b br#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能看到黑魆魆的山丘轮廓。这座山不大,小丘陵而已。 两人迈开了脚步。 “方才,船夫问你,我们深夜来这里干啥。你不愿意告诉他,是怕他泄密吧?”我边走边问他,“既然如此,你干嘛不直接杀了他们灭口?” “哼!他泄密又如何?”庄飞用鼻子哼道,“最多到天亮,官府的囚犯被打劫的事情就会传扬开来了。我不杀他,赶紧打发他走,是怕耽误时间!毕竟杀了他们或者向他们解释清楚都要花时间!再说,渔民们讨生活不容易。我也是穷苦人出身,杀他们干什么呢?他们反正已经帮了我们的忙,又能挣到一个金币,想必今天晚上也是挺开心的。” 听着庄飞的后半句我,我觉得他内心深处还是个好人的。 说到怕耽误时间,我们加快了脚步。一个小时左右,我们越过了那座丘陵,一条平整的官道出现在面前。 这一夜漫天繁星,没有月亮,环境的亮度不如那种“月明星稀”的晚上。我化为人形之后就失去了狗狗形态才具有的夜视能力,超强的听力和嗅觉。这个时候我真的想化作妖像,使用我的感官优势,但看了看一旁的庄飞,只能忍住这个想法。 我们埋伏在路边。没多久,听到了马叫的声音。庄飞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要来了!按照之前说好的计划,准备行动!” 一行人在黑夜中迤逦前进,因为有步兵,他们行走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不过他们还维持着我第一眼看到这支队伍时候的队形:四骑在前,囚车在中,步兵在后。 骑兵刚刚过,我从路边暴起,一刀插入了拉着囚车的马匹左前腿,再用力一划,它这条腿的韧带就被我割断了。骏马一声痛苦的长嘶,跪在地上不动了! “有刺客!”眼尖的步兵看到了我。 “杀了他!”为首的骑兵官勒转马头,命令道。 一名士兵挺枪刺来。我感觉自己的速度比他快一点,可能是因为我是妖精的缘故吧?我一把用左手抓住长枪,用力一拽,这名士兵脚下踉跄向我扑来。我右手反握恐惧之刃,一刀插入了他的心口。 “啊!”他发出痛苦的叫声,身体如触电一样抽搐,然后瘫了下去。 这一瞬间,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利刃上传来,像是一股能量般的东西从官兵的体内被吸过来了。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当初,我刺杀普渡禅师的时候也体会过。只是,普通人的生命化作的能量,跟修为高深的普渡禅师体内的能量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的。老和尚的能量源源不绝如烟海浩渺,普通人体内吸来的 能量不过涓涓细流。 但是,哪怕这股能量不过是涓涓细流,也让我兴奋异常。 正如获取财富有创造财富和从他人处掠夺财富两种方式一样,妖精体内妖力的增长也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己运行体内的妖气,不断修炼,这妖气就会慢慢增长;另一种则是吸取别人的修为或者生命,转化为自身的妖气。这也是远古时代,人类划分妖精是正是邪的标准。自身修炼的妖精就是正的,毕竟修炼过程中不危害别人;靠吸取别人生命或修为来练功的妖精就是邪恶的,因为它需要害人。当然,这是远古之前的标准了。现在这个时代,在人类眼里,妖精都是邪恶的,不再分正邪了。 创造财富来致富肯定不如掠夺财富来得快,这修炼妖气也是一样。吸收别人的能量总是要更快些的。哪怕方才杀人,从这位官兵身上吸取的能量如此细微,也超过我勤修苦练一个月所能产生的妖力增长。也难怪很多尝到甜头的妖怪都有杀人修炼的冲动。 我的心里也兴奋了,杀意激荡,亟欲杀死这些官兵,将他们的生命元气吸收为我身上的妖气。我从死者身上抽出恐惧之刃,朝最近的一名士兵杀去。 这几名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他身后,几条枪突然刺出,差点刺到我身上,我只能后撤。这名士兵和身边的同伴又举枪向我刺来,因为他们距离我更近,伤害范围更远,我只好再撤。我利用自己微弱的速度优势又尝试冲击了几次,但他们这个枪阵很厉害,长短枪配合,宛如一只刺猬,让人无法下手。 “本事不过尔尔!也敢来找死!”为首的骑兵看了手下与我的交手,应该是心中有数了,坦然下马,抽出单刀向我走来。 他走了两步,脚尖点地,竟然身形凌空飞向我。夜空中只看到一团黑影,还有银色的刀光。 不用交手,我就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我吓得一声惊叫,撒腿就往路边上跑。真是符合了“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之前庄飞问我的时候我就担心这个押送囚车的队伍中有我对付不了的高手,果然就真的遇到了高手! “给囚车换马!不要停下,继续向南安城尽快赶路!我收拾了贼人后就会去追你们!”这人简单向手下下达了命令,然后追我来了。 第29章杀戮之夜 我在前边跑,敌人在后面追。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前方却偏偏出现了一个大沟挡住了路。我回头看了一眼,咬咬牙跳了下去。 敌人也跳了下来。不比我跳下时候的狼狈,他下来的姿势很飘逸潇洒,应该是会轻功的。这条山沟有十余米宽,两侧高度在三米左右,跳下来之后就很难再爬上去了。 “受死吧!这回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敌人欺身向前,一刀向我砍来。 我挥起恐惧之刃格挡。这人不光攻速很快,力气也很大。一击之下,我的恐惧之刃被脱手击飞,插入了山沟一侧陡峭的土坡中。 “去死!”眼见我已手无寸铁,他嘴里大喝一声,单刀直刺我咽喉。 我虽然手无寸铁,但我并不想死。之前,我顾虑可能会泄露自己的妖精身份,不愿显示我那战斗力强大的妖像。现在,生死关头,活命要紧,别的什么就都不重要了。 人消失了。一个大如猛虎的白狗忽然出现。 “妖怪!有妖怪啊!”敌人发出心胆俱裂的惊叫,但他到底还是心理素质过硬,一声惊呼之后临危不乱,继续挥刀刺向我的头。 妖像状态的我岂是他能对付得了的?这一瞬间我想到之前看到的不少影视或文学作品里面的妖精,很多都会在遇到危险的最后关头化作妖像以作垂死一搏。看来妖像状态的战斗力爆棚应该是妖精的普遍规律。 大白狗疾如闪电,形如鬼魅。我能感觉到,修炼到妖精层次之后,再从人形化成妖像,其战斗力比妖怪阶段要强上太多! 我的攻击和移动速度,敌人根本就没有躲避或反击的必要了。因为一切都是徒劳!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咽喉处已经被我的利爪抓了个拳头大的洞。鲜血涌出,他再也无力拿刀。单刀落地,他双手捂着咽喉部的血洞,双目圆睁,眼里满是恐惧和不甘。他尝试呼吸,但鲜血涌入肺部,引起剧烈的咳嗽。他终于无法呼吸,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痛苦死去。 对我来讲,眼前黑沉沉的夜景现在变亮了。因为化作妖像之后,我就拥有了狗族的夜视能力,超敏锐的听力和嗅觉。 “听到尖叫了吗?”我能听到远远有人在说话。 “是......李头儿!他说......有妖怪......”有人搭腔,说话都战战兢兢的,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恐惧。 “我也听到了李头儿的惨叫!真有妖怪!”有人颤声附和。 “余头儿,怎么办?”有人征询长官意见。 “押运犯人出城之前,周大 人有令,务必将犯人顺利押解到省城。同时,周大人也说了,万一路上遇到意外,比如有人劫囚车,万不得已之下可以将犯人杀死,但绝不可让犯人逃走或被劫走!”余头儿说。 “那现在不是遇到劫囚车,是妖怪!怎么办?”有人问。 “杀了囚犯。我们逃走!不用照顾犯人,大伙儿总能逃得利索一些!是吧余哥?”有人征求着余头儿的意见。 “再等五分钟!如果李头儿仍然没有消息,那说明他已经遇害了。咱们就杀了犯人,各自逃命去吧!”余头儿说。 “杀人......不用那么急吧?”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毕竟,妖怪不还没出现吗?等妖怪出现了,再杀犯人也不迟啊!成功把犯人送到省城,咱们哥儿几个有额外的赏钱拿的!这人犯要是死在路上,咱们这笔钱就没了......” “你他妈这个时候还想着钱?真是要钱不要命!你没听上头说妖怪有多恐怖吗?七个人,一下子就被秒杀了!李头儿多好的身手,这个时候还没出现,估计也已经交代了!妖怪一旦出现,你再想杀犯人都来不及......” 听着他们的谈话,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些矛盾:他们的意思,再过五分钟如果我杀死的这个头目不回去,他们就会杀死范立夫逃命去了。我想去救范立夫,但我人形状态是打不过这几个大头兵的,他们的步兵枪阵我都破不了,而且还有骑兵呢!我如果救范立夫,就只能是大狗形态。那样的话,范立夫就会成为妖怪的目击者。我又不能杀了范立夫灭口...... 心里犹豫期间,没注意听他们的动静。但接下来,他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争吵起来了。争吵的原因是:既然妖怪就在附近,杀范立夫何必要等?直接杀了,大家逃命就是!彼此意见不统一,故而争吵不休,最后决定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时间不能再拖,也容不得我继续思考万全之策。我一跃而起跳出了山沟,狂奔向囚车。 “妖怪!”众人看到了大狗。 惨叫声响起,血肉横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很快,这几名士兵被我全部杀死!那位余头儿脱离了部下骑马逃脱,但我杀完人之后仍然追上了他,一爪从背后插入,将他的心掏了出来。 我重新回到了囚车边上。范立夫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恐惧。 “要不要杀他灭口?要不要杀他灭口?”我心里不停地问自己。 我凑近了囚车,举起了前爪。范立夫闭上了眼睛。我一声痛苦的嚎叫,接着一爪挥出,囚笼解体。我再挥了几爪, 范立夫身上的脚镣手铐全部断掉。 我的爪子此刻已经坚逾钢铁。 范立夫又睁开了眼。他看着我。这是个钢铁汉子,但此刻他的眼睛里竟然有泪花闪耀。他颤声道:“我认出你来了!你是......小白......” 他想伸出手来抚摸我。我本想躲避,但还是任由他抚摸几下我的脖子。 “小白!我认出来了!真的是你!虽然你现在是妖怪,但你也认出我来了对吗?从来都是我照顾你,真想不到,今天是你来救我了!”范立夫很激动,手都是颤抖的。 我心里仍然矛盾,仍然纠结要不要杀了他。但是,我又如何下得去手?方才我不杀他,而是砸烂囚笼打碎镣铐,不就是想救他吗?但妖精现了妖像后,只要开始杀人,那股杀意就会越来越浓烈。我怕心中的杀戮情绪难以压抑,又一声狂吼,掉转身子跑入了夜色中。 我跑回山沟,恢复人形,拿到我的恐惧之刃,开始盘腿坐在地上,在心中念诵佛经以平息心中的杀意。因为今晚杀了这么多人,再加上对范立夫产生的感情纠结,这次稳定情绪所需的时间很长。等我心情完全平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第30章青柚岭 由于前些天一直下雨,山沟里有些坑洼积了不少雨水,可以当镜子照。我精神已经平静,就起身找了个“镜子”照照,整理了一下妆容,方才爬出了山沟。 远处,能看到破损的囚车,还有乱七八糟的官兵尸体。但是,马匹不见了,范立夫也不见了。我想到了什么,往昨日我跟庄飞埋伏的路边草丛处看,果然庄飞也不在了。 我想,他们应该是一起逃走了吧。至于能不能逃掉,还是会重新被官军抓住,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下面,我该去哪里呢?我忽然有了一种迷茫的感觉。天地虽大,对我来讲却是如此陌生。 我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回青柚岭去。我这么做的理由似乎也很充分。 人是社会性动物,不喜欢孤独,喜欢有归属感。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社会关系就是刘珊那群人了。所以我要回去。 同时,我是受命出来,跟庄飞一起做任务的。出发前有交代,我应该接受庄飞安排,毕竟他更有经验。但是,现在庄飞找不到了。而且,我这一夜经历的事情还很重要,是关系到范立夫头领的。我是个做事有始有终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下,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一走了之。庄飞和范立夫是生死未卜,我该回去报信。也算是对这次任务有个完美的交代。 另外,我没杀范立夫,可范立夫认出了我就是那条小白狗。他暂时还不知道我的人形状态,不会把李佛魔这个人与狗妖对应起来。但刘珊知道我的一切信息。他们毕竟是夫妻,万一范立夫说出狗妖救了他性命,表现出对狗妖的善意,刘珊会不会一激动之下向范立夫和盘托出我的秘密?这个很难讲!如果刘珊这样做了,对我是不利的。我不希望我的秘密被更多人知道。我现在还很弱小,没有足够本领保护自己,而这个世上的人对妖精的敌意又很深,我不能过早暴露身份。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赶赴青柚岭的速度。 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毕竟是新人,对地理不熟。同时,青柚岭是叛军盘踞的地方,我又不好正大光明地打听。故而颇费了些周折,三天后,我才到了青柚岭下。 看了下周边的环境,回忆起当初刘珊初带我来此的情形,感觉眼前的景物和当初的记忆对上号了,没有走错地方,我方才沿着山路迈步向上。 “站住!”两名士兵忽然蹿了出来。 “你们......不认识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是谁?”士兵很警惕。 我忽然想到,他们可能真不认识我。之 前,我毕竟只跟头领们见过面,在山上呆的时间又极短,大部分人是不认识我的。于是我说:“我是大嫂的朋友,李佛魔......” “你是李佛魔?你没被妖怪杀死?”问话的士兵很是惊讶。 看来,我的名气还不错!他没见过我人,但肯定听过我的事迹的。只是,他说了“你没被妖怪杀死”这话,证明范立夫和庄飞已经回到了青柚岭。 “我要是被妖怪杀死了,还能出现在这里吗?”我反问。 “那倒也是!好。你跟我来吧......”士兵说。 “不行!你还是去叫大嫂来认认他!他说是谁你就相信啊?”他身边的同伴显然更谨慎。 士兵点头,上山去了。 功夫不大,刘珊与这名士兵一起出现。两人有些气喘吁吁,看来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李公子!真的是你!”刘珊很激动。 “大嫂,我回来了。范大哥,他......他没事吧?”我问。 “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刘珊握着我的手,声音激动到哽咽,“他被官府刑讯,受了伤。但也无大碍。修养了这数日,恢复了不少。今天山上举行了接风宴......你正好赶回来了......” 我们一起往山上走去。小兵看到大嫂已经认了我,自然也不再怀疑,自顾自站岗放哨去了。 看着距离哨兵较远了,我低声问刘珊:“你有没有告诉范大哥,小白就是我?” 刘珊摇了摇头:“没有。这件事上我确实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他。但是,我想,那些可说可不说的话,还是先不说为好。毕竟话说出去就收不回了。” 我心下稍安:“那就好!这个秘密要一直替我守着。” 然后我又加了一句:“你只要知道,我会一直忠诚于你就行了!” “好!”刘珊点头。 再往前走,范立夫和头领们也一起迎过来了。 我赶紧上前:“范大哥,您的身体无恙了吧?” “李兄弟,不用担心我!我在官府那里受了点儿伤,不过也快要好了!看到你平安归来,我才心里高兴!这几天我一直担心,万一你回不来了,老哥我可就难过了!你这是因为救我才......”范立夫给我来了个拥抱,他的为人总是仗义的。 “你还活着?”庄飞看了我一眼,笑道,“待会儿我要跟你喝两杯酒赔罪!那天我心里确实害怕,有官府的高手,还有妖怪,我亲眼看到妖怪一眨眼的功夫就杀了那么多人......不瞒你说,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当时就没去看你到 底怎么样,没想着怎么救你......” “妖怪怎么没发现你呀?”我问。 我当时耳聪目明,对几名官兵的言行一清二楚,但就是没有注意到庄飞的动静。所以我是真的好奇。 “我潜到了水里。折了根芦苇管子在嘴里,这样在水底下就能呼吸。”庄飞略有些得意,“我看到了妖怪杀人,就寻思,这种妖怪,除了本来就生活在水里的水怪,应该是不敢下水的吧?结果,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还真逃过了一劫!” 原来如此。我想起,我们伏击囚车的藏身之处,边上真有个边缘生长着芦苇的水塘。 “那你又是如何逃脱妖怪的?”庄飞对我不死也很好奇。 “我没有你那么聪明。我能捡了一条命全靠运气!”我一脸苦笑,“我当时是拼命逃脱,但那位官爷还是追上了我!一掌下来,我眼前一黑就过去了!接着,我听他喊了一声妖怪什么的,我心里当然也怕妖怪,但我又有什么办法?眼睛一闭就啥也不知道了!想必是妖怪以为我已经是个死人,就不对我下手了罢!等我醒来,发现这位官爷死了,那些押解范大哥的士兵也都死了,你跟范大哥也见不到,我当时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哈哈哈!”范立夫笑道,“如果你们知道那妖怪是谁。你们就不会害怕了!那只妖怪就是咱们的小白狗啊!就是它杀了官兵,砸烂牢笼,把我放出来的!想不到吧各位兄弟?” “那个时候我们哪知道这个?”庄飞道,“再说了,这狗认主人!它成了妖怪可能也还认得大哥您,但它会不会伤害我们,那就不好说了!” “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这连妖怪都在帮着呢!出了这件事,大伙儿真是士气大振呐!”卢毅说道,“好。现在大哥身体恢复了,李兄弟也回来了,咱们去喝酒去!一醉方休!” 第31章官军的进攻 谁也没有想到,官军的进攻来得这么早。本来大伙儿以为还能躲在青柚岭上多休息几天呢。 那天拂晓,青柚岭上响起了号声。就听到有呼喊声此起彼伏:“官军又杀来了!” 当然,官军并未杀到眼前。官府往密林中派了许多眼线暗哨,包括有些打猎的百姓,也可能收了官府的钱向他们报告叛军的消息;一样的,叛军也向官府那边派了许多细作探马。细作们会提前得知官府出兵的消息,并及早向青柚岭报告。 平静了数天的营地犹如投入一颗石子的湖面,开始涌动了起来。士兵们纷纷起身,活动筋骨,检查武器。 “快!范大哥要给大伙儿讲话了!”有人催促身边的伙伴。 “范大哥不是只给头领们开会,然后我们听头领们安排就行了么?”有人发出疑问。 “可是现在咱们总共不到两百人了!有什么话,范大哥完全可以直接对所有人说。”有人解释道。 青柚岭顶上有一块较大的平地,大伙儿陆续来齐。范立夫和诸头领们站在一起,看到人来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 “官军又向我们发起进攻了!”范立夫的声音洪亮有力,还透着一股睥睨敌人的自信,“之前,他们已经向我们进攻了好多次,但都没有杀死我们!” “官军这次进攻,兄弟们怕不怕?”范立夫忽然大声向人群问道。 “不怕!”众人回答的声音也很响亮。 “好!兄弟们都是好样儿的!真男人!我们从来就没有怕过他们!他们这次出兵,也必然杀不死我们!”范立夫很满意众人的回应。 “但是,官兵这次出动了两千人!咱们只有不到两百人!硬碰是不行的!咱们要撤走,离开青柚岭!”范立夫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略有低沉,但很快又昂扬起来,“但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好过!我们要抓住一切机会袭击他们,杀伤他们!让他们觉得痛!他们自然就会支撑不住!” “我们听范大哥的安排!” “这么些年,听范大哥的,我们都活过来了!” “范大哥,听说你养的那条狗成妖怪了,还把你从官府那里救了回来。你该让这狗妖出来对付官兵呀!” ...... 基本上,从众人的反应中我能感觉到,大伙儿对范立夫几乎是百分百的支持和信任了。 “卢毅,你带着一百个兄弟,赶去南蟒山设伏。记得多带一些引火之物!只等黑夜一到,就杀人放火!但不可恋战,一旦发现官军度过最初 受袭的慌乱可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就立即撤退!撤到黑鸦坳修整,等我与你在那里汇合!”范立夫先给卢毅安排了任务。 “是!我现在就走?”卢毅答应了一声,征询范立夫的意见。 “兵贵神速,现在就走!可以提前查看地形,探察敌情,做好准备!”范立夫道。 卢毅点头,从首领队伍里走出,来到士兵们面前,挑选了人手,率众离去。要知道现在范立夫的人满打满算不过两百,这带走一百人之后,现场立刻感觉空旷了许多。 “庄飞,你也把你的人带走!如何安排你们的行动,还是跟之前一样,你自己把握!你认为有价值的任何情报,随时去蒿山向我汇报。”范立夫又给庄飞做了安排。 庄飞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脸上堆笑向范立夫请求道:“范大哥,能否让我带着李兄弟一起?” 范立夫看了看我,征询我的意见:“那要看李兄弟意下如何了.....” 人家主动点我的名也是给我面子,我怎能拒绝,于是笑道:“承蒙庄兄看得起,我当然愿意跟你混了!说实在的,前些日子跟你一起出任务,觉得跟着庄兄你学到很多!” “好!那你们这次就继续并肩作战吧!”范立夫说。 我正要跟着庄飞离去,刘珊忽然开口了:“李公子你等等!” 我停下了脚步。 刘珊嫣然一笑,对着范立夫请求道:“老范,还是让李公子留下,跟我在一起吧。当初是李公子打死了七名官兵救了我。有李公子在身边,我有安全感。要知道你给我留的人并不多......” 听刘珊的口气,范立夫也给她安排好了任务。也是,他们是夫妻,刘珊被提前告知任务安排很正常,无需等到在众人面前官宣的时候才知道。 范立夫脸上略有为难之色:“庄飞,你看......” 庄飞笑道:“既然大嫂也想要人,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大嫂高兴,李公子愿意......” 庄飞都同意了,我难道还能拒绝刘珊吗? 我欣然道:“我能加入大伙儿跟着范大哥,全凭跟大嫂有缘相识。保护大嫂,当然义不容辞!” 庄飞带着自己的人离去了。他的人不多,只有十余人而已。 范立夫接下来宣布了自己的任务,也带了五十人,赶赴蒿山。至于去了蒿山之后的具体安排他没说,毕竟他本人会在那里,到时候现场听他安排即可。 现场,他又安排其余人等听候刘珊的命令,担任留守任务。毕竟,青柚岭也是他们之前花费了时间和心血 建成的据点,现在不得不放弃了,有些东西是要收拾整理的。 刘珊的具体任务他也没说。看来,也是夫妻俩早就有沟通了。 “你最多还能在这里三天。”临行前,范立夫拉着刘珊的手,眼里满是柔情,“三天后,官军就会来到这里。南蟒山是第一道防线,蒿山是第二道。其实这防线,也只能给官军造成小小的损失,以及让士兵有心里压力,阻不住他们的。你们女人心细,整理清点物品会更精致些。但到了最后关头,再不舍也要走,该放弃就要放弃......” “你放心吧!这里有我!”刘珊向剩余的人群看了一眼,笑着说,“东西我不能保证全都带走,但人我肯定都能保全的!” “我会在我们约定的时间间隔,派人来报平安的!”范立夫与妻子告别。中途又回望了几眼,终于背过身去,不再回头。 我注意到这剩下的人里面有女人,有孩子,还有受伤的,残疾的。我的心里涌起一阵钦佩,一阵伤感。 钦佩者,范立夫真是个义薄云天的人。这些妇孺应该是战死兄弟们的遗孀遗孤,那些残疾人也应该是在跟着范立夫与官府战斗的过程中致残的,这些人现在都没有战斗力了,可范立夫还带着他们。 伤感者,这些妇孺病残是实实在在的累赘,不利于行军打仗。在官府不停兴兵征剿的局面下,这些累赘人员只会增多而不会减少,最终可能拖累整体,并随着整体一起覆灭。 第32章后方遭袭 范立夫、卢毅和庄飞率领三拨人离去后,偌大的山岭一下子感觉寂静萧疏了很多。这些留守人员的工作是收拾营地的后勤保障物资的,天黑了光线不明,也没法干活,就纷纷休息等天亮。我也不例外。 我回到住处。范立夫对我还是不错的,给我安排了首领的待遇。首领都有单独的住房。普通士兵则是几人住一间。 我独坐在自己的床上,尝试运功炼化增强体内的妖力。过了很久,大概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并传来刘珊的声音:“李佛魔......你在吗?” “我在。”我答应着,心里却跳得厉害:她暗夜来找我干什么?难道想发生点男女之间的事情?她可还是孕妇啊...... “你可以出来说话吗?这暗夜之间,孤男独女的,我进里面不方便。”刘珊说。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原来她已经考虑到主动避嫌,我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出门,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她站的位置离我很近,穿着浅色的衣服。说实在的,之前大家在一张床上睡过,只不过彼时我是狗她是人。但我毕竟一直是人的灵魂,说心里没点儿想法是不可能的。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唯一对我好且和我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我对她有好感,但她己为人妇,我也不能去破坏人家的夫妻关系...... 我正胡思乱想,只听刘珊说道:“这些天来,一直都是你在帮我们。我也没什么回报给你......但今晚我心里很乱,总担心会发生点儿什么。所以,我还是来找你。有你在,我才有安全感。你......你不会介意吧?” “我帮你是应该的。不需要什么回报。之前我一直说,狗族对主人是绝对忠诚的。你是我的主......”说到这里,刘珊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压住了我的嘴唇。 她冲我缓缓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别说暴露你身份的话,小心给人听了去......” 我侧耳细听,果然有动静,于是笑道:“看来,今晚睡不着的可不光是你我呐。” 刘珊道:“官军进攻,我们大部分人都出去作战了。今晚就会有伤亡。都在担心大伙儿的安全,谁还睡得着呢?” 看来她跟我一样,以为这动静是自己人发出的。但是,我们都错了。 一支箭飞来,射向刘珊。箭杆上还带着一团燃烧的火。我嘴里叫着“小心”,一把将她扑在地上。当然,我会考虑保护她的肚子。 “嗖嗖嗖” 之声不绝于耳。更多的火箭如雨点般落下。火箭落在草房子上,将房子引燃。大火照亮了营地,浓烟将房里的人逼了出来。留在营地的人本就不是战斗力强悍的人员,遭此变故,慌乱万分。有人惊叫着从房内窜出,在奔跑中被乱箭射死。有人有些战斗经验,出了燃烧的房屋之后就找个光线较暗的地方躲了起来。 又一阵箭雨之后,有人下令道:“全体出击!所有叛军人等,格杀勿论!” 官兵从丛林和石头后面跃出,挥着兵刃杀向了火光熊熊的叛军营地。有作战能力的叛军开始与官军厮杀起来。但战场局势是一边倒的,这些叛军根本打不过猛虎一般的官军。 一名官军嚎叫着冲着我和刘珊杀来。我迎上前去,挺起恐惧之刃插入了他的胸膛。一瞬间,他的生命被炼化成能量吸收入我体内。 那边,随着刘珊几声娇叱,有官兵惨叫着倒下。她的刀法凌厉凶狠,看来,加入叛军之后的她在习武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火光,鲜血,喊杀声,惨叫声...... “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一刀刺死一名敌人,拉了下刘珊的衣角,劝她跟我一起离开。 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劝她离开了。 “我不走!我不能撇下他们独自逃生!”刘珊因为战斗消耗体力,嗓子都沙哑了。 “你为什么不变身?快变身啊!”她催促我。 “我......不行.....”我很为难地说。 “你怕人认出你是妖怪?大不了,你把这些官军杀光!至于我的人,他们会为你保密的!”刘珊与我彼此背靠背御敌,低声对我说。 “我并不是怕人认出我。而是我变身了也没用!你注意到那边的两个和尚了吗?那个老和尚就是青云寺的智善禅师,当年打死过蜈蚣精的。当初周公子去你家抓我的时候,就带着这位禅师。”我用手朝那边一指,“他现在只是观战。如果我现出妖像,他看到我是妖精,就会来杀死我!” 刘珊抬眼望去,火光闪烁中,她果然也看到了智善禅师和慧觉。两位僧人正在念经,我能听出经文的内容,是超度现场战死的亡灵的。 “好吧。”刘珊很失望。 “所以,我们只有逃走!”我仍然不放弃劝她离去。 “不!我说服不了自己离开他们!”刘珊很固执,我觉得固执得有些歇斯底里了。 太阳从东边射出了凌晨的第一缕光线,血红的光芒笼罩着惨烈的修罗场。终于,所有留守的人都战死了,只剩下我、刘珊、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个独臂的叛军战士。 我们并肩在一起,除了那个孩子,大家都一身血污,握着武器的手因为参与过剧烈的战斗而在颤抖。官军这次的兵刃都是单刀长剑这种,竟然没有长枪兵。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半圆形包围圈,刀剑如林,缓缓向我们压过来。我们身后就是一堵墙壁,眼见逃无可逃。 我心里很后悔。本来有多次逃生机会,现在却想逃也逃不掉了。 “放孩子走!他什么都不懂!”刘珊伸出左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向官军的指挥官喊话。 “我要是不放呢?”指挥官眼见胜局已定,俨然一副猫戏弄老鼠的语气。 “那你们会多死人的!你们就来吧!”刘珊狂叫,挥了一下手中带血的刀。 指挥官看了看手下的士兵,然后略一沉思,点头道:“好。我放他走!但是,你们要先放下武器。” 刘珊看了我一眼,我发现她的眼神冰冷异常。她松手,刀落地。那个独臂人也将刀掷于地上。我犹豫了一下,也将恐惧之刃抛下。 指挥官使了个眼色,几名手下立刻一拥而上,将我们都捆了起来。然后,他走到我们身边,抽出腰间宝剑,一下刺入了那孩子的心口。 “妈......”孩子发出一声惨叫,就此失去了生命。 刘珊眼睛一瞬间血红,如同疯虎:“你不守信用!你这个骗子!” 指挥官擦拭着剑上的血,冷冷回应道:“这叫兵不厌诈!战场上是你死我活的,你凭什么相信我?” 接着,他的声音变得怨毒起来:“我的亲弟弟就是上次剿匪的过程中被你们杀死了!他死前,要我给他报仇!我就是要杀了这个孩子!这个时候,你的心里肯定不好过吧?” “我要让你看着你的人都被我杀死,然后我再杀死你!”指挥官一字一句对刘珊说,然后指着我,对一名手下道:“来!再把他给我杀了!” 第33章妖 官军指挥官命令一下,我就被逼到了墙角。 我当然怕显出妖像之后被老和尚认出从而出手杀我,但是,如果我不变妖精,那马上就会被这名士兵杀死了。要活命,我只能选择化妖。 老和尚很能打,但我化妖之后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觑。我还没跟老和尚正面打过呢,说不定我能赢他呢?我心里对自己说,咬了咬牙,开始变形。 巨大的妖像出现,现场数人立即被我击杀。我看了智善禅师一眼,他已经身形凌空,几次兔起鹘落向我迅速接近。 “小白狗,你果然是妖!”老和尚来到我面前,用力将手中禅杖对着地上一顿,中气十足地说道。 “大师,现在我是妖。多谢你在寺中的收留照顾......”我停止了杀戮,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先说点儿感恩对方的话吧。 但老和尚嫉妖如仇的性格显然还是老样子:“妖孽!你多造杀戮,老衲此次一定要诛杀你!只是,你我毕竟有缘一场。你......自行了断吧!” 我不想死,替自己分辩道:“大师,我虽有杀戮。但是,我杀人都是情非得已!都是这些人先对我有了威胁......” “死到临头还要狡辩!纳命来吧!”老和尚根本不容我辩解,怒喝一声,挥起禅杖对我兜头击下。 “连攻击方式都是老样子!”我心想,侧身躲过了攻击。 禅杖击中地面,溅起的泥土飞到身上,让我觉得颇为疼痛。看来这一击之力实在非凡。 原来,老和尚真的一点儿不念旧情,出手就是要杀死我!我也怒了,狂叫一声,闪电般扑向智善禅师的面门。张开大口向他的咽喉咬去。 我一般只用前爪攻击,不用嘴咬。毕竟我是人的灵魂附在狗的体内,觉得用嘴咬的攻击方式不太习惯。但是,我知道面前这位老僧极难对付,只要能击杀他,攻击方式真的无所谓了。 “哼!果然妖孽的杀戮本性不改!”智善禅师说着话,右掌推出,速度竟然比我的攻速还快! 这一掌结结实实击在我左侧脸颊上。我的下巴被打脱臼,身体被击飞,落在地上,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头晕目眩。我想起身逃走,但竟然无力支撑身体爬起来。 见此情形,有官兵呼叫着杀向我。我忍着剧痛,挥爪还击。虽然我受了伤,但对付这些小兵还是易如反掌。我的爪子锋锐如利刃,将他们的胸腹划开,连肋骨都被我的指甲割断了,受损的内脏流出,简直惨不堪言。 其余的士兵只敢远远围着我,再 也不敢上前了。 智善禅师拄着禅杖,一步一步慢慢向我走来。 “大师,你真的不能放我一条生路么?我保证远去昆仑山人迹罕至的地方,不再踏入人类社会,不再杀伤任何人......”我忍痛将脱臼的下巴复位,向老和尚乞求活命。 大师阴沉着脸:“出家人慈悲为怀。你我毕竟也算有一段缘分。” 我正心想这下子活命可能有戏呢,他接下来的话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只听大师接着说道:“也罢。我就给你个痛快,保证你走的时候没有痛苦吧!” 他扬起手掌,运功,一掌就要向我天灵盖拍下。 一个人影一闪,慧觉来到近前,挡在了我和智善禅师之间。 “你要干什么?闪开!”智善的语音里流露出对徒弟的不满。 “师父,你不要杀他!”慧觉颤声道。 “混账!对妖精岂可仁慈?”智善说着话,一把将慧觉拉开,重新对我举起了右掌。 “师父,不是仁慈。因为......”慧觉说到这里,忽然脸现惊怖之色,“师父小心,危险!” 变起突然。 老和尚身后,忽然有两名官军士兵欺身而上,同时用手中兵刃对他发动了攻击。两人速度极快,又是在背后攻击,老和尚猝不及防,立刻中招。 智善禅师嘴里涌出鲜血。他一声暴喝,舍弃了禅杖,双臂弯曲,并不转身,同时向身后肘击。他左边的偷袭者被击中,惨叫着躺下,嘴里喷出鲜血,竟然也现出了原形,是一条蟒蛇。至于右边的偷袭者,老僧的肘击并未击中。那人身体一跃而起在半空,插在和尚身上的单刀并未拔出,双手从腰间摸出一对寒光闪闪的护手钩,右钩挥出,老和尚的脑袋被砍了下来。 “殿下!我们救您来迟了!还请恕罪!”杀死老僧之人落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我说话。 “殿下?”我心里一动,当年,苟忠曾经这么叫过我。现在,这人也是在叫我? “师父!”眼见师父被斩首,慧觉悲痛欲绝,从地上捡起禅杖,“呼”一声向仇人拦腰扫去。 这人动作极快,瞬间跃起避过攻击,单脚尖在禅杖上一点,身形又往上一蹿,然后在半空中来了个漂亮的转身,锋利的铁钩劈向慧觉的光头。 “不要杀他!不可以!”眼见慧觉毙命,我大声疾呼。 我出声只是处于本能的不想让慧觉死去的想法,并未考虑到我的话是否真的管用。但很明显,我的话是管用的。铁钩硬生生收住了。 “谨遵殿下吩咐。”这人再次从 空中落地,恭敬地向我说道。 这次,我终于意识到:我真的是这人和这条蟒蛇口中的“殿下”。 眼下,我最担心的仍然是我的妖精身份泄露问题。于是我当即向偷袭智善禅师的两位下令:“你们帮我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死......除了这位小师父和那个女人......” “是!”一人一蛇点头答应,立刻展开了屠杀。 这些官兵在目睹老和尚被杀以及蟒蛇现出原形后,有人已经开始四散奔逃了。现在,大蛇喷出毒雾,众人被毒雾喷到的纷纷倒地;然后它又甩起巨大的身躯,如一根巨大的铁棍,中者立死。那位持钩者化作了一只巨大的苍鹰,飞在天空,搜索着逃走的人,发现目标之后时不时凌空击下,传来惨叫声,我知道目标已经被击杀。 功夫不大,苍鹰重新在我面前落地,化作了人形。边上,蟒蛇也重新恢复了人形。鹰妖用自信的语气向我汇报道:“殿下布置的任务已经完成。以我老鹰的犀利眼神,他们一个也逃不掉的。” 老鹰?我的脑海里忽然又记起苟忠说过的我被鹰将军救走的话,于是问道:“您是鹰将军?我刚出生的时候,把我救走的鹰将军?” 老鹰听得我的话,竟然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殿下,您果然是高贵的血脉,天资聪颖。您还记得老鹰救您的往事啊!能救您,真是我的荣耀.....” 第34章最近发生的事 鹰将军名叫应雄,是老鹰修炼成精的。那条蟒蛇精叫佘素义。自然界里鹰和蛇本是天敌,但大家成精之后,都化作人形,地位也就都变得平等了。他们和苟忠一起都是南妃的侍卫。 苟忠在红枫岭遇到我之后,就把我的下落告知了应雄和佘素义。这俩妖有别的事情要做,没有立即去青云寺找我。等他们办完事情去青云寺找我的时候,我已经逃到刘珊这里多日了。 他们偷偷捉住了一个青云寺的和尚,向他打听我的下落。青云寺诸僧应山民要求去除掉狗妖的事情是广为人知的,包括诸如狗妖劫持慧觉这些细节。这位和尚向两个妖精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之后,两妖顺藤摸瓜找到了慧觉。 在他们找到慧觉之前一日,县令周为民和奉命剿灭范立夫叛军的总指挥赵玉吉来到了青云寺,面见了方丈大师和智善禅师。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请方丈大师或者智善禅师出手降妖。 那位被我杀死七名手下的曹头儿,逃回去之后,就把遇到妖怪的事情向长官汇报了。彼时长官还有些半信半疑,严令他保密,还差点儿以“谣言惑乱军心”的罪名将他军法从事。但是,在向长官汇报之前,他心里害怕,六神无主,惊惶之下已经将妖怪的事情向所遇到的士兵说了。一时人心惶惶,再加上天上下雨,赵玉吉于是暂时撤兵。 朝廷数年来为了应付北方的战争,不断征税、抓丁。一股接一股百姓被逼着揭竿而起。整个山南省,造反的民军就有好几股。范立夫不是最大的叛军势力,但毫无疑问是造反最早和名声最响的。现在,范立夫已经被抓,山南巡抚孙玉琦大喜,命令将范立夫押赴省城。他要在省城公开处决范立夫,用范立夫的人头震慑各路叛军。 为了安全起见,周为民和赵玉吉商定,趁着夜色将范立夫解走。赵玉吉还派了手下武功最高的亲兵担任领队。但是,路上还是出了意外。 范立夫逃走,所有押解的官兵全部被杀。范立夫可能是为了宣示自己被上天眷顾的命运,大肆宣扬是自己那成了精的狗将自己救出的。 两件与狗妖有关的事情结合起来,周为民和赵玉吉坐不住了,一起赶赴青云寺来请僧人降妖。佛门弟子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智善禅师的性格又是一直对妖怪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再加上军政两位地方长官来请,哪有拒绝的道理? 方丈大师要坐镇寺院,智善禅师主动请缨。 也就是这天晚上,慧觉外出,被一直守候在寺庙外边的二妖擒获。 “别杀我。我是小白的 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问话完毕,慧觉发现两妖在犹豫要不要杀他,连忙搬出自己与白狗之间的亲密关系。 “好像他说的是真的!苟忠也跟我说过,当初他也想杀掉这个小和尚,殿下也向他求情了。”蛇妖说。 “好!既然如此,那就暂且饶过你!不过,你要发誓,不能把遇到我们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否则,我掌中铁钩一定会割掉你的脑袋!”应雄告诫道。 “是!我保证严守秘密!”慧觉发了誓。 “另外,也转告你师父。我昨天在寺中也听到两位官员和他的谈话了。要请他去对付殿下!你跟他说,如果他敢对殿下不利,我也一定会取他性命!”蛇妖也告诫了慧觉一次。 “是!我一定照办!”慧觉答应了,并且真的去告诉了师父,不要与狗妖为难。当然,他只是建议师父,不敢把为什么这么建议师父的原因说清楚。 不过,嫉妖如仇的智善禅师显然不会听从慧觉的建议。他斥责了慧觉一通,带着慧觉加入了官军的特种部队。 官府这次也用了阴招。将军队分为两支。一支正面进攻;另一支少而精的特种部队绕道从后方突袭。由于和尚的加入,官兵们不惧妖怪了。智善禅师研究了妖物的资料,觉得狗妖这种东西一定会选择跟主人在一起。只是,他没想到狗妖已经可以修成人形。他以为狗妖还是妖像状态呢。因为他得到的信息是:狗妖出现了两次,每次都仍然是巨犬状态。而由巨犬状态到修成人形,正常情况下没个一百年是不行的。 出家人不参与世俗人之间的争斗。所以官兵剿匪,智善禅师只在一旁观战,并不出手帮助任何一方。但他一直保持警惕,提防可能出现的巨大的狗妖。只是,狗妖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他并不知道,故而一直没等到巨犬出现。直到狗精主动由人形变成巨犬。 好在这只修成人形的狗妖,能力比较水,还是被他击败。就在老和尚要杀死狗妖的时候,慧觉担心师父杀了它会招来灾难,赶紧出来阻止。智善禅师哪能放过即将被杀的妖精?他仍然坚持要杀我。 鹰蛇两妖穿了官兵的制服隐藏在官兵队伍中,在老僧背后突然发难,杀死了老僧。之后的事情就是我所亲历的了。 “殿下,方才可真险!我们背后突袭才堪堪杀死了老和尚,而且我还被打得现原形了!这和尚功夫了得,如果我们没有一击得手,此刻死的就是我们了!”蛇妖说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说险也不险!殿下洪福齐天,自有吉星高照,总能化险为夷!”应雄笑道。 我看着智善禅师的尸体, 从地上将他的头颅捡起,放在本来该放的位置,心里一阵伤感。老和尚是个和善的人,日常对人对动物都非常友好。我在寺中的日子,他对我也多有呵护。怎奈造化弄人,我偏偏是妖,成了他的敌人! 想到他对我的好处,我跪在地上,对着他的尸体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对慧觉说道:“师父圆寂了。把他的遗体焚化了罢。他去得突然,不知道还有什么遗愿没有。师父遭难,跟我有关。如果师父有遗愿,我会尽力帮他完成。也让我心里好过一些。” 慧觉从旁边着火的房子上抽出燃烧的木料,小心翼翼放在师父身上。他要用这些木料将师父焚化。他一边做这件事,一边流泪,说道:“师父皈依佛门已久,世上已无牵挂,应该说也没什么心愿未了的。如果非说有遗愿,他想看到佛教再次成为国教。当年,佛教曾经是国教,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那些道士们做得更得皇上的欢心,皇上就钦定道教为国教了......” 我心想:老和尚竟然那么关心教门大事!但是,这让国家把国教由道教重新改成佛教之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时,我耳边响起了应雄催促的声音:“殿下,我们兄弟历尽艰辛找到了您,您现在就跟我们回去吧?” 我有些惊讶:“回去?回哪儿去?” 应雄看了看慧觉和刘珊,对佘素义说道:“你在这儿先陪两位朋友聊聊,我跟殿下说两句再过来。”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不便被外人听到的。所以他要把我拉到一边去悄悄儿地说,并且还留下佘素义监视慧觉和刘珊,生怕他们偷听。他的心还真的蛮缜密的。 第35章身世 很多年之前,人族和妖族之间爆发了战争。战争以妖族的战败而告终。但人族也无法将妖族赶尽杀绝,因此双方签订了条约,就此罢兵息戈。 按照条约,世上最好的土地都被划归人类所有。妖族仅可拥有昆仑山、野人盆地。不毛沙漠、冰冻苔原以及海上的一些荒岛。 也按照条约,人族可以到妖族的地界去,但在妖族的地界不可杀伤妖族。妖族却不可到人族的地界,一旦妖族进入人族地界,人族可对此妖格杀勿论。 条约主要也就是以上两条,另外还有一些细节,重要性就不是那么大了。条约当然是不平等的,但战败方和战胜方之间的条约,本来就不可能公平。 人妖双方以昊天上帝的名义发誓,谨守约定。 时光荏苒。人口在不断增长。世间生物也在不停繁衍,这些生物中不断有修炼成妖者,所以妖族的人口也在不断增长。双方都有拓展生存空间的压力,但碍于条约存在,明面上大的战争仍然没有,但小规模的渗透乃至冲突就在所难免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冬天。昆仑之山,冰天雪地。妖皇的卫队护送南妃回娘家。彼时殿下您初生,还差三天就满月,南妃本不该长途跋涉,但奈何母上病重,南妃一片孝心,亟欲回去见最后一面......”应雄回忆着往事。 妖族的人口来源有两种。 一种叫做原生妖,就是由普通动物修炼而成的妖。对原生妖来讲,由什么动物修炼而成的就是什么妖,比如猪修炼成精的就是猪妖;狐狸修炼成精的就是狐妖。 另一种叫做继生妖,就是由妖精生下的小妖。小妖的母亲是什么妖,小妖则也是什么妖。虽然小妖体内有父亲的血统,但它是什么妖却完全由母方决定。比如男性蛇妖与女性狗妖结合生下小妖,那小妖就是狗妖。如果现了原形,那就是一条狗。 另外附带提一下,人族妖族之间爆发战争并签订条约之后,妖族与人族之间一般不再通婚了。当然,可以化作人形的妖精可以与人类结合并生下孩子。这孩子则一定是人类。不过这孩子的身份往往会给他带来歧视:妖族和人族都不待见他,都拿他当外人。 南妃就是我母亲。她是狗妖,本是妖皇宫中一个地位不高的女官,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妖皇宠幸并有身,生下了我。因为南妃宅心仁厚,善解人意,又给妖皇诞下子嗣,故而颇得妖皇喜爱。 “人族对南妃的车队发动了袭击。”说起往事,应雄眼里含泪,双手颤抖,显然,虽时隔多年,但他余怒 未消,“这绝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有预谋的!参与攻击的人有近二十人之多,而且有鬙有道,还有俗世的朝廷军官......” “这一定是有预谋的!否则,朝廷军官和僧道怎么会在一起?”我说。 “殿下英明!您判断的对!多年来,妖皇也命令我们搜查幕后主使,要向人族讨还血债!毕竟,人族进入妖境攻杀妖族,是违背和约的!我们站在道义这边......”应雄说着话,却神态低落地轻轻摇头,显得很是失望,“只是,这么些年来,这件事的搜查毫无头绪。并未有人认领这件事。妖皇陛下派出多名手下进入人境刺探佛门道门及人族庙堂朝廷,也并未发现任何涉及此事的蛛丝马迹。” “当时的情况还有些诡异。”应雄皱着眉头,思索着一些细节,“他们一些人在与我们战斗,另外却又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右手握着黑色的剑,脸上蒙着黑色的蒙面巾,在现场跳着奇怪的舞蹈,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并不参与战斗......南妃重伤倒地,可她还牢牢抱着您,保护您不跌到地上。南妃大人就跌倒在黑衣人身边,他一剑就可以将您和南妃杀死,但他却什么也没做,继续他的诡异行为。” “如果他们的目的就是伏击母妃和我,那确是最好的机会......”我说。 “他们确实是在伏击殿下您和南妃,但是,那么好的机会可以杀死您,这个黑衣人为什么却放弃了?不过,彼时殿下尚未满月,并不具备人形,而是一条狗。难道,他是以为您只是一条普通的狗而已?要知道,当时南妃死死护着您,那么明显,谁都能看出来您不可能只是普通的狗......”应雄摇头,“反正我至今仍然是不理解。眼看我们要全军覆没,我也受了伤,就抓起您,飞走了。我不知道飞了多远,又不幸被一个人族猎人射中脚爪,将您丢下。殿下,我一直内疚这件事。也是通天教主垂怜,再加上您福大命大,终于平平安安。” “南妃死在当场。我听到南妃最后说的话就是,不要管我了,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孩子!”应雄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直到今天,我的心里才稍觉欣慰。不然,我就算死去也无颜在九泉之下见南妃。” “当然,找您不光是南妃的遗命,妖皇陛下也一直在找您。我们这次之所以催促您回去,就是因为陛下年事已高,又生病,可能在世上的时日无多了。陛下如能见到朝思暮想的您,那必然圣心大慰,肯定还能多活好几年呢!”应雄说出了催我尽快随他回到昆仑山的原因。 “好!我随你回去。我本来 以为我不过是孤苦伶仃的在世上,真想不到竟然还有母亲那么疼爱我,还有父亲那么牵挂我!”我说。 万物有情。从应雄所讲述的往事中我能感觉到亲情的可贵。我又想到了地球上我自己的母亲,我也不希望她伤心难过的。现在,我又怎么忍心让一个多年期盼得到儿子消息的老人继续难过呢?我要去见妖皇。 当然,我也承认,我身上这高贵的身份也给了我足够的吸引力。我是妖皇的皇子。在地球上的时候整天听人说上流社会上流社会,可这上流社会什么样,我还真没体验过。我想,再上流的社会,应该不会比皇子所处的阶层更上流吧?我就去体验一把上流社会,享受一次富贵荣华。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应雄说,之后与我一起从悄悄说话处出来,招呼佘素义道,“佘兄,殿下同意跟我们马上回去!” 我们方要走。一个吃惊的声音忽然响起:“啊!青柚岭怎么......怎么变成了这样!大......大嫂,你没事吧?” 第36章再襄助1次 范立夫离去时曾经与妻子交代过,每隔固定的时间就会派人来向她报平安。这个人就是奉命前来报信的。见到眼前的惨状,他不由得失声惊呼。 “我还好。”一直沉默的刘珊向来人说道,“范大哥他们都还好吗?” 在此人未来之前,刘珊已经算是孤身一人。她身边仅存的那名独臂战士也被鹰将军给杀死了。说来他的死也有我的责任,我给鹰将军的指令是杀死除了慧觉和刘珊之外的所有人,鹰将军不折不扣地执行了。 “范大哥那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真的没有想到官军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们夜袭他们,屡屡得手,但这次,卢二哥在南蟒山与官军遭遇,发动的第一次夜袭就遇到了钉子。官军乘胜追击,直扑范大哥在蒿山的第二道防线。范大哥为了避免损失,率众直接撤向黑鸦坳了。他派我来,就是要通知您,官军打到青柚岭的时间会比之前预计的快很多,让您赶紧带人去黑鸦坳与他汇合!”说到这里,来人看了看残垣断壁和满地的死人,声音变得吃惊且伤感,“只是我没想到......青柚岭上怎么会变成这样?” “官军从后方偷袭我们了!留守的人只剩下了我自己还活着!”刘珊的表情似哭似笑,“还好,靠这几位朋友的相助,官军也被杀光了!不然,你来这里都见不到我......” “李公子......”这人看来认识我,跟我打了个招呼。 我冲他点点头。然后又看到应雄的脸上涌起杀意,我赶紧冲应雄摇摇头。鹰将军打消了杀死来人的想法。 “不可轻举妄动滥杀无辜。这人又没看到我的......那种形态。”我低声对应雄说道。 “是的殿下。属下记住了!”应雄点头。 我心里方松了一口气。 “这位师父是......”报信人看着慧觉,问。看来他还是话挺多,好奇心也挺重的。 “这位是青云寺的慧觉师父。我们留在营地的都是老弱妇孺。他看到官军残杀弱小,心里不忿,就出手协助我们击败官军。”刘珊方才见识过两只妖精杀人的手段,此刻心里应该还很戒备,没有说话回答报信人,于是我就替她向报信人介绍了一下慧觉。 “多谢师父。”报信人双手合十,躬身施礼向慧觉道谢。 之前佛教长期是国教。在snd区,民众信佛更是普遍,僧人在民众心中有着很高的威望。现在又听说这位师父曾经出手相助,报信人对慧觉的感激更是发自内心的了。 慧觉却脸现 苦笑,低声向我说道:“小白,你可要害死我!你说我帮助叛贼杀了官军。这......这就是在说我与官府作对,你这是在害我!” 我连忙宽慰他:“咱们啥关系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我还能害你?你救过我的命,而如果没有我,你也应该死过好几回了吧?所谓人跟人之间的交情深厚也莫过如此了!放心吧!在场诸人都不会把这个事情说出去!官府更不可能去找你麻烦的。” 说着话,我对报信人说道:“慧觉师父虽然帮了我们杀死了官军,但不想这事传扬出去让官府知道。否则会给他带来麻烦。官府会杀他。他和尚做不成,只怕要跟咱们一起落草为寇了!” 我之所以单独叮嘱报信人,是因为在场的别的人都不会泄露今天的事情的。 送信人虽然话多且好奇心重,但内心看来还是很忠厚的。只听他说道:“那是自然。慧觉师父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岂有恩将仇报的道理?放心吧师父,今天这个事儿直到我周希敏死的那一天,都不会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 慧觉虽然不太敢完全相信周希敏,但也只能选择相信了。他无奈地苦笑摇头。 “这两位是?”周希敏看来不把现场每个人认完是不罢休的。一开始,他看到两人穿着官军的制服,不太敢搭话,现在可能明白过来了,这两个人肯定不是官军,否则不会一直在这儿了。 “他们都是慧觉师父的朋友......这个叫应雄,这个叫佘素义。之前杀死官军,他们也出了不少力。”我如此介绍二人。 慧觉听得我如此说,又无奈地摊了摊手。心里肯定在想:咋啥人啥事儿都往我身上安呐? 我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山南人信佛,对僧人很信任,听说这两陌生人是慧觉的朋友,周希敏果然连连向他们致谢,脸上的戒备神色也没有了。 然后,周希敏再次转向刘珊,催促道:“大嫂,李公子,咱们尽快去黑鸦坳吧。范大哥说,我们在黑鸦坳可以停留的时间也不会很长,因为官军这次对我们是穷追不舍,似乎是不剿灭我们不罢休了。” 我看了周希敏一眼,然后转向刘珊,用为难的语气向她说道:“刘珊,我现在有事在身,只怕不能陪你一起去见范大哥了。我......我祝你们一切顺利!” “好!好!好!”刘珊眼含泪水,哽咽道,“谢谢你的祝愿。不管你去哪里,我也希望你一切顺利。日后如能有缘,我们可以......” 说到这里,她忽然大哭出声:“我们以后只怕再也不能见面了!小白!你知道我们遭遇了什么!这次 官军的围剿我们注定要失败了!我会战死!以后,你回忆起往事的时候,能记得有个我,替我烧化些纸钱......” 她干脆双手掩面,痛哭起来。 这哭声很是悲戚,让我实在心疼她。之前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如同飞速放映的电影胶片从我的脑海中闪过,有欢快,有哀伤,有共同扶持,有并肩战斗,点点滴滴都觉得那么让人珍惜。 “你不要哭了!至少,在这次打退官军的进攻之前,我不会离开你!我说过的,我会一直帮助你,忠诚于你!”我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本来我是肯定不敢这样的。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她知道我曾经是狗,我心里潜意识存在着自卑。但是,现在面对楚楚可怜亟需我帮助的她,我感觉到了勇气。这是让我敢拥抱她的勇气,也是让我挺身而出保护她的勇气。 刘珊的哭声停了,身体仍在轻微地抽泣。我轻拍着她的背,对应雄和佘素义说道:“我决定了!我们帮完他们再走。” 佘素义吸了口气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应雄先说话了:“殿下您说了算!只要您记挂着陛下的身体,注意不要太耽搁时间就行!” 第37章救援 刘珊先安排报信人回去向范立夫复命,然后搜集整理了青柚岭营地中一些可以随身携带的重要物品,跟我们一起赶赴黑鸦坳。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吗?”慧觉问。 “要!”我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就随口给了他答复。 “好。那我跟着你!不过,你们要是跟官军作战,我可是不会出头的!我不能让官军看到我与他们为敌!这位女施主已经落草为寇,你们三位都是妖精,没有与官府保持良好关系的必要。我不一样,我现在和尚当得好好儿的,如果与官府为敌,我的处境很明显会变差很多!”慧觉讲出了他的原则,并说明了原因。 “没问题!我能坑你吗?”我欣然应允。 慧觉方才不情愿地与我们一起上路。 黑鸦坳就是个处在半山腰的山坳子。山坳中树木很多,有乌鸦在这里做窝,老远就能看到黑压压的乌鸦盘旋飞翔。我们抵达那里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官兵正在发起进攻。战斗很是惨烈。官军在长官的严令下如同蚁群一般向山上仰攻,而民军看起来是被围在了半山腰,无路可逃,绝境之下的战斗力也相当彪悍。 一杆旗帜从民军阵地方面探出,上面写着个巨大的“范”字。一个大汉正在旗下指挥。刘珊只看了一眼,就颤声道:“那是我的男人!他被困在山上了!” 我们向战场的方向走近。由于林间树木茂盛,近了之后视野被树木枝叶遮挡,反而看不清山上的情形了。 “你们要救他!小白,你要救老范啊!”刘珊不停催促。 我被催得心烦意乱,于是向鹰蛇二妖说道:“要不,咱们出手?” 应雄道:“殿下,您果然义薄云天,急人之困,为朋友两肋插刀!不过,打仗要知己知彼,我们得先搞清楚官军的部署。” 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时,传来一阵鸣金声。隐隐约约能听到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了。我对刘珊说:“你听,现在官军鸣金收兵。至少,要停战一段时间了。