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杂交水稻致富古代》 第1章 穿越 余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头有些昏沉,隐隐约约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说话,他说的是四川方言,但她也听清了大部分:“昨天方二郎来传话,说割谷子的时候先去他家喊他翁翁,他翁翁要来看” 又听一个女人说:“以前就听说他们家是这样的,当时佃得急,没办法” 间或又传来舀水倒水的声音,甚至似乎有锅碗瓢盆磕碰的声音传来 余桑想,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没听完几句她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人推攘了她两下,喊她:“乖乖,起床吃饭了~” 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很是清晰,这是在喊谁? 她都二三十岁了,不可能还有人喊她乖乖,应该是幻听 头昏昏沉沉的,全身酸痛无力,有种经历大病后的感觉,胳膊又被轻轻推攘了两下,余桑挣扎着睡意睁开眼睛,光线明暗间,她看到一个圆脸老太太,梳了个圆髻,上面扎了块布,身上穿着麻布的古人衣服,还在朝她笑得很宠溺 余桑不敢置信! 她愣了几愣,再仔细看了看,真的没有眼花! 她倏地又闭上眼睛。 她听到外面圆脸老太太咯咯地笑,老太太好像在朝房间外面的人喊:“醒了又装睡呢~乖得不得了~” 说着,伸手挼了挼她的头。 这触感太真实了! 这应该还是在做梦,是的,还是在做梦,比较清醒那种梦 余桑很快又睡过去了。 她觉得自己又做梦了,在梦里,闪过一个五岁小女孩短短人生中很多深刻的记忆。 她也叫余桑,有三个哥哥,还有一个特别宠爱她的婆婆,父母也很宠她,她性格很好,长得可爱,连三个哥哥也很宠她,这一家子住在一个叫李家湾的地方,原本家里有田十亩,地三亩,但因为小女孩一年前生重病,家里陆续卖光了田产,甚至家里鸡鸭等牲畜,以及一些值钱物什,全部都被小女孩父亲拿去卖了给小女孩治病。 因为家里田产卖光了,半年前,小余桑的父亲在一户小地主方家那里佃了二十亩田来种,以维持全家生计,因为小余桑的一场病,余家从有田的农民变成了佃农。 也不知道是梦里还是现实的声音,余桑听到小余桑三哥的声音:“妹妹,我把饭舀好放到桌子上了,你等下起来自己去吃,我也去田里割谷子去了。” 这三哥的声音 刚刚的一场梦,仿佛余桑自己在经历小女孩余桑的人生,连带她的感情她也有体会,那种全家人对她的宠溺,以及她对全家人的喜爱,让她对余家其他人,也很是有好感。 甚至这三哥的声音,她都有着熟悉的亲切感。 这梦太真实了! 然而她是一个现代人,生活在现代,身体健康,没病没痛,早九晚五,生活富足,闲时喜欢刷刷手机视频,看看各种杂七杂八的方面,她甚至还看过怎么种植各种蔬菜。 她发现她对农业感兴趣后,还去看了怎么种植各种粮食,甚至还看了几本古代的农书,连看起来让人头大的杂交水稻原理,她都认真研究过。 现代发达的信息网络,以及各种短视频、阅读app,只要感兴趣,都能学到相关的信息。 刺目的光亮和响亮的蝉鸣让余桑真正清醒地醒了过来。 她脑子清醒地看着已经有点脏的麻布蚊帐,脑子一时短路,很是愣住了。 这怎么还在梦里? 她记得之前做梦睁眼看到的圆脸老太太,那是小余桑的婆婆(即奶奶),当时在梦里,她就躺在有这样蚊帐的木床上。 怎么现在醒来了,还是在这样的床上? 她记得昨晚她就是在自己家床上睡觉的,怎么醒来就换了一张床? 一个小时后,余桑坐在门槛边思考人生。 她确定,她穿越了。 还是穿越到一个与她同名的小女孩身上。 在小余桑的记忆里,她病几乎要好了,都能自己起来吃饭,不需要家里人专门喂和管了,小余桑并没有因病逝去,然而,她现在穿到了她身上。 那小余桑去了哪里? 难道和她互换了身体? 余桑甩甩头,实在不清楚怎么回事。 只能确定一个事实,那就是她真的穿越了。 她看着大门外热辣辣的大太阳,以及小余桑家,又或者自家很高的木门槛,听着滋啦滋啦鸣响的蝉声,这应该是夏天,七八月吧。 外面的太阳很大,但坐在屋内,却不太热,余桑抬头看了看屋顶,屋顶很高,斗拱式的房子,梁上挂了一个篮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肚子咕噜噜地响了一声,她其实早就饿了,只是有点不能接受她穿越了这个事实,一直坐在门槛边思考。 余桑看向堂屋右边的木桌,上面搭着一个锅盖,似乎是棕榈叶做的锅盖。 余桑站起来,身体还有点大病初愈的酸痛以及虚弱感,她攀上桌子边的长条木凳,揭开棕榈叶的锅盖,里面正是小余桑的三哥为她舀好的稀饭。 稀饭很清,里面还煮了豇豆,她从小余桑的记忆里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平时吃食上也很节俭。 余桑很快解决了这碗稀饭,虽然稀饭不够浓稠,但是豇豆稀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农家自己种植的豇豆和米,又是柴火煮的,味道倒是很清爽。 她之前已经匆匆把家里看了一遍,才坐在门槛边思考穿越这个事情,现在吃饱了,该仔细打算以后人生了。 因为她现代的身体并没有死,不知道还会不会穿回去,或者明天一觉醒来,这里已经是黄粱一梦。 余桑穿着麻布鞋,迈过高高的木门槛,走到门外,再下了自家屋檐下的石板阶梯,顶着大太阳,正视着她穿越来的家。 没有院子和院墙,瓦屋,两扇木门的大门,除了高高的木门槛,外面还有堆了木柴的檐下,屋里的地面是泥地,檐下也如此,泥巴被夯实了,或者走多了踩实了,地面层黑褐色。 大门的堂屋右边还有间屋子,带木窗,此刻支着木棍撑着窗户。 再旁边,应该不是她穿越的家了。 旁边的是草屋,屋顶没有她家高,从小余桑的记忆里,这一家姓刘,老婆死了,只剩一个鳏夫带着一个女儿。 刘家好像有三亩田一亩地,鳏夫人称刘老赖,喜欢赌钱,又喜欢借钱,常常借钱不还。 不过,余桑记忆倒是很深刻,刘老赖的女儿长得很壮实,不是胖那种壮实,就是骨架大,看起来很壮。 再右边连着就是周家、汤家。 周家也是草屋,汤家和她家一样是瓦屋。 汤家应该比较富足,家里田比较多。 周家好像家里也有三四亩地,其余都是佃地主家的田来种。 她家左边还有一户人家,姓杨,也是瓦屋,还有泥巴夯的低矮院墙,和她家毗邻而居。 杨、余、刘、周、汤,五家房子紧挨在一起。 右边隔得更远,是小地主方家,他家是砖屋瓦房,比她家泥巴竹子夯的瓦房好很多,也比杨家泥巴竹子夯的瓦房好很多。 好像她家佃的地,就是方家的。 记忆里,方家很抠门吝啬。 余桑大致观察了一遍,又转身看向屋前面,脚下是晾晒粮食的石板院坝,再前面的洼地长满了竹子,烈日炎炎下,竹林绿油油的,举目更远方,有黄橙橙长满稻谷的田地,更远还有矮山坡,山坡上也种了什么绿色的农作物。 不知道明天一觉醒来,她会不会穿回去? 小余桑的三哥脑袋顶着张大芋叶从杨家院子前跑过,看到余桑站在自家院坝前的橘子树下,边跑边喊:“妹妹你怎么跑出来晒太阳,快回去!病才好咧。” 他也没多管余桑,喊完就朝屋里跑,跑到檐下又回头喊了一句:“快回屋,我回来提饭,没空管你,你自己吃饭,我给你舀好放到桌子上。” 外面是真的热,余桑走回堂屋,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余桑三哥捣鼓的声音。 一会儿,他就提了个篮子和粗陶水壶出来,把篮子和水壶放在门槛边,他又回厨房端出两碗稀饭,将余桑那碗往桌上一放,他自己就坐在长凳上扒拉起自己那碗稀饭来。 风风火火的,他很快就吃完走了,叮嘱余桑就在屋里待着,别出去又晒病了。 余三只有八岁,余桑知道,他是去给全家其他人送饭送水的,全家都在田里收割稻谷。 余桑琢磨了一下稻谷的收割时间,再次确认,现在应该是八月份。 她才吃完早饭不久,并不饿。 余桑又躺回了床上,她想试试睡着会不会穿回去。 可是,闭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虽然外面很热,但是隔间这里一点都不热,还挺凉快,记忆中,小余桑是和她婆婆一起睡的,住在堂屋和厨房中间的隔间里,余桑父母住在有窗户那间房,余大、余二、余三兄弟三个住在夹角的屋内,并无窗户。 这么凉快,余桑觉得很适合睡眠,但翻来覆去她也没睡着。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 不管怎么说,那肯定是现代社会更好,那里男女平等,衣食充足,她大学本科毕业,有稳定的工作,虽然父母不在了,毋庸置疑,现代社会更安逸,更有人权,信息发达,娱乐生活更丰富。 这地方,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说的四川口音,这个她熟,她老家也是四川的,不过现在生活的城市基本都说普通话。 这地方应该位于西南,古代,贫穷,生产落后,封建社会。 余桑脑中闪过这些字眼。 但是人,都是中国人,古代的中国人。 余家很贫穷,是佃农,家无余产。 论穿越,再也没有条件这么艰苦的穿越环境了。 外面响起咯咯哒咯咯哒的鸡叫声,这让她想起刚刚在家门前的院坝上,她差点踩到一趴鸡屎。 可不止一趴鸡屎,就她看到的,至少院坝上好几处都有鸡屎。 对比起现代干净的环境,这里真的太恶劣了,至少对于她一个住在环境不错的小区里的现代人来说,这里不好适应。 她想起穿越小说中主角那些生存赚钱技能,制造玻璃、制造肥皂香皂、制造镜子,懂各种配方卖钱。 这些她一个都不会。 她大学学的平面设计,在这里也用不上。 余桑想了想,她唯一优点,就是在现代的时候,对农业比较感兴趣,看过很多粮食蔬菜种植视频,将粮食蔬菜如何间种、套种来达到优产以及防虫害,看过好几本中国古代农书,也知道袁老爷子的杂交水稻理论。 从小余桑的记忆里得知,这还是个没有玉米、红薯、土豆、辣椒、花生等外来农作物的朝代! 想到此,余桑一把从竹席上坐了起来! 是啊,这里很落后,但是,她所知道的东西很先进啊! 至少对于这整个封建社会来说! 她知道怎么种植玉米、红薯、土豆这些高产作物,而且这是个以种植水稻为主的社会,田价远高于地价,地多用于种植小麦、粟麻等,产量完全比不上玉米、红薯、土豆。 而且玉米、红薯、土豆所带来的不止产量的提高,还有整个结构的变化,玉米、红薯可以用于家禽的饲养,产量大,也代表着饲养家禽的增多,到时候养猪养鸡鸭鹅,卖蛋卖猪卖鸡鸭鹅。 这都是钱! 想到此,余桑心里兴奋了。 而且,她还知道杂交水稻理论,现在的水稻亩产量好像是两三百斤,而产量高的杂交水稻,亩产量可以达到一千多斤! 余桑直接下了床,穿上她的麻布鞋,直往外走。 她再次走到院坝边那棵挂着青果的桔子树下,在眉间搭了个凉棚眺望远方。 她不是个好逸恶劳的人,相比回到现代过着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也许,留在这里,用她所知道的现代文明知识来改变这落后的古代。 不,不是也许,是一定!再也没有比这更有魅力的事情了! 用她所知道的先进农业文明,来改善落后的农业文明,改善类似千年前的中国人生活,说不定因为她的存在,而让类似的古中国屹立成全世界先进的大国!不至于让这类似的国度走上后面被外国侵略的地步。 而且,她虽然不懂很多其他工业、化学、物理等方面的东西,但是她见过,等她有了财力,她会寻觅这方面的人才,推动这各个方面的发展! 整个历史都会因为她改变! 余桑,她不想穿回去了! 看着院坝上的鸡屎,顶着夏日的烈阳,余桑看向远方金黄与绿色交织的一片,她觉得,她能吃这个苦! 邻居周家婶子搂着几件厚厚的冬衣出来,看见余桑站在大太阳底下,她扯着嗓子喊:“余桑桑你站在大太阳底下干啥呢?你爹为了给你治病把冬衣都典了,你病才好,还不回屋去?” 说着话,她把冬衣一件件晾在晾衣服的竹竿上,嘴里还嘟囔着:“前段时间下雨漏水,冬衣都受潮了,杀千刀的,说了多少次了让他修屋顶都不修” 余桑看着竹竿上那几件冬衣,一下从美好的眺望中被打回现实。 买田、发展玉米等外来作物、弄出杂交水稻、推动整个文明进步,这些暂且不说,这怎么赚钱先过个冬? 第2章 秋租、佃户分成(改了一下收成数据) 余桑再次回到门槛边,坐在小凳子上思考。 现在八月份,外面泥巴都被晒得干裂了,不是适合种植的季节,农业从来不是一个来钱快的行业。 她记得她看过的一本农书上,有这样一个案例,某地有兄弟两人,也为佃农,他们在田中低洼处挖池,高的地方仍当田用,池中养鱼,池上设架养猪养鸡,粪田以喂鱼,围堤上间种梅、桃等果树,低洼地中种菰、茈、菱、芡,其收入比田地所入高三倍,这两兄弟因此致富,摆脱佃农的身份。 这是一种粮—畜—渔—果—菜的生态农业耕作模式,余桑想起还有另外一种,粮—畜—桑—蚕—渔这种经营模式,其措施是以农养蓄,以畜促农,以桑养蚕,以蚕矢养鱼,以鱼粪肥桑。 综合来说,还是用有限的田地,来实现经济作物的配套生产。 鱼肯定比田里原本种的稻谷贵,菰就是茭白,还有菱角、芡实这两种,都比稻米贵,茈是什么,余桑当时没细究,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等到明年开春,她家倒是可以这样试试。 可以在稻田里挖出一处池塘,池塘中养鱼,顺便还能种一些莲,秋天可以挖藕卖,茭白也能在田里种一些,这里好像是西南盆地,不知道能不能种菱角和芡实。 鸡鸭是一定要养的,猪来年也得养起来,她之前看了,厨房隔间里边就是猪圈,只是现在是空的。 估计以前为了给小余桑治病,连家里养的猪也卖了。 她只听到隔壁有鸡叫,自家好像没有,估计连鸡鸭也是卖掉没有了。 真是一贫如洗啊,值钱的都卖掉了。 余桑站起来,往她现在的爹和娘的房间去,她之前稍稍看过,这次再去确认,他们房间里的应该是一台织布机和一台纺线机。 古代好像就是自己种桑养蚕织布的,还有麻,麻也可以用来织麻布,她现在身上穿的就是麻布衣服。 此外还有一些架子和簸箕,根据小余桑的记忆,这些是用来春天养蚕的,现在是夏天,已经过了养蚕的季节,这些架子和簸箕就空了下来。 厨房这边有个后门,余桑将大门关上,插上门栓,在堂屋取了一个草帽戴上,从厨房后门出去,屋后面有一条排水的水沟,对应屋内猪圈的位置是旱厕。 余桑大致瞟了一眼新家的环境,然后往一侧的梯子上去。 上去就是菜地,里面种了豇豆、青菜、葱,还有几架丝瓜,边上爬了一陇冬瓜。 看到这些,余桑心里堵了一下。 她还想着除了之前养鱼养莲养鸡鸭鹅那些,平时还能种种各种菜去卖呢,她再往前边走,对应每家每户,屋后面都有一块菜地。 看来菜这个东西,在乡下肯定卖不出去,只是不知道城里人自己种不种菜,卖菜有没有市场? 这些东西,还是得去城里集市实地考察才行。 这些菜地都在一块矮坡上,矮坡后下面是很大一块石坝,据小余桑记忆里,这石坝是大家晾晒粮食的地方,石坝那边还有土地,都是山地,山地再下面又是洼地,全是水田,还都是梯田。 里面黄橙橙的一片接一片,大多数田里都有人在收割稻谷,很是忙碌。 余桑将视线投向远处,更远处又是矮山,果然是西南盆地地形,矮山都不高,也就现代楼房两三层楼那么高。 什么打猎,奇遇什么有价值的药草,估计都不会在她身上发生 这种盆地的矮山地,都被人开发了,不存在有什么大型猎物,也不会有人参天山雪莲什么的。 初来乍到,她人又小,余桑没敢走远,只在附近看了看。 这么会儿,这身体大病初愈,她已经累了,回去吃了饭,小歇一会儿,她又躺到床上准备睡午觉,她要确认一下,会不会一睡醒,就穿回去了。 余桑是被吵醒的,外面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 她恍惚地爬起来,看了看周围,脑子一下又清醒了,她没有穿回去! 那看来不会因为睡一觉就会穿回去。 外面砰砰砰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余桑赶快耷拉着鞋子去开门。 她只一个人在家,所以把大门门拴上了,一打开门,就看到她的新爹余满山正在拿着草帽给自己扇风,他黑黄的脸上满是汗水,他身旁撂着两箩筐新鲜的稻谷,扁担撂在旁边。 余桑为了不露馅,赶忙学着小余桑那样喊了声:“爹爹~” 她自己在梦里经历了一遍小余桑的人生,对这一家人是有很大的好感的,这声“爹爹”喊出口,也不算很膈应。 余满山看到女儿刚醒,看起来比前些日子身体更好些了,他笑了笑,说:“乖~” 余满山把两箩筐稻谷重新担起来,迈过高高的门槛,将两箩筐稻谷放在堂屋墙角,然后他往厨房方向去。 余桑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音,应该是余满山在喝水,又灌了一些水在什么容器里。 果然,他提着一个粗陶水壶出来。 余满山嘱咐余桑:“你在家看着,免得隔壁的鸡跑进来吃谷子。” 余桑点头,余满山重新挑起两个空箩筐又走了。 余桑将大门虚掩,免得隔壁的鸡真的进来,她走到后面厨房去看,厨房一侧是土砌的灶台,灶台很大,左右两边各一个灶膛,这是烧柴火的地方。 灶台对面的墙边,是一口水缸,里面还有小半缸水,余满山刚刚应该就是在这里面舀的水喝。 这肯定是生水。 喝生水这个习惯,一点都不好。 余桑想着以后自己每天给他们烧一锅开水备着,总比喝生水容易生病的强,外面就响起声音,好像是谁推门进来了。 木门推开的声音很大,余桑往外去看,正是圆脸老太太,周围人都称呼她为魏老太,她新得的婆婆(即奶奶),正背着一背篓稻谷迈过门槛。 魏老太看到余桑出来,本疲惫和布满汗水的脸立马漾起笑容,溺溺地喊了声:“乖乖~” 然后又道:“快给你婆婆我去舀瓢水出来,干死我了!” 余桑不想露馅,像之前那样,又喊了魏老太一声:“婆婆~” 然后咚咚咚地去厨房舀水。 虽然是生水,但顶不住魏老太渴,现在她去烧水也来不及。 魏老太放下满是稻谷的背篓,喝了余桑拿过来的水,背了个空背篓又走了,应该是又去田间背打好的稻谷回来。 期间陆续就有人回来了,她新得的娘,人称“阿李”,居然也挑着一箩筐稻谷回来,余桑从小余桑的记忆里,只知道一些让她印象很深刻的东西,她第一次知道,居然古代的女人,要跟男人一样,要肩挑重物。 她还以为古代的女人很保守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情形,并不是如此,妇女也要跟男人一样外出干活。 她所知道的那可能是富贵人家,平民百姓女人也要出门干活。 余桑看到她的“娘”回来,都忘了像之前一样先甜甜地喊一声,她看向阿李的脚。 不是小脚,这里不需要绑小脚,余桑松了一口气,至少平民百姓家的女人不需要绑小脚。 阿李就着之前魏老太没喝完的水,灌了一口,摸了一把余桑的头,挑着一双空箩筐也走了。 然后是她新的大哥——余大郎,好像起名叫余安和,但叫他名字的人不多,乡间都是按姓和排行,余大郎、余二郎、余三郎这么的叫。 乡里的人一般不取名字,就小余桑记忆里,大家都是这么喊人。 余桑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哥。” 余大郎放下背上装满稻谷的背篓,另取了一个空背篓,摸了摸余桑的头,走了。 很快,余二郎也回来了,余桑甜甜地喊:“二哥。” 余二郎背的背篓比较小,也是因为他人小的缘故,他好像只有11岁,背不了太重的东西,余二郎从背篓掩埋的稻谷里掏出一个甜瓜,兴高采烈地说:“哥在草笼子里发现的,小四你先拿去用冷水镇着,等下全家都回来了,我们一起分着吃!” 余桑捧了瓜去厨房,她看一侧放了个木盆,用木瓢舀了水,将瓜浸起来。 太阳已西落,余满山几人又走了三趟,今天所收割的稻谷就全部背回来了。 余桑看着堂屋里摆放的谷子,不知道今天到底收了几亩地的水稻,但想来,水稻的产量肯定是完全比不上现代的杂交水稻的。 她又琢磨起杂交水稻的事。 余满山不过坐下歇了一口气,又去厨房挑水桶,外出打水。 一会儿功夫,就挑了一担水回来,全都倒在大水缸里。 魏老太和阿李已经在生火做饭。 余满山又出去挑了一担水,余桑坐在门口摇着一把蒲扇扇蚊子,就看到一个右手侧夹着一把算盘,左手不知道提着个什么用的木头盒子,满脸长着褶子的老头上门。 他穿的藏青色棉布的衣服! 尽管不是绫罗绸缎,但余桑知道,这人家里应该比较富足,至少比周围几家都富足。 周围几家都穿的麻布衣服,还是自家织的那种麻布,棉布肯定比麻布贵! 余满山刚好挑着装满水的水桶到檐下,看到老头来,赶忙喊了一声:“老丈来了!” 余满山接着说:“今天的收成都在这里了,老丈数数,我先把水挑进去。” 余桑回想了一下,没想起这是谁。 老头板着脸迈进堂屋,看了一眼余桑,就没管她了,而是自顾自拉了一条长凳坐下。 余满山放下水就出来。 老头道:“二郎给我说,今天收了八担谷子,八大背篓、四小背篓谷子” 老头将堂屋摆满的稻谷数了数,又绕到堂屋到后面隔间的门口,隔间还放了一些,他点清了数量,对得上。 老头继续说,“我带了斗来,我们先把今天的量了,算清楚,我那份,你等下给我挑到我家去。” 这就是方家的老头,余桑知道了。 她现在的家,就是佃的这方家的地种,方家是个小地主,家里有田百亩。 余满山早就知道方老头会这样做,他拿了个大的空背篓,让方老头用斗开始量今天的收成。 余桑知道方老头带来的一侧有口的“木箱子”是干什么用的了,这就是“斗”。 过了一会儿,方老头量清了:“一百二十六斗零半斗。” “按当初佃田时说好的,扣去秋租,一亩田秋租米二斗二升,今天收了两亩田,就是米四斗四升。” “算上壳,还有晒干的水分,我给你算秋租是五斗,再除开种子,牛是我出的,所以你我分成是按六四分。” 方老头拿着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嘴巴还在念叨:“一百二十六斗零半斗,减去五斗,再减种子六升” “六四分,你得四十八斗,我得七十三斗。” 余桑心里也在心算,前面秋租是什么,听不大懂,但是按他的算法,余家佃田所得分成应该是4836斗,方家所得分成大概是7254斗。 这方老头按他这么算,直接把她家那约04斗匀到他家去了。 01斗为一升,白白让他多占四升稻谷。 余桑仰头问余满山:“爹爹,秋租是什么?” 余满山正心里也在算着,他随口回:“就是秋税,每亩田给朝廷纳的税。” 魏老太怒气冲冲地冲出来,朝方老头嚷道:“秋租交四斗四升的米,怎么可能只有五斗的谷子?那太阳一晒,直接缩水一半,就是那舂了米的糠,那也不止六升!” “方老头你这么算,太欺负人了!” “哼!”方老头冷哼一声,瞥了魏老太一眼,露出黄黑的牙齿,不屑道:“那你有本事不租我的田啊~” 魏老太:“” 余满山脸色也不好,他喊住魏老太:“娘!” 余桑第一回知道,这种地还要给国家交税的,这怎么和她看的穿越种田小说不太一样? 种地就种地,居然还要交税 这税一算,又给余桑的赚钱计划蒙上一层阴霾,原来农民也不是无本经营,每年都要交税,要是气候不好,或者地种得不好,除去口粮,那简直入不敷出。 以后考虑产出,还得把税收算上。 