我们利用这段时间摸一摸官军的底细。你不要急!我这个人说话算数,既然说了要帮你,这次肯定会完全帮你们脱困之后再走的!” 刘珊现在是求我办事,哪怕心里再急,听我如此说也就不好再催我了。 我们继续向前进发。很巧的是,有个士兵忽然出现在不远处。他不知道是去报信的还是开小差不想上战场,极为小心警惕的样子,一边东张西望观察动静,一边走路。应雄身形闪动,瞬间就到了他身后,一手 扼住了他的脖子。 “不要叫出声。不然我要你的小命!”应雄低声警告。 “是!是!”士兵吓得浑身如筛糠般颤抖,裤裆那里湿了一片,同时我们还闻到了臭气。原来他一惊之下,屎尿都出来了,真是个怂货。 士兵也觉得丢人,哭道:“我忽然拉肚子,本来都已经要憋不住了......于是就出来找个地方方便一下的,就遇到了几位爷......这心里一急,就都出来了......” 我忍着笑,开始盘问他。 从小兵嘴里得到的消息,情况确实对范立夫集团不妙。包括范立夫和卢毅在内的大部分匪徒都被围在了山上。一千五百名以上的官军在山下集结,从东西北三面正在发动进攻。匪徒已经无路可逃,黑鸦坳早晚会被攻下。就算没有攻下,官军在山下也能困死他们。当然,叛军还有一条路就是向南越过青黄岭逃到南蛮的领地,但毫无疑问也是死路一条,甚至比落入官军之手死得还更痛苦。别看南蛮地区跟山南省之间只隔了一道青黄岭,但环境差别太大了。那边的雨林遮天蔽日,地面完全透不进阳光,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林中多毒虫猛兽,还有有毒的水,巨大的蚂蟥,可以致死人的瘴疠,以及凶蛮残忍好杀的蛮人。 “你保证告诉我们的都是实话?”应雄问小兵,并威胁,“你要敢骗我,我马上杀了你!” “我保证!我哪敢骗几位爷。”小兵心里很慌,眼泪都出来了,“您就饶了我吧。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家还有老娘要养......” 应雄笑道:“那你还得保证不把遇到我们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我保证做到!保证做到!”小兵连连点头如鸡啄米。 “但是,我不太敢相信你怎么办?你知道什么人是最能让人相信肯定会保守秘密的吗?”应雄的脸上浮现出杀气。 小兵显然也明白了什么,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出来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觉忽然宣了一声佛号,“这人一片孝心,不可诛戮。” 小兵听得此言,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转过身对着慧觉,向他磕头:“师父,您一定要救我一命啊!” 应雄看向了我。 我想这小兵确实是无辜的,又是个孝敬老娘的人,不杀他了罢,于是对应雄道:“算了吧。不要杀他了。” 一贯拍我马屁对我言听计从的应雄这次却有些犹豫:“殿下宅心仁厚日后必有好报!只是,人类的心思远比我们妖族复杂,他说了不会泄密,但不一定的......他随时可能不守承诺 ,那我们就危险了......殿下,您三思啊......” 佘素义走来,张开嘴对着小兵喷出一团淡黑色的雾气。小兵白眼一翻,如同一团烂泥般瘫倒在地。 “你......杀了他?”我问。 佘素义胸有成竹道:“殿下放心。我没有杀他。我方才喷的毒雾会让他在一天一夜内失去知觉。这一天一夜之内,他是不可能向任何人泄露秘密的了!我本来是一条毒蛇修炼成精的。咱们妖精成精后都可以选择一个本像技能来修炼,哪怕在人形的时候都是可以用的。作为毒蛇,我肯定选择炼毒了......” 鼓声响起,佘素义停止了说话。很快,我们又听到了喊杀声。看来,官军方才撤兵休息已经结束,进攻又重新发起了。 “小白,我求求你了!快出手吧!”刘珊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不知道老范还能支撑多久!我不想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就没了父亲......” “你们觉得有把握吗?我的战斗力您二位是看到了,是不行的!根据方才盘问出来的情报,这官军总共分在三个营地,每个营地大概五百人......”我一边安慰刘珊,一边征询两位妖精的意见。 第38章知其不可 应雄与佘素义对视了一眼,颇有为难地说道:“殿下。我们不是不帮忙,只怕凭我们的能力,帮不了这个忙。” 佘素义也点头附和道:“非不为也,实不能尔!” 我看了刘珊一眼,问二妖道:“此话怎讲?之前在青柚岭上,你们不是砍瓜切菜一样,灭了所有的官军吗?” 应雄耸了耸肩:“殿下,这里是黑鸦坳,不是青柚岭。青柚岭上,官军派出的不过是五十名精锐。这些人与留守青柚岭的范先生的人一番厮杀,先就死伤了十余人。后来殿下现出妖像,又杀了十余官军。故而我与佘兄可以将其余的人诛杀殆尽。可是眼下这黑鸦坳,官军有一千五百多人,分布在东西北三个营地,每个营地大概五百人。哪怕我们显出妖像,发挥最强的战斗力,任何一个官军营地都可以把我们灭掉。” “所以,我们出手帮忙,不光帮不了忙,还把我们都白白搭进去。”应雄说完,对着刘珊双手一摊,“真的很抱歉。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好!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能帮忙我也不会怪你们!那就告辞吧!”刘珊不哭了,强作坚强之色,“我要走了!哪怕死,我也要与他们战死在一起!” “你先不要冲动!”我伸出双手做出按抚的手势先劝住刘珊,然后再转向二妖,“你们二位说的有道理。咱们不是官军的对手。但是,咱们不一定非要挫败官军啊!你们只要攻击官军,制造混乱,官军则会陷入腹背受敌的混乱状态之中,从而顾此失彼。这样,山上的人就可能有机会趁乱逃出一条生路......” 应雄苦笑道:“殿下您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跟您一样,我们的最强战斗状态也是妖像状态。我们以人形状态去进攻官军,好比石子投入沧海,完全翻不起浪花来。所以如果进攻官军,达到可以引起官军混乱的程度,就得用妖像状态,就会有上千人目击到妖怪杀人!我们就算能全身而退,但肯定没有能力杀死这上千人灭口的!根据那古老的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协定,我和老佘就是违背约定的妖精,下场会很惨。” 我不说话了。 我这个人虽然想帮刘珊,但是我不能强人所难,非要二妖去做他们不愿意去做的事情。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我急得在林间来回踱步,抓耳挠腮,但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换了一种方式劝刘珊:“你看......这个实在是没办法。要不你就不要去黑鸦坳那里了吧?去了也救不了他们,不过是你自己白白送死而已,何必呢?你听我的, 就此离去,将来生下孩子,给他爹报仇......” “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山上战死!我做不到......”刘珊有些神经质地说话拒绝了我的建议。 我有些生气了,怒视着刘珊:“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呢?不,不是固执,简直就是偏执!一根筋!当时在青柚岭,我就劝你赶紧走,但你就是不走,最后导致我跟你差点儿死在那里!现在,我劝你走,你还是不听......” “你放心!这次我保证不会连累你了!我自己去......”刘珊冷冷地说。 “你......你不识好人心!我这么劝你是为了你好,并不是嫌你连累我!”我气得指着她的鼻子。 刘珊刚要再出声呛我,慧觉双手合十,央求的语调说道:“拜托两位,你们别吵了好不好?声音这么大,只怕要把官军引过来了!刚才我们能抓住那个出恭的士兵,说明此处距离官军大营不会很远的!” 刘珊哼了一声,脸上挂着冷笑不再跟我争执,提着刀转身就往黑鸦坳的方向上走去。 “你还真去送死啊?你给我站住!”我低声喝道。 刘珊头也不回:“要你管......” “你们别吵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一直在一边沉思的佘素义忽然开口道。 “什么方法?”除了慧觉之外的三人异口同声地问他。 佘素义又把想法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方才说道:“这是个值得一试的方法。但是,我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其实,要救山上被围的人,不一定要挫败官军,让官军自己撤军也行啊!” 应雄本来脸上的表情显示对佘素义的想法很有兴趣,听他如此说,兴趣顿时消失:“让官军自己撤走?我觉得这甚至比直接打败官军的难度还大......” 我想也是。官军几年来都想把范立夫团伙剿灭,现在好不容易将他们围住,很快就能全歼。这个时候让他们撤军,简直就是把饿虎吞到嘴里的肉给夺下来!怎么可能? 佘素义看向慧觉:“小师父,您和令师与官军精锐一起突袭青柚岭,官军是知道的罢?” 慧觉点头:“我和我师父就是赵玉吉大人和周为民大人专程去青云寺请了来的。我们的行动,他们当然知道。” “我和应兄混在官军队伍里,听士兵们日常闲聊,也知道这次官军出征,主帅是赵玉吉,副帅就是地方父母官的这位周大人。对赵大人,士兵们都挺认可,说他指挥有方,意志坚定;但对于那位周大人,士兵们的口碑就不太好了..... ..”佘素义看着慧觉的脸,说道。 “出家人本不该背后说人闲话,但是周大人在我们竹山县本地的口碑的确是不好。老百姓日常都说他搜刮民众,不恤民力,贪腐爱财,贪生怕死......”慧觉冷笑着数落周为民的种种缺点。 佘素义听着慧觉对周为民的评价,频频点头,然后向慧觉道:“听小师父如此说,这个计划在我心里的成功率又提高了不少。不过,这个计划如要成功,得需要小师父您帮忙才行!这件事也只有您出手,换了另外任何人都不行的......” “我?让我帮忙?”慧空心里一急,说话有些结巴,看着我,“小白,你....你、你不是说,与官军作对的事,决不让我参与的吗?这个这个,这位老兄说的这个事情有些不厚道了......” 我还没说话呢,佘素义摆手道:“小师父您误会了!我绝不是让您与官军作对!恰恰相反,而是让您去做官军的朋友!” 慧觉愕然:“对不起,我没有弄懂你的意思。” 蛇妖笑道:“小师父您听我把计划说完就明白了......” 第39章解厄 前线官兵中军大营,一名僧人出现在营门口。这名僧人正是慧觉。他径直往大营里闯入。两名站岗的士兵同时伸出兵刃拦住了他:“师父止步!军事重地,不可擅入!” 慧觉道:“阿弥陀佛!小僧慧觉,有要事禀告赵玉吉将军。还请尽快通报引见,军机大事,耽误不起!” 看着慧觉严肃认真的态度,耽误了军情的责任确实也是这两位小兵承担不起的。当即留下一人应付慧觉,另一人急匆匆赶赴中军帅帐向赵玉吉禀报去了。 时候不大,这名士兵一路小跑重新来到营门口,说话有有些气喘吁吁:“小师父,赵将军有请!您随我来,我带您去见他吧!” 这人引着慧觉一路前行,很快来到帅帐。再向守卫帅帐的亲兵说了口令,引路人重新回去营门口站岗,亲兵将慧觉领了进去。 “慧觉师父......”赵玉吉一见慧觉,本来坐着的他立即从那张蒙着虎皮的椅子上站起。 赵玉吉站起,同在帐内的周为民也站了起来。 “阿弥陀佛,小僧慧觉,见过赵将军,见过周大人!”慧觉双手合十,分别向官军正副统帅施礼。 赵玉吉显然对这些客套没有耐心,急切地问道:“慧觉师父,这......这青柚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军中探子回报,我的人都死在了那里,全军覆没!您和令师也失踪了......” 这股突袭青柚岭的特种部队是赵玉吉派出的,智善禅师和慧觉与特种部队随行也是赵玉吉知情的。但迟迟不见这股部队回来向他复命,于是他就派了探马去青柚岭,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探马到了青柚岭,见到了发生的惨状,立即赶回大营向主帅报告。赵玉吉很震惊,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下范立夫被围在黑鸦坳,战事正酣走不开,无法分心调查这事。这个时候慧觉突然出现,赵玉吉简直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终于有人可以告诉我青柚岭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慧觉苦笑摇头:“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玉吉很愕然,看着慧觉的脸上满是怀疑之色,“死了那么多人,您还好好地活着!您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么请问,令师智善禅师在哪里?” “阿弥陀佛!”慧觉又用低沉的声音宣了一声佛号,满脸悲伤,“家师不幸,已经在青柚岭上圆寂了!” “啊?智善禅师他......他......他,圆寂了?”这次惊讶是周为民发出的,“他那么高的修为 ,怎么会圆寂?” 慧觉道:“两位大人请听我细说。我急匆匆来此,就是因为家师圆寂前有重要的信息让我向您二位转告。” “那你快说,智善大师要您转告什么?”赵玉吉问。 慧觉心有余悸地吸了口气,似乎对当时发生的事情仍觉恐惧,然后讲述道:“当时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很诡异,很恐怖......” “特种兵成功突入叛军青柚岭营地,与叛军展开厮杀。官军都是精锐,叛军营地却是妇孺病残,所以官军是一边倒的占优势。眼见官军占优,本着出家人不干涉世俗事的原则,家师与我严守中立,静静观战。官府让我们师徒与特种分队随行,主要是防备叛军营地可能有妖怪的。故而,师徒二人就静待妖怪出现再出手降妖。” “我没有看到妖怪出现,却听得师父忽然惊叫一声,不好!师父修行高深,反正我从来没见他惊慌过,但当时他的神色和说话语调,都透着极度的恐惧。师父示警的时候,目光看向我的背后。我心里害怕,想回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没有回头,就觉得背后心口处一凉,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跌入冰窖,完全僵硬了。我无法转身,甚至无法动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在我失去知觉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师父说的。他说的是,休得伤害无辜,冲老衲来吧!” “师父一直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那种不惜牺牲自己以卫道的精神。我想,他当时是想舍弃自身来救现场的所有人,包括我。但是,显然他没有成功。我醒来之后,就发现现场一片惨状,师父倒还在,但已经奄奄一息。他盘腿坐在地上,脸如纸一般苍白,嘴里有血涌出。我连忙上前,问师父怎么样了。师父惨然一笑说,孩子,我已经不中用了。接着,师父的精神似乎突然间振奋起来,后来我想那应该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师父说,慧觉,你赶紧去通知赵大人,让他立刻撤军!否则,必折主帅!我问师父说,您这个意思我没理会太明白,您是说赵将军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吗?师父点头,然后又摇头,说,因为赵将军是主帅,所以会应验在他身上;不过,也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谁当主帅,都会应验在谁身上!我接着问师父,到底他这个信息从哪里得来的!他那个时候已经油尽灯枯,只催了我一句,快去把这消息告诉赵大人,就气绝圆寂了!我拉了几根燃烧的木头将师父的法身焚化,不敢耽误时间,就来向您禀报这件事情。” 赵玉吉脸色阴沉,看着慧觉,冷冷说道:“智善禅师一直德高望重,我甚为钦佩。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种事,那真是无稽 之谈!” 显然他是不信的。他盯着慧觉的眼睛看了小一阵,慧觉能读出赵玉吉眼神里面的怀疑,怀疑他编造假消息惑乱人心。但山南人信佛,对僧人的起码尊重让赵玉吉没有进一步把不信任明说出来。 “慧觉师父,我对令师徒绝对尊重。但是,您今天转述的事情太过古怪,恕我不敢相信。而且,朝廷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我们也死了那么多官兵,现在将反贼围住,即将剿灭。这个时候说撤军,那不是前功尽弃?”赵玉吉笑道,“师父如您不嫌弃,倒可以暂在我们营中住下,为官兵和我本人祈福。待到我们打了胜仗,与我们一起回城庆功!” 然后,他的脸上显出凶狠之色,命令亲兵道:“将这位师父带下去休息,要仔细看护,好生招待。然后,传我的命令,部队各战斗小组轮番进攻。按照小组编号,每组战斗一小时后撤下修整,下一组自动顶上,如此滚动循环,不可鸣金收兵,直到拿下黑鸦坳!” 这段经历说到这里,慧觉向我坦诚:“当时我真的额头都见汗了!我能感觉到赵玉吉对我的怀疑,他名义上说是好好招待我,实际上是把我禁足了!我真的很怕他识破我,戳穿我,甚至一怒之下把我给杀了!” 佘素义略有得意:“这个时候就该我老蛇出场了!曾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不明白,明明妖像状态比人形状态的战斗力更强大,为什么修炼成人形反而是妖精修炼的更高阶段?后来我明白了,不是因为力量更强大,而是因为修炼达到人形阶段后,妖物就有了人的智慧!人形状态拥有的智慧相对于动物形态的智力,是有着质的飞跃!一条蛇,很容易被人类抓住。但是,在那非常方便隐藏伪装的茂密的森林中,如果有一条蛇具有人类的智慧,那即使成百上千人也难抓到它!更何况,这成百上千人还面临着更重要的战斗任务!我是一条毒蛇,在本像状态,轻而易举地就溜到了赵玉吉身边,轻轻一咬,两颗毒牙里面的毒液就进入了他的体内......” 慧觉道:“这位佘施主出手我是知道的,但官军可不知道。周为民本来也对我编造的话半信半疑。现在赵玉吉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被蛇咬死,他就不得不信了。赵玉吉死后,作为赵玉吉的副手他自然接替官军总指挥的岗位。我就引导他,给他心里暗示,让他赶紧撤军,否则赵玉吉的命运将降临在他身上。这位周大人比赵将军可惜命多了,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当即下令撤军自保。撤军后他还忧心忡忡问过我几次,说慧空师父,我撤军了,这不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吧?我当然拍胸脯对他做了保证 ,并且承诺回到寺中会让方丈大师专门为他作法消灾,他才稍稍心安。” 第40章别前琐忆 周为民指挥官军匆忙撤走。慧觉与周大人告辞,第一时间将撤军的消息告知了我们。大家秘密向黑鸦坳的方向行动,在能透过树木枝叶的间隙看到山间战场状况的地方,果然能看到官军在后撤,还能听到一遍又一遍的鸣金声。 到底官军势大,范立夫的叛军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向山上走,快要接近叛军的防线了,他们还不敢出来。我看到有叛军头目正在指挥众人趁着官军后撤的时候加固防御工事。毕竟,叛军不知道官军这次撤军是暂时的修整还是彻底撤走了。 “有人来了!”我听到山上传来惊呼声。接着有一支箭向我们所在的方位飞来。还好,射箭的人准头不行,谁也没射中。 刘珊赶紧振臂高呼:“不要放箭!是自己人!” “啊?自己人?”那边传来了惊讶的声音,但的确不再有箭支射过来了。 “是大嫂!我看清楚了,是大嫂!”有兴奋的声音响起,“快去告诉大哥,大嫂来了!” “官军撤兵了!不再攻打我们了!我们安全了!兄弟们!”刘珊也兴奋异常,遥遥对着山上交叉挥舞着双臂。 “大嫂回来了!” “官军撤走了!” 山上立刻响起欢快的声音。 很快,一队人在范立夫的带领下越过防御工事,迎了过来。 “老范!”刘珊激动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范立夫,“我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 然后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他的手,不停地问:“你受伤了没有?” “小伤难免。大伤没有!我范立夫命大,还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我听说,咱们青柚岭的人全都没了......”范立夫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沉。 “是的,都没了。我们的人只剩下了我......还有,李公子!”刘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我加上了,但是她接着向范立夫解释道,“不过李公子要离开我们了!他......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李公子这段时间对我们相助良多。大恩不言谢,您去做自己的事情我们也不便强留。我们祝愿李公子顺遂成功!他日若有用得着我范立夫的地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范立夫向我道谢并祝福。 “佛渡有缘人。能有这段并肩战斗的经历,也是我们有缘。范大哥您可不要一直放在心上!”我只能如此说。 说到佛,范立夫看向了慧觉:“还没问这位师父是......” 刘珊也向他介绍:“这位是青云寺的慧觉师父。这次官军能 够撤走,他帮了很大的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觉连忙双手合十躬身施礼,“帮忙谈不上!出家人不问世俗事,不介入官方与民间的争端!小僧只是不希望杀戮继续而已,故而制止兵戈......” 慧觉本来是不想上黑鸦坳来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去见叛军,将来被官府知道,会对他不利。我好不容易才劝他上来。当然,我劝他上来有的我理由,是出于我自身的利益角度考虑的。 不过,真的是越怕什么越有什么。不远处,一块石头上,一名受重伤却还没死去的官兵翻了个身,看了慧觉一眼,惊道:“青云寺的和尚......” 慧觉脸色大变。范立夫不明白慧觉为何害怕,但刘珊知道。她杏眼一睁,脸上杀气涌现,指着几名士兵命令道:“给我搜山!发现没死的官兵,格杀勿论!一个都不许漏掉!” “是!”几名士兵双手抱拳,握着刀,答应着刘珊的命令。 “这样您放心了吧慧觉师父?”刘珊笑道,“所有看到你来这儿的官兵都将被灭口!” “你们给我站住!不要杀人!”慧觉并未领刘珊的情,说话都急了,“范头领,女施主,你快劝住他们!不要杀人!” 众人都不知道为何慧觉如此举动,一时愕然。不过范立夫还是赶紧喝止了要去杀人的几名手下。 慧觉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方才说了我是出家人,不参与俗世人之间的纠纷。我之前劝止官军进攻,只是慈悲为怀,不希望多杀生命而已。我上山来,主要目的是,我想到这山上,不管是官军还是您范头领的人,都有不少战死了。我不忍他们横死做个孤魂野鬼,就上来超度一下亡灵,对死者有个交代。同时,我请求范头领,这些官兵落在山上的,既然没能随着大军撤走,那肯定是受伤跑不掉的。他们都是自己父母亲的孩子啊!你们虽然落草为寇,但也是穷人出身,都了解穷人的不容易!这官军打仗,老爷们在后方安全地指挥,一线厮杀搏命的还是咱们穷人家的孩子啊!他们跟各位无冤无仇,也是身不由己,并不想杀你们的!我恳求范头领放过这山上所有跑不掉的官兵,放他们回去吧!官军已经撤走,再杀他们也没有任何必要!也算是给您自己积德!” “好!师父您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您的要求我们怎好拒绝?”范立夫答应着慧觉,然后下令,“传我令下去,现在搜山!但凡看到未死的官兵,不得伤害他们。放下武器之后就可以让他们安全离开!” “师父您真是宅心仁厚!”卢毅赞道。#b br#  连方才那名叫出慧觉身份的受伤官兵也发出了激动的声音:“师父,我这条命就是您给的啊!我此生此世不忘您的再生之恩!” 眼前一幕真的让我大跌眼镜,真想不到慧觉还有这一手!我本来还想,刘珊这样杀官军灭口并不严密,毕竟慧觉来这儿也被叛军中人看到了,刘珊不可能杀自己人灭口吧?从来都是人多嘴杂,叛军中人哪怕无心,时间久了也难免会把这事儿泄露出去,那么慧觉来到叛军营地这事儿再怎么做也纸里包不住火的。 现在有了他这一番说辞,情况就不一样了。他的行程哪怕完全公开都没关系。因为他来这里的目的是高尚的,行为是正大光明的,无论官方还是叛军方,都会认可他的做法,钦佩他的品德,感激他的恩情! 接着,刘珊又向范立夫简单介绍了一下我的两个属下。范立夫也和诸人向他们道了谢。 当晚,黑鸦坳营地大摆宴席,庆祝官军退兵。这黑鸦坳是叛军最后一个营地,也是最简陋的营地。但是,大伙儿心情高兴,气氛倒也热烈。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酒酣耳热之际我问刘珊。 “能有什么打算?我想官府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肯定还会发起围剿。只希望他们的围剿晚一点来吧。”刘珊说,她并没有喝酒。 “或许,招安?”庄飞举着酒杯,眼神有些迷离。 “招安?也是一条路!但是,官府可从来没有招安的意思啊!一直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的!招安只怕是咱们的一厢情愿罢了!”卢毅叹息道。 “招安也可以!其实,就算不招安,也不是就没有活下去的方法了!”我说话的声音可能比较大,在别的桌上劝酒的范立夫听到,赶过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他喝得不少,我觉得他说话时候舌头有点儿大。 卢毅把我们谈论的内容向他说了。他看着我:“李公子,你方才说不招安,也还有别的方法?” “当然有!”我趁着酒兴,滔滔不绝起来。 刘邦、朱元璋、李自成、洪秀全这些农民造反的往事我如数家珍,成功的经验可以从中概括。当然,我也没忘记介绍伟大的“农村包围城市”、“耕者有其田”、有产者剥削无产者的原理。 我在讲述的时候肯定会刻意隐去关键的人名地名等信息,不然的话,万一被人怀疑我是异界来的,岂不是麻烦? 头领们都喝了不少酒,听了我的讲述都很兴奋。刘珊没喝酒,相对比较冷静,说道:“李公子说的是挺振奋人心。只是,我们眼下的人都损失差不多了,只有不足百人。只怕方 法虽好,但我们实力弱小,有心无力......” “怕啥?要有信心!信心,你懂吗?”我打了个酒嗝,“当年李自成被打得只剩下十八个人逃入山中,最后还东山再起......” 范立夫瓮声瓮气地疑惑道:“这李自成是谁?哥哥我读书少,没听过!” 我意识到自己喝酒上头,再说下去难免会泄露对我不利的信息,于是干脆装醉休息去了。 第41章1路向西 人类胎儿发育的过程,就是个浓缩版的生物由低级生物进化到人类的过程。妖族的发育修炼在某种程度上与此类似。 原生妖精从动物到修炼成妖怪再到修炼成妖精,这个过程所耗费的时间是很漫长的。继生妖的发育也要经过这个过程,只不过这个过程与原生妖精相比会缩短许多。 应雄作为成精的鹰妖,变成本像或妖像状态的时候是可以飞翔的。他飞翔时,可以用爪子抓住最初的动物或者初生的继生妖一起飞行。一旦动物或者继生妖修炼到妖怪阶段,他就不能再抓着他们飞行了。修炼到妖怪甚至妖精阶段的妖物,哪怕回复本像状态,也不可能被应雄抓着飞行。所以我初生时他可以带我飞,但现在则不行了。 所以,应雄先飞去昆仑山报信,我和佘素义只能骑马过去。速度上我们当然也慢了不少。但也不是坏事。这个世界对我来讲是陌生的,慢下来,让我有机会多了解它一些。 人族的国号是大夏,皇帝姓赵,年号是一世一元制,即皇帝登基改元,中间除非驾崩或退位,不再改元。彼时是平安二十一年。 在大夏国的中部稍微偏南的位置,有一条绵延数千公里的山脉,叫做长山。这山脉分为四段,以山上的植被状况,由西向东分别被命名为:松柏山、桦山、桐桑山和杨梓山。四段山脉之间有道路可供南北交通。当然,每座山脉中也不少沟通南北的山隘口,但这些山隘口跟山脉间的大路比,就小很多了。 长山很有特色。向南的坡面降雨很多,植被茂盛。北坡则降水少,并且因为背阴,植被就比南坡少了很多。长山顶上有好多天池,有溪流将这些天池中的水引下山去。很奇怪的是,这些溪流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向北流的。所以,长山北麓发源了不少河流,灌溉了山下的农业。因为长山北面的气候更宜人,不像山南那样炎热多雨,再加上有水适宜农业耕作,故而长山以北的大片平原上,人口比山南稠密多了,经济也更繁盛多了,文化也更昌明多了。 我们是在长山南麓的道路上一路西行的。先穿过山南省地界,进入云阳省。云阳省的首府是云阳城,在云湖的北侧,长山脚下,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云湖是长山上为数不多的南流河注水形成的。其实,云阳省虽然名唤云阳省,但仅仅是首府在云湖之北而已,绝大部分省域倒是在云湖以南。 云阳城有一家酒楼很不错,就在云湖边上。坐着临湖的二楼窗口餐位,欣赏湖景,品尝著名的“云湖青鱼”,真是一大享受。这青鱼味道确实不错!不 过据老板说,云湖南部最深处的地方打到的青鱼比我眼前这盘子里的又美味多了,只是这两年那边闹起了湖盗,不方便去捕鱼了。 除了云阳城所在的那块湖山之间的平原是膏腴土壤的富庶地,云阳省别的地方都是山地和林地。我们在云阳城短暂逗留之后继续向西,穿过云阳省的山林,又一片肥沃的平原出现在面前。 这块平原叫做天府州,物产丰饶,养活了大量人口。从行政级别上看,天府州与山南诸省是平级的。州下设诸县,首府在丰富城。天府州的行政长官叫做公孙达,颇有民望。一路行来,听到路边有不少人称赞他的德政。这种情况在之前经过的诸省都没有遇到过。 不过,公孙大人治下也确实政通人和。这里不光农业发达,人们丰衣足食,商业也很兴盛。丰富城绝对配得上它名字中的“丰富”二字。建筑鳞次栉比,街道熙熙攘攘,往来行人,脸上都流露着一种富足安乐的表情。这里的治安也非常好。街上行走着各色人等,能听到不同的语言。路边的饮食店里也能品尝到各种风味的饮食。还有不少餐饮店直接在招牌上强调地方特色以吸引顾客的。 在丰富城,很意外地又让佘素义传授了我一门技能。之前说过,我修炼成人形后,作为狗才具有的夜视能力、灵敏的听觉以及强大的嗅觉,就都没有了。我的感官跟普通人完全一样。当时我走在那条美食街上,闻着空气中弥散的香气,很是陶醉。 佘素义羡慕地说道:“很香吧?我能想象得到,这些美食的香气给你造成的折磨!哈哈!我不过是普通凡人一样的嗅觉,闻着这些香气都受不了了!何况你的嗅觉灵敏度是正常人的数十上百倍......” “我的嗅觉跟你一样。”我说。 “啊?怎么可能?你是狗啊!狗的嗅觉......”佘素义很愕然。 街边上有人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一个小姑娘指着我说道:“奶奶,他是狗,是妖精!” 我心里吓了一跳。这在人类社会被认出是妖精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个岁数大些的女子教训小女孩道:“别指着人说话,太不礼貌了!” 然后,她又向我招呼:“客官,来尝尝我们家的烤兔子头吧?可好吃了!” 我赶紧摆手谢过她的好意,佘素义却说道:“不如去尝尝!本地的兔头很著名的......” “可他怀疑我是妖精......”我说出了自己担心的理由。 佘素义哈哈大笑:“在丰富城,谁管你是人还是妖!只要你不伤害别人,不做不法之事,都受到公孙大人的保 护!” 我又惊又喜:“啊?原来这里这么爽?” 佘素义轻轻一笑:“殿下,虽然如此,但也不能太过招摇。有的事情,虽然公孙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夏国别的官员难保不对公孙大人有意见的。这样稀里糊涂的,大家都好。如果太过招摇,会有人弹劾公孙大人包庇妖怪,他就难做,以后这块乐土是不是还能存续下去就不好说了!” 我们进去坐定,点了菜,我方才想起问他:“老蛇,你方才说,我是狗,嗅觉敏锐。可是,修成人形之后,这嗅觉就与凡人一样了呀......” 佘素义道:“殿下有所不知。妖物修炼成精之后,仍然可以选择动物状态的某一两项天赋来修炼,可以在人形状态仍然拥有这项天赋的。比如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牙齿:“我仍然修炼了毒牙呢!” 我是狗,没有毒牙,但如能通过修炼,让人形状态的我仍然拥有狗一样的听觉和嗅觉也不错啊。 佘素义对我没有保留,将这个修炼法门倾囊传授。 第42章妖境 官军指挥官命令一下,我就被逼到了墙角。 我当然怕显出妖像之后被老和尚认出从而出手杀我,但是,如果我不变妖精,那马上就会被这名士兵杀死了。要活命,我只能选择化妖。 老和尚很能打,但我化妖之后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觑。我还没跟老和尚正面打过呢,说不定我能赢他呢?我心里对自己说,咬了咬牙,开始变形。 巨大的妖像出现,现场数人立即被我击杀。我看了智善禅师一眼,他已经身形凌空,几次兔起鹘落向我迅速接近。 “小白狗,你果然是妖!”老和尚来到我面前,用力将手中禅杖对着地上一顿,中气十足地说道。 “大师,现在我是妖。多谢你在寺中的收留照顾......”我停止了杀戮,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先说点儿感恩对方的话吧。 但老和尚嫉妖如仇的性格显然还是老样子:“妖孽!你多造杀戮,老衲此次一定要诛杀你!只是,你我毕竟有缘一场。你......自行了断吧!” 我不想死,替自己分辩道:“大师,我虽有杀戮。但是,我杀人都是情非得已!都是这些人先对我有了威胁......” “死到临头还要狡辩!纳命来吧!”老和尚根本不容我辩解,怒喝一声,挥起禅杖对我兜头击下。 “连攻击方式都是老样子!”我心想,侧身躲过了攻击。 禅杖击中地面,溅起的泥土飞到身上,让我觉得颇为疼痛。看来这一击之力实在非凡。 原来,老和尚真的一点儿不念旧情,出手就是要杀死我!我也怒了,狂叫一声,闪电般扑向智善禅师的面门。张开大口向他的咽喉咬去。 我一般只用前爪攻击,不用嘴咬。毕竟我是人的灵魂附在狗的体内,觉得用嘴咬的攻击方式不太习惯。但是,我知道面前这位老僧极难对付,只要能击杀他,攻击方式真的无所谓了。 “哼!果然妖孽的杀戮本性不改!”智善禅师说着话,右掌推出,速度竟然比我的攻速还快! 这一掌结结实实击在我左侧脸颊上。我的下巴被打脱臼,身体被击飞,落在地上,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头晕目眩。我想起身逃走,但竟然无力支撑身体爬起来。 见此情形,有官兵呼叫着杀向我。我忍着剧痛,挥爪还击。虽然我受了伤,但对付这些小兵还是易如反掌。我的爪子锋锐如利刃,将他们的胸腹划开,连肋骨都被我的指甲割断了,受损的内脏流出,简直惨不堪言。 其余的士兵只敢远远围着我,再 也不敢上前了。 智善禅师拄着禅杖,一步一步慢慢向我走来。 “大师,你真的不能放我一条生路么?我保证远去昆仑山人迹罕至的地方,不再踏入人类社会,不再杀伤任何人......”我忍痛将脱臼的下巴复位,向老和尚乞求活命。 大师阴沉着脸:“出家人慈悲为怀。你我毕竟也算有一段缘分。” 我正心想这下子活命可能有戏呢,他接下来的话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只听大师接着说道:“也罢。我就给你个痛快,保证你走的时候没有痛苦吧!” 他扬起手掌,运功,一掌就要向我天灵盖拍下。 一个人影一闪,慧觉来到近前,挡在了我和智善禅师之间。 “你要干什么?闪开!”智善的语音里流露出对徒弟的不满。 “师父,你不要杀他!”慧觉颤声道。 “混账!对妖精岂可仁慈?”智善说着话,一把将慧觉拉开,重新对我举起了右掌。 “师父,不是仁慈。因为......”慧觉说到这里,忽然脸现惊怖之色,“师父小心,危险!” 变起突然。 老和尚身后,忽然有两名官军士兵欺身而上,同时用手中兵刃对他发动了攻击。两人速度极快,又是在背后攻击,老和尚猝不及防,立刻中招。 智善禅师嘴里涌出鲜血。他一声暴喝,舍弃了禅杖,双臂弯曲,并不转身,同时向身后肘击。他左边的偷袭者被击中,惨叫着躺下,嘴里喷出鲜血,竟然也现出了原形,是一条蟒蛇。至于右边的偷袭者,老僧的肘击并未击中。那人身体一跃而起在半空,插在和尚身上的单刀并未拔出,双手从腰间摸出一对寒光闪闪的护手钩,右钩挥出,老和尚的脑袋被砍了下来。 “殿下!我们救您来迟了!还请恕罪!”杀死老僧之人落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我说话。 “殿下?”我心里一动,当年,苟忠曾经这么叫过我。现在,这人也是在叫我? “师父!”眼见师父被斩首,慧觉悲痛欲绝,从地上捡起禅杖,“呼”一声向仇人拦腰扫去。 这人动作极快,瞬间跃起避过攻击,单脚尖在禅杖上一点,身形又往上一蹿,然后在半空中来了个漂亮的转身,锋利的铁钩劈向慧觉的光头。 “不要杀他!不可以!”眼见慧觉毙命,我大声疾呼。 我出声只是处于本能的不想让慧觉死去的想法,并未考虑到我的话是否真的管用。但很明显,我的话是管用的。铁钩硬生生收住了。 “谨遵殿下吩咐。”这人再次从 空中落地,恭敬地向我说道。 这次,我终于意识到:我真的是这人和这条蟒蛇口中的“殿下”。 眼下,我最担心的仍然是我的妖精身份泄露问题。于是我当即向偷袭智善禅师的两位下令:“你们帮我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死......除了这位小师父和那个女人......” “是!”一人一蛇点头答应,立刻展开了屠杀。 这些官兵在目睹老和尚被杀以及蟒蛇现出原形后,有人已经开始四散奔逃了。现在,大蛇喷出毒雾,众人被毒雾喷到的纷纷倒地;然后它又甩起巨大的身躯,如一根巨大的铁棍,中者立死。那位持钩者化作了一只巨大的苍鹰,飞在天空,搜索着逃走的人,发现目标之后时不时凌空击下,传来惨叫声,我知道目标已经被击杀。 功夫不大,苍鹰重新在我面前落地,化作了人形。边上,蟒蛇也重新恢复了人形。鹰妖用自信的语气向我汇报道:“殿下布置的任务已经完成。以我老鹰的犀利眼神,他们一个也逃不掉的。” 老鹰?我的脑海里忽然又记起苟忠说过的我被鹰将军救走的话,于是问道:“您是鹰将军?我刚出生的时候,把我救走的鹰将军?” 老鹰听得我的话,竟然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殿下,您果然是高贵的血脉,天资聪颖。您还记得老鹰救您的往事啊!能救您,真是我的荣耀.....” 第43章皇子 我跟着佘素义一起向凌霄城策马而来。越近城池,我心里越是难以平静。真想不到我竟然是妖皇的皇子!待会儿肯定有宏大的迎接场面,我将享受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接着,妖皇应该会给我赏赐,封我官职,给我配备一些奴仆...... 只是,想象中的宏大欢迎场面并未出现。如果不是见到里边有应雄这个熟人,我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三个人是来迎接我的! “殿下!您一路风尘,辛苦了!”应雄先迎了上来,然后向我介绍另外两人,“这位是宗人府的府丞余光余大人;这位也是宗人府的,左司理事胡敬胡大人。” “见过殿下!下官迎接来迟,还望殿下恕罪!”余光向我施礼。他穿着红色的文官服饰,头发胡子都花白了。 “见过殿下!”胡敬也向我施礼问好,但没有说更多的话,而是站在余光身侧。他穿着宝蓝色文官服饰,须发是黑色的。 “两位先生,您好!”我哪经历过这些?不知道如何还礼,局促之下只能按照我之前懂得的一些礼节简单向他们问候。 “走吧,殿下!”余光在前引路,胡敬帮我牵着马,应雄和佘素义两人跟在更靠后的位置。 “去哪里?是去见皇帝陛下吗?”我问。 “皇上日理万机。虽然得知殿下到来,很是欣喜,但皇上还是会以国事为重......所以,暂时抽不开身,还不能与殿下相见。我先带您去祭拜先皇,然后将名字正式补入玉牒......”余光一边走路一边说,“殿下,您跟皇上长得可真像!这十三个皇子中,您是长得最像陛下的了!想必他见了您,会尤为喜欢的!您的母亲南妃生前,本来就是陛下最宠爱的......” 妖精的后代跟人一样,也会遗传到父母的基因。继生妖修炼成人形后,相貌上也能看出与父母的相似之处。看来我跟妖皇的相貌很像。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一路上通过佘素义之口我已经知道:我是七皇子。而皇上总共有十三个皇子。也就是说,我之前,皇上有六个皇子;我之后,皇上又有六个皇子,看来我实在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谓的皇上与南妃感情好,所谓的皇上思念我,都是客套话罢了,当不得真的。我大老远赶来凌霄城,妖皇连与我见个面都办不到,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沐浴更衣,祭拜过祖先,名字登入玉牒之后,余光安排人进宫向皇帝汇报情况,同时安排我用膳。应雄和佘素义不是宗室,就只能在外面等候,不可以全程陪在我身边了。 我 吃着饭,余光道:“殿下,您的身份正式补入玉牒。按照惯例,皇上会有封赏。您是皇子,爵位上应该是亲王。所有俸禄和使役人等,都会按例赐给。另外,除了爵位,您还可以向皇上要一个职位,就是具体做什么事情。当然,职位不是必需的,您也可以什么职位都不要,做个闲散王爷......但我建议您不要那样。皇上不喜欢无所事事的人,皇上喜欢皇子殿下们都有自己的事业......” 我吃着饭,听着余光介绍皇帝即将对我的安排。饭毕,洗漱,之后他又让一个丫鬟领我去一间像是书房的地方休息。这书房又不是我的,那些书我也不敢乱动,坐在里面的凳子上,很有局促不安的感觉。 时间像是流逝的很慢,不知不觉间,天都要黑了。丫鬟引我来书房后就走了,我想找个人说话问问情况都没有。外面已经开始掌灯,余光和胡敬又来了。余光道:“殿下,听宫中的夏公公传来消息,说皇上今日圣体欠安,您来京的事情暂时没有批复......” 我其实枯坐一下午已经心里很窝火了,但只好强压怒火装出关切的样子问:“皇上的身体不要紧吧?” “偶染小恙而已。殿下一片孝心,但也无需过虑!”余光说。 “我晚上住哪儿呢?”我问了个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住哪儿?这......这......这按照惯例,但凡皇子公主出生,祭拜过祖先,登记了玉牒,宫中就会传来如何安置的旨意。这当日递上去的呈请,从来没有拖过夜的。今天,殿下您这个情况......这个,这个......”余光结结巴巴,额头都见汗了,“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这宗人府毕竟是办公的地方,也不适合住宿。您是皇子,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也不敢擅自安排......” “要不,再去宫里请旨?”胡敬看到上司抓耳挠腮的样子,提个主意替他分忧。 “皇上圣体欠安,去请旨也没用的!万一打扰了皇上养病,你我都吃罪不起!”余光郑重地拒绝了胡敬的建议。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陪在这里与殿下一起熬夜吧?”胡敬道。 余光沉思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有了!你现在去成王爷府上,将七皇子殿下的事情告诉他!让成王爷给安排吧?成王爷一直敦厚仁慈,凡人有困,只要他知道了,无不热心相帮的!” 胡敬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我这就去!” 胡敬脸带喜色,向我和余光告别,匆匆离去。 我问余光:“您说的这位成王爷是谁啊?” “殿下,成王爷是您的弟弟!十皇子,名唤权衡!他因为早已被皇上封了爵位,成王,所以我们叫他成王爷。这位王爷的才智和人品,真的是整个凌霄城的人都在称赞呐!对您的安排,我也敢保证,肯定会如您心意的!他的母亲是权贵妃,目前是皇上最宠爱的,就跟当年生下您的南妃一样!”说到这里,余光可能怕我有意见,特意提到一下当年的南妃。 “余大人,您方才不是说,对皇子的安排必须要等皇上的旨意,未有圣旨,任何人不可擅自做主吗?这位......我这位弟弟,又如何可以?就不怕皇上怪罪吗?”我疑惑地问。 余光眯起眼睛向书房外边仔细看了看,方才低声向我说道:“殿下,我知道我说的话可能您听了不会很高兴,但我还是不敢向您隐瞒,只能向您坦诚直说。皇上这么多皇子,对每个皇子的宠爱程度都是不一样的。这位十皇子最受宠,所以有些事,他没事先请旨就做了,皇上不光不怪他违制,反而还夸他!当然,皇上并非对所有皇子都如此。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嘛?皇上说十皇子这样做没事,那不就是没事?” 第44章10皇子 我跟着佘素义一起向凌霄城策马而来。越近城池,我心里越是难以平静。真想不到我竟然是妖皇的皇子!待会儿肯定有宏大的迎接场面,我将享受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接着,妖皇应该会给我赏赐,封我官职,给我配备一些奴仆...... 只是,想象中的宏大欢迎场面并未出现。如果不是见到里边有应雄这个熟人,我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三个人是来迎接我的! “殿下!您一路风尘,辛苦了!”应雄先迎了上来,然后向我介绍另外两人,“这位是宗人府的府丞余光余大人;这位也是宗人府的,左司理事胡敬胡大人。” “见过殿下!下官迎接来迟,还望殿下恕罪!”余光向我施礼。他穿着红色的文官服饰,头发胡子都花白了。 “见过殿下!”胡敬也向我施礼问好,但没有说更多的话,而是站在余光身侧。他穿着宝蓝色文官服饰,须发是黑色的。 “两位先生,您好!”我哪经历过这些?不知道如何还礼,局促之下只能按照我之前懂得的一些礼节简单向他们问候。 “走吧,殿下!”余光在前引路,胡敬帮我牵着马,应雄和佘素义两人跟在更靠后的位置。 “去哪里?是去见皇帝陛下吗?”我问。 “皇上日理万机。虽然得知殿下到来,很是欣喜,但皇上还是会以国事为重......所以,暂时抽不开身,还不能与殿下相见。我先带您去祭拜先皇,然后将名字正式补入玉牒......”余光一边走路一边说,“殿下,您跟皇上长得可真像!这十三个皇子中,您是长得最像陛下的了!想必他见了您,会尤为喜欢的!您的母亲南妃生前,本来就是陛下最宠爱的......” 妖精的后代跟人一样,也会遗传到父母的基因。继生妖修炼成人形后,相貌上也能看出与父母的相似之处。看来我跟妖皇的相貌很像。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一路上通过佘素义之口我已经知道:我是七皇子。而皇上总共有十三个皇子。也就是说,我之前,皇上有六个皇子;我之后,皇上又有六个皇子,看来我实在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谓的皇上与南妃感情好,所谓的皇上思念我,都是客套话罢了,当不得真的。我大老远赶来凌霄城,妖皇连与我见个面都办不到,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沐浴更衣,祭拜过祖先,名字登入玉牒之后,余光安排人进宫向皇帝汇报情况,同时安排我用膳。应雄和佘素义不是宗室,就只能在外面等候,不可以全程陪在我身边了。 我 吃着饭,余光道:“殿下,您的身份正式补入玉牒。按照惯例,皇上会有封赏。您是皇子,爵位上应该是亲王。所有俸禄和使役人等,都会按例赐给。另外,除了爵位,您还可以向皇上要一个职位,就是具体做什么事情。当然,职位不是必需的,您也可以什么职位都不要,做个闲散王爷......但我建议您不要那样。皇上不喜欢无所事事的人,皇上喜欢皇子殿下们都有自己的事业......” 我吃着饭,听着余光介绍皇帝即将对我的安排。饭毕,洗漱,之后他又让一个丫鬟领我去一间像是书房的地方休息。这书房又不是我的,那些书我也不敢乱动,坐在里面的凳子上,很有局促不安的感觉。 时间像是流逝的很慢,不知不觉间,天都要黑了。丫鬟引我来书房后就走了,我想找个人说话问问情况都没有。外面已经开始掌灯,余光和胡敬又来了。余光道:“殿下,听宫中的夏公公传来消息,说皇上今日圣体欠安,您来京的事情暂时没有批复......” 我其实枯坐一下午已经心里很窝火了,但只好强压怒火装出关切的样子问:“皇上的身体不要紧吧?” “偶染小恙而已。殿下一片孝心,但也无需过虑!”余光说。 “我晚上住哪儿呢?”我问了个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住哪儿?这......这......这按照惯例,但凡皇子公主出生,祭拜过祖先,登记了玉牒,宫中就会传来如何安置的旨意。这当日递上去的呈请,从来没有拖过夜的。今天,殿下您这个情况......这个,这个......”余光结结巴巴,额头都见汗了,“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这宗人府毕竟是办公的地方,也不适合住宿。您是皇子,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也不敢擅自安排......” “要不,再去宫里请旨?”胡敬看到上司抓耳挠腮的样子,提个主意替他分忧。 “皇上圣体欠安,去请旨也没用的!万一打扰了皇上养病,你我都吃罪不起!”余光郑重地拒绝了胡敬的建议。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陪在这里与殿下一起熬夜吧?”胡敬道。 余光沉思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有了!你现在去成王爷府上,将七皇子殿下的事情告诉他!让成王爷给安排吧?成王爷一直敦厚仁慈,凡人有困,只要他知道了,无不热心相帮的!” 胡敬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我这就去!” 胡敬脸带喜色,向我和余光告别,匆匆离去。 我问余光:“您说的这位成王爷是谁啊?” “殿下,成王爷是您的弟弟!十皇子,名唤权衡!他因为早已被皇上封了爵位,成王,所以我们叫他成王爷。这位王爷的才智和人品,真的是整个凌霄城的人都在称赞呐!对您的安排,我也敢保证,肯定会如您心意的!他的母亲是权贵妃,目前是皇上最宠爱的,就跟当年生下您的南妃一样!”说到这里,余光可能怕我有意见,特意提到一下当年的南妃。 “余大人,您方才不是说,对皇子的安排必须要等皇上的旨意,未有圣旨,任何人不可擅自做主吗?这位......我这位弟弟,又如何可以?就不怕皇上怪罪吗?”我疑惑地问。 余光眯起眼睛向书房外边仔细看了看,方才低声向我说道:“殿下,我知道我说的话可能您听了不会很高兴,但我还是不敢向您隐瞒,只能向您坦诚直说。皇上这么多皇子,对每个皇子的宠爱程度都是不一样的。这位十皇子最受宠,所以有些事,他没事先请旨就做了,皇上不光不怪他违制,反而还夸他!当然,皇上并非对所有皇子都如此。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嘛?皇上说十皇子这样做没事,那不就是没事?” 第45章皇宫 翌日傍晚,我进入了皇宫。真想不到我有朝一日能以皇子的身份进入皇宫面圣,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安保繁琐。哪怕我身为皇子也是不能携带兵刃的,那柄“恐惧之刃”在入宫的时候就被解下,交给一个太监收好,待我面圣结束离去时候再返还给我。 之后,我被一个老太监引着进入宫禁。 “殿下,圣上今晚是在养心殿见您!您随老奴来!”老太监手中拿着一个拂尘,恭敬地向我说。 “那就劳烦您了!”我向他行礼致谢。 “您是主子,跟奴才这么客气,老奴如何承担得起啊!”老太监说。 “什么主子奴才的。佛经上说,这世间生灵一切平等。您看着岁数比我大很多。这尊老敬老,岂不是应该的......”我向他解释我行为的理论基础。 “殿下真是宅心仁厚,体恤下人!跟当年南妃娘娘一样!”老太监很感动,我看他趁我不备,伸手拂拭了一下眼角,似乎是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路走来,遇到不少另外的宫女太监。但宫女太监之间彼此都不搭话问好,看来宫里人与人之间实在是感情淡薄。 功夫不大,我们来到养心殿外。 “朱公公。这位是七皇子殿下。皇上有旨,今晚在养心殿见七皇子呢!”领我来的这位老太监向养心殿外的太监说话。从他的神态上看,很是讨好这位养心殿外的太监。 “老刘,那您先等着吧。安国公正在里面面圣呢!安国公这人一旦见了圣上,没有个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的!”朱公公说。 “是!”刘公公应了一声,回头对我说道,“殿下,圣上正在接见安国公。咱们就先在这儿等着吧?” “好。”我点头。 我是第一次进入皇宫这种地方,没有经验,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呗。于是我就站在那里等候,不敢说话,也不敢离开。两名太监也站在那里不言语。只是方才刘公公向朱公公介绍了我的身份,他连跟我礼节性打个招呼都不曾,让我略觉不爽。 又过了半个小时,另一名太监送一位身穿华服相貌威武须发有些许白丝的男人出来。 “恭送安国公!”太监朗声说道。 朱公公立刻迎上前去,躬身弯腰,笑脸如花,跟对我的态度完全是冰火两重天:“国公爷,请随老奴来。老奴领您出宫!” 领我来的刘公公也冲安国公施礼:“老奴向国公爷问好。” “不必多礼!”安国公挥手示意。# 我来到这里多时,朱公公并不主动找我说话。当然,从朱公公的话里能听出,他是引领安国公入宫的人,可能跟我说话不是他分内该做的。但是,领我进来的刘公公却主动向安国公问好,这个就说明问题了。说明朱公公其实也可以向我问好的。只是他不愿意做而已。 显然,安国公的分量至少在两位太监眼里,比我重多了。这位安国公必然不是一般人,我不能给他留下坏印象。万一他是个小肚鸡肠的,记得今天的这个场景中,两个太监都对他恭敬有加,只有我对他竟然爱理不理的,我岂不是凭空多出一个强大的敌人来? 心念至此,于是我也脸上堆着笑,向安国公施礼问好:“问国公爷好!” “这位公子是......”安国公看起来倒也不摆架子,显得很随和,他不认识我,故而问我身份。 我连忙说:“我是皇上的第七个儿子,我叫李佛魔......” 安国公脸色一变,连忙向我还礼:“原来是七皇子殿下!这......这,这您的礼数我如何受得起?” “国公爷客气了!您一直以来都在为国操劳,为圣上分忧,殚精竭虑公忠体国,我一直都有听闻。像您这样的忠臣良辅,作为皇子,我早就想当面见您,一睹您的风采了!”我这话是临时起意瞎编的。我从来没见过安国公,也没听过他的名字,甚至可以说今日见他之前连这世上有没有他这个人我都不知道,但我相信“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敢保证,刚说的这几句拍马屁的话,安国公听来肯定会觉得相当受用。 果然,安国公笑了,一边笑,一边谦辞:“殿下过誉了!这些溢美之词臣如何担当得起?我是陛下的臣子,为国效劳为圣上分忧,这些都是为臣子的分内该做之事而已,也实在没必要特殊褒扬。之前一直听闻南妃娘娘的七皇子英明睿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有了您,太子殿下真是多了一个好兄弟,好帮手啊,哈哈!” 我们又简单说了几句互相夸赞的话,安国公方与我告辞,与朱公公一起去了。 那位方才从养心殿出来的太监很会看形势,他站在殿门口,等我和安国公把话说完。当然,安国公是懂得规矩的人,肯定不会耽误太久,说很长时间。等我们的谈话结束,安国公动身出宫,这名年轻太监方鼓足中气朗声通报道:“圣上有旨,宣七皇子殿下觐见!” 我心里一紧张,看了刘公公一眼。刘公公向朱公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下,确认他已经走远,然后低声跟我说道:“殿下,您见了圣上,只叙父子之情。切不可对诸如朝政、 官员人事等发表意见......” “殿下,请进殿面圣!”年轻太监再次催促道,并向刘公公投来不满的目光。 刘公公当即将声音提高:“殿下,方才老奴说的话您可记住了!皇上问您任何问题,您一定要如实作答,不可考虑您说的话对自己的利害如何,不可欺君罔上!” “谨遵公公教诲。我记住了!”我转身离开刘公公,向养心殿门口走去。 “殿下请进!”年轻太监打开门帘,躬身示意我进去。 说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刚才刘公公又特别低声了叮嘱了我几句,神态特别严肃的样子。我看过不少宫斗题材的和影视剧,已经对宫中的明争暗斗有些初步的概念,但方才一路行来,这种感觉不明显。现在,马上要见到皇帝了,虽然他是我爹,但我那颗心脏还是因为紧张而剧烈地砰砰跳动起来,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似的。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我肯定是不能回头也不能退缩的了。我能做的就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一下情绪,一咬牙进入了养心殿。 第46章步步惊心 养心殿像是一个书房,面积不是很大。皇上正坐在桌案后面的椅子上,桌案上银质的烛台中燃着蜡烛。这里面也有一个太监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纸笔,在记着什么。 我进来先磕头,嘴里说道:“我是李佛魔,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起来吧。”皇上的声音很平静,很柔和。 “谢皇上!”我站起,但不敢看他的脸,只看着他前面的桌案。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皇帝的声音仍然平静,但我能感觉到无形的威严。 我抬头,在妖皇看到我的同时,我也看到了妖皇的脸。皇帝的脸是威严中带着慈祥,须发都白了,脸有些瘦,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我不敢与皇上眼睛对视,只匆匆一瞥就把眼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看着他胸口的位置。 “跟朕真像呐!看到你,让朕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皇帝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激动,“你的这双眼睛,又让朕想起了南妃。哎,南妃呐,咱们阴阳相隔一晃十八年了!仿佛一眨眼的光景,咱们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我能听到皇帝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忧伤,但我只能站在那里,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这么些年,你是一直都在人界生活?”皇上问。 “是的皇上。”我小心翼翼地作答。尽量问什么说什么,不多说话。我担心言多必失。 “皇上,皇上!孩子,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朕,不可以叫朕一声父皇吗?”皇帝的声调忽然高了起来。 我能从他的声音里感觉到那种父亲见到失散多年儿子的欣喜,虽然皇帝流露出的情绪极为轻淡。 “父皇,我......”我哽咽了一下,“我不敢隐瞒父皇,我在人界吃了那么多苦,但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您!我只是无比思念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父亲就是皇帝陛下您!” “现在你回到父皇身边了。”皇帝说,“你在人界的经历,可以给父皇说说吗?” “那天,我醒来,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狗肉馆里,即将被人宰杀吃掉......”我开始讲述我的经历。我肯定不能说人类灵魂附到狗身上的事情,只把那一刻叫做“我醒来”。 听完我的经历之后,妖皇的脸色变了,看我的目光迅速锐利如刀:“这是你的真实经历?” 我心里一紧:怎么?我骗他了吗?没有啊? “父皇,这是我的真实经历!我岂敢欺瞒父皇!”我说话的声音有些急促,因为我急着为 自己辩解,毕竟,如果被皇上怀疑我欺骗他,后果是相当严重的,甚至可能小命不保。虽然我是他儿子,但在我印象里,皇室成员之间的亲情从来都不值钱,动不动亲人之间就血雨腥风的。 “你是南妃十八年前生下的。可是你的经历,怎么满打满算也只有六年?”皇帝质问。 “这个......这个......我实在不知。但是,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那一刻,我身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皇上的儿子是十八年前出生的,我却只有六年的经历。难道鹰蛇二妖认错人了?其实我不是妖皇的儿子?那样的话,冒认皇子,我这条小命真是玩完了! 妖皇眉头微皱沉思了一小会儿,向我说道:“孩子,你不必惊慌。这事确实古怪。但你确是朕的亲骨肉!是南妃生下来的!你跟朕长得很像,眼睛却遗传了南妃的。而且,只有皇家血脉的人在太庙触摸灵石,灵石才会发光。所以你千万不要怀疑自己的身份。当然朕也会调查此事!” “调查此事?”皇上这么说,那就是对我的话有怀疑了?虽然他继续承认我的皇子身份,可我心里仍是一阵失落。 第一次见到皇上,就在他心里留下不可信的印象,可是不太好啊!我对自己的前途感觉到一种绝望。 “听你的经历,人族对我们还是太不友好啊。朕的子民在人界只要被发现就要面临被诛戮的命运。”妖皇感慨地说,然后看着我,“如果朕兴兵进入人界,击败他们。你意下如何?” 我记起刘公公的告诫,连忙说道:“父皇,这种军国大事,我实在不好表达意见。” 见到皇帝面色不悦,我接着补充道:“毕竟我初来乍到妖界,对妖界的事务几乎没什么了解。儿臣以为,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轻率发表意见是不负责任的!” “如此说来,你还是很谨慎的嘛!”这前半句像是在夸我,但后半句马上就换做批评的语气,变化之快真的让人感慨圣心难测,“你是朕的皇子,可竟然对军国大事丝毫不知,给不出任何意见,可配得上你皇子的身份?” “是!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自今日起,儿臣必当发奋努力,熟悉军国事务,不再让父皇失望!”我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妖皇又问了我一些话,后来像是有些乏了。命太监带我出去。我重新见到刘公公的时候,方才觉察到自己因为方才面圣心情紧张,上衣几乎都被冷汗湿透了。 “多谢公公。我牢记您的教诲,在那些事情上没有表态。”我向刘公公说。 “您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跟您说吗,殿下?”刘公公问。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因为您表态了之后,您会很危险。”刘公公看着我,回忆着往事,“南妃娘娘是个仁慈善良的人,您跟她一样仁厚。娘娘当年对我有恩。我将回报给殿下。” 看来南妃真是善良的人,去世这么多年了,在下人心目中仍然很有温度。我一时对这位娘娘很是感动。 “如此,太谢谢公公了!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表态之后会很危险?”我问。 “这就牵涉到十皇子和太子了!太子是皇后所生的嫡子,方才所见的安国公也是太子的亲舅舅。太子势力雄厚,正常情况就是将来的妖皇。但是,十皇子也有相当势力,在文武官员心目中颇有口碑。同时,十皇子的母亲是陛下最宠爱的,枕边风的力量从来都不可小觑。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帝在是否要对人族用兵这件事上与十皇子的观点更一致,而与太子的观点相左。所以,有传言说皇帝可能把十皇子改立为太子!”下面说到了重点,刘公公就把目光看着我的脸,“殿下您知道事情的可怕之处了吧?妖皇之前每次皇位更替,从来都没有太平过。两位皇子中的哪一个继位,必然会清算其竞争者。目前,十皇子和太子的竞争胜负未分,谁都有赢的可能。您如果站队正确倒也无妨,但万一站错队了,将来可是灭顶之灾呐!殿下初来乍到,对很多事情不了解,万一轻率表态,最后被认为是竞争皇位失败一方的党羽,那就不好了!” 听着刘公公的话,我心里一阵苦涩。我虽然也是皇子,但我自己也知道,我,母妃已故,在朝廷毫无根基,这皇位是肯定跟我无缘的。能不在夺嫡过程中被牵涉进去丢了性命就是谢天谢地了!刘公公确实是为我好! 第47章高爵厚禄 这晚上从皇宫回来,我仍然住在十皇子府邸。十皇子问了我与皇上见面的情形。我没有隐瞒,一一向他说了。只有一点我没有如实禀告,那就是对人界用兵的态度。 进宫面圣之前十皇子跟我谈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寄人篱下,说话肯定要看眼色,迎合十皇子的偏好,故而说的都是赞同对人界用兵的话。但在皇上面前,因为有刘公公的交代,皇上问同样的问题时我并未给出任何表态。此时,我骗了十皇子,说我在皇帝跟前说的也是赞同出兵。 “七哥您在人界受了很多苦。我们妖族在那边也受到不公平待遇。所以您想报复人族的心态小弟完全可以理解。”十皇子说。 他很高兴。因为在他与太子的皇位之争中,是否对人界用兵这两条路线之争占的分量很重。我这位从人界返回的皇子,向皇帝说了人界对妖族的种种不公,肯定会对皇帝心里产生影响,会让皇帝更偏好十皇子主张的那条对人界强硬的路线。这样,十皇子继承大位的胜率大大提高。 按照皇上的吩咐,第二天一早,我梳洗更衣,人生第一次参加了早朝。但我是站在朝堂外边的,不过能看到朝堂上的情景。我看到皇帝坐在金銮宝座上,两边有宫女打着羽扇,身侧仍然有太监陪侍。文武官员分列两侧,按照品级高低决定站位与皇上距离的远近。朝堂威严整肃,全场鸦雀无声。 “列位臣工,有本早奏......”太监那种特殊的嗓音响起,向朝堂上众大臣宣告议事开始。 但这一日并未有大臣上奏事务。 皇帝目视太监,太监点头领会,走上前来,高声道:“宣七皇子殿下进殿!” 我听得宣示,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趋入大殿,跪倒在地向皇上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嘴里说道:“儿臣李佛魔参见父皇陛下,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儿臣”的自称和“父皇”的称谓都是事先经过皇上允许的,否则,在皇帝面前称呼不对也是有罪,严重了甚至都能掉脑袋。 “嗯。”皇帝轻轻“嗯”了一声,并未说“平身”,这样我就只能继续跪在那里,不敢站起来。 这个时候我是不敢抬头看皇上的,只能垂头看着眼前的地面。不大功夫,只听到太监宣读道:“兹有朕与昔日爱妃南妃之子,遗落人间,遍历艰辛,但仍能心系双亲,不忘思归,其孝可嘉。蒙祖宗庇佑,通天教主垂怜,现此子得以重返妖界,与朕团聚,共叙天伦。此于朕乃大慰之事也......赐皇子李佛魔信亲王爵位,赐野人盆 地之五穗原为信亲王之封国采邑,赐京中石英街宅邸一座为信王府,薪俸金银,亲随护卫,出入仪仗皆依惯例。望信亲王能深体朕意,勤恪恭谨,修身奉业,于家于国,善莫大焉。” “谢父皇!”我心里很感动,看来老子疼儿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啊,这一夜之间,我由“居无立锥之地”的可怜虫变成有王府有佣人有钱有爵位有封国的亲王了! “平身吧。”皇上说话了。 我又朗声向皇上谢恩,然后站到了我该站的位置。我是皇子,朝堂上站的地方距离皇上很近。离我不远处就是一位昨天刚认识的熟人,安国公。他是皇亲国戚,又位高权重,在朝臣班列中的位置离皇帝比较近也是很正常的。 我看到他向对面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使了个眼色。安国公是武将,对面的是文官。这名穿着紫袍的官员向安国公略一点头,然后走出班列,跪倒在地向皇上说道:“皇上!老臣宦文成有本要奏!” “所奏何事?方才早朝开始,朕问过大家是否有本要奏,你也没表态嘛。怎么这个时候又有本奏了?”皇帝冷笑,面露不悦。 “启禀皇上,老臣一开始是无本要奏。但是,看了陛下对信王爷的封赏,就想起来有事要奏了!”宦文成看着皇帝的脸,“皇上,老臣先恭喜皇上父子团聚!皇上给信王爷封了爵,赐了封国。但是,十皇子成王爷的封国您一直都还没有赐呐......” 皇帝的脸色阴沉起来:“此事朕自有安排。你就不必多虑了!” 另一名同样穿紫袍的文官也站了出来,看年岁比宦文成也小不了几岁,头发胡子也基本上全白了。他冷眼对着宦文成:“我说老宦,这皇上给皇子赐爵赐封国,那怎么做都是皇上的家事。我们做臣子的,为国分忧是我们的本分!对皇上的家事置喙,您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些......” 宦文成霍然抬起手臂指着对方的鼻子,义正辞严地训斥道:“皇家就是国家,皇上的家事就是国事!我们臣子的为皇上的家事分忧,就是在为国事分忧!姓李的,亏你为官多年,连这点认识都没有?我看你还是卸任回家,现出你的狸猫原形,捕鼠捉蛇,养老去吧!” 说到这里,宦文成又转向皇上:“皇上,按照我朝历来的惯例,除太子居东宫不离京外,别的皇子都要封爵赐土,然后就藩之国。八个皇子都已经赐爵离京,之国就藩,连今日七皇子信王殿下刚刚与您相认,您也给他赐爵封地,说明皇上您也是认可这个惯例的!现在,成王爷却迟迟没有封土,没有就藩,滞留京师。这......这皇上您圣明, 您应该知道京城中对这事儿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说到这里,宦文成忽然跪下了:“皇上,老臣一片赤诚斗胆进谏,请皇上尽快给成王殿下赐土,让他就藩之国吧!否则,皇储名分虽定,但有人会据此妄测圣意,怀疑东宫不稳。这将来必是国家祸患呐皇上......” 宦文成说到这里,向皇上连连磕头,泣不成声。 朝臣中也有文武官员随着宦文成一起跪下,向皇上请求道:“请皇上尽快给成王殿下赐土,让殿下就藩之国!” 我看了一下,跟着宦文成一起跪下的官员占全体朝臣的十分之四,比半数略少些。而且,安国公本人没有跪下请愿。 显然,这种事发生不止一次了。皇上也很无奈,站起身,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又来这一套!是向朕逼宫吗?” “臣不敢逼宫!臣今日为国家计,一片忠心,请皇上明鉴!”群臣异口同声地应答道。 皇上看起来像是累了:“你们呐,多心啦!朕与太子父子连心,父慈子孝。朕,朕从来也没说要换太子啊!” “但有人不这么看,会妄测圣意啊皇上!这人心可畏,不可不防!还请皇上早日让成王殿下就藩之国,以正国本......”宦文成简直泣不成声,涕泪俱下。 “宦文成!你还说不是逼宫!还说不是逼朕!”皇帝忽然怒了,挥起手臂将御书案上的摆放之物扫落在地,“朕岁数大了,就更想念孩子们。朕喜欢成王,想让他多陪朕几天,这不行吗?你们却胡思乱想......朕再说一遍,朕有说过要换太子吗?从来没有说过呀!” 方才那位被宦文成怼骂的李大人说话了:“宦大人,我们做臣子的,当为君父分忧,而不是给君父添堵。皇上的所为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就是寻常人家,老人年岁大了,想多留孩子在身边陪陪自己,尚且都是情理之中。皇上做这种人之常情的事情,你们还说三道四,让君父伤心为难。你们于心何忍啊......” 但是,又有人把李大人的话怼了回去。双方唇枪舌剑吵闹不休,一时朝堂之上看起来跟菜市场差不多。 “都不要吵了!退朝!”皇帝盛怒之下拂袖而去。 第48章乔迁之日 “王爷,这是您的王府!”礼部的官员带着我来到了一座巨大的院子门口。 院子很气派,灰墙绿瓦,朱漆大门,上面凸出一颗颗黄澄澄的铜泡,兽首衔环。大门两侧还各有两个小门。什么时候开大门,什么时候开小门,都有相关的规矩。但我用不着去记这些规矩,自有管家处理日常事务。 “王爷,这是您的管家贝福。”礼部官员介绍一个身材微胖面白有须的中年人给我。 “小的贝福,见过王爷!能服侍王爷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贝福上前向我磕头。 “起来吧。”我说着话,扶起他。 贝福很受宠若惊的样子:“王爷扶我。小的如何担当得起?” 我方才明白,这个世界跟我所在的地球不一样。地球上,人人平等的理念基本深入人心了;但这个世界上,人跟人之间是有等级的。我这种王爷级别的人如果对下人太客气太有礼节,反而会让他们很难堪,无所适从。只能慢慢习惯吧。 我们朝王府里走,参观我的府邸。一路行来,能看到广阔的庭院,宽大的王府银安殿,美轮美奂的房屋,气派豪华的装修。我约莫估计了一下,王府占地在三十亩以上。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有人工湖,水渠,亭台楼榭,奇花异草,假山怪石,很是清幽雅致。 “王爷,小的整饬装修,时间有些紧迫,所以工作匆忙,只怕不能尽如王爷人意,还请王爷恕罪!”贝福带我参观完王府后向我说道。 “我很满意!也真难为你了!”我向他表示嘉奖。 然后,他又带我到前边,王府配备的人员已经到齐了。贝福拿着花名册一一核对,让这些人与我见面后,再分配工作。王府的服务人员大概有六十多人。有丫鬟、仆役、仆妇、小厮,园丁、车夫、轿夫、厨师,护卫等等。贝福一一介绍给我,我当然也记不住这些人,但真的没有关系,他们能认得我就行。 因为我喜欢美食,那位厨师我多看了几眼,多跟他攀谈了几句。他因为能与我多说几句话,觉得非常有面子,显得非常高兴。 另外,王府的丫鬟都特别漂亮。她们很年轻,声音也很好听,行为举止也都非常得体。我在地球上的时候从没谈过恋爱,到了这个世界上倒是跟刘珊同床共枕过一段时间,但彼时她是人我是狗。后来我化作人形了,但她毕竟知道我是狗,彼此心理上都有障碍,再说我第二次与她重逢的时候她已为人妇,所以我跟她感情上虽然已经很到位,但并没有过肌肤之亲。我真的很渴望 女人,特别是看着这些年轻漂亮的丫鬟时候。但是我也只能忍住。并且我告诫自己,以后也不能打她们的主意,一方面是因为我身份高贵,与丫鬟有点儿啥会比较不得体;同时也因为我与父皇相认时间不长,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个耽于酒色的纨绔之徒形象。 贝福把下人们的工作分配完毕,他们各就各位。礼部的官员方才向我辞别,贝福还给了赏钱。之后,更有大小官员带着礼物络绎不绝登门拜访,向我祝贺。我一一见过,也确实累得够呛。 贝福周旋了一天,其勤快干练的形象我很满意。无论是对手下人的安排还是待人接物,都相当有水平。其实想想也是,如果他不是相当有水平,会被挑选来王府当管家吗? 晚上,登门贺喜的官员宾客都走了。我一身疲惫,想到厨师说的可以做一百多道菜品的话,就让丫鬟把我喜欢吃的东西用纸写了,交给厨房去。结果功夫不大,一桌佳肴真的就做好了,另外还有两坛美酿。 已经是夜间九点半了。我忙活了一天,真是又累又饿。现在美酒佳肴在前,哪里还忍得住?立即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菜确实不错,酒也好。这时,管家贝福突然出现,低声向我耳边说道:“王爷,安国公来贺您乔迁了!就在门口等候!” 安国公我之前见过两面了,知道他是太子的舅舅。这种人我哪里惹得起?一紧张,竟然打起嗝来。丫鬟赶紧给我倒了浸泡姜片的热水给我。我一边端起杯子喝姜热水,一边跟贝福说道:“快请他进来!我这就跟你一起去迎接他!” 我在门口看到了安国公。他一身黑衣,在夜间就像隐身了差不多。 “国公爷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我热情地欢迎,做了个邀请入内的手势。 “王爷您客气了!王爷乔迁之喜,我这么晚才过来。实在是有失礼数。只是临时有些军务要处理,实在走不开,还请王爷海涵!”安国公说。 “哪里哪里!国公爷能来,是给我面子......”我说。 “王爷您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我不过萤烛之光,如何与您这样的日月争辉?您可是当今圣上的皇子,太子的弟弟......”安国公继续谦让。 就这样边说边往府里走。走到一处僻静之所,安国公忽然停步,说道:“王爷,我今天登门匆忙,只给您准备了一个非常贵重的礼物。您看方便过目吗?” 他说着话,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管家一眼。 “贝福。我这饭吃到一半就出来,这会子饭菜怕是要凉了。你去跟厨房说一声,给我热一下。”我说。 “是!”贝福很懂眼色,知趣地离去了。 安国公低声道:“王爷,皇上就是否用兵人界的事情向您征询意见,您没有表态。”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我跟皇上之间的私密谈话,他怎么知道的?是皇帝告诉他的,还是那位书记太监告诉他的? 我瞬间觉得安国公有些让人害怕。 “我是没表态。因为我......”我一时紧张,不知道怎么说好。 “您是在人界生活多年的人,又是皇子,皇上在这方面肯定是信任您的!所以是否要准备对人族的战争方面,皇上肯定还会咨询您的意见。”虽然黑暗,但安国公看我的眼睛像是两团火,“太子殿下仁厚,满朝文武也不喜欢打仗。可以说太子是众望所归。另外今天朝堂上的事情您也见了。皇上的意见很明白,太子的地位很稳固。但就是有一些人捕风捉影,痴心妄想!皇上如果要换太子,早就换了,何必等到现在呢您说是不是?” “国公爷跟我说这些,我惶恐得很。”我不是嘴上说说,而是心里真的很惶恐。这不是在逼我站队太子那边吗? “我今天来此,是为了王爷您而来的。您初来京城时,是十皇子接待的您!因为这件事,我怕有人把您归为十皇子党那就对您不妙了。皇上可最不喜欢结党营私的人,无论臣下之间,臣下与皇子或内廷之间。可十皇子却偏偏结交朝臣。我真的怕万一哪天皇上雷霆一怒,惩戒十皇子,您会跟着遭殃啊!您看太子,就不与任何朝臣私交。所以,为了王爷您的前程,可要慎重呐!”安国公一脸诚恳地说。 “多谢国公爷跟我说这些。这真是今天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啊!”我向他道谢。 第49章中使 我迁入信王府之后的第三天,皇帝从皇宫大内派出中使来向我致贺。皇上并未第一天就派人来,这是惯例。我猜想其原因是:皇帝的人驾临,接待肯定得是高规格。有三两天时间准备,可以提供高规格的环境。如果我迁入王府当日就派人来,仓促之间办不好接待工作的,这样有损皇帝的威严。 王府上下整饬一新,所有人等全都穿上了鲜亮的新衣,悉数出来迎接中使。这位中使的名字我之前听宗人府的余光提到过,就是那位夏公公。 从中午开始等到黄昏,夏公公的人才出现。夏公公年岁也不小了,能看到帽子下面的白发,人微胖,肤色润泽,显得富态有福相。他是骑马来的,后面跟着四名小太监。抬着礼盒的脚夫以及一队大内侍卫。 摆下香案,接旨。我亲自起身,将夏公公从王府正门迎入。王府正门也只有类似这种场合的时候才开,平日都是紧闭着的。就算那一日安国公熊昌夤夜到访,走的也是小门。 一行人来到王府银安殿,分宾主坐定。丫鬟们奉上茶来。夏公公命小太监拿出礼单,一件件与王府管家贝福交接。 “王爷多年流落在外,孤苦伶仃。皇上每思及此,都大为伤心,故而对王爷尤为关爱,以补王爷多年父爱缺失之憾。”夏太监喝了一口茶,从怀中摸出一条手串,红色的,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然后双手捧着递给我,“这是皇上特意托咱家送给王爷您的!这等珍贵之物,咱家在宫中多年,没记得皇上赐给谁过,包括太子!也就这次赐给了王爷您。嗯,还有之前给过成王爷十皇子殿下。” 我赶紧离座,下跪行礼,双手接下那红色的手串,然后向皇上谢恩,方才重新站起入座。虽然我不知道这手串是什么玩意儿,但肯定是相当贵重的。 “多谢父皇,多谢公公!”我致谢。 “哎,父亲赐物给爱子,又何须言谢?至于咱家,不过是皇上、权贵妃等娘娘们以及诸皇子们的奴才罢了,又如何担当得起王爷的致谢呢?王爷是聪明人,咱家的意思,您自然是懂得的!故而无需致谢!”夏公公起身,笑着向我说。 我注意到,夏公公两次说话,一次特意提到十皇子,并提到这种珍贵宝贝皇帝只赐给最喜欢的儿子,间接提醒我十皇子是皇帝最爱的。另一次则轻描淡写地提到权贵妃,看似平平无奇的举例而已,但我自然了解他的用心。再结合之前在宗人府,余光提到夏公公,提到十皇子的慷慨仗义,我立刻意识到,夏公公和余光都是十皇子的人。 但夏公公说 话的水平极为高明。哪怕他将以上信息明确传达给我,拉拢我归入十皇子一党,在场也有那么多人听着,可他说的这些话在任何人来解读,都是中立的,没有倾向性的!皇上最恨结党营私,夏公公的这些话就算有人汇报给皇上,也完全抓不住把柄的。我真的挺佩服他的语言艺术。 我不敢得罪安国公,不敢得罪那位深藏不露从来也没见过面的太子,但我也得罪不起十皇子和权贵妃,当即向夏公公说道:“公公所言甚是!本王已经明白!作为皇上钟爱的皇子,皇上自然是不吝封赏的,又何须言谢呢?” 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我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公公一眼,刻意浮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夏公公望着我,四目相对,彼此心领神会,他也笑了起来。拉拢我应该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替皇上送礼物反而在其次了。现在他觉得已经完成任务,就站起身,向我告辞道:“王爷,时候不早,咱家要回宫向圣上复命去了!王爷聪慧之人,深体圣意,将来必然前途无量,富贵长安呐,哈哈。王爷可有事需要咱家向圣上转达的吗?” 说实在的,太子和十皇子之间的事情,我并不想趟这浑水。至少就我目前看来,他们之间胜负未定,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我本身已经是王爷,如果站队正确,就算待遇可以再好一点,但也提升有限了,新皇帝总不会把皇位让给我吧?但如果站队错误,那就惨了,荣华富贵保不住是肯定的了,严重的话可能还得掉脑袋。所以,我参与他们之间的争端,风险收益是极不划算的。有任何可能,我都会想办法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我问夏公公:“公公,我虽是圣上之子,可多年流落在外,对皇家的规矩不熟。前日朝上,圣上说了皇子有封国,也赐给了我封国。也听说不少皇子都之国就藩去了。还请公公替我问问皇上,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去封国呀?” 夏公公可能猜到了我想远离京城远离争端的心态,脸色微微一变,可还是瞬间恢复了笑容:“王爷您关心的事,咱家必会向皇上转达。但圣上如何决定,会不会让您马上去就藩,那就天心难测了!好比十皇子,按照惯例皇上早就该让他之国就藩了,朝臣也多次请求,但皇上就是把他留在京城!皇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咱家做奴才的,也不敢妄测圣意!如果皇上因为爱子心切,不放王爷出京就藩,还请王爷记得今日老奴跟您说的这番话,不要怪罪老奴!” 我自然不能让夏公公对我留下坏印象,赶忙说道:“公公放心。您今日跟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也是为了我好。我哪里敢忘?我会谨记公公 嘱托的!” “啊,好!王爷这话,如此抬举老奴。老奴诚惶诚恐得紧呐!”夏公公看到我的诚恳态度,又笑了。 送别夏公公离去。接下来几天又有一些官员来访。我发现这些官员中相当大部分不是属于太子党就是属于十皇子党的,名为送礼祝贺,实际都在旁敲侧击让我给他们的主子在皇帝面前使点儿劲、这些有给皇子送礼资格的京官基本都是官场老油子了,说话都很夏公公一样很有水平,滴水不漏。我小心应付,身心俱疲,严守中立,生怕一不小心被人解读为有了立场。 我多么希望皇上的旨意下来,让我去封国,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但是,我每天巴巴儿的从早盼到晚,都是以失望结束。 我的心情焦躁起来,毕竟,如果我一直这么不表态,这么端着,那也是不行的。届时无论太子和十皇子谁在争夺大位的竞争中胜出,都会迁怒于我,我肯定没好果子吃。我这个时候方才理解那些官员的难处。对很多人来讲,不是他们想结党,而是不结党不行啊。 巨大压力下我开始失眠、焦虑、暴躁...... 第50章只好荒唐 “来,给本王满上!”我躺在松软的躺椅上,一手搂着坐在我大腿上的美女,一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放在桌上让另外一名丫鬟倒酒。 “是!王爷。”丫鬟答应着,小心翼翼斟满了酒杯。 在场所有的丫鬟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每个人都姿容俏丽,穿的衣服都符合薄透露的特点。 “来,喂我喝。”我对大腿上的美女说道。 大腿上的美女端过酒杯,小嘴抿了一口,凑上了我的嘴。我与她四唇相接,被她喂了嘴里的酒。喂酒的同时,我的手也在她身上游走着。 “王爷,您这么坏......”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这么坏?就是说目前坏的程度你不满意咯?那接下来就给你来个更坏的!”我哈哈大笑,抱着美女走向里间,将她扔在大床上,然后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除了美女,我还喜欢美酒美食。几乎是每天都变着法子刁难厨师做新菜品。再好的菜,吃了几口就说不好吃,然后推到一边,让本性节俭的我自己心里都觉得肉痛。同时,我天天喝酒,每喝必醉。 “王爷,工部员外郎来见您,在府门口候着呢......”那天,管家贝福来向我汇报。 “不见不见!没看到我正忙着吗?不要打扰本王的好事!”我趴在美女松软挺拔的胸上喝酒,正惬意着呢,哪有心情管接见官员这种事? 管家站了一小会儿,郑重地劝道:“王爷,恕我直言,这京城百姓都知道您的名声了,可不怎么好。说您好酒好色,不务正业什么的。这万一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对您不利呀......” “咋了?我流浪江湖那么些年,吃苦受罪,这认祖归宗之后享受享受一些好日子,补偿自己一下还不成吗?”我没好气地对贝福说。 “这个这个,王爷之前吃苦,我们也是知道的。只是,过去的就过去了......另外,小的以为,王爷这样酒色无度,会对您身体不好!这身体要是不好了,可会影响您以后继续享受生活呀!”贝福从身体健康方面开始劝我了。 “别说了别说了。我现在有点困,休息一会儿再见他......”我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然后眼睛一闭,睡着了。 “王爷,王爷!”任贝福怎么叫,我是睡着不醒了。 装睡着的人是最难叫醒的,不是吗? 太子和十皇子都在逼我站队,站在他们那边。我如果站队,风险收益很不合算,甚至站错队了还可能掉脑袋。所以这队是万 万不能站的。但逼迫日久,我每天都得变着法子编着借口拒绝搪塞,还不能得罪他们,身心俱疲之下觉得自己即使不站队只怕也会被他们先给逼疯了。我无奈之下才想到了自污以自保的方法。 我天天耽于酒色,对不顺心的下人,一点小事就非打即骂。那些登门拜访的官员,我也是基本不见。或者我直接到门口去,对拜访者说“本王今天喝多了,你改天再来吧”,做出这种极为任性,极为不尊重对方的举动。 但是我的荒唐也是有底线的。我不害人,打骂下人从来是点到为止,从不欺负弱小,从不巧取豪夺,更不会害人性命。我只是做一些不体面的事情而已,但不违背良心,不违法。 一时我的荒唐恶劣的名声在京城传扬开来。可能也是怕粘上我的污名会影响形象,危及前途,十皇子和太子的人来找我的真的少了很多。 我承认我一开始这么做是有些害怕。我担心我这么做一旦让皇上知道了,他必然会龙颜大怒。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毕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我毕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再怎么认为我荒唐,不会杀了我的!说不定一气之下嫌我在京城给他丢人现眼,把我打发到封国去眼不见心不烦呢?那岂不是求仁得仁正合我意? 想明白了不用顾忌皇上,我当然就更放纵了。 只是,我期望的东西一直没有来。皇上没有因为我的荒唐放纵而惩罚我,甚至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我之前托夏公公转述的关于我什么时候去封国的问题,皇上也没有任何回复。 时光荏苒,几个月转瞬即逝。虽然找我的太子党和十皇子党的人基本没有了,但我知道京城中两党的斗争几乎白热化。有些官员甚至为了主子的最终胜利付出了身败名裂倾家荡产甚至失去生命的代价。我毕竟不是真的酒色之徒,只是在自污而已。我的心里可是明镜儿一样的,并且在自己的王府中挑选精明可信之人构建了自己的情报机构,打听消息。 这种情况下,我更想尽快离开京师这是非之地了。但没皇上的旨意,我只能心里干着急。 这一日,宫中太监来传讯,说再过十天就是父皇的八十岁寿辰了,让我做好准备。在位皇帝的生日是官方法定的节庆日子,名曰万寿节,是要万民同庆的。届时,诸皇子皇孙,公主、后妃、王公大臣及皓命夫人,都要入宫为皇上祝寿的。 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妖精的寿命问题。这个世界的妖精寿命跟大部分人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妖精是由动物修炼来的。 动物的寿命就是自然寿命。绝大部分动物活到自然寿 数就死了。只有极少数动物因为机缘巧合踏上了可以延年益寿的修真道路。他们当中修真不成的,仍然死在自然寿数终结之时;修真有成达到妖怪层级的,就突破了自然寿数的限制,拥有大概为期一两百年的妖怪阶段寿命。 大部分妖怪在妖怪阶段寿命耗尽后,就会老死。这其中只有少部分幸运儿可以修炼到能化成人形的妖精境界。人形状态的妖精,寿命跟普通人差不多。当然,妖精的寿命起点是从他第一次化成人形那一刻开始算起的。 至于继生妖,其寿命的计算方法也是在化成人形后再加上一个正常人的寿数。比如我,之前白狗状态的寿命是不算的,从我第一次可以变化成人开始算起,可以再活一个正常人的寿命,七八十年这个样子。 很多人误以为所有的妖都能经历从妖到妖怪到妖精到妖仙这样的过程,其实不是的。 绝大部分妖精是不可能修成妖仙的。妖神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境界。所以,大部分妖精,包括妖皇这种在妖界至高无上地位的妖,都会在寿尽后死亡。 父皇活了八十岁,算是高寿了。所以这次万寿节还是很隆重的。 但是对我来讲,这万寿节是一个很头痛的问题。 从道理上来讲,我当然该去参加。但是怎么参加呢?在宴席上如何表现呢? 继续荒唐疯傻?那种场合如此做,就是太不给父皇面子了!虽然一般情况下他不会杀我,容忍我的种种不端行为,但那种场合如果我让他丢脸,他龙颜大怒之下会如何处置我还真不好说。我知道父皇当年政变上台的时候可是亲手杀死过自己的兄弟,其中一个弟弟还是一母同胞的。 那我就恢复正常的理性状态参加?好像也不妥!那样的话,我这么长时间来装荒唐自污不就白装了吗?而且,十皇子和太子立刻就能感觉到我是在自污以躲避他们,欺骗他们,会立刻恨我。那我真的就是越怕遇鬼越遇到鬼敲门,怕得罪这两位中的谁,反而把两位都得罪了。 我该怎么办? 第51章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苦思不得解脱之策,心里压力很大。在巨大的心理压力影响下,我抱着享受一天算一天的心态,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是真的放飞自己了。 这几天我喝酒不再是装醉,而是借酒浇愁愁更愁,用酒精麻醉自己,是真醉了。 我跟王府的丫鬟们玩得也越来越开心。 那天,我们在后花园里玩“闭眼抓人”的游戏。后花园有个大假山,假山肯定是石质的,石头的表面坚硬且粗糙。我就让美女们穿着只遮住敏感部位的衣服,整个身体几乎都裸露着的,然后爬上假山。我这样做的目的是她们在假山上的行动不会很快,因为动作很快的话,粗糙的石头会伤害到肌肤,会很疼。之后我蒙上自己的眼睛,也爬上假山去捉他们。如果被我捉到要罚酒,玩动作游戏。一时间后花园里场面香艳,女人的莺啼燕语声不绝于耳。 我已经抓住过好几次女人了。这次我仍然蒙着眼睛,双手在假山上摸索,双脚轻轻移动脚步,向有女人发出笑声的方位移动。 “王爷,来呀!来抓我呀!”前边女子挑衅我的声音听在耳中让人心旌神摇。 “王爷,到我这儿来!你还从来都没抓住过我呢!”右侧也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小宝贝。这次你肯定跑不了了!”我来个声东击西,作出向前出击的动作,但忽然向右侧移去。 这一下悲剧了。我感觉右腿踏空,右脚伸入了假山上一个碗口粗细的石洞里面。同时,因为移动过猛,身体失去平衡,整个身子从假山上栽了下来。身子栽下,腿卡在石洞里,那结局还用说?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一股剧烈的疼痛涌入脑门,小腿骨生生折断了! “王爷!”侍卫们大声疾呼,不顾避嫌,赶紧拥上来救护。 美女们都吓得花容失色,出声关心我的安危,当然也有可能是怕我受伤之后迁怒怪罪并责罚他们,几乎都发出哭声。 我拿掉蒙眼布,痛得嘴里倒吸凉气,额头上冷汗直冒。 “快!快去叫太医!”管家贝福大叫,让人去请医生。 我的断腿被小心翼翼从假山洞里拿出,然后众侍卫七手八脚把我抬下假山,做了个临时担架把我放在上面,然后抬到我房间里去了。 疼痛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好不容易,太医来了,给我正骨,然后装上夹板,缠好绷带。因为去太医院汇报的人会把我的情况简单向太医描述一番,所以来此之前太医已经知道我的受伤情况,已经带着太医院中早就配好的跌打 损伤药了。我服了药,疼痛感减轻了很多。 “多谢太医妙手施救!”我向太医致谢。 “王爷有福之人,虽然受伤,但也是不幸中之万幸。两根小腿骨,只胫骨骨折了而已,腓骨安然无恙。且骨折创面完好,没有碎骨。现在老朽已经替王爷您将骨头复位固定,您只要卧床静养,不得下地走动,并按时服药,百日之后定会完好如初,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太医向我讲述了病情。 听着太医的话,我心里有底了。 “如此,那老朽就先告辞了!”太医向我辞别。 我让管家亲自把太医送出门,腿上虽然仍隐隐作痛,但心里却有些高兴。 这骨折卧床百日好啊!我不就不用去参加妖皇的万寿庆典了吗?这真是因祸得福,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只是这代价实在太大。如果让时间倒流,问我愿不愿意选择用骨折自残的方式来逃避万寿庆典,我肯定是不愿意的!他妈这骨折实在太疼了! 太医给亲王治病,详情都要在太医院登记在册的。谁去汇报的病情、哪位太医出诊的、什么时候去出诊的,用的什么药等等,都有详细的记录。万一有个意外,也有个查证的证据,责任明确。因为太医院的这种制度,我的伤情很快传到了皇宫大内,皇上亲自派太监看视,嘘寒问暖,询问伤情,并明示旨意说,因为我受伤,这万寿庆典可以不去参加,在家养病要紧! 哎呀,听得太监宣布父皇的旨意,我实在是太高兴了!真是父爱如山呐!之前我的诸多荒唐之举,皇帝竟然提都没提,更别说责备了!他只关心我的身体状况,这不是疼儿又是什么?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并让太监回去汇报父皇:骨折虽不是小伤,但经过太医诊治已无大碍,百日后定能完全康复。请父皇勿以为念,多保重自己的龙体要紧!儿臣提前祝父皇万寿安康...... 太监留下皇上赐予的礼物,回宫向皇帝复命去了。 心里没有危机感,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了。而且我病了,不适合喝酒,也不能参加让人愉快的那种与丫鬟互动的娱乐活动,无聊之下只能在床上运气练功。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修炼的事情已经荒废很久了。今后,该每日勤修苦练才是。 万寿庆典之日很快到了。我虽然自己不能去,也让信王府的太监进宫向皇上祝寿了,并呈上礼物以及我写给父皇的亲笔祝寿信。 据信王府太监回报,万寿庆典晚宴规格高,场面大。皇子皇孙,皇亲国戚,宫内有名分的后妃,二品以上文武大臣及眷属都参加 了皇上亲临的寿宴。玉盘珍馐,琼浆玉液,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君臣同乐,歌舞升平。 “那太子和十皇子之间,有没有发生点儿什么争宠抢表现之类的事情?”我当然拣自己最关心的事情问了。 “回王爷,没有的事!皇上万寿庆典,想看到的是皇家和谐,君臣一心,万民同乐的场面。庆典当日,皇上已经让太监传下旨意:当日所有入宫祝寿人等,只可叙亲情,聊养生,谈父慈子孝,夫唱妇随,不谈国事,不聊朝政。既然皇上都明说了,谁还会去忤逆皇上的旨意呢?再说了,谈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大家都很轻松,又何乐而不为?所以,寿宴当日,王爷您说的什么争宠之类的完全没有发生,都是一片家庭和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祥和景象。” “哈哈哈哈哈......”听着太监的话,我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到底是哭声还是笑声。 原来,就算我参加寿宴,也根本不会面对我担心的窘境!我这腿虽然不是自己主动弄骨折以逃避寿宴的,但也跟这段时间寿宴的事情搞得我压力大有关。 现在看来,老子这腿白断了? 第52章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太监悠远嘹亮的声音响起,躺在病床上的我听得心惊肉跳。 “我该强撑病体起床迎接吗?还是就这样躺着?”心里正犹豫不决,皇上已经进入了我的房间。 “父皇驾到,儿臣有失远迎,向父皇请罪......”我挣扎着从床上起身。 “免了!你重伤在身,注意休养,就不要起身了!”皇上的声音里充满着慈爱,并无任何怪罪我的意思。 “儿臣谢父皇恩典。”听得皇上并无责怪,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你没参加朕的万寿庆典,朕遗憾得很呐。”皇上在房间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儿臣实在是运气背,不小心折断了腿......”我向皇上解释,虽然我知道皇上早已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皇上冷笑道:“不小心折断了腿?你是很小心的把腿折断了吧?” 我心里一激灵,紧张之下说话都结巴了:“父......父皇,您......您何出此言?” “大胆!”妖皇怒气陡起,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事到如今还不向朕坦白?你在太子和十皇子之间左右为难,生怕参加寿宴遇到他们,被逼表态站队,索性断了自己的腿,这样就可以不去参加寿宴,避开难题。你肚子里这点小九九,还想瞒得过朕吗?” 我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父......父皇明察秋毫。儿臣......儿臣心里其实......其实就是这样想的。果然瞒不过父皇的心思!还请父皇饶恕儿臣欺君之罪!” “哼哼,以后休要在朕跟前耍心思!”皇上先是警告我,接着又说道,“不过朕之前还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种的!为了不参加寿宴,竟然能下得去狠手把自己的腿弄断!这种凶狠决绝很有朕当年的影子!” “还请……父皇体谅……儿臣……的难处!”我心里害怕,说话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这个腿骨折还真是意外,但皇上认为我是自己玩苦肉计弄骨折的,我也只能承认了。难道我去辩驳皇上吗? “你之前贪杯好色的种种荒唐事,知道朕为什么不责罚你吗?”皇上看着我,如同猫看着已经把玩在手的老鼠,“因为朕知道你是在故意自污以避祸而已,本性并非如此!朕自然就不会责罚你的荒唐,在朕眼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原来我心里的想法妖皇早已知道。我一瞬间感觉到他实在是可怕。 “多谢父皇开恩,没有责罚儿臣。”我向妖皇谢恩。 妖皇挥了挥手 ,示意侍卫和太监们都出去。众人领命退出,房间里就剩下了我和妖皇两人。 “知道为什么朕让他们都出去吗?”皇帝看着我,很轻松的神色问道。 “这个,儿臣实在不知,圣意不敢妄测!”我有些胆怯地回答。 “哼哼。”妖皇又开始冷笑,“太子和成王都好大的胆子,收买眼线都收买到朕的身边来了!还真以为朕不知道?朕只是岁数大了,年老之人总是爱惜子孙,不想惩处他们而已。” 说到这里皇上的表情有些悲伤,轻叹了一口气:“朕的寿宴上,皇室,群臣,看起来都一片和谐,其乐融融。但罢宴之后,就各个显出本相了。皇后来向朕哭诉,让朕早日把成王送到封国去,明确太子的地位,她说历史上的废太子从来就没有好下场的,如果废了太子改立成王,那就是相当于让太子去死;权贵妃也向朕哭诉,让朕早日改立成王为太子,否则就干脆把成王杀了算了,因为朕对成王的偏爱,相当于给朝中诸大臣发了暗示,从而形成了威胁太子地位的十皇子党。他日太子继位,岂能容十皇子活着?” 皇帝苦笑:“朕当日就是政变上台的,还亲手杀了两个兄弟。朕曾经在心中暗暗发誓说,让皇室继位的流血牺牲到朕这一代就结束吧。现在看来,朕只怕要失望了!但朕真的实在不忍见到自己的儿子们手足相残。朕在位多年,岁数越大越觉得,什么权势威望,都不如一家人和和睦睦平平安安。” 说到这里,妖皇脸现痛苦之色。他抬头看向我:“太子和成王以不同的政治纲领聚拢拥护他们的人。两人政治纲领的最大分野就是将来对人族是战是和。所以我说你是个聪明人,当日养心殿奏对,不对朕是否要准备对人族的战争表态,说明你已经意识到了,朕的身边可能有太子或成王的人,故而不敢表态,对吧?” “是的父皇。儿臣的一举一动,一思一想,果然都逃不过父皇圣断!”我时刻记得只要能有拍马屁的机会,那是一定要拍的。 “所以今天朕把身边所有随从全部放在外面,现在这房间里只剩下咱们父子二人。你说了什么,除朕之外,再无旁人知晓。而且朕保证,不管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然后皇上看着我,又抛出来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今日这番谈话后,朕就下旨让你到封地去,离开京师这是非之地!” 能让我离开京师去封地,这个诱惑毫无疑问是巨大的。而且,皇上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如果我还藏着掖着,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我先列出了支持妖皇开战的因素。 当初人族和妖族的停战 协约就是不平等的。对妖族不公平。如果妖皇有对人族强硬的想法,并且打出替妖族争取平等地位的旗号,会得到妖族支持的。 人族现在不团结。最强大的人族国家在与北方的游牧汗国开战,因为战争加剧了老百姓的负担,我在南方已经看到人族的民众举旗造反。 接着我又列出了不支持妖皇开战的因素。 人族不管是朝廷方面还是叛军方面,虽然彼此打个你死我活,但对妖族的态度都是一样有敌意的。如果妖皇对人族作战,人族有很大可能抛弃内部纷争,一致对外。 人族中也有开明的官员,让人族和妖族在其治下都享受到了和平的好处。而且这世界毕竟承平多年,贸然开战的话,反战的力量肯定不会少。 ...... 我把我在人界的经历和见解,人族妖族双方的优劣分析,都详细罗列出来,供妖皇参考。我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拿到过硕士学位,数据分析能力和表达能力还是很强的。 “父皇,儿臣在人界的见闻和分析,都向你说了,毫无保留。”然后,我看到妖皇的眼睛在盯着我的眼睛看,显然意犹未尽的样子,只好狠狠心,咬牙说出了我的倾向,“儿臣以为,与人族开战的风险还是很大的。儿臣,其实并不主张对人族开战。当然,最后还是要听父皇如何决断。我只是提意见,说出自己的观点,不影响我服从父皇做出的任何决定!” 我毕竟不是纯粹的妖精。我是人的灵魂附着到了狗的身体上,所以我不希望妖族发动对人族的战争。 “你这才是真正的敞开心扉,向朕毫无保留了!”妖皇哈哈大笑,看我的目光不再凝重了。 “好了,你好好养病吧。朕要走了。”妖皇起身离别,也并未告诉我他到底属意战争还是和平。 第53章封国 妖皇果然是“君无戏言”。这次驾临信王府之后,朝堂上平静如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皇上也没有再驾临信王府第二次。大概四个月之后,我的腿伤完全恢复。这一日,皇上旨意降临,宣谕我之国就藩。 我欣喜万分,终于可以离开京城,再也不用陷入太子和十皇子的党争漩涡了。就在圣旨下达的第二天,我从信王府挑选了一些侍卫、丫鬟、仆役等人,然后我进宫向皇上辞别谢恩,就率领众人向我的封国----五穗原进发了。 我并未带管家贝福同行。蒙妖皇恩典,所有赴外地藩国的亲王都可以在京中保留王府。这样的话,如果亲王有事返京,仍然有自己的府邸可以居住。所以我要留人照料王府。 一路无话。我带着一干随从平安抵达五穗原的首府,一个名叫十三排树的城市。这个名字确实感觉有点儿与众不同。 城外,本地官员早已安排好接待工作。看排场还是挺大的。通往城门口的道路两侧,两列衣甲鲜明的士兵个个精神抖擞,好多面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飘扬。两列士兵中间是在此等待了许久的本地官员以及地方的头面人物。两列士兵之外是人山人海的民众。当然这民众与人界的民众还有些不同。人界的民众清一色都是人,这里的民众有人形的妖精,也有各种动物形态的妖怪。 随从打起车帘,我下车。迎接的官员和头面人物们立刻跪倒在地:“下官(草民)某某,迎接王驾!” 因为跪倒的人当中有官员,也有地方头面人物。在我面前,他们的自称是不一样的。官员自称下官,而没有官职的人则只能自称草民。但能有资格跪在我面前自称“草民”的人肯定也不简单了,毕竟大部分群众只能远远看着我,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而已。 “你们辛苦了!都起来吧。”我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谢王爷!”跪地的官员和地方头面人物又磕了几个头,方才起身站起。 妖界的藩王地位还是很高的,跟汉朝初年的藩王差不多,有地方的人事、财政、军政等大权,不像明朝的藩王活得那么窝囊。现在离了京城,在五穗原我的封地上,我就是说一不二的。这才刚下车呢,我就感觉到了那种大权在握的快感。也难怪这么多人对权力那么着迷,原来真的很爽啊! “你是五穗原刺史侯亮吧?”我向一位身穿锦袍的官员问道。 他年岁在五十出头,看着很干练的样子,站在诸官员的最前方。 “回禀王爷,下官正是侯亮!”侯亮应答,向我躬身 施礼。 “侯刺史,都给我介绍介绍吧。”我扫了众人一眼,向侯亮说。 “是,王爷!”侯亮答应着,开始向我介绍。 “这位是五穗原的总兵官张靖远。” “这位是度支使章金。” “这位是凄凉山魔晶矿的矿主马悦。” “这位是水晶河谷的魔晶矿老板马华。” “这位陶竹先生是人族,但跟我们妖族一向友好,不像别的进入妖界的人类总是鼻孔朝天看不起我们妖族。陶先生平等对待每个人,他老家是北边人界天府州的,在咱们五穗原生意做得很大。” ...... 侯亮不断介绍,我跟每一个被介绍的人致意。 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我是个做事谨慎的人,既然来五穗原做王爷,就要对这块地方多有了解才行。所以我提前做了很多功课。而人事是办理诸事的基础,我肯定要先了解地方上的人事。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新出现的官职名称。 妖界的官职名称与人界有些不同。刺史是妖界省级行政单位的最高行政长官,由皇帝任命,是流官,相当于人界诸省的巡抚,或者天府州这样与省同级单位的州牧。 度支使是管地方财税钱粮的。一般是本地人担任。 总兵是管武装力量的,由皇帝委任,不受刺史节制,但要听王爷的。总兵只有军权没有财权,手下士兵的军饷由地方按照朝廷惯例薄款发放。 妖界没有科举制,各官员都是先被推荐,然后由皇帝本人或者吏部主事官员委任。 另外还要介绍一下魔晶矿这个东西。 魔晶矿,就是出产魔晶的地方。魔晶,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与兴奋剂类似,并且只对法系职业有效。比如僧道之类人士施法,需要体内有法力才行。但随着施法的进行,体内法力会不断消耗,消耗到一定程度就不能继续施法了。要休息,等法力恢复了才行。而如果饮用魔晶制作的特制饮料,可以不用休息,直接补充法力消耗。所以魔晶这个东西很受法系人士欢迎,开采出来不愁销路。魔晶矿的矿主往往富甲一方。当然,在猎杀动物的时候,魔晶也有可能在动物杀死后爆出来,但概率不高,且爆出的魔晶体积小,能量有限。而且往往越是凶猛的动物,爆出魔晶的概率会越高。 两位马先生我事先也有所了解。虽然都是马精,但其实彼此之间并不对付。也难怪,都是开魔晶矿的,“同行是冤家”嘛。 我正想着这些事情,忽然听到了人群里有声音隐隐喊道“王爷!我要告状”。自 从得到佘素义的指点修炼听觉嗅觉方面的犬类天赋后,我的听觉嗅觉已经比常人灵敏不少了。我循声望去,果然见到有个还没修炼到妖精状态的妖怪,在人群里哭喊着向我所在的地方硬闯,但被一些士兵架着胳膊拉走了。 我看在眼里,但完全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皇上在位多年,年事已高,实话实说在政治上有些“倦勤”,对地方官员的考察也不如他年轻时候那样严格了。表面上一片祥和的官场,其实已经腐败丛生。有不少地方的官员欺上瞒下,鱼肉百姓。他们的能量大,手段狠。甚至之前有个刺史,作为皇帝任命的地方最高行政长官,因为查出了地方腐败的证据,但不愿跟腐败官员同流合污,竟然被设计害死了!我虽然是王爷,但他们可以狗胆包天害刺史,谁又敢保证没人敢加害王爷呢?更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又是初来乍到,还是先保证自身安全,不要因为一个小民的事情把自己的状况搞糟为好。 第54章诉讼 五穗原封地的信王府坐落在十三排树这座城的正中偏北的位置,是城中人烟稠密商业繁盛的区域。王府门前是一条大街,门口蹲踞着两个威武的大石狮子,很是气派。府内的建筑布局一如京城的亲王府,但面积上要大许多。毕竟,京师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建筑设计要考虑节约占地,五穗原的土地就充裕且便宜多了,完全没必要节约地皮。因为面积更大,虽周围是闹市,但府中仍觉静谧。以后,这里就是我长期驻跸的地方了。我对这座可以闹中取静的府邸很是满意。 这日夜间,大概十一点钟左右,我早就用过晚膳,在后花园乘凉赏月。忽然,我听到王府后门的方向上隐隐传来哭泣声。夜间凉风习习,万籁俱寂,这哭声听来很是真切。 “有人在哭?”我问身边的那名贴身侍卫。 “王爷,抱歉,属下没有听到。”侍卫侧耳倾听了一阵子,无奈地向我摊摊手,摇了摇头。 他的听觉应该不如我灵敏。 “你随本王去看看。”我说。 “王爷,夜间......您要注意安全......”侍卫关切地说。 我看了侍卫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向后门的方向走去。侍卫只有跟上。 “给王爷请安!”王府后门的卫兵向我问安。 我问:“你们有听到哭声吗?” “哭声?”一名守门的卫兵将手掌伸开放在耳朵上听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他?” “是谁?”我立即追问。 “一个河马怪。”卫兵不以为然地说道,“大概半个小时前,他硬闯王府后门,非说要见王爷您,有冤屈向您申诉。我们......我们就把他赶走了。他走的时候就在哭......” “他告状,有冤屈,你们为什么要阻拦他,赶走他?”我有些恼怒地问。 这两名守门的卫兵都是本地人。我从京中能带来的人毕竟有限,所以王府的很多职位都是本地人担任。当然,京中带来的人我肯定更信任,重要职位如贴身侍卫,厨师,贴身侍女,车夫等都由他们担任。 见我动怒,士兵连忙解释:“王爷,如果任由告状的人惊动您......” 另一名与他一起守卫后门的士兵,年岁稍大些,响亮地咳嗽了两声,正说话的守门士兵看了他一眼,不言语了。这名咳嗽的士兵方对我笑道:“我们也是怕他惊扰了王爷您休息。所以才赶走他。” 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鬼。算了,我不再追问他们。只要我找到告状的 人,就一切都可以问清楚了。我循着哭声找,终于在一个街角处找到了河马怪。 我一看,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不是白天的时候在人堆里想要冲到我跟前告状而被士兵们控制住的那位吗? “抬起头来。”我走到他身边,“是你找本王告状?” “王爷!想不到真的是您!”河马怪的声音比较苍老,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惊喜,“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由坏人只手遮天的!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王爷!” 他一边磕头,一边声泪俱下地叙说他的悲惨遭遇。 老汉姓何名马。作为修炼到妖怪阶段的河马,叫这个名字也很正常。河马是有领地概念的动物,他跟他儿子何小马生活在水晶河谷的一段河道中。后来,五穗原的矿业大佬马华在那段河道区域勘探出魔晶矿脉,为了采矿就把父子俩赶了出来。何家父子不愿搬走,遭到马老板的手下强制驱离。在这个过程中,何小马被马老板的马仔死手给打死了。老何马于是就告状,但告了好几年了,都没人为他作主。 “竟然有这种事?”我听了何马的话,怒从心头起,看了一眼两名本地的卫兵。 卫兵低头没看我,也没有说话。 “把他带回王府去。切记秘密行事不要被人看到了。今天这事儿谁要是泄露出去,别怪我不客气!”我冷冷的语气向三名侍卫说道。其实我主要是说给两名本地卫兵听的,我的贴身侍卫是跟我一起从京中来的,不可能背叛我。他在本地毫无社会关系,反而我才是他的唯一依仗。 “是,王爷!”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我们把老何马安排在王府秘密住下。我从他口中吐露的信息得知,本地的吏治实在是腐败,官商勾结欺压普通妖精妖怪的情况很是严重。 