在小余桑的记忆里,好像在哪里听了一嘴,佃田基本都是五五分成,这方老头说,因为牛是他出的,所以分成按六四分。 魏老太犟嘴:“不租就不租” 余满山把魏老太往厨房那边推,让她别得罪方老头,往年都是种自家的地,今年只能佃田种,一向硬气的他娘受不了这个气 余桑掰着手指插嘴道:“我家不是应该分四十八斗零四升么?翁翁你家应该分七十二斗零半斗。” 她现在是一个5岁的小孩子,按道理,不能做这么难的计算的,但是在小余桑的记忆里,据她婆婆魏老太讲,小余桑的娘生她前一晚,魏老太做梦梦见了仙女,所以魏老太一直觉得小余桑是仙女转世。 平时小余桑也表现得很聪明,甚至因为魏老太的这个梦,魏老太还专门去找人给小余桑取了名字,寻常农家的孩子,一般都是没有名字的。 因为给她取名,顺带也给她三个哥哥取了名字,原本三个哥哥是没有名字的,人称都是余大郎、余二郎、余三郎这样的叫。 余桑自觉,这样算一算数,也不算很突出过分,主要受不了这个鸟气,这老头白白克扣她家四升稻谷! 魏老太虽然被余满山推到了后面,但是她站在堂屋的门口墙后没走,叉着腰站在墙后面听前面,余桑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到她站在那里偷听。 魏老太一听余桑所说,从里面冲到前面,口水都要喷出来了:“你啥意思?秋租算少就算了!你当我家不会算数啊,白白占我家四升谷子便宜?” 方老头拨在算盘珠子上的手还没有拿开,他有点愣住,面色随即不好,没想到这家人这么会算数,连个5岁的小女娃娃都能算清,他只能咕哝道:“那多加四升就是。” 方老头开始量该他家那七十二斗零半斗,装满一担就指使余满山:“你先挑到我家堂屋去,明天早上让你家大郎来我家晒,下午再来我家院坝收。” 魏老太看他这气势,不爽极了,“我明早来晒!我家安和明早还要上地里去!” “我信不过你,到时候偷抓两把走怎么办?”方老头道。 魏老太指着方老头手都在抖,“我日你仙人板板” 一看自家娘发飙,余满山赶快把她往堂屋后面推,怕她把方老头得罪死了。 虽然方家只是个小地主,有田百亩,为人吝啬抠搜,但是现在佃着人家田,也不好得罪。 余桑也跟着气到了。 暗自决定,明年一定要有自家的田! 一定要有! 第3章 赶场 余满山和余大郎把方老头量好的稻谷往方家搬,魏老太气得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躲在厨房烧晚饭不出来。 余家离方家,也就几块院坝远,就在汤家旁边,只是中间隔了一个竹林远。 余满山和余大郎很快就回来了,一担担一篓篓地将稻谷继续搬到方家。 夏天傍晚的蚊子很多,但余桑坐在堂屋的门口没走,现在堂屋就她和余二郎在,余二郎一斗一斗地数着方老头到底装了多少稻谷走。 余桑也在计数。 本来六四分,余家就分得不多,还被方家占了便宜,现在方老头在装粮,兄妹两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他又多装走一斗。 余桑监督之余,看了看一声一声抱着数的余二郎。 虽然她初来乍到,但就小余桑记忆里,和现在余二郎的表现。 这余家兄弟三个,余二郎是最精明的,余大郎是最像余满山的,一样老实能干、吃苦耐劳。 而余三郎,他最温和,斯斯文文的。 余桑的蒲扇猛猛地在空中扇了几下,赶走叫得嗡嗡响的蚊子,方老头终于装清他家稻谷,跟着余满山和余大郎一起往方家去了。 不过一会儿,余满山回来了,他走进堂屋放好箩筐和扁担,朝堂屋后面喊道:“三哥,出来一起去河边洗澡了。” 余大郎跟在余满山后面,他放下背篓,也进里间去拿换洗衣物。 余二郎听余满山喊,已经跟着余大郎一起往里间走了。 余桑看着四人拿着条巾子,又各拿了一些衣物,四人都干脆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往外走。 这里还有河吗? 余桑想了想,小余桑的记忆里,好像是有一条河的。 余桑赶忙开口:“爹爹,我也去!” 余满山愣住,余二郎笑:“小四你去干嘛?那里全是男的。” 余桑:“”她忘了这茬儿了,只想去河边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 在她打算里,未来是肯定要养鱼的,现在家里这么穷,不可能花钱去买鱼苗,那么鱼苗就出在这河里了。 家里四个男人一走,余桑只得将大门虚掩,往后厨去,魏老太正在烧火,她娘正在灶台上忙。 灶台上一个小碗,里面放了四个很小的蛋。 看起来不像鹌鹑蛋,余桑问:“还有蛋啊?” “你二哥上树掏的鸟蛋,等下煮熟了给你吃。”阿李边忙边回道。 夏天烧火,烧火的人很热,魏老太扇了扇蒲扇,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问余桑:“乖乖,你今天感觉身体有没有好点?” “很好了。”余桑心里一直有点疑惑,她问:“婆婆,为什么刚刚的人给我们算秋租五斗,是我们吃亏吗?” 一说这个,魏老太就气不打一处来,“是我们去交秋租,那他给我们算少了,那我们自己去交秋租的时候,我们就得把不够的补上,肯定我们吃亏啊!” 余桑点点小脑袋,原来是如此,她还以为是方家的田,就是方家去交租呢,原来是佃田的佃户自己去交租。 晚饭仍然是稀饭,外加泡菜一碟,还有加了盐的水煮青菜以及水煮冬瓜。 在这收割稻谷的大体力消耗时节,余家连干饭都吃不起,看来家里真的没什么余粮了,余家几个人估计都是饿着肚子干活的。 余桑想,她一定要先带领全家致富!至少先能吃饱! 四个鸟蛋,全部放在余桑面前,余桑一个个剥了壳,她先把一个完整的鸟蛋夹给了余满山,这是家里的主要劳动者,今天干了一天活,都没吃一点好的。 剩下三个,鸟蛋不过拇指大,非常小,余桑将三个蛋都分成两半,其余人包括她自己,刚好一人一半。 “爹爹你吃一整个,你今天累到了,其余我们一人一份,大家都有份!”余桑学着平时小余桑贴心小棉袄的模样,免得露馅。 小余桑在余家每个人都宠她,就是因为她长得可爱,又是贴心小棉袄,没有人能不宠她。 “乖~”余满山把自己面前碗里的一整个鸟蛋夹出来,放到余桑碗里,然后把余桑那半个鸟蛋夹走,一口塞进嘴里。 余桑只得吃一整个鸟蛋,虽然不大。 虽然她是穿来的,今天第一天,但她感受到了余家的温情,不像她看过的小说中那样,一家子极品,也是,要不是全家团结努力,原来的余家日子也不会越过越好,周围好几家草房,就余家和杨家是瓦房,小地主方家除外。 若不是因为小余桑的一场病,余家也不会过得这么艰难。 余桑吃着饭想,全家团结努力才好呢,没有偷奸耍滑的,赚钱致富才好进行! 她有赚钱点子,余家三个儿子也不小了,都是劳动力,余满山也壮实,他们出力,她出法子,未来可期! 全家吃完饭,阿李去收拾厨房,魏老太坐在门口和隔壁的周家婶子以及王老太在唠嗑,余满山趁着天没全黑,坐在堂屋里用竹子编着背篓。 余二郎凑到余满山旁边央求:“爹,后天赶场,你带上我去吧!我帮你背背篓去卖!” 余桑是看到家里堆着一堆新鲜绿色的簸箕和背篓以及箩筐,甚至还有一种工具,具体叫什么,她原来一个现代城市人完全不知道,刚刚从魏老太和隔壁的聊天中,周家婶子正在用这种工具,好像叫爪耙。 家里也有好几把刚做好的爪耙。 小余桑的记忆里,经余二郎一提醒,余桑想起,余满山是经常编了这些东西去赶场卖。 赶场? 余桑想了想,那应该是古人每隔几日一次的集市。 在这里,好像是十日一次,农民会带上自家的作物去集市上售卖,来获取日常所需的其他物品。 余桑也赶忙上前央求,“爹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余满山道:“你俩去干嘛?我卖了东西就要赶快回来的,二哥你在家里帮你娘和你婆婆一起割谷子,这时节哪有闲工夫去赶场,万一哪天下雨,那谷子就在田里烂了,割回来还要晒,晚了就太阳没了。” 那不行啊,她是要去考察市场的,看看这时候的各种物价,以及哪些东西值钱,哪些东西不值钱,哪些东西又有市场。 见余满山雷打不动的样子,余桑往门口去,她拉了拉魏老太的袖子,嗯嗯嗯地道:“婆婆,我想跟爹爹去赶场~” 论小余桑的记忆里,全家谁最宠她? 那非魏老太莫属! 小余桑在余家的地位,全家第一!比全家主要劳动力余满山地位还高! 因为魏老太很迷信。 而小余桑出生前一晚,魏老太梦到了仙女,小余桑一出生,刚好又是女孩,魏老太认为余桑就是仙女转生到她家了。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因为这个梦,小余桑的地位比家里三个哥哥还要高,也可能因为三个哥哥先出生,而她是幺女。 连续生了三个儿子,终于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又长得可爱,又是贴心小棉袄,别说魏老太,连余满山和阿李两人,也是狠狠地宠着余桑。 只是没有魏老太那么无脑宠溺。 “乖乖你想去赶场啊?你不是病才好吗?” “那赶场可要走十里远呢!你爹背着东西,没地方抱你啊,后天婆婆和你娘要去割谷子,没空带你去。” 余桑觉得,这次赶场很有必要去,现在大概八月份,还有四个月到十二月,基本十一月份就冷了,她赚不了快钱,只能从早计议。 而且这赶场还是十天一次,不是每天都有的,错过这次,下次就得等十天,晚十天,说不定就错过时机了。 余桑在原地蹦了蹦,边蹦边道:“我好了,我完全好了!你们看!” 阿李收拾好厨房出来,看到原地蹦的余桑,她笑骂:“小四,你就躁你爹吧,这时节,你爹哪有空带你去赶场?” 余桑坚持:“我可以自己走的!不需要爹爹抱!” “我也听话,乖乖的,绝不乱跑!” 余桑做出保证。 阿李:“你爹走得快,你那走得多慢,那集市都下场了,你还没走到” 事实的确如此,她一个五岁娃娃,哪里走得有余满山这种壮年人走得快。 但是这个场,她必须得去赶! 余桑“嗯嗯嗯”地摇晃魏老太手臂央求。 魏老太拗不过,开口:“这样吧,反正三哥也干不了多少活,到时候他陪小四去。” 决定这样下了。 乡村的天一黑,那就是全黑,各家为了节约灯油,也睡得早。 余桑躺在凉席上,旁边魏老太已经打起了鼾。 余桑睁着眼,完全看不见什么,这和现代的城市里不一样,即使晚上关了灯,也能稍微看到东西,不像这里这样两眼一摸瞎。 睡前已经把蚊帐里的蚊子赶出去了,余桑躺着回想这一天,接下来的,要看明早一起来,会不会穿回到现代了。 虽然下午睡午觉测试了一次,今晚将是最后一次,两次都穿不回去的话。 那她穿越应该就成定局了,而不是黄粱一梦。 第二天,余桑起得很早,因为阿李已经起来做早饭了,魏老太也起了。 余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在这里,那应该是穿不回去了。 接下来,真的要好好努力了! 余桑来这里的第二天,又仔细熟悉了一下周围环境,学习了魏老太和阿李是怎么烧火做饭的。 她在林荫间遇到一丛薄荷,采了一些回去,学着魏老太和阿李那样使用古老的柴火灶台,为全家人烧了一锅薄荷开水,凉在瓦缸子里,以备其他人回来提水喝。 第二天傍晚,方老头又来余家分收成,照样是按前一天的算法,把泼辣的魏老太气得在厨房直骂。 余桑又一次决定,明年一定要有自家的田! 第4章 物价、读书 余桑终于等到第三天赶场。 天还没亮,余桑和余三郎就被余满山从床上薅了起来。 连带阿李都比昨天起床做饭更早些,因为要早点吃了饭去赶场,余家离赶场的地方有十里远,成年人都要走半个小时。 余桑为了这次赶场,已经足等了一天,她精神奕奕地准备出门。 余三郎有八岁,也不算小,他帮余满山扛了几把爪耙,余满山自己挑了几张簸箕还有背篓、米筛、筲箕、刷把等。 余满山即使挑满了东西,也走得很快,余三郎跟在余满山后面,余满山不时回头看看余桑有没有跟上。 路上去赶场的人很多,都是一大早就上路,各自背了自家的东西来卖,也有背空背篓的。 余桑估计,这是去集市上采购买东西的,背了空背篓等下好装。 为了照顾余桑的速度,三人走了快近半个时辰才到达地方。 余满山卖竹编物什有老地方摊位,他到了地方就直往那边去。 因为走得慢,街道两边已经有好些人摆好摊位了,临近摊主在相互唠嗑。 余桑观察起这个临时的集市来。 也不过两条交叉的泥土街道,街道旁偶或搭了一些草棚子,也有房屋齐整的住户,住户并不那么多。 余满山摊位这块地方主卖一些手工做物,余桑看到旁边卖草鞋的老大爷,问:“草鞋多少一双啊?” 老大爷一口黑黄的牙齿笑得乐呵呵,“三文钱一双。” 卖鞋的老大爷转头问余满山:“你闺女啊?往天没看你带来过。” 余满山笑,“她一定要来,她婆婆惯的,我娘让我把她带来看看。” 卖竹编手工的不止余满山一家,草鞋亦如此,余桑看了看周围,兴趣不是很大,她道:“爹爹,我和三哥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自己一个只有5岁,等下给人拐卖了都不知道,魏老太叫余三郎一起来,估计也有这层意思,让他看着她,别丢了。 余满山嘱咐:“三哥你看紧点你妹妹,别丢了。” 余三郎应声点头,他自己也想到处逛逛,即使兜里没钱,也能过个眼瘾。 余三郎拉着余桑的手往右边走去。 很少有人牵余桑的手,余桑略感不适应,不过余三郎就是个小孩,余桑心里别扭一下就被集市上的摊位吸引走了注意力。 整好他们先去的菜市场。 余桑也有意逛菜市场,她未来主打的就是卖菜这方面。 逛到一家用篮子装着鸡蛋鸭蛋的摊位面前,摊主是个中年妇人,余桑问了两种蛋的价格。 鸡蛋3文一个,鸭蛋5文一个。 鸡蛋的价钱相当于一双草鞋的价钱。 邻近也有几家卖蛋的,价格都差不多。 余桑将蛋的价格记好,以后用得上。 又有卖鸡的。 母鸡250文一只,公鸡190文一只。 也有相互压价的,也不过少几文钱,价格都差不多。 居然不是以称来称斤数卖,和现代有区别,估计是称这种计量工具比较少的缘故。 余桑又问了问附近卖鸭和卖鹅的价格。 此外,还有鱼,鱼21文一斤。 猪肉32文一斤。 羊最贵,有农人拉了活羊来卖,每斤130文。 这是余桑见到市场上最贵的肉类。 猪和鱼是打算未来要养的,余桑把价格也记好了。 不过按理来说,猪肉只比鱼贵一半,按现代的物价,就这种鱼,猪肉应该至少比鱼贵一倍才是。 余桑问余二郎:“三哥,为什么猪肉只比鱼贵一点点啊?” 余二郎觉得这两天妹妹有点稍稍奇怪,尤其是今天,看啥都好奇的样子,看啥都要问问。 余二郎翻了个白眼,“那肯定是因为鱼好吃,猪肉不好吃啊。” 余桑不解,猪肉油水多,按道理,生活水平不高的古人,应该觉得猪肉更好吃才是。 鱼虽鲜美,那肯定还是不及猪肉的。 不等余桑多疑惑,余二郎就咕哝道:“猪肉一股臊味,不是很好吃,听人说羊肉最好吃,但是没吃过” 猪肉一股臊味? 猪肉怎么会有臊味? 难道? 余桑突然欣喜! 难道这时候的猪还不流行骟掉蛋蛋再养?! 人们一般吃的猪肉都是公猪肉,母猪经常是留着生崽用的,而公猪需要先骟再养,这样养出来的猪,猪肉才不会有臊味。 余桑心里激动,她发现了一个商机! 好像历史上的确是这样,哪个朝代以前,猪肉都很价廉,因为猪肉味道大,不好吃,后来有人发现了这个点,才开始骟猪再养的。 余桑握紧了小拳头,明年春天一定要养猪! 她家养的猪,保证好吃,好吃肯定好卖!价格上应该也能比现在提高好些! 只是骟猪怎么骟的呢? 她好像匆匆看过这类的视频,没有很仔细留意,但有点大概印象,到时候再实践看看。 如果实践成功了,那她家就掌握了一门独门技术! 至少现在来说,这是独门技术! 将来也可以扩大猪的养殖。 只是到明年春天以前,她家得先攒到一笔买猪崽的钱。 还有鸡鸭崽的钱。 简直是处处都要花钱啊。 怎么先赚到第一桶金呢? 余桑继续注意菜市场上的摊位,有卖豆腐的,也有卖豆芽的。 豆芽她倒是会发,不过已经有人卖了,看情况还是老摊位,应该有熟客,她并不好抢生意,如果作为商品来卖,那就得发很多豆芽,那就得需要大缸。 她家好像没有闲置的大缸。 要做这门生意就得先买大缸。 现在她家穷得响叮当。 这个生意行不通。 米,50文一斗,麦子,20文一斗,粟,24文一斗。 盐,14文一斤,这个是生活必需品。 油,31文一斤。 酒,20文一升。 余桑尤其注意了,菜市场来卖平常蔬菜的基本很少,就算有,也是以少见蔬菜为主,平常蔬菜顺搭卖点。 可能在乡村,平常蔬菜根本没有市场,没有人会买,光是挑到集市上,都要废一番力气,也卖不出去。 刮洗干净的芋儿,2文钱,苦瓜,也是2文钱。 这些都是农户不一定种植的,有市场。 才外还有秋葵等少数几种。 余桑一时对于蔬菜种植这块儿没有什么想法,很显然,这些价钱都不贵,达不到她的预期。 就算来年种莲藕、茭白,也差不离这个价钱左右。 余桑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办? 她一边走一边想。 物以稀为贵 那如果冬天种植平常冬天没有的蔬菜呢? 余桑一下有点思路了! 大棚蔬菜肯定暂时不做想,但也可以类似种一些蔬菜出来。 走着走着,余桑突然问余三郎:“三哥,为什么没有菌子卖啊?” “那肯定没有啊,现在大夏天的,去哪儿捡菌子?” “那东西,又不是时常有人来卖的。” “而且,菌子比较贵,不是办席,这里一般没什么人买。” “就算有人买,那也是方家那种地主才买。” “我听说大通镇那里卖东西的很多,还有卖纸笔和书的呢。” 说到纸笔和书,余桑突然问:“三哥,你想读书吗?” 余三郎:“那肯定想,方大郎就在镇里读书,我听说读书可以做官,谁不想读书呢?” 余桑想了想谁是方大郎,好像是方老头的大孙子,年龄似乎和余二郎差不多。 余二郎11岁,那方大郎应该也是11岁左右。 她知道古代很多人都没有机会读书,能够读得起书,那是建立在一定经济基础上的。 余桑问:“三哥,你认识字吗?” 余桑忽然觉得自己脑抽了,余三郎肯定不认识字啊,他都没读过书,余家似乎也没有认字的人。 别说余家了,就算穿越过来的她,都不一定认识这个朝代的字。 目前,她还没见过有字的东西呢。 正聊着,余三郎说:“认识啊,你看那个招牌上写的,肯定就是个‘酒’字!” 余三郎说:“这个字,我还会写呢!” 余三郎平时就是个斯斯文文的人,比起猴一样的余二郎,余三郎虽然没读过书,倒是有读书人那股味儿。 余桑按他指的方向看去。 是有个木头吊着的招牌,上面写了个“酒”字。 余桑看到这个字,心下稍安,还好,她在这里还没有变成文盲,“酒”字简繁同体,而简化字是近代才开始使用的,这应该是个使用繁体汉字的朝代。 她虽学习的是简化字,但是繁体字,总能看见的时候,大致猜出是什么意思。 算不上文盲,也算是半个文盲。 余桑好奇问他:“你怎么知道这是个‘酒’字?” 余三郎理所当然:“因为这家店就是卖酒的啊,那挂的招牌肯定就是写的‘酒’!” 余桑看着余三郎自豪的样子,第一次惊叹,居然还有人这样学会字的! 虽然只是一个字,但余桑觉得,余三郎很有读书的天赋! 在这个时代,读书应该是跨越阶级的主要途径! 她一定要赚到钱,让余三郎把书读起来! 就凭余三郎无师就学会了这个“酒”字,而且还会写,肯定私下偷偷练习过。 他既有读书的心,也有读书的天分。 到时候余三郎真考得功名,那她的社会地位也会跟着提高! 不止是余三郎,就连她自己,也得学会这个时代的文字。 说到底,还是缺钱。 尤其是读书,最为花钱。 第5章 第一桶金 太缺钱了,余桑心思沉重地匆匆逛了集市上的其他一些摊位,了解了布价之类的价格。 麻布,300文一匹,棉布,450文一匹,有花色的更贵些。 两人回到余满山摊位,好像已经卖了一些东西出去。 不到一会儿,有人站到隔壁卖草鞋的摊位前,喊道:“收摊位钱了,3文钱!” 余桑疑惑,问余满山:“爹爹,摆摊也要缴摊位钱吗?” 余满山已经从布袋子里摸出三个铜板,闻言道:“是啊。” 收摊位钱的干瘦男人已经到了余满山摊位前,余满山将三个铜板递了过去。 连摆摊都要缴摊位钱这当农民也太难了吧? 这又是一项成本 旁边卖草鞋的老大爷道:“来草市摆摊肯定要缴摊位钱啊,好像这个乌安塘的草市本来就是别人扑买的,每年给朝廷缴多少钱,他又从我们摆摊的这里收摊位钱。” 原来如此 扑买应该是承包的意思吧? 余桑从现代到这里,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那要是摆摊卖不出去东西,还要亏个摊位钱? 这种赶场的临时集市,听老大爷说的,原来叫“草市”。 余桑看这个卖草鞋的老大爷知道得还挺多,她嘴甜地喊了一句:“翁翁~” “翁翁你知道的好多啊,那翁翁你知道田多少钱一亩吗?地多少钱一亩啊?” 余桑本就长得可爱,今天要出门,魏老太特意给她梳洗整齐,头上顶了两个小丸子,还用布包了,缠了绳子,声音又甜,卖草鞋的老大爷听小女娃夸他,他自豪道:“那翁翁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田,它也分上中下等,像那种上等田,我隔壁张家去年买过,十三贯七百五十文一亩,中等地” 他比划了两个手指头,“两贯一百文一亩。” 上等田,13贯750文一亩。 中等地,2贯100文一亩。 余桑把价钱记好了,先知道田地的价格,才好有努力目标,要赚到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几亩田地。 “至于中等田,好像是九贯五百文,上等地是三贯二百五十文。” 中等田,9贯500文。 上等地,3贯250文。 种地,还得是田重要,田可以种稻,也可以种麦,种菜也可以。 即使是余桑这样只知道理论的小白“农民”,也知道地蓄不住水,种不了水稻。 地的价钱自然是完全不如田的。 只是,上等田和中等田价格差了4贯250文。 余桑突然问余满山,“爹爹,一贯钱是一千文吗?” 她是注意到了卖草鞋的老大爷对于钱的计量词,用的是“贯”,而不是“两”。 她心里有些计较,如果是用“两”,那就代表这个朝代是用到大量银子的朝代,国家货币以银子和铜钱为主。 如果用到“贯”,那应该就是以铜钱为主。 余桑默默没把这个问出去。 她在现代的时候,有时候会刷到这类的科普视频,中国古代好像就是从明代开始,白银才作为主要货币流通的。 余三郎插话,“那肯定一贯钱就是一千文啊。” 摊位前来了顾客,余满山正在跟买家谈价钱。 余桑听了一耳朵,一个大簸箕,也才13文钱。 一斤盐都需要14文。 靠余满山卖竹编手工,只能赚点日常所需,想靠编手工买田,不知道得编多少年。 卖草鞋的老大爷还在继续吹牛:“下等田6贯850文左右,下等地1贯左右就能买到,不过下等地都是劣地,没什么产出,还要交税咧” 余桑吹捧他:“翁翁真厉害!” 老大爷笑得眉眼得意,看余满山已经做成一笔生意,朝余满山夸道:“你闺女嘴甜,真会说话,哪天我家也得个这么乖的孙女就好了。” 余满山嘴角翘起,“她是嘴甜,天天家里夸这个夸那个,个个都喜欢她” 余桑暗暗翻个白眼,做爹的都跟外人这么炫耀,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虽然她是新来的,但说真的,她和小余桑的性格倒是有很多相似之处。 老大爷那边来了人买草鞋,他顾不得和余满山吹牛。 余桑掰着手指开始算,买两亩上等田的价格,可以买三亩中等田了。 买两亩中等田,差不多可以买三亩下等田。 余桑没有先考虑地,而是先考虑田。 她知道的那种生态农业方式,必须要田才能实施。 可是,余桑看余满山闷着没说话,立马问他:“爹爹,什么是上等田?