现在,我感觉到了一种抉择的困难。 五穗原这块地是父皇赐予我的封地,这块地方目前也确实是父皇的,并不是我的。道理很简单。我初来乍到,在本地毫无根基。如果父皇或者继任的皇帝想将我召回京,甚至是想杀我,只要派出一个钦差大臣,带着很少的兵力,来向我宣旨就行。然后钦差大臣就可以根据圣旨处置我,我毫无反抗的能力,本地也没有任何势力给我撑腰。本地势力不可能为了我得罪皇帝。 所以在奉旨离京就藩的当日,我就暗自盘算,一定要将封地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培育成自己的势力范围。现在父皇还在世,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儿子,他对我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父皇一旦驾崩,新皇继位,对我如何就不好说了。故而,尽快将这块父皇封给我的土地变成 真正的我的土地,甚至达到可以凭借这块封地割据一方与朝廷分庭抗礼的程度,就显得迫切起来。毕竟父皇年事已高,谁知道他还能在位几年呢?时间上我并不是很从容的。 现在,五穗原的老爷们对底层民众如此不友好,官民之间,穷人富人之间,严重对立。这个社会是分裂的。我是该把广大底层人士团结在我周围呢还是该与官绅富户勾结在一起,共同压榨穷人,共同对付朝廷? 纠结了良久,我最终并未作出抉择。因为我想到了一句话:“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都是我全要!” 至于我能否真的将分裂的五穗原社会捏合在一起,并精诚团结在我麾下,那就考验我的能力了。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我并无十足把握,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55章同流合污 第二天,我就感受到,五穗原这个地方的水是真的很深。 傍晚掌灯时分,有人来报:“刺史侯大人来拜见王爷!” 我搬进王府的那天他不来过了吗?还送了不少礼物。这怎么又来了?我心里有疑惑,就赶紧让人把他传进来。 侯亮见了我,行礼参拜已毕。我示意他坐下,他道了声“多谢王爷”,却没有就座,笑着向我说道:“下官听闻昨日夜间在路边上,有人向王爷告状?” 听得此言我心里暗暗一惊:这人消息竟然如此灵通?我严令保密的事情,这还不到24小时呢,他就知道了? 但我面上不动声色。既然侯亮问起此事,我也不隐瞒:“是有此事!我把他带到王府里来盘问情况了。我正打算把这事儿交给侯大人办理呢,这不巧您就来了!您看,这个事情怎么处理为好?” 侯亮面色稍有凝重,咽了口唾沫,然后向我说道:“王爷,实不相瞒,这老何马的案件下官也知情,之前他在下官这里也告过好多次了。” 我都没提告状的人是谁,他竟然直接说出是老河马。说没人泄露消息给他,鬼都不信。泄密的人,我首先怀疑的就是那两个后门的门卫。 “既然他还来王爷这里告状,那也就是说,在本官这里,他的诉讼没有得到解决嘛。”侯亮接着说,脸上仍然有笑容,但笑容比较尴尬。 “侯大人不处理他的案子。”我看了侯亮一眼,略作沉思,问道,“难道他说的领地被占儿子被打死的遭遇是假的?” “禀王爷,他说的事情是真的。”侯亮伸出手指轻拂了一下前额,我看到他的前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既然诉讼属实,为什么他的案件你一直久拖不办?”我盯着他的眼睛质问。 “王爷您初来乍到,不知道我们五穗原这边的规矩。”侯亮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缓解一下紧张,说话有条理了许多,“您之前是在京城。京城都是修为更高的妖,基本都是修成人形的妖精。化成人形后,大家就都是平等的,权利义务受到妖皇颁布的法律的保护。所以您在京城,感受到的是所有人的权利都得到了法律的保护。但我们五穗原这边,动物的素质参差不齐,有普通动物,有初步修炼的动物,有修成妖怪的,当然也有修成妖精的。并不是所有动物的权益都得到法律保护的。动物世界,弱肉强食。如果一匹狼出去捕食,捕杀了一头鹿的幼崽,吃掉了。这头鹿向官府对狼提起诉讼,告狼戕害她儿子的生命。这......这,这官府要是干涉了, 那才真是坏了天道了......所以在五穗原,法律只保护修炼到可化作人形状态的妖精的权益。” “噢,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正是这样。所以,这个案子我一直没有受理。”见我赞同了他的解释,侯亮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经你这样说,我理解你的做法了。”我嘴上表示赞同,但心里其实并不认可侯亮的说辞。 我在十三排树的大街上,能看到很多开店或摆摊的摊主是妖怪形态的。他们虽然仍是动物形态的外貌,但操着人语,招呼着客人,讨价还价。我还看到马怪拉着车在街上揽客,将客人拉到要去的地方,然后收取劳务费。我还听到在酒馆喝酒的两名矿工说,昨天干了多少活,工头发给他们多少多少工资。 我所见闻的这些现象说明,哪怕还没修到可以化作人形的妖精状态,妖怪已经有了人的意识,有了私有产权理念。不然的话,你情我愿的交易就没必要存在了,干脆强制奴役或者强制掠夺岂不是更好? 其实,妖皇的法律也并不像侯亮说的那样,只保护修炼到妖精阶段者的权益。京城中牵涉到妖怪的诉讼案件每天也都有好几起。这家伙说话完全就是在蒙我。 “虽然按照法律,老河马的权益得不到任何保护。不过,这件案子既然被王爷知道了,我们总要给老河马一个交代,一个补偿。这样他就没有白见一次王爷,以后都会感念王爷您的恩典。”侯亮一脸忠诚地说,“王爷在百姓心中的口碑是下官应该优先考虑的。” 接着,他说了给老河马的补偿方案。我同意向老河马转达。毕竟私了也是结束诉讼的一种方式,只要原告愿意接受就行。 侯亮的脸上,神色轻松多了。他笑着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条子,恭敬地递给我:“王爷您看,这是马华马老板孝敬您的。一点小心意而已,不成敬意。老河马这事儿能在王爷手上做个了结,马老板非常感谢王爷!” 我接过条子一看,是一张银票,票面金额是一百个金币。按照购买力计算,相当于一百万人民币。想想老子刚被大虎从河里救下来,表演“百家姓认字”时,挣钱是一个铜币一个铜币挣的。这位马老板行贿,一出手就是一百万金币。底层百姓和富人之间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哈哈,难得马老板一片孝心。那我就收下了!”我笑着将这张银票接过,放入了怀里。 老河马昨晚才遇到我,今天晚上侯亮就来拜访我,替马老板出面解决这个问题。我从中读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第一,他们的信息刺探手段太厉害了, 我几乎成了透明人。我的一举一动只怕他们都能随时知道。 第二,马老板的能量很大。解决老河马这个事情他都不用自己出面,地方最高行政长官刺史大人竟然替他出面解决问题。 所以我收下了银票,承诺帮马老板解决老河马的问题,以此来麻痹他们。 见到我高高兴兴收了银票,侯亮更高兴了:“多谢王爷赏脸!另外,下官知道王爷在京中就是个懂得生活品味喜欢享受的人,其实我们五穗原呐,也有很多好玩刺激的东西!还请王爷有机会接受我们的孝敬,赏脸体验一下我们的地方特色,指教我们的不足之处。” “好!本王绝不辜负你们的一片孝心!太好了!替我谢谢马老板!你这说得我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哈哈!”我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起来。 好家伙,我来就藩之前做了功课,企图多了解五穗原这块封地的信息;原来五穗原的地方官绅头面人物也对我做了功课!他们竟然知道我在京中耽于酒色的荒唐事! 也好,听侯亮的语气,他是真的把我当成贪恋酒色的荒唐王爷了!如此一来,他们就会看轻我,认为我好对付!那我就将计就计吧。 送别了侯亮,我秘密接见了老河马。这是真的秘密接见,在密室里,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我实在是怕人再泄密了。 我把马老板开的补偿条件一说,老河马断然拒绝:“王爷,其实我不想要钱。我想要杀我儿子的人偿命!那个人是马老板手下头号红棍,其实他手上的血债不止我儿子一条命......” “不过王爷,我还是要谢谢您!毕竟,您也真的在帮我了!之前,我的讼案都没人理。”老河马对我致谢,但难掩眼中对我的失望。 我都有点疑心病了,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没有别的人在,我才放心。我将嘴巴凑在老河马耳边,说道:“何先生,请您相信本王。本王一定会给您讨个公道回来!只是,本王有本王的苦衷。这些贪官奸商的力量太强大了,甚至如果他们对本王有了敌意,本王的安全都难以保证。” “连王爷您都无能为力!这么说,这世界上真的是没有天理了?”老河马说话的声音很悲凉。 “天理当然是有的,但斗争需要手段。”我安慰老河马,“你现在假装接受了和解方案,本王也假装与他们同流合污。这样才能麻痹他们。但是请您放心,本王最终一定会惩处他们,还您一个公道。” “王爷,如果真能这样,那太谢谢王爷了!”老河马泣不成声。 很快,我与老河马谈妥了“私了”,送他走出密室。#br r#  “何先生,您要想清楚,按照法律,您得不到任何赔偿,是马老板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看在本王的面子上,才赔偿你的!你就偷着乐吧!”我指点着老河马,大声说话,让随从们都能听到。 “王爷的面子我当然要给!我一个没本事的草民,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接受您的意见,难道我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老河马冷笑,但接着长叹一口气,“也就这样吧。经过王爷您的一番开导,我也想开了,这人都死了,再怎么惩处凶手,他也不能活过来。我岁数也不小了,修成妖精我想都不敢想,有了这些钱,我老了也能过几天好日子。” 说着话,老河马竟然又哭了起来。 我不得不佩服老河马的演技,把那种“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现实”的无奈演得淋漓尽致。 “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的话,只怕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我听着这话有些反感,循声望去,竟然是我从京中带来的侍卫夏义。 第56章章金 藩王有开府的权力,就是组建自己的一套军政班子,打理自己封国内的事务。但我暂时还没有启动开府的程序。因为一旦开府,那么多职位就要委任出去,我初来乍到,还没有很了解很信得过的人,就此贸然封官委任,对我来讲风险也忒大了些。故而我一直沿用朝廷在本地原来就存在的行政机构。一切人员和事务如旧,我完全不加干涉。如此以来,五穗原这块地方在我来之前和来之后几乎就没有差别。 我啥正经事儿都不管,当上了甩手掌柜。当然我也不是每天睡大觉,而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享受起我的快乐生活来。五穗原虽然远离京城,但因为这里有矿,经济实力可不差,十三排树这座城市里的娱乐场所跟京城同行们比起来都可以说是毫不逊色。我三天两头带着一两名侍卫去城中最顶级的娱乐场所消费,玩得是不亦乐乎。而且我一旦玩得高兴了,喜欢大把甩赏钱给同行的侍卫,回来后还会把给赏钱这事儿讲出来,导致侍卫们都想争得一个跟我同行的机会,这样他们之间就会产生矛盾,我就有机会发现谁是泄露我信息的内鬼了。 虽然我出去玩并不大张旗鼓,也不显示身份,但地方的商人、官员、士绅很快都知道了我的爱好。这说明搞腐败也需要很用心才行。他们陆续来王府拜访我,一开始是送上金银和各种珍奇之物,我当然来者不拒;之后这些人就开始与我一起“共同战斗”了,同享美酒美食,或者出去打猎什么的。大家常在一起玩,这关系毫无疑问拉进了不少。 当然,这些人给我钱还陪我玩肯定不是免费的。我要照顾他们利益上的一些便利,有些事情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方面我全都委托侯亮自主决策。侯亮本来就是跟这些人一起玩的,现在当然仍是相互勾结共同牟利。 这天傍晚,我一个人出门,不带一名侍卫,悄悄离开王府,来到一座小巷,在一座宅院门口停下。宅院的门是闭着的,有一丝细微的灯光从两扇门中间的夹缝中透出。我看了看四下无人,走到这座宅院的门口敲门。 “谁呀?”里面有人问话。 “你开门就知道了。”我低声说。 “谁呀?这么神神秘秘的。”来人嘴上说着话,脚下却也向大门这儿走来。 “你是......”他开了门,因为夜间光线很暗,仍然看不清我是谁。 “我是王爷。”我低声说话,同时拿出显示信王身份的金印。虽然灯光很微弱,很远,但金印的反光还是挺亮的。 “大好夜晚,王爷不去听歌 赏舞,来下官这儿干什么?下官家境清贫,过惯了苦日子,只怕招待不好王爷呀!”度支使章金谦虚抱歉的语气向我说话,我能听出他话里的挖苦反讽。 但听了章金的嘲讽,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说明在他眼里,一个耽于酒色的纨绔王爷是很让他反感的,由此能反推出他比较正直。 我笑了,认真的语气问:“章金,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本王是那种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人?” 章金一愣,皱眉道:“那......那王爷以为您自己是什么人?” “我的日常所作所为,您想必都已经听到了。所以,您才会以为我是那种人,我不怪你。但其实,我跟他们并非一路。我反而是你这样的人!”我说。 “我这样的人?”章金冷笑,“在王爷心里,您认为我又是什么样的人?” “您是忠于朝廷,恪尽职守,清廉为民的人!皇上和本王一直喜欢这样的人,不喜欢腐败分子!”我说。 “王爷,您......您......您的话,让章金很感动!”我能听得出,章金的情绪确实挺激动。 我的思维方式比较全面。一般来讲,一个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更容易被人注意到;但一个人该做的事情却没做,就不那么容易被注意到了。而我能有心去关注该做未做的事,关注该来不来的人。 我整日跟那群人花天酒地。官面儿的官和商界的老板我见了不少。但我从来没见过这位度支使章金大人。我就觉得,这位官员可能跟那些腐败分子不一样。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又偷偷去民间暗访,刺探章金在百姓中的口碑,最后坚定了我的判断。于是我亲来拜访他。 “五穗原的官场太腐败。但您处于污淖之中却仍能保持一身正气,太难为你了!我知道,在一个大家都腐败的环境中,一个人想保持不腐败,真的很不容易。”我说着发自内心的夸赞他的话。 “王爷!”章金的声音哽咽了,“知我章金者,王爷呀!这些年来,我看着这帮混账玩意儿官商勾结,以权谋私,鱼肉百姓,我......我想......可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家中高堂老母尚在,我也不敢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想到这些,我心中有愧,我对不起王爷,对不起五穗原的百姓!” “这不怪你。这些人勾结在一起,罔顾国法,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就是本王,如果不是迫于无奈,也早就直接对他们下手,而不是委曲求全,扮猪吃虎了!本王尚且如此小心谨慎,何况你乎?”我说。 “谢王爷体谅下官。今日王爷来访,向下 官剖明心迹,下官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王爷!王爷要我做什么?”章金看着我,眼里的热情就像燃烧的火。 “好。有你这话,本王就放心了。”我点头,然后问他一些我更想知道的信息。 我跟他谈了许久。他是掌管财税钱粮收支的,又是本地人,并且任职时间足够长,所以向我提供了足够多的含金量很高的信息。本地官员中,还有哪些是比较正直可用的,我心里初步有数了。 “章大人,那本王就先告辞了。你这段时间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不要与他们对着干,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安排。本王承诺,一定要在五穗原整饬出一个清明的官场来!”我正举步要走,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并非官场中人,故而方才与章金交谈时候我并未问到,他也并未提起,“哦,章大人,马华身边有个保镖名叫庞勇,你对他了解吗?” 第57章恐惧之刃 以下是马华马老板的保镖庞勇的自述。 我是螃蟹精,按照我们妖界的规则,选择了庞这个姓氏,而名字“勇”是我的老板马华先生给取的。 作为一只生活在人类蛮族地界某条淡水河中的螃蟹,正常情况下我只有两三年的寿命。这点儿寿命,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掌握修炼的入门功夫。所以,螃蟹的命运几乎注定与修炼成妖怪无缘。 但事情并不总是那么绝对...... 我所生活的那条河上有座桥。这一日,这座桥的上方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兵刃。匕首状,单侧开刃,就这么刀尖向下的姿势悬浮在空气中。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对河里的鱼鳖虾蟹以及陆地上的鸟兽虫蛇看起来也都没什么影响。但是,它对人类确实有影响。我看到有从附近经过的人类,距离这个东西近到一定范围,这人就倒下死去了。 不过,我只是一螃蟹,懒得思考也没能力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反正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对不对?如果非说有影响,就是有的人死去的时候离河很近,尸体可以被包括我在内的水族们食用,仅此而已。 但人类是个有智慧的物种,也是有好奇心的生物。死了这么多人以后,大家就不从这儿经过了。又过了很久,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巫师来到了这里。巫师看了那黑色利刃一眼,开始作法。他手舞足蹈,念着神秘的咒语,跳着姿势诡异的舞蹈,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眼发直,动作机械,说话的语速快了很多。我当然听不懂人话,但我能看到很多人朝着黑色利刃的方向拜伏在地上。 时光流逝,直到我看到七个光头僧人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我已经在世间活了十个年头了。对于一个正常情况下只能活两三年的淡水蟹,这确实不可思议。当然,我身边存活时间大大超过自然寿命的水族朋友们也不止我一个。不过,当时我只是一个螃蟹而已,没有智慧,也不会去思考为什么。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恐惧之刃影响的结果。 七名僧人出现之后,远远看着黑色利刃,也不敢贸然接近。他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三天,最后摆开了一个阵势,缓缓向黑色利刃接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黑色利刃上冒出滚滚的黑气。之前它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匕首而已,平平无奇。 黑气翻滚涌动,如同一条黑龙,向七名僧人发动攻击。七名僧人的身上浮现出淡淡的金光,相邻僧人之间通过金光形成的有形无体的金线连接起来,黑气攻不到僧人的身 体,也无法突破这些金线冲到外边去。 僧人不断接近黑色利刃。金光编织成的牢笼就收缩得越来越小。黑色利刃上散发出的黑气的活动空间就越来越被压缩。当然这个过程不是匀速进行的。由于黑气的抵抗,僧人们有时候进展得很慢。 三天后,黑气眼见挫败不了僧人们,也无法突破金线构成的牢笼逃走,开始向利刃内部收缩。在黑气几乎全部缩回的瞬间,黑色利刃失去了悬浮的能力,竖直从空中落下。一名僧人动作敏捷,飞速上前,伸出手中的红珊瑚将利刃接住了。 在僧人出现与黑气搏斗的这段时间里,周围早就聚集了很多围观的蛮人。此刻,他们在巫师和部落长老的带领下向僧人们致谢。不过我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听不懂人话的。 僧人们携带着黑色利刃离去。现场留下了一团黑气。这是大团黑气缩入黑色利刃之后剩下的。我也不知道这团黑气究竟有何作用,就看它如同一团烟雾一般在空中飘动。不过,它飘动的范围有限,始终距离黑色利刃本来的位置不超过一米。 我觉得挺好奇,就从河里爬出,爬上桥梁,在黑气下方的地面上,想凑近一些看个究竟。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马老板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跟他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名法师。 马老板与法师说着话,说的是人话,我完全听不懂。说完话之后,马老板笑了,手中的折扇一挥,那团黑气被他扇动的气流推动,向我笼罩而来。我躲避不及,被黑气完全笼罩。这黑气就迅速钻入了我的体内。 那一瞬间,我感觉这个世界跟以前都不一样了。我甚至能听懂了人话。 “这团黑气蕴含的修为,您自己不用,就这么慷慨地送给这只螃蟹了?”法师惊愕的声音问。 “得不到恐惧之刃,这团黑气中的修为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马华在五穗原财雄势大,只要我愿意花钱,还买不到灵丹妙药提升自己的修为么?”马老板不知道是冷笑还是苦笑,还叹了一口气,“但也仅仅是提升修为而已,不能修炼成仙了呀!这个小螃蟹能爬到桥上,也是有缘,这团黑气中的能量就送给它了。” “让马老板您失望了。”法师说,“我们终究来晚了一步。那七个和尚个个修为高深,就算我出手,也无非搭上我自己而已。可能还会连累到马老板您也被他们发现。所以,还请马老板原谅。我们毕竟是在人界的土地上,要小心点儿为好。一旦被人识破我们的妖精身份,妖皇也救不了我们!” “可惜呀!听和尚们说,要把这恐惧之刃炼化销毁......只怕终我 一生,我再也不能得到可以让妖精修炼成仙的宝物了。”马老板摇头叹息。 马老板和法师走了。我仍然留在这条河流中。但我已经是妖怪,能说人话,能听懂人话,可以变大变小。 黑色利刃是个奇怪的东西,虽然消失了好久,但附近的人们仍时不时谈论起它。不过他们说起来都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只要远远看一眼黑色利刃,心中就会浮起恐惧的情绪,晚上会做噩梦。好在和尚们把它弄走了。 后来,有人发现了体型已经巨大的我,惊呼“妖怪”,并有多名武士在部落长老的带领下来攻击我。我是水生生物,潜水逃脱了。但是,他们已经知道水里有怪物,整日想着怎么追杀我,这日子就过得相当闹心了。这个时候我记起了马老板的名字以及五穗原这个地名。 南蛮地区雨林密布,人烟稀少。我一路走入妖界来到五穗原还算顺利,没遇到多少危险。 妖界对我们妖族来讲真的是乐土啊。所有的妖精、妖怪,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动,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当做异类,非要杀死不可了! 不过,跟人界一样,妖界也有穷妖富妖。我一个远道而来的螃蟹,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在十三排树过得辛苦且清贫。 马老板真是我的贵人。 那天我应聘去矿场挖矿。挖矿是苦活儿,但工资也相对较高。我应聘,就到了马老板的矿上。我八条腿,两只蟹鳌坚硬如铁,很适合挖矿。直接管理我的工头儿看着我的工作效率,高兴得眉开眼笑。 螃蟹修成妖怪的概率极小,在矿上挖矿的妖精和妖怪中,可以说,螃蟹也就我一个。那天马老板视察工作,工头儿就指着我向马老板介绍:“老板,这小子的产量可高了!” 我本来是个内向的人,从不多嘴,只知道闷头干活儿的。但那天,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斗胆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马老板说了一句话:“老板,您......您不会正好是我的恩人......马华吧?” 因为我从他的面相判断出,他就是当初将黑气中的修为转给我,让我成为妖怪的人。 “好好干你的活!我们老板的名字也是你可以直接叫的?”工头对我咆哮道。 “恩人?”马老板皱了下眉头,来了兴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你的恩人?” 我就把当初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才说到一半呢,马老板已经接着把另一半说出来了。 “老板,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很感动,“我今后一定好好挖矿,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马老板微微一笑: “你还挖啥矿?” 我一开始以为老板要开除我,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老板给了我珍贵的灵丹妙药,增长了我的修为,让我从妖怪变成了妖精。他还请人教我功夫,让我做他的保镖。说是保镖,其实以马老板的身份地位,在整个五穗原都没人敢找他的麻烦,我这个保镖也几乎就是个摆设,平白领着马老板的钱罢了。之后,老板还掏钱帮我在十三排树东郊买了房子,介绍女人给我结婚。 “王爷,虽然您是五穗原所有精怪的主子,但我不能答应您去做您的保镖。因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马老板给的。他是我的再造父母,我甚至愿意为他去死!王爷,君子不夺人所好,君子不强人所难。王爷您出身高贵,品格高尚,必然不会让小的为难的!”谢勇说。 我与马老板一起吃喝玩乐不止一次了。谢勇是给我印象很深的人。他不像别的保镖,老板们在包厢,保镖们在外边挑逗女服务员或者赌钱。谢勇从来正襟危坐,不撩服务员,不狗仗人势。老板给他消费,他也不像别的保镖那样当场花掉,而是收起来。 当时我就判断谢勇应该是个出身贫苦的人,就想拉拢他以对付马华。我向章金打听谢勇的信息,章金简单介绍过之后,就笑着劝我打消这个念头。我不死心,去谢勇家拜访。结果......拜访之后我就真的死心了。 看来马老板还是有一手的,虽然他做了不少违法的事情,但至少在内部,能有人如此忠心耿耿对他。其实想想也是,但凡能做个组织的老大,不管他对外界如何凶恶,但对组织内部他的追随者而言,他肯定算是个好人。不然,怎么有人追随他,怎么可能形成以他为老大的组织? 第58章有点乱 谢勇不能被我所用,我还是很失望的,但拜访谢勇也不是说一无所获。尤其是我意外得到了关于恐惧之刃的线索。这把利刃竟然可以让妖精修成妖仙。只是,妖精如何借助这柄恐惧之刃修成妖仙?谢勇没说。 这个问题的答案,马华肯定是知道的。但是我该如何去问?问了之后,他会不会怀疑恐惧之刃在我这里?马华千里迢迢赶去人界,就是想获得这件兵刃,可见这兵刃对他的诱惑是极大的。如果他知道现在这兵刃在我手里,会不会有从我手里把恐惧之刃搞去的想法? 犹豫了一阵子,我还是决定不要问他关于恐惧之刃的任何信息为好。同时,关于这兵刃的很多疑点都涌入我的脑海。 从刘珊口中我知道,接近这兵刃到一定范围之内的人都会死。这一点,从谢勇的口中也得到了验证。刘珊和谢勇彼此之间并不认识,甚至他们都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存在,不可能串通起来骗我的。 那么,这兵刃现在我手中,我几乎天天带着,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如果说这兵刃只影响到人,不影响到动物和妖,那我之前带着这兵刃在范立夫的人中间混了很久,为什么那些人都没事? 当初刘珊在山谷中的时候,发现她距离这兵刃很近却仍旧安然无恙,曾经对恐惧之刃为何变得如此做了个猜测。认为是它经过老和尚多年的炼化,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目前为止我发现这个兵刃可以将被杀死对象的生命化作能量吸收入我体内,这是它唯一特殊的地方。 “启禀王爷,门外有个姓应名雄的人求见!”这一声响亮的通报打断了我的思绪。 “快请他进来!”我一边说话,也一边起身,向门口的方向迎去。 应雄是我绝对忠诚的部下,从母妃还在的时候他就跟着她效力了。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在信王府挑选精干且信得过的手下组建了自己的秘密情报小组。如果发现有价值的情报,就立刻向我汇报。应雄是老鹰修炼成精的,故而我把他也留在京城,如果有重要的信息,由他来传递给我,将会相当快捷。 “见过王爷!属下应雄向王爷请安!”应雄见到我,双手抱拳单膝跪下,向我请安。 “起来吧。”我上前搀起他,关切地问,“你也都好吧?京中诸人也都好吧?” “托王爷的福,我们都很好。”应雄一边说话,一边看向我身边的随从。 我心领神会,把他带入我的书房,然后让下人都出去。应雄方才低声向我说道:“王 爷,您知道吗?皇上废了太子,然后改立十皇子成王殿下为太子了!我得知消息后赶紧来告诉您。不过,太子废立之事牵涉国本,就算我不来向您禀告,皇上也肯定会昭告天下,您不久之后也会知道的!” “你做得对!提前通知我是对的!同样的信息,越早知道越有价值!”我勉励他做得对,然后问,“不过这废立太子可是大事。太子究竟做错了什么?” “太子当然有做错的事情!他谋反!”应雄说。 “谋反?”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话声音都颤抖了。不过说实在的,哪怕是太子,只要粘上了谋反的罪名,别说废掉他了,就算皇上杀了他,也是说得过去的。 “是谋反。通报说太子在东宫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皇上早点驾崩,被手下人举报了。”应雄更详细地阐述了太子的谋反举措,“不过皇上说,太子到底是他的儿子。虽然谋反,但他不忍诛杀,下旨将太子圈禁。同时,皇后因为教子无方也被皇上废掉,权贵妃现在是执掌六宫之主。还有就是那些跟太子往来过密的官员,他们跟皇上可没有父子之情,所以就更惨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我在京城的经历。我从没当面见过太子,也没见过皇后,倒是太子的舅舅安国公和我说过几句话,也就仅此而已了。我应该不算是太子党,不会受到皇帝的责罚吧? 嗯,等等。皇上曾经亲自就对人类是战是和这个问题询问过我的意见。我罗列了一大堆或战或和的利弊,最后皇上逼我表态的时候,我表态倾向于和。一直以来,朝中有这个说法,就是说太子代表与人类主和,十皇子代表与人类主战,这是两条路线之争,皇上选谁继承皇位就说明他心里更偏好哪条路线。现在皇上在这两条路线之间已经做出了取舍。 那这样的话,我就是跟皇上心中的路线不一致的人了。 而且,太子的谋反手段是巫蛊厌胜之术,实话说这种罪名是很容易被栽赃陷害的。这跟太子勾结边将或勾结宦官图谋不轨完全是两回事。 太子的“谋反”会不会是皇上自己炮制出来的?目的是把跟自己路线不一样的太子踢出局?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当初在皇上面前明确表达更愿意跟人类和平的观点,那可就不太妙了啊。 心念至此,我马上感觉到一阵不自在,手心冒冷汗,心悸头晕。 “王爷,您不要紧吧?”应雄估计是看出了我的不适,关心地问。 “我是有些紧张。”我既然视应雄为心腹,自然就不向他隐瞒,“皇上曾经问过我是否要对人族开战,我的回答与皇上观点相左。我 怕皇上会怪罪我!” “王爷您不必担心。您又没有谋反。”应雄说。 “唉,我是没有谋反。但是,我担心皇上会怀疑我谋反呐。如果皇上怀疑,我再怎么辩解只怕都没用的。”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那属下尽快回京,用心打探消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即刻向您汇报!”应雄说。 “倒也不必那么急。你一路飞行,长途跋涉,太辛苦了。歇息几日再说吧。”我略作沉思后跟他说。 毕竟,我现在没有任何势力。太子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皇上都能轻而易举将他废掉;如果皇上对我动了心思,我能做什么?只能束手待毙罢了。所以,让应雄再去打听消息也实在是没必要了。 应雄还要坚持回京,但在我的命令之下,也只能听我的。我又赏给他十枚金币,他收下后,向我谢恩,然后被下人领去休息去了。 第59章王府办喜事 王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银安殿里设着豪华的酒宴,更有本地名伶表演歌舞。 不是我有什么喜事,而是我的王府被借用,成为两位马老板结成儿女亲家的场所。 世事发展总是波谲云诡难以预料。两位马老板都是矿业大亨,同行是冤家,曾经在两人之间因为争夺矿藏发生过械斗,对簿过公堂。之前五穗原官商们请我出去娱乐,这两位马老板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后来,不知道听了谁的劝说,考虑到马悦只有一个独子,马华只有一个独女,与其互相争斗两败俱伤,不如强强联合共同牟利,两人竟然罢兵息戈消弭争端,喜结秦晋之好共同发财了!真是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见利忘义”这个词儿从来都不孤独,因为“见利忘仇”这个词儿也可以有的。 为了显示马家的面子与实力,两人托侯亮向我请求,借我的王府给两位新人举办婚礼。当然,为了获得我的应允,两位马老板给我送了不少厚礼。我这段时间以来因为皇上废太子事件闹得心神不定,无心做事,连铲除本地豪强还百姓们一个清平世界的决心都不那么坚定了,索性此刻就送马老板一个顺水人情,笑纳重礼,允许他们在王府举行婚礼。 婚礼这天真是大排场啊。名商巨贾云集,王府边上,大老板和各级官员们带来的豪车停了一地,各种锦衣绣服的下人也自觉不自觉地在那里争奇斗艳。下人和豪车一样,都已经被物化了,成为显示主人面子的东西。所以这一天主人们带出来的都是有素质的下人,给他们穿的衣服也是最好的,不然自家下人比不过人家的下人,主人也会没面子的。 自从废太子之后,我就有一种危机感,担心皇上哪天真的把罪名降到我头上。忧心忡忡之下,头发胡子懒得修理,外形相貌看起来有些潦草了。坐在书房中,听得外面锣鼓喧天,心里更是被吵得烦闷异常。我决定先出去走走。下午吉时,两位马老板已经约好请我给两位新人做证婚人的,只要我中午的时候回来,不耽误事儿就行。 我穿上一身便服出了后门。告诫侍卫们谁也不许跟着我。不过我知道他们可能会暗暗盯梢,但我也无心去管这种小事了。只要他们不紧跟在我身边,不打扰我的心情就行。 两位大亨的子女在王府举办婚礼,围观的百姓也不少。 我胡子拉碴,头发有些蓬乱,穿着便服,别人根本认不出我是王爷。我能听到人群中的议论。这些议论,大多数表达的都是羡慕。 “马老板真是太有钱了! ” “这以后两位马老板结成一家,岂不是更有钱?” “你看看人家这婚礼上,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 “什么人交什么朋友。你看连王爷都把王府借给马老板用,真是太有面子了!” “我什么时候能像马老板这么有钱就好了!” “你赶紧去睡一觉吧,梦里啥都有!还像马老板这么有钱?你能去马府做佣人就不错啦!只怕人家还不要你呢!” “你还别说,不说混进马老板他们的圈子了,就是能进马府做佣人,利用点儿从马府得到的消息都能挣钱!” 也有些评论是表达心中不平的。 “这些有钱人,都是喝咱们老百姓的血才发财的。” “你不服,你也去喝老百姓血去?只怕你没那个本事喝不来吧!” “他要是有马老板的本事,只怕对工人对老百姓更狠!” “你再这样说我我揍你!” “你们吵啥吵?人家有钱有势的都知道强强联合,官商勾结。你们这样一个个穷得叮当响的,反而还内里先斗了起来......有本事去搞一下马老板这样的有钱人啊,这种有钱人,你把他搞倒了,油水大,咱们穷人能分到不少......” “切......凭什么让我去搞马老板,然后把他搞倒了你分好处?你自己干吗不去搞倒他?” “我有那个本事吗?你看看今天出席婚礼的都是谁?有钱的、当官的、掌兵的......连王爷都把王府给人家用了,我穷鬼一枚,搞得动他们吗我?” “听说新娘子很漂亮!马老板是有钱有势,但我要是能有机会跟新娘子睡一下,马老板把我弄死也值得了!”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不过你这个想法也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 “都别争别吵啦!大家还是想想明天的饭钱怎么挣出来吧,这样比较现实一点!” “哟哟哟,你这么现实呀?你现实的话还会出现在这里看热闹欣赏人家婚礼?不耽误你挣吃饭钱吗?”有人讽刺挖苦。 这些议论是比较文明的。其余的骂本地社会黑暗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就不一一列出来了。 我转了一圈,感觉也没什么意思。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我心里那种“为民请命”的火焰反而渐渐变弱,乃至于快要熄灭了。穷人也不一定就比富人更高尚。其实无论穷人富人,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践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而已。 去他娘的民生疾苦。我忽然想到,我自己看似是个风光的王爷,其 实现在已经危机四伏,还指不定能风光到那一刻呢?说不定今天是王爷,明天就被父皇拿下,打入监狱。 我得为我自己做点儿什么,先别管这些百姓了。我忽然感觉到局面的紧迫性。 我现在有什么?只有个王爷的身份而已。这个身份还随时可能失去。 但这个朝不保夕的王爷身份此刻是我最大的资源,我得利用好这个资源。 我曾经想着将五穗原的百姓团结在我麾下。毕竟只有获得底层百姓的支持,我的地位才是真正稳固的。但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我可能没有这么多时间了。而且,为底层百姓牟利必然要损害到地方权贵的利益,说不定父皇就利用权贵们的力量先把我拿下了。 我还曾经想过,利用两位马老板之间的矛盾,先干掉一个马老板。现在,两位马老板竟然结成了一家。这个想法自然也落空了。 “王爷,您在这儿呢?让我好找啊!”我的贴身侍卫夏义突然出现。 “王爷?”我附近的人看着我,脸上显出惊讶且惶恐的神色,纷纷离去。我的身边出现了一片空地。 我心里苦笑:难怪身居高位的帝王会有孤家寡人之叹。 “你找我干什么?”我问夏义。 “王爷,吉时就要到了。侯刺史让我来寻您。”夏义脸上堆着讨好的笑,“王爷您是很英俊潇洒。但是,这个....这个给新人证婚的场合,您要是梳洗一番,再穿上正式的显示王爷身份的衣服,那就更光照全场,鹤立鸡群了!” 我明白了。他是让我回去梳洗打扮,换衣服。毕竟,虽然我是王爷,但是这种证婚的关键时刻,如果我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形象给新人证婚,那也是会让马老板很没有面子的,会显得我根本不重视这件事。 第60章非常之举 结婚的男女已经都在王府里面,不过两位年青人并不在一起。 马华的女儿名叫罗依依,母亲是驴妖。一般来讲,按照妖界惯例,驴妖生下的子女会选择姓吕,取“驴”的谐音,但唯有驴马结合产生的后代是姓罗的。 “你们给我守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接近房间!房间里的人也不允许出去!”我向手下的卫兵下达了命令。 “是!王爷!”卫兵们异口同声地答应着。 这些卫兵中的大部分都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他们当中不排除有人会接受本地官绅的好处,提供一些我的日常行踪之类的信息给他们。但是,对于我的严令,他们是不敢不遵守的。 我进入了房间。几名侍女正在伺候罗依依化妆,里面还有个年岁稍大的喜娘。 “王爷!”见到我进来,罗依依和侍女们都立刻站起身,向我施礼。 “罗小姐你过来。我有事问你。”我走入里间,向罗依依招呼。 “王爷,我......”罗依依有些迟疑。 “你过来!”我的声调并不高,但语气很坚决。 罗依依不情愿地向我走来。我拉上了隔绝里外间的帘子。 “王爷,你干什么?”罗依依声音发颤,我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惊慌。 我快走两步到了她身边,那柄恐惧之刃已经放在了她的脖子上:“不许叫!否则我一刀杀了你!” “是,是!”罗依依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裙子已经湿了一大片,不停哭泣求饶,“王爷别杀我!我什么都听您的......” “本王早就听说你很漂亮,早就想一亲芳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王就实在忍不住了......”我露出那种浪荡子的微笑,开始解她的衣服。 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是有区别的,哪怕在成为妖精之后也是如此。妖精化成妖像之后,是战斗力最强的,比如我化成巨犬。但罗依依呢,她化成妖像就是一匹巨大的骡子,跟巨犬比起来,几乎没有战斗力。所以,她在我跟前没有反抗的机会。 一番暴风骤雨之后,罗依依衣衫凌乱,坐在床上不停地啜泣。 外边,那些丫鬟包括喜娘在内肯定听到了里间床上的动静。但我是王爷,他们不敢进来打扰我。 我走到外间,来到门口探出头,看到卫兵们仍然在站岗。 “有人来过这里吗?”我问卫兵队长夏义。我已经把他提拔为队长了。 “没人来过的,王爷!”夏义说。 我点头:“好。那你现在去银安殿那里,请侯亮侯大人来见我!记得,只能让他一个人过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王爷!”夏义双手一抱拳,领命而去。 不大功夫,刺史侯亮来到我的面前:“侯亮见过王爷!” “你跟我来!”我招呼着侯亮进入房间,来到内室。 还在嘤嘤抽泣的罗依依见到了侯亮,立刻起身,哭道:“侯叔叔。王爷......王爷他......他侮辱了我!” 侯亮如遭五雷击顶,脸色大变,脚步踉跄,说话也哆嗦了:“王......王爷,这......这是真的吗?” “她说的是真的!”我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本王喜欢美女,你又不是不知道!罗小姐这么漂亮,我一时没忍住......”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侯亮顿足捶胸,“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呀!” “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有解决的方案。后悔是没有用的!这也是本王让你来这里的原因。”我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了侯亮。 侯亮听完之后,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仿佛是第一天才认识我似的。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害怕。他从我说出的计划中见识到了我的手段,开始怕我了。 “你去吧。按照我的意思办。否则的话,你能预料到你的下场!”我挥手示意他出去,同时说道,“罗小姐,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正式娶你,做我的正妃!” 以下的情节当然是来自之后侯亮给我的汇报了。 侯亮赶到银安殿的时候,现场一片歌舞声中,大佬们正在欣赏节目,都全然不知这场婚礼将会发生难以想象的巨变。 “马老板,您来一下。我有话跟您说。”侯亮悄悄地说。 穿着新郎方家长礼服的马悦先回过头来:“侯大人,您叫我?” 侯亮赶紧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叫的是马华老板。” 马华方回头,起身,向侯亮走来。 在信王府书房,侯亮让马华坐下,然后关上了门。 “侯大人,有话您说吧。搞得神神秘秘的......”马华被侯亮吊着胃口,一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开始催促了。 侯亮把故事,哦,此处应该说是“事故”,向马华讲完。马华一拳重重砸在书桌上,巨大的震动让所有的笔墨纸砚都跳起来了。 “这个狗王爷!欺人太甚!我要杀了他!”马华大叫,双目充血,情绪很是激动。 “马老板,您先息怒,息怒!”侯亮赶紧劝他,“我 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咱越是暴怒,越要冷静!不然做错了事情,后悔就来不及了!” “他做出这种混账事,我的面子往哪搁?马悦的面子往哪搁?我女儿的一生幸福也都被他给毁了!”马华连珠炮一样反问侯亮。 “事已至此,再气愤也无用。咱总要面对现实的是不是?”侯亮继续安抚马华的情绪。 ,马华到底是大佬级别的人物,想想侯亮说的也有道理,气呼呼地问:“你说,现在能怎么办?” “我认为接下来您至少有三种选择!”侯亮看着马华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 “第一种,就当王爷强暴罗依依这事儿没有发生。继续办婚礼。这样,至少今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的。但是以后,只怕纸里包不住火。届时这事儿捅出来,罗依依在马家的地位估计会比较尴尬。两位马老板仍然会没面子。” “第二种,如实告知马悦老板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过从您马华老板的角度来说,这是风险最大的一种了。这事儿一公布,您肯定没面子,也肯定得罪了王爷。另外,马公子会不会仍然同意将罗依依娶进门也是个未知数。如果马公子仍然愿意娶罗依依,以后罗依依的地位只怕也不会很好;如果马公子不愿意娶罗依依,那马悦老板的损失就更小了。出洋相最大的,被人看笑话的是您!” “当然,还有第三种。就是王爷娶了罗依依!这是一俊遮百丑的事情!王爷承诺让罗依依做信王正妃,您相当于攀上了皇亲国戚!这样,感觉被耍的就只有马悦老板本人了!不过,就算他感觉被耍又能怎么样呢?您本来就与他不对付,实力上也是相当的,现在您正好可以借助王爷的力量,直接彻底击败他!不正是您喜闻乐见的吗?请您三思!” 马华坐在那里权衡了半天,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终于,他站起身来,下定了决心:“就按照第三种方法办!” 第61章小丑 “王爷,马华马老板来了。”夏义大声通报。 我出门:“马老板,请进来说话。” 马华脸色铁青,没有如往日那样对我毕恭毕敬,而是一言不发走进房间。不过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爸!”见到父亲来,罗依依霍然站起,扑到父亲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你别怕。爸爸在这里。谁都不能再伤害你!”马华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然后,他把罗依依放开。双目喷着怒火,质问我道:“王爷,为什么会这样?” “马老板,真的很对不起。”我先向他道歉,接着解释,“我是什么人,您也清楚。见到美女实在是按捺不住......令爱罗小姐太漂亮了,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所以就......” 我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是个以好酒色闻名的王爷,马华当然知道的。所以,一个酒色之徒忽然精虫上脑,对他女儿做出那种事,这个动机是完全解释得通的。而且,不要考虑我为什么不顾王爷身份。俗话说色胆包天,色心一起,什么礼节,什么严重后果,都不顾的。 “那今天这事,王爷打算如何收场?”马华冷冷地问。 “实不相瞒,说来也该谢谢罗小姐。”我说话忽然严肃认真起来,跟以前的吊儿郎当完全判若两人,“与罗小姐亲近,让我才明白什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以前我流连花丛,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我真心喜爱的人啊!现在,遇到了罗小姐,忽然之间,我就觉得,对世上别的女人再也没了兴趣!这个转变很奇妙,但是,它是真的!我向您发誓,我会娶她为妻,并且她将成为信王府的正妃。我会对她好的!” 马老板是过来人,长期征战商场,谙熟人性。他当然懂得我描述的这种转变,虽然很神奇,但是真的非常合理。浪子遇到所爱的人,忽然就收心了,这种事屡见不鲜。如果我能浪子回头对她女儿好,她女儿的人生也会相当不错。毕竟,她女儿与马公子之间也是纯粹的因为利益关系而联姻的,双方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甚至之前两位年青人都没怎么见过面。 “也只能这样了。希望王爷以后真的能对我女儿好!”马老板的声音有些低沉,“只是,今天本来是商定的小女与另外一位马老板的儿子大婚的日子,现在突生变故,总要有个应急处理的措施......” 我当然早就设计好了应急措施。其实对罗小姐用强只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我算定了,以侯亮的说服力,马华这种理性的人,在这种只能二选一 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我而不是马悦。大佬之间的争斗,瞬息万变,前一秒是朋友,后一秒是敌人,都是很正常的。如果他不跟我合作,说不定马悦会跟我合作,以我已经伤害了马华并且矛盾不可缓和为理由。我与马悦联手,也当然有干掉马华的能力。那个时候,跌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而后悔不迭的就是马华了。而且,马悦的儿子可以再找一个老婆,又有多大的损失呢?罗依依又不是婚礼举行完之后被强暴的,只要跟罗依依完美切割,马悦家不会没面子。 所以,当我把这个选择的机会先送到马华手上的时候,他毫无疑问会选择我,与我联手搞掉马悦。当然,从他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这也是最明智的决定。甚至说,他的结局比以前还要好很多:与皇室接亲,还吞掉了他一直想吞掉的马悦的所有产业,彻底消灭了这个他一直想消灭而消灭不了的竞争对手。 我正要说出我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如何对付马悦,但马华只是略作停顿而已,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不得不承认,果然是纵横江湖多年的老狐狸,他的计划更狠,更严密。 “行,岳父大人!您果然是老江湖!论手段,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我竖起大拇指佩服。 我们迅速展开行动。 王府侍卫即刻扑向新郎所在的地方。马悦的妻子也是马妖,所以称他儿子一声马公子是没问题的。这位马公子在一脸惊愕中被王府侍卫抓住。他满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开口说话,却被夏义用刀架在了脖子上,威吓道:“不许说话。什么都不要问,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场伺候马公子的下人们也在侍卫的威慑下不敢发声,不敢走动。 看起来,侯亮、张靖远和马华三人早已沟通完毕。见到我和马华从门内出来,他们立即分头行动去了。 张靖远是五穗原的总兵,十三排树这座城的警备卫戍部队最高长官。这人也不是什么清官,跟马老板他们一起吃喝玩乐的场所我见过他几次。但这人为官多年,选边站队的能耐肯定是没问题的。我看到他向身边的副官和传令兵交代着什么,然后这些人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银安殿,马悦正在看戏。一般来讲,阴谋要去加害的那个人往往是最后时刻才知道阴谋存在的。 马悦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其实想想也不怪他。他也是老江湖,商场如战场,各种血雨腥风都经历过的。今天连王爷都给面子借用王府给儿子完婚,亲家是本地另一个矿业巨头,商业界和官面儿上都是老朋友。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 生在他身上?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 戏台上演出的是一部幽默搞笑的剧。里面那个小丑滑稽可笑的表演,让人都笑出眼泪来了。全场观众时不时发出轰然大笑。 马悦见过世面,情商高,笑点也很高。他并不觉得这出戏有多么搞笑。但是,他是这次婚礼上新郎的父亲,算是主家,客人在笑,自己总要陪笑的,这是起码的礼节。 观众笑,他笑。见到他笑,观众就笑得更厉害了。 马华心里实在是纳闷儿,这小丑的表演有这么可笑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呢?但是,事实就是,观众笑得很厉害啊! 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听觉:观众们真的在笑吗?还是自己幻听了? 于是他转头看向身后,想看看观众是不是真的在笑。 他转头,观众看到他的脸,自然是笑得更厉害。他还看到有人交头接耳,甚至还有一两个人用手指指了他一下,然后掩口而笑。 “这样指着别人也太不礼貌了。”马悦心道。但是,今天是他儿子大喜的日子,自己肯定不能发怒,以免砸了自己场子的。 一队城市卫戍兵冲了进来。现场观众看到有士兵来此,立刻全都噤声了。坐在前排的马悦忽然听到全场安静了下来,心里隐隐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回头。那队士兵已经来到他跟前,看架势是把他包围起来了。 马悦一脸懵逼,上下打量了带兵的头儿几眼:“你们这是......有什么误会吧?你们张总兵是我朋友......” “哼哼!”这位头目冷笑道,“实不相瞒,就是张靖远大人下令让我来抓您的。我只奉命抓人,不管为什么的!您有什么话想问的,直接去问张大人吧!” “带走!”头目挥手命令手下。 马悦这个时候才发现,座位离自己不远的几位本地重量级大佬早就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看来,他们提前知道了什么,但并没有跟自己沟通,而是瞒着自己,把自己抛弃了。 他一阵头晕目眩,脚下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虚浮无力,任由士兵们拖着他走。不过,他依稀听到了几句吃瓜看戏群众的议论。 “马老板谋反。还意图在今天行刺王爷!” 马悦头脑“嗡”一声,冷汗就下来了。 谋反?这是哪门子的事啊?行刺王爷?我有吗? 他还听到了另一句话:“我们都知道了,就他还不知道,还一脸无辜地转头看了我们好几次,太可笑了!” 听了这句话,看到台上还在表演的小丑,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自己才 是那个小丑!” 第62章王府真的办喜事 五穗原,信王府。所有的插曲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婚礼照常举行。高官显贵,富豪名流,悉数出场,除了本来的主角马悦一家此刻不见了之外。 罗依依脸带娇羞,身穿大红色吉服,盖着红盖头,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我也穿着新郎官的衣服,谦逊有礼,精神抖擞地出现。往日的浪荡公子哥儿形象在我身上再也看不到了。 我能看到,很多人对马华投来羡慕的目光,与马华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更恭敬了。 那位人族陶老板说道:“马老板,您现在是王爷的老丈人!皇上的亲家!以后,生意的事情还请您多照顾啊!” 马华起身,向陶老板一抱拳:“哪里哪里!生意嘛,总是互相扶持,彼此照顾,合作共赢的!以后还请陶老板多关照才是!” 一名本地的官员看了罗依依一眼,然后转头向马华道:“依依这孩子,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从她小时候我就跟您说,她是一副贵相,今日您看,我没说错吧!” “没错没错!小女今日嫁作王妃,也是承了您的吉言呀!”马华发自内心地高兴,满面春风,但嘴里说着抬高对方的话。 侯亮向马华招手。马华起身,迈着矫健的步子走了过来,与他的夫人吕女士并肩坐在了一起。吕女士也在王府并不奇怪,因为按照本来的剧本,今天也是她女儿大喜的日子,虽然新郎不是我,吕女士也该出现在婚礼现场的。 “一拜天地!”侯亮担任主婚人,响亮的声音提示着接下来的程序。 我与罗依依一起,先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侯亮故意拖着嗓子,嘹亮悠长的语音再次响起。 我与罗依依一起,向马华夫妻跪拜。马华坦然受之,倒是马夫人低声嘟囔了一句:“女婿是王爷?你不一直说是马悦家的小子吗?” 马华碰了一下妻子,使了个眼色,马夫人不说话了。 对我来讲,母妃南妃大人早就仙逝多年,父皇不可能仓促驾临,于是就放了两张画像,一张彩绘的妖皇圣像,一张黑白色的南妃画像。我与罗依依对着画像行了跪拜礼。 皇家的规矩森严,也就结婚这天我会跪马华,之后,我跟罗依依是都不会向他下跪的。反而是,就像《红楼梦》里元妃省亲的时候贾政跪贾元春一样,重要的正式场合,马华要向我和罗依依下跪的。我们的身份比他高贵许多。 “夫妻对拜!”侯亮的声音又在我耳边起。 我们跪拜过彼此,喝过交杯酒,被送入了洞房。 红烛高烧,罗依依坐在红罗帐里。我从喜娘手里拿过喜秤,挑开红盖头,发现罗依依比平日所见又光彩照人了许多,只是,她不敢抬头看我,眼里还是泪光点点的。 喜娘和丫鬟们出去。洞房里只剩下我和罗依依两人。 “白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我,我早就听说过你的美貌,早就想亲眼看到你……我实在是太鲁莽了当时。”半晌,我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还是开口说话了,“但是,我对你的爱是真实的,是发自内心的。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迷住了。我向你保证,我会一直爱你……” 罗依依拭泪,哭泣。 我继续安慰她,把她拥在怀里。 良久,她终于软化,轻轻叹了口气,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我:“王爷,我罗依依这一生就交给你了!” 然后,她伸出双臂,也紧紧地抱住了我。 此刻,相关人员已经赶制出一份告示张贴在王府外面。毕竟,本来这王府里举行的婚礼是两位马老板的儿女之间的,现在忽然换成了马华的女儿嫁给王爷,这肯定得有个解释。 告示的具体内容我并没有看到。但我运起犬族天赋之敏锐听力,能听到围观群众对告示内容的评价。 “原来,马悦老板勾结人族,走私超过朝廷配额数量的魔晶已经很久了!” “被查到之后不光不思认罪,反而铤而走险要行刺王爷,毁掉证据!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他本来是想杀死王爷之后,逃到人界去的!” “人界不是见到妖精就杀的吗?马老板还要逃往人界?” “不是人界所有的地方都对妖精这样不友好。据我所知,人界的天府州就容许我们妖族......” “王爷玩的这一手可真高明!不过名誉上也算是有些牺牲了吧?他早与罗小姐订婚,发现马公子也喜欢罗小姐,就假意撮合他们,再以给他们举行婚礼的理由稳住他们,把他们诓进王府一举擒获。不然,马悦父子还真的可能逃入人界去了......” “人啊!身后有余总是忘缩手,贪呐;眼前无路方才想回头,晚了。这马老板辛苦半生挣下偌大家业,估计他自己也想不到,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 这告示的主要意思是五穗原的几位大佬拟定,再由手下的文胆润笔而成的。从我听到的围观百姓的反响来推断,这告示的水平应该是相当高,效果也是极佳的:给了这跌宕起伏的婚礼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大限度的保全了王爷和马华的面子。 此时,王府地牢,马悦夫妻和马公子也 能听到婚礼现场的热闹和喜庆。但这一切已经跟他们无关了。 负责审讯的官员拿出一份供词,向马悦说道:“马老板,您在这里签字。” 马悦粗略看了一下供词,发出苍凉的笑声,反问道:“哈哈哈哈,这些,都是我做的?” 审讯官笑道:“马老板,这些是不是您做的并不重要。您签了字,对我们很重要。” “我要是不签呢?”马悦冷冷地说。 “马老板,您是有头有脸的人呢,想必您不会为难我这种小人物吧?您不签字?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为您儿子的未来想一想吧?”审讯官说。 马悦又哈哈大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的儿子还有未来?都这个时候了我还会蠢到抱着你们能放过我儿子的想法吗?我马悦还没那么幼稚!我会签字画押,不让你们难做。只求你们送我上路的时候,给我个痛快!” “马老板果然聪明,果然爽气!您就放心吧!兄弟答应您,到时候送您痛痛快快儿地上路!”审讯官答应道。 第63章自我感觉良好 这个世界,不管是人界还是妖界,道德文明还处在地球二十世纪初的水平上。男女是不不平等的。但我却是个从男女平等的文明时代穿越过去的人,这种男女平权的理念已经将我的思维完全渗透。我在与王妃罗依依打交道的时候,潜意识里都在尊重她的意见,凡事有分歧都以互相商量为先,而不是像别的家庭那样男人说一不二,女人务必要服从。 虽然我跟她的初接触是我用了强硬的手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感受到了那种在这个世界上的别的女人都没感受过的平等、自由和尊重。她从最初的对我心有芥蒂,又是无奈又是害怕,发展到真的爱上我了。爱情是相互的,一个女人真的爱你,发自内心对你好,跟她因为害怕你而不得不对你好,感觉绝对是不一样的。 我获得了自认还比较满意的爱情。 皇上宣布易储之后,仅仅是将废太子幽禁,惩处了“太子党”的几名骨干而已,并未扩大化打击。我有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反而是皇上将易储之事昭告天下之后,还来了个大赦,以及对各级官员颁发赏赐,我得到了不少赏钱。同时,我知道虽然“太子党”遭到打击,但太子的舅舅安国公依旧安然无恙,爵位和官职都没有变化,或许是因为他隐藏得很好,或许皇上觉得他有用,暂时笼络他,这个我就不方便猜测了。 我获得了安全舒心的社会环境。 马悦被“查出”谋反的罪名。法律规定,如果可能,谋反案的主犯要押赴京城让有司审讯。只是在押赴京师的前夜,马悦一家三口“畏罪自杀”了。我命马华带着章金抄了马悦的家。马家经营多年,果然富足。抄出的金银钱币、珠宝古玩、文物字画,不可胜数。更不要说马家在各处的房产以及矿场了。 在马华的建议下,我同意将马悦的矿场全部归入马华账下。房产、珠宝古玩、文物字画这些,在五穗原参与“倒马行动”的诸官商之间分掉。至于流动性更高的金银钱币,这些人也想吞掉,但在本王的坚持下,这些本属于马悦的钱都被我分给老百姓了。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自己与罗依依结婚这步棋走得真是太对了!如果不是马华帮我,只怕我很难阻止这些大佬们将钱吞掉,而不能分给百姓了。 我走在大街上,都能听到老百姓对我的赞叹声。我初步收获了五穗原老百姓的民心。 一切顺遂。 人在一切顺遂的日子里,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我来到五穗原已经一年有余,罗依依也怀孕待产。 五穗原地处南方, 一年四季都不冷。但那一年的冬天,是我记忆中的一个寒冷季节。 天空乌云密布,地上冷风劲吹。几只大鸟在十三排树的天空盘旋,然后纷纷降落在王府门口,化作人形。从这几人的服饰能看出,他们是皇上派来的人。为首的人是个太监,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卷轴,一看那花纹式样就知道是圣旨。这些人是传达皇上的圣旨来了。妖皇传旨跟人界皇帝的传旨比起来就是要拉风很多。人界的皇帝还要八百里加急什么的,妖皇有加急的旨意直接让飞禽成精的妖精重新化成飞禽飞过去就行了。 “圣旨到!宣信王七皇子殿下李佛魔接旨!”领头的一个太监,拖着悠长的嗓音喊道。 站在门口的士兵赶紧向里面通报。 我不敢怠慢,立即着手准备。毕竟,接旨有着一套纷繁的程序,代表着接受圣旨的人对皇帝的尊敬,对皇帝威严的畏服。如果礼节上有差池,也会犯罪的。 我按照接旨的礼仪做出安排,但心里却七上八下:京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应雄还在京中呢,他是会飞的老鹰,为什么这次没有提前把消息通知给我呢? 人往往都是自己吓自己,越琢磨越觉得事情有蹊跷。 但我也没有别的选择。终于,一切礼仪上的事情安排停当,我也换上正式的礼服,大开王府中门,迎接圣旨。 我跪在地上,太监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皇至孝,然万物生灭有时,痛哉先皇陛下在位五十年,于冬月初三日驾崩......” 这道圣旨听得我如遭雷击。 这是新皇帝传给我的圣旨。父皇已经于十一月初三日驾崩,十皇子殿下已经以太子的身份继位为新君。无论人界妖界,皇帝都是以孝治天下,故而新皇登基伊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办理大行皇帝的丧事。在京中诸皇子以及已经被先皇派到封国就藩的皇子,于情于理都要回京参加大行皇帝的葬礼。这道圣旨就是让我回京参加葬礼的。 “......钦此!望旨谢恩!”老太监清脆的嗓音结束了圣旨宣读。 “儿臣......哦,不,臣领旨谢恩!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一时想念妖皇,竟然忘了他老人家已经驾崩,自称仍然采用了“儿臣”两字,这实在是不合礼法。幸亏我及时发现,改正了过来。可我仍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这口误显然已经被宣旨太监听到了,但还好,他没有太介意这点,只是说道:“王爷仁孝,先皇虽大行远去,但在王爷心里,犹生也!故王爷自称儿臣,虽为悖礼,亦父子之情使然,诚情有可原。 ” “多谢公公体谅!”我连忙向太监道谢。天气寒冷,但这短短瞬间,我的后背已经被因为害怕而出的冷汗溻透了。 我赶紧接过圣旨,安排人好好接待这传旨的一行人,并送上珍贵的金珠宝贝。毕竟,老皇帝不会害自己的儿子,新皇帝是否会残害手足兄弟,那就不好说了!而且,根据我所知道的古往今来的案例,皇帝对自己的兄弟下狠手的情况实在是太多太多!这几个人回宫之后如何向皇帝汇报,将很大程度决定我的命运。我敢不对他们好吗? 在京中来传旨之人逗留五穗原之日,我当然公事公办,对这群人的任何要求,我也基本是予取予求。直到恭送他们离开,我方才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应付这道圣旨。 第64章应雄来了 夜幕深沉。十三排树整座城池都在夜幕下沉睡,只有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以及主要街道上几家客栈那里还亮着灯。 王府今夜的灯也没有全熄。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王爷的会议室里面更是灯火通明。 又一只巨大的苍鹰从天而降,在王府门口落地,化作人形。这人正是应雄。他落地,立刻奔向王府大门:“快去禀报王爷!应雄求见,我从京城来,有要事禀告!” 彼时,我在会议室已经与诸人商讨了几个小时。听得下人禀报应雄来此,我真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兴奋道:“赶快让他过来!” 大家之前都各抒己见。每个人都是老江湖,提的建议也都各有各的道理。但再好的分析问题的专家也需要信息作为“原料”。现在,从京中来的人将带来重要的信息,大家就暂时先不说话了,等听到最新的消息再说。 “王爷!恕属下来迟!”应雄入内,先向我单膝跪下抱拳请罪。 “以你对我忠心,和我对你的了解,你既然来迟必有原因。不必自责!”我说着宽慰的话,然后向应雄介绍在座的诸位。 应雄与众人一一见礼。礼毕,向我说道:“王爷,我之所以向您汇报信息来迟,是因为先皇驾崩之后,新皇秘不发丧整整一个月之久!这期间,京师戒严,所有人凭通行证出入。没有通行证,无论是飞出京城还是走出京城,被守城官兵看到,那是立斩不饶!所以一个月以来我无法出城,不能及时飞到五穗原向您报信!” 我点头,看了马华一眼。马华正好也抬头看我,双方交换了一下目光。 在应雄来之前,马华就说,这次皇上下旨让我去京城给先皇送殡,必然不仅仅是送殡那么简单。原因也是从时间上判断的。圣旨上说,先皇是冬月初三驾崩的,但我接到圣旨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十七了。新皇帝为什么要拖延一个多月才把先皇驾崩的消息传达给诸在外就藩的皇子们?不该在先皇驾崩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么? “这一个月,京城有什么变化吗?”我问。 “禀王爷,这一个月,新皇抓了不少人,还惩处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连安国公都已经被一撸到底,削掉爵位,剥夺所有官职,在东城门做一个普通的看门士兵了!在外就藩诸王在京师的王府,都遭到了搜查。我们信王府也不例外。”应雄回答的时候还心有余悸的样子,说完这些之后长出一口气,“还好我们信王府没有搜出什么让新皇不开心物事的。倒是景王府,听说搜出来了什么,让皇帝龙颜大怒,府中相 关人员已经全部收监了......不过,现在京师的秩序已经恢复正常。军民出入京城也不再需要许可证了。所以我才可以来见您!” 听了应雄的描述,张靖远道:“京师秩序恢复正常,那说明此刻新皇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 我点点头。 “京中别的王府,都有什么消息吗?”我问应雄。 “王爷,非常时刻,我们小心谨慎,不敢去别的王府打听消息,以免有互相勾结图谋不轨的嫌疑,给人抓住把柄。不过,我离京之时,还是听到一些消息,说废太子因为父皇之死,悲伤过度,竟然......竟然薨逝了!”应雄说。 “废太子......薨逝了?”我心里一惊,看了看与会的众人,发现众人的脸上表情都有些紧张。 大家都是明白人。而且,马悦一家三口是如何被“畏罪自杀”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现在,废太子那么敏感的身份,关键时刻忽然“薨逝”,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悲伤过度”,还是被新皇给“悲伤过度”了呢? “王爷,废太子忽然薨逝,这您得防着点儿!”马华向我说道。 至于防着什么,他用不着说明白的,我非常理解。 “其实,我觉得,太子被废之后,人被圈禁了,据说精神也一直不好。他可能还抱着被复立为储的念头吧。现在先皇驾崩,新皇继位,他彻底失去了翻盘的希望。万念俱灰之下,加上父皇去世确实伤心,伤心过度溘然薨逝,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侯亮说,然后看向我,“王爷,我觉得太子薨逝这件事,没必要过分解读。” 平时没有觉察到,现在遇到危机,我方才感觉到侯亮与马华之间的微妙区别。马华是真的全心全意站在我的立场上出发的。毕竟他的女儿是我的妻子,如果我信王爷这艘船要沉,他将是与我牢牢绑定的,没有跳船的选项;而侯亮不一样。皇上毕竟是他的皇上,他可以随时从我这艘船上跳下。故而他说话都留了一手,看起来像是为我考虑,其实推敲起来,他说的话中都没有任何以恶意推测皇上的语句。 不过,屁股决定脑袋,什么样的立场就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我完全可以理解。人,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和自己的前途的嘛? 同时,我也很庆幸自己当初当机立断,以非常手段娶了马华的女儿,将他牢牢绑在我的战舰上。否则,现在父皇驾崩,新皇对待兄弟们又是这个态度,只怕没人愿意站在我这个毫无根基的王爷这边的。父皇死后我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皇上对先皇别的皇子,就没有什么别的..... ..动作吗?”我看向应雄,想多挖掘一点信息出来。 毕竟,废太子之死也的确有可能是自然薨逝的。同时,废太子曾经是新皇的头号竞争对手,就算新皇弄死了他,我也可以理解。不过皇上对我态度如何,以废太子为参照是不行的,要看他对先皇别的皇子如何。 “我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但确不确实就不知道了。”应雄一边沉思,一边向我汇报,“皇上下旨褒奖了英王,还颁了不少赏赐;之前提到的景王,听说他知道王府被抄之后很是生气,竟然要抗旨不去京师,好像还要举兵入京,向皇上讨个说法。别的就不知道了。毕竟以我们信王府人的身份,多打听这方面的信息,被人看到了会对王爷不利。” “你做得对!”我赞同应雄在京师的行为。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选对了留在京中的包括应雄在内的诸人。 但是,应雄提供的这些信息也不能说明问题。英王本来就是十皇子党,现在十皇子成功登基,奖励他不是太正常不过了?跟废太子的案例一样,对我来讲似乎也没有参照意义。至于景王就不说了。这人实在是幼稚得可以。新皇被先皇立为太子昭告天下已经一年多,登基也一月多,连安国公那样的人都被新皇成功拿下,可以说权力已经相当稳固。可是景王竟然不奉旨入京,还兴兵向皇上讨个说法,这已经是犯了谋逆之罪了。 “王爷,我看出来您怕入京,怕新皇害您!”章金说话果然直来直去,“其实您不用怕的。皇上让您做藩王,无非就是保境安民。现在,您在五穗原颇得百姓口碑,皇上如果要对您不利,也得考虑百姓对他的看法!任何皇上都不想在百姓心中留下个残害忠良的印象。” 我有点哭笑不得,只能承认,章金这人确实是个好人,确实是个为民请命的人,而且很正直,肚子里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要知道在场诸人都谈了一晚上了,没有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会说出“怕新皇害您”这么直白的话。这些人,看着似乎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聚在一起,但说不定其中哪位在离场之后就把别人给卖了。所以大家说话都是有所保留的。 同时,章金的建议我也不敢全部苟同。皇上当然会在意民众的口碑。但是,皇位稳固永远是第一位的。而且民众也没那么聪明,没那么大能量。就算我对民众来讲是个好人,皇上搞掉了我,完全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开动宣传机器,把我的名声搞臭。 哎,下次真的不让章金参与这种事情了。我心想。 “或许,我可以装病?”一个念头忽然从心中浮起。 第65章离别 我终归没有称病不去京城,确切说是没敢称病不去京城。 因为皇上才不会管你什么理由呢,皇上只看结果。皇上让你来,结果你没来,皇上肯定会记住你的。得罪皇上的人,一般日子都不会很好过,甚至,可能都没有多少日子可过了。 事情临到自己身上,我才明白,这看似简单的“称病不出”其实不是谁都可以玩的。只有那种权势可以威逼皇帝的权臣才可以。 铅灰色的天空,北风呼啸。天空还飘着细细的飞雪,虽然这飞雪落地即化。据说,在五穗原这种地方,几十年都没有下过雪了。这怕不是预兆着我这次入京凶多吉少吧?我心里想。 但我脸上仍然是宁静且带着点儿欢快的。 毕竟,皇上让你入京,你情绪低落,这岂不是不给皇上脸面? 同时,我的妻子怀孕待产。那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一遭,我肯定不能再给她精神压力,让她再担忧我的安危。 “你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孩子出生的时候,你肯定不在我身边的了。”罗依依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深情依依地看着我,眼角涌出了泪水。 “真的对不起。其实,我真的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只是皇命难违。再说,为人子者,父皇驾崩,这葬礼我也不能不去。我是实在没想到父皇驾崩的时间与孩子的预产期赶到一起了......”我握着罗依依的手,“不过你放心,给父皇送葬完毕,我即刻赶回来。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道路两旁竟然涌来不少百姓。有妖精,有妖怪。他们向我送行,说着祝福的话。我一时很感动,同时觉得有点儿受之有愧。我为百姓做了什么?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将马悦家产中的现金部分分给了老百姓而已。这现金甚至在马悦的总财产里面都不是占大头的。老百姓实在太容易满足,太容易感动了!你对他们有一点好,他们就记住你了。真是善良的人们啊。 “王爷,祝您此去京城一路平安!” “王爷,我们都期盼着您早点回来!” ...... 听着这些百姓的声音,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走后,你暂代我行使王爷的职权。”我望着章金,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再次苦口婆心叮嘱他道,“你的人品和能力我都很放心。不过你也要注意学会灵活处事。不能自己觉得对,觉得问心无愧就一意孤行,不顾别人的感受。那别人还怎么跟你合作呢?事情往往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要靠大家合作!一个好汉 三个帮。这方面你要多向我岳父马老板学习......” “是的,王爷。您的教诲,下官铭记在心。”章金恭敬地向我双手抱拳施礼。 我离开五穗原这段时间内,这里的人事工作要安排好。毕竟我这一去吉凶难料。如果这一去大吉大利倒还好,如果皇上要办我,那这人事安排就尤为重要了。 章金虽然不懂变通,认死理,但这个时候他的这些属性反而成了优点。就是说他会凭良心做事,不会因为个人利害关系徇私枉法或者在我失势的时候调转枪头来害我。 别人我不敢完全信任。像侯亮张靖远之流,如果我是个权威显赫的王爷,他们会紧紧团结在我身边,忠心为我做事,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是,一旦我失势了,很大概率他们会对我落井下石。如果皇上决定对付我,他们甚至会帮助皇上搜集或制造对我不利的证据。 我的岳父马华当然会百分百站在我的立场上,无论我遭遇了什么。但是,朝廷有禁令,一个从商的人是不可以同时担任公职的。所以马华不可以代行王爷处理政务。我的安排只能是章金为主,同时叮嘱他有事多找马华商量,听听马华的意见。 昨晚,我又与章金促膝长谈了一夜。他一开始还向我抱怨,说我为民请命这事儿做得不彻底,只是打掉了马悦一个大佬而已。那么多鱼肉百姓的奸商和贪官,我都没有动他们,甚至他们吃了马悦的肥膘之后还过得更滋润了。我注意到他没说马华,看来他在人情世故方面还没傻到家,知道要考虑马华毕竟是我岳父。我只能向他开诚布公我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他我初来乍到毫无根基,如果同时跟所有的贪官奸商作对,不要看我是王爷,我也可能遭到反噬。我只能分化瓦解他们,各个击破。 他有些明白我的苦衷。这也是我最后决定让他在我不在五穗原的时候代行王爷职权的原因。至于实际效果如何,那就等待时间的验证了。 五穗原刺史侯亮,总兵官张靖远以及诸官员一一上前,与我作别,并说着祝福的话。我也一一向他们还礼。当然,这些都是正常的官场礼节了,没什么感情在里面的。 最后,我走到马华身边。 马华跟罗依依虽是父女,但身份不同,在送王爷赴京这种正式场合是不可以站在一起的。罗依依由王府的侍卫丫鬟们簇拥着在一处,马华由几名马府的随从跟着,站在另一处。谢勇这名贴身保镖也如往常一样紧跟在身边的。 我看了一眼庞勇的脸。他像是有话要对我说,但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话。这是他跟在马华身边时间久了养成的良好 习惯,除非马华让他说话,否则他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感谢我的话。当初老河马的儿子就是庞勇带人打死的。我答应过老河马给他讨个公道回来。不过,我显然不能将岳父最忠诚的保镖杀掉,于是就征得马华和庞勇同意,换了个替罪羊处死了。虽然这番恩情我一直推到马华身上,让庞勇继续感恩马华去,但庞勇这种人肯定也会对我心存感激的。 看着庞勇,我忽然觉得命运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如果不是庞勇这个小人物的良好作风吸引了我,我那天晚上就不会去拜会庞勇。那么,有极大概率我会联合马悦先搞掉马华的。 “王爷,此去京城您多保重!”,马华的话在我耳边响起,这是一个饱经世事的老人对唯一爱女的夫婿的嘱托,其心之真,其情之殷,不言而喻,“五穗原这边的事情,您记得一切有我!您在京中完全不要分心。您只要保护好您自己就行了。真有不如意事,切记,活下来就有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您也......多保重!”我看着马华在风雪中飘飞的头发,觉得他在今天好像苍老了许多。 “王爷,吉时吉刻已到!上车启程吧!”王府主事太监说道。 我点点头,上车启程。身后军民人等呼啦啦全都跪下了一大片。我也听到了罗依依的哭声,但我没有回头,风雪之中向北而去。 第66章凌霄城 我抵达凌霄城的这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蔚蓝色的天空一碧万里。天上没有一丝白云,更显得天空蓝得深邃,蓝得纯粹。凌霄城与五穗原比,地理位置要偏北许多,又在山上,海拔高,故而天气也要寒冷很多的。这里的地上,建筑物上都有厚厚的一层积雪,形成了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蓝天白雪映衬,虽然我心里对此次京城之行仍然忐忑,但这明丽的雪景仍然让我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 我从凌霄城的东门入城。没有任何人迎接我,虽然我事先已经把我的行程向皇上汇报过了。东门也有行人进出,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装,能看到嘴里呼吸出的白色水汽。京城人天子脚下见多识广,也没人在意我这个远道而来的王爷。 光线变暗,我坐在马车上进入城门洞,忽然被一阵嘲笑声吸引了目光。我示意车速放慢,看看发生了什么。 “老熊,你就回复本像,变个熊给大伙儿看看你的熊样呗,让大伙儿开心开心!”一个士兵蹲在地上说着话,用手指点着他的说话对象。 那位被称作“老熊”的人也穿着普通士兵的制服,坐在满是雪花的台阶上。他的身形看起来还是挺高大的,头发胡子浓密,但又脏又乱。他手里拿着一块已经一点热气都看不到的烤红薯,往嘴里塞,眼神冷冷的,没有理会让他变熊的人。 在妖界,一个妖物修炼到成精地步可以化作人形之后,除非万不得已需要显出本像或妖像保命,否则是会一直维持在人形状态的。而以强令的方式让别的妖精显出动物形态,那是对他的侮辱。可以说,这位士兵让人家变熊,想看看人家的熊样,就是在侮辱人家。 “哟,老熊,我说话你没听到吗?”那名士兵起身,走到老熊身边,挑衅的语气问道,“你,聋了?变成聋熊了?” 老熊也缓缓站起身,双目喷出怒火看着对方。但是,从神态上看,他明显是敢怒不敢言的。 “怎么,看来给你好好说让你变熊是不行的。你这人每次都这样,就是贱,非得吃点苦头......”这名士兵也不回头,右手举过肩膀向后一伸,一名下属立刻将一条鞭子递到他手里。 “你他妈变不变熊?”士兵扬手,“啪”一声,这鞭子结结实实打在老熊身上。老熊手里的半个已经凉透了的烤红薯也被一鞭子打掉在雪地上。 士兵上前一步,一脚踏上那红薯,来回碾动,将红薯踩碎成泥。红薯与地上脏脏的积雪混在一起,肯定是不能吃了。 老熊气得浑身哆嗦,双目中竟然有点 点闪光。看来要被逼哭了。这人长这么大的个子,虎背熊腰的,竟然被生生逼哭,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可想而知。只是,我觉得这人也忒怂了些。这么大个子,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打得过欺负他的人是肯定没问题的,就不能反抗一下?就这么任人欺负? 此刻,我哀其不幸,但也真的怒其不争。我决定出手帮他一把。 这位老熊从服饰上看,不过是普通一兵。这位鞭打他的士兵,也不过是比普通一兵高一级而已。而我,是个王爷。我这人看不惯倚强凌弱。如果我出手阻止这位兵头儿侮辱人,他不敢不给王爷面子的。 我心意已定,就下车,向两人所在处走去。 一个人,在远处本来很正常走路的,却突然加速向我冲来。城门洞里光线较暗,我没看清是谁,也没来得及躲,被他一撞,差点儿摔倒。 这人也太不礼貌了吧?我刚要发作,忽然发现这人竟然是佘素义! 我在离京的时候,曾经指定京城信王府的情报机构由他担任总负责人。 “老佘?”我有些惊讶。 “快上车,王爷!”佘素义心急火燎的催我。 我知道肯定有原因,就赶紧上了车。 但是我仍然忍不住往老熊那边看了看。老熊被鞭打几次之后,真的现出原形,化作了一头胸口有白色飞去来器形状花纹的黑熊。那名持鞭子的士兵哈哈大笑,同时冷冷地说道:“你他妈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早让你变熊你不变,为何非要多吃几鞭子呢?这不还是要让人看到你的熊样?” 只是,笑的仅有他一人而已。旁边的几位士兵都没有笑,眼睛望着他处,并不往老熊这里看。 雪天路滑,进京城的车子走得很慢。佘素义步行,稍微加快点儿脚步就能跟上车速。他看我朝老熊那边观望,低声说道:“王爷,您知道那头老熊是谁吗?” “是谁?”我问。 “是安国公!废太子的舅舅,安国公!”佘素义一边轻轻叹气,一边说出了老熊的名字。 “是废太子的舅舅......安国公?”我瞬间感觉到天气真的很冷,说话都颤抖了。 佘素义点点头。 太子是姓熊。在权贵妃被扶正成皇后之前,皇后也是姓熊。太子的舅舅安国公当然也是姓熊的。回想当初我见到的安国公,真是气宇豪迈,雍容华贵,不怒自威。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被一个看城门的小军官侮辱鞭打的地步。这个反差实在太大了!仿佛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一般人还真受不了。我想安国公本人也是极难忍受这番遭遇的。我能看到他苍老了 很多,也邋遢了很多,如果不是佘素义提醒我,我根本不能认出,也不敢相信他就是安国公。 显然,太子与十皇子之间的怨恨还是挺深的。十皇子夺嫡成功之后,对太子舅舅的这种惩戒,我认为比直接杀了他还过分。士可杀不可辱,这是辱而后杀。估计假以时日,以安国公那种性格,不用皇帝动手,自己都郁闷死了。 我也一阵后怕。皇上将安国公贬为一个守城门的小兵,任人欺负,就是要侮辱他的。如果佘素义不及时出现,我阻止小军官侮辱安国公,这事儿要是传到皇帝那里,他会怎么想? 想到这里,我真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外面,一阵冷风呼啸吹过。可我的额头上却都是汗珠。我擦了一把汗,对佘素义道:“赶紧回信王府。回府之后,立即派人去皇宫,告知皇上我来了,随时听候皇上安排。嗯......对外,就说我长途跋涉,病了,不方便见任何人,自即日起,信王府闭门谢客!” “是,王爷!”佘素义答道。 这是非常时期,我又见识到了新皇帝的残酷手段。现在是在京城,跟五穗原又不一样,如果皇上想对我不利,我完全是任人宰割的。我不能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很快,一行人到了信王府门口。我想了想,还是绕了一圈,从后门进了王府。 第67章朝觐 我进入京城信王府之后,立即向皇帝上表。表中只提了两个要求。一个是参拜先皇梓宫;另一个则是与新皇见面。言辞当然是及其谦卑和恳切的。但表上去之后如泥牛入海,皇上没有给我任何回复。我自然不能催促皇上,只能忐忑不安地继续等待。 五天后的傍晚,宫中有小黄门太监来信王府下旨:宣信王于明日早朝觐见皇帝。 这个结果让我喜忧参半。喜者,朝堂觐见,公众场合,皇上肯定不会把我怎么样;忧者,皇上并未与我单独见面,而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明皇上也并未把我当成自己人。 我心里紧张,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时却发现刚过凌晨三点。窗户外面一轮明月照着积雪的大地,显得非常明亮,亮得让我再也睡不着了。我索性起床,在书房里坐到五点钟,然后梳洗打扮穿着朝服去上朝。我是个注重细节的人,也没敢吃早餐或喝太多的水,生怕在朝堂上忽然想要大小便,那就尴尬了。 早朝真的很早。我赶到皇宫的时候,太阳刚刚出来。地面的积雪、汉白玉的栏杆、建筑物顶部的琉璃瓦,都齐齐反射着早晨的阳光,更显得宫殿金碧辉煌。 上朝的官员或三三两两聚集而行边走边谈,或单人独行,穿过一座座门廊,经过一个个侍立道路两旁的带刀侍卫,终于来到了大殿。大殿门口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青铜铸造外表鎏金的博山炉,里面燃放着一种香料。香气闻起来让人精神清爽。 我进入了朝堂。朝臣们也陆续进入。这些大臣们经常上朝,都知道自己站的位置,但我算上这次也只上了两次朝而已,不清楚自己该站哪里,一时颇觉尴尬。 皇上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出现,走到御座上坐好。皇上一出现,方才还略有声音的朝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我不敢抬头看皇帝,随便找个班列的位置站定了。 时辰已到,朝臣也早已来齐,太监一声高呼:“升朝!众爱卿有本早奏......” 还没人上奏呢,皇上似乎这个时候方才发现我,出声道:“七哥来了!” 我连忙出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他磕头,正色道:“臣李佛魔参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虽序齿较皇上为长,但毕竟尊卑有序,君臣有别。臣是皇上的臣子,岂敢担当皇上以兄相称?” 皇上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七哥平身。” 我没有平身,而是坚持道:“皇上如此称呼,折煞微臣。臣实在惶恐,不敢起身!” 群臣 中发出一阵轻微的嘁嘁喳喳声。皇上轻声咳嗽,这嘁嘁喳喳声立马消失了。皇上道:“既然七哥如此坚持,那朕也不勉强了。平身吧!给信王看座!”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今日之朝堂跟以前父皇临御时有些不同。之前,朝臣都是站着的。但地位越高的朝臣,站的位置距离皇上越近。现在,除了站位,还多了四个座位。座位上坐着的都是官阶很高且年龄较大者,其中就有那位当日与宦文成在朝堂上廷辩的李廷玉李大人。而当初力争让皇上将十皇子尽快分封藩国离开京城的宦文成已经不在朝堂上了。 皇上发话给我看座后,宦官真的拿过来一个座位。 只是我哪里敢坐?连忙再次跪倒在地,向皇上磕头,推辞道:“臣不敢坐!想当初臣身世凄苦,流落人界,初入京师认祖归宗,无人问津孤苦伶仃,只有彼时还在潜邸的陛下您仗义慷慨,食臣以食,衣臣以衣。陛下对臣之恩情,臣没齿难忘!能有幸得享陛下如此圣恩,臣心满意足,岂敢更复多求?这座,臣实在是不敢也不能坐的!” 皇上又坚持了两次,我都坚决拒绝了。最后皇上方才让太监收了座位,再次让我平身,并让我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我站起来,感觉已经满身是汗了。这次我没再谦让,站到了皇上想让我站的地方。我想,我的言谈举止都放低了姿态,同时我提到当初我来凌霄城的时候只有十皇子帮我的往事,希望能拉近我跟皇上之间的关系。 不过皇上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变化。我仍然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为人君者,就是要保持一种神秘感,不能轻易被人看透了。看来十皇子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心理素质,确实是继承皇位的合格人选。 接下来,太监再次让大家有事赶紧上奏。陆续有几名官员出列奏事。我听了一会儿,这些奏章的内容基本都是关于内政民生方面的,还有就是关于大行皇帝丧仪的。有的事情皇上现场批复,有的暂时留中,待皇上慎重考虑过之后才能批复。总体上,皇上处理政事的表现也是中规中矩的。初登大宝,能有这种心理,不慌不乱,至少我是相当佩服的。 “众爱卿还有事奏否?”皇帝问。 这次没人上奏了。皇帝方以眼神示意身边的太监。太监吸了口气,朗声宣道:“带景王进殿!” “带景王进殿!” “带景王进殿!” ......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皇帝的命令由殿外的侍卫们接力发话向外面传达了出去。 我心里一紧张:之前不是听说景王要兴师入京向皇上问 罪的吗?现在皇上宣布带景王进殿是什么意思? 入京之后,我为了避嫌自保,一直闭门谢客,也不让手下人去打探任何消息的。所以我对于景王之事知之不详。 良久,景王出现了。他的头发披散,没有冠冕,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华贵的王爷服饰了。两名大内侍卫一左一右押着他前行。他手脚上的镣铐在走动时发出“呛啷”的声音。 但景王的神色却一点儿都不低落,显得桀骜不驯,睥睨一切。押着他的两名侍卫向皇帝汇报“景王带到”之后,立即跪在地上向皇上行礼,但景王傲立不跪,双目冷冷地看着皇上。 景王在先皇的诸皇子中排行老四,我该叫他一声四哥。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在心里替他哀叹:四哥呀,你这不是找死吗?人在矮檐下,该低头的时候要低头啊! 第68章景王 “四哥。我们又见面了!你没受伤吧?” 这一声“四哥”来自皇上,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皇上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点儿愤怒或者怨恨。 “四哥?乱臣贼子,弑君夺位,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四哥?”景王仍然傲立不跪,“我败了,现在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跟我猫哭耗子假慈悲......” 整个朝堂一片肃杀,所有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我刚刚干掉的后背上又吓出了冷汗:什么?景王说皇上是乱臣贼子,弑君夺位?难道,父皇驾崩是十皇子谋害的? 但我转念又一想:也不对啊。如果景王真的掌握了十皇子谋害父皇的证据,十皇子现在已经登基为帝,为了以绝后患,捉住景王之后,为什么不直接杀他灭口,反而让他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让所有人都听到? 想到在外就藩诸王的京师王府,只有景王府和我的信王府被皇上抄捡了一番,我的心里更是越发紧张,整个脊梁沟子里的汗水都汇成小溪了。 景王终于不骂了,看样子像是骂累了。 “四哥。”皇上仍然以“四哥”称呼景王,并且语气仍然是平静的,“你认为朕如此不堪,但朕不怪你。你与朕之间存在误会。蕊珠在父皇驾崩之时,趁着宫中出现的短暂混乱,私自盗窃皇室宝物逃出皇宫,此罪当诛!按照她逃跑的路线,朕命人捉拿她,抄捡了景王府和信王府。确凿证据表明她逃入了景王府。朕不知道她向景王府的人说了什么。但是,她犯的是死罪,需要有惊天动地之事才能博得一个活命的机会。所以,那些大逆不道的谎言,她是有动机去编造的......” 听着皇上的话,我大概明白了父皇驾崩前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父皇驾崩时候,的确是在皇宫中与十皇子在一起。之后,父皇猝然驾崩,有一个名叫蕊珠的宫女在当晚逃出宫禁。皇上立即展开搜捕,说这名宫女私盗了皇宫的宝物。宫女逃到了景王府中。但皇上的人彼时并不确切知道宫女逃入景王府,展开搜查的时候连景王和府信王府一起搜查了。信王府被查,仅仅是因为与景王府很近! 景王在京师的景王府中也布置了一套班子。宫女就汇报了十皇子弑杀父皇抢班夺位的绝密信息。当然,十皇子说这是宫女为了活命捏造出来的信息。得知这种重磅消息的人不敢怠慢,赶紧设法向尚在藩国的景王传讯。 彼时整个凌霄城已经戒严,地上走的,天上飞的,都不能逃出。景王府主事之人就挑了一个名叫单迁的死士,这人是 鳝鱼精,可以现出本像之后从景王府下水道游出,再通过河流潜入城外,向景王报信。 景王府被查抄,宫女被抓,迅速处死。接到单迁汇报的景王自然不敢入京,而知道这种惊天秘密之后,皇上也不可能容他,举兵入京似乎成了景王的唯一选择。只是,十皇子登基之后迅速稳定了局面,名正言顺地以举国之力平等景王的叛乱,景王那点兵力就不够看了。再加上景王出师属于名不正言不顺,很快就遭到了失败的命运。景王被生擒,押入京师。 “四哥,朕的为人如何,在登基之前的十余年内,包括您在内,满朝文武都知道!扪心自问,朕绝非奸恶之人,更不可能去做弑杀这等不忠不孝之事!朕是太子,是父皇昭告天下钦定的太子!父皇驾崩,朕继位,是顺天道应民心的再合理不过的事情,怎么就变成夺位了?”皇上说着话,到底也变得情绪激动了,痛心到声泪俱下,“四哥,你我同为父皇皇子,手足情深。朕实在想不到,你竟耳软心活,偏听偏信!一个犯了死罪的宫女捏造事实污蔑朕,你竟然不顾多年手足之情,信了?朕太失望了,太伤心了!好,既然你以为朕是弑君夺位的乱臣贼子,这皇位,就给你来做吧!” 皇帝说着话,竟然真的走下御座,来到景王面前,摘下顶戴皇冠,就要往景王头上放。 我赶紧出列,跪倒在地,高呼道:“皇上,不可呀,皇上!父皇就是看中了诸皇子中只有您才能担当得起传承列祖列宗意志的重任,所以才把这江山社稷托付给您的呀!我见过父皇宵衣旰食,日理万机。这坐在皇上的位子上,真是辛苦得紧!但哪怕再辛苦,既然父皇将皇位托付给您,您也要坚持到底,不负父皇所托呀......” 满朝文武见状,也立刻呼啦啦跪倒:“皇上,不可呀!天位已定,臣只知誓死向您效忠而已!皇位之重,代天牧民,岂能轻委他人?” 皇帝拖着皇冠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一眼,缓缓将皇冠重新戴在了自己头上。然后,他走回御座坐定,挥手道:“众卿心意,朕已知之。都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齐声答谢,纷纷起身。 景王哈哈大笑,双手鼓掌:“十弟好手段!好演技!这宫女所说之阴谋诡计,竟然都是她一手编出来栽赃陷害你的!现在她已经是死无对证,被你给杀了。好,姑且相信你说的,那么,废太子殿下怎么就一夜之间暴亡了呢?也太巧了吧?” 皇帝被问得一愕然,接着苦笑道:“大哥薨逝,这事确实事出突然。与父皇驾崩相距不过数日,实在太巧。这个..... ..生老病死自有天时,难道,还需要朕给个解释吗?” “难道,大哥突然暴亡,你不需要给个解释吗?”景王冷冷地问。 “你混账!”皇帝终于暴怒了,右手在桌案上用力一拍,然后气得浑身颤抖,用手指着景王,“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摆明了就是在怀疑是朕杀了大哥,是不是?是不是!” 景王仰头,哈哈狂笑不止。 “来人!”皇上威严的声音响起,殿外两名侍卫走了进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来,景王的小命马上就要交代了。 “把景王给朕带走,押到大行皇帝梓宫前面,让他反省悔过!”皇帝气得哆嗦,盯着景王的眼睛,“你虽然如此恨朕,必欲除之而后快,但朕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而且你又是受到谣言蛊惑才如此的,朕不忍杀你!你去父皇灵前,悔罪自省吧!好好想想,你如何待朕,朕又如何待你?朕知道你现在被谣言蛊惑,但日久见人心,朕相信你终究会明白的......” 侍卫领命,把景王带走。 皇上未杀景王,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可能这也出乎景王的意料,他在被带走的过程中一声不吭,竟然没有如之前那样破口大骂。 “吾皇仁德!” “吾皇圣明!” ...... 众人纷纷跪下称颂皇帝的仁慈宽大。这跪下称颂的人里面也包括我。不过我的心里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景王这样举兵反叛的人,皇上尚且不杀,何况我呢?我算是安全了。 第69章捂金生按银死 先皇驾崩,国丧期间,每个人都要为大行皇帝守孝。故而朝堂上的大臣们和诸皇子、宫女、后妃,大家的服饰上都有为皇帝戴孝的标志。当然,皇子皇女以及后宫妃嫔,包括皇帝本人,穿的都一身重孝,戴孝的规格跟朝臣们还不一样。 散朝之后,我就不回信王府了,而是随着皇帝赶往大行皇帝的灵堂,为父皇守孝。 灵堂一片肃穆,诸皇子皇孙公主后妃早已聚集在先皇灵前。但距离大行皇帝梓宫最近的区域,都是清一色的皇子。看到大行皇帝遗像,望着沉重的棺木,我的心里也一阵悲戚。毕竟,棺材里的皇帝让我成为有爵位有封地的王爷,我的一切追根溯源算起来都是他赐予的,否则还只是个穷光蛋而已。 我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父皇,儿臣来迟了!来迟了呀!我多想再看您一面,听一听您的教诲......” 我哭,众人的哭声也跟着响起。我向大行皇帝梓宫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然后在太监的搀扶下起身,退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继续跪下。 “皇上,信王也来看您了!”一个女声在说话,声音冷峻中透着威严。 “太后节哀,皇上大行,您要保重身体呀!”一个太监声音劝道。 原来是太后在说话。我抬头向发声的方向上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正一边伤心一边用手巾拭泪。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太后,曾经的权贵妃,权皇后。我承认她虽然徐娘半老,但仍旧很漂亮。她的眼睛很犀利,向我这边看的时候,我赶紧低头,不敢与她目光相接。 接着我听到太后起身,对身边的太监宫女说道:“你们扶哀家回慈宁宫去吧。哀家在这里,太过伤心。这年纪大了,伤心太过,身体上有些受不了。” “是!”太监宫女们答应着,应该是扶着太后离去了。 我们继续守灵。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漫长,让人觉得无聊且枯燥。我跪在地上,总免不了四下看看。 我发现现场有九名皇子,其中还看到了景王。他也如我一样身穿重孝,脸色悲伤凝重。大行皇帝总共有十三个皇子,废太子已经死了,还有十二个。也就是说另有两名皇子并未来灵前尽孝。 活着的皇子中,有两名未成年的,可以合法留在京中居住,也未曾被封国赐土。他们也都出现在灵堂了。两名未来奔丧的皇子一个是六皇子,一个是十一皇子,都是年岁已大,早就封国就藩了。 我现场没看到他们,可能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他们不来京城;另 一个是他们来京城了,但是还没到。 皇上当然也在场的。他跪在最尊贵的位置,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有太监走到皇帝身边,弯腰在他耳朵边说话。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确定不来了”、“那就吃饭吧”这样的话。 我心想:不来了?谁确定不来了? 但好像谁来不来的也跟我无关。我最高兴的是“那就吃饭吧”这句话。这不吃不喝地跪了大半天了,天气有冷,我真的是又饿又累了。 皇帝起身,我赶紧低头,怕皇帝看到我东张西望。短暂的停顿之后,皇帝说话了:“四哥,朕作为继位新君,每日散朝之后都要给父皇守灵不得离开。你去代我去御膳房那边,催一催传膳太监,让他们把晚膳送来吧。” “好。我这就去。”景王说着话,我听到了他起身离去的声音。 “哦,天冷。御膳房准备了一壶酒给大家喝了御寒。这壶酒你可千万别忘了!”皇上想起了什么,又叮嘱道。 “是,皇上!”景王停住脚步,“皇上您还有什么别的要吩咐的吗?” “没有了。你去吧!”皇上的话。 景王脚步匆匆,真的离去了。 听着景王的一举一动,我心想:这景王,之前不是在皇上面前很牛气的吗?怎么现在乖得像只猫? 但我很快就想明白了。 当日从宫中逃出的宫女进了景王府,披露了“惊天信息”。不管这信息是真的也好,还是捏造的也好,景王得知之后肯定害怕。他也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他知道,肯定会想到皇上绝不会再容他。他不敢只身赴京,哪怕知道必败也只能举兵造反。如果那宫女当时逃进了我的信王府,恐怕我也只能做出如此选择啊!现在,皇上宽厚仁慈,竟然饶他不死,这应该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世间生灵哪有想死的?以前他桀骜不驯,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反正是个死,那就死得爷们儿一点,不能怂;现在皇上不杀他,给了他活着的希望,他当然要表现恭顺了。 时候不大,景王回来了。身后跟着几名御膳房的太监。景王拎着皇上特意交代的酒壶,后面的太监抬着两个巨大的食盒,拿着餐具,酒杯,筷子等等。 我注意到,这些太监里面竟然有我第一次入宫时带我的刘公公!他看起来比那个时候更老了一些。 景王把酒放下,然后向皇上汇报一声,重新走到他的位置跪好。 “分发饭食吧。兄弟们都饿坏了。朕也饿了。”皇上身子没动,嘴上发号施令。 太监答应着,立刻忙活 起来。他们打开食盒,给每位皇子发放了托盘、碗筷、杯碟等物,然后从大食盒中取出食物,一一发放。都是单人份儿,分开用餐的。 刘公公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抬头,向他问了句好:“公公一向可好?” 刘公公看到我,脸色竟然有一丝惊愕。看起来他之前并未发现我存在。毕竟在场诸皇子都是一身重孝,服饰上看去都是一样的,大家又都跪着的,看不到脸面。 他略迟疑了一下,借着弯腰给我放饭的机会,在我耳边低声且急促地说道:“王爷切记。捂住金口生,按住银口死!” 我有点儿迷糊:这什么金啊银啊的,我不明白啥意思啊。 我想让刘公公说得明白些,但刘公公继续给皇子们发饭,神态专注,速度平均,已经距离我有三十个身位了。大行皇帝灵前,当今皇上也在现场,我肯定不能站起来去追问他。 “老刘跟我莫名其妙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我一开始觉得有点无厘头,但很快感觉到恐惧,“这老刘的话里不光有金银两字,还有生死两字!事关生死,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想到问题的严重性,我额头的冷汗又冒出来了。我甚至想站起身,冲出去问刘公公,让他给我说个明白。但是,那边刘公公已经发完饭食,带着人离开了。皇子们吃喝完毕之后,餐具另有人收拾的,跟送餐的不是同一拨人。 第70章灵前饮酒 灵堂里的皇子们,每人面前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托盘,里面的饭菜都已具备。但是没有皇上的命令,没人敢动筷子。 皇上先示意太监拿起酒壶,给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每位皇子都倒满了酒。然后他举杯。我们也跟着举杯。 “父皇在上,朕和诸位兄弟看您来了!这第一杯酒就敬父皇您!愿父皇在天之灵庇佑......”皇上说话,仍是跪着的姿势。说完话后,他将杯中酒洒下,祭奠在大行皇帝灵前。 我们也都依样画葫芦,将酒水洒下作为祭奠。 然后,皇上起身,从太监手里拿过了酒壶。太监微微一愣,但很快任由皇上将酒壶拿去。 皇上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然后开始给皇子们倒酒。 第一个被皇上倒酒的是三皇子。他连连谦称:“今日皇上倒酒,臣实在担当不起!” “今日在父皇灵前,咱们不分君臣,只序兄弟情分。襄王您是朕的兄长,朕这做弟弟的给您倒酒,合情合理。”皇上一边倒酒一边说。 “既然皇上如此说,那臣谨遵皇命!”三皇子接过了被皇帝倒满的酒杯。 接下来是四皇子,就是造反被抓的景王。景王见皇上给他倒酒,脸色剧变,说话都结巴了:“皇上,臣一时糊涂,竟然举兵入京,冒犯天颜。本以为万死难赎一罪!实在没想到皇上宽厚仁慈......臣蒙皇上如此宽恕,已经......已经受之有愧!这......这......这又如何担当得起皇上给我倒酒......” 皇上笑道:“四哥,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肯定希望我们兄弟团结一心,而不是彼此心生间隙。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咱们兄弟忘掉不快,只向前看吧!” “皇上英明宽仁,真命主也!”景王感动得涕泗横流,跪在地上双手举杯。那双手因为心情激动都颤抖了。皇上给他倒酒,嘴里说着安慰的话。 望着皇上给景王倒酒这一幕,我承认:我也被皇上感动,被皇上的人格折服了。 只是,我忽然发现,皇上倒酒的那个酒壶上,靠近把手的部位有两个孔。孔有黄豆大小,一个孔的边缘镀金,一个孔的边缘是镀银的。 我如遭雷击,整个身子仿佛堕入冰窖中,因为恐惧而剧烈哆嗦起来。 “王爷切记。捂住金口生,按住银口死!” 刘公公的话再次印入我的脑海,如同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 这种酒壶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但同类产品我早就听说过。比如 其中一种叫作“八宝转心壶”,里面同时装两种酒,一种是正常酒,一种是毒酒。倒酒的时候,按住一个孔,会倒出正常酒;按住另一个孔则倒出的是毒酒。这个壶的设计就是基本的大气压原理,一点儿都不复杂。 同时我想到,今天一开始倒酒的时候是太监倒的。不过这第一杯酒要敬给大行皇帝,没有人会喝,谁倒酒真的无所谓了。但第二杯酒,估计就是要喝下肚去的,皇上必须亲自倒酒,是不可能让太监到的了。因为只有皇上想杀谁想留谁,只有皇上心里知道。他必须自己倒酒才能完成目标。 我因为心里紧张,都没有看皇上给景王倒的是什么酒。等我再看皇上时,他正在给五皇子斟酒。我发现皇上果然在倒酒的时候特意用指头按在了金孔上面。这个动作很隐蔽,除非你心里实现知道,不然不会注意到的。 五皇子就是英王,本来就是十皇子党。皇上不杀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皇上拎着酒壶向我走来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在飞速运转。 我该怎么办才能逃过此劫? 按照刘公公给的提示,我当然能分辨出皇上给我倒的是正常酒还是毒酒。但是,如果皇上给我倒了毒酒,我可以不喝吗? 我不能不喝。就算我不喝,皇上想杀我,也肯定有别的办法。我现在是孤身一人在皇宫,这里是皇上的势力范围,弄死我实在是太容易了。 皇帝向我走来了。他笑着拎起了酒壶。我吓得脸色煞白。虽然天气寒冷,但额头的冷汗亮晶晶的都出来了。 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也结巴道:“皇......皇上,我......我......” 皇上的脸上又浮现出仁慈关爱的微笑:“七哥,你不舒服吗?你不必跪下,起来吧!” “皇......皇上,我开车......”我生死关头心里紧张,都忘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把地球上的“开车不能喝酒”的理由都搬出来了。 皇上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开车?这是什么意思?” 我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趁机舒缓一下心情,再想办法。 不过,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我铁定捡到一条命。 我跪在地上,向皇上说道:“皇上,可能我说话不清晰。我不是说开车,而是说开始。我开始在凌霄城一见到您,就觉得您头顶上有一股王者之气,将来必然贵不可言。当时我初到京师,人单势孤,只有您收留了我,我真的很感动!我那个时候就想着,如果父皇传位给您就好了!只是后来,安国公来到信王 府,威胁我,让我支持太子。