什么是中等田啊?” 她是真不明白,这古代将田地分几等。 “下回你跟我去下田就知道了。” 将近上午十点,草市就散了,余满山挑来的东西并没有卖完,只得又往家里挑回去。 一回去,气都没有歇,余满山就拿了镰刀戴了草帽往田里去了。 余三郎也跟着去了。 余桑待在家没去,她年龄还小,外面太阳很大,原本这身体也是病刚好,她不敢出去把这身体重新弄病了。 余桑坐在门口思考,到底怎么赚到这第一桶金。 如果暂定明年买三亩田的话,买上等田就需要41贯250文。 经历了今天去草市一趟,她明白,这钱并不好挣到,原本她心里还气势熊熊,有着美好打算,明年先买10亩田呢,今天一算价格,还有现在的物价。 10亩田以后再说吧,先弄到三亩,明年可以在自己的田里实现她那种生态农业方式。 就她家现在佃的方家的田,以方老头那抠抠搜搜的性格,如果明年她那种方式赚了钱,还不知道这方老头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还是得自己的田有保险,也以免以后出现什么纠纷。 问题就是这第一桶金怎么赚到的问题。 41贯可不是小钱。 而且她今天在草市上还得知一个事,买卖田地还需要交税,就是除了这41贯250文,还得交契税。 即使她赚到了这41贯250文,那也买不了3亩上等田,还需要更多,至少还要加个税钱,田地的价格也不是稳定的,端看卖家卖多少。 余桑再掰着手指一算,如果买中等田的话,三亩中等田只需要28贯500文,把税算上,税据说是4,那就是差不多30贯。 30贯也不是小钱,余桑心里衡量着,有了一些打算。 暂定明年先买3亩中等田,她看过一些农书,知道一些怎么制造有机肥的技术,可以用她所掌握的肥料技术来提升中等田的产量,拉近中等田和上等田的差距。 着实是上等田太贵了。 买中等田性价比较高。 如何赚到第一桶金呢? 余桑看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突然想到一个事! 她爹为了给她治病,把自己冬衣都拿去典了。 别说买田了,先给余满山赚个冬衣钱吧! 至少在冬天真正冷了以前! 不然家里唯一主要劳动力冻病了,这个家就彻底没辙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三郎顶着个大芋叶又咚咚咚地往家里跑。 路过门口坐着的余桑,还问:“妹妹你干嘛呢?” 余桑这两天听家里说,这佃户租种地主的田,除了要给地主交粮,连稻草也要给地主分成。 给朝廷交秋租也同样如此,除了交米,还有稻草也要交。 余桑忽然开口问路过的余三郎:“三哥,去哪里可以捡柴?” 她最坏的打算,如果赚不到第一桶金,就多捡柴,冬天买不起冬衣的话,就大家在家里多烤火。 现在做饭多烧的就是稻草和麦子的秸秆,还有一些树枝和豆杆什么的。 既然新收的稻草既要给地主分成,又要给朝廷交租。 她人小干不了别的,捡柴还是可以的,以防万一。 “你去前面竹林子里捡笋壳啊,记得去灶间把火钳拿上。” 余三郎说完,去厨房提了水和饭,就匆匆忙忙地跑了。 前面的竹林,余桑知道。 就在屋前的一排院坝坡下。 余桑听余三郎的先去拿了火钳,再背上小背篓,将大门虚掩,从院坝一侧的小路下到竹林。 一到竹林,她就知道余三郎为什么让她先拿上火钳了。 火钳这东西,她在现代听都没听说过。 来了这里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在灶间烧火时,用火钳夹柴火,是铁的。 竹林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竹叶,竹叶上面铺着很多笋壳,老实说,她之前也不知道笋壳是什么。 但一到这里就知道了,笋壳应该是从竹子上掉下来的笋子外皮一样的壳。 上面覆盖了一层黑褐色的绒毛,看起来刺手的样子。 怪不得余三郎叫她把火钳带上。 估计就是用火钳来夹笋壳进背篓的。 这些笋壳看起来很易燃,除了笋壳,余桑连带干枯的竹叶也一起捡。 捡着捡着,她看到一丛东西。 瞬间,她双眼放光。 这第一桶金,她有着落了! 这是一朵开散了的平菇! 这突然激发了她的记忆。 她想起一种现在比较适用的平菇生栽法。 而她在草市上听余三郎说,菌子很贵,还是方家那种地主才买得起的。 不止是平菇,她还想起香菇的栽培方法。 第6章 发财法子来源 香菇最古老的栽培方法好像是砍花法。 就是在适合的木头上面用斧头砍出缺口,将这些木头放在山林里合适的地方,经过一两年,这些木头上就会长出香菇。 这种方法很古老,产量低和不稳定,耗时也久。 在砍花法基础上,还有惊蕈术,砍花法原本砍的木头不一定长出香菇,用斧头等敲打木头后,却能长出香菇,这就是惊蕈术,可以提升产量。 余桑还知道一种方法,现代的人在砍花法的基础上,又改进成了“椴木香菇”的栽培方法。 原理差不多,却是在冬天的时候,将适合种植香菇的树木砍断,再砍成一米左右的小段,然后晒干一段时间,在木头上每间隔几厘米打孔,在孔内放置香菇菌种,再将这个孔用木头封住。 将这些椴木放置在合适的环境中,大概再过五六个月就能出菇。 余桑算算时间,现在到冬天,还有三个月,选择在冬天砍树,就是因为冬天树木落叶,养分都回收到了树干里,冬天砍的树,本身的营养适合种植香菇,不然树木养分不够,香菇长上一两茬就不出菇了。 余桑从来没种过,即使是理论,也只能算半个“理论专家”,并不一定全懂,只知道大概。 关于打孔、接种以及后期管理,她大概知道。 难就难在这个“菌种”的制作。 在现代,还可以直接购买现成的菌种。 在这里,不可能有卖的,她没去过更大的集市,不过从小余桑的记忆中,以及今天草市的见闻,她盲猜现在还没有香菇人工种植法。 香菇、平菇这些食用菌,还属于山珍的行列,全靠野生,既然占一个“珍”字,想必就非常贵。 余桑越想越激动,她之前还没想到这个呢,只想到一个关于骟猪再养的技术。 再加上现在她所知道的椴木香菇法,以及平菇栽培法。 她还没出过更远的地方,不知道外面具体什么情况,她连现在是什么朝代都不知道,也不好直接去问,感觉有点怪怪的,怕引起别人注意。 主要知道了是哪个朝代,她对历史也不熟悉,知道了也用处不是很大,而且光是知道的那些大历史事件,她不混官场,基本也和她无关。 要是不是中国古代,是什么平行世界,她所不知道的朝代,那就更和她无关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说很大可能,她现在所掌握的三门技术,必是独门技术! 而且是三门很容易发财的技术! 因为椴木香菇法、平菇生栽法都是现代才发展出来的,她不信这个古人的时代,有这些方法。 她面前就有几朵平菇,平菇孢子算是有了。 但是怎么把平菇孢子变成菌种,在这里,有点难实施,很多材料这里都没有。 香菇菌种的制作,也缺少材料。 首先光是需要在无菌环境下操作这一点,就难以办到。 另外需要的一些琼脂、土豆、试管、酒精这些,她一个都没有。 现在土豆都还没从海外传进来,哪来的土豆制作培养基? 但是平菇肯定比香菇好栽培,平菇生栽法比香菇椴木法收成时间更短,也更好操作,产量也更有保障一些。 现在又有现成的平菇孢子,肯定要先试培养平菇的。 余桑没有先把这几朵平菇采摘回家,而是用竹叶先浅浅地把周围遮一遮,等她回去把东西准备好,再来采摘制作母种。 余桑柴也不捡了,回到家先整理思路。 第一步得培养出平菇母种,有了母种,原种她可以经过煮熟的麦粒来培养。 余家还有麦子,如果培育原种也成功,那么就可以进行栽种了。 在这里不可能像现代那样采用菌包大量栽培。 她没有这个条件。 现在正是收割稻谷的时节,虽然她在现代所知道的生栽法一般使用玉米芯,但是现在还没有玉米,那么使用收割的稻草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个晒干稻草的处理,还需要用石灰水消毒这个步骤。 余家没有石灰,那就需要去买,这就得花钱。 不过石灰应该不算贵,余桑心里估计一番,加上今天余满山卖竹编手工的,估计余家全部家产,恐怕都没有100个铜钱。 石灰应该需要几斤,估计得花几十文至少。 拿出一半家财去帮她这种5岁孩子种从来没听说过能种出的平菇,余满山应该不会答应。 这个烦恼先不管,先解决如何制作母种的问题。 到了傍晚一家人都忙完回家,吃晚饭的时机,余桑斟酌开口:“婆婆,我前些日子得病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余桑打量了饭桌旁的诸人一眼,她有点拿不准地说:“我梦到了神仙。” 魏老太端着的饭碗“咕咚”一声落到饭桌上,她失态道:“啥?你说梦到了啥?” 余满山端着饭碗的手也愣住,看向余桑。 阿李也看向她。 余桑觉得她低估了古人迷信的程度 几个哥哥忙着干饭,不过随便听了听,不是很注意,觉得余桑就是在胡说。 余桑又说了一遍:“我梦到了神仙,那里的楼好高啊,感觉都戳到了云里面。” 魏老太赶紧双手合十,嘴里嘀咕:“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在上,感谢把小神仙托生在我家,等我老婆子家里条件好点,一定给你们上香上贡品!” 余桑差点翻出白眼。 魏老太一祷告完毕,赶紧坐得离余桑近点儿,看余三郎隔在余桑和她中间,她不耐烦喊余三郎:“赶快的,三哥,坐我那边去。” 余三郎识趣地端了饭碗和魏老太换了位置。 魏老太凑近余桑,催她:“快,你还梦到了什么?梦到了哪些神仙?那神仙的世界除了楼很高,还有什么?” 余桑知道魏老太很迷信,但没想到她这么迷信,不过也是因为她迷信,所以小余桑的地位在家里很高,比三个哥哥都高,甚至比她娘阿李都高。 余桑尽量编得像样儿一点,她做绞尽脑汁地回想样,缓缓道:“我不是生病挺久的吗,我经常做梦,那神仙的世界,神仙还不少,他们都穿得好光鲜。” 为了尽量符合仙神的形象,她想起偶然刷到的t台走秀视频,她继续说:“他们的裙摆很长,拖在后面,裙子发着五彩的光芒” 其实就是仿鱼尾的五彩色鲜亮质地裙子。 魏老太听到这个,激动拍了拍掌,道:“是了!神仙肯定就是穿这样的衣服。” 余满山和阿李也放了饭碗,听愣住。 连带三个干饭的哥哥,也放缓了干饭速度,手里机械地刨着饭,眼睛耳朵都关注在余桑这里。 “那里的神仙还可以飞,像我们今天去赶场,我们走了快半个时辰,他们神仙一会会儿就到了。” 余桑算了算飞机的速度,虽然不知道飞机的具体速度,但是旅游的时候,飞机几小时就从国内这端到了国内那端,比起这去赶场的十里左右地,那不就是一会会儿吗?她也没吹牛。 听到此,魏老太兴奋得拍桌子,“就是神仙!” 余桑再描述了一些大家觉得神幻的,然后说到了重点。 这也是她下午深思熟虑的,她得凭空拥有一些东西,只能这么说。 “那里的神仙教了我一些东西。” “他们教我怎么认他们的字,还教我怎么算数,那个算数方法,好像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 余满山经常去草市赶场卖东西,他是会一些简单的算钱方法的,同时也把这些简单的算数方法交给了家里的孩子,不过只局限于简单的加减。 余桑是打算好了,家里的几个哥哥暂时上不了学,但是她可以先教他们现代的简单数学加减乘除,这些方法在这里来说,肯定是最先进也最简便的。 她一个有着这些现代先进知识的人,不至于这辈子都遮遮掩掩,把这些知识深埋在心里,传授给家人,更利于家人的成长,将来家里家业更大了,也能独当一面。 她不清楚中国古代的算数是不是能和现代的媲美,至少她知道的,现代的不需要算盘就能自己算清。 方老头算账都需要拿个算盘来 魏老太恍然,“怪不得上回方老头来算分成,乖乖坐着就知道他贪了我们四升谷子!” 她连连点头,“原来是神仙教的方法” 余桑看魏老太这么信,其他人也觉得可信的样子。 她继续说:“我哪天教三个哥哥这个算数方法。” 余二郎抢先道:“这个可以!你要是教我神仙的字,我都嫌烦!你要是教我算数,那好得不得了!等下吃完饭就教吧!我要像方二叔一样,去大通镇当牙人。” 魏老太“啐”了他一口,嫌他啰嗦,摆手让他住嘴。 “神仙还教了我发财的法子。” “只是我现在想不大起来了,只想起三个,等我哪天想起了再说。” 一听发财的法子,全家人明显精神状态不一样了,全部竖耳倾听,阿李催促余桑道:“小四你快说!” “第一个,怎么养猪,才让养出来的猪肉没有膻味,极其好吃。” 余二郎:“切~~,神仙怎么还教养猪?” 余桑:“” 第7章 制作母种 神仙教养猪,是离谱了些。 余桑补救道:“神仙他们也不养猪,只是看我一个在凡间,教我一些凡间发财的法子。” 在余桑看来,她新得的娘——阿李,是个挺传统的妇人,话不多,老实能干。 居然阿李第一个点头,“看来娘当初做梦梦到仙女是真的,小四还真是仙女来托生的,她是个小神仙,老神仙们担心她在凡间过得不好,就教她些凡间发财的法子。” 余桑:“” 这脑补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古时候起义或者造反,不得还要编个神幻的背景吗?来表明自己为上天授意。 她这个还有魏老太的梦做基础,简直合理得不能再合理,而且她还是穿越来的,她自己都差点相信魏老太的梦了。 阿李催促:“小四快说,到底怎么养猪?” 余桑:“神仙跟我说,叫我别乱传法子,明年开春要是我们家买了猪崽要养猪,我再告诉你们。” 魏老太点头,问:“那其他两个法子呢?” 余桑:“其中一个,是教怎么种植香” 余桑卡了一下,这里好像不喊香菇叫“香菇”,而是:“教怎么种香菌,另一个是教怎么种平菇。” 魏老太道:“这两个值钱,的确是教人发财的法子,还是神仙有办法,这些东西都能种出来。” 余满山已经从听神仙的角度转为关心现实,他手搭在桌上,手指敲打着桌面,余桑看得出来,他正在思考,心底估计也很关心怎么发财,透着焦虑和关切。 “种香菌的法子,需要冬天砍栗树、桦树” 余桑大概说了需要哪些树种来栽植香菇,又说了大概需要的树的树龄,还有需要的材料,以及多久能种出香菇来。 余桑再介绍平菇,尤其点明她在下边竹林子里发现了几朵平菇,到时候就可以用那几朵平菇来当“种子”。 而且平菇从开始到结束,出菇比香菇快很多,也好种,原料很多也有。 余满山听完,犹豫:“几斤石灰” 三个大人饭也不怎么吃了,尤其是余满山,早就放下了碗筷,他手指在桌上快速焦虑地敲着,在犹豫要不要去买石灰的事。 既然是神仙教的法子,余桑说得又这样详细,不像是余桑一个5岁小女孩能编出来的。 他再次确认:“小四,你做的这些梦是真的吧?” 余桑郑重地点头。 今天真的很关键,只要余满山这个当家人同意了,那么她的以后一切发财办法,都能顺利实施。 余满山又思考再三,一拳头捶在桌子上,声音坚定:“那我明天早上去大通镇一趟,买几斤石灰回来!” 余桑补充:“还有油纸!油纸也需要一些!” “我们家还有大缸吗?小陶罐也要” 余满山:“”怎么刚刚没说需要的这么多? 他一咬牙,“你把需要的都说清楚,别漏了,我都买回来。” “至于大缸,檐下那口石缸能用不?” 一口大缸,价钱应该不便宜,至少对于现在的余家来说,是这样的。 余桑跑到门口看了一眼,她知道有这么一口石缸在梯子边,只是脏兮兮的,平时没怎么注意。 余桑说:“凑活吧。” 今天方老头没来算分成和分粮,因为余满山早上去赶场的缘故,今天余家没有收割完两亩地,全家刚吃完饭,就看到门口方二郎来了。 余桑第一次见方二郎,是个穿着青布衣裤的男娃,看起来和余三郎差不多大小。 他站在门口并不进来,抬着下巴说:“我翁翁说,叫你们割谷子割快点,别哪天落雨直接烂到田里了,他说他明天再来收粮。” 说完他直接就走了。 余二郎撇了撇嘴,“呸,傲什么?” 一向话不多的余大郎道:“因为他家有上百亩田,是地主。” 余二郎不服气:“以后我做了牙人,我也能挣钱买田!” 余桑已经知道牙人是什么,就是相当于买主和卖主之间的中介,通过给买家或者卖家介绍所需,来获得酬劳,这个时代很盛行这个职业,其中还分官牙和私牙,具体到底怎么样,余桑就不清楚了,当然,她知道最多的就是人牙,俗称人牙子! 余满山眸光深沉,没有说话。 第二天天没亮,余满山饭都没吃,就背着大背篓往大通镇赶了。 因为晚上一片黢黑,又要节约灯油,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包括余桑在内,大家都睡得很早。 余桑差不多和全家人一起醒的,阿李醒得更早些,先起来做早饭了。 全家人吃完早饭,余桑就看到余满山背着一背篓东西回来了。 余桑欣喜地出门去接他。 没想到余满山行动力这么高,这么快就把东西全部买回来了。 余满山吃了早饭,带着工具就出门收割稻谷去了。 余桑把背篓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她粗粗估计,这里恐怕不止花一百文,她把家里的钱稍微想得少了点,但现在买了这些东西,估计也没什么多余的钱了。 她要先理个顺序看怎么做。 第一步肯定是制作母种。 她第一回试验,失败的几率很大,只能用量来弥补。 余桑坐在小板凳上想了想,她打算用两种方法来制作母种。 第一个按现代的常规方法,以培养基的方式来培养平菇母种,需要土豆、琼脂、葡萄糖。 现在还没有土豆,余桑只能用平替,好像高粱粉可以平替土豆,而淀粉可以平替琼脂,葡萄糖也能用蔗糖替代。 余家有石磨,等晚上他们回来,就能把檐下的石磨清洗干净,安上磨盘,就能磨高粱粉了,所需不多,也不需要磨很久。 淀粉,家里也可以弄到,今天余满山也买了一点蔗糖。 余桑将十多个小陶罐放进篓子里,端到厨房后,又回来搬大点的陶罐,全部清洗干净。 将大小陶罐处理妥当,又去清扫原来的猪圈。 她打算把做猪圈柴房这间屋拿来种平菇。 将猪圈扫干净之后,余桑又端着水盆用水来再次冲洗,然后将猪圈连通厕所的洞用石板堵上。 等到大部分弄齐活,已经到了晌午。 平菇母种需要22摄氏度左右的环境进行培养,余桑估计现在室内的温度其实差不多,就是半夜可能要注意一下温度的保持。 一下午的时间,余桑将自己能弄好的,尽量弄好了,终于等到了傍晚,一家人全部回来。 方老头来分粮来得很准时,方家离余家很近,几步路就到了。 方老头路过石阶边洗干净的石缸的时候,多嘴道:“你家四丫头也能干点活了,这时节不去田里割谷子,在家里洗这洗那,哪有田里的活重要?” 魏老太恰巧就在堂屋,她听到了,立马跳起来就骂:“要你管?我家小四是神仙转世,你管得着?” 这次,余满山没有阻拦,他娘一个寡妇把他拉扯长大,不是这么泼辣的性格,早被人欺负死了。 余桑一看余满山都不拦魏老太骂人了。 莫非他对她那三个发财的法子很有信心,明年能摆脱方家? 余桑心里叮咚一声,我的个爹诶,我自己都没有信心,您哪来的信心啊? 而且就算成功,她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的也只是先买个三亩中等田,其余的,还是得租种别人的。 也不好把方老头得罪死了! 方老头看魏老太这个脾气,他作为地主,这余家种着他的田,一点都不对他和颜悦色的,方老头冷呲一声,道:“你有本事别佃我的田种!” 魏老太心里有一杆秤,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她嘴犟道:“不种就不种!” 方老头气得冷哼一声,倒也没说多的,进了堂屋坐下就开始清点今天的收成。 余桑大为意外,这方地主怎么这么能忍? 余桑跑到后厨去,正听到魏老太在灶间烧火得意:“我儿子种田那是一把好手!别人一亩上等田,也就出五石多谷,我儿能种出六石还多的谷,他方老头还不是要扒着我余家,让我余家种他的田!” 原来如此! 余桑听了一耳朵,又回到堂屋监督方老头别多算账。 等忙完分成的事,余桑给余满山说了要用石磨磨高粱粉,她自己做不了这个事。 余满山手脚很麻利,没一会儿就清洗石磨,上了磨盘,拿出一些高粱来开磨。 又去厨房让阿李和魏老太弄淀粉液,还有蒸煮消毒陶罐和准备用来做塞子的木头和布片等。 结果是,第一天做培养基直接失败了,平替并不好掌握。 第二天,余桑继续试验,失败了好几次,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做成功了。 本来还需要一周时间检验培养基是否会有杂菌生长,这点余桑也不想管了。 本来她就没有高温高压的杀菌条件,只用蒸汽熏蒸杀菌了,达不了标。 而竹林那丛平菇,她怕过去一周直接开败了,干脆就准备第二天接种了。 因为接种这一步她也做不到无菌条件下接种,只能尽量无菌一点,反正就这个条件了,那干脆不如莽一点,以量取胜,这是第一批,不成功就准备下一批。 余桑将接种好的陶罐齐整摆放在她清理好的原猪圈柴房里,现在已经被她做了菌房。 将第一种方法试验完,那就该第二种方法了。 恰好前几天的谷子已经晒干,魏老太昨天就嚷着舂米,今天要煮顿干饭来吃。 今天得了新的米糠,余桑又找余满山向汤家的木匠要了锯木粉,开始试验第二种方法,这种方法是将平菇孢子的部位直接用石灰水浸泡杀菌消毒一下,然后放进蒸煮冷却处理过的米糠和锯木粉中,看能否培育出菌丝来。 这种方法完全看运气。 弄好这一切,余桑就等着结果了。 第8章 是否成功? 需要7天左右才能知道母种是否培养成功,尤其是她用的陶罐,而不是玻璃瓶,从外面直接观察不到罐内情况,只能等时间到了打开瓶塞再看。 现在培养的是平菇母种,大概需要7-10天,接下来就是分离母种来培植原种,大概需要1个月,原种再扩种,就是栽培种,这又需要1个月。 余桑掰着手指算,从种植栽培种到出菇,又需要两三个月。 现在是八月中旬,按着这个时间进程算平菇出产时间,那就是到明年二月份了。 这太久了! 二月份都过年了。 余桑皱眉,思考着怎么办。 倒是可以原种不再扩种成栽培种,直接用原种这种二级种进行种植,可以节省一个月时间。 但是可能会影响产量和质量。 不过在这个时代,菌菇类的价钱本来就很贵,即使产出低,总收入也在那里。 现在需要钱,只能先出此策,等下回再种植,就可以精细点了,条件应该也会好很多,她经验也丰富很多,产量应该就会提高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母种培养成功的基础上。 一切都等着七八天后见分晓了。 要是没成功,余桑都不知道怎么办,或许会再试一次,而对应时间又会往后移个十来天,赚到钱就更晚了。 余家佃了方家二十亩田,家里男性成年劳动力只有余满山一个,她家算是单丁户,余桑在这里生活时间越久,就了解越多,单丁户不需要服劳役,男子20岁才算成“丁”,余大郎今年13岁,还有很多时间。 成年男性劳动力少,收割稻谷就没别家快,到余家收割完所有稻谷,家里还有很多稻谷没晒干的时候,查看母种有没有成功的时候到了。 期间,余桑每天都去菌房转一转,但都是不透明的陶罐,不像现代的试管或者玻璃罐子那样,可以观察里面的情况。 这看结果就像开盲盒。 随着收割稻谷的完毕,整个余家都没有之前忙碌了,魏老太和阿李天天问余桑这平菇的种植情况,督促余桑每天去照看那几个陶罐,要不教她们方法也行,她们可以自己去照看。 余满山也很关心这几个陶罐的情况,过上一两天也要问问。 终于,余桑决定在第八天来揭晓结果。 