我怕得罪安国公,怕得罪太子,故而不敢明确表态,把对您的支持压抑在心里。但是,我哪怕不表态支持您,也不能违心去支持太子。所以,父皇不论如何征询我的意见,我始终没有表态支持太子过......现在想想,我实在是后悔,还请皇上原谅!这事我一直憋在心里,今天说出来,我终于感觉解脱了,轻松了!” “七哥。这事朕早已知道了。朕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皇上轻轻地说。 听了这话,我心里又涌起后怕。原来安国公拜访我的事情皇上早就知道了!如果我今天不坦白,不主动向皇上交代这个事情,只怕我真的死定了。但仅仅坦白我曾经做过不支持皇上的事情,可能还不够吧? 我赶紧磕了几个头,接着说道:“臣多谢皇上体谅!还好父皇体谅了我的难处。父皇亲自驾临信王府,向我承诺父子之间的谈话绝不会传入第三对耳朵,问我心中对皇储的真实偏好。我才敢敞开心扉,向父皇保荐了皇上您!父皇信守承诺,在我表态之后,为了防止太子的人怨恨我,将我封出京师;父皇也做了让臣高兴的事情,就是这次父子谈话之后,父皇果然废了太子,将您改立为太子了!” 奶奶的,这个时候只能赌一把了。虽然我最后跟父皇的秘密谈话其实是更支持原太子的,但父皇却确实承诺了不会让这次谈话的内容让任何第三人知道。太监们肯定知道这次谈话的存在,他们中有被十皇子收买的,那么十皇子也就肯定会知道这次谈话的存在。但谈话的内容,如果父皇信守对我的承诺的话,十皇子也是不可能知道的。那我说谈了什么就是谈了什么!而事实也的确是,在我跟父皇的这次谈话之后,父皇废掉原太子,改立十皇子为太子。我把改立太子的功劳揽在这次谈话上,那我就是给十皇子继位出大力之人了。 当然,如果父皇把谈话的具体内容向十皇子说了,那我就是十皇子的敌人,今天无论我是否撒谎也都是个死!所以我赌一把,赌父皇真的信守父子之间的承诺,没有把这次谈话的内容告知任何人。 “谢谢七哥!”皇上说了感谢的话,但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如何想。 他举起酒壶,壶嘴对准了我的酒杯。 “皇上,臣还有话说!”我索性把所有皇上可能顾虑到的事情都说了吧,“皇上,臣在人界多年,吃了太多苦,经历了太多危险。臣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报复他们!也正是因为您继位,臣才有了这个机会。要是换了个对人界主张和平的,臣还不是要忍这仇恨一辈子!还请皇上将臣派往人界, 刺探他们的情报,做一些对国家有利的事情!臣为了报仇,哪怕死在人界都愿意!臣愿意隐姓埋名潜伏在那里,不看到皇上把他们彻底打败,臣宁愿不回来!” 我想,我已经说了那么多。如果皇上还担心我,那就是担心我的皇子身份可能对他造成威胁了。我现在自动请缨去人界潜伏。而潜伏的人都是要销毁档案的,我对他将没有任何威胁。他总该对我放心了吧?同时,皇上既然要对人族开战,那必然真的需要熟悉人界的手下,我在人界生活多年,这方面的价值是肯定存在的,我得提醒他! “我会让你如愿的七哥。”说着话,皇帝给我的酒杯里倒好了酒。 他的手和我的眼睛之间隔着巨大的茶壶肚子,我不知道他堵住的是金孔还是银孔。但这酒是皇上倒的,我除了喝下之外别无选择。 但是,皇上的选择已经做出,我心里反而不紧张了。因为我再做什么已经毫无意义。生就生,死就死吧。 我盯着皇上继续倒酒。心里的寒意越来越浓:给有些皇子倒酒时候,因为视线遮挡我看不清皇上捂住哪个孔,但凡是我看到皇上明确捂孔的,捂住的都是银孔!也就是说皇上基本要把父皇的皇子们都杀了! “好。现在弟兄们,就跟朕一起干了这杯吧!”皇帝说话,举杯,一饮而尽。 今天灵堂的气氛一直是和平舒缓的。估计都没人想到皇上会下杀手。就算有人生了这个防备的心,看到皇上都把就干了,这酒是一个壶里倒出来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皇子们也跟皇上一样,举杯一饮而尽。 第71章醒 我醒了,好像身体也没感觉到什么不适,只是头有些沉重。 这是一间富丽堂皇的房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幽香。床上铺的是貂皮做的褥子,盖的是锦被。床前伺候的是几名宫女。皇宫中的宫女,其服饰衣着跟王府中的丫鬟都是不一样的。 “王爷您醒了?”一名宫女看到我睁眼,发出欣喜的声音。 “快去禀报皇上!信王爷醒了!”另一名宫女说。 有人领命匆匆而去。 “这里是皇宫?”我问。 其实,我身边有这么多宫女服侍,也只能是在皇宫中了。太监有时候还要出宫传旨,采买宫中用品什么的,宫女是从来不出宫的。我问这句不过是验证一下心里的想法而已。 “这里当然是皇宫呀!昨天,在先皇灵前,景王下毒,将包括皇帝在内的先皇诸子都毒倒了......”一名宫女心有余悸地向我叙说事情的经过。 景王大逆不道,举兵入京。皇上宽厚仁慈,感念兄弟之情,虽然将他战败俘虏,但没有杀他,而是既往不咎,让他与诸皇子一起给大行皇帝守灵。 但景王怙恶不悛,不光不感念皇上的仁慈,还想趁机谋权夺位。皇上命他去尚膳监催太监们向灵前提供酒食,他竟然在酒里下毒! “景王在酒里下毒?他没有......没有喝酒中毒?”我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惊讶,因为现实事情的发展跟我设想的剧本太不一样了。按照我设想的剧本,景王应该被毒死才对! 宫女道:“景王喝酒中毒?他自己下的毒,怎么会毒死自己呢?所有的先皇诸子都中毒了,也包括皇上。只有景王一人没有中毒!这人真是鬼迷了心窍。他以为毒死先皇诸子,只有他一个皇子,他就能坐上皇位了?” “皇上也中毒了?皇上......他......他没事吧?”我赶紧问。 “皇上万金之躯,天命所归,岂是区区小人鬼魅伎俩能害得了的?”这宫女说话还挺有水平,但接下来她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伤感,“但别的皇子都被毒死了。只有英王、睿王、信王爷您和皇上本人活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我心里比较乱,一时理不清头绪。 “不要管那么多了,王爷!您只要知道您自己活下来,那就好了。同样是中毒,我想,每个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对毒药的抵抗能力也不一样。有些人就会被毒死,有些人还能捡回一条命。”宫女忽然提高了一下音调,“这不是我瞎说的!是之前给您诊治的张太医说的!” #  “那景王现在......皇上要怎么处治他呢?”我问。 “皇上在当日发觉中毒,临晕倒之前就发现只有景王一人安然无恙,立即下令侍卫将他拿下了。本来,皇上想着身体恢复之后审讯他,但是,我听说,今天早上,看护景王的人说,他在夜里畏罪上吊自杀了!”宫女说到这里,恨恨的语气骂道,“这个人,心狠手辣,死有余辜!只是这么自杀,倒也便宜他了!” 另一名宫女道:“景王这人太毒辣,但心眼子也实在太小。咱们皇上仁慈善良,还在潜邸的时候就是这样。如果他不畏罪自杀,咱们皇上说不定还不会杀他呢!” “什么说不定?依咱们皇上的性格品行,基本上是肯定不会杀他的!”有宫女附和道。 听着宫女们的话,我一下子也迷糊了。难道是我一直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皇上想成了阴险的坏人?其实皇上却是厚道的? 但转念一想,当初太子党和十皇子党夺嫡,斗争如火如荼的,十皇子如果是个傻白甜,最后能胜出?古往今来,皇位的争夺都是明枪暗箭杀机重重,哪个在夺位之争中胜出的都不可能是省油的灯! 同时,我又想到,那么多皇子被毒死,怎么就皇上没死?就英王睿王这两位本来就是十皇子党的人没被毒死,别的皇子都死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巧合,这三人体质好?这也太巧了吧? 我细细回忆当初的情形。皇帝在倒酒的时候,那些被挡住视线我没看到他手指位置的就不说了,只要我看到他手指位置的,他每次都在刻意按住酒壶的银孔!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同时,如果酒壶没有蹊跷,刘公公不会平白无故告诉我“王爷切记。捂住金口生,按住银口死”。那他不有病吗?而且,酒壶的玄机肯定是皇上搞出来的。逻辑也很简单,如果是景王搞鬼,那刘公公可以直接向皇上举报,既能救了我,也能立大功一件!刘公公可以拆穿景王,但不敢拆穿皇帝! 然后,我还想到了另一件事。就是安国公被贬为一个普通的守门大头兵任人侮辱的事。一个曾经的公爵,落到这种地步。这种事发生在京城,发生在天子脚下,我相信皇上不会不知道。但这种事仍然发生了。很容易就能推测出侮辱安国公这事儿是皇上默许的,甚至是皇上授意相关人员去做的都有可能。所以,皇上绝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厚道!士可杀不可辱,安国公失势了,你直接杀了他就是!何必这么侮辱人呢? 只是,一个酒壶里怎么倒出来三种酒的?景王喝了完全没事;皇上、我、英王、睿王喝了之后中毒不死;别人喝了 中毒死去。 我很快又想明白了!我之前思考问题终究还是不严密。皇上斟酒的那个酒壶本来就是可以倒出四种酒的,而不是两种。按住金孔和按住银孔固然是两种选择,其实还有另外两种选择:双孔都按住和双孔都不按。 不过那天酒壶里应该也没装四种酒,而是装了三种。 现在,整个的事情经过就被我理顺,完全说得通了。 父皇和废太子有很大可能是被十皇子弄死的。而且十皇子确实很聪明,在被立为太子一年多之后才对父皇动手。这样,父皇驾崩时他的太子地位已经稳固。如果刚被立为太子他就这么干,风险就相当大。但本着无罪推定原则,根据现有证据,他弄死父皇和废太子只是可能。 那名逃入景王府的宫女可能真的看到了十皇子弑杀君父。她逃入景王府,这个消息被景王知道后,无论消息真假,景王只有造反一条路走。不幸的是,景王造反失败,被擒回京师。 如果是我,这个时候我会杀了景王,和合情合理合法。但皇上没有。 皇上饶恕了景王,让他与父皇别的皇子一起守灵。跟直接杀了景王比,这毫无疑问显示了皇帝的宽厚仁慈。所以,我承认,我跟皇上比,是有差距的。 后来,皇上故意让景王去尚膳监催饭,拿酒。景王是唯一接触酒壶的皇子,大伙儿中毒之后,只有他自己没有中毒,这下毒的最大嫌疑人只能是他! 如果我是皇上,这天下毒,我会直接毒死景王和别的王爷,仅留下我自己和英王睿王。所以在这一点,我跟皇上比又是差远了。 直接毒死想毒死的人,时候毒杀皇子的嫌疑肯定会笼罩在皇帝头上。但皇帝是皇帝,别人嫌疑他又能把他怎样呢?但这嫌疑终归是有了。 现在,皇帝的操作手法就高明多了!外界看来,景王造反,皇帝饶恕了他,显示出了皇帝的宽厚。但景王做了错事,不光不思悔改,不念皇恩,反而心里有鬼,下毒害死别的王爷和皇帝,企图自己登上皇位,多么合理的设定! 皇上毒杀了皇子们,景王成了完美的替罪羊!所有的阴险不堪都落到了景王身上,皇上还是那个仁慈善良的皇上! 高,实在是高啊!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了太监悠长的呼声。我心里一惊,赶紧从床上起来。 第72章皇帝的指示 “七哥。听说你醒了?现在身体感觉如何?”皇上一进门,立刻关切地走上前来,“你就在床上躺着歇息,不必起来!” 我还是下了床,跪在地上向皇上磕头行礼:“皇上万岁!皇上关心臣下,臣心中不胜感激。臣身体无恙,只是皇上又以哥称呼臣,臣担当不起!臣之前有向皇上说过这事儿,现在,皇上还是这么称呼,臣惶恐得很!臣一直认为,你我虽为兄弟,但论起尊卑长幼,这君臣尊卑之分可比兄弟长幼重要得多!” 我是真惶恐。因为我已经见识到了皇上的手段,那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害怕。 皇上哈哈大笑:“好好!都是朕的错!看朕这记性!朕这次记住,不会再犯错了!你平身吧!” “谢皇上。”我恭恭敬敬地站起,然后又关切地问,“听闻,皇上您也......中毒了。您的身体现在无碍吧?” “蒙父皇在天之灵庇佑,朕的身体目前已无大碍。”皇上说着话,脸上显出悲切的表情,叹息道,“只是,可怜了朕的几位皇子皇兄,都被景王毒死......” 皇帝说到伤心处,伸出右手衣袖拂拭眼角,擦泪。 “景王,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气得浑身哆嗦,“皇上,他举兵造反,冒犯天威。您当时已经饶了他!可他......他竟然不思感激,还做出这种恩将仇报、大逆不道、猪狗不如、伤天害理的混账事!皇上,您......您当时,在朝堂上的时候就该直接把他杀了!” 皇上叹道:“朕当时认为,他造反,也是受了谣言蛊惑,情有可原。所以,朕饶了他,希望他能体谅朕的苦心,改过自新。只是,他后来做出那种事,朕也实在是没有料到!现在,他已经畏罪自杀,悬梁自缢。就让父皇的在天之灵去责罚他吧。” 说到这里,皇上又是一声叹息。我则心有戚戚。君臣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让我觉得不自在,觉得有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我于是说话打破这沉默:“皇上,臣上次在父皇灵前向您请求,请您将臣派往人界,为皇上击败人族重振妖族的辉煌事业效力。不知道皇上何时正式颁旨让臣动身?臣实在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真的想尽快离开京城,离开妖界。根据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和平协议,哪怕妖皇也是不可以进入人界的,我逃到人界就安全多了。 皇上笑道:“信王如此迫不及待,只怕不光是为了朕扫平人族的大业,也有私心在里面吧?” 听了皇上这话,我吓 得心里一沉:难道皇上看出来我是想借此离开妖界,去人界避祸了?如果皇上看透这点,那就会意识到我并不是真心对他,肯定不会留我了! 我心里害怕,看了皇上一眼,尴尬地笑了笑。觉得额头的冷汗又一颗颗冒了出来。 皇上道:“信王在人界定是吃了不少苦,受到了人族不少欺负!所以你是想着让朕尽快平定人族,替你复仇来了!这是你的私心,所以你如此迫不及待!朕说的是也不是?”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伸手擦汗,叹道:“皇上深谙人性,臣不服不行!连这点小心思都被您看透了!是,我承认,我如此迫不及待是有私心在里面。想想我受到的人类的那些欺侮,我恨不得现在就杀光他们!” 此刻,我很理解曹操青梅煮酒宴刘备,刘备借着雷震之威掩饰自己的心情。不过几秒钟光景,我感觉逃过一劫,整个后背又被汗湿透了。 皇上轻轻摇头,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信王,朕理解你亟欲报仇的心情,但此事却万万急不得......” 人族共分为四个民族。占据最肥沃土地,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武力最强盛的就是夏族。夏族的国号就是大夏,皇帝姓赵。名义上,夏族皇帝是天下人族的共主。 大夏国南部有蛮族。蛮族人口少,生活在炎热的雨林地区。蛮族出了雨林的话是绝对打不过夏国军队的,而他们生活的雨林地区夏人又没有兴趣。所以蛮族和夏族之间基本没有战争。当然也不是绝对没发生过战争,遇到个别有雄心的南蛮酋长或者夏族皇帝,仗还是要打的。 夏族北方的草原上生活着狄人,游牧民族,有时分裂成几个部,有时又能整合成一个统一体。整合成统一体的时候,他们的首领叫可汗。大部分时间,草原民族可以自给自足,不过要与夏人做贸易购买一些诸如铁锅、茶叶之类的他们必需但是又生产不了的东西。但有时候遇到灾荒,他们只能南下抢劫夏人,否则可能就会饿死。现在夏人和狄人正处于战争中。 夏族往东,越过东海,有三座彼此相隔不远的大岛,上面生活着夷人。夷人善于航海,与夏狄蛮三族之间少有沟通,有沟通也基本以做生意为主。 之前,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争,夷人也没有参与。是夏狄蛮三族联合起来与妖族作战的。 人族就是这样,有外敌的时候会抛弃内部纷争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一旦外患消除,马上又开始窝里斗了。击败妖族之后的人类发展路径就是这个规律的真实写照。 “夏人和狄人发生了战争,战争打了好久了,目前为止还没有哪 一方彻底失败。”皇帝冷静地分析,“这战事一直拖下去是我们妖族所喜闻乐见的!因为人族的实力会持续削弱下去!信王从人界来,以前也告诉过朕,夏国南部已经有农民起义。那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是,这夏国南部的农民起义已经是此起彼伏,势如烈火了!” “哦,这样啊!”我最近一年多以来都在妖界,都在为了自己的安全打拼,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人界的事情了。 “是这样!”皇帝冷笑道,“现在我们的策略就是让人族继续斗下去,让夏国继续乱下去!等到夏国遍地烽火,四分五裂的那天,就是咱们出兵人界,为信王你报仇雪恨的时候!朕还年轻,信王虽然年长朕几岁,也还很年轻!我们有的是时间等到我们出兵的合适时机!战争不是儿戏,要从长计议!” 皇帝目视身边的太监。太监取出圣旨宣读:“信王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我跪拜接旨。皇帝在圣旨里面给我的任务是,潜入人界,支持叛军。让叛军越做越大,就能让夏国分裂内耗,为妖族的最终全面入侵创造条件。 太监读完圣旨,我接下圣旨揣在怀里。将来这个圣旨就是凭证,如果我需要别的妖界官员协助的时候,可以拿出圣旨给他们看,他们就得支持我! 我问皇上,我什么时候可以动身。皇上道:“信王既已领旨,随时可以动身!只是,太后想见你一面。你总要见她之后再走吧。” 第73章太后介绍的女人 皇帝并未和我一起来慈宁宫。我一个人,在太监宫女的引路下来到了这里。大行皇帝丧礼期间,太后属于先皇的未亡人,慈宁宫也是一派悲伤哀痛的装饰风格,连那株盛开的腊梅花也都是雪白色的。 慈宁宫太监通报之后,有人将我带进宫内。我再次见到了太后。 太后一身素服,粉面含威。坐在一张铺着锦绣垫子的椅上,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手炉。我赶紧跪下向太后请安。 “别跪着啦,起来吧。”太后说。 太后看起来冷若冰霜,说话倒是慈祥柔和的。 “谢太后!”我起身,但同见皇上时候一样,我只站在那里盯着地面,不敢看太后。 “你是南妃姐姐的儿子。”太后慈祥的语气继续响起,忽然语调提高了一下,“哎,你抬起头,不要那么拘谨!难道哀家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只好抬头。但是,我心里略觉安定了一些,毕竟太后称呼我母亲为“南妃姐姐”,这是一种带感情的称呼。看来,母妃之前与太后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像。这眉毛,这眼睛,活脱脱就是南妃姐姐当年的样子。”太后盯着我的脸看了一番,语调转向低沉,“可惜,这好人不长寿,南妃姐姐遭遇不幸,转眼都二十年了。这宫中的女人,看起来一个个都你好我好的样子,背地里......哎,你母亲倒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这在宫中实在是千年不遇的。” “臣感恩太后对母妃的认可。”我再次跪下谢恩。 “起来,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跪啦。”太后说着话,向我伸过手来。我哪敢让她搀扶我,赶紧起身。 “你母亲跟我一样,都是犬妖。只是你怎么不是姓权或者姓苟,怎么姓李呢?”太后好奇地问。 “禀太后,臣自出生就流落人界。有一段时间流落到马戏班子里,表演节目取悦人类,混口饭吃。这姓名都是当初马戏班子的人给取的。臣用习惯了,虽然后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改名。”我向太后解释。 “哦,原来这样。皇帝跟我说,你在人间受了不少苦......”太后感叹道。 “可不是嘛太后?臣初生即落入人界,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我们妖族在人界,只要泄露身份就会被杀的。臣吃过的苦,受过的难,唉,一言难尽!”我抓住一切机会表明忠于皇上有求于皇上的立场,“所以臣才一直恳请皇上,让他早日兴兵人界,为臣当年的苦难遭遇报仇!” “哦。这个事儿啊,皇帝已经跟哀家说了。他说, 他也同意你的请求了。正好你说到这个事情提醒了我。不然我光顾着跟你闲聊,都忘了叫你来的目的了!”太后说着话,转头向左侧房间的方向,高声道,“燕子,你出来吧!” 太后叫我来慈宁宫原来还有什么目的,而不是仅仅看看我,看看她当年南妃姐姐的儿子。我心里想。 “姑姑,我来了!”一个女子答应着太后,打开房间的珠帘,走到太后身边。 这女子看起来很年轻,虽然穿着冬天的厚衣服,也难掩魔鬼般的身材。胸大而挺拔,纤腰盈盈一握,臀肥且翘。那张脸不是普通的美丽,而是美到妖艳的地步。这女子也不怕生,大大咧咧的,眼睛盯着我看,反倒我这个大男人先不好意思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这是先皇的七皇子,信王殿下,名叫李佛魔;这位是我弟弟的女儿,姓冯,叫燕子。”太后向我们分别介绍了对方。 “见过信王殿下。”女子向我行礼。 “冯小姐好,请多指教。”虽然太后没说这女子的官职或者爵位,但仅凭这女子是皇帝亲舅舅的女儿,我就只能对她客客气气的。 太后今天对我确实慈眉善目,但我绝不敢相信太后是个慈善人。太后入宫的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她能通过二十年的时间,从一个普通宫女奋斗到贵妃,再后来扳倒皇后,掀翻太子,自己坐上皇后宝座,又成功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这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其实,京中上至王公大臣下至普通百姓,早有关于太后手段的种种传说。 皇上登基不到两个月,据我知道的信息,朝廷不少关键部门的官职已经被太后娘家的外戚担任了。太后,这个叫权珍嬛的女人,我怎么能不害怕?光听她的名字我就知道我肯定惹不起啊! “信王,今天哀家让你来呢,就是想给你介绍这门亲事。燕子是我的侄女,我想把她嫁给你。你是王爷,皇室贵胄,燕子算是高攀了......”太后说着话,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拉着冯燕子的手,就往一起牵去。 “太后,我......我......”我很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我在太后跟前小心谨慎,一直以“臣”自称,现在一紧张也都忘了。 “信王,你是不满意这桩亲事吗?是看不上哀家这个媒人,还是觉得燕子无职无爵配不上你这个王爷?还是......觉得燕子形容丑陋?”太后笑着问,但我能感觉到笑语下面隐藏的阴冷酷寒。 “都......都不是!我其实吧,见到冯小姐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她太漂亮了,身材也好看。而且,还是您的侄 女......能娶到她,真是梦寐以求的福气......只是,太后,我在封国五穗原,已经有妻子了,也禀明过父皇,被父皇册立为信王正妃。”我一边说话,一边在脑子里理清思路,逐渐就不如一开始时候那么慌乱了,“这信王正妃是父皇册封的,为人子者违逆父命是为不孝;为人臣者不听君命是为不忠。所以,如果臣娶了您的侄女冯小姐,却又不能封她为正妃,岂不是委屈了她?岂不是也让太后脸上无光?所以,臣很为难呐!” 我是真的想拒绝娶冯燕子的。首先,我是重情重义之人,我不能抛弃罗依依。而且,我的岳父在我巩固五穗原基本盘的过程中出了大力。其次,太后让我娶冯燕子,说白了不就是想让她侄女在我身边监视我吗?一旦她成了我的女人,我的枕边人,那我几乎是全天候24小时处于太后的监视之下,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我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太后。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理由好像都没用。 太后冷笑道:“原来你担心娶了燕子却让她做侧室会委屈了她,也会让哀家觉得脸上无光呀?哀家现在不管那些!哀家现在只想做成这个媒,你就给哀家一句爽快话,这燕子,你娶还是不娶?” “我娶!”我没有犹豫地说出了我的选择。 唉,说“选择”俩字儿都是给自己面子了。我有选择吗我? 倒是冯燕子听了我方才一番话,对姑母撒起娇来:“姑姑,我不要做侧室!我......我甚至都想跟任何女人分享男人......” 太后不怒自威的眼神看了冯燕子一眼,她低下了头,嘴里咕哝道:“好。我都听姑姑安排。” “这才像话!不过你放心,你从小姑姑就很疼你,还能让你不如意嘛!傻丫头!”太后安慰了一下侄女。 第74章匆匆的婚礼 腊月末,正月近。连续数日天气阴沉不见太阳,北风呼啸,大雪漫天。在这漫天风雪之中,父皇的棺椁被送进依山而建的陵寝,入土为安。天地间一片肃杀,似乎是上天也在为父皇悲恸,为皇室短短时间内死了这么多成员而悲恸。 废太子被皇上赐予“密”的亲王谥号,以亲王礼下葬。另外几位被毒死在父皇灵前的皇子们也都以亲王礼下葬,谥号都是“慜”、“哀”、“思”、“殇”这类。 “毒杀诸王”的景王虽然恶贯满盈畏罪自杀,但皇上念在兄弟情分上,仍然将他以亲王礼下葬。不过景王的谥号是“戾”,属于恶谥。但在世人眼里,皇上这么做算是很仁德的了。如果是在父皇时代,景王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被革除王爵,废为庶人的。 这些被毒死的皇子中,有封国的,现在人死国除。封国下辖之土地人口,由皇帝派出流官管理。这在某种程度上加强了皇上的集权。 因为国丧期间,上至皇室下至民间,禁止嫁娶。所以我与冯燕子之间并未举行婚礼,仅仅是皇上颁布了一道赐婚的诏书,之后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我把她迎进信王府,就相当于婚姻成立了。 这个春节,因为是先皇驾崩后的第一个春节,整个凌霄城也不可以像以前的春节那样有喜庆欢乐的气氛,处处显得冷清凄凉。大年初一,我带着冯燕子去宫中给皇上和太后拜年。这次拜年也相当于冯燕子出嫁之后携丈夫回门,所以我们没有先去晋谒皇帝,而是先来了慈宁宫见太后。 慈宁宫,太后很高兴地接待了我们。我发现,除了我之外,英王和睿王也都娶了太后娘家的女儿。太后总共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妹妹名权珍珠,有一儿名权刚,一女名权柔。权柔嫁给了英王。皇上的大舅名权威,两个女儿胡靓、胡美。其中这小女儿胡美嫁给了睿王。皇上的小舅名叫权猛,一儿一女。儿名冯虎子,女名冯燕子。这冯燕子就是由太后作主嫁给我的。 我们向太后问安行礼。太后让我们起来,然后看着冯燕子:“燕子,你从小刁蛮任性惯了。这新婚之后,性格总该收敛些了罢?” 冯燕子道:“姑姑,我......我收敛了呀......” 太后冷笑道:“哼,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信王脸上那道抓痕是你抓的吧?” “是不是我抓的……你问他!”冯燕子看了我一眼。 “太后,这真的没什么......”我不敢骗太后,也不敢说这就是冯燕子给我抓的。 冯燕子,是皇帝的 舅舅娶了蜂妖而生下的继生妖。也难怪她有着大胸细腰大屁股这种迷人的体型。她过了幼年阶段化作人形之后开始计算年龄,跟我结婚之时刚好十九岁。 别看她年轻,但她已经在仅听命于皇帝本人的秘密情报机构“黑衣司”服役超过两年了。她在暗杀科,成功执行过数十次任务,能力肯定是有的。实话说我绝对打不过她,而且武力值差距还非常大。同时,她又是太后的亲侄女,我哪敢惹她? 所以她在信王府就是个霸王。连我这位王爷都不敢惹她,何况府里其他人呢? “你给我跪下!”太后虽然不是厉声向冯燕子说话,但话中的威严如同泰山压顶一般。 冯燕子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你太不像话了!你在信王府做了多少不成体统的事情?要不要我一一说给你听听?”太后应该是真的发火了,一条条,一桩桩将冯燕子的糗事说了出来。 冯燕子对我颐指气使,如果我不完全顺从她,她还会对我动手! 冯燕子撩信王府里的男仆。这种行为既不符合淑女形象,也不符合王妃身份。同时,只能她撩男人,男人不可以撩她。一旦有男人觉得冯燕子可能水性杨花似的想要反撩她,轻则被她痛骂,重则被她痛打! 成精后的妖都以维持人形为正常体面之事,以显出原形为耻。因为妖显出原形是不穿衣服的,相当于让人看到裸身。但冯燕子多次主动现出本像或妖像来恶作剧我! ...... 冯燕子毕竟是有廉耻心的,这一件件难堪事被太后说出来,她也羞得脸通红:“姑姑,您不要再说这些了......” “你也知道丢人啦?哼!凡事要有个体统,有个规矩!女人在家要协助丈夫,在外要注意夫妻和睦的形象!你欺负男人,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实是最傻不过的事情了!你男人在你跟前没面子,别人看到了就会不给你男人面子,然后就会也不给你面子!”看来太后真是把我、英王、睿王当成了自己人,说出这种体己话,“所以你不能欺负信王。我相信,信王肯定不会主动欺负你!” 冯燕子跪在地上,认错悔罪道:“姑姑,我知道错了!我一定改!” 太后接着批评道:“是嘴上说着要改,还是真的能改?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就你目前的所作所为,别说做亲王正妃了,做侧妃都不合格......” 这时,一个太监走了过来,低声向太后说道:“太后,皇上来向您请安了。” “那你让他进来吧!”太后对太监说,同时也让跪在地上的冯燕子站了起来。 #  皇上进来,向太后请安。我们也向皇上请安。之后,太后在慈宁宫安排下宴席,所有今天来慈宁宫之人都在一起吃饭。 这是我在皇宫中第一次体验到一家人在一起的那种温馨和睦的感觉。看来,只要皇上权力确实巩固了,并且皇上把你看作自己人,你的生活会是相当滋润的。 不得不承认,皇上是个合格的君主。虽然玩手段耍权术的手段极其高明,但他并不醉心于权术,而是时刻清醒地记得权术是用来巩固权力,用来服务于他的崇高目标的。他的崇高目的就是:击败人族,推翻之前的不平等条约,将人族踩在脚下,或者至少给妖族争取到一个与人族平起平坐的资格! 第75章辞帝京 我此去人界,肩负的任务是搞破坏,让人族内部越分裂越好,越混乱越好。这种任务可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故而一切都低调行事。毕竟,人界也往妖界派出了不少情报工作人员,如果玩渗透的人泄露了身份,不光任务会失败,执行任务的人也会死得很惨。 我接了皇上的任务,回到信王府。冯燕子兴高采烈地先迎了过来:“王爷,有好消息!” 她对我的态度好多了。看来太后对她的训斥起到了作用。 她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兴奋地展示给我:“你看!” 这是一封书信,来自五穗原,字迹娟秀清丽,是罗依依亲笔写的。我读了信。她在信中基本上说了两件事:她生了个儿子,让我给孩子取个名;她生孩子之后觉得身体虚弱了很多,做事很不方便,连王府的一些日常礼仪性工作都很难有体力胜任了,故而她想离家修行,王妃的位子也不要了,请王爷尽快将冯燕子扶正。 罗依依生了孩子我是很开心的,但冯燕子更开心的明显是第二件事,就是罗依依要出家修行,将信王正妃的位子让给她。 “现在人家都主动提出要求了,你还等什么?快去禀明皇上,把事情办了!”冯燕子有些小得意,“姑姑说我不配做正妃,现在人家主动让出来给我,我就却之不恭了!” 罗依依的性格我了解,是完全被动型的性格。命运将什么东西降临到她头上,她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她不反抗命运,不主动出击,但也能做到命运将她推到哪一步的时候她都努力做好。她完全胜任王妃这个角色,在五穗原待人接物颇为得体,王府中的下人也都很爱戴她。因为我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把她弄到手的,她从来没有恨我,反而对我很关怀,我觉得自己欠她。我曾经跟她说,要用我的一生来真心对她好。 只是,造化弄人,冯燕子闯入了我的生活。虽然我知道接纳冯燕子就对不起罗依依,但这个女人是我没法拒绝的。 我认为,主动提出将王妃身份让给冯燕子不是罗依依的本意,而是她父亲马华的主意。毕竟,冯燕子身后站着的可是以太后为首的外戚集团,马华在他们跟前连只小蚂蚁都算不上。与其到时候冯燕子使手段把罗依依赶下王妃的正位,不如此刻主动让贤,还能博得冯燕子的好感。 “皇上命令我回到信王府之后,立即启程进入人界。我岂敢不遵皇命?如果我因为这件事再折返皇宫向皇上提要求,皇上会生气的!”我推辞。 罗依依刚刚生下孩子。如果我一接到这 封信就让罗依依失去了王妃的身份,还要同意她出家修行,那我真的是太对不起她了!我决定以皇命让我立刻离京为由,不去向皇上央求改立王妃这件事。 “说明在你心里,还是那个女人更重要!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她!”冯燕子气呼呼地说道。 “你要杀了谁?”我也气了,“你忘了太后怎么说的了?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富贵的人不一定就一直富贵下去,可能一夕之间从巅峰跌落尘埃!富贵之时当多积德行善,多宽厚待人,这样,如果哪天富贵不再,你仍可平安。如果富贵之时你多嚣张跋扈,多树敌,将来一旦落魄,下场会非常凄惨。你动不动要打要杀的,太后知道了,会高兴吗?” 我平日里是不敢跟冯燕子吵的。但是,之前太后刚训斥过她,而且,她说要杀的人是罗依依,我实在气不过,不吵不行了。 “你......你跟不跟我去见皇上?”冯燕子气得呼呼喘气,胸口剧烈起伏,胸部上下波动,倒是很诱人。 “我不去。我不敢违背皇上的命令。我现在收拾一下,马上离京。而且我告诉你,皇上有命你和我一起出发!”我冷冷地拒绝了她。 “你不去宫里,我就自己去!”冯燕子一跺脚,恨恨地离去了。 但是,她回来时,神情是非常低落的。显然,她在皇帝或者太后那里吃了闭门羹。她虽然在“黑衣司”赶路两年,但供职于暗杀科,所以她的情商,她对人性的了解跟我还是没法比的。皇上是个以国事为重的皇上,见我同样以国事为重,拿皇命当做第一重要的命令,只会赞同我。 “皇上没有同意你的请求?”我明知故问。 “哼,没有!皇上表哥还夸你,说你是对的!还让我在人界都听你的!这下你满意了吗?”冯燕子说话总是一副不认输的表情,“但表哥也答应我,等我们从人界回来,就正式册封我为信王正妃!同意那个女人去出家修行!” 我知道皇上金口玉言,只要开了口,说话总是算数的,看来罗依依这王妃的地位保不住了。不过,那也是我回来之后的事情,能拖一时算一时吧。 我跟冯燕子换上便服,带着金银细软和随身物品,骑马出发。因为是去执行秘密任务,没有人给我们送行。临行前,我给罗依依回了信,让她安心休养身体,好好做她的王妃,我很抱歉在她生产的时候不能陪在她身边,待皇上交代的任务完成,我一定第一时间回去陪她。同时,我给孩子取名叫罗许,意思就是我当年曾经向你罗依依的许诺,我都是记得的。这封信将由应雄送给她。 我一路出了 凌霄城东门。在城门洞里又看到了安国公。他正化作一头熊,醉醺醺地躺在那里,满身酒气,身边还扔了一个酒瓶。看来,他是完全不顾个人形象,破罐子破摔了。不过对他来讲,沉迷于酒中醉生梦死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清醒的人活得多累多痛苦,而被酒精麻醉,这些痛苦就都没有了。 再往前走,我还注意到一座孤零零的庙宇。自从见到罗依依在信中说要出家修行,我一路行来对落入我视野中的庙宇都多看了几眼。这座庙宇叫作感业观,供奉的神是通天教主。通天教主在妖界几乎是全民信仰的偶像,相当于是妖界的“国教”,只是官方没有正式规定罢了。对通天教主的信奉包括出家和在家两种,与人族对佛道的信仰和组织形式类似。 感业观是女信徒出家侍奉通天教主的地方,类似于尼姑庵。我知道废太子死后,父皇的废皇后就在里面出家,还带着安国公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废皇后的侄女,一起在里面修行。想这位曾经公爵府的千金,年岁据说比冯燕子还小两三岁,年轻轻就隔绝尘世,长夜孤灯,也真是挺可怜的。 第76章攻城战 鼓声震耳欲聋。士兵如蚁,在长官声嘶力竭的命令下冲向城墙。城墙巍峨,守城官兵在女墙后向下放箭,不停有人中箭,惨呼着倒下。但攻城士兵并未止步,冒着箭雨继续向前。 民军终于冲到了城墙边上,纷纷将云梯竖起,靠上城墙。勇士们嘴里衔着刀,双手双脚并用,向城上攀爬。民军抵近城墙,守城士兵的反击更激烈,反击手段也更多了。他们用铁勺舀起熬热的油向民军泼洒,将滚木礌石狠命砸下。有人的脸正好被热油浇上,顿时眼前一黑,剧痛之下双手捂脸,在地上痛苦地打滚挣扎。也有在云梯上爬到一半的战士被滚木礌石砸中,惨叫着从空中摔下。也有人爬到了城墙上,但刚一露头就被好几支长枪戳中,仰身向后,从城墙上摔落,筋断骨折,口喷鲜血,肯定是活不成了。 城门处,数十名民军战士推着一辆巨大的冲车,在接二连三地撞击城门。每撞击一次,城门都在颤动。城门楼上,吕捕头一身甲胄,正指挥官军反击。可是冲车被民军战士用大盾牌掩护住了,弓箭和石头砸下去效果不是很明显。吕捕头急命:“用火!” 有人很快弄来一大锅热油,直接对着冲车就倒了下去。滚油伤到了人,传来惨叫声。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弓箭手在箭杆上绑束了易燃物,点燃之后,纷纷火箭射向方才泼油的地方。烈焰腾空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人的骨肉烧焦的声音,有人浑身被火吞没,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城门洞里变成了一座火窟,操作冲车的战士只能舍弃了冲车从城门洞中撤出。在撤退的过程中免不了被城门楼上的官兵弓箭手射杀了数人。冲车也很快在烈焰中被烧毁。 树林里,范立夫正骑在一匹黑马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 “鸣金!”范立夫道。 “老范,不要鸣金!就差一口气了,就差一点点咱们就能攻上城墙了!再等等!”另一名骑着枣红马,看起来也是首领的人说。 “老梁,不能等了!再等一会儿,咱们的人都要耗在这竹山县城下了!既然说了由我担任攻城总指挥,那就听我的吧!战场上只能有一个头儿!”范立夫果断做出决定,“鸣金!” 鸣金声响起,民军攻城部队开始后撤。城墙上的官军用弓箭追杀,但很快民军撤出了弓箭的射程。战场暂时陷入沉寂,只有双方受伤未死的人发出呻吟声。 “范大哥,就是这个人非要来见您的!”有士兵拥着一个眼睛上蒙着黑布的人走了过来。 这个蒙着黑眼布的人就是我。 我与冯燕 子一起离开妖界,沿着长山南麓一路东行,还没进入山南地界就听到了范立夫的大名。他的军队现在叫“范军”,人数有上万人之多了。进入山南省之后,我还听到个民谣叫作“一年到头拼命干,辛辛苦苦吃不饱饭!早早开门迎老范,老范来了吃饱饭”。这个民谣在老百姓心目中还是挺有感染力的。 夏国在长山以南有四个一级行政区。 天府州商业发达,向来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对造反肯定没兴趣。山南行省与天府州中间还隔着一个云阳省,就算有战火也影响不到天府州,所以天府州跟我两年前经过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云阳省南部则有了一些叛乱的迹象。但云湖以南多山多林,人口稀少,中间隔着云湖,不影响云阳省的大局。须知云阳省的精华是在云湖和长山之间的那块肥沃的平原。但毕竟云阳省与山南省接壤,云阳省的军政官员已经整军以待,做好了防范东方的准备。 山南省跟两年前比,现在已经是遍地烽烟。除了省城和几座县城仍然还在朝廷官兵的手中牢牢控制之外,广大山区和乡村都落入了民军手中。民军有好几股,其中较大的有范立夫的“范军”、梁有琛的“梁军”、程世章的“程军”等三五股。 当初我离开山南省一路向西,所以没有经过海西省。这是山南省东侧的一个省,再往东就是大海了。这个省靠近山南省的地方也有民变发生,但严重程度要小很多。 “范军”和“梁军”这次共同行动,进攻竹山县城。攻城行动已经持续了半个月。所以我进入山南地界后很容易就打听到了这支军队的动向。 我决定独自一人先去见范立夫,而不是与冯燕子同去。一方面是因为范立夫不认识她,两军战斗期间忽然遭遇个陌生人,难免会对此人有戒心,说话可能会有不便;另一方面,冯燕子太性感漂亮,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冯燕子有过多次暗杀的经验,隐蔽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肯定是有的。我丝毫不担心她的安全。在我独自一人走向竹山县城的时候,果然被警戒的民军发现了。 “站住!什么人?”士兵问。 我停住脚步,笑道:“我叫李佛魔,是范立夫范大哥的朋友。有要事禀报他。” “李佛魔?没听说过!有什么事情要转告范大哥的,我替你转达吧。”士兵说。 “事情很重要。我要当面告诉他才可以放心!”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但我真的要去见范立夫,重新加入他的团队。 士兵有些犹豫。于是我加上了一句:“事关军情,还请尽快让我见到范大哥。否则, 耽误了事情,只怕您担不起责任。” 士兵显然也怕我是敌人,怕我探知民军指挥部的位置,于是用黑色的蒙眼布将我的眼睛蒙上,并反绑了双手,再一路带我来见范立夫。 “把他的蒙眼布摘下来。”范立夫命令道。 蒙眼布去掉。范立夫看着我,语带惊喜:“原来是李佛魔兄弟!快,快给他松绑!” 我这两年生活条件总体还算不错,所以容颜跟当日离去时候没什么变化,被范立夫一眼认出来了。但范立夫的变化却很大,脸上又多了一个刀疤,与我之前见到的那个刀疤交叉,形成了一个十字,就像《浪客剑心》里面剑心脸上的刀疤差不多。同时,他的脸比之前瘦了不少,胡须头发也从原来的完全乌黑变成夹杂着些许白丝。只是他的那双眼睛变得更有神了。 士兵见到大哥对我如此客气,赶紧给我松绑,同时嘴里说着赔不是的话。我当然不会怪他,反而还说了一些诸如“小心谨慎不为过”之类的夸赞他的话。 第77章1个俘虏 一队快马冲入树林。其中有人举着一杆大旗,上书斗大的“范”字,一看就知道是范立夫的人。这群人也直奔范立夫而来。见了范立夫,领头之人并未下马,双手抱拳,言辞急切:“范大哥,我们要顶不住了!” 范立夫还没说话,梁有琛倒先问了:“你们还能撑多久?” “今天下午肯定没问题。但入夜之后就得趁着天黑撤走。不然明天早上官军再进攻,肯定挡不住。到时候再撤退,官军随后追杀,就难以保全了。”来人回答。 范立夫说:“那就坚持到天黑。然后趁着夜色撤走......” 梁有琛打断了范立夫的话:“姓范的,你这样可不厚道!这打援的人撤走了,官军救援部队就会杀到竹山城来。那我们这攻城还打个毬啊?” “今天连夜攻城!如果夜里攻不下城,也就只好放弃了!”范立夫道。 “最好能攻下!”梁有琛冷冷地说。 说着话,又有几名步兵进了林子,还押着一个五花大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 “大哥,这是捉住的官军斥候,请您发落!”步兵们向梁有琛请示。 他们是属于“梁军”的人。 梁有琛下马,走到俘虏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塞嘴的破布取了出来。 “大哥,他会骂人......”见梁有琛取下俘虏的塞嘴布,一名押解俘虏前来的士兵赶紧向梁有琛说道。 但面对梁有琛,俘虏并未开骂,只是冷冷地看着梁有琛。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梁有琛问。 “大爷我坐不改名,行不更姓,姓牛名直。我就住竹山县城里。前几天吕大人在夜里用绳子将我从城墙上放下来,去打探卞将军赶来救援的军队到哪儿了。今天,我回城复命。现在既然落在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问那么多干什么?”牛直虽然被打得满脸鲜血,但看起来还是很有骨气的。 “哈哈哈。”梁有琛大笑了几声,拍了拍牛直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种硬气的人!不过你现在落在我们手上,这回城复命的任务只怕还没完成吧?” “是的。这确实是比较遗憾的事情。”牛直说这句话时,语气稍有低落。 梁有琛的目光离开牛直的脸,朝城池所在的方向上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牛直,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要不要?只要你答应我做一件事......” “我没有完成吕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唯有一死以报而已。这活命的机会,不要也 罢。”牛直打断了梁有琛的话。 他这个回答确实出乎梁有琛的意料,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竟然还有放着活命机会都不珍惜的人。他甚至都没有让梁有琛把活命的机会先说出来让他看看,考虑考虑。 “你不想死,那你家里有没有家人?你不想让他们活着吗?”梁有琛的眼里射出凶光,“我知道你的名字,打下县城之后,我会去找到你的家人的!” “哈哈哈!”这次轮到牛直大笑了,笑毕,他轻蔑的眼神看了看梁有琛,“只怕县城的城墙很硬,你吃不下,还会硌掉你几颗牙齿!卞将军的救兵很快就到,到时候与城里的大军里应外合,希望到那会儿你逃跑的时候能捡一条狗命吧!” “敢跟大哥如此说话,老子现在就宰了你!”一名步兵说着话,“刷”一声抽出腰刀。 “不要冲动!”梁有琛示意手下将腰刀收起,然后恶狠狠地盯着牛直的眼睛对他说道,“你就这么有把握我打不下来竹山县城?那我告诉你!我记得你了!就算打不下这竹山县城,我也会派人想办法进入城里,把你全家都杀了!” 沉默。以梁有琛民军首领的实力,往城里派个间谍或者暗杀人员,将牛直的家人打听到并杀掉,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良久的沉默之后,牛直看来也是怕了,抑或是想通了,看了梁有琛一眼,苦笑道:“我看您也是个有身份的首领,真想不到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城官兵,又能给您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听牛直的口气,跟刚才比明显是软化了很多。 “那你现在要不要听听我想让你做什么?”梁有琛问。 “你说说看吧。”牛直轻叹一口气,低下了头。 梁有琛说完,牛直沉思了一分多钟,然后再次看向梁有琛:“我能答应你!但效果如何我不保证!” “效果你当然不能保证!效果要由我和这位范头领来保证!”梁有琛说。 当初,“梁军”与“范军”合兵,突然对竹山县城发动了攻击。县令周大人六神无主,差点儿一开始就城池失守,幸亏关键时刻原捕快头目吕元化组织兵力抵抗,方才抗住了民军攻城的“开局三板斧”。 但是,毕竟变起仓促,官军并未在城中做好十足的守城准备。正规军数量少,训练成熟度不够,粮草也不足。虽然一再打退了民军多次进攻,但官军也到了疲惫的边缘。方才午间的进攻,民军就差点攻上城墙,差点用冲车撞开城门。 这个时候,士气就非常重要。 城池是四面 被围的。“范军”和“梁军”这次围攻县城并未采取经典的“围三阙一”打法。觉得很难支撑的吕元化就在一个夜间派出几名士兵去临县求救。这些人被守军用绳子从城墙上放下,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企图混出去。不幸的是,只有牛直一个人逃出去了,别人全部被民军杀死或俘虏。 牛直去临县禀报军情,卞将军率兵火速来援,让牛直先把消息告知城中守军。但不幸的是,牛直被“梁军”抓获。 现在,牛直被带到了前线。 梁有琛微笑道:“说吧。” 按照梁有琛对牛直的排练,牛直将会告诉守军:非但没有任何援军赶来,之前民军布置的打援的军队反而即将开来城下,增援攻城! 接着,梁有琛和范立夫将会向周为民劝降。虽然守城战基本是吕元化指挥的,但城内官方的最高长官是周为民。如果劝降成功,那当然很好;如果劝降不成,民军则再次发起强攻。届时,官军士气低落,这进攻可能就将城池拿下了。 “说吧。”梁有琛再次微笑着向牛直发令。 牛直深吸一口气,用尽浑身的力道,大声向城上守军喊话道:“兄弟们,卞蛟卞将军亲率大军赶来解围,这两天就会到!兄弟们可要拼死守住呀!” 梁有琛暴怒,抽出单刀,一刀将牛直的脑袋砍下。无头尸身喷出鲜血,向前栽倒在地。 “进攻!拿下竹山县城!”梁有琛声嘶力竭地下令。 “梁军”将士听得老大的命令,立即有人开始了行动。不过也有的“梁军”战士没动,而“范军”将士则全都没动。因为两军事先已经约定由范立夫担任总指挥的,现在,范立夫并未下令。 由此可见,这两军之间连统一指挥都没做到完美。 不过,眼见“梁军”中已有人发起冲锋,范立夫也只好下令总攻,所有人才向着城池蜂拥冲杀起来。 第78章毒箭 这可能是范立夫造反以来失败得最惨的一次。而且对于他个人来讲,已经不再有翻盘的机会了。现在,他正躺在一副简易担架上,担架被放在地上。他双唇乌青,脸白如纸。 这是一座被废弃的院落,坐落在丘陵顶部。现在,范立夫集团的首领们都来到了这座院子里,院子外边戒备森严。里面的人个个面色严肃。 “扶我坐起来。”范立夫虚弱的声音。 刘珊将他扶起。 “我要不行了。”范立夫喘息着,交代后事,“我死后,大伙儿都听卢毅的......都没有意见罢?” 众人看了卢毅一眼,纷纷表示赞同。 范立夫中了毒箭,重伤之下即将辞世,任何人看来都是回天乏术了。 那天黄昏时候,“范军”和“梁军”对竹山县城发起最后一轮进攻。只是,守城官兵获知了卞蛟率军来救的消息后,信心大增,士气大振,这城就守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卞蛟在夜间劫了卢毅率领的打援部队的营。这股溃兵往竹山县城的方向撤走,与攻城民军汇合,并将失败的消息报告给范立夫和梁有琛两位头领。 范立夫当机立断,下令连夜解围撤走。梁有琛虽心有不甘,但在“范军”撤走的情况下他孤掌难鸣,更不可能攻下城池了,故而也只能撤走。 梁有琛很生气,一边指挥所部兵马撤退,一边与范立夫吵架。 这次攻城是范立夫策划,然后邀请梁有琛一起进行的。攻城之前,范立夫许诺梁有琛,城破之后会有丰厚的战利品。只是,两人并未商量如果城攻不下来怎么办。所以梁有琛抱怨是范立夫造成了他损兵折将,坚持让范立夫以粮草和银钱的形式补偿他的损失。但范立夫这次损失比梁有琛只大不小,哪里补偿得起梁有琛?两人一时陷入扯皮。 这样就耽误了撤军的速度。 翌日凌晨,卞蛟率领增援的官兵赶来,向“梁军”和“范军”追击。范立夫这人一直脾气较直,想到毕竟是自己邀请梁有琛攻城的,于是主动让自己的人承担了殿后的任务,掩护梁有琛部逃走。梁有琛自然也不跟范立夫客气,率军逃脱。 卞蛟这支军队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战斗力极强。这是一支边军,之前长期在边境与游牧民族作战的。所以听说这支军队到来,守卫竹山县城的官军才会那么士气高涨。 现在这支军队一路追击,范立夫且战且退,但总也摆脱不了这个尾巴。他们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寻了就近的一个山头, 上山之后,凭借地利固守。 现在,攻守易势,轮到官军围攻范立夫的民军了。 范立夫亲临前线指挥作战,不幸在混战之中被一支箭射中腹部。这箭初入体倒并不是太疼,再加上战事紧急,范立夫就折断箭杆继续战斗,直到伤口发痒,头脑发晕,实在支撑不住,方被人抬到山顶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废弃院落内。 这个时候剪开衣服,发现箭上是带毒的。中箭之后一直在进行高烈度的战斗,助长了毒性发作,范立夫已经自知不治了。 为了不影响军心士气,仅有首领们进入院落。消息对大伙儿保密。这一路撤军,我跟之前认识的头领们已经有交流,他们不拿我当外人,我得以留在指挥部内。 “大哥,你专心养伤。你会好起来的。”卢毅说。 “不会好了。”范立夫少气无力,凄然一笑,“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你要带着兄弟们,博一条生路。” 然后,他又看了看刘珊,对卢毅道:“珊儿跟着我受了太多苦。我走后,也请替我照顾好她!” 卢毅沉默,点头。 范立夫的眼神有些迷离,应该是濒临意识消逝的边缘了。他漫无目的地看,忽然就发现了我,眼里又出现些许光芒来:“李兄弟,真的挺抱歉。你大老远的来投奔我,我都没能让你好好给你接风洗尘......” “范大哥,我......”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范立夫没有继续再与我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但没有断气,胸部还在起伏。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话:“我听到,下面是官军在劝降吗......我反正都已经死了......” 说完这句话,范立夫脑袋一歪,身体的生命迹象很快终止了。 “老范!老范!你醒醒啊老范......”刘珊大哭,摇撼着范立夫的身子。 只是范立夫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大嫂,你不要哭了!”卢毅低沉的声音说道,“要是被外面的兄弟们听到大哥没了,可不好!” “都是你!非要打下竹山县城杀了周为民替你家人报仇!”一个头领气呼呼地指责刘珊,“不然范大哥不会死......” 卢毅冷冷地瞪了说话人一眼,他立刻不言语了。 “大嫂你不要把荣玉的话往心里去。这次攻打县城是我们都同意过的,不是你的责任!”卢毅劝慰刘珊。 刘珊不再哭,泪眼婆娑坐在那里。 我忽然想到,之前我离去的时候,刘珊是怀孕的,即将生产。按照时间线推断,她 应该有个孩子才是。只是孩子在哪里呢?我没有看到她的孩子,但是这种场合,这个问题也实在不方便问。 “你们逃不了了!投降吧!”隐隐从山下传来了官军劝降的声音。 我是狗精,因为修炼狗的听觉天赋,能听到这个声音,但现场别的人估计是没听到。倒是范立夫死前说的话能证明他也听到了。不过,范立夫是真的听到官军的劝降声,还是临死前的幻觉,这个就不知道了。 另外,范立夫临死前的确说了“听到劝降声”这句话,但并未就这话表态。 现场陷入短暂的沉寂,除了刘珊轻微的啜泣声。我是外人,肯定不适合出头表态,只能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卢二哥,现在你是我们的头儿。你说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位方才出言责备刘珊的荣玉开口了。 “怎么办?我们现在被官军包围了。我们要撑到天黑,别被官军攻进来!天黑之后,就可以趁着夜色突围了!”卢毅说。 “范大哥死前说,官军在劝降我们......现在范大哥已经死了,但官军并不知道!二哥你知道,官军一直都在劝降民军,条件也都在那里摆着......”荣玉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你再打这种鬼主意,我一刀杀了你!”卢毅忽然暴怒起来。 第79章剑拔弩张 众人没说话。现场的气氛很沉重,很诡异。从众人脸上的表情能看出,他们都知道荣玉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不知道,因为我初来乍到。 “卢二哥,那就只能按照你说的,战斗到天黑。然后趁着黑夜突围?”荣玉看了卢毅一眼。 “对。正是如此!”卢毅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荣玉冷笑道:“别忘了,卢二哥。卞蛟就是在夜间劫了我们的营!我们跟他们交过手!凭良心说,我们打夜战,打得过他们吗?” 卢毅没有说话。显然,他对卞蛟部的夜战能力也是颇为忌惮的。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弟兄们都能有个活路!”荣玉转身看了下另外几名头领,捕捉着他们表情上的信息。 众头领脸上的表情还是让荣玉比较满意的。看起来,大家都想继续活下去。 荣玉方才接着说道:“我对范大哥一直忠心耿耿。但是现在范大哥死了!范大哥死前说,听到官军在劝降,还说反正他已经死了。之后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范大哥他想说什么呢?”荣玉踱步,提高了说话的声调,“根据范大哥的语气我们可以推测,他想说的是:反正他已经死了,不如拿他的脑袋给兄弟们换一条活路!官府早有命令,不管哪股造反的武装,只要取了首领的脑袋,都可以去向官府投诚!唯首恶不赦,余皆可免嘛!” “你要把范大哥的脑袋砍下来?”卢毅阴森森地问。 “谁都不可以动老范的身体!”刘珊尖叫道。 “范大哥已经死了!范大哥对兄弟们一直义薄云天,如果他在天有灵,也一定愿意用自己的脑袋换兄弟们一条活路的!”荣玉的声音是慷慨激昂的,“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大伙儿!如果大家不愿听我的建议,那谁还有更好的保全大家的方法,请说出来!” 没人说话。 “看来没有更好的方法了!那么大家就听我的,这样,我们都能活下来!”荣玉的声音越发坚定。 卢毅“呛啷”一声将单刀出鞘,握在手中:“谁敢动范大哥的遗体,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卢毅亮出兵刃,立即有几个人也跟着亮出了兵刃。 荣玉看了看身后的人,也慢慢抽出剑来。他的人也跟着他一起,纷纷亮出兵刃。 荣玉道:“我这么做只是想活下来。今天谁不想让我活下来,我就先让他活不下来!” 我能看出范立夫集团内部其实是分为两派的。