魏老太、阿李、余满山这几个余家大人都在家,余桑打算直接去看,却被魏老太一把拉住,拉着余桑先到堂屋的祖宗牌位前,先拜一拜再说。 余家的房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家里堆积了各种装粮食的缸以及箱子农具杂物柴火等,空闲的地方就不大了,祖宗排位放在墙上钉着的一块木板上,有三块牌位。 魏老太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嘀咕:“祖宗保佑,满山他爹保佑,保佑乖乖今天的平菇种成功” 余桑没给他们解释过什么母种、原种、栽培种之类的词汇,这些都是现代词汇,说了估计他们也不太懂,魏老太他们也不懂种植平菇需要几个阶段,只知道今天余桑说了要看结果,这个结果还很重要,关系到后续平菇是不是能顺利种植。 魏老太拉着一家人终于祷告完毕。 余桑率先往菌房去。 看到其他人也要跟进来,余桑赶紧阻止:“你们先在厨房等着,别进来!” 不是怕别的,就怕人多了,万一她母种培养成功,这么多人在旁边,又带来细菌之类的将母种污染了怎么办。 将菌房的窗户打开,整个菌房变得明亮起来,余桑小心翼翼拿起第一个陶罐,拔开塞子。 她就着光亮看了一眼。 啧啧啧,惨不忍睹,里面一大片绿霉,只有边缘有点菌丝的白毛。 余桑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会失败很多个,第一个不成功,在预估范围内。 魏老太伸长脖子在门口探看,问:“乖乖,怎么样?种成功了吗?” 余桑摇头,道:“第一个不行,里面长霉了。” 魏老太:“” 余满山阿李也等在门口,听到第一个没成功,没说话,余满山脸色还算平静,阿李神情有些紧张。 余二郎催促:“快开第二个看!” 余桑打开第二个,里面也长霉了。 余桑没跟其他人说结果,径直打开第三个,第三个更夸张,里面长了灰黑色的长毛,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平菇的菌丝。 阿李忍不住问:“小四,到底怎么样啊?” 余桑没说话,继续打开第四个,第四个只觑了一眼,余桑又把塞子插回去盖上。 外面的人不用问,就知道情况不妙。 总共只有十三个罐子,这都开了四个了,一个都没成功。 余桑开始心里有点没底了。 这第一次要是一个都成功不了,那么再继续第二次,也可能一次也不成功,后果难以承受。 就在余桑准备查看第五个罐子的时候,魏老太及时喊住她,“先别开!等我去拜拜先人再说!” 阿李也喊道:“等你婆婆拜完回来再开。” 余桑:“”缓缓也好。 等到魏老太拜完回来,余桑打开第五个。 魏老太看余桑才打开,就支了脖子问:“怎么样怎么样?” 余桑摇摇头,手伸向第六个罐子。 第六个情况看起来好一些,里面倒是没怎么被杂菌污染,只是平菇菌丝本身,也长得不好,这个先留着再看。 余桑单独把第六个罐子放在一边。 看余桑这异常的行为,一直沉默地余大郎忍不住了,问:“这个成功了?” 魏老太也欣喜:“这个成功了?果然拜先人有用!” 阿李脸上也有了笑容,余满山脸色也舒缓起来。 阿李确认地问:“这个是成功了吧?” 余桑怕他们太有希望,只能说:“这个先看看,看能不能长成功,比其他要好点,没长霉呢。” 余桑再开第七个。 第七个长霉了。 她速度很快,心里也紧张着,这都第七个了,还没一个能用的,没有这么倒霉吧? 好歹她在魏老太那里也是仙女转世不是? 怎么一点气运都没有? 余桑有点不敢开第八个了。 她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第八个。 第八个 前面八个算是都失败了。 堆在菌房门口的人看这个情形,都知道情况不妙,大家情绪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期待和紧张,反而有些焦躁和失落。 余满山首先提出:“小四你先别开剩下的,我再去拜拜祖宗。” 魏老太也道:“是诶,再去拜拜,这次行大拜!再求求神仙,这好歹是神仙教的法子,让神仙保佑一下!” 连余桑自己都被他们说得也想跟着去拜拜了。 但她是洗了手做了很多洁净准备才进来的,为了避免引起污染她打开的母种,这就不好出去。 这次全家人除了余桑外,都行了跪拜礼,还是连续磕了好多个头那种。 终于等到他们回来。 魏老太说:“乖乖,你也先求求你的神仙长辈再开。” 余桑:“”她都有神仙长辈了在魏老太那里,她是仙女托生在他们家的,是个小神仙,自然的,在神仙界,她还有神仙长辈 她很佩服魏老太的想象力。 余桑依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里倒是少有地诚恳求神拜佛了一番。 拜完,她毫不犹豫地掀开第九个罐子的塞子。 看完,她又立即盖上,妥善地把这个罐子珍之又珍地放在另外一边。 然后,她兴奋地朝门口说:“这个成功了!菌丝又白又壮!” 魏老太听到消息后,赶紧去前边堂屋感谢祖宗和神仙。 阿李也跟着前去。 余满山激动得右拳头一拳捶在自己左手掌上,他声音都听得出激动,毕竟这是他耗费全家钱财作赌的,他出言道:“小四你继续开!一口气开完,看还有没有成功的?” 有了这第九个成功的打底,算是有了保障,余桑没那么紧张了。 她打开第十个,然后盖上。 激动朝门口道:“第十个也成功了!” 魏老太和阿李回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连呼:“祖宗保佑!神仙保佑!” 余大郎已经是懂事的年龄了,他脸上也泛红激动的。 剩下几个罐子就没那么运气好了,全部失败了。 不过有两个成功的,余桑已经很满足了,而且,她觉得已经算运气非常好了。 既然母种制作成功,现在没什么冰箱之类的保存条件,那么就该紧跟着分种培养原种了。 将成功的母种罐子存放好,阿李拿了失败的罐子去清洗,这些失败的罐子清洗好后,余桑是准备紧跟着制作第二批母种的,她保证不了这第一次母种分种制作原种的成功几率,第二次实践是肯定要接着准备的。 原种的培育,余桑打算用麦粒来进行。 本来还可以用木屑等材料混合制作,但第一次为了保证成功,麦粒更能给菌种提供营养。 麦粒的成本更高,就连余家都没几斗麦子。 可是麦粒栽培出来的菌种会更好。 一份母种可以制作五瓶原种,现在得了两份母种,就可以制作十瓶原种。 余桑只求这十瓶原种,有两瓶可以用就达标了。 第9章 秋社 全家都动了起来,泡麦子的泡麦子,洗大陶罐的洗大陶罐。 余二郎最爱到处逛,上树摸鸟蛋,下河摸鱼,这李家湾,没有他不熟的地方,余桑交给他一个任务,要是在野外哪里看到香菇,记得摘回来。 既然平菇好运成功了,那么香菇菌种制作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到时候到冬天,刚好进行香菇椴木种植。 来年卖完平菇后,后年香菇也可以续上,不至于赚完第一桶金就没有第二桶金了。 余大郎和余满山照样很忙,每日除了自家的粮食需要晾晒外,还需要去方地主家晾晒粮食,余桑听说别的地主不这样,都是全部让佃农晾晒好之后,再来分成粮食。 只有方家算是田不算多的地主,方老头自己又是抠抠搜搜的性子,生怕佃户多占了一丝一厘的便宜,连一粒米都不想让佃户多拿。 第二天,余桑将泡好的麦粒放进大铁锅里煮,魏老太在灶间烧火,阿李听余桑的指挥,在铁锅边不停翻铲锅里的麦粒。 等到麦粒煮到没有白心,就是差不多了。 再将麦粒晒干,就可以准备用母种接种做原种了。 有了第一次制作母种被大多数污染的经验,这里又没有接种箱和其他杀菌消毒物品,余桑只能用知道的办法,来尽量做到无菌操作。 一天下来,她成功弄完十个原种培养的陶罐子,在罐口用油纸做了简易的通气开口。 除了平时的维护管理,现在就等着看结果了。 如果这次只要成功一两个罐子,下个月,她就可以开始种植第一批平菇了。 要是能多成功一个,那么分栽栽培种,也有原种了,这样还可以继续第二批平菇种植。 余桑把日子大概算了算,第二批说不定还能赶上过年前几天,那时候卖,定能卖个极高的价钱! 明年春天能否买得起田,全看这一次平菇能否种成功了。 稻子一收完,再进仓,天气也跟着没那么热了,到了立秋时节。 余桑用自己所知道的知识,尽量给未来的生活做准备。 田间地头,连路边,都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 车前草,清热、利尿、祛痰镇咳。 马兰,清热解毒,利湿,消食。 余桑在路边挖了一些,趁着还有太阳,将它们晒干,留待需要的时候用。 余二郎果然在一片树林子里找到几朵香菇。 这时节,还能找到野生的香菇,余二郎果然对李家湾这地头熟! 阿李搂了几件不大的冬衣出来,魏老太坐在门口正在缝补衣服,看阿李把几个孩子的冬衣一一晾在竹竿上,趁着太阳还可以,将去年的冬衣拿来晒一晒。 阿李回来路过魏老太的时候,魏老太开口:“秋社的时候,你提两斗米回娘家吧,今年小四生病,家里条件不好,你爹过生的时候,都没送上什么像样的礼,现在家里也没养鸡鸭,鸡鸭蛋也没有,糖糕点也买不起,你多提点米回去,免得你嫂子说闲话。” “娘,要不今年秋社我不回去了吧?今年总共就得了这么些粮食,还分了六成给方家,剩下的还得紧巴着吃一年呢,孩子们还小,我哪能带两斗米回去?” 魏老太道:“让你带两斗就带两斗,少了哪能看?如今家里就这米还能送送,其他也拿不出来,别家媳妇秋社都回娘家,你不回哪像样?” “拿少了,你二嫂准得闲话你,再说,去年小四生病,你娘家也资助了不少。” 余桑盯着竹竿上晾的冬衣看,这好像是三个哥哥和她的,还有魏老太的,看来余满山只典当了阿李和他的冬衣,并没有把孩子和老人的冬衣典了。 余桑再一次在心里算算第一批平菇出菇的时间,应该在12月下旬近1月份的时间,还是有些晚了,早已入冬了。 这买冬衣可能赶不上。 她咬咬下嘴唇,缠上她娘,“娘,你也带我回去吧,我好久没见大舅舅二舅舅了,还有外翁外婆。” 在以前小余桑的记忆里,她外家的亲戚,实在印象不深,余桑想亲自去看看。 秋社,立秋后第五个戊日是为秋社,大多数普通人家的妇女都回娘家,晚上回来时,娘家的外翁姨舅等拿出一些新葫芦儿、新枣儿作为礼物相赠,风俗认为这样会给外甥带来好运。 余桑又把香菇的菌种母种制作了。 田里的稻草差不多晒干了,扎成一捆一捆的,余满山拿了一根长竹竿,一捆捆地串在上面挑回来。 余桑提前跟余满山说了,要挑好的稻草过段时间种平菇,余满山把家里大多数钱财都赌在上面,自然留心,专门把好的往家里挑,差一点的堆在院坝边,堆叠成一个草垛。 还有要往方地主家挑,方老头对稻草倒没管那么紧,但仍然除去交秋租的,也是六四分成。 每日傍晚前,大家都回来了,余桑就教三个哥哥现代的数学算法,余满山也跟着在旁边听。 终于,秋社日到了。 一大早,阿李就给余桑梳洗干净,扎了丸子头,用布袋子提了两斗米,余桑估计有二十来斤,她爹前几天可是舂米舂了很久。 她的外家李家,离她家据说有九里地,那个村叫大石坝。 她娘背了米,牵着她往大石坝村走。 走了大概五里路的时候,余桑还真看到一块很大的石坝,上面晒了粮食菜干之类的,足有现代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还是整体的石头石坝,不是石板拼的。 余桑走路没注意,忽然有个声音喊她:“余满山家的小女娃,你怎么在这儿?” 余桑抬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她吃惊道:“卖草鞋的老翁翁,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住乌安塘那边的吗?” 老大爷笑嘻嘻:“我走人家呢,亲戚家娶媳妇儿,我早点过来帮忙。” 余桑还挺喜欢这个健谈的老大爷,余桑回他道:“我跟我娘去我外翁家。” 老大爷赶时间先走了,过了一刻多钟,余桑也到了外翁家。 屋前有几畦水田,一条泥巴小路直通一个带石板院坝的人家。 余桑远远就看到院坝里两条条凳放着,一条上坐着一个穿绛红色棉布衣服的女人。 女人梳着包髻,一看路这头阿李出现了,她赶忙从条凳上坐起来,直接往泥巴小路这边迎了过来。 余桑看着迎过来的中年妇女,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的二舅娘沈氏。 她娘阿李奇怪道:“怎么今天她这么热情?往常最是冷脸又爱说闲话了。” 看沈氏走近,她娘就没敢嘀咕了。 沈氏热情地过来,挽了她娘手臂,道:“小姑子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这么见外还带东西?回娘家你能回来大家就欣喜了,还带什么东西” 又看余桑道:“余桑今天也来了啊。” 沈氏的热情仿佛不在余桑身上,看了一眼又看回阿李背上的背篓,“要是我没换衣服,我就帮你背了,恰好换了衣服,等下也要回娘家,我没走,是专门在等你咧。” 她神神秘秘道:“等下有事跟你说!” 余桑和阿李不知道沈氏有什么事要说,两人都一头雾水。 余桑看着旁边沈氏的棉布衣裙,她又多了一个愿望,给她娘阿李也买一套带花色的棉布衣裙穿! 几步路就到了堂屋门口,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孩腰上系着围腰,正端着一个木盆往外走,看到阿李到了门口,喊道:“诶,小姑姑回来了?昨天我娘还念叨你呢。” 她又看向余桑,问她:“桑妹妹的病好了吧?” 余桑点头,“大姐姐好。” 这好像是大舅家的大女儿,不像她一样有名字,外人称呼一句“李大娘子”,要是熟悉的人,就喊“李大丫”。 她仔细朝女孩打量去,女孩五官倒不如何美丽,只身材苗条,气质和顺,看起来很舒服。 二舅娘拉了阿李就往堂屋里面走,把她背上的背篓卸下来,居然也没看背篓里背了什么,朝李大丫就喊:“你二妹呢,喊她过来,她姑姑回来了,喊她来堂屋见客。” 二舅娘拉着阿李在条凳上坐下,亲切地拉家常:“小姑子你这么久没回来,你侄女都一天一个模样了。” 说着话,李二丫就到了。 余桑再打量李二丫。 她这个二姐姐,五官倒是比大姐姐好看一些,身材也苗条,只是脸上带些傲气。 李二丫看见阿李,并不怎么热情,淡淡喊了句:“小姑姑。” 二舅娘责备:“怎么地?一早上谁欠你钱了?挂着个臭脸!好歹是要说人家的姑娘了,怎么性子还没长大?” “给你姑姑说说好话~你亲事还落在你姑姑这里呢” 余桑一听,吓一跳,怪不得这个二舅娘今天这么热情,她这个傲气二姐姐的亲事怎么落在她娘这里了? 难道? 莫非? 她二舅娘看上余大郎了? 我的个天呐! 古代应该不能这么近的近亲结婚吧? 而且余大郎才13岁,她这个二表姐,应该比她大哥大一岁。 阿李也吓一跳,以为沈氏是那个意思。 沈氏知道她误会了,连忙道:“你想什么呢?” 她脸上闪过一丝嫌弃的神色,继续说:“你余家不是挨着杨家吗,还有那个方地主家。” “我想给二丫找户镇里的人家,她模样生得好,身子骨又不像别家女娃那样五大三粗的,干不动重活,给她找户镇里的坊郭户,做生意的,家里有钱,不用干重活” 余桑看向二舅娘,这五大三粗、干重活,说谁呢?她娘也要干重活,到不至于五大三粗,但是成天风吹日晒,皮肤有些黝黑。 二舅娘继续说:“我打听了,方三娘子夫家就是大通镇里开脚店的,杨二娘子也嫁到了大通镇,夫家开杂货铺的。” “小姑子你回去问叨问叨,看看这两家有没有相熟适龄的小郎君,要是有,二丫她模样长得好,到时候只要一相,准能相得上!” 余桑听到二舅娘要让她娘去找方地主家的女儿,本来方老头对她家态度就不好,还让她娘上赶着去,那不是递脸给人打吗? 杨家她也不熟,杨家虽然在她家隔壁,但杨家围了院墙,除了杨老头和吴老太两个老一辈外,中年一辈只有一个杨大叔,以及他媳妇韩婶子,孙子辈是杨大叔的两个儿子,基本不跟她玩,也不怎么跟她三个哥哥玩,她好像见过,他们喜欢跟方家的方二郎一起。 至于二舅娘所说的杨二娘子,余桑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小余桑的记忆里,也没什么印象。 第10章 分家、借据 阿李有点推脱地道:“她两不大回来,就算今天回来,等我下午回去,恐怕也走了。” 二舅娘:“那你就早点回去。” 阿李:“” 堂屋侧门冲出个妇人,她身材高大,圆肉脸,长相普通,朝二舅娘嚷道:“小姑子才回来你就喊她回去,有没有天理了?李家湾又不远,你自己找方家杨家说叨去啊。” 余桑大概知道,这应该是她的大舅娘常氏了。 她看她也穿戴整齐,应该是也准备要回娘家。 只是常氏虽穿的也是棉布做的体面衣裙,但颜色素净,不如沈氏那么显眼。 且沈氏的确面容不错,身姿细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二舅当初看中沈氏,应该是看中她的长相。 一个矮个子背有点佝偻的老太太提着只鸡出现在门口,骂道:“大早上的就吵吵吵,你们不嫌烦我还嫌烦,早点分家算了。” 老太太才发现阿李回来了,她“哟”了一声,“三丫回来了!” 阿李喊了声:“娘。” 沈氏今天要回娘家,本就心情不错,被常氏一说,脸立马垮了,又被公婆说,她梗着脖子道:“又不是我吵的,二丫都十四了,你们也不急,我让小姑子打听打听怎么了?” 她继续嚷:“大丫就比二丫大一岁,都已经定了人家,你们当婆婆当伯娘的不急,我这个娘自己急还要被你们说叨?” 说着,她眼睛都要红了,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余桑赶忙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外婆~” 丁老太脸上勉强浮现些笑容,“你来了啊。” 余桑直觉,自己不怎么得这个外婆喜欢。 丁老太朝两个媳妇赶道:“要走就早点回去,磨磨蹭蹭又在家里吵” 阿李站了起来,就要去帮丁老太的忙好借此脱身。 那方家,本就不好相与,她才不上赶着去问这事呢。 再说,李家虽然在乡间条件还算可以,有三十亩田,但跟镇里比,别人未必看得上。 沈氏却一把拉住阿李,“小姑子别急啊,事还没说完呢,我就等着说完好回娘家去。” 沈氏补充道:“再说,昨天家里已经把做社糕的东西准备好了,今天上锅蒸就行了,娘自己去杀鸡也很快的。” 阿李不情愿,“娘年纪大了,还是我去帮忙吧。” 她不善言辞,让她去找杨家还行,找方家是万万不想去的。 阿李站起来就想走,沈氏在背后却突然冷声:“你这个做姑姑的是不是一点忙都不想帮?” “别忘了,当初余桑生病,我李家可是给你拿了十贯钱回去治病,这么会儿就忘了,果然是泼出去的水,一点儿都不记娘家!” 阿李脸色难看,被沈氏这么一说,简直后悔今天回来,她解释说:“我哪有不想帮忙?只是那两个不一定遇得上,杨家的我还能去说说,那方家是地主,我家是佃户,他家那三娘子眼都是往天上看的,我哪说得上话?” “就怕我去说了,反而帮倒忙!” 要是是大嫂求她,她舍了脸也要去方家问问,这个二嫂平时最是偷懒耍滑,又爱背地里说闲话,还特别嫌贫爱富,很看不起余桑她爹,她才不想为她的事去方家求人呢。 虽说她作为姑姑的该去问问,但李二丫跟她娘一样眼高手低,那大通镇里条件好的人家,哪看得上她? 条件差的,她这个二嫂和侄女也看不上。 “哼!”沈氏冷哼一声。 阿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道:“那十贯钱,当初说好了,是借的,会还的。” 常氏看不下去了,“什么借的还的?余桑病了,做舅舅舅娘外翁外婆的,出点钱帮忙怎么了?” 常氏朝沈氏说:“那十贯钱是你的吗?那是爹娘的!外翁外婆给外孙女治病,那也是应该的!” 沈氏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叉腰喷道:“那怎么不是我的了?当初说好把这十贯钱拿去给英才读书,就因为余桑,我儿子还没读上书!” “英才他打小就聪明,要是去读书,读个几年肯定就能考上秀才,将来说不定还能中举人进士,到时候光耀门楣,李家也能搬到镇里去,李家的人出门哪个能不尊敬?连同二丫也能找个条件更好的人家。” “哪让我现在还求她去跟方家杨家说话?” 常氏:“哪里定了那十贯钱就给英才去读书了?我英晦比英才还大一岁,要读书也是英晦先去!” 常氏讽笑:“笑死个人,那秀才是那么好考的?读个几年就能考上?” 堂屋吵架的声音很大,丁老太居然也没阻止,嘴里嘀嘀咕咕“天天吵,天天吵”的字眼,自顾自走了,余桑站在堂屋门口,看到她提着鸡去院坝边的石台处杀鸡去了。 阿李脸色很不好看,余桑走过去拉住阿李的手,朝沈氏说:“我们会还钱的。” “呵!”沈氏看她一个小娃娃跑出来说话。 一个五岁小娃娃说的话有什么用? 但沈氏又不好跟一个五岁小娃计较。 “你俩是要上天了?这个家是我做主还是你们做主?” 一个冷硬的声音吼道。 一位背脊挺拔,头发黑里夹着灰的老者从堂屋侧门捞开帘子进来。 他站在门口朝后面吼:“老大、老二,管管你们媳妇!” 他又看向阿李,“你去帮你娘的忙,你二嫂的话别往心里去,这个家她还做不了主!” 这应该是她外翁。 不知道沈氏哪根筋不对,还是积怨已久,她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我是做不了主!没地位!家里有钱都不给我儿子去读书” “公爹你还天天念叨让英才英晦有出息,这不读书怎么出息?将来当个田舍汉,哪来的出息?” 沈氏看向阿李,继续哭喊:“叫她帮个忙去方家杨家问问都不答应,这算什么姑姑?可怜了我那十贯读书钱” 阿李实在面皮挂不住,开口:“爹,当初我也说了是借,我现在立个字据吧,免得二嫂说。” 沈氏豁出去了,“我说怎么了?那可是我儿子的读书钱,呵,立字据,余家拿什么还?” 阿李气得嘴巴哆嗦,但现在余家穷,的确拿不出钱,尤其是家里连一分田也没有,更是连存钱都难。 阿李眼睛红了,一把朝桌子那边走过去,把里面的两斗米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背了背篓就想走,声音带着哽咽朝李老头说:“爹,我先回去了,下回再来看您,明儿我让大郎把字据送过来。” 李老大快速从堂屋正门进来,拉住要走的阿李,说:“妹子别走,哥今天让你以后回家都高兴地回去!” 余桑看向来人,居然是个个子只比她娘高一些的中年男人,矮黑矮黑的,但此刻他冷着脸在为她娘出气。 就余桑看来,虽然他不高,但他此刻很有些气魄。 后面还跟了个中年男人,个子比刚刚的高一些,看起来面上有些懒散,好像屋内的事和他关系不大一样。 矮的应该是她的大舅,高些的是她的二舅。 李老大问李老二:“二哥,就今天,咱把家分了吧?” 李老大又看向李老头,“爹,你说怎么样?” “免得弟媳每回都拿十贯钱说事,他们不是闹着分家很久了吗?我今天答应了!” 李老大接着说道。 “以后爱读书就去读书,爱怎样就怎样,各过各的,谁也别管谁。” 李老大又朝阿李说:“妹子你以后回来,找你大哥家就行,分家以后,你大哥就做得了这个主了!” 李老大看向李老头,“爹,我说这话没问题吧?” 李老头拉了根条凳坐着不说话。 余桑以为今天就是简单地走外家,没想到遇到这出,这些人她都不熟,小余桑的记忆并不深刻,她算是第一次见。 这家子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经过这出,她算是记忆深刻了,绝不会再认错。 沈氏好像知道李老头的弱点在哪儿一样,她嚷道:“爹,今天一定要分家!英才都十岁了,我听说镇里那些,几岁就去学堂启蒙了,再不让英才读书,就晚了!英才这么聪明,以后肯定能光耀李家的门楣!” 李英才应该是沈氏的儿子,是她的表哥之一,李英晦应该是常氏的儿子。 这二舅娘沈氏一口一个聪明,这李英才到底是有多聪明? 余桑还注意到,李家的两个孙子是正式取了名的,而孙女,是没有取名的。 李老头终于决定:“那就分吧。” 沈氏不哭也不闹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那我今天不回娘家了,就今天,把家分了!” 分家哪是这么简单的事,田产、房子、各种物什,老两口以后的奉养,一一都要说清楚。 李老大去请里正来做公证,以后户头夏秋二税等,都是分开的,而不是私下的随便分了就行。 阿李和余桑也坐在堂屋看着。 趁着里正等人在,余桑看桌上放了纸笔,她主动站出来,小小的人儿提议:“外翁,你给我们写个字据吧,那十贯钱,我们会还,过年前准能还上!” 阿李一把拉住余桑,这怎么还打上保证了?过年前拿什么还? 余桑回头看她。 阿李只见余桑一双大眼清澈明亮,小小的人儿心里有数也有脾气一样。 眼神触动下,阿李居然松了手。 余桑再次看向李老头,“外翁,你让里正翁翁帮忙写个字据吧,我余家定还上这十贯钱的!” 李老大摆手,“不用还,小孩子家家在说什么呢。” 沈氏在一边,撅嘴道:“写呗,我看余家过年前拿什么还。” 李老头喝骂:“住嘴!家还没分呢!就当我死了是吧?” 沈氏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余桑坚持:“写吧,写两份,每份五贯的借据,大舅家和二舅家各一份,过年前,我让我爹把钱送来。” 这一刻,阿李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吐气了。 她家余桑不过五岁,现在也懂事了,虽是女孩子家,但比男孩儿还有气魄! 第11章 怠慢 最后,在余桑坚持下,还是写了借据。 家没分完,借据先分了。 李老大和李老二各执一份。 李老大当着阿李和余桑的面,就把借据撕了。 李老二拿着借据,沈氏生怕李老二抹不开面子也跟着李老大把借据撕了,她赶忙把借据一把从李老二手中抢过去,塞到怀里放好。 五贯钱,不少呐! 那中等田都可以买半亩了,给她儿子读书,也至少可以交一年束脩还有买纸笔了。 余桑看着李老大毫不犹豫就把借据给撕了,余桑穿越这里不算久,但也明白这五贯钱的价值。 这个大舅,值得结交! 分家的事,李老大一家、李老二一家吵得不可开交,堂屋里挤满了人,余桑和阿李两个完全没有话语权,被挤在一边。 余桑看了一会儿,终于把外家这边理清楚了,她大舅家,除了大舅和大舅娘常氏,他们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15岁,已经定了亲,二儿子李英晦,11岁,小女儿8岁。 二舅这边,二舅娘沈氏,有一儿一女,大女儿14岁,正是沈氏要让阿李去找杨家方家打听亲事的对象,小儿子李英才,是沈氏连连夸赞聪明,几年就能考上秀才的“人物”。 现在齐聚堂屋,商量分家,用“商量”这个词,余桑觉得有些温和了,更像是吵架。 余桑仔细打量李英才,沈氏虽嫌贫爱富,尖酸刻薄了些,但李英才由于生母的颜值,年纪虽不大,倒生得很眉清目秀,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若是读书,说不定还真能有些出息。 但读书这个事,靠的是脑子和品性,仅是看外貌,看不出结果。 “这老房子和新房子,谁奉养爹娘,谁就分新房子!爹和娘肯定跟我们住,我家自然就应该分新房子!” 李老二坐在一边争道。 李老大不服:“我是长子,爹娘肯定跟我,我分老房子新房子不打紧,就看爹娘爱住哪种!” 余桑已经知道,新房子和她家一样,是瓦屋,老房子是比较破旧的草屋,茅草的屋顶,每年都得修补,不然下雨就漏雨,冬天吹大风也容易把茅草吹走。 瓦屋的价值,也是草屋完全不能比的。 余桑去过草市,知道瓦的价格,一片瓦就值3文钱,那一房顶的瓦,至少得一贯以上了。 且还不止是瓦,还有房梁的木头,又是一笔钱。 李老头开口:“田三十亩,你们两兄弟,各十亩,我留十亩,我还种得动,谁奉养我,我这十亩,以后也是谁的。” 沈氏抢先道:“爹娘,这还用说?你们肯定是得跟着我们的啊,爹你要想想,英才马上要读书了,以后考了功名,爹您立马就能看到,而且,有爹您监督着,英才才能刻苦用功” 常氏冷哼一声,“一口一个功名,跟那萝卜白菜好捡一样。” 她倒没提她儿子李英晦要读书考功名怎样,她儿子李英晦几斤几两,她还有点数,最怕那读书不成,又种田干活不行,最后落得个养家糊口都难。 阿李站起来,朝李老头道:“爹,我先回去了,下回再来看您,您要是有什么事,直接找人捎个话到李家湾就行了。” 阿李背了背篓,丁老太已经将原本装米的袋子空了出来,让阿李带回去。 阿李牵了余桑要走。 李老头发话:“三丫你回去还是帮你二嫂问问方家和杨家,要是有信儿,你就再回来一趟说说。” 她爹都发话了,阿李只得应承下来。 余桑和阿李两个,连午饭都没吃,又回了家去。 回去的时候,魏老太正在做晌午饭,看到余桑两人回来,惊奇道:“你娘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阿李掩饰地笑笑,“娘家正忙,又有事让我去办,我就早点回来了。” 她绝口不提娘家吵着还10贯钱的事。 余桑却跳将出来,将经过一一说了,余满山恰巧扛了锄头干完地里的活回家来,一下听到了。 他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教育几个孩子道:“以后看见你大舅一家,亲近些。” 阿李知道,余满山生气了。 对她娘家的人有了亲疏远近之分。 但她也说不了什么,别说是余满山了,就是她自己,何尝不是更亲近大哥和大嫂呢? 阿李趁着衣服没换,还是之前回娘家干净整洁那套,问魏老太:“娘,方三娘子、杨二娘子今天回来了吗?我去问问她们我爹交代的事。” “好像是回来了,现在差不多吃晌午饭,应该在家。” 阿李立即出门去。 余桑跟在后面喊:“娘,我跟你去!” 她娘真的是极内向的,很不善言辞,她得跟着去看她别被欺负了。 不过一小段路,就到了方家,方家倒不像杨家那样建了院墙,但房屋很是宽广。 屋前有很大一块院坝,专门用来晾晒粮食的。 堂屋门口摆着一些矮凳,好些年轻中年的女子穿戴得整齐坐在门口,正谈笑聊天。 余桑讶异了一下,这都吃中饭了,怎么她们还没回去? 这些应该是村里家境好些的妇人带着女儿来的。 阿李和余桑刚走上院坝下的梯子,那边门口的一个妇人就高喊了一声:“哟!李三娘子来了。” 阿李应了一声,很有些不好意思。 余桑看出阿李的一些窘意。 这里坐的妇人和年轻小娘子,都是穿戴了体面的衣裳,阿李和她,都是麻布衣裤。 余桑自己倒觉得没什么,老实说,夏天穿麻布衣服,还蛮透气凉快的,只是到底是要先看衣衫后敬人的。 余桑和阿李走到堂屋门口,就看到里面一点的地方,坐着一个妇人,她五官先不说,余桑第一眼看她,恕她没什么见识,只知道她应该穿的是一套丝织品做成的衣裙,上面是绣花的抹胸和粉紫色上衫,下面是湖蓝色的百褶裙,还搭了一件上衫近色的褙子。 她头上戴了一顶做工精致的小冠,旁边站了一个打扮同样富丽的女童。 余桑猜,这应该就是方三娘子了。 她本就是地主家的女儿,夫家又是大通镇里开脚店的。 余桑已经知道,这时候的脚店,就是没有酿酒权的酒肆,应该和她知道的现代酒店差不多,可以吃饭喝酒,也可以住宿。 应该还是相当有钱的。 阿李看方三娘子这派头,顿时不好开口了。 方三娘子看阿李来,也不开口说让她坐之类的话,只淡笑看了看她,并不说话。 阿李:“我” 余桑接过阿李的话,“各位婶子、姐姐们好,我和我娘就是路过,来问个好。” 方三娘子终于开口,“李三娘子来了。” 她说话细细的,“我听我爹说,你家汉子种田特别好,别人一亩上等田只能出两石多米,你家一亩上等田,可以出三石出头,我爹夸了可不止一次。” 阿李嗫喏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余桑看方三娘子这样,就是拿她家当佃户对待,谈不上什么平等对待的礼貌,大家都坐着,也不叫她们坐下。 阿李突然看到门口人群中坐着的杨二娘子,她突然惊喜道:“二丫你也在这儿呀,我正有事找你呢。” 阿李嫁过来余家的时候,余家家境还可以,家里有田有地,又和杨家毗邻,当时杨二娘子还未出嫁,和她还算认识。 杨二娘子现已育有一儿一女,儿子都九岁了,也不是时常回娘家,和阿李的感情早就淡了,如今大家家境很是不同,杨二娘子挤出个笑,“你来了啊。” 她问道:“今天秋社日,你怎地没回娘家?” 阿李:“” 余桑知道这真实情况说出去肯定丢面子,她脆生生地说:“我和我娘已经回来了,我外翁有点事让我娘回来办。” 她猜到这应该就是杨二娘子,她继续说:“正和杨娘子你有关呢。” 余桑拉了阿李,道:“我和我娘先家去,等下杨娘子你回去了,到隔壁来喊声我们,我娘找你有事呢。” 余桑拉了阿李就走,人家坐都不叫一声,哪里是她们待的地方。 如今狗眼看人低,且待以后再见分晓! 下午的时候,杨二娘子果然来找阿李了。 阿李将沈氏的事跟杨二娘子一说,杨二娘子只说回去问问,她夫家并无适龄的小郎君,只得去邻里亲戚处打听。 李老头交代的事算是完成了一半,阿李怕被李老头说办事不行,她又带了余桑去方家问。 才到门口问方三娘子是否在家,方三娘子的二嫂陈氏就砸吧着嘴巴叨叨:“没在家,她忙着呢,你有事吗,没事我回屋换衣裳去了。” 态度很是敷衍,又怠慢。 听她这话,余桑也一股火气冒出来。 但形势比人强,她家如今是方家的佃户,人家低一眼看人,也拿她们没办法。 余桑愤懑地想,明年一定要买田!摆脱佃户的身份! 两人往回走,刚到方家侧院旁边的竹林,余桑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那声线,好像就是方三娘子! 这她二嫂还推脱说她不在家呢! 看来只是不想见她们罢了! 第12章 支援 阿李找了个时间回娘家把打听的结果说了。 回来的时候,余桑知道了李家分家的最终情况。 李老头夫妇如余桑意料,跟了李老二一家,李老二一家分了瓦房,加上李老头的十亩田,李老二一家一共分了二十亩田。 阿李少有地气愤说:“大哥分的都是离家远的田,有些田都快到我们李家湾了!二哥分的全是近的、肥的田,我大哥大嫂也不争一争,好处净给二嫂一家得了!” 余满山道:“以后和大舅哥家多相扶帮寸些就是,争那些,还不如以后自己多干点挣点。” 听这话,余桑有些敬佩她爹了。 稻谷收割进仓完后,余满山也闲不下来,要开始垦地准备冬小麦的栽种。 余桑蹲在地头跟她爹学习田地知识,她终于知道什么是上等田中等田下等田了。 一般熟土层在6到7寸左右,土壤乌色或者带有鳝血斑,土挖起来容易发散,不囊水也不漏水,基本就是上等田无疑了。 熟土层比上等田差,土色黄里带乌,耕作起来泥土发散中等,糯性带粳,倒也能保水保肥的,是中等田。 什么白土、青泥土、铁屑土这些,不好耕作的,囊水又漏水,还不保肥,就是那最劣等的下等田,产量很低。 余桑本想着也许她知道那么多肥料制作技术,可以把下等田改善养肥呢,听余满山教的,下等田还是算了,就漏水不保肥这一项,就不是好处理的。 余桑拿了个东西垫在地上坐下,问余满山:“爹爹,你说冬天卖菜能卖出价格吗?” 余满山挥锄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余桑,问她:“你又想出什么法子了?” 余桑道:“我想起神仙们好像告诉我一种方法,叫做“阳畦”,可以在冬天种很多菜,还能种活!” 余满山一听又是余桑做梦知道的,他现在很是相信余桑做梦知道的东西,现在种平菇还不知道结果,但是那些法子和细节,肯定是余桑本身一个五岁小女娃想不出来的。 余满山将锄头往田里一放,走到余桑身边,也坐下,道:“你给爹说说,到底怎么弄?” 她穿到这里这么久,知道可能冬天温室大棚种植反季节蔬菜,肯定能发财,但是现在哪有那个条件弄得出温室大棚? 玻璃、塑料膜这些,她一个都没有,也造不出来,不可能能弄出温室大棚,她在现代也看过几本小说,在家里用烧火用炕提温之类的,她觉得也不好操作且花费大,毕竟大多数蔬菜需要见阳光来光合作用,在家里室内不透光,是种不了的。 她倒是想出一个比较传统,但这个时代也许没有的法子。 “阳畦就是把地里挖出一个这么宽,这么深,很长的坑,在坑两边把土垒高,还有,正对有太阳的北边按一个夹板在坑里种上菜,也可以提前育苗,冬天要是冷的时候,我们就用稻草麦秆编的苫子将坑盖上,出太阳或者天气好的时候,把帘子又掀开,里面的菜就不会冻死,就能长成了。” “这样冬天我们也能去卖菜,春天也可以提早种上菜,还没到夏天,菜就能提早长成了,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卖菜,那时候别人的菜应该还没长成,我们也能卖上好价钱呢。” 这个法子的原理其实就是温室效应,畦上设的风障可以减缓风速带走畦内的热量,风障又能白天将日光反射到畦内,增加畦内的日照强度,提高温度,来达到冬天也能种植蔬菜的目的,还能提早育苗。 余满山一听,这肯定是余桑这个小娃娃想不出来的方法,必是梦里神仙教她的! 余满山全信了! 可不止是信了这么简简单单,他种地了半辈子,光是听,就觉得这个法子很有道理。 余满山看着旁边肉肉嫩嫩的乖女儿,越发觉得这个女儿宝贝! 他摸了摸余桑的头,催余桑道:“你再给爹细说说,那畦两边的土垒多高?可以种哪些菜?” 余桑却还在给他算账,“一斗麦子20文,一亩田要是可以种出2石麦子,那就是400文钱,爹爹,要是咱冬天用这一亩田来‘阳畦’种菜,那肯定不止400文钱呢!” 冬天要是能让大户人家吃上脆生生的绿叶子菜,那肯定不是几文钱一斤的价格,怎么说也是两位数或者三位数起步! 余桑还沉浸在即将发财的想法里,她捶捶小拳头道:“对!我们冬天还不能去草市卖菜,那里卖不出价格来,我们得去镇里,还有县里!” 余满山毫不怀疑小女儿现在这么能算的能力,毕竟她梦里接受过神仙教育,他现在算账还学了一部分余桑在家里教的算数呢。 余桑又将“阳畦”的细节,还有能种出哪些菜,一一跟余满山讲了。 这几天,余满山到处寻求这些菜的种子,“阳畦”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开始种,刚好合适。 余满山觉得可能还晚了天数,怕冬天冷了,菜的幼苗被冻长不大,他打算不用直播的方式直接把种子撒到地里种了,而是先在家里育种,正好这几天他把阳畦挖出来。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查看平菇原种是否长成的时候到了。 魏老太坚持要先拜祖宗拜神仙再看结果,上次就是大拜祖宗神仙后,才有好结果的。 余桑虽不信,但拜了也不影响什么。 这次魏老太依然坚持要大拜,余桑没有去,她把自己全身收拾干净,各种器具用她所知道的方法消了毒,因为许诺了过年前就把二舅家的五贯钱还上,还有她想明年就摆脱佃户的决心,她做事越发精细细节起来。 仍然是她自己进菌房去看,其余人都等在外面。 可能是运气好,第一个罐子居然没被污染,里面菌丝还发得很好! 她嘴角不自觉挂起笑容。 将罐子盖子盖好,小心地放在一边。 然后对门口那边道:“第一个就成了!” 魏老太一听,马上笑得牙不见眼,“我就说,大拜才有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其余人听了也高兴起来,尤其是余满山,开口道:“不错,不错。” 余桑接着开第二个,一看里面情形,很有些不好,被污染了,长了很多绿霉,余桑赶忙拿着罐子出了菌房。 将罐子丢在灶台边。 然后重新清洗消毒双手,她比较悍,因为家里现在买不起酒,她是直接用生石灰水洗手消毒的,浓度泡得不高,不算很伤手。 等以后条件好了,她可以用酒精消毒。 余桑再回去看第三个,第三个也不行。 有第一个打底做保障,不像第一回那样,全家都紧张得不得了。 这一回,余桑开得很快,坏了的直接丢出去,免得污染其他的。 最后,十个罐子,居然成了三个,很是不错了。 这三个,余桑打算留一个继续扩种培育栽培种,也就是平菇的三级种,一般一份二级种(原种)可以培育二十份栽培种。 但是,现在家里没有那么多陶罐。 她之前没想过居然可以得到三份原种,本以为得到两份原种已经算多的了,两份原种勉强可以种一次平菇,能不能扩种栽培种,完全是看运气。 没想到,现在运气来了! 只是,现在家里应该没有那么多钱去买陶罐了吧? 还是要大点的陶罐,不如小陶罐那么便宜,十多二十个买下来,至少要一百钱以上。 家里现在肯定没有这么多钱。 她紧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弄。 只得先将菌房处理好,把好的原种陶罐先妥善保存。 才洗了手,把衣裳换了,想着先弄石灰水把稻草泡了,泡个一天一夜,明天就可以用稻草开始种平菇了。 先把这第一批平菇种上再说。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声音:“你大哥叫我来送东西呢,想着天开始冷了” 她刚刚在屋里,是听到外面喧哗有人来家里做客了,却没听清是谁。 这一看,原来是她大舅娘常氏来了! 她对常氏很有好感,上次就是常氏一直帮着她娘说话。 余桑赶忙亲热地喊了一句:“大舅娘!” 常氏:“诶~小桑桑又长高了啊~” 常氏也特别喜欢嘴甜的余桑,嘴甜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再加余桑模样又长得好,不说嘴甜,就是光看小模样,就要忍不住喊一声“乖乖”的。 余桑立马往后厨跑,她现在每天都自己或者叫魏老太或她娘烧一锅开水,里面加了晒干的薄荷或者茅草根,喝起来稍微有点甜味儿。 她端了两碗薄荷水就来前面,放到常氏和常氏带来的小女儿面前的桌子上。 余桑又问候了一声:“小表姐好。” 常氏忍不住夸:“小姑子怎么教的?余桑嘴这么甜,是个正常人都爱呢。” 阿李白常氏一眼,知道她在说沈氏不是正常人。 拐弯抹角骂沈氏呢。 阿李也不喜欢沈氏,只嗔怪道:“快喝水吧,走了这么远路。” 常氏端起水喝了一口,开始说正事,她从背来的背篓里拿出一个大包袱打开,“这是两件冬衣,都是旧的,你们也别嫌弃,一件是我的,一件是你大哥的。” “你大哥说,你们先穿着,把这个冬天过了再说,来年情况总会好的,再不济,还有你大哥在呢,现在分了家,虽分得差些,但好歹也能做主了。” 她又取出一包东西,“这是三百个钱,你们也先拿着,需要买什么做什么,再有人情世故的,家里总要有些钱在的。” “还有我提来的这只鸡,是只母鸡,好好养着,也可以下蛋,我们分的鸡不多,老二那边分了大头,毕竟两个老人在他们那边。” 第13章 探路 余桑盯着大舅娘手里的三百个钱。 这买陶罐的钱有了啊! 这大舅一家,太好了! 等到吃了晌午饭,送走大舅娘,余桑就开始制石灰水,石灰水泡稻草,可以对稻草进行杀菌消毒,还能软化稻草,让平菇菌丝更能吸收稻草的营养。 石灰水浓度在5-10最佳,门口的大石缸早就清洗干净了,平时用簸箕盖着,今天又清洗了一遍,余桑大致估计着石灰和水的比例,调制石灰水。 石灰水调好后,将之前存在家里的稻草拿来,一一泡在石缸里,泡了满满一缸,再用一块干净的大石板压在稻草上,免得稻草浮起来。 怕邻家的孩子乱往石缸里扔东西,余桑又让余满山拿大簸箕盖在上面。 隔壁刘家的刘大丫站在一边看,周家的王老太还有周三郎这个小男娃也站在旁边看热闹。 王老太问:“哟,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这石灰这么多丢进水里多可惜啊,把这些稻草泡着干嘛?” 刘大丫也直呼可惜,“余大叔,你们这样好浪费。” 余满山很有警觉心,没往外说,“泡点草有用处。” 余满山又问刘大丫:“你爹又出去赌钱了?” “嗯。”刘大丫抱怨,“新收的谷子也被他拿去卖了赌” 余桑其实和这些邻里不怎么熟,她本身就不是真小孩,也不爱跟邻里的年龄相近的小孩一起玩。 她最爱跟着余满山去下地,她干不动,但是可以在旁边看,她没有忘她最大的心愿,那就是在这古代,将杂交水稻种出来! 她原本就是城市人,除了一些理论知识,对种地种田完全不熟,第一步她必须先熟悉土地再说。 跟着余满山,也可以知道他的一些种地经验,她还可以根据她所知道的,来改善余满山的一些做法。 王老太听刘大丫说的,吐槽道:“你爹把粮卖了,你们吃啥?还没交秋租吧?到时候里正怕是催着来要” “可怜呐,娘死得早,爹不靠谱” 刘大丫仿佛这话听多了,也不伤心,她兴致勃勃地看着余满山泡稻草,最后又将石缸盖上。 余桑一直对她印象很深刻,感觉她长大了干活一定很厉害,她是粗壮那种身型,看起来就有力气。 她现在好像也只有10岁,她爹刘大叔完全不靠谱,家里总共就两三亩田,口粮都不怎么够,她爹也不佃地主家的田来种,只每年种些稻和麦子,其余也不种,稻和麦子也种得很敷衍。 刘大丫10岁这个年纪,余桑来不久的时候已经看到她在帮她爹收稻子背稻谷回来了。 余桑觉得,她很是能干活! 余满山泡完稻草,就听余桑的,拿着余桑大舅娘带来的钱往镇里赶,趁着天黑前,将需要的大陶罐买回来。 第二天,稻草终于泡好了,余桑让余满山先把稻草捞起来晾到稻草不滴水。 她将菌房清扫干净,用石块围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坑,再用用石灰水泡过一遍的油纸铺地。 听说草木灰和石膏粉能提高平菇的产量,她在余满山已经扭干水,并且切成一截一截的稻草中混入干净的草木灰和石膏粉。 将稻草平均铺在石板围的坑里,一层稻草放一层摆好的菌种。 总共五层稻草,放了五层菌种,两罐新得的平菇二级种就这样用完了。 用油纸将石块围出来的坑盖好,压严实,免得蛇鼠虫蚁的进去影响平菇生长。 余桑叉着腰在新种好的平菇坑前歇气,从现在到出菇前,只需要注意平时的管理和维护就行了。 种完这第一批菇,余桑稍微歇了歇,就开始用原种接种栽培种的事,余满山昨天买回来的陶罐,已经全部清洗晾晒干净,余桑又让魏老太和阿李用蒸笼将这些陶罐熏蒸杀菌消毒。 虽有些细菌不能通过一般的高温杀死,但也只能暂时做到这样。 将栽培种接种完,家里的麦子也用完了。余桑准备明天再看看香菇的母种是否制作成功了,还有之前很莽地直接用带有孢子的部分平菇培制平菇母种的罐子,也可以看看有没有成功。 香菇比起平菇来说,价格更贵,因为香菇的用途更广,可以炖鸡,可以鲜炒,包包子,以及作为各种食材辅料,到处都用得上。 而且香菇要是新鲜的卖不完,还可以晒干,干香菇也很有市场。 余桑已经打听过,香菇的价格比平菇高很多。 但香菇也比平菇更难种,种植周期也更长,需要的材料也更贵。 因为要看香菇是否成功,魏老太依然坚持要先拜祖宗拜神仙。 