一派是最初的 范立夫的老兄弟们,此刻都站在卢毅一边;另一边则是荣玉这群人,应该是后来加入的。但他们是何时、如何加入范立夫集团的,因为这段时间我不在人界,就不知道了。 不过,范立夫的老兄弟也并不是全都亮出了兵刃站在卢毅这边,至少庄飞就没有。 荣玉对己方的某人说道:“你去,把范大哥的脑袋先割下来。” 这人领命,握着刀向范立夫的尸体走去。卢毅上前几步,挡在了他前面。 “回去!”卢毅命令。 这人转身,看到的是荣玉冷冷的眼神。他站着没敢动。没有回去,也没有继续向前。 “你还不回去吗?再不回去我杀了你!”卢毅举起了刀,警告的声音低沉冷峻。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范立夫已死,外面官军围困,一旦头领们之间爆发火并,这支叛军将即刻土崩瓦解。 但我是个外人,这种情况下不方便介入。再说了,一个外人介入,可能也没什么用。没人会听你的。 关键时刻,庄飞说话了:“大家都把兵刃收起来!” 但没人动。 庄飞接着说道:“如果范大哥的脑袋能换来大伙儿平安,那也罢了。但大伙儿有没有想过,官军真的会接受咱们的投降吗?别忘了半年前,郑三的那股人打不下去了投诚官府,结果被以犒劳的名义一夜之间用鸩酒全部毒杀......” 我注意到荣玉的脸色微微一变。 “也是从那以后,每一股叛军都打到最后一个人。没有人敢投降了。之后,直到这位卞将军来到山南,再次打出民军可以向他投诚的旗号。”庄飞作短暂停顿,看了大伙儿一眼,接着说道,“只是,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人敢向官军投降。谁能保证卞蛟来之后,投降之人的下场不会跟以前一样呢?” “你能保证吗?”庄飞刀子一样的眼神忽然看向荣玉,问他。 “我......”荣玉显然也不能保证,只能换一种说法,“如果发现官军害我们,大不了再反就是!” 卢毅讽刺道:“再反?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官军都是傻子吗?如果要投降,肯定会让大伙儿放下武器,接受改编。到时候官军想杀你了,你反?你手无寸铁,告诉我,你拿什么反?” “这个事儿咱们得先考虑好。不然,就算想投诚,但也不过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大家都不要紧张。现在,都收了兵刃。咱们合计一下,先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庄飞劝众人的话缓和了。 卢毅和荣玉彼此对望了一眼,收了兵刃。两人的拥趸见状,也纷纷收了兵刃 。 下面大伙儿就开始商议比较现实的问题。 如果能向官军投诚保命,卢毅其实并不反对。但是,卢毅有他的原则,就是不能动范立夫的遗体。多年的兄弟了,他不忍见范立夫死后还被枭首示众。 荣玉更担心的是官府不信守承诺,将他们投诚缴械之后再加以杀害。 所以,议题的中心就变成:主要目标是确保投诚之后,官府会真的放过大家;在确保主要目标的基础上,保住范立夫遗体的完整。 不知道谁忽然说了一句:“我们不能光自己关起门来瞎合计!这投诚是我们和官府双方的事情!我们要去和他们谈才行!如果他们真的愿意接受我们投诚,不秋后算账,得拿出诚意给我们看看......” 这时候,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进来:“范大哥,官兵又进攻了!” 看来他还不知道范立夫已死。只是,范立夫的死讯早晚会传出去。一旦官军知道范立夫已死,就算仍然接纳“范军”残部的投诚,但开出的价码估计就不一样了。 “让弟兄们拼死顶住!”卢毅对传令兵说,可能他觉得这样不够重视,又让一名头领出去,赶往一线。 时间很紧迫了。官军一旦知道范立夫的死讯,甚至官军直接突破民军的战线打了进来,再商讨投诚将没有任何意义。 事到临头,议事进程果然加快了许多。最后,卢毅做了个总结,然后问道:“谁愿意去官军营中与卞蛟谈谈?” 没人敢去。毕竟这是深入虎穴。 “如果各位不介意,我倒可以去官军营地替大伙儿走一趟!”这对我来讲的确是个机会。 我已经离开范立夫集团一年多了,这次重新返回,物是人非,正愁没有个让众人从心理上接纳我的机会。 第80章和谈 还好,兄弟们争气,官军在范立夫去世后发起的第一轮进攻被打退了。 刚刚差点发生了内讧,卢毅要留下主持大局,故而庄飞陪我从山顶走下。但他只陪我走到民军防线的最前沿,剩下的路就得我自己走过去了。 “李兄,我就送你到这儿。你多保重。”庄飞双手抱拳与我告别。 “好的。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把好消息带给大家。”我说着话,转头向官军的营地走去。 “站住!再不站住就放箭了!”我走近官军营垒,有士兵出声示警。 “不要放箭!我是来谈判的!”我大声表明身份。 “谈判?谈什么?”那人继续问。 “我们想向官府投诚!还请去向卞将军通报一声!”我怕士兵不配合,又加上一句,“如果卞将军接纳我们投诚,这仗就不用打了。各位也不必再冒着受伤丧命的危险去进攻我们!” “那好。你稍等。”这个声音答应我了。 时间可能不是太长,但我感觉挺漫长的。 有人出来,带我进入官军营盘,一路不停来到一座简易的军帐门口,向门口的卫兵说道:“范军谈判的人带到了!” 卫兵搜了一下我的身子,确认没有携带兵刃,将我带进了大帐。我早就料到接近对方统帅是不可以携带兵刃的,提前把“恐惧之刃”收好了。 大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顶盔贯甲的,一个穿着布衣的。顶盔贯甲者面如冠玉,卧蚕眉,丹凤眼,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年轻儒雅;倒是那位穿布衣的,年岁较大,留着八字胡,脸黄且瘦,眼睛很小,眯成了一条缝,但那条缝里精光闪耀。 “见了卞将军还不下跪?”八字胡冷冷地说。 “我是来谈判的,不是你们的俘虏。为什么要跪?”我响亮地回答。 我要是跪了,还怎么跟你们谈条件? 八字胡轻蔑的眼神盯着我,冷冷说道:“来人。把这个反贼给我拖出去砍了!” “是!”门外有人答应,然后进来两位卫兵,反剪双臂押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架。 卧槽!真要杀我啊?我心里吓得一激灵,有些后悔来这里谈判了。这么多官兵在外面,我就算是化成巨犬也难逃战败一死的命运。 但我转念一想:如果官军要杀我,早就杀了。何必把我领到中军帐来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看来,这个杀我跟方才让我下跪一样,无非都是吓吓我而已。如果能把我吓倒,他们可以获得更有利的谈判条件。 想到这里我就不慌了。 “卞将军,如果我在战场上被你的人杀死,那是我技不如人,心服口服!现在我是来谈判的,你把我杀了,我不服!两军交兵还不斩来使呢!我看不起你,下三滥手段!”我怒骂。 “松开他!”穿着盔甲的年轻的将军发话了。 两名押住我的士兵松开了手。 “你们都出去吧。”将军说, 两位士兵出去,连那位八字胡也出去了。营帐里只剩下我和卞蛟两个人。 将军在营帐里踱了几步,半晌才开口问我:“你们是真心要投诚?” “我来这里见您,那当然是真心的!”我回答。 将军冷笑道:“自从我来到山南,早就写了布告,投诚的条件都写在那里。也从来没见你们感兴趣过。怎么,今天忽然要来投诚了?这投诚是不是被我打败、被我包围、马上就要覆灭之际的无奈之举啊?” 说完话,将军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看着我。 我稍一犹豫,决定承认他说的话:“将军您说的没错。我们现在被您的大军围困,投诚对我们来讲的确是最好的出路了。” 但是,我加上了一句:“如果您不接纳我们的投诚,所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困兽犹斗,相信在我们覆灭的时候,您的损失也不会小!” “哈哈哈哈。”将军一阵大笑,对我说道,“看来你是个诚实爽快的人。那我也不绕弯子,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来投诚,范头领开出了什么条件?” 看来,短短时间内,他并不知道范立夫已经中箭身亡。 我赶紧说条件:“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只要您保证兄弟们的人身安全就行了!投诚之后,我们不放下武器,我们的队伍不能打散,不接受改编......” 卞蛟打断了我的话:“那就是让你们保持随时可以再次造反的能力了?” “将军误会了。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我诚恳地看着卞蛟的脸,“如果将军您不同意我们的方案,还还请您说出您的办法。” “所有人放下武器,或接受改编,或全员遣回原籍。我会禀明朝廷,你们之前的罪过既往不咎。”卞蛟开出了他的条件。 我面露为难之色:“将军,恕我直言,您的条件我不敢答应。请相信我们投诚的真心,但是,正如我方才与您说的,我们首先要保证我们的安全!您应该听说过,在您来之前,也有民军向官府投诚,但在放下武器之后被官府设计杀害。” 卞蛟不再说话。看来,他是听过此类案例的。 “那你回去吧。我们 双方开出的条件差距甚大,无法达成一致。大家就战场上见个真章吧!”卞蛟抬臂指向营帐外面,“我个人很佩服你敢来见我的勇气。这次我保证,你会安全离开,回到山上。” 这就完了?我心里有种挫败感。虽然我毫发无伤,但是没有完成谈判的任务啊。 我迟疑了一下,但脚步并未迈出。我一开口说出的当然是可以争取的最好条件,并非我方的底线。现在我想在谈判条件上主动提出松口,争取达成协议,但又怕卞蛟见我松口后反而得寸进尺。 就在我犹疑两难的时候,八字胡忽然探头进来说话了:“将军,您出来一下。有事找您!” “好,我就来!”卞蛟答应一声,匆忙走出营帐。他从我身边经过,也没有对我说一句话,既没有赶我走,也没有劝我留下。就这样,中军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 现在,我是走是留呢? 如果我走,这谈判基本上是黄了,我这趟算是白来了;但如果我留,那就证明我急于达成和议,就不好向卞蛟谈条件。 “先看看他的表现。看他是走还是留。如果他走,说明他对您目前开出的谈判条件很难接受,宁愿接着打也不和谈;如果他留,说明他很想达成和议,那就有助于我们继续在和谈条件上压迫他们了!” 我忽然听到了以上这段声音。奶奶的,这是谁啊,竟然像是我肚里的蛔虫,知道我所想。 第81章看底牌真爽 我是狗精,可以修炼狗的听觉天赋。所以我的听觉比一般人灵敏很多。只是,我真的没想到这次谈判,竟然用到了这个种族天赋。 方才八字胡把卞蛟叫出去,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而是眼见谈判陷入了僵局,为了防止双方下不来台导致谈判破裂,他把卞将军叫出去,缓和一下气氛。 “将军,我一直在倾听你们的谈判。”八字胡的声音,向卞蛟低语,“这人看起来寸步不让......” “不谈就不谈吧。以我麾下士兵的战斗力,天黑之前就可以扫平他们。还谈什么谈?”卞蛟的声音。 “将军,不是这样的!谈判对我们很有价值。”八字胡悄悄说道,“您固然能把范立夫这股贼人全部歼灭。但是,山南还有梁军,还有程军,还有别的好多股叛军呢!听说海西省和云阳省也都爆发了叛乱。这些叛乱,按照皇上的圣旨,都应该是由您来负责平定的。皇上只给您下了命令,但并不多给您兵马。如果每一股叛军都用战斗歼灭的方式平定,我们的难度很大。而且自古以来平定民变,如果能全部用杀死叛乱之人固然是好,但如果单纯用武力很难做到这点,那从来都是剿抚并用的......” 此处我听到有停顿。但我没听到卞蛟说话,应该是用了肢体语言。 八字胡接着说道:“在咱们来之前,山南的叛军也有向官府投诚,但是本地官员不讲武德,竟然将降兵毒杀。这实在是开了一个坏头!导致所有的叛军都选择宁愿战死也不投降。我相信,在这些被官兵歼灭的一股股叛军中,肯定有想接受朝廷招安但又不敢的,他们生怕投降后被官兵杀害。如果咱们这次能接纳范军的投降,将会扭转这种局面。会出现叛军投诚。” “你说得有道理!”卞蛟对八字胡的分析表示赞同,“叛军如果有投诚的路子可走,就不一定会抱着必死的决心死战到底,那仗反而好打了。” “是的将军。”八字胡进一步阐述接受叛军投诚的好处,“这些叛军如能加以改造,或许还可为我所用。比如将他们改编,编入我们的队伍。那将军您的军力就又增强了!” “可是范军开出的条件,不放下武器,不接受改编......说实在的,他们投诚的诚意很值得怀疑!说不定是假的,是眼见被我们包围无法逃脱之后的无奈之举。一旦缓过目前这口气,可能随时再举反旗。”卞蛟说出了他心里的担忧。 “将军您担心他们会再举反旗,他们也担心放下武器之后被官府秋后算账。这双方总要拿出 让对方信任的东西来。”八字胡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来寻咱们谈判的这位爷一时也不走,看来,他也并不想谈判破裂!” “好。我知道怎么办了!”卞蛟说着话,走向中军帐的门帘,掀开门帘重新走了进来。 “李先生,我理解你们不想放下武器不愿接受改编以确保自己安全的想法。但也请理解我们的想法,我们担心你们维持本来的编制,随时会再次造反。”卞蛟果然是军人,谈话不拖泥带水,直接切中肯綮,“那就请李先生重新开出条件。在保证你们安全的前提下,做出善意,让我们相信您不会再反!” 我偷听到卞蛟和八字胡的商议,知道他们更愿意这次和谈成功,相当于在谈判中看到了对方的底牌。但是我真的一时想不出如何开出条件,能让双方都能信任对方。 “要不,请将军向皇上请旨,赦免我们,既往不咎。”我试探着说出我的想法,“之前民军投降,被本地官员假意接纳,待民军放下武器后就被杀害。如果皇上有旨赦免了我们,地方官肯定不敢杀我们,我们就放心了!” 卞蛟苦笑道:“您的方法是好。只是,京城遥远,向皇上请旨,不知什么时候才有答复。而且,朝廷兵精粮足,非不能平定尔等,实不为也!朝廷将边军调入内地,平定民变不是摧枯拉朽?所以,就算向皇上请旨,皇上会不会答应都不好说。” 从常理分析,我觉得卞蛟讲得是事实。 “那将军您有什么好办法?”我问。 “办法是有的!我可以让贵军不放下武器,保持原有的编制。这样贵军就不必担心放下武器后背官军清算!”卞蛟说起话来胸有成竹,看来他心里已经有数,“但是,我要在贵军中派驻监军。同时,贵军要听我调遣,绝对服从我的命令,协助我执行军务!李先生意下如何?” 我沉思了一会儿,发现了他这个方法中的漏洞。看起来他不让我缴械,不让我们改编,但要服从他的军令。如果他将范军分批调动,不就把这支队伍拆开,然后就能各个击破,跟改编有什么区别? 我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好,我保证在让贵军执行军务时维持完整性,即将贵军作一个整体来使用,不做任何分割!”卞蛟看了我一眼,狠了狠心,做出了最后的让步,“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后让步了!如果贵军不能答应,那咱们就只好战场上见了!请李先生三思!” “我们既然投诚,那就是您的部下,服从您的命令是应该的。不过,如果您命令我们执行军务,那您得保证我们进行战斗所需要的装备,还有粮饷..... ..”我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思维更严密,把各种情况考虑周到。 ...... 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及双方在官军接受投诚的程序和细节方面的探讨,和谈协议总算是达成了。实话说,因为我有幸窥到卞蛟的谈判底线,所以我给大伙儿争得的条件比头领们事先设想的要有利很多。 同时,谈判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根本就没谈范立夫遗体的事情。卢毅和刘珊担心的范立夫遗体完整性问题就不再成问题了。我替大家解决了大难题,寻到了活路,回去之后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之后,我们再向卞蛟报了个“范立夫中箭身亡”,卞蛟虽有惊愕,但双方协议已经达成,也不好改变什么了。范立夫还获得了官方认可的体面下葬。 第82章冯燕子现身 和议达成,双方接下来罢兵息戈。但是官军也没有解围撤走,而是继续在山下屯驻。卞蛟往山上派了一百名监军使,十余名军医,并送了军粮等物资。在给受伤的民军治伤、补充民军军粮的同时,完成对民军的摸底工作。只待数日后,这一切工作完成,就会正式启动受降仪式。 官军的监军使上山之后,大家的说话都比较谨慎了。头领们不再有群体聚集。哪怕有三两好友一起说话,看到监军使到来,也赶紧收声。 那天傍晚,太阳已经在西天边隐去最后一丝亮光。天地间开始变暗,我跟刘珊正在一个无人处说话。 “和议达成。卞将军说,我们不用放下武器,不用接受改编,范军会作为一个整体存在,只是番号要变,变成他麾下的一个部。同时,卞将军尊重我们每个人的选择,如想继续当兵的,留下;如果想回家的,卞将军也不阻拦,会发一笔钱把人送走。”我一边罗列卞蛟给我们开出的优厚条件,一边征询刘珊的意见,“你怎么打算呢?” 刘珊很忧伤的语气说道:“小白,我先谢谢你。我是个苦命的人,也可以说是个不祥的人。凡是跟我沾边的人,好像都没有好下场。你看,我爸死了,大虎死了,老范也死了,二龙下落不明,连当初我腹中即将临盆的孩子也保不住......” 说到这里,可能想到我也会被她带来的所谓“厄运”波及,赶紧宽慰了我一句:“不过你用不担心,你是妖,不是人,不会受到影响的!” 我轻轻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我不会继续从军,但我也不会回家。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竹山县城东边有个妙净庵,我准备去那里落发修行,不问世事,了此残生。哈哈哈,想当初,我爸请算命先生给我算命,算命先生还说我命格富贵,贵不可言。想想真是讽刺啊!看来这算命的只会说好话哄人开心,骗你高兴了就会赏点儿钱给他,其实是信不得的......”刘珊的笑有些苍凉,有些凄惨。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她还不到三十岁,就要出家,孤独寂寥过完一生,实在太残忍了些。但是,想到她所经历的那些困难,似乎她选择出家也可以理解。 “好吧。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随时可以找我!”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永远是我的主人!永远永远,我都不会不管你的!” “小白,我......”刘珊声音哽咽,能看出她心情是激动的,“我好幸运这一生中竟然遇上了你!我会记得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 。这些年,我经历了太多......唉,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我知道你是狗精,不是人。但跟你的交往让我更深刻地体会到,这狗一直是狗,可人有时候就不一定是人了......” 一道黑影突然从不远处的树林里闪出。这黑影的行动完全悄无声息,如鬼魅般袭向刘珊。我跟刘珊是面对面谈话的,我能看到黑影,但她完全意识不到危险的存在。 “小心!”我大喝一声向刘珊示警,同时一把将她向侧边推开。 刘珊参加民军这几年也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虽然她已经想出家了,但活下来的本能还是在发挥作用。她借着我一推之力,在空中跃起,转身,抽刀,一气呵成。等她落地的时候已经是面对黑影、利刃在手的战斗状态了。 “是你?”我也刚刚拿出兵刃,忽然认出了黑影是冯燕子。 “她知道了你的妖精身份。为什么不让我杀她?”冯燕子质问我,“你难道不知道,在人界,被人知道妖精身份是相当危险的事情吗?” “她不一样。如果别的人知道我是妖精,你都可以杀。但她,你不能杀!”我严肃郑重的语气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能听出,你杀我是为了维护小白......李公子的安全。不过你放心,关于李公子的妖精身份问题,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发誓直到我死的那天,都不会把这个秘密说给别人知道!”刘珊说话了。 “我只知道,唯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活人的承诺,哼哼,骗鬼去吧!”冯燕子冷冷地回应,然后身形暴起,再次攻向刘珊。 刘珊挥刀格挡。但是,她的格斗能力跟冯燕子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大。转瞬间,她一脚将刘珊的刀踢飞,手中短剑向她咽喉疾刺而去。 我再次向前跨出一步,抓住刘珊的手用力一拉。刘珊躲过了攻击。我挡在了刘珊前面。 “你......你还在护着她?”冯燕子的声音里带着恼怒,但她从来不敢跟我发火的,也只是流露出一丝恼怒而已,立刻就消失了,化作苦口婆心的语气,“你这样容许一个知道你妖精身份的人活着,最终会害死你的......” “我跟你说过了,她不会害我的!”我这个时候说话还不敢大声,我怕有人听到声音后会赶来这里。 但是,已经晚了。 刚才冯燕子甫一现身攻击刘珊,我说了一声“小心”来向刘珊示警,这句话声音很大。之后,两女打斗的时候,嘴里都发出响亮的呼喝声。作为狗妖,我敏感的听力已经觉察到有人往这边来了。 “ 你快走!马上有人来了!看到你可不好!”我催促冯燕子走。 她脚下没动,不甘心地看着刘珊。 “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现在我命令你,快走!”我只能搬出身份来压她了。这是离开凌霄城之前皇上交代的,在人界,冯燕子要听命于我。 冯燕子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身影隐入黑暗中。 她刚走没多久,几个人就涌了过来。 这几个都是范军的老人,没有卞蛟派驻的监军使。一名年岁有些大的老兵走上前来,忐忑不安地问刘珊:“大嫂,我听到了打斗声。怕不是有刺客?” “哪有刺客?方才我与大嫂无聊之际交手过招,切磋一下武艺而已。你可不要瞎说!”没等刘珊回答,我先给出了答案。 “那就好!这官兵招安咱们,我总担心有些阴谋诡计在里面。我还以为是官府派来刺杀您的刺客呢!”老兵心有余悸地说。 第83章受降仪式 这天阳光明媚,早春的草木散发着生命的气息。山下布置一新。范军将士开始下山向官府投诚。 我与首领们走在前边。正如之前卞蛟承诺的那样,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携带兵刃。 我看到官军士兵,还看到赶来围观范军受降的大量竹山县城的百姓,我更看到了县令周为民和捕快头目吕元化。吕元化面色凝重看着我们,周为民的脸上挂着冷笑。 卞蛟倒是一脸诚恳。首领们过来,他与每个人握手,看着对方的眼睛,诚恳地说了一声:“你辛苦了!请问,你是要加入我的麾下继续当兵吃粮还是回家?” 有人选择回家,比如卢毅。还有人嘴上说着回家,但其实我知道她并不是要回家,而是要出家,比如刘珊。对于选择回家的人,卞蛟立刻命令身边的亲兵发放一笔遣散费,并签发一张类似于“特赦令”的东西。 我看了一下刘珊手中的“特赦令”,上面有卞蛟本人和县令周为民的亲笔签名。这些字都是刻印出来的,内容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兹人误入歧途加入叛军,然迷途知返,重归正路,故过去一切既往不咎。以此证明为凭,官民不得以前事滋扰刁难。 我虽然不是范军的头领,但与范立夫也是老相识了,又帮他们做了一些比较关键的事情,故而也被列入头领之列。很快,我就走到了卞蛟身边。 卞蛟看着我,问了同样的问题:“你辛苦了!请问,你是要加入我的麾下继续当兵吃粮还是回家?” “我愿意加入将军麾下。”我说。 我在人界无家可归。我也不想回妖界。我离开妖界就是为了躲开妖皇,岂能再回去?所以我更愿意选择继续当兵。而且,在军队里,周围都是有战斗力的人族军人,就算妖皇想要对我不利,对我动手的难度也挺大的。 “真是太好了!我很看重你!”卞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着鼓励的话,这是之前所有头领们没有享受到的待遇,“好好干!你会有前途的。” “多谢将军!我一定不负将军厚望!”我回应着将军的赞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到愿意继续当兵的头领们站立的地方。 每个头领,无论是选择继续从军的还是解甲归田的,卞蛟都是亲自接待。之后到了士兵们,他就不亲自接待了。早有安排好的二十组人形成了二十个纳降的通道。每个民军士兵经过通道的时候,照例会被问“是愿意继续当兵还是愿意回家”这样的话。愿意回家的,发放盘缠,但是数额明显比头领要少。愿意继续从 军的,则赶往头领所在的地方。 范立夫的这支队伍总共有上万人。之前攻城的时候折损了不少,再加上选择回家的,最后还剩下三千人左右愿意跟着卞蛟继续当兵。 所有降兵安置完毕,卞蛟走向那个搭好的高台,发表了他的演说。从内容上看,这演说主要针对的是愿意跟他干的降兵。 “各位兄弟们!之前,你们是朝廷的叛军,是官兵剿灭的对象。我们还在战场上交过手!但是,那都过去了!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反贼,而是我卞某人麾下的士兵,是我卞某人的兄弟!我本人绝对不会,我也保证任何人都不可以对我的兄弟们翻旧账,秋后算账!今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替朝廷效力,为皇上分忧!” “从现在起,你们是我卞蛟的人!任何人如果欺负你们,那就是欺负我!任何人如果看不起你们,那也就是看不起我!一直跟着我的兄弟们都知道,我拿兄弟们都当做我的手足一样!对于胆敢欺负我兄弟的人,卞某从来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卞某一定会给兄弟讨回个公道!你们很快也会领略到这点!” 说这话的时候,卞蛟看了不远处的周为民等地方官员一眼。周为民也正在看卞蛟。与卞蛟的目光一接触,他似乎是感觉到了目光中的力度,自顾自笑了笑,将目光移开了。 “当兵就是要打仗的!你们跟着我卞蛟,也是要打仗的!我们要在战场上战胜敌人,才能活下来,才能得到战利品,才能杀出个功名,光宗耀祖!所以我卞蛟的兵,训练都是很苦的!只有训练场上多吃苦,多流汗,才能在战场上少流血,少受伤,少丢命!同时我保证,我拿各位兄弟和之前就一直跟着我的兄弟一视同仁!绝不会在训练上刁难各位,也不会在战利品分配上厚此薄彼!” “各位兄弟,我最后再问一遍,有没有谁反悔了,不愿当兵了,想回家了?如果有,没有问题,可以现在就向我提出来!我会发送路费,送你回家!”卞蛟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威严的目光看着全场,然后高声又问了几句,“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卞蛟很满意,微微点头,朗声说道:“好!各位兄弟都是条汉子!都是个爷们儿!” 他向高台的边缘走了几步,从一名士兵的箭壶中拿出一支箭,高举过头,然后郑重说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请见证我卞蛟今日对兄弟们的承诺!如我卞蛟违背誓言,有如此箭!” 说着话,他双手握箭,用力一折,箭杆断成两截。 他将断箭掷于地上,再说话时候已经有着冷森森的寒意:“我感 谢各位兄弟信任我,选择跟从我!但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从现在起,再有三心二意意欲退出者,卞某将以逃兵论处!届时不要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说完话,卞蛟走下高台,来到我们身边。他宣布了这支队伍的番号,是“龙”字营第四标。卞蛟,字人龙,所以他的队伍叫做“龙字营”。虽然名字里有个“营”,但这支队伍的人数比我印象中一个营的兵力要多不少。共有四个标,每个标三个队,共计一万两千余人。 然后,卞蛟亲自任命我担任队伍的指挥官,并安排军需官给我们换了军服。龙字营这支边军是朝廷的边防正规军,军服跟吕元化他们的地方军还是有差别的。 第84章分配战斗任务 小高地。简易的帐篷搭建而成的临时指挥部。帐篷外,一杆绘有青龙图案的白底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这是卞蛟部龙字营的军旗。帐篷内,龙字营首脑人物齐聚。 三根竹签摆在桌案上。卞蛟看了常德、宇文春、高功三人一眼,问道:“真的就没有愿意抢头功的?” 三人不说话。 常德正当壮年,虎背熊腰,说话很响亮,眉毛很浓,眼睛很大,整个下半张脸长着刺猬似的胡须。他是卞蛟麾下第一标的标长,骁勇善战,使一对镔铁锤,是一员虎将。每次进攻,他都是冲在第一线直接与敌人拼杀。 第二标长官宇文春的年龄比常德还要大一些,平日里几乎不说话。偶尔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我见到他的时候,很多时间他都在看书。但他虽常看书,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柄偃月刀耍得风生水起。不过到底是年龄大了些,他更喜欢指挥,不怎么冲杀在第一线。 高功是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人,还没长胡子,看起来甚至显得很秀气。他身材挺拔,蜂腰猿臂,体型真的挺不错的,生活在现代社会的话完全可以去做男模。他的武器是一杆亮银枪,白杆,银色枪头,枪头和枪杆之间一簇红缨,很有美感。这是卞蛟麾下第三标的长官,据说武功是卞蛟部最高的。 第四标的长官就是我。 加入龙字营之后,我愈发认可卞蛟是个好统帅,好领导。他治军当然是极严的,关键是让人觉得公平,觉得跟他干有前途。 每次作战,卞蛟会给四标将士做分工。一般是分为先锋标、增强标、机动标、预备标。先锋标就是发动第一波攻击的;增强标就是第二波攻击的,当然这第二波攻击不一定跟第一波攻击走同样的路线,也有可能从后方甚至是侧翼攻击敌人;机动标是一只机动部队,根据战场变化随机部署战斗任务;预备标就是预备队,留在手里做后备的,防止一些意外情况的发生,很多时候预备标全程没活干,战事就结束了。 战斗任务不同,战利品的分配就不一样:一场仗打下来,先锋标的人分掉三分之一;增强标和预备标的人再平分三分之一,就是每标可以分到六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归龙字营整体。某场战斗如果预备队参与了,那卞蛟会从整体分得的三分之一中拿出一半,也就是六分之一的战利品,归预备标;如果预备队没有参战,则分不到任何战利品,只能领取固定的饷银。 每次战斗,卞蛟会先遵循自愿请缨的原则,先问有没有自告奋勇担任先锋标的,谁先表 态愿意,谁就获得先锋标的机会。但如果遇到对手太菜的情况,大家几乎是同时表态都想担任先锋标;或者遇到对手太强,虽然先锋标战利品丰厚但考虑到战斗死伤的风险,大家都不愿意主动承担先锋任务,这个时候就抽签选择。 所以,从战斗任务的派发到战利品的分配,都能看出来卞蛟确实很公平。 我们第四标是卞将军麾下的新人,相当于刚刚由叛军改编过来的。实事求是地说,我们民军的训练水平跟朝廷正规军的训练水平是没法比的。民军的训练没有科学性系统性,而且训练也不规律,没有常态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所以初入龙字营,我们第四标的兵员素质是达不到卞蛟期望的战斗标准的。所以我们第四标基本担任预备队。抽签选择先锋标资格是另外三标的事情,跟第四标无关。 只是,人都想要脸,也还都想要钱。 看着另外三标的兄弟们在每次战斗后都有斩获,有军功,有分到钱,第四标的人时间长了也觉得眼热。兄弟们就主动找上我,让我跟卞老大讲,我们不想再担任预备标了,我们想战斗!我向卞蛟提了几次兄弟们的请求,但是卞蛟总说,从我们的训练表现看,还不适合上战场,从而拒绝了我们。 我们只能在训练场上更加努力挥洒汗水,同时心里的求战之意更加炽烈。 这次战斗之前,兄弟们又跟我说“李哥,一定得给大伙儿争取上阵杀敌的机会啊!不然这老是担任预备队,觉得没面子不说,还捞不到钱呐”。 可是,我知道这次战斗的敌人比较扎手,先锋标的伤亡肯定不小。我忍住了几次冲动,没有主动请缨担任先锋,也没有参与抽签。 我看着他们抽签。结果出来,先锋的责任落在了第三标。 高功笑了:“哈哈,看来还是该第三标的兄弟们发财!” 只是我觉得他的笑有些勉强。 “祝你好运了!”卞蛟神色严肃,“去领装备吧!然后带着你的人到预定位置,自带随身口粮和饮水,明日凌晨吃饱喝足,五点发动进攻!” “是,将军!”高功答应着离去。 先锋标要领一些装备。这也是对勇者的优待。龙字营的好装备是有限的,一般都是先提供给担任先锋标的将士以减少伤亡。 高功离去,卞蛟将目光从高功身上收回,看着常德和宇文春二人,说道:“现在我来分配增强标和机动标的任务......” “将军。”我看,如果我这次不说话,基本我们第四标还是担任预备队了,只能插个话,“将军,这次还请您给我们安排个战斗 任务!我们第四标的兄弟们现在都有意见,怪我无能,不能从您这里争取到战斗任务!我们......我们不想再当预备队了!” 先锋标我不敢去竞争,但当个机动标或者增强标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卞蛟略沉思了一下,看向我:“你们真的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将军!兄弟们战意汹汹,再不让他们上场杀敌,只怕都按捺不住了!”我回答。 “好!这一次让你们担任增强标。”卞蛟跟我说完,将脸转向宇文春,“你们第二标承担机动任务!” 不用说,这次做预备队的就是常德的第一标了。我能看出来常德略有些失望。虽然他不愿意担任先锋标,但担任预备队看来也是不符合他预期的。只是战场上只能听长官指挥,军令下达之后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也只能服从命令了。 第85章第1个军功 这是梁有琛部的一个据点。我率领龙字营第四标的兄弟们来到指定的位置,静待信号。我们今天的战斗目标就是要拿下这个据点。想想不久前还是一起并肩作战的友军,此刻竟然成了敌人,真的就像演戏一样,不由得慨叹命运弄人。 早晨五点,我听到了喊杀声。应该是先锋部队发起了进攻。大伙儿都紧张起来,因为属于我们的战斗可能随时开打。 一个小时后,我一直紧绷的神经有些麻木了,手心里的汗被我在衣服上擦干了好几次。这时,庄飞用手一指:“李兄,烟起来了!” 烟是卞蛟事先交代好的我们标发起进攻的信号。 我现在明白卞蛟为什么让我们标担任增强攻击的任务而不是作为机动兵力的角色。作为机动兵力需要长官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判断战场形势,然后做出对整体有利的行动,这个难度是挺大的,我承认无法胜任。而承担增强攻击的任务就简单多了,攻击信号一出现,按照事先说好的行动就行了。 “冲啊!”我一手握着木质的盾牌,一手握着短剑“恐惧之刃”,嚎叫着杀向了敌人。 兄弟们也都吼叫着发起了冲锋。 梁军在山上,居高临下,用石头向我们砸来。我们或躲闪,或用盾牌格挡,抵抗石头的攻击。不过也有人被石头砸中的。这居高临下扔石头,砸到了也挺重,能听到被砸中者发出的惨叫声。 我方弓箭手向山上射箭,压制敌人的反击。因为弓箭手是一个比较昂贵的兵种,民军没有。所以民军只能扔石头,没有弓箭还击。 我们很快冲到了敌人的营垒,与他们短兵相接。双方混战在一起,我方弓箭手和敌方更高位置的扔石头的人都怕伤到自己人,从而停止了攻击。 在妖界的一年多时间里,我都没有战斗过。我的实战记忆还是进入妖界之前,在人界发生的那些。不过,由于在龙字营军中,日常有训练,我很快就找回了实战的感觉。 我的速度还是比普通人要快一些,在短兵相接的战斗中很占先机。一柄断刃上下翻飞,专刺敌人的眼睛咽喉心口等要害。恐惧之刃还是如以前一样,每杀死一个人就会吸取他生命化作的能量。这股能量吸入我体内就化作我的妖力。妖力增强,再加上我眼里看到的杀戮场景,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我知道妖力运行起来的恐怖,会让我心中杀意越来越强烈,精神会渐渐失控,只能下意识先去控制住它。 我会在妖力汹涌的时候刻意停止杀人,站在那里招呼弟兄们上,借以舒缓妖 力对我精神的冲击。待平静下来后再次挥起屠刀。 真的是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过”,我在与人类的战斗中实在是游刃有余。同时,我注意到荣玉也是一位猛将,两根钢锏不知道打断了几条手臂,打碎了几颗脑袋。 我与荣玉几乎是无人可挡的。敌人见到我俩过来,我想那胆子肯定先寒了,根本就没有战斗意志。好几个人扭头就跑,还有人觉得可能跑不过,干脆扔了武器跪在地上乞求饶命。按照卞蛟的交代,战场上有放下武器求饶的人,我们是不能杀的,随手指个方向让他朝我们的后方走去,我们有专门的人员来收拢这些地方降卒。 在我和荣玉的带领下,我方战斗意志高涨,一路冲杀势如破竹。敌军开始尚能抵抗,逐渐变成兵败如山倒,最后崩溃了。 我们直奔在山顶的敌人老巢杀去。 在杀向山顶的过程中,有时候透过树林的空隙向下看,能看到正面战场的惨烈厮杀场面。鲜血、头颅、内脏还有各种残值断臂,让人触目惊心。我能看到出发时候一身白衣的高功此刻已经满身鲜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杀人杀多了溅到身上去的,整个成了个血人。 看来正面战场上与第三标厮杀的是敌人的主力。他们与第三标已经厮杀多时,但战线看起来仍然是胶着在那里的。第三标向前推进得非常艰难。第三标可是卞蛟手下的老兵,战斗素养不是我们第四标能比得上的。 “李兄,快!我们把那敌人面旗给放下来,这样就是大功一件了!”庄飞见我正朝山下望,向我说道。 我立刻明白了庄飞的想法,赶紧将注意力收回,率领众人急速向山顶杀去。 还算顺利,路上不过遇到些零星的抵抗,但这些抗拒者在我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我们攻上了山顶,攻入了梁军的营寨。梁军这个营寨的头目在亲兵的簇拥下狼狈撤走。我亲自带人追他,但显然他更熟悉山上的地形,最终被他逃脱了。 在我追击梁军头目的同时,庄飞带人下了营寨顶部的旗帜,升起我们龙字营的龙旗。同时,再安排人向山下大声呼叫“我们攻下了大寨”以引起注意。 果然,山下的交战双方很快听到了我们的呼喊,看到了营寨顶部已经换了旗帜。本来势均力敌的战局开始向有利于官军的方向倾斜。远处,能看到第二标的人也立刻被作为生力军投入了战斗。 这一下,我方的士气和兵力都高涨,而敌方的士气则完全没有了。敌军本来有序的战斗队列开始变得混乱,有人开始转身逃走,有人放下武器投降...... 我军开始突 破战线,并最终杀到山顶的营寨与第四标成功会师。 这是我加入卞蛟麾下后的第一场正式战斗,第一个军功。我承认,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敌人把主要精锐布置在正面。这些精锐与第三标先锋部队血战都完全不落下风。他们布置在侧翼的防守部队就些不够看了,被我们第四标乘虚而入捡了个便宜。也因为这个,我们第四标在这次战斗中的伤亡都不大的。 按照卞蛟之前交代的龙字营惯例,战斗结束之后,我召集自己手下的将领开会。会上总结了这次行动的经验教训,对相关人员或表彰或批评,清点斩杀的敌军数量,清点俘虏数量和缴获的敌军盔甲武器粮草物资等等,再写好总结上报给卞蛟。卞蛟会根据我的报告论功行赏。 第86章升官发财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五月初四。人间芳菲落尽,草木浓绿欲滴,空气里弥漫着新收小麦的香气。整个竹山县城自从初春的那场围城战之后,再也没有遭遇兵火,处处一片祥和。商铺都正常营业,繁华街道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天色已近傍晚。一支车队缓缓由竹山县的北门进入县城。车队共有九辆大车,当先是一辆装饰豪华的供人乘坐的大车,后面跟着八辆载货的大车。大车周围有一群衣着华丽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环绕护卫。再外围有众多士兵前呼后拥。这一行人进了城门后缓缓向县衙门口走去。通往县衙门口的大街地面上早就铺好了红毯,两侧布置有招展的旌旗,还有一个个精神昂扬衣甲鲜明的士兵。 县衙门口,周为民和卞蛟等一干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车队停住。有人打开领头那辆车的车帘,一位中年太监在侍卫的护卫下从车内走出,向前走了几步,面向列队迎接的众人站定,展开手中的明黄色卷轴,朗声道:“圣旨到!着竹山县知县周为民、平南经略卞蛟接旨!” 地上立刻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跪在最前面的当然是太监嘴里叫出名字的周为民和卞蛟两人,后面跪着的人则依据品级来决定距离传旨太监的远近。我是卞蛟手下第四标的长官,也有资格位列跪下接旨的人群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监开始宣读圣旨。圣旨里面,皇上描述了这次让卞蛟率军南下的动机、平叛的过程,肯定了卞蛟的战绩,赞扬了周为民能够在叛乱此起彼伏的日子里坚守城池以及他在龙字营来到之后对大军的后勤方面的支持。 圣旨里面还有对我们的嘉奖。周为民升任洪州知府,吕元化为洪州总兵。洪州是比竹山县高一个级别的行政单位,下辖包括竹山县在内的六个县。卞蛟由山南省这一个省的经略升为山南、云阳、海西这三个省的经略,总领三省军务,务必平定民变。我、张宝明也都升为守备,我们所部的第四标、第五标也都获得了朝廷正式编制,以后就可以堂堂正正领取朝廷的饷银了。 除了升官,正式编制,朝廷还因为最近一系列的成就向卞蛟部发放了额外的赏银。 张宝明是程世章麾下的一个将领,在跟卞蛟打过一仗后就也向官府投诚了。他的兵被编为第五标。 卞蛟的手段和人格魅力我都是相当佩服的。对民军,他总是先劝降。他说民军之所以叛变,那都是活不下去了迫不得已才如此的。如果叛军投降,他就复制之前对范军的做法:该遣 散回家的遣散回家,该收编到自己麾下的就收编为自己麾下。但每个民军将领的谈判能力是不一样的,不少向官府投诚的民军,都被打散了队伍,分开编入不同的队伍。张宝明是属于比较有能力的,跟卞蛟谈到了一个好条件,获得了跟我一样的待遇,麾下士兵避免了被分开打散的命运。 一开始朝廷只按照三个标的编制给卞蛟发饷。我们第四标和第五标的粮饷都是卞蛟就地想办法和地方官一起筹措的。从这个角度讲,周为民确实出了不少力,这人筹措粮饷真有一套本事。 第四标和第五标是民军投诚后改编的,是一种象征,是一个标杆。卞蛟对我们一直是与另外三标同等的待遇。我认为他这样做是给别的叛军看的,别的叛军才会在面临官府招降的时候少有顾虑。不过他这样做确实效果不错,很多叛军选择向官府投诚而不是顽抗到底。在他剿抚并用软硬兼施之下,山南的民变一时缓解了许多。不过,第四标和第五标的粮饷让他饱受经济上的压力,现在,朝廷应他所请,将这两标军队纳入正式编制,由朝廷的军费来发饷,他就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了。 传旨仪式结束。众人谢过圣恩,起身。我看到是周为民过去从传旨太监汤公公手里接下了圣旨。接着,汤公公亲自监督士卒打开八辆货车的封装。夕阳的照耀下,一片金灿灿银闪闪,看得人有些刺眼,但也颇觉兴奋。这是朝廷发给我们的赏银。 “这是皇上对将士们的心意!”汤公公笑着吩咐道,“来人呀,都给我发下去!这明日就是端午了,咱家兼程赶路,总算及时,不耽误将士们明日过节!” 周为民和卞蛟谢过汤公公,让士兵们给大伙儿发放赏钱。 分发完赏钱,汤公公的任务方是完成了。周为民为首的地方官和卞将军一起,热情延邀汤公公去赴宴,汤公公客套了几句,带着随行人员去了。 我们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也有犒劳的酒席。因着朝廷降旨嘉奖,算是一件喜事,所以卞将军给我们放假三天。大家得以心情放松,在席上开怀畅饮,好不痛快。 人觉得快乐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暗夜深沉,满天星斗。我也喝得有点儿大了,头脑昏昏沉沉,说话含糊不清。 “哥俩好呀,六六六呀......”我划拳,说话,忽然听到耳边隐隐约约的声音,“快走!不然你会死在这里的!” 我虽然是狗精,听觉比一般人灵敏许多,但此刻已经喝高,根本没把这声音当回事儿,还以为是幻觉呢。这一轮划拳我赢了。我指着桌上的酒杯:“荣玉,喝酒!”#br r#  “好......好......李哥你......你厉害......我喝!我喝!”荣玉说着话,感觉他舌头都打结了。 他端起酒杯,为难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酒杯,不好意思的请求道:“哥,我喝......喝不动了......我不喝行不?” “喝!喝!不要耍赖!”同桌的兄弟们起哄了。 “我......我......就罚我唱支歌......给大家听!代替酒了......”荣玉说着话,不管我们同意不同意,亮开嗓子唱了起来。 这是一首情歌。虽然他唱得黄腔走调,但很滑稽,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看来这小子想女人了!哈哈!”众人说。 “王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声“王爷”让我头脑猛然一激灵,从近乎沉醉中稍许清醒了些。 王爷?王爷! 我在人界可没有王爷这么高贵的身份。能称呼我“王爷”的,肯定是知道我在妖界底细的。 “因为明天就是端午节,你喝的这酒里有雄黄。所有妖精,只要喝了雄黄酒,在端午节这天必然是会现出原形的!现在都十点半了,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王爷!”这声音急促地催我。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了耳边一只嘤嘤飞舞的黄蜂。 冯,蜂。按照妖界的姓氏规则,我马上想到这是冯燕子。 “燕子?”我轻轻地问。 “正是我!快离开众人!快!不然就来不及了!”冯燕子催促的音调又高了不少! 第87章端午节 我看过《白蛇传》的故事,知道白娘子在端午节这天喝雄黄酒确实现原形吓死了许仙。现在冯燕子告诉我,我也喝了雄黄酒,午夜十二点一过,就是端午节,我就会现原形。我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现场这么多大兵,如果我现了原形,他们发现我是妖精,我哪里还有命在?不行,我得逃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只是,我该怎么逃走呢? 我是第四标的长官,正在跟兄弟们喝酒猜拳。这贸然离去肯定是不行的,得有个理由。而且还有个问题就是,如果我去干什么事,这些人也跟着我一起去怎么办? 我一时没想出好办法。抬腕看表,毕竟还有时间,我觉得这事儿不能莽撞,给人留下疑点可不好,得想出个稳妥的理由才行。我于是不再喝酒,慢慢在心里琢磨。 “荣玉你小子唱这种歌,唱得我心里痒痒儿的。”一个士兵说道。 “哥,你是之前有过老婆的!跟女人睡觉......是啥感觉啊?”另一个士兵来了兴趣,凑上去问。 “啥感觉?”被问的人闭上了眼睛,满脸陶醉的表情,“那感觉呀,真的是......他娘的太舒服了!说不出来的那种舒服!” “真没劲!不想说就不说呗!还有说不出来的......”问话的人显然对答案不满意。 “哎,李哥。现在这个点,要不......”一个士兵趁着酒劲儿,起身看着我,略有些羞涩地请求道,“李哥,这兄弟们都想女人了。今天,又新发了钱。要不,让兄弟们去城里的窑子里逛一逛?” 听到“窑子”两字儿,好几个士兵都起来了,眼睛放着光,看着我...... 我理解这些大兵的心情。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嘛。 同时,一个念头从我心中浮起。喝酒可以大伙儿一块搞,但找女人可不适合一起来!这不是给了我一个完美的脱身机会嘛? 想到这里,我很义气地说道:“行!既然兄弟们这么想去,那咱们就一起去好了!我也好久没碰过女人了!不过,就咱们几个出去啊,不要惊动了别的桌上的兄弟!” “好好!这种事就该低调!”众人异口同声地附和。 说到这里,我起身离席。大家跟着我起身,离开酒宴,趁着夜色离去了。别桌的人这个时候都喝得酒酣耳热眼神迷醉,根本无暇顾及我们,这让我舒了一口气,毕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我真的很怕万一被拦下来不允许夜里出去,那就麻烦了。 我们走到八条街。这 里是竹山县城的红灯区,能看到绚丽的灯光下妖冶的姑娘们。我还在想怎么介绍几位兵爷进去接受服务呢,谁知道这其中有好几位都是老司机了,轻车熟路与姑娘们搭讪,谈价钱,然后拦着姑娘们消失在黑暗的角落。 看着他们都进去了。我悄悄离开。 我是狗,不是老虎或者蛇这样的野生动物。所以哪怕我显出原形,在这城市中仍然是安全的,不会让人觉得怪异的。但是,我由人形变化成狗的这个过程不能被人看到,否则不是真正的把我这个妖精“抓了个现形”么? 另外,我今晚喝了不少酒,现在夜风一吹,酒力发作,头脑越发昏沉。我变成狗之后,只怕也会是一只醉得不省人事的狗。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要害我,我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当然,冯燕子可以保护我,但她是妖,在端午节这个对妖精来讲要非常小心翼翼的日子,她就算能保护我安全,也难保不会惹麻烦。 夜间,城门早就关了,我不可能出城去,只能在城中找个偏僻的角落,迎接变形时刻的到来。我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条安静的街道,看到一座朴素的庙宇,庙宇的大门已经关闭,门口亮着金黄色的灯光,显得安宁祥和。 我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但喝醉的脑子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是哪里。我抬眼望去,看到庙宇的大门上有匾额写着“清净庵”三个字,一下记起来了。 这不就是刘珊出家为尼的地方吗?我之前还来看望过她一次。彼时她已经落发,对我的态度是比较冷淡的。 我走近大门,用力敲了几下。 门闪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尼姑从里面透出半张脸:“这么晚了,施主您敲门干什么?” “我要见了凡......师太。”我说话的时候,竟然打了个嗝,带着一股酒气。 “施主,现在太晚了,师太们都睡下了。您请移步去别处吧。”我看到小尼姑脸上有些厌恶。显然我的形象和举动都让她把我当成个醉鬼了。 “不行不行!我今天非要见了凡师太不可!您帮我通报一下!”没有走,继续央求。 小尼姑冷笑了一声,就要关门。 我赶紧挡住了她。她的力气跟我是没法比的,虽然很用力地关门,但还是徒劳了。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可是出家人!”小尼姑说话有些紧张了,以为我要图谋不轨。 “我不想干什么,就想见见了凡师太!”我想了一想,加上一句,“我知道你们是出家人。可是,我见了凡师太事关人命......你们出家人不是慈悲为 怀吗?这种关系人命的大事你也不在乎......” 说着话,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钱。本来想拿一个银币的,结果摸出来是金币。但是,拿都拿出来了,我也就不收回了。我将金币塞进尼姑的手中:“还请千万通融一下......” 这个小尼姑看来还是尘心未了。再说,一个金币毕竟也是一大笔钱,相当于人民币一万块呢。她转头向后看了一下,然后握拳将掌心的金币裹住了:“了凡师太对吧?行,我这就去叫她......” 十几分钟后,小尼姑果然带着刘珊来了。 “师太呀,这位施主说很重要的事情,事关人命呢!您可千万要来见他!如果不是事关重大,我哪敢打扰您休息呀?”小尼姑说着话,嗓子有些沙哑。看来我这一枚金币没有白花,毕竟是夜间休息的时段,她劝刘珊来见我,应该也是费了一番唇舌的。 “是你?”刘珊的声音很平静。 “是我。”我回答。 “这么晚你见我干什么?”刘珊问。当然她现在不用刘珊这个名字了,师父给她取的法号叫了凡。 “我本不该打扰你清修。只是我实在是遇到大难题了。只有你才能救我一命。所以,请原谅我的唐突,夤夜来找你......”我说。 刘珊看着我,迟疑了一会儿,轻叹道:“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我看了小尼姑一眼:“师太能否借一步说话?” 刘珊点头。 我把她带到一处阴影无人处,说出了我眼下面临的窘境,然后请求道:“我只怕要变成一只醉酒沉睡的狗了。我需要人保护我。你能把我带到庵中去吗?我保证,过了端午节,我还是会以狗的形态走出清净庵,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刘珊还没答应我呢,午夜十二点已到。 这真是很神奇的事情。我觉得一股强大的不可抗力袭来,让我昏昏欲睡,同时,我能看到自己从脚开始,肢体由人的特征向狗的特征转化。很快,我又变成了小白狗。但变成狗之后,我对酒精的抵抗力变弱多了,难以抵抗的困意袭来,我打了个哈欠,身子一侧,躺在地上进入了梦乡。 第88章昔日终究不能重现 外面天光大亮。从太阳的高度判断,应该是上午时分,但也接近中午了。 我醒了,头脑比较昏沉,还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真的再次变成了一条狗。仍然是那条体型不大的白狗。自从成精可以化作人形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重新变成狗了,现在看着这狗的躯体,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我是躺在了凡师太的禅床上的。她本是新入庵的尼姑,但她是民军首领的女人,手底下颇有些钱财。入庵的时候,她向清净庵捐献了不少金银,所以她作为新尼,待遇颇为不错的,有自己的单独住房,房里有床、桌椅、衣柜、妆台等物。不过,这妆台上的化妆品就不如我一开始见她时候的少女闺房妆台上那么丰富了。尼姑只化清雅的淡妆,保持仪容整洁即可。 我还看到了我的衣服,兵器,都被刘珊收好放在旁边。见到这些,我看了一下自己的狗躯体,方才意识到我作为狗的时候是没穿衣服的,很有一种羞涩的情绪。看来,随着修炼进阶,这衣服是穿上容易脱下难啊。 门开了,刘珊走了进来。 我起身从床上跳下,想跟她说话,但一开口我就呆住了。端午节这天真是神奇,我的能力严重退化,现在只能发出狗叫的“汪汪”声,竟然说不出人话了。 “你醒了?”刘珊问。 “汪汪汪汪!”我回应了几声“汪汪”,发现不能说话之后赶紧采用肢体语言,朝她连连点了几下头。 “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这里可只有斋饭给你吃。”刘珊说。 我想我得把我不能说人话的事情告诉她。我站起身子,只有两条后腿着地,伸出一只前腿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摆摆这只前脚掌。 刘珊是个冰雪聪明的人,见了我的手势,皱起眉头低声说道:“你......你不能说话了?” 我连忙点头。 “那你还能听懂我的话,对吧?”刘珊蹲下身来,看着我的眼睛。 我又点点头。 “看来,端午节这天,你真的变成一条普通的狗了。”刘珊轻叹,抚摸着我的毛。 她的手掌从我的头顶开始抚摸,顺着脊椎骨直滑到尾巴。如此抚摸了几次,她又开口说话,但声音中满是伤感之情:“小白。现在真的好像刚刚遇到你的日子。我真的希望这中间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你还是我的小白,我现在从房里出去,在外边能看到大虎和二龙在训狗,能看到我爸在训大虎和二龙......” 说着话,刘珊 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我能看到晶莹的泪滴从她眼中滑落,她也不去伸手擦拭,只是一把将我再次抱在怀里。 我承认,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这时,我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 “施主您这是干什么?您上香礼佛,在前殿就行了,不要到后面来呀!后面是师太们住的地方。我们虽然是出家人,但到底男女有别......”一个女人的声音,透着些许不悦的情绪。 “让开!我要找了凡师太!”这是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我心想,找了凡师太的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施主您要找人,我替您通报便是!您不该硬闯我们庵堂呀!”那女声高了几度,“请您现在就出去!” 然后,男人没说话,却听到了这位尼姑的尖叫声:“你干什么?手拿开!别碰我!” 刘珊赶紧擦干自己的眼泪,匆忙开了门向外走,嘴里说道:“这人是来找我的......不能让别人因为我承受不便......” 她并没有把门关上。 我能看到一个男人,不修边幅,衣衫不整,正在拉着一位尼姑的胳膊。尼姑不停挣扎,但总没能把男人的手挣脱。她嘴里发出尖叫声,不过到底是出家人,没有骂出脏话来。 这男人的形象,按理说就不该进入清净庵这种佛门净地来。但是,遇到这种混不吝的家伙,如果非要硬闯进来,尼姑们似乎也真的没有好方法立刻阻止他。 我是狗,鼻子自然是非常灵敏的。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能闻到那男人身上散发的酒气。难怪听他说话瓮声瓮气的,原来是个醉汉,我心里想。 “贫尼正是了凡。施主您找我吗?可是我不认识您......”了凡疑惑的语气说道。 醉汉见了凡出现,放了之前抓着的尼姑,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立刻向了凡扑来! “啊!要杀人啦----”那名被松开的尼姑眼见醉汉拿刀,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了凡好歹是在民军中有过多年战斗经验的。她见此情景并未慌乱,而是转头就往房内跑。我能看到她的眼睛在看向我的衣服。那衣服里面有一柄“恐惧之刃”,从尺寸上讲,“恐惧之刃”比醉汉手里的匕首还要稍微长一些。 她冲进房间。在她一把将“恐惧之刃”抓在手里的时候,醉汉也冲了进来。她转身,握着“恐惧之刃”对着醉汉:“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你!” 醉汉一声冷笑,挺匕首刺出。 了凡挥刀格挡。 但这只是个虚招。醉汉 竟然是个高手。他在一瞬间将攻出去的匕首收回,同时一脚踢在了凡手腕上。了凡握不住兵刃,“恐惧之刃”被踢飞,插在屋顶的木梁上兀自颤抖。 “拿命来吧!”醉汉狞笑着,再次向了凡刺去。 我可不能让他杀了刘珊。 一道白影蹿出。我张开大嘴,一口咬在了他左脚脚踝上。这一口我用了大力,骨头都给他咬断了。他一声惨叫,身体失去了稳定性,这一刺自然是刺空了。 我松开口,对着他的右腿腿肚子又来一口。这一口也是又准又狠,将小腿肚子的肌肉硬生生撕下一块来。他再也站不住,一下跪在了地上。 跪地之后,他手中匕首乱挥,我自然也不敢再上前。了凡也不敢上。她抬头看了下那柄插在房梁上的刀,可惜要踩凳子才能够得着...... 这时,醉汉发出“啊”一声惨叫,伸出左手捂住了左眼。但他的右眼仍然睁得老大,面目狰狞,右手的匕首还在挥动。 大概两秒钟后,他又是一声惨叫,右手将匕首丢掉,也把右眼捂上了。 了凡迅速捡起了醉汉的匕首握在手中,出手如电,将醉汉左右手背的手筋全部挑断。醉汉除了两只大拇指外的八根手指立刻全都废掉了。 一只大黄蜂从黑暗中飞出,在我眼前的空气中悬停了几秒钟,然后重新隐入黑暗。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刘珊握着滴血的匕首,抵住醉汉的后心厉声质问。 醉汉看来也怕死:“你别杀我!是周大人......” “是周为民让你来杀我的?”了凡颤声问。 醉汉连连点头。 门外,已经有好几个尼姑来了。 眼见醉汉受了重伤,几人冲过来把他制住。 我注意到,醉汉的两只眼睛都呈青黑色,已经肿得如馒头般大了。 “佛门清净地,竟然敢乱闯入!还要在里面杀人!快把他送官!”一名年纪大些的尼姑说。 第89章历劫 尼姑们将刺客扭送去了官府。了凡师太锁了房门,也跟着一起去了。 我一个人在了凡的房间里,百无聊赖,仰面朝天躺着,看着插在房梁上的那柄“恐惧之刃”发呆。随着时间流逝,我又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个女声在耳边的呼叫吵醒的。 “你醒醒!快醒醒!”女声如此说。 我睁眼,看到了一只黄蜂。同时我也注意到,外面已经是黑夜。 “你是燕子?你能说话?”我惊讶地问,但在这一刹那我发现我也会说话了。 “端午节这天的不同时刻,对妖精的压制力是不同的。现在天黑了,妖精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也能显出妖相。但要恢复人形得过了夜里十二点,过了端午节才行!”黄蜂状态的冯燕子一边跟我解释,一边催促道,“你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问:“怎么了?” 冯燕子道:“亏你是听觉灵敏的犬妖!你听听,军队正在包围清净庵!就是要捉拿你呢!” 我仔细听去,果然听到了很多脚步声,还有指挥官说话的声音:“周大人有令,犬妖就在清净庵中!大家要把清净庵包围好了!见到任何犬只,格杀勿论!” 我本来以为在这清净庵中能躲过端午节这天的劫难,但现在了凡师太不见了,竟然来了官兵,而且指明要捉我!这是怎么回事呢?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我能估算出这一波兵力有上千人之多。无论是要妖像状态还是人形状态,我肯定远不是这一千多名士兵的对手。 “他们人太多!我只怕逃不了!也打不过他们!看来,这次我在劫难逃了!”我在心里稍微分析了一下形势之后,对冯燕子说。 冯燕子没说话。她是黄蜂,可以随意飞进飞出,应该早就看到了外面的兵力部署,然后才来通知我的。所以她知道我说的话毫不夸张。 外面,那位指挥官开始用力敲打清净庵的大门。我听到有尼姑上前搭话。 “快闪开!让我们进去!”军官的声音。 “现在已近午夜。比丘尼修行的佛门净地,您这么多男人闯进来,不太好罢?”尼姑的声音。 “奉周大人命令,进庵搜查妖精!”军官一边回答尼姑,一边给手下士兵下令,“快!不要管这个尼姑,跟我进去杀妖!” “你们不可以这样!”尼姑的声音忽然高了好几度,“佛门清净地,哪里有妖精?你们太欺负人了!” 接着,尼姑的声音变成了呼天抢地。士兵们杂乱进入清净庵的脚步声我 听得清清楚楚。 “了凡师太的房间在哪里?”我听到军官的厉声喝问。 “从这条路向后边走,然后向左,再然后向右......”一个小尼姑柔嫩又怯生生的声音回答。 “别那么多废话了,什么向后向左又向右的,老子听不明白!赶紧闭嘴!在前面带路!”军官的命令。 “是!”小尼姑回答。 脚步声急速接近了凡的禅房,应该是士兵们跑步过来了。 “这间房就是!”隔着门缝我看到小尼姑引着二十多人的队伍来到禅房门口,小尼姑用手向禅房一指,告诉军官,到目的地了。 天上一弯峨眉月,冷冷清清。面对这一间据说有妖精在里面的房子,这些大头兵看来还是有些恐惧的。他们都远远站着,不敢近前。 “妖精就在里面!”军官用手朝我这边一指,问手下道,“有谁愿意去抢个头功的吗?杀死妖精,周大人重重有赏!” 没人去。 军官都说了里面有妖精。在世人心目中,妖精可是会杀人的。抢这个头功,就算官府真的有赏钱,只怕有很大可能是“有命赚钱没命花”。 “好吧,都不愿意去,那我就开始点将了!”军官冷笑着,指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上!” 这几个人出列,但还是没敢上前。 军官怒了,“刷”一声拔出腰刀,将刀向前一挥,恶狠狠地说道:“敢违抗军令者,杀无赦!给我上!” 几人大声狂叫给自己壮胆,冲了过来。 门是锁着的。他们开始踹门。 “我跟他们拼了!”我说。 “不行,王爷!你不能死,也不能暴露妖精身份!皇上对你给予厚望。我想出办法了!我引开他们!现在快到到午夜十二点,只要撑过十二点,你就显出人形,就不怕了!”冯燕子飞速说完话,“嘤”一声振翅飞出门缝。 飞出门缝之后,她立刻显出了妖像。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一只小拇指大小的黄蜂变成了老鹰那么大的巨蜂。 “都去死吧你们!”冯燕子发出人声,尾巴尖向士兵们射出一根根毒针。 有人被毒针刺中,发出惨痛的嚎叫。 “妖怪!”有人大叫。 “快!杀了这只妖怪!”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命令,并高呼,“弓箭手!弓箭手!有妖怪!射死这只妖怪!总攻!总攻!” 看来,在指挥官的印象里,清净庵中有妖,不过是狗妖。在端午节这天,狗妖只能维持狗的状态。狗是肯定不会飞的,所以,他带着冲入清净庵中的这些人中并无弓箭手。因为 没必要。 不过,他嘴上呼叫弓箭手,说明外面包围清净庵的士兵中是有弓箭手的。 冯燕子在拖时间,拖到时间越过午夜十二点。所以她并不逃走,而是悬停空中,时不时冲下去袭击官兵。她的毒针是有限的,不能一直释放。她瞅准机会攻向某个士兵,那名士兵或者被击中,或者挥刀驱赶她。一时场面陷入僵持。 但是,指挥官下达的总攻命令起作用了。外面包围的士兵们开始突入清净庵。 “真有妖怪!” “射箭!” 有箭支射向冯燕子。她躲过了几支箭,但终于还是被一箭射穿了翅膀。妖像状态,黄蜂虽然大,但翅膀还是薄薄的一层膜,很是脆弱。 她的飞行开始不稳定。 有更多支箭射向她。很快有第二支箭再射穿一次她的翅膀。她的飞行更难以维持了。我心里替她着急,但也是干着急而已。我之前一直讨厌她的。虽然她是妖皇赐婚给我的,但我知道她只是监视我而已,所以我曾经巴不得她出什么意外。现在,她几乎是在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掩护我...... 她终于不再支撑,身体迅速缩小,变成本相。 夜色黑暗。暗夜中一只小小的黄蜂估计很难被发现的。官兵们寻找了半天,有人互相问“找到妖怪没有”,但从结果看,并不是很乐观的。 或许她逃掉了吧?我想。 但我的危机并未解除。指挥官的命令再次响起:“不要管蜂妖的事情了!冲进去,杀犬妖!” 一名士兵出声质疑道:“头儿,说不定犬妖根本就不存在!周大人说的犬妖,其实就是这只蜂妖,刚才被我们杀死了......反正我们杀死妖怪了嘛,就收兵罢......” “是的是的。可能大人说的妖精就是这只蜂妖......”有人附和这个说法。 看来大家都不想继续冒险。 指挥官沉思了一下:“那也得去看看这房间里是不是真有犬妖才行!” “你去!”指挥官命令方才第一个质疑他的士兵。 “我......我......”这人有些犹豫。 “去呀!你怕什么?是你说的,周大人说的犬妖其实是蜂妖,而犬妖基本不存在的呀!这没有犬妖,这房子就是普通的房子,你去看一眼而已,就怕成这样?”指挥官从逻辑上逼迫他。 “对!我去!蜂妖已经死了!没什么好怕的!”这人说着话给自己壮胆,但没走两步,到底还是害怕真的有妖怪在禅房里,于是停下脚步向指挥官建议,“头儿,我还是心里不落实。这要 万一真有犬妖怎么办?要不咱放把火,就算真有犬妖,也烧死它......” “什么?你们太欺负人了!大半夜的闯我们清净庵不说了,还要放火烧我们的房子!我们不答应!”随着官兵涌入,越来越多的尼姑也聚集在这里,听得有人建议烧房子,尼姑们自然要抗议了! “算了算了!不烧房子!不烧房子!”指挥官费了老大劲才把尼姑们的情绪安抚下来,然后再次命令那位质疑他的人,“你现在过去看看!否则以抗军令罪,就地正法!” 第89章午夜12点后 那名士兵不敢违抗军令,拎着刀咳嗽了两声壮着胆子向了凡师太的禅房走来。到了门口,他不敢太接近,在距离房门约莫一米远的地方站定,然后高声冲里面喊道:“里面有人吗?” 我在里面,也已经能说人话,但我肯定不能回答他。 了凡师太的梳妆台上有个小钟。我是狗,有夜视能力,可以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11点59分,秒针正在一跳一跳地走动。只要这秒针再次转到12点的位置,我就能恢复人形了。 “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这位士兵又喊了几句。 我仍然没有出声。 “头儿,这里面根本就没人。”士兵回头向长官报告,还加上了一句,“这门都是锁上的......” “混账!里面就是有妖怪也不会答应你的!给我破锁进去!”长官命令。 “好!好!”士兵小心翼翼地答应着,我看到他伸手抹了一下额头,应该是头上见汗了。 他后退了一两步,然后举起刀,嘴里“啊”发出大叫,然后冲向房门,用刀砍锁。 一下,两下...... 此刻我觉得时间过得可真慢。真是每一秒都是煎熬。不过,时间终究是在流逝的,终于,午夜十二点到了。 我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端午这天我曾经尝试过好几次变形成人,但都没有成功。冯燕子告诉我,过了端午节就能恢复人形了,是不是真的能呢?我心里是有点忐忑的。这要万一还不能化成人形,我就只有化作妖像,变成巨犬跟外面的大头兵们拼了! 还好,我成功地化作了人形。只是,身上没穿衣服,光溜溜的。我赶紧去拿我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穿…… “当啷”一声,门锁被砍断了。士兵又飞起两脚将两扇门踢开。但是他到底还是担心里面有妖怪,不敢进去。 “有人吗?有妖怪吗?”士兵继续问。 “还问?你进去呀!”长官催促道。 他只好握着刀,蹑手蹑脚慢慢向房内走去。 我已经穿好了衣服,踩着凳子一跃而起,从房梁上将我的兵刃拿在了手中。这个时候我已经是人,就没必要杀伤士兵的生命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了。毕竟,哪怕我不承认自己是妖,但如果杀了人,后续处理起来也是比较麻烦的。 “别进来了!我自己出去!”我厉声向这名士兵喝道。 我在暗处,他在明处。他看不到我,我能看到他。他本来就是心理上有个“房内有妖精”的预期的,现 在我忽然发声,他吓得够呛,转头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有妖怪!有妖怪!” “大伙儿给我上!杀了妖怪!”长官也听到了我说话,赶紧指挥士兵围拢过来。 “大家别误会!我不是妖怪!”我一边喊话,一边从房中走了出来。 长官迟疑了一下,从人群中出来,走向我,但也不敢距离我太近。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冷冷地问:“你真的不是妖怪?” “我真的不是妖怪!我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卞蛟将军麾下第四标的长官,我叫李佛魔。” “把他给我抓起来!”长官完全不理会我的申辩,挥手示意让士兵来抓我。 他的几名手下立刻上前,将我围住。其中两名士兵已经分别抓住了我的左右胳膊。 “我告诉你们了!我是人,不是妖怪!”我再次申明,“我是卞蛟将军麾下第四标的长官!我现在要回营处理军务!耽误了军情,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对不起了长官!我们是奉周大人的命令来清净庵捉妖的!实话说,卞将军的名头我当然知道,但您的名字我就没听说过了!而且,妖修炼成精后可以化作人形,谁知道您现在真的是人还是妖精变成了人呢?何况也没有哪个妖精会主动承认自己是妖精的!”长官冷笑着回答,并反问,“在您出现之前,我们都问过多次,房间里面有没有人,您为什么没有一句应答给我们?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山南的兵现在分为两个类别,一类就是卞蛟率领的边军;另一部分是本地的地方部队。两类部队属于不同的编制,不同的指挥系统,除了很少的几次互相配合的军事行动之外,两者历来井水不犯河水,少有交集。这位来捉妖的长官显然是属于本地部队的,他可能不认识我,当然也可能是故意装的。 “这......我没回答你们,当然是有原因的......”我一时语塞,但很快给出了理由,指着了凡的禅房说道,“这里是尼姑庵,是了凡师太的私人禅房。我在她的房里,如果被人知道了她的房间竟然在深夜里藏着一个男人,还是被她反锁在里面的,岂不是影响她的清白?” “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清净庵果然是佛门净地,现在看来可真清净!”有人出言讽刺道。 现场的尼姑们也都摇头叹气,不再说话了。事实摆在面前,无论了凡师太的房间里最终搜出来的这位是男人还是妖精,这清净庵的声誉怕是要受到影响了。 长官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发笑。他沉 思了一下,抬头问我道:“你说你不是妖,那刚才怎么会有一只蜂妖出现?而且,你一直在这里,蜂妖并没有杀你……” 我很委屈地说:“长官,您这么问我就太没有道理了!我也看到了刚才那只蜂妖。鬼知道它是哪里出来的?您凭什么怀疑它的出现与我有关?我还怀疑是您带过来的呢……” “好!我不想跟您吵!”长官双手做了个向下按的平息争论的手势,“我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不要让我太难做!今天您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放了您!我会把您带给周大人,完成我们的任务。至于您到底是人还是妖,我也不关心。等您到了周大人面前,自己跟他说吧。” “带走!”长官不再听我分辩,让手下将我反剪双臂绑起来,押去见周为民了。 第91章审讯 竹山县城监狱。 这座监狱最初的规模并不大。后来山南行省民变四起,治安也不好,官府抓了不少罪犯和反贼,监狱关不下了,就进行了一次扩建。扩建之后的规模就大多了。还分为地下和地上两部分。 我身上有妖精嫌疑,所以被关在警戒级别较高的监室。这座监室在地下,要走过一段长长的拐了三个弯的地下通道。通道里很暗,隔老远才有一根插在墙上的火把提供照明。但能照亮的区域也有限。地下的空气中有一股霉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偶尔能听到犯人被刑讯时候发出的惨叫声以及狱卒的喝问声。 大部分监室的栏杆都是硬木的,只有地下最深处几个监室的栏杆是纯铁的。我有幸被关押在其中一间。 送我来的士兵与监狱方进行了交接,之后他们回去向周为民复命。我因为之前喝了酒,因为醉酒,直到端午节这天的上午都在沉睡,后来又经历了一系列事情,现在根本睡不着。地上铺着草席,我躺在上面,翻来覆去,心里无法平静。 “李佛魔。想不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响起。 我一骨碌起身,向发声处看去:“原来是周大人!” 周为民出现在监狱中,身边还跟着一个尼姑,两名士兵。我能看出来他对尼姑的态度是相当恭敬的,而那两位士兵,因为是他的手下,他就不那么恭敬了。 周为民走近了牢房的门。隔着门,我也走近了他。他经常协助卞蛟的工作,我作为卞蛟的重要下属,见过他不少次,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近距离过。他看起来近六十岁了,有些瘦,眼角有轻微的皱纹,头发胡子也都有不少花白。 我们俩就这么对视着。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良久,我终于先忍不住了:“大人,是您下令抓我?” 周为民笑道:“我并没有下令抓你。我下令抓的是妖精。而你现在说我下令抓你,那就是承认自己是妖精了?” “我哪里是妖精?您现在就可以把我放了!咱们可是都认识的!”我也笑着说。 周为民轻轻叹了口气:“咱们是认识,但认识得不算很彻底。你的简历我看过,有很多疑点。” “什么疑点?”我问。 “什么疑点?你的简历有很多空白的地方。我想,任何看了你简历的人,连你是哪里人都看不出来。”周为民说到这里盯住我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在简历中隐藏自己的籍贯?你到底是哪里人?还是......你真的是妖精?” #  我苦笑:“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籍贯是哪里。我从不向任何人隐瞒我的过去。我对于家乡,现在也只有个模糊的记忆了。那是我小时候,在山里遇到了狼,我的师父普渡禅师救了我,并收我为徒带在身边。然后的事,我想我简历里面都写了,那七八年,我跟师父在山谷中吃斋念佛,再后来遇到官军追杀了凡师太进入山谷,那个时候了凡师太还是用的俗家名字,叫刘珊......我倒真的也想知道我到底是哪里人,我都多年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了,很是想念......” “等等!”周为民伸手作出个停下的手势,打断了我的话,“说到了凡师太,我想问你,你去找了凡师太做什么?” “做什么?”我心里有点儿紧张,一时停顿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了凡师太被带走之后,我一直没见她回来。之后,就见到官兵来清净庵抓妖了。周为民肯定是对了凡进行过审讯,并从她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的。否则,不可能兴师动众派了那么多人过去。 “回答我!”周为民目光炯炯,一副胜券在握的语气,“你去找了凡师太干什么,这个问题还用得着思考吗?是不是在想着怎么编造一个理由来骗我,一时半会儿又没想出来呀?” 我心一横,决定把水搅浑:“大人,我之所以迟疑回答您,是因为我有我的苦衷。我认为有些事是不方便说出来的。不过,现在您怀疑我是妖精,而如果做实了这点,我这条命都保不住,那我真的就没啥避讳的了,只能跟您说实话。” “你说!”周为民催促道。 “有点儿难为情啊!”我看了周为民身边的那位师太一眼,挠了挠头,笑了,“了凡师太出家之前,我跟她一直都是有感情的。朝廷犒军那天,兄弟们说都好久没碰女人了,提议去找女人。我这个人重感情,觉得找别的女人实在是对不起了凡师太。但不找女人吧,我这身上又难受。八条街离清净庵那么近,我就去找了凡师太,想跟她做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 “哼!”周为民用鼻子哼道,“你说的可跟了凡师太说的很不一样啊!” “那她是怎么说的?”我赶紧问。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周为民反问,然后冷笑,“你们两个说的不一样,这里面肯定有鬼!” 我只能咬死自己的说法:“我不管她是怎么说的!事实就是我说的这样!” 然后我话锋一转,替两人的口供不一致打了个圆场:“嗯,其实她不说实话我也可以理解。毕竟,尼姑偷会情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不敢承认 ,编造个什么别的理由搪塞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师太,如果您偷会情人,别人问起的时候,您会承认吗?”我特意向周为民身边的尼姑问了一句。 “放肆!我静仪乃堂堂清净庵主持,怎么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尼姑骂了我一句。 周为民已经气得身子发抖。他应该是审讯过了凡师太。了凡师太被抓之后就跟我没见过面,不可能串供,之后他再讯问我,两人口供肯定不一致,这样就能利用这个矛盾挖出他想要的信息。现在,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因为我告诉他,了凡师太不管编造什么理由,那都是编造的,是为了掩饰跟情人在庵中约会。而这个与情人庵中约会的事实,她又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所以,两人口供不一致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听得这位是了凡师太所在的清净庵的主持,我立刻来了精神。 “师太,您知道我为什么去见了凡师太吗?其实也并不是我想女人了!了凡师太出家为尼,就是要斩断所有的俗世恩怨。可这位周大人却不愿意放过她。早年,周大人的儿子可是个欺负百姓的主儿,他想强抢民女,把刘珊抢回去糟蹋,最后害死了自己,还逼得刘家父女落草为寇!但出家为尼却仍然逃不脱周大人的魔掌!她上次跟我说过,周大人派人去庵中寻她的麻烦,她心里害怕,所以我这次是去安慰她,给她想办法的!”我觉得跟这位周大人已经撕破脸了,索性毫不留情,“师太您知道,今天大白天的,就有人携带兵刃去庵中刺杀了凡师太!那个人说是受了周大人的指使......这位周大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你血口喷人!”周为民指着我,然后再转向静仪师太,“师太,您别听他胡说!” 这位静仪师太看来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冷冷地说道:“我不会听任何人的一面之词,我自有分寸!” “师太,他是妖怪!虽然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之前有个姓曹的士兵,见过他由妖化为人的过程!我把他找来指认!到时候还请师太出手降妖!”周为民气呼呼地说。 “走!”他狠狠看了我一眼,拂袖离去,同时吩咐一名亲兵,“嗯,你再去禀报一下卞将军!如果到时候他还不承认自己的妖精身份,我要对他用刑!这要得到卞将军的许可才行!” 第92章开释 人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容易犯错。周为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但我认为他方才恼羞成怒的时候犯错了。他至少说出了两点对我有用的信息。 第一,他并无确凿证据证明我是妖。也从而能推出来刘珊并没有泄露我的身份。 第二,他说出了我比较害怕的一件事。那就是当年那位姓曹的官军头目曾经目睹了我从动物变化成人形的过程,他将会把这位姓曹的带来这里,指认我。 我该怎么办?我想了半天,好像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我在人界认识的人不多。一个是刘珊,现在应该已经被周为民控制起来了,帮不上我任何忙。另一个我认为交情不错的就是当年在青云寺认识的慧觉和尚,但现在也肯定联系不到他。至于我自己,身陷囹圄,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王爷,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吗?”一个女声又在我耳边响起。 冯燕子!我一下听出了她的声音。 “你现在怎么样?我看到当时有两支箭射穿了你的翅膀......”我非常担心她现在的伤势。 “原来王爷这么关心我......”我的这点关心竟然换来了冯燕子的感动,我能听到她语气语调的变化。 “你是皇上赐婚给我的女人。夜里,我看到你不惜自身冒险也要掩护我。我关心你,这不是应该的嘛?”我笑了一下,接着问,“快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 “我的左臂被那两支箭射穿了。哦,可能您不理解我们的身体结构。我是蜂,是低等动物,跟您这种犬妖不一样。犬化成人形,犬身体的各个部位与人都能一一对应。但蜂不一样。对蜂来讲,化成人之后,翅膀对应的是双臂。所以我的左臂现在有两处贯穿伤。幸运的是,并未伤及筋骨,所以我还能飞。我担心您的安危,一直跟踪着您......”冯燕子叙说着她的伤情。 “那你帮我去杀一个人!”我本不想趁着冯燕子身上有伤的时候劳烦她,但我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冯燕子干净利落地回答。 我点头:“去杀那个姓曹的!周为民正要去寻他,让他来监狱里指证我是妖呢!那个姓曹的你肯定不认识,但你跟着周为民,一定能找到他的......” 冯燕子笑着打断我的话:“王爷,这个就不需要您指点啦!我好歹在黑衣司执行过那么多次暗杀任务,如何找人杀人,我应该比你更专业!” 我想想她说的也是,于是再次叮嘱道:“好,那我就不多说了。你记得一定要把自己的个人安全 放在第一位。如果事情很难办成,那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勉强,不要把自己搭进去。就算那姓曹的来指认我,我也还有办法。我只是不愿承受你再遭到任何损伤了!” “多谢王爷!那我现在走了!”冯燕子答应着,振翅飞出了我的视野。 我现在真的是什么也做不了了。我只能等。 地下的监牢里看不到任何外边的景物,也看不到太阳光线的变化。我进监狱的时候,随身的兵刃和手表也都被狱方收走,所以我现在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不得不说,这可能也是监狱的一种手段,让人完全感觉不到时间,那绝对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中间我困了就睡,醒了就睁眼,因为没有规律的生物钟,我心里又有事放不下,这睡眠质量肯定不好。 这天,我又迷迷糊糊刚刚入睡,一个响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李佛魔,你还好吧?” 这个声音好熟悉。我的大脑迅速想起他是谁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欣喜地叫道:“卞将军!卞将军!我还好!多谢将军来监狱里探视我!我真的想死你了!” 隔着铁栏杆,我看到一个狱卒恭恭敬敬地引着卞蛟前来。他走到我的监室门口,停下脚步,向我伸出了双手。我赶紧将这双手紧紧握住。 我的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领导亲自来监狱看我,看来我的境况不会很糟糕。 我向卞蛟诉苦:“将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可是,周为民大人非要说我是妖,还把我给关起来了......”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你是堂堂的人,怎么可能是妖呢?”卞蛟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周大人也是受到了小人的蛊惑。他今天有事要忙,不然就亲自来这里向你道歉了!不过,他已经订好了宴席,要在席上向你赔罪呢!” 然后,卞蛟转头向狱卒:“你愣着干啥?还不快给李将军打开牢门,去了镣铐?” “是是是!”狱卒点头哈腰地答应着,打开牢门,将我身上的镣铐去了。 这时又有一名狱卒过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我的兵刃、手表等随身物品以及常服。我一边将囚服换下,往身上穿常服,一边跟卞蛟说道:“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我相信将军您在这个过程中肯定帮了我不少。我真的感谢将军。能跟在您麾下当兵吃粮,实在是我的幸运!今后将军令旗所指,我李佛魔哪怕赴汤蹈火也眉头都不皱一下!” 卞蛟笑道:“好好!你的表现我可一直都看在眼里呢。你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不畏生死。我麾下每个 士兵要都向你这样就好了!好吧,咱现在先不说这些了。周大人已经摆了赔罪的宴席,我们就赶紧过去吧!” 我换好衣服,跟着卞蛟走出地道,走到监狱的地面上。时间已经是黄昏,太阳光这个时候本不明亮了,但一直在黑暗地下的我仍然觉得光线的亮度有些刺眼,过了好一阵子才适应。 监狱门口,早有我们第四标的士兵在门口等候,还有人牵着马。 “卞将军好!” “李哥出来了!” 见到我们从监狱大门出来,士兵们向我们打着招呼。我心里颇有些感动。 实话说,卞蛟治军虽然极严,但对下属却颇为关怀。就像我这次被怀疑是妖精一样,在外人损害卞军中某个人的利益时候,卞蛟总是极力维护。同时,卞蛟在给士兵分配战斗任务和战后分配战利品等方面都做得非常公平,让人信服。所以,他算得上是有威有德,大家对他是又敬又怕又服。我作为他的属下,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所以第四标的兄弟们对我也相当不错。 我与卞蛟上了马,与弟兄们作别,向周为民定下酒宴的酒楼而去。 第93章冰释 竹山县城最豪华的酒楼。 我跟卞蛟进了包间,里面早已有人等在那里。有做东的周为民,还有清净庵的主持师太静仪以及俗名刘珊的了凡师太。 “卞将军来了!还有李壮士,这边请!”见我们进来,周为民站起身让座,笑着向我跟卞蛟打招呼。 静仪师太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也没起身。了凡师太则起身,对着我们稍微躬身表示一下礼节,也没有说话,然后重新坐定。 我们坐下。 周为民道:“今天周某请四位来,是想给四位赔个不是。我也是一时听了小人的谗言,所以怀疑李壮士是妖怪。之后就闹出了种种不愉快。现在,事实虽已澄清,但周某对造成的误会还是深以为歉。” 卞蛟道:“卞某自边关率兵来此平叛,周大人一直多有支持。卞某在此谢过。周大人怀疑李佛魔是妖怪,虽然造成了误会,但出发点也是为了社会安全,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罢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周大人也不必把这事儿老挂在心上。你说是吧?” 说着话,卞蛟把眼光看向我。 领导都表态了,我当然顺从领导的意思啦。于是我向周为民笑道:“周大人,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误会也都澄清,那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们都忘掉这些不愉快吧。” “好!”周为民脸上再次露出赞赏的笑,“李壮士果然是通情达理之人......” “周大人,你跟卞将军之间的事情,贫尼没有兴趣,也不会参与,更不便表态。”静仪师太冷冷地说话打断了周为民,“你的人光天化日之下硬闯清净庵,行刺我的弟子,你总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师太......”周为民脸露为难之色,“这刺客行刺了凡师太的事情,周某真的是一无所知呐!” “但刺客说了是受到您的指使!”静仪师太厉声喝道,一拳捶在了桌上。桌上的杯盘碗筷都跳了一下。 “师太,我周某为人一向光明磊落,我绝无指使刺客的可能!您可以把刺客带来与我当面对质......”周为民说话一副受委屈的神态。 “哼哼。”静仪冷笑,“据我所知,那位刺客已经在牢里暴毙。又如何与你对质?” 周为民脸现惊讶之色,嘴张得老大:“啊?刺客暴毙了?死因是什么?” “死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死了!死人就没法再开口,没法说出背后主使之人了!”静仪师太说话还是冷嘲热讽的 语气,“周大人,刺客虽然死了,但我的弟子们都亲耳听到刺客说了,是受到您的指使!” 周为民摇头,惋惜地叹气道:“他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其实我也非常疑惑,我想找他对质也是想问问他为什么非要说是我指使的?我真的很冤呐!现在他死了,只怕我这冤屈再也没法洗净了!” 静仪师太讽刺道:“可不是么?周大人您真的是太冤了!运气也太背了!短短一天时间,两个证人,一个能证明您的清白,另一个则能证明您指认是妖精的人真的是妖精,竟然都死了!大人您可以一定得把这两人的死亡真相查清了,至少还您自己一个清白呀!” “我已经在调查曹武的死因了!刺客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曹武是被人刺杀却是确凿无疑的,锐器直接刺破了心脏。”周为民往我和卞蛟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再转向静仪师太,赔笑道,“我一定会查出来刺死曹武的人是谁,到时候一定会给师太您一个交代!” 我知道曹武是怎么死的。他是被冯燕子刺杀的。这样,他就不能来指证我是妖精了。一路行来,通过与卞蛟的交谈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开始,周为民一边派人去请曹武来指证我是妖,一边亲自去见卞蛟。他要请求卞蛟一件事,就是如果曹武指证我是妖精之后,我仍然抵死不认,他就要对我用刑。卞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是妖精,一直维护我,反对周为民对我用刑。周为民正在对卞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时候,有人来汇报说曹武被刺身亡,他知道再难做实我的妖精身份,就做了个顺水人情,与卞蛟说,这是个误会。 但我不知道那位行刺了凡师太的刺客是怎么死的。他被带走的时候已经伤势很重了。或许他伤重而死,又或许他是被周为民杀死灭口的。 包间的门开了。一个随从走上来,对周为民耳语了几句。周为民听着话,点着头,然后挥手示意传话的人出去,方咳嗽了一声向大伙儿说道:“各位,汤公公要到了!” 汤公公就是前两天传达圣旨的人。这位来自京城皇宫的太监在我们眼里可都是大人物。我注意到大家的神色都变得严肃恭谨了。我还在纳闷儿,怎么周为民说请我们赴宴,他要向我们赔不是,怎么我们都坐在这里半天了,连菜都没上一个呢。原来,真正的重量级人物还没登场呢。 酒楼的伙计算着时间开始往桌上传菜。一切收拾停当后,不大功夫,汤公公就出现了。我们纷纷起身。周为民把汤公公让到最尊贵的位子上坐好,汤公公发话后,我们才道了谢,坐下。 “你们的事情,咱家也都知道了。误会嘛,消除了 就好了。这个误会也都没给大家造成什么损失的不是?”汤公公笑眯眯地说道,“眼下山南正是多事之秋,需要各位放下一切成见,精诚团结,方能平息叛乱,为君父分忧。依咱家的意思,这些事儿就都翻篇儿了吧!” 虽然汤公公说话时候的语气是微笑的,但大家都知道拒绝他的话将会带来何种后果。我们自然赞同汤公公的意见,冰释前嫌。 汤公公是佛教徒,在竹山县城之后,还亲自去清净庵金香礼佛过。当时,静仪师太亲自迎接并从头到尾陪同。他对朝廷将道教代替佛教的国教地位颇有微词,在与静仪师太的交谈中都透露这种态度的。所以静仪师太虽然是出家人,但也如我们这些俗世人一样,很给汤公公面子。 第94章马华 天上一轮明月给人间镀上一层银辉。银湖城巍峨的城墙耸立在不远处,给人一种压迫感。 雨早就停了,地上处处泥泞不堪。我能听到士兵们骂娘的声音,还有伤兵痛苦的呻吟声。 不知不觉间,朝廷大军围攻银湖城已经有半年之久了。 这天是上巳节,天气乍暖还寒。时光流逝匆匆,自从汤公公传旨嘉奖我们至今,已经十个月了。在这十个月里,前四个月,官军的进展还是相当不错的。我们消灭和收编了一股又一股的叛军,连山南最强悍的叛军梁有琛部也遭遇了失败的命运。梁部主力被击溃,梁有琛只剩下几十人的残兵,狼狈不堪逃入了云阳省的密林中。虽然梁有琛捡了一条命,但短期内想东山再起估计是不可能了。 卞蛟因此指挥主力向东,期望能平定山南另一支强大的叛军----程世章部。只要平定了程世章,卞蛟平息山南民变的任务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但是,这最后一支叛军却是根久啃不下的硬骨头。 我们围攻的这座银湖城位于白湖北岸,扼守咽喉要地,控制水路枢纽。这是程世章的大本营平山城的西部门户。只要攻下银湖城,向东三百里就是平山城,而且一路无险可守。程世章也意识到这座城的重要性,于是委任了他的亲弟弟程世印担任总指挥。这位程世印是个人才,从程世章举起反旗的那一刻起就帮助哥哥谋划参赞,这次守城已经坚持了半年,显然没有辜负哥哥的期望。 朝廷已经下了密旨给卞蛟,说北方再有军情,让他限期平定南部叛乱,然后率师驰援北部边境。故而卞蛟不得不加紧攻城,不像以前指挥作战时候那样从容了。 我们第四标已经连续攻了两天城,伤亡惨重。听着士兵们的骂声和伤兵们的呻吟声,我的心里尤为烦躁。 唉,这一直保护我的冯燕子现在在哪儿呢?如果她在身边,我可以请他去城里刺死程世印。敌军死了主帅,应该这城池就比较好攻打了吧?我想。 冯燕子一直在暗处保护我。但好长时间没有现身了。我不知道她是去了别的地方还是遭遇到了什么不测。 “李哥,吃饭吧。”荣玉的声音。 “好!”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答应。 荣玉将手中的饭团扔给我。我接住,打开包装,胡乱往嘴里塞。 “李哥,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荣玉在我身边蹲下来,“兄弟们都说,咱们上了官府的当了......” “你声音轻点儿!”我连忙提醒他,“小心被 人听到,传到卞将军耳朵里。你这属于惑乱军心,按律当斩的!” 荣玉很年轻,很能打,很讲义气,也很聪明。在范立夫中箭身亡的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范立夫死前的想法,是希望拿自己的命换取范军兄弟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但荣玉最大的问题是社会经验不足,没有城府,总是把自己看出来的东西说出来。要知道,有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来的。 我告诫过他多次,要改正这个缺点。他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尝试去改,但俗话说“江山好改本性难移”,又岂是一朝一夕该得了的? 现在,经我再次提醒,荣玉低声道:“李哥,兄弟们说了。卞将军拼了命地命令咱们攻城,就是要在城下消耗咱们第四标第五标和第六标!咱们不是他的嫡系军队,都是民军投诚过来的!官府这样做,就是要把咱们这三个标的兄弟和程世章的人一起消耗完,同归于尽!” “别瞎说!”我咽下一口饭,“我们都是得到了朝廷的正式认可的,现在你吃的饭领的饷,就是朝廷从正式军费里面划拨出来的......” “可我说的不是事实么?”荣玉有些不服,“卞将军最初带来的三个标,哪有像咱们这样没日没夜地拼死攻城?” 我承认荣玉说的是事实。 尤其是这几天,可能是朝廷给卞蛟的最后期限快要到了的原因,卞蛟简直像疯了一样命令我们三个民军改编的标持续发起进攻。 可是,就算卞蛟真的是想在银湖城下耗光我们,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反戈一击吗?我们四五六标的战斗力本来就远不如一二三标的职业军,这段时间攻城又都耗损甚巨。再说了,四五六标被官府收编的顺序有先后,彼此之间还矛盾重重无法拧成一股绳。我们如果想反戈,只怕会死得更快。 当然,如果能与银湖城的程世印部达成和解,再联合起来,对官军倒是可以一战的。只是我们攻城了六个月,双方已经势同水火,就算我们真心想联合他们,他们只怕也会认为有诈! “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卞将军真有消耗咱们的心思,咱们也只能认了!”我劝道,“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打下银湖城!失去了银湖城,程世章可能就会投降。之后,我们就安全了。”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水浒传》。宋江招安后,朝廷让梁山好汉去打大辽、平田虎、击王庆、征方腊,就是想一石二鸟顺带将梁山好汉也消耗掉,但最终,梁山好汉不也没有被消耗完么? 荣玉不说话了。他是聪明人,知道我们现在能选择的路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只有我说的这 一条。 “明天接着打吧!我知道我们很苦,但守城的人也很苦!”我拍了拍荣玉的肩膀,“注意保护好自己,要活下来!” 又一个黑影匆匆向我走来。 这是我麾下一兵。他看了荣玉一眼,向我说道:“头儿,有人要见你!” “谁?”我问。 士兵回答:“他说他叫马华。” “马华?”这个名字让我心里一震。 我在这个世界上只认识一个叫马华的,就是我的岳父。难道这位马华真的是我在五穗原的岳父马华?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怎么愿意来人界以身犯险呢? “是马华。”士兵并未注意到我神态的变化,接着说道,“他还说,只要告诉您这个名字,您就一定愿意去见他的!” “他在哪里?我去会会这位马华。”我说。 第95章情 “你是狗妖,听力敏锐。现在你听听附近可有人偷听咱们?”马华说。 我运起妖力侧耳细听。这段时间我的妖力又增长了不少。每次打仗,我总是战斗在第一线,“恐惧之刃”在杀死很多敌人之后给我吸收炼化了不少能量。现在,在运功的情况下,我甚至能大老远就听到人或者大型动物心脏跳动的声音。 “附近还有四个人.....”我看了马华一眼,小心地说。 眼前的马华的确就是我的岳父马华。他看起来比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瘦了不少,胡须和头发也多了不少白色。但他的动作仍然是敏捷的,肤色也很润泽,眼睛依旧有神。 “你确认附近还有四个人?仅仅是四个人?”马华问。 我点点头。 马华脸上流露出放松的笑容:“那就不怕了。那四个人是我带来的。” 我疑惑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会找到我......” 马华一摆手打断了我:“你先别问这些。我以后会慢慢讲给你的。我想你肯定愿意见见我带来的人。” 说到这里,马华提高了声音:“都出来吧!” 很快,四个人由远及近走到了我的面前。一个是庞勇;一个是抱着孩子的罗依依;另一个是位中年人,看着有些面熟但总想不起来是谁。 罗依依看了我一眼,情绪很激动,眼睛里泪水闪亮,终于还是放下孩子,哽咽道:“去.....这是你爸......” 她放下孩子。孩子第一次见我,有些怕生,不敢前来。她于是领着孩子过来了。 我蹲下身子,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这孩子长得像我多一些。 “妈妈......”他扭头向罗依依。 “叫爸爸!”罗依依抽泣,抹泪,然后让孩子叫我。 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奶声奶气地叫道:“爸爸......” 这一声“爸爸”叫得我再也没能忍住眼泪。我紧紧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臂再一把将罗依依抱住,夫妻两个泣不成声。我跟罗依依在一起时候的时光是很美好的。那个时候父皇还在位,我的权势和地位很有保障,安全感方面更是无忧无虑,社会地位和经济水平也都是相当高。我可以尽情对罗依依好,尽情按照我自己的理念管理五穗原这片土地。 哭了一会,我们的情绪算是稍微稳定了下来。想到还有外人在场,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松开揽着罗依依的手臂,也把孩子放到了地上让他自己走动。 “孩子他.. .....叫什么名字?”我问。 “念佛。”罗依依说。 “叫啥?”我听得一愣。 “他叫罗念佛。你叫李佛魔,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你就不在。我想念你,就给他取名叫念佛,想念李佛魔的意思。”罗依依解释道。 “可是,念佛......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儿......”我撇了撇嘴。 “念佛这个名字听起来是有点儿怪,但是,如果叫念魔岂不是更怪?”罗依依反问我。 我不作声了。 “这几年......你还好吗?”稍许停顿之后,我心中很有愧疚地问。毕竟罗依依即将临盆的时候我就离开她了,中间也几乎是音讯全无。 “我还好。有我爸妈照顾。再说,毕竟我是王妃,这生活水准不会差哪里去......”罗依依说。 “那......皇上有没有对咱们五穗原封地做过什么变动?”我问。 罗依依略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在你离去的这段时间,京城没有任何旨意下达到五穗原信王府。五穗原的一切都事务都如你离去时候一样在运行着。” 本来我最担心的就是皇上会削藩,并且削到我头上。我被封到五穗原的时间不长,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根基。我本人也不在那里。如果皇上将五穗原重新封给别的王公,甚至派出朝廷直属的官员架空我,全面接盘五穗原的一切,我毫无还手的可能。现在听得罗依依如此说,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皇上并未动我。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我问。 “妈妈,我要这个......”罗念佛说话打断了我,我能感觉到他在拉我的腰。 “大人在说话,你去那边玩去!找你姥爷去!”罗依依出声赶孩子。 “我不!我就要玩这个!”罗念佛抓住了我的兵刃。还好,我老早就给这恐惧之刃做了鞘壳,否则真能割伤他的。 “来来来!念佛,过来我带你!不要动你爸爸腰里的东西!那是刀,会割破你的手,很疼的!还会流血......”马华蹲下,招呼罗念佛过去。 “我不!我就是要这个......”这孩子如此任性,看来被宠得不轻。 若在平时,我肯定会教训他,纠正他。但是,今天是父子第一次见面,我肯定是更心疼他一些的,教育就放在以后的日子里吧。我也不想一见面就给他留下一个严厉可怕的形象。 “你拿去玩吧!记住,千万别把它从鞘里抽出来!”我不想他继续缠着我,于是解下兵刃送到罗念佛手里,他欢天喜地地拿过去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孩子去找他姥爷玩之后,我跟罗依依还没说几句话呢,就传来了罗念佛的哭声。 “你看你看!手被割破了吧?我让你不要玩这个东西,你偏偏不听!”马华生气的声音传来,“去!还给你爸爸去!” 罗念佛哭着,将兵刃重新还给我。我能看到他手上果然被割了个口子,鲜血正流出。还好,只是皮外伤,并未损及筋骨。 “你活该!”罗依依也批评。 小孩子看到妈妈如此严厉,干脆哭得更响亮了。 我们毕竟是在距离军队不远处相见的,如果孩子哭得太响亮,万一引起军人们的注意就不好了。毕竟我们大家都是妖。 马华过来了:“别哭别哭!姥爷带你玩去!” 马华说着话,抱起了孩子,一边哄着他,一边往远处走。孩子的哭声开始间歇性停止。 通过与罗依依的交谈我才知道,他们找我真的是挺辛苦的。 我离开五穗原之后,那段时间在京城与皇上周旋,简直是绞尽脑汁。毕竟,当时是在应对关乎我生死存亡的危机。我甚至都忘了分出心思来向罗依依报个平安。后来我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让皇上不猜忌我了,但我很快就被派遣到人界完成任务,仍然是没有机会向罗依依报个平安。 她担心我的安危,亲自去京城打听我的下落。她费了很大劲儿,托了不少门路,方才打听到我的下落。然后,她马不停蹄,冒着在人界会泄露身份招致杀身之祸的危险,直接从京城出发带着孩子来看我。 “现在,看到你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罗依依说着话,擦干了方才谈话时候没控制住情绪而再次留下的泪水。 “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来找我,这一路太危险,太不容易了!” “还好。有我爸,有小庞,还有宋勃先生,都能照顾我......”罗依依说。 宋勃。听到这个名字,我记起来一些事情了。 第96章宋勃 那是我初到五穗原的时候。 我不是纨绔子弟,不是昏庸之徒。父皇把五穗原封给了我,这片土地本身以及土地上的财产和人民也都属于我了。在成为一方藩王之前,我是个孤苦伶仃的人,深味人世艰辛。吃过苦的人往往更懂得珍惜,所以我特别珍惜我的藩国,我有充分了解它的必要性。我这么想,也这么去干,去体察民情,考察经济。 魔晶是五穗原的拳头产品,每年给封国创造大量财富。这魔晶矿我自然是要重点考察的。虽然两位马老板都争着想让我把考察的第一站定到自己的矿场,但我最后选择了马悦的凄凉山魔晶矿。 矿工的生活真的很艰苦。因为是重体力活,他们的伙食还是能管饱的,毕竟不吃饱饭干不了重体力活,但是工作时长和工作强度简直可以用骇人来形容了。我粗略算了下,每个矿工的平均日工作时长达到了14个小时。 这么长的工时让矿工们常常疲惫不堪,甚至一边干着重体力活一边睡着的情况都常有发生。这个时候,监工的皮鞭就特别重要了。对于看起来昏昏欲睡的工人,监工大声呵斥着走上前去,一鞭子响亮地打在矿工光着的脊背,“啪”一声脆响,一道鲜红的鞭痕出现在矿工背上。剧痛让矿工浑身一激灵,立刻恢复了精神,继续投身于劳动之中。 我就是在凄凉山魔晶矿上看到宋勃的。当时,他正抱着头躺在地上,监工的皮鞭正“啪啪啪”响着,雨点般落到他身上。他一开始痛得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后来体力真的完全耗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任皮鞭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红的痕迹。 “不要打了!再打就打死了!”我看到这人被打得实在是可怜,出声制止。 “打死活该!这个人是一颗老鼠屎坏了满锅粥的那种。全矿场的人都知道他干活没力气,还偷懒耍滑......”监工气呼呼地说,但是很快看到了马悦阴沉的眼神正看着他,赶紧不说话了。 “王爷有令,照做就是!哪那么多废话?”马悦冷冷地说。 “是是!老板!”我看到监工浑身哆嗦,低着头,嗫嚅着说话。 我不想因为我的态度影响到矿场的管理和作业程序,毕竟矿场的效益关系着五穗原的财政状况呢,于是笑着打圆场道:“马老板不必生气。他也是为了维持矿场的生产秩序嘛......有人不遵守劳动纪律,如果放任不管,那整个矿场就会纲纪败坏,生产就没法进行了。我虽然不主张打死人,但管还是要管的。” “多谢王爷体谅我们的难处 。”马悦轻叹,“其实,谁都不想打人。但不同层次的人能听懂的语言是不同的。高素质的人你可以跟他讲道理说服他;这些低素质的人,他们听不懂道理,只能听懂皮鞭的啪啪声。” 我点点头。 地上的宋勃本来是趴着的,忽然转过身来,挣扎着要站起。王府护卫以为他要攻击我,一拥而上把他死死按住,还有人已经把并未出鞘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要干什么?”有一名护卫厉声喝道。 “王爷,我不是马老板说的低素质的人!”宋勃彼时蓬头垢面,脸上还有血污,挣扎着替自己分辩。 我是来马悦的矿场视察的,当然要给马悦和他的一线管理人员脸面。听宋勃如此说,立即沉下脸来:“你不是低素质的人?难道方才这位工头说你偷懒耍滑是冤枉你了?他不可能冤枉你!因为他说了,全矿场的人可都看着你的表现呢......” 宋勃咽了口唾沫,说道:“王爷,我承认他说的是事实。但是我有我的苦衷......我本不该来矿场做活,而且,我也真的干不来这个活。所以我虽然竭尽全力,但仍然干得非常吃力......” 我冷笑:“不管什么工作,要么不干,既然干了就应该努力把它干好。你觉得自己干不来这个活,那直接不干就是,为什么来干这个活呢?都是借口!根据我的经验,越是你这样的混账人,那理由越多......” “王爷,您不要这么说!我知道您不是穷人,不理解穷人的难处!你们富贵之人当然有选择的资格,可以选自己喜欢的或者自己擅长的工作干。但我们穷人哪有资格选择?活着要吃饭的呐!饿肚子的时候,我们只能先找个工作混饭吃填饱肚子,解了燃眉之急再说!哪里会去考虑这工作究竟是否适合自己发挥特长,是否适合自己的长远发展?所以,我虽然体力不好,可能干不来挖矿的工作,但为了先填饱肚子,也只能先来这里干了再说了!”宋勃给自己分辩,还是挺情真意切的。 “哟,听来你还是个怀才不遇的人!”我揶揄道,“这种人还真不少。很多人过得不如意的,都不会抱怨自己无能,而是去抱怨自己满腔才华得不到机会施展......” 大伙儿听出了我语中的讽刺,笑了起来。 “王爷,请您相信我!我是真的怀才不遇!我宋勃是松鼠精。我们松鼠世世代代喜欢坚果或者别的草木种子,在这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知识。我在祖先经验的基础上,经过多年的研究,发现了植物种子中蕴藏的神奇力量。我曾经种出来过一颗神奇的植物。它是如此神奇, 或许有人认为是偶然,但我以为这里面有某种规律可循。如果我掌握了这种规律,可以让这世上出现更多的神奇植物......”宋勃眼里闪着热切的光,介绍着他所经历过的神迹。 他精神激动,有些语无伦次,但我还是听出了他话的大概意思。他种出了一颗神奇的种子,是一种藤蔓类植物。这个植物可以听他的指令,将藤蔓按照他的意愿四处攀爬。听起来的确是很神奇,但这颗神奇植物不久之后就死掉了。他觉得这里面蕴含着一种规律,如果掌握了这个规律,他可以培育出更多的这种神奇植物来。只是,培育这种植物需要消耗很多魔晶,以及别的资源,他在上一颗种子的培育上已经花光了几代人的积蓄,不光没有条件继续他的种子培育工作,简直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他为了吃饭,只好来矿上当矿工挖矿。毕竟这个工作的门槛低,很容易就能得到岗位。 “王爷,只要您给我钱,我有足够的信心给您培育出这样的种子来!”宋勃向我开口要钱了。 “你想要多少钱?”我问。 “王爷,其实他刚来矿场的时候就跟我提过这个事情,也找我要钱了。那个时候他还没开始挖矿干活,穿得还算体面。他说要二十个金币就足够了。我给了他二十个金币。然后,他现在在这里挖矿......”马悦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抬臂指了指宋勃。 有些话马悦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宋勃拿了马悦二十个金币之后没有将自己吹过的牛变成现实,否则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挖矿了。 “王爷!马老板!我承认我拿了您二十个金币,但是我算错了!二十个金币根本不够用,所以我没有做成功!应该要一百个金币才行!”宋勃有些气急败坏。 “如果你这次再骗了王爷一百个金币,仍然一无所成,以后你会不会再去跟别人说,事之所以不成,是因为一百金币不够用,要去骗别人一千金币啊?”马悦冷笑着怼宋勃道。 宋勃没有搭马悦的话茬,继续向我哭求:“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并没有立即给他机会。我承认,这个时候我并不相信这个有过失败经历而被马悦怀疑是骗子的人。同时,马悦前脚说了他是骗子,我如果后脚表现出对他的信任,岂不是很不给马悦面子? “不要异想天开了你!收起你的胡思乱想吧!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身体,先让自己的身体强健起来,先要能胜任手头的这份工,这至少算是对你自己的证明!”我是真诚地劝诫宋勃,出发点也真的是为了他好,并同时叮嘱道,“不要再打他了!下次我再来凄凉 山,可不希望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