种植平菇和香菇,现在是余家的头等大事,没有人能保证成功,但余桑看出来了,余满山带着全家大人都在赌,因为靠老老实实佃田种,这辈子都可能翻不了身,不止是余满山这辈,就连余大郎几个孩子,也很难攒到钱买田。 依然是余桑自己进菌房去看,为了怕香菇和平菇两者相互影响到,平菇在菌房最里侧的位置种着,相关的罐子也摆在中间侧,外侧靠门口,就是摆香菇罐子的地方。 有平菇保证第一桶金,余桑没什么心理压力地把香菇的母种罐子全看了。 最终也成功了两个! 虽然成功率不高,但余桑觉得很不错了。 母种成功,那么接下来就是接种培养香菇原种了。 家里麦子不够了,又用钱去隔壁周家买了三斗。 还有用平菇直接培养母种的陶罐没看。 这种方式,她好像在现代的时候随便刷到过视频,那视频中的成功率也不高。 她不过也是试试,广撒网总能捕到鱼。 这种罐子做了几个,而且培植周期要比用培养基的久很多。 余桑打开几个罐子一看,大部分都被污染了,只有一个罐子还是干净的,且菌丝长得也还可以。 家里好像生石灰没用完,当初她爹虽说去买三斤,实则怕不够,多买了两斤,干脆再用稻草种半坑,反正这一罐子她不打算用来做栽培种之类的了。 再一次用石灰水泡了稻草。 第二天,又种了半坑平菇。 十月份的天,前面院坝边桔子树上的桔子已经变成青黄,快要成熟的季节了。 余家的阳畦已经挖好种上了菜,余满山只种了一亩田,其余的田地仍然种麦子,即使是晚秋季节,余家一家也很忙,只有余满山一个主要劳动力,阿李和魏老太自然也要跟着下地干活,13岁的余大郎同样如此。 余桑除了在家种菇和平时维护管理外,其他时候都跟余满山在地里,尤其是挖阳畦和种菜的时候。 对于这亩“阳畦”田的分配,余桑和余满山做了商量,小白菜、菠菜、大蒜、冬萝卜、芹菜、香菜等,合理分配了每种菜的种植面积,余满山甚至还去认识的那里挖了韭菜根来移植。 要是她穿过来再早点,还可以种植黄瓜的,现在天气冷了,已经赶不上阳畦秋延迟栽培黄瓜,明年应该就可以了,到时候如果有了自家的田,就更好操作了。 路边坡上长满了野菊花,余桑采了烘干,预备着泡茶喝。 天气越来越冷了,余满山每次赶场都编了簸箕箩筐之类的去卖,卖了钱,又买了一些麦子,余桑又继续做了香菇的栽培种出来。 本来也可以不用麦子,但是其他的基本材料很多都没有,又怕换了差的材料种不好,一年也就这时节比较合适先把菌种做出来了,到时候刚好接种,等到明年年末左右,就能出香菇了。 经跟余满山商量,才决定依然花钱买麦子。 同时,平菇的栽培种也长好了,20罐栽培种,居然得了5罐好的,直接又买了一些生石灰,又种了两坑平菇,比第一批平菇晚了一个月,到时候出菇应该也会晚一个月左右。 冬天这个时候,最适合砍树准备进行做椴木香菇的准备了。 然而余家并没有什么适合的树,农历十月初一那天暖炉会,余桑大舅一家特意喊了余家一起去他家过暖炉会,余桑提了一嘴这个事,她现在当大舅家特别亲,李老大说起分家的时候,他分的田地里刚好有五棵合适的桦树。 趁着农活闲下来了,余满山带着余大郎和余二郎去大舅家砍桦树。 刚砍完的桦树不能立刻用于种植香菇,而是拖到大舅家先晒着,过了段时间,余桑觉得差不多了,才去李老大家将这些桦树剔了枝叶,砍成一米多长,然后往余家背回来。 在每截椴木截口用浓石灰水消毒,然后呈“井”字型架晒在檐下。 原本檐下冬天是要堆放些柴草之类的,但今年柴房和大门檐下都被余桑占了,柴草之类的只能堆在院坝边,怕淋湿的只能放在屋里或者厨房,能塞哪里就是哪里。 阳畦中种植的菠菜、蒜苗、冬萝卜、小白菜、葱、香菜等都可以采摘去售卖了,只韭菜芹菜还不到采摘的时候。 余家一家坐在堂屋吃晚饭,因冬天天黑得早,晚饭自然也吃得早些。 “爹爹,明天我们摘些菜去镇里卖吧,趁着冬至前,先去镇里探探路,看看能卖到什么价,也能先卖些钱过冬至。” 这时代的冬至据说比现代的冬至过得浓重得多,其重要程度仅次于过年。 好像这一天大家即使是很穷,也要拿出积蓄添换新衣、置办饮食、祭祀先祖。 余桑想,冬至前,肯定能将家里的菜卖出好价钱。 但那之前,他家并没怎么去镇里摆过摊,卖菜也没经验,必须得先探探路。 余满山道:“后天吧,得先去借杆秤,不然没法称重,田里的菜也可以再长长。” “隔壁杨家好像有秤,可以去借下。”魏老太建议。 余满山接话:“那我等下去问问。” “还是我和二哥去吧。”余桑放下碗道。 第14章 第一笔收入到账 余桑叫上余二郎往隔壁杨家去。 杨家人平时对隔壁几家倒不怎么热情,对方家倒是挺热情的,余桑对杨家人,也止于认识的程度。 余桑看院门没关,她站在院门边喊:“有人在吗?吴婆婆杨翁翁在吗?” 她已经略微看到堂屋中的人影,只是不好直接进去。 韩娘子走出堂屋看:“余桑啊,你们兄妹来有事吗?” 余桑拉着余二郎往杨家堂屋门口方向走,看到堂屋里已经有些昏暗了,桌子上用锅盖盖着一个大陶瓮,看似正准备要吃晚饭了。 余桑道:“韩婶子,我爹来让我问问,你家有秤吗,借我家两天。” 韩娘子是杨老大的媳妇,杨家中年辈就一男两女,大的杨老大,小的杨二娘子和杨三娘子,杨二娘子嫁给了大通镇里开杂货铺的,至于杨三娘子,余桑还没见过呢,夫家是谁,也不知道。 韩娘子往余家扫了一眼,然后跟余桑说:“我也不大清楚,我进去问问去。” 秤在这个时代,也算有些贵重的物什,怎地杨家连自家有没有秤都不知道? 韩娘子进去问了一下,很快就出来了,她道:“你回去跟你爹说,有是有,就是前段时间借人了,还没还回来呢,也没说清什么时候还回来。” 韩娘子又问:“你家借秤做什么用啊?” 既然不借秤,余桑就不是很想告诉她做什么用的了,这个阳畦种菜也不是什么很难的技术,就怕大家都知道好处,全学了去,她家就少了一项经济来源。 余桑回去把借秤结果说了,魏老太冷“哼”一声,道:“怕是不想借,找的借口吧。” 余满山听了没说话。 第二天,余满山把田地的事料理完,就去了一趟乌安塘,回来的时候,他提着一杆秤。 余桑新奇地问:“爹,你去哪里借的啊?” 这周围,能拥有秤的,也就家境稍微丰实的杨家,以及小地主方家,杨家都不借,更何况方家了。 “你认识的,就卖草鞋的翁翁家。”余满山把秤小心放好说。 既然有了秤,那明天就可以去镇里卖菜了。 “爹,我明天一定要去,你记得早点喊醒我。” 余满山没打算不带余桑去,全家算起来,最有主意和见识的就是余桑了,除了年龄小些,走去镇里慢些,他很乐意带着余桑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余满山就打着火把,先去田里摘菜。 当天卖的菜,必须得当天摘,不然就不够新鲜,卖不上好价钱。 嫩生生的小白菜,直接用镰刀齐根割断,丢进箩筐里。 菠菜必得连根拔起,很多人爱吃带根的菠菜,那根带着一丝甜。 蒜苗,不管是当调味料,还是炒菜用,都是必不可少的,也需得连根拔。 冬萝卜,寒冷的冬天,能吃上一口新鲜的萝卜,那也是很棒的,不过应该卖不上高价,因为萝卜能放,有些人家储存了夏秋的萝卜在地窖里,倒是萝卜缨,这个时节是没有的,可以焯了水炒来吃,这个应该值些钱。 余满山摘了菜,新鲜的菜还带着很多泥,他又挑去河边清洗。 天已经微亮,冬季的河面冒着白白的雾气,人哈一口气,也能在空中看到白气。 余桑已经知道这地方叫什么了,她所处的地方名叫李家湾,李家湾只是一个村,李家湾这个村,又在大石坝这个乡下面,而新明县总共两个乡,其中一个乡,就是大石坝乡。 这时候的乡和镇并不存在隶属关系,镇并没有辖土,而是由商业活动形成的地方。 新明县又在固安军治下,就余桑理解的,固安军应该是类似于市级一样的存在,其他一般都叫某某府或者某某州,府、州和固安军这个“军”,是同一级的行政划分。 而固安军,又在潼川府路下面,潼川府路是省级行政区。 朝廷名为“景”,是为大景朝。 那她就不是回到了历史上,而是其他不知道的类似世界。 潼川府路这里的冬天,貌似不下雪,只阴冷阴冷的。 余满山把洗干净的菜挑回家,阿李已经将早饭做好了,余桑也已经梳洗干净。 余二郎也跟着起得很早,看余满山回来了,他缠着余满山道:“爹,带我去吧!带我进镇见识见识,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几回呢!” 余二郎已经11岁,冬日天,家里也不忙,昨天余二郎已经缠了一天,余桑觉得余二郎去也不碍什么事,还能让他多涨涨见识,余桑开口求情:“爹爹,让二哥一起去吧,多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余桑都开口了,余满山只能道:“也行,你把自己捯饬一下,穿厚点。” 余二郎给余桑竖了个大拇指,小声夸道:“小四真厉害!” 然后他赶快去箱子里翻他的干净的衣服。 冬衣是棉衣,里面夹了棉花,算是每人最贵的衣服了,一人也不过只一件,留待出门的时候穿,其余时候在家里,穿得难看些,多穿几件抗冻,也不妨事。 吃了早饭,天已大亮,三人收拾了出门。 余家到大通镇,差不多有二十多里路,光是走路,余满山脚程快,也要走半个多时辰,再带上才5岁的余桑,那就走得更久了。 等到他们走近大通镇,大通镇里已人声鼎沸。 大通镇平日也不是天天人很多,它和草市一样,都有固定的赶场日,只赶场日这天人很多,不过作为“镇”,平日间,也维持着基本的市场交易。 今日便是赶场日,不过他们卖的菜在这个时节稀有,量又不多,余桑不大担心卖不出去,就是怕卖不出高价。 余家是第一次来卖菜,找到菜市场的地方,已经被人占完了好摊位,余满山三人只能找末尾的位置将摊摆好。 恰刚揭开背篓上的草苫子,旁边卖鸡的摊主就惊了一声,“这时节还能种出小白菜和菠菜啊?” 余满山有些自得地谦虚道:“运气好罢了,种得又费心,不容易的。” 余桑也跟着道:“是啊,不好种的,冬天冷,这些菜不好伺候的,好不容易才得这些。” 卖鸡的摊主看余桑生得好,又会讲话,朝余满山夸道:“你家女娃倒是机伶呢。” 余满山笑笑,一般人都会这么夸余桑,他做父亲的也感觉很有面子。 余满山已经用稻草将各种菜捆成一捆一捆的,将草苫子铺在地上,再把菜按种类各自摆好在草毡子上。 刚一摆好,就有路过的人看稀奇地来到了摊位前,纷纷道: “这时节还有这些菜啊,倒是稀奇。” “怎么卖啊?” 陆续又有更多的人围过来: “小白菜多少钱一把啊?” “菠菜怎么卖的?” 余满山平时话就不多,余桑先脆生生地开口:“都按斤卖呢,种出这些菜不容易的,价钱肯定比平时贵些。” 她继续回:“小白菜,20文一斤,菠菜25文一斤,萝卜10文一斤” 围在摊位前的人惊呼: “这么贵啊?” 余桑知道肯定会这样,平时应季的这些菜,最多不过2文钱一斤,很多还1文钱一斤,她这是涨了十倍的价格! 一斗米也才50文的价格,她这两斤菠菜都能买一斗米了,算是菜比米还贵好几倍。 怪不了这些围着的普通人嫌贵。 不过她家种得又不多,卖的不是量,卖的是稀有! 虽然围在摊位前的人很多,但一个买的也没有。 都处在想买回去尝尝鲜,但又舍不得钱的纠结中。 看着这嫩绿绿的小白菜菠菜,谁不想在这寒冷的冬日吃上一口呢? 纷纷都问: “能不能便宜点?卖这么贵,哪买得起啊?” “是啊,10文钱一斤我就买了!买一斤回去尝个鲜!” “说真的,10文钱一斤卖不卖?往常这小白菜,1文钱就能买一大把呢。” 余满山看着这些人纠结的表情,感觉很暗爽,第一回种地这么有成就感,看着一群人拿着这么贵的价钱来求买他的菜,真是太爽了! 一堆人围在摊位前,舍不得买,也不走。 余桑也不赶人走,围着的人多,路过的人才知道这里有稀奇嘛,正和她意。 余桑站起来敞了嗓子吆喝:“卖小白菜呢,冬天看不到的小白菜,水灵灵的,好吃得不得了,还有菠菜、蒜苗、葱、萝卜” 有些人看完全不降价,抵不过贵,先走了,又有新的人围过来。 余家的菜摊虽是在不好的位置,又来得晚,但摊位前却挤满了人。 终于有那家境富裕的路过看见了,舍得吃个稀罕,摸出二十来个钱,买上一斤小白菜菠菜之类的。 没多久,余家就卖了四斤菜出去,得钱九十文。 今日背来的菜不算多,葱蒜之类的,不过总共几斤,小白菜菠菜也就不到二十斤,萝卜重量大,也才十多斤今日不过是先探个路而已。 余桑拿篮子把各种菜都装了一些,叫余二郎提着,嘱咐余满山:“爹,你先守着摊位,千万别降价,能卖就卖,我和二哥先去各处脚店和大户人家问问。” 第15章 第一笔收入持续到账 余满山看余桑很有主意,又机灵,他问:“要不然我跟你去吧,叫二郎看着摊子。” “爹,你在这儿吧,你在这儿我放心呢。”余桑说道。 余满山叮嘱:“那你两小心些,别走丢了,别被人牙子拐了。” 余桑年龄小,提那一篮子菜走路费力,余二郎提着,余桑带着他一边打听一边往前走。 大通镇有两家大的脚店,其余小酒肆,小食店之类的,也有好几家。 小食店这种卖粥、卖炊饼、卖汤饼之类的,余桑就不打算去推销了。 而是走向全镇最大的两家脚店。 脚店是比较大的酒肆,既卖酒食,又能住宿。 据说方三娘子的夫家就是大通镇开脚店的,却不知道是哪家。 余桑和余二郎走到一家脚店前,余桑抬头看店门前,立着一个长方体样的灯箱,灯箱一面竖写着“秦家”二字,一面竖写着“脚店”二字。 秦家脚店有两层楼,厅堂算不得十分大,仅中等,不过在这大通镇里,应该也算不错的了。 厅堂内吃饭的客人很多,门口有个招揽客人的伙计,余桑和余二郎上前。 伙计看这两小孩穿得寒酸,大的这个手里却提着一篮子冬天见不到的蔬菜。 伙计把这篮子蔬菜盯了又盯,余桑上前问:“你家脚店需要买菜吗?我家种了这些种类的菜,这一篮子是样品,摊位上还有。” 伙计反口问:“怎么卖?” 这些菜很是稀奇,他在这秦家脚店干了好些年了,迎来送往的知道得也多,据说那潼川府冬天也是有这些菜卖的,只是贼贵,只有那富贵人家吃得起,没想到今年冬天这大通镇一个小镇里也有卖的了。 余桑回:“小白菜20文一斤,菠菜25文一斤” 伙计一听,先嗦了一下牙花子,道:“也太贵了!” 余桑:“要不你问问你家掌柜的?” 这伙计倒也态度还好,转身进门去问了。 一个留着一小撮胡子的中年男人带着伙计出门来,他打量了余桑兄妹两眼,又看向余二郎提着的篮子中的菜。 他走到近前,用手拈了两根起来看,道:“这菜倒是新鲜。” 他紧接着道:“我刚刚听说了价格,这样吧,每样便宜5文钱,小白菜菠菜萝卜这几样,我各要5斤,葱香菜1斤,蒜苗2斤,怎么样?” 余桑摇头,拒绝:“我家本就种得不多,便宜不了价钱。” 余桑说完,再看了看这中年掌柜,却见他把手里的菜丢回篮子,他道:“太贵了!” 他再问余桑:“你年龄小做得了主吗?你回去问问你家大人卖不卖?” 余二郎插话:“我妹妹自然做得了主,掌柜你要是不要,我们就去别家问了。” 余二郎对于余桑做不做得了主,很是清楚,自从妹妹生病好了后,做梦从神仙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就连他爹很多都听余桑的,要说做主,余桑自然是做得了主的。 中年掌柜“哼”了一声,泼冷水道:“你们去别家,别家可能10文钱一斤都不要的,我秦家脚店已经是大通镇最大的脚店了。” 余桑也不好把他得罪死了,出来做生意,就是讲究这价钱推让来回,余桑道:“那我们先去别家问问。” 她对于这镇里的消费水平有些太抱希望了,倒不是说她这些菜的价格定高了,十倍、二十倍于平常的价格,不过在这时代,物以稀为贵,也不算高,只是看人们买不买得起。 她这趟来只是探路,为后续阳畦田里的菜探路,更是为菌房种的那一坑平菇探路,平菇对于这些普通的蔬菜,那肯定价格只会更高很多倍。 余桑失望之际,正想跟着余二郎继续往另一家脚店去,就听侧面响起个声音:“你们俩是来卖菜的吧,我家掌柜有事找你们,你们跟我过去下?” 余桑转头朝说话人看去,居然是个看起来个子不算高,年龄大概十六七的小伙子,余桑朝小伙子指的方向看去,街对面站着个穿着厚厚黑色冬衣,双手互拢在袖子里的中老年男人。 他也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但人看起来很精神。 余桑还没动,旁边的秦家脚店掌柜先说话了,他嘲讽说:“万小丙你叔侄俩倒是眼睛尖。” 十六七岁的万小丙嘿嘿笑:“这不是我大伯这大冬天馋了嘛,买上一斤这鲜嫩嫩的小白菜回去打个牙祭。” 余桑看这两方熟识,又好像不对付的样子,也不管那么多,拉着余二郎先跟着叫万小丙的过去了。 秦家脚店掌柜还在后面喊:“要是没人要,你就回来卖我。” 余桑有些嗤之以鼻,便宜5文钱,她还不如去摆摊呢,总有那舍得的愿意花二十个钱解个馋尝个鲜。 不过就是摆得久些,不一定卖得完罢了。 到了街对面,万掌柜看向余二郎,“你俩先跟我回店里再谈吧,这大冷天的,外面怪冷的。” 大通镇不算大,统共也才横竖几条街道,不一会儿就到了。 余桑在路上已经问了叔侄两人的身份,恰巧,这就是大通镇另一家脚店的掌柜,姓万,脚店就是他自家开的,万小丙是他侄儿。 到了万家脚店前,店门口依然有一个灯箱,一面写着“万家”,一面写着“脚店”。 再看厅堂,比秦家的小些,二层楼,房屋有些老久了,看起来不如秦家脚店的有牌面。 大堂里生意倒也可以,这已经快到晌午了,吃饭的食客并不少,大堂里吵吵闹闹的。 万掌柜一直抄着手,一副很怕冷的样子,他往楼梯上走,吩咐万小丙:“你先帮着干活去。” 又叫余桑两兄妹,“你俩跟我楼上来,楼下人太多了,不好说话。” 余桑抬头看楼上,似乎也有食客吃饭,倒也不怕万掌柜把他兄妹两个拐卖绑架了,跟着上楼去。 找了个方便谈事的空闲包厢,万掌柜坐下,抬抬下巴,道:“你俩也坐吧。” 他倒也没叫人上茶上水之类的,直接道:“你家摊位上还有多少菜,家里种了又有多少?” 余二郎看向余桑,万掌柜一路上也看出来了,虽然这余二郎年龄大很多,但有主意又比较能做主的反而是这个小的,没想到这看起来五岁左右的小女娃,却比哥哥还能做主。 余桑道:“种得不多,每样菜都种了些,统共不到一亩地呢。” 那要谈价钱,自然往少了说,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 万掌柜看着余桑笑笑,“你小娃娃倒是贼精贼精的,你给我个老实话。” 余桑甜甜地笑笑,“真的就这么多,没骗您呢,大叔。” 万掌柜一思量,估计也差不离,不到一亩地,那应该是有一亩地的。 万掌柜再次确定:“你一个小女娃,能做主吗?要不把你爹从摊位上叫来谈谈?” “我爹在摊上卖菜呢,今天背了那小白菜菠菜萝卜之类的,每样有十斤左右,葱蒜苗也有几斤,不知道卖完没有,掌柜的你要是真要买,就直接些,我们好回去给您送来,晚了说不定在摊上已经卖完了。” “嘿嘿,我倒也不很急,这样吧,我说个价,也只有一个要求。” 万掌柜伸出右手,比出五根手指,“我给你每样加五文钱一斤,我恰好接了个席面,要办得体面些,后天你家给我送菜来,就一个要求,你家的菜在这大通镇,只能卖给我家,要是有其他私下要买的,我也不管,只要不卖给那秦家脚店就行!” 余桑一听,这是大生意,她来了精神,赶紧坐直了身子。 她还以为就是只此一次呢,原来还有后续。 不过,余桑问:“万掌柜,我家种的菜,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你能包得下吗?” 那要是平时,她家那点菜肯定不够看,但是现在这么贵,那么这万家脚店烹饪一次后,肯定卖得更贵,平民百姓的,有几个吃得起?要是在那县城府城的,她不担心,但是在这小镇里,就没多少人吃得起了。 万掌柜瞥她一眼,“这你俩兄妹就甭管了,你们还是去摊子上把你爹叫来,我们再谈。” 余桑觉得这时候是该去叫她爹了。 两人跟万掌柜暂别,约好等下就回来。 余桑、余二郎两个提着篮子路过秦家脚店,秦掌柜一直觑着门外呢,一看这两兄妹提着原封不动的篮子又回来了,他踱步到门口,打趣:“怎么地,万家的没要吧?15文一斤,卖不卖?” 余桑礼貌地笑笑,“万掌柜都要了呢,我们现在这是回去叫我爹把菜都送来。” 脚店里一个细细的女人声音传来:“你跟谁讲话呢?” 女人惊疑:“诶,这不是那谁?” 女人凝眉想了想,“好像是那方家的” 秦掌柜看她一眼,“怎地,你认识?” 余桑看去,正是那方三娘子。 原来她夫家就是这秦家。 余桑不想跟她多接触,拉着余二郎就走。 回到菜市场,余满山居然已经卖了二十多斤菜出去了! 摊位上已经不剩多少了! 余满山看到两兄妹回来,兴奋地说:“遇到几个大户,一下买好几斤,还有一个预订的呢!” “说是过几天家里要来县里来的亲戚,要预订菜,把席面办得体面些!” 余桑看他满面红光,她初初一算,大概卖了多少钱,手指勾勾,好家伙,应该有五百文左右! 这一算,她也激动起来。 再一想,她是不是把价格定低了? 不应该把菜和米比价格,而是应该把菜和肉比价格! 第16章 总收入 猪肉32文一斤,鱼21文一斤,活羊都是130文一斤,不过以这镇子的消费力,定得太高,也没几个人愿意买。 平民百姓的,要是菜比肉贵,那肯定买肉吃,谁买菜吃啊? 就现在的价格,也只能卖给家境殷实的人家,家境殷实的人家毕竟也是少数。 她家一亩田的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靠镇里的大户,他们也不是顿顿都吃。 要是有更大的市场就好了。 她早就打听过,从她家去新明县里,要走上五十多里路,实在是太远了! 这年头又没有车,那驴牛之类的,速度也很慢,只是能驮重物而已,马的话,就更没有了,据说马很贵,就跟现代买辆车没什么区别。 倒是可以先坐船,坐船到盐滩镇,再从盐滩镇走到新明县,需要走二十里路。 离着余家大概两三条田坎远,有一条小河,是支流,可以行船,但不通船,因为就在不远处有一处瀑布,河水从高而下,到了这里,船就上不去,下来也直接翻船,根本通不了船,也就只有住在河边那户人家有船,有时候会下河打渔,也会在赶场日,乡亲们约好,每人给上一些船资,一起坐船去盐滩镇。 余桑没再多想,就让余满山收了摊,往万家脚店去。 到的时候,万掌柜正在大堂里算账收钱呢,余家三人到了,万掌柜先招呼:“你们先坐一下,我忙完就来,小丙,你带他们去楼上。” 余桑在路上已经把万掌柜出价的情况给余满山说了。 三人坐在包厢等,没多久万掌柜就来了。 有余满山这个大人在,万掌柜就正式了许多,两人对坐着,谈了起来。 万掌柜问:“我每样加5文一斤,你家不卖给秦家的怎么样?” “还有,你今天没卖完的,我也要了,后天我预订个数,你直接送来就行。”他接着道。 余满山想着路上余桑给他出的主意,有些犹豫地开口:“今天我们来,只是探个路,看看能卖上多少价。” “万掌柜的,你也别嫌我贪,我实话说,我家里总共就种了这一亩田的菜,全是连根拔的,拔完就没有了,统共就这些,你也看到了,我卖20文、25文一斤的,也很多人买,不止你要预订,还有些富裕人家也预订了,恐怕我家里那点还不够卖。” “而且,我田里还有韭菜、芹菜没长齐头,不过过几天也能摘了,这两样,你也知道,在这大冬天的,谁家能种出来?”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余满山很是有些自豪。 他又道:“这样吧,你再加5文一斤。” 第一次跟这种大掌柜的做生意,他面上还有些赧色,“也别怪我贪,实在是今天第一次来卖,价定得低了。” 余桑看她爹不大好意思开口提价,她插话补充:“万掌柜的,你要是觉得贵了,我家也不怪你,实在是种得少,就算是这个价,我家恐怕也还得限量给你,而且韭菜也不是小白菜菠菜这个价。” 余桑又说:“我们卖给你,还是看在你刚刚没杀价还提价的原因,觉得你实在是人不错。” “嘿。”看余桑一个小人儿,这么能说会道,给万掌柜逗乐了,他乐呵地跟余满山道:“你闺女人小,还怪精的,跟个小大人儿似的,怎么教的?” 余满山都习惯了,自从余桑病好后,在神仙那里学了东西,就懂得特别多,又有主意,的确跟个小大人儿似的,不过这样也挺好,即使是这脚店的掌柜,她也不怵人,比他还厉害些,像二郎天天在家里一副猴精样,来了这里也不敢说话。 余桑也觉得自己在外面表现得不像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但是说都说了,她家就得有她这么有主意的才行!不然她家一家农户,见识有限,出来跟万掌柜这样见多识广的谈,很容易吃亏。 反正余家人不觉得她不正常就行了。 说起来,小余桑和她性格很有些像,也是余家人不怀疑她的原因。 余满山回:“精才好呢,不会吃亏。” 万掌柜笑笑不说话,觉得余满山还算朴实。 他拢了拢袖子,“再加5文也行,等你田里那韭菜芹菜可以收了,你定个价再告诉我,我到时候看,行吧?” 余桑忽然道:“万掌柜,如果这个天,有平菇,你出多少钱一斤?” “什么?”万掌柜觉得自己没听清。 余桑重复:“平菇,就是吃那种菌子!” “不是吧?”万掌柜完全不信,“这大冷天,哪儿来平菇?” 余桑:“我家种的,你信不?” 万掌柜嗤笑一声,“我信你才怪呢!” 余桑看着他。 余满山也看着他。 余二郎也看着他。 三人没讲话,只看着他。 万掌柜愣了愣,不敢置信:“还真有啊?” 他站起来,震惊道:“你们怎么种出来的?” 他声音都提高了:“我第一回听说这玩意儿还能种出来!那不都是那春夏天林子里看运气捡点吗?” 他来回踱了两步,一副不知道什么样的状态。 余桑问:“万掌柜的,你看看能出个什么价?” 万掌柜伸出一根指头。 余桑疑问:“一贯钱?” 不可能是1文钱一斤,就算是那应季野外能采摘到的时候,这东西也是很贵的。 那就只能是1贯钱一斤了。 万掌柜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他再次问:“你家还真有啊?” “有多少?”他接着问:“这东西,你不会告诉我有几十斤吧?” “要是有几斤,我还能信!” 余桑粗粗一估计,她种了一坑,她在现代看别人种植视频的时候,好像是总共出了40斤菇,她第一次种,虽照看精细,但也往低了估一点。 另外半坑直接用的奇怪方式弄出的菌种,不知道能不能出菇,暂且不算。 余桑说:“大概第一批有30斤吧,后面又种了一次,要晚些,后面的多。” 到底后面有多少,余桑没说,实在是她也不好估计,搞农业这东西,很有些看天看运气,谁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出菇,或者被其他杂菌污染了不出菇呢? 万掌柜一拍大腿,惊呼:“30斤?你是把你大石坝乡的树林子都掏了吧?怎么种出来的?” 余桑:“”平时野外的平菇,是长在那种树林子里的居多,什么叫她把大石坝乡的树林子都掏了? 余满山开口:“是真的,万掌柜的,你觉得能卖个什么价?” 万掌柜吸了口气,“要是我,就只能出1贯钱一斤,实在是我这小店吃不下,你那30斤,我也要不了这么多,还只有有人订席的时候,主家愿意,才能跟你买些。” 万掌柜站着,又深吸一口气,出主意道:“我看你是个厚道人,我不忽悠你,我给你提个意见,也不知道你那平菇种出来没有,要是种出来了,我建议你,直接挑县城去看看,看那里能卖出什么价。” 他再次比出一根食指,“低了这个价,你就别卖,要不好卖,你再往那固安军城里去,不过就是走得远些,但这是贵重东西,只要能卖出价,走得远些也值道。” 余桑默默点点头,万掌柜这人,很不错,就算便宜些卖他菜,余家交他这个朋友,也是划算的。 看来大通镇是吃不下她那批平菇的,得往县城里去。 既然1贯钱是底价,那应该还会更高,余桑粗粗算算,若是算1贯500文一斤,那么第一批平菇就能卖45贯钱,还有第二批呢,第二批有两坑,每坑放的菌种比第一次还要多些,不出意外的话,产量还会高些。 高低总的算个100贯钱总共,明年开春应该是能买上田的。 想到此,余桑心头一喜,只希望不要出意外。 余桑看向余满山,见他也隐隐激动,估摸也是心里算了价,明年至少能买上几亩田了。 两边把菜的事情谈妥,又把剩余的菜称了重,把钱算了,万掌柜将一百六十五个铜钱数了拿给余满山,将余家三人送出门去。 余桑听到背后万掌柜的大嗓门在店里喊:“小丙,将看菜多加几个新菜!”【看菜:即样品,类似有菜单让客人点菜的作用】 他声音很是轻扬,透着兴奋,喊完还哼起了小曲儿。 又有楼上的客人看到小丙提着筐这时节没有的蔬菜往楼下去,他惊诧:“这时节还有这菜啊,我听说只有府城里才有的啊,掌柜的,只要价格不离谱,先给我这桌炒一盘来!” 余桑隐约听见了,倒也不觉得万掌柜坑他们,可能去县里府里能卖更贵,但来回太远了,只有到时候卖平菇的时候,会摘些顺带去卖,而在这小镇里,大概也就这个价格了。 不过也不便宜了,价格比猪肉还贵了,算是这大通镇里的最高消费水平了。 再高也卖不了这么多了。 余桑心里在估计,早上刚来那会儿,也不是很好卖,幸亏不多,又有几个大户,才卖完的,这菜长在地里,不摘就会长老了,长老了也就不值钱了。 等以后要是能方便去县里,再去县里卖吧。 余满山心里也在估计,觉得也差不多这样,万掌柜的也还行,价钱是这个价钱。 余满山牵着余桑走,余桑仰头问他:“爹爹,今天我们卖了多少钱啊?” 余满山估计一算,低头回她:“差不多八百文吧!” 余桑道:“还不错诶。” 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是几个月一家人努力以来,第一笔正经收入,这笔收入还很丰富。 余二郎一听,脸上也笑了起来,他家终于有钱了! 他第一回知道,卖菜还能赚这么多钱! 第17章 吃肉、出菇 余桑提议:“爹,咱今天买两斤猪肉回去吧?” 余二郎一听要买肉,眼睛都亮了,眼巴巴地望着余满山。 余满山看着兄妹俩,犹豫一下就答应了:“那就买两斤!” 这一年来,全家人几乎都没沾过荤腥,偶或有二郎去河边钓两三条小鱼,也没有什么油水。 这一年都是熬过来的! 要去买肉,三人步伐都急快又兴奋了许多。 等到猪肉摊,已经到了正午,猪肉摊上的肉已经不剩几块了。 余桑站在猪肉摊前,几乎和摊位平高,看着挂着的三块肉,又看摊上摆着的两块。 她估量一下,瘦肉应该很贵,肥肉便宜,但是肥肉不好吃,她指着一块半肥半瘦的,“买这块吧,爹爹。” 既然是改善伙食,现在赚的钱又不多,那就买个中间价位的。 余满山指着一块全肥的,“要不买这块吧。” 余二郎也看着那块全肥的,双眼很是放光。 难道余满山想节约钱买便宜的? 余桑仰头看她爹一眼,然后问价:“店家,这个怎么卖?” “肥的32文一斤,都要收摊了,这两块半肥半瘦,都算25文一斤吧,瘦的20文一斤。” 余桑:“????????”她简直脑门直冒问号! 愣了片刻,余桑释然,这古代,定是油水多的肥肉值钱了,她原本的观念,肯定是瘦肉比肥肉贵很多的。 最后,在余桑的坚持下,买了两斤多半肥半瘦的。 即使她几个月没吃肉了,也做不到把那肥腻腻的肥肉往嘴巴里塞。 又买了些盐,三人回家去。 一回到家,余二郎就从背篓里把那两斤多肉提了出来,顺带把盐捎上,就直往厨房去。 魏老太和阿李在家,知道今天三人出去卖菜了,因为冬天冷,两人就没待在堂屋吹风,而是将大门虚掩了,两人窝在余满山夫妻的卧室,这间房有窗,尚且亮堂,魏老太在里面编簸箕,阿李在缝补衣服。 两人听到响动,立马放下手上的活计,往堂屋迎过来。 恰巧在过道遇到提着一大块肉的余二郎急匆匆地往厨房去。 魏老太一看,“哟!买上肉了啊!” 魏老太几步路走到堂屋,看到余满山就问:“怎么样?卖得怎么样?” 余满山声音压抑中又透着激动:“全卖光了!” 他从背篓里拿出装铜钱的袋子,很有份量的一袋。 “哐当”一声,他放在桌子上。 魏老太看着这袋钱,直呼:“哎哟!卖这么多钱啊?!” 阿李在后面问:“这得多少钱一斤卖的啊?能卖这么多钱” 魏老太先摸了摸钱袋子,打开袋口,又伸手进去抓了抓,的确是全部都是铜板,不掺假! 她突然又把袋子拢好,快步走到门口,伸头出去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然后将大门关上,只留了一条缝透光。 然后才回来坐下,催余满山:“快说说,多少钱一斤卖的,怎么能卖这么多钱?你三个不会出去打劫去了吧?” 余满山被他娘这么说,本淡下去的激动心情,又恢复了起来,他比出两根手指,道:“小白菜20文一斤卖的,菠菜25文一斤” “我的个老天爷~!卖这么死贵你都能卖完?那大通镇的人都是傻的吧?”魏老太惊得差点跳起来。 余满山早上摸黑摘菜的时候,觉得能卖5文钱一斤就差不多了,结果在去的路上,他家小四余桑给他说,卖20文一斤,他当时也是懵的,觉得不可能,就抱着试试的心理先去镇子里卖卖。 结果! 没想到,20文都居然有人买,还有甚至讲价愿意10文一斤求着买的,比他预估的5文钱一斤还贵上一倍! 这次他是长见识了。 尤其是后来,卖给万家脚店,居然还涨了10文钱一斤,他这个小女儿实在是太有胆识了!敢定这么贵的价格!居然也能卖出去这是他比较服气的地方。 魏老太自己惊得提高了声音,却立马提醒余满山:“你声音小点!别让隔壁听了去!” 她搓了搓手,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激动的,重复唠叨道:“这么值钱啊,这么值钱啊。” 她又双手合十,嘀咕:“我乖乖还真是仙女转世,教的法子这么能赚钱!” 余满山拿了根麻绳,坐在桌子边开始数钱,具体他也不知道卖了多少,只知道个大概,本来带回家的铜钱也是要用绳子再串上的。 全家人都看着余满山在桌子边数,除掉今天买肉买盐的,还剩726文钱。 一向话少踏实的余大郎也忍不住说:“可真值钱啊,平时1文钱一斤都不一定卖得出去呢” 余满山又把万家脚店以后长期预订菜的事情说了,还有别的大户也预订了菜办席面,魏老太和阿李两个又激动了一把。 今儿都卖了726文钱,后面还不缺买家,那田里还有那么大一田菜呢,那以后得进账多少钱啊?! 只余大郎兄弟几个,还没有那么懂事想得多,只知道家里要发财了。 魏老太叮嘱全家:“你们一个也别往外说!要别人知道了能卖这么老多钱,那不得个个都学我们家种啊,我看那好像也容易被学了去,千万别让外面的人知道了!” 余满山道:“娘,我懂的,早上去卖菜,我都拿了草苫子把背篓盖起来的。” 魏老太又看向几个孩子,几个孩子也做了保证,绝对不往外说。 门外突然传来咳嗽声,有人敲了敲门,问:“魏婆婆在家吗?” 听声音是隔壁的刘大丫,余桑听出来,她好像得了风寒的样子,声音有些哑。 这把魏老太惊了一下,以为被刘大丫偷听到了,她用眼神示意余满山赶快把钱拿走藏起来。 她自己站起来去开门,开门前又看了看后面余满山带着钱走了没。 将大门打开,刘大丫正站在门口,她往屋内看了一眼,就问魏老太:“魏婆婆,你看到我爹了吗?” “我爹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魏老太嘀咕:“你爹一天两天不着家,不是常事吗?” 刘大丫又咳嗽了几声,“问题是他已经五天没回来了,里正差了人催,叫我爹去交秋租,催了好几次了。” “你家还没交秋租啊?”魏老太道。 刘大丫:“我爹把粮都卖了,哪来的粮交秋租啊,他人也五天没回来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余满山把钱放好出来,听到刘大丫说的,他插话道:“我好像想起来,十多天前,你爹好像来问过我,问我买不买你家的田地呢,我还给他按了个不买的手印。” 刘大丫仿佛被晴天霹雳般,不可置信:“难道我爹把我家田地都卖了?” 她声音都要带出哭音了。 刘大丫拔腿就走,边咳边往杨家院子去,估摸是确认她爹有没有问杨家要不要买田的事了。 余桑听说过,这时代买卖田产,必须要先问亲邻,亲邻不买,才能再卖给别人。 余家也没太在意刘家的事,他们三个去大通镇卖菜回来还没吃午饭呢,现在都下午了,又提了肉回来,余二郎馋得紧,催着这时候就把晚饭做了,晚饭午饭一起吃。 余家人谁不馋肉呢?大家都几乎一年没吃过猪肉了。 魏老太将那肥肉单独割了下来,一部分熬了油,一部分拿来炖,去窖里装了一大盆萝卜出来,洗干净削了皮,放上姜蒜,跟切成块的肥肉瘦肉一起炖。 这顿饭,全家都吃得很香,余二郎几个,连汤汁都倒进饭里,吃得一点都不剩。 余桑是吃出来了,这时候没阉割养的猪的确是有一股膻味,但她也很久没吃肉了,同样觉得这顿饭太美味了。 晚饭吃得早,趁着天还没黑,余桑去菌房看她种的平菇出菇没,她算着日子,是差不多了。 将油纸揭开,那稻草上白白的一层菌丝覆盖,有些地方是已经有出菇的样子了。 她把油纸揭得更开些,的确是要出菇了。 余桑把油纸全部掀开,这出菇期,就不需要再盖油纸了。 她仔细地检查一遍,还好还好,没受到杂菌污染,长得很好。 后面要注意的就是浇水和通风以及温度的管理了。 她将菌房处理好,出门去。 勾着手指算了算日子,赶快去找余满山,看到余满山的第一句话就是:“爹爹,咱们要准备准备,十天左右,咱就得去县里了!” 余满山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急着去县里了?去县里干什么? 想到刚刚余桑去了菌房,又联想到中午万掌柜说的,他惊喜:“难道,平菇要长成了?” 余桑也欣喜地猛猛点了点头,“是诶,爹,我带你去看!” 余满山赶快给自己套了件干净衣裳,他听余桑说这平菇很是娇嫩,挨不得脏东西,挨了脏东西就不长,他套了衣服就跟余桑往菌房去。 余满山对这怎么种平菇几乎不懂,看着稻草上长的白白一层,是有些凸起的地方像那小菌子。 他脸上洋溢出笑容来。 阳畦田那一田菜,可以赚些钱,但应该不够多,这坑平菇才是大头呐,听万掌柜报的价格,买田就靠这了! 第18章 收留、计划 余桑跟余满山商量完就去堂屋,检查下檐下堆叠的木头干得怎么样了。 她看到方二郎提着杆秤从杨家院子边过来,看方向,是要回家去。 她心里有了些怀疑,开口问:“方二郎,你哪来的秤啊?” “杨家借的啊,咋啦?”方二郎边提着秤边往家去。 “你家不是有秤吗?”余桑问。 方二郎:“我家秤被我大舅借走了,我翁翁叫我来杨家借呢。” 因着余桑长得可爱,方二郎就比余桑大两岁,对余桑态度还行。 魏老太一来堂屋就听到了方二郎说的,脸立马黑了,她冷“呵”一声,倒没有说多的。 这明显杨家前天是托辞,就是不借她家秤,她家去问就是秤被借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 而方家去借,杨家立马就给了。 她可不信杨家借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的秤这么快就还回来了。 这个杨家太势利了些! 接下来几天,给万家脚店送菜,余满山没有自己去,而是交代了余大郎和余二郎两个送去,以后至少还要送好几次以上,不能每次都他去,家里还有很多活指望他干呢,就送菜这个事,刚好锻炼下两兄弟,也让他两长长见识。 倒是预订的那个大户家,地方不好找,他亲自送了去。 几天后,余家又得钱395文。 家里总算是有1贯以上的钱财了。 这一天,周家的王老太突然来余家堂屋门口说:“隔壁刘大丫要不好了,躺在床上要死了!她爹好像卖了田地还钱,没粮交秋租,已经逃了好多天了。” 魏老太正坐在堂屋里,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要死了?” 她立刻站起来,道:“走,去看看。” 余桑几个也听到说话声,全部出来看,也跟着两个老太太往刘家去。 好歹是这么多年的邻居,刘老赖虽不靠谱,但刘大丫还是不错的,人又勤快,有时候也会帮帮邻里,哪家要是过生办席之类的,她洗碗帮忙也勤快。 之前是知道她爹好多天没回来了,但终究也只是邻居,刘大丫也不小了,平时能自己过活,不用人管。 刘家的草房比较低矮,好些年没整修了,大冬天的,刘家也没开窗通风,进门就闻到一股闷味儿。 刘家统共也就两三间房,几步路过了堂屋,就是刘大丫的房间,房间昏暗又窄小。 余桑看到刘大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灰黄色的蚊帐挡了大部分视线。 魏老太走到床边把蚊帐捞开挂起,她推了推床上的人,呼唤:“大丫,大丫。” 刘大丫完全没有回应,躺在床上不动。 周家的王老太伸头凑近仔细看,又伸手摸了摸刘大丫额头,惊道:“发烧了,脸烧得通红!” 魏老太也伸手摸了摸刘大丫额头,“滚烫啊。” 她扒了扒刘大丫被子,有两床被子盖着,倒也不薄,应该不是在床上躺着冻病的。 王老太问:“怎么办啊?” 魏老太迟疑:“要不烧碗姜汤给她喝吧?” 大家都不富裕,肯定是不愿意出钱给刘大丫去请郎中来看病的。 余桑上回生病,耗空了余家的家财,魏老太都有些怕了。 王老太嗫喏了下嘴巴,只道:“只能这样了,听天由命吧。” 两个老太太还是热心肠,挽了袖子就往刘家后厨去,魏老太吩咐阿李:“你去拾掇条冷水巾子,给刘大丫额头敷上。” 刘家后厨没开门,一片黢黑,魏老太把后门打开,才亮堂能看清。 她揭开锅盖准备舀水烧姜汤,揭开锅盖一看,里面不知道用什么干菜叶子用水煮了一锅没吃完。 里面既无米粒,也无油水,更是连麦粒高粱粟一样都没有! 王老太惊呼:“这哪里是人吃的啊!” 魏老太也心惊,骂道:“这恐怕是饿的吧,该死的刘老赖,自己跑了,把田地粮全卖了,留个女儿在家也不管,都要饿死冻死了,杀千刀的!” 当即,魏老太也不管刘家厨房了,想都不用想刘家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她赶忙回家去,喊了余三郎,“跟我回去,你烧火,给刘大丫熬个粥先。” 余桑也跟着魏老太去厨房看了,觉得刘大丫实在是可怜,娘死得早,爹不靠谱,她留在刘大丫房间没走,她把窗户开了,给房间通气。 阿李已经扭了冷水巾子给刘大丫敷上。 余满山余大郎几个男的留在这里不大方便,都回家去了。 阿李和余桑搬了两个凳子坐下,余桑问阿李:“娘,你说她以后怎么办啊?” 阿李看着床上躺着的刘大丫摇头,“怪可怜的,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呢。” 别说以后怎么办,能不能挺过这关都不知道,说不定挺不过,就没了呢。 余桑也想到了此。 这是一条人命啊,余桑斟酌问:“要不给她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最近家里赚了点钱,请个郎中看看,只看诊,应该不贵,要是开的药贵,负担不起,那就算了。 毕竟她也不是圣母,拖垮自家,她也是做不到的。 阿李没说话。 没过多久,魏老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过来。 阿李帮把手,把刘大丫扶起来,担心道:“也不知道喂不喂得进去。” 魏老太动作麻利,“你把她嘴捏开,我来喂!” 她接着道:“喝不喝得进去,就看她自己了,生死有命,娘死得早,爹又不靠谱的,活着也是受罪。” 嘴上说着,手上却不含糊,将姜汤吹了吹,用勺子送进刘大丫嘴里。 “诶,她自己应该有点意识,自己吞下去了!”阿李道。 王老太回了趟家又过来了,道:“这就好,还能自己喝下去。” 将姜汤终于喂完,粥却是不好喂了,只能放着,看她自己醒不醒得过来。 晚上睡觉前,魏老太举着油灯,又去刘家看了一次刘大丫,余桑也跟着,又给刘大丫喂了一次姜汤。 这一次,魏老太听余桑的,在姜汤里放了些盐,又去汤家那里要了一勺糖,都加进姜汤里一起熬了。 余家最近家里才赚了些钱,很是节约,家里是没有买糖的,杨家方家那里,魏老太不稀罕去问,周家也很穷,就问了家境稍好些的汤家,汤家家里倒是有些糖,说了刘大丫的情况,汤家也愿意给。 魏老太拿了空碗回到家,又在祖宗牌位前帮刘大丫拜拜,另外又拜了拜神仙,让刘大丫能挺过来。 睡觉前,她嘴里还念叨着:“可怜见的,自己坚强些自己挺过来吧。” 余桑跟她商量:“婆婆,要是明天她没醒过来,咱给她请个郎中吧,就看看诊,药贵了咱再考虑吧。” 魏老太没说话,躺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魏老太和余桑都起得很早。 天才擦亮,路都有些看不清,魏老太点了油灯往刘家去。 进了刘大丫的房间,看刘大丫还是躺在床上没动。 魏老太心下先凉了,这怕不是已经没了吧? 她赶忙伸手探了探刘大丫的鼻息,松了口气。 余桑看着一旁凳子上放着的空粥碗,她不用看刘大丫,就先说道:“婆婆,她醒过了!还吃了饭呢!” 魏老太也发现了空碗,直道:“那就好那就好!” 刘大丫听到响动,也恍惚地醒过来,她喊了一声魏老太,又看到余桑也在。 魏老太吩咐她:“你先好好休息,等下早上我让余桑来给你送早饭。” 等到余桑中午再给她送完饭吃,刘大丫已经能起床自己走动了。 看她能自己行动了,余桑做主:“你晚饭自己来我家吃吧,后面也是。” 刘大丫家完全是连一粒米都没有的,也不知道她以后要怎么过活,家里田地也被无良的爹给卖了逃了。 余家粮也不多,总共佃了20亩田,还分了六成收获给方家,自家就得了四成,交税又多出了些,还得给明年留种,余桑心里估计,幸亏能赚钱了,可以买粮,不然自家都不够吃,更何况又要加刘大丫一张嘴。 邻里其他家也没说以后要管刘大丫的吃喝,余桑看刘大丫这体格子,很是不错,她爹也不知道以后还回不回来,就先留在她家帮忙干点活吧。 她家以后肯定越发展越大,需要干活的人也越多,她二哥三哥,她是想先送去读书的,大哥要是愿意,她也想送他去学学几个字,不说考科举,认字还是很有必要的,余二郎她估摸没那科举的心思,余三郎是完全想读书的,而且很有天赋。 余大郎她也想让他识点字,只看他自己愿不愿意了。 余桑回了家去照看菌房的平菇,离出菇已经好些天了,现在已经长出铜钱大小的菌盖了,再过几天,就能采摘卖钱了。 她浇了些水,这两天天气好,下午还出些太阳,有散射光照进来,刚好适合平菇出菇,菌房内也放了火盆,增加室内温度。 余桑把刘大丫的事给全家说了,又说了要是卖平菇赚了钱,明年就送哥哥们去读书,家里管刘大丫吃喝,以后刘大丫帮着余家干活。 余三郎一听明年就能读上书,激动得小脸通红。 第19章 担忧 余大郎则摇头拒绝:“让二哥三哥去念书吧,我就不用了,家里哪负担得起三个人读书,我也不喜欢读那劳什子书。” 余二郎也拒绝:“爹,我也不喜欢读书,你要是去镇里县里的,就带上我,我以后想做牙人!” 余二郎想做牙人,他不止提一次了。 余桑提醒他道:“牙人好像也要识字的,不然怎么写契约?” 余二郎一拍大腿,“是哦!”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心里也明白家里的条件,现在平菇能不能卖个好价钱还不知道呢,哪里就能供应两个人读书了,三郎是看着那方大郎能去镇里念书很羡慕的,他做二哥的也知道。 余二郎道:“那就送三哥去念书吧,他学了字回家来,教我和大哥认字,这不就行了吗?反正我又不去考科举做官。” 余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还有我,我也要认字!二哥学了字回来,也要教我!” 余桑数着日子,让余满山提前去约河边的张家,要是最近要去盐滩镇,就提前来喊她家。 张家恰巧冬至前一天要开船去盐滩镇,好几个乡亲约了这一天要去盐滩镇购买冬至过节的物品。 因一早就要走,余满山和余桑商量,提前一天就去把田里的菜摘好,傍晚前摘,也不影响新鲜。 韭菜可以割了,但芹菜还有些嫩,不过也割了一些,因为明天就是冬至,是大节日,不论贫富都会在这一天过得很丰盛,这些冬天见不着的蔬菜铁定能卖出好价钱! 平菇就在家里,可以现摘,很方便,第二天临走前摘也无妨。 余满山还是决定带上余桑,余桑虽年纪小,但比他还有胆识些,他也没去过几次县里,这次又是去高价卖菜,心里很没底。 余二郎照例依然是嚷着想跟余满山去县里的,长这么大,他都没去过县里,但是被余满山以张家的船小,而且多一个人要付船资拒绝了。 这一晚,余满山没睡好,余桑也没睡好,似梦似醒的,担心明天平菇是否能卖个好价,一会儿梦到平菇挑到县里去,无人问津。 又梦到大家嫌平菇贵,只肯出几文钱一斤购买。 余桑在梦里蹲在大街边,守着一筐卖不出的平菇都要烦死了。 余满山同样如此,心烦意乱的,完全没睡好,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往日起得早,还有很多事干,可以提前把猪食煮好,也能把早饭做好。 现在家里没养猪,鸭鹅也没有,养的猪鸡鸭鹅上半年就卖钱拿去给余桑治病了,仅有一只余桑大舅娘提来的鸡,也不用管,余满山只能去厨房舀水烧火煮早饭。 余桑听到声音,也爬起来了。 魏老太和阿李同样如此。 只有三兄弟对于今天县城之行还没有想那么多,想到的也是今天肯定能赚钱,家里要有更多钱了,三人熟睡得跟猪崽一样。 阿李摸着黑去厨房帮余满山做早饭,她让余满山烧火,大冬天的冷,烧火要暖和些。 魏老太摸黑把衣服穿好,点了盏豆火大的油灯去堂屋拜祖先。 “祖宗保佑,今天满山去县城卖平菇,一定要卖个好价钱,要是能卖个好价钱,我一定买香烛纸钱烧给你们” 余桑在里间听到了,知道大家对今天县城之行都挺不安的。 黑灯瞎火的,家里很节约,点灯也是不肯多消耗灯油的,这时候的灯油和食用的菜籽油是同一种,蜡烛那是在家里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余桑走到厨房去,端了根小凳子坐在余满山旁边烤火。 她问:“爹,咱今天平菇卖2贯一斤吧?” 阿李舀水的水瓢“砰”地一声磕在木盆上,发出一声响。 余满山也差点被口水呛到。 余满山:“太太贵了吧?” 万掌柜说少了1贯钱一斤不卖,但他估想的也最多一贯二三百文,这直接2贯,也太夸张了! 阿李把米下进锅里,吐槽:“这么贵,傻子才会买吧?” 魏老太拜完祖宗把油灯灭了进厨房来,双手合十拜拜,道:“希望县里这种傻子多一点,神仙保佑多一点” 余桑“哈哈”笑出声。 她婆婆真的超可爱。 天擦亮,她家就吃完早饭了,余桑套了件干净的衣服,提了篮子往菌房去。 不过一会儿,她就把可以采摘的平菇都采摘了,下回再出第二茬,就是十多天后了。 她提了提篮子,对于她5岁的年纪来说,很有些重,估摸有五六斤呢。 但是也暂时只有这么多可以摘的了,那半坑和这第一坑差不多种下的平菇没成功种成,长了一些鬼伞之类的出来,算是浪费了半坑材料。 魏老太跟着她来的,在菌房门口看她,看到她提了一篮子平菇出来,把篮子接了过去,问她:“就这些吗?” 平时菌房她们都是不进的,只有余桑一个人进去,要进去,也只有余桑带着人进去,为了尽量减少污染,她们一般都是不进去的。 魏老太也不知道出菇情况,都是听余桑说的。 余桑:“暂时只有这么多呢。” 魏老太掂掂篮子,“应该也有五六斤吧,希望傻子多点呢。” 虽然魏老太觉得不算多,但是还是很宝贝地提着一篮子平菇往堂屋去,做贼似地瞅了瞅人影都看不大清的屋外,她用一张油纸想将篮子盖起来,免得被别人知道了。 老话说,财不外露,这大家坐船去盐滩镇,那船上一船人,肯定是要问要看余满山挑了什么东西去县城的。 平菇并不压秤,五六斤也是很大一堆了,把篮子装得满当当的,怕油纸压到平菇,魏老太又觉得用篮子装不妥,既容易被人发现,又容易压坏,压坏那肯定就不那么值钱了。 她把萝筐拿过来,将一篮子平菇小心地再放进箩筐里,然后又去厨房拿了一些稻草在箩筐里篮子周围围了,再撒了一些稻草轻轻地盖在平菇上面,再用油纸放在稻草上面,稳妥地将平菇掩盖了起来。 余桑觉得魏老太还很有些警觉心,办事也挺妥当,觉得这还可以。 要是她家凭这些发财了,那周围的人肯定要跟着学的,到时就麻烦了。 昨天摘的菜也很多,好不容易去一趟县里,阳畦田的菜肯定也是要多摘些的。 不过都以叶子菜居多,就算是一大背篓,那都不是很重。 但出门的时候,余桑看着余满山背上背了一背篓,肩上又挑了一担,很是担心,她问道:“爹,不重吧?” 又背又挑的,她突然感受到作为农民的辛苦和辛酸。 余满山回头给她一个笑,“都是叶子菜,哪里重了?” 他下巴点点示意那个装平菇的箩筐,“这个都没有重量呢!” 他又叮嘱:“你等下紧跟着爹爹,爹挑着担子不好看顾你,你别跟丢了,要是丢了就大声喊爹。” 余桑眼睛眨了眨,有点想哭,她心想,以后家里定要买一头驴或者骡子来驮东西,免得她爹这么累。 虽然天才亮,但路上也很有些行人了,有些往其他方向赶,有些汇拢到河边张家去。 张家也准备好,等人齐了就开船去盐滩镇。 余满山将两个箩筐在船中间放好,背篓也紧挨着放好,拉了余桑,让她蹲在背篓边,有同行人也背了东西要去盐滩镇的,想把背篓叠在余家的箩筐上,余满山连连歉意喊道:“不能压不能压,换个地方放吧。” 船并不大,也没有篷,船在河上行过,风吹得脸上生冷。 余满山伸出胳膊把余桑拢在胳膊下挡风。 虽然背篓上搭了草毡子盖着,但背篓总有孔隙,能看到里面绿油油的,好些人问余满山这时节怎么种出这些菜来的,也猜问出他是去县里卖菜的,问他到多少钱一斤。 余桑机灵抢答道:“七八文钱一斤呢,赚个辛苦钱。” 她怕说低了,这些乡亲万一也想买一两斤回家过节,那到时候卖还是不卖呢?最怕的就是找到她家里要买,到时候不卖都不好拒绝。 说高了又怕他们跟着种,那阳畦就在田里,很容易被学去。 一船人嫌贵,全都摇头。 余满山摸摸余桑脑袋,觉得他家小四就是机灵。 船在水上行,速度很快,不算很久就到了盐滩镇,余满山父女并不打算在盐滩镇停留,直接往县城的路走去。 路过盐滩镇的时候,余满山说:“你大姐姐定的人家,就在这盐滩镇呢。” 她爹是独子,她翁翁死得早,她婆婆魏老太一个把余满山拉扯大,余满山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她大姐姐就是阿李这边的,大舅家的李大丫。 李大丫是已经定了人家,原来就是这盐滩镇的,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了。 只二舅家的李二丫眼光高,硬是要找镇里的坊郭户,不想找田舍汉,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接下来的二十多里路只能靠脚走,余满山挑着东西,走得也不快,而且路远,也累,余桑年纪小,走一段路也得歇歇。 等两人到县里,已经上午十点多的样子了。 第20章 初来 余满山对县里还有些印象,知道菜市场在哪里。 这个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好些人都买了东西往家回了。 余满山和余桑看到,心里很有些忧心。 但是余家离县里远,这是没办法的事,除非大半夜就开始往县里走,才能赶上早上的集市。 但是大半夜就开始往县里走,那就坐不了张家的船了,只能走路,要走五十多里,还要带上五岁的小余桑,这就有些难了。 半夜路都看不清,就算打火把,也不好带着小孩走。 要是不带余桑,余满山心里想了想,觉得完全不行,要他自己去,可能就把菜贱卖了,甚至可能卖不出去。 他家小四,一定是要带上的! 他家小四,可是做梦在梦中见识过神仙界的人!比他有见识多了! 余桑看这和他两反方向回家的人实在不少,余桑问余满山:“爹,要不咱直接去问问各家脚店的价格吧?” 要是余二郎也来了,就可以和上回一样了,她爹在菜市场卖,她和余二郎两个去各家脚店和大户人家问问。 今天余二郎没来,她自己一个五岁的小娃娃,是肯定去不了的,人被拐了都说不定。 “爹,你把挑子放下来。” 余满山依言将挑子和背篓都放在路边。 余桑拿下平菇那箩筐边挂着的空篮子,扒开油纸和稻草,把里面的平菇小心地拿了一些出来放进篮子里,又从另外的箩筐和背篓里各捡了一些菜放到篮子一边。 她示意余满山再把东西都背起来走。 边走她边吆喝:“卖平菇呢,卖韭菜、芹菜、小白菜、菠菜、葱、蒜苗” 她人小,声音跟那篮子里的小白菜韭菜一样脆生生的,很是响亮。 余满山听小女儿都在吆喝了,虽他沉默要面子些,但也跟着喊起来:“卖平菇呢,卖韭菜、芹菜、小白菜” 余满山一个大人,声音更大些。 街上很多人都听到了。 余桑看她爹这么上道,平时余满山没有这么舍得吆喝的,平时草市去摆摊卖簸箕箩筐的,就跟那哑巴一样,有人买就买,没人买就挑回家。 听她爹都这么舍面子了,她吆喝更卖力了。 喊卖是一方面,她手里提着的那一篮子蔬菜在这大冬天才是显眼! 就算那满载而归,背着一大背篓东西回去的人,也纷纷驻足看着余桑提着这篮子蔬菜。 有人出声问:“小娃娃,你这菜怎么卖的?” 余桑:“你问哪种?我这有韭菜芹菜平菇葱” 余桑接着道:“我这篮子是给人看的,每样都放了,其他都在我爹背上呢。” 又有人惊道:“你这大冷天的,哪捡的平菇来卖啊?!” 一堆人围拢着问七问八的: “你这韭菜芹菜怎么种出来的?这大冬天,我听说那府城里,用火炕费了大价钱才能种出来,难道你们也是用的火炕种出来的吗?那得多金贵啊” “你这大冬天也能捡到平菇,不太可能吧?” “你韭菜多少钱一斤?” “你芹菜多少钱一斤?明天过节,买些回去过个好节。” “是啊,韭菜多少钱一斤?买回去包韭菜馅饺子。” “菠菜多少钱一斤?刚好明天家里办席,买点回去办席有面子!” 麦子在新明县也是近几年来才开始种的,从北边传过来的,同时还传过来北边的吃法,用麦子磨了面杆成饺子皮,可以包各种馅儿在里面,羊肉馅儿、小葱猪肉馅儿、白菜馅儿、酸菜馅儿,其中韭菜馅儿是最经典的。 余桑以为今天都要下集了,没赶上卖菜的好时间,哪知道在路上就被人围了! 看起来稀罕货在什么时候都紧俏! 余桑开口报价:“韭菜500文一斤,芹菜400文一斤,小白菜350文一斤” 余满山听到报价,差点挑着一挑菜摔倒 余桑继续报价:“平菇,2贯500文一斤!” 余满山:“”余小四,你可真敢说啊! 是真的敢说啊! 不是在家里说好平菇2贯一斤的吗? 当时他都觉得要两眼一黑了,现在直接又涨500文 余满山站在原地不吭声了。 他相信,没有傻子会买。 在大通镇,小白菜才卖20文一斤,就算后来专卖给万家脚店,那也只是30文一斤,好家伙!来了县里,直接一斤卖350文! 现在他只觉得两眼一抹黑,又不好出声降价贬了余桑的面子,余满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想,就当我不存在吧,我是根木头,不存在 周围人嚷道: “也太贵了吧?金子做的菜呢?” “就是!太贵了吧!韭菜100文一斤我就买了!买一斤回去包饺子。” “你芹菜70文差不多了,我也知道大冬天不好种出来,70文卖我一斤吧” “菠菜50文一斤差不多了,卖我两斤吧” 余满山继续两眼发黑,他在大通镇,好不容易讲价到30文一斤卖菠菜给万家脚店,在这县城里,你们50文一斤求着我卖你? 余满山第一次感受到,镇里人和县里人的差别。 在大通镇卖不出价钱的东西,来了这县里,才知道东西有多值钱。 思绪也不过那几瞬间,余满山对于自己种地的手艺突然有了自豪感,比别人夸他一亩田能比其他人多种出几斗米更有自豪感! 毕竟这都是现成大把的铜板啊! 还是别人求着要高价买! 余桑也心里吓一跳,这县城里的购买力果然不是一个小镇子能比的。 她不过虚报一个高价,现在心里有了些数。 她镇定地回道:“几十文一斤真卖不了呢,你们知道吗,那过年开春时节,京城里的一对儿黄瓜,都能卖贯钱,我这已经是很便宜了!” 这个她倒是在现代的时候,在什么书上看过。 反正已经吹了,那干脆继续吹,“不说是京城了,就算在潼川府城里,那这个时节,一斤韭菜也要卖一贯多钱一斤的,我这打了对半了,已经很便宜了,各个叔叔婶子,体谅下吧” 余满山听余桑在那里吹,她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来过,她顶多在大通镇万家脚店听过这些,估计还有些是她胡乱在那里扯的。 毕竟连500文一斤的韭菜她都敢喊出来,还有什么不是能乱吹的? 周围围着的人很有些人点头: “好像是,我也听说过,那潼川府府城里,是这个价” “贵啊,吃不起,只能看个热闹了。” “再少点吧?明天过节,便宜点就买了。” “真不能再便宜点吗?” 余桑向周围砍价的人打量去。 她来这里这么久,统共见过的着装也就那么几种,基本在乡下,男性都是穿短褐,短褐就是窄袖粗布的短上衣,下面穿裤子,方便干活。 女性也穿得简单,下面除了裤子,外面还套一件膝盖长的裙子。 另外还有褙子、抹胸。 其余的都不多见,倒是在镇子里看过男性穿长袍长衫的,基本都是麻布或者棉布的,连她见过穿得最好的方三娘子,在她家脚店也是穿棉布衣裳,回娘家那间丝织品的衣裙,估计还是她最好的最有面子能见客的衣裳。 看着周围围着的人,她已经看出,这个世界的穿着,更能通过衣冠分辨一个人的家境,不论男女,袖子越长越大,裙摆越长,质地越好,那就是家境越好,也就是越富裕。 不像现代,仿货一大堆,不看牌子还不一定分辨得出谁穿得好,谁穿得不好,一眼不容易看出人的家境,尤其是对各个品牌不熟悉的。 周围围着穿短褐的,基本连价格都不砍,全是在一边看热闹的,只有那衣着看起来好的,才是砍价的主力。 不过余桑很坚定,绝不降价,现在才来,摸清楚市场再说。 “各位叔叔婶子,真的便宜不了,就种出这么点儿菜,明儿又是过节,买的人多呢,卖完这些就没有了,叔叔婶子们,要买就尽快啊~” 虽喊着“叔叔婶子”的,其实还是围着的男性居多,女性较少。 就余桑了解的,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无论未婚已婚,都是能出门的,买菜之类的,更是不在话下,走街串巷地讨生活,更是听说有那体力好的已婚妇人去抬轿子赚钱的。 不过还是男尊女卑,以男权为上的社会。 余桑坚决不降价,周围有些舍不得的,只能转身走了,看热闹的看一会儿也就散了。 余桑叫上余满山,“爹,咱继续往菜市场去,先看看再说。” 余满山听很多人的还价,心中已经很意动了,往日在草市,那各种菜的价格,除了菌子外,基本最多不超过5文钱一斤,这几十文一斤的菜,他简直想都不敢想,现在还这么多人求着买,要不是余桑跟着来了,他早就乐呵呵地卖掉了。 初来县城,余桑暂时一斤菜都没卖出去。 第21章 丰收 余桑和余满山两人继续一路吆喝喊卖。 尤其是经过脚店或大户人家边的时候,余桑喊得尤其大声。 余桑暂时也没打算找个脚店就进去推销,她一路喊卖着往菜市场去。 路上已经很有些人被她的喊卖声和手中提着的那篮子蔬菜吸引。 明天是冬至,在这里,冬至是大节日,隆重程度也就比过年小些。 她是坚决不会低价卖的,今天要是卖不出高价,往后肯定更卖不出高价了! 两人没多久就到了菜市场,这个点,菜市场的人都不算多了,但好的摊位依然被人占完了,跟上回在大通镇一样,余桑和余满山找了个偏僻点的摊位将菜摊摆好,继续吆喝喊卖。 不说是买菜的人,就连卖菜的,都纷纷伸了脖子往余家菜摊这个方向看,到处都在讨论: “这时节都还能种出这些菜来卖啊?” “这么冷,还能捡到平菇” “估计贵得很,要是便宜,我也买两斤过节去!” “去问问,多少钱一斤,便宜就买点。” 余桑一路吆喝过来,消息跟风一样在传播,没多久,很多人都知道菜市场有人在卖只有在府城里能买到的大冬天见不到的蔬菜了。 没过多久,余家菜摊就被一大群人包围了! 余桑继续报出之前的价格,又劝退走一批人,但虽然临近午时,又有人赶过来,尤其是穿着越来越好的人在摊子边越来越多。 大户人家,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自然是仆人来购买问价,在院里就听说今儿县里来了人卖冬天见不到的蔬菜。 明儿又是冬至,有钱人自不会在这时候节约那点钱。 平菇,2贯500文一斤,余桑打死不降价,最后带来的五斤多平菇,全部以这个价格卖掉了,还是先卖掉的! 而且还卖的同一个人,看衣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采买管家之类的人物,家里应该人口多,五斤多也不算多了。 后面赶来想买的,平菇已经没有了! 这把余满山激动得满面通红,十分庆幸当初赌了一把,不惜家财也要来种这东西。 其余韭菜、芹菜、葱、蒜等,就刚开始几个大户人家不那么在乎价钱买了一些,后面的余桑看着的确是价格高了一些,市场面没有那么广,也就稍微降低了一些价格,把菜都卖了出去。 等到下午一两点的时候,余满山挑来的菜,全部卖光了! 这次连脚店都没需要去找,就卖光了! 县里果然不同于镇里! 但余桑心里也有数,还是因为明天冬至过节的缘故,很有些人不惜价格也要买一些过节的,一旦明天过完节,恐怕就卖不出这个价钱了。 这时候基本都是使用铜钱,银子流通没那么多,今天卖的钱,余桑估计了一下,大概有19贯左右,因为就平菇这一样,就卖了13贯500文。 这些钱,堆在背篓里,都是好大一堆! 冬天的下午一两点,也不算早了,要不是余桑算着回家的时间,她还能拖久一点,说不定能多卖一点钱。 但回去有五十多里路,回去是没有船坐了,只能走路,张家的船估计早就回去了,听说也没什么船会往李家湾去,那边河是支流,也不通水路,没有船只会来。 五十多里路,步行要走好几个小时,等他们到家,天估计都黑了。 好不容易来县城一趟,余桑跟余满山商量:“爹,咱买点过节的东西再回去吧?再买点布和棉花,上次大舅娘给你和娘送冬衣,虽然是旧的,咱买点布和棉花,做新的还他们吧?” 虽说要存钱买田,但恩不能忘,余满山也就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 他还夸余桑:“可以!做人就是要有恩必报!” 两人在路上合计了一番,还得给魏老太买些香烛纸钱,今天临行前,魏老太拜了祖宗,许诺如果今天卖得顺利,就买香烛纸钱供奉祖宗。 余桑还记得她的许诺,今天也算得上顺利了,虽说很是在摊位上拉扯了价钱很多次。 除此之外,还要买上几斤猪肉过节,那死贵的羊肉只有富人吃得起,两人是完全不考虑的,余满山记得他岳父,也就是余桑的外翁,过几天就要过寿了,到时候肯定要送礼。 阿李一向在娘家不被她二嫂瞧得起,这次赚了些钱,虽考虑要攒着买田,但后续阳畦田还有菜可以卖,家里平菇也还能出几茬,这寿礼,还是得办妥一些的。 干脆顺便要去买布买棉花做新冬衣还大舅哥一家,一道地,再扯半匹布做寿礼,把面子给做足。 另外,又买了些白沙糖酱油醋。 别的虽看着想买,却是不敢再买了。 钱还得存着买田。 光是这些东西,就花去1贯500文左右。 两人又在小食肆吃了两碗汤饼,又花去12文。 今天卖的钱,就只剩下17贯500文左右了。 两人吃了午饭,买了东西,就往城外走去,余满山边走边看,看有没有李家湾认识的,一道回去,好有个伴,主要是他背着这么多钱,又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怕路上不安全被人抢了。 县城并没有城墙,余满山走到县城边缘区域了,才看到一个面熟的,好像还是大石坝的,大石坝和李家湾虽隔得有些远,但有一段路是一起的,两边相约一起回去。 阿李和魏老太两人在家,一天都心里提着,怕余满山和余桑两人去县里把平菇卖不出价,阳畦田那些菜,她俩倒不大担心,好歹有万家脚店一直有来买菜,但平菇却是大头,明年想买田,就看这能不能卖出价了。 魏老太在家都拜了好几次祖宗和神仙,看到天擦黑了,两人还没回来,魏老太吩咐余二郎和余三郎去后面山坡上瞧着,看到两人回来就来报。 但等到天全黑,两人都没回来。 平时这时候,全家人都上床准备睡觉了,今天两人还没回来。 一家五口人全部在堂屋等着,魏老太嘴里嘀嘀咕咕地:“求保佑两人平安回来。” 余大郎耳朵一直留心听着,堂屋门也半掩着,他听到响动,一下坐直身来,惊喜道:“回来了!” 他站了起来,往大门出去。 魏老太阿李几个也跟着站起来,赶忙出去看。 果然,杨家院子拐角边,出现一大一小两个黑乎乎的身影。 魏老太呼唤道:“终于回来了!” 她窜出去,赶快接过余满山肩膀上的一担空箩筐,阿李想去接背篓,结果上手一提,呼道:“怎么这么重?” 外面黑黢黢一片,堂屋倒是点了豆点大的油灯,还被外面的冬风一吹,火苗子呼啦啦地往一个方向飘,忽大忽小的,微弱的光根本看不清屋外。 魏老太一听阿李说的,心下有点沉,背篓这么重,难道菜没卖出去? 魏老太沉声道:“先进屋吧。” 阿李接过余满山背上的大背篓,粗粗一摸,满当当的,上面盖着油纸,她也以为菜没卖出去。 只有一担箩筐是空的,就卖出去箩筐里那些。 阿李心里也预感不好。 一家人进了堂屋,终于可以把堂屋门关起来了,外面吹着风,怪冷的。 魏老太把一担空箩筐放在一边,又去把阿李背上的背篓接下来,她接着也挺重的。 看着也满当当的。 肯定是菜没卖出去! 她先安慰了起来,“好歹卖出去一挑子,也可以了” 余满山和余桑两人走了五十多里路,膝盖都走酸了,两人进屋就找了凳子坐下,正在捶膝盖和脚脖子。 余满山一听魏老太说的,他没反应过来,“娘,你说啥?” 还是魏老太先去打开油纸,看到里面的东西,她“哎哟”一声,“咋地买这么多东西?” 随即她反应过来,惊喜道:“都卖完了?” “平菇多少钱一斤卖的?” 边问着,她就边把背篓里的东西挨个拿出来。 买的样数其实不多,余桑和余满山满心都想着明年买田,即使赚了钱,也很节约。 阿李也很好奇,在旁边帮着魏老太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 几斤猪肉、白沙糖一包、醋、酱油、一大包布、一大包棉花,再加香烛纸钱。 等到拿到背篓底下,魏老太碰到一堆金属硬邦邦的东西,她伸了脖子进去看,突然她惊呼:“哎哟!我的个老天爷哟!咋地这么多钱哟?!” 背篓底下整个小半背篓,全是铜板! 虽则是有些一个铜板并不是代表一文铜钱,而是大一些,折几钱,但17贯多铜钱,也是很大一堆了。 阿李听魏老太喊的,也伸头过去看,也跟着惊呼:“咋地卖了这么多钱?” “你俩抢钱去了吧?”她接着道。 余满山兴奋地笑,问魏老太和阿李:“你们猜,今天平菇和那些菜多少卖的?” 余桑看魏老太耳朵都竖起来了,但是,她突然站起来,又去门边将堂屋大门拢了拢,又贴耳倾听外面是否有人声,隔壁几家是否已经睡下了。 听到没动静,她才回来小声提醒:“小声些,隔壁能听到呢!” 她做贼似的,轻巧凑到余满山旁边坐下,催促:“快说!我上回见卖这么多钱还是卖咱家田地那次呢!我第一次见卖菜还能卖